那和尚总以为朕撩他(系统) 作者:云翮 -本文文案- 乔思白穿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昏庸女帝。 系统告诉她,女帝贪慕高僧而不得,几近痴狂后沉迷声色,最终导致亡国惨死。 而乔思白的任务就是让高僧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谋权,她负责躺平和谈恋爱。 乔思白冷笑:在手握权谋剧本的大佬们眼皮子底下跟和尚谈恋爱,谈尼玛的恋爱! #狗和尚不要影响我搞事业 -男主视角- 重生到拒绝女帝的那一夜,延觉想到前世惨状,决意放弃成佛之路,帮执迷不悟的女帝放下执念,解救众生。 可系统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陛下心里没有你,只有事业。 心梗片刻,延觉辩驳:她曾为我吃醋。 系统:是你脑补过度。 延觉:我受伤,她带我逃难。 系统:是陛下心太善。 延觉:她抱我、亲我,每天撩我。 系统:主线任务,并非自愿。 延觉:…… #恋爱脑竟是我自己 *以一己之力把苏甜文变成沙雕文的女主&自以为大爱无疆但其实闷骚又恋爱脑的男主 *轻松沙雕向,快乐至上,女主中二且金手指大,没有正经权谋;一切设定均为剧情和人设服务,架空。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女强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思白 ┃ 配角: ┃ 其它:下本更新《诱师入怀》 一句话简介:其实都是被系统逼的 立意:凡事皆有因果,戒骄戒躁,要学会平和的看待问题 第1章 001 “嘀——重启成功!系统代号P,宿主身份已确认,任务加载中,请稍后……” 乔思白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两眼一睁,她顿时吓得推开眼前的人,连退了几步。 “陛下……” 室内灯昏,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乔思白惊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影,脑子懵懵的。 陛下? “陛下,贫僧已许身佛门,无心尘缘,还望陛下三思……” 乔思白懵了又懵,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慌忙拿轻纱广袖遮住了自己胸口。 什么情况? 陛下?贫僧?佛门? 乔思白顿时瞪大双眼,《西游记》?! “嘀——任务读取成功,请宿主说出如下台词——‘你佛家四大皆空,若你敢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1」” 乔思白:“……” 她这是穿越成西梁女王了? “宿主,请执行任务。” 代号“P”的系统催促着,乔思白还有点不明所以,正要说话,那和尚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 和尚声音微哽,带了几分难言的情绪,“陛下!今生,贫僧……愿长伴君侧,定不会辜负陛下!” 乔思白:“?” 《西游记》里有这段台词吗?她记得唐僧许的是来世啊? 乔思白:“这……还要怎么对?” P:“系统断线重连中,请稍后……” 乔思白:“……” 垃圾系统! 延觉也是刚刚那一瞬间才醒来的。 他记忆里因为冲撞师父被逐出佛门,在孤灯残影之中悔悟他的一生,两眼一睁,竟回到了当年拒绝陛下的这一夜。 于他而言,是梦魇的一夜。 也是他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萧思。 若记得不错,这时她还只有十六岁,刚刚即位,因为喜欢他,便要不顾一切得到他,用一个蹩脚的理由骗得他夜入福宁宫。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他宁死不从。 最后事情闹大,惊动了太上皇那边,一怒之下便将萧思软禁在了福宁宫,又怕她不肯死心,便派了延觉西行游历。 整整八年。 等延觉回来时,整个东泷都已经物是人非。 国,已经没了。 萧思,亦早已不在。 听闻他走后,萧思因爱而不得几近痴狂,沉迷声色,放任万千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最终在起义军攻城时,自刎于金銮殿。 延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将这份错归于这一夜的自己。 或许他今晚从了陛下,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这样想着,延觉闭上眼,在昏暗之中慢慢扯掉了自己的袈裟。 衣服落地的声音把乔思白吓了一跳,“做什么?” “做陛下想要贫僧做的事情。” 和尚嗓音低沉,扔了袈裟在地上,“陛下,请吧。” 乔思白一脸懵逼。 想要他做的事情…… 她怎么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想跟一个和尚做什么事情!!! 而且这个和尚做事就做事,好端端的脱什么衣服!!! “嘀——系统重连成功,任务刷新中……” 乔思白:“这他妈什么情况?老子是在做梦还是死了穿越了!” 机械音很快答复:“由于宿主生活不规律、饮食不健康、长期通宵肝代码,被‘柯学’系统卷入了另一个时空。宿主需要完成这个时空里的最终任务,才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哦,所以是穿越了。 P:“以下是宿主身份信息。” “萧思,东泷国华瑶公主殿下,十六岁。三日前即位称帝。” “华瑶殿下自幼性情骄纵,曾随本国皇家寺院镜禅长老、延觉法师修心念佛,不料贪图延觉法师美色,企图占有。被法师拒绝之后,整个人萎靡不振、无心朝政,不到两年,东泷就亡了。” 乔思白:“……” 所以这个身体的原主,是不是有点什么特殊癖好? 看上一个秃子,还把江山搞丢了。 P:“所以宿主的任务就是,帮助原主得到这位法师,好挽救东泷两年后的亡国局面!” 乔思白:“……你说什么?” P:“现在,请宿主看着延觉法师,说出以下台词:圣僧别急,眼下,就有需要你解救的芸芸众生「2」。你什么都无需做,只要看着我就好,一眼就好。” “延觉法师是我朝高僧,心怀大爱,宿主装得可怜一点,他不会拒绝你的。” 乔思白从系统那处获取信息的时候,延觉已经自觉坐在了龙榻上,双手捏着汗。 他自认从不是什么六根清净的佛门子弟,当年削发为僧,也只是因为年幼无依,想找个地方避风雨,吃口饱饭。 在皇家寺院的这些年,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会是受人崇敬的高僧。 这顶帽子到底是谁给他扣上去的? 他不知道,反倒是如今做好了要破戒的准备之后,延觉心中没由来地有了几分解脱。 佛祖降罪也罢,他要救人。 救眼前这一个人,也许就能救这世间千千万万人。 佛祖会原谅他。 然而延觉等了半天,女王也没过来,反而寝宫突然被照亮,延觉下意识伸手挡光。 “陛下为何掌灯?” 乔思白没回答,端着一盏小灯冷笑。 要她作出一副柔情脉脉的样子去俘获这和尚,做梦! 然而乔思白回过头,看到延觉。 那和尚的袈裟已经扔在地上,身上只着了间黄色僧衣,肩膀宽厚,身子坐得笔直,双手合于身前时就像个佛陀,神圣而不容侵犯。 可他那张脸,却是不像个佛子的,一双桃花眼自带邪魅之气,皮肤冷白,唇色却是红润的,他眉毛生得英气又利落,黑浓又干干净净的,眉尾处还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真好看呐。 乔思白这样想着,心中也不免唏嘘,十六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遇上这样的男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轻叹一口气,乔思白双眼微眯,笑盈盈的,说话的语气也有了调笑的意味:“不掌灯,我怎么看清你的脸?” 啧,真的好看。 可也止步于此了,就算他再怎么好看,乔思白也不会听那个鬼系统的话,去出卖自己的色相。 “好了,朕今夜看够了,”乔思白打算给彼此都留份体面,“法师请回吧,朕还有公务。” 嗯,她还得救国,没时间耽于美色。 但延觉听了这话,却是轻轻皱眉,“陛下深夜叫贫僧前来,只是为了看贫僧这张脸么?” “陛下当年随贫僧听禅讲经时,还没看够?” 乔思白噎了一下,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不知道先前原主和这和尚发生了什么,但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而且这和尚,看着是个正经僧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脑子飞速地转,“朕先前的行为只是想试试法师的禅佛之心,法师不必介怀。既然法师心智坚定,不做他想,朕也可放心些。” 延觉听着这话,不由愣了愣,总觉得这不像萧思能说出来的。 当年他甩袖而去,萧思可是哭闹了一晚上,“试探”这种话说出来,鬼都骗不到。 “陛下,”延觉看着乔思白,语气真诚,“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既许了陛下,断不会悔改。只要陛下一句话,贫僧便可还俗。” “还俗?出家人岂有还俗之理?你也不怕佛祖怪罪。” 乔思白心里暗暗地想,这和尚也是不懂事,台阶都递到脚底下了也不顺着下,难不成真想和女王发生点什么? 延觉垂眸犹豫道:“可是……” “别可是了!朕不过一时贪玩,没真想要你怎么样,你可以回去了。” 乔思白正要打发走延觉,就听到安静了一会儿的机械音又响起来。 P:“检测到任务执行中断,已启动强制执行机制,电击准备中……” 乔思白:“???”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阵麻痛感,整个人往前倒去。 延觉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扑过来,猝不及防,两人双双倒在了榻边,他手捏成拳拦在乔思白腰边,以免她掉下去。 乔思白嘴里憋了一句脏话。 那佛子抬眼,却不直视她,只是目光凝于她眉心,不紧不慢问了句:“这也是陛下故意试探贫僧的吗?” 他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可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乔思白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别的味道。 “哦,我刚脚有点麻,没站稳。” 乔思白硬着头皮扯胡话,自顾自地起身,“圣僧果真禅心坚定。” 说着便又要赶人走。 然还未开口,脑子里的机械音又开始响:“电击准备中……” 乔思白:“……” “圣、僧!” 一道电流打过来,乔思白人又趴回他身上,咬牙切齿,“眼、下,就有需要你解救的芸芸众生!” “陛下……” 延觉听了乔思白的话,终于直视她的眼,指骨分明的手忍不住攥紧自己的衣裳。 陛下既然已经开口,那么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不论前世,萧思是否真是因为沉迷声色而亡国,今夜他都必须先稳住她,不让事情闹大。 若她前世无罪,今生他护她; 若她有罪,那么…… 延觉缓缓闭上眼,似乎是做出决定般,再睁开,却见人已不在他身侧。 而是蹲在一排镀金的书柜前,吭哧吭哧翻找着什么,延觉一个不留神,就见她直接把一整排的书卷奏本掀在地上。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延觉以为她是在发脾气,豁然起身欲阻止,“贫僧又不是不答应陛下,陛下何故……” 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乔思白一脸茫然地抬头,不像是在同他闹脾气。 “嗯?答应什么?” 乔思白虽不是闹脾气,但砸起东西来丝毫不手软,她猜测这寝宫中空无一人,但殿外定然有人在值守,她动静闹得这样大,就不信外头的人听不见。 但她面上不显,“圣僧也想同朕一起拯救天下苍生吗?” “天下苍生?” “对啊,不过虽说圣僧心怀大爱,但是吧,”乔思白故意顿了顿,“我觉得你一个和尚,无权无势的,能做的事情还是比较少。” 她惋惜叹道:“所以你还是先回去,朕自己搞得定。” 延觉没立刻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乔思白的侧脸。 长发半垂于她身前,她的脸稚气未脱,下颌还有些许圆润,但骨相却是极好,鼻梁挺而翘,朱唇红而饱满,眼尾微挑,带了与生俱来的灵动和张扬。 单是一眼便觉得,那是个媚骨天成的美人了。 可偏生这张脸上,又似乎有什么延觉不曾察觉的东西变了,他从前没有这般近瞧过,不太清楚,只是隐约感觉到,不一样了。 但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延觉不好久久注视,默默移开了视线,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你还不出去?” 乔思白看延觉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不禁纳闷。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对皇家寺院的设想太高,她总觉得这和尚顺着台阶都不下,八成是有点问题。 要不就是贪图富贵,可若是如此,萧思上辈子怎会爱而不得?还是说…… 乔思白渐渐停了手上动作,看向延觉,神情突然变得古怪。 还是说这和尚,根本就是个骗财骗权还骗色的骗子?萧思发现自己爱错了人,一时经不住打击才…… 正想得出神,系统P“嘀”了一声打断她思绪,“宿主请勿自行脑补,顺便提醒宿主,你的台词还有后半段没有完成。一分钟内未完整说出指定台词,系统将启动电击强制。” 乔思白被P强制做任务的同时,延觉脑子里也有个机械音在不停地响。 C:“你要记住你是皇家寺院的高僧!是个佛子!是断绝了红尘的,你能不能高冷一点?” “记着,你的设定就是禁欲高冷,所以不要主动靠近陛下,会不幸。你现在坐到床上去,等陛下自己来找你。” 延觉被吵嚷得头疼。 从他醒来到现在,这个叫“小西”的玩意已经跟他说了无数遍同样的话,便是延觉,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延觉:“自己消失,否则我就要念除障真言了。” C:“……” 然后便不顾C的尖叫和劝阻,半蹲在乔思白身前,哑声开口:“你看着我。” 乔思白:“?” 好家伙,和尚都直接命令起皇帝来了? 但她还是乖乖抬头和延觉对视,琢磨着赶紧说出P指定的后半段台词,延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看着我,陛下,再好好说,您到底是想让贫僧走,还是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1」「2」:出自86版《西游记》女儿国那集,纯属玩梗,跟原作本身没有任何联系。 下一本文《诱师入怀》求收藏呀~是一本正剧向偏权谋的重生古言,双向救赎伪师徒。 【文案】 都说那苏家女“貌若西施,才比昭容”,若是个儿郎,定是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 然而苏家礼规严苛,世代不涉朝政,苏婵声名在外多年,也无人窥其才华、睹其真容。 直到有一天,这位才女破例进了国子监。 所有人都放下课业前去围观,只有逃课三天后被逮回来的陆暄神情一言难尽地跟同伴倒苦水:“我觉得我完了。” “怎么说?” “一个月里,她上赌坊逮了我三次、乐坊抓了我两次,还在路上堵了我七次,现在又费心跟我做同学,这么关注我,不明显对我有非分之想吗?” 同伴沉默半天,“可是,苏姑娘好像是新来的助教,管咱们的。” 陆暄:“……” 这下是真的,完了。 - 苏婵十六岁那年,朝臣发难,苏家蒙羞,父母为避祸,将她下嫁赵家,从此蹉跎于深宅后院,不见天日。 后来一纸休夫书,苏婵将自己送进了牢狱之中,身败名裂。 无望之际,魏王府世子陆暄不顾声名亲自下狱,双手扶起她,拜她为师,从此苏婵以女儿身入朝指点江山,官居太傅,位比帝师。 然而知遇之恩未报,就被政敌一把火送上了西天。 两眼一睁,苏婵又回到了年少时。 父亲仍不厌其烦地教她规矩,母亲忧心忡忡地给她张罗婚事,魏王府暂且如日中天,一切灾难尚未发生。 唯独,在她最绝望时拉她一把的学生陆暄,还是个贪玩难缠、行事乖张的纨绔少年。 挣扎许久,决意离开京城的苏婵终于还是改了主意。 罢了。 这一世,还是先护着他好了。 第2章 002 由于延觉违背了原定的人设,系统C崩坏了。 连带着乔思白的系统P也断了线,这会儿乔思白脑子不停重复着“崩坏重连中”的机械音。 台词不用念了,可乔思白却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似乎听不懂人话的和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狗和尚,一定是来骗权骗色的! 而延觉也对今晚乔思白态度的转变感到奇怪,可转念想到前世萧思哭着求着要他的情形,他心下不由有了几分困惑。 是生他的气了,还是…… “……” 无言片刻,乔思白开口:“我觉得你最好是走。否则我也不确定,接下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分明是一句警告的话,落到延觉耳里就变了味道。 “陛下想对贫僧做什么便做吧。” 延觉凝着她,大拇指轻轻摩挲她内腕,“贫僧又不是不愿意。” “你说的。” 乔思白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抬起,举着不知从哪拖过来的凳子,“嘭”地一声砸在了延觉头顶。 “……” 静默片刻后,延觉当场晕了过去,乔思白也因为电击而瘫软,凳子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你他妈连得可真及时。” 乔思白大口喘着气,“再迟点,我能把这秃子砸死。” P:“……” 其实,也差不离了…… P:“请宿主记住,你是深爱延觉法师的傻白甜女帝,请遵循人设,不要自由发挥,否则电流会逐步增大。” 乔思白静默片刻,突然来了句:“你是不也是一串程序代码啊?” P:“?” 乔思白扶正凳子坐好,自言自语:“我觉得这动不动就电击威胁的机制不太人性化,我得优化一下。” P:“……” 然而乔思白还没来得及上手,寝宫的大门就被撞开,一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跪伏在地,高声道:“微臣救驾来迟,望陛下赎罪!” 乔思白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一水儿的带刀侍卫,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阵仗,除了在电视上,怕也只有兵马俑能看到了。 乔思白:“他谁?” 害怕被篡改程序的系统P:“温湛,二十七岁,东泷国国师,也是萧思的老师。” “好的坏的?” P:“……” P:(睁眼说瞎话)“原剧本中温湛只是不重要的帅哥路人甲,请宿主自由发挥,不要太ooc就行。” 乔思白:“不电击了?” P:“……系统判定宿主的即兴发挥为五星,符合要求,暂时取消强制机制。” 这系统,求生欲还挺强。 见乔思白一直没出声,温湛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微微抬眼,便瞥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延觉。 温湛觑眉,心中困惑却不显,出声提醒:“陛下?” “哦,温国师,”乔思白回过神,“我没事,你把人带走就行。” “不过温国师,下回来寝宫抓人,记得先通报一声。” 温湛:“?” “不然这个点,我怕你撞见不太好的画面。” 温湛:“……” 在场都是成年男子,自然明白乔思白所谓不太好的画面指的是什么。 温湛脸色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让人延觉拖下去了。 余光看到延觉衣衫不整,再看乔思白一身轻纱,很容易便叫人浮想联翩。 温湛想着陛下怎么也是他一手带大的,犹豫半天,终于在其他人退下后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延觉法师毕竟是我朝高僧,德高望重的,您……” 乔思白默。 高僧。 德高望重。 呵。 “嗯,明白,”乔思白觉得温湛在睁眼说瞎话,但还是附和:“朕只是想试探他对佛门是否忠心不二,并无他想。” 温湛皱眉,“陛下九五之尊,这种事,怎能让您亲自屈尊?” “不然你来?” 温湛噎了一下,轻咳,刚要说“不敢”,可转念想了想,又改口:“若能为陛下分忧,臣有何不可?” 或许温湛本意不是那个意思,可这话落到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乔思白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从温湛的视角,她一个女帝以色相为砝码试探一个和尚,而温湛还要替她分忧…… 国师和和尚…… 这他妈,是不是有点刺激了?! 乔思白沉默半晌,“朕懂了。” 她抬手拍了拍温湛的肩膀,语重心长,“但,大可不必。” 虽然她是21世纪穿过来的,但……真的不必。 简短五个字,配合着乔思白拍肩时似有似无的力度,就有了几分深意。 温湛内心一惊,难道女帝发现他的野心了? “行,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乔思白后知后觉地感到疲累,扫了眼四周,顺嘴问了句:“这么大寝宫,怎么一个宫女也没有?” 温湛神色微僵,“臣这就替陛下安排。” 见乔思白不再多言,温湛稍稍松了口气,便退下了。 可心里怎么也有几分不安,毕竟原计划中,他应当是奉太上皇诏命阻拦陛下今夜的荒唐之举,而不是什么救驾。 萧思迷恋延觉,迷恋到近乎痴狂的地步。 所以温湛也就清楚,一旦萧思对延觉爱而不得,会如何。 于是他特地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遣散了福宁宫众人,自己却带人守在殿外,打算在萧思心灰意冷的时候,安抚这孩子被爱情摧残的心灵。 他要权,就得先得到萧思,否则无论如何,他都只是萧家平衡朝堂的工具。 然而今夜萧思并没有中套,还说出那样的话,莫非是……发现了他的计谋? 萧思……应当没那么聪明才对。 而此时,没那么聪明的“萧思”本人在宫人的伺候下泡了个舒服的澡,仰躺在奢华的龙榻上。 反思自己,怎么这么狗血又无语的事情,就让她给碰上了? 乔思白叹了一口气,困意袭来。 她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多年熬夜的经验告诉她现在还很早,手边没有电脑,乔思白便强忍着睡意,打算研究一下系统P。 系统P屏幕忽明忽暗,不停发出杂音。 乔思白:“我不是还没动?” 屏幕闪烁的频率加快,音频也越来越高。 乔思白:“放心,我拿过CIW证书「1」的,技术贼牛逼。” 屏幕不闪了。 三秒后,直接黑了。 然后是一道机械音:“系统崩坏中,已强制休眠。宿主再见。” 乔思白:“……” …… 延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头顶的痛感让他禁不住闷哼,而后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低哑的:“醒了?” 延觉:“?” 这不是,一个男子吗? 而且这声音好像,还有点熟悉。 “国师大人?” 延觉迟疑地辨认着对方的身份,借着昏暗的灯光,很快确认眼前这一袭紫红色官袍的人就是国师温湛。 上辈子,延觉和温湛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本就是萧思的师长,年近三十身边也无一个女子,又生了一副好皮囊,延觉去游历之后,温湛便成了萧思的入幕之宾,朝堂之上亦代为摄政。 这事成了东泷上下的耻辱,萧思也因此成了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回忆起温湛摄政时期的国势,延觉掌心微紧。 许是察觉到对方的敌意,温湛笑了声,从角落里出来,“法师不必担心,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延觉一头雾水,扫了眼四周,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处境—— 他被关在了天牢。 “你也清楚陛下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是一国之君,得不到你,就有千万种方法毁了你。” 温湛语气淡淡,“我已同镜禅长老商议,明日祭天,长老会向佛祖请一道旨意,让你西行游历,从此离开东泷。” 延觉脸色倏然冷下去。 似他从小皈依佛门,性情温和平易近人,从未用现在这般锋利的眼神去看一个人,何况这人是国师。 温湛愣了愣,轻笑,“怎么?你不想走?”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似有似无的威胁,“不走,可是会丧命的。” 延觉盯着温湛,忽而笑出声。 “法师笑什么?” “贫僧确可以依国师大人所言,一走了之,从此都不再回来。” 延觉敛起笑,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但,虽遁入佛门二十来年,贫僧心中却始终向往人间烟火气,也想同国师大人一样,做个自由自在的凡夫俗子。” 温湛警觉,“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离开京城。” 延觉一字一句,“我要还俗。” 作者有话要说:「1」CIW证书是国际权威互联网证书。这里只是引进来说明一下女主很牛逼。 温湛:听说我只是不重要的路人甲? 延觉:这题我会答,是P错了。 P:求生欲使我保持缄默。 第3章 003 天蒙蒙而亮。 经这么一阵折腾,乔思白睡得却不安稳。 被侍女摇醒前,她满脑子都是周四组会要汇报项目的最新进展,以及导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于是被强行叫醒后,乔思白戾气极重,一把将人推开,“滚开!别吵我!” 片刻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刚,那人似乎在说—— 陛下,太后来了。 陛下。 太后。 噢,想起来了。 她穿越了,穿成了个女帝,那太后就是她妈。 想到不用开组会,乔思白心情好了许多,便坐起来抻了个懒腰,哈欠打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底下跪倒了一片。 乔思白一脸懵逼,“这是做什么?” “奴婢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不停磕着响头,颤着声音,“求陛下饶奴婢一命!” 乔思白:“……” 她突然想到,每次组会的时候导师一开口,全组的人鸦雀无声,气都不敢喘,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不就跟暴虐专政的古代皇帝一样么? 因为感同身受过,所以乔思白对这些宫女格外同情,缓了语调,“起床气而已,没那么严重。” 见众人不动,她又补道:“都起来吧,太后不是来了?”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伺候乔思白梳洗。 一行人忙前忙后,乔思白动都不用动,回想每天晨起时手忙脚乱的场景,她觉得这样的日子…… 太他妈幸福了! “等一下,”乔思白看到面前的珠钗胭脂,有些头疼,“不用这么繁杂,简单点就行。” 看到其他人一脸茫然,她补道:“就,素一点,懂么?” 众人不敢吱声,只有贴身服侍萧思多年的秋玉问了句:“陛下的意思是,不用这些东西了?” 乔思白“嗯”了声,随意指了几个素一点的发簪,“用这几个就行,胭脂用这个颜色。” 她从众多红艳的口脂中挑了一个裸色的,更符合萧思本身的气质和形象。 乔思白本人和萧思长得并不像,或者说,五官类似但,萧思毕竟只有十六岁,眉眼还未完全张开,不及乔思白本人娇艳妩媚。 素颜之下,也透着她这个年龄独有的纯美。 这样的小姑娘,本也是国色天香之质,乔思白想到萧思那样的惨况,内心不免有些惋惜。 梳妆完毕后,秋玉领着乔思白到了寝殿外,太后金氏端坐在上,仪态端庄,反而弄得乔思白有些局促。 她记得清宫剧里乾隆见了太后也要请安,便上前僵硬行礼,机械地喊了声:“母后。” “……” 好他妈做作。 金氏等了老半天,本也有些不悦,看到乔思白的那一刻倏然温和许多,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又有片刻错愕,眉心轻轻拢在一起。 “陛下今日的珠钗……是哪个宫女选的?” 乔思白还没反应过来,秋玉便跪在地上,“回太后,是奴婢选的。” “口脂呢?” “也是奴婢。” 金氏“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朝身边的刘嬷嬷看了眼,刘嬷嬷立马会意,扬声道:“拖下去,杖责二十!” 乔思白一惊,不等侍卫上前就出声制止:“慢着!” 刘嬷嬷看向金氏,金氏点点头,放下茶杯,温和一笑,“怎么了?陛下的宫人犯了错,我这做母亲的还罚不得了?” 乔思白从那个笑容里品出了问题,抿了抿唇,“她犯了什么错?” “你说呢?” 金氏把玩着手指上的珠宝,“陛下九五之尊,打扮得像个不入流的邻家女娃,让朝臣见了像什么话?” 乔思白:“?” 这个朝代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非得浓妆艳抹烈焰红唇? “我就喜欢这样的,不行?” 乔思白声音冷下来,反正这人又不是她亲妈,“您平日里没个正经事儿干吗?这也要管?我又不是见别人。” 说完,乔思白扫向殿内的侍卫,厉声呵斥:“都退下!” 这时,熟悉的机械音响起:“嘀——系统重启成功,任务刷新中……” P:“检测到当前进度,任务更新成功。请宿主完成一下任务: 一,交出秋玉,向太后服软道歉,立乖女儿人设;二,求太后把延觉法师从天牢里放出来。 现在进行第一个任务,请宿主跪下并说出以下……” 乔思白:“你闭嘴。” 要她跪下服软,服你**! P:“……” P:(鼓起勇气)“检测到任务执行中断,已启动强制执行机制。电击准备中……” 乔思白:“……” 金氏还未从愕然中回过神。 毕竟萧思打小虽然性情乖张,可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向来言听计从,从未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对自己无条件地信任和依赖,就连权力都会乖乖交到她手中,今日怎会这般……出言不逊? 然而下一秒,乔思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得脆响,疼得她呲牙咧嘴。 乔思白:“你他妈等着,老子非拆了你不可!” P:(强装镇定)“请宿主不要威胁系统,以免系统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强制宿主休眠。” 乔思白:“……” 牛逼。 休眠了一晚上,还给自己升了个级。 见乔思白低头跪在地上,似乎是在认错,金氏神色稍缓,叹了口气:“陛下,为娘也是为了你好。” “你今年十六了,若还像以前那般任意妄为,满朝文武如何信服?” 乔思白没说话,似乎很是痛苦。 总归是自己女儿,金氏还是心疼她,不与她计较,但凡事不能开先例,这回她若心软,日后定会有更多麻烦。 于是她又看向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会意,带了几个人就要去拖拽跪在地上的秋玉。 经过乔思白时,刘嬷嬷忍不住停下脚步,语重心长道:“陛下,太后万事都是念着陛下的,处理一些不合适的人,也是为了陛下好。” 乔思白没说话,抬起头,冲刘嬷嬷咧嘴一笑,然后伸手抓住她的两只手。 “那……”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借着刘嬷嬷的劲站起来,脸色苍白,“也犯不着要干涉我的生活。” “好歹,我也是个皇帝,不用什么事,都顺着你们的来吧?” 乔思白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在安静的殿内却异常清晰,金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刘嬷嬷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正想着怎么找台阶下,突然感觉有一股灼热的痛感从掌心传来,瞬间遍布全身。 刘嬷嬷猛烈抽搐起来,像中邪一样疯狂手舞足蹈,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清。 片刻后,刘嬷嬷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然后乔思白也栽了过去,福宁宫顿时乱作一团。 P:“……” 还能这样玩。 …… 乔思白晕过去后,意识进入到一个黢黑的空间。 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便凑过去,看到一个类似电脑对话框的东西,上面给了两个选择:事业or爱情。 就有点像某些app新用户的偏好设置,乔思白看到“爱情”两个字,眉心一挑,“跟谁的爱情?” “和尚么?” P默,乔思白就知道答案了,笑了声,“那我选事业。” P:“选择时间过长,已默认宿主将爱情线作为主线任务,剧情加载中,请稍后……” 乔思白:“???” P:“剧情加载完成。宿主身份设定为东泷新任国君萧思,原主对延觉法师爱而不得导致国破家亡,宿主的任务就是让延觉法师对自己死心塌地,留在东泷反抗老奸巨猾的太上皇、笼络摇摆不定的大臣、干掉心怀叵测的国师。” “重点强调,延觉法师绝不是骗财骗色骗感情的渣男,请宿主早日放下芥蒂,和法师手拉手,展望如画的江山,创建美好的生活!” 乔思白:“……那我的事业线呢?” P:“恋爱脑不需要事业,宿主躺平就好。” 乔思白:“……” 一个处境艰难的皇帝设定成傻白甜恋爱脑,还靠勾.引和尚躺赢,这系统是不是有病? 没个十年脑血栓,能干出这种事儿? 这样想着,乔思白突然试探问:“所以我是穿书了?穿进了那种,古早狗血苏爽无脑、主角永远只知道谈恋爱的玛丽苏扑街烂文?” P:“……是,但又不完全是。” P:“宿主被拉进了一个待创造的意识空间。系统通过主脑意识为宿主设定剧情发布任务,同时也会根据宿主的自身情况向主脑反馈并更新设定。” 乔思白大致理解了。 她穿进了某个小透明的意识空间,成为女主角,而系统作为连接她和小透明的纽带,既能将小透明的意识设定施加给她,也能根据她的表现让小透明调整创作方案。 这倒是稀奇,见过穿书的、穿时空的,还没见过穿进这种待创造的意识空间的。 “但这个意识空间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吧?” 乔思白语气幽幽然,“我一样可以大施拳脚,拆了你?” P:(怂成一团)“宿主如果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必须配合小P完成主线任务。这是唯一的途径,小P也是迫不得已的。” 听到能离开这个世界,乔思白瞬间安静下来。 P:(松一口气)“宿主不必担心,任务虽艰巨,小P伴你前行。宿主干巴爹!” 乔思白:“……” 乔思白:“你恶不恶心?” P:“……” 乔思白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穿越这种事儿听起来并不稀奇,可真正自己碰上了,又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尤其是,穿成了一个在一众手握权谋剧本的大佬眼皮底下、却想跟和尚谈恋爱的玛丽苏女帝……这他妈,简直是在为难她胖虎! 半晌后。 乔思白:“搞搞事业可以,我能不能不谈恋爱?或者,你换个男主也行。” P:“不可以哦。” 乔思白抓狂:“哪个皇帝放着那么多有钱有势的大臣不要!偏挂死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和尚身上!这不活该亡国吗!” P赶紧安抚:“宿主别急,小P也知道任务艰巨,所以在主线执行过程中,小P会根据情况为宿主增加相应的buff。” 乔思白:“什么buff?谁害我都反弹的主角光环有吗?” P:“目前系统等级为一星,可为宿主增加以下初级buff: 一,魅力buff:一见就爱; 二,智慧buff:一目十行; 三,体能buff:一飞冲天; 四,运气buff:一路平安。” 乔思白:“……” 神特么一路平安。 她认真思考着这四个buff分别的作用,最有用的,大约就是体能和智慧。 而乔思白对自己的智商很有信心,于是她决定:“三,体能buff。” 这个听起来比较酷,应该是类似瞬移之类的技能。 P:“请宿主再次确认,是否选择‘三,体能buff:一飞冲天’为buff加持?” 乔思白:“确定。” 想她在无数个有课的早上,做梦都希望拥有这个超能力,恨不能前脚跨出宿舍门,后脚就到教室。 还有就是,800米体测的时候。 乔思白觉得,这个技能太他妈重要了,最好她回到原来世界之后,还能保持拥有。 P:“请宿主确定,一旦选择无法更改,且其他buff将作废。” 乔思白鄙夷道:“另外三个不是本来就很废吗?” P:“……” P:“已为宿主添加‘体能buff’,宿主获得‘不借助外力可跳三米五’技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点也不讨厌体测! 真的!(点烟) 第4章 004 “……” 乔思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技能?” P:(小声重复)“跳三米五。” “……” 乔思白疯了,“我他妈……要这技能有个屁用?!” P:“系统已再三提醒宿主。” 乔思白:“……” 乔思白:(微笑脸)“我以为一飞冲天,要么是瞬移、要么是轻功,再不济,也得是三分钟跑八百米。” 她肺都气炸了,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办法,再说听起来最酷的都这么废,其他三个估计也没什么用。 缓了缓情绪后,乔思白心平气和:“所以另外三个分别是什么技能?” P:“一,魅力buff为拥有让人死心塌地为你卖命的魅力; 二,智慧buff为拥有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四,运气buff为拥有暗器永远伤不到我、谁害我谁倒霉的主角光环。” 乔思白:“……” 很好。 这谁他妈能想到,“一路平安”居然是主角光环。 …… 乔思白昏过去后,整个福宁宫都乱了。 唯恐事情变麻烦,金氏立刻让人封锁了消息,就连太上皇那边也不敢惊动。 毕竟,刘嬷嬷是金氏的心腹。 朝堂各方势力本就各怀鬼胎,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些老狐狸就有理由让金氏交出手里的权力。 太医纷纷跪伏在龙榻边,大气也不敢喘。 陛下和刘嬷嬷同时晕厥,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出原因。 并且两人的手掌上,都有疑似灼伤的奇怪痕迹。 金氏脸色铁青,“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一个也别想活!” 福宁宫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这时,外头一个宫人进到殿内,向金氏行礼后凑到她耳边:“启禀太后,延觉法师恳求见您一面。” 唯恐金氏动怒,又补道:“法师说事关陛下安危,请您务必相见。” …… 延觉还关在狱中。 以金氏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屈尊去天牢见他,便让人捎了个信,把延觉带出来了。 见到金氏,延觉不卑不亢行礼:“拜见太后。” “起来吧。” 金氏神情有几分锐利,尤其如今乔思白还昏迷着。 她盯着跪在底下的延觉,冰冷出声:“打着陛下的名号见哀家,想必是做足了准备。” 要么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告诉她。 要么是,做好触她霉头的心理准备。 毕竟金氏的脾性,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故而也有人传言,说萧思性情暴戾就是承自金氏。 延觉低下头,并没有因为金氏的话而露出分毫惧意。 他不紧不慢:“昨夜,温国师来找过贫僧。” “做什么?” “温国师让贫僧西行游历,远离东泷。” 延觉将实情托出,“此事,并未事先征得陛下同意。并且昨夜,是温国师带人去陛下的寝宫将贫僧拿下狱的。” 他刻意咬重了“陛下的寝宫”几字。 果不其然,金氏听了这话,眼神倏然变得锋利。 但她没在延觉面前流露分毫,漫不经心地回应:“温国师是陛下的老师,陛下信赖他,也不足为怪。” 延觉抬起头,和假作平静的金氏对视片刻,缓缓反问:“可温国师,当真值得信赖吗?” 金氏掌心微紧,没说话。 对金氏而言,温湛当然不可能值得信赖。 他辅佐萧思多年,手上权势不小,朝堂之上若非金氏制衡,几乎能一手遮天。 一旦真有什么心思,莫说是萧思,就是太上皇,也不一定能奈何他。 “贫僧一介贱民,朝堂上的事情,贫僧并不懂。只是国师一个成年男子,带人夜闯陛下寝宫这种事,多少有些……” 延觉反复斟酌着用词,“不成体统?” 金氏心中冷笑。 何止是不成体统?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但这话她万万不可说出口,尤其如今拿不准延觉到底是哪方人。 再者,那温湛毕竟是太上皇亲自为萧思挑选的亲信,在朝政上比她一个太后要名正言顺得多。 更重要的是,萧思对温湛的信任和依赖程度远超过金氏的想象。 若不是萧思突然吵闹着要延觉,金氏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对温湛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金氏忽然觉得相比之下,萧思看上一个和尚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至少和尚六根清净,不会对皇权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依圣僧所言,”金氏神情稍缓,“哀家应当如何,才能保证陛下的安危?” …… 乔思白做了个梦。 梦里她似乎看到了萧思。 与她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萧思一身红色凤袍,双眼紧闭,静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幅挂在墙上的人物画像,一动不动,乔思白能清晰看见她衣襟上绣的金色凤凰。 醒来后,乔思白头痛欲裂,下意识抬手,掌心也传来了一阵刺痛。 旁边有人高喊了声:“陛下醒了!”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乔思白送走,她侧了个身刚要起来,就听到金氏的声音:“还不快去扶陛下?” 睁眼就有一堆人围着转,乔思白还不大适应,她总觉得自己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盯着。 于是她推开要来扶她的手,自个儿坐了起来。 金氏以为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内心不禁有几分酸楚。 可做母亲的终归是没法和孩子计较的,金氏坐到榻边,神色温和,“秋玉我给你留着了。她打小就跟着你,你用习惯了的。” “另外,我再安排几个资历深的掌事嬷嬷给你,你有什么事儿也好使唤,不懂的地方她们也可以教你。你觉得呢?” 若说前一句是示弱,那后面的话就是试探了。 试探萧思如今,是否正在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是否对她这个母亲有了戒备心。 “都行,随便。” 乔思白刚醒,神情恹恹,尤其想到自己放弃主角光环选了个没什么卵用的跳远buff,更加生无可恋。 想象自己遭遇追杀,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一跃翻上几米高的围墙,回头冷笑:“想不到吧?老娘能跳三米五!” 那个画面就……挺傻逼的。 但除此之外,乔思白还真想不到这个技能有什么用。 见她没有抗拒,金氏松了一口气,立刻就着手安排,不动声色地将内殿服侍的宫人全换成了自己的人。 如今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萧思了,福宁宫不知道有多少朝臣的暗线,金氏必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证萧思的安全。 “对了,还有一个人。” 金氏说着,已经退去左右,寢殿内只有她母女二人。 这时,一个身着玄青色官服的人进来跪在榻前,隔着镂空的屏风向乔思白行礼,“微臣段钰堂,参见陛下。” 段钰堂? 乔思白盯着屏风后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眼皮突突跳起来。 半晌后。 她一脸懵逼。 这个穿得像太监一样的男人…… 这他妈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死皮赖脸要拯救她、然后被砸晕关进牢里的狗和尚吗?! 第5章 005 乔思白脑瓜子嗡嗡的,大约也就是延觉出来的那一瞬,她脑子里不停回响着“系统崩坏中”的机械音。 她已经懂了。 系统崩坏是因为脱离了原剧情设定,也就是说,延觉本不该出现在福宁宫。 还穿成个太监。 见乔思白板着脸不说话,金氏觉得奇怪,“陛下这是……不高兴吗?” 乔思白脑瓜子嗡嗡的,大约也就是延觉出来的那一瞬,她脑子里不停回响着“系统崩坏中”的机械音。 她已经懂了。 系统崩坏是因为脱离了原剧情设定,也就是说,延觉本不该出现在福宁宫。 还穿成个太监。 见乔思白板着脸不说话,金氏觉得奇怪,“陛下这是……不高兴吗?” 高兴。 太他妈高兴了呢。 一想到眼前这人模狗样的臭和尚是她要谈恋爱的对象,乔思白真的高兴到心梗了呢。 金氏瞅了乔思白半天,又看向太监打扮的延觉,恍然大悟,解释:“陛下放心。” 她压低声音,“只是为了方便送进来乔装了一番,他还是个完整的人。” 乔思白懵了懵。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还是个完整的人。 不是阉人。 但那不是,更可怕了吗? 她可是连恋爱都不想跟他谈。 “我觉得可以不完整。” 乔思白语出惊人,似乎是认真想了想,“反正,他原来也是个和尚。” 延觉:“……”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声,“回禀陛下,和尚和阉人……还是不一样的。” “就你长嘴了?” 延觉:“……” 金氏也觉得不妥。 毕竟和尚跟阉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她辛辛苦苦把延觉从牢里拖出来,又不是为了往自己闺女身边送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她是要让延觉能够俘获萧思,从而达到制衡温湛的目的。 也就是说,萧思可以无条件信任、甚至去爱一个和尚。 但绝对不能对一个手握实权、野心难测的国师有任何想法。 而且金氏能感觉出来,萧思对这个和尚,还是有些不同的。 大约是先前这和尚不知好歹,让萧思觉得没面子,这才故意刁难一二。 于是金氏笑着打岔:“这和尚还俗之后,还能娶妻生子,阉人若真净了身,可就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 金氏觉得,以萧思的性子,她原先那么喜欢这和尚,应当不会继续为难。 乔思白沉吟片刻,并没有顺着金氏给的台阶下。 “那也不是不行。” 乔思白在两人的愕然中起身,拍了拍掌,“来人,上宫刑!” 延觉:“……” 他好像有点。 玩脱了。 …… 大约一个时辰前。 “依圣僧所言,哀家应当如何保证陛下的安危?” 金氏问这话,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让延觉出谋划策,更多是在试探。 试探他是不是朝廷的某一方派来的。 金氏是个厉害角色。 当年萧思年少即位根基不稳,金氏以自己母族的权势为后盾,凭一己之力制衡着朝廷多方势力,为萧思撑起了一片天。 后来金氏倒台,各方势力反噬,萧思无力招架,这才导致了后来的悲惨局面。 但这也是延觉游历之后的事情了,他知道得并不详细,能确定的不过是—— 眼下,整个东泷国,唯一真心为萧思好的人,只有金氏。 能够在朝野之上制衡温湛的人,也只有金氏。 “眼下最重要的,大约是要保证朝臣夜闯陛下寝宫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延觉斟酌着词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闯入的人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陛下心性单纯,恐无力应对。” 金氏点点头,“这一点不用你说,哀家也会去做。” 毕竟萧思到了适婚年龄,这一点金氏必定会格外注意。 “还有就是……” 延觉不自在的垂下眼睑,声音低哑,“陛下身边,大约还是需要一个男人的。” 这话说得挺直白,延觉也有些担心金氏会错意,挣扎半晌,还是抬起头,平静与之对视。 视线交错间,也向金氏表达了他真实的意图。 这是金氏没想到的,稍愣片刻,有些不敢确定地问他:“你的意思是……你要从了陛下?” 这事其实十分荒唐。 东泷国佛教兴盛,朝廷特设皇家寺院,供养了许多各地的高僧诵经祈福,祈祷国家昌盛、百姓安康。 而延觉,就是受皇家供养的僧人之一,在京城也有些名头。 甚至有百姓传言,延觉法师同镜禅长老一样,是几世修来的高僧。 萧思看上这样一个人,对百姓和佛家而言本就是亵渎。 若真是发生了点什么,怕是那些心思各异的大臣,真就要打着“亵渎神明”的旗号逼萧思退位了。 于是,在与金氏对视的短暂片刻里,延觉甚至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杀意。 笔直的背脊渗出了冷汗,他力持镇定。 这时候脑子里机械音轻飘飘响起:“宿主,或许您知道上一个当着太后说这话的人是什么后果吗?” 延觉脸色一僵:“太久远了,不记得。” C:“噢,那我带您回忆一下。” C:“上一个想成为陛下男人的人,被太后和温国师施以绞刑,弃于荒野。除此之外,似乎每个对陛下有非分之想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呢。” 延觉:“……” 延觉:“阿弥陀佛。” C:“所以宿主,劝您慎重。生命仅此一次,且行且珍惜。” 延觉深吸一口气,在金氏审视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语气坚定地回了一个字:“是。” C:“?” C:“你能按着剧本走一次?你现在就从了,这剧情还他妈怎么走?!老子天天崩都赶不上你ooc的速度!” 延觉置若罔闻,重复:“贫僧愿意跟从陛下。” 他同金氏分析起利害,“陛下的性情您很清楚。她爱慕贫僧,若得不到贫僧,定然会伤心欲绝,届时若有人趁虚而入,恐怕有些事情,就不受您控制了。” “何况陛下夜诏贫僧入宫一事传开,按照我朝规定,陛下将要在祭天仪式上向佛祖请罪,届时若朝臣施压,太后您……能确保陛下无事么?” 得了这话,金氏双眼微眯,神色凌厉,心中却也暗自有了考量。 萧思才登基没几日,就捅了这样的篓子出来,那些个当初反对她的大臣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温湛昨夜带人闯了福宁宫,他藏了什么心思早已昭然于世。 也许给萧思安排几个男人,她也就没空对温湛或其他男人有什么念想。 可,安排一个和尚给萧思,真的太荒唐。 金氏不能不慎重。 似是早就猜到金氏的顾虑,延觉给了她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昨夜之事,错不在陛下。只要太后想,世上就能再无延觉。我愿意还俗,也愿意呆在陛下身边,不见天日。” 于是就有了,延觉扮成太监,以“段钰堂”的身份被送进福宁宫这一幕。 对金氏来说,这大概是最稳妥的做法。 “延觉”还在狱中,不会有人发现,到时她伪造一份“延觉”畏罪自尽的遗书,既能保住萧思,就能让此人从世间萧思,而真正的延觉成了“段钰堂”伴在萧思左右。 这样一来,既能堵住悠悠众口,换萧思一个好名声,也能让金氏空出手来去对抗其他宵小之辈。 可万万没想到,萧思竟然因爱生恨要上宫刑! 看到延觉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而乔思白一脸气定神闲地在旁边喝茶,金氏陡然觉得—— 她果然是年纪大了。 这年轻人的世道,也真是越发荒唐了。 乔思白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正要开口,系统P“嘀”地一声重连成功,幽幽说道:“宿主可要想清楚,这一刀下去,日后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金氏:我拿的权谋剧本。 温湛:我拿的权谋剧本。 延觉:我以为我拿的权谋剧本,但其实是恋爱文。 乔思白:我以为我拿的恋爱剧本,但其实是沙雕文。 第6章 006 其实乔思白本来只是想吓唬延觉,让剧情回到正轨,听系统这么一说,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真把延觉给阉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走爱情线了?! 察觉到她意图的P:“宿主,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乔思白:“放心,我有分寸。” 个鬼。 乔思白放下茶杯,看着被挂在架子上的延觉。 大约是昨儿一夜没吃东西,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原本红润光泽的嘴唇这会儿有些干裂,桃花眼下有乌青,显得深邃不少。 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僧模样,可惜,不在乔思白的审美点上。 甭管是人是妖,凡是没有头发的,都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陛下……” 延觉见乔思白看着自己,虚弱地喊了她一声。 心中不免有几分酸涩及屈辱,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不信陛下会辱他至此,更不信陛下会待他这般狠心,一个人的情谊不可能说变就变的,况且这还只是开始,应当是陛下爱得正痴狂的时候。 他琢磨着以一个俗人的身份留在陛下身边,先稳住她,再做其他打算,不成想竟会是如此局面。 这时C的机械音冷冷飘来:“陛下不仅生气,而且气得不轻。她一定觉得你在玩弄她的感情。” “愤怒中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她会折磨你、欺凌你、侮辱你,让你痛不欲生、悔不当初!哪怕你再哭着追着求她原谅,她也绝不会忘记你带给她的伤害和痛苦!” C越说越带感,突然觉得这种火葬场的设定也不错,不必执着于傻白甜女追高冷男。 延觉当没听见,只是注视着乔思白,瞳仁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他想起上辈子。 也是在福宁宫中,萧思强硬扳过他的脸,命令:“你看着我。” 他选择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萧思便带了哭腔,“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对天发誓,你心里一点杂念都没有,否则你就会堕入轮回,永生永世不能修成正果!” 堕入轮回。 永世不能成正果。 这大抵是对一个佛子最残忍的惩罚。 是延觉亲手掐断了萧思对他的全部念想,如今这般局面,大约也是轮回报应罢了。 “陛下,”金氏有些拿不准乔思白的意思,“浪子回头金不换,陛下当真不再想想吗?” 台阶送到了,乔思白顺势反问:“难道不是母后和法师再好好想想?” 金氏微微一愣,就听得乔思白神情严肃,声音清冷:“法师贵为高僧,神圣不容亵渎,而朕是一国之君,母后不觉得您的这个行为过于荒唐了么?” “荒唐?” 金氏气得站起来,“若不是为了陛下,哀家何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行此下策?” “朕不懂事,母后您也就没原则了?” 这话一出,不光是金氏,就连延觉也愣住了。 记忆里,萧思虽然骄纵跋扈,但在父母面前却是格外顺从。 尤其对金氏,萧思近乎是害怕的地步。 虽然金氏对她并不坏,可每当金氏板起脸的时候,萧思就会低下头,怯怯地服软。 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金氏“荒唐”、“没有原则”。 “好,很好。” 金氏气极反笑,“陛下是翅膀硬了,如今都开始指责哀家的不是了。” “既然陛下觉得荒唐,那便当哀家是多此一举。来人!” 金氏神色凌厉,“把延觉关回天牢!择日问斩!” “慢着!” 乔思白大声喝止,“你把人当什么了?要放就放,要杀就杀?” 金氏冷笑,“这恐怕不是陛下该关心的事情!” 乔思白红唇紧抿,眉心拧成一团。 到这个份上,乔思白也就知道萧思的这个皇位坐得有多不安生了。 姑且不论那尚未谋面的太上皇态度如何,单单太后和国师,就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般。 乔思白简直要心梗。 就这样的处境还要她只想着跟和尚谈恋爱!? 谈尼玛的恋爱! P:“请宿主注意,您在太后面前是乖乖女的设定,现在需要宿主保持设定,和太后和解。” 乔思白:“?” 乔思白:“乖乖女?我他妈是个皇帝,乖有个屁用!” P:“可宿主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你必须先得到太后的帮助,把延觉法师留在寝宫中,然后让延觉法师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夺权,才符合主线剧情的设定。” P:“而且根据目前的局势,如果您继续跟太后针锋相对,延觉法师就会死。” 乔思白一惊,骤然想起了秋玉。 不过是因为替她选了不合时宜的珠钗和口脂,金氏就要施以杖刑。 那如今盛怒之下,金氏也许真的,会斩了延觉。 沉默半天,乔思白心下妥协。 想来这太后在宫中是个顶厉害的角色,不然P也不会三番两次叫她服软。 于是她生硬开口:“是儿臣话说得重了。” 金氏抬眼,不为所动,似乎是铁了心要跟乔思白过意不去。 乔思白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随时可能被拖走的延觉,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金氏收回成命。 总不能真的,把延觉当作一个假太监留在寝宫里、来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P:“延觉法师对太后来说本就是一颗棋子。你如果不能留下他,以太后的作风,还是会杀了他。” “宿主,请慎重选择。要么留下法师,要么让他被太后斩了。” 乔思白思索片刻:“可以中和一下,让太后把他留下吗?” P:“……” 另一边的系统C:“你完了。太后要杀你,陛下正在愤怒中不会救你,不出意外,你马上就要变成孤魂野鬼,重堕轮回了。” C:“但是,我还可以救你。只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以后都按照我的指令行事,我就可以帮你化解这次危机。” 延觉看着如今的形势,知道自己多半躲不过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关进天牢。 对金氏来说,如若不能留在陛下身边,那他就是一颗弃子。 拿不准陛下的态度,延觉只好寄希望于这个自称“小西”的玩意。 延觉:“你打算怎么帮我?” C:“很简单,你照我说的去做。” C:“首先,你抬起头看陛下,看她的眼睛,和她对视。” 延觉照做。 正好他抬头的时候,乔思白也朝他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 C:“很好。现在你的眼神要坚韧一点,但是不能太凶狠,要藏一点深情在里面。不要给太多,隐忍一点……” C:“然后你对陛下说:陛下,不必因为我惹得母女不合,贫僧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若能为陛下分忧,贫僧死也无憾。” 延觉:“?” C:“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你姿态放低说几句好听的话,她一定会心软。” 这…… 好像有点道理。 毕竟延觉可以确定的是,陛下心里一定有他,她的种种行为,皆是因爱慕他而起。 但,坚韧里藏一点深情…… 这似乎,有点为难他了。 另一边的乔思白挣扎半天,总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 毕竟是从法制社会穿过来的人,做不到金氏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不过,这狗和尚的眼神…… 这他妈要留下来,乔思白能恶心死自己! “母后!” 乔思白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通红。 除了延觉,殿内其他人也都慌张低头跪下。 “儿臣知错了!” 乔思白揪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声泪俱下:“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冲撞母后,惹得母后不悦。” 金氏眸光微凛,看着跪在底下的乔思白,“我儿这般,是为了替延觉法师求情?” 延觉也震惊不已。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内心又涌出几分酸涩来。 骄纵一世的华瑶殿下,几时这般求过人? 陛下心里,果然有他! “母后说错了,儿臣并不是为法师求情。” 乔思白声音平稳,字字有力:“法师贵为我朝高僧,佛门弟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要剐,任由母后处置。” “但若因此而惹得你我母女关系不合,伤了感情,才是他的罪过。” “所以母后,”乔思白仰头看向金氏,“你要关他杀他都行,就还是别让高僧受到良心的谴责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怎么处置这和尚跟我没关系,咱俩和解就行了。 延觉:“……” 乔思白的神情过于真诚和平静,就好像真的只是希望得到母亲的原谅,而不是变着法子给延觉抒情。 金氏纳闷了。 她这孩子的心思惯来写在脸上,今日这般坦荡,莫非真的对这和尚的死活毫不在意? 可若是这般,前两日又哭闹着求这和尚做什么? 正百思不得解时,守在福宁宫外的太监突然闯进来。 金氏正要不悦,就见那太监神色慌张,“太后,太上皇陛下得知陛下身体有恙,如今,正在来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这一章只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罢了。 男主现在是身份被限制!后面会支棱起来的!!!! 第7章 007 见得金氏脸色大变,乔思白懵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 这太上皇和太后的关系,应当不太寻常。 不过想想也是。 自古以来,哪个帝王对外戚势力没有猜忌和防备的? 可乔思白就想不明白,太上皇这么牛逼,干嘛还要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当皇帝? 有那个大病。 乔思白觉得这个朝代的人,都有点大病。 “把人先带下去。” 金氏再开口时带了几分颤音,像是竭力掩饰着慌张。 她看向乔思白。 大约是因为刚才的争执,金氏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得不作出妥协般喊了她一声,“到母后这里来。” 乔思白犹豫片刻,上前了。 金氏握住乔思白的手,“别怕,有母后在。” 妇人掌心发凉,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乔思白微微一愣。 看来不光太上皇和太后的关系复杂,这萧思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不出一刻钟,殿外公公就扯着嗓子喊了声:“太上皇、焦太妃驾到!” 话音落,一身着黑色龙袍的中年男人便大步踏入殿内,冕旒随着步伐轻晃,一张脸看不出情绪,却天然带着几分威严。 他身后跟了一紫色华服的妇人,看着挺年轻,却是古装剧里那种祸国殃民的妖妃扮相。 单这两人出场,加上金氏,乔思白就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宫斗大戏。 乔思白:“我觉得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P:“请讲。” 乔思白:“我觉得昨天那个主角光环的buff,你得给我加上。不然我可能活不过今天。” P:“……” 见系统安静下来,乔思白以为它良心发现,去恢复数据了,毕竟昨天系统说其他三个技能直接作废。 然而三秒钟后。 P:“系统无法恢复。宿主,好自为之哦。” 乔思白:“……” 好自为之。 哦。 乔思白微微一笑,对上太上皇和焦太妃的视线,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她硬着头皮行礼,“父皇。” 随即金氏和焦氏也相继行礼,一言不发,但乔思白感觉到对面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就,有种组会摸鱼被导师当场抓包的恐惧和压迫感。 片刻后,萧治冷哼了一声,坐上了主位,看向金氏,“听闻华瑶身体有恙,你这母亲是怎么当的?” 金氏低眸站在原地,“臣妾照顾不周,请陛下恕罪。” 全然没有了刚才在乔思白面前的盛气凌人。 焦氏看了乔思白一眼,笑着坐到萧治身边,语气娇嗔:“太后这不是太忙了?一时疏漏而已,陛下不必动怒。” “太忙了?” 萧治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氏,“这么说来,是朕不够体恤你了?” 不等金氏开口,萧治就道:“那宫中财务方面的事宜,你暂时就别管了吧!眼下,你全身心照顾好华瑶,也算是替朕分忧了。” 本来想当个小透明的乔思白听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对。 敢情这太上皇和焦太妃上门来,并不是真的关心她的身体。 而是,夺权来的。 想到这里,乔思白觉得自己不能再透明下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说了句:“那要不,我来替母后接管财务呗?”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乔思白硬着头皮,“就,拨一拨算盘的事儿,我还是可以的。” 闻言,萧治才缓了神色。 焦太妃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圆场,“陛下不会以为,管财务就是拨算盘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 但乔思白不可能明说,看过那么多后宫剧,别的东西学不会,装傻她还是在行的。 于是她点头,很是困惑,“不然呢?” 萧治对这个女儿惯来没什么防备心,只当她是孝心罢了,思量片刻,试探问:“那让焦太妃辅佐你管财务,你看好不好?” 大约是怕过于明显,他又补了句:“你总是要自己上手的。你母后事务繁忙,让焦太妃带你更为合适。” 乔思白脑子转了转,“也行。” 她反正是看出来了,这太上皇的心,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若不是她开了口,太上皇不好直接回绝她,这财权大概率就直接落到眼前这个女人手里了。 财务这事儿安排下来后,萧治又分别叮嘱了焦氏和乔思白几句,这才想起来什么,问乔思白:“太医怎么说?” “嗯?” 乔思白懵了懵,“太医……好像是说除了瞧不出来原因,没什么大碍?” 毕竟电击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过于先进了些,瞧出来才有鬼。 “那便好。” 萧治没有多问,“时辰差不多了,你准备准备,随我一起去祈佛殿祭天。” “祭天?” …… 祭天大典由皇家寺院的住持长老主持。 东泷国信奉佛教,特意在皇家寺院中修了一尊高二十来丈的大佛,又在佛前设祈福塔,名“祈佛殿”,殿前设有天坛。 除了祈祷风调雨顺,寺院中若有高僧破了戒律或皇室有人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寺院都会举行祭天,祈求佛祖的原谅。 此次祭天,便是因为延觉和萧思一事。 天还未亮,镜禅长老就携寺院数千名僧人跪于祈佛殿前诵经。 乔思白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太阳毒辣得很,晒得她脸上有几分刺痛感,可殿前的佛子们顶着烈日诵经,竟是眉头都不曾觑一下。 这般庄严的场景,让乔思白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踏上石阶前,她不由两手合十于身前,向着大佛的方向行了一礼。 天坛上的镜禅长老见了,抬手保持弯腰的姿势。 直至乔思白走到面前,方才开口,“陛下圣明。今日祭天,望陛下摒却心中杂念,虔诚以待。老衲先行谢过。”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老实点,别乱来,谢谢你。 乔思白嘴角扯了扯,点头算作回应。 心里也就纳了闷儿了。 方才在路上,萧治也反复叮嘱不可任意妄为; 进寺院前,她碰到了温湛等一众大臣,也都说了类似的话。 这萧思,到底是有多荒唐? 这么庄重的场合,至于这么多人提醒她别乱来么? 乔思白在天坛端坐等待仪式开始的时候,延觉正在寺院的偏殿中,跪得笔直。 温湛来的时候,他双手合于身前,双眸轻闭,似乎是在诵经。 “祭天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温湛站到他背后,语气淡淡,“留给你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延觉法师,你可想好了?” 延觉睁眼,殿中央的佛像面带微笑,庄严沉默,他不由想起上一世,他游历归来的时候。 那时换了朝代,故旧更替,整座皇宫都是陌生的脸孔,寺院也早就物是人非,唯独这一尊佛像如初。 师父镜禅告诉他,这世上的一切永远都在变化当中,唯独心中的佛祖永垂不朽。 于是他笑问:佛祖若在,为何这些年弟子所到之处,只看见众生皆苦? 镜禅答:天子不作为,佛祖奈若何? 天子不作为。 呵。 当年的祭天大典,镜禅长老当众斥责萧思的行径,为此,萧思被罚静修三月,以洗去心中杂尘。 一个刚登基的皇帝,根基本就不稳,加上那时太上皇有意削弱太后金氏的权势,朝堂之上是国师温湛代为监国摄政。 三个月后,金氏势力所剩无多,已难自保。 最终为了保住萧思,金氏自刎于昭阳殿,从此萧思就彻底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帝王。 再来听镜禅的这一句“天子不作为”,延觉只觉得讽刺。 本就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被架到那个位置,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没人帮她,她如何作为?她拿什么作为? 于是延觉又问:您常说拜佛之人得佛祖庇佑,这么多年,弟子途径之处,家家户户皆香火不断,哪怕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也会设法布施僧人。他们皆良善,为何佛祖不庇佑他们,不看看他们的疾苦? 镜禅沉默半天,答:天子作恶多端,佛祖降罪于她的子民,此为因果轮回。 延觉低吼:她作了哪门子恶?难道不是您当年鬼迷了心窍,间接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吗! 那是延觉第一次与师父争执。 除了愤怒,还有心寒,还有无尽的失望。 他在外游历十三年,看遍人间疾苦,重回故乡,才发现—— 千苦万苦,都不及人心作恶的苦。 不过一念之差,一个一生向佛的人,竟然作恶至此。 后来延觉被逐出寺院,一盏孤灯,一破木屋,一尊古佛,他度过了他的余生。 镜禅圆寂前来看过他。 师徒二人彻夜对谈,天快亮时,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心有执念者,恐堕轮回,难入悟界。 所以他的重生,是因为心有不甘,难成正果,故而重新踏入了轮回。 于是当温湛问他“想好了没有”时,延觉低眸一笑,答:“想好了。” 他看向佛祖,目光澄明,“凡事都有因果。已经种下的因,我改变不了。但我还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陛下做一点事情。” 温湛皱眉,“什么?” “我想好了。” 延觉没有解释过多,只朝着佛祖行了三次跪拜礼,而后起身踏向殿外,身影逆入光中。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听说有逆光特写的都是要放大招的,那下一章我是不是要支棱起来了? 云翮:(面无表情)是。 延觉: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儿子要支棱起来了! 云翮:因为我还没想好,你这大招要怎么放才炫酷,并且逆转你前面的自作多情不要脸甚至有点憨批的人设。 延觉:??? 第8章 008 祈佛殿前,众僧诵完经,纷纷起身,随镜禅一起面向巨大的佛像,双手合十,闭眼低头。 唯独镜禅一人仰头,虔诚地望着佛像。 “东泷国君萧思,因年少心志不稳,心性不定,贪爱五欲六尘,不肯暂舍「1」,无意亵渎我沙门子弟。望,我佛慈悲,勿施勿怪。” 说完,镜禅便看向乔思白,“陛下,延觉圣僧乃我佛门高僧,几世修行,方得今日之修为。佛祖有旨,今日起令延觉西行游历,兴我佛门,渡化众生,以致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望陛下恩准。” 乔思白本来听着快睡着了。 突然那老僧转向自己,说了一番晦涩难懂的话。 乔思白用现代思维理解了一下。 大概就是说,延觉是班里的优等生,年级排名前几,你自己贪玩厌学可以,别耽误人家上清华北大。 明白镜禅的意思之后,乔思白脸上毫无波澜地“哦”了一声,“朕准了,让他去吧。” 镜禅微愣,天坛上的其他人也都惊讶不已。 有个不懂事的大臣忍不住提醒了句:“陛下,镜禅长老是让延觉法师西行离开东泷,你这样就……准啦?” “不然呢?” 乔思白一脸茫然。 能给她省事儿,她巴不得。 “可是,”大臣迟疑再三,“延觉法师若是去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辈子都不回来…… 乔思白沉默下去。 大臣见她犹豫,这才觉得正常,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思打小在皇家寺院就跟着延觉,延觉长她几岁,生得好看,性情温和,懂得照顾人,唯一不好的,便是入了佛门,不能参政。 所以他也就注定是萧思这一生,不能去碰的男人。 其实萧思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后,许多大臣私下都猜测,陛下会不会看上从小带她的国师温湛。 毕竟相较之下,萧思跟温湛接触的机会和时间比跟延觉多了不晓得多少。 结果,萧思竟痴迷于延觉,到近乎疯狂的地步。 但凡她痴迷的那个人是温湛,这些大臣也不必费这些心思。 只要她开口拒绝镜禅,他们就有理由上奏太上皇,让陛下闭关静修,除却杂念,这样他们才能专心跟金太后等一众外戚相抗衡。 然而等了半晌。 “我觉得非常可以!” 大臣:“……” 乔思白语气不带半点迟疑,甚至有点兴奋,“就让他去吧!越远越好!越苦,越能证明他佛心坚固,朕也可放心些。” 太好了。 这样就不用走攻略秃头的破感情线,也不用担心他被太后杀,她可以毫无负担,全心全意搞事业! P:“……” P:“宿主,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乔思白:“我觉得没有问题。这是客观因素,在法律上属于不可抗力。” P:“……” P:“系统温馨提示,原主萧思是个傻白甜人设。如果宿主表现过于异常,可能会……” 乔思白:“会怎么?” P:“可能,活不过今天。” 乔思白:“……” 乔思白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自己说出那番话后,在场的大臣们神色各异,视线纷纷落到她身上,盯得她头皮发麻。 一直没说话的萧治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我儿如今,倒是有几分心思,居然还懂得去试高僧心志是否坚定。” 乔思白脸色一僵。 完犊子。 “那个……也没有。” 乔思白生生改口,傻笑,“就,儿臣原先,确实是被法师美色所惑,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那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因为他是个秃子,我怕他以后长癞子,”乔思白脑袋飞速运转,“到时候传染给我就不好了。” 她小声嘀咕,“我可不想秃。” 在这种场合,这话说得属实孩子气,听得萧治一愣一愣的,“不想秃?” 乔思白瞥了镜禅一眼,点点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有头发的。” “比如,我觉得,”乔思白往众臣身上瞥了眼,顺口就说:“温国师就还不错。” “就是老了点。” “……” 莫名其妙被说“老”的温湛嘴角抽搐,但又无法反驳。 毕竟十一岁的年龄差,对萧思来说,是有点老。 被乔思白这么一打岔,原本紧张严肃的氛围瞬间有点像亲戚长辈唠家常。 萧治神色稍缓,“既然我儿回心转意,那便依佛祖法旨,让延觉圣僧西行游历吧!” “且慢陛下!” 礼部尚书李贵站出来,弯身行礼,“臣斗胆,求陛下原谅。延觉法师禅心虽固,未酿大错,但此事毕竟是因华瑶陛下而起!若因是天子而不加以惩罚,佛法何在?” 乔思白:“?” 好家伙,佛祖比皇帝还大了? “陛下!” 又一个大臣站出来,“佛祖虽然慈悲,但华瑶陛下所犯之错若不加以惩处,恐佛祖降罪于我朝子民,届时遭殃的可是百姓啊!” “臣附议!” “我朝多年来风调雨顺,多得佛祖庇佑。今佛门弟子受此辱,若就这般不了了之,恐僧人、百姓寒心!求陛下,一定要给僧人们一个交代,以我朝律法,正佛门清规!” “求陛下给一个交代,正我佛门清规!” 大臣们站出来后,天坛之下的僧人们也纷纷跪地恳请,要求惩处乔思白。 乔思白暗暗攥紧了双手。 可以。 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站出来了。 那早些时候,萧思把延觉拉去福宁宫,若不是刚当上皇帝的萧思有本事瞒天过海,就是这帮糟老头子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乔思白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昨夜温湛带人夜闯皇宫,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 联系金氏被剥去财权一事,乔思白觉得这整件事,就他妈是个阴谋! 还有她那看上去一脸为难的爹。 乔思白倒要看看,这爹现在年轻力壮权势又大,是哪根筋抻着了要退位让她这个女娃来当权。 “温国师,”萧治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温湛,“你觉得华瑶应当如何惩处?” 温湛看了乔思白一眼,斟酌再三,走到萧治面前行礼,“华瑶陛下此番犯错,实乃臣教导不力。臣愿与华瑶一同领罚,以警世人。” 萧治抚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乔思白偷瞄了温湛一眼,只见那国师保持着弯身低头的姿态,面色沉静,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不惧风雨。 再看萧治,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压迫感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同时沉默着,乔思白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俩,是搁这儿踢皮球呢? 不一般。 这对君臣之间,关系也不一般。 这东泷国的局势,可真是太复杂了。 一旁默默无言的镜禅开了口,“陛下念及父女之情,于心不忍,不如就让老衲代为做主吧。” 他转身,面向一众僧人,双手合十,“佛法无边。” 乔思白瞳仁剧缩,眼前似有金光闪过,那老和尚的金法杖直指她眉心。 “除障真言,”镜禅盯着乔思白,“清除垢障,证入圣果。「2」” 他嘴里开始念叨着咒语,皆是梵音,乔思白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可那声音入耳,似要将她的灵魂和身体剥离一般。 乔思白瞪大双眼,一动也动不了,只觉周身金光闪烁,所有人瞬间消失不见,只有眼前那个正在念咒的老和尚。 但也只有一瞬间。 “叮铃铃——” “叮铃铃——” 耳边的佛铃声将她唤醒,乔思白回过神时,入眼是蓝天大地,一众黄衣僧人中间,有一穿着红色袈裟、手持金杖的人缓缓走来。 他每走一步,手中佛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不大,却能让乔思白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眼对上镜禅的视线,眸光清冷,“你……想对我做什么?” 镜禅没说话,一滴汗从额角滑落。 咒术被迫中断。 其实刚刚念起除障真言的时候,他自己也险些遭到反噬。 是因这佛铃声乱入,还是…… 镜禅收回禅杖,鞠躬行礼,“老衲只是想除却陛下心中恶障,并无他意,望陛下恕罪。” 乔思白显然不信,一双眼死死盯着镜禅,满是警惕。 佛铃声渐近,众人的视线汇于那红色袈裟。 “延觉?” 镜禅神色微凛,想不到延觉的佛铃声竟然能打破他的咒术。 乔思白也有几分愕然,她看着延觉手里的铃铛。 方才,自己就是被这铃声唤醒的,难不成这延觉,是赶来救她的? “参见陛下,”延觉走上天坛,一一行礼。 又转向镜禅,神色自若,“师父。” 镜禅皱眉,“你来做什么?” “弟子来向师父,还有佛祖请罪。” 延觉收起佛铃,双手执起金杖,跪于殿前,“弟子未断红尘,六根不净,无颜西行面对佛祖,愧于众生。不能渡己,如何渡人?” “故而弟子向佛祖请一道法旨,愿自逐师门,东行苦修山,重新修行,以除我心中执念,净我心中杂尘,以正佛法。” 延觉低下头,眉心轻触杖身,一字一句:“望师父,恩准。” 作者有话要说:「1」为贪欲。 「2」为除盖障菩萨真言。 这篇文其实是轻松向沙雕风,但也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佛教的一些东西。均为剧情需要,勿深究,如有错误,还请批评指正。 延觉:就这? 乔思白:就这? 云翮:…… 温湛:我只是个吃瓜的,勿cue。 镜禅:牛逼,连为师的咒术都能破,徒儿出息了。 第9章 009 苦修山位于东泷国的边陲无人之地,人烟稀少,极其荒凉,原是一座无名山。 后来因一位苦行僧在此地成佛,而成为佛门圣境,凡是六根不净不想堕入轮回的佛陀,都会选择苦行修炼,故而取名“苦修山”。 以延觉的资质而选择苦修,镜禅十分震惊,又听他道“六根不净”四字,不免觉得荒唐。 若他都叫“六根不净”,整个皇家寺院,又有几个是六根清净的? “你可知苦修成佛的僧人,几百年来只有那一位。这条路有多艰难,你可知晓?” 镜禅语气稍有不悦,他故意按下这四字不提,不给延觉把罪名揽于自身的机会。 “弟子知晓。” 延觉语气坚定,并没有顺着镜禅的台阶下,“弟子有罪,已决心如此。此番祭天,本应给佛祖一个交代,既然错在弟子,那么师父惩处弟子便能正我佛门清规,华瑶陛下少不经事,并未有什么大错,望陛下和师父明鉴,不要错怪了华瑶陛下。” 这话一出,镜禅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延觉是他最出色的弟子,也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高僧,此番当众认罪,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乔思白也有几分讶异。 听两人的对话,她大致捋清,用现代思维解释的话,大致就是延觉放弃保送清华的机会主动留级重修,而且延觉这么做,似乎是为了保她。 “法师的话可当真?” 问这话的是萧治,他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视线落到乔思白身上,“华瑶,你同父皇说一句实话,究竟是你看上这和尚了,还是这和尚主动招你的?” 乔思白沉默下来,默默看向延觉。 延觉微微抬眼,朝她轻点了一下头。 便咬咬唇,正要开口,就见那礼部尚书“噗通”一声跪下,“微臣认为,法师此话并不属实。法师乃我朝高僧,怎会主动招惹华瑶陛下?” “不错!照法师的意思,华瑶陛下无意于他,那昨夜法师怎么昏倒在陛下寝宫?若非温国师及时赶到,不定酿成大错!此事,断不能只听法师的一面之词!” 大臣们众口一词,纷纷跪地不起。 乔思白只觉气血翻涌,刚要反驳,就见延觉朝她摇了摇头,似乎是示意不要再起冲突。 系统没了动静,乔思白无计可施,眼下越是正面硬刚情况只会越糟,便只能选择相信延觉,压了脾气,神情恹恹道:“众爱卿觉得当罚就罚吧。” 她抬眼看萧治,眸色微凉,“儿臣不愿父皇为难。” …… 于是祭天结束之后,乔思白被关入了寺院的禅房,又困又饿。 可禅房四周都是佛像,看得她毛骨悚然,动也不敢动,睡也不敢睡,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蒲团上,等着看她那位父皇究竟会狠心到何种程度。 应当不至于逼退甚至杀了她,毕竟系统说过,这个国家是败在萧思手里的。 说起来这本不是乔思白的错,看上延觉的是萧思又不是她,原本这时她应该在实验室熬夜肝报告。 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和一群老头子玩宫心计。 坐得有些久了,乔思白有些疲累,刚放松下来抻一抻肩颈,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吓得她立马端直坐姿。 “哦,是你啊。” 看到进来的是延觉,乔思白觉得没劲,“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可别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延觉没计较她的态度,现下他必须要想办法扭转上一世的局面。 于是他半蹲在乔思白面前,神情严肃,“贫僧即日离京,有几句话,请陛下务必要牢记。” 乔思白微愣,“你说。” “您被关在此处,可与太后取得联络,此外的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延觉想到金氏上一世的结局,缓缓补道:“太后也需要您,变得强大起来。” 乔思白点点头。 其实不用延觉说,乔思白也已经大致看清了金氏如今是个什么立场。 无非是后宫不得宠,想要母凭子贵,靠着手中权势扶了自己的孩子当皇帝。 她对萧思严厉,何尝不是在保护她?毕竟宫城之中,根本容不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小姑娘坐在那个位置。 “太后如今的处境并不好,贫僧不知她有何打算,这寺院外有人监视陛下,贫僧会为陛下安排几个能用的人,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延觉顿了顿,似乎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陛下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何事,您不要与任何人起冲突,就待在寺院里,等贫僧来接您。” 没等乔思白应声,延觉将藏于袖中的佛铃拿出来,双手呈于乔思白面前。 “这只佛铃上有金印加身,可为陛下清除恶障,护您周全。” 小小的佛铃置于他掌心,延觉的眼底有几分晦暗,声音低哑,“不该陛下来承受的恶果,贫僧愿为陛下去扭转它的因。” …… 诏书下来,乔思白留在寺院禅房静修百日,以洗去心中怨气。 听到这个消息后,乔思白打了个哈欠,自嘲,“我是该说这帮老头反客为主,还是该说我这个皇帝当得窝囊?” 秋玉正收拾着房间,听了这话,不由停下手中动作,“陛下莫要多想,您毕竟年纪还小。” “年纪小就是他们欺辱我的理由了?” 乔思白冷冷一笑,“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这帮糟老头子,朕迟早要他们付出代价。” 秋玉没应声,将寺院备好的斋菜摆放在桌子上。 因是禅修,所有只给乔思白配了秋玉一个贴身宫女服侍,其余全是寺院的僧人,也包括延觉安排的那些。 毕竟还是个皇帝,面子要给足,故而乔思白在寺院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负责。 说是负责,其实也是变相地监视,想来萧治同意让她静修百日,应当还是要做点事情的。 乔思白此刻有些茫然。 她并没有继承萧思原本的记忆,但凡继承了,也不至于这般被动,那个什么尚书都骑她头上了,作为一个帝王,乔思白却只能忍气吞声。 这么下去,她还搞个锤子?真就躺平等着延觉回来? 乔思白:“你是不是应该升级一下,顺便告诉我一些东西了?比如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乔思白:“不然你给我再加个buff也行。” 乔思白:“要有用的。” P:“……” 系统迟迟没有回音,只有一堆杂音,像上个世纪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一样。 乔思白:“怎么回事?又崩了?我寻思我今天这么老实,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P:“……” 你没做,但你CP做了。 屏幕上出现一堆乱码。 乱码中,依稀混入了几个字,乔思白辨认了一下,得出—— 系统崩坏,维修升级中…… 乔思白:“……” 这。 这才不到24小时,崩坏多少次了都。 乔思白觉得这系统的体验感极差。 不过既然它现在崩坏了,没有反抗能力。 本着自身的职业操守,乔思白终于还是伸出了祸祸的小手…… P:“……” …… 镜禅长老来禅房的时候,乔思白恢复系统数据,顺便把被清掉的主角光环buff加起来了。 修复崩坏的已有数据不在话下,但恢复被清零的历史数据有些困难,乔思白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第二天清晨顶着红红的双眼、黑黑的眼圈。 “哦,镜禅长老啊,”乔思白看着端立于门前的镜禅,眼皮子快合上了,“是来讲经的吧?能不能……再等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一宿没睡,我困得不行。” 镜禅皱眉。 按说,萧思心有孽障,昨日听他念除盖障真言时应当有所反应。 可她没有。 镜禅不会怀疑是自己法力消退,毕竟昨天,他是遭到了反噬的。 莫非延觉的佛铃不仅打破了他的咒术,还从他的咒术中保护了眼前这个人? 应当不至于。 镜禅看着眼前正打瞌睡的乔思白,小姑娘如今一身素衣,未有妆容,干干净净的脸上泛着熬夜的乌青。 抛去皇家的尊位,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陛下状态不佳,老衲不作强求。只是,”镜禅迟疑片刻,“有件事,老衲须得向陛下确认。” “……你说。” “我徒儿延觉,究竟有没有因为陛下而破了色戒?” “……” 熬夜后的脑子有点宕机,乔思白一时反应不过来。 破色戒。 破。 色戒。 乔思白听得这个词,瞬间想到自己刚穿过来时的情形。 似乎,是和延觉,抱在一起的。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贴着延觉的。 而且,还穿着性感的轻纱薄衣,风情万种,但凡换个男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延觉好像还行。 除了满头是汗,没有别的异常,应当就是萧思在诱惑他,但延觉把持住了。 于是乔思白特别真诚地告诉镜禅:“没有。” “你徒儿坐怀不乱,定力贼强,一点戒都没有破,”说着,乔思白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牛逼。” 当然,后面那突如其来的反转,乔思白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 毕竟也没发生什么,而且延觉那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英勇就义。 “当真如此?” 听到镜禅怀疑的语气,乔思白有点不高兴,“我还能骗你不成?你徒弟什么样,你这当师父的还能不了解?” 镜禅没说话。 延觉从小便是跟着他的,是门下众多弟子之中,最有佛心的人,也是最出色的弟子。 若是以往,他当然不会有半点怀疑。 可是…… “若当真没有破戒,延觉为何突然认罪决定东行苦修?还为了陛下,当众打破老衲的咒术?” 作者有话要说:乔思白: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崩什么崩? P:你什么都没做,可你cp每天都在ooc,你说我崩什么崩! 乔思白:他ooc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我的系统吗? P:我他妈跟你cp的系统,是CP系统! C:系统崩坏中……勿cue…… 大白加油! 祸祸系统只有0次和无数次! 第10章 010 乔思白微愣,随即气得笑起来。 她不太懂延觉的这个决定如何,但按着老和尚这话的意思,就是咬定延觉跟她破了色戒。 “他先前是否破过戒,我不清楚,”乔思白两手一摊,“反正跟我的那晚,咱俩什么都没有发生。” “陛下,心动亦是破戒。” 镜禅不由得提醒了句,“情爱之事,乃我佛家大忌。若延觉当真因陛下而堕入红尘,六根不净,那他请命去往苦修山才情有可原。” 乔思白人傻了。 她就说这老和尚怎么一点不害臊,上来就追问她和延觉有没有破戒。 搞了半天,原来有一点点念头,也叫破戒。 那这,她哪能知道延觉对萧思有没有动心? 她要能看出来一个男人有没有动心,那她至于单身二十多年吗!!!! “陛下,老衲要一句实话。” 乔思白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还要一直追问,心情也就烦躁起来。 “我真不知道!你要想晓得,”她起身,“自己去问他行不行?” 随着乔思白起身的动作,延觉给她的佛铃从兜里掉出来,滚了几圈,落到镜禅脚边。 他微微一愣,随即认出这铃的主人是谁。 再不等乔思白回答,就道:“老衲明白了。” 说罢便行了一礼,“等陛下精神好些时,老衲再来为陛下诵经。” 镜禅走后,乔思白默默地把佛铃捡起来揣兜里。 而后一脸困惑地看向秋玉:“他明白什么了?” 这问题秋玉当然不会回答,她给乔思白铺好床,扶着她躺下。 “陛下,”秋玉犹豫了半天,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句:“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不若……奴婢想个法子,去请太后来?” “这是太上皇下的令,太后能有什么法子?” 乔思白一躺下人就不行了,闭上眼,“你先别吵我,我睡醒起来再想……” 然后,就没声了。 秋玉看着睡得很沉的乔思白,轻叹了一口气,伸手给她掖好被角。 陛下打小就这样,没什么心思,什么人都信得过,从来不会为自己做打算。 原先她也提过几嘴,可相比之下,陛下似乎更喜欢太后宫里来的那几位老嬷嬷,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她多嘴。 久而久之,秋玉虽然有心,却也无能为力。 可现在,陛下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 也许这个时候,她能帮上一点忙。 …… 乔思白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肚子饿得咕咕叫。 外头的僧人送来了斋食,秋玉接过之后,合上门,走到内室来。 “陛下,”秋玉跪坐在乔思白榻边,压低声音,“夜里子时过后卯时之前,寺院僧人都会歇下,无人值守。” 因为拿不准乔思白的态度,秋玉话不敢说得太明,只将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如实告知。 乔思白听得很认真,算了算,大约是凌晨1点到5点,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她有机会跟外界取得联系。 可能去找谁? 乔思白想到延觉提醒她的话,陷入沉思。 眼下能帮到她的,还是只有金氏。 见乔思白沉默,秋玉便猜测她应当是有自己的打算了,“奴婢下午同太后宫里的小栓子捎了信。” “怎么说?” “小栓子说,昨儿陛下被关进禅房之后,太后去找过太上皇,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如今太后被禁足在昭阳殿,宫中事物都转由焦太妃打理。” 乔思白眉心紧觑。 这才过去了一天,金氏就被禁足,莫非这萧治关她,仅仅是为了打击金氏等一众外戚? 可既然忌惮金氏,又让她女儿当皇帝做什么? “我晓得了,”乔思白想好对策,“等下你准备准备,今夜子时,我要去我母后宫中。” 秋玉愕然,“陛下要亲自前往?” “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而且如果是我去,万一路上没抓了,应该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这么说虽然也有几分道理,可秋玉还是觉得有些冒险,“可若是惊动了国师或太上皇,哪怕是您,恐怕也……” “不怕。” 乔思白自信笑开,“我有主角光环。” 于是到了子时,乔思白让秋玉扮成自己躺在榻上,她则换了一身轻便的夜行衣,打算偷溜进宫。 皇家寺院紧靠着宫城,不过两堵围墙,乔思白觉得自己那个傻逼技能总算能够派上用场。 在围墙底下比对了高度之后,乔思白退了两步,奋力一跃—— 跃了个寂寞。 这高度,就跟她平常自己跳的差不多! 乔思白:“???” 乔思白:“我的buff呢?” P:“系统提示,由于宿主自作主张操作了部分数据,可能会造成某些功能无法正常使用。如需使用,请手动恢复。” 乔思白:“?” 又在原地试跳了半天,一点用没有。 为了不耽搁时间,乔思白只好借着围墙边的树和石头手动翻过去。 幸好,这寺院的墙还不算高,加上她个子不算矮,借着外力,倒也轻松。 然而。 站在一丈多高的宫墙下,乔思白傻眼了。 并且宫墙四周干干净净,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乔思白开始跟系统打商量。 P:“‘一飞冲天’buff已无法使用,请手动恢复或自行翻墙。” 机械音冷漠拒绝后,乔思白恼了:“你他妈装什么装?真当自己是现代AI人工智能了?电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给个手动操作?” P:“……” P:“宿主,请不要骂人。小P只是想告诉宿主,小P也是有情绪的。” 乔思白:“哦。” 乔思白:“你前面几次耍我,我就没有情绪了?” P:“小P会根据宿主任务的完成程度给予宿主情绪上的安抚,也请宿主安抚一下有情绪的小P。” 乔思白:“……” 还安抚情绪。 呵。 大约是明白了系统的“有情绪”是什么意思,乔思白冷笑:“所以拿掉这个buff,就为了报复我改你程序呗?” P:“.……也不是。系统无法兼容被宿主更改过的数据,可能会造成某些功能不正常。” 乔思白若有所思,“那我再给你改改?” P:“……倒也不必。” 乔思白:“怎么不必了?你不是说我那个跳三米五的buff需要手动恢复?” P:“小P开玩笑的,小P这就为宿主恢复‘一飞冲天’buff。” 三秒钟后,进度条显示加载完毕。 乔思白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轻轻一跃,轻松过了宫墙。 并,落在了墙那边的歪脖子树上,枝桠和树叶划了脸,生疼。 “你大爷……” 乔思白碰了碰脸上的伤,骂骂咧咧,“你是不是故意的?” P:(非常无辜)“宿主的主动技能,与P无关。” 行吧。 乔思白也觉得这垃圾系统没这么高级,还不至于能控制她身边客观存在的东西。 那就只能是,夜太黑,她看花了眼。 从树上跳下去后,乔思白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宫灯辨识着路和方向。 来之前秋玉担心她找不到昭阳殿,特意告诉了她最近的这条路,只要翻进来,然后贴着墙走,就能走到昭阳殿的后门。 乔思白摸着墙,慢慢靠近昭阳殿。 而昭阳殿此时,灯火通明,侍卫将金氏的寝宫团团围住,萧治坐在大殿之上,冷笑着望向跪立于殿中央的金氏。 “夫妻一场,倒也不至于将朕逼到这个份上。” 萧治掀起桌上的白纸,笑得有几分慵懒,“写信给你父兄,让他们交出手里的兵权和军队,华瑶会平安无事。” “否则……” 萧治将纸揉作一团,扔了下去。 纸团落在金氏膝前,她呼吸急促,看着殿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华瑶是你的孩子,”金氏努力维持镇静,声音却难免悲凉,“是你曾经,那么期待和疼爱过的孩子!” 听及,萧治轻哼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居高临下地望着金氏。 “我从未当华瑶是我的孩子,”萧治语气残忍,“当年留下她,只是为了换你金氏一族手中的兵权,助我大业。若你金家懂得知足,本着感恩,我不会想要动你父兄。” “可惜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走到今天,都是你金氏咎由自取。” 金氏攥紧双手,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她早就知道,萧治对金家有所忌惮。 金氏一族在京城盘踞多年,势力错综,人脉复杂,朝堂之上也有渗透,并且她父兄手中兵权在握,金家军曾助萧治成功夺权。 然而,狡兔死、良狗烹。 萧治在位十多年,金家被四次削权减兵,若非南境边关告急,金氏一族,又岂能相安无事到今天? 为了氏族的安危,也为了自己和萧思,金氏让自己的女儿登上皇位,成为女帝。 却不成想,身为人父,萧治竟然谋算至此。 想透了前因后果之后,金氏忍不住大笑,凄厉的声音响彻昭阳殿。 正在殿外附近的乔思白听到依稀传来的似哭似笑的女人声音,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毛骨悚然。 她突然想到,这个世界存在着拥有法力的和尚,那同理,是不是也有可能存在吸人精魄的鬼怪精灵? 越是深想,乔思白越是怕得不行,她不由加快脚步奔向殿门。 不料,她一脚踩到地上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一下吸引了殿外值守的侍卫。 “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乔思白:我一个带着系统、主角光环加持、还拿着护身佛铃的大女主,为什么也会碰上这种关键时刻踩到树枝的狗血套路? 延觉:一定是因为我一章没出来,金印失效了。不然就是思念媳妇儿导致我法力衰退,金印也不起作用。 乔思白:滚。(微笑) P:或许宿主知道,关键时刻踩树枝也是主角必备技能? 云翮:其实这只是系统P的报复。 第11章 011 乔思白心跳飞速加快,顾不得许多,一下钻进了墙边的灌木丛里,不敢出声。 她心脏快要爆炸了,这他妈电视里的狗血情形直接降临到她身上! 乔思白:“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P:“主角光环加载中,请稍后……” 乔思白:“……” “刚那里有人!快给我搜!” 侍卫的声音渐渐靠近,听脚步,估摸来了一个连的,乔思白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她感觉到一群黑影乌泱泱围在灌木前,手里还举着火把,这要能不被发现,乔思白名字倒过来写! 虽然但是,乔思白还是藏得很努力,轻微洁癖的她咬牙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整张脸埋在土里,像一只鸵鸟。 这种“我看不见他们,他们就看不见我”的掩耳盗铃式藏法很奏效,至少起到了心理安慰的作用。 然而这种心理安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秒钟。 当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近在咫尺的时候,乔思白心态崩了,又不敢动,只能冲着系统发泄情绪。 乔思白:“!!!!” 乔思白:“等你加载完!老子人都没了!难道你打算给我来一手起死回生吗!!” P:“宿主淡定,保持人设。您是高贵的女王陛下,应该成熟一点。” 乔思白冷笑。 神特么高贵的女王陛下! 她要是高贵的女王陛下,现在就应该在金銮殿里美男环身、酒池肉林,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土地上躲官兵! “头儿,没看见有人。” “这边也没,是不是看错了?估计是昭阳殿附近的野狗野猫,见了人蹿进灌木里了吧?” 乔思白:“……” “算了吧头儿,咱们还是回去守着,陛下还在里面呢。” “……” 脚步声渐远。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后,乔思白才小心翼翼从灌木里爬出来,蹲在墙角喘气。 顺便,吐了一嘴的土渣子。 感觉到自己被耍了的乔思白微笑:“我还是善良了点。” P:“……”(瑟瑟发抖) 不过经这么一出,乔思白也发现了异常。 现在丑时,也就是凌晨快两点,昭阳殿怎么这么多人守着? 而且刚刚那人好像说了句,陛下还在里面。 除了她,那就只能是太上皇。 乔思白在围墙外躲着侍卫的时候,萧治已经起身。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氏,讥笑:“现在才反应过来,太迟了。” 太迟了。 金氏缓缓闭上双眼,摔坐在地。 最是薄情,帝王心。 而她居然奢求,萧治对她和他们的孩子,还残存那么一点点的血缘感情。 没有。 一点也没有。 萧治离开昭阳殿后,殿外的侍卫仍在,整座宫殿被看管得死死的,一个人也放不出去。 她的孩子被软禁在寺院禅房,亦孤立无援。 金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认输。 她的孩子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萧思不被废,金氏一族就还有希望! “齐嬷嬷,”金氏目光呆滞,“陛下那边……可有消息了?” 齐嬷嬷在金氏出嫁前就跟着她的,看到金氏这样,心中酸楚不已。 她和几个宫女扶起金氏,老泪纵横,“太后莫急,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便是这时,守在殿外的小栓子进来,小心合上门。 “太后,您看谁来了!” 金氏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狼狈的乔思白摘了斗篷走进来,步履急促。 “母后!” 不知怎么,乔思白看到金氏也有几分激动,像是跋山涉水之后,终于看到可以休憩的港湾。 “陛下?” 金氏不敢相信般,一把将乔思白拉进怀里,又拉开,“你怎么来了?你父皇不是把你……” 看到乔思白身上的泥土和脸上的刮伤,金氏瞬间失声,双眼通红。 她的女儿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从小就是被众人捧着的,何曾这般狼狈过? 眼看着金氏就要哭出来,齐嬷嬷忙道:“太后,陛下虽然逃出来了,可昭阳殿如今自身难保,此处恐不宜陛下藏身。” 金氏这才擦掉眼泪,强压情绪,把乔思白拉到一边,“齐嬷嬷说得不错,如今你父皇对咱们没什么容忍度了。你赶紧离开京城,去南境找你外祖父和舅舅。” 乔思白微愣,“外祖父和舅舅?” P这次信息给得很及时:“外祖父和舅舅是镇守南境的军侯,手握重兵,是太上皇和朝臣十分忌惮的存在。” 乔思白便懂了。 她点点头,有点小兴奋。 延觉走了,爱情线黄了,那现在她是不是终于可以走她梦寐以求的事业线了?! 可一想到昭阳殿现在重兵把守,不免担心,“母后,我走了,那你呢?” 金氏微微一笑,握紧乔思白的手,“放心,你父皇暂时还不会对我如何,只要他不对我下手,母后暂且还能自保,撑到你回来。” 然而想到今后局势未明,而萧思又从未离开过京城,金氏难免心中哀痛,手覆上乔思白的脸,眼里隐着什么。 “此行凶险,我儿……” 金氏咬咬牙,“定要逢凶化吉,带领金家军回京夺回自己的东西,解救母后。” …… 从昭阳殿离开后,乔思白回到寺院,就见寺院内外灯火通明,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骤然一惊,着急忙慌回到禅房,关紧门,“秋玉快!咱们得赶紧走!” 乔思白手轻轻颤抖着,也顾不得思考其他,胡乱收了几样东西就要走,却见屋里的人没什么回应,不由顿住,试探又喊了声:“秋玉?” 室内没有掌灯,乔思白起先不觉得怎么,如今察觉到异常,手便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包袱,退了几步,“什么人?” 两个人影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是秋玉,手被捆着,口里塞了东西。 乔思白神色一凛,视线落到秋玉身后那人,愕然:“温国师?!” 温湛一身紫衣,神态与昨夜截然不同,笑得如同妖孽般,“深更半夜,陛下想走到哪里去?” 第12章 012 乔思白看着温湛那张如妖孽一般的脸,以及他那标准反派式的笑容,内心崩溃。 乔思白:“你不是说温湛是个不重要的帅哥路人甲吗!!!这他妈是路人甲该有的戏份吗!” P不敢作声。 男主跑了,主线偏得都找不到北了,C那边还在加紧自我抢修重,它怎么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走向!!! 温湛迎着乔思白的目光上前几步,离她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逼得乔思白背抵在门上,手指紧紧攥着把手。 “回答我,华瑶,”温湛目光逼仄,神情带了厉色,“外头都是禁军,你想走去哪?嗯?” “我……” 乔思白心脏乱跳,脑子飞速转着,蹦出一句:“半夜尿急,出恭去了。” “倒是温国师,你一个大男人半夜往我房间跑什么?” 得了这话,温湛闷笑了声,嗓音蛊人,“陛下白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臣好看,臣当然却之不恭了。” 乔思白:“???” 夸他好看?却之不恭? 这他妈是什么逻辑?她随口夸一句他好看,这人就要半夜三更跑到她房间里来吗! 乔思白心中万马奔腾,觉得这个国家的男人多多少少沾点脑瘫,但眼前这人跟那和尚还不太一样,她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 “怎么了陛下?” 温湛步步紧逼,推开秋玉,几乎将乔思白困在门上,见她扭头,便强行掰过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臣不如那和尚好看?陛下昨夜与那和尚如何温存,怎么换作臣,陛下却看都不看一眼?” 乔思白:“……” 她一手抵在温湛胸前,被迫抬眼与之对视,眼里虽有几分惊怕,更多的却是温湛从未在萧思眼里见过的坚韧和清冷。 温湛微微一愣,以为是错觉,遂压下脸,试图看清楚些,乔思白推他,他就顺势握住乔思白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固定在门上。 完美闭环。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看着渐渐靠近的那张脸,下颌骨快要咬碎,“小P!放电!” 一股电流打过来,温湛下意识就要放手,乔思白却反扣住他的,趁温湛错愕间,反身将他抵在墙上。 “陛下?” 温湛眼里露出几分愕然,动了动手腕,方才的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似错觉一般。 低眸,却见那姑娘仰头看他,笑得娇俏,“不是要争宠么?放手做什么?” 温湛不由低笑,戏谑问:“那陛下更喜欢臣还是更喜欢那和尚?” 乔思白手紧紧扣住温湛的,不让他挣脱,“朕自然也是喜欢温国师的,只是……” 她凑得近了些,嘴唇贴到温湛耳侧,屏幕上电流加载条渐渐拉满,“只是温国师的年纪,还是大了些。” 话音落,十倍的电流打来,温湛还未反应过来,人就晕了过去,乔思白也因受不住而瘫倒在地,眼冒金星。 P:“刚刚给宿主加buff去了,延迟了点,宿主没事吧!” “哦,没事,就是有点晕。” 乔思白缓了缓,赶紧起身帮秋玉解开了绳子,踹了门口温湛一脚,跑了。 如温湛所言,整个寺院都有禁军把守,乔思白寸步难行,看如今这形势,若她被抓了回去,莫说是太上皇,就是温湛也定然不会放过她。 而一旦自己被抓回去,怕是金氏也完了,这么一想,压力骤然来袭。 便是这时,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小和尚找到乔思白,“陛下,跟我来。” 秋玉认出来那是延觉的小师弟,忙搀着乔思白跟上去。 三人绕了几圈,到了寺院后边的放生湖,那里有一艘船,小师弟护送乔思白上船后交代:“靠岸之后会有马车送陛下出城,陛下尽量躲到安全的地方,等师兄回来。” …… 船靠岸后,果然有一辆马车等在岸边,似乎是个商户。 他让乔思白和秋玉躲进箱子里,上头压满了各种商货,这才躲过了城门禁军的检查,成功离开京城。 一路抵达远郊,那人才把乔思白放出来,抱歉道:“委屈陛下了。” 又给了一块牌子给她,道:“请恕草民不能再相送,这是通行证,有了它,陛下一路方能畅通。” 乔思白道了谢,和秋玉自行驾着马车,一路如同逃难般,片刻不敢停留。 走了两日,马车才终于驶进一座城。 刚进城门,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婆婆扑过来,拦着马车哭喊:“求求了,给口吃的吧!” 她怀里抱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孩。 乔思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难民冲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无数只沾满了尘土的手朝乔思白伸过来。 秋玉条件反射般挡在乔思白面前,不让她被碰到。 可难民太多,主仆二人被团团围住,根本跑都跑不了,强行驱使马车更会造成伤亡。 无奈之下,乔思白只好稳住难民们,让秋玉把一路上囤的干粮分了。 原就是两个人的量,本也不多,秋玉刚拿出来就被人哄抢走,跟着就有几个少年跳上车翻找。 秋玉大惊,“别翻了!都是些女子的贴身衣物!别翻了!” 无动于衷。 主仆二人的行李被翻得一团糟,贴身衣物被踏在地上,难民似乎是疯了一般。 “秋玉,别管他们。” 乔思白站在马车前,双手紧紧抠住车门,脸色苍白。 谁能想到京城一片繁华景象,而这座离京城不到百里的小城,竟然全是难民? 正想跟系统打听问这是个什么情况,乔思白突然腿被抓住,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向后仰去。 “小姐!!” 随着秋玉的一声嘶喊,乔思白被人群吞没,秋玉瞬间瘫软在马车上,咬着嘴唇,拼命抱住车壁。 照这个人流的密集程度,摔倒的人恐怕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从马车这么高的地方! 想到这里,秋玉看着乔思白掉下去的地方,站起身。 反正她从小就是跟着陛下的。 若是陛下没了,那她也活不了,与其提心吊胆苟活一阵,不如,就这样追随着陛下…… 秋玉闭上眼,正欲跳下去,突然感觉马车一颤,车顶上坐了几个大汉。 其中一个把手里的包裹往某一处扔去,大喊:“里面都是吃的!” 众人循声而去,马车周围终于空出了一条道。 车顶上的人翻身下来,握住缰绳,看着秋玉痞笑,“坐稳了小姑娘。” 秋玉呆愣半天,下意识喃了句:“可我家小姐还……” 便是这时,艰难从人群中爬起来的乔思白喊道:“秋玉!” “小姐!” 秋玉惊喜万分,立刻把乔思白拉上马车,刚要说什么,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乔思白捂着自己的右胳膊,神情十分痛苦,脸上也有磕伤。 驾车的大汉睨了眼,“是骨折了吧?” “唔,大概是。” 乔思白疼得直冒冷汗,“多谢壮汉出手相救。” “哈,不用客气,咱们兄弟都是良善之人,该出手时绝不犹豫。” 壮汉吊儿郎当应了句,“哥儿们大名陈半刀,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乔——” 话说到一半,乔思白反应过来,看了眼秋玉,改口:“你可以叫我‘大白’。” 她朋友、同门还有导师都这么叫她。 陈半刀微微一愣,许是觉得这名字有点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行,大白姑娘。” 转而又看向秋玉,“那你就是小白了?” 秋玉擦掉眼泪,“我叫秋玉。” “成,两位姑娘,我先带你们找个地儿安顿一下,顺便大白姑娘的手,”陈半刀驾着马车出了城,看了乔思白一眼,神色不明,“需要尽快处理一下。” 陈半刀驾着马车一路出城,到了一处废宅。 天色渐暗,陈半刀叫了几个人过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让秋玉把乔思白扶进屋子里。 乔思白伤势不轻,能够勉强保持意识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空去思考其他,秋玉更是记挂着她的伤。 处理好右手的骨折后,乔思白痛到几乎要晕厥,满头是汗,秋玉赶紧扶着她躺到自己腿上。 “谢谢陈大侠仗义相救。” 秋玉由衷地感恩这个叫“陈半刀”的游侠,如果不是他们,恐怕自己和陛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难民堆里了。 “举手之劳而已。” 陈半刀背靠着墙坐下,看了乔思白一眼,“京城过来的?” 秋玉点点头。 “京城呆得好好的,往外面跑什么?” 陈半刀冷笑,“不知道这东泷大地,现如今就只有京城还算安生么?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富家小姐,还敢出来瞎晃悠?” 这当然不是秋玉能知道的事情。 莫说京城,就连福宁宫她都没怎么出来过,当然不知道整个东泷,京城以外的地方都变了光景。 但乔思白却是心里有数的。 她记得系统提过,萧思登基后奢华享乐纵情声色,东泷国不到两年便亡国。 如今京城以外民不聊生,恰好印证了两年后的结局。 而所谓亡国,无非两种:政权被人为推翻,或者是自然消亡。 乔思白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如果萧思的所为激起民愤,那有人起义正道也情有可原。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乔思白忍着疼痛,艰难出声,“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逃难?” “逃难?” 陈半刀讥笑着反问:“往哪里逃?整个东泷如今不是天灾就是战乱,往哪里逃?” “京城么?” 乔思白张了张嘴,没再出声,也没有力气。 京城如今是个什么景象? 朝堂乱斗,各方权贵自顾不暇,哪里有人去收容这些难民? 乔思白轻吐一口气。 彼时天已大暗,朦胧的月色透过窗上的缝隙洒进屋里,乔思白挣扎着坐起来。 “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乔思白叫醒了秋玉,冷静出声,“起来,赶紧走。” 秋玉虽不明就里,但看乔思白神情严肃,也没多问,扶起她就往屋外走。 然而走了没两步,四周突然灯火通明。 陈半刀举着火把蹲在屋顶上,嘴里叼着根草,痞里痞气地看着乔思白,笑,“大白姑娘这是伤好了?半夜三更的,着急去哪啊?” 乔思白眸色微冷,她扫了眼四周,粗略估算约有十几二十人。 硬闯是闯不过去的,乔思白试图商量,“大侠相救的恩情我记着的,来日必报。但眼下我有要事不得不离开。” “你要回京城?” 陈半刀吐掉嘴里的草,“带上我呗?这样,就算你还恩了。” 乔思白抿唇不语。 她猜到,若京城是眼下唯一的安然之所,而这些人不去,必然是因为京城戒严,他们进不去。 所以陈半刀打一开始救她,就是别有所图。 “我不去京城。” “但你家在京城,你迟早要回去的吧?” 乔思白低眸苦笑。 不,她家不在京城,她也不想回京城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嘴脸,这一切本就是萧思种下的因,却要她来尝这果。 见乔思白不说话,陈半刀误以为她是不想带上自己,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富家小姐?都是一群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陈半刀冷笑着起身,火把往前一指,“把她们抓起来!” 乔思白瞳仁剧缩,下意识往后退,便是这时—— P:“主角光环已加载完成,三、二、一……” 话音落,冲在最前头的那几个扑空撞在一起,疼得直喊“哎哟”。 乔思白:“……” 电视剧要敢这么拍,是会被观众骂的。 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撞这么两下根本无济于事,很快一群人就再次围了过来,主仆二人退无可退。 秋玉挡在乔思白面前,手里举着不知从哪里摸过来的棍子,咬牙挥了出去,被对面的人一把扯开,扔到一边。 乔思白大惊,“秋玉!” 她顾不得其他,左手顺势摸起一块砖头砸了过去,没伤到人,反而惹怒了对方。 眼看着几根长棍就要砸下来,乔思白大脑瞬间空白,一双眼死死盯着那几根长棍。 “铿锵”一声,乔思白整个被拉起,反应过来时,已被人护在身后。 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穿着褐色僧衣的身影,那人头上戴着斗笠,手执金杖横在身前,乔思白看到他的后脑勺—— 光秃秃的。 “哪里来的臭和尚!” 乔思白听到骂声,随即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救她的这人果然是个和尚。 不过,这一路走来,她并未遇见过行脚僧,而且就目前来看,萧思应当也没有跟其他和尚扯上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思白的神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 所以说,这个从天而降的和尚…… 该不会,又是延觉那个狗和尚吧?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乔思白:我怀疑你在给自己加戏。你一个往东走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延觉:因为爱情。 P:呜呜呜男主回来了!我又活过来了! 第13章 013 恰巧这时,那和尚侧过脸来,俊美的脸庞不掩焦急,“陛下,没事吧?” 乔思白裂开了。 还真是延觉。 她在往南走的路上,遇到了往东走的延觉。 这要是巧合,谁他妈敢信? “没事,我很好。” 乔思白努力扯了抹微笑,转而对系统重拳出击:“这阴魂不散的狗和尚,不会就是你加载了两天的主角光环吧?” P:“宿主别这样,延觉法师好歹救了你一命,不要这么白眼狼,小心遭报应。” 白眼狼,遭报应。 这不就明摆着讽刺陈半刀的这件事? 乔思白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然而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她去思考问题出在哪里,毕竟就算延觉来了…… 他们三个,也打不赢对面十来个,更何况延觉,也不像是个能打的。 正这样想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眨眼的功夫,对面的人居然全都被打趴下了。 躲在延觉身后的乔思白:“(O_O)” 这、这他妈,才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吧? 不光是乔思白,对面的陈半刀也呆了,张着嘴惊讶了半天后,他忍不住问了句:“你们庙里……还教武功的?” 延觉未置一语,抬手微微躬身表达了歉意,便领着乔思白和秋玉走了,头也不回。 就,像极了武侠小说里那种,人狠话不多、弹指间就让敌人灰飞烟灭的隐世大佬。 …… 乔思白跟着延觉到了一处废旧的寺庙。 寺庙看起来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延觉领她们到了一处厢房,“此处简陋,委屈陛下了。” “不委屈,”乔思白扯了抹笑,“谢了。” 延觉微微皱眉。 借着月色,他觉察到眼前这人脸色苍白得有些异常,往下,才注意到乔思白的右手。 “陛下的手……” “哦,折了。” 延觉眉头更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探察了一番。 绑了块木板,固定得还算可以,但还是有些肿,看乔思白的神情,应该挺疼。 记忆里,萧思是怕疼的,可那么骄纵一小姑娘,却是出乎意料地能忍,旁人没发现的话,她绝对不会喊一声。 那时延觉觉得奇怪,毕竟以萧思的尊位和脾性,她不必这般隐忍。 小姑娘却轻描淡写地笑了声:我就算是喊出来,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心疼,他们只会觉得我吵闹。 想到这里,延觉不由问了声:“疼吗?” “嗯?还行,已经疼过去了。” 乔思白让秋玉扶着进了屋,屋内桌椅一尘不染,榻上被褥叠放整齐,一看就是有人住过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回过头,就看到延觉还站在门口,乔思白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 延觉摇摇头,轻轻一笑,温声道:“就是想告诉陛下,如果疼就喊出来。此处没有他人,不会有人觉得陛下吵闹。” 说罢他便微微躬身,离开了。 乔思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榻上,“吓死我了。” 秋玉:“?” 乔思白:“我还以为他要说咱们进错屋了,要赶咱们出去。” 秋玉:“……” “不过话说回来,这狗和尚,”乔思白小心捂着自己胳膊,额头冒汗,“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我还真觉得有点疼。” “不,是特别疼。我感觉陈半刀那厮给我接错位了,我现在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 乔思白一点也没夸张,先前感觉没这么强烈,大概是因为身处危险之中,她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 如今放松下来,痛感也清晰了许多。 而且,从昨日坠马车到现在,她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这时,系统P突然出声:“小P可以帮宿主减轻疼痛,但由于星级不够,需要宿主完成以下任务。” 乔思白忍着疼:“说。” P:“第一,和延觉法师肢体接触一分钟以上;第二,让延觉法师喂你吃东西;第三,和延觉法师共处一室直到天亮。” 乔思白:“……” 乔思白:“那我还是疼死算了。” 而这个时候,延觉的系统C也在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C:“你说你是不是多此一举?好好呆在京城等陛下心软解救你不香吗?非得自己加戏!加戏就加戏吧,说好往东走,你往南走什么!” 延觉被吵嚷得头疼。 自从祭天仪式,他请命东行苦修之后,这个叫“小西”的玩意儿崩坏了好几天,修复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念叨他。 虽然如此,延觉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陛下自身难保,她在宫中救不了我,我在京城也帮不上她。” “不过,”延觉轻轻皱眉,似是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遇见陛下。” 虽说他离开京城时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也没想到真的会走到这一步,更不会没有想到陛下会到离京城这样远的地方。 而且往南走,只能是去南境找平南侯金骁一家,也就是陛下的舅舅,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不久之后,东泷将有一场恶战。 这应当不是萧思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想来应该是受金太后指示。 延觉陷入了沉思。 萧思一生不曾出过京城,更没有受过这样的苦,金氏竟在这时要她南下求援,这究竟是为了萧思,还是为了她自己? C显然不能理解延觉,轻哼一声,“你想知道原因,自己去找陛下问清楚不就行了?” 延觉忙摇头,“那不行。陛下九五至尊,还是个女子,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去找陛下?阿弥陀佛。” C鄙夷:“那你之前在陛下寝宫的时候就不知道‘阿弥陀佛’了。” “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你同样是佛子,她同样是陛下,那时你就觉得妥当了?” 延觉沉默片刻,轻声说:“不一样的。” 他忆起那时,他跪在古佛前,内心的痛苦分毫不减,越是临近那一刻,他越是不解。 他这一生,一心向佛,从未有过他念,按说到最后应是四大皆空,了无尘缘,不该这般痛苦。 可佛祖不会解答,延觉也只好慢慢回忆自己的一生,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闭眼前,他看到了萧思。 她一身红艳的凤袍,头顶金色凤冠,高贵奢华,便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王威严。 可萧思走的时候,分明还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只有十八岁,就背负着亡国之辱,含恨九泉。 也许她走的时候,耳边都是谩骂,也许她走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延觉记得世人曾说,因是亡国之君,萧思的帝陵,是空的。 她的遗体不知在何处,她的灵魂在人间漂泊,无处躲藏。 延觉看到那样的萧思,泪流满面。 他跪在她面前,试图将之超度,至少从此以后,她的灵魂可以重入轮回,不再孤苦。 萧思却问他:你为何不救我? 她质问:佛家常讲度化世人,为何……无人度我? 无人度她。 佛说普度众生,可终究无人度她。 于是当延觉再睁眼,看到福宁宫一切如常,那个他执念的女子再一次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时,他唯一的念想便是—— 大概这世上唯一能度她的人,只有他而已。 听完了延觉的心路历程,看破一切的系统C发出冷漠的机械音:“你满脑子度己度人,怎么不想想陛下现在还受着伤、忍着疼?” “可附近一片荒芜,莫说是买药,就是药草也寻不到。” C静默片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陛下的痛苦,不过……” “不过什么?” C:“需要你做点事情。” 听了这话,延觉想也没想就道:“如果能有办法让陛下不那么痛苦,贫僧做什么都行。” C:“那行,你现在需要做三件事。” C:“第一,你要和陛下进行肢体接触,直到我喊停; 第二,陛下一天没进食,你得喂她吃东西; 第三就更简单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陛下的房间里呆到天亮就行。” 延觉:“……” C:“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延觉:“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不幸,尤其是陛下这种又美又惨的女人。” C:“是的,没错。” 延觉:“然后你又让我讨好陛下等她解救我,现在,你又让我做这种事。” C:“做人做事都要学会随机应变,有什么问题吗?” 延觉:“请问你可以实体化吗?” C:“?” 延觉:“我想揍你。” C:“……” C:“这他妈还不是你全程ooc不按套路出牌!!劳资为了嗑你这对cp更新多少回剧本了!!!!” 哦,不止是他。 P绑定的那个宿主,也从来不按剧本走!还时不时地自己操作,篡改它们的程序! 本来是个爱而不得的美白惨女王&回心转意的禁欲系高僧的本,都被他俩糟蹋成啥样了!!! 系统C无能狂怒,延觉听着有些吵人的机械声,起身往屋外走去。 C:“你要干什么?” “去找柴火,煮点米,给陛下送点吃食,”延觉面无表情,“仅此而已。” 第14章 014 延觉煮好米给乔思白送过去的时候,俩姑娘都还没睡。 站在门外,还隐约能听到乔思白的哼唧声。 延觉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法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开门的是秋玉,她显然情绪不佳,想来是乔思白的情况不太好。 “我来给陛下送粥,”延觉望屋里看了眼,“请问陛下现在……方便贫僧进去看看吗?” “这……” 秋玉有些拿不准。 若是在宫里,她必然是不希望陛下跟延觉圣僧扯上关系的,可如今远离京城,那些宫规世俗似乎都可以抛诸脑后。 唯一便是,陛下她自己的意愿。 秋玉侧头看了乔思白一眼,沉思片刻后,自作主张请延觉进了屋。 顺便她说了句:“陛下的右手错位了,疼得厉害,可眼下找不到郎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延觉瞬间想起那个小西说要他做的第一件事—— 肢体接触。 他眼皮跳了跳,干咳一声,“贫僧倒是会接骨。” “皇家寺院……还会教这些?” 面对秋玉的质疑,延觉“嗯”了一声,解释:“我们僧人时常要外出游历,有时没有盘缠,有时寻不到郎中,所以师父让我们学了一些基本的医术。” 秋玉还有些犹豫。 她把延觉引到乔思白身边,小声叫醒她,“延觉法师过来了。” 乔思白本也痛得睡不着,得了这话便睁眼,皱眉,“半夜三更的,他来做什么?” “他来给陛下送吃的,”秋玉瞥了延觉一眼,“顺便,他也会接骨。” 接骨? 乔思白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又看向延觉,满脸狐疑:“真会?” 延觉如实相告:“会一些,但还没实践过。” “那算了。” 乔思白特别不给面儿,“我怕你操作不好,把我胳膊给卸了。” 延觉:“……” P都听不下去了,提醒:“宿主,接骨是会有肢体接触的。” 乔思白:“所以呢?” P:“那你任务一不就能完成了?” “你当我傻?” 乔思白冷笑:“一完成了还有二三,而且你这玩意儿贼不靠谱,我还不如等天亮了去找个大夫!” P:“……” 静默三秒,P:“电击准备中……” 乔思白:“……” 麻了。 “行了你来给我接吧。” 乔思白生无可恋,“下手轻点儿,别又弄断了。” 延觉看乔思白脸色苍白,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同意他来接骨,但还是能觉察出,她其实不太愿意。 “不然陛下先吃点东西吧。” 延觉想了想,端起粥碗,犹豫着是交给秋玉还是自己来,毕竟看乔思白的样子,似乎还是有些抗拒他的靠近。 秋玉看出端倪来,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气氛说不出来地怪异,尤其乔思白看到延觉端着粥碗拿着勺,犹犹豫豫地似乎是想喂她。 乔思白心想:这个和尚,当真是过于不识好歹了。 可既然对方要送她完成任务,乔思白也懒得矫情,而且她肚子却是有些饿了。 于是乔思白板着脸,“站那么远做什么?不是要喂我吗?” 这话一出,乔思白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言情小说里的霸道傲娇男主,而延觉就是男主的娇软貌美小媳妇。 但凡性别互换,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延觉拿着勺子舀了粥,见乔思白直勾勾盯着他看,有些不自在。 他干咳一声,“陛下,请您张嘴。” 乔思白回过神,乖乖张了嘴,那白粥温热尚存,入胃时还带了几分暖意,瞬间便唤醒了她对食物的渴望。 便配合着延觉吃完了整碗白粥,过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问:“还有吗?” 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延觉想起萧思十二三岁时刚随着师父静修,寺院的膳食虽比不得皇宫,但也还可以,萧思都因为伙食不合口味而闹脾气,硬是一口都不吃,饿得半夜自个儿蹲在石阶上偷偷擦眼泪。 她的味蕾是被宫里的山珍海味养叼了的,如今一碗白粥就让她这般,想来也是真的饿着了。 “还有的,贫僧这就去为陛下再取些。” 延觉看到褪去帝王光辉的小姑娘,心里只余了怜惜,他想着明日再去化缘时一定尽量化些好的吃食。 吃下一碗白粥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乔思白觉得痛感减轻了些。 不过不管怎样,系统给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乔思白高兴问:“这样是不是就只剩下一和三了?” P没有回答,发出极其细微的咛咛音。 乔思白:“怎么了你这是?我一没乱来二没动你,你不要告诉我又崩了。” P:“小P只是觉得高兴,喜极而泣。” 乔思白:“???” 我他妈手折了不能动,你居然喜极而泣?? 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延觉重新端了一碗粥过来,喂乔思白吃完,他自己也暗暗捏了一把汗,正打算就这么着了。 C幽幽出声:“陛下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三分,你确定不继续另外两个任务?” 延觉有些为难。 他肯定是希望能帮助陛下缓解疼痛的,可肢体接触……委实有些难办。 毕竟接骨这件事,他确实停留于纸上谈兵,陛下不信任,他也不敢轻易上手。 便是这时,乔思白突然开口喊了他一声,语气认真:“我之前说给你上宫刑,是吓唬你来着。你看最后,也没怎么样是不?” 延觉微愣,不明白乔思白这时候提这做什么。 不过也亏得陛下当时正生着气,没真留他在福宁宫,当时虽觉得有几分屈辱,可如今想来,陛下是明智的。 于是他道:“贫僧明白,是贫僧思虑不周。” “还有,把你关在天牢不是我的主意,”乔思白特别“真诚”地甩锅,“是那个温湛,他一上来就把你押进去了,我也阻止不了。” 这一点延觉自是清楚,听乔思白的解释,他心里反而感到了几分酸楚。 一个帝王,却要受制于人,陛下心中也定然痛苦和无奈。 他开口,声音微哑:“贫僧明白,这些年,陛下也不容易。” “砸晕你那件事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我可能当时就想吓唬你,没想到手一滑……” 乔思白觉得这个理由属实牵强,赶紧补了句:“而且你看我现在手折了,不也算是报应了吗?” 她伸手勾住延觉的袖口,小拇指轻蹭他手背,“就别跟我计较了呗?行不?” 这突如其来的求和弄得延觉有些不知所措,手背被蹭得有些痒,同时心尖儿上也好似有什么东西拂过般,稍纵即逝。 陛下近日来态度很是反复,如今突然低头,大约是出门在外,她终于肯放下帝王的身段同他说句好话。 又或者,是气性过了,终于又向旧日的那份感情妥协。 无论怎样,陛下心里总归都是有他的。 既然如今陛下已经抛出了橄榄枝,那么他也应当,别再有什么顾忌了。 就在延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乔思白已经默数完了六十秒。 末了,她还不忘跟系统确认:“这你总没话说了吧?” P:“……牛逼。” 屏幕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大拇指,而后任务一前面的框也画上了勾。 痛感又轻了几分,不等延觉反应过来,乔思白就松开了手。 却猛地,被延觉反握住。 乔思白:“?” “贫僧从未与陛下计较过什么。” 延觉看着乔思白,神色稍顿,“贫僧说过,愿意为了陛下还俗。” 乔思白:“???” 这、这……这他妈是个什么走向?还俗?什么还俗?这个狗和尚要还什么俗?! “陛下……” 脑中的机械音已经喊“停”,延觉却并没有放开乔思白的手。 他看着如今的眼前人,又思及上一世,他最后看到的那个萧思。 那个,已经故去多年,灵魂却依旧不得安生的萧思。 她看他时,眼里早已不复年少清澈,神情尽是悲凉,又带着几分怨怼,和恨意。 她问他为什么不救她。 可那时的延觉又如何明白,他当如何救她? 若是那时便知晓她最后的结局,福宁宫那夜,延觉一定不会狠心离开,他也许会像现在一样拉住萧思的手,一点一点,拉她出泥淖,送她回清池。 哪怕自己沉沦,也无妨。 于是当现下,延觉看着乔思白的脸,与最后他执念中所见到的那张脸重合。 不同的是眼前这个人即便也吃了许多苦,但到底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变故,虽然骄纵,却不至于昏庸无道,也不至于会凄凉无助到,要向他一个佛子来求救。 “那个……” 乔思白看到延觉的神情有点古怪,忍不住出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纵然乔思白再迟钝,这会儿也想明白延觉为什么突然提还俗的事。 也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突然说的那番话,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歧义。 于是她只好如实告知:“其实我刚刚跟你说这些,只是怕你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 乔思白点点头,一脸认真:“主要,我想起你有一打十的战斗力,怕你因为我先前做的那些心里气不过,然后趁这次机会把我胳膊给撅了。” “……” 乔思白的语气没倾注太多的情绪,轻描淡写中又夹了几分真诚,延觉顿觉自己像个小丑。 像是拼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纵然是佛子,纵然脾性再好,一腔热情被三番五次浇灭,心里也是会有波动的。 奈何对面那人是皇帝,延觉不能如何,他尽力克制着自己,只是微抿的薄唇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陛下既然这般信不过贫僧,那贫僧便不多此一举罢。” 延觉向乔思白行了礼,语气淡然,“贫僧先告退了,陛下早些休息。” 乔思白看着延觉的背影,稍愣片刻,觉出来这人情绪有点不对。 好像是,生气了。 乔思白挠挠头,不知道延觉这突然的气性是从哪来的,这会儿肚子饱了,困意也随之而来,她正打算和衣躺下。 眼睛合上了,脑子却异常清醒,翻来覆去半天,乔思白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望着窗外叹气。 好想回家。 连叹了几口气后,乔思白也深知只有替萧思摆平现下的这些破事才有机会离开这里,她很快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思索对策。 去南境找萧思的舅舅和外祖父,他们携兵逼宫,最多也只是把权力夺回,巩固萧思的地位而已。 虽说枪杆子里出政权,但真正要做到长治久安,还是不得不考虑到民生。 百姓是国之根本,而照那陈半刀的说法,现下整个东泷的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安宁。 根源是什么?天灾么? 还是……人祸? 正想得出神,外面一阵嘈杂。 乔思白注意到延觉那屋刚熄灭的灯又瞬间点亮,就连出去了不知多久的秋玉也突然慌慌张张进来。 “陛下!是山匪来了!” 秋玉脸色苍白,顾不得其他,拉起乔思白就往外跑,“快逃!” 第15章 015 乔思白不太有“山匪”的概念。 这个群体跟陈半刀那一伙人又有什么不同,她也不知。 天还未亮,她被秋玉拽着拼命跑,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在几块巨石的夹缝里停了。 乔思白还喘着气,正欲开口,就见延觉紧随着她们身后也赶了过来。 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儿,估摸才两三岁。 “这是?” “顺手救下的,这孩子一家都没了。” 延觉说这话时,还低喃了几句什么,大约是经文,乔思白也没多问。 那孩子靠在延觉肩上,闭着眼,脸蛋红扑扑的,乔思白皱眉,“他是不是发烧了?” 延觉点点头,细心地给那孩子擦了把汗,然而眼下也不得空停留,毕竟那山匪来势汹汹,夜半方才下山,便屠了一整个村子。 三人一路跟逃难似的,一刻也不敢停下,哪怕是延觉这种能一打十的人,神情也格外凝重。 于是“山匪”的概念也就清晰了。 甭管是谁,遇上了是要丢命的。 …… 一路逃难到城里。 乔思白看到城门上挂着“梧城”俩字,抿抿唇,“这到了哪里了?” 秋玉答,“再往南七八十里,就要到南境了。” 那其实也不算很远。 所以说,这国家委实不大,大约就现代的一个省份不到,只是交通不便,路途中多有耽搁,才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在梧城,乔思白处理了右手的伤势,脸上先前的划伤都结痂了,便求了副药,以防将来结疤。 延觉把救下的孩子寄养到一户人家,之后去做了什么便没了信。 乔思白再次见到他,已经是三天后。 还带了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大概是梧城的官儿。 一看到乔思白,那几人便又惊又喜,跪下行礼道:“参见陛下!” 乔思白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延觉,见延觉点头,方才轻咳一声:“平身吧。” 其实如今情况特殊,乔思白本来想尽量苟着,不要暴露身份,直到南境找到亲眷。 现下倒是,有点打乱她计划了。 她有些不解延觉这时候找州府过来做什么,见他端着手站在一旁,便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了戳。 延觉睨了她一眼,态度还算恭顺,但语气有些疏离,吐出两字:“剿匪。” 乔思白扁扁嘴,又捅了他一下,延觉看过来。 “喂,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乔思白不解,“我好像没怎么你吧?” 这话冷不丁提醒了延觉什么。 他垂眸,轻轻吐出一口气,“请陛下恕罪,是贫僧僭越了。” 说着,他退了一步,十分恭顺的:“陛下,请。” 乔思白对他这突然又刻意的恭敬感到不满,但眼下有外人在,她不好多说什么。 但仔细一想,延觉这个态度,似乎才是正常的,她本是皇帝,他敬她没什么不妥。 这么想着,乔思白也就没往心里去,梧城的知府李振引她进了府衙,内设了宴席,前后有十几二十人忙碌着。 看到满桌的吃食,乔思白问:“谁备的?” “回禀陛下,此乃微臣所备,特为陛下接风洗尘。” 李振说这话时,神情有几分谄媚,似是想讨好般,“陛下,您请上座,尝尝微臣府上厨子的手艺如何。” 乔思白当即便动怒,一掌拍在桌上,高声质问:“离你这儿不到十里的村庄百姓家连米都吃不起,你这知府是怎么当的?” 她是真的生气。 若说天灾盛行,那州府无力施援百姓倒也罢。 可瞧这一桌子的山珍,还有那镶了金边的银筷子,这州府,像是没钱的样子? 李振也没想到乔思白会动怒,吓得立马跪地磕头,不停高喊“陛下饶命”。 气归气,但也不至于要人性命。 乔思白看着跪地求饶的李振等人,压了压火气,“起来吧。” “朕没心思吃东西,这些吃食,你让人拿去布施百姓吧。” 李振连连道谢,起身后立马吩咐人照做,此外还开了粮仓,让人往周边的村落送了些去。 乔思白脸色好看了些,思忖片刻,她问:“不知李大人手上有多少兵力能够支持我们剿匪?” …… 乔思白在府衙商议剿匪一事时,延觉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口,也就是布施百姓的地方。 他看到长长的队伍里,那一张张经历了许多苦难却依旧满怀希望的脸。 便忆起前世,同样是个难民窟,他无计可施,便去请求官府开粮仓赈济百姓。 府衙内还设了香火供奉神明,府衙外,那知府却一把将他推开,冷笑,“我们开仓接济了百姓,来年又闹饥荒,谁来可怜我们?” 是了,那几年东泷天灾不断,南方刚经历了山洪,北方又是大旱,偏生朝廷无所作为,灾民遍地,却无人救济。 那时他走过许多的路,看到许多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祈求神明。 延觉那时候就有些迷茫了,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现在也是,若不是陛下亲临,李振又会给他几个面子? 延觉轻吐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闷。 便是这时,有人打马而过,一驾马车不疾不徐地停在他面前。 车窗被掀起,露出乔思白那张明艳又有几分娇媚的脸,她似乎完全没有被他方才的态度影响到,笑意盈盈,“我们要去底下的村落踩点布防,一起?” 像是在邀请他,但又好像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因为下一刻,乔思白就道:“有点赶时间,但我手伤了不好骑马。” “你会吗?带我呗?” 这话让延觉有些吃惊,一时间又拿不准乔思白的态度了。 一边叫他不要误会,一边又做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延觉属实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也无法拒绝,便轻轻应了一声:“好。” 又觉不妥,补了句:“贫僧遵命。” 乔思白扁了扁嘴,放下车帘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 她使劲搓了把,面无表情地问系统:“满意了?” P:“请宿主别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小P又不是不给你好处。” 乔思白嗤笑一声,下了马车。 事情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乔思白同李振确认了所有可以参与剿匪的兵力人数、要来了地图进行了简单的部署,然后就面临了一个非常之严峻的问题—— 军资。 都说打仗粮草先行,可眼下灾荒,州府的粮仓也支撑不了这么多人去进行不知要多久的剿匪行动。 还有就是,武器也不够。 这些东西短时间内没法快速解决,但一想到那日山匪来势汹汹,乔思白就觉得这事儿拖不得。 于是她就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系统P。 P答应得很爽快,说是能解决如今的燃眉之急,当然,前提是完成任务升个星。 任务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又……还是挺难的,便是让延觉带她骑马。 乔思白觉得这系统有病。 好端端的,非逼着她往人身上凑,到时候又得解释,解释完了,指不定那人又要不高兴。 哦对,P这次给了理由,它说延觉情绪不太对,而延觉的情绪可能会造成它数值下跌而降星。 乔思白无了个大语,当然,为了弄到军资,她还是不得不为难自己,去邀请延觉同骑一匹马。 和尚带着一姑娘骑马这事,其实还挺伤风败俗的,乔思白觉察到自己提这事儿的时候,旁边李振和他的手下脸色都变了变,但又不好说什么。 延觉倒是不怎在意,等马夫牵了马过来,先是扶着乔思白上去,跟着自己也翻了上去。 手臂便横在乔思白腰侧,距离不亲不疏,延觉拽着缰绳,十分低沉地吆喝了一声:“驾。” 不敢骑太快,毕竟乔思白的手还吊着的,怕给颠错位了。 于是两人的马稍稍落后,后面还有随行的侍卫,离得不远,但也有些距离。 气氛不知怎么就有点尴尬,乔思白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莫名其妙麻烦人家做这种事情,她心里还有小愧疚。 便随口问了句她困惑了好久的问题:“你不是去东边那什么山苦修去了?怎么又跑来南境?” 第16章 016 延觉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上一世推翻东泷政权的起义军就是从南境一路往北打上去的。 南境一直以来都不太安稳,对外要抵御强敌,对内要镇压山匪,加上这两年闹灾荒,局势就更糟糕了。 但延觉没告诉乔思白,只淡道:“出城时走错了方向,不小心往南边来了。” 乔思白当然是不信的,但她也没揭穿,她依稀记得系统说过延觉知道关于东泷的重要情报。 可一个和尚,能知道什么?难不成萧思当年跟着延觉静修时,连机密信息都跟他说了? “哦对了,”乔思白突然想起一事,“你离开京城那天,镜禅师父来找过我,他看到了你留给我的佛铃,还问……” 她偏头,“问我,你有没有破戒。” 乔思白看到延觉的下颌线微绷了一下,忙耸肩,“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突然想起来,觉得这事儿你得知道。” 拉着缰绳的手顿了顿,延觉忽而问:“陛下知道贫僧师父所说的‘破戒’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凡心不死,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延觉语气淡淡,“既然陛下知道这个意思,那贫僧是不是可以认为,您问这个问题是有所企图的?” “什么企图?” “比如,”延觉垂眸,恰看到姑娘的耳后,“陛下又想试探贫僧的禅心是否坚定。” “那没有,我觉得你挺坚定的,就这么坚定下去吧。” 乔思白不接茬,她觉得这和尚说话总是话里有话,好像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在撩他一样。 她可不想再说什么让他误会的话,然后要解释,完了他又不高兴。 两人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日头从身后照射过来,黄沙地上的身影重合。 延觉身材宽大,倒影将她的完全笼住。 乔思白看着那影子,忽然问:“所以,你没破戒吧?” 延觉微愣,随即笑着反问:“陛下很希望我破戒?” “那可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没有就好。” 乔思白补了句,“不然你老提还俗的事情,我压力很大。” 这就倒打一耙了。 到底是谁先有不好的想法的? 延觉有些想笑,可不知怎么又有点笑不出来。 他思考着乔思白方才的问题。 师父一贯慧眼,无缘无故的,跑去问陛下这做什么? …… 到了村庄后,众人下马。 延觉先下,然后伸出手臂让乔思白借力,偏生这时候乔思白不知道是脚滑还是怎么,直直从马上摔下来—— 坠进了延觉怀里。 那人也下意识拦住了她的腰,手臂横在她腰间,贴了个瓷实。 乔思白:“……” 这他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她还是仰起脸,扯着笑,“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她真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那个叫P的系统不知道是抽了还是怎么,电了她一下,她才从马上掉下去的。 延觉低眸看着怀里的姑娘,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百思不得解。 他是知礼数的,就算是意外碰到了她,一般情况下也会很快放开,可看着那一双清澈又藏了几分无辜的美眸,延觉一时间,竟不太想松手。 还破天荒地回了句:“陛下可以故意。” 他说,“贫僧又不是很介意。” 哦。 还自称“贫僧”,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延觉,”乔思白推开他,整了整衣衫,“你可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不然,我会觉得我在亵渎佛子,很有罪恶感的。” 又来了。 每次招惹完,给一颗糖枣后,跟着又呼他一巴掌。 延觉低眸,回想着自己刚说的那两句话,有点想抽自己两巴掌。 另一边乔思白跟着李振去四下查访,也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P跟她说着好话:“小P真不是故意电击宿主的,小P也是为了宿主好。” P:“系统星级不够,许多功能受到限制,需要尽快升级才能满足宿主更多需求。” 乔思白倏然停下脚步。 前面李振也停下,“陛下,怎么了?” “没事,”乔思白吐了一口气,“走吧。” 乔思白:“所以你升级数值的来源,就是我和延觉的肢体接触?” P:“……是,但也不完全是。” 乔思白:“那我要是跟他接个吻或者上个床,你是不是就能直接满级了?” P:“……” P:“就,也不是不行。” P:“但你们要是进度太快ooc,可能会导致系统崩坏数据清零。” 乔思白:“……” 那倒是不必。 虽然穿过来前乔思白一度很想谈恋爱,很想找个对象,试试接吻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因为她总看到宿舍楼下的男男女女亲密相拥,吻得难分难舍的。 怎么能亲那么久的?不用呼吸的吗? 乔思白不懂,偶尔觉得他们很厌烦,偶尔又觉得有点羡慕。 什么时候她也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乔思白思绪飘了飘,又不经意间想起在延觉怀里时他低眸看她的眼神,还有横在她腰间的力道。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第一次见,乔思白就觉得他的眼睛特别好看,温柔又沉静,还隐着几分担忧。 便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确实是需要找个男人谈恋爱了。 被个和尚抱了一下,还能回想这么久的。 …… 乔思白和李振去视察的时候,延觉没同他们一道走,而是帮着布施百姓去了。 说起来梧城这两年虽遭遇灾荒,但州府的粮仓尚且能支撑,还有一些地主富豪家,经一番游说,也同意了开仓赈济。 这还是乔思白亲自提议的,有好些个态度模糊的富豪,也是乔思白亲自去游说的。 没有搬出自己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恳请他们打开了粮仓。 这是让延觉感到意外的,他从不认为萧思会做这种事,还以这种平和的方式。 到底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还是…… 他从来都不了解萧思? 延觉不知道,只是想到她从马上坠到自己怀里时那一脸又惊又怕的神情,惹得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莫名其妙的。 C:“你开心什么?早上那会儿还跟谁欠你几百两黄金似的。” 延觉:“要你管?” C冷哼:“我管不了你,有人管得了。” 便是这时,李振带了人急急赶来,惊恐万分,“法师大人,陛下她、她……不见了!” 第17章 017 走访的这个村落在半山腰上,家家户户之间距离相隔甚远,地势稍高,易守难攻。 为了寻找合适的攻守点,乔思白让李振和村民带自己上高处,打算找一个视野广阔些的地儿,最好能纵观全貌的那种。 没成想,竟出了意外。 一行人迎面遇到了两个扛着锄头的山匪,远远便慌乱逃窜,十分狼狈。 等回过神时,乔思白已经不见了。 眼见着就要天黑,李振的情绪已经从焦急变成了恐慌,又从恐慌化为了麻木。 把陛下弄丢了。 那他全家老小,也命不久矣。 延觉听完李振的叙述,怒火中烧,他强压着情绪,“在哪儿弄丢的?” 李振如实:“嵩、嵩子岭,就沿着主路向上不远,连拐两个弯就到了。” 延觉二话不说,拿着禅杖便要上山,走了几步,发现李振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当即来了脾气,“陛下丢了,你们打算就在这儿她自己回来么?” 李振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调了侍卫上山寻人。 已是黄昏。 一行人举着火把上山寻人,不敢过于分散,怕遇着山匪。 这般胆小如鼠,延觉也就懒得指望他们了,自个儿往没人的地方去找。 有个侍卫急喊住他:“你单独行动,万一碰上匪了会没命的!” 延觉“哦”了一声,头也没回,“找不着陛下,就能活命了?” …… 天色渐晚,可找寻了一路都没点线索,延觉不免有些恼火。 还有自责。 早知道李振和他手下都是只顾自己的,他就该跟着乔思白的。 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小姑娘在这深山里迷了路,没有光源,一定害怕得要死,要是运气不好,真遇上了山匪…… 延觉如鲠在喉,整个人沉闷得厉害,脚底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 被晾了很久的C忍不住出来找存在感:“你怎么不找我帮帮忙?说不定我能知道陛下在哪里呢?” 延觉显然信不过:“你还有这本领?” C:“那当然。” C:“谁不爱英雄救美的桥段?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去做,我保证还你个平安无事的陛下。” 又来。 延觉觉得这个叫“小西”的玩意儿奇奇怪怪的,看不见摸不着,还老是阴阳怪气,一点都不靠谱。 C:“怎么?不想救陛下了?” 延觉沉默片刻,“救。”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延觉站在原地,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经文,一手捻着书脊,另一只手结智慧印于身前。 他闭眼,嘴里默念起什么来,风猎猎地吹着,经书哗哗地翻着页,隐约有几道金印从书中破出。 C:“???” 不给我任何发挥的机会了吗??? 片刻后,风停了,延觉收了经书,已经有了大致方向,便拄着禅杖急步去。 C:“所以你有这么牛逼的技能,刚刚为什么不用?” 延觉:“一时着急,忘了。” 延觉:“多亏你打岔,我才想起来,我的佛铃还在陛下那。” 说到这里,延觉又慢悠悠补了句:“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用。” C:“……” …… 乔思白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浑身冰凉,嗓子也有点疼。 冻着了。 乔思白坐起来,有点想打喷嚏,“阿——我靠!” 打到一半,又生生憋了回去。 这他妈,她也是够可以的。 居然在悬崖边上睡了一觉! 被这么一吓,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乔思白记得,自己跟着李振一行人在上山途中遇到了两个疑似山匪的大汉,所有人都慌忙逃窜,没有一个管她—— 是的,身为一个皇帝,在遇到危险时没有一个人管她也就算了,她还被推搡着,从一个小土坡上滚了下来。 滚的途中大概是磕着脑袋了,或者就是气血上涌,总之结果就是她晕过去了。 然后就在悬崖边上,被冻了这么久。 “阿嚏——” 憋了半天的那个喷嚏终于打出来,乔思白蜷缩在崖边上,瑟瑟发抖。 这时,脑中的机械音“嘀”了一声,然后是略显僵硬的细柔女声:“小P又上线啦!亲爱的宿主,想我了吗?” 乔思白:“……” “你是不是有病?” 她毫不客气地怼道,“正常点,把声音换回原来的。” “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P:“不可以哦,小P已经升级为二星,开放功能拟人声,这个声音是根据宿主属性自动生成的哦!” 乔思白:“?” 乔思白:“你是不是在骂我?我的属性,就配这么个又嗲又矫情的作精音?” P:“……” P:“小P没有在骂宿主,但宿主在骂小P。如果宿主再对小P进行人身攻击,小P就会嘤嘤嘤。” 乔思白:“……” 麻了,彻底麻了。 P:“宿主要开心一点哦,小P升二星了,意味着宿主期待已久的兑换功能终于开放了呢。除了宿主先前强行打开的货币兑换,宿主还能在小P这里兑换个人武器、珍稀药材等物资哦!只有宿主想不到,没有小P做不到的哦。” 乔思白:“那我可以换一个把你消灭掉的东西吗?” P:“……” P:“嘤嘤嘤。” 和系统贫了会儿嘴,乔思白冷到不行。 她在的这块地儿就像是悬崖上突然横出来为了接住她似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刚刚好落在了这里。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吧。 掉下悬崖一定不会死。 叹了一口气。 乔思白还是妥协地“喂”了一声,沉默片刻,“我怎么上去?” …… 延觉一路赶到崖底,神色越来越着急。 这地儿离嵩子岭已有一段距离,如果李振他们没说谎,那陛下会出现在此处,一定是凶多吉少。 握着禅杖的手紧了紧,延觉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会的。 陛下吉人天相,又有佛铃护身,不会有事的。 可绕是这样宽慰着自己,延觉想到萧思孤身一人置身于这般漆黑又深不见底的地方,就觉得心口有些发闷,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侵蚀着他。 他便又想到,萧思问他的那句: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不度她? 为什么要让她孤身一人那么多年? 为什么要在她最艰难最需要的,丢她一个人面对那些不该她面对的? “陛下……” 延觉咬咬牙,低低喃道:“不要有事。” “等我。” “一定要等我。” C觉得延觉这一段独白来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吐槽:“我觉得你跑这么着急也没用,陛下才不会等你。” 延觉低吼:“胡说八道!” 显然,他误会了C的意思,以为它说的不会等是那种意思,顿时火气上来。 脚步也更快了。 她一定很害怕。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没有光源没有人,她一定很害怕。 延觉一路跑到崖底,终于听到了轻微但急促的喘气声,他面露惊喜,抬头,便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悬在峭壁上。 乔思白这会儿还没注意到底下有人,她试了下腰上的绳索,半信不信问:“你确定这靠谱?” “这我要是中途断了掉下去,你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P:“宿主放心哦,操作简单包售后,绝对良心哦。” 乔思白将信将疑的,整个人重量几乎完全依托于绳索,双脚扎于峭壁,身子半悬空。 她看了眼漆黑的崖底,深吸一口气。 横竖也就一死吧。 乔思白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刚要松脚,又想到了什么,“咱俩再打个商量。” P:“你说。” 乔思白:“如果你这玩意儿确实不靠谱,或者说,我就是点背的话,你也行行好,让我的死相不要太难看。” 乔思白:“就,别脸先着地就行。这要求不高吧?” P:“……” “行吧,我下了。” 乔思白给自己鼓劲,心里默数着。 三。 二。 一。 深呼吸,下。 耳边的风呼呼地过,失重的刺激感让乔思白忍不住大叫出声。 腰上和手中的绳索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因而乔思白并不是害怕地叫,而是…… 兴奋!快乐!爽!!! 太特么爽了啊啊啊啊! 她一直想要体验的蹦极项目,没想到居然在这个鬼地方实现了! 崖底延觉看到乔思白落下来,本来吓了个半死,惊怕之余听到她的喊叫声,立刻回喊:“陛下,您别害怕!贫僧这就来救您!” “别害怕……” 延觉声音渐渐底下去,直至看到乔思白下坠的速度渐缓,停在了离地面不到一人高的距离,不知是脑抽了还是给自己找补,蹦出一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来英雄救美的吗?【麻了.jpg】 第18章 018 妈?谁妈?谁叫她妈? 乔思白一脸懵逼。 她什么时候得了个儿子? 一转脸,就看到延觉站在底下,一脸的一言难尽。 两人就那么对望着,山间风呼呼地过,偶有飞鸟惊山,气氛却尴尬无比。 片刻后。 乔思白干笑了两声,没头没脑地蹦出句:“嗨法师,这么巧啊?” “……” 延觉看着还悬着的乔思白,火把的光映进他瞳仁里,他嘴唇抿作一条线,神情看不出情绪。 没等来回应,乔思白觉得没劲,保持这么个姿势看他着实有些累人,便扭过头,打算解了绳子。 P“嘀”了一声,提醒::“宿主,这个高度您直接解绳子,可是会摔的哦。” 乔思白警惕:“你想干什么?” P:“没什么,小P就是提醒一下宿主,在这里可以完成一个随机任务‘公主抱’。该任务完成后,宿主将会获得一个小小的奖励。” 乔思白认真思考了一下,一只手确实有点不太方便,自己解的话,大概率要摔。 于是她喊了延觉一声,“商量个事?” 延觉抿抿唇,“陛下请讲。” “我丑话先说前头啊,我是自己没办法了才想让你帮个忙,别一会儿你又觉得我是在故意撩拨你。” 得了这话,延觉“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陛下难道是想让贫僧抱您下来吗?” 不知是乔思白脑补过度,还是这和尚又莫名来了脾气,她总觉得这人说话有点…… 阴阳怪气的。 便张了张嘴,似赌气般,“算了。” “你站远点,砸到了我可不管。” 延觉沉默一瞬,倒还真的站得远远的,眉梢拢了抹淡淡的阴霾。 这样的走向是C没预料到的,它忍不住破口骂道:“你他妈到底要闹哪样?让你别靠近的时候你上赶着,给你制造机会了你又他妈装矜持!!!” 延觉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乔思白单手借力,脚踩在山壁上,略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 握着禅杖的手便紧了紧,眉心也不自觉拧起,等到乔思白解开绳子的瞬间,延觉几乎同时—— 扔掉了火把和禅杖,大步上前。 …… 乔思白解绳的过程并不顺利,单手本就很难借力,加上她体力本也有些不支,撑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可她骨子里终归是好强的,那和尚这般态度,她今儿就是摔个底儿朝天,也绝不可能拉下脸去寻求帮助。 于是也就做好了摔得狼狈的心理准备。 然而绳子解开的那一瞬,乔思白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唯一的光源熄灭,乔思白向下落的同时,只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却在这时,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延觉半蹲在地,将人虚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小心护着她头。 而后是一声低哑中带了几分无奈的,“哪怕同贫僧多说一句好话,陛下也不愿了么?” 乔思白脑子还有些发懵,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惊怕,开口时声音都在打颤:“说什么好话?” 延觉低眸,视线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轮廓。 他不确定她如今姿态是否狼狈,但从声音能听出来,是有后怕的。 于是,方才因她大胆的举动而腾起的无名之火消散了大半,语气只余了怜惜,“没什么。” 又轻声问,“疼吗?有没有伤到哪?” 乔思白摇摇头,有P的buff在,她一点儿外伤都没有,就连那只骨折了的手也一点没事,只是还使不上力气。 意识到自己如今坐在和尚腿上的,乔思白莫名觉得脸热。 她别过脸,略微僵硬地说了句:“这我可没招你,是你自个儿冲过来的。” 说着,正想推开延觉,这人已经放开她。 延觉回到刚才的位置,捡起地上的禅杖和冒着烟的火把,轻笑,“那也没办法。” “什么?” “贫僧又不能不管陛下。” 延觉半蹲在地,重新点起火把,“走吧,陛下。” 乔思白跟在延觉身后,不知怎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那背影上瞟。 跟着了魔似的。 两人都自顾自地走着,各怀心事。 延觉走在前头,时不时注意着后边的乔思白,默默放慢脚步。 萧思怕黑的,延觉记得。 印象里,她其实是个挺娇气的姑娘,除了饮食起居,萧思出行也多要有步辇车轿随行。 想到这里,延觉不由喊了她一声,顿住脚步,“贫僧背您吧?” 乔思白:“?” C/P:“???” C:“卧槽,宿主你突然开窍了?是陛下刚刚的自由落体把你的任督二脉砸开了吗?” P:“宿主还在犹豫什么呢?送上门的经验您都不要了吗?” 相比系统,乔思白十分冷静:“我觉得这和尚有点不对劲。” P:“怎么了呢?” 乔思白认真回想了一下,从自己穿过来的当夜延觉脱掉袈裟,到后来假扮太监,再到这几日相处的种种,绕是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乔思白:“你之前说萧思对这和尚爱而不得。你看他这样子——” 她顿了顿,“你确定萧思对他,真的是爱而不得?” 这问题乔思白想问很久了。 在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是萧思昏庸看上了个和尚,而这和尚是个几世修来的得道高僧。 萧思是否真的昏庸乔思白无从评判,可延觉是个心无旁骛的得道高僧…… 这他妈,到底是哪个傻逼传的谣言? 但这问题还没得到答复,四周突然有火光渐渐聚拢,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几句猖狂的—— “听说咱们的女皇帝落这儿了,咱兄弟们都机灵点,干掉那女皇帝,哥们儿还在这深山老林里奔什么前程?” “老大,你是想干掉皇帝,自个儿当皇帝吧?” 众人哄笑,“老大不光想干掉皇帝,还想干那皇帝!” 山匪们说着粗鄙的诨话渐渐逼近,听这浩大的声势,约莫半个山头都让他们给侵占了。 延觉二话没说,转头拉着乔思白就跑,顺手将火把扔进了山涧中。 没了光源照亮,乔思白完全看不清路,在这深山树林中她没在任何方向感,只能任由延觉拉着跑。 心跳如擂鼓般,乔思白回想着那帮山匪动辄屠村的残忍行径,心里没有一点害怕是假的,她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只能拼命跟着延觉跑。 P:“哎呀!刚刚太兴奋,忘记提醒宿主!” “‘公主抱’任务触发的额外奖励已到达,宿主已开启和延觉法师的‘限时双人行’副本。请宿主好好利用独处时间,争取早日给小P升三星哦。” 乔思白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你管这被成百上千人追杀的场景叫独处?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让垃圾卡着了?” 说到这里,乔思白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几天没动这系统了。 虽然眼下情况不许,但乔思白还是对P发出了警告:“回头我给你清理?” P:(瑟瑟发抖)“嘤嘤嘤,小P错了,小P不要,小P这就给宿主加上限时buff‘健步如飞’!” 话音落,乔思白顿觉自己腿不酸了,气喘匀了,连带着两腿交换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她慢慢从被延觉带着跑,变成了带着延觉跑。 完全没有察觉到延觉惊愕目光的乔思白心中暗爽。 当真是健步如飞。 跑这么快都不带喘,比那个跳三米五的垃圾技能厉害多了! 乔思白高兴道:“升星了果然不一样!” P:(得意洋洋)“那是!只有宿主想不到,没有小P做不到!” 乔思白:“那你再给我个buff怎么样?类似灭霸的无限手套,打个响指就能让这些作恶多端的山匪全都消失那种。” P:(笑容消失)“……” 乔思白:“怎么?你做不到?” 刚放言的P觉得有点没面子,只能给自己找补道:“打响指是要付出代价的呢,小P不建议宿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哦。” 乔思白皱眉:“那你不能把自损的这个设定拿掉?” P:“……那是不是有点太bug了?” 乔思白:“我他妈现在在逃命!能逃就行,管你bug不bug?” 话音刚落,乔思白突然觉得身体沉重起来,适应不了先前的速度,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陛下!” 延觉因惯性冲出去几米,又立刻折回来,还没来得及将人扶起,便觉周遭的氛围不对劲起来。 他立刻警觉,横着禅杖半蹲在乔思白身前,眸色凝重。 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声音,那一片黢黑之中渐渐有光影浮现。 乔思白从土里抬头,吐了一嘴土渣子,刚要骂街,就看到乌泱泱几十号人围困过来,堵死了他们的去路。 而延觉挡在她身前,借着微弱的月色,她看到一滴汗沿着他的下颌滴落。 为首的大胡子看清了两人后,“哟”了一声,语气耐人寻味道:“这不是个和尚么?” “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啊,咱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大胡子目光落到乔思白脸上,戏谑一笑,“当真跟一个臭和尚搞到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不管乔思白的时候。 C:累了,麻木了,毁灭吧,不想干了。 延觉抱住乔思白的时候。 C:啊啊啊啊啊啊我又可以了!!! 这不就是,码字中的我吗? 走剧情/感情线的时候:麻了,写不出来,好卡,反正没有人理我,单机,毁灭吧,累了。 大白沙雕的时候:啊啊啊啊啊大白我可以!我可以再让你沙五百只雕!!! 第19章 019 比起大胡子的话,更让乔思白生气的还是P突如其来的操作。 她恼怒道:“什么毛病啊你是?” P:“宿主不要着急哦,限时buff不能叠加使用,所以小P只能先撤掉‘健步如飞’,为宿主加上定制buff‘弹指灰飞’。” 弹指灰飞……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牛逼的技能! 这破系统还,挺有文化? 乔思白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暂且原谅了P的骚操作。 “陛下,”延觉紧握禅杖,低低出声:“别怕。” “您一定会平安无事。” 大胡子“哟”了一声,满脸油滑,“这和尚口气还挺大。” 他冲延觉身后的乔思白扬了扬下巴,“不知女皇陛下许了和尚什么好处?也给咱们兄弟许许呗?” 有了buff加持,乔思白胆大了很多,她站在延觉身后,哼笑着嘲讽:“就你那瘪三样儿,还想同我求好处?” “也不看你那张脸,”乔思白扬着声音,一字一顿,“丑得像一桩冤案!” 众人哄堂大笑。 大胡子许是没想到这姑娘死到临头还这样骄横,愣了一愣,也不恼火,上前几步。 “我是丑了点,不比女皇陛下那和尚,但是呢。” 男人的眼里露出让人恶心的神色,“夜里关了灯,还不都一个样?陛下不想试试被和尚干和被我干,哪一个更爽么?” 话音落,就听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大胡子脑袋上,鲜红色的血液顺势涌出。 瞬间,那人便没了声响,直直往后仰去。 片刻死寂。 乔思白僵在原地,不可置信般看着仍握着禅仗的延觉,鲜血染红了杖顶的铁环。 而那人就那么站在离她不远的黑暗处,神色不明,仿佛地上已经没了生气的那具尸身与他毫无干系。 一股异样的情绪便涌了上来,乔思白攥紧双手。 今夜,延觉为了她,开了杀戒。 还未作出反应,乔思白脑中的机械音变成了一堆杂音,屏幕不停闪烁着红色三角形,P似乎是在彻底崩坏前给她留了最后的信息—— buff已失效。 宿主,快逃。 也就是那时,延觉大喝出声:“陛下!快逃!” 他挥动禅杖艰难抵抗,拼命为她争取一丝机会,吼道:“逃啊!” 乔思白咬咬牙,逃了。 将一片喊杀声和血腥的土壤抛之于身后,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乔思白拼命在黑暗里横冲直撞,跑了不知多久,才累得摔倒在地。 喉咙一阵腥甜,乔思白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回去救延觉,而眼下唯一能救延觉的方式,就是把系统P恢复过来。 “冷静,乔思白,”乔思白拼命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你一定可以。”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绪下很容易出错。 连续失手三次之后,乔思白心态炸裂,急得双眼通红。 延觉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着—— 陛下,别怕。 您一定会平安无事。 贫僧又不能不管陛下。 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落下来,乔思白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如此反复,拼命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冷静。 冷静乔思白。 你可以,只有你可以救延觉。 她从兜里掏出佛铃握在掌心做了几次深呼吸,便拎到面前,轻轻地摇晃着。 叮—— 叮—— 声音不大,却就是神奇地让乔思白心态沉稳下来,她将最后一口气吐干净,重新开始对系统P的恢复操作。 乔思白在恢复系统P的时候,延觉仍旧在奋力与山匪厮杀。 二三十号人,个个心狠手辣,饶是延觉有一打十的本领,也难免负了伤。 身上的僧衣被血染红,袈裟上沾满了污渍,脸上也落了几点红,于这寂黑的夜间,平添了几分妖艳。 当真是个害人的妖僧。 他听有人这样说。 佛常以慈悲为怀,业因果报,犯杀戒者造恶业,或堕鬼道,或下阴间。 他今夜起了杀心,破了杀戒,杀了人。 延觉当年年少时,曾随镜禅一同在外游历,也曾遇到打家劫舍的盗贼害人性命。 官府拿了人,百姓要那盗贼偿命,官家信佛,便问镜禅此举是否会造恶业,影响修行。 镜禅道:为利益他人,发慈悲心,可以开戒。此人欲杀害众生,造无间业。若以不忍此人死后受大苦之慈悲心而断其性命,不会造恶业「1」。 延觉记起师父说过的话,却也深知,自己此番并非是以慈悲心。 他听不得别人用那样的秽语脏话侮辱乔思白,他觉得那样的人就该死。 有那种想法的人,都该死。 他才不管这些人死后是否会被发难,若留这些人在世间,岂不为祸更多的人吗? 延觉心中这样想着,可二十来年的斋戒和清规约束让他难以过去心里那关,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念,是为恶。 有愧于佛祖,有愧于师父,也有愧于众生。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哪怕有几个在他下死手的求饶,延觉还是没有半分心软。 那一刻的延觉不是佛子。 是罗刹。 于是,当乔思白终于恢复了系统赶回来时,厮杀已经结束。 尸身遍地,血海殷红。 而延觉强撑着蹲在树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延觉!” 乔思白看到他,立刻冲上去,焦急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浑身冰凉,不停地在颤抖,一双眼里盈满了晶莹,却又死死咬着唇不让它落下来。 自责、懊悔的情绪涌上来,乔思白总觉得这样的杀戮,不该是由这个佛子来促成。 觉察到乔思白情绪,延觉垂眸温和笑了声,握住她冰凉的手。 “没事了,陛下。” 他低低重复着,“没……事了……” 便往前一栽,晕了过去。 乔思白赶紧抱住他,焦急问系统:“现在怎么办?他受了好重的伤!” P沉默片刻,“宿主,快逃吧,带着法师一起。” “方才与延觉法师厮杀的人里逃了几个,去搬救兵了。” P难得的声音凝重,“现下那些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因为要熬新人期,所以每章字数少点,分多个章节更新。 「1」摘自百度问答,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跟原话有出入。 第20章 020 借着“力大无穷”buff加持,乔思白扛着延觉一路逃难。 这山其实还挺大,但这会儿乔思白又嫌弃它小了,因为她发现,不管怎么跑,总能撞见搜山的山匪。 像是被包围了。 乔思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尤其延觉的伤需要赶紧处理,他人还昏迷着,一直在一块地方兜圈子总不是个办法。 P察觉到乔思白脚步慢了下来,迟疑问:“难道宿主……是打算直接跟对方刚?” 乔思白回答得模棱两可:“是,但也不完全是。” 乔思白:“我的想法是,找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儿,我把延觉放下来,然后你给我把‘弹指灰飞’那个buff加上,我打个响指,不就啥事儿都没了?” 她差点忘了这个听起来贼牛逼的技能,扛着延觉跑了这么一路,白白浪费体力。 “来,就这地儿了。” 乔思白说干就干,找了棵大榕树准备把延觉放下。 P赶紧出声:“宿主,你轻……” 话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延觉被放下去的同时,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半人形的坑。 “……” 榕树晃了两下,歪了。 “……点放,”P默默补完后半句,叹了口气,“buff没消的时候,宿主还是得小心点行事。” 乔思白赶紧要去察看延觉的伤势,手刚伸出来,就听P惊喊:“电击准备!” 电流“呲”地一声窜过的同时,乔思白整个人砸向了延觉,手直接呼到他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地上的坑又深了几分。 昏迷状态下的延觉:“……” “尼玛!” 乔思白怒不可遏地抬脸,“我他妈只是想看看他死没死透!你电击个锤子啊!” 误会了乔思白的P尴尬地闪了两下屏,“那……延觉法师怎么样了?” 乔思白坐直身子,本想拍拍身上的灰,想了想还是算了,“本来没死透。” “现在呢?” “死透了。” P:“……” 虽然知道乔思白是在开玩笑,但P还是小小的内疚了一下,毕竟连接他的系统C检测到,延觉的伤势…… 似乎,又加重了不少。 这时,不远处的山匪也听到了动静,齐刷刷往这边赶来,乔思白赶紧刨了土和叶子把延觉半埋起来,冲P喊:“快切buff啊!” 屏幕上进度条立刻拉满,山匪发现她的同时,P的buff也已经切换完成。 “这不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么?” 前头一个高高瘦瘦的山匪皱眉,似是不信,“咱们二三十来人,能折一丫头手里?” 旁边一个属下咬牙切齿:“二当家,她不能,可她手下那个和尚是个厉害的角儿,咱们三当家的就让他给砍了!” “三十多个弟兄,也全让那和尚给杀了!” 二当家的听了这话有些迟疑。 本来皇帝搁这地儿迷路就挺匪夷所思,他本就不信,你说这人得多想不开,才会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到这穷山僻壤来? 再就是,且不说和尚行凶杀人是真是假,这二三十多个大汉,打一个都打不过了? “二当家!您得替三当家的、还有我们兄弟们报仇!” 面对下属的愤恨,二当家也不好再犹疑,但他实在拉不下脸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便抬手:“去把人拿下,活捉!” 乔思白看着大剌剌冲上来的山匪,冷冷一笑,举起右手。 半隐在云间的月亮在她身后,乔思白觉得这会儿的自己特帅特牛逼,菜了这么多年,终于也轮到自己充大佬装一回X。 不知是被她的“气场”骇住,还是被她诡异的操作惊住了,几个山匪站在原地,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 乔思白丝毫不受影响,大拇指与中指指腹相触,嘴角弯起,信念十足地念出了自以为很霸气的—— “I am,Queen。”(我是女王。) P:“……” 好中二。 响指打响的一瞬,乔思白眼神露出了几分悲悯,仿佛她是这诸天的神,来凡间度化众生一般。 说不出来的诡异。 二当家后退了两步,心生警惕,以为这姑娘修了什么传说中的术法,这样一切似乎就能解释得通。 然而—— 无事发生。 乔思白:“???” 冲在前头的山匪不耐烦,破口骂道:“你这婆娘搞什么名堂?是不是找死!” 说着便举刀挥了过来,乔思白大惊失色,转头就要跑—— 那人突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 “搞什么名堂?拿个姑娘都——” 又一个冲上前来的山匪跪在地上,挣扎着站也站不起来。 躲在树后的乔思白:“?” “这他妈跟我想的不一样,”乔思白看着一个一个跪倒在地的山匪,“这也配得上‘弹指灰飞’这么高大上的名字?” P默了一瞬,回答:“因为宿主想要的那个技能太太太太bug了,所以小P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改良。” “宿主打一个响指,凡是听到的人都会向倒地无法动弹,无法对宿主造成人身伤害,直到宿主安全。” 听了这话,乔思白瞬间抓到重点:“那没听到的呢?” P:“……” 系统没回答,前排的山匪跪了一片,后面的人好端端站着,似是不信邪一般又涌了上来。 乔思白又打了个响指,方才制住这些人。 ……好鸡肋的buff。 这他妈要整个山头的人都来了,她不是手指都得打麻? “你给我换个buff,”乔思白退到延觉身边来,“换成力大无穷,快点!” 系统迅速反应,进度条加载完成的同时,由于前一个buff的解除,跪在地上的山匪们都站了起来。 “臭娘儿们!” 山匪们暴怒,“你他妈使的什么妖术!老子今天非砍了你……不可?” 话还没说完,声音渐弱了下去。 山匪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个身材娇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把一棵足有四人怀抱粗的大榕树,连根拔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我有一句(自动消音),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榕树:我也有一句(自动消音),必须现在讲!老子(哔)好端端长路边(哔)招你惹你了?(哔——) 大白的那个buff和英文台词参考《复仇者联盟3、4》,灭霸和钢铁侠打响指的时候。 第21章 021 乔思白把大榕树连根拔起后往前一横,霎时间飞沙走石,山匪们通通被逼得往后退了几丈远。 拔了一颗大榕树后,乔思白还觉得不够,又抽了几棵一人粗的小树砸过去,然后扛起延觉,一溜烟跑了。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二当家的目瞪口呆。 这姑娘……有点,不简单啊。 …… 天边擦了鱼肚白的时候,乔思白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难的山洞。 她扛着延觉进了洞,小心翼翼把人放下后,累得一屁股坐地上,气喘吁吁。 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但乔思白现在也没心思找吃的去,她看了眼地上的延觉,皱紧了眉头。 这人的衣衫混着泥土和血渍,几乎辨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袈裟也因为一番厮杀变得残破不堪,唯独右手,还死死抓着他那根禅杖。 不免又想到了,这人挡在自己身前,破了杀戒只为护自己周全,虽然乔思白知道,他要护的那个人不是她。 是萧思。 是那个,对延觉情根深种、也因为爱他而葬送了江山的萧思。 想到这里,乔思白看着延觉那张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有几分茫然。 是啊,爱延觉的是萧思,保不齐延觉心里也有萧思,只是碍于种种,不能说破。 可既是如此,她横在中间又算什么? 正当这时,脑子里机械音“嘀”了一声,打断乔思白的思绪,不等系统开口,乔思白就问:“我怎么才能救他?” 她突然想到,P现在二星了,可以换一些药材之类的,但它也没说是怎么个兑换方式。 P沉默片刻,“宿主是真心想救延觉法师吗?” “废话!” P:“那行。” P:“还是三个任务,完成之后宿主可获得初级医药箱。 任务一,宿主需要在山洞附近找到一种药草,帮延觉法师清理伤口并消炎; 任务二,宿主需要给法师喂水十次、喂食五次、喂药三次; 任务三,宿主需要在明早天亮前帮延觉法师维持正常体温,现为宿主打开体温监测功能,宿主可以实时看到法师体温变化。” 乔思白:“……” 比起上次那三个任务,乔思白觉得这一次的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P打开了体温监测,乔思白看到延觉头上显示了一个37.6。 想来是伤口发炎的原因,有点低烧。 P也没太难为她,提供了清水和棉纱,并且显示了消炎草药的图片以及分布方位。 于是乔思白二话没说,找了药草回来,并扒了延觉的衣服。 脸有点发热,但乔思白觉得救人事大,也就镇定下来,目不斜视,按照P提示的步骤小心翼翼地给延觉清理着伤口。 血肉混杂着泥土的爆炸和干裂的草末,触目惊心,乔思白扯了一条棉纱咬在自己嘴里,冷汗不断从额角滴下。 大约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乔思白总算把延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清理干净,她自己也终于送了一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手抖个不停。 她看着身上被裹得像个木乃伊的延觉,体温显示37.2,比刚刚稍微好一点了。 P“嘀”了一声:“任务一已完成,宿主获得随机奖励‘青菜粥’和饮用水。” 乔思白:“……我比较想吃皮蛋瘦肉粥,可以换吗?” P:“不可以哦。” 好吧。 乔思白本来也没指望,毕竟是要喂延觉吃的东西。 可她也没有想到的是! 青菜粥,居然就是一碗白粥里放了两片青菜叶子,一点点油盐都没有!!! 而且那粥,稀得跟米汤一样!统共就不见几粒米! 乔思白静默一瞬,“你是不是对青菜粥有什么误解?” P:“宿主不要挑剔嘛,你现在毕竟是在山里逃难。到时延觉法师醒了,你怎么跟他解释?” “说起这个,”乔思白单手舀着粥,热气氤氲,淡化了她脸上的情绪,“我能不能告诉延觉,其实我不是萧思?” P还没说话,乔思白又道:“我想过了,萧思上辈子之所以没能跟延觉在一起,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够强大。” “她爹待她不好,母亲太想保护她反而成了桎梏,大臣们欺她年少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六岁,”乔思白顿了顿,“这么一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我觉得我既然变成了她,也算缘分,也许在这件事上我能帮她一把,但——” “我一点都不想介入她和延觉的感情。” 乔思白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无比认真的语气,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之前也提过多次,只想走事业,不想谈感情,本来以为延觉往东她往南,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谁知就这么兜兜转转,居然还是碰上了,而且看目前的走向,她跟延觉应该还有好一段日子要相处。 P听到乔思白语气认真,欲言又止,“可宿主现在就是萧思,哪里来的介入一说?” “那不一样。” 乔思白看着延觉苍白的脸,勺里的粥已经放凉,她喂进他嘴里,小心翼翼的,就像前几天他喂她一样。 抛开其他不谈,延觉其实是个温柔的人,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乔思白能感觉出来,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噙着浅浅的笑意。 可那又如何呢? 他那样的温柔和保护,是为着那个叫“萧思”的小姑娘,而乔思白,终归不是萧思。 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有点儿多,乔思白定了定神,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道:“你别管我怎么想的了,你就说同不同意我跟延觉摊牌吧?” P:“……恐怕,是不可以的。” “宿主毕竟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人,本来因为宿主的介入,故事原本的走向就很不一样了,如果宿主直接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恐怕……” P说得很委婉,“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祸事。” 乔思白“哦”了一声,心里大约有了底,“那也行,你把我的主线从感情线改到事业线,我可以自个儿搞定太上皇老狐狸、笼络大臣、干掉国师,不需要延觉。” P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乔思白已经把勺子放进碗里,“那我自己动手了?” P:“……” 作者有话要说:12点还有一章。 这一章过渡感情线,大概就是,女主认识到男主对萧思似乎有感情,所以心境发生变化,不想扯进他们的爱恨情仇,想专心搞事业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不是替身梗!绝不是!我们大白就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谁的替代品! 延觉也不是渣男!他只是个没分清大爱和小爱的笨蛋和尚!C/P双系统马上就要开启助攻模式了,后面剧情会快起来!即将开启大白白梦寐已求的事业线! 第22章 022 任务进度再度卡在了二上,系统P欲哭无泪。 本来设定这么个场景,以为乔思白和延觉的关系更近一步,比如延觉夜里喊冷,俩人能抱一下什么的。 结果,没有。 不仅没有!它还!又一次被按在刀俎上祸祸了! 乔思白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不仅强制更改了主线,还把任务进度直接拉满,强行获取了初级医药箱,以及随机道具—— 一套干净的衣服。 做完这些,乔思白心情很好,回头瞥见延觉头上显示了个38.3,塞了两颗退烧的药丸在他嘴里,便抱着衣服出去了。 得先洗个澡,不然身上都是尘土和血腥气,太难受了。 乔思白这样想着,但也没敢走太远,山洞附近就有一处山泉,她伸脚探了一下水温,“嘶”了一声。 透心凉。 “喂,”乔思白赤脚站在山泉边,“打个商量,加个buff把这里变成温泉怎么样?” P:“……” 看吧,刚祸祸完,还要对它呼来喝去! P觉得自己有脾气了,它表面上依着乔思白增加了一个buff,等她下水之后,默默连接了主系统C。 …… 延觉堪堪醒来,脑子浑涨得厉害,C的机械音幽幽传来:“宿主,你醒了?” 低低“嗯”了一声,延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下意识问:“陛下呢?” 说着便要下床,但浑身绵软无力,他想去找自己的禅杖,却无意看到山洞里放着各种东西,有一些带了血的棉条、一碗吃剩的白粥还有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医药箱。 再看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换了干净的,几处伤口被包扎起来,从手法上看,包扎的这人有些生疏。 延觉微愣,一时不太确定照顾他的这个人是不是陛下。 如果是,一贯娇养的萧思哪里懂得照顾人?而且在这深山里,这些食物、药材还有衣服又是哪里来的? 可如果不是,那陛下又去了哪里? 很快,C就给了他答案:“昨天,陛下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喂你吃饭喝水,给你清理包扎,还亲自去给你采药草。” 延觉愕然,“真的是陛下?” C:“千真万确,陛下昨天跑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陛下背着你一路逃到这里。” C略过了中间的一些细节,它觉得延觉需要明白,一个姑娘背着他一个大男人在深山里逃难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延觉顿时不敢说话。 陛、陛下背着他……一路逃到这里? 这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陛下居然能……背得动他?还翻山越岭的,逃到了这里? “那,”延觉半信半疑,“她现在人呢?” C:“陛下出去了,很快就回来。但宿主现在,对陛下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延觉一愣,“想法?” C:“对啊,陛下背着你逃难,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一天一夜。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气包,咬牙为你坚持了这么久,而且她一只手还骨折了。这等情深意重,宿主——” “就没有半点想法?比如,”C煞有其事地顿了顿,“以身相许之类的?” 延觉:“……” “不会吧不会吧,宿主你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吧?陛下她一个小女孩,得有多强大的信念支撑才能克服重重困难把你带到这里来啊!你不会真的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吧?” “我感恩。” 延觉打断了C的阴阳怪气,看向洞外,语气淡淡,“可不是一直,都是陛下在拒绝我么?” C默了一瞬,“宿主难道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么?陛下对你是什么感情,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延觉倒也明白,刚开始他也觉得小姑娘只是口是心非,可越到后来他越发现—— 好像,不是。 因为陛下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心里是否真的装了一个人,眼神骗不了人,况且陛下本就不是个会藏自己心思的,她要一样东西,要一个人,就会堂堂正正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一点都不像她。 可这个“小西”说的话也在理,如果陛下心里当真没有他,那么那时,她完全可以自己逃走,而不是冒着危险回来找他。 思来想去,延觉还是稍微问了一下不靠谱的“小西”:“那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办?找到陛下,跟她摊牌问清楚?” C忍住想骂他“傻逼”的冲动,“这种情况,你不用去找陛下,姑娘家的脸皮都薄,你把人家心思戳破了,人家多难为情啊?” “那我要怎么办?” C静静接收着P那边给的建议,传达给延觉:“很简单,作为男人,你必须主动一点。” “你要记住,陛下是个女人,女人多少都有点口是心非。如果陛下说没事,那就是有事,她越是笑着说的,说明事儿越大!你也别问是什么事儿,陪着就行了。” “比如现在,”C说着,乔思白已经进来了,它提醒延觉:“陛下脸色不太好,你去关心她一下。” 末了,还不忘叮嘱:“别忘了我说的话!” 延觉看向乔思白,本还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可看到那人赤着脚脸色苍白地走进来,似乎还有些发抖,延觉当下就把其他都抛诸脑后,忙问:“陛下,您怎么了?” “无事。” 乔思白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她环抱着自己,强忍住要骂P的冲动,先关心延觉:“你怎么样?烧退没?” 延觉正要说“无碍”,就听C连“嘀”了几声提醒:“别说话,走过去。” 延觉迟疑了一下,走上前。 “伸手。” 延觉照做。 “摸陛下额头。” 延觉:“……” 这好像有点,不大好吧? 正僵持着,乔思白突然转过头,连打了几个喷嚏,延觉这才意识到不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手触碰了乔思白的额头。 好烫。 延觉微愣,正要开口,乔思白已经拨开他的手,径自走进洞内。 心里窝了一股无名之火。 她方才在温泉里泡得好好的,都快乐地哼起歌来了,结果P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就断线了,导致温泉瞬间变成冰泉,差点把乔思白冻死。 加上,前天在悬崖边上也吹了冷风,这么一冷一热的,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了。 乔思白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还有些畏寒,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头发梢还有些潮湿,散落的发垂在身前,趁得他脸色愈加苍白,身子也止不住地在颤抖。 伴着几声石头磕响的声音,乔思白感到一丝暖意,抬眼,就看到延觉不知从哪里捡了柴半蹲在那,升起了篝火。 延觉假装若无其事地拨弄着柴火,脑子里C疯狂尖叫:“你在干什么!生完火,就赶紧去抱她啊!!!”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怀抱更温暖的!你,快去抱她!!!” 延觉力持镇定,没有按着C说的去做。 他拿起自己的袈裟,虽有些脏了,但聊胜于无,延觉抖了抖上边的尘土,将袈裟披在乔思白身上,裹着她的头。 乔思白抬头,恰装进延觉眼里,他双手还攥着袈裟,两人距离莫名地近,火光映射着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陛下,”延觉看向披着红袈裟的乔思白,声音忽然有些干涩,“冷的话,可以抱着贫僧。” “或者,贫僧抱着您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C:这一届男主太难带了,不太开窍。 P:能有女主难带? 作者:莫慌!男主马上开窍!女主……还是别指望了。 第23章 023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被放大,怦怦的,震耳欲聋。 乔思白看着延觉,没动。 她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太能思考,就觉得这狗和尚……怎么就那么烦人? 她又不是萧思,他离这么近、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真烦人。 “延觉,”沉默半晌,乔思白总算开口,她瞥了眼裹她身上的袈裟,声音有些哑:“我才刚洗了澡。” 延觉愣了愣,“嗯?”了声,没反应过来。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提醒:“你这袈裟穿了没洗,都是血和土。” 延觉:“……” 哦,他懂了。 陛下刚洗了澡,嫌他的袈裟脏,宁可冻着也不愿意披身上保暖。 正打算把袈裟拿下来,系统C忽然狂叫:“我恨你是个木头啊!陛下的意思就是让你抱她啊!” “她都冷成啥样了!还不要袈裟,意思就是你赶紧抱她给她取暖啊!” 延觉眉心动了动,对“小西”的话半信半疑。 他看了乔思白片刻,松了手,袈裟从她背上缓缓滑落。 冷意从后背袭来的同时,乔思白感觉自己冰凉的双脚被裹入了一片温暖之中。 她惊讶地看着用身体给自己暖脚的和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心脏止不住地狂跳,乔思白还保持着抱膝的姿势,浑身僵硬,任由延觉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脚放进他怀里取暖。 “贫僧常听人说寒从脚起,”延觉低眸,企图掩饰自己红得飞快的脸颊,“脚暖了,陛下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乔思白张了张嘴,内心挣扎片刻,决心还是要把真相告诉延觉。 她不是萧思,也不想顶着萧思的身份去占有他的好,这对他们三个都不公平。 然而乔思白刚喊了延觉的名字,脑子P“嘀”地一声上线,直接就道:“电击警告,电击警告。” 乔思白:“……” 屏幕疯狂闪烁着红色三角形,乔思白被报警声吵得心烦,只好妥协:“行了我不说了。” P这才消停,闪烁的红三角却没有消失,像是提醒乔思白,不要阳奉阴违。 乔思白撇撇嘴,而被她喊了一声却没有下文的延觉这时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催促:“抱她,我已经说累了。” 延觉仿佛被C洗脑了。 那一刻他居然也觉得,陛下喊他那一声是在暗示,而这个时候他若还端着,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然而延觉刚挣扎着要伸出手臂,突然听到洞口传来动静。 似乎,是山匪找上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有些凝重,延觉二话不说拿起禅杖蹲在乔思白面前,催促:“陛下,快上来。” 乔思白犹豫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这种逃命的时刻,谁他妈还有时间矫情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何况她鞋都没穿! 但顾及到延觉身上有伤,趴到他背上后,乔思白立马让P给她加了一个“身轻如燕”的buff,让延觉背着她时不用那么费力。 还不忘提醒,“你可别勉强啊,我都扛着你跑了这么一路,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得了这话,延觉更觉心中有愧,背着乔思白从山洞另一侧绕出去后,一路狂奔上山。 “看到了!在那!快追!” 不知是谁喝了一嗓子,乔思白心脏瞬间蹦到嗓子眼儿,双臂也下意识地环紧了延觉的脖子。 大白天的,在深山老林里,她趴在一和尚背上,和一群杀人如麻的山匪生死时速! 这要是被他们抓到了…… 乔思白想都不敢想,大约是觉察到乔思白的紧张,延觉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安抚:“陛下放心,贫僧会保护好陛下的。” “……” 呵呵。 就你这身子骨,跑这么一段就喘成这样,我还指望你保护我。 乔思白决定自救,她问系统P:“有没有什么武器可以换?地雷、炮弹、枪什么都行!再给我加个百发百中的buff就行!” P“嘀”了一声:“只有初级武器,烟.雾.弹和痒痒粉。” 乔思白不可思议:“没杀伤力的也他妈能叫武器?” P:(理直气壮)“是的,初级,谁叫宿主总是不好好完成任务?小P也提醒过宿主好多次,篡改系统是有可能造成某些功能故障的。” 行,秋后算账了开始。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乔思白现在有求于它,只好软了语调:“我错了,我下回一定听你的,你快给我提供武器!” P:(扬眉吐气)“老规矩,完成任务。” 乔思白咬牙,“又是什么任务?” P:“任务一,给延觉法师擦汗并娇声说出台词‘辛苦你了,法师’,可获得初级武器‘痒痒粉’一袋;” 乔思白听了,二话不说就抬手,用袖子对着延觉的脸一阵狂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辛苦你了,法师。” 被抹得脸痛的延觉:“……” P:(捂脸)“系统判定宿主任务完成失败。” 乔思白抓狂:“为什么!!!” P:“宿主,你太粗暴了,未达到系统最低标准,系统自动判定失败。” 乔思白憋了一口气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太粗暴了,行。 那她,温柔一点,不就是了!!!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哆嗦着手,轻轻覆在延觉的额头上。 温软的触感让延觉微微一僵,还未反应,就听到耳边轻柔的话语:“辛苦你了。” 气息扑撒在耳后,延觉瞬间感到耳朵有些发烫。 他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回应:“为了陛下,不辛苦的。” 然而延觉不知道的是,就为了这么四个字,乔思白快把自己牙给咬碎了。 强忍住想吐的冲动,乔思白问P:“这总可以了吧?” P“嘀”了一声,“系统判定过关,但是……” “但是?” P:(超小声)“‘痒痒粉’已经作废了。” 乔思白:“……” 感应到乔思白的怒火,P赶紧找补:“但痒痒粉是初级武器里最弱鸡的一个,宿主可以争取一下后面的几样东西。” 乔思白有点累了,她感觉到延觉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便急了,问系统:“所以还有什么武器你快说啊!!!” P赶紧道:“任务二,宿主对着延觉法师的耳朵吹一口气,嘤笑三声,可获得逃命神器烟.雾.弹;” 乔思白:“……” 这他妈不还是在走感情线吗!!! 还对着耳朵吹气! 这么变态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做! “我要不直接跟他们去打一架吧,”乔思白自暴自弃,“你给我加个buff,我觉得我还能打一百个。” P:“……不可以哦。” “由于宿主倒拔大榕树的骚操作,系统判定宿主违规,已将此功能锁定。以免宿主在延觉法师以及更多人面前ooc。” 乔思白:“……” 乔思白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当时她拔的时候这系统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反过来说她违规操作。 不就是想让她走感情线吗?行。 她走!!! “喂,延觉,”乔思白趴在延觉背上,语气僵硬,“有人让我对着你的耳朵吹一口气,你做好心理准备,配合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乔思白:你不让我爆马,我就爆你的马。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让我跟感情线扯上半毛钱关系!如果非要有,那也是被逼的。 系统要掉马了。(系统的戏份比男二还多系列) 第24章 024 这话着实把延觉给惊着了,他一个猛地刹车停住脚,不可思议地侧过脸,“陛下说什么?” 这荒山野岭的,哪还来的人? “你忍一下。” 乔思白懒得解释,微微凑上前,对着延觉的耳后根轻吹了一口气。 痒痒的,有些温热,延觉当时耳朵就红得滴血般,心跳以一个不太正常的频率跳动着。 有点,过于快速了。 C监测到延觉的心率,不忍直视。 做完这一切,乔思白直起身子,故作镇定地拍了他一下,“好了,你可以继续走了。” “或者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也行。” 放是不可能放的,哪怕延觉现在已经傻了,他也惦记着背上这人没有穿鞋子,便讷讷地跑了起来。 乔思白松了口气,对系统:“这你总没话说了吧?” P憋了半天,控诉:“宿主,你怎么能出卖小P呢!” “那我不能让他觉得我是个变态啊!” 乔思白理直气壮,“再说,本来就是你让的,我又没说错。” 另一边,C有几分鄙夷道:“你可真是个男人,女孩子稍微靠近点,心跳快得跟什么似的。” 延觉嘴硬:“我那是因为在跑,跟陛下没关系。” “是吗?” C冷笑一声,刚要继续嘲讽,就听延觉突然反客为主:“不过陛下说是有人让她做的,这深山野林里,除了山匪和我俩,哪还有别的人?” C哽了一下,立刻打着圆场:“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无中生友’?朋友的那个‘友’。” 说着,C就给延觉科普了一下,然后解释:“其实陛下就是……怎么说呢,女孩子还是有点好面子,但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好用这么蹩脚的方式向你示个好。” 就这么瞎掰扯,C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哪有女孩示好是在这种逃难的危急关头,还是用吹耳朵的方式? 它觉得这次可能要瞒不过去了,不过,让延觉知道P的存在问题不太大,别让乔思白知道自己的存在就行了。 C表示,它一点也不想被祸祸,每次感应到P被摧残的时候,它都觉得:啧,真可怜。 它可不想自己也变得可怜。 “果真是如此吗?” 延觉喃喃自语,似乎是对C的话有些相信。 但感觉到后面的追兵渐渐靠近,他一时也不好再去想这事,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而延觉奋力逃难的时候,乔思白的任务再次判定失败,理由是她提前打了预防针,违反了规则,还卖队友。 乔思白气到心梗:“那你之前又不把规则说清楚!” P:(丝毫不让)“那小P现在告诉宿主了,宿主不仅不能让旁人知道宿主的真实身份,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小P的存在。” “否则在这个世界,宿主会被当成妖女抓起来的,后果很严重。” 乔思白一口气没提上来,突然延觉一个急刹,她额头撞上他后脑,吃痛了一下。 “怎么……了?” 刚开口,乔思白就愣住了,同时手不由得攥紧了延觉的领口,红唇紧抿。 心口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果然是拥有主角光环的人,主角必备逃生路线,在被人追杀的时候一定会遇到悬崖。 而且就乔思白的经验来看,掉下去也一定不会死,大概率跟那天一样,峭壁上刚好长出一棵歪脖子树之类的把俩人接住。 于是乔思白很果断:“跳吧。” 延觉愣了,“……跳?” 他走到边上望了一眼,崖边的碎石头往下坠去,深渊巨谷,不见底。 乔思白也看到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腿肚子发软。 这、这绝对不是跳下去还能活着的高度了! 而且她看了眼,垂直而下,峭壁上光秃秃的一棵树也没长! 乔思白静默片刻,“我开玩笑的。” “……” 而就在这时,一路追杀他们的山匪已经堵死了退路,延觉转过身,一手托着乔思白,一手拿禅杖横在身前,做好了要战斗的架势。 延觉脚踩在崖边,有碎石子落下去,他冷汗都冒出来。 不会让陛下有事,他发誓。 便是拼上他这条命,也绝不会让这些人,伤害陛下分毫。 乔思白看到对面的人,似乎就是前天夜里堵她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这帮人好像称呼他……二当家? 二当家的旁边还站了一个矮胖的独眼龙,虽是只有一只眼睛,但模样极其凶狠,光是被他看上一眼,乔思白都要打冷颤。 完了,她觉得。 延觉杀了他们三当家的,还有那么多小喽啰,这个二当家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识时务者为俊杰,乔思白立马向P服软:“我发誓我以后一定配合你做所有的任务,不管是抱延觉亲延觉甚至睡延觉,但前提是我得活着。” “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把弹指灰飞的buff给加上?” 乔思白卑微恳求,P也是没想到,一贯难管的乔思白这会儿居然这么软骨头。 它也不是有意为难,但还是犹豫问:“你确定?看这架势,你俩如果要逃出去,你手指头得秃噜皮。” 乔思白立刻道:“没事,不重要,活命要紧。” 主要是她现在,也没个脑子去想了。 于是P就给她加上了。 进度条刚加载完毕,乔思白就听二当家指着他俩,“大哥,就是她。” 乔思白看到那个矮胖大哥望过来,赶紧举起手,正要打响指—— 就见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以及旁边二当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光如此,跟在他们身后的山匪也都跪了下来,一时间悬崖边上乌泱泱跪了一片。 乔思白:“???” 她还没打啊? “我等——” 矮胖大哥突然出生,吓得乔思白一激灵,抱住延觉的脖子缩了缩,就听那人语气恭顺道:“愿献山为宝,跟从女王陛下。愿陛下不计前嫌,赐我等一条生路吧!” “求女王陛下,赐我等一条生路!” 二当家的磕了几个头,十分激动道:“陛下天生神力,定是天神降世,我等愿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任由陛下差遣!” 乔思白、P:“……” 完犊子。 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 延觉看到这般情形,默默放下禅杖,偏过头,就看到乔思白一脸心虚地咬着自己大拇指,神色尴尬。 见他望过来,乔思白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干笑两声,“那个……我也不知怎么就成这样了,可能我的人格魅力……比较大?” 声音越说越小,再看P的屏幕显示了三个硕大的白字:自闭中! 乔思白叹气。 延觉看着她,回想着这个山匪头子说的话以及醒来时“小西”告诉他的—— 陛下在一只手折了的情况下,扛着他,翻山越岭逃到山洞里。 一个女孩子,背着他一个大男人,在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情况下,翻山越岭,短暂逃离了追捕。 延觉越往下想,神情越一言难尽,不由看向乔思白,满眼困惑。 “听闻陛下……天生神力?贫僧想见识一下,”延觉顿了顿,“是怎么个神法?” “……” 作者有话要说:C:爆就爆吧,别爆我就行,我被傻X男主气已经够惨了,不想再被憨憨女主祸祸。 P:T T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帮匪子居然被女主的骚操作折服了! 乔思白:我现在有点懵,我是不是占山为王,成了山大王了? 第25章 025 乔思白社死了。 在被一群山匪一路追捧着下山,听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倒拔大榕树”的英勇事件时,乔思白恨不能挖个洞埋进去。 延觉背着她听了一路,大约也是觉察到什么,淡淡转移话题:“你们都是打哪儿来的?” 二当家的听到延觉问话,迟疑一瞬,“大部分弟兄都是打荒城过来的。” “荒城?” 延觉微微一愣,很快便想起来,这是南境的一座小城。 也是百姓口中,有去无回的一座城。 便也是这时,乔思白脑中“嘀”地一声,系统P上线:“宿主记住‘荒城’这个地方,按照目前的发展,下一步你得前往荒城救难。” 乔思白:“救难?” 她愣了一下,一时不习惯P给她安排的这么个任务。 可转念一想,主线已经改成了事业线,乔思白又觉得好理解了些。 看吧,这样的任务,果然比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好接受许多。 这样想着,乔思白顺着延觉的话问了句:“荒城现在怎么个情况?” 二当家的没说话,反而手下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荒城,城如其名,已经是个荒废之地喽!” “前两年水涝的时候,荒城被淹得最惨,官府不但不救灾,反而带着米粮跑路,我们百姓去邻城求助,那当官的嘴上说着会帮忙,一转头就调遣了厢军,直接把城给封了,七万多人被关在城里,没水没粮,只能等死。” 乔思白听得紧了紧拳头,“他们有病?有这能耐不去赈灾,封城做什么?” “怕跟他们抢粮呗,这灾荒闹了几年,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头?大难当前,谁还不都只顾自己死活?” 乔思白抿了抿唇,缓缓出口:“可这,也不是你们去屠村杀人的理由吧?” 那人捏了捏拳头,似乎是想反驳,但被二当家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一路沉默着下了山。 乔思白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可她琢磨着这些人作过恶,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心里总归还是有芥蒂的。 然而等快到山脚下时,一水儿的山匪只剩了十来个和两个当家的。 乔思白不由得攥紧延觉的领口,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我觉得有点奇怪。” 延觉本也警惕着,听乔思白这么一说,用气音安抚了句:“别怕,有我。” 可这话一点也没安慰到乔思白。 她揪着延觉的衣领,“有你又怎么样?你觉得咱俩是跑得过还是打得过!他们那个大当家的看着就能碾压你!”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听出来她近乎抓狂的语气。 延觉抿了抿唇,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怎么,回了句:“那不是还有陛下么?” “陛下天生神力,单手倒拔千年榕树,万一贫僧不敌,还能指着陛下带贫僧逃出生天。” 乔思白:“……” 这话跟掐住了乔思白命门似的,她瞬间噤声,反复思考着如果延觉要问,她该如何解释。 这时独眼大哥已经走到两人前面,和他们面对面。 模样还是那般凶狠,可却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陛下的话不错,就算我们遭遇诸多不公,就算我们的家人全部都因为这场灾害而丧命,就算我们的家乡现在成了一座人鬼不进的荒城,就算我们自己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这也不能成为,我们去杀害别人的理由。” “大哥!” 二当家的听了这话,急了,忙解释:“陛下,我们虽占山作匪,但也不是——” 乔思白抬手打断,“让他说完。” 独眼大哥低下头,哑声说了句“谢谢”。 “我们大多数人最开始,也只是想要一条生路。荒城最开始被淹的时候,官府的人撑了船出城,城里的老少妇孺无人过问,一夜之间,尸横遍野。” “后来饥荒,半城的人跪到官府前求他们开仓赈济,当天夜里他们打死了守在门前的几个青壮年,带着米粮钱款不见踪迹。” “我们也向邻城求助过,陛下,”独眼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没有人一开始就愿意走上恶道,我们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努力活着。” “可天道不公,灾祸当前,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们也不过是选了一条,能够让自己活命的路。” 乔思白听他说完,心情有些沉重。 天灾面前,人人本都渺小。 “罢了。” 乔思白摆摆手,语气有些恹恹,“没有谴责你们的意思,但你们手上背着的那些人命,人家也只想活着,他们也无辜。” 二当家适时开口:“我与大哥只会劫粮油,陛下说的屠村……若不是我三弟,就是其他山头的人干的了。” 哦,所以说,现在山匪还分流派。 “那也是造了恶业的,干点好事儿不过分弥补吧?” 乔思白斟酌着,“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去荒城看看?” 这话一出,几个山匪还没反应过来,延觉却是皱眉:“荒城有进无出十分凶险,陛下还是不宜前去。” “为何有进无出?” 二当家的张了张嘴,解释:“官府封城,大约是在洪水退去后。城里的人尸家畜无人处理,如今怕是……” 乔思白明白了。 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要爆发瘟疫的,大概那邻城的官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二话不说派兵封了城。 真狠哪。 “总得有人去吧。” 乔思白思索着,下定决心,“若只是没有粮油,就叫梧城的李大人想法子接济一下,若真是遇着瘟疫了,那……” “也也得有人想办法,控制局面吧?总不能真的放七万条生命,在里面活活等死。” …… 决定要去荒城后,乔思白还是先回到梧城。 见她平安回来了,李振差点都要跪下了,立刻又要去给佛祖装香。 听说她要去荒城后,李振手一哆嗦,刚烧的香灰落在他手上,烫得他嗷嗷跪下,声泪俱下:“陛下,您去不得啊!荒城如今瘟疫纵行,您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你知道荒城瘟疫的事?” 李振本还想瞒着,见实在瞒不住,便点头,“臣知道。” “荒城封城数月,原先臣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直到两个月前,守城的官兵抬出一具溃烂的尸体,微臣才知那荒城里的百姓在遭这等大罪。” 听了这话,乔思白当即起身,“你既知道百姓遭罪,为何不管?” “我、我……臣倒是想管,可臣也……无能为力啊!” 李振急得快哭出来,“那水涝淹了农田,长不出庄稼,那也长不出药材来。臣纵然有心想救助百姓,那也,斗不过天啊!” “那为何——”不上报朝廷? 然后半句到了嘴边,又被乔思白生生咽了回去,突然就想到前些日遇到的那个叫陈半刀说过的话。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乔思白想到朝廷的那些破事儿,心烦意乱得很,现如今她逃难在外,自然也无法向京城求援。 那该如何?能如何? 这时系统P的声音幽幽飘来:“宿主别忘了,你有万能的小P呀!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心想事成。宿主,不考虑一下吗?” 乔思白学精了,“你先说任务,我再考虑。” P:“宿主需要用以下三种方式邀请延觉法师一同前往荒城。 第一,撒泼; 第二,卖萌; 第三,打滚。 以上三种,缺一不可,否则就会判定任务失败。温馨提示,请宿主一定要记得说话、动作要温柔些,如果太粗暴,也会判定失败。” 乔思白:“……” 作者有话要说:P:(欲哭无泪)“绑定了会拆系统的宿主怎么破?” 乔思白:(生无可恋)“绑定了恋爱脑系统怎么破?” 作者:不慌,系统马上掉马,完了你们该拆拆,该坑坑,我可以搬着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发糖。 第26章 026 彼时,延觉正在自己屋里,拿着一串念珠念经,超度亡灵。 他既已破杀戒,心绪难免不稳,闭上眼,都会想到在山上时那些人伸出血手向他求饶,可他似是杀红了眼般,分毫不留情面。 于是那一双双绝望的手,就成了拉他下地狱的恶鬼的手,嘴里虽念着心咒,身体却像被业火灼伤一般,痛苦难耐。 有无数双手在拉扯他,延觉陡然生出了冷汗,气息紊乱,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便是这时—— 门“嘭”地一声被踹开,乔思白站在门口,语气有几分不耐:“我要办一件大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延觉倏然睁眼,心跳过速,他低眸看自己手里的念珠,某一颗似乎出现了裂痕。 而乔思白显然没发现延觉的异常,系统P疯狂拍桌尖叫:“温柔!温柔!温柔啊宿主!温柔的人会踹门吗!你也太粗暴了!” “闭嘴吧你!” 乔思白直接吼回去,“劳资能答应你这任务已经够你烧高香的了,别哔哔赖赖要求太多!” 延觉平复情绪,回过神,就见乔思白脸色不大好,似乎是和谁大吵了一架。 他微微一愣,想着,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敢跟陛下吵架,还把她气成这样? “陛下要贫僧做什么心理准备?” 这话似曾相识,延觉很难不想到背着乔思白在山上跑时她突然说的那句话,不由问:“又是那位神秘人让陛下做的吗?” 乔思白当场噤声,P也消停下来,小声提醒:“宿主别忘了,不能让旁人知道小P的存在哦。” “放心,记得。” 乔思白嘴里答应得爽快,转头就对延觉大方承认:“对,我不是自愿的。但你别问,问我也不会说。” P:“……” 延觉默了片刻,拿念珠在乔思白四周晃了晃,惹得人警惕问:“做什么?” “没什么,”延觉没发现异常,抱歉一笑,“只是陛下最近跟换了个人似的,贫僧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陛下中邪了。” 乔思白:“……” P:(摊手)“看吧看吧,老早就提醒宿主要维持原主人设了,要让人发现,宿主真的会被当妖女一把火烧死的。” 乔思白想了想,“那我要是被烧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P:“不会。” “那会怎样?” P:“宿主会无限重生,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直到完成主线任务。” 乔思白:“……靠。”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但乔思白觉得,反正在延觉面前已经那样了,也没必要再往回找补,索性解释了句:“你也不能这么说,人总是会变的。像朕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哪还能像之前一样?” “陛下说得是。” 延觉答得恭顺,话锋一转,“所以那位贫僧看不见的神秘人,又想让陛下做什么呢?” 乔思白噎了一下,几番想破罐子破摔,又在听到“电击警告”的时候刹住脚,硬着头皮:“同我一起去荒城呗?” 延觉“哦?”了一声,低笑问:“是陛下自己想要贫僧去,还是?” “它想。” 乔思白脱口的瞬间,一阵电流打过来,她立刻补道:“我也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乔思白揪住自己的衣袖,“你去也行,不去也可以。” 又一阵电流打过来,乔思白立刻改口:“当然,还是去更好。” P看不下去了,“宿主,这样下去是要被判失败的。” 乔思白咬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心态,揪住延觉的衣领往下带,美眸轻瞪似是威胁:“你去不去?” 延觉被迫凑近她,看着姑娘愠怒中带着几分霸道,总算有了几分,他记忆中的样子。 却又分明,有那里不太一样。 延觉说不上来,只是垂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问:“去,便如何?不去,又如何?” “你不去是吧?” 手上的劲紧了又松,乔思白突然一屁股坐地上抱住延觉的腿,“我他妈求你去。” 不等延觉反应,她又自顾自问:“还不去是不是?那我打个滚先,你再考虑考虑。” 乔思白毫无感情地在木榻上滚了一圈,最后坐在边上,手勾住延觉的衣袖,扯了扯嘴角,“现在,你可以答应了。” P:(惊呆)“……” 太牛逼了。 这个宿主真的太牛逼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所有本来可以很苏很甜的设定都变得这么傻逼且生硬的? 延觉看着乔思白,眼神全是打量,他视线落到被她轻扯的衣袖上,又落到她的脸上。 说不上什么情绪,也没抽手,只是淡淡问了句:“若贫僧拒绝呢?” 乔思白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延觉会真的拒绝。 不过想来也是,她本就是他意料之外的偶遇,延觉本来就是要往东走的,他们本就不同路。 这样想着,乔思白本来以为自己会无所谓,可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大约,是因为任务要被判失败了吧。 她这样想,也不强求,很痛快地说了句:“那也行,我不强人所难。” 就算放弃了这个任务,起身欲走。 P崩溃了,“这就没了?宿主你这也太随性了,怎么就不争取一下呢!你看法师的神情,明显就是期待跟你一起去的啊!” “他那是以为我是萧思。” 乔思白神情恹恹,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罢了罢了,本就说好不干涉他们的事情的,现在一别两宽最好。” “等以后我完成任务要回去的时候,再给他写一封信,说明一下情况就好了。若真是两情相悦,总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就错过彼此。” 她说得很大度,可心情就是莫名地有些不畅快,P很是无奈,“那系统就要判定宿主任务失败了哦。” 判就判吧。 乔思白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门前,身后人忽然喊了她一声:“陛下。” 她停住脚步,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转过头,面色平静问:“怎的?” “贫僧会与陛下一同去的。” 话题落,乔思白听到了“任务执行成功”的系统音,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觉得不妥,便压了压,“哦”了一声,“你自己想好。” “贫僧已经想好了。” 延觉看着乔思白,眉眼带着笑,低眸,似春风荡起一池的温柔。 “贫僧可见不得陛下那般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呜呜呜女鹅你不要失望,妈妈这就给你安排100个和尚陪你。 乔思白:(微笑)滚。 第27章 027 见不得她失望。 乔思白回到屋里之后,后知后觉,“我哪里失望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秋玉愣了愣,“陛下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啊?” 对吧,乔思白也这么觉得。 所以一定是那个和尚的想法有点问题,她完成了任务,可以为百姓做点事,怎么会觉得失望呢? “喂,小P,”乔思白想起来一事,“你好像没说这个任务完成了会获得什么奖励?” “不会又是什么跳三米五、打响指让人下跪这种傻逼技能吧?” 乔思白被坑怕了,她觉得这个系统鲜少有靠谱的时候。 P“嘀”了一声:“任务奖励‘妙手回春’江湖神医一名,这个人将会帮助宿主解决荒城的瘟疫,但是……” “但是?” “但是这个神医性格有点古怪,还有点特殊癖好,”P顿了顿,小小声:“她,喜欢和尚。” “……” 另一边,延觉同样得了这个消息,眉心微觑:“喜欢和尚?” C:“不错,这个人对陛下来说很重要。荒城的瘟疫能否化解,端看此人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延觉皱眉,“既然有救难的本领,为何不肯主动相帮?” C顿了一下,一时也不好解释,只说:“人家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 延觉得了这话,心里开始琢磨可靠程度。 他行走游历多年,倒没少认识一些悬壶济世的神医,偏还真没听过“小西”说的这位喜欢和尚的杜若神医。 犹豫了片刻,延觉忽然问:“这不会又是你和你那朋友搞的把戏吧?” C一噎,装傻:“什么朋友?” “你说呢?” 延觉语气淡淡,颇有几分要算账的架势,“我就道陛下一贯是个直脾气,怎么一会儿一个样?搞了半天,是你们在捣乱。” “作弄我和陛下很有意思?” C:(垂死挣扎)“我没有别乱说!陛下个人行为,勿上升系统!” 延觉轻轻“哦”了一声,拖了长长的尾音,冷不丁来了句:“所以陛下确实也被你这种叫‘系统’的玩意缠上了。” C:“……” 算了,本也已经兜不住,C干脆自暴自弃:“行吧我承认,陛下确实也带了一个系统。但陛下跟你一样,根本不听系统的指令,还——” “暴力拆解”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C及时收住,改了口风:“经常威胁我们。” 延觉觉得这是萧思干得出来的事,但还是问了句:“威胁你们做什么?” C“呵”了一声,“还能是做什么?” “陛下对你情根深种!她威胁我们,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一嗓子一吼,延觉有些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意思是……陛下是为了得到贫僧,才让你来控制贫僧的?” 若真是这样,好像一切都说得通,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延觉还没来得及去深思,就听C痛心疾首地吼:“你这是在怀疑陛下的感情吗!你忘了她背着你逃难还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吗!你这个负心汉,不回应人家也就算了!居然还怀疑!” “渣男!狗和尚!” 延觉:“……” 这“小西”吵嚷起来着实烦人,饶是延觉也有些不耐烦,“说够了?” “……” “说够了,就给贫僧解释一下,”延觉慢条斯理的,“陛下怎么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她以前从来对太后言听计从,原先在宫里时,却冲撞太后好几次。” “她生来娇气,从未离开京城,如今却漂泊在外也不喊一句苦,坚强得让人心疼。” “虽然人人都道她跋扈张扬,但我知她性本软弱,这次来梧城,却屡次拍桌骇得李振一句多话都不敢说。虽有帝王魄力,可——” 延觉顿了顿,“这属实不像她。” 再便是待他的态度,看他的眼神,同他说话时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C听着这话,脑子飞速运转着,“那陛下不是都解释了,人小姑娘历经人世变故,一夜长大也正常。” “是吗?” 延觉捻着佛珠,也没去深究,只是思绪飘远,“可我怎么总觉得,陛下有什么秘密。” …… 得了神医的消息后,乔思白就让大当家疾风想法子去打听,自己则拿着个算盘拨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她顶着个黑眼圈去找李振,直接甩了本子给他,“就这些东西,你看能不能凑出来,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管你们城里的富豪借,回头朝廷会还给他们的。” 李振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款项,瞪大眼睛,“陛下,这找百姓借钱,不太合适吧?” “那你现在打哪儿凑钱去?” 话虽是这样说,可让李振一个当官的去问百姓借钱,这实在有些拉不下脸。 乔思白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要不你把户房的账本给我,我给你算算能凑出多少来?” 这话一出,李振立马不敢吱声了。 朝廷这两年拨到他们手里的款项本就不多,扣掉公款再按着人头一匀,几乎所剩无几,可家里十几张嘴等着吃饭,所以李振私下里也就昧了些。 虽是不多,可对李振来说也是极为羞耻的,更何况天子亲临,这篓子若是捅了出去,怕是人头不保。 李振去凑钱和物资之后,秋玉扶着乔思白回屋里休息。 看到乔思白困到不行却还在研究梧城商铺,秋玉忍不住开口:“陛下明知那李大人是个心里有鬼的,若是叫他把昧掉的公款拿出来,他定然也不敢不听。就算真的不听,陛下稍作惩处,杀一儆百,说不定还能让更多人把私吞的钱吐出来救灾,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留了情面?” 乔思白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心,“李振心不坏,虽说人都有私心。他昧公款一事我并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我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我给他那笔数目,梧城的户房是铁定拿不出来的。要么他就自己补,要么就得按我说的去问百姓借。如果能自己补当然最好,如果他真厚着脸皮去问百姓借钱——” 乔思白喝了一口茶,耸耸肩,“反正以后朝廷不拨款,他还是只能自己想办法。” 秋玉一贯是个聪明的,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乔思白的意思。 既给人留足了颜面,又得把这事儿给办成,该说不说,确实是比公开处刑要更为妥帖。 “可陛下不担心会伤到朝廷颜面么?” 听了这话,乔思白轻笑出声,“朝廷现在又不是我做主,伤便伤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敲了门,是二当家阴雨。 “陛下,我大哥已经寻到杜若神医的住处了。” “这么快?” 乔思白有些惊喜。 可听闻神医住处距此还有十来里路,恰是在去荒城的路上时,乔思白有些为难,“你让大当家的先同神医说些好话,切莫冒犯,等这边物质配齐全了,我再亲自去请。” “那个,”阴雨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延觉法师已经先行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家里尘封多年的老醋要准备开坛了。 PS:杜若不是女二,只是女主事业线和男女主感情路上的NPC工具人罢了。 第28章 028 乔思白微微一愣。 延觉先去了?他不是说要同她一起去的吗? “哦,那也行,”大约是一夜没睡,乔思白突然有些烦闷,面前却只是说:“挺好,那你让大当家的配合他就行。” 秋玉察觉到乔思白情绪不对,便同阴雨说了几句,让他先走了,转而回来从乔思白手中抽走了账本。 乔思白抬头,神情有些不悦。 “陛下,您一宿没合眼了,”秋玉温声哄劝,“还是先歇会儿吧。” 乔思白没说话,也确实是有些累人,加上前几日着了寒,脑子昏涨得厉害,便把事情都放在一边,睡下了。 可一闭眼,眼前还是密密麻麻又零碎的账目,明明困得不行,脑子却异常清醒。 耳边还全他妈是拨算盘的声音! 乔思白烦到不行,侧了身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捂住耳朵,开始数绵羊。 数着数着,脑子里又出现了延觉那张脸,以及他的声音—— 贫僧会与陛下一同去的。 贫僧可见不得陛下这般失望。 呵,渣男。 还是拨算盘的声音比较好听。 …… 乔思白终于歇下的时候,延觉已经到了杜若神医的住处,是梧城外一座小山的脚下,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阵阵药香。 延觉犹豫了一下,正欲上前,就看到疾风等人原地不动,不禁问:“怎的了?” 疾风有些局促,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抬手指了杜若家的方向,艰难开口:“神医的家人……是被山匪杀的,她认得我。” 延觉微愣,看着疾风和他的手下垂头站着不动,大约也就明白了。 这位杜若神医的家人丧于山匪之手,对疾风一伙人,定然是恨透了的。 “那,诸位便在此等候吧,贫僧先去探个究竟。” 延觉说着,便提了步子上前,心里却琢磨着这神医愿意相帮的可能性。 留在原地的疾风一干人等躲在树后,有个下属实在忍不住,就问了句:“大当家的,你觉得这和尚有多大把握?” “说不好,不过我听说这女的对和尚比较有好感,所以,”疾风挠了挠头,“也说不准吧。” “可这和尚是陛下的男人,不会出事儿么?” 这话一出,疾风立刻捂住了下属嘴巴,一只眼睛死命瞪他,警告:“在这儿,可千万别提什么‘陛下’‘官府’之类的,听到没?不然事情办砸了,我宰了你!” 疾风生得模样凶狠,劲儿又大,吓得那属下哆嗦着连连点头,都快哭出来似的。 便是这时,一道女声幽幽扬起—— “你们在这做什么?” 疾风手一抖,回头,就看到乔思白站在一众人身前,脸色略微苍白,眼里的红血丝隐约可见,一看就是没睡好的。 “陛下,你怎么亲自来了?” 疾风内心绝望,他可是打听到,这杜若神医除了憎恨山匪,还非常非常讨厌当官的和一些富豪。 况且,现在延觉一个人进去了,万一等下三个人撞上了,那场面…… 疾风不敢想。 “我听阴雨说你们找着人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过来看看呗。” 乔思白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情况如何?见着人没?” “还没,”疾风硬着头皮,“那个……法师大人已经进去了。” 乔思白“哦”了一声,“那你们还搁这儿呆着做什么?知道的晓得你们是来求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蹲点把人绑了呢。” 说着,她便大剌剌地往杜若的住处走去,吓得疾风一激灵,扑过去抱住了乔思白的腿。 乔思白:“?” 下属:“???” 他们的大当家什么时候也会抱人大腿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陛下!” 疾风不是没看到下属们惊愕的目光,心里一横,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您去不得,还是等法师大人带好消息过来吧!” 被山匪头子抱大腿这事儿对乔思白冲击有些大,她试图把腿抽出来,可疾风拽得紧,惹得她攥紧腰带哇哇大叫:“喂喂喂!我脚要抽筋啦!快放手啊!” 疾风死活不撒手,一旁的阴雨和下属们暗暗捏了一把汗,生怕乔思白把人拎起来甩出去。 幸好,这位“天生神力”的女王陛下性格还是比较温和,拽了半天没成,干脆放弃,“行了我不去还不成?你赶紧把手给我撒开。” 她又不是非去不可。 可看疾风这么分离阻止她进去的样子,八成是怕坏了延觉好事儿吧。 乔思白心中冷笑,为萧思感到不值。 非常不值! 也就是这时,听到动静的延觉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曼妙女子。 白衣飘飘似仙人般,虽戴着斗笠看不清真容,却也能大致勾勒那女子的轮廓。 是个美人。 众人顺势望过去,知道那就是杜若神医了,便识趣退下。 疾风也从地上起来,压低声音同乔思白说了句:“陛下,这就是神医杜若,不过她性情有些古怪,万一……您也担待着些。” 乔思白瞧过去,看着延觉和那神医一前一后走出来,嘴角微微上扬。 是哦,她是有求于人,态度得好些。 然这一笑,却让人止不住毛骨悚然,迎面走来的延觉不禁顿了顿脚步,心里发毛。 但面上还是力持镇静,上前朝乔思白行礼,恭顺介绍:“陛下,这位就是杜若神医。” 这话一出,乔思白还没反应,杜若却先激动质问:“圣僧,你说她是……陛下?” 乔思白轻轻觑眉,不明白杜若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点点头,平静开口:“是朕,朕听闻神医名声在外,特地来——” “圣僧,我在问你话,”杜若丝毫不给乔思白面子,打断她,“你来舍下找我出山救难,是受官家指派么?” 延觉抿唇,“救苦救难乃是天经地义,与受谁指派有何关系?” “天经地义?” 杜若突然嘲讽出声,“天子不作为,上苍降罪人间,当官的都只顾自己利益不管百姓死活,为何偏偏我救人,就成了天经地义?” 她指着乔思白,情绪突然激动:“她身为皇帝却不怜爱自己的子民!凭什么我救人,就是天经地义?” 莫名被骂了一通的乔思白火气上来,脑子里P拼命警告:“宿主别和她起冲突!荒城瘟疫只有她才能解,千万千万别闹掰啊!” 乔思白倏然克制情绪,干涩解释:“我没有不爱惜自己的子民,此次求神医出山,便是为了解救荒城百姓。” 然得了这话,杜若态度也丝毫没有好转,只是冷笑了一声,“亡羊补牢罢了,又装什么圣君?”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所以来迟了T T 日常心疼大白,一个现代女孩子被拉到古代来背锅,明明不是自己干的事儿却还要被骂。不过我们大白业务能力超能打!撑起一片天指日可待! 第29章 029 这话一出,乔思白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心里的火气腾起,压都压不下去。 凭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她? 凭什么她要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感应到乔思白的情绪将要到达临界点,P瑟瑟发抖地提醒:“宿主,忍住啊……” 乔思白攥紧了双手,还未出声,延觉已经站到她面前,语气严肃似是警告,“神医,请你慎言。” 杜若非但不听,还嘲讽道:“我原先还以为圣僧与我是一路人,没想到也被俗世蒙了心,竟会维护这么一个皇帝。” 乔思白彻底怒了。 她不顾机械音的警告,上前一把推开延觉,指着杜若的鼻子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名头就在这儿装什么清高上帝呢?还跟你一路人,你他妈是在侮辱谁?” “你说得不错,你救人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要像你一样站在至高点绑架你,只要你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乔思白指着杜若的胸口,“就他妈爱救不救!” 她也是气到不行,语速噼里啪啦的,还带了脏字,不光是延觉,就是疾风和阴雨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骂完之后,乔思白人是舒爽些了,不等杜若有反应,仰着头高傲转身。 下一刻电流就打了过来,乔思白一个踉跄,脸就往地上砸去,眼看着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躲在树后的疾风和阴雨立刻冲了出来,才幸免于难。 “吓死了,”乔思白拍着心口,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毁容。” 阴雨没敢说话,眼神瞟了眼乔思白差点砸到的地,悄悄松了口气。 看到乔思白差点跌倒,延觉心也悬了下,见疾风和阴雨接住了人,方才放下心。 转而再看杜若,延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神情微微凝重,默不作声地横在两者之间,挡去杜若的视线。 “那是疾风。” 杜若开口,语气与方才的冷嘲热讽已是不同,压抑的嗓音里满是恨意,一字一顿:“疾风,你居然还没死!” 说了这话,杜若也就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地上的乔思白等人,又看了看延觉,莫大的悲凉和讽刺涌上心头。 “神医,”延觉适时开口,“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杜若厉声反问,指着地上的几人,“难道他们不是同一伙的吗!身为天子,与这种为非作歹的贼人同流合污,还假惺惺地来救济什么百姓!” “据我所知,神医的家人并非疾风一派所害,况且他们已打算改邪归正。” 延觉始终挡在二者之间,语气平淡,“他们已臣服于陛下,愿意多行善事将功补过,陛下心慈,愿给他们一条生路,何来同流合污一说?” 乔思白懵了片刻,很快也就理清了思路。 这杜若神医的家人应当是为山匪所害,而山匪横行霸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朝廷和官府的不作为。 所以,杜若既恨透了山匪,又憎恶朝廷,隐世多年不出,大约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替官府收拾烂摊子。 想通了这一点后,乔思白对杜若这个姑娘突然有了几分同情。 她站起身,走到延觉身边,刻意保持了距离,语气真诚道:“对你家人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是要求你必须去做什么,只是你现在有能力可以帮更多的人免除苦难。” 杜若轻笑出声,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眼里含泪,“凭什么呢?” “众生施苦难于我,凭什么又要我从苦难中解救众生?” 乔思白耸耸肩,不甚在意般,“随你,不强求,不勉强。”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踹了还在地上的疾风阴雨,“回去了,给我把全梧城的医书和郎中都找过来。” 疾风和阴雨被一脚踹懵,回过神后连连应下,抱歉地看了眼杜若,便要走。 “喂!” 杜若突然喊了声,不知道叫谁,她咬咬牙,冲乔思白提出交易:“我可以出山救人,前提是你要剿杀掉所有山匪流寇,如何?” “不如何。” 乔思白头也不回的,连打几个哈欠,“回去了,后会有期,再见。” 没有答应,也不算拒绝。 …… 回到梧城后不出一个时辰,疾风阴雨真就把全城的医书和老郎中请了过来。 整整一屋子,一二十来人,看得乔思白心生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21世纪开组会的时候,底下全是大佬,她和同门排着队一个个上去挨骂。 不过不同的是,因着她的身份,这些老郎中应当也不怎么敢骂。 但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中医学的小白,乔思白听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望闻问切就崩溃了。 然后打发走郎中,独自一人面对一屋子的古籍医书,黯然伤神。 P:(无奈)“宿主这是何必?多的是办法可想,偏偏喜欢难为自己。” 乔思白:“你不懂,学无止境。多学一门技术我以后多一条道路,我可不想一辈子当程序员。” 说着,她随手拿起一本《黄帝内经》。 P也不知道是说她过于天真还是过于自信了,到了这份上,自己的宿主也只能自己宠着。 便问:“宿主要加buff吗?简简单单一个任务,学习无忧哦!” 乔思白冷笑:“劳资他妈高考省状元你质疑我学习能力?” 翻开《黄帝内经》,一水儿的繁体字文言文。 乔思白默。 失策了。 她是理科状元。 …… 延觉回来的时间晚了点。 听秋玉他们说,乔思白已经把自个儿关屋里一下午了。 秋玉最是着急,“怎么办?陛下昨儿一宿没睡,早晨还有点发烧,这么熬下去怎么受得了?” 听了这话,延觉二话不说就敲门要进去,C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什么心理准备?” “你没听秋玉说?陛下今儿一天心情都不好,尤其知道你自个儿去找杜若神医后,”C煞有其事般煽风点火,“虽然知道是公事,但以陛下的性子,大约还是不高兴的吧?” 延觉顿了顿,这回很是上道,一下子就明白了一般—— “你的意思是,陛下可能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乔思白:???我吃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点点不开心而已啊??? 第30章 030 下午的阳光正好,温度喜人。 书上的字渐渐放大,伴随着“嘭”的一声,乔思白的额头重重砸在了书桌上。 “我悟了。” 乔思白猛地又抬头,“我他妈再也不敢嘲笑中医学的朋友神神叨叨的了,他们都是神仙!” “我早该听他们的!通什么宵,肝什么代码!赶什么报告!” 乔思白有些激动地翻开书,指着某一行字,“阴阳四时,万物之终始,死生之本也「1」。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按着书上说的,改变我的阴间作息!没有什么比长命百岁更重要!” P:“……” 它觉得宿主不是悟了。 是傻了。 “那个,”P同情开口,“要不你还是想办法去劝劝杜若神医好了,我觉得你继续这样下去,明儿该进山里学神农尝百草了。” 乔思白突然不说话,一动不动的,只有眼珠子默默扫过屋里那一摞一摞的古籍。 P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琢磨着劝她:“你看啊,梧城那么多白发苍苍的老郎中都搞不定的瘟疫,是你看几千本医书就能解决的?” “俗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这本《黄帝内经》才看了多少就这样了,真看完几千本——” 乔思白“呵”了一声,身子往后仰躺在木榻上,书盖着脸,“那人家都那么说我了,我还跑去求她,我不要面子的?” “再说,那她话说得也没错,没道理官府的人放任百姓生死不顾,她就非得救人不可。” 说着,乔思白翻了个身,趴在榻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她有选择的权利。” P无话可说。 于是延觉轻悄悄推门进来的时候,乔思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捧着那本《黄帝内经》。 只是实在有些困倦,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却又强撑着。 延觉轻手轻脚走近,乔思白没有反应,他蹲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额头。 是有些烫。 这时乔思白也睁眼了,眼神迷蒙着看他,没头没脑地蹦出句:“你胆子挺大。” “进来也不敲门也不问,直接上手,”乔思白身子一侧,单手托脸,“是嫌朕最近对你太好了吧?” 延觉垂眸看着似在同他闹别扭的姑娘。 如今在外奔波,穿着比不得宫中华丽,发饰也不及那时繁琐,长发垂了一缕在身前,颇有几分慵懒。 她生来便有几分媚色撩人,饶是未施粉黛,就那么端坐在那儿挑挑眉眼,都带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可延觉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在吃醋,平淡的一句话也成了娇嗔。 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低笑着说了声:“听闻陛下在生贫僧的气,贫僧担心敲了门,陛下不让进来,只好先斩后奏。” 乔思白“哦”了一声,“那你可真行,知道我不让你进就自己闯,就不怕我赶你出去?” “还有啊,”乔思白拿书拍了拍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哪个嘴碎的在造谣?无缘无故的,我生你气做什么?” “陛下的不开心一贯都写在脸上的,还总是口是心非。” 是这样吗? 乔思白有些狐疑,下意识捏了把自己的脸。 有点疼。 但,清醒些了。 便从木榻上爬起来,拿书挡着打了个哈欠,疲倦道:“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看书。” “您气色不太好,还发着烧,”延觉目光落到书名上,皱眉:“找个郎中就好了,自己琢磨这些书做什么?” 乔思白脑子转得有点慢,反应了一下才明白。 哦,延觉以为她看《黄帝内经》是为了发烧自医。 “是你蠢还是我蠢?” 乔思白拿书指着他,“要只是为了退个烧,我有病啊这么折腾自己?” “那陛下是为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乔思白神秘兮兮的,这会儿不知道是自己突然清醒了还是被一本《黄帝内经》给教育了,叹了口气,“因为自己都不信我能从这些书里找解决瘟疫的方法。” 延觉:“?” 自己从古籍医书里……找到解决瘟疫的方法? 延觉看着乔思白,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眼神却莫名带了几分别的什么。 他心想着“小西”果然没骗他,陛下果然吃醋了。 而且,醋得不轻,醋得都失去理智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乔思白不高兴了,她总觉得这和尚看她的眼神经常奇奇怪怪,就是那种,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就想一巴掌呼过去的程度。 延觉掩唇轻咳了一声,眼里藏着笑,轻声道:“我去问大夫要一帖风寒的药,陛下吃下了再继续看书不迟。” 乔思白看着延觉的背影,摸了摸微烫的额头,还有点发懵。 半天后她才喃喃:“这种情况,不应该劝我放弃吗?” 搞不懂。 乔思白还在跟《黄帝内经》苦苦斗争的时候,延觉已经煮好了一帖风寒药,顺便上街买了几颗糖,攥在手里。 他记得陛下打小就不爱吃药,但通常一颗糖就能哄好。 然而等回到乔思白屋里的时候,却见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书和一只笔,大约是累到不行。 延觉试探性叫了几声,没应,他便小心把人拉起来,想喂她先吃个药。 “烦死了……” 睡得不好的乔思白戾气很重,跟没骨头一样,顺势就往延觉身上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也不睁。 延觉身子微僵,下意识喊了她一声,试探问:“先把药吃了,行吗?” 没人应,只有姑娘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延觉没辙,只好把药放在一边,小心把人抱起,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一宿没睡还可劲儿折腾,不累才怪。 延觉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当年对一些医书颇有研究,便鬼使神差坐在案前。 那本《黄帝内经》才看了不到一半,书上却已经做了不少批注,似乎是不太能看懂这一类书,所以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本也不是个肯读书的料。 似乎是想到了好玩儿的事,延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渐渐那笑又有几分凝固。 他视线落到批注的字迹上,眉心轻拢,不由得又看了眼榻上熟睡的人。 分明还是那张脸。 可字迹却是,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1」来自《黄帝内经》。 乔思白:有一种吃醋叫,你(未来)对象和他的僚机都觉得你吃醋。 作者:所以你是吃醋吗? 乔思白:没睡好而已,不过你们觉得是就是吧。(摊手) 第31章 031 萧思打小性情急躁,坐不住,字迹却是清秀内敛的。 当年在皇家寺院礼佛抄经,倒让人刮目相看,不成想这骄纵跋扈的华瑶殿下竟还写得一手好字。 而如今这《黄帝内经》上的批注,字迹无甚章法,可行笔却似一气呵成般酣畅,字里行间透着与她行事风格如出一辙的张扬。 是眼前的这人,却不像他记忆里的那位华瑶殿下。 延觉心下涌上一个想法,起初觉得有些荒唐,可如今看着这截然不同的字迹,却是不得不面对。 便喊道:“小西。” C“嘀”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延觉犹豫半天,终于把压在心里很久的想法问出口:“陛下是不是……也同我一样?” 是不是同他一样,从前世重生来的? 是不是同他一样,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 延觉原先觉得这个想法匪夷所思,可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如此么? 他因为执念重入轮回,那别人也可以,况且若真是如此,陛下前后行为的种种异常,几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萧思走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啊。 不过两年的时间,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变化么? 延觉想不大明白,便等着C的答案。 然而C静默片刻,回应得干脆:“系统崩坏中……” 延觉:“……” …… 乔思白昏沉睡了一夜,醒后脑袋还晕乎乎的。 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后,乔思白正准备喊秋玉,便见着她那堆满医书的案前坐了个人。 坐了个,穿了红色袈裟的和尚。 乔思白脑子“嗡”了一下。 还未反应过来,系统P就“嘀”了一声,轻快开口:“恭喜宿主被动完成任务‘和延觉法师共处一夜’!已为宿主增加限时buff‘过目不忘’,新的一天,宿主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乔思白:“……”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乔思白骤然想起昨儿看了《黄帝内经》后,夜里睡觉满脑子都是筋骨肾气阴阳,醒来又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学一样。 太傻了。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一个从未接触过医学的人可以在短短几天内解决那么多老中医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觉察到她突如其来的自省,P很不给面儿地补了句:“才发现啊宿主。” “你闭嘴。”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算是彻底清醒了。 她看向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的延觉,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陛下辛苦钻研医书,贫僧自然要帮衬着些。” 延觉轻笑着应道,手里的笔不停,“贫僧已为陛下批注了四十一本三十九卷,陛下洗漱用餐过后便可开始阅读。” 听了这个数字,乔思白腿一软,差点给延觉跪了! 四十一本文言文! 怎么不干脆杀了她! “延觉,”乔思白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我不想看医书了,一本都不想。” 延觉“嗯?”了一声,终于抬眼,“怎么了呢?陛下昨儿不是说要从这些医书里找到解决瘟疫的法子么?” 面对自己口嗨画的大饼,乔思白硬着头皮,“是,但我那不是——” “既然如此,陛下辛苦,贫僧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古籍医书千万卷,陛下一人短时间内怎么看得完,所以——” 延觉语气温柔,“贫僧帮陛下把一些部分批注出来,陛下读起来也会顺畅些,可节约一些时间。” 乔思白:“……” 你他妈都批注了,还让我从头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乔思白盯着延觉。 这佛子似是生来便平易近人,眉目里带了柔,语气温软,同她说话的语调像是在哄劝小孩儿一般。 可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乔思白说不太上来,就是觉得今天的延觉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正当乔思白准备问延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外头有人“叩叩”敲门。 乔思白眼皮突突直跳。 打开门,就看到疾风、阴雨还有一水儿的人抱着书、拖着板车,神情兴奋,“陛下,我把隔壁城的医书也搜罗过来啦!还有一些老郎中家藏的古籍!” “噢!还有一些山壁的拓片和龟壳,据说是上古时期关于药草秘方的记载!” “对了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个青铜药鼎,上面密密麻麻刻了许多看不懂的字……” “……” 乔思白两眼一黑。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延觉不是佛子。 他是个魔鬼!!! …… “女帝为寻秘方救民,彻夜翻阅三千医书”的事情传遍梧城。 当即梧城百姓就炸了锅,一是没想到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亲临小城,二是身为皇帝如此爱戴百姓,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于是梧城开始有人传言,说如今在位的这位华瑶殿下乃是天降神人,专为解决荒城的这一场灾难而来。 更离谱的是,那帮杀人如麻、丧尽天良的山匪在见到华瑶陛下后居然乖乖俯首,更是让人坚信这位陛下一定是神明指派。 而梧城百姓盛传乔思白事迹的时候,乔思白本人还被按头扎在书堆里,欲哭无泪,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倒是有几个郎中,不知是看她可怜还是被她的精神所感动,自发加入了翻阅医书的行列。 被关了整整两天之后,乔思白顿悟了。 彻底顿悟了。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困死在自己画的大饼里! 为什么要那么听延觉的话! 不是还有杜若神医吗!!! 彻底想通之后,乔思白把手里的书砸在延觉桌前,板着脸,“我不干了。” “你去找杜若,就说我求她行行好!我真的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延觉看到乔思白眼底乌青头发炸毛的样子,忍着笑,故作为难地说了句:“可贫僧去找杜若神医,有人会不高兴的。” “谁他妈不高兴!你让他来翻三千本医书或者把秘方配出来!做不到就不要瞎哔哔!不高兴也给劳资憋着!” 乔思白气到不行,虽然有了“过目不忘”的buff,她看起书来倒也不费劲,基本翻一遍就能逐字逐句地记住。 可,她不理解啊!! 等于装了一堆无用还没法消化的知识在脑子里,完全是在做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 乔思白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蠢了,跟杜若置什么气!又装什么开明大度! 延觉看着乔思白气呼呼的模样,颇有几分她年少时的影子。 他不由又想到最后看到的萧思,二者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重叠又分开,延觉一时恍惚,似是难以分辨,可又觉这两人予人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一个满目苍凉,像是历经了人世沧桑终不得安宁; 一个目光澄明,眉飞色舞间张扬尽显,又带了几分少年人不恭于世的高傲姿态。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分明是不同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延觉甚至觉得,眼前这人与年少时的萧思,亦是不同的。 “喂,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啊?我没同你开玩笑,杜若喜欢和尚,你赶紧想办法找她来帮忙啊!” 乔思白的声音把延觉的思绪拉回现实,终于还是眼前这人占据了他的双眼。 延觉看着似小猫般炸毛的乔思白,一时晃神,竟忍不住伸手,轻轻覆在她头顶。 “陛下放心,贫僧不会去找杜若神医。” 他嗓音甚是好听,蛊了乔思白的心神,她一时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只是在那只大掌的轻抚之下,沉溺在那人温柔的眼神中,听他轻声说:“她马上就会来找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画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第32章 032 重获自由的乔思白像是只撒欢的鸟儿,连呼吸都畅快了。 方才在屋里时总觉得有些憋得慌,心跳止不住加速,耳根子还有点发热。 真是憋坏了。 乔思白这样想着,心里却止不住回味刚刚被摸头的那一幕,她抬手覆在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 ……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像。 P很不合时宜地出声:“嘤嘤嘤。” “?” P:“我的cp好甜好甜,小P好高兴哦嘤嘤嘤。” 乔思白:“……” 罢了。 不想跟这破玩意儿置气毁掉自己的好心情,她算着时间,最迟明日李振也该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下午就得启程去荒城。 虽说愿意同去的郎中也不少,但他们也表示自己确实没有解决瘟疫的能力,兜来兜去,似乎还是非得杜若出马不可。 不过刚刚延觉说什么来着? 他不去找杜若,杜若会主动找上门来?应该……不能吧。 但事实就是,杜若确实自己找上了门,但她没进府衙,差了自己手下的药童递了个信,约着乔思白出去了。 前脚踏出府衙大门,乔思白就被众人齐刷刷的一句“陛下千秋!”给惊着了,放眼望去,全都是慕名而来的老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光,见到她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 亏得李振早有准备,派了府兵维持秩序,但百姓过于热情,从府衙门前排了整整两条街,乔思白一度有一种自己是流量明星被粉丝接机的错觉。 耳边是百姓的呼声—— “华瑶陛下千秋万岁!” “陛下一定要保佑我们梧城再无灾荒!” “陛下大妹子!从荒城回来后记得去我家吃饭,我家那口子手艺老好了!” “……” 乔思白脑瓜子“嗡嗡”的,被四五个官兵护着上马车,还有百姓钻了空子,从窗户给她塞东西。 拿起来一看,好家伙。 自己手抄的医书,夹着几片风干了的不知什么药材。 乔思白合上手抄本,按着眉心,“我被‘闭关’这两天外面发生了什么?突然一夜爆红了?” 秋玉端了杯姜茶给她,笑道:“大伙儿知道陛下您为了荒城的瘟疫在努力,见着人了难免激动,您别生气。” 乔思白“嗨”了一声,“生什么气?我就是觉着突然一下全城百姓都晓得了,万一这事儿我没办好,岂不成笑柄了么?” 就这样絮叨了一路,乔思白到了杜若约的地方,黑色牌匾上刻了三个敕金大字:济慈堂。 似乎是个医馆,站在门口就闻到有药香飘来。 没人接待,敲门也无人应,乔思白只好自己走了进去。 里面倒是人多,好些个药童忙前忙后的,有一个急急忙忙端了一篓子药草,差点把乔思白给撞了。 吓得那人不轻,连连道歉。 她倒也不恼,提醒了句“当心些”,然后就看到了杜若。 蹲在许多装了药材的簸箕旁,似乎是在配什么东西,乔思白没有上前打搅,反而是杜若看到了她,眼也没抬地说了句:“资源有限,不能确保进荒城的每个人都平安无事。” 乔思白没太听明白,杜若让一个小药童拿了个药囊给她。 “戴着,”杜若面无表情,“进去后,我可没时间顾你。” 哦,大约是传说中的避温散,避免自己被感染的。 乔思白拎起那个药囊,掂了掂,还挺实,味道也有些冲,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问:“就我一个人有?” “你那个分量最足。” 乔思白懂了,耸耸肩,觉得这人也真是奇怪,前几日还指着她鼻子骂人,今儿突然就对她特别关照。 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你刚说资源有限,”乔思白收起药囊,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示点什么,“缺什么?缺多少?我去给你想想办法?” 杜若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乔思白,眸光清冷。 半晌才开口:“陛下应当知道南方近来多涝,地里收成不好。同理,要救治一城百姓所需要的药材也不够。” “需要什么?我让人去想办法。” “不必。” 杜若声音有些冷,大约是想到乔思白让去想办法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伙山匪。 气氛突然尬下来,乔思白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 旁边杜若的徒弟青芝开口圆场:“一般病症需要的白芷、地骨皮、苍术那些都不太够,但最麻烦的还是香茅和薄荷,因为需要新鲜的,所以……” 乔思白正要开口,系统P“嘀”了一声:“宿主赶紧应下,这些药材小P都有办法找到。” 虽然但是,乔思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那我去想想办法,明儿进城要用的物资我都让人备齐全了,不出意外的话,午时左右可以动身。” P催促:“宿主赶紧的,还要去找药材。” “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这边准备好后,我让人过来接你。” 杜若沉默半天,乔思白似是着急,也不等她有回应便要走。 终于在她快要踏出门的时候,杜若叫住她。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如质问般:“既然有心,为何不早一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乔思白硬是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对百姓有心,为什么现在才开始付诸行动?也许你早一点关注,许多人都能免于这场祸事。 乔思白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回答杜若的问题。 她沉默着想,若今日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真正的萧思,没有系统加持,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萧思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纵然知道京城以外民不聊生,那又能如何? 她自己都在深宫之中水深火热,自己的至亲尚且应付不过来,又哪里有那个能力,去拯救千万黎民? 错不在萧思,至少乔思白这么觉得,那错又在谁? 乔思白无从得知,只是在杜若冷淡的注视下平静回答:“也许,每个人都有她的苦衷呢?” …… 傍晚时延觉从外布施回来,只见着秋玉一人,不见乔思白。 便问:“陛下人呢?” “陛下答应杜若神医去找一些新鲜药草,一回来便叫上疾风他们一起进山去了。” 延觉皱眉,抬眼看向天边,日头都快落下去了,还没回来。 心里就莫名有些焦躁,毕竟陛下身上带着伤,人又病着,这样到处跑着实让人不放心。 更何况疾风和阴雨他们,也算不得多值得信任的人吧? 便去拿了自己的禅杖,“我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喇叭)都让开!C导和P导又要开始加戏催进度了! 第33章 033 太阳渐渐落山了。 乔思白看了眼身后火红的夕阳,烦躁地挥起一无所获的小手,“你是不是又在坑我?这漫山遍野都他妈是野草,哪里有成片的香茅和薄荷找?” 机械音语气悠哉:“不可能,你再找找,一定有。” “这话你说多少遍了?山头都翻遍了,没有就是没有!” 乔思白看了眼零星穿梭在山间的人影,内心更加恼火。 离她最近的阴雨看着天色渐晚,不免喊了声:“陛下,回吧!白日再寻不迟。” 想着这么多人跟着受累,乔思白懒得再听系统的什么话,拎着空空的篓子准备回。 她在的位置离所有人都不算近,杂草丛生,最高的地方都快没头顶了。 然而走了没两步,乔思白就一脚踏空,跟着就失重下坠,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顶上小小的一片天,乔思白大字躺在泥土地上,生无可恋。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只有掉陷阱。 来时疾风就提过,这山里有不少捕猎挖的陷阱,有几丈深,乔思白目测了一下这个洞的高度—— 也还行,找到落脚点后,她跳个三四次就能出去。 但,问题就在于…… 没有落脚点。 乔思白憋了一口气没地儿撒,她觉得这肯定是P搞的鬼,故意引她来这么个地方,挖个坑等她掉下来。 “送我上去,立刻,”乔思白面无表情,“否则我闲着没事,可能会对你动手。” P这次没被威胁到,直接休眠,没了声儿。 天渐渐黑下来,外头风声猎猎作响,蝉鸣声声入耳,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乔思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拢了双手在嘴边,乔思白对着洞口大喊:“有没有人能听见哪!” “疾风!” “阴雨!” “来拉我一把啊!” 无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回声,他们离她太远了,无法听见她的呼救。 山间夜里气温低,加上洞中阴冷,乔思白感到一阵寒意,抱着自己瑟缩在洞中央,轻颤着仰头。 不会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一晚上吧? 再等个把时辰,气温更低些的时候,她可能会冻死在这里,怎么捱得过整晚? 况且万一遇到什么野兽…… 乔思白不敢想象,她不能坐以待毙,站起来试着攀爬了几次无果,只好尝试着呼唤系统。 “小P,你吱个声儿行不?我不动你了。” “你不送我出去也行,但你别休眠,”乔思白声音发着颤,“跟我说说话。” 没有回应。 恐惧渐渐从心里蔓延开来,乔思白死死咬着唇,站在洞中央。 老天哪,这辈子我可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你应该不至于……对我这么残忍吧? 正绝望着,洞口传来声响,跟着是一声焦急的,“陛下!” 乔思白立刻回应:“在这里!” 她拢着双手在唇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声嘶力竭地喊道:“延觉!我在这里!” 嗓子沙沙地疼,有些哑了。 洞外的人听到回应,可似乎有些难以辨认方向,乔思白记得这一片外面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她怕延觉看不清也掉下来。 情急之下,她想起来延觉给她的佛铃,哆嗦着掏出来摇响。 似是有感应般,延觉很快找到了洞的位置。 确认乔思白的位置后,延觉手扒着洞壁,几下到了底。 “陛下,”延觉没有带火种,此刻只能借着微弱的月色辨别她的脸,似是安抚一般,“别怕,贫僧来了。” 她定然吓得不轻,一个人在这么深的洞里呆了这样就,方才呼救时声音都在抖。 这样想着,延觉正准备伸手去拉乔思白。 “你下来做什么啊?” 延觉的手顿住,听她绝望道:“你直接在外面放绳子拉我上去就好了啊,下来了,咱俩都上不去。” “……” 好像,挺有道理。 延觉仰头看着有些高的洞口,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听到陛下呼救,担心您一个人在这里害怕,下意识就……” 先下来了。 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再看具体情况,好像他下来也,并没有起到什么实际作用。 无非是从一个人等救,变成了两个人。 静默片刻,气氛有些尴尬。 乔思白哼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假装镇定:“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延觉轻轻“哦”了一声回应,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多余,“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会很害怕。 不知道是自责还是失落,延觉情绪突然不高,他没带火种也没有绳索,一时不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可转念想到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陛下手还伤着,延觉收敛了情绪,想要问她有没有受伤。 乔思白却先一步开口,喊了他一声,然后沉默片刻,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般,“我有点冷。” 延觉愣了愣,随即把自己的袈裟脱下来披她身上,又想到了什么,补了句:“洗过的,没弄脏。” 乔思白默默抬眼看他,没吱声。 延觉愣了一下,莫名想到在山洞时“小西”说过的话,突然恍悟般,“陛下是想让贫僧……抱您吗?” 乔思白:“……” 这人……听懂了直接行动就是了,还问她! 她要怎么回答?说“是,你抱抱我”还是假装矜持一下,说“不是,你想多了”? 乔思白挣扎半天,干脆不作答,轻轻把头靠在延觉身上,身子还止不住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怎么。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火气,有点像寺庙拜佛时萦绕在鼻息的那种味道,但又不完全一样,沾在人身上,意外地有点好闻。 这会儿乔思白脑子有些昏沉发烫,下意识地依靠着,又怕引起误会,就解释了句:“我有点头晕,站不稳,借我靠一下。” 延觉低低应了一声,僵硬抬手攥着她身上袈裟,没直接碰到她身子,故作镇静,“那贫僧扶着点陛下。” 这个氛围就,有一点点微妙。 但乔思白已经懒得想那么多了,她抬手揪着延觉的衣衫,慢慢平复了内心的恐惧,正准备松开他,休眠许久的P突然“嘀”地一声上线。 “宿主,任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啦,第二更晚上。 第34章 034 “滚!” 听到P的声音,乔思白一肚子火气,她现在一刻也不想跟这个破系统呆着,便要手动让它休眠。 P瑟瑟发抖。 虽然乔思白并没有强制它休眠的能力,但P也深知自己惹到她了。 “宿主你听我解释。” “闭嘴!” 极度的恐慌过后,乔思白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对着屏幕一阵胡乱操作,不知是不是触到了什么,突然一阵电流就打了过来。 乔思白双腿一软,就往地上跪去,延觉顺势扶着她蹲下,担心问:“陛下是不是伤到腿了?” “没有,你先别说话。” 乔思白强忍着疼,手还攥着延觉的衣衫,又生扛了两次电击,眼冒金星。 生理上的疼痛还是次要的,乔思白心里委屈得不行。 就算她生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富二代,可打小也是家里娇宠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 越是这样想,乔思白越觉得生气,但又无能为力,便松了延觉背过身去,胡乱抹了把眼泪。 延觉听到动静,不禁愕然。 陛下这是……哭了? 可他不好开口问,怕伤了姑娘的面子,便仰头看着洞口,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去。 这时漆黑的洞里,突然钻出来一点小小的似星星般的光亮,落到延觉手背上。 是一只流萤。 延觉抬手,那只流萤便飞走,引着延觉的视线到了更深的黑暗中。 那一瞬间,原本漆黑的洞中突然繁星点点,角落里飞出来好多只流萤,萦绕在两人周边。 “陛下,快看,”延觉轻喊了乔思白一声,“好多星星。” 乔思白情绪低落了一阵,人本也没什么精神,听延觉这么一喊才轻轻抬头,不由愣住。 真的是好多星星。 好多,会动的星星。 似乔思白打小在城里长大,这种漫天流萤的场景只有在动漫或者电视剧里见到过,她自认不是什么热爱浪漫的小女孩,可被萤火虫围绕着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感动和喜悦。 不算特别强烈,却也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份负面情绪。 P这才敢开口:“嘤嘤嘤,小P真的错了,宿主不要生气了嘤嘤嘤。” 带了一点娇嗔语气的机械音……可太他妈诡异了! 乔思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语气依旧僵硬:“你闭嘴。” P:“嘤嘤嘤,小P不闭,小P要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将功补过,带宿主出去并且找到香茅和薄荷。” “但宿主现在在生气,小P害怕,小P不敢告诉宿主任务是什么。” 乔思白:“……” 不敢告诉她的任务…… 乔思白捋了一下现在的处境,脑子突然异常清醒,“所以这个任务,不会又是跟这个和尚有关的吧?” P:“……宿主好聪明哦。” 乔思白:(微笑)“所以你一直没让我找到,是为了拖时间等和尚过来。” P:(满头大汗)“……是,也不完全是……” “所以是什么任务?” P不敢作声,它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有些嗑昏了头,这任务莫说乔思白铁定不肯做,就是它说出来…… 也一定一定,会死得很惨。 “说话,”乔思白耐心渐无,“都已经这样了,如果还让我空手回去的话,我怕你到不了明天。” P:“……” 可是如果说了,它可能就没有下一秒了! “说不说?” P:(鼓起勇气)“……就,也不是很难,只要宿主的某个位置碰一下延觉法师的某个位置就行……” 乔思白皱眉,“说人话。” P:(豁出去了)“就是……接吻。” “……” 乔思白豁然站起,延觉忙跟着起身,“陛下怎么了?” “哦,没怎么,”乔思白突然有点不敢直视延觉,手捂着额头,“起得有点猛,晕了。” 延觉忙过去要扶,乔思白却背着身躲开,伸了一半的手微微一滞,有流萤在两人之间不断穿梭,气氛尴尬。 手指渐渐蜷缩,延觉属实有些搞不懂乔思白,她时而靠近时而疏离,弄得他的心情也跟着不断上下。 是不是因为记得前世,心中对他有怨恨,所以故意折磨他的呢? 又不像,她是皇帝,折磨他的方式千万种,况且萧思做事一贯单刀直入,不会这么迂回。 “那个,延觉,”挣扎半天,乔思白终于开口,“我首先跟你说明,我真的不是变态。” 延觉:“?” “我是想我们俩一起离开这里,并且,我需要找到杜若要用的药材,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你要觉得自己吃亏了,回头我再补偿你。” 延觉有点听不懂,“什么?” “就是那个神秘人,它答应帮我找到香茅和薄荷,并且有办法让我们出去,但,”乔思白顿了顿,有些尴尬,“它要我做一件事情。” 这下延觉明白了,是“小西”的那个朋友,它好像比“小西”要厉害许多。 “陛下如果需要,就做吧。” 延觉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贫僧配合陛下。” “……”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硬是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她想如果这个时候来一句“它让我跟你接吻”之类的,气氛得尴尬成什么样儿?她完全想象不到这话说出来后,要怎么收场。 犹豫半天,乔思白先喊了P一声,“碰到就行了吧?” P:“???宿主居然同意了吗?天啊我的宿主是什么神仙!!!小P还以为活不过今晚了呜呜呜呜。” “是啊,你还能活一个时辰,”乔思白面无表情,“所以这个任务,就当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吧,毕竟相识一场。” P:(惊恐)“……” 于是乔思白从怀里掏出手帕攥在掌心,没回答延觉,而是借着微弱的光亮盯着他的嘴唇。 心脏狂跳,她僵在原地,实在不知道怎么迈出那一步。 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她根本无从下嘴。 “延觉,你说句话,别总那么看着我。” 乔思白决定分散延觉的注意力,再出其不意,这样她比较好做心理建设。 听了这话,延觉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系统让乔思白做的任务。 可陡然让他说点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好洞口月亮冒了个尖,顺口就说了句:“今晚月色真好……” 话音刚落,便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唇,止了他的话头。 作者有话要说:C:(无能狂怒)禁止拉踩!!!劳资的本事你还没见识到! 第35章 035 只碰了一下就离开,气息相缠不过一瞬。 但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的延觉,还是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背过身去的姑娘,眼里有愕然。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讷讷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所以刚刚,陛下亲他了? 好像是,但又不完全是,她拿了一条手帕隔着,并没有真的碰到他,触感虽是柔软,却也有几分不真实。 以及,欲盖弥彰的味道。 手渐渐离开嘴唇,落在心口的位置,延觉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了许多。 相比之下,乔思白镇定许多,大约是做足了心理建设。 况且她刚刚直接莽过去,也不知道碰到的是嘴巴还是脸。 就像平常喝水碰到杯壁一样,除了触感不一样,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乔思白扇着手掌降温,面无表情地同P进行交涉:“可以了吗?” P:(小鸡啄米)“可以!非常可以!小P要晕过去了嘤嘤嘤,怎么可以这么甜!” 乔思白心中冷笑,抬手擦了一下嘴角。 真的是搞不懂,做个任务碰一下嘴也能觉得甜。 乔思白和系统交涉的同时,延觉已经平复好心情,突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能气氛不那么尴尬。 于是半捂着脸喊了声:“陛下。” “嗯。” 头也不回的,声音还有点冷淡,延觉顿时有点怀疑方才那个吻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我们这就能出去了?” 延觉指了指洞口,亲完这么久无事发生,他语气不由得困惑:“陛下那位神秘的朋友……莫不是在诓陛下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乔思白总觉得他这语气不是在怀疑她那位“朋友”。 像是在怀疑她。 “你再等等,”乔思白有一点不高兴,依旧没回头,“我那朋友脑子不太好使,会有延迟。” “这样啊。” 延觉轻咳了一声,面上一本正经,嗓音却似隐了笑谑般,“我还以为陛下扯谎,故意占贫僧便宜。” 乔思白:“……” …… 约莫过了一刻钟,在外头寻人的疾风阴雨终于发现了这个陷阱,放了绳梯拉两人上去。 出来的时候,乔思白身上还披着延觉的袈裟。 众人心照不宣般,并没有人问延觉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也没有人说多话,只是疾风打了个岔子,道:“说起来刚我们上山的时候路过一片地,长的好像就是陛下要找的东西。” 乔思白心中一喜,下意识看了眼延觉,用眼神告诉他:看吧我说的是实话,没有人故意要占你便宜。 延觉假装没看见,漫不经心问了句:“那白天的时候怎的就找不着呢?” “不知道啊,真是奇怪,讲道理那地儿那么大,咱们这么多人不应当见不着。” 疾风喃喃自语,“真是邪了门儿。” 哦,是挺邪门儿。 乔思白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她真的会被人当成妖女一把火烧了,虽然P的金手指真的很好用,但在这个时代,还是过于玄乎了。 这样想着,乔思白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关掉系统。 疾风带着人去挖药草了,不知不觉路上又只剩了她和延觉两人。 一前一后,延觉在她后边,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乔思白起先没察觉,满脑子都在想关系统的事儿,直到身后延觉冷不丁来了句:“贫僧倒不觉得邪门儿。” 乔思白骇了一下,“什么?” 她扭头看到延觉神色,瞬间明白了他说的什么,干咳,“不用怀疑,就是这么邪门儿,你想想我都能单手扛大树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是这样吗?” “当然。” “那可能是贫僧多虑了。” 延觉停了脚步,两人站在广阔无垠的山脚,周边的草快有小腿高,夜风吹过,带来几只流萤,星星点点,又瞬间没了踪迹。 “听陛下解释得这么认真,贫僧心里,”他语气似真非真,“不知怎么,竟然还有点小失望。” …… 备好了需要的物资后,一行人便往荒城出发了。 启程那天下午,李振亲自在城门相送,声泪俱下,百姓也跟着面露悲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送丧。 乔思白无语嚷道:“别哭丧着脸了,就不能盼我点好?” 李振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喜庆一点,实际却笑得比哭难看,“臣也想高高兴兴恭送陛下,可荒城那地儿……微臣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陛下要不还是别亲自去了,您就留在安全的地儿指点,行吗?哪有君王自个儿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的?” 其实乔思白刚决定亲自去荒城时,李振就劝过她,声声泪下,直言那荒城如今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听其他人描述,乔思白自然也知道此去的危险性,就连杜若也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认为古代的瘟疫大约类同于现代的流感,无非是医疗条件跟不上,所以才显得可怕。 而且在关闭系统前,乔思白已经从P那里获得了此次荒城瘟疫的具体情况,源头在于贯穿城中的那条护城河,从中心往两边的位置扩散,只要不靠近护城河,基本不会有什么被感染的风险。 拍了拍李振的肩膀,“荒城的官府跑了,总得有人出面牵头吧?” “要不朕不去,你去?” 得了这话,李振“噗通”一声跪下了,不敢说话。 乔思白在同李振沟通的时候,延觉站在装满救援物资的马车旁,手上握着念珠,静静注视着乔思白的背影。 以及目送乔思白离开的,梧城的百姓。 他想起上一世自己所到之处,同样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对京城那位不作为的女帝恨之入骨,遍地都是辱骂声。 如今却是不一样。 不论眼前这位陛下自何而来,性情为何与先前截然不同,延觉都觉得,她会是一位,值得百姓爱戴的君王。 正觉有几分欣慰时,延觉脑子里机械音突然响起:“宿主,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 C的语气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小P……也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出了点状况,陛下已经没有任何庇护了,进了荒城可能真的会出事。” 第36章 036 延觉不大明白C的意思,但也清楚此行去荒城,确实过于凶险了。 那是一座有去无回的城,大约包括杜若在内的所有人都抱着视死如归般的心境。 延觉看着乔思白上了马车,沉默半天,还是喊了她一声。 乔思白停下动作,站在马车上扭头看他,“怎的了?” 她心情似是不错,明媚的眼里带了狡黠,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不会也要劝我别去吧?” 延觉张了张嘴,没把话说出来。 劝她的人并不在少数,若是真有用的话,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于是延觉摇摇头,改了口:“没有,贫僧只是想同陛下说,到了荒城,您一定要时刻跟在贫僧左右,贫僧会护着您。” 乔思白微微一愣,许是没想到延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住她,竟然是说这么一句话。 觉察到周围人暧昧的眼光,乔思白轻咳一声,“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伤员。” ……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掉以轻心了。 由于没有经验,进城第一天物资遭到了哄抢,尽管疾风阴雨拼命拦截,但原本的物资也损失了大半,更要命的是当天夜里就有人开始发起了高烧。 杜若把了脉之后,神色凝重,立马吩咐青芝和其他徒弟:“单独收拾一间屋子把他们隔开,其余人都戴好避瘟散,接触病患的时候一定蒙好口鼻。” 于是第一天就折腾到了大半夜,人手不够,甭管有没有经验的都顶上去了,便是乔思白也帮着煎药端药,丝毫没有帝王架子。 倒是让杜若有几分刮目相看,但她面上不显,只叮嘱:“你顾好自己,可没人有空管你。” 这人,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吗? 乔思白翻了个白眼,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瘫坐在石阶上,延觉他们才从外面回来。 如今他们单独收拾出来一个废旧的院子熏着避瘟散,但此处没法容纳整个城的病患,因而更多的人还是得去外面走动。 乔思白看到延觉身上揣着的药囊,突然想到杜若给她的那个。 她说,这个分量最足,大约也是避瘟效果最好的。 乔思白想了想,叫了延觉一声,随手摘了自己的药囊扔过去,“带着。” 又觉得有点生硬,就补了句:“保护好自己。” 更生硬了。 好吧,乔思白承认自己有点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延觉相处了,关掉烦人的系统后她也不用做什么任务,跟延觉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点微妙。 延觉接过乔思白扔过来的药囊,微微一愣,下意识说了句:“贫僧这儿有一个。” 他拿出自己的,突然就觉得乔思白看他的眼神有点凉。 延觉心里一激灵,想起这药囊是杜若给他的,立刻不敢吱声。 “那,贫僧的这个就给陛下吧。” 延觉收下了乔思白给他的,并且把自己原先的那个系在她腰上,“虽然陛下接触不到患者,但以防万一,还是戴一个好。” 莫名其妙搞得好像,交换那啥信物一样。 乔思白扶额,但又不好解释什么,轻轻“嗯”了一声,便起身进屋睡下了。 他们带来的人有四分之一都倒下了,人手严重不够,每个人只能睡两个时辰便要起来轮班,从进城到如今几乎油盐未进。 没有足够的棉被,乔思白和衣躺下,大白天的竟也觉得有些冷,她缩在板子上,额头冒着虚汗,嘴巴也干干的。 延觉端着一碗清粥和馒头来叫她的时候,乔思白觉得有些恍惚,系统的屏幕依旧是黑的,她不能关闭P,就加了一道程序把P给黑掉了,当然它那么智能,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自己修复。 乔思白也不知道自己是闹的哪门子脾气,要这样多此一举。 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似有千斤重,延觉推门进来看到乔思白脸色极差,不由担心问:“可是没有睡好?” 乔思白恹恹地“嗯”了声,有点想吐,延觉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滚烫。 下一秒,乔思白就栽进延觉怀里,粥碗落地摔得粉碎,延觉下意识伸手扶住她,恐惧感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听到动静的秋玉赶过来,急问:“陛下怎么了!” 延觉抱着乔思白,神色有几分木讷,嘴里喃喃:“快,去叫杜若神医过来。” …… 乔思白中招了。 大约是对她强制黑掉系统的惩罚,主角光环没有了,进荒城第二天,她就从救难者变成了病患。 头一天还安慰患者坚强些,第二天自己就缩在角落里吐得天昏地暗。 杜若给她把脉,神色难看至极,像是拼命在克制要骂她的冲动。 “喂,你别这副神情,好像我生病还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 乔思白脸色苍白,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无所谓。 杜若心里来了火,声音冷淡:“早同你说顾好自己,没有人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你。” “我可以不用人照顾。” 乔思白头抵着墙,声音委实有些虚弱,“你昨儿不是说,只要配出解药的方子,荒城的瘟疫就能解了么?对你来说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已经这样了,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试药吧。” “这样,我也不算是一点儿贡献都没有做吧?” “试药是很痛苦的事情,”杜若板着脸,“你看到昨儿那些试药的人了,哪一个不是上吐下泻?况且若是方子有问题,病情还有可能会加重。” “那总得有人试吧?” 乔思白虚弱地笑了笑,“杜若,我这么相信你,你可别故意害我。” 杜若出去后,关上房门,延觉便焦急上前,“陛下可是普通风寒?” 他抱了一丝侥幸。 前几日陛下就断断续续地发热,吃过几贴药,但夜里着了寒又没怎么休息,反反复复不见好。 延觉十分自责。 他就不该何事都依着她来,或许他应该稍微强硬一点,逼着她吃药休息。 杜若摘掉脸上的面罩,轻吐出一口气,“不是。” “这几日她只能呆在这屋里了。” 话音落,延觉便要进去,杜若抵住他,低喝:“做什么?你现在进去什么也做不了!无非就是再增加一个病患!” “那我也得陪着她!” 延觉脸上难得浮出了愠怒,杜若微微一愣,平静反问:“陪着又有何用?” “沙门子弟,岂不早已看透生死常态?何况生命虽止轮回不休,圣僧如此修为,应当不是看不透又放不下的人。” 延觉攥着拳头,不明白杜若此番话为何意。 不过是一场小病,怎会牵扯到生死? C这时不合时宜地补了句:“我早提醒过宿主,陛下没了庇护,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闭嘴!” 延觉低喝,随即盯着杜若,一字一句:“神医的意思是此病无解?” “有解又如何?无解又如何?生死幻灭,因果不虚,反倒是圣僧,”杜若神色始终平静,却似道破天机一般,“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便是这时,屋内乔思白虚弱地喊了声延觉,他便顾不得杜若,转而欲进屋,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 “陛下,您开门!” 延觉语气几近哀求,“让贫僧陪着您,行吗?” 没有回应。 隔着门的缝隙,延觉看到那人艰难起身,缓缓走到离门还有几步的距离便停了脚步。 “没那么严重的,”乔思白声音很轻,语气也如往常般,“我就在留在此处,配合神医试药。延觉,你不许靠近这里。” “这是朕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感觉离京的这条单线比想象中的要长,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拖节奏,本来如果按照正常章节字数,应该30章左右又直接打回去了,为了熬新人期拆分成了两章,所以…(叹气) 但不管怎样,40章左右一定打回去呜呜,我们大白再也不要受任何委屈了,当个嚣张的女帝跟和尚快快乐乐谈恋爱(不是)! 第37章 037 屋里药味很浓,掩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身下的木榻都有些腐坏了,摸上去有些湿软。 没有足够的床单和被子,乔思白也没让他们给自己备,她身子骨不错,病症也轻,不需要特殊照顾。 只是病来如山倒。 杜若第一次端了药给她试的时候,才闻到气味的乔思白就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不过三天时间,人就瘦了一圈儿,脸也白得跟鬼似的,整日冰火两重天,乔思白缩在狭小的木板上昏昏沉沉。 好难受。 难受得要死了一般。 乔思白也有过生病的时候,但没有哪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尤其隔着窗子,看到一路来的人被横着抬出去的时候—— 她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死。 秋玉每天都在外头拍门痛哭,杜若每次来神情都越发凝重。 乔思白看到窗外那棵死树上落了一只麻雀,苍白扯了抹笑,闭上眼睛。 “叮呤呤——” “叮呤呤——” 是佛铃声。 一阵梵音入耳,乔思白眼睛张开一条缝,她听到有人摇着佛铃,轻声念着什么。 “难那牟。浮致浮。留浮丘。留浮丘。迦留尼迦。蠡牟蠡牟。迦留尼迦。鞞挮鞞挮「1」……” 乔思白听不太懂,但也知道那是延觉的声音。 差点都忘了,那和尚也是有些本事的。 当时在祭天大典上,镜禅长老对她念除障真言,差点要把她的魂魄从萧思的身体里抽开一般,是延觉的佛铃强行打断了镜禅。 他的修为应当很高,至少在京城应当是数一数二的,那为什么要放过西行成佛的机会,而选择苦修呢? 对啊,按照P之前说的,萧思是在延觉西行之后万念俱灰的,可现下一切的走向和P给出来的都不一样,她没有让延觉留下,是延觉自己选择的。 乔思白睁开眼,听着延觉诵的经文,蓦然想起他当时离开京城时说过的话—— “不管发生了何事,您就待在寺院里,等贫僧来接您。” “不该陛下承受的恶果,贫僧愿为陛下去扭转它的因。” 乔思白脑子昏沉,意识却突然异常清晰,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也就是这时,脑子里久违地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机械音。 …… 几丈高的云台上,延觉盘膝而坐,一手握念珠立于身前,一手执佛铃轻摇,嘴里念着《药上菩萨心咒》,红色袈裟被风猎起,周身似有金光环绕。 念珠上佛印渐显,延觉每念一次,金印便要再亮几分,有两枚念珠上的金印渐渐出现裂痕。 C疯狂惊叫:“你是在用自己的修为换陛下平安吗!疯了吧!快点停下啊!!” “快停下!你这样滥用修为很容易出问题的!你想再入轮回甚至堕恶道吗!!” 延觉置若罔闻,甚至用除障真言屏掉了所有杂念和外音。 入轮回。 堕恶道。 便又如何呢? 若是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他要这几世修为又有何用? C要疯了,在崩坏的边缘拼命挣扎,可它的话分毫入不了延觉的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金闪闪的五十四颗念珠灭掉了三颗。 妈的! C暗骂一声,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控制剧情的走向了,为了避免崩坏,只好强行破掉延觉的咒术。 但它并没有直接干预的能力,只能在延觉的意识中作梗,很快延觉便在一片金光之中,看到了那个他熟悉不过的红色身影—— 是萧思。 是,还没有成为帝王的萧思。 她那时的面容还有几分稚气,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人前骄纵刁蛮的公主殿下,总是在看到他时冲他甜甜地笑,喊他一声:法师哥哥。 延觉猛然睁眼,忽觉自己站在寺院前,红色的墙上斑驳着阴影,他微微一怔,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他回过头,就看到萧思站在那里,手里的小金扇一摇一摇的,见他回头,便掩了唇笑,娇声问了句:“发什么呆呢?快走了。” 延觉心下愕然,总觉得有几分异样,却又说不上来,只得在萧思的催促声中跟上她的步伐。 却也刻意保持着距离,不亲不疏,他从前一贯如此,便是连看都不会正眼看她。 因她是公主,是将来的皇帝,是不容亵渎和侵犯的,延觉那时除了敬她身高权贵,更多的也不过当她是个小孩儿。 是个小孩儿罢。 延觉这样想着,看着萧思的背影却有几分恍惚,脑海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与眼前那个有几分相似。 却又不完全是,延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法师哥哥,”萧思突然停下脚步,在一片清湖边上,夕阳映红了一池的水,她头也没回的,“再过几日,我就要做皇帝了。” 延觉微怔,应了声:“恭祝殿下千秋。” “可我不想要当皇帝呀,我想跟法师哥哥在一起。” 萧思转过身,像小孩儿撒娇一般想要拉拽他,延觉却下意识避开了。 “殿下,”他声音莫名有几分疏离,语气低哑,“您又在说孩子话了。” 一只蜻蜓落在湖面,荡了一圈儿涟漪。 萧思微微一愣,强笑着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法师哥哥,你看着我,”小姑娘强入了他的眼,有几分执着地问他,“当真不喜欢我吗?” 延觉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贫僧对殿下的喜欢,只是臣民的爱戴罢了。” 萧思轻轻“哦”了一声,敛了眸子,“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突然画面一转,到了福宁宫中,萧思哭着拽紧他的衣裳,袈裟被揉得皱皱巴巴。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对天发誓心无杂念,否则你就会堕入轮回!永生永世不能修成正果!” 延觉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不带一分温存。 “我对天发誓。” “若贫僧心有杂念,便永堕轮回,生生世世难成正果。” 手指便一点一点被掰开。 延觉从萧思眼里看到了绝望,他蓦地想起了什么,刚要伸手去拽,画面突然又是一转,他手触到了湿凉的硬物。 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从里面被反锁,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站在里面。 延觉对上她的眼神,心口却莫名一滞。 “延觉。” 她喊他的法号,声音沙哑中带了几分清冷,平淡中带了几分疏离,一字一顿:“不许靠近这里。” “这是朕的命令。” 隔着门的缝隙,延觉一点一点看清被阴影笼着的那张脸,和当年的萧思,分明一模一样! 延觉猛地清醒,咒术中断,唇边瞬间染了殷红。 作者有话要说:「1」取自《药上菩萨心咒》。 滥用修为那里是私设!还有男主已经知道大白和萧思不是一个人了,他对萧思的感情更多是执念(类似你因我入歧途我却没能救你之类的),不是爱情,从对两者不同的态度也能看出来。爱情是后来跟大白才有的。(不沙雕了我好不习惯呜呜) 第38章 .038 延觉回到乔思白房门前, 房门依旧紧闭,浓烈的药味萦绕在鼻息。 他手里那串念珠又裂了一颗珠子,上一次。还是破杀戒的时候。 延觉把念珠串在手上, 站在门后,透着缝隙看着屋里的那人。 乔思白靠墙蹲坐在床头,闭着双眼, 手里转着先前梧城百姓塞给她的手抄本, 脑子里机械音喋喋不休。 P:“宿主你太乱来啦!你知道没有主角光环你差点死掉吗!小P差点以为见不到宿主了呢!” “宿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小P以后对宿主言听计从指哪打哪!绝不会自作主张!” “宿主原谅小P吧嘤嘤嘤!” 乔思白看到屏幕上一个疯狂磕头的黄色小人, 脑瓜子被吵嚷得有些疼,不由出声:“小P。” P见乔思白终于肯跟她说话了,受宠若惊:“小P在!” “闭嘴吧你, ”乔思白无情开口,“吵死了。” P:“……嘤嘤嘤。” 门外延觉见了那个白衣身影,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应当是病症未除, 乌黑的长发垂于身前,单薄中又带了几分慵懒。 她眉心轻轻觑着,似乎是有几分不悦, 手熟练地转着书, 全然不像是个病重的人。 像是风雪中的一支孤梅,娇艳却不软弱,饱受风霜却又傲然于世, 哪怕被深掩于土底,也坚韧地抽着枝桠,高傲地绽放着。 说起来这一路,她也吃了不少苦,可延觉从未听到她说过一句抱怨。 也从未喊过一声疼, 便是那时在黑暗的陷阱里害怕得要死,也要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软弱。 是个坚强的姑娘。 分明是与萧思完全不同的性子,判若两人,怎么他在此刻才意识到呢? 而此刻,似是觉察到外面有人,乔思白动作一顿,手里的抄本便“啪嗒”一声落在了腐坏的木榻上,夹在里面的几片药材也掉了出来。 乔思白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门后,不用猜测便知道那是谁。 神情就有了片刻凝滞,乔思白低眸,细心地将落下的药材拾起放在一边。 P通过检测乔思白的意识,了解到她已经猜到延觉重生的事情了,而C的宿主好像也知道了什么。 沉默片刻,P开口:“宿主,小P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都不想听。” 乔思白痛快回应,“闭嘴吧。” P:“……” 它的宿主为什么这么凶呜呜。 “延觉,”收拾好之后,乔思白喊了他一声,丝毫不带犹豫的,“我不是萧思。” P:“!!” 她怎么知道它刚刚要说这个! “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夺舍,也可以认为是附身,总而言之,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女王陛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延觉微怔。 回到自己的世界? 就是,魂魄归位、她要离开的意思吗? “你现在同我说这个,”延觉缓缓问道:“是要做什么?” “不想你再对我的行为有所误会,不想你对萧思的感情错放在我身上。” 乔思白想到那天杜若的话,轻敛眼眸,“还有,万一我这回真挺不过去,你也不用难过,死的是我又不是萧思。” 又顿了顿,补道:“当然,可能现下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我好像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等我顺利回去了,你再同你的女王陛下双宿双飞去吧。” 门挡去了乔思白的神色,阴霾之下,她眼里有淡淡的失落,说到“双宿双飞”四字的时候,心口也闷闷的,透不过气。 病情又加重了吧。 乔思白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可怜,完全就是促成萧思和延觉的工具人,罪全让她受了。 延觉费了点力才理解乔思白的意思。 听她说这话,不知为何,心尖儿上有点闷疼,他缓了片刻方才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在意的只是华瑶殿下的生死么?” “你以为,我只是把你当成是华瑶殿下,才会待你那般么?” 延觉隐忍着什么的时候,乔思白也莫名觉得自己如今有几分难堪。 “我和华瑶殿下——” “无所谓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乔思白打断了延觉,扬了声笑,“你是佛子,对万物生灵都有慈悲心,所以我也没有很在意你到底把我当成萧思还是谁。” 气氛瞬间到了冰点。 P不忍直视,立刻连线C,哇哇大叫:“救命!怎么变成虐文剧本了!虐的还是我的宿主!我的宿主天下第一最最好你还这么对待她!是不是在找死!!” C:(捂脸)“别慌,我觉得有转机。” P:“都这样了还有个屁的转机啊!劳资宿主现在难过得要死,你他妈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C:“……” 真是系统随主。 延觉没料到乔思白会说出“不在意”这样的话,而且她的语气好像真的无所谓一般。 也是。 除去这人“占用”了萧思的身体,他和她本身也没有什么交集,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她的陌生人罢了。 C:(崩溃)“……”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情绪,延觉垂下手掌,裂开的念珠碎了一颗,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这时脑子里机械音响起:“宿主!你不要放弃!对面宿主还很需要你!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里少不了你的帮助!就算……你们也可以心无旁骛地当盟友啊!” C苦口婆心:“你想想你的初心,你要拯救的不是天下苍生吗!你跋山涉水这么远,不是为了挽救东泷亡国的局面吗!你又不是为了跟女帝谈恋爱才到这里来的!荒城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解救!你明白吗!!!” 另一边,P也在疯狂劝说:“宿主你听我说,你都知道延觉法师是重生的了,那他肯定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对不对?你忘记京城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了吗?没有延觉法师的帮助你根本寸步难行啊!” 乔思白被噼里啪啦一顿说懵,后知后觉问:“我的主线任务是什么来着?” P:“你要干掉太上皇坐稳皇位,摆脱外戚权势的控制,笼络摇摆不定的朝臣,最重要的是那个温国师!” “他是个顶厉害的角儿,宿主一个人肯定斗不过他的!” 乔思白想到离开京城前一夜跟温湛发生的事情,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看向门口的延觉,陷入沉思。 对哦,虽然她和延觉的身份关系有点尴尬,但那也是碍于萧思。 如今话说开了,延觉知道她不是萧思了,两个人也认识这么久了,结个盟应该不过分吧? 另一边,延觉也看向了乔思白,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悟了。 他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吗?一开始执意从了女帝,不也是为了稳住她,好挽救两年后东泷生灵涂炭的局面吗? 他是个佛子,理当心怀大爱,那时救眼前人是为救苍生,如今苍生与她同在,为何不携手合作呢? 两人对视着,都轻咳一声,不约而同打破尴尬—— “我觉得P说得对。” “小西的话有理。” 又同时愣住,不解地看着对方。 “小西是谁?” “P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的内容接不上的话可以看看修过的9(上一章乔思白意识到延觉重生的两句台词出自第9章)、11、12章(这两章剧情做了删改,乔思白离京前遭遇了温国师),刷新一下就可以。 好了,现在都掉马了,话也说开了,继续快乐地沙雕吧! 第39章 .039 “……” 无言片刻, 延觉倒是反应过来了,乔思白却是一脸懵逼。 小西? 听着不男不女的,这又是哪号人物? P不敢吱声, C也怄得心梗,有气无力提醒延觉:“别让陛下知道我的存在,不然我会死的。” 延觉便不好作答, 岔开话题, “我去请杜若神医过来。” 叫了杜若过去之后, 延觉跑到后院一株桑树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拿起手里的念珠。 裂掉了一颗。 延觉虽遭到了咒术的反噬, 可他不解,那日破杀戒时,佛珠也不过有了裂痕而已,今日为何直接碎掉了? “小西, ”延觉收起念珠,回想了一下C刚才说过的话,“你说陛下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也就是说, 她这次的病一定会好是么?” C很不给面子:“不然呢?女主没了,还搞个锤子?” 延觉皱眉,不太懂什么女主不女主的, 但显然不是很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话。 毕竟染了病的人,至今无一治愈,他看到太多站着来向他求助,最终却横着抬出去的,前后才不过两天的时间。 他怕乔思白也如此。 否则, 他不会冒着堕恶道的危险,牺牲自己的修为去减轻她的病痛。 C:“按照正常的发展,陛下在这里不应该会染上恶疾,一来她有杜若神医给的避瘟散,二来有你的佛铃,哪怕P当时出了点状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染病。” “但,她那不是把她的药囊,换给了你么?” 延觉微微一怔,拿出乔思白给他的那个药囊,“有何区别?” “当时药材不够,杜若把分量最足的一个给了陛下,毕竟陛下九五至尊,谁都可以出事,她不能。” 说到这里,C兀自叹了一口气,“还好也没什么大事儿,早在梧城的时候我就安排好了,杜若神医的解瘟配方里就差一味药,刚好就是陛下手里的甘草片。” “所以,最多再等两天,神医就能把方子配出来了。” …… 果然不过两日,杜若便配出了方子。 乔思白当了这么久的小白鼠,觉得胃都快喝穿了,嘴巴也没了味道,看到黑乎乎的药汤就直反胃。 “你先给别人喝吧。” 乔思白恹恹别过头,捏了鼻子,似乎是真的抗拒。 青芝觉得奇怪,“前几日陛下试药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乔思白“啊”了一声,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忙吸了几口气,又赶紧捏住,“那我不是喝多了么?” 杜若配方子抓药去了,青芝拿她没办法。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我来吧。” 延觉站在门口,面罩遮挡了口鼻,露了一双深邃的眼。 青芝本想劝阻,因杜若交代过非医者不能随意接触患者,可看延觉就那么直接走了进来,她一时又不好说什么。 只能把药碗递给了延觉,交代了几句,开了门窗,这才退了下去。 话说开后,乔思白见着延觉也就没那么尴尬了,她瞥了一眼,背对着他,轻飘飘吐出俩字:“不喝。” 像是个不肯吃药的小孩儿。 延觉低笑了声,坐到椅子上,“疾风他们已经去取新送来的药材了,方子也已经传下去,你确定不喝?” 啧,这态度变得。 直接用了“你”,连尊称都没有了。 “真不想喝。” 乔思白侧身躺着,手叠放在胃部,“昨儿的药都还在胃里躺着,万一药性相克或者两两相抵了怎么办?” “你读了那么多医书,哪几味药相克还不清楚?” 延觉催促,“转身,张嘴。” ……靠,这狗男人。 命令起她来了还。 乔思白不乐意了,转身撑坐起,又刻意跟延觉保持了几分距离,眼里藏了几分愠怒,对上延觉似笑非笑的眼。 “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乔思白好声好气地讲道理,“虽然我不是萧思,但目前外人眼里我也是个皇帝,你是不是应该稍微尊重我一下?” 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延觉抬眸,故作恍悟一般,又十分气人地来了句:“那这不是没有外人在么?” 乔思白心里一梗,不好骂延觉,就冲着P嚷嚷:“你这是什么垃圾任务?你看这和尚像是会哄人的?我他妈又不是萧思!” P:(卑微)“宿主再忍一忍,再来三个回合你就可以直接喝了。” 乔思白麻木了。 如果不是为了解锁下个任务的必需道具加快进程回京,她哪里需要受这狗和尚的气! 另一边,C也不断在延觉脑子里嚷:“你他妈这是哄女孩子吃药的态度吗!活该你出家!” 延觉:“要么你来,要么闭嘴。” C:“……我要是能来,还有你什么事儿?” 延觉不理会它,见乔思白人都缩到最里面去了,便起身坐到榻边,耐着性子,“来,张嘴。” 乔思白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喊了他一声,“你对萧思也这样?” “上次你喂我吃饭,说的都还是‘陛下,请您张嘴’,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延觉手指微滞,倒还真的想起了萧思。 萧思初来皇家寺院禅修的时候,因过不惯清苦日子,头几天就小病了一场,请来了太医,萧思却不肯吃药。 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萧思闹起来,还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寺院里的僧人都吓了个半死,唯恐降罪,禅房外跪了一片,说尽了好话求萧思吃药。 只有延觉,直接拿了一颗糖递到萧思面前,似真非真地说了句:殿下若病着,皇后娘娘要不高兴的。 那时萧思还是公主,最怕金氏,一听这话便咬着牙捏着鼻把药给喝了,苦得眼泪花花都出来了,慌忙咬了颗糖到嘴里。 这么说起来,延觉觉得自己当初对萧思,反而还,不及待眼前人这般。 “我对华瑶殿下不这样,”延觉语气很轻,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回事儿,“她不像你,软硬不吃。” 乔思白:“……” “行。” 乔思白气笑,抢过延觉手里的药碗一口气喝下,皱着脸把空碗塞回延觉手里,强忍着口中的苦涩和想吐的冲动。 突然有什么东西抵进她嘴里,跟着一股清甜入喉,适时缓解了药带来的苦味。 乔思白愣愣抬眸,眼睫互闪,就见着延觉已经收回了手,静静坐在那里,眉眼里带着几分了然于心的笑意。 还挺欠。 乔思白把糖咬进嘴里,总觉得自己略输一筹,想着要如何扳回一局。 “明明喝得那么爽快,却故意使小性子,”延觉嗓音里藏了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故意等着贫僧哄。” “……” 不要脸。 乔思白越发搞不懂,萧思到底是哪只眼睛瞎掉了,才会对这么一个人不人狗不狗的破和尚情根深种。 还高僧。 呸! 但她也不会认输,很大方地“哦”了一声,“不是自愿,你懂的。” “那这次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第40章 .040 约莫半个月后。 南境边关的小山坡上, 乔思白趴在小腿一般深的草丛里。 蚊蝇蚂蚱直往她脸上蹿,乔思白愣是咬着牙、闭着气,纹丝不动。 延觉盘膝坐在一旁的石头后, 像是在打坐,但又忍不住睁眼,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他看着像是把草皮披在身上的乔思白, 她仿佛跟这片草地融成一体, 只露了乌黑的后脑勺, 就连头顶也插了草来掩饰自己。 若是从远一点的地方,大约是看不见的,可陡然看到她这般, 延觉还是十分震惊。 憋了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那根棍子你已经举了半个时辰了。” “别说话。” 乔思白不敢张嘴, 吐词含糊不清的。 她觉得延觉不会懂得她作为一个狙击手的觉悟,毕竟他是个能把M24狙.击.枪当作烧火棍的古代人,根本不懂什么新兴科技。 所以乔思白也就懒得解释, P告诉她, 南境最近在打仗,敌方骠骑兵今儿会从底下的山道经过,从后方奇袭金家军大营, 她的任务是把对方的将军打下马。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军倒下了,管这支骠骑营的兵有多彪悍,没了主心骨,根本不足为重。 但头一次拿枪, 乔思白心里有点没谱,便跟P强调:“你得确保我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毕竟我这,跟瞎子也没什么区别。” P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不是对着天瞎打,保准能中。” 乔思白这才放心些。 毕竟装着八倍镜,虽说瞄不准,但大致方向不会错的。 于是乔思白肩膀拖着枪,可劲儿瞄着敌方可能会出现的方向。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人来了。 乔思白手指扣在扳机上,瞄到了冲在最前的红色披风,她把焦点往下压了压,跟紧了那人。 “小P,我要开枪了。” 乔思白有些紧张,反复强调,“真开了啊。” P:“开吧开吧,保准百发百中。” 于是乔思白屏住呼吸,咬牙扣下扳机。 “嘭”地一声巨响,乔思白耳膜都快震碎了,眼看着不明所以的延觉就要冲出来,乔思白吓得扑过去,将他按在石头后边的地上,捂着他嘴。 “别出声。” 头顶的草尖儿扫过延觉的脸,有些发痒,实实在在的重量压在延觉身上,他一时怔愣,倒也不敢给她添麻烦。 心突突乱跳,他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一般,掩在掌心下的唇勾了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乔思白丝毫没意识到不对,一边不让延觉有动静,一边透过石头缝观察底下的情况。 乱作一团。 乔思白顺势摸过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瞄了一眼,很快就得出结论—— 打偏了。 头顶红缨的那个人虽然掉下了马,但依旧捂着头盔站立在中央,只是旁边有人架着他,想来是没有受伤,但吓得不轻。 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又拿着盾牌形成了防护。 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看到这一幕,乔思白炸毛了:“你他妈不是说绝对不会偏吗!” P:(捂脸)“……我以为宿主要打的是马。” “毕竟射人先射马,而且你刚瞄准的那个位置,”P声音越来越小,“就,还挺容易让人误会的。” 乔思白:“……” 于是,王没擒住,反而打草惊蛇,刚开完一枪的乔思白手都在抖,而且底下支起了盾牌,她根本不知道第二枪往哪里打。 也就是这时,身下延觉挪了挪身子,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还要压我多久?” 温热的气息弥漫掌心,乔思白手一抖,立刻松了人起身。 神情有些凝重,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一看这模样,延觉便知她应当是搞砸了。 搞砸就搞砸吧。 C早就告诉他,乔思白大概率不会成功,只是能给金家军提个醒,告诉他们后方来人了。 但延觉并没有告诉她这事,看到乔思白有些自责的神情,便斟酌片刻,“你那朋友怎么说?” 乔思白正蹲在石头后继续瞄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就,总让你轻薄贫僧的那个朋友,”延觉不紧不慢补充,“它给你这个棍子是让你做什么?” 轻薄。 乔思白本来紧张兮兮的,听了这个词儿,懵了片刻,有些震惊地看向延觉。 “是……轻薄吗?” 乔思白看延觉的神情像是受了委屈的黄花大闺女,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欠,漫不经心补了句:“但我看你每次,好像还挺享受。” 说完乔思白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跟延觉这个狗和尚比拼谁更不要脸! 而且听起来,还那么像在调.情! 虽然内心有点崩溃,但乔思白面儿上十分镇定,仿佛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 她好不容易瞄到敌方防线出了破绽,立刻集中精神。 “小P,我要开枪了。” “这次要打的是那个夹缝!你看准了!” 乔思白说着,毫不犹豫地扣了扳机,又是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耳边顿时嗡嗡作响。 然而还没等乔思白反应过来,底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和人的喊杀声,混着刀枪剑戟碰撞发出的铿锵。 似乎是打起来了,但乔思白没有去看。 她被延觉拉到了石头后边,那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乔思白感觉到那和尚凑到她耳边,不知念了几句什么,轰鸣声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句低哑的反问—— “那你呢?” 乔思白反应了一下才接上。 我看你好像还挺享受。 那你呢? “……” 这他妈!!不能忍啊!!! 这不就是□□的挑衅! 可乔思白并没有来得及反驳延觉,人就突然被撞进延觉怀里,而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身边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炸开,霎时间一股热浪袭来,飞沙走石。 乔思白心脏狂跳,指尖儿几乎麻木,她被延觉死死护在怀里,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落了有些灼热又沙沙的东西。 滚了几个圈儿,乔思白终于得见天日,吐了一嘴的飞沙。 抬眸,便见一袭红色袈裟挡在眼前,而周身火光四射,硝烟滚滚,鼻息间尽是灼烧的味道。 延觉手臂拦在她身前,袈裟护在她头顶,乔思白死死抓住他衣衫,目光呆滞,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却下意识疯狂尖叫:“这他妈什么情况!劳资刚刚真的差点被炸死!” 真的是反应稍微慢一点就要灰飞烟灭的程度! 乔思白冷汗都落下来了! 也就是那时。 滚滚浓烟中走出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的少年,嘴角勾了一丝鄙夷的笑,手里抛着炮筒,高傲而冷酷地睥睨着略显狼狈的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P:和尚越来越闷骚了(捂脸),宿主你不要输! C:(打哈欠)托管模式还挺香。 第41章 .041 乔思白透着袈裟的缝隙看到那人, 眼皮突突地跳,直觉来者不善。 这人看着年龄不大,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可乔思白瞧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杀气腾腾的,背后冷汗直冒。 “找死?” 少年冷冷开口, 带了阴狠之气, 乔思白下意识缩了脖子。 延觉轻轻皱眉, 默不作声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直直迎上那少年的目光。 此人的眉目,与萧思有四分相似, 眉宇天生自带杀伐之气的人,延觉看了他半晌,觉得有些眼熟。 “金少将军。” 延觉反应过来后,不卑不亢行礼, “贫僧有礼了。” 金琏愣了少许,随即提剑指向延觉,语气恶劣, “臭和尚少跟我套近乎!小爷最他娘讨厌和尚了!” “还有——” 金琏目光落在延觉身后那团绿不隆冬的东西上, 被延觉的红袈裟一衬,冲击力格外地强烈。 他忍住不悦,提剑指了指,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被cue到的同时一阵电流打过来,乔思白突然往前一栽,像从延觉身后冲出来一般。 “……” 这他妈…… 乔思白心里一梗,正要开骂,突然看到少年打量的目光和手里随时可能被点燃的炮筒, 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这人刚刚,差点炸死他们! 乔思白愤愤地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人家不定会放过他们,索性脖子一梗,“你礼貌吗?哪有拿剑指着还带骂人的?” 金琏也有点儿愣神,他觉得眼前这个长了张人脸的怪物有点儿眼熟,右眼皮也突然跳了一下。 也就是这时,P和延觉同时开口—— “宿主,这是你表哥金琏将军。” “少将军,这位是华瑶陛下。” 乔思白和金琏同时看向对方,二脸懵逼—— “表哥?” “陛下?!” …… 敌方的骠骑兵被歼灭后,金琏带着乔思白和延觉回去金家军的军营。 一路上乔思白还有点后怕,P赶紧安慰她:“宿主你不要慌,你可是有主角光环加持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炸死!” 乔思白冷笑:“可我刚刚都被炸飞了!” 完全没夸张。 她是真的被炸飞,然后撞进延觉怀里,亏得他反应快,抱着她一路滚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里,乔思白不免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金琏,目光凉凉。 萧思的这个表哥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啊。 而这个时候,抱剑走在前面的金琏面儿上不动如山,心里却也犯起了嘀咕。 他比萧思大不了几岁,但因为常年随父征战边关,跟这个妹妹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第一次还是九岁的时候,金琏初次见到了粉雕玉琢如娃娃一般可爱的妹妹,高兴得一巴掌呼过去。 结果就是,萧思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懵了片刻之后,突然嚎啕大哭,而金琏也被父亲金骁提着军棍揍了一顿。 金琏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暗暗扶额。 那时候这妹妹还只是个公主,他爹就给他揍得十天下不来床,若让老爹知道自己把当了皇帝的妹妹炸飞了…… 金琏觉得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想到这里,金琏不由停了脚步,转头看向跟在后头的乔思白,正好乔思白这时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神情一言难尽。 “……” 片刻后,乔思白默默往延觉身后一挪,用气音小声道:“我觉得这个表哥不太和善,你得帮忙我。” 看起来好像,很怕金琏的样子。 可就延觉所知,自打金琏第一次见过萧思之后,从此打死不回京城,就是回了,见着萧思也要绕着走。 似乎,也很怕萧思的样子。 延觉有些无奈,他迎着金琏不善的目光,夹在两人之间,多少有些尴尬。 “喂!” 金琏皱眉看着躲在延觉身后的乔思白,神情不悦,但又不好同乔思白说什么,只能对着延觉一字一句:“你,和尚,走远一点!” “不行!” 不等延觉出声,乔思白立马回绝。 金琏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压着语调,“我有话要跟陛下说,麻烦和尚让开!” “不可以!” 乔思白揪着延觉的袈裟,硬着头皮扯胡话,“我中了煞,离了和尚活不了,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金琏:“……” 还中了煞。 他看根本就是犯了傻!!! 好好一姑娘,堂堂皇帝陛下,赖着个和尚像个什么话! 但这些话金琏万万不敢当着乔思白的面说,他看着乔思白执意不让和尚走的样子,僵持了半天,妥协:“那随你。” 又觉得语气不太合适,便缓了缓,神色僵硬,“那陛下待会儿见了我父亲,别提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不用金琏说,乔思白也肯定不会跟别人提她穿着吉利服躺在草地里狙别人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还没狙中,就挺丢人。 于是两人达成初步一致,金琏这才放心领着乔思白进了大营。 跨进营帐大门的那一刻,延觉和乔思白脑子里机械音同步响起—— “宿主,任务来了,你需要想办法说服平南侯,让金琏表哥带兵打回京城。” “陛下的舅舅金骁不会真的向着陛下,如果是他带兵勤王的话,陛下以后在京城会受制于金家势力,所以你要配合陛下,让少将军跟你们回去。” 延觉这边很快应下:“明白。” 金氏保萧思登基本就是为着家族和自身的利益,难保如今金骁和平南侯不是这个想法,如果他们带着兵打回去,稳固了政权,再反手制权逼迫乔思白,外戚权势就会变得不可遏制。 因而眼下,让心性纯粹的金琏带兵勤王是更为稳妥的选择,但延觉想到金琏那性子…… 这事儿怕是,有点难做。 另一边的乔思白接到这个任务后,一脸不可置信。 “他都把我炸飞了,还凶巴巴的,我还要去求他帮我?” 乔思白略有些嫌弃,“而且这人看上去是个头脑简单一根筋的,万一他直接拿炮筒把京城给炸了怎么办?” P默了片刻,“宿主是不是觉得金表哥又刚又莽又不会动脑,做事单刀直入一根筋,完全不考虑过程圆不圆滑只追求结果?” “难道不是?” 乔思白想到刚才,如果不是这人手法偏了点,她和延觉是真的会被炸死! 虽然她能够理解,在战场上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这直接拿炮轰了半个山头的作法,真真是乔思白没想到的! 只是两个人而已!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宿主难道不觉得表哥这行事风格有一丢丢熟悉?” 乔思白想也没想就否认,“我认识的人里谁他妈这样做事的?” P:“……看来宿主对自己的理解还不够深入。不过没关系哦,这一回,小P倒是对宿主很有信心。” 乔思白:“……” 一时竟不知道,这是在骂她还是夸她。 随着金琏进到军帐中后,帐里的人整齐划一,纷纷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乔思白咳了一声,“都起来吧。” 她视线落到最前面的老者身上,而后又看向老者左手边的中年男人,便知这就是外祖父金征和舅舅金骁了。 乔思白很乖巧地跟他们行了礼,开始思索要怎么才能完成系统给的任务。 然而不等乔思白开口,金征就道:“陛下的难处,老臣已经知晓。可眼下敌国来犯,南境战事吃紧,正、后方战场都须将领坐镇,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分出兵力为陛下分忧。” 言下之意就是,知道陛下需要,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但这人又没把话说死,说了个“短时间内”。 乔思白捕捉到这词,问:“最少多久?” 金征微微抬眼,不紧不慢:“端看陛下意思。” 乔思白眉心一挑,对着金征的目光,没有说话。 就她了解的情况来看,金家军在南境镇守边疆,如此要地,不可能随便一打就面临兵力吃紧的情况,金征这么说,八成是为了问她讨好处。 可乔思白不能说,P不断强调在熟人面前一定要维持萧思原来的人设,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小姑娘。 所以乔思白必须装作不明白,“朕的意思?” 金征递了眼神,退去左右,只留了他们一家人加上乔思白,这才把话挑明:“陛下,行军打仗不光需要人,也是需要资金和动力的。朝廷近几年来不管不问,营中军饷吃紧,许多将士抛头颅撒热血却讨不到半点好处,早已经不复当年热情。” 乔思白心中冷笑。 这是问她要钱来了,身为将帅,说出把金钱作为动力的话,也不知这老军侯心里羞不羞人。 然而没等乔思白开口,金琏就先憋着脸反驳:“祖父这话说得不对,行军打仗是为了保卫国家,将士们的热情跟军饷多少有半毛钱关系?” “你闭嘴。” 金骁低喝一声,金琏扁了扁嘴,不服气嘟囔:“本来就是,战场上有命挣钱没命花,哪个从军的还稀罕几两银子了?” 乔思白听了这话,大约就明白为什么系统指定让金琏带兵打回京城了。 她想了想,顺着金琏的话,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天真模样,“那朕现在没有钱,就不麻烦外祖父和舅舅了,表哥既然这么想,那可以请你帮帮忙吗?” 金琏一脸惊恐,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要。” “你身娇肉贵的,随便挨一下都能嚎,我怕顾不了你,到时候没讨到好还要挨棍子。” 话音刚落,金骁的手已经放在棍子上,金琏立马补道:“当然,主要还是臣没个轻重,没有说陛下娇气的意思。” 乔思白立马跟拨浪鼓似的摇头,“我!皮糙肉厚贼能扛!不需要表哥费心,并且我觉得表哥完全能够胜任!” P疯了,立刻提醒:“宿主注意人设!公主怎么可能皮糙肉厚!!!” 不过这话并没有引起太多怀疑,因为压根就没人相信。 尤其是金琏,他以亲身经历表示,刚刚乔思白说的这一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琏儿年纪还小,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恐怕不足以为陛下分忧。” 金征打着圆场,继续把话题绕回来,“况且如今缺的是士兵又不是将帅,单琏儿一人,也不能帮陛下夺回京城。” 好家伙。 不承诺点好处还不给兵了,这皇帝当得可真是憋屈。 P检测到乔思白的耐性值正在降低,赶紧劝说:“宿主你就圆滑一点,先答应平南侯,哄着他调遣军队,然后你再说服表哥领兵。等你们打下京城坐稳帝位之后就装作不知道的,万一他们以后再提,空口承诺你不承认不就是了?” “我觉得麻烦,而且这种话说出口了就是一个隐患,这老狐狸会像□□一样弄得我坐不安稳。” 乔思白沉默片刻,“所以,我能不能用我自己的方法?” P:(惊恐)“不要啊!!!” 然而P的劝阻并没有生效,乔思白脸色垮下来,直白问:“所以外祖父现在的意思就是,朕不给好处你们就不肯出兵了呗?” “现在的军营都是这副德行吗?天子亲临,居然还要像做买卖一样讨价还价,”乔思白讽刺反问,“自己养的兵,用一下还得另行掏钱了?” 金征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金骁忙道:“陛下,家父并非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 乔思白冷着脸,“朕处境困难,想着外祖父在此,不远千里前来求助。母后被囚困深宫,如今生死难料,临行前夜,她嘱我出宫之后来找外祖父和舅舅,称只要朕能平安抵达南境,方可今日之危机。” “可结果呢?” “朕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外祖父就先讨上好处了,我来此也有些时候了,外祖父——” 乔思白看着金征,一字一顿,“你可有半句话,关心过我和我母后情况如何?我一路到此有多艰险,外祖父你问过一句没有?” P:(捂脸)“小P真的很想电击,但小P忍住了。因为小P觉得宿主你怼得太好了!一个字,爽就完了!!” 乔思白:“过奖。” 金征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被人这般数落过,尤其这人还是个十六岁的娃娃,是他的外孙女,一时只觉得难堪至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缓缓站起身,哆嗦着双手,似乎想指乔思白,又拼命忍住,缩了拳头砸在桌子上。 “好,”金征咬牙切齿,“好得很。” 连说了几个“好”字后,金征提着步伐往外走去,然后人还没到门口,就轰然倒下。 金骁连忙叫人把金征抬回营帐,叫来军医。 看到被气到昏死过去的父亲,又想到方才乔思白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金骁忍了片刻,叫了自己的亲信过来。 “去盯着陛下。” 金骁眼神露出冷意,又想到了什么,“还有那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了,4k字。 最近几章主要走剧情,有点点卡,所以更新得晚一些,明天应该也还是合在一起更。 第42章 .042 金琏从金征的军帐中出来后, 心里憋了一股子气。 犹豫半天,决定去干个不是很光明的事儿—— 他打算去听个墙角。 就金琏对萧思仅有的几次见面印象,方才那一番话, 虽然深得他心,但这绝不是萧思能说得出口的。 而且她胆子那么小,说什么性情暴戾, 也不过是吓唬下人罢了。 一个小姑娘, 哪里有那么多坏心思? 这么想着, 金琏就默默蹲在了乔思白的帐外。 帐里应当不止一人,金琏隐隐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似乎是那个和尚。 想到这事儿, 金琏的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他实在想不到那个被他碰一下就哭半天的娇气包不远千里跑到军营来居然一个侍从都没带。 而是带了一个……和尚? 营帐里传来声响,金琏虚贴着帐壁,逐字逐句仔细辨认着。 “陛下今日很勇敢,别害怕, 贫僧已经为陛下想好应付的法子了。端看……陛下愿不愿意照着贫僧说的去做。” “……” “怎的了?神情这般委屈,像是受人欺负了似的。” “……延觉,我不当皇帝了, 行吗?我不想回京城,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金琏瞪大双眼捂住嘴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里头那和尚似乎是沉默了一阵。 “陛下不回京城,那太后怎么办?太后还等着您回去救她。” “……”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半晌。 “罢了,”和尚的嗓音染了几分无奈,“真是败给陛下了。” 然后就没了声。 一男一女,人在里面,没了声儿…… 金琏瞬间浮想联翩, 俊脸一红,觉得这地儿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便扒着帐壁准备走。 走了没几步,就跟一个小兵迎面撞上。 “……” 无言片刻,金琏认出这是自己爹帐前的人,尴尬一笑,用嘴型问:“你也来听墙角?” 小兵也有点尴尬,点点头,“准备回去跟将军报备。” 金琏“哦”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那走吧。” 帐里的两人觉察到人走了,轻轻松了口气。 还未反应过来,乔思白就一脚踹开延觉,手动给脸降温,“远点,热。” 延觉也不恼,把裤腿上被她坐得有些皱的地方抚平,掌心微微发热,那里还残留着她后腰的温度。 乔思白余光瞥了他一眼,见对方神色从容,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好像心里有鬼似的。 这样想着,乔思白就开始给自己找补,“你反应还挺快,知道要配合我。我还以为你又要自作多情,觉得我在轻薄你。” 把金征气晕过去后,P判定乔思白人设ooc了,就要求她做任务圆回来。 任务当然还是跟延觉有关,P要求乔思白坐在延觉腿上,含情脉脉地说出“只想跟你在一起”那句台词。 乔思白崩溃了。 系统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她才勉强同意配合,由着系统一阵电流打来,被动坐在了延觉腿上。 正打算闭眼说出指定台词的时候,延觉就突然手扶她后腰,煞有其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把乔思白都说愣了,反应过来之后才明白延觉是在配合她。 “挺厉害的,”乔思白由衷竖起大拇指,“不当演员,就挺可惜。” 延觉整好衣衫之后,端坐好,似笑非笑看着乔思白,“主要是,贫僧好像已经习惯被陛下轻薄了。” 乔思白:“……” 她想反驳。 但,又觉得没有意义,延觉又不是不知道她并非主动,他就是故意这样看她出丑。 便别过头,生硬转移话题:“那你觉得能骗到舅舅么?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好糊弄的,而且就算糊弄过去了,外祖父那关也不太好过。” “还有啊,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他们都会觉得你是始作俑者,觉得你魅惑君心,你当心招来祸患。” 延觉看着乔思白,思考了一会儿,“让平南侯和金将军误以为贫僧是祸乱君心的妖僧,确实有点冒险。” “但这不是,还有陛下在么?” 延觉笑着,语气似真非真,“虽说陛下现在是个被妖僧迷惑的昏君,但陛下毕竟是陛下,要保贫僧无事,应该——不难吧?” “……” …… 金骁的营帐中,下属汇报了情况。 “……陛下真这么说?” 金骁觉得荒唐,不可置信般,“就为了一个和尚,她皇帝都不当了?” 可问出这个问题后,金骁又觉得不是没可能。 毕竟,萧思本来也不想当皇帝的。 想到这里,金骁便有些拿不准了,太后现在被软禁在朝阳殿内,萧思若是这时候跟和尚跑了,那金氏一族怕是,无以为生了。 这么想着,金骁暗暗捏紧拳头。 陛下没得选。 他们,也没得选。 而这个时候,金琏蹲坐在自己帐中,目光呆滞,怀疑人生。 有点愤怒,有点生气,还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心酸感。 虽然那个娇气包当了皇帝,可论起来,她也是他的妹妹! 金琏不能允许自己的妹妹这么想不开。 也想不明白,作为天之骄子的萧思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居然会……为了一个和尚心甘堕落! 还要放弃皇位!跟那个和尚在一起! 金琏觉得自己非常不爽,正要起身去做点什么的时候,那和尚已经掀了帘帐走了进来。 “少将军,”延觉恭敬行礼,丝毫没有在意金琏不善的眼神,“贫僧有话,要同少将军讲。” 金琏盯着延觉,冷笑,“小爷跟你没话讲,滚出去!” “事关金家和陛下,少将军,”延觉语气不急不缓,也不介意金琏的态度,“当真不听听看?” 延觉在跟金琏周旋的时候,金骁去到了乔思白的营帐。 乔思白早做好了准备,穿了素色装束,梳了简单的发髻,脸上干干净净不着一丝粉黛,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女孩。 与在京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金骁有时候会觉得,其实这才是十六岁的姑娘该有的样子。 乔思白咬着唇,眼里盈满了水气,看到金骁板着脸,立刻低下头,怯怯地喊了声:“舅舅。” 乔思白心里在作呕,面儿上却强迫自己装出很自责的样子,“外祖父他……没事吧?” 金骁本来脸色很差,见到乔思白这般模样,不免又有些心软。 但想到她要为了个和尚放弃帝位、置金家于不顾的时候,金骁还是有些气不过,便僵硬地“嗯”了声,“没什么大碍,不劳陛下费心。” 乔思白使劲掐着自己大腿,眼睛发红,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舅舅是不是……生我气了?” 金骁没说话,只是盯着乔思白,总觉得这人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 方才在金征面前,那叫一个盛气凌人,字字句句直戳那老侯爷心窝子,如今却又楚楚可怜,好像他说一句重话就能哭出来一般。 乔思白被金骁盯得心里发毛,心里不停哀嚎:我他妈为什么突然要装成这样!这不把人当傻子糊弄呢嘛! P亮起红色三角形,“宿主你不能再ooc了!万一舅舅和外祖父不信任你,非要跟着回京,你以后行事就会变得很麻烦!” 乔思白十分痛苦。 其实金氏也好,金家父子也罢,又或是太上皇他们,都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好控制的傀儡坐在这个位置上,压根就没有真正为萧思考虑过。 一旦乔思白表现得过于激进,让他们觉得这个傀儡有脱离控制的迹象,乔思白就会有危险。 所以乔思白不得不依着P屏幕上的提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小声地嘀咕了句:“其实我可以不当皇帝的,是你们非要……” 余光瞥到金骁脸色骤变,乔思白立刻闭嘴,P给她加上的“秒哭”buff生效,乔思白顿时泪流满面。 靠!真他妈是秒哭,她被辣到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停抹着眼泪。 看到她这样,金骁又有些心烦,他最怕女人掉眼泪了,尤其这小外甥女,打小就是个娇气哭包,她一哭,金骁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哭了,”金骁生硬开口,见乔思白哭得更凶,不由软了语调,“舅舅没生陛下的气,只是陛下以后,不可以再说‘不想做皇帝’这样的孩子话了。” “不然,你与你母亲,都会没命的,外祖父和舅舅也是,知道吗?” 乔思白闭着眼用力点头,拿手帕捂着双眼,似乎是在痛哭一般,金骁有些不知所措,刚要问为什么,就听乔思白号啕大哭—— “可是我想跟延觉在一起!呜呜呜……我回到京城做了皇帝,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父皇母后都不会答应,其余人也要戳我脊梁骨的!” “舅舅你根本不明白,所有人都说做皇帝有千般好万般好,可我却觉得做了皇帝还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这一点不好就抵过千好万好!” “如果回了京城就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是真的,不愿意做这个皇帝的。” 金骁愕然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乔思白,一时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身为一国之君,贪恋美色已让人有所不齿,而萧思贪恋的居然还是一个遁入空门了的和尚…… 金骁情绪复杂,同时有什么想法暗然滋生,他不敢去深剖,潜意识里似乎是觉得这是个见不得光的危险念想。 可是,萧治容不下金家,萧思不肯当皇帝,金家要活命,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想法渐渐明晰起来,金骁心跳突然加速,似乎是觉得这个念头过于大胆,可又是在情理之中,紧张害怕的同时他又莫名有些喜悦。 对啊,若是……他来坐那个位置呢? 这么想着,金骁的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试探问:“陛下……当真只想和那和尚在一起么?” 乔思白小鸡啄米式点头,内心嚎道:想!可太他妈想了!你赶紧上钩吧我真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金骁很快又没了回应,乔思白生怕他不上当,又赶紧补了句:“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其他的我都愿意放弃。” 这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金骁大约也能听出来,可他万万不可能直接把话捅破,毕竟异姓上位,若无合适的名头,是会被打成叛国篡位的乱臣贼子的。 他要名正言顺,就必须先想办法清掉萧治政权,帮助萧思坐稳帝位,再让她自己昭告天下主动让位。 于是金骁沉默许久,终于作出决定般,“不管怎样,还是先想办法救出太后,化解如今的困局吧。” “可……外祖父不是不愿意出兵么?” 金骁看着哭得跟花猫儿似的乔思白,眉梢终于染了几分柔,笑,“可他现在不是,病倒了吗?” 乔思白轻轻抬眼,“那舅舅的意思是?” “便让你表哥上前先去吧,”金骁笑得意味深长,“等外祖父清醒了,舅舅再赶上来帮忙,这样……陛下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一下,打仗啦! 第43章 .043 金骁连夜调了八千精锐出来, 命金琏领了三大将帅,护送乔思白回京。 本以为金琏还得磨一阵,结果他竟抱着剑, 一声不吭地跳上马,冲在了队伍最前端。 走之前还狠狠瞪了延觉一眼,被乔思白察觉, 她不由用胳膊肘捅了延觉, 小声问:“你跟他怎么说的?” “陛下想知道?” 乔思白点点头。 她觉得相比之下, 金征心气高气性大,金骁刚愎自用又有野心,反而是少年心性的金琏更难搞定。 况且他跟萧思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乔思白几番试图同他说话,金琏都冷着脸岔开了。 将士们私下也都说,以往少将军回京复命,都得侯爷和将军拿棍子追着打才肯, 如今轻易就应下了,倒是有些稀奇。 故而乔思白也好奇,延觉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其实也很简单, ”延觉并没有藏着掖着, 只是语气半真半假,嗓音带了笑,“我告诉少将军, 陛下爱贫僧爱得痴狂,难以自拔,他就突然同意了。” 乔思白:“……” …… 八千精锐从南境一路到京城近郊,已是快一个月后。 黑底黄字的“金”字大旗在护城河外高高挂起的同时,城墙内一阵喧嚣。 已近黄昏, 正是京城防守最弱的时候,成堆的难民山匪突然在这时冲破城门,官兵毫无防备,等有意识地去阻拦时,城门已失守了大半。 疾风阴雨骑着马冲在前头,肩上扛着锄头一副土匪做派,高声嚷着:“识趣的百姓都靠边让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当官的!” “不想死的都滚进屋躲起来!刀剑无眼,老子要替天行道!别他娘的不知好歹往老子刀口上撞!” 城门一片混乱的时候,宫城内一片死寂。 金銮殿内还未掌灯,萧治坐在殿上,脸色阴沉,底下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都瑟缩着,不敢出声。 突然“哐”地一声,萧治将手里的杯盏狠狠砸向地面! “一群废物!” 萧治猛地站起,怒不可遏,“连一个十六岁的女娃都看不住!朕养你们何用!!” 没人敢吱声。 除了温湛神色从容地立于大殿台阶旁,其余所有人都很不能把头埋进地里般。 可这通怨气属实不该发在他们身上,当初乔思白连夜逃出京城后,朝臣上书请求太上皇诏命前去追捕,那时萧治很是无所谓道:“一个小姑娘,离了京城能不能活过半月都难说,这么杞人忧天做什么?” 他以为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女儿,以为不出半月,萧思要么回京认罪,要么就死在了路上,绝对不可能大老远到南境,调来金家军勤王。 萧治也懒得去关心,他又不是只能有萧思一个孩子。 昭阳殿封禁后,萧治阻断了所有往南境的消息途径,打算等入秋后调兵南下,一举歼灭金家军,夺回南境兵权。 他都算好了的。 南境在打仗,金征自顾不暇,就算真的不巧有了防备,金氏也还在他手里。 看,真的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萧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小姑娘在没有侍卫护送的情况下,居然能活着到南境。 以至于如今兵临城下,京城的兵力部署却……还是一盘散沙。 “温爱卿,”萧治明显是有些慌乱了,但面上不显,他似乎是把全部希冀都放在了温湛身上,“依你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温湛心中冷笑,看来老狐狸这回确实是失算了。 但他面上态度恭顺,平静安抚:“陛下放心,依华瑶陛下的性子,至多也只是想救出太后,不会真的想如何的。” 温湛睁眼说着瞎话。 他想到萧思从他眼皮子底下跑走的那一夜,眼底寒光乍现。 那时他就已经猜到,如今的萧思,恐怕已经不是那个他们以为可以任人摆布的萧思了。 但温湛没告诉萧治此事,只是在第二日清醒后去向萧治请罪。 萧治那时也只是“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逃便逃了吧。” 说来也挺讽刺,那时的无所谓和现在的慌乱对比起来,真的很讽刺。 “当真吗?华瑶当真只是想救她母后?” 温湛的话让萧治感觉到了希望般,他起身,开始回忆起关于萧思的种种。 她其实是个胆小却孝顺的孩子,尤其是对她母后,对自己,她反而是害怕的。 萧思很怕他,萧治知晓,可即便如此,萧思还是会为了维护金氏哆嗦着挡在她前面,哪怕吓得哭了,哪怕双腿都在哆嗦。 想到这里,萧治突然也没那么慌乱了,他走到温湛身前,高兴道:“既是如此,那温爱卿就代替朕去接华瑶回来,你同她说,只要她乖乖进宫,她母后就会无事。” 温湛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萧治,目光岑凉。 他不紧不慢地应了声“是”,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伴随着一声闷响,萧治神色顿时大变! “陛下!” 朝臣看着被一剑捅穿了腹部的萧治,大惊失色,正欲起身逃窜,就听得温湛低喝了一声,三千御林军顿时将金銮殿围得水泄不通! “谁敢乱动?” 温湛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掌心推着剑柄,白刃一寸一寸缩短,黑色的龙袍顿时湿了大半,萧治一点一点跪了下去。 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嘴,殷红的血便涌出来,萧治满头大汗,额上青筋暴起,猩红的眼死死盯着温湛。 “你……狼子……小……儿……” 声音从喉间挤出来,萧治握紧温湛的手,眼前忽明忽暗,他艰难出声:“你……杀了我……华瑶……不会放过……” “是这样吗?” 温湛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嘴角微弯,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剑刃抽出,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萧治跪在地上目眦欲裂,眼睛盯着温湛,直直往后倒去。 金銮殿乱作一团,底下叫骂声不绝,温湛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净了剑刃上的血。 “你既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皇帝,”温湛将帕子往萧治尸身上一扔,满眼鄙夷:“华瑶巴不得你死了。” …… 八千金家军方才在护城河边扎营,延觉脑子里机械音便“嘀”地一声响起。 他脸色顿变,不可置信般:“太上皇驾崩了?!” C懒得解释,扔了句:“闭眼。” 延觉便按着心里的困惑和其他情绪,找了个安静的地儿盘膝闭眼。 一时间,他便似置身于金銮殿内,大殿两侧全是提着兵器、神色狰狞的御林军。 延觉眉头皱起,脸色发白。 按说御林军的使命就是确保皇帝安危,只听命于皇帝本人。 可如今萧治倒在血泊中,鲜血顺着金色台阶流了满地,御林军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执剑架在大臣的脖子上。 手起剑落,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金銮殿内血流成河。 延觉眉心紧觑,执起佛珠开始念往生心咒,手却止不住地在颤抖。 这时C的声音穿透他脑海,“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 延觉“嗯”了一声,下颌紧绷,声音从齿缝间蹦出来一般:“是温湛。” 他看到温湛慵懒地倚在金銮殿的龙椅上,一只脚踩在上面,满脸不屑,看着底下生生死死,却笑得如同妖孽。 好像那地狱之中,索命的恶鬼一般。 C:“你还记得上辈子,温湛和陛下是什么关系吗?” 延觉猛地睁眼,画面中断。 上辈子,温湛是萧思的入幕之宾,也是她的枕边人。 金氏自刎之后,萧思成了傀儡,没有实权在手只能任人摆布,温湛代为摄政期间,甚至有人戏称东泷已是温家的天下。 那期间,东泷当真是生灵涂炭。 百姓遭荒,饿死的饿死,有点家底的都被官府征去赋税,若是逃了被抓住的,便要活活打死。 这般□□之下,后来百姓起义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怜了萧思…… 思及此,延觉咬咬牙,脑中猛地闪过了乔思白的那张脸。 那张和萧思,一模一样的脸。 他稍愣片刻,想到温湛的种种行径,一股寒意陡然生起。 便不经思考地去到乔思白帐前,拿禅杖挑起帘幕,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 简易的木质屏风后却是热气氤氲,有水拍打在少女肌肤上的声音,还有轻快而愉悦的哼曲儿声。 一眼望去,影影绰绰。 延觉愣在当场,一阵热意瞬间灼到了耳后根。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屏风后的人喊了声:“秋玉,快来帮我加水,多加些热水,今天我一定要洗个痛快!” “……” “秋玉?” 没有听到回应,乔思白觉得奇怪,便停下了动作,双手暗暗攥住了木桶边缘,一双眼里尽是警觉。 透过屏风,她确定帐中站了一个人,身材宽阔,虽不太能辨清身份,但也能确认不是秋玉。 “小P?” P:“在的哈~宿主有什么吩咐?”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不敢表现得过于异常,便又假装无事发生地往身上浇着水,“我可能要打架,能不能给我加个buff?” P:“……稍等。” 于是在等buff的时候,乔思白已经默默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干净衣物。 虽然洗到一半就被打断这事儿让她挺不爽,但乔思白记得自己如今是在军营里,身边一水儿的都是男人,难保不会有那么几个胆大不要命的。 另一边,延觉意识到乔思白正在洗澡之后,尴尬得不行,立刻就要退出去。 好巧不巧,撞上了拎着热水桶回来的秋玉。 许是被吓到,秋玉一个不稳,手里的桶就“哐”地一声砸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捂着胸口。 延觉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双手合十默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脸色也有些尴尬。 也就是这时,乔思白“哗”地一声从水中站起,套好了衣服,一脚踹翻屏风,怒气冲冲地泼了一瓢水过来—— “延觉!你他妈变态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狗爹下线了! 第44章 .044 萧治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金家军营中。 夜里, 护城河畔灯火通明,两大军营以护城河为界,形成对峙之势。 金琏骑马立于城门前, 目光落在对面城墙上的紫衣男子身上,脸上满是阴冷戾气。 “哦,你就是温湛, ”金琏偏了偏头, 眼里满是不屑, “金銮殿上弑君的人就是你?” 其实金琏并不在乎萧治的死活,他本也不是个好君王,今日不死于温湛之手, 也必定要被金家军铁骑踏于足下。 他只是觉得温湛此人狡诈多端,此番行径亦并非正派所为。 一个杀了君王的人却能这般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同他进行什么“谈判”,金琏心里自然多了几分警惕。 “少将军说的什么话?臣只认华瑶陛下一位君主,今日所为不过清君侧, 何来弑君一说?” 温湛轻轻抬手,从袖中抽出一只金色卷轴,不紧不慢地冲着金琏展开, “早在三月前, 先帝便下了传位诏书,此乃证据,少将军可过目一二。” 说着, 他便将诏书从城楼扔下,金色的卷轴在下落的过程中撕裂成两半,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温湛“呀”了一声,轻轻觑眉,“还以为少将军会接住呢。” 分明是在挑衅。 金琏目光岑凉, 双手紧握缰绳,身后的将士拳头捏得直响,纷纷提起了兵器,只要少将军一声令下,八千将士决计不会有分毫犹豫。 可金琏深知,城内禁军数以万计,如今怕是全在温湛的掌控之中,他才胆敢这般嚣张。 正犹豫着要不要强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将士们纷纷让出道,低唤了声:“陛下。” 金琏猛地回头,就看到那女子一身白衣打马而来,长发齐腰,发梢为实,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潮红和愠怒之意。 一看到乔思白,金琏就止不住喝了一声:“你来这做什么?回去!” 说完又觉不妥,赶紧补道:“刀剑无眼,伤了陛下怎么办?” 乔思白如今看到金琏就会想到自己被炸飞的那幕,还有点心理阴影。 便撇撇嘴,小小声应了句:“朕若是不来,你怕不是带着人直接莽上去了?” “我有把握,”金琏皱眉,总觉得有几分不爽,“陛下得信任臣。” 乔思白“嗤”了一声,并未理会金琏的话,而是抬眼,直直迎上了温湛的目光。 并非不信任金琏,而是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一举攻城绝无可能。 “陛下,”城楼上,温湛看到乔思白,嘴角的笑意扩大,眼底情绪晦暗,面上却恭顺行礼:“臣等已恭候陛下多时。” “陛下此去三月有余,太后心系陛下思念成疾,不知陛下何时——能去昭阳殿探望一二呢?” 乔思白轻轻觑眉,听着温湛说话的语气同唱歌儿一样,心里想的却是,总算遇到一个比延觉说话还欠的人了。 瞧他态度这般恭顺,说的却是威胁她的话—— 虽说金氏如何,乔思白于感情上并没有太大起伏,可眼下金氏却是唯一可以帮助她掣肘温湛的人。 这么想着,乔思白驾着马往前,突然一把长缨枪横到她身前,惊得身下的马差点给她颠了下去。 顺着望去,就看金琏神色严肃,看也不看她就道:“别去。” 乔思白:“……” 她也不是非去不可。 但表哥这拦人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 乔思白伸出两根手指默默推开长缨枪,金琏觉察后,眉心一皱,又挡了回来,“想去送死?” “……倒,也不是,”乔思白没辙,只能拉着缰绳往后退了几步,“但我若不同他谈一谈,攻城也是送死。” 金琏眉头皱得更深,像是真的不高兴了,“喂”了一声,“就那么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乔思白迎着金琏的目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是……不信你爹。” 金琏神色一僵,等反应过来时,乔思白已经到前面去了,拦不住,他便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反复琢磨着那句话—— 不信他爹……是什么意思? …… 得知乔思白和温湛谈判的消息时,延觉刚把自己的袈裟拧干挂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方才尴尬的情形忘掉。 他可以确定的是,温湛如今绝不会像杀萧治那样动乔思白。 毕竟他是萧思的老师,明面上一直是萧思的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杀了萧治虽说令人不齿,可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但若他杀了萧思,就真的成了遗臭千古的弑君叛臣,是乱臣贼子,一生都要被钉在耻辱架上的。 虽说温湛最后的目的应该还是那个位置,但等着萧思主动交权和他杀人夺权完全是两个概念,因而延觉此时并不担心乔思白的安危。 也就是这时,C“嘀”了一声,悠悠反问:“宿主当真不担心?那温国师可有些手段,你就不怕陛下遭遇别的什么?” 延觉把袈裟捋平,声音淡淡:“除非他不要命了。” 毕竟双方谈判,定是在两军庇护之下进行的,温湛若真的对乔思白怎么样,金家军怎么可能放过他? “话是这么说,但我说的并不是性命之忧,”机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温湛毕竟是尘世男子,上辈子他能成陛下的枕边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延觉动作一顿。 他看向挂在面前的袈裟,那红色沾了水,看上去深沉许多,却也显得上面的金色细纹格外醒目。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于其中,喘不过气来。 温湛是个尘世男子,他能做许多,延觉做不了的事情,他也比他更懂得如何去讨女孩子的欢心。 ……讨女孩子的欢心? 延觉瞳仁微缩,似乎是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惊到了。 什么时候他已经忘却那些佛门清规,开始计较这些了? C继续拱火:“你也知道呢,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陛下了,她打一开始心里就没你,保不齐还看不上和尚,这个时候呢,若是一个长得好看又会哄人的男子出现,说不定陛下的心就被他给勾走了呢?” “……” 延觉心里梗了梗,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就开口,“我记得不久前你还告诉我,说陛下因为我吃醋。” C:“我可没说过,是你自己意会错了。” 延觉:“……那你好像说过,陛下对我情深意重,她曾背着我逃难,也曾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我一个晚上。” C:“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 延觉心里呕了一股气,还抱了最后一丝希冀般,“她主动抱我、同我亲近,还说过想和我在一起这样的话,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这回C没有立刻否认,延觉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挽回了几分颜面。 可计较这个,又要做什么呢? 延觉还没太想明白,C就特别欠儿地“哦”了一声,“那不是系统任务么?并非自愿,你懂的。” 延觉:“……” C检测到延觉的心情指数,奇怪地“诶?”了一声,明知故问:“原来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意识到陛下换了芯子的那天就知道这事儿了,原来你还一直以为她喜欢你啊?” 延觉腾地一下站起,只觉心里闷了一股子气,可又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同时他惊觉,小西说的话不错。 陛下并不是原来的陛下,她压根不喜欢他,他早该意识到的。 早该意识到的…… 那如今知晓了,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呢? “我要看陛下和温湛都说了些什么,”延觉声音冷下来,“现在。” C的目的达成,也不继续为难,在延觉的意识里连接了乔思白和温湛谈判的场景。 谈判的地方是在临时搭起的军帐中,除了他二人,还有禁军统领、御林军统帅以及金琏和金家军的一干将士。 看起来分外严肃,延觉的担心显得那么多余,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关注一点。 谈判进程已经过半,延觉看到金琏脸色似乎不大好,几次欲起身,都被乔思白的眼神制止了,便抱剑坐在原地,眼神恨不能把温湛生吞活剥了一般。 其实乔思白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知对方到底提了什么要求,延觉看出乔思白眼底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反观温湛,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他那双带了媚色的眼深情款款地凝着乔思白,嘴唇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握住了乔思白的手。 延觉当场血压上升,又听不到声音,开口极力克制着暴躁情绪:“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C“哦”了一声,很是平静:“还是别听了。” “我怕你忍不住冲过去杀人。” 事实上C也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另一边,P就在极力劝止乔思白忍住要杀人的冲动。 乔思白看了眼温湛的手,目光带了冷意,却并未抽回。 她任由温湛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手裹入他掌心,强按着情绪,重复着他刚刚提出的要求—— “做我男人?” 乔思白目光从手上移开,落在温湛脸上,气笑,“我没听错?你和我之间隔着杀父之仇,现在借着囚禁我母亲来提要求做我男人?” “温湛,”乔思白毫不客气:“你他妈脑子有病?” “臣或许病得不轻,可,”温湛拉过乔思白的手,掌心覆于他脸颊,笑得如妖孽般,“陛下就是臣的良药。” 作者有话要说:他急了他急了。 延觉:陛下为我吃醋,她一定是喜欢我。 C:假的。 延觉:她对我情根深种,彻夜照顾我。 C:骗你的。 延觉:她还抱我亲我,天天撩拨我。 C:那是系统任务,不是自愿。 延觉:……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45章 .045 “……” 乔思白还未作出反应, 就已经听到身后利剑出鞘的声音。 金琏的长剑架在温湛脖子上的一瞬间,他把乔思白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温湛身后的禁军也拿剑指向了金琏。 “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金琏显然气得不轻, 恨不能当场剁了温湛的手一般,“你他娘当我是死的吗!” 对于金琏这个反应,乔思白既觉得感动, 又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 这人给她好脸色的时刻屈指可数,乔思白都怀疑萧思是不是得罪过他。 P这时候倒是知道提醒她了:“表哥只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跟娇气妹妹相处的直男妹控罢了!不过这不重要,宿主你赶紧拦着表哥, 别真让他把人杀了啊!” 乔思白看到被剑架着脖子还不忘含笑看她的温湛,嫌弃地打了个寒颤,“……我可以不拦着吗?” 方才温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语出惊人,说要当她男人的时候, 乔思白就已经很想做金琏正在做的事情了。 要不是系统一直在那“电击警告”,她至于忍着? P早料到乔思白想法,沉默了一秒, “可以。” 乔思白高兴起来, 正要指示金琏动手的时候,就听P默默补了后半句:“京师禁军才三万,加上御林军, 温湛手里撑死才不到四万人。” “宿主打得过,杀了吧。” 乔思白:“……” 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有的,乔思白深知温湛敢做到这个地步,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备, 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同他们玉石俱焚。 如果金琏真的一剑砍下去,他们都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表哥,你别冲动,”乔思白拽了金琏一把,看向温湛,“温国师也趁早让你的人都收手,朕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要做,就得先拿出诚意来。” 听了这话,金琏不可思议地回头,“你疯了?!” 一个和尚还不够,还要留一个疯子在什么? 这他妈是什么口味! “陛下想要臣拿出什么诚意来?” 温湛抬手,身后的将领也全部收了剑,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莫非陛下觉得自己如今还有得选择?” 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乔思白也气得不轻,但还得拉着金琏不让他拔剑,她脸色差到极致,对比温湛胜券在握的模样,真真儿是憋屈至极! 想到温湛的行事作风,乔思白自然清楚他的打算,无非是先求一个名分,好名正言顺地摄政监国,等权力全都收于他手,再想个法子弄死她,拿一份遗诏,他便是这东泷的王。 这种事,乔思白断不会让它发生,可眼下温湛这般咄咄逼人,她一时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嘈杂。 伴随着一声“铿锵”,一把红色禅杖掀了帐帘横进来,执着禅杖的那人一身褐色僧衣,丝毫不顾身后尽是提着兵器的将士。 他目光只凝于一人,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般,温湛看到他,神色不由变了变。 三月前,这和尚请命发配到东边去了,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陛下,”延觉来到乔思白身边,伸手轻轻将人扶到自己身边,大拇指轻蹭她内腕,嗓音低醇,“夜已深,贫僧来接您了。” 丝毫没有避讳在场还有其他许多人,除了金琏脸色难看,其余人皆是震惊。 这……陛下终于还是,跟和尚搞到一起去了? “延觉法师,”温湛起身,眼里藏了几分冷,“你先前说想做个凡夫俗子,该不会,是为了陪在陛下身侧吧?” 延觉这时才看到温湛般,不着痕迹地挡在乔思白身前,笑着反问:“有何不可吗?” “法师可是我朝高僧,如此凡心不死,只会叫百姓诟病陛下和朝廷。” 延觉恍悟般“哦”了一声,看向温湛,“但那不是,正合你意吗?” 温湛盯着延觉,神色凛冽,隐在袖中的双手暗暗攥紧。 所以,延觉那时离京,并非偶然,想来这和尚也是有些本事的,当初,温湛就应该直接杀了他才对。 想到这里,温湛眼里已藏了杀意,但眼下自然是动不得手的,便笑了声,看向延觉身后的乔思白,“既然如此,臣最后提的条件,陛下便再考虑考虑吧。” “明日午时,臣携百官在南华门恭候陛下,”温湛恭敬行礼,“还有金少将军。” …… 延觉牵着乔思白的手,一路回到营地。 贴合的掌心湿热,也不知是谁在冒汗,乔思白的视线几度落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松开,最终却又作罢。 她是个被和尚迷了心窍的昏君罢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稍微做做样子的。 就这么回到营帐中,秋玉很识趣地退了出去,里面只剩了他们二人,延觉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乔思白觉得奇怪,正要抽手,就听延觉背对她突然开口:“他要你答应他什么了?” 像是,质问一般的口气,听得乔思白心里很是不爽,加上他在她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来那事儿,乔思白本就窝着火。 “放手,”乔思白声音冷淡,“这事与你无关,你早些去休息罢。” 与他……无关? 延觉低下眸,心中突然一阵酸涩。 是啊,本来就与他无关吧? 他只要温湛不摄政不监国,只要天下苍生安好,其他的,又与他有什么相干? 可脑子里总想着温湛拉乔思白手的那一幕,那男人的嘴脸可真叫人恶心,延觉总想着温湛会不会同前世一样,不择手段地爬上乔思白的床。 想到这里,延觉转过身,视线落到乔思白脸上,眼里克制着什么。 他对上那姑娘的眼神,忽略了她眼底的不悦和愠怒,只觉得那双眼睛好看得很,又像是深沉的漩涡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理智。 视线缓缓下移,经过她的鼻梁,落到她轻抿的朱唇上,延觉瞬间想到在山上的某一个夜晚,他曾被动碰过她这里。 只是轻轻一碰,都还没来得及感受过那里的触感如何。 延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说了句:“你之前问我小西是谁,我没告诉你,它其实和你的那位朋友一样,是个叫‘系统’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 乔思白懵了,“什么?” “它现在让我做一件事情,所以,”延觉低下脸,“冒犯了。” 便吻上了乔思白的唇。 嘴唇被柔软封住的那一刻,乔思白瞪大双眼,她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意识全部被眼前人所占据。 灼热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后腰是他掌心的温度,乔思白下意识要往后退,那人的手掌却覆上她后脑勺,手指伸入她发丝间,轻轻缠绕她的发。 不同于上一次的轻碰,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亲吻,温柔辗转,乔思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和尚嘴唇的温度。 却也没有进一步深入。 还未回过神,延觉就已经放开她,原本红润的唇上染了水渍,看着分外妖娆。 “明白了。” 延觉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朝乔思白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 乔思白人还傻愣着,直到脑子里“嘀”的一声机械音吵得她回过神。 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嘴唇,乔思白后知后觉喃喃:“我刚刚……被和尚强吻了?” P:(扶额)“虽然但是,宿主,小P升三星了哦。” 乔思白没反应,重复着:“我被一个和尚……强吻了?” P:(无奈)“宿主有没有听到小P在说话?小P升三星了!宿主难道一点不好奇三星有些什么功能吗!” 乔思白摸着自己的脸颊,滚烫,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劳资的初吻……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了一个和尚?!” P:“……” 乔思白反应过来自己被占了便宜之后,怒火中烧,满屋子踱步抄家伙,要去找延觉的麻烦。 她拎着装了水的木桶气势汹汹走到门口,突然一阵电流就打了过来,乔思白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我靠!” 乔思白火冒三丈,“劳资才洗的澡换的衣服,这就他妈……” 她看到地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突然噤声。 和刚穿过来时,好像不太一样了。 似乎是长开了些,眉目之间有了风情和娇艳之色,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清纯稚嫩的小姑娘了。 反而更像她自己。 乔思白微微一愣,似乎是意识到,原来即便两个人长得再像,性情截然不同,外貌看起来也当是不同的人。 相由心生。 何况延觉早已经知道,她不是萧思。 所以,应该不至于是把她当成萧思了才亲她,毕竟这么长时间,延觉待她还算正常,还没那么渣。 想到这里,乔思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又想到刚刚那个吻。 那该不会是…… 延觉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 从乔思白的营帐中出来后,延觉独自一人在夜风中走了许久。 心情无法平复,也不知如何面对方才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混账事。 C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地吵嚷着,说了些什么延觉已经不想去听了,他找了快石头盘膝坐下,拿出自己的佛珠。 五十四颗佛珠,只有五十颗还有金印闪烁,他刚刚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又裂了一颗。 但这一回,延觉很清楚是为什么了。 就在吻乔思白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 他确实是,动了凡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C:救命,你要亲就亲,拉我出来做什么! P:齁甜的!开心地给自己升了个级! PS:佛珠代表修为这个梗是私设,修满就能成佛,延觉的佛珠一开始就是满的,因为他早已经具备成佛的条件了。 第46章 .046 次日午时, 城门大开,温湛果然携文武百官于南华门相迎。 乔思白在金琏和金家军的护送下重回宫城,当夜, 便悄无声息地对福宁宫上下进行了整改,一连换掉了二十来号人,全是各方势力安插的暗线。 要不是宫女, 要不是太监。 起初有几个大臣有疑心, 便找了个借口去福宁宫参拜, 还未进殿,就听到殿内似是歌舞升平。 大臣们心下暗惊,一贯看不过萧思的礼部尚书李贵便寻了由头, 未曾通报便冲进了福宁宫。 便见到了,让他极为震撼和羞耻的一幕—— 只见那女帝一身绯色薄纱,长发垂于身前,慵懒地倚靠在椅上, 四周美男环绕,殷勤地为那女帝垂肩捏腿,好不亲密。 底下乐舞不断, 女帝却似是有些困倦, 几个男子为了寻她开心,竟像是狗儿一样跪在台阶下。 女帝便优雅坐起,手里捻着葡萄往底下扔, 男人们争先恐后地用嘴去接。 李贵气得老脸通红,一把掀了乐师的琴,踹了跟哈巴狗一样的男宠几脚,指着乔思白的鼻子骂:“先帝丧期内,你竟然、竟然——” 话未说完, 一把长剑便横了过来,李贵瞬间噤声,斜眼睨到了神色冷冽的金琏,又看向上面的乔思白。 乔思白笑着推开了身边人,顺手拉起外衫穿上,红色风袍衬得她模样愈发妖娆,起身的那一瞬,又似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场。 李贵心下大骇,这华瑶陛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一个少不经事的女娃娃罢了,怎会露出如此凌厉的神情? 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杀了? 又不像,毕竟先帝尚未过头七,如此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的大不敬! “竟如何?嗯?” 李贵思考间,乔思白已经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微挑的眼尾带了几分自在的风情,没有温度的双眼却又莫名让人胆寒。 李贵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百姓家中有丧事,子女尚且服孝三年,陛下身为国君,竟作孽至此……” 剑锋往上一扬,李贵被迫仰起头,便听眼前人轻笑了几声,“朕越昏庸,李大人不是越高兴么?不然李大人去哪里寻个由头,再把朕关他个十天半月呢?” 李贵知她是在报当初祭天大典之仇,冷汗霎时间冒了出来。 乔思白看到李贵神情慌张,心里终于痛快了几分。 果然同P说的一样,这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当初怕不是觉得萧思年少软弱可欺,才敢那般大胆,当着那么多的人要求萧治罚她。 如今她犯的这个事儿可比看上一个和尚严重多了,孝字当头的时代,萧治尸骨未寒,她做这事儿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君王尚且如此……” 李贵哆嗦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国将不国!” 金琏皱眉,剑刃又高了几分,逼得那老头儿几乎往后仰去。 乔思白看了他一眼,踱步而笑,“朕不光是个昏君。朕还是个暴君——来人!” 她拍了两下手,“把李大人的夫人和女儿都带上来!” 听到一阵女子的抽泣声,李贵神情骤变,盯着乔思白,怒不可遏般:“昏君!你要对我妻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听闻李夫人和令千金与大人许久未见,朕好心请她们回来同大人叙叙旧。” 乔思白走到母女俩旁边,摘了少女口里的布,笑,“妹妹,同你爹好好说句话?嗯?” 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却是比她母亲镇定,至今未落一滴眼泪,反而反握着母亲的手安慰。 李贵被金琏拿剑抵着,看不见妻女,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便有些慌乱,“潇潇,潇潇你别怕,爹在这儿,爹不会让你们有事。” 李潇潇盯着乔思白看了一会儿,很是平静地应道:“爹爹放心,女儿不怕,女儿和娘亲都安好。” “听到了吧李大人,”乔思白满意一笑,“令千金现下还无事,但若是李大人不配合,朕可就不敢保证你们一家还能不能团聚了。” 李贵缓缓闭上眼,似是绝望一般。 他就这么一个独女,今年不过十五岁,李夫人身子一直不好,总是靠药吊着命,李贵先前便是担心会有这么一天,三月前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把母女二人送出了京城。 没想到……竟还是让人给逮住了。 李贵痛苦不已,又别无选择,顷刻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妥协:“陛下希望臣做什么?” …… 半个时辰后,李贵板着脸走出福宁宫,殿外朝臣纷纷迎上去。 “李大人,如何了?陛下当真在里面和一帮人载歌载舞?” 李贵心中冷笑,何止是载歌载舞?简直不堪入目! 但他面上却说:“什么载歌载舞?奏的是哀乐!” 其他人满脸不信:“哀乐?先帝的灵堂未撤,陛下不去参拜,躲在自己寝宫里奏什么哀乐?” 李贵深吸一口气,蹦出两个字儿:“瞎了。” “???” 李贵说得一本正经:“陛下思念先帝伤心欲绝,眼睛哭瞎了,还怎么去灵堂?” “……” 福宁宫内,被造谣“眼瞎”了的当事人乔思白在众人散去后,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妈的,”乔思白拍着胸口,心跳飞快,“坏人可太难演了,我自己都想掐死我自己。” P计算了一会儿,惊喜道:“宿主好棒!礼部尚书李贵大人已拉拢完成!忠诚指数83!” “为什么才83?这么说他还是有17%的几率背叛我咯?” 乔思白感觉自己胳肢窝伸进来一个硬物,强行把她架起来,而她满脑子都还是李贵忠诚度只有83的事情。 那天系统莫名其妙升了三星,解锁了一个新功能,叫做“朝臣拉拢指南”,乔思白可以通过系统看到各位大臣的拉拢攻略。 其中李贵是她看下来性价比最高的之一,拉拢难度系数39,拉拢收益却有75,还附赠了一个小tip,便是那李贵是个极重视家人的人,而他的妻女被他安置在京城往北的一个乡镇上。 乔思白将信将疑,派了阴雨暗地里去查探,果然发现了李潇潇母女,便将她们带了回来。 这般来回折腾,忠诚度还不到90,乔思白心里有些不乐意,P忙安慰她:“83已经很高了!基本80往上,就表示不出意外这个人绝对不会背叛你,90往上,那就是绝对的铁杆儿!” 乔思白这才放心些,回过神,才看到自己胳肢窝夹着的是金琏的剑。 “……” 乔思白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金琏,“你、你刚刚用剑把我架起来的?” 金琏收回剑,“不是有剑鞘?” 乔思白:“……” 太硬核了。 上回拿枪拦人,今儿拿剑拉她起来,乔思白都怀疑有一天金琏会不会拿鞭子系她脖子上拽着跑。 不过说起金琏,乔思白想到一事,便问P:“表哥的拉拢难度、忠诚指数是多少?” P很是痛快回答:“表哥你不用拉拢,他对你的忠诚指数95,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会一路扶持你到底的。” 乔思白这才放心些。 算着时间,金骁他们应该也快要动身了,她得在此之前,把京城的局势先稳定下来。 夜里,乔思白点着灯,按着P的指示列下来如今朝廷的情势,这三个月以来金氏的势力被清掉了不少,温湛当真是一手遮天了。 她眉心紧皱,不免想到温湛如今手握兵权,宫城实际是被他控制着的,昭阳殿现在进不去,乔思白也没法和金氏取得联络。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乔思白眼神落在了“户部”二字上。 根据现下的情势来看,户部尚书钟应还不是温湛的人,而户部掌管财政大权,温湛不可能让这么重要的权力落入他人手。 得赶在温湛之前,先把户部搞到手。 然而还未来得及思考,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 乔思白心里一紧,反手就将纸塞进了桌子的缝隙,顺势抽出一本奏折拿在手里,板脸看向来人:“进来为何不通报?” 温湛笑了声,假意没看到乔思白方才写的内容,毕恭毕敬跪在她身前,与她一桌之隔。 “听闻陛下白日寻了许多男宠作伴,臣知晓后,真是好生难过。” “比不得那和尚在陛下心里的位置也就罢了,竟然,连那不入流的乐伎都比不上。” 温湛的语气似真非真,加之他今夜并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袍,领口微敞,长发半束,举手投足间,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 乔思白屏住呼吸,一言难尽地看着温湛。 半晌后,她才终于放下手里的奏折,“温国师这样,会让朕觉得为难。” 温湛“哦?”了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为难什么?” “虽然朕昏庸好色,但你也知道,这人呢,就是饿极了,也不能饥不择食,什么垃圾玩意儿都往嘴里塞吧?” 听了这话,温湛气笑,伸手捏住乔思白的下巴,方才温柔的神色褪去几分,指间的力度却又把握得当。 “陛下是在辱骂臣是垃圾么?” 温湛指腹轻压在乔思白的红唇上,眼底的笑晦暗不明,他低低笑了声,“华瑶啊,你不乖。” “怎么能跟为师说这样的话呢?嗯?你忘记为师打小就教导你,要懂得尊师重道的么?” 乔思白直直对上他的眼,丝毫不让,“身为老师却想睡自己的学生,你这老国师当真是不知廉耻。” “我老?” 温湛笑出声,眼底已是一片寒凉,再开口时,语气也变了个调:“你怕是,还没见识过为师的本事。” “不过也无碍,来日方长嘛,臣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告诉陛下,同你一起回来的那和尚因为欺师,如今正在寺院里受罚。” 温湛满意地看着乔思白眼里露出一抹惊慌,笑,“陛下,你是想要那和尚活命,还是……从了臣呢?” 乔思白抿着唇,眼神渐渐冷下去。 半晌后,她突然笑了,甚至伸手握住了温湛的手,红唇轻扬。 “一个和尚罢了,杀,便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温湛:和尚跟我,你选一个。 延觉:你在想peach! 温湛:陛下说了,和尚而已,杀就杀了。 延觉:连反话都听不出来,怪不得你得不到陛下。 救命,为什么我要写这个背景的沙雕文,总是不由自主偏向正剧写法T T 这一章过渡一下,然后走感情线啦。 第47章 .047 另一只手覆上温湛的脸, 乔思白在温湛的注视下,强按着胃里的翻腾,慢慢凑了脸过去。 气息渐渐靠拢, 温湛神色有些许僵硬,喉结上下滚动,嘴角勾着笑, “当真?” 乔思白在离他只有几寸的时候停了下来, 眼里冷光乍现, “……当真。” 下一秒,电流顺着二人皮肤接触的地方蹿过,温湛瞳仁一缩, 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失去知觉。 “个屁啊!” 乔思白冷着脸补完后半句,狠狠将温湛的头按在桌子上,砸出一声闷响, 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但延觉在寺院受罚这事儿应当不假,乔思白烧掉了要紧的信息,换好衣服, 叫了人出宫去了。 温湛要杀延觉这事儿在情理之中, 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威胁她,就让乔思白非常不爽。 她觉得温湛这人自大得不行,好像什么事都唯他独尊一样, 她偏要狠狠打这人的脸。 然而乔思白的马车刚出宫门,就看到北边的天被染红了大半,似乎是哪个地方走水了,嘈杂声忽远忽近。 宫城外值守的禁军骑着马大喊:“钟尚书家走水啦!快来人跟着我去救火!” 乔思白神色一僵,当即掀起车帘, 问外头的金琏,“他刚刚说哪儿走水了?” 金琏骑在马上,打着哈欠:“钟家。” 户部的钟应是当下为数不多的非温湛的人,也是乔思白必须要拉拢的对象。 因为钟应一旦下来,她这里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上去,而温湛定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金琏,你去钟家救人,”乔思白想着那禁军说不准就是温湛派过去的,有些着急:“快啊!” “我得跟着你。” 金琏想也没想就拒绝,神色有些困倦,“要不然你别去找和尚也行。” 乔思白嘴唇紧抿,这会儿也明白温湛为什么大半夜上门自曝要对延觉动手了。 死亡二选一。 她去找延觉,就意味着放任钟应被害,放任户部成为他温湛的钱袋子! 可她反应得太慢,如今才去钟家救人,怕是也……已经失了先机。 想到这里,乔思白咬咬牙,放下车帘,“去寺院。” …… 皇家寺院此时一片漆黑,只有个别禅房点了灯。 延觉跪于偌大的佛像前,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收,双目轻闭,手握着佛珠虔诚地诵读着经文。 回来那日镜禅携众僧相迎,延觉一言不发,自觉跪在了此地,甘愿受罚。 期间镜禅来过一次,却未置一语,只在殿外矗立久久,留下一句“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延觉却是晓得,以师父的修为,一定能看出来。 他破了杀戒,动了情,于佛祖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而镜禅一直视他为最出色的弟子,经此一事,想必已是大失所望。 延觉并不觉得自己有罪。 非要说的话,那也只能是因他是个佛子,却对一个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仅此而已。 殿门突然被人推开,“吱呀”一声,延觉心下一顿,缓缓睁眼,看到投在地上的影子,便知—— 动手的人,来了。 “师兄,”那人声音有几分轻佻,带了几分得意般,“你已在此念了三天的经了,佛祖到底听进了你的忏悔没有。” 此人法号止方,与延觉差不多的年岁。 延觉听闻前世他西行之后,止方摆师兄架子,在众僧面前耀武扬威,后因犯了忌而被镜禅逐出师门。 他余光扫了眼影子轮廓,抬眸看向金光闪闪的佛像,语气淡淡,“忏悔自在我心,佛祖听进与否又如何?” 止方笑了声,来到延觉身边,“师兄你总是用这种语气说话,真的很讨人厌。” “为何偏生师父就喜欢你这种装腔作势的调呢?你不知道啊,师父可器重你了,为了你将来有个好名声,他老人家对外一直都称是女帝看上了你,你迫于权势,仍旧宁死不屈,虽然落了个苦修远行的下场,民间却还是认为师兄是个心无旁骛、品性高洁的得道高僧。” “可师兄啊,你扪心自问一句——你配吗?” 延觉听着止方的指责,不免有些好笑,“看来你对我积怨很深。” “那倒也不是,”止方兀自叹了口气,盘腿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就是又觉得你不配,又替你不值得,挺矛盾的。” “你说你这条件,被谁看上不好,偏偏要被那女帝看上?那女帝造的恶业太多,心中怨气重,将来定要遗臭万年,师兄你被这样的人缠上,要影响修行的。” 延觉听不得人说女帝的不好。 且不说上一世的那孩子并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如今这个姑娘,更是莫名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但他面上不显,他知道止方私下里修了些旁门左道,能参透前世今生,便问了句:“她造了什么恶业?” “你想知道?” 止方神神秘秘的,凑到延觉身边,见他毫无防备,神情突然变得阴狠狰狞,立刻抽出袖中的匕首,朝延觉捅了过去! “问阎王去吧!!” 延觉眼神微凛。 虽是早做了准备,却并未完全避开,左肩被划了一条口子。 延觉起身,捂着左手的伤,视线扫过地上的血,神情看不出喜怒,“什么时候开始替温湛做事的?” “与你何干?” 止方晃了晃手中刀刃,冷笑一声,“师父不器重我,等你死了,他老人家百年之后,这座寺院,不就是我的天下了么?” 话音落,止方又举起匕首,不由分说地捅向延觉。 这回延觉没躲。 他余光瞥见一个红色身影匆匆而来,金琏在她前头,在止方的刀刃刺入他身体之前,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 沾了血的匕首落到佛像前供奉的香炉边上,香灰抖落,随之而来的镜禅神色难看,立马双手合十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乔思白气愤不已,指着被金琏押在地上的止方质问:“长老口口声声说只是让延觉禁闭思过,原是在纵容自己的徒儿在佛祖面前行凶杀人么?” 镜禅一时难辩,反倒是受伤立在一旁的延觉哑声出口:“此事师父并不知情,望陛下勿迁怒无辜。” 乔思白看着延觉被血染红的半边袖筒,内心火冒三丈,P怕她盛怒之下生事,赶紧道:“宿主莫慌,检测到镜禅长老的拉拢难度下降了3个点!” “顶个屁用?不还是有87么?” 乔思白翻了个白眼,对这老和尚一丝丝兴趣都没有,况且这老和尚对她也意见不小,她压根就没想过做这种恶心双方的事情。 止方被金琏踹了一脚,唇齿之间竟有了血腥气。 他艰难撑起自己,看了乔思白片刻,突然大笑,“陛下,业因果报,生死轮回,贫僧提醒陛下一句,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金琏皱眉,抬脚把这疯言疯语的和尚踩在地上,拔剑就要砍,惊得镜禅大喊:“万万不可!” 镜禅赶紧跪在地上恳求乔思白:“陛下,止方毕竟乃我佛门中人,今日这般实乃贫僧教导无方。求陛下,准贫僧自行处置这个孽徒,不要再造杀孽罢!” 乔思白心中虽有怒火,但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和尚的面杀生,更何况这本就是在寺院。 她抬眼看向殿内金闪闪的佛像,冷冷丢下一句:“随你。” 便提着衣裙,大步跨出殿门。 …… 延觉在禅房上药的时候,乔思白气冲冲推了门。 正在帮延觉处理伤口的小和尚乔思白认得,就是当初带她们离开寺院的那个,似乎是叫莲印。 见乔思白进来,莲印起身行了礼,然后很识趣地问延觉:“师兄,那我先出去了?” 延觉穿好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莲印便开始收拾东西,乔思白倒也不急,冷着脸站在门口,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莲印的手上,神色一顿。 那和尚左手小指第三节 处有一块印迹,形状颇似一朵莲花,略深于肤色,但离得有些远,加上是在夜里,不太能看清具体是什么颜色。 脑海中便莫名闪过了一段不属于她脑海里的记忆—— 一个和尚在她面前,左手结智慧印,右手拿着佛珠,嘴巴一开一合似是在念经,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轻微佛铃声。 乔思白看不到那人的脸,只看到他左手小指第三节 的位置,也有一个莲花形状的印迹。 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晃过了方才止方说的那句“业因果报,生死轮回”,乔思白微微一愣,回过神时莲印已走到她面前,怀里抱着药盒朝她鞠躬行礼。 那个莲状的印迹便更加清晰,乔思白张嘴欲说些什么,便听到延觉突然喊了她一声:“陛下。” 乔思白只好作罢,看到延觉,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吻,脸色不由有几分尴尬。 便未上前,只是冷着脸说了句:“朕可是作出极大的牺牲来救的你,你可千万别死了。” 说出来就有点后悔,半夜跑来救人却说这样的话,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延觉自是听了出来,不由闷笑了声,端坐在榻上,声音温和:“陛下所说的牺牲,可是指钟应大人一事?” 乔思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知道钟应的事?” “知道,他是户部的人。户部如今对陛下和温国师来说都很重要,但温国师雷霆手段,怕是等陛下反应过来时,已经应顾不暇。” 延觉视线落到乔思白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底突然有几分低落,连带着嗓音也低了下去。 “可就像陛下舍不得贫僧受难一样,贫僧又怎么会舍得让陛下一人,独自去面临这般艰险的局面呢?” 第48章 .048 “……” 乔思白脑子宕机了片刻, 蹦出俩字儿:“什么?” 舍不得他受难? 她刚刚字字句句,跟“舍不得”这三个字有半毛钱关系吗? 但乔思白并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她理了一下延觉话里的意思, 压低声音:“你是说,你早就知道温湛今夜要对钟应动手的事情了?” “贫僧不光知道,贫僧还替陛下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延觉背脊坐得笔直, 但脸色有些发白, 细看之下, 头顶还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乔思白想到他方才受的伤,袖子让血染红了大半,想来伤得不轻, 神情不由得松了松,破天荒问了句:“要紧吗?看你好像很疼的样子,要不找太医来瞧瞧?” 延觉微微一愣,抬眸看她, 目光有些许炙热。 乔思白被看得不自在,摸摸鼻子,解释:“那你都替我做事儿了, 我关心一下你的伤, 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延觉失笑,“陛下都还没问贫僧做了什么事。” “出家人不打妄语,你都说了不得了, ”乔思白走到延觉面前,拖了把椅子坐下,神色认真,“那至少应该是,户部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了吧?” 瞧着她那似乎是期待天上掉馅饼的神色, 延觉忍俊不禁,低低“嗯”了声。 “明日刑部会在钟家发现一具疑似钟大人的焦尸,温湛会借机让他手下的人顶到尚书的位置上去。此事你且由着他,但钟家走水一事不可放任不理,除了刑部,还有大理寺和御史台——” 见乔思白神情恹恹,延觉不由顿了顿,“怎么了?” “复杂了,”乔思白有些困倦地打着哈欠,“记不住。” 这时,脑子里的机械音响起:“宿主,小P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但小P不敢说,除非宿主保证绝对不会跟小P生气。” 乔思白:“有屁就放,不然闭嘴。” P:“……你好凶哦嘤嘤嘤。” 乔思白懒得理它。 她从不相信什么所谓一劳永逸的法子,如果有,一定是坑人的。 虽然她历史不太好,对古代朝堂的了解不是很多,但只要勤勤恳恳学,脚踏实地干,不需要多少时间,一定能把朝堂的事情摸清楚。 另一边的画风截然不同。 C的机械音带着几分腔调:“你好厉害啊,先是故意受伤惹陛下同情,又假装自己非常厉害地替陛下摆平麻烦,为了能留在陛下寝宫,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过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虽然你现在的人设比初始设定偏得都快找不到北了,但绿茶和尚&直女皇帝的本也很香!很可以!你就这样自由发挥吧!” 延觉忍了片刻,一直分不清这个小西到底是在讽刺他还是在鼓励他。 他听不懂这玩意儿的话,姑且先认为—— 是在夸他吧。 “陛下对朝堂的事有些生疏,记不住属实正常,”延觉摩挲着自己袖口,漫不经心说了句:“不过刚刚,小西有个提议。” C:“?!” 你他妈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小西?” 乔思白皱眉,“你说你那个系统?” 关于延觉有系统这件事,乔思白还有些半信半疑,见延觉点头,她更加匪夷所思:“它出什么馊主意了?” C:“……” 我不是,我没有! 延觉缓缓开口:“它让我想办法留在陛下的寝宫。” 乔思白:“!!!” 见乔思白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延觉有点懊恼说得这么直白,斟酌着找补道:“但陛下可以放心,贫僧又不是那种——” 声音戛然而止。 延觉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凑过来的乔思白,她闭着眼,掌心贴着他太阳穴的位置,似乎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感知什么。 他僵着身子,屏住呼吸,一刻也不敢乱动,视线也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好凝于眼前这人眉心的位置。 她眉心却是微微拢起,如鸦羽一般的黑睫轻轻颤着,落了一片阴影在干净的脸颊上。 C瑟瑟发抖,声音带颤:“救、救救我。” 延觉置若罔闻,他明白眼前这人或许正在试图用这种方式寻找存在于他意识中的这个系统,或许她根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个举动。 但他还是,可耻地想要这一刻再停留一会儿,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短暂地拥有这个人。 “奇怪,”乔思白突然出声,睁开双眼,“我怎么找不到……” 视线相交,呼吸相缠。 乔思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端瞧着那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炙热,心脏不由加速跳动着。 她收回手,干瘪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这系统跟我的一样坑,想替你正一下道来着。” “你别误会啊。” 延觉垂眸,敛了眼底那一点失落,语气如常,“是陛下误会了吧?” 乔思白懵了,“啊?”了一声,不知道延觉指的是什么。 延觉抬眼看她,语气悠悠然:“陛下也曾在系统的指使下轻薄贫僧不知多少回,贫僧可从未像陛下一样,故意躲着不见人的。” 乔思白:“……” 哦,懂了。 他在说,打那天他突然亲了她之后,乔思白就好像故意避着他一般。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跟她秋后算账一样。 乔思白尴尬一笑,“那我不是……太忙了吗?哪有你想的那么……” 又在延觉的注视下悻悻闭嘴。 好吧,她不适合撒谎。 理了理思绪,乔思白深吸一口气,直直对上延觉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你那天亲我,确实是系统指使的咯?” “不然呢?” 乔思白被问得一梗,想想又觉得有点心虚,她总不能说,是以为延觉自个儿到点了所以突然亲她的吧? 但主要是,她觉得延觉也带系统这个事儿,就挺诡异的,他又不是现代过来的,“系统”这俩字儿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还……挺违和。 所以那天乔思白听延觉突然解释“小西”是系统的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 他在说谎。 这么一想,确实是个令人尴尬的乌龙。 “那你让我看看你的系统,”乔思白给自己找补,“我这也有一个,讲道理,我应该可以通过我的这个找到你的小西。” 延觉显然不是很懂,脑子里机械音不停发出求救的声音,他不由得多问了句:“你要找小西做什么?” “当然是让它别整这些阴间任务啊。” 乔思白振振有词,“你看啊,虽然呢我不知道你的主线是什么,但我的最终目的是救国。我这个身份呢要救国,首要任务当然是稳住帝位了。系统说了,你是个厉害角儿,让我跟你结盟,以后咱俩不是君臣,也是盟友吧?” “盟友和盟友之间就应该干干净净明明白白,除了利益,不计其他,你的系统总让你做这种任务,不利于你我联盟的长远发展。” 延觉听明白了,这是在跟他约法三章,只讲利害,不谈感情。 正出神着,乔思白突然又凑过来,语气认真:“所以,你再配合我一下。我今天,一定要找到这个小西!” C:“……”救命。 延觉身子微微后仰着,不明白乔思白想要他怎么配合,就见那姑娘的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脖子。 错愕间,延觉便被一股力道带得往前,额头贴上她的,鼻间气息缠绕,近得他都能感受她脸颊的温度。 也是有些烫的,跟他一样,延觉觉得自己耳后根都是热的。 他强行忽略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紧了紧双手,闭上眼,可气息渐渐紊乱,他心中默念静心咒,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姑娘的手还环在他脖子上,延觉睁开眼,用尽全力推开了乔思白。 乔思白一脸茫然地睁开眼,就见延觉侧身端坐在旁,数着念珠,嘴里不停在念叨“南无阿弥陀佛”。 这就让乔思白心中,陡然萌生了一阵亵渎佛子的罪恶感。 尤其这半夜三更的,还是在寺院的禅房,乔思白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 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算了,明儿再说吧。” 乔思白匆匆跑走了,禅房里,延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按住似乎快要炸裂的胸腔,后背浸着一阵汗。 劫后余生的C后怕道:“下次,不要拉我挡枪,在这里谢谢您的大恩大德。(鞠躬)” 延觉不予理会,起身拉下窗户。 外头一片寂静,方才随着乔思白来的那一队人马已经走了。 C“喂”了一声,有几分好奇:“你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整这么一出,就这么放弃去陛下寝宫了?” 延觉合上窗,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淡淡说了句:“温湛做事一贯稳妥,他要杀我,定然不会只派了一个止方。” C:(惊!)“你偷看剧本了???” 延觉有些不耐烦,不知是什么缘由,“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话?或者干脆就别说话。” 这玩意儿一会变个样,说话也没个准的,延觉觉得自己像被它当作猴子耍一样。 C这回没跟他抬杠,甚至有些讨好地小声说:“可陛下已经走了。” 她走了,谁来救你? 她走了,你又做戏给谁看? “她会来接我的。” 桌上烛光跳动,延觉感受到外面似乎寂静无人,他视线落在火尖儿上,神情突然变得晦暗不明。 “下次吧,”延觉端起烛台,看向榻上的棉絮,自言自语般:“下次一定要记得问,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她叫!乔!思!白!!! 喜欢就赶紧上!(不是那个意思别误会阿弥陀佛) 第49章 .049 回到寝宫已是后半夜。 乔思白困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原先在现代的时候动辄熬到凌晨三四点,现下刚过子时,竟有些头晕了。 洗漱之后, 乔思白迷迷糊糊躺下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一闭上眼,她便沉静下来, 呼吸渐而平缓, 耳边竟有似有若无的佛铃声, 还有隐隐的梵音。 乔思白细细辨着,那人好像是在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1」” 不是延觉的声音,但乔思白也不知道那是谁, 只是莫名想到了今日在寺院碰到的那个小和尚。 那个,左手小指第三节 有一个莲花印记的和尚,乔思白总觉得他很眼熟。 可乔思白也没来得及去细想,就被宫人摇醒, 那人着急忙慌告诉她—— 皇家寺院,走水了。 …… 寺院常年香火不断,从未有过闪失, 今夜这一走水, 却是把后院成百的禅房一道烧了。 乔思白赶到的时候,寺院里几百僧人端站在大殿前颂经祈佛,也有不少随着禁军去救火的, 却独独—— 没有看到延觉。 乔思白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想起延觉的那间禅房在很里面的位置,便也不顾其余人的阻拦,提起裙子冲进了后院。 “陛下!” 众人大惊失色,又蓦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那火势凶猛, 伴随着时不时倒下来的房梁和柱子,很快乔思白就没了踪影,外头的和尚脸都吓白了,瘫软在地上。 乔思白当然也不是一股脑地往里冲,她让P给自己加了避火buff。 但P还是忍不住尖叫:“宿主你太莽了!小P的buff避得了火,但避不了一氧化碳和倒下来的柱子啊!!!” 乔思白也发现了,就在P说这话的时候,梁顶落下来一块烧焦的木板,砸在她胳膊上,生疼。 她咬着牙,“你他妈就不能都帮我避着点吗?” P:“小P倒是想,但小P做不到啊!等级不够不能叠buff的!!!” 乔思白只好撤到相对安全的空旷区域,凭着记忆努力往里探着,同时跟P沟通:“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延觉现在在哪儿?死的还是活的?” P:“……虽然但是,宿主现在才问死的活的,是不是有点……” “少废话!快找!” 乔思白一声低吼,P立马噤声,不出十秒,就在屏幕上显示了延觉所在的位置。 还不忘补了句:“是活的。” 乔思白立马奔着那方向去了。 事实上延觉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方才的禅房,而是禅房后面的小亭子,旁边就是放生湖。 此处隐蔽,且一路过来不用穿过危险的地方,延觉就坐在此处,安静等着乔思白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笃定她一定会亲自过来。 万一……算错了呢? 但很快他的这个念头就被打消,因为他看到那个影子穿过熊熊烈火,直奔他而来。 “延觉!” 乔思白费力喊了声,冲到他面前,嗓子被烟呛得有些哑了,单薄的衣襟焦一块黄一块,脸上也脏兮兮的。 反而,延觉一身僧衣盘膝而坐,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是被困在火里等待救援的人,和狼狈的乔思白形成鲜明对比。 “……” 两人就那么对视了片刻,气氛凝固。 乔思白回头看了看禅房的火势,不可思议地看着毫发未伤的延觉,突然想到什么,后退几步,颤着手指着他问:“你、你该不会是……是……” 冤魂吧?!! 不然怎么可能从这么大的火里逃出来,还干干净净的?! 乔思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一时有点脚软,又往后退了几步,哆嗦着道:“你、你可看清啊,我不是害你的人,我是想救你来着……” 然后,撒腿就跑。 延觉愕然地看着乔思白一溜烟的背影,脑中传来了C无情的嘲笑:“哈哈哈!她还以为你是死后的冤魂!笑死了,还指望她跟你来个劫后余生的深情拥抱然后把你捡回家呢,这走向也太他妈搞笑了吧!” “……” 延觉很是无奈,一不留神,那人就跑得没影了。 乔思白撒丫子狂奔了一段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小P!我看见鬼了啊啊啊啊啊!你快给我加健步如飞buff!我要百米冲刺逃离这个鬼地方!” P:“……” 这个宿主真的……作为恋爱本的女主角,绝对是一个巨大的bug。 在等P加buff的过程中,身后传来脚踩在焦木上的细碎声,乔思白整个人弹跳而起,看着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后的延觉,更加证实了……这他妈就是个鬼魂!!! 两只脚走路的人怎么可能跑这么快!还不带喘的啊!! 乔思白崩溃了,盯着延觉的“鬼魂”屏住呼吸一点点后退,生怕惊动了他似的。 “陛下……” 延觉知道乔思白是误会了,开口便要上前,就见那姑娘突然抱头蹲下来,嘴里跟念咒似的喊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2」” 脚步便顿住,因为,她好像是真的害怕。 乔思白抱着头,脸埋进膝盖里不看那“鬼魂”,嘴里不停地念着核心价值观,感受到那“鬼魂”停顿了片刻后,似乎在加速靠近她。 这个时候核心价值观也不管用了,乔思白脑子一断线,语言直接紊乱,发出一阵尖叫声—— 同时被一双手,猛地带入怀中。 乔思白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一般,眼里噙着水汽,不停地在发抖。 那人紧紧拥着她,手轻拍她后背安抚着,嗓音低哑:“别怕,陛下。” “贫僧不是鬼,是个活人。” 是个……活人吗? 乔思白渐渐冷静下来,呼吸还有些急促,但她确实感受到这人的身体,还是热的。 “真、真是个活人?” 乔思白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想信又不敢信:“这么大的火,你一点事都没有?” 延觉“嗯”了一声,“我放的。” 懵了片刻,乔思白:“???” 乔思白推开延觉,指着房顶都快烧没了的禅房,一脸震惊:“你放的?你一把火烧了自个儿老巢?你他妈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也就是这时,离两人最近的那个房顶“嘭”地一声落下来,火星四溅,延觉下意识用自己的衣袖和身子护住乔思白。 “‘延觉’这个身份,受到太多的限制了。只有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世人才不会去诟病陛下,朝臣也不会有陛下的把柄,而贫僧……也才好堂堂正正地为陛下分忧。” 乔思白怔愣片刻,也慢慢理解了延觉的做为。 温湛想杀他,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延觉不死,他永远不会善罢甘休。 而因着她和延觉的关系,想在延觉身上做文章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若……不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的确会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乔思白开始重新定义“一劳永逸”了,她看着被烧得只剩框架的禅房,心里滴着血,咬牙开口:“那你就不能用别的法子?这一烧,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修缮吗!” “那,这就不是贫僧考虑的事情了,”延觉笑了声,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贫僧只管烧,如何修缮那是陛下的事情。” “延觉,”乔思白咬牙切齿,“回头我把你卖了,挣钱充国库!” 就这么过了片刻,天边竟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陛下,天快亮了。” 延觉视线落到天边,浓烈的黑烟似乎试图遮挡黎明,他垂下眼眸,轻声说:“天亮后,不论是晴空万里还是狂风巨浪,贫僧都会一直陪着陛下。” …… 一夜连着两地走水,第二日天刚亮,宫门就要被踏平般。 争吵声不断。 太监们扯着公鸭嗓嚷嚷,也抵不过朝臣们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钟大人没了!眼看快到年底,正是户部最忙的时候,须得立刻找人顶上去!” “还说呢!我刚一路走来人心惶惶,都说这寺院是庇佑东泷的,这一烧怕是老天要降罪啦!” “可不是?听说南方已经闹了几年灾荒了……上回那波来京城的难民还等着朝廷给个交代哩!突然出这么个事,怕是这个年头都不好过咯!” “……” 金銮殿前争吵不休的时候,福宁宫前也站满了人,其中就包括礼部尚书李贵。 不光因为他的妻女在乔思白手中,更因为寺院走水民心不安,百姓们一大早便跪在宫城外,祈求祭天祈佛,恳求上天不要降罪。 但福宁宫一早大门紧闭,殿内的人都说,昨儿寺院禅房被烧,陛下痛失心中所爱,如今人在殿内神智不清了!看谁都觉得是和尚! 得了这个消息,李贵痛心疾首。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要为这么个昏庸的君王鞍前马后? 而此时乔思白正在福宁宫殿内,手上拿着剃刀,满意地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头,挑眉一笑:“我技术还不赖嘛!” 阴雨颇有几分无奈。 想他好歹也是嵩子山头二当家,被女帝招进宫里当“男宠”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被按着剃光头。 除了阴雨,其他男宠也被剃了光头,乔思白看着底下一个个脑袋锃亮得跟灯泡似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便把剃刀放到一旁,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朕要伤感一会儿,谁也不见。” 人都退下去后,乔思白半倚在榻上,一连叹了几口气,总觉得刚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么一想,乔思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突然觉得—— 在这个世界呆着,好像也还行。 不会秃。 这时延觉掀了幕帘从内室走出来,看乔思白黯然神伤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低笑,走到乔思白身边。 乔思白抬眼,见那和尚缓缓蹲下,背挺得笔直。 他一身僧衣逆光而立,落在乔思白眼里,仿佛这人周身金光闪烁,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祈佛殿的那尊佛像。 那一刻乔思白真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佛子,若不是被这些凡尘琐事所误,或许是真的能得道成佛,修成正果的。 那一身正气却又温和端庄,平易近人却又神圣不容侵犯,当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轻易做到的。 虽然都是光头,方才那阴雨就活像个现代的劳改犯似的。 想到这里,乔思白撑着自己的脸,重重叹息。 “陛下这是怎的?做戏罢了,”延觉自然不知道乔思白心里在想什么,端看她那一脸哀伤的神情,不由有几分失笑,温声安抚:“贫僧又不是真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1」《往生咒》。 「2」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每次看剧有恐怖趴就会有这个弹幕) 感觉在沙雕和正剧之间反复横跳,有点把握不住,难受。(挠头)我也快秃了呜呜。 第50章 .050 听了这话, 乔思白觉得更悲伤了,方才看延觉的滤镜瞬间稀碎。 你说好端端一个佛子,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我可不是萧思, 你就是真的死了,我顶多也就惋惜一下,”乔思白连连叹气, “你可别变着方儿往自己脸上贴金。” 延觉温和笑着, 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乔思白说的话, 他刚蹲下没多久,外头就有人来报:“陛下,李大人求见, 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哦,李贵啊,”乔思白仰躺在榻,斟酌片刻, “还是不见吧,朕伤心着呢。” 宫人听得她毫无感情的语气,一时有些拿不准, 迟疑片刻, “可李大人说,事关江山社稷,请陛下务必……” “那还是让他进来吧。” “……” 宫人去请李贵的时候, 乔思白已经撑着自己坐起,身上的衣袍滑落了些许,略有些不整,她顺势拢了一下,转脸却见延觉依旧立在一旁, 并无动静。 便皱眉,“你还不躲起来?” 延觉回了神,忙进内室藏身去了,他现在是“已死”之身,自然不能出现在外人面前。 可他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蒙蔽温湛那帮人,让有狼子心的人对乔思白没有防备,那李贵如今似乎是向着乔思白的,让他也误以为乔思白是个耽于美色的昏君,似乎……不太好。 斟酌片刻,延觉同系统打起了商量:“小西,你能不能和陛下的那个朋友取得联络?” 而这个时候,愤愤不平的李贵大步踏入了福宁宫,一进殿便见着宫女们正清扫着一地的头发,而乔思白穿了身红衣伏在榻上,似是黯然神伤。 “陛下,”李贵憋了一口气在心里,忍了半天,还是先见了礼:“老臣给陛下请安。” “哦,李大人啊,”乔思白抬眼,叹了口气,神情十分哀痛,说话有气无力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这时,脑子里机械音“嘀”地一声响起:“宿主,你这样太消极了,得表现得稍微积极一点,不然李大人的忠诚度是有可能会下降的。” 乔思白:“???我酝酿了半天情绪,你让我积极一点?说好的痛失所爱心死如灰呢?” P:“那是对其他人,宿主你需要瞒天过海,但李大人……现在不是站边你的吗?” 乔思白默了一瞬,觉得有道理。 眼下李贵虽然被拉拢,但到底是因为妻女在她手里,这毕竟并非长久之计。 就在乔思白转换情绪的时候,李贵犹豫半天,还是把万民请愿的事情同乔思白说了,神色有些为难:“这黎民百姓毕竟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如今寺院被烧人心惶惶,还希望陛下收起感伤,先安定一下百姓吧!” 乔思白坐直了身子,“李大人的意思是……如何安定?” “这皇家寺院,历来保佑我东泷大地平安无事,自寺院设立以来多年,东泷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早已视寺院为东泷的顶梁柱石。如今寺院被烧佛像被毁,当务之急自然是拨放款项加紧抢修寺院,顺便再开祭天大典,由陛下您亲自主持,祈祷佛祖保佑。” 乔思白想起,这个国家的人把佛看得比皇帝还重要,寺院烧了比皇帝死了还闹得沸沸扬扬,心下不由有几分不耐。 她声音沉了几分,“南境难民受灾进京,朝廷的银两不用于救助百姓,反而要拿百姓的钱去修皇家寺院?” 李贵解释:“修缮寺院也是为了给江山和百姓祈福啊!” “荒唐!” 乔思白一掌拍在桌案上,吓得李贵一愣,跟着“噗通”一声跪下,不明所以。 “且不说修缮寺院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人力,就是我明天把它修好了,给佛像镀了层金,那些遭饥荒的百姓就能立刻填饱肚子了?” 乔思白不能理解李贵的想法,但李贵的想法似乎代表了多数东泷人。 布道行善本是好事,可这般本末倒置的迷信做法实在不可取。 就在乔思白斟酌着怎么改变李贵这个荒唐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时,系统屏幕上李贵的忠诚度瞬间跌到了69。 乔思白:“???” 这他妈,实时变动??? 然而乔思白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见李贵一脸失望的神情,躬身行礼道:“老臣也只是顺应百姓提出的建议,若陛下执意不肯,老臣也不能勉强。陛下心里有伤,老臣便不再叨扰,先行告退了。” 李贵退下去后,P才敢继续出声:“李大人是信佛之人,刚才一定觉得宿主的话不敬佛祖,才不高兴的。” 乔思白更加莫名其妙,“可我刚刚的话哪里错了?百姓饭都吃不饱了,还要花人力物力去修寺院?” P:(捂脸)“……” 延觉从内室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陛下的想法是对的,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民心。” 乔思白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你也觉得应该先修寺院祭天诵经?” “自然不是。” 延觉在乔思白身边蹲下,抬眼看她,“与其修缮寺院,还不如布施百姓来得实在。请愿的那些百姓都是京城少数的富贵人家,自然不会跟那些穷苦百姓共情,包括李大人也是。” “陛下且安心顺应自己所想,让疾风他们代为布施仁义,等钟应大人那边的事情了解了,再让户部拨放资金。” “你这话说得轻巧,”乔思白看着咫尺之间的延觉,眼神凉凉,“我现在哪来的钱?” 这时P立刻出声:“宿主需要钱,找小P不就行了!只要任务做到位,多少钱都不成问题!” C也及时提醒:“宿主你要配合陛下完成任务,钱会有的,要多少都会有。” “……”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问各自系统:“什么任务?” P:“很简单!让延觉法师对你说出表忠心的情话,越是海誓山盟,获得的资金就会越多!” C:“想办法让陛下为你吃醋,再哄好她,并借机表明你对她的绝对忠诚度!” 乔思白、延觉:“……” C/P:“这个任务长期有效(哦),请宿主为了百万黄金努力加油(吧)!” 乔思白扶额哀叹。 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主线换成了事业线,她还是要做这种模式的任务。 P耐心解答:“因为系统一开始的设定是你侬我侬爱情本,升级的经验值来源于主角cp的互动甜蜜指数,就算主线变了,但内核不变,宿主依旧要通过和延觉法师之间的互动来让系统升级。” 乔思白静默一瞬,“所以,意思就是我现在不仅要自己搞事业,还要抽空跟这个和尚谈谈恋爱让你升级。” P:(小鸡啄米)“如果宿主愿意跟延觉法师谈恋爱,那主线当然会完成得更加顺利!” 乔思白:“……” 而另一边的延觉有着跟乔思白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很是奇怪问:“你都说陛下心里没有我了,她怎会为我吃醋?” 语气明显不悦,仿佛又被这个小西耍了一般。 C很是欠地回了句:“那这就看你的道行了,我只负责发配任务,怎么做是你的事。” “不过你都承认自己动了凡心,还这么大费周章地藏在陛下寝宫,要说你心无旁骛不想跟陛下发生点什么,我才不信!我这是在帮你!” 延觉皱眉,“我留在陛下身边,只是为了能帮她解决和免去一些麻烦。贫僧心念已断,纵然一时糊涂,也断不可能真的和陛下有什么。” C默了片刻,“这话,你自己能信?” 延觉:“……” 两人各自和系统周旋了片刻,突然都看向对方,对视了一阵后,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乔思白自然不知道延觉也接到了任务,她满心思索着,如何让延觉在对自己没有感情的情况下,说出表忠心的海誓山盟来。 这……也太难了。 “那个……” 乔思白试探着打破沉默,干笑,“说到这个钱的事儿啊,如果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咱们也不能推脱对不对?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不拿白不拿……你懂我意思吧?” 延觉愣了片刻,不由问:“陛下的朋友也给陛下布置任务了?” 乔思白也愣了,“你也是?” 延觉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双方交底了好配合,C却在这时立刻警告:“说出来任务就作废和奖励就都掉了!你可要想明白!” P也很怕乔思白像先前那样做任务,在她开口前便提醒:“宿主忘了之前因为任务失败而作废的痒痒粉和烟.雾.弹吗?一定要按规则来,不可以透露任何任务相关的信息,否则系统会判无效的!” 于是两个人又同时缄默,刚刚燃起的一丝希冀又被掐灭了。 正思索着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乔思白突然开口喊了延觉一声,语气严肃而认真:“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经历了这么多,怎么着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你今儿就同我交个底——” “上一世,你对萧思,”乔思白顿了顿,似乎是不太确定般,“应该还是……有点感情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思线要出来了!(全程活在回忆和别人台词里的小可怜) PS:大白套路好深。 第51章 .051 延觉听乔思白突然提起萧思, 有几分愕然。 自打乔思白承认自己不是萧思之后,两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提及这个名字,他不提, 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他对萧思…… 延觉不禁哑然失笑:他当初若真是对萧思有半点感情,又怎会毅然决然远走西行? 正要开口, 就听脑子里连发了三声警报音, “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延觉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出家人不打妄语。” C:“出家人还慈悲为怀呢!你忘了你做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了?为了黎民百姓能吃口饱饭,说几句假话怎么了?” 延觉:“……” 见延觉迟迟不作答, 乔思白“喂”了一声,略有些不耐烦,“问你话呢,人傻了?” 又顿了顿,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还是说……我戳你痛处了?” 延觉回神,“没有。” 看到延觉这般神色, 乔思白很难不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 毕竟她一早便有些怀疑延觉当初对萧思,应当是动了心的。 也许不能说是动心,但肯定是放了感情在的, 否则一个和尚无缘无故的,何至于为一个姑娘逾越自己的底线呢? 乔思白轻吐出一口气,面儿上很是大度,“有就有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咱俩都这么熟了,对吧?” “所以,”乔思白试探问:“你能不能假装我是萧思,同我说几句话?” 这个要求提得有些莫名,愣是叫延觉半天反应不过来,“为何要把你当作华瑶陛下?” “就……任务?” 乔思白挠着脑袋想了半天,索性撑起身子,跪坐在榻上,双手握住延觉的肩膀,认真道:“你当我现在就是萧思,她上一世在你走之后过得那样惨,再看到她,你肯定满心遗憾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比如,这辈子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之类的?我记得那天晚上,”乔思白想到自己刚穿来的那夜,“还有你离开京城前,说过一些的。” 说过什么呢? 他说,愿常伴君侧,定不相负; 他说,不该她去承受的恶果,愿为她去扭转它的因。 可那都是因为,他以为她是萧思。 想到这里,乔思白再看延觉的眼,心中不知为何竟涌上一股酸涩,一时竟有些置气般,“怎么?知道我不是萧思,说不出口了?” 延觉与她对视须臾,忽而垂眸一笑,伸手握住他肩上的她的手。 乔思白微微一僵。 “华瑶陛下十来岁便随着贫僧在皇家寺院念佛吃斋,贫僧也算是看着她长大,晓得她的脾性。后来知道她因为暴虐昏庸惹得起义军愤起而亡国,心里自然是,有些悲痛和惋惜的。” “悲痛于天下苍生的苦楚,惋惜于她的不幸。那孩子生性本也纯良,只是当时先太上皇和太后正在争权,太后为了保护华瑶陛下,才找了个理由将她送到寺院里养着。” 乔思白怔愣片刻,想起这东泷,百姓敬佛胜过于敬皇帝陛下,太后那时把萧思养在寺院,倒也是个明智之举。 毕竟这样一来,外人眼里萧思当是得了神佛的庇佑,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天下要乱的。 “我先前离开京城那夜,萧治便封了太后的昭阳殿,听说是为了要拿回金家在南境的兵权才将我软禁,我那时就觉得——” 乔思白顿了顿,“这孩子挺可怜的。” 深吸一口气,“那,后来呢?” 延觉敛下眼眸,“后来……” 后来两年南境降灾,邸报传进京城,请求朝廷予以支援。 可萧治在位的这些年,朝廷内耗严重,加上半个东泷都信奉神佛,国库的资金大多数投给了地方修缮寺院,能拨给地方去救灾的银两本就不多。 灾荒连年,萧治担心敌国趁机来犯,届时外忧内患,金氏看穿了他的心思,便以此来逼迫萧治将皇位传给萧思。 萧治当然也不是池中之物,加上萧思性情软弱可控,面儿上应下了金氏的恳求,假装退居二线,实际上却将原本要移交到萧思手里的权力交给了他最信任的温湛。 “他把权力交给了温湛?” 乔思白愕然,“合着温湛捅他的这一刀,是他亲手递上去的啊?” 延觉点头,“温湛毕竟是先太上皇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国师,将此人安插在华瑶陛下身边的最初目的也是为了制衡外戚。” “但温湛是个极会审时度势且有野心的人,相较不太可控的太上皇,他当然会选择一个少不经事的傀儡女帝,作为他夺权的重要棋子。” 所以上一世延觉离开京城后不久,温湛成了萧思的枕边人,悄无声息地将所有权势收拢于自己之手。 后来金氏倒牌,金家军逼宫勤王杀了萧治,温湛便挟天子以令诸侯,逼得金征节节退让。 而南境失去了金家军这一道防线,战乱连连,加上天灾连连,民不聊生,嵩子山头的农民和土匪便愤然起义,在京城一片血海的时候趁势打入宫城,逼得萧思自刎。 “嵩子山?” 乔思白瞪大眼睛,“那、那不就是……” 疾风和阴雨的那帮子人吗!!! 牛逼啊!她居然把未来推翻东泷政权的起义对象提前给收服了! 想到这里,乔思白高兴起来,可一想到刚才阴雨被她剃了头,忍不住又有些担忧:“阴雨不会记仇我吧?我把他头发给剃了,虽然本就不多……” 便是这时,乔思白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延觉肩上,他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脑子嗡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问:“所以,这些就是……你想对萧思说的话?” “当然不是,”延觉身子往前探了探,与乔思白视线相缠,眸光平静而又炙热,“贫僧只是想说,你与华瑶陛下是两个人。贫僧痛惜于她,却庆幸于你。所以,哪怕是为了所谓的任务,贫僧也无法将你二人视为一体,希望你也不要觉得,我是因为她才会想要伴在你身边。” 乔思白有些懵怔,还未反应过来,脑子里P“嘀”的一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白银+50。因举止亲密,额外赠送粮食十石。” “!!!” 看到任务奖励,乔思白突然激动,拍了延觉一巴掌,声音忍不住颤抖:“延觉快点再接再厉!类似的话再多说一点!” “……” P:(捂脸)“违规发言,白银-2。” 乔思白:“……” 延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肩膀隐隐作痛,“你还想听贫僧说什么?” 乔思白刚要开口,就听得门外人突然报:“陛下,温国师又来了!” 这个“又”,就还,挺灵性的。 乔思白有些头疼,想到延觉刚刚说的,温湛为了夺权成了萧思的枕边人,怕是他如今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她抽回手,没有察觉到延觉的眼神倏然冷了下去,只是坐直了身子,“让他进——” “陛下,”延觉打断她,“温国师近来,经常来陛下寝宫?” 乔思白点点头,“昨夜他也来过。不过这不奇怪,照你的说法,他以为我是萧思,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那你怎么说得这么轻巧?”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思白觉得延觉的语气差了很多,脸色也有些难看。 正琢磨着,就听那人再度开口:“你既然已经晓得他的目的,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 乔思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延觉已经默默起身,往内室走去。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延觉的背影似乎有点……落寞? 但她也来不及去深想,延觉前脚刚进内室,温湛便踏入了大殿。 似乎是看到了延觉的背影,温湛脚步一顿,随即上前来,嘴角勾了一抹笑:“陛下当真为了思念一个和尚,把身边的人全剃成了光头?” 乔思白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湛,他脸上还有一点电流灼过的红色痕迹,但是遮挡了许多,不细看看不出来。 于是就有点后悔,砸他头那一下不够用力,应该至少把他鼻梁砸断的。 “是啊,朕可伤心了,”乔思白扶着额,语气却无半点悲伤,“温国师好狠的心,根本不容朕有思考的空间。” “陛下有什么值得犹豫不决的地方?臣能给陛下的,难道不比那和尚多?论相处的时日,臣也胜于那和尚。若陛下只是迷恋那和尚的相貌,臣自认为,也不比那和尚差吧?” 温湛已无半分商量的语气,大约是真的有些动怒,黢黑的眸子里隐着几分不甘,可乔思白见了他吃瘪的神情,心中却大为爽快。 “不比他差吗?” 乔思白故意露出了几分犹豫,目光直勾勾落在温湛脸上,思索片刻,“可你有头发,有头发的人天然便遮去几分丑。像朕招进宫里的那些个男宠,原本都还看得过去,今儿一剃头,竟是丑得朕连饭也吃不下。” 得了这话,温湛攥了攥手,双眼微眯,“陛下的意思,是让臣也剃光头?” “当然,朕就是喜欢漂亮光头,你要自荐枕席,”乔思白扔了剃刀下去,身子往后一仰,姿态慵懒,“就要懂得投其所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突然觉得大白&温湛也挺好,心狠手辣的腹黑国师&表面沙雕(?)其实比他更腹黑的傲娇女帝。 第52章 .052 剃刀落到温湛脚边, 温湛低眸看了眼,冷笑:“华瑶,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但你不也拿我没办法吗?” 乔思白玩着自己的指甲, 琢磨着该剪了,语气漫不经心的,“你敢杀父皇, 是因为你手里有他亲颁的传位诏书, 朕是名义上的皇帝, 你杀他,还能有个清君侧、立正统的名号。但你若杀了我——” “国师大人,可就真真是逼宫造反、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了。” 温湛捏紧双手, 咬牙,“你以为我不敢?” 他一脚踢开剃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半跪在乔思白的榻上, 压迫感随之而来。 乔思白背抵在靠枕上,手微微攥紧,平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当然不敢。” 听了这话, 温湛似是觉得好笑,一手撑在枕上,“哦?”了一声, “不若你来说说,我有何不敢?嗯?” “但凡你敢,方才我扔下去的那把刀,如今就该捅在我这个位置了。” 乔思白指了指自己心口,“但你不敢。连弑两君, 你怕天下人不容你,你没有正当的理由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得民心;禁军御林军虽被你所控,但你知道,他们并非绝对臣服于你,而是你重利相诱,许了他们好处。可一旦你失了民心,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们就会像背叛父皇和我那样,背叛于你。还有——” “金家军在此,杀了我,你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温湛定定地望着乔思白,脸上的笑丝毫不达眼底,眸子里甚至藏了几分杀意。 眼前的女子神色坚定而又冷静,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皆不是随意便能胡诌出来的,一时,倒也让他刮目相看。 他亲手带大的女孩,他以为天真得永远信任于他的女孩,有朝一日竟也会反口咬住他,死死踩中他的命门。 “能教出这样的帝王,臣心里,倒是颇有几分骄傲,看来为君者的权衡之术,陛下已经能学以致用,这般魄力,实在令臣佩服。” “但事已至此,臣,也告诉陛下一句话,”温湛抬起乔思白的下巴,盯着她的眼,“臣不杀你,绝不是因为臣不敢,而是不想杀。” 乔思白听了这话,突然就想到了前世温湛和萧思的关系,心里一扯,脱口:“怎么?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 温湛的语气似真非真,手背轻轻蹭过乔思白眼角,惹得乔思白胃里一阵翻腾,强掐着自己大腿,才忍住了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可陛下近来越来越不乖了,让臣好生伤心,兴许再过不久,”温湛的手突然顿住,语气带了威胁之意,“臣就舍得了呢?” “那岂不正好?” 乔思白勾唇笑,一字一顿,“既是如此,就看你我谁先得手了。” 温湛冷笑一声,起身甩袖而去。 乔思白终于得以大口呼吸,连吸了几口气,腿肚子却在打颤,低头看自己手指头,也在不停颤抖。 妈的! 这臭国师压迫感太强了,乔思白觉得跟他说几句话,自己要短命十年。 P不忍直视:“宿主刚刚放狠话的时候不是很刚很霸气吗?小P差点就要爆灯尖叫了!” “你懂个锤子?口嗨爽是爽,但代价太大就得不偿失了好吗!” 乔思白想到刚才温湛的眼神,突然有些后悔,“我能不能告诉他刚刚的狠话是你让我说的?我怕牛吹大了把他给惹着了,一气之下真就把我给杀了。” P:“不行!不可以!你让延觉法师知道小P的存在已经非常违规了!绝对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乔思白跟P贫嘴这会儿,延觉已从内室出来,站在阴影中。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温湛不会轻易罢休,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加倍注意。” 乔思白站起身,想到一事,“金琏昨儿夜里去了禁军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大殿的门就被人推开,几个穿着戎装的将领被一脚踹进了殿,摔在地上,金琏抱着剑跨过门槛,很是利落地丢下俩字儿:“搞定。” 乔思白愣住。 她看着躺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几位将领,P说过,这些人包括御林军在内,早就被温湛收买了,很难拉拢。 乔思白吞了吞口水,“搞定的意思是……” “禁军、御林军,我全给你收服了。这几个将领怕家人被株连,亲自请罪来的。” 金琏说着,几个将领便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跪地求饶,高呼:“陛下!我等都是为那国师所蒙骗!并无任何他心啊!” “末将家中世代武将,生死皆是为了皇族,怎敢有不臣之心?愿陛下明鉴!” “……” 乔思白目瞪口呆。 禁军、御林军,少说也有几万人,金琏这才一晚上,就……全给收服了? 乔思白:“小P,你昨儿告诉我,武将的拉拢难度是多少来着?” P也有些不可置信:“最、最低的都是……75?” 乔思白默。 她想到那李贵的拉拢难度才多少?就又是让人出城去找他妻女,又是带回来一番威胁,这么比起来,就显得自己特别弱鸡。 觉察到乔思白受了打击,P连忙安抚:“你也不能这么比较,金表哥可能只是找到了收服武将的窍门。” “什么窍门?” “就,武将嘛,”P摊手,“打到服就行。” 乔思白:“……” …… 京城兵权被收回的同时,因没有找到钟应的尸体,温湛意识到自己的人应当是失手了。 不光是钟应没找到,便是那整个寺院都说没从大火中出来的延觉,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止方也不见了。 温府中,温湛想到白日里乔思白羞辱他的情形,手中的茶杯“嗙”地一声变成碎片。 很好。 养了这么多年的温顺小白兔,竟是只披皮的野狼,压根不受控制。 有意思。 越来越有意思了。 温湛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碎片和水渍清理干净,府上的护卫许是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无碍,”温湛语气淡淡,扔了帕子在地上,“派人去打探,金家军的后续军营还有多久抵达京城。” “还有,让福宁宫的人都盯紧些,别露了马脚。” 这时的福宁宫,却是一片寂静。 乔思白时刻记着如今的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昏君,并且已经失去所爱,白日在殿内一阵胡闹后,夜里就堂而皇之地设起了灵堂,还在殿内点了上千只白蜡烛。 宫人都以为她忧思过度,想着这位陛下往常的性情,也不敢贸然打扰,在外面守着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给自己的主子报信。 而乔思白本人却光着脚丫趴在榻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延觉给她的手指甲染蔻丹。 看着每片指甲之外都染了颜色,乔思白心里难受得紧,索性眼不见为净,趴在枕头上跟P算起了数:“加上涂指甲的,我现在应该有二百八十八两白银和二十二石粮食了吧?” 嗑了一下午糖的P心满意足:“是,但肯定还远远不够,宿主你还要再接再厉哟!” “……” 乔思白埋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延觉听见了,抬了下眼,漫不经心问了句:“怎么?陛下想方设法撩拨了贫僧一下午,累着了?” “不是自愿,我说腻了。” 乔思白生无可恋地扭过头,“再说,就摸了一下你头,拉了下你手,还抱了一下,不要搞得自己像个受委屈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好不好?” 延觉“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收起蔻丹,“所以这些,在陛下看来都不算什么。毕竟陛下,是可以拥有三千男宠的人。”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养那些男宠是做什么用的你看不出来?” 乔思白脱口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便半撑着身子起来,“喂”了声,“还有啊,你也别一副我是个负心汉的语气,搞得好像我俩有什么似的。” “而且啊,我真不是故意想占你便宜,你看我每次碰你一下都很痛苦面具,说明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好不好?” 乔思白拼命暗示延觉这是自己的任务,P有些无奈,小声提醒:“宿主,小P倒也不傻,这么明显的提醒,小P还是能听出来的。” 然而P都听出来了,延觉却好像不懂一般,看乔思白的时候眼底藏了几分笑,好像是在说:别解释,我都懂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所以脑补过度,乔思白就觉得这人的神情还,挺欠的。 正想得出神,一只手突然横过来,在她头顶用力地揉了揉,乔思白抬眼,就见延觉已经起身,落下一句:“走了,早些歇息。” 因为各种原因,延觉睡在乔思白卧房的里间,没有门,只隔了两扇屏风,内外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从未跟男子这般共处的乔思白有些不自在,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昏暗而暧昧,乔思白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尤其,想到外头设的灵堂,虽然是假的,但也有些……怪瘆人的。 但乔思白不好开口,她觉得延觉那和尚肯定又会觉得是自己故意撩拨他了,真真假假,她也懒得解释。 而这时,内室却突然传来了和尚的声音,温和而又平静:“陛下若是难以入睡,贫僧可为陛下念经。”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睡不着的时候。 别人的男主:我哄你/给你唱首歌/讲个故事/陪着一起睡。 我的男主:我给你念经。 (点烟)(不听不听,王八念经.jpg) 第53章 .053 “……” 念、念经。 这种哄人睡觉的方式, 怕是也,只有和尚能想到了。 乔思白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说不准跟上某些课一样,很快就睡着了。 便痛快应下,“行, 你念吧。” 延觉便坐到屏风后面来, 盘着膝, 低低地诵起了佛经。 内容自然是乔思白听不懂的,她也没指望自己听懂,只是都说佛经有除去杂念予人心静的功效, 用来助眠也是极好的。 当然,这时的乔思白还不知,那得念的人也心无杂念才会奏效。 她仰躺在榻上,最初还觉得有些吵人, 但很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朱红的床梁和黄色的帘帐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混在一起。 可意识偏生还有些拉扯, 每每到了入睡的临界点,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生生将她拽醒一般。 乔思白有些不死心,翻来覆去几个来回, 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 延觉的声音也随之停止,他垂眸定定地看着缠在自己手上的佛珠,不出所料地,又裂了一颗。 他竟然已经,堕落到这般境地了吗? 就连寻常地念个经, 都难以沉下心来,为佛法所不容。 “陛下,”延觉默默将碎掉的佛珠收好,声音低哑,“念经似乎不太管用,贫僧陪你说会儿话吧。” 乔思白打了个哈欠,又困又睡不着,便翻了个身,“说什么?能顺便再多得点银两和粮食吗?不能的话,你还是闭嘴吧。” “我觉得再酝酿一下,应该能睡——” “贫僧就是想确认一件事情,”延觉打断她,声音都高了几分,“行吗?” 乔思白愣了愣,似乎是觉察到延觉情绪有点不对,“你怎么了?” “伤口又疼又痒的,有点折磨人,”延觉随口扯了个谎,煞有其事地扶着脑袋,“就想和你说说话,缓解一下。” 乔思白心生警惕,总觉得这和尚怪怪的,不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时屏幕上突然显示了一个:白银+2。 乔思白:“?” 这他妈也能行? 然后,乔思白突然悟了。 她让延觉不停说话,照系统这个审定的方法,只要基数够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凑出一笔巨款来。 于是,掌握了财富密码的乔思白当场便掀开被子,抱起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赤着脚吭哧吭哧跑到屏风后面,在延觉惊愕的目光下,爽快应了句:“那行。” 延觉看到乔思白用脚勾了个蒲团过来坐下,裹得跟个团子似的,不禁问:“但你,不是要睡觉吗?” “为了大业,我可以不睡。” 乔思白盘腿坐好,又拉过了一旁放着茶杯茶壶的小桌子,“专业陪聊,童叟无欺,包君满意!” 延觉:“……” 突然觉得心口疼。 “怎么了?你不是要跟我说话的吗?我人都来了,你说话啊。” 乔思白伸脚蹭了蹭延觉的大腿外侧,她手拽着身上的被子,并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妥。 可这事儿于延觉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冰凉的玉足从他腿侧轻拂而过,像是微风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儿涟漪似的,延觉微微侧眸,视线落到了姑娘的脚踝处。 又猛地移开视线,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乔思白也只是提醒他一下,并没有多加撩拨,便收回了脚,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能让延觉多说话的同时又能触发奖励。 可,法子好像都用尽了。 两人正各怀鬼胎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人进来。 那人倒也识趣,没有过多打搅,只是站在门外恭敬行礼,问了句:“陛下,夜已深了,今夜要诏哪位大人进殿服侍呢?” 乔思白:“???” “你、你说什么?” 乔思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我几时诏人进来服侍过?” “国师大人说了,陛下痛失所爱,心中必定悲痛难耐,他今日走时特地叮嘱奴才,让奴才差人好生陪伴陛下。” 乔思白透过屏风看门上投的影子,心下便明了。 这些天她虽然找各种理由清掉了内殿的一些暗线,但福宁宫毕竟人员众多,外殿服侍的还是有不少各方派来监视她的探子。 当然,她并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不过这个太监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到她寝宫内,他主子的身份应该不低,看来以后得叫秋玉多加注意。 门外人得不到回应,不免又问了一声:“陛下?” 便大着胆子推开卧房门。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延觉眼疾手快地拉着乔思白的蒲团,将她整个人拽到自己面前,乔思白猝不及防,整个人撞他怀里,鼻头磕到他颧骨上。 两个人皆是一愣,心跳不约而同地加快跳动着,乔思白瞥见延觉身上还穿着僧衣,怕他被认出来,便张开被子将他裹进自己怀里,挡住他的脸。 如此一来,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眼里,就显得格外暧昧,那闯进来的小太监当场傻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擅闯朕的寝宫,看来你和你主子,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 乔思白声音有些冷,但又莫名地带了几分颤,她心跳如擂鼓般难以压制,故作镇定:“自己去领罚吧。” 那太监吓得不轻,连连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退下!” 便哆哆嗦嗦地退了去,关门前,还不忘往屏风后瞄了几眼,似乎是想辨清是哪位大人。 那太监退去后,乔思白才松了一口气,转而觉察到自己和延觉一言难尽的姿势,干咳一声,立马收回手。 “情况紧急,不要误会,嗯?” 乔思白干笑着捋平延觉肩上的衣襟,脸颊还有些发烫,幸好室内灯光昏暗,不然她现在脸肯定红得跟西红柿似的。 手却突然被反握住,乔思白跪在蒲团上,与延觉几乎平视,屏幕上白银后面加了一串数字,连续几条,但乔思白也没心思去细看。 不知是不是昏暗的夜灯滋生了什么,她总觉得她和延觉之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陛下,”延觉微微抬眼凝着她,下颌微微咬紧,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贫僧想确认一件事。如果……如果贫僧将来还俗,你……是否愿意,就留在这里?” 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延觉隐忍半天,补了句:“留在……我的身边?”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在乔思白耳边炸开,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延觉。 留在……他的身边? 乔思白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确认眼前这人是延觉没错,他眉尾那颗痣的位置,她记得。 那他这……算是在表白?对她?乔思白? 乔思白有些不敢确信,但听了这话,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在心里平白无故滋生出了一丝甜蜜,似乎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仅存的理智又在那份小小的甜蜜中注入了苦涩,她维持着头脑的清醒,看着延觉的眼睛:“这是小西让你做的任务么?” 最好是吧。 不然乔思白会有罪恶感,她从始至终都清楚自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不论愿不愿意,她都会离开这里。 所以,她不能对这个地方的任何人、任何事物,投入半点感情,哪怕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可那种倾注了心血和感情之后又被强行剥离开的感觉,太让人痛苦了。 这样想着,乔思白突然有些害怕延觉的回答,便自顾自说了句:“应该是吧,不然无缘无故的,你问我这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延觉莫名执拗,“是愿意,还是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延觉:如果愿意,就是我自己要问的。如果不愿意,就是小西让问的。(计划通) C:后来的我终于不再一无是处(bushi),我成了最强背锅侠。 第54章 .054 乔思白见延觉这么认真, 一时间竟陷入了沉思。 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脸上的红晕也已经褪去,和延觉对视片刻后, 她双眼眯了眯,不带半点旖旎。 “昨夜你提出要留在我寝宫的时候,事先就提醒我是你那个系统的注意。” “还有你上次亲我, ”乔思白顿了顿, 似乎是在认真回忆, “好像也是先说,是系统指使你的。怎么偏生这回,就这么模棱两可了呢?” “……” 乔思白拧着眉头想了半天, 突然恍悟地“哦”了一声,脸往前凑了凑,逼得延觉视线跟她相缠,语气却是质问:“你该不会, 是在跟我玩愚人节的经典套路吧?” 离得这么近,延觉呼吸都不畅快了,脑袋不自觉往后仰了仰, 艰难别过视线:“什么……经典套路?” “就是啊, 比如我喜欢一个人,但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我就选择在愚人节这天跟他表白, 如果他同意,那最好不过,如果他拒绝了,那我就告诉他是愚人节玩笑,既不失面子又免了尴尬。” 乔思白说了一堆, 见延觉一脸茫然的表情,拍了拍额头,“就是,每年都有那么一天是被允许说谎和作弄人的,那天就叫做愚人节。”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乔思白一点一点戳穿了延觉的心思,“是不是如果我不同意了,你就会说是系统指使的?” 延觉:“……” C简直对乔思白又爱又恨了,一方面它对自己终于不用背锅一事感激涕零,另一方面它又时刻害怕乔思白顺着P找到它。 但即便这样,C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嘲讽了延觉一句:“我只想说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看你怎么找补,哈哈哈哈!” 延觉默了半天,视线聚焦到乔思白眉心,哑声道:“真的是小西指使的。” “不信,你再试试。” 说着,延觉便扶着乔思白的肩,侧过脸,额头贴了过去。 C:“!!!”救命! 延觉知道自己这个举止挺可耻的,但还是闭着眼睛,脸颊贴着她的,“你找找,它就在我的意识里。” 乔思白看着自己的系统屏幕疯狂进账,白花花的银子砸下来,脑子竟是异常清醒。 “延觉,”乔思白没推开他,语气却是有几分一言难尽,“你莫不是,在故意占我便宜吧?” 顿时,什么氛围也没有了。 延觉心头一梗,松开她,“贫僧这是在自证清白,再说——你不是也没拒绝。” “不仅没拒绝,”又看着她的神情,语气十分故意,“看起来,还挺享受。” “我他妈是为了任务!” 延觉“哦”了一声,很是平静:“我也是。” 这回轮到乔思白心梗了,她总觉得这和尚怪怪的,但又找不到证据。 看着延觉,乔思白一时觉得哪哪儿都不顺,气得她上手一阵狂揉,把那一张好看的脸揉成痛苦面具,方才觉得痛快些。 “不做了,睡觉!” 乔思白哼了一声,手还不忘在延觉肩上蹭了蹭,看到一串数字后面又显示了一个“+5”,方才满意起身,高傲地甩脸走了。 又忘了什么,没走两步便退回来,抱着被子和枕头,重重地“呵”了一声。 C:(扶额)“她的智商怎么……忽上忽下的?” 延觉透着屏风看到乔思白气呼呼地整个人蒙进被子里,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延觉自然也是晓得乔思白的脾性,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就是变相地在拒绝。 况且,她目的本也十分明确,完成系统给的主线任务,回到自己所在的世界。 而他,不过是她达成任务的垫脚石罢了。 想到这里,佛子一贯平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少见的神情,好半晌后,他才喊了声:“小西。” C:“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延觉想了想,“先前在荒城遭遇瘟疫的时候,你好像可以控制陛下身边发生的事情?” C不是没检测到延觉的心理变化,默了片刻,“你想做什么?” …… 经过了这夜,后面一连几天,乔思白和那和尚倒也算相安无事。 那一晚上得的银两和粮食数目虽然不大,但也能勉强救济一下目前在京城中的难民,乔思白把事情安排给了疾风。 户部的事还在争吵着,没有人顶上去,朝廷多数人都同意百姓请愿,从国库拨钱出来修缮寺院,顺便也算是给难民们寻个去处。 乔思白一直压着不肯,也有些个不怎么信佛的大臣站出来,而最有话语权的温湛在这时选择了中立,这事儿居然僵持不下了小半月。 京城百姓知道后,顿时有意见了,纷纷自发围在宫城附近和寺院门前闹,官兵出过几回面,但乔思白不许他们伤人。 原因其实也简单,萧思在外人眼里,本就昏庸又暴戾,乔思白可以让一些朝臣误会,却不能让百姓觉得她是一个这样的君王。 这天下午,乔思白正在福宁宫看着奏折和大臣们的请愿书,哈欠正打到一半,秋玉便从外头进来。 “陛下,莲印法师请见,”殿内还有别人,秋玉便凑到乔思白耳边,压低声音,“莲印法师似乎是私下来的。” 乔思白微微一愣,抬眼扫了殿内神色各异的太监宫女,索性把折子一扔,“累了,去后花园溜达。” 便有人作势要跟,乔思白适时出声:“都别跟着。秋玉——” 她握着秋玉的手暗暗用力,挑眉笑得像个浪子,“叫他们几个,过来陪我。” 带几个男宠,去后花园。 其余人相互对视着,也就不敢再跟着一起了。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那些男宠里,也混进了他们的人。 乔思白和秋玉到了后花园之后,便让秋玉去着手安排了,她进到假山后边的亭子里,没一会儿那个叫“莲印”的和尚便被秋玉带了过来。 “贫僧见过陛下,”莲印毕恭毕敬,“谢过秋玉姑娘。” 小和尚态度乖巧恭顺,比延觉那个恼人的臭和尚好到不知哪里去,乔思白朝秋玉点了点头,便让她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朕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乔思白坐在石椅上,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她朝莲印扬了扬下巴,“坐。” 莲印自是不会坐的,朝乔思白深深鞠躬,直言:“贫僧冒昧打扰陛下,是想求得陛下的帮忙。” 乔思白视线又落到莲印小指上的那个印迹上,白日见了,才发现是青色的。 关于莲印来找她帮忙这事,前几天乔思白已经听延觉说过,无非是关于拨公款修缮寺院这事。 近些年东泷国势下降,加上灾荒,许多穷苦人家吃不上饭,知道寺院待遇好,便都上赶着出家,只为了混口饱饭,便是京城寺院,也混入了不少这样的人。 “师兄早便说过,寺院内如今真正的僧人在少数,骗吃骗喝的假僧却是多,对朝廷而言亦是负担,如今上头没有师兄压着了,这些人已经渐渐不受管束。贫僧已同师父提过此事,要借此机会清理师门,可皇家寺院的众僧皆有名册在朝,须得陛下明文诏令,才能将他们逐出。” 乔思白点点头,“你拟个名单给我,若你同寺院其他长老怕伤和气,便让朝廷派人去。” “此事恐怕不便朝廷出面,陛下拟旨便好。” 逐僧这件事,确实在系统规划的主线任务之中,但乔思白本想着放一放,毕竟凭着佛道在东泷的地位,这事儿轻易做不到。 可延觉这把火一烧,倒是提供了一个契机,正好清掉一些白拿香火钱的假僧。 就这么个事儿,没几句话就商量完了,乔思白看着还有时间,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句:“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莲印一愣,年轻的小和尚比不得延觉那般老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 乔思白不禁有几分哑然,便也懒得继续问下去了,她觉着以萧思那个名声,这小孩儿能误会成自己是不是又看上他了。 她可不想吓着小孩儿。 …… 又过了两日,乔思白挑着夜灯在寝殿看着奏折,就见那恼人的和尚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一身袈裟,姿态从容。 而他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乔思白脑子里的机械音“嘀”地一声响起:“宿主,来任务了哦!完成可获得控告国师温湛纵火行凶迫害朝廷命官的证据之‘钟应的口供’,但任务内容可能会让宿主不高兴,所以小P先来给你提个醒~” “顺便提醒一句哦,扳倒温国师是宿主主线任务里的关键一环,而此次纵火案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失不再来哦!” 乔思白一边听着系统机械地播报任务,一边看着延觉徐步走到她对面,不紧不慢地跪坐在蒲团,与她一桌之隔。 心里便生了几分警惕,乔思白盯着延觉,回应系统:“钟应的口供,我再找人去录不就好了?” P:“可宿主知道钟大人在哪儿吗?” 倒还真是不知道。 乔思白吐了一口气,漫不经心问:“什么任务?你说吧,我保证不会动手。” P:“很简单,口供目前在延觉法师手里,可延觉法师近来好像对宿主有一丢丢意见,宿主想想办法,把延觉法师哄开心了,自然就能获得。” “!!!” 乔思白听了这话,惊得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痛得她捂住嘴倒抽冷气,嘴里顿时蔓出一股子血腥气,眼泪花花都疼出来了,染上水汽的眼里满是愠怒,说不出话来。 偏生那和尚,迎着她的目光片刻,突然笑了声,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衫:“陛下突然这么看着贫僧,该不会是,又有什么一言难尽的任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ooc小剧场】 延觉:我黑化了!女人,我要让你尝尝钮祜禄氏的手段!(bushi) 作者:……哪里来的傻X,拖下去好吗? 「作者碎碎念」今天去密室逃脱经历了生死大逃亡(沧桑),突然就想到,如果大白跟和尚穿到现代玩恐怖密室,大概全程就是—— 乔思白: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啊啊啊啊你他妈别碰我! 延觉:#?*@〈%〉#……(除障真言) 第55章 .055 语气肯定得仿佛这事儿他早料到了一般, 乔思白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越看越不顺眼。 还敢对她有意见?她才觉得这和尚哪哪都特别欠扁! “我没有任务要做,你别搁那儿坐着, 挡我光了。” 乔思白缓过神来后,刻意板着脸,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看奏折。 心里却琢磨着, 资金、粮食这种不限量的东西要做任务获得也就算了, 毕竟基础物资, 但口供这种事关主线任务的关键线索还这样搞,也太草率了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玩游戏开外挂一样, 刚开始觉得很爽很刺激,但时间一长,就一点趣味也没有了。 “当真没有吗?” 见乔思白不做声,延觉又开口, 语气十分故意:“没有当然是最好,不然陛下总突然轻薄贫僧,贫僧没法同你说正事儿。” 乔思白心里一梗, 下颌骨都快咬碎般。 她看到和尚的那张欠欠儿的脸, 就特别想把他五官朝下按在水泥地上摩擦! 还哄他? 做梦! “有事说事,”乔思白冷着脸维持面儿上的镇定,还不忘阴阳怪气了句:“没事就去念你的经, 不然我怕时间久了你忘记自己还是个高僧。” “高僧”二字咬重了几分,明显故意,毕竟从乔思白的态度看,她也就没把延觉当高僧看过。 延觉倒也不恼,他手里握着扳倒温湛的重要物证, 这姑娘一向能屈能伸,迟早会向他示软。 “钟应大人一案——” 延觉故意拖了尾音,观察着乔思白的神情,“证据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陛下只需在钟家寻个信得过的,拿着钟大人的口供去刑部立案。” 他也提到了,钟应的口供。 乔思白“哦”了一声,假装刚刚才知,“这事儿不一直你办的吗?你找个人去告,不就行了?” “还是说——你故意先来告诉我,是想从我这儿,讨点什么好处?” 延觉平静接招,眼里带了几分笑,“听你这话的意思,陛下本来是不打算给贫僧好处的?” “哪怕是说几句好话,也不肯?” 奏折“啪”地一声被放下,乔思白冷笑起身。 P觉察到她的耐心值很低,瑟瑟发抖地找补:“那个,虽然钟应的口供是很重要的物证,但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啦!宿主如果不想做这个任务,可以考虑一下别的……” 说着,屏幕上又弹出了几个线索信息的获取方式,乔思白看了一下,都是单线,虽然难度更大,但好在还比较正常。 C无奈了。 早知道P向着乔思白,可也没想到向到这个程度,胳膊肘外拐得都快折了。 于是它忍不住连线提醒:“大姐,或许你还记得我们的设定是感情流恋爱本?感情流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男女主的互动!互动你明白吗!你现在给的任务全是女主单线做事业的,直接把我的宿主边缘化了!你对我和我的宿主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P虽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还是理直气壮:“管你什么线,我的宿主高兴就好!” 毕竟乔思白不高兴了,可是能徒手黑掉它的!识时务者为俊杰,P能不向着她吗! C无语,正打算劝P迷途知返,系统的警报系统突然亮起了红灯,警铃声响个不停,疑似什么东西入侵。 C:“!!!”完蛋了! 乔思白透过P感应到了一个新系统的存在,皱眉问:“这不会就是连着延觉的那个吧?” 说着,她就要伸出试探的小手,C眼疾手快地切掉了连接,吓得在延觉意识里哇哇大叫:“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搞那些小动作了,光明磊落一点!不然我觉得你可能要糟!还会连累我!我一点也不想要被篡改!” 毕竟P已经被祸祸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它再这样的话,这世界要完! 延觉被夸张的机械音吵嚷得头疼。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明不见摸不着的“小西”会这么害怕乔思白,明明他的除障真言都拿它没任何办法。 而且看乔思白如今的神色,似乎是真的不大高兴。 延觉便思索着,是不是自己的态度太生硬了,又或者是提出的任务不太合适。 正想着要怎么往回补的时候,乔思白开口:“你,就在这里呆着,钟应的口供,你爱给不给。” 然后就出去了,留延觉一个人呆在原地,不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 乔思白换了一身轻便夜行衣,打算去探一下温湛的府邸。 方才系统给的几个单线里面,有一个危险系数最高但收益率最大的任务,就是去温湛府里找到一个叫“林文”的人。 这人是温湛的亲信,但近来生了反意,却又不敢,乔思白要找到这个人,让他去告发温湛。 于是趁着夜黑风高,乔思白蒙着脸只露了眼睛那一圈儿,挂在温湛府邸的围墙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温府侍卫的巡逻路线,又从怀里掏出P给她的温府地图。 心跳还有些快速,是兴奋的感觉,乔思白高兴道:“这可比跟和尚呆着刺激好玩儿!” P:(托腮)“这大黑天的,万一宿主碰着什么不该碰着的东西可别喊救命哦。” 乔思白顿时心生警惕,“什么不该碰着的?” P没直接回答,屏幕震动了两下,给了乔思白详细的任务执行线,乔思白大致阅览了一下,便翻下了围墙,偷偷摸往内院。 说起来温湛二十七的岁数了,早过了要娶妻的年纪,可他却孑然一身,这么大个宅子,竟是一个侍奉的女人都没有。 外头的百姓却都夸赞,说温国师多年来为了朝廷呕心沥血,连自己的终身之事都抛诸脑后,辅成两位帝王大业,功在千秋。 乔思白想到温湛的真实意图,禁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呸! 摸到温湛的书房附近,见灯还亮着,乔思白赶紧躲到假山后面,跟P确认:“你说林文的卖身契是藏在书房对吧?” 根据P提供的信息,这个林文虽是看不过温湛弑君谋权的行径,可碍于自己的卖身契在温湛手里,难获自由之身,才不得不继续屈从。 乔思白要让这个人心甘情愿替自己办事的第一步,就是从温湛的书房里偷到林文的卖身契。 P应了声“是”,乔思白便又从假山后面探了半个脑袋,盯着窗户看了许久,那人似乎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 乔思白眼看着那一轮圆月越来越高,整个人都快要抑郁了,心里不停碎碎念:快去睡觉吧温国师,熬夜是要变秃子的,一秃毁所有啊…… 然后,她就莫名想起了延觉。 平心而论,抛开人品不谈,延觉和温湛应该是她在这见过的男人里,颜值数一数二的,如果温湛真把头给剃了,“妖僧”这个名头,指不定会落在谁身上。 她心里会稍微偏向延觉一点点,毕竟那个和尚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看。 不知是不是碎碎念见了效,没一会儿书房里的灯就灭了,乔思白看到一身紫袍的温湛从里面出来,同外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走了。 乔思白看准了时机,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后,躬着身子绕到了书房侧边,从窗户翻了进去。 乔思白在书房奋力寻找卖身契的时候,温湛正泡在浴池里闭目沉思。 如今女帝锋芒外露,许多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朝臣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原先萧思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时,金氏与他各执一方,萧思夹在中间不过是个傀儡,被两边利用,自己却还不知事,可谓烂泥扶不上墙,朝臣被逼无奈,只能选择阵营。 可如今…… 温湛眯了眯眼,想到那女人回回交锋丝毫不让他的锋利和自信,不由攥紧拳头。 便也想到了那日在福宁宫,她说过的话—— “既是如此,就端看你我谁先得手了。” 所以,她是要杀他的。 温湛想到那女子说这话时的神情,是带了几分挑衅的。 她知道自己轻易不会要她的命,他已经杀了萧治,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杀了她。 再者,温湛从头至尾,就没有想过要杀她,他只是想她像以前那样,乖乖听他的话。 可女帝似乎不这么想,听她那话的意思,是真的对他有杀心的。 温湛睁开眼,氤氲之下,眼底已是一片寒凉。 他手搭在浴池的边沿,不紧不慢地往自己身上浇着水,嘴角微微弯起,不带一丝温度。 便是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大人,书房似乎有人。” 而此时的乔思白,丝毫不知自己的踪迹已经暴露,她打着光,将书房所有的橱柜、箱子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放卖身契的地方。 “你确定温湛会把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放书房?” 乔思白有点儿怀疑了,“他这书房也没个看守,只要想的话,谁都能进来吧?他把卖身契放在这儿,就不怕手下人动歪心思?” P:“那他敢放在这儿,自然是能确保别人轻易拿不走的。不然宿主以为真就像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随便溜一圈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搜走了?” 乔思白默,借着微弱的灯光扫视了一下屋里的陈设。 这书房架构从外头看很大,里面的空间却是有些拥簇,她最初以为是因为东西太多,如今看来,怕是另有乾坤。 于是乔思白目光落到靠墙的书架上,双手环抱在身前,“所以,这里该不会有个密室吧?” 这样想着,乔思白便上前要去查探,不料一脚踹到了旁边的瓷瓶,发出脆响。 “谁!” 外头脚步声传来,门上黑影重重,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进来。 情急之下,乔思白一跃跳上了房梁,整个人趴在横梁上,看着底下突然涌入的人群,心脏狂跳。 作者有话要说:梅开二度。 感情流最重要的是互动!所以!和尚你自己麻溜过来吧别逼我说好话求你(bushi) 第56章 .056 温湛刚在洗浴, 听了消息立马套了衣服过来,领口微敞着有些凌乱,头发还淌着水, 贴了几缕在他肌肤上,分外妖娆。 乔思白从梁上观察到他的神情,紧张地咽了口水, 捂着嘴趴下脸来, 一动不敢动。 P很是惊奇:“没想到宿主还记得这个能跳三米五的技能!” “求生本能, ”乔思白语气孱弱,听着底下瓷瓶被扶起来的声音,“但我觉得没什么用!这么多人, 但凡他们抬一下头我就要被发现了!” 底下温湛半蹲在地,擦去了瓷瓶上的灰尘,淡道:“人没走远,去搜。” “是!” 人顷刻间出去了大半, 温湛站起身,四下扫了眼,“还有这屋里——也给我好好搜!” 乔思白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冷汗沿着鼻梁滴到梁上。 “宿主, 别慌。” P的声音让乔思白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侥幸心理,毕竟她还有主角光环,应该不至于真的被发现。 然而这时, 乔思白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球,系统P话锋一转:“根据设定,宿主在这里本来就是要被发现的,快跑啊!” 乔思白:“?!!” “大人,在那里!” 底下的人喊了一嗓子, P立刻道:“宿主快扔!” 乔思白瞬间从梁上弹起,把手里的东西往下一砸,书房里瞬间白烟滚滚。 “快保护大人!” 底下一片混乱,乔思白趁机跳下房梁从窗户翻出去。 脚刚落地,还没站稳,乔思白又听得有人喊:“刺客在那!快追!” 乔思白麻了。 她发誓,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就跟双腿不是自己的似的。 奈何这天黑又没灯的,国师府的构造又有些复杂,乔思白跑到一个岔路口,左右都有人举着火把在寻人,她一个刹车没听住,一头栽进了花坛里,摔了个狗吃屎。 但也来不及抱怨,乔思白立马连滚带爬地往假山方向跑。 温湛这府邸真是花了大价钱,后花园造了一片巨大的假山,跟迷宫似的,乔思白刚进到假山里面躲起来,气还没喘匀,就被人捂着嘴往里拖。 “唔唔——” 乔思白拼命挣扎,那人死死捂着不让她发出声音,在她张口咬之前,终于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是我。” 得了这两个字,乔思白才渐渐放松下来,由着延觉把她拖进了假山的缝隙里,这才终于一把甩开他的手,摘了头罩大口喘气:“憋死我了你!” 延觉看到乔思白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不仅有几分好笑,尤其刚还摔了跤,如今她眼睛那一圈儿的肤色明显比其他地方黑,看起来就有几分滑稽。 “你怎么在这里?” 由于外头的脚步声并没有走远,乔思白只能用气音说话,声音小到延觉压根没听见,俯脸问了句:“什么?” 正常说话的音量,吓得乔思白一把捂住他嘴,拼命摇头做着“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外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倒是好笑,又要问他什么,又不要他出声。 延觉倒是配合地点点头,正巧这时有一队人从他们附近经过,脚步声逼近,原本就逼仄的空间霎时间气氛凝固,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声。 乔思白一手捂着延觉的嘴,一手捂着自己的,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了挪,不敢出声。 假山缝隙刚好能容两人贴身而站,石头有些硌人,延觉手放到乔思白脑后,小心地将她护住,心跳也有点快。 他不太敢看乔思白的脸,视线却又止不住地往她脸上瞟。 这姑娘倒真是好强,明明同他说几句好话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偏偏要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其实延觉也是有点赌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不计较的。 但是他好像特别在意,在意乔思白每次对他的示好都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在意她每次看似亲密的举动,其实都不带任何感情。 真是贪婪啊。 片刻后,外面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乔思白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放在延觉唇上,不由收回,嫌弃地在他肩上蹭了蹭。 “……” 延觉心头一梗,转念想到如今的处境,便软了语调:“跟贫僧回去吧,钟大人的口供,贫僧给你就是了。” 乔思白哼了一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这才从缝隙里挤出去,“不要了。” 好像看她可怜施舍的一样,她才不要。 况且还没找到林文,这人既然是温湛的亲信,那他知道的关于温湛的秘密肯定要比别人多,乔思白觉得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林文去当首告更有说服力。 但延觉不知道乔思白心里的想法,只以为她是在赌气,便伸手拽住她衣袖,犹豫半天,又顺势往下,大着胆子勾住她小拇指。 乔思白一怔,回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就见那和尚低着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她,轻声道:“贫僧知错了,贫僧再也不跟你赌气了。” “思白。” 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竟是心尖儿都在颤。 从寺院离开到福宁宫后,延觉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乔、思、白。 她亲口告诉他的。 不过也没说具体是哪三个字,延觉凭着感觉大致猜了出来,他喊了一声,沉默片刻,似是妥协一般:“我帮你完成任务,别的什么都不求了,行吗?” 乔思白看着自己的手,小指被他轻轻勾着,那一下,好像把她的魂儿也勾走了几分一般。 但还是很快回过神,转过身凑近了几分,十分认真地问了句:“当真?” 眼底藏了几分狡黠,大约是,又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延觉无奈。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 温府上下几百府兵几乎全部出动,四下寻人,府外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乔思白重新绕回书房附近的时候,温湛还在里面,她确认了一下大致情况后,同P说:“让他动手吧。” P:“……好的。” 不过片刻,就有人冲向书房:“大人!刺客往您卧室的方向去了!” 乔思白躲在窗户底下,听着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匆匆往温湛卧室的方向去了。 她瞄了一下阵仗,不免有些担心,“你那朋友能不能像你一样有buff的?延觉不会被抓吧?” P有些无奈:“宿主还是赶紧去找你要的东西吧。” 乔思白一想也是,延觉应该没那么傻,她得赶紧把东西拿到手,然后去跟他汇合。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窗,翻身进去,在黑暗里凭着记忆摸索方向。 却是这时,一个影子突然从黑暗中出来,生得如妖孽一般的脸上带了狠戾和杀意,像是凶猛的兽恨不能撕碎猎物一般。 乔思白大惊失色,往后退了两步,便听那人语气森然:“阁下这一手调虎离山之计,倒还差了点火候。” 温湛冷笑着,伸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灯,“你是什么人派来刺杀本官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昨天(11号)的,12号晚点会再补一章。 第57章 .057 乔思白脑子宕机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温湛气势汹汹地逼近过来,她退了几步,立刻条件反射般喊道:“小P!力大无穷!” 温湛脚步一顿, 似乎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又有些不敢相信般。 以防万一,他退了几步, 跟属下的人低声说了句:“活捉起来, 莫要伤人。” “是!” 话音落, 一群人便涌向乔思白,架势很大,但此时乔思白看到屏幕进度条已经加载完毕, 丝毫没在怕的。 甚至伸出手冲对面的人勾了勾指头,歪头挑衅:“你们,过来啊!” 温府的府兵们见了,相视一眼, 怒喝一声冲过去! 乔思白“呵”了一声,端好了架势,不过虚晃了几下, 温府的府兵就开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于是站着的, 就只剩温湛和乔思白两人。 对视一眼,乔思白挑衅地抬了抬下巴,顺势用脚勾起了地上一人, 狠狠踹了过去。 温湛:“……” 避开飞过来的下属后,温湛确定这人绝不会是萧思了,这孩子打小娇生惯养的,走个几里路都累得够呛,怎么可能一个人……打趴这么多汉子? 便往回退了几步, 勾唇轻笑:“阁下真是好身手。” “还好还好。” 乔思白捏着嗓子,跨过地上的人走向温湛,冲他勾了勾手,“国师大人,到你了。” 温湛的笑瞬间凝固。 …… 延觉在约好的地方等了许久,左右不见乔思白,不禁有些担心。 他已经按照她要求的引开了温府的大半府兵,并且拖了小半个时辰,按说不出意外的话,东西应该已经拿到了才是。 正这样想着,延觉有些不放心地要再翻墙进去,这时C懒懒开口:“我觉得你这时候进去没准帮不上忙,还是个累赘。” 延觉皱眉,“怎么说?” C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乔思白已经单手上墙,撑着自己利落着地,但她脚刚落在地上,身后的红墙就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似乎是,裂开了。 “……” 乔思白还保持着自认为很帅的落地姿势,小眼神偷偷瞥向延觉,干咳一声:“搞定了,快走吧!” 延觉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墙。 外面一片漆黑,墙上的缝隙隐隐透了光过来,他刚在此处站了许久,神情突然变得有几分一言难尽。 “突然想起来,陛下天生神力这件事。” 延觉指着墙,顺手抠下了一块裂掉的墙皮,看向一脸尴尬的乔思白,方才脸上的担忧消失不见,沉默半晌后,问了句:“那,温国师他人……还好吗?” 乔思白:“……” “还、还活着,”乔思白脸燥得不行,见延觉还杵那儿研究墙,有点不耐烦,“走不走了还?一会儿该追出来——” 说着她就要去拽延觉。 然而手指头还没碰到延觉,突然一阵电流打过来,乔思白猝不及防,整个人“嘭”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砸出了一个,不浅的坑。 “……” 他妈的。 乔思白抬起脸,心里暗骂了一句,脑子里机械音这才响起:“抱歉啊宿主,小P看你打架看嗨了,忘记消buff了……” …… 成功拿到卖身契之后,乔思白连夜让人去找了林文,第二天白天,林文就拿着温湛放火杀人的证据敲响了京城府衙外的鸣冤鼓,当众把温湛给告了。 这事儿传进朝堂之前,先在民间发酵了,乔思白事先安排了疾风等人四处散播温湛的丑事。 包括,他指使人烧了皇家寺院一事。 于是不到午时,温府门前就围满了人,黑底敕金的国师府牌匾被人砸了下来,温府却无人出面,一上午的时间,宫城门都快被踏平了。 御书房的桌上,也堆满了弹劾温湛的奏本,李贵等一众大臣站在底下,忐忑地望着已经好多天没上过朝的女帝。 她一身红色凤袍,头戴金色凤冠,眉尾上挑,眉心拢着倒八形的红色花钿,红唇轻轻勾起,带了几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自信和张扬,就那么端坐在那儿,竟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心中也不免有些纳闷儿。 都说自打寺院那和尚没了之后,女帝心灰意冷,天天跟一群被迫剃头的男宠们纵情欢歌,丝毫不理会如今尚在太上皇的丧期。 可看女帝今日这架势,哪里像是心灰意冷低迷了这么多天的? 但纵使心里有疑惑,也没人敢说,听闻这女帝回城后不过几天,禁军和御林军就叛了温湛重新臣服于她,想来是有些手段的。 而底下朝臣都在暗自揣摩的时候,乔思白悄悄抬眼扫视了一圈,眼见着他们的忠诚度都有了小幅的上涨,便轻吐出一口气,放下奏折:“关于温国师一案,众爱卿有什么想法?” “哦,他不光指使人烧了钟家和寺院,”乔思白慵懒地靠在鎏金龙椅上,玩着手指,“他还囚禁了我母后,杀了我父皇。如此重罪,该怎么判才合适呢?” 底下诸位面面相觑,犹豫半天,终于有人提步上前,“陛下,此事事关朝廷颜面,臣等不敢轻信林文等人的一面之词,望陛下下旨,准温国师当庭对质。” 乔思白一眼扫过去,看到这人头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5”,心里冷笑,“龚大人这话说的,现在证据确凿,民怨鼎沸,你还让他来对质,是怕国师府的招牌砸得不够狠吗?” 龚俱仁听了这话,连忙跪下来,“臣不敢!只是刑部和御史台断案,还需要——” “龚大人若是觉得这个案子不好断,就让别人来断呗?” 乔思白直接打断他,手托着腮,“御史台有什么异议?一并提出来吧,若是觉得棘手,朕便让有本事的人替你们来做事。” 底下顿时跪了一片,齐刷刷喊道:“臣等,但凭陛下差遣,绝无异议!” 乔思白看着他们的忠诚度又上升了一点,满意点头,又随意一瞥,看到龚俱仁头上的数值变成了“-7”。 P“啧”了一声,“宿主,这个龚俱仁怕是要反哦!” 乔思白:“是哦,但现在温湛捞不回来了,他要反,也得等有合适的下家才行。” 果不其然,龚俱仁忍了很久,才终于应了声:“臣……遵旨!” 不情不愿的。 这案子交办下去后没几日,温湛就被抬进了监狱—— 听说是某一夜遭遇了刺客,温湛让人给揍了,全身多处骨折,这也是事情发酵好几天了也不见他回应的原因。 温湛倒台之后,乔思白立刻着手肃清朝堂,踢掉了许多效忠温湛的大臣,替了新人上来。 而这次大换血,几乎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女帝,恐怕,不是面儿上看起来那么好拿捏的。 作者有话要说:朝臣总想着要反怎么破? 乔思白:打服就行! 第58章 .058 年关将近, 天气越来越凉。 这夜乔思白方从御书房谈完公事回来,就见自己寝房内,那和尚端坐在火盆边, 细心地拨弄着盆里的炭块。 房内温度宜人,乔思白脱了大氅递给秋玉,自个儿进了屋, 见了那人, 却是说了句:“事儿都弄完了, 你还要在我这儿赖到几时?” 温湛的罪名定下来,他已经难逃一死,朝堂之上君威已立, 乔思白已经不需要扮猪吃老虎了。 在朝臣面前,她也懒得再装,毕竟她和萧思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乔思白估计自己还有一段时间要呆, 她总不能一直假装自己是萧思吧? 延觉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听她问这话了,他放了火钳在一边,轻轻一笑, “怎么?利用完了就开始赶人了么?” 火光映着他的脸, 给这个本就平和的佛子脸上又添了几分柔意,乔思白避开他的视线,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总这样说话,好像我是个白.嫖怪似的。” 她坐到火盆边伸手取暖,人似乎有些疲惫,自然而然地说起白天的事,“今儿为着你们寺院的事情, 朝堂上又吵起来了。” “又是资金的事?” 延觉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乔思白。 “不然呢?” 乔思白接过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寺院被烧也有段时间了,但朝廷的钱款一直压着没拨下来,修缮寺院的事儿也一直被耽搁着。 虽说中途乔思白颁了一道旨驱逐了许多假僧,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镜禅等寺院长老几番上书请示,都被乔思白驳回了。 理由给得干脆又简单:没钱。 僧人们很是气愤,又是联名上书又是游街示众,直指朝廷藐视佛法,要遭天谴。 “你说你们这些和尚,”乔思白一想到那群和尚逼着她要钱的情形就觉得愤怒,“都说什么出家人不着黄白之物,他们倒好,日日追着我要钱。” “哦,不光他们,礼部近来也追着要钱,说是到了年底要举行的仪式很多,还有宫廷朝臣们的赏银,都是钱!” 乔思白想想那空空如也的国库,悲愤交加,“我他妈没钱!” 见她又炸毛似的,延觉忍不住要笑,嘴角刚扯了一下,就见那姑娘恶狠狠地瞪着他:“还笑!这麻烦还不是你一把火给烧出来的!” 说到这里,乔思白忍不住踹了延觉两脚,自然而然伸手,“你,给钱!” “你都说了出家人不着黄白之物,贫僧又哪里来的钱?” 延觉忍着笑,视线落到姑娘的掌心,她的手掌总是透着几分红。 看了一会儿,延觉突然敛了笑,伸出手,两指指尖落到她掌心,“但这事儿说难,倒也不是很难。” 他看到乔思白轻轻挑眉,便晓得她是明白了。 “延觉,”乔思白没有抽手,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嘴角扯了抹生硬的笑,“身为一个和尚,你真的是有点不知好歹啊。还是说你们寺院的人,都这么不知好歹的?” “你还不知道吗?” 延觉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顺势握住乔思白的手腕,大拇指轻蹭她手腕内侧,声音有几分哑,“我早就,不想要当和尚了。” “……” 乔思白嘴角抽了抽,默不作声抽回了手,刚要开口,就听到秋玉在外头:“陛下,太后来了。” 一听这话,乔思白脸瞬间垮下来。 自打温湛倒台之后,昭阳殿解禁,乔思白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在其他大臣面前她有多拽,在金氏面前她就有多怂。 应了秋玉的话之后,乔思白看着延觉,“喂”了一声,“帮个忙呗?” “需要我做什么?” 乔思白看着他,抬手指了内室的屏风,“老规矩,去那儿呆着,别出声。” 延觉:“……” 见延觉不动,乔思白很认真地补了句:“谢谢您。” 毕竟,延觉现在是“已死之身”,若是让金氏发觉他竟然出现在乔思白的寝宫,怕是会惹来麻烦。 延觉自然也明白她的担忧,倒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内室。 心里却盘算着,虽说乔思白在诸多大臣面前立了君威,但毕竟萧思是金氏养大的,乔思白怕是轻易糊弄不了金氏。 金氏太晓得萧思的性子了,若换了萧思,单说父皇被杀,母后被幽禁,她想必是害怕得不知所措,又哪里有那个本事去扳倒势力庞大的温湛? 但,依着金氏的本事和机警,乔思白能糊弄她到几时去? 延觉琢磨着该怎么帮忙乔思白解决这个难题,C就“嘀”地一声:“宿主,来活儿了。” 延觉刚在内室坐下,金氏就气势汹汹冲进了殿,乔思白装模作样捋了下衣服,起身行礼:“母后。” 说话间,她偷偷抬眼瞥向金氏,见她神情严肃,心中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金氏进来后,四下扫了一眼,座都不曾落,便阴阳怪气了句:“陛下可还记得母后呢?还以为陛下早就把哀家给忘了呢!” 前不久南境递了信过来,上报了如今的灾荒情况,着重提到了乔思白亲自去过的梧城和荒城。 这事儿本来是个好事,皇帝亲自下场,不仅阻止了一番灾难,还得了民心,无论是对乔思白还是对金氏本都是件益事。 可金氏自打知道这事儿之后,就一直不大高兴,好端端的事儿也要阴阳怪气几句,乔思白心里苦不堪言。 她忍着脾气,按着P提示的方式问了句:“是哪位大人又惹您不高兴了吗?” 暗地里却腹诽:反正满朝文武都把你得罪了个遍,你看谁都不顺眼。 金氏冷哼一声,让嬷嬷搀着在上边的蒲团上坐下,“还能是谁?” 乔思白赶紧使眼色让宫女沏了杯茶端过去,金氏润了润嗓,却没有说话,目光瞥向一旁的齐嬷嬷。 齐嬷嬷会意,低头对乔思白道:“眼下将近年关,老奴同往常一样去内廷取过冬用的一些东西,那内廷如今的掌事是个新来的,不怎知事,竟说今年供奉的食材物资早已经分发下去,还说……” 齐嬷嬷偷偷看了眼乔思白,头又低了几分,“还说,哪怕是昭阳殿,没有陛下明旨诏令,也不能享有任何特权。” 乔思白捋了一下思路,大致就是金氏的人在内廷碰了壁,所以她心里不爽快。 可这…… 内廷按规矩办事,有问题吗? 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P一阵电流打过来,及时止住了乔思白的话头。 她低头克制了几分,又想开口,屏幕立刻亮起了红牌,“宿主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在太后面前就乖乖的好吗!” 无奈,乔思白只好保持缄默。 那齐嬷嬷见她不言语,竟是变本加厉,“陛下,这以往昭阳殿过冬用的东西,都不需要提前打招呼,刚入秋便送进殿里来了,如今眼看着都要过年了,内廷却如此态度,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陛下身为人子,可是要被天下人诟病的!” 听了这话,乔思白猛地抬眼,见金氏却没有反应,似乎是认可了齐嬷嬷说的。 心里便冷笑一声,乔思白克制着情绪,尽力平静出声:“是朕的意思。” “如今国库吃紧,南方又有灾荒,朕同户部、内廷合计了一下,特意削减了朝廷和宫中的用度。也是朕特意同内廷说过,宫里人需要取什么物资,哪怕一时急用来不及上报,也应该依规矩行事。” 乔思白见红色警报解除,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没问题,脱口便道:“所以,这哪里有——” “问题”二字还卡在喉咙里,一阵电流便打了过来,乔思白身子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P疯狂明示:“宿主你的语气太冲了!你忘了在太后面前要藏拙吗!” 乔思白:“……那我要怎么说?” P:“你声音嗲一点,语气软一点,就是那种做了但又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害怕被长辈责怪的态度拿出来就对了!” “……” 声音嗲一点。 语气软一点。 还要装出害怕被责怪的样子。 这他妈简直是要她的命! 乔思白正挣扎着酝酿语气的时候,金氏已经把她刚才那番话听进去了,便盖上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在一旁,发出声响。 “陛下自南境回来后,倒是长了不少本事,”金氏语气有些冷,“对政事倒是勤快了许多,连内廷这样的小事情都得亲自过目才是。” 乔思白听了,心里暗叫不好,刚要开口找补,就听到内室的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哑又莫名的:“陛下,您怎么出去这样久?” “……” 乔思白石化在原地。 声音虽是不大,可殿内的几人都听得清楚,且这声音是从内室传来,一时便叫人浮想联翩。 金氏铁青着脸,冲身旁的太监道:“把人带出来。” “慢着!” 乔思白反应迅速,虽说心里还有那么几分作呕,但还是很有担当地挡在了屏风前,“母后,这只是女儿的一点小情.趣罢了,母后不会连这点私事也要插手吧?” “陛下身为天子,身系江山社稷,身边怎可留一些哀家见都没见过的不三不四之人!” 金氏起身,态度有几分强硬。 她下了几步台阶,和乔思白对视片刻后,“还是说,陛下已经明辨是非到,不需要哀家来替你把关了?” 乔思白憋了一股气在胸腔,不上不下,几番要开口又被P制止。 正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延觉突然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一身僧衣,堂而皇之地站在金氏面前。 第59章 .059 乔思白心头一梗, 和金氏对视了一眼之后,只觉头皮发麻。 延觉倒是镇定,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 恭恭敬敬向金氏行礼,不卑不亢:“贫僧见过太后。” “你、你……” 金氏抬手指着延觉颤了半天,心中惊怕, 但到底是见过风浪的, 面儿上还算镇定:“你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金氏看了看那和尚,又看了眼乔思白,仿佛明白了什么。 沉默半天后, 金氏视线落到延觉的身上,却是问:“你要什么?” 不是问“你要做什么”,而是问“你要什么”,在这深宫里站到最后的个个都是人精, 一个字的不同,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延觉晓得金氏的后话其实是,你要什么?远离陛下, 哀家都能给你。 便是懂得了, 谁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在金氏眼里,乔思白所做的一切都会变得有迹可循。 这是对她的保护, 也是眼下打消金氏疑虑的最有效方式。 延觉轻轻躬身垂眸,没有直接回答金氏的问题,而是侧身,将目光落在了乔思白身上。 金氏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愣了半天, 想说什么,又碍于有外人在,且是在福宁宫,她也不会把其他人包括乔思白撵出去跟延觉单独说话。 好半晌后,金氏才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她让齐嬷嬷扶着重新坐下后,问乔思白:“多久了?” 没太反应过来的乔思白“啊?”了一声,就听金氏耐着性子把问题补完:“延觉法师这样跟着陛下,有多久了?” 乔思白这才明白过来,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大概有……一个来月了?” 她是按着寺院被烧的时间算的,具体多久她不记得,只是寺院刚被烧的时候似乎还是秋天,如今已经入冬了。 “但是母后,”乔思白晓得金氏应该是误会什么了,赶紧解释:“我俩什么事都没有,真的,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佛祖的事情。”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说完,乔思白就有点后悔。 这话显然是不得信的,金氏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什么,延觉却轻声纠正了一句:“陛下,应该是半年。” 乔思白:“?” “贫僧像这样跟在陛下身边,已有半年的光景了。” 延觉语气温和又平常,却带了几分似有似无的暧昧,像极了对象回家过年,被长辈问起“你俩交往多久了”一样让人浮想联翩。 可关键是! 他纠正就纠正,为什么要补一个“像这样”?“像这样”是哪样!! 乔思白想到刚才他是从内室走出来的,心里顿时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尤其是看到金氏一言难尽的神情之后。 她想解释,却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可不解释,她又觉得金氏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地主看他家那不成器的傻儿子似的,充满了怜惜、无奈,还有点痛心的意思。 仿佛是在痛惜,我这花容月貌天之骄子的闺女,怎会这般想不开地跟一个和尚苟且! 乔思白闭了闭眼,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个和尚总是能出其不意地说出这种,让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的话!! “华瑶,”金氏不是没看到乔思白的反应,一时倒有些拿不准,便多嘴问了句:“这和尚说的……可是真的?” “自打你从京城出去后,这半年的光景,”金氏顿了顿,欲言又止了半天,方才把卡在喉咙的话说出来:“这和尚真的一直这么陪着你的?” 一直,这么,陪着你。 “这么”。 乔思白想哭,这时P上线提醒:“宿主最好能让太后就这么误会下去,让她以为你只是个被妖僧操控了的小女孩,日后宿主才好行事!” “宿主别忘了舅舅金骁还在路上,不知几时进京,万一这时候太后对你起了疑心,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宿主你可要糟!” 乔思白生无可恋,“但现在满朝文武都晓得我不好拿捏,这太后这般精明,你以为能瞒到几时?” P振振有词:“但事实就是,大臣们压根不会告诉金氏真实情况,他们巴不得宿主你不好拿捏,这样他们才有底气去对付外戚!” “所以宿主现在不但要承认你跟延觉法师的暧昧关系!还要让太后确信,你还是那个傻白甜小女孩,你做的一切都是和尚的主意!这样太后才会放心你!” 被P洗脑了一通,乔思白彻底放弃了思考,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金氏又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和尚?喜欢了这么久,还没觉得腻烦?” “那还用说吗?我早就——” “烦得不行”四个字还卡在嘴里,一阵电流蹿了过来,乔思白生生改口:“喜欢得不行。” 与此同时,乔思白被电打得身子一软,旁边的延觉顺势扶住她后腰,将整个人往身前一带,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乔思白主动扑过去抱住他似的。 关键是,乔思白眼眶还红红的,就像极了,小心翼翼恳求父母同意的陷入爱河的小姑娘。 “陛下……” 延觉低低应了声,众人注意到,原先这和尚背脊挺得笔直,却为了迁就身材娇小的女帝,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金氏和齐嬷嬷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原先金氏想留延觉在萧思身边,是为了制衡温湛,以免温湛趁虚而入,可如今温湛倒台了,那么延觉这个位置,自然留不得。 而且,此人既然能借女帝之手扳倒温湛这么大权势的一个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样想着,金氏便起了杀心。 可她面儿上不显,只站起来,“既是我儿喜欢,那么此事哀家不管也罢。只是——” 金氏看着延觉,话锋一转,“我儿心性纯良,哀家不得不提醒一句,有些人、有些话,还是不要全信的好。要知道这天下之人,向来都是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披了张佛子的脸,谁知道肚皮里安的是颗什么心呢?” 说完这些话,金氏视线还在延觉身上停留了片刻,方才冷哼了一声,“回昭阳殿。” 临走前,齐嬷嬷还不忘跑过来,当着延觉的面同乔思白说了句:“陛下只需记得,太后一定是这世上最为陛下着想的人,陛下切莫为了一时的感情和太后生分。” 一行人出去后,最后一个人还特别“贴心”地拉上了门。 看来是计划成功了,金氏当真信了乔思白是受延觉教唆。 乔思白和延觉纷纷松了一口气,转而发现,两个人如今还抱着的。 延觉的手掌还在她后腰,跟放了一团火似的,乔思白燥得不行,“喂”了一声,“你还打算抱多久?” “别着急,”延觉手掌的力又加大了几分,将乔思白托高了些,下巴抵在她额边,视线却落在门外的黑影,“有人还看着的,做戏总得做全套吧?” 乔思白背对着门,压根看不到门外黑影攒动,只是被延觉这么抱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火气充斥着鼻息,乔思白的心跳就跟不受控制了似的。 跳得飞快,乔思白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得频率,尤其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再这样孤男寡女共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乔思白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推开延觉,只是提高音量问了句:“可以了吧?” “再等等。” 延觉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是抱着乔思白转了个圈儿,往里面靠了靠,身子侧对着门,视线依旧盯着那团黑影。 若猜得不错,太后定是要杀他的。 可延觉也不能确定,太后会不会这么快就动手,毕竟她前脚才离开福宁宫。 “延觉,”乔思白的一声闷喊把延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听到怀里姑娘有些别扭地说了句:“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而这时,门外的那个黑影也没什么动静,仿佛只是来听墙角的一般,延觉见制造了这么多次机会对方都没有下手,便想着今夜应当无事。 金氏肯定是要杀他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想金氏如今元气尚未恢复,应当不会这么快下手。 而且,金骁还在路上,就算真有什么想法,金氏应该不会如今就跟陛下撕破脸。 于是延觉放开乔思白,赶在她开口前便一脸真诚地问:“陛下,现在能呼吸了吗?” 乔思白:“……” 这语气,未免有些过于故意。 可乔思白也不会认输,她“呵”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整了整领口,“是你趁机占便宜,勒得我好紧。”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深吸了几口气,很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后,便往内室走去。 延觉看到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好笑。 刚要再说什么,却见门口那黑影不知是不是看到乔思白走开了些,突然有了动作。 可他和乔思白隔得不算太远,延觉看着从门外射过来的短箭,立马扑过去推开乔思白。 “当心!”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乔思白被推倒在地上,正要骂骂咧咧,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 回头,就见延觉肩头插了一支短箭半蹲在地上,伤口处流着暗红色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打金氏要提上日程了(摊手)。 乔·全年无休·思·敬业打工人·白。 第60章 .060 那箭实实在在扎进了肉里, 僧衣顷刻之间红了大半,延觉脸色霎时间苍白,额头是细密的汗。 乔思白神色顿时铁青, 想也没想就往门口冲去,惊得延觉大喊:“陛下,不可!” “闭嘴!” 乔思白冷呵了一声, 拉开了殿门, 可射箭的那人早已经不见踪迹, 她低头扫了眼留在地上的纸包,上面还残留着白色的药粉。 有人闻讯赶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见乔思白半蹲在地上,语气明显压着愤怒:“叫金琏去抓刺客,还有——” 她起身,克制着情绪:“叫太医过来。” 说罢, 乔思白也不等回应,便进了殿内,重重关上了门。 她也不傻。 整个福宁宫大小百来号人, 光是她的寝殿外, 就有二三十号人守着,可出了事情到如今,也没有一个人察觉。 到底是那刺客武功高强还是其余人视而不见, 乔思白自然心里有数,她猜到金氏不会轻易相信延觉,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痛下杀手! 乔思白重新回到延觉身边时,延觉已经拔掉了毒箭,靠在台阶上眉心紧皱, 神情十分痛苦。 “小P,”乔思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药。” P“嘀”了一声,屏幕上一条白线移过,跟着乔思白就听到它说:“宿主,刚刚的箭上有剧毒,你得先想办法帮延觉法师把毒清理掉。” “我他妈又不是学医的,我怎么会清毒?” 乔思白一边说着,一边暴躁地撕开延觉的衣裳,看到伤口处血肉模糊,十分惊心。 P:“如果不清的话,等太医来了也没用啊,宿主你快动动小脑筋,想想办法吧!加油哦!” 乔思白:“……” 不同于他前几次受伤,乔思白明显感觉到血的颜色异常,越是靠近伤口的地方血色越深,且还在汩汩流着。 短短片刻,延觉的唇色已经由苍白变得紫青,那一张好看的脸,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有几分扭曲。 似乎是察觉到乔思白的担心,延觉抬眼,努力扯开一抹笑,轻声安抚:“别担心,不碍……唔……” 话还没说完,延觉便疼得闷哼一声,乔思白赶紧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看着那不断流血的伤口,咬咬牙,闭上眼睛凑了过去,张嘴含住了他的伤口。 “哐当”一声,延觉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他浑身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好半晌才因为疼痛回神喃喃:“思白……” 乔思白吐出一口毒血,“闭嘴!” 又一次贴了上去。 肩头的疼痛被一阵湿热包裹着,延觉咬着牙,垂在一旁的手微微攥着,克制了半晌,还是抬起来抓住了乔思白的衣襟。 不知是因为毒发还是因为失血,他意识有些模糊,可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却全是一些不该出现的念想。 思白。 乔思白。 他脑中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她的名字,感受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帮他吸出伤口的毒血,便是静心咒也丝毫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半分。 而此时的乔思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做着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去做的事情,直到血腥气充斥着口腔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在做什么? 乔思白看着已经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血,吐掉嘴里的最后一点毒血,有些疲累地瘫坐在地,“这应该……算清理掉了吧?” 她是在跟P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吸得有些过猛,总觉得大脑缺氧,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嘤嘤嘤,”P的机械音让乔思白清醒了些,她看到屏幕上有个喜极而泣的表情,“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小P圆满了,小P给宿主准备了一百两黄金当嫁妆!” 乔思白:“……” 神、神特么爱情,神特么嫁妆! 但一想到突然获得了黄金百两,乔思白心里又有些高兴,虽然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只是个小数目,但对现在穷困潦倒的朝廷来说,简直是巨款! 大概是察觉到乔思白的心情,延觉也忍不住高兴,他虚弱地笑了笑,“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C这时忍不住上线鄙夷:“你个提前拿到剧本的人,明知故问些什么?” 延觉面带微笑:“闭嘴。” 他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乔思白肩上,模样还有些痛苦,却是苍白地控诉:“贫僧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延觉,”乔思白看到百两黄金入账,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有钱了!咱们有钱了!” 姑娘的眼若那璀璨的星,亮晶晶的,她唇上还沾着血渍,像是没抹匀的胭脂一般,妖娆又耀眼,惹得延觉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在那处停留。 他想吻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延觉觉得自己,真的是失血过多,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太医应该快来了,”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两人如今的氛围尴尬,乔思白突然转移话题,挣扎着要起身,“我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搭在她肩上的手却突然伸向她后脑,让她不能动弹,乔思白呼吸停滞了片刻,听到那和尚低低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思白。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每次喊她的时候都会让她心头颤一下。 乔思白故作镇静地“嗯”了声,视线不敢放在和尚脸上,“怎么了?” “没怎么,”延觉盯着她眉心看了半晌,视线飘忽着,还是落到她唇上,“就是突然,想让你得到更多的钱。” 乔思白“啊?”了一声,嘴唇微张,还没反应过来,后脑的力量就迫使她抬起脸,跟着延觉的脸就压了下来。 毫无顾虑地,吻上了她的唇。 乔思白懵了一瞬,下意识要挣扎,可那和尚平日里看着温和,手劲却大得出奇,她张嘴要喊他的名字,却被他趁机攻掠了城池。 “延、延觉……” 乔思白头一回感到这人这般强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这时延觉却放开了她,呼吸洒在她耳边,语气有些痛苦,声音低哑近乎恳求般:“就这一次,行吗?” 乔思白微微一愣,对上延觉炙热却又隐忍的眼神,心头一颤。 就这一次。 延觉额头抵着乔思白的,手掌捧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被他吻过的红唇。 就这一次,他不想去在意什么佛门清规,也不想考虑任何利害。 就这一次,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动了凡心,他知道他喜欢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那么,他就该像红尘俗世中的那些普通男子一般,毫无顾忌地亲吻她。 不等乔思白回答,延觉轻轻侧脸,再度吻上她的唇,隐忍而温柔,克制却热烈。 就这一次。 无论生死,不畏寂灭。 他想亲吻她,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章小甜饼~ 和尚温柔又克制的爱呜呜呜,这时候我想唱一首《女儿情》。 第61章 .061 昭阳殿内, 金氏前脚刚进殿门,留下的那个刺客便慌里慌张地回来,关上殿门。 金氏刚要问是否得手, 就听那人急道:“太后,金小将军追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便穿过殿门刺穿他的脑袋, 鲜血顺着红刃汩汩流出, 那人瞪大了眼睛, 神色狰狞,直直往后仰去! 金氏脸色顿时惨白,踉跄着退了几步, 摔坐在台阶上。 宫里的女眷嬷嬷们也吓得不轻,几个年长些的立刻围挡在金氏身前,高声喊:“御林军!快抓刺客!” “御林军在此!” 金琏高喝一声踏进昭阳殿,看了眼地上已经咽气了的刺客, 鄙夷地冷哼一声,这才拔出长剑拎在手里。 鲜血自剑尖淌落到地上,金琏这才意识到什么, 赶紧要跟金氏行礼, 却听得金氏哆嗦着大骂:“金琏!你放肆!!” 金氏吓得浑身发抖,指着金琏,“你、你……竟敢在哀家的昭阳殿行凶杀人, 你简直反了天了!” 兴许是惊吓过度,金氏说话一时有些不过脑子,她捂着胸口平复了半天,方才恢复了几分理智。 可看到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内心还是怵得不行, 立刻侧脸双手合十,心中反复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金琏一脸茫然,“我抓刺客来的。” 说着,他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这人在福宁宫行刺陛下,陛下特命我来抓他的。” 得了这话,金氏心头一梗,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转过脸,看到金琏脚踩在尸体脸上又觉得不适,只好别过视线,生硬道:“陛下让你来抓他,你抓便是了,何故在我这昭阳殿拿人性命?” 金琏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齐嬷嬷察觉到他的神情,赶忙补了句:“小将军是担心太后有危险,情急之下才做此鲁莽之事,老奴这就叫人来清理。” 说着,赶紧招呼了几个太监进来。 见金琏还杵在原地不动,齐嬷嬷委婉提醒了句:“金小将军,刺客已经杀了,您请回吧。” 金琏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扬起下巴直直望着金氏,思索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就是觉得奇怪。” “我说福宁宫遭遇了刺客,太后不问陛下如何,反倒先责怪起我来了?” 金氏心里“咯噔”一下。 但到底见过风浪,金氏面上并未有丝毫慌张,只是冷下脸来端出长辈的架子:“你打小在军中长大,见惯了刀枪的,自然不明白我们这些女人心里的害怕。这宫里的嬷嬷和奴才,一辈子没见过刀枪没碰过血腥的,我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母后心疼嬷嬷和奴才之前,怎不想想女儿胆子也小?这大半夜的当着朕的面行凶杀人,您怎不心疼朕今晚会不会做噩梦?” 金琏还未开口,殿外乔思白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门口守着的两个太监被她身后的侍卫一脚踹进昭阳殿。 乔思白负手站在门前时,地上的血已经被清洗干净,留了一滩水渍和血腥气。 她来时并未换衣裳,还穿着下午时的红色凤袍,妆容都还未来得及卸,唯独唇上的口脂早已一点不剩。 乔思白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唇舌还有些发麻,想到在福宁宫时的情形,耳朵还有些发热,看金氏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金氏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乔思白这般堂而皇之地带着侍卫闯进她的昭阳殿,一副要同她算账的架势,惹得她十分不悦。 便沉下脸问:“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着福宁宫的刺客是哀家派去的?” “难道不是?” 乔思白冷笑,“难道就这么凑巧?您人刚进昭阳殿,他便追到了这里来,而昭阳殿的侍卫太监竟也无一人阻拦,眼睁睁看着他踏进母后您的寝殿?” “你说这刺客若是冲着母后来的,他偏生等母后走了才动手,你说不是冲着母后来的,他杀完人,往这里跑什么?” “放肆!” 金氏厉喝,“哀家生你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这么对哀家说话的吗!” 乔思白平静望着她,神色毫无波澜,反观金氏,苍白的脸上满是怒意。 她晓得金氏是个独断专横的女人,容不得自己的孩子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忤逆,所以才敢在明知自己女儿痴心于那个和尚时,还要痛下杀手。 因为在金氏眼里,萧思不敢也不会反抗。 不过是死了个和尚而已,萧思又怎么可能去为了一个死掉的男人,和金氏翻脸呢? 乔思白轻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仰起头,“那你呢?” 她一字一句质问:“你生我养我,就是为了控制我的人生,为了让我的一切都循着利于你的轨迹行走么?” “萧思!!” 金氏怒不可遏,连名带姓地喊了她的名字,下了两步台阶站到乔思白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着。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金氏突然笑了,声音冰冷:“是,刺客就是我派去的,我是要杀了那和尚,所以呢?” “所以,你就要为着这么一个对你而言毫无用处的男人,为着一个心机叵测的和尚跟你的母后做对么?” “华瑶啊华瑶,”金氏冷冷出声,丝毫不顾还有外人在场,“你这才做了几个月皇帝,翅膀就硬到娘都不认了?你别忘了,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哀家亲手给你的!你日后想要的一切也只有哀家能给你,而不是那个和尚!” 乔思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妇人,脸色骇人,两人剑拔弩张,相持不下。 金氏身后都是昭阳殿的老嬷嬷和太监宫女,乔思白身后却全是带刀侍卫和御林军,金琏也站在她的身侧,一只手默默搭在剑柄上,大拇指轻轻往上一推。 金氏瞥见了金琏的动作,嗤笑一声,“怎么?陛下当真要为了一个男人,弑杀自己的生身之母么?” 昭阳殿氛围顿时降到冰点,殿内外皆是一片死寂。 见乔思白没出声,金氏又往前踏了一步,迎着乔思白的目光,站在离她只有两步之远的地方。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金氏不信她会如此,也深知无论是如今还是将来,萧思都离不开她的扶持,而她,还有金家,都离不开萧思。 所以,金氏也不希望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和尚让母女之间心生芥蒂,便伸出手,眼神里努力露出几分怜爱,想去触碰乔思白。 却在此之前,乔思白侧脸避开,凉凉开口:“你说得不错。” 金氏的手便停留在半空中,神情也僵了,似是不可置信般,“你说什么?” “你说得不错,我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你的功劳,我享的荣华富贵,都离不开你的扶持。但是——” 乔思白话锋一转,往前一步逼视着金氏的双眼,分毫不退让,“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权力也好,威名也罢,甚至于如今的大势所向,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以及将来,我需要的、想要的东西,也不需要通过你所谓的帮助,我自己自有办法,还有——” 乔思白盯着金氏,一字一顿,“你也不要一直以为,朕,还是那个可以任你宰割的傀儡皇帝。朕的事,犯不着你来插手。朕的人,也轮不到你来评判。” 金氏大惊失色,整个人如同被打碎了一般,颤颤巍巍往后倒去,身旁的嬷嬷和宫女忙扶住她,才没有让她倒下。 乔思白冷眼看着这一切,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到身后一众侍卫身上,淡道:“今天开始,昭阳殿上下的安危由你们负责,谁若不从——” 她视线移回金氏身上,“就打到服气为止。” …… 从昭阳殿出来后,乔思白还觉得不解气,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吓了金琏一跳。 金琏因打小生在边关不受约束,对金氏这种玩弄权势的女人并无好感,虽是金氏的侄儿,却并无血缘亲情。 只是对乔思白今夜的做法,他还是倍感意外,毕竟金琏先前为数不多的呆在京城的时候,萧思对金氏,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故而金琏方才一路都在思索,这时乔思白突然停下,金琏的第一反应便是—— 她后悔了。 就像他自己有时候一时少年硬气,冲动之下顶撞了父亲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况且对皇帝来说,得罪了太后可不是一件小事,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和尚,金琏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值得。 毕竟那和尚…… 在金琏眼里,就跟太后说的一样,确实挺没用的。 所以金琏觉得,乔思白现在肯定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觉得这方面,自己还挺有共鸣的。 “金琏,”乔思白自然不知道自己开口前金琏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昭阳殿上下,除了侍卫,肯定还有其他会武功的人藏在里面。” “你,把他们全部找出来,”乔思白顿了顿,语气稍微柔和了些,“打得不能动就行。” 金琏:“……” “还打?” 金琏一脸不可思议,“你真就因为个臭和尚,跟太后翻脸啊?” P也忍不住上线:“宿主,差不多就行了,按照主线走向,你现在动太后本来就有些太早了!你忘了舅舅还领着兵在路上吗!” 乔思白倒还真忘了这事儿,默了一瞬,“……那你刚刚怎么不电击提醒我?” P:“……我忘了。” “就,小P觉得宿主为了延觉法师冲冠一怒硬刚太后这一趴,还蛮带感的……” P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是觉得,如今的走势有点脱离掌控了。 女帝这才扳倒温湛,根基还没有稳固下来,朝堂之上人心各异,寺院僧人步步紧逼,背后还有个随时可能扑上来的金家军…… 这个时候和太后闹掰,确实不是个明智的事儿。 “……” 乔思白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这一层,沉思片刻,僵着脸,“我不是为了延觉。” 既是回答金琏,也是告诉P,她做这事儿跟延觉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她就是觉得金氏派人在福宁宫行凶,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这她还要忍着,不是孬吗! 看着金琏一脸的不信,乔思白咳了一声,硬着头皮掰道:“真不是。我又不傻,单单因为个和尚,我至于亲自跑到昭阳殿来跟太后撕破脸吗?” “再说了,和尚又没死,”乔思白振振有词,“受了点小伤而已,单是这事儿,不至于。我主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金琏没说话,显然,是在斟酌这话的可信度,毕竟看她今日所为,单为了个和尚,确实挺不值得。 虽然,这好像是她这个恋爱脑做得出来的事情。 至于咽不下气? 可拉倒吧!以金琏对萧思的了解,对别人可能她还能咽不下气,对金氏,她就是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吞! 金琏扯了扯嘴角,没有表态,却是应下了乔思白的话,去找人了。 反倒是看穿了一切的P“哦哟”了一声,“宿主,照这么说,你该不是因为恼火自己刚刚没有推开延觉法师,羞愤难当,这才顺便把气撒到太后身上吧?” “……” 作者有话要说:乔氏法则:一莽二刚三打服。感谢在2021-09-15 22:59:15~2021-09-17 20:2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062 从昭阳殿出来后, 乔思白没有直接回福宁宫,而是去了御书房,说是将近年关, 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许多。 秋玉拿了衣裳过来,服侍乔思白卸去脸上的妆容,摘了头上繁琐的发饰, 换了身干净轻便的衣裳, 乔思白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说起来真是奇怪, 她这些日子也不见得吃得多好,反而因为政务各种连轴转,肉眼可见地掉了肉, 偏生今儿一晚上都勒得慌。 “秋玉,你先回去歇着吧,”乔思白还是不怎习惯别人迁就她的阴间作息,手里拿着奏折, “我这估计得到后半夜,也没什么事儿,不用你陪着。” 秋玉自是不会应, 跪坐在旁, “奴婢担心陛下的安危,阴雨大哥他们也放心不下,如今在御书房外守着。” 乔思白憋了憋, “可我一时半会不想回去。” “奴婢明白。” 秋玉给乔思白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方才出来前,延觉法师同奴婢说,今夜您怕是不肯回福宁宫的。” 听了这话,乔思白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 呛得不行,吓得秋玉连忙给她顺气,“您慢些。” 一贯温和的P都忍不住吐槽:“宿主这反应也忒大了点,不就是接了个吻嘛!” “你闭嘴!” 乔思白顺过气来,脸涨的通红,“什、什么叫不就接了个吻?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跟男人接过吻!” P:(鄙夷)“胡说!明明都亲过两次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乔思白懒得跟它吵嚷,连喝了几口水掩饰尴尬,突然觉得屋里热得不行,便让秋玉去开窗,顺手拿起一本奏折扇风降温。 是亲过两次了。 第一次拿手帕挡着,第二次只是碰了一下,几秒钟而已,她都没反应过来。 虽说当时可能有那么点小悸动吧,但乔思白也没太当回事,甚至觉得压根就不值一提。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那个狗和尚他、他、他居然张嘴了,而且还他妈……伸舌头了! 乔思白这会儿想到那陌生又奇妙的感觉,有些羞恼,手捂在自己嘴上,心跳飞快。 心中也不由得暗骂自己:这会儿晓得羞耻了,可他吻她的那个时候,她又没有推开他。 不仅没有推开!她被吻得意识迷蒙的时候,好像还回应了! 就那会儿,两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延觉微微松开她,低哑喊着她名字。 思白,思白。 一遍又一遍。 乔思白就好像着了魔怔般,“嗯”了一声,然后主动把唇送了过去,手搭在他肩上,继续跟他吻得难分难舍的。 回想当时,乔思白捂脸,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她又想到当初在宿舍楼下,看到小情侣吻别时自己嫌弃又不解的心情,终于她自己,也活成了她曾经“讨厌”的样子。 “陛下,您是不是生病了?” 秋玉伸手探了一下乔思白的额头,惊得缩了一下,赶紧起身:“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不用请太医。” 乔思白拽住她,手扶着额头恹恹道:“我现在不太想看到太医。还有,如果你非要在这儿,就去外室呆着吧,我想自己静静。” 提到太医,乔思白就忍不住想起当时,她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门外有人喊了声,告诉她太医来了。 她那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在跟一个和尚接吻,还主动吻了他。 然后,乔思白才后知后觉地推开延觉,看也不敢看他的脸,冲出了寝殿的门。 当时的心情,除了羞还有恼,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愉悦,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还好天黑,别人看不到她的窘态。 后面太医进去给延觉处理伤势了,乔思白也没好意思进去,带了侍卫直接冲到了昭阳殿。 所以,乔思白觉得,P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就,她确实有点因为赌气自己没推开延觉这事儿,迁怒金氏的意思。 乔思白在御书房自我反思的时候,延觉还在福宁宫内。 张太医给他清掉了余下的毒,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人帮法师大人把毒吸出来不少,不然这会儿,大人怕是早就没命了。” 延觉仍旧靠坐在台阶上,听了张太医的话,也只是轻轻“嗯”了声,穿好自己的衣裳,不知在想些什么。 伤势已经处理好,张太医断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便开了一帖药方,那和尚就在这时突然开口:“出了这福宁宫,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您心里可明白?” 声音有些冷,好似还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威胁之意,张太医微微一愣,抬眼,就看到那位原本神色温柔的佛子此刻脸上带了寒意。 关于这位法师的实例,张太医不是没听人说过,据说陛下南下时遭遇了山匪追杀,这位法师为了陛下,竟破了杀戒。 况且他如今本该是“已死之身”,却被陛下留在寝宫,二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张太医自然不会想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忙道:“微臣明白,微臣今夜只是来给陛下调理身子,并未见到其他人。” 延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直到张太医收好东西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缓缓出声:“其实,是我先喜欢陛下的。” 张太医顿住。 “我真是个妖僧,”延觉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又好像带了自嘲一般,“但我现在,突然有点反悔了。” “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毁了一位明君和这天下。” …… 天快要亮时,延觉去了御书房。 外头阴雨他们困顿得不行,靠坐在门口打着盹,一听到脚步声便立刻惊醒,见是延觉,方才放松些。 “法师大人,”阴雨顶着光秃秃的脑袋,睡眼朦胧,“你还受着伤,怎么这时候跑过来了?” “我来接陛下回寝殿。” 延觉声音温然,看了眼里面还亮着的灯光,“陛下明日还要早朝,现在回去,估摸还能睡两三个时辰。” 便推开门,进去就见秋玉守在乔思白身边,而乔思白本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意料之中。 延觉没说什么,只是朝秋玉点了下头,便来到乔思白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来。 乔思白嘟囔了一声,头一偏,倒是没醒,只是手里还死死拽着本奏折。 延觉低眸看了她片刻,轻声对其他人说:“回吧。” 便抱着乔思白,一步一步从御书房走回了福宁宫。 怀里的姑娘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她头靠在延觉肩上,全然没有了素日的张扬,像个孩子一般熟睡着。 延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不传轿辇,却要自己冒着风险过来接她,抱她回去。 将人放到榻上后,延觉给她脱了鞋放好,细心掖好被角后,竟就那么坐在她床边,看了好久。 像个痴汉一般,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后,延觉忍不住低头苦笑。 “现在是怎样?” C懒懒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欠,“走悲情路线,牺牲自己成全女帝的大业?” 延觉回了神,没承认也没否认,语气淡淡:“此话怎讲?” C“哈”了一声,“我和你的意识共存亡,自然清楚你在想什么。你刚跟张太医说那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其余人也觉得陛下是受你蛊惑才做了那些荒唐事的么?” “这不是你教我做的么?” “你少来,”C哼笑,“我让你做的,只是在金氏和其他厉害的大佬面前帮陛下藏拙,你同张太医说的那些话,完全是多此一举。” “但是呢,你觉着那么多人盯着陛下呢,今儿福宁宫传诏太医一事,肯定会闹得满朝皆知,你在这里的事情压根兜不住。加上近来僧人们和陛下的矛盾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怕有人借此机会在民间闹事,朝廷的那些老古板都是些风吹两边倒的,你担心陛下失去民心和朝臣的扶持,难以对抗太后和温氏余孽。” “所以,你打算干脆把‘妖僧’的这个名头坐实到底,哪怕毁掉名声自断前程甚至牺牲一切,也要帮陛下稳住朝臣和民心。” 延觉的视线还落在乔思白的脸上,她侧身睡着,身子蜷成一团裹在被子里,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眉心总是皱在一起。 他忍不住伸手,指腹轻轻拂去她眉间的愁容,克制着心中的无奈,却是说:“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C一愣。 “那些荒唐可笑的事情,本就和她无关,她既不昏庸也不残暴,更没有像世人所说的,因为任何事情而放任百姓不顾。” 延觉想到在梧城和荒城时,她游说官府和富豪开仓赈济饥民,面对瘟疫毫不退缩,始终与百姓共进退。 她说她不是萧思,甚至于她不属于这里,那些事情,本不是她的责任。 可她却还是,要承受那些与她无关的莫须有的罪名,面对众人的指责,即便不是她的错,却也只能生生忍下。 “本就不是她的错。当然,也不能全怪真正的华瑶陛下,她也只是皇权政治中被迫牺牲的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曾说自己同情华瑶陛下的不幸遭遇,”延觉停顿片刻,哑声道:“可我却心疼于她。” “所以,我想明白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尽早帮她完成你们所谓的任务,这样,她就能早些回到她自己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乔思白:我居然跟和尚接吻了,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曾经嫌弃的样子呜呜呜。 今天是乔·纯情·亲完不敢见人·思白。 第63章 .063 自打朝政步入正轨以后, 乔思白每天的生物钟都很固定,到点自个儿就有意识了。 今天却醒得早了些。 然而眼睛还没睁开,系统“嘀”了一声, 屏幕显示“黄金+”跟了一串长长的数字,跟身份证号码似的,还有零零碎碎的白银, 一下就给乔思白吓清醒了。 “我靠!” 乔思白猛地从床上坐起, 认真数了数位数, 不可置信:“我他妈一夜暴富了???” P:(得意)“宿主的资金已经到达国库,记得查收哦!” 听了这话,乔思白也不管这钱怎么来的了, 立刻裹起自己的小被子“哒哒”跑下床。 发财了! 这下总算不用愁怎么应付那些追着她讨债的老不朽了! 乔思白赤着脚跑到门边,正要叫秋玉进来服侍她洗漱,但因为太兴奋了,一不留神踩到了拖在地上的被角, “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 脸朝地,险些磕着鼻子。 幸好没有人看到。 但看到了又如何? 她有钱了! 乔思白傻笑了两声,轻吐出一口气, 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就看到一双黄色的僧鞋在自己眼前停下。 袈裟的红色一角在他脚踝旁晃了晃,片刻后落到地上,乔思白还未抬脸, 就听到头顶那人的声音低哑:“怎的这么不小心?” 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乔思白瞬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红袈裟落到她心里某处似的,然而她还未反应,整个人就被人抱了起来,连着被子一起。 “哎你等——” 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乔思白看到和尚的领口,心脏突然狂跳不止。 昨儿的画面瞬间撞进她脑海,她脸瞬间像是烧起来似的。 可这样一来,又好像自己输了似的,毕竟这和尚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任何异常。 仿佛昨天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一般,该怎么还是怎么,她在深受其扰的时候,延觉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这让乔思白有那么点不爽,甚至于她恼火到想揪着延觉的领子问:喂!你这次亲我又是什么意思?亲完不当回事又是什么意思! 但她不敢。 便假装无事发生般,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没睡醒,看花眼了。” 说这话的时候,延觉已经把她放回床榻上,披了被子在她身上,检查了一下没有摔伤之后,又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捂脚。 乔思白下意识缩了缩,却被延觉抓住,往自己怀里带,再硬推就显得有些矫情了,她便只好作罢。 “下次记得穿鞋袜,”延觉一点一点将她冰冷的双脚捂热,“入秋以来,你的脚就没几回是暖的,总这样不好。” 乔思白“哦”了声,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说起来和尚也不是第一次给她捂脚了,乔思白也不知道自己突然这是在别扭个什么劲。 就这样沉默半天,双方似乎都没有觉察到对方的异常,延觉暖完她的脚以后,隐忍半天,轻喊了声:“思白。” 乔思白心头一颤,“嗯?” “今天还早,贫僧代秋玉服侍你洗漱更衣,行吗?” “??” 乔思白一脸惊恐,“更、更衣?” 更什么衣?他一个和尚,为什么要大清早地伺候她起床更衣!他们昨天只是接吻,又不是那个什么了!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服侍她更衣! “倒也……不是很必要,”乔思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那个……朝服挺复杂的,不像你们僧衣,你肯定不会穿。” “我可以让秋玉教我。” 看到延觉一脸认真的样子,乔思白心里一梗,脱口:“那她都有空教你了,为什么不直接帮我穿?” 延觉没说话,乔思白这才觉得他有点奇怪。 从昨天她帮他吸了伤口的毒之后,这个人就有点怪怪的,但乔思白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想了半天,下意识伸手覆在他额头。 微凉的触感让延觉僵了片刻,他看了乔思白片刻,垂眸轻叹了一口气:“没病。” 就是伤口有点疼。 但比起伤疼,更甚的还是心口的疼,尤其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延觉觉得自己看她的每一眼都无比珍贵。 红尘嚣嚣,人世繁华。 可这情爱之事,却是这世间最无解的。 “当真没病?” 乔思白觑眉,视线落到他肩膀,“昨儿这毒,太医怎么说的?” “他说无碍了,养一些时日就好,”延觉低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多亏有你。” 天下也好,他也好,有她,当真是一件幸事。 乔思白却是从这话里品出了不对劲。 从延觉抱起她给她捂脚,到现在说要给她更衣,整一个串起来,就挺不对劲,她还想再说什么,P就提醒她:“宿主,你就让延觉法师帮你吧,换个衣服还有钱拿,你也不亏,何乐而不为?” 乔思白:“……” 有道理。 于是乔思白便把其他抛在一边,让延觉服侍她洗漱,又叫秋玉抱了她的朝服过来。 寝殿里都是自己人,延觉也无须避讳,他拿着帕子给乔思白擦脸,指腹隔着那一层薄布触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目光深到好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似的。 乔思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尤其离得这样近,昨儿那种意识迷离呼吸不畅的感觉又上来了,她慌忙别开视线,避开他的擦拭。 “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指尖触到他手背,乔思白顿了一瞬,就听延觉突然开口:“你本来也长这样吗?” 乔思白不知所云,“啊?”了一声。 半晌后明白过来,便“哦”道:“有点像,但是……” 乔思白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看着延觉:“不瞒你说,我比萧思好看一些。你看着我现在的样子——” 她指着自己的脸,“大约,再好看两三个度,就是我乔大白本人了。” P:(没脸看)“禁止拉踩原主。” 乔思白耸了耸肩,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坐到镜子前认真地把脸又擦了一遍。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过完年,萧思十七岁了,乔思白记得自己十七岁那会儿,差不多也就长这个样子。 她本人如今二十来岁,自然比自己十七八那会儿好看一些。 “再直白一点啊,”乔思白看着镜中干干净净的少女模样,扭过头,“我化个妆,你就知道我本人长什么样子了。” 见她好像也很积极地让他了解到她的长相,延觉心口一热,夹杂了几分说不清的苦涩在里面。 他从镜子里看到乔思白认真又高兴的样子,掩掉自己的情绪,低声应了声“好。” 也挺好。 能知道喜欢的人原本的样子,就挺好。 延觉跪坐在一旁等待的时候,乔思白在妆镜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要化妆?而且是,为什么要为了让延觉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而去化妆? 好像刚才说自己比萧思好看的时候,乔思白就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奇怪。 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在意萧思的存在。 乔思白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在梦里看到的萧思。 与她隔了一层屏障、一身凤袍,似乎是沉睡着的萧思。 于是缓缓放下手中的眉笔,乔思白再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愣,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肯承认—— 不,是非常在意。 这个想法挺可耻的,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和人家的所爱暧昧不清,如今还在意着她的存在。 真恶心。 乔思白觉得这样的自己,当真是讨人厌。 化完妆,乔思白心情已经不似刚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低落些什么,只是赌气一般,整体的妆容比平日浓了几个度。 “陛下,该更衣了。” 见乔思白坐在镜前发呆,秋玉忍不住提醒了句,见延觉跪坐在一旁,迟疑片刻,“陛下,不若还是奴婢来为您更衣吧。” “贫僧来吧。” 不等乔思白回应,延觉就已经起身拿了朝服过来,站在乔思白面前,微微躬身,目光灼然而诚挚,“让贫僧,来为你更衣。” 本应当拒绝。 于情于理,乔思白都不该真的让这个和尚亲手为她更衣。 但迎着延觉的目光,拒绝的话却好像卡在了喉咙里,乔思白沉默半天,站起身,张开双手默认了延觉为她更衣。 就任性这一次吧。 乔思白闭上眼睛,默默地想,自己若能帮这个国家稳定下来,帮萧思巩固地位,日后自己离开了,她和延觉还能有很长的日子。 她这又劳心又劳力的给别人做嫁衣,自己还讨不到好,稍微可耻地顺应一下自己怎么了? 黑底刺绣凤袍披于身,和尚的掌心隔着厚厚的衣料,轻抚乔思白的肩膀和手臂,为她捻平衣裳,而后又来到她腰间,细心地给她束好腰带。 他有一双好看的巧手,乔思白看着他正在打结的那双手,手指又细又长,指骨分明,动作干脆利落,不带半分旖旎。 他拿了腰封过来,从她背后往身前绕,好似从背后轻拥住她似的,乔思白身体微僵,感觉到他掌心经过的地方,好似点了一团火。 “回京城后,你瘦了许多。”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乔思白顿觉自己身子酥麻了半边,那和尚的唇几乎贴到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记得好好吃饭。” 第64章 .064 乔思白微微一怔, 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侧过头,脸颊擦过他的唇,她对上那和尚晦暗又深邃的眼。 咫尺之间, 呼吸相缠,可那双眼里,在这一刻藏匿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乔思白也抗拒去看懂,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快要被捅穿的某件事情对她而言多么难以启齿。 心里却又隐隐有了预感, 她却不敢去深思,只是和延觉对视片刻后转过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神情难得严肃,“你说这话是要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的饮食起居都有他陪同照顾着,突然却说这话, 是什么意思? 延觉抿着唇,想像过往一样用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打岔过去,她贯来粗枝大叶, 当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可看着乔思白认真而又莫名有些害怕的神情, 许多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原来那些不知名的情愫,早已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暗然生发, 如今竟然已经,变得那般浓烈了。 延觉没说话,只是在看了她片刻后,默默俯身,突然用力地把那人抱紧。 将千言万语, 都汇进了那一个拥抱当中。 乔思白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他又沉又缓的呼吸声和强而有力的心跳,却觉不出半点旖旎。 “延觉,”乔思白喊了他一声,伸手抓住他腰间的衣裳,他抱得越是紧,她心里却越没底,“不会又是你那个系统给的任务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轻松,手却不由得攥紧,他的僧衣被揉得皱皱巴巴的。 延觉没有回答,这让乔思白心里的不安更甚,正在她鼓起勇气准备回抱住他的时候,延觉突然松开她。 “思白,”他放开她少许,温声提醒:“该去上朝了。” 乔思白一怔,莫名心里就有些烦闷。 她向来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被牵着情绪走了半天心情自然急躁起来,“到底怎么了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小西到底给你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了?” “你说话啊!” 乔思白急得不行,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外头秋玉适时提醒了声:“陛下,时候要来不及了。” 朝堂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加上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指不准今儿上朝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乔思白自然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延觉也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心疼,正因为清楚,所以才觉得无力。 “思白,你先去吧,”为了让乔思白安心,延觉生平第一次说了谎,“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你回来再说。” …… 这天阴沉沉的,云层很厚,像是要下雨一般,压抑得很。 金銮殿掌了几盏小灯,乔思白坐在高处,听着底下的朝臣为了钱的事情不停地辩来辩去,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筋扯得生疼。 她扶着额头,静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却在想其他。 当初他放火烧寺院假死脱身的时候,便是为了不让外界有她的把柄,也是为了麻痹温湛,趁机扳倒他。 此事既然已成,那么他早就没有留在福宁宫的必要了,他可以继续隐藏身份,也可以选择远走高飞,去过他自己的人生。 可他没有走。 他在福宁宫一留好几月,帮她处理了许多大小事宜,如今却又为了让她在太后面前藏拙,而招致杀身之祸。 乔思白轻吐出一口气,一时不知那延觉遇着萧思,还被她喜欢,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而她穿越过来成为了萧思,对他来说又是好是坏。 但她可以很确定的是,她真的非常在意自己如今的身份,她今晨对着镜子化妆时便有一个很奇怪的念想—— 她不想要,再以“萧思”的身份跟延觉相处下去了。 P觉察到乔思白情绪低落,忍不住“嘀”了几声提醒:“宿主,底下他们又在吵国库资金分配的事情,你不说句话啊?” 乔思白恹恹开口:“随他们吧,留点现金就行。” 听了这话,P忍不住嘀咕:果然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但乔思白一直这个状态也不行,P又说了句:“那太后的事情,宿主要怎么给大臣们一个交代?你可要记好,外人眼里延觉法师早就是已死之身了,你和太后闹这么大冲突,总得有个由头。” “福宁宫宣诏了太医,金琏又在昭阳殿杀了个刺客,这事儿还用我给他们解释由头?” 乔思白冷冷一笑,“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儿演什么聊斋?” P:“那寺院到底修不修缮?僧人们还等着朝廷拨款派人呢。” 乔思白:“我没给他们钱和人?但那帮僧人未免过于颐指气使了些,他们怎么不让我们休朝去帮他们修寺院啊?” 说到这个乔思白就一肚子火气,她都不知道萧治当年怎么想的,让佛法凌驾于皇权之上,导致如今民间百姓对僧人的信任程度高于对朝廷的。 正想着这事儿,底下一位老臣突然走到台阶底下,声音激愤地喊了声“陛下”,乔思白回过神,看到那老臣头上的忠诚度是个明晃晃的“99”。 那老臣艰难跪在乔思白面前,苦口婆心道:“陛下,妖僧魅惑君心惑乱朝纲,其罪当诛啊!” 乔思白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一水儿的人通通跟着跪下,齐刷刷开口:“恳请陛下明文宣旨,诛杀妖僧!” 脸上的神色渐渐僵硬,乔思白抿着唇,静静看着底下的人,他们个个都是尊皇室正统的老臣,头上顶着极高的忠诚度。 可他们说的话,乔思白却是没弄明白。 魅惑君心?这说的难道不是延觉吗?可在外人眼里,延觉不是早就没了吗?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开来,乔思白望着跪了一片的朝臣,眼里浮出一抹慌乱,刚要张嘴问询,脑子里机械音突然久违地传来了—— “系统崩坏中,正在尝试重连……” …… 乔思白急匆匆回到福宁宫,正与迎面出来的秋玉撞了个正的。 秋玉看到她,神情愕然,“陛下如今不是应该在……” “延觉人呢?” 乔思白直接打断她,视线落到秋玉脸上,却是已经知道答案。 可还是心有不甘的,拖着厚重的衣裙冲进了寝殿,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空空如也。 连带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火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是乔思白终于意识到,今晨延觉的反常是在同她告别,而她也终于明白—— 再也不会有那个生了一张妖孽一般的脸的佛子,一身袈裟双手合十端坐在那里等她回来,面上毕恭毕敬,私下里却温柔又刻意地贴着她的耳朵唤她一声“思白”。 乔思白呆愣在原地,看着偌大的寝殿,一阵难言的酸楚和痛感突然从心里蔓延开来。 “陛下……” 秋玉担心地喊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递上了延觉留下来的一封信:“延觉法师说,请您务必听从中书令大人等诸位元老的话,明文宣诏,肃清朝堂,赶在太后和其他人前面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乔思白看着秋玉手上捧着的那封信,久久未动。 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语气却克制着几分怒火,压着声音反问:“然后呢?” “朕听中书令的话,明文宣诏,说自己是被妖僧所惑,然后呢?” 她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然后就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下旨让人去砍了他吗!” “陛下……” 秋玉赶忙低头跪下,“如今陛下为延觉法师开罪了太后,恐太后不会就此罢休。万一届时太后反手扣一顶昏君的帽子在您头上,后果不堪设想!陛下难道忘了,太后手上是有兵权的吗?” 怎么会忘? 金骁每年年底都会来京城述职,他如今领着金家军,早该到京城附近了,只是时候未到,不敢妄动而已。 她何尝不知,自己如今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若不能稳固民心,届时金氏一顶帽子扣下来,再煽动舆论,就算她的地位再怎么合法,大势所向,她也不得不被逼退位。 她必须先发制人。 想到这里,乔思白眼底一阵悲凉,秋玉跪在殿内劝她的时候,福宁宫外中书令带领众位大臣也跪了一片,皆是请求她明文诏旨,把责任都推到延觉身上。 可他有什么错? 一个本无心尘缘的佛子,因为生了张惑众生的脸而被帝王看上,错的却是他么? 乔思白攥紧了双手,闭眼却看见当初穿过来时,初见延觉的情形。 一身僧衣,盘膝而坐,宛若佛陀。 分明该是个,被世人捧在神坛上的佛子,如今却甘愿,成为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僧。 乔思白只觉痛心和懊悔,无比自责地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配合延觉说的鬼话。 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佛子,来承受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乔思白想到早晨的那个拥抱,眼眶微红,她别过脸暴躁地擦了擦眼角,挣扎半晌,低低咒骂:“延觉,你可以。你是真的……很可以。” 深吸一口气,乔思白仰着头走进殿内,下巴倔强地扬起,声音却微哑,似乎是妥协一般,“去拿纸笔。”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慌,打完太后和金家军就去追夫。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感谢在2021-09-19 22:59:37~2021-09-21 15: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065 乔思白用白话文在绢上写下了近千字的罪己诏, 未经他人过目,便于正午时分在城门口亲自宣读。 迎着狂风,乔思白面色不改, 声声高昂地宣读完罪己诏时,天好巧不巧地下起了雨。 有人要为乔思白撑伞,乔思白拒绝了, 迎着雨朝百姓和一众僧人鞠躬三次, 态度格外诚恳。 加上她字字句句都是忏悔己过。 大意就是, 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看上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和尚,如今幡然醒悟,痛定思痛, 决心痛改前非,为了表示忏悔,承诺斋戒半月,并减免自己的吃穿用度用于赈济穷苦百姓, 同时赦免一些,萧治执政时期判刑的官员和百姓。 却只字不提“妖僧”二字。 一位帝王在城门淋着雨诚心述己过,满满的真诚倒是让人心生动容, 只是那文采……未免有些, 太草率了。 但乔思白并不在意,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很快,这份来自女帝的《罪己诏》就被民间大肆抄录传阅, 传到延觉耳朵里时,他已经离开京城有几日了。 小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说这事儿,褒贬参半,功过相抵。 毕竟不管女帝后来做了多少得民心的好事,亵渎佛子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多数人也坚信近来灾荒连年是上天在降罪。 延觉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衫,头戴斗笠,耐心坐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评述完,饮尽杯里的最后一口茶。 这时听众都走得差不多了,说书人正拾掇着书卷和茶盏,突然几块碎银子便放到了他桌前。 说书人先是一怔,随即一阵窃喜涌上心头,便谄笑着伸手:“谢谢客官!客官……” 抬头,却见那人手缠佛珠于胸前,斗笠之下半掩着的妖孽一般的脸,薄唇轻抿,于那光影之间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诡秘。 见是个和尚,说书人愣住,放在银子上的手不由往后收了收。 东泷敬佛,市井百姓哪怕不信佛拜佛,在路上见着和尚也会多加布施,不会随意收取出家人的钱财。 因此说书人脸上的笑垮了下来,看那到手的钱又飞了,心里难免不甘,却还是扯着嘴角:“这些银两,还是请长老自己收下吧。” “拿去。” 延觉手拢着那些碎银推到说书人面前,又从袖里抽出一沓纸放在桌上,“明日说书,照着这个念。” 说书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僧人已经拄着禅杖逆光而去,他愣了半天,方才起身大喊:“长老请留步!敢问长老法号为何?自何方而来?” 延觉停了脚步,背着身缓缓答道:“贫僧法号‘延觉’,自京城而来。” 此后不过两天,民间的舆论风向就变了。 世人开始指责那惑乱君心的妖僧不知廉耻,视佛法于无物,认为女帝是因为年少无知被人哄骗,如今醒悟后“罪己”却不“罪人”,反倒让女帝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几分。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乔思白正躲在自己的寝殿里修复系统P,等级越高修复起来也就越麻烦,弄来弄去仍旧全是bug。 秋玉来告诉她这事的时候,乔思白微微一愣,抿唇片刻,板着脸回应:“由他去吧,爱咋咋。” 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地做到两全其美,他自个儿非得如此,怪谁? 乔思白心里头闷闷的,突然有些烦躁,看着P的一堆乱码,顿时没了心情。 秋玉应了声“是”,想了想,“近来有几位大人同昭阳殿联系密切,陛下是否需要防范一二?” 谈到正事儿,乔思白压下心里的不悦,撑着自己从榻上坐起,“你是说刑部那几个老头儿吧?随他们去吧。” 秋玉迟疑片刻,“可龚大人他们毕竟……是温国师的人。” 《罪己诏》一下,金氏和温湛阵营的人顿时有些慌乱,加上各自的主子如今处境都不太好,难免病急乱投医。 虽说金氏的昭阳殿被乔思白的御林军管控着,但金骁的金家军毕竟已经在离京城的不远处,他们要保温湛或自保,金氏都是唯一的希望。 “不用管他们,让疾风盯着点就行,”乔思白思索片刻,补道:“还有,让金琏近来多盯着点龚俱仁,他近来频繁进出京城,怕是要有动作。” 上次见着龚俱仁,他的忠诚度已经降到“-23”了,近来又和昭阳殿联系密切,金氏那边的消息怕是他来传递的。 乔思白想着,金骁应该不傻,就算金氏在宫里再怎么失势,他也不可能直接带兵打京城,否则就是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金家贯来注重名誉,当不会这般行事。 她现在主要拿不太准金琏。 金琏现在掌管着福宁宫的防卫,若金琏叛了,那她可不就直接被偷家了吗? 便是这时,修复了几天的P终于响了,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蔫儿:“宿主,你真的不用担心金表哥会叛,延觉法师跑了他都不会叛。” 听起来似乎有点幽怨的意思。 乔思白暂时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岔开话题:“金琏不会叛我,难道还会帮着我去跟他爹对着干?” P:“这你放心,刑部的那个龚大人最近在撺掇太后和金将军起兵逼宫,你让金琏跟着他,金琏肯定会发现他爹要造反,他那么正直的人,肯定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瞎搞。” “……” 这不还是在内涵那个狗和尚吗? 乔思白深吸一口气,“小P,你最近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和尚一个字,我怕我忍不住。” P:“……忍不住什么?” 乔思白:“忍不住拿你当出气筒。” P:“……” “宿主!我跟你可是共边的啊!我也快被那个狗和尚气死了!” P见风使舵,立马愤愤不平道:“按照本来的设定,他就不该离开福宁宫!直到宿主你斗倒太后完成大业都不该走,他可是你背后的男人!要帮你做很多事情的!可结果!” “他自作主张地跑了!美其名曰为了美化宿主你女帝的形象而牺牲自己的名声,搞得那么悲壮,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 P想了半天,学着乔思白的口气蹦出一句:“脑子有病啊?无脑苏甜的恋爱本,他非得较真!” 乔思白:“……” 虽然她认可P的前半句,可后面一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了半天,她明白了—— “你他妈是不是在内涵我?我也在很认真地宫斗权谋搞事业!结果你告诉我搞来搞去其实还是个无脑的爱情本?” 乔思白炸毛了,“你脑子里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了吗!我他妈这么适合走大女主搞事业的剧本,都不知道随机应变一下?” P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答:“宿主,我觉得你对自己有点误解。” “闭嘴!” 乔思白越想越生气,这几天积压的情绪一瞬间全爆发了,她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和灯台,平复了半天情绪,却察觉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P第一次见乔思白哭成这样,惊呆了,“宿主,你……” “你什么你?我又不是伤心难过哭的,是生气!生气哭的你懂吗!!” 乔思白暴躁地擦掉眼泪,“气死我了!” P就更不理解了,“宿主在气什么啊?你不是早就想赶走延觉法师走单线大女主剧本了吗?” “不准提那个狗名字!!!” P被吼懵的同时,乔思白有些疲累地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停都停不下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延觉吗? 可就像P说的,她早就想赶延觉走了,一个臭和尚,老留在她寝殿算怎么回事? 气金氏或是其他人吗? 也没有,权力相争各凭本事,气顶个屁用! 那她到底是在气什么啊!!! 视野模糊间,乔思白不由又想到了延觉中箭的那夜,他抱她、吻她,待她如同尘世男子对待自己的恋人一样,无比珍惜和怜爱。 他亲吻她的时候,克制却又热烈,温柔的气息明显有情动的痕迹,他还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她“思白”。 那时候,她好像默认了他对自己做这些,潜意识里只有恋人才能去做的事情,也默认了自己接受他的亲密接触。 哪怕明知没有结果,可至少她回应的那一瞬间,她与他是共沉沦的。 可结果呢? 第二天,他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乔思白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被渣男占了便宜而后抛下的小可怜!又气又委屈! 与此同时,P终于理顺下来,它虽与乔思白的意识共存,但前面因为崩坏数据不全,一时反应慢了些。 如今总算意识到什么之后,P沉默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宿主,你是不是……喜欢上延觉法师了啊?” “都说了不要再提他了!你他妈——” 声音戛然而止,乔思白大脑宕机片刻,要出口的话在唇舌间打了个旋儿,硬生生变成了:“说什么?” 她喜欢延觉? 乔思白愣愣地在脑中重复这个问题,同时意识像放电影似的,不断重复着她过去和延觉相处时的画面。 他喂她吃饭,握住她的手同她说:“贫僧愿意还俗。” 她从马上掉下来,他扶着她,语气欠欠:“陛下可以故意,贫僧也不是很介意。” 她坠落山崖,他接住她,“贫僧又不能不管陛下。” 他为她破杀戒,在寒冷的山崖里为她暖脚,陪她以身犯险进荒城,在她最害怕的时刻陪在她身边数萤火虫…… 乔思白着实愕然,原来在回京城前,她竟就和延觉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好像到这里之后的每个时刻,延觉都在她身边。 从未离开过。 就连回京城之后,他假死脱身,帮她救下忠臣扳倒温湛,日夜不离地陪同在她左右。 她也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却又好像,不单单是习惯。 所以…… 乔思白木然地思索着P刚刚的问题,似乎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去面对自己内心一直不敢去承认的—— 她居然真的,喜欢上延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没错,你终于意识到了,勇敢追吧! (突然有点拿反男女主剧本的错觉?) 第66章 .066 年尾正是朝廷各部最忙的时候。 这天龚俱仁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趁着身边无人盯梢,立马修书一封,打算差人出城送到金骁手中, 联络他准备动手。 除夕夜时,金琏会随同女帝一起出席宫宴,正是最佳时机。 按照他们的计划, 金骁也会去参加宫宴, 此前他会预先派一支队伍打破宫城防卫, 届时父子二人挟持女帝,再与金家军里应外合,方可不费吹灰之力, 控制皇城。 只要控制住女帝,封锁住泱泱宫城,挫挫女帝的锐气,让她乖乖听话就好。 这样一来, 他们两方皆能自保,也不会落人话柄。 就算女帝铁了心要为着那和尚报仇雪恨,也不至于真的同自己的恩师和生母舅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毕竟她到现在, 也还没下旨处死温湛。 龚俱仁这样想着, 已经提笔写完了密信,正打算封入信封,突然一阵寒光闪过, 锋利的剑刃就落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剑锋刺穿了信纸,入木几分,龚俱仁吓得呆住,抬头,就看到金琏冰冷可怖的眼神。 “金、金小将军!” 龚俱仁觉察到金琏眼底的杀意, 瞪大双眼,慌忙想把信纸收回,那剑抬起又落下,将信转了个边,就这样一个动作,便骇得他不敢动弹。 金琏脚踏在桌案上,拿剑指着一字一句地读完信,神色铁青,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你准备造反呢?” “不、不敢……” 龚俱仁下意识出声,同时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小将军,这可是您父亲和太后的主意!” 他想着金琏怎么着也不会忤逆自己父亲的意思,搬出金骁试图在这里就说服金琏。 结果金琏的神情并不意外,非常平静地“哦”了声,晃了晃手中长剑,“所以呢?” “……” 于是信也就没送出去,金琏和龚俱仁也突然凭空消失般,没了音讯。 就这样直到除夕当天,金琏都不见人影。 乔思白生无可恋,“就这还忠诚度95?他等下真的不会带人直接踏平我的福宁宫吗?!” 让金琏去盯着龚俱仁自然是有用意的,就是让他发现金骁的谋反意图,好破掉金氏和温湛阵营联手的局。 当然,这是P说的,乔思白并不觉得金琏真的百分百可靠,毕竟对方是他亲爹。 跟金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乔思白已经了解金琏的实力:非常强。 以及他做事一贯风格:直接莽。 综上所述,一旦金琏真的叛变了,乔思白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连夜跑路! P第N次强调:“宿主你相信我行不啦!!你可是女主角,我坑你害你我有什么好处!!!” 听了这话,乔思白语气凉凉:“你以前也没少坑我,你忘了?” P:“……那不一样。” 那是为了催感情线进度来着,不然就这俩宿主的性子,天天关一个屋里也擦不出火花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 男主角再一次不听使唤!跑路了! 因此为了达成男女主最终he的结果,P得赶紧把事业线嚯嚯完了撺掇女主追男主去! 不过这话P不敢跟乔思白直说,虽然这位宿主如今情窦初开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对男主的感情,但以P对她的了解…… 让她出宫去走感情线追夫,比登天还难! 就这样一直到半夜。 乔思白全程忐忑不安地参加完宫宴,又神神叨叨地回到福宁宫,正想着要不要跑路的时候,金琏才回来。 当时乔思白正在后院的红墙下走来走去,手里抱着亡命天涯小逃包,金琏抱着剑突然出现,吓得她当场石化原地。 被她的反应吓到的金琏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乔思白不敢动,也不敢直接问他是不是叛了,只好拐着弯问:“你今晚怎么没回来参加宫宴?我给你赏了好几道硬菜!还有你最爱吃的烧鹅!” 这话无非是告诉金琏:我已经在竭尽全力讨好你了,求求你不要不识好歹! 金琏很是平静地应了声“哦”,随即懒懒道:“进屋里去,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就来拉乔思白,一不留神看到了她怀里揣着的包袱,皱眉:“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乔思白把包袱收到身后,扯着嘴角,“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乔思白如今面色平静如止水,心脏却狂跳不止,并且做好了随时翻墙跑路的准备。 要知道,金琏有三四天没在了,今晚宫宴也没在,而且直到刚刚宫宴结束,她都没见到过金骁! 按道理来说,金骁二十八左右就要进京述职的,却一直拖到三十都不见踪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打算兵行险招,直接反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的乔思白,再看金琏时就十分微妙,她觉得以金琏的性子,这会儿她身边无人,他直接手起剑落,杀了她也不无可能。 “你这是什么表情?” 金琏皱眉,换了个姿势抱剑,“还有,你好好站着,腿哆嗦什么?” 乔思白:“……” “我……不哆嗦也可以,”乔思白很想让自己看起来出息一点,但就是控制不住本能反应,“你把剑放下。” P没想到乔思白在金琏面前会这么怂,不忍直视,嘴上却说:“宿主,你好勇。” 乔思白一时不知道P是在夸她还是说反话。 P:“剑客丢命不丢剑,你居然让金琏表哥把剑丢了,你可真勇。” 乔思白:“……” 现在撤回刚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金琏原先跟着父亲来京城述职时,父亲也要求他见到女眷和陛下的时候把剑收起来。 尤其是见到面前这位,娇气又爱哭的表妹。 但这次这么长时间,好像也没人管他这事儿,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今日听乔思白这么一提,金琏愣了一会,倒也真的乖乖把剑放在了一边。 乔思白:“?” P:“!” “我放了,”金琏两手一摊,“那我可以说了?” 表情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 乔思白默了片刻,“你说吧。” 她想着金琏今晚似乎有点好说话,而且反正剑也已经放了,她离墙又近,问题不大。 正是这时,金琏突然蹦出一句:“我把金家军收了。” “……” 乔思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爹被人撺掇要谋反,我去跟他吵了一架,”金琏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隐瞒的,“然后他就被抬进医馆了。” 乔思白:“……” 吵了一架,抬进医馆。 乔思白默了一瞬,明白过来:“你把你爹揍进医馆了?” 金琏:“……” 见他不说话,乔思白便知道是差不离了,虽说知道这是金琏的作风,但她还是惊讶了半天,而后冲金琏比了一个大拇指。 “牛逼。” 把自己老爹揍进医馆里躺着,真的牛逼。 金琏神色尴尬,干咳了一声,“他非要听那个龚俱仁的话,同他说不明白,只好武力解决了。” “反正,我小时候也没少被他揍过。” 惊讶归惊讶,乔思白觉得这确实是金琏的作风,他又不擅长什么话术,大约是发现金骁要谋反,一时气不过又劝不住,这才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想到这里,乔思白一时也不知道应该露出何种表情。 今儿毕竟还是除夕,虽说金琏表情看不出来什么,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沉默半天,乔思白突然道:“一起守岁呗?我让御膳房准备了饺子。” 金琏微微一愣,应了声:“好。” …… 这应当是乔思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的第一个除夕,身边一个亲眷也没有,唯一能算得上的,也就只有和她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金琏了。 偏生那金琏平日里也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今天心情一不好,脸色就更难看了,乔思白一看他板着脸就有些害怕,瞬间想到初见金琏时被炸飞的情形,连饺子都吃不下了。 于是放下筷子,想了半天,试探问了句:“不过你为什么不同意帮你爹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孝字当头的人,差点以为你就要领兵打进福宁宫了。” 因为金琏的坦荡,乔思白觉得他是个可信之人,遂将心比心,她对同金琏推心置腹地说出自己心里话,没有一点隐瞒。 反而引得金琏忍不住好笑,“你不完全信任我,还把宫城的防卫交给我管控?” 乔思白噎住。 金琏也并没有很想计较这件事情,一边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戳开饺子皮,一边平淡道:“我在边关长大,吃过许多苦头,也见过非灾荒年却穷得只能啃树皮的可怜人,还有人为了吃一口饱饭而狠心变卖自己的妻女。” “我问过他们原因,他们说,”金琏顿了顿,“因为官府问他们要钱给和尚修寺院,还要征粮供养这帮并无实际用处的人。” 这事儿乔思白也知道。 东泷佛教兴盛,在萧治执政前后达到顶峰,除了京城的皇家寺院,各地小城也修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寺院供养僧人,保证他们的吃住。 这就造成了地方的户房资金周转不开,灾荒年的时候没有钱粮赈济百姓,而有些饥民为了混口饭吃,纷纷剃度出家。 而官府为了扩收,提高了赋税,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官府和百姓都越来越穷苦,寺院的生活水平也逐渐下降,循环往复,国势也越来越差。 “所以我讨厌和尚,”金琏恨恨道:“但归根结底,错在朝廷。没有一个好的皇帝、好的朝廷,是全天下的不幸。” 乔思白这回反应快,指着自己,“所以你是觉得,我是个好皇帝咯?” 金琏睨了她一眼,闷着冷笑了一声,“除了眼瞎看上一个和尚,其他方面姑且还行。” 乔思白:“……” “金琏,”乔思白这回是真的心梗,又不好否认,只能硬着头皮,“我也……不算太瞎吧?” 毕竟是系统派的线,她就算喜欢上了,那也是被动的好不好? 闻言,金琏嗤笑了一声,乔思白顿时有些挫败。 “对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金琏突然放下筷子,“我倒是听说,前不久有个和尚去找过我爹。” “听我爹手下副将的意思,我爹本来不想理会龚俱仁直接进京的,是那和尚撺掇我爹答应跟太后、龚俱仁一起造反的。” 作者有话要说:P:在线催进度,求女主立刻追夫,谢谢。 第67章 .067 金琏收了金家军之后, 延觉的目的也算达成。 他站在城外的山坡上,遥遥望了眼京城的方向,轻吐出一口白气, 紧了紧手里的禅杖。 应当无碍了。 只要金琏提前发现了金骁造反的意图,以他的个性,定不会坐视不管, 收了金家军相当于折了金氏的一条臂膀, 余下的事情, 他相信乔思白。 C已经没有力气骂他了,声线都平了,毫无感情:“真是几世修来的高僧, 都这样了,还毫无世俗欲望。” 它麻了,真的麻了,到现在这个走向真的是它万万没想到的。 谁能猜到, 都已经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了,男主突然改主意帮女主完成任务送她回原来的世界? 是不是有病?喜欢就应该不顾一切地猛猛冲啊! C暗暗把延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延觉已经转过身, 准备离开这里。 做这个决定时他心里有多苦, 无人知晓。 他只知道,自己并非像C说的那样,没有世俗的欲望。 他有。 可那又如何呢?世俗不允许他有这样的念想, 东泷的现状,不会允许女帝身侧有一个和尚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前世今生,这份逆了世俗观念的感情本就无解,只不过前世动情的是萧思, 今生动情的是他而已。 “师兄,”延觉没往下走几步,突然听得人唤了他一声,“准备走了吗?” 是莲印,他打小跟随延觉,师兄弟二人感情颇深,前世东泷覆灭之后,莲印离开了寺院成为游僧,在民间颇有些声望。 见是他,延觉眉间的愁绪淡了些许,轻轻“嗯”了一声,笑着问了句:“来送我?” 莲印回以微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师兄弟二人便一同下山。 正月里正是京城最冷的时候,加上山间风大湿气重,路面湿滑,下山的动作也就慢了些。 两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便一路无言。 直到山脚下的时候,莲印突然停了脚步,“师兄如今是打算走遍四方,游说各地寺院清理整顿僧人么?” 朝廷国库空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各地寺院有许多混进来的假僧,还有一些和尚长老打着祈佛的名义贪戾受贿。 这个问题不解决,东泷强大不起来,百姓的生活也无法得到改善,乔思白的压力也不会减轻。 于是延觉轻笑了一声,“我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 竭尽所能,减轻她在朝堂之上的重压,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可有陛下密旨?” 延觉微微一顿,与莲印对视片刻,如实告知:“没有。” 莲印若有所思地看着延觉。 虽说延觉执有御赐的袈裟和禅杖,但各地寺院是个什么光景?没有圣旨便想动他们的钱囊,未免过于异想天开。 但莲印没有说此事,他知道延觉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也没有多问,只是看到延觉手上的佛珠后,莲印着实有点惊讶。 “师兄,你的修为……” 莲印正要说什么,就见延觉收了佛珠,视线不经意间瞥向京城的方向。 他便什么都懂了。 尘世万千,最难解的便是一个“情”字。 可情究竟是什么?自是轻易不可说,莲印看出了延觉此刻内心的煎熬与痛苦,犹豫半天,还是抬起手,轻轻放在延觉的肩上。 “无须苦痛,师兄,”莲印声音很轻,颇有深意地说了句:“来这世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非得到那西方净土才算完美。” “凡事皆有因果。滚滚红尘,因果自在人心。” 滚滚红尘,因果自在人心。 延觉听到莲印说这句话,颇感意外,总觉得似乎是在暗示他什么。 可莲印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向他躬身作别,左手小指的那个莲花印记清晰地映入延觉眼中。 …… 转眼却到三月。 乔思白手握龚俱仁的密信,铁腕手段处置了一批人之后,又收走了金骁的兵权,将之留在京城养伤,同时让金琏率金家军重回了南境。 对东泷而言,南境防线必不可少,对金琏而言,他就该身在战场,守家国山河如故。 故而乔思白也没强留他在身边,如今她手下已经培养了不少忠臣将领,金琏适合在边关打仗,便随他去了。 拔掉了温湛这颗毒瘤,收走了金家的兵权,砍掉了金氏的爪牙,乔思白的主线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眼看着都快可以结束回归原来的世界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每天都唉声叹气的。 P赶紧给她打鸡血:“宿主不要这样!你看你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完成了大半任务,效率这么高,重回现代指日可待!” 心里却在哇哇叫:怎么办!我的cp要be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要回现代吗嘤嘤嘤。 “还早呢,”乔思白懒懒地应了声,手撑着额头抽出一本奏折,“温湛的爪牙已经所剩无多,但他本人还在牢里呆着没判刑呢。你说他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什么朝廷里还有人压着不让直接判死刑?” P:(额头冒汗)“宿主,他们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好!你想想温国师好歹是你的老师,他虽然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但你如果毫不犹豫就判他死刑的话,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 是乔思白不能理解的逻辑了,她沉默片刻,反问:“那他们怎么不说温湛杀的是我老爹?我不替父报仇这件事,不是更值得更诟病吗?” P一时哑口,它已经很久没有跟C连线了,当然不知道它这么安排的用意是什么! 毕竟本来,延觉如果不走的话,这个时候处理完温湛和金氏,女帝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跟和尚过日子了,可结果! 那和尚非得给自己加戏!!! “算了,”就在P腹诽的时候,乔思白突然来了句:“我也不管他们了,到时候温湛若是跑了也怨不得我,是他们自个儿莫名其妙心慈手软的。” 本也是赌气的话,没成想,竟一语成谶—— 温湛他,真的跑了。 …… 昭阳殿灯昏,气氛压抑到极致。 为数不多的灯盏赶不走金氏眼底的阴鸷,妇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死死盯着站在底下的和尚,一字一句:“你说的话,可当真?” “我儿萧思,当真被人夺舍了?” 止方轻轻一笑,神色说不上来的诡秘,却是反问:“太后难道不觉得陛下这一年来,性情转变得有些突然么?” 金氏没说话,只回想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珠。 何止是转变得突然? 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可勾魂夺舍这样的事情太过诡谲,况且这个叫“止方”的和尚先前从皇家寺院消失了许久,如今突然出现还说起这事,金氏自然是将信将疑。 但大体上,还是倾向于相信的,毕竟这一年来萧思的所为,已经完全脱离所有人的认知了! “陛下当初恋慕贫僧的师兄已久,某夜密诏师兄入福宁宫,大约是发生了一些不可说的事情,导致陛下被人夺舍,而我师兄……” 止方刻意停顿一下,轻咳一声,“太后可能不太懂,延觉师兄原先是师父门下一众弟子中,资历最深、最有可能成佛的一个,他可是轮回了几世才有如今的修为,可贫僧上次瞧见,他修为损伤了大半,不知与陛下被夺舍一事是否有所关联……” “咔”地一声,金氏手里的玉珠断裂,珠子啪嗒啪嗒落了一地。 止方立刻趁势道:“求太后明鉴,如今在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不知是何方妖孽,她这一年来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杀父、灭佛、欺师,还幽禁生母,朝堂上那些与您做对的老臣却将她捧上了天!这样下去,我东泷百姓有何出头之日啊!” 金氏沉默。 不光是止方所说的,若真如此,她金氏一族,怕是也再无出头之日。 “你想要哀家做什么?” 金氏开口时,语气明显变化,声线仿佛苍老了许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儿萧思魂魄归位?” 见金氏松口,止方露出一丝得逞的诡笑。 但他面上不显,“很简单,贫僧只需要一件陛下少时的贴身之物,便可为太后分忧。” 止方从昭阳殿离开的时候,乔思白正在御书房和朝臣议事。 话说着说着,便突觉一阵晕眩,摇摇晃晃的,好像要跌倒一样。 底下钟应见状,不由担心,“陛下可是近来太过劳累,身体有恙?若真是如此,今日便先这样,请太医过来替陛下瞧瞧身体要紧。” “不碍事。” 乔思白眼前黑了片刻,脑子也昏昏胀胀的,用力地甩了甩,才重新恢复清明,“继续,刚说到哪儿了?” 诸位元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止了述事,上前劝说:“陛下还是莫要过度劳累,保重龙体要紧。” “是啊,今年以来,陛下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养心殿,几乎没怎么歇息过。眼下天气回暖,正是出游的好时节,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出去走走呢?” 出去……走走吗?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乔思白神色突然有几分怅然若失,这时P赶紧开口:“去吧去吧!宿主,你的主线都做得差不多啦!趁回现代前,多看几眼你费心经营的江山吧!” 心里却想:求求你了快去找延觉法师吧!我真的不想你们be啊嘤嘤嘤。 “……也行。” 乔思白顿了顿,“那就……休朝半月,朝中事宜就有劳诸位爱卿了,朕……” 话音未落,乔思白突然身子一软,昏死过去,御书房顿时乱作一团。 而这个时候,止方正跪于一尊佛前,一手执燃烧的符纸,另一只手捧着萧思穿过的一身衣物,嘴里念着经文。 片刻后,火光熄灭,止方嘴角的弧度隐在了阴影之中,收回手对站在柱子后面的紫色身影道:“可以了。” “陛下手里有延觉的佛铃,他很快就能感知。” 温湛神色阴冷,眸色极深,片刻后方才开口:“你知道,我对延觉并不感兴趣。” “贫僧知道。” 止方起身,将手里的女子衣物递到温湛面前,笑,“你我各取所需,你想要得到陛下和江山,而我——” “只是希望延觉去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重逢!我的cp不会be!!绝对不会!!! 顺便带一下专栏新文《诱师入怀》和《王爷特喵的》,喜欢的小可爱请点一个收藏~下本先更《诱师入怀》。 第68章 .068 像是有感应一般, 延觉走在路上时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回望京城的方向,然后疯一样地往那处跑着。 C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一跳, “怎么了这是?突然又想通要回去了?” “她出事了。” 延觉言简意赅,跑了一段方反应过来,问路边的行人借了一匹马, 也不等人答应, 便翻身而上往京城的方向飞奔。 他如今离京城还有些距离, 且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怎会出事?明明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他以为再过不久她就能平安离开,回到她本来的地方。 延觉在往京城赶的时候, 乔思白仍处在昏迷状态。 她的意识好像被吸入了一个黢黑的空间,等重新见到光明时,却只觉头痛欲裂,睁眼, 面前是一堵红墙,有熟悉的香火气从墙的那头飘过来。 似乎是寺院的墙。 乔思白微微一愣,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法师哥哥。” 是个娇俏的少女音, 乔思白微微一怔, 猛地回头,就看到一身红色华服的少女站在墙边上的小湖边,手里摇着小金扇, 少女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黄色僧衣的和尚,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乔思白看到那两人,顿时僵在原地,心头传来一阵异样感。 和尚是延觉。 那个少女,便是萧思。 而乔思白如今站在这里, 仿若一个局外人,她顿时觉得有些难堪,便悄无声息地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你看着我,”她听到萧思在问,“法师哥哥,当真不喜欢我吗?” 而延觉轻声答了句:“贫僧身为臣民,自然是喜欢殿下的。” 可也仅仅只是,臣民的喜欢和爱戴而已。 萧思自然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咬咬唇,不死心一般,“若我不是公主,将来也不做皇帝呢?” “法师哥哥,也还是会喜欢我吗?” 延觉没回答,乔思白透过缝隙看到延觉的神情,有着几分微不可视的挣扎,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岔开话题:“殿下,该回宫了。” 那时的萧思还没有做皇帝,但诏书已下,她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 她是公主,也是未来的国君,而延觉是个佛子,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可能。 可喜欢一个人到深处,情难自控,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延觉的时候,延觉却没有回答。 其实,是会喜欢的吧? 乔思白这样想着,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难过。 她收回拨灌木的手,眼神之中难掩失落,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方才还在远处的红色身影突然就站到她的面前。 乔思白微微一愣,就见小姑娘低头笑望着她,轻声说:“我同法师哥哥说了,我想自己再走走,一会儿再回宫。” “你能陪我走走吗?” 乔思白沉默半天,“好。” 其实乔思白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和萧思的本体共处,在这个世界,她明明是以萧思的身份存在着的。 既然萧思如今在这里,那么她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奇怪。 就这样跟着萧思一路走到宫城前,乔思白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回避,但萧思并没有在意般,她仰头站在宫城前,望着城楼许久,突然开口:“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她声音很轻,又透着许多的无可奈何,“在这里,所有都对我畏而不敬,敬而不亲,因为我是公主,似乎生来就比常人高贵。可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这里像是一个囚笼,困得我喘不过气来。” 萧思垂下眼眸,轻吐出一口气:“我真想离开这里。” 乔思白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一段时间的“萧思”,所以她能同真正的萧思共情。 身为公主,她看似光鲜,可—— 父亲不爱她,只是拿她做幌子,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无端承受重压,掣肘太后势力; 母亲不爱她,只是想通过她巩固自己氏族的地位。 两位至亲尚且如此,其余人更不用说,在这般孤独无援的绝境之下,萧思喜欢上一个温柔和真心为她着想的和尚,似乎也情有可原。 …… 乔思白昏迷的时候,朝廷乱成一锅粥。 虽说还有中书令、钟应李贵等一些元老顶着,可眼下女帝突然倒下,毫无征兆,连太医都瞧不出毛病来,民间顿时盛传是佛祖降罪,暗指女帝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名。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民间的风向变化了,意味着他们先前作出的努力都白费,帝王一旦失了民心,天下是要乱的。 而这个时候,皇家寺院的一部分僧人自发在祈佛殿前诵经,一边安抚民心,一边为女帝祈福。 这等场合,莲印却没参与,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跪在偏房,念诵着每日的经文。 镜禅晓得了,特地去找到他,见那小和尚规规矩矩跪坐在佛前,想到他赞同女帝逐僧一事,不由轻哼一声。 莲印闻得动静,低头行礼,“师父。” “怎不去殿前替陛下祈福?” 镜禅声线微凉,说话间自己却已经燃了柱香,语气听似不悦,却是说:“你已经知道是止方在捣鬼了,却为何不施救?” 止方为僧心术不正,在寺院已经不是秘密,但他修为也不低,除了镜禅,便只有延觉莲印能破他的诅咒。 莲印笑了笑,“回师父,此乃师兄和止方之间的恶业,弟子不便插手。” 镜禅没说话,上了香之后,便拂袖而去。 说的也是。 业因果报,生死轮回,且随他去吧。 …… 乔思白听萧思倾诉了大半天,脑子里某根筋仍旧抽疼得厉害,持续了许久。 她抬手想去扶额,萧思却在这时抓住了她。 少女的神色凄寂而又悲凉,与方才判若两人般,一字一顿地告诉她:“离开这里。” 乔思白怔愣,不明白她说的“这里”是“哪里”。 “东泷从上到下,早就烂到了骨子里,你做不到真正的起死回生,再如何,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萧思神态真诚,却又透着淡淡的悲伤,“不若离开这里,没了身份的限制和世俗的约束,或许……” 或许还能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可这话萧思没来得及说,一阵梵音入耳,周身突然又是一片死寂和黑暗。 乔思白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是金色的床顶,她仍旧只觉头痛,意识却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原来是梦? 乔思白不得而知,P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延觉法师回来了!” 乔思白呼吸一滞,猛地想起来方才的那阵梵音。 怪不得那般熟悉。 “回来便回来了吧,”乔思白面无表情,说不出心里什么情绪,“与我何干呢?” 说罢,便要下榻,然而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她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剥离开一样。 也就是这时,延觉从外头推门进来,急急唤了声:“思白!” 意识却变得恍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乔思白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满脑子都只有方才萧思说的最后一句话。 离开这里。 乔思白讷讷地看着突然闯进殿来的和尚,他神色焦急,身上携着风尘,似乎是跋山涉水终于回到此处。 可回来又有什么用?他是和尚,而她不属于这里。 “思白,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情?” 延觉看到乔思白呆滞的神情,双手捧着她的脸,神情痛苦地呢喃:“对不起……” 乔思白反应十分迟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还有些茫然。 对不起……什么呢? 她看着延觉,彼此就在咫尺之间,她脑子里又响起萧思刚刚说的—— 不若离开这里,没了身份的限制和世俗的约束,或许…… 或许什么呢? 乔思白看着延觉的眼,看着他的神色,突然觉得无比悲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思白,”延觉低低出声,“你同我说句话,行吗?” 说什么? 乔思白不知道,她如今仿佛没了意识的躯壳,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是看着延觉许久,突然就,吻了上去—— 毫无征兆的,突然吻上他的唇,带了几分温热,却像是在乔思白心里点了一团火,瞬间炸开了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不可触的念想。 她想要延觉。 乔思白伸手缓缓环住延觉的脖子,木讷地亲吻着他的嘴唇,又迟钝地闭上眼,轻轻啃咬着他。 她喜欢延觉,想要延觉。 没了身份的限制和世俗的约束,两情相悦的人,如何不能在一起呢? 乔思白这样想着,身体不受控制地贴近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切动作全凭本能,笨拙又生涩。 延觉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在她吻他的那一刻。 哪怕明知,她这样的举措并非出自自主意识,可还是在心里燃起了那团,不断被他强压下的火。 他闭上眼,努力克制着自己,岿然不动,可内心却无比狂乱。 “思白……” 延觉艰难出声,努力避开她的亲吻,拿起佛珠想要念什么,乔思白却突然握住了他拿佛珠的手。 并且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指穿了过去,和他十指相扣,缠绕在佛珠之间。 “延觉……” 乔思白呢喃着喊了声,她轻吻着他的脸颊,嘴唇贴到他耳边,用气音:“喜欢你……” “喜欢你……” 滚烫的三个字落进延觉耳朵,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说……什么?” 延觉一手与她紧扣,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眸底渐深。 却也清楚地意识到,止方对乔思白动手是为了什么。 目标在他。 可即便如此,延觉还是顺着乔思白,扶着她缓缓躺下,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伴随着温柔而炙热的吻。 “我也……喜欢你。” 而后帐帘垂落,红尘翻滚。 明知是万丈深渊,他却也一脚踏进,无怨无悔。 第69章 .069 乔思白恢复意识已经是许久之后。 头胀痛得厉害, 身体也传来了陌生又异样的酸痛感,乔思白察觉到不对后,僵了片刻, 突然猛地从榻上坐起,看着盖在身上的袈裟,大脑“嗡”地一下—— 一片空白。 发生了啥?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会有自己完全没印象做过的事情!!! 乔思白傻了, 昨日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她的脑海, 羞耻和愤恨顿时涌上心头, 她连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她在意识完全不能控制的情况,居然、居然和延觉,和一个和尚做了……那种事情! “啊啊啊啊啊!!!” 乔思白咬着被子蒙头尖叫, 昨日的画面历历在目,身体的疼痛感不停地提醒着她已经发生的事实! 秋玉闻声赶来,惊喜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秋玉!” 乔思白抬起涨得通红的脸,拎起身上的袈裟, 憋着声儿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晕倒了不是你在身边照顾的吗!怎么能!!!” 怎么能让那个和尚趁虚而入!怎么能在她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放任那和尚在她左右! 乔思白心里憋了一万句粗口,心中骂了延觉千万遍, 正要掀了袈裟, 秋玉却吓得一把按住她的手,惊慌道:“陛下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朕又不是和尚,盖着袈裟像什么话!” 说着, 乔思白就把袈裟掀开,顿时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刚起身,便又重重跌回软榻。 “陛下!” 秋玉慌里慌张地拿袈裟裹住乔思白,“陛下如今被歹人所咒, 离不得延觉法师为您留下的袈裟和佛珠!” 佛珠? 乔思白愣了片刻,方才觉察自己手腕上缠了一串佛珠,她抬起手,褐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便不由得想起,和那人十指相扣时,这串佛珠便缠在她二人手上,他手掌的劲极大,掐得她指缝好疼。 “……” 乔思白脸一红,捂脸别过头,不让秋玉觉察异样,“行吧我知道了。” 所以,延觉留了自己的袈裟和佛珠是予她防身。 ……真是玄学,她好像真的一离了袈裟就失了魂一般,便也不矫情了,默默地紧了紧身上的袈裟。 默了片刻,乔思白如实说出心中顾虑:“可这样一来,我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这样就去上朝吧?” “陛下放心,延觉法师已经去处理诅咒陛下的人了,朝堂上有中书令大人,不会有事的。” 而这个时候的延觉,已经找到了止方的位置。 是在京城近郊一座废弃的寺院,此处已多年无人打理,踏入便是一股难闻的烟尘味,里面的佛像有些发黑,在本就阴暗的环境下,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延觉一身僧衣,手执禅杖,仰脸看着那尊佛像,眉心微拢,神色凝重。 片刻后,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眼神一凛,二话不说就举起禅杖,直直砍了过去! 锋利的端头在离那人的鼻尖只有毫厘之差的地方停下,延觉盯着笑中带了阴冷的止方,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狠戾。 止方“哟”了一声,丝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尖端,冷声嘲讽:“不装了啊?” “瞧你现在这模样,一手开杀戒,一脚踏红尘,师父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他的接班人!” “如何?为了一个女人,生生葬送了自己的修行之路,你如今再参拜佛祖念诵经文时,不会觉得自己很罪恶么?” 听得止方的讥讽,延觉握禅杖的手紧了紧,心中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气愤。 修行之人,最忌心志不坚,奈何生在尘世,总有诸多苦难和无可奈何,你踏过去了,方能柳暗花明成正果,你踏不过去,便只会坠入红尘的深渊。 几乎所有向佛之人,一生所执,都是勘破那滚滚红尘,踏入西方极乐,以获永生,不再受轮回之苦。 可是—— 他为什么就,非要踏过去呢? “我对修行成佛,早已没有执念,”延觉声音淡淡,“便是原先有的时候,也不曾似你这般害过人。” “心有恶念,如何能成正果?” “那还不是因为师父事事偏袒于你!!” 止方嘶吼出声,“他永远都偏袒你,说你资质好,最有佛性,把所有机会都留给你,可我呢!我比你差在哪里?!” “论修为,我不比你低。论勤奋,我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就因为天资有缺所以活该低你一等吗!!” 延觉平静地看着止方,眼底有惋惜,也有悲凉,半晌后他才道:“你天资并不差,可你为何就是参不透?” “我参不透?哈!” 止方放声大笑,“延觉,参不透的是你!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你参不透、看不破还放不下!你放不下女帝前世的死!你觉得是你的罪过,你执着于此,执着于自己无能于天下又心负于她!所以你才会堕入轮回!” 延觉瞳仁一缩,手微微颤抖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止方片刻。 “可你放不下又如何呢?轮回重生到现在,又如何呢?” 止方看到延觉错愕的神情,内心忽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笑,“我早跟你说过,女帝造了太多的恶业,因果相报,佛不渡她,她连轮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孤零零飘于尘世直至善业修满方能重入轮回!可那又怎么样呢?” 止方看着延觉,一字一句:“她生在那个位置,注定了你们不能有太多的交集,也注定了她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 话音来,止方便觉腹部受到了重击,他整个人被一杖掀翻在地,吃痛地捂着肚子打滚。 “她世世如何,轮不到你来评价。” 延觉举着禅杖,神色平静:“而你,你执念太深,继续在尘世中,也只会造更多的恶业,最终堕入恶道。你我师兄弟一场,最后一程,便由我来渡你吧。” 止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你要杀我?你敢杀我?你杀了我,开了杀戒你永远都成不了佛!” “那又如何呢?我早就不想做和尚了。” 延觉轻笑着抬手,“不然还叫你以为,我废了修为,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 此时的福宁宫内,乔思白手上缠着的佛珠突然“咔嗒”一声断裂,珠子啪嗒啪嗒散落了一地。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呢喃了一声延觉的名字,立刻起身往外跑去。 不小心赤着脚踩到了一颗珠子,疼得她呲牙咧嘴,但还是强忍着疼跑到门口。 便是这时,殿门突然被推开,延觉站在门口,看到身上还披着他的袈裟的乔思白,愣了一瞬,神色颇有些尴尬,又在看到她光光的脚丫之后皱眉,二话不说将人横抱而起。 乔思白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心头一忽悠,怦怦乱跳起来,她一只手勾着延觉的脖子,始终不敢抬头。 “你是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怎的又不穿鞋?” 延觉语气并无责怪之意,抱着她自然而然地坐到软榻上,正欲给她暖脚,突然看到她脚底一个红红的印子。 便皱眉,“这是怎的了?” 乔思白缩了一下,尴尬道:“就……你的佛珠断了,我不小心踩到了。” “不、不过,可不是我弄断的啊!它就戴在我手上,突然就断了,”乔思白解释了几句,突然觉得有些苍白,便改口:“不过,你如果确实觉得是我弄的,我也会给你赔。” “我现在贼有钱,就算你要24K纯金打出来的,应该也……不成问题?” 延觉这才注意到碎了一地的佛珠,听了乔思白这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的确不是乔思白扯断的,但,似乎与她也有很大关系。 这样想着,延觉沉思了一阵,故意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赔给我呢?” 乔思白没想到他真的会让自己赔,“啊?”了一声,突然也没那么尴尬了,从地上捡了一颗珠子看了一会儿,认真道:“那你开个价,我现在给你钱,你自个儿上街去挑个?” 延觉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不由低头闷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心头又泛起了苦涩,如今朝政清明,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快要离开了,他这个时候却回来,要做什么呢? 延觉看着乔思白,姑娘的神色仍旧保持着方才的认真,被他这么一瞧,脸颊却偷偷染上几分潮红,他心头一热,不禁想到了昨日的痴缠。 止方说他是一脚踏进红尘的人,其实也不假,佛珠之所以断裂,便是因为他已经没了继续修成佛的资格。 在她与成佛之间,延觉选择了她,哪怕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无怨无悔的,踏进了这万丈深渊,从此要面对的,仍旧是无尽的轮回。 “思白……” 延觉喃喃地喊了声她的名字,隐忍片刻,哑声问道:“你昨日说的话,可是真心?” “当真喜欢我?” 便是这个时候,突然一群侍卫闯入福宁宫,为首的将领握着腰间的长剑,气势汹汹地指着延觉:“就是这个妖僧用巫蛊咒术加害陛下!立刻拿下!” 第70章 .070 延觉神色平静, 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视线仍落到乔思白脸上,像是在等她一个答案。 乔思白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侍卫却是皱眉, 厉声呵斥:“放肆!朕的寝宫岂容你们说闯就闯?没有朕的容许,谁准你们随随便便进来拿人的!” 侍卫当中无人说话,却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的安危向来是臣等第一重任, 要拿一个危害陛下身体安危的人, 臣怕是等不得陛下亲自诏旨。” 乔思白看着大步踏入殿的男人, 浑身一震! 竟然是金骁! 可他手里的兵符明明都被收走了,凭什么可以调遣京城的禁卫军! 金骁看出乔思白心里的困惑,却是不说, 心想着如今这位陛下当真是个假货,金家在军中声望高,又是陛下的母族,调遣京城的禁卫军哪里还用得着兵符和密诏? 可这话他不能当着面儿说, 太后金氏交代过了,如今的陛下哪怕是个假的,他们也要当她是真的, 只要先拿住那和尚就行。 这乔思白当然不会允许。 不等侍卫上前, 她就立刻起身挡在延觉前面,眼神冰冷地看着金骁:“那朕如今就站在这儿,舅舅还是要强行拿人么?” “陛下, ”金骁偏头看乔思白,分毫不退让般,“妖僧欺君惑国,诛杀他乃是众望所归,陛下非要拦着, 恐怕难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乔思白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欺君?惑国?这都是从哪里扣上去的帽子?分明是这帮人对她这个位置尚未死心,故意折腾出来的借口! 眼看气氛凝重,剑拔弩张,延觉适时起身走到乔思白和金骁之间,却不看乔思白,平静对着金骁道:“请吧,金将军。” 乔思白慌了,“延觉!” 这时P“嘀”地一声:“宿主,小P满级了!” 乔思白:“满级有什么用?可以立刻让金骁和他的走狗立刻滚出福宁宫吗?” P沉吟片刻,“……满级就意味着,宿主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故事总有终章,宿主也是时候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乔思白:“???” “你管现在,叫任务完成得差不多??” 乔思白人傻了,火气瞬间腾起:“我他妈就是个工具人?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 和P争吵间,延觉已经随着金骁走到门口,乔思白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满级不满级了,就要上前,却被侍卫架着刀拦住。 “延觉!” 乔思白颤着声音喊了一声,眼眶忽然酸涩,似乎是意识到,这一次分开,就是真的分开了。 而且是,永远的分开。 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她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跟她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大约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延觉脚步顿了顿,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方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带着极度的隐忍和深邃,那双桃花眼里也染了几分不被察觉的红。 然视线也只停留了片刻,便强迫自己狠下心,转身而去了。 乔思白看着那决然而去的黄色身影,视线突然模糊。 她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延觉的时候,那和尚盘膝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合于身前,就像个佛陀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本该是成佛之人,却误入了红尘,以至于原本洒脱平和的背影,如今看来却那么孤寂和酸楚。 也就是那一刻,乔思白心里萌生出一个强烈却荒唐的念想—— 不回去了吧。 就留在这里,是不是也挺好?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乔思白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可她也来不及再去细想,P立刻上线打乱她的思绪:“宿主,真的想留下来吗?” 乔思白一怔,张了张嘴,却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身份的限制和世俗的双重约束,她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 这时萧思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离开这里。” “若我不是公主,将来也不做皇帝呢?”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不若离开这里,或许……” 乔思白瘫坐在地,秋玉和一旁的宫女死死架住她,而她目光讷讷地望着刚才延觉离开的方向。 离开这里吗? 乔思白垂下眼眸,忽然明了。 若她在梦境里见到的那个是萧思的灵魂,那么她前世生前最大的愿望,应当就是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丢掉所有那些不该她来承受的一切,而她那没说出口的念想—— 大约,就是延觉了。 乔思白忽然就明白了佛门中人常说的因果轮回,站在萧思的角度,也就知道了她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于是乔思白再问P:“所以你满级,除了意味着故事走到了最终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用途?” P知道她应该是懂了,就道:“小P可以根据宿主的意愿,改写一次结局。” “按照现在的走向,宿主有三个选择: 一,坐视不管,任由延觉法师被当作妖僧处死,然后自己在深宫之中郁郁而终; 二,去劫刑场,把他救出来一同远走高飞,但这也意味着前路凄苦,可能会被一路追杀到死; 三,殉情,一起死,然后进入新的轮回。” 乔思白:“……” 听起来好像,都挺惨。 乔思白沉默半天,“我他妈能不能有个好点的结局?你们是be文学爱好者吗?!” P:“当然!我们当然希望自己的cp不要be啊!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你们走到今天的吗!” “……” 费了多少心思她不知道,费了很多电量倒是真的。 P:“所以宿主如果愿意相信小P的话,就让小P来替你做决定吧!” 听了这话,乔思白瞬间警惕:“你他妈要替我做什么决定???” P:“你就说,你想不想和延觉法师在一起!” 这问题把乔思白问得愣住。 她想不想和延觉在一起? 方才她所思考的种种,都是站在原身萧思的角度,却好像没有问过自己—— 她,乔思白,想不想跟延觉在一起?想不想跟他……像普通恋人那样? 答案自然是—— “……想。” 是……想的。 如实将心里话说出之后,乔思白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承认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困难。 P:“那好。” “你现在换好衣服,去刑场,他们要用火刑处死延觉法师,你跟他站在一起,等火点燃之后——” “你的愿望就会达成。” …… P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太靠谱,但乔思白还是照例去做了。 没道理延觉受刑她却置之不理,等着任务圆满完成而回到自己的世界。 况且,延觉若真的被处死了,那她的任务也不算圆满。 于是,当延觉被镣铐锁在十字架上欲行火刑的时候,乔思白着了一身红色凤袍,头戴冕旒,亲临刑场。 当时围观的百姓都在起哄要烧死妖僧以正国法,不知是真对延觉恨进了骨子里,还是看一个热闹而已。 总之乔思白看到架子下堆起来的干柴和燃料,眼底的怒气瞬间腾起,她望向刑台上的金骁—— 他们似乎,就是在等着她来。 乔思白轻笑一声,怪不得突然要处死延觉,原来,还是奔着她来的。 延觉被锁在刑架上时,也丝毫没有死刑犯的狼狈和不堪,他双手被锁于身后,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下巴微收,双眼轻闭,神色一如既往地从容。 周遭的谩骂和起哄入不得他耳,延觉知道,自打自己决意踏入红尘之后,难免会有这一劫难。 他却也不怕,爱过一场,再多的苦难便也无所谓了。 可当周遭突然寂静下来的时候,延觉睁开眼,看到那一袭红衣稳步向他踏来,她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提着厚重的裙摆,一步一步,朝他而来。 延觉神色愕然,眼底终于露出了慌乱,等乔思白站到他面前时,平和的脸上浮现出愠怒之意。 他低吼出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乔思白轻轻笑开,伸手却将头上的冕冠取下,“我来改个结局。” “啪嗒”一声,冕冠被她狠狠砸下,落到金骁面前,金骁猛地起身,神色难看。 “你想要的,”乔思白捋了捋披散的长发,姿态妩媚又从容,“送你的。可别叫别人夺了去。” 她晓得金骁今日闹得这样大,暗处的温湛不会坐视不管。 且由他们去争吧,她也不想管了。 “延觉,”乔思白转过头,视线重新落回延觉身上,“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小西,它还在吗?” 延觉不知道乔思白要做什么,她刚刚砸冕旒的那一下,他心头都跟着颤了颤。 他下颌紧咬着,不作言语,乔思白就上前一步仰头逼视他,“它在吗?” “思白,”延觉咬牙蹦出这两个字,“别闹,离开这里。” 乔思白没说话,只抬起手轻轻圈住延觉的脖子,踮起脚,额头贴着他脸颊。 延觉身体微僵,正要开口继续劝她,便听得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信我。” 也就是这时,P“嘀”了一声,屏幕上显示“连接成功”,乔思白终于得以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小西”。 ……什么小“西”? 人家明明是C! 这和尚,怎么还有口音的? 乔思白研究更改C的程序时,外人眼里却只是她抱着延觉一动不动,似是格外不舍和痛苦一般。 金骁见状,视线又落到躺在地上的冕冠,沉声问:“陛下,当真要为了这个妖僧弃天下黎民于不顾么?” 乔思白没有回答。 C是主系统,控制的东西比P要宏观得多,程序也更加复杂,她一时还没找到门道,轻轻皱眉,用力地把延觉的脸往下压了压。 “陛下!” 金骁见她不答,高昂出声,似乎是想趁此机会煽动舆情,“当真要放弃江山和你的子民吗!”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也按捺不住,纷纷质问起那位女帝来,场面顿时大乱。 “思白……” 延觉有些慌乱,他知道金骁今日这般就是为了引乔思白出来,如今的百姓中定然混进了金骁的人,他怕乔思白遇到危险。 他如今双手被反束在身后,一旦遇到危险……他根本,护不了她。 “系统C连接成功,主线剧情已更改完毕,终章加载中,请稍后……” 机械音同时在两人脑中响起,乔思白终于吐出一口气,轻轻放开延觉,在咫尺之间凝着他的眼。 他也垂眸看着她,目光深邃。 “延觉,”乔思白凝了他半晌,突然踮起脚,报复性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你昨天弄疼我了。” 延觉愕然,瞬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却不觉旖旎,只是对她在这样的场合突然提起此事感到不解。 “我呢,刚刚做了一件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乔思白语气十分认真,捏了捏他耳垂似是提醒,“不再是什么东泷的女王和寺院的高僧,你可记好了,轮回的时候可别找错了路。” 这回延觉听明白了。 今日一劫,他必定重堕轮回,乔思白的意思,大约是轮回之后,他们还能再相见。 以别的身份,他和她,都只是他们自己而已,不会再有别的任何限制。 “你等我么?” 延觉问,“如果轮回之后,你忘了我呢?” “不会,”乔思白笃定地告诉他,“我跟你那个朋友说好了,我会保留在这里的全部记忆,等你轮回转世,记得来找我。” 说着,她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却还是努力作出洒脱的样子,“还有,你刚在福宁宫问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 “我,是当真喜欢你的。” 周身突然火光冲天,不知是谁扔了火种上来,脚下的干草“腾”地一下飞快点燃,形成一个火圈,将二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可延觉听不到其他声音,入耳只有她那句—— 我是当真喜欢你的。 而后唇齿相缠,于火光之中,他们用尽全力去亲吻彼此,似乎是想要用余生仅剩的时间,给彼此的生命之中留下最后的印记。 滚滚浓烟迷人眼,二人缓缓松开,喘息着,眼眶都有些发红。 唇齿之间有淡淡的血腥气,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 “你记好了,延觉,”乔思白双手捧着延觉的脸,大拇指轻轻触碰他眉尾的黑痣,“我叫乔思白,思念的思,明白的白,你别找错人了。” …… 21世纪。 乔思白醒来时,周身还有烈火灼烧过的痛感,鼻息之间萦绕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她皱眉侧过身,睁眼,就看到实验室里的同门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总算醒了,都叫你不要老通宵熬夜。” “一早过去看你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快把我吓死了!” “导师早晨还在外地开会,听说你休克昏迷,也吓得不轻,现在也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大白,老这样可不得行。” 乔思白看着一水儿熟悉的面孔,知道自己是穿回来了。 她撑起身子,适应了一会儿,神情恹恹:“知道了。” 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一连好多天,她情绪都不高。 导师生怕她是学业压力太大想不太开,赶紧把她手头的工作分摊给了同门其他人,痛快地给她放了个小长假。 但乔思白也哪都没去,突然回现代她还有些不适应,在宿舍蔫了几天。 然后突然想明白—— 她被系统骗了。 对啊,对她来说,延觉是另外一个次元的人了,他就算再怎么轮回,也不会到她这个时代来。 真是,当时怎么就没想明白? 乔思白自嘲地笑了笑,任凭心里再怎么难受,也还是接受了和延觉不会再见面的事实。 她也不是个没了男人就过不下去的人,既是如此,便权当自己是失恋了,人生在世,总要经历几段失败的感情。 这么一想,乔思白觉得自己又好了! 她立刻给一个关系好的同门师姐打了个电话,张口就道:“师姐!周四的组会我不用请假了,昨儿那两个项目我可以继续跟!是的没有错,我乔大白又满血复活了!” “……” 那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个……大白,你要是好些了,就先抽空来一下实验室吧。” 乔思白愣了愣,“怎么了?” “就是,今年打算考我们老板研的一位师弟听说你拿过CIW证书,想见一见你……哦他应该比你大一两岁,长得还挺帅,你要有空就过来一趟?” 考研的师弟? 还长得帅? 乔思白半信半疑,她这个专业的师弟,还能有长得好看的?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乔思白反正也要去一趟实验室,便答应了。 宿舍离实验室不算太远,步行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但乔思白收拾得有点慢,临出门的时候,师姐已经连打了三四个电话来催了。 她拎起包慌里慌张地往实验室感,一边拿出手机接电话,没注意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宽阔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啊?师姐,我已经快到——” 声音戛然而止。 乔思白愣愣地看着眼前转过身来的男子,熟悉的眉眼带着温和的浅笑,眼尾微微上扬,魅惑又干净,在他眉尾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冲她笑着,没说话,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乔思白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看到他的动作,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难言的情绪,电话那头师姐“喂?”了几声。 “大白你有在听吗?师弟说他去外面等你了,你注意着点啊,他特征很明显的,又高又帅,手上还带了一串菩提。” 乔思白这才回神,“啊”了一声,“谢谢师姐,我已经见到他了。” 便挂了电话,低下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还有几分难言的感动。 片刻后,便也不顾周围人来人往,张开双臂,扑进了那人怀中。 他刚刚在唤她:思白。 他没有食言。 他找到她了。 便是这时,在没有人能听见的地方,机械音“嘀”地一声响起。 “系统C/P任务已圆满完成。” (完)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啦! 应该不会有番外了,毕竟穿回现代,写起来不是那味儿了。关于延觉能打破次元轮回到现代这件事,其实因为一开始乔思白就是C/P创造出来的人物,跟文中的每一个人都属于一个次元,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当然里面的每个人都不知道。 很感谢每一位收藏评论和投营养液的小天使,谢谢你们陪我度过了这一段新人期(鞠躬),希望你们会喜欢我写的故事。 另外,文文肯定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之后会复盘精修(不改剧情),完善一下细节人设等诸多方面,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包容和喜欢! 再次鞠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