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客居 作者:那只狐狸 文案: 这是一个无名小镇的酒馆 里面却风云变幻,波涛汹涌~~~ 唉,谁叫她天性善良呢~~~ 一个冷漠的帅哥,一个狡黠的少年,一个博才的公子,一个温柔的异国男子,还有一个无辜无奈,却又好运撞倒天花板的酒馆女掌柜~~~ 原来命运啊,就是你坐在家里都会砸到你头上的东西~~~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客从远方来 南宋 孝宗淳熙五年 (公元1179年) 我叫江汀,一个很普通的十八岁的女孩子。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过他太爱云游,时常都不在我身边。也因为他太爱云游,便将祖传的一家小酒馆交给了我。这家小酒馆有个特别的名字——醉客居。取意于诗仙李太白的诗句: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我想祖上的意思大概是希望客似云来,宾至如归吧。不过……酒馆虽说不大,但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人打理,如果真的客似云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从何时起,我这家"醉客居"就只卖卖早餐夜宵凉茶点心了。即使是这样,一天下来也够累人的。我一直在想,怎么我就不能上馆子,只能开馆子呢。我一天大概想这个问题二十遍。唉,真是苍天无眼啊! "醉客居"并非地处闹市,所以除了几个常客外,很少有人来。虽然我很想"扩大经营",但无奈囊中羞涩,雇不起伙计。我想,这大概就是命,我是一辈子劳碌命。 但最近半年却发生了怪现象,我这小小的酒馆竟成了"意图退隐江湖斩断过去重新来过好好做人发奋图强自力更生"者的收容所。于是我想,八成是老天有眼,凭空扔出这么几个不要工钱的、但求有容身之所的、年轻力壮的……伙计来助我脱离苦海。那时我作了一个决定:每天给菩萨上支香,每逢初一十五清明重阳一定去庙里好好孝敬九天诸佛。哈哈……我终于出头啦! 至于这些伙计怎么来的,请听我慢慢说来……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我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关门打烊。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竟然在打烊之后有人敲门……我抚摸着温暖的c黄,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起身开门。 "客官,已经打烊……"门口的人一下子倒了下来,把我压倒在地。拜托,我"了"字还没出口好不好!你就不能让我说完再倒?真是急性子。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这个人好重。而且,而且我摔得好痛唉!"拜托,大哥你行行好,醒醒成不?我、我、我……还不想被张大妈李大婶那帮子长舌妇说成是……" 唉,不说了,反正也没人在听。我抓了抓头发,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奋力搬人。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我已经重复这句话四次了,但不这样无法表达我的愤慨!当我终于将这位大哥抬到楼上,让他躺在我可爱的c黄上,并且小歇一下之后,我发现,他那一身装扮分明是个江湖人,他腰际的佩剑更证明了这一点。我知道惹上江湖人的后果,你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恩怨里,搞不好连命都送掉。别说我造谣,说书的都这么说。他这个情况,说不定就是被人追杀,受了内伤什么的。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我只是个小百姓,死后一口薄棺就好,不用浮屠那么复杂。可我天性善良……太善良了……我瞪了c黄头的观音像一眼,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去请大夫。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唉,我怎么又说这句?算了,算了……深更半夜的,我是大夫我也不理人。我在"回春堂"的门上用白石写下"庸医"两字,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赶快回家。 这是我经历的最惨无人道的一天!!!……我不能睡觉了——没c黄可睡。真是人间一大惨剧!我只好死盯着这个抢我c黄的大哥。我突然发现他长得真的不错哎!那个整天摇着扇子,到处沾花惹糙,自命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牛"公子跟他一比,简直像……牛!我不由为我的幽默笑了起来。我想这位大哥应该没什么事吧!也只好随他去了。算了,我坐着睡好了。我吹熄蜡烛,叹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倒头就睡。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有着刀剑和鲜血,恩怨和情仇的属于江湖人的梦。 …… 好人有好报啊!今天的生意真是——合我心意!人多,但是却是接续而来,没有一下子出现,让我应付得游刃有余。哈哈……可以吃顿好的了。 "姑娘。"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把我从喜悦的幻想里拖回了现实。 "你醒啦!"我多高兴啊!高兴得笑着向昨天的不速之客打招呼。我原本准备好台词教训他一顿,然后问他要钱的。 "我……" "你昨天敲我的店门,然后晕倒了。怎么,你不记得了?"不要啊,大哥,你千万要记得啊!我可是很努力很诚恳地想拿回住宿费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 "啊,应该的,应该的。生意人嘛,哪有拒客的道理。"我这招叫欲擒故纵,话中有话。哈哈,高吧!我就不信他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我把你当客人,该结帐了吧。 他突然用手撑住身旁的桌子,身体轻颤着。 "你没事吧?"我急忙扶着他。昨天我摔的那一下可不轻,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精神以及我最最善良的心灵,我还是防止他再倒一次好了。 他看了看我的手,默默摇了摇头。 "我看,我还是帮你请个大夫吧。"我很自然地说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然。 "不必了。"这个声音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而是来自靠窗的一张桌子边的。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站起身来,"我是大夫,让我替这位公子看看吧!" 啊?太巧了吧! 把脉之后,这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大夫笑道:"没事,只是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调养,过几天就没事了。" "谢谢你,大夫。"我笑道。 "天职而已,姑娘不必客气。"这位大夫也笑了。我不由又想起了那个什么"回春堂",庸医啊!怎么跟人家比! "大夫,这诊金?" 大夫笑了,"我这顿掌柜的请了便好。" 我的第一反应是看他吃了什么,以免他敲我一笔。而他的桌子上只有一碗凉茶。 "大夫,这……"我不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一碗凉茶值几个钱? "哎,街坊之间分这么清干什么?" "街坊?"我有这样的街坊吗? 大夫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噢,我是对街'回春堂'的。刚搬到这儿不久,前几日又出门采药,今天才回来,姑娘没见过我并不奇怪。" 回春堂?我一阵心虚。那"庸医"两字他还没看见吧!这个、这个,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我是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至于天地……多烧几支香贿赂他们好了。 "怕是还有病人在等着,姑娘,我就告辞了。"大夫起身道,"对了,不才姓温,单名一个文字,我们'回春堂'今后还要仰仗姑娘你多多照应呢!" "哪里,哪里。"等等,这不是咒我生病嘛?我刚明白过来,那个叫什么温文的早已没影了。 我突然想起这儿还有一个需要"好好休息调养"的人。我转头对他道:"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他抬眸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发现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但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烦恼。他在烦恼些什么? "不必了,姑娘。"他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他拿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打扰了。"他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拦住了他,"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调养,你可不要逞强啊!"话一出口我自己先后悔了。我这是在干嘛啊?还嫌麻烦不够大?大概是我的天性太善良了吧。 他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我。 完了……我这个白痴,善良又不能当饭吃! 正在这时,雷声滚滚,本来还好好的天气竟下起雨来。啊?天意啊? "你看,老天都叫你留下来。"我立刻顺口胡诌。 他看了看外面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我,开始往回走。 啊?这么容易啊?大哥你坚持要走不行吗?算了,算了…… "你安心在这儿住一段日子吧。我去拿东西给你吃。"我只好笑道。 他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真是触了天怒了!我一边整理早已废弃不用的客房,一边想。也许是缘分吧。反正他终究会走,不会长留的。我开始庆幸"醉客居"以前还是个规模不小的客栈,客房还是有的。不然他一直睡我的c黄那还了得? "麻烦你了,姑娘。"他在门口,淡淡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开店的嘛。招呼客人是应该的。"我一边整理一边回复。唉,以后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张大妈李大婶又有话题了。算了,就当是做好事,帮助上了年纪的妇女摆脱无聊的生活。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拍拍手,笑道。 "谢谢。"他走了进来。 我走上去扶着他,看他脸色苍白,再倒一次怎么办? 他仿佛愣了一下,转而又轻轻道:"谢谢。" 他还真客气。我笑了一下,扶他坐到c黄边。"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左手转角第二间,有事叫我。"我这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点点头,又开始沉默。 "早点休息,我走了。"我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吁——我舒了口气。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可恶,可恶,我还睡不着咧!我坐了起来,听着窗外的雨声。 咦,怎么有脚步声,难道……贼?不会吧?我怯怯地打开房门,执着蜡烛,探出头张望。 是他。 我放心地走出去。他本来站在走道的窗边"赏雨",察觉到有人来,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还没睡啊?"我走过去,笑道。 "嗯。"他惜言如金,又赏起雨来。 "好大的雨。"我站在他身边,看着窗外的雨,"你是不习惯才睡不着的吧?"我料定是这样,他大概认c黄的,不过,千万别认我的c黄啊! 他沉默着,不回答。 "呵呵,"我不由笑了,我转头看着他,"好啦,去睡吧。你得好好休息啊。不用警惕性那么高。"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 唉,果然猜中了,据说老江湖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总是很警醒,他八成也是这样。 "放心吧!"我又笑,我又不会害他,紧张什么?"这里不是'江湖',是'醉客居'啊。"我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晚安。"我困了,真奇怪?大概是说了很有教育意义的话的缘故吧。 …… 天哪! "你在干什么?"我一大早起来,竟发现他在劈柴。"你怎么……" 他停了下来,"我只想做点事……没别的。" "大夫说你要……" "我没事。"他打断我的话,继续劈柴。 虽然我一直都梦想有个人将我拯救出劈柴的苦海,但我确信那个人不应该是他。 "你……这位少侠,放下吧。这种事不是你该做的。" 他沉默着,老实说,我最怕他沉默。"这里不是'江湖',是'醉客居'。我如果想留在'醉客居',我最该做的……应该就是'这种事'了。"他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我当场愣住。 他站直了身子,"事实上……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你……想留在这里?" 他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被张大妈李大婶说成……唉,都是善良惹的祸!我一定要拒绝他!"可是……" "我可以帮你做事,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不要工钱……只要有个容身的地方就好。"他急道。这是我见过的他最着急,话也说得最多的一次。他是真的很想留下来……怪只怪我昨天晚上说那么有教育意义的话干嘛?自作孽不可活! "我不要你帮我劈柴。"我默默甩下一句,转身走开。我打赌他一定很失落。 "你进来帮我磨豆浆好了。"我停下来,补了一句。我打赌他一定很高兴。哈,难道只准他吓人,就不准我吓人? "谢谢。"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透着一丝感激。 慡啊!终于有人拯救我出磨豆浆的苦海了! "对了,"我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闪烁着眼神,依旧沉默。 不想说?他大概是想抛开过去吧。 "那我可给你随便取了啊。" 他没有反对。 "我这儿叫'醉客居',你就姓'客'好了。至于名嘛……"我想他终究只是个过路的,即使他留下来,也难保他有一天会走。这叫做:终是悠悠行路心。"'路',你就叫'客路'好了。" "客……路……"他重复了一遍。 "对,客路。"我笑了。 "好,从今天起,我叫——客路。"他也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明朗而又纯粹。我喜欢那种笑容。也许这并不是件坏事。我即没什么姿色,"醉客居"也没什么钱财。他没必要骗我,我也不担心他骗我。人生也许就是要像这样有些奇遇才会精彩吧。 昨日不可留 最近真是悠闲,自从有了客路这个免费劳工,我真是——慡啊! 客路通常都不说话,但却很勤力,他几乎什么都会做,而且相当自觉。神啊!我爱你!感谢你赐给了我这么个宝贝! 我依然记得客路要求留下来时所说的话:这里不是"江湖",是"醉客居"…… 这应该是我对他说的。他是在逃避什么吧。要不然哪有人会好好的少侠不做跑来做小二?不过,他好像从没说过自己是少侠……唉,我管那么多干嘛?无论如何,"醉客居"就是"醉客居",不管他是少侠也好,是江洋大盗也罢,"醉客居"永远不会成为江湖的一部分。至少只要他还想留在"醉客居"而不是"江湖"一天,我就可以保证"醉客居"的性质。现在想想,我还真是善良啊!不仅善良,而且太厉害了!这么有哲理的话,我都想的出来!我不由偷笑起来。哈哈哈……太天才了! "掌柜的,掌柜的?" "啊?什么事?"我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那个大夫,叫什么温什么来着。 "掌柜的,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啊?没事,没事。劳大夫你cao心了。"我陪笑道。 "掌柜的叫我温文就好。" 噢,原来他叫温文。 "对了,掌柜的,上次我走得仓促,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温文笑得很温柔。唉,我最受不了人家笑得温柔了! "江汀,你和街坊们一样,叫我小汀就好。"我笑道。 "江汀?嗯,好名字,有意有境。" "啊,过奖过奖。"我们这是什么对话啊?无聊!有没有人来结束这无聊的对话啊? "已经没有客人了。要不要打烊?"客路,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嗯,是该打烊了。"我点点头,"抱歉,温大夫,我们要打烊了。" 温文笑了一下,"不打扰了。唉,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他突然又和客路搭起讪来。 "客路。"客路漫不经心地答道。 "客路?嗯,好名字,……"这这这……这温文还有完没完了? "我们打烊了。"不待我开口,客路就冷冷道。 "啊,抱歉抱歉,告辞告辞……"温文在一长串客套话后终于宣告"消失"。 "呼,终于走了。"我双手叉腰,松了口气,"我们吃饭吧。"我转身向厨房走去。 客路吃饭的时候总是低着头,而且不会说一句话。拜托,将近五年我都是一个人吃饭,现在有两个人哎,你还叫我默默无声,开什么玩笑?休想! "最近一直下雨呢。"我随便起个头。 "嗯。" 什么?敷衍我? "我觉得我还是付你工钱好了。你做得那么辛苦,我会过意不去。"天地良心,这句是真话。 "不必了。" "你总要为自己买些东西吧。"天地良心,这句是肺腑之言。 他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又逃避话题?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摸着额头,我怎么就遇上个这样的怪人呐? "我去收拾桌椅了。"他站了起来。 "等等。"我转身,从一边的火炉上拿下了一直煲着的砂锅。"把这个吃了。" 他看了看我,有些不解,"是什么?" "当归人参枸杞山药炖鸡。别误会,是隔壁宋夫人叫我炖给她的,不过,付了定金又不要了。有钱人家就这样。炖都炖好了,不要浪费嘛。"如果我说这是特地为他做的,帮他调养身体,他若是会吃,我就从"醉客居"的楼顶往下跳。 "你……"他显然很不解。 "别误会,我最近上火,碰不得当归人参这种东西。"我笑着,看你怎么拒绝,哈哈。 他沉默了一会儿,坐了下来。 这才乖嘛!我托着下巴,笑得很开心。 正在这时,几声惨叫传来,在这无人的偏僻街道,就着黑夜的萧萧风雨,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这该死的烛火还非要忽明忽暗,不是存心吓人嘛?突然,从后院里传来了碰撞声,那里本来是为过往客人准备的马厩,如今已经废弃,不过用来晒晒衣服、干菜什么的。 "不会……我们……的后院……"不是我胆小,是真的非常吓人。 "我出去看看。"客路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厉害,不愧是江湖人,什么风浪没见过? "等等,我也去。"看他走了,我急忙跟上。我才不要一个人留下呢! 外面的雨比我想象中还要大,而且还伴着电闪雷鸣。真是的,怎么,坏事都约好时间一齐来的吗? "在那里。"客路打着伞,走了过去。 我跟得很近,因为真的,实在,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浑身的鲜血即使在黑夜里也一样明显,而且触目惊心。 "死了吗?"我吞吞口水,怯怯道。 客路蹲下身子,检视了一下,"没有。"他重新站起来,"要救他吗?" 干嘛问我?但我立刻明白过来。我才是"醉客居"的主人。 客路看着我,等着答案。我知道,地上的人八成也是个江湖人,他身上的血说不定牵连着人命。我不想惹这个麻烦。我想,客路大概也不会想要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他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三天两头遇上这种事。拜托,这一条街上那么多户人家,何苦非要挑中"醉客居"?那么多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决定了,我决定了,我一定要买柚子叶驱邪!一定要!…… 经过矛盾的思想斗争,我不得不向自己屈服。 "先扶他进去吧。"唉,善良又不能当饭吃?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咧?…… …… "温大夫,怎么样?"我轻声询问。 "身上有几处刀伤,但都不致命。还有就是内伤,不过也不严重。最后是他的头……"温文皱着眉。 "头怎么了?"拜托,我的头才有事。头大啊! "应该是被人击中后脑,可能要昏迷几日,醒后的神志可能也会有些影响。" "哦。"我反正听得稀里糊涂,不过装懂是一种礼貌啊! "我说小汀,这人是谁啊?"温文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问道。 "我也想知道啊。"我无奈道。 温文摇摇头,"小汀,我看这个人来历不明,你可要小心啊。" "嗯。"废话,我不知道吗?!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你明天到'回春堂'来,我给你配药。"温文笑着,"他应该没事了。我走了。" "谢谢你,温大夫。"我送他到楼下。 "不客气。他不是一般人,你还是防着点吧。"温文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雨中。 我的头又疼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你没事吧?"客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我转身,笑了一下。 客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对了,这是那人身上的东西。"他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放到他房里吧。"他房里,我房里才对!为什么我每次都要牺牲自己的房间? "你不看吗?" "他又没让我看。"我在桌边坐下,趴在了桌上。 客路不再说什么。 "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我有气无力道。坐着睡真的很痛苦唉。 "你睡我的c黄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嘿,他倒蛮体贴的嘛。"不用了。"我笑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没关系。"客路也坐了下来。 我一瞬间真的没什么想法了。"那么,我看我们还是都坐着好了。"我笑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这样说话了……太久了…… 客路没有反对。 那一晚,我们就这样坐着。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对我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好的雨夜…… …… "听说了吗?前几天有二十几个人死在东头的小巷子里呢!" "官府不是在查吗?" "可不是。但好像是江湖上的帮派械斗,官府不想cha手这件事。" "呦,那可是二十几条人命啊!" "……" …… 距上次的事已有四天了,但街头巷尾的关注程度却有增无减,毕竟,对于我们这个无名小镇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大事。不过……唉,算了。官府不再追究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尽量若无其事地拎着菜走回"醉客居",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真背!还是等那人醒来,叫他马上离开好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还只是个十五、六的小孩子而已,他真的会和那二十几条人命有关吗? 客路见我回来,立刻走了上来。"他醒了。"他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你上去看看他吧。" 天,我爱你!真是天从人愿啊! "好,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开心地上了楼梯。 "你醒啦,小兄弟。"我走了进去。 他已下了c黄,听到我进来,他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我。 唉?这年头,水质土质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我最近遇到的男生都长得特别"品种优良"呢? "你的伤还没好呢。怎么不好好躺着?"我走过去,笑道。 你最好别躺下,立刻消失。 "这是哪儿?"他开口问我。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呐!我还从来不知道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以有那么好的声音。 "这里是'醉客居',一家酒馆。"我笑道。 "酒馆?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又是谁?"也许是说得太急,他突然咳了起来。 "你别着急。"我上去扶他坐下,"要保重身体啊。我不会伤害你的。"真是的,我长得像坏人吗? "我……"他突然用手捂着头。 "你怎么了?" "头……好痛……" "没事,没事,大夫说你伤了后脑,但没有大碍的。"我扶他到c黄上躺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叫大夫来。" "等等……"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他显然痛得厉害,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身体轻颤着。 "你别乱动,乖乖躺下,要不然痛得更厉害。"我把他按到c黄上,"听话!"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他姐姐一样,我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 他看了看我,终于松开了手,顺从地躺下。 我在c黄沿坐下,替他盖好被子,"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 "你家住哪儿?我去通知你的父母。"我尽量温柔道。 他愣了一下,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朋友吗?"没有家?我怎么就又遇上怪人了? 他依然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没有朋友?老天,你考验我吗? "别问了!"他突然吼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激动。"我说错什么了吗? "好痛……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好好好,我不问了。"我想让他镇静下来。 "我……我……什么都……我想不起来……" 我竟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激动。身体要紧。"我本能地安慰着。 他渐渐安静下来,但身体依然轻颤着。 "没事的。"我轻拍着他,"没事的……" …… "你……这种病叫'失忆症',患者通常会忘记以前的事。不过,依你的情况来看,不会是永久性的,以后应该会慢慢想起来。"温文很诚实地告诉了他实情。"你不用太担心,一切顺其自然。" 他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无助地看着我。 "大夫都说没事了。"我走过去,"好好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嗯。"他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送温文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你打算怎么办?留他在这儿?"温文笑道。 "还有别的选择吗?"真是的,我怎么就这么善良啊? "他没事了吧?"客路见我们下楼,询问道。 "嗯。"我点点头。 "说起来,他好像特别听你的话噢。"温文狡黠地笑笑。 拜托,他比我小哎! "他是只见过我,所以对我比较安心罢了。"我笑着。 "是嘛。看来我多想了。小鸡从蛋里出来若第一眼看到的是鸭,恐怕也会叫鸭'妈妈'吧。"温文又笑。 什么?这是什么比喻啊?! "不打扰了,告辞。"温文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立刻闪得没影。 "真是的。什么'鸭妈妈'啊?"我嘟哝着。我忿然转头,却发现客路低着头,轻轻笑着。 "你笑我?"什么?也不想想是谁好心收留你的!可恶!没良心! 客路立刻敛起笑容。"呃……我去做事了。"他转身便走。 "喂。"被他们气死了!不过想想,这样也好啊。客路好像比以前开朗了,至少他眼中的烦恼少了许多。"鸭妈妈"就"鸭妈妈"吧!就当是做好事。唉,我怎么就这么善良呢?我这个月做了几件好事了?好报怎么还不来呢? "我听客路说你不肯吃东西。"我看着坐在c黄上的那位,他低着头,沉默着。 "乖,吃点吧。要不然身体怎么会好?"我哄着。"我的手艺很不错噢。" 他看了看我,"我吃不下。" "头又疼了?" 他摇摇头。 我想,他八成是在为自己失忆的事耿耿于怀。我叹了口气,若换成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记得,恐怕也会像他一样沮丧。心中一片空白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我笑着,想缓和一下气氛。 他看着我,许久,笑着点了点头,"嗯。" "你就和刚才送饭来的那个哥哥一样姓'客'好了。至于名字嘛,你要早点找回自己的记忆,就叫'客忆'吧。" "客忆?" "怎么?不喜欢?"我取的名字挺好的啊。 "不是,我就叫'客忆'好了。"他笑了。 我也笑了。 "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嘛。"我看着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就暂且叫'客忆';想不起家在哪儿,就暂时住在'醉客居';想不起有什么亲人朋友,就把我和客路当成亲友好了。你一样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啊。" 我走到一边,打开窗子,久雨初晴,和煦的阳光一下子泻了进来。 "忘记了,也并不是坏事啊。以前的不开心全部没有了啊,说不定原来的你正烦恼着怎么才能忘记它们呢!"我转身笑道,"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啊,真想出去走走。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到时我们一起去。" 客忆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晴空,然后笑了,"嗯!" 我想经我这一番开导他应该会想开的吧!太有哲理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不佩服不行!唉,是啊。昨天的一切忘了就忘了,人家说"昨日不可留"嘛!以后才是最重要的。有机会我也想失忆啊! "汀姐姐,我帮你洗碗啊!"客忆笑着跑来跑去,精神好得奇怪。 "不用了。"我立刻否决。 "不行,我也要像客路哥哥那样帮姐姐做事!"客忆十分坚决。 我也知道,可是…… 乒乓咣啷…… "姐姐,我又把碗打碎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扫地好了!" "姐姐,我又把扫帚扫坏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去劈柴好了!" "姐姐,我又劈到手了……" "……" 反正无论客忆做什么都会失败。他好像是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大少爷……我和客路也只有叹气的份了。 不过,也许这样也不错吧。一直安安静静的"醉客居"终于也有了"人声鼎沸"的一天,仅管这"人声"是一个人发出来的。热热闹闹的"醉客居"不是也挺好的嘛。一直一个人生活也会有腻了的一天吧。我也许厌倦了孤独了吧。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啊!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总是在与别人的相处中成长起来的。也许这样的人生才会多姿多彩吧!不过……生活费好像又多了一份……我的钱啊——我那么善良干什么?善良又不能当饭吃!…… 不醉不归 八月初二 真奇怪,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好像很特别。不过,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唉,我这记性啊…… "小汀。"好熟悉的声音,谁啊? "刘大哥,刘大嫂,子文。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迎了上去。 "今天是我们家子文的生日,带他来上上馆子。"刘大哥笑着。 我摸摸子文的头,"子文生日啊。现在几岁啦?" "五岁。"子文伸出手,笑道。 噢,原来是子文生日啊。八月初二,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的,怎么连邻居家的孩子的生日都记 不得,亏我还年年帮他做寿面。 "刘大哥,你们先坐下吧。"我笑着,唉,有父母真好。"还是老样子吗?" "嗯。" "好,"我转头喊道,"客路,你过来招呼着。" "客路?"刘大嫂有些奇怪。 "我的伙计。"我笑着解释,要知道,刘大嫂也是有名的长舌妇。 客路走过来,举手倒茶。 "呦,好俊俏的伙计!"刘大嫂立刻作出反应。 "啊,是啊,是啊。"我陪笑道,"我去给你们做菜。" 厨房这么昏暗,好像是该装修一下了。唉,连刀也钝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谁来拯救我出做菜的苦海啊? "咦,客路?你怎么进来了?"我炒菜炒到一半,客路疾步走了进来。 "没事。" 没事?这么不正常的脸色,骗谁啊? 我端起做好的菜,递给他。 "我……帮你切菜好了。"他径直走到一边切菜。 怎么这么奇怪啊?连菜也不送?算了,我自己端出去好了。 "你没事吧?"我临出门时还是问了一句。 他摇摇头,不再开口。 真的很奇怪哎! "菜来了。"我笑着把菜端上桌。 "汀姐姐,汀姐姐,"这么大声,一定是客忆,"我帮你抓到这只鸡了!"他拎着一直不断挣扎的母鸡从一边跑来。 "客忆,不要那么大声啦。"我只有叹气的份。 "小汀,这个又是?"刘大嫂一样很好奇。 "我叫客忆,是这里的伙计,生辰八字不记得了,今年大概是十六岁,尚未婚娶,祖籍不记得了,家里有什么人不记得了,有没有祖产也不记得了。为人纯真可爱,无不良嗜好,有没有前科不明。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最喜欢的地方是'醉客居',最喜欢的人是汀姐姐,……"客忆笑着滔滔不绝道。 "客忆,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实在是猜不透客忆的想法,虽然他不像客路那样沉默寡言,但却比客路难懂多了。他年纪虽小,城府绝对不浅。我看人一向很准。唉,算了,只要他不害我,什么都无所谓啦。 "没有啊。刚才这位大嫂就这么问客路啊。我想主动一点,省得麻烦嘛。"客忆笑得很无邪。 什……什么?这是查户籍吧!哪有这么问人的。我实在是低估了刘大嫂的长舌本领。难怪客路会"撤离",我现在非常理解他。 "呦,不是我胡说。小汀,你这儿的伙计真是俊俏啊。你看看,这儿方圆百里,哪儿找得到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啊。我说,小汀,你也不小了,是该……" 不行了,不行了。今天我完了,她是来做媒的不成?拜托,还我清净吧!我还不想那么早给自己找个笼子,让我过原来的生活吧!真是的,都是我心地善良,收留了他们才有今天的下场!我……好可怜……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呢? "小二,拿酒来。" 谁啊!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 这这这……撞邪啊?? "相公,快看,好英俊的小伙子呦!"刘大嫂立刻小声道。 "抱歉,这位公子,本店不卖酒。"我走过去道。 别找茬,我最近特看不惯长得好的男人,你给我快消失! "不卖酒?这里叫'醉客居'岂不是浪得虚名?"他笑了。 你还真找茬啊? "名字是祖辈定的,不是我能左右的。至于不卖酒,倒是我定的。这位公子还是找别处喝吧。"我忍,但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僵硬得要命。 "小汀,你什么时候不卖酒的,我怎么不知道?"刘大哥,拜托,你别拆我的台嘛! "姑娘,生意人贵在诚实噢。"他坐下,笑道。 可恶,可恶。"公子稍等。"我决定了,我要动用"醉客居"史上最阴险的酒——"不醉不归"来对付他!我转身向地窖走去。 "汀姐姐,我也去。"客忆开心地跟了上来。 地窖里阴暗幽深,老实说,我一个人还真不想来这里。 打开一扇尘封以久的门,大大小小的酒坛立刻映入眼帘。 酒。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偏偏有人对它爱不释手。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人因为"酒"而丧失理智,倾家荡产。而"醉客居"的酒就更让人愤恨,"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醉客居"的陈年佳酿让多少人神往,即使那只是旧时的辉煌。我不想让任何人因酒而忘记过去,不想让任何人因酒而沉迷,酒,本来就是害人的东西。醉生梦死?我呸!无法面对现实的人就会用酒来麻痹自己。逃避,有什么好逃避的?我看不起那样的人。对我而言,"醉客居"不需要一个"醉客"! "汀姐姐,你怎么了?" 我顺手拿起一罐酒,"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女儿红?我竟然看见了女儿红?我还记得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亲手封上了一坛女儿红。他还笑着说:汀儿出嫁的时候,这一坛女儿红就会变成真正的绝世佳酿。到那时我们一家人一起开怀畅饮吧。 我推门走了出去。一切都不可能重来,那一坛女儿红也终究不会有人去尝。"醉客居"的酒……有着太多太多我不愿想起的过往…… "怎么,这里只有竹叶青吗?" "不是,"我懒懒道,"不知客官到底要什么酒?"我已经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了,并且出于良心我没有拿出"不醉不归"。 "沉醉。"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这儿有这种酒?这种"醉客居"特有的酒,知者少,买者更少,几乎已有三十年一瓶不售了。我也是听爷爷说了才知道有这种酒,他才不过二十上下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不会又不卖吧?"他笑了。 随便吧,我无所谓…… …… "这就是'沉醉'?"他看着那壶酒,抓了抓头,"我是听一个老人家提起的,想不到真的有。"他笑得好开心。那种笑容让我觉得这壶"沉醉"还是有点儿价值的。 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他的笑容消失了。 难不成很难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沉醉"会有三十年一瓶不售的惨痛经历了。唉,可怜我的生意啊~ "老板……"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酒杯。 完了,完了,不是要索赔吧!真是的,又不是我要让你喝的,是你自己要求的嘛! "你这里请不请人?"他笑望着我,说出了下半句。 "啊?……啊!!!"我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哎呀,不要惊讶嘛!"他笑着,"老实说,这酒实在是……"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这又是什么"妖"酒啊?"不醉不归"已经很"妖"了,想不到"沉醉"……唉,实在是"妖"啊…… "对不起,这位公子,本店不缺人手。"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这家伙一看就知道又是一个江湖人,我最近走的是什么运啊? "那……如果我说我不要工钱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客路。不要工钱,只想有个容身之所……那他呢?难道只是为了"沉醉"? "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戏谑不恭的表情却认真坚决的眼神。 "你会做什么?"我退步道。 他站了起来,"什么都会。" "是么?那……"我笑了一下,决定让他知难而退…… …… 我死盯着桌上的一道菜,嗯……色、香、型俱全,味么…… "小忆,怎么样?好吃吗?"我看着吃了一口后再无举动的客忆。 "我真的不想伤别人的心……"客忆低着头,慢慢道。 呵呵,一定很难吃。我就说嘛,一个江湖人,外加还是一个男人,怎么会懂得做菜这门经典的学问? "汀姐姐,你说过做人要诚实……"客忆认真地看着我。 "是啊。"你就实话实说,打消这小子的念头吧! "那我可说了。"客忆吸了口气,"比姐姐做的好吃!" 啊?我当场化成石像,不,不会吧? 出于公正,"客路,你过来一下!"我绝不会自降身份去吃的! 客路没有表情地看着那道菜,"不错。" 什么……不过,客路都这么说了,估计就是事实。唉,算了…… "怎么样,老板,雇我吗?"那个不速之客笑着,一脸胜券在握。 啧,我真是……"好吧,你留下来好了。"我叹着气,抬头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 哼!玩沉默?省省吧,你!你这种程度比客路差远了!我会怕你? "我可给你取了啊。"我知道这八成又是一个想挥别过去的人,"我这儿的伙计都姓'客',你也不例外。你既然样样都行,那就叫'客行'吧。" "好,我什么都听老板的。"他立刻接受了。 唉,反正最近生意不错,多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 "小汀,我们走了啊。"刘大哥笑着道。 "啊,好,有空再来啊!"我送他们出去。 "我说小汀啊,你最近好像犯桃花噢!"刘大嫂抓紧最后的时间滔滔不绝,"你看,还有伙计 自动送上门来,而且又是一个俊俏的伙计……" 这……唉,我……如果告诉她客路和客忆也是自动送上门来的,我恐怕以后就不用在这儿立足了吧…… "好了,好了。小汀也不是小孩子了,要你多事。"刘大哥帮我解围,"小汀从今天起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能自己作主了,是不是?"刘大哥笑望着我。 "什么……"我不太明白。 刘大嫂笑了,"傻丫头,你不会忘了吧。你和我们家子文是同月同日生啊。今天不是你十八岁生辰嘛!" 我的生辰?八月初二……原来是这个日子啊,真的是很特别呢……我自嘲地笑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我这记性啊! 看着他们一家人的身影渐渐远离,我的心里不由酸酸的。知道了也没用,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我转身,客路站在门口,而且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 "第二桌的客人要结帐……"他平淡道。 "好,我这就去。"我打起了精神,笑着走了进去。 "生辰快乐……"经过客路身边时,我听到他这样说。 我停了下来,感觉一种暖意从心底渐渐涌起。"谢谢。"我笑望着他,留下他也许是我今年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他也笑了,很少见的笑容,也许是生日礼物吧! "老板,结帐!"第二桌的客人不耐烦地喊道,却没有破坏我的好心情。 "来了!" …… "大家好好做事,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喝酒!"我对着我的三个伙计道。 "啊?为什么?"客忆不解,"姐姐飞来横财吗?" "不是啊。"我觉得很开心,笑着否定。 "我知道,老板是要庆祝收了我这个无所不能的伙计嘛!"客行自以为是道。我这才意识到,其实,他真的很自以为是啦!不过,没关系。 "不是啊。"我笑着泼他冷水。 "啊?"客行愣了一下,"管他呢!反正有酒喝就好了嘛!今天让我喝他个不醉不归!" "什么啊!从今天起,你不是要住在'醉客居'吗?还'归'什么啊。"客忆也开心起来。 "对噢!"客行抓抓头,"管他呢!我去做些好吃的吧!" "我也去!" "……" ……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转头,客路就站在身边。他也看着那两人,我一直都认为他笑起来的时候比沉默时更帅,今天我更肯定了这一点。 他察觉我的目光,转而轻轻道:"我也去帮忙。" 我觉得脸发烫了起来,真是的,我干嘛盯着男孩子看啊。我吐吐舌头,又笑了。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啊……我看着那三人忙碌的身影,发觉自己的眼睛湿湿的。我低下头,听着本来不属于"醉客居"的欢笑声,我终于明白了爷爷曾说过的话——快乐就像是好酒,会让你沉醉。而且,不醉不归…… 似曾相识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爹带我去放风筝……一切都很真切……但是,梦终究是梦,醒来之后,我还是一无所有…… "汀姐姐,你看,我厉不厉害!"稚嫩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子文,快下来,危险啊。"今天刘大哥和刘大嫂有事出门,把子文交给我照顾,可这小子……别看他只有五岁,他可是上窜下跳一刻不停的。 这里是'醉客居'楼上尘封至今的雅座,亭台似的设计虽然雅致,但是对于子文来说可有些危险,他现在正站在栏杆的靠椅上,还得意地向我炫耀。 "下来啦!"我走过去,哄着,"下来,乖,姐姐给你点心吃噢。" 子文立刻下来了,我想大概是点心的缘故。 "我去给你拿,你乖乖的呦。"看他使劲点头,我笑着走下楼去。 …… "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客忆的声音愉悦而高亢。 "客路,帮我打桶水!"客行从厨房里探头道。 …… 有了三个伙计的"醉客居"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营业项目,生意竟然很好,我也不用再忙得晕头转向了。虽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安……他们总有一天要走的,到那时,我……该怎么办呢?无聊啊,你!我笑了,我干嘛想这种无聊的事。这种事,到时再说吧! "姐姐——"一个无助的叫喊声传来。 "啊——"街上有人尖叫。 子文?!难道真的从楼上摔下来了?我不敢再想下去,我飞快地冲了出去。 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怎么会…… "子文,子文……"我挤进了人群,感觉心跳得出奇的快,我真的很害怕。 "乖,不哭了。没事了……" 我感动得快要哭了,子文被人抱着,除了在哭外,好像并没有什么重伤。 "子文!"我几步跑上去,一把抱过了子文。"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姐姐……"子文附在我肩上哭得很厉害。 "谢谢你。"我感激地向那个救了子文的人道谢。 "不客气。"那人笑着回答。 我这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黄褐色的头发,幽绿的眼睛,是异族人吗? 他伸手摸着子文的头,"要小心噢,下次可不会这么巧了。" 他眼神中的温柔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我爹。虽然年龄和长相都不同,但却很奇怪的相似。特别是他的笑容,一如爹爹那样的沉静明澈。我竟无法移开视线。 "姑娘,你没事吧?"他不解地询问,语气里透着关怀。 我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木然地摇头。 他又笑了,"姑娘,下次要小心啊。告辞。"他拱手行礼,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我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无法动弹。那种感觉就像是昨夜的梦……遥远却又真切…… …… "这么说,你连名字都没问就让他走了?"客行托着下巴,问道。 我点点头。 "姐姐,你不会是一见钟情了吧?"客忆挑挑眉毛。 "什么啊!不要胡说!"我立刻反驳,但却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人的笑容。 "我哪有胡说?姐姐你脸都红了!"客忆笑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嘛……" 客行叹了口气,"爱情啊,就像烈酒,会让你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你们……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他像我爹而已。"我急忙辩解。 "啊?"客行和客忆同时愣了,然后又开始大笑。 "真没想到,老板你喜欢老男人啊!"客行笑得全身发抖。 "你……不是,他才二十上下而已,只是感觉像啦!"我真是百口莫辩。 "好好好……"客行笑着走开了。 "姐姐,到时别忘了请我吃喜糖啊!"客忆也笑着走开了。 "什么跟什么啊!回来!"我真是……怎么会收留这两个人? 这时客路从一边走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看着他,你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吧,客路?我心里暗暗祈祷。 "桌椅已经收拾好了,我去把店门关上。"他淡然道。 客路,还是你最好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客路。"我叫住他,却立刻后悔了,我又没什么可说的。 他转身看着我,见我不开口,他问道:"有事吗?" "……"我好像确实无话可说,我摇摇头,"没有……没事。" 他有些不解,但却并没有多问。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做事去了。 真是的,今天我怎么这么不正常啊?睡觉,睡觉! …… 下午是所有饭馆酒店的休息时间,这种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客人。我当然不会放弃这段时间,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也喜欢逛逛街,买买东西。胭脂花粉,绫罗首饰又有哪个女孩会不喜欢?不过我自知自己姿色有限,还是不要东施效颦的好。唉,说起来,店里还有三个不要工钱的劳工,已经是秋天了,他们的衣物我总是要准备的。真是……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呢?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是那个人。奇怪的感应…… 我立刻追了上去,奇怪的动力…… "公子请留步!"我大声喊道。几乎那条街上所有的男子都回了头。拜托,你们的样子能被称为"公子"吗? 我不理会他们,疾步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个听见喊声却不回头的"公子"。 "姑娘,有事吗?"他转过身子,微笑着有礼道。 "公子不认识我了吗?"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忘了我,奇怪的感觉…… 他思索了一会儿,"噢,昨天那个吓呆了的姐姐。" 什么"吓呆"啊,我可是为了你才呆住的哎!不过,算了。"是啊,是啊。"我笑着答道。 "有什么事吗?"他笑着。 "呃……"完了,我好像没什么事,"啊,昨天公子救了子文,我还未好好感谢公子。若公子不嫌弃,可否移步寒舍,让我聊表心意呢?" 他好像被我文绉绉的谈吐逗乐了,我也知道很好笑。啧,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矜持的?害人嘛! "姑娘不必麻烦了,那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笑着拒绝。 啊?在大街上接住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五岁小孩这叫"举手之劳"啊?你还真行……"这怎么可以。"我已经摆出了十分的诚意和"不成功则成仁"的架式,我不信他还不答应。 他看着我,终于妥协了,"好吧,打扰姑娘了。" "不会,不会!"我好高兴,真奇怪,我为什么会怎么高兴呢? …… "到了。"我笑着。 "醉客居?"他好像有些不解,"姑娘不是说要去贵宅吗,怎么跑到酒馆来了?" "没错啊,这里就是寒舍。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想大概是不信吧。有很多人都很讶异我这个"弱女子"会是一家不小的酒店的老板。 "请进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来。 "公子请坐,我去拿酒。"我笑着,向地窖走去。 客忆跟了上来。 "汀姐姐,他是谁啊?" 我低头找着"醉客居"的镇"居"之宝。"他?噢,是昨天我说的那个人啊。" "噢~姐姐一见钟情的那个'英雄'啊。"客忆的语气里满是暧昧。 "什么啊!"我懒得理他。 "长得是不错啦,不过,是个异族人吧!" "客忆,少胡说,谁说我喜欢他了?"真是的,这小鬼!别说我不喜欢那个人,就是喜欢,也轮不到你这小鬼来评头论足吧! "好好好,你不喜欢他。哎,我说,姐姐啊,他看起来就不是好人哎!" 我手叉腰,愤愤道:"罗嗦。" 客忆一脸都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拎起一壶酒,向外走去,不再理他。 …… "公子久等了。"我笑着将酒放上桌,"客忆,吩咐厨房炒几道招牌菜。"我又立刻支开了客忆。 "姑娘费心了。"那人笑着。 "哪里。"我拿起杯子,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公子请。"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杯子,"这酒是……" "兰陵琥珀。"虽然我不常喝酒,对于"醉客居"的酒也不是很熟悉,但是对"兰陵琥珀"我可是相当有信心的。 "兰陵琥珀?"他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贵店的名字是'醉客居'吧?" "嗯。"我有些不解了,这很奇怪吗? "好名字。"他看着我笑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想必'兰陵琥珀'和'醉客居'的名字就出于此处吧。" 一霎那,景象重叠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兰陵琥珀"和"醉客居"的名字就出于此处……父亲的话回荡在耳边,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 "姑娘,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移开目光,笑道:"没事。" "呃……怎么没看见令弟?"他换了个话题。 "啊?你说子文?"我笑了,"他不是我的亲弟弟,是邻居家的孩子。我只是常常带他,情同姐弟罢了。" "姑娘这么能干,令尊令堂想必很欣慰吧。" "家父家母……已经过世了。"我依然笑着。其实爹娘死了很久了,我也不再对此伤心,但他问起时我却奇怪地感到心酸。 他愣了一下,"抱歉。" "没事,死者已已,没什么好避讳的。"我想我是坚强的吧。"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他笑了,"我的名字又长又难听,而且说出来姑娘也不懂。" 这倒也是,以前就有一个异族人,叫什么达鲁措杰的,难听啊。不知所谓! "公子是哪里人?" "西夏。"他看着我,"接下来是不是要问年纪?"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没有女孩子这么问男子的,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换我问好了。"他笑着,"姑娘芳名?" "我姓江,单名一个汀字。"我怕他不明白,在桌子上比划着。 "好名字。"他的表情很温柔,那种表情让我想起了父亲唤我时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多谢姑娘的酒。"他站起身来。 "公子不再坐一会儿?"我很想再和他说说话。 "不了,不打扰了。" "公子现在住在哪里?我也好再请公子喝酒啊。" 他笑笑,"我远行至此,还没有固定的住处。姑娘不必费心了。" "这样啊!小店倒是还有几件空房,公子不妨住下!"我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天哪……他会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子吗?他会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吗?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留下就好。 "这样不好吧……" "你对我有恩,何况子文也想当面道谢啊!"情急之下,我又搬出了子文。 他思忖了一会儿,终于被我的诚意感动。"好吧。" 太好了,我在心里欢呼。 …… 奇了怪了,哪儿来的琴声?我记得"醉客居"里没有人会弹琴啊,而且"醉客居"也没有琴啊! 我走下楼,一群女孩子正围在一边,还不时传出赞叹声。 "怎么回事?"我一把拉过客忆问道。 "啊,姐姐你不知道吗?"客忆眨眨眼睛,"是你昨天留下的那个人啦,来了好多女孩子噢!" 什……什么? 我立刻挤了进去。 好……好漂亮……他坐在那里,手指轻抚着琴弦。阳光从窗户里透出,正洒在他身上,让他的头发微微闪着光。他的表情温柔而沉静,而他的旋律更是美奂美伦——虽然我并不懂音乐。 他看见了我,便停下了音乐。他笑了,他幽绿的眸子就好像是春日的西湖,那样明澈而幽邃。我觉得自己愣了,我有种感觉,我身边的若干女子一定也愣了。 "公子……你这是……"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在这里打扰姑娘,我总是过意不去。为姑娘做些事也好抵房钱啊?" 啊?做事?卖艺招揽客人啊?"这怎么可以?"我不由又想搬出子文。 "为什么不可以?"他笑了,"嗯……我可以叫你小汀吗?" "啊,可以……" "小汀,如果你要说的是我救那孩子的事,那一壶'兰陵琥珀'就已经两清了。再说,我……想在这儿多留一段日子,在你这儿做个伙计不失为'入乡随俗'的好办法。"他说得好像也蛮有道理的。 "可是……" 他笑了,"拜托你,小汀。" 他的笑好大的杀伤力啊……我好像记得他说要多留一段日子噢,其实也不错啦。 "那好吧。"我只好答应了。我忽然发现我身边的女孩子们一阵骚动。说不定,我这儿的生意真的会因为我的这一决定更加好……哎呀!我在想什么? "公子……" "不要再叫公子了,听起来很生疏。"他依然笑着。 啊?不叫公子那我要叫你什么?你又没告诉我名字。 "哎!先说好!到'醉客居'里作伙计是要统一取名的!"客忆挤进来大声道。 统一取名?有这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哪,我叫客忆,做菜的叫客行,那边那个叫客路,所以你也要姓'客'!至于名嘛,我辛苦一点帮你想吧!"客忆摸着下巴,"嗯……客满!" 我晕!什么名字嘛!"客忆!"我大声喝制。 "啊?不好啊?那……客多多?" "客常来?" 我捂住客忆的嘴,陪笑道:"他开玩笑的。" "没关系啊。继续取。"他倒是无所谓。 "客不归?"客忆挣开我的手又说了一个不可能的名字。 我立刻捂得更紧。拜托!什么烂名啊!现在想想我取的名字还真是好呢。客路,客忆,客行,真是要声音有声音,要含义有含义。 "你别理他,他总是胡说。"我笑着向他解释。 "没事,客随主便嘛。"他依旧很无所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不如我就叫'客随'好了。" "客随?好啊。"这个还好听点。 "什么嘛,好难听。"客忆又凑了出来,"我帮你取嘛!客有钱怎么样?" "客忆——" "啊?又不喜欢?" "没关系,继续,继续。" …… …… "客随",虽然是"客随主便"的意思,但是我却宁可将它理解成"会伴随着我的客人"。好像是有些自作多情,不过,哪个人不会自作多情呢? 呵呵,也许再矜持的人也会偶尔出格一下,也许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太无趣,也许这样才不会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吧! 花月正春风 二百五十六两七钱三分?!我揉揉眼睛,看着桌上的钱。不会吧!我五天赚了二百五十六两七钱三分白银……好像……发财了。这可是我以前三年的收入啊! 请伙计真是明智。不知怎么的,"醉客居"里总是会有许多女孩子。既然女孩子都来了,男孩子自然也来了。女孩子,男孩子都来了,剩下的人自然也从众地来了……这大概就是连锁反应。 不过……也有不少男子拽着我的伙计的领子,说:"臭小子!你以为有一张小白脸就可以勾引女孩子了吗?……" 我也总结了不少经验—— 沉默再沉默,然后不理那人,独自走开的是客路。 睁着无辜的眼睛,询问什么是"勾引"的是客忆。 狂笑三声,叫那人努力,争取超过自己的是客行。 温柔耐心地开导、劝解、安慰、讲道理的是客随。 唉,怪不得人家说"红颜祸水",真是有理啊! "汀汀!汀汀啊!"一个娇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一种混合着宠溺与关爱的呼唤。 我立刻从柜台里抬起头,"月姨!" 月姨立刻走了过来,"汀汀啊。"她笑着,"生意很好嘛,害月姨以为走错门了呢!" "呵呵,是啊,我也不敢相信呢!"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听说你有四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伙计啊!我特地来见识一下!"月姨笑得很暧昧,她凑近我轻声道,"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噢。果然名不虚传。" "月姨,你喜欢啊,我送给你好了。"我也奸笑着。 "你这丫头,拿我开起玩笑了。"月姨轻捶了我一下,"好了,不闹了。"她转头对身后的两个杂役道,"把东西拿过来。" 看着那大包小包,我有些不解,"月姨,这是……" "我为了花魁的事去了临安,连你的生日都错过了。于是啊,我就在那里买了些东西送你。"月姨将东西摆到我面前,"看,这可是'奇绣坊'的绸缎噢。" 我有些惊讶,但却没有拒绝。月姨的脾气我很清楚,如果拒绝,她会认为我看不起这些礼物,并且会生气。 "谢谢月姨,"我撒娇道,"月姨,我们上楼去吧。"我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月姨笑了,"你看我,一见你连大庭广众都不顾了。" 我知道,月姨是故意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之所以会在"大庭广众"送我礼物完全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得到别人的关心和照顾已经让我很高兴了,但月姨却懂得一个女孩子要些什么:被人重视,被人捧在手心,接受别人讶异与羡慕的眼光。我也只是一个肤浅而又市井的女孩…… …… "汀汀,你……好像胖了噢。"月姨笑着,伸手理我的头发。 "是嘛,大概是那些伙计都太勤快了吧!"我笑望着月姨。 老实说,月姨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是……她的身材比我还好。而且,她看起来不仅不老,反而更添了妩媚和成熟。说实话,我很嫉妒月姨,因为她很美,而我,勉强算是清秀吧。我想,每一个女子都会希望自己是个美人的吧! "你的那些伙计真是'才貌双全',我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月姨故意叹口气。"唉,不过,这么多男孩子和你在一起不会有问题吧。" "怎么会。"我心虚地笑笑,如果月姨知道他们的加入过程的话,我保证她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再出现在我身边。呵,不知从何时起,月姨就在我身边扮演起了母亲的角色。 "不会吗?"月姨风情万种地掠掠头发,"别的我不敢说,那些伙计对你绝对是有企图的。男人,我见多了。" "什么嘛,月姨,讨厌啦!"我不满。 月姨笑得很开心,"他们长得都不错啦!你也不用害羞嘛!"月姨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用一种温柔而甜美的语气道,"不过,比起你爹,他们差远了……" "月姨,你还是对我爹一往情深啊。"我笑着调侃。 月姨丝毫没有羞怯,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是光明正大的。"那是当然,你爹年轻的时候啊,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且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品又好,简直是完人。那时候,这镇上有多少姑娘争着想嫁给你爹啊。只可惜……唉……"月姨轻轻摸着我的脸,"你和你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已经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们……我要是你娘该多好。" "月姨,你不恨我爹吗?" 月姨笑了,"恨?我想啊。不过,你爹那个人啊,让人恨不起来呢。他……怎么说呢。反正,你爹从不接受女孩的情意,但却依然能让女孩子死心塌地,无怨无悔。我不就是个例子嘛!"她叹着气,"还有你娘,知书达理,文静娴雅,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拿你们一家子怎么办!" 其实,这些话,我已经听月姨讲过不下一百遍了,但我每次听都会觉得很骄傲,我想任何一个孩子都会希望在别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父母的赞美。何况,我拥有的是如此优秀的父母呢? "唉,我怎么就一点也不像我爹呢?"我偏头看着一边的铜镜,如果我爹是个"完人",我怎么也该继承一点的吧。可惜我不仅长相平平,文采也差,琴棋书画更别提了,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 "哪里不像了?我看就很像啊!"月姨笑着,"汀汀啊,你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和你爹一模一样!要知道,你爹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他的长相文采,而是他笑的时候给人的那种温柔,诚挚,……让人觉得很安心,好像让阳光洒了一身的感觉。而你,也给人这种感觉。" "真的?"我很开心。 "嗯。"月姨点头。 我一下子扑进月姨怀里,"还是月姨最好了!" "呵呵,那是自然。我可是你的'月姨'啊!"月姨抚着我的头发,"明天……和月姨一起去庙里上香好不好?" "嗯。" …… …… "护身符,一人一个。"我在饭桌上放了四个护身符。 "护身符?"客忆拿起一个,"为什么要发护身符啊?" "今天和月姨上香的时候顺便求的。"我坐下吃饭,"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嘛。" "月姨?"客行托着下巴,"是昨天的那个美人吗?" "嗯。"真是的,就知道美人! "她是谁啊?"客随问道。 "噢,隔壁'花月春风楼'的老板娘。" 客行当场被饭呛到,"'花月春风楼'是青楼吧。" "是啊。"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好像对你很好的样子。"客随笑着。 "呵呵。"我放下碗筷,"她从小看着我长大,也算是我半个亲人。"我突然想起了我爹,不知怎么的,我很想让他们知道我爹的事,"而且,她喜欢我爹。" 果然,所有人都看着我。 "是么?"客随笑得很奇怪。 我有些得意,"当然啦。要知道,以前喜欢我爹的女孩子可以从城门排队排到家门哪!"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客忆好像不太服气,"除非……他有客路的品性,客行的身手,客随的文采,我的智慧!" "不好意思,家父正好全占了。"我得意地笑笑。 "不会吧?"客行咬着筷子。 "呵呵,不是我自夸,我爹简直是个完人啊!"我真的好喜欢我爹,有这样的爹真好。 "完人……"客随默默重复了一遍。 "怎么?不信啊?"我又没造谣!"好吧,我来拿出证据。你们知道为什么隔壁的青楼要取名为'花月春风楼'吗?" "不知道。"客忆和客行同声道。 "在二十年前,这个小城里出了三位名妓:'回眸一笑百花惭'的惜花姑娘,'春风一曲尽相思'的挽春姑娘,'舞破浮云见月华'的留月姑娘。有位文人说这三位姑娘正应了一句诗:花月正春风。所以隔壁的青楼就干脆改名叫'花月春风楼'了。这三位姑娘不仅貌美而且才华洋溢。可是呢,后来惜花姑娘郁郁而终,挽春姑娘遁入空门,留月姑娘本来被选入宫,可她却执意留了下来。原因呢是同一个——我爹。而留月姑娘就是月姨了。唉,能让三位如此出众的姑娘垂青,我爹厉害吧!"我说得兴高采烈。 "你爹还真是害人咧。好好的姑娘,不是死就是出家的。"客行叹气。 "胡说!"可恶,说我爹害人!"告诉你,我爹战死在沙场,所以惜花姑娘才殉情,挽春姑娘才论佛的。月姨也是为了照顾我才留下来的,才不是我爹害人呢!" 所有人突然静默了。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了?"我不解,"啊,没关系啦,我爹去世很久了,说说也没关系啦!"我恍然大悟,他们是不想提及我的伤心事。 "对了,那汀姐姐的娘又是个怎样的人呢?"客忆打破了沉默。 "呃,噢,我娘啊。她是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只是身体很弱,经不得风吹日晒。"记忆中的娘永远带着优雅温柔的笑容,身上有一种甜甜的香味,声音细细软软的,好喜欢哦。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娘和我爹真的好配的,而且相敬如宾,简直是神仙眷侣呢!" "哇,真的这么好?"客忆笑着。 "当然,想当年……" …… 我早早地回了房,但却无法入睡。有太多事让我感到兴奋。干脆来打扮好了!我笑着,拿出了月姨送的东西。 "奇绣坊"的成衣,"碧玉斋"的珠翠,"花容阁"的胭脂……老实说这些东西对于我这种平民女子根本就是梦中的奢侈,月姨还真是下足了本钱!我已经十八岁了,换成别家的女孩早就相夫教子去了。我真的是很奇怪吧,月姨也是希望我早点有个归宿才想把我打扮得漂亮一些的吧。可是……这样的我…… 我看着镜中不像自己的自己,老实说,我这样的女孩……谁会要啊!真是人间悲剧……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吧!而且吃苦耐劳,洗衣煮饭无一不精,怎么就没人来提亲呢?简直是……人间悲剧啊!我笑了,真是无聊啊,我! 去走走吧。 …… 曳着长裙从楼梯上下来,感觉还真是好咧!我自我陶醉着。 哎,哪儿来的琴声? 我缓缓踱着步,走到了后院。 客随坐在那里,静静抚着琴。我迟疑着,要不要叫他呢? 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我。 "还没睡啊?"我笑着打招呼。 他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很难看不成?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吗?"我怯怯道。 "不,没有。"他笑着摇摇头,"很漂亮。" 我一下子笑了,"哪里,哪里。"谦虚还是要的,不过心里也乐得开了花。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被人捧。"打扰你的雅兴,真不好意思。" "不会。"他拍拍古琴又看着我,"小汀,你要试试吗?" "不用了!"我急忙道,"我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 他笑了,"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啊,这样噢。"这,不太好吧!"瓜田李下,我总要避避嫌。 他将琴放了下来,"没关系,试试吧。" 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我刚想过去,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哇,这么晚了,大家在干嘛啊?" 客忆……太刹风景了吧! "哇,汀姐姐怎么打扮成这样?生病了?"客忆走过来,"哇,客随你在弹琴啊。太好了,教我吧!"他不由分说地坐了下来。很刻意地分开了我和客随。 "小忆,小孩子早点去睡觉!"我双手叉腰道。 "哇,姐姐,你这样和这身衣服不配唉。要淑女一点。"客忆贼笑着。 你—— "哎呀,不会吧。我煮的夜宵有这么香吗?大家都起来了?"客行不知从哪儿出来,手上还端着一锅东西。 我就琢磨着怎么最近厨房里的菜少了,原来是这小子! "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吃好了。"他笑得一脸的不知死活。"咦,老板你换衣服啦!不错,不错。" 你—— "客路,你来得正好,吃夜宵啦!"客行大声道。 客路拿着明天一早要用来做豆浆的豆子从一边走来。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不必了,我不饿。"他转身走开了。 "别这么绝情嘛,客路哥哥。"客忆端起锅子,"是佛跳墙噢!" "佛跳墙?!"我一把抢过锅子,"可恶,很贵的耶!赔钱来!" 四个人同时愣了。确实,我在他们面前从没有这么说过话。 "汀姐姐……"客忆有些奇怪,"好有魄力噢!" 客忆一脸崇拜。 什么?我倒。 "老板,看不出,你真是女中豪杰。"客行一脸赞赏。 什么?我晕。 "小汀,好厉害啊。"客随笑得很温柔。 什么?我撞。 我转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客路。 "我去浸豆子了。"客路笑着,难得啊。 什么?我我我……怎么这样啊! "好了,姐姐。已成定局,还是吃了算了吧!"客忆从我手中拿过锅子。 "对啊。客随,你弹琴来助兴吧!"客行转身去拿碗。 "客路,豆子待会儿再浸吧。"客随拍拍客路的肩。 算了,我是无法阻止了。不过,很奇怪,我一点也不生气。唉,好邪啊! …… 父亲曾对我说过,所谓的"花月正春风"是指鲜花,明月,春风同在,也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景色。 我今天仿佛有些体会到了。琴声,晚风,佛跳墙的香味,亲近关怀的话语,有人陪伴的夜晚……这也许是我遇上的最美丽的夜晚了。 不过,佛跳墙唉,很贵的! 君不见 我扫,我扫,我扫扫扫!我极其勤奋地打扫着一间雅座,说起来这间雅座一年也只有用一次,不过这一年一次可真让人烦! "汀姐姐,你在干什么?"客忆探进一个头来。 "啊?打扫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我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不是啊,我是问,为什么你不让伙计们来做。"客忆走进来,笑道。 "呵呵,我闲嘛!" "为什么突然要打扫雅座啊?姐姐不是说不会用到嘛。"客忆拿起一块布,帮忙擦了起来。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笑着。 "掌柜的!"一个不咋的有礼貌的叫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我叹了口气,挤出职业笑容,下楼。 "张爷,今天来得好早啊。"我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嗯,江掌柜的,最近生意不错啊。"张廉笑着,一脸阴险。 "托各位大爷的福。"我客气道,"来,各位大爷楼上请。" "好。"一群捕快大大咧咧地上了楼。 "客忆,吩咐厨房炒几道菜——最贵的那几道!"我对着正下楼的客忆道。 客忆一脸的"我完全了解",他点点头,向厨房走去。 一年一度的缴税日,一年中最难熬的一天。 "张爷最近都不来捧场啊,在哪发财啊?"我一边斟酒一边开口。 张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还不是那几个小毛贼。" "唉,张爷为了这地方的治安可真是cao劳啊。"我呸!什么贼,还不是那些看不惯你作威作福的"有志青年",你这种败类才是地方最大的祸害! "说起治安啊,最近这地方乱的。上次东头小巷里那起命案还没个头绪呢。" 张廉这么说的时候,我的神经都紧张起来。相关人士可在我的店里啊。 这时,客忆端着菜进来。 "江老板,这小子是——"张廉立刻上下打量起客忆。 怎么说曹cao曹cao就到啊?"噢,这个啊,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无处落脚,我就让他在我这儿打打杂。"我立刻陪笑加撒谎,外加示意客忆离开。 "是么。"张廉那双不大的眼睛里有种奇怪的神色,"我怎么听说江老板这里最近多了几个来历不明的伙计,好像还勾引良家妇女呢!" 就知道你要借题发挥!"哎呦,这可冤枉了。是谁造的谣啊,张爷可千万别听那些个人胡说。我这的伙计可是个个品性端正啊。"我立刻程式化地辩解。 "江老板,你是明白人,这种事,我相信你没用……"张廉奸笑着。 我立即拿出准备好的银子,"那就请张爷多替小店说说好话了。"真是的,要钱又不明说,谁有空陪你打哑谜啊。 张廉一见银子便乐了,"江老板的品性我一向清楚得很,可是地方上良民的代表,大家说是不是啊?" 一干捕快都应和着,"是啊,是啊。" "江老板仅管放心,'醉客居'有什么事,我张廉决不会坐视!" "多谢张爷。"我呸,姑娘我还要你罩着?我打赌,我的伙计中随便哪个都能打得你满地找牙。只是我这种样子被那群家伙看见,他们一定会觉得我很势利又世故吧…… 假笑间,有人推门进来。 "小石,怎么现在才来。"张廉奇怪地满脸堆笑,"来来,我来介绍,这位是'醉客居'的老板——江汀,江掌柜的。这个是我们新来的同事——石斫。" 我看着那个推门进来的人,和其他捕快不同,他还算是蛮有人样的。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上前道:"是石大爷啊,幸会幸会!"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分明有不屑。他径直向桌边走去,对那群嘻嘻哈哈的人道:"还在当差呢,你们怎么在这里喝酒?"他的语气严肃而正经。 我不由觉得有些可怜,他这种兢兢业业的人恐怕是干不了多久的,以前也有个姓周的好捕快,不过现在早不知被"贬"往何处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些本来还挺有气势的捕快竟乖乖地站了起来,准备走了。 "啊,张爷你们这是……怎么突然要走了?"走啊,走了的好!可是我还是上前道。 "哎,多谢江老板款待,我们还有公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张廉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头也不回地带人走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菜还没上齐呢!这次赚了!我暗暗高兴! 这时,那个叫石斫的人突然在我身边停下,搞得我有点紧张。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将一锭银子递了过来。"酒菜钱。"他没什么表情地道。 "啊?噢。"我愣了几秒,然后瞬间复原,"这……石爷太客气了。不必了。"我将银子推回去。怪人哪,这种钱我哪敢收。 他并不答应,而是将银子放在了桌上,转身走开,还不忘留下一句:"以后不要叫什么'爷'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我不由笑了,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吧。我并不是讨厌这样正直的人,但是看多了张廉那种人,我总觉得这个石斫有点可笑。他应该也不会待多久的吧。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 晚饭时间,客忆端着饭碗站着,口若悬河。"那个石斫啊,是刚调来的捕快。听说功夫和文采都很出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爹是户部尚书石秉文,位高权重…… "你哪知道那么多?"客行不客气地打断他。 "刚才问了张大妈李大婶她们啊。"客忆坐下来,道。 "问这个做什么?"客随笑着,不解道。 客忆看着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吧,汀姐姐。" "呵呵。"我干笑道,"说什么战不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惹那群人便好了。"唉,你们懂不懂不要引火上身啊。 客忆听完我的话,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随即低头吃饭。 我知道,他是想帮我。可是,我不是他们那样随性的大侠。我只是个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的平凡女子。市井也好,世故也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平静地生活。 吃完饭,几人便回房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柜台里算帐。 急促的敲门声兀得打断我的思绪。 "客官……"我一开门,话还没完,就自己将声音咽了下去。不会吧!好大一把刀啊! "把……把钱交出来!"那是一个三十几岁的落拓男子,他执着刀,道。 声音这么抖,第一次抢劫啊?我很配合地一脸惶恐,随即跑到柜台边,将银子包好,"英雄饶命,这是钱。"我颤抖着递上钱。 他一把接过,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弯腰捡起他匆忙掉地的银子,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英雄,你掉了十两啊!" 这时,我突然听见楼上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转头,四个伙计从楼上缓步而下,还拍着身上的灰。 "汀姐姐,你……被抢了啊?"客忆笑问。 我立刻做惊惧状,"是啊是啊!好可怕啊!"我还想挤出几滴眼泪的,但努力无果。 "快点去报官吧。"客行cha上一句。 报官?要花钱的好不好!而且,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没事来抢劫啊?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我笑道:"算了,算了。当是做好事施舍人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客行笑着摇摇头,"那我可不管喽。"他打着哈欠上楼。 客忆揉揉眼睛,道:"我也去睡了。" 客随冲我笑笑,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大家笑得这么有含义干什么? "抱歉……"客路的声音有些阴郁,"我应该留在这的。" "不是你的错啦!"我忙不迭解释,客路也未免太善良了,这种责任也往身上揽,"回去休息吧!"我笑着,"明天努力工作,帮我把钱赚回来就是了!" 他点点头,有些歉疚地回房。 唉!最近我好像又开始倒霉了…… …… 不会吧?!官府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我看着那个叫石斫的捕快,一脸严肃地将一包银子递到我面前,不由有些诧异。 "这是你的钱吧。"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喜怒。 "呃……是啊。"我站在柜台里,道。 "是他抢了你的钱吧?"石斫指了指昨天夜里来抢劫的那个男子,他正被五花大绑,活像个粽子。 该死!人家只是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你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你爹这种朝廷大臣,只知道自己富贵荣华,可曾惦念过百姓疾苦?我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啊!大叔!"我上去抱住了那只"粽子",然后转头,"你干什么抓我大叔?!" 石斫愣住了——应该的!"他是……" "他是我远房大叔。"我立刻做沉冤待雪状,"他生意失败,欠债无数,才到这里来找我的。他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他?"我一边说,一边向那人使眼色。那人立刻会意,拼命地点头。 石斫看了看我们,道:"他自己亲口承认抢了你的钱……" 我马上打断他,"我大叔由于负债打击太大,精神不大正常。这钱是我给他的。"我看看周围,"我的伙计可以作证啊!客路,客行,客随,客忆。" "是啊,是啊!"四人立刻合作地应和。 石斫思忖了一会儿,"放人。"他缓缓开口。"打搅了。"他转身离开。 我吁了口气,"不送。" 看那些捕快走远了,那个男子立即跪了下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不必客气了。拿着银子快走吧,大叔。"我笑笑,扶起他,道。 那人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汀姐姐,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伟大耶!"客忆托着下巴笑道。 "是么?"我冲他笑笑。"还好吧。"我低着头,向门外走去。 "小汀。"客随伸手按着我的肩。 "我出去走走。"我笑道,随即快步离开。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竟然遇上了登徒子。有没有搞错啊? "呵呵呵,小姐,我们一起来玩玩啊。"奇怪,为什么登徒子都长得差不多? "让开。"我懒懒道。 "什么?她叫我们让开?哈哈哈……" 我们这儿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的?那些白痴的捕快在干什么啊!我正这么想着,一群捕快走了过来。 又是他?我和这姓石的究竟是结了哪辈子的孽缘啊? "呦,捕快大哥。"一个登徒子一脸贱笑地走了过去,"这种闲事你还是少管为妙噢。" 石斫看了看他,"滚开。"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街上的人都在看热闹。啧,好麻烦啊! "哎呦,这家伙好像不知道我们是谁嘛!"登徒子甲依然笑得一脸的不知死活,"我们可不好惹。识相的就别管老子的闲事!" 官贼勾结?我想着。八成吧!县太爷的小老婆的妹妹的大姑的表弟的儿子?我不由为我自己的这种想法笑了起来。 "老大!她笑我们。"登徒子乙怪叫道。 啊?糟了!笑笑也犯法啊? 眼看那人的一巴掌就要打上来,我决定做一个弱女子该做的事——"救命啊!" 然后之间那人瞬间被揍倒在地。哇,好快! 石斫看了看那群人,"还有谁不服?" "敢打我们兄弟?!弟兄们,上!" 眼看两方人就要起冲突,有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 "住手!" 小齐?我有些不屑地笑笑。 "大哥来了!臭捕快,你们完了!"登徒子们狂笑道。 小齐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呃,是汀姑娘啊。" "嗯。"我依然笑着。 "你们这群笨蛋!"他狠狠地骂着那群弟兄,"还不向汀姑娘赔礼!" 登徒子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马上听话地低头道歉。 "汀姑娘,打扰了。"小齐陪着笑脸离开,临走时却狠狠瞪了石斫一眼。 人群一见没有热闹可看,便作鸟兽散。 "多谢石爷救命之恩。"我柔声道,那种谄媚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石斫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准备离开。 "石爷。"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叫住了他,"刚才那个男子势力很大,请您务必小心。" 石斫笑了一下,"多谢姑娘提醒。"话虽如此,但他的语气里分明有不屑,让我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 不慡,我一定要打击他!"也请石爷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 他脸色一变,分明是被我打击到了。 "这儿的是是非非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我笑笑,"什么公理啊,正义啊,早就行不通了。我若是你就明哲保身,不要惹上无谓的纷争。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 "你是这么想的吗?"石斫的脸色寒了起来。 "是啊。"我整整衣服,"不对吗?" "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话,又何必救那个强盗呢?"他突然笑道,"……他并不是你的什么大叔吧。" 我不由愣了一下,被人看穿心思果然是会令人很不慡的,弄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定会改变大家的想法的。"他看着我,认真道。随即离开。 唉。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惹上了小齐,你以为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啊?可是,奇怪,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呢?难道我真的相信这个家伙会改变些什么吗?不会吧?…… 前尘 今天好像有点冷呢!我站在后院里,捧着一大叠待洗的衣服。果然是九月的天气啊!说起来,我的那帮子免费劳工的冬衣问题……是不是该做起来了? 我正想着的时候,客路从一边走了过来。 "早啊,客路。"我笑着冲他打招呼。 "嗯。"他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我手中的衣服,开口道:"我帮你打水吧。" "好啊。"我将衣服放进盆里,快乐道。 "你起得真早啊。"我接过他手中的水桶,"那群家伙大概还在睡吧?" "嗯。"他简略地回答,"我去磨豆浆了。" 我不由心里暗喜。哇!人生在世,我要到哪里找这种又勤快、又自觉、又能干、又不要工钱、又长相上乘、又不多话的伙计啊!好事做太多了! "对了……"他转身,"酒窖里的酒……"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糟了!我忘了进货了!"唉,怪只怪醉客居最近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本来十几年都没卖完的酒竟然在几个月里卖得所剩无几,还供不应求。而我这个悠哉游哉的家伙竟然还把进货的事给忘了! "现在还来得及!"我抛下手里的衣服,拔腿就奔,细想不对,又回头道,"客路,你有空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上。 唉,希望还来得及。 …… "祁锋爷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很猛力地敲着门。 "谁啊?大清早的。"祁锋爷爷打着哈欠打开了门,"呦,是汀儿啊。" "祁锋爷爷。"我有些歉疚地道,"我来搬几坛酒。" "酒?"他笑了笑,"看来生意不错嘛!"他把门开得大了一点,"进来吧。"他瞥了瞥客路,"这小子是谁啊?" "他是我店里的伙计。"我赶时间啊,待会开店没酒卖就惨了,我可没空聊天。 祁锋爷爷也不再多问,他转身进屋,打开了里间的门。"自己搬吧。" 祁锋爷爷的酒只供给我和月姨,所以他这的存货多得有些不象话。"客路,麻烦你。"我搬起一坛竹叶青,对客路道,"还有三坛在那边……"我话尚未完,客路就一把拿过了我手中的酒坛。 "我来吧。"他又从地上拿起了一坛,向外走去。 看着他利落地将酒坛放到门外的板车上,我不由有种异样的情绪。被人这样照顾,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这小子挺勤快的嘛!"祁锋爷爷摸着胡子笑道,"哪找来的?" 我叹口气,"自己找上门来的。" "是么?有趣!"祁锋爷爷突然笑得有点邪。 客路倒是并未理会,而是继续搬酒。 这时,祁锋爷爷突然拎起一坛酒向客路扔去。"小伙子,多拿一坛如何?" 不,不,不会吧?我的酒哎…… 客路双手都拿着酒坛,根本无力应接。然而他毫不迟疑,背转过身子,抬脚将那酒坛接住,又将其放在了地上。反应之快,动作之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我不由吁了口气。差点忘了客路本来是"少侠",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呦,还是个练家子?"祁锋爷爷来了兴致。 不会吧?还来?我是知道祁锋爷爷的性子的,他要是玩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祁锋爷爷就攻了上去。"试试你的下盘。"他一脚踢向客路的腰际。 "……"客路有些为难,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喂,爷爷你……"我的声音祁锋爷爷是完全听不进去,看着他俩你攻我防,你防我攻的混乱场面,我不由又开始担心我的酒。"千万别打碎了……"我小声嘀咕。 "功夫不错嘛!"祁锋爷爷玩得好像很开心,"哪里学的?" 客路冷着脸,一句也不答。 "把我逼急了!你到底还不还手啊?"祁锋爷爷突然起脚,踢向客路手中的酒坛。 "哇——"不要啊!我可怜的酒啊! 客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好迎击。双腿交踢,劲力之强,将两人都震退了几步。 "好身手,好身手!哈哈哈……"祁锋爷爷摸着胡子笑得开心,"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他本来想多赞美几句的,但遭我中途截断。 "爷爷……"我死盯着祁锋爷爷,"你干嘛要和我的酒坛过不去?还有,欺负我的伙计很有趣吗?" "哎,爷爷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帮你试试人罢了。"祁锋爷爷陪上了一张笑脸。 "那我还要谢谢您罗?"我斜瞟着他。 "哎,好了好了,别生气。爷爷错了还不成么?"祁锋爷爷笑着道,"老实说,汀儿啊,这个伙计的身手真是……啧啧……在江湖上排名决落不下三百之外,怎么会跑你这做个小伙计?" "爷爷,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江湖'了吧。你怎么知道他的功夫在三百之内啊?"我不屑,这些江湖人,真无聊。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啊?"祁锋爷爷有些不满。 "相信,相信。"我敷衍道。 客路早就不理我们,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他搬完最后一坛酒,抬头问道:"就这些了吗?" "嗯。辛苦你了。"我笑笑,"我们回去吧。" "要走啦?"祁锋爷爷有些不舍,他冲客路道,"有空再来陪我松松筋骨啊。" 客路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正要走时,祁锋爷爷又叫住了我们。"等等,等等,这是谁掉的东西?"他追了出来,大声道。 我转头。护身符?我可没这玩意。 客路走上去,拿过那个护身符。"我的,谢谢。" 大概是刚才打得太激烈,所以掉的吧。——等等,那个好像是……我和月姨上香时求的,然后拿来分给我的伙计的吧。他……还留着吗? …… "祁锋爷爷以前是个江湖豪侠——他自己说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大侠不做,跑来我们这无名小镇酿酒。"我边走边向客路解释,"怪人吧!" 客路浅浅一笑,并不应和。 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由又想起了祁锋爷爷的话,"这个伙计的身手真是……啧啧……在江湖上排名决落不下三百之外,怎么会跑你这做个小伙计?"我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计问他,"你呢?你又为什么留在醉客居?" 客路愣了一下,和以往一样,他沉默着。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立刻笑道,"当我没说过。"奇怪,我干嘛要知道他留下的原因啊?说不定他只是单纯地要退出江湖咧……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清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安静地只能听见我和客路的脚步声。这种安静却莫名其妙地让我不安起来。 "那时,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客路突然默默地开口。 "呃?"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着我,"……抬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醉客居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我以为……是家客栈……" "可惜不是?"我笑了起来,"那也难怪,醉客居以前是家客栈的,只是近几年才不是……经常有人认错的……" "你……为什么会收留我呢?"他突然这么问道,着实让我语塞。 "那个……"我抓抓脑袋。因为你把我压倒了。我能这么回答么?——当然不能!那我要怎么说?"天意吧。"有些时候老天真是块不错的挡箭牌。 他浅浅笑了一下,继续推车。 笑什么?说来也怪,每次看到他笑,我都会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其实,我很想问他的过去。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一开口,他的笑容就会消失了。好奇归好奇,我还不至于不近人情成那个样子。 …… 哎!还没有起c黄啊!我看着醉客居里安安静静的厅堂,感叹着。 "汀姐姐,你回来啦!"客忆从楼上跑了下来。 "你起来了啊。"真是惊奇啊! "嗯。"客忆笑着,"早起来了。"他探头看看客路,"你们去搬酒了啊?" "是啊。"摆明了的。 "对了,客随有事出去了,客行去买菜了。"客忆将凳子从桌上搬下,"我在等你们回来开店。" 哇!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自觉的吗?我怎么一直没有发觉?我不由有些感动。 "我去把酒搬进酒窖。"客路搬起酒,向酒窖走去。 我是不是太轻松了?我看着忙碌的客忆和客路有些不好意思。 "客路哥哥的身手很好啊。"客忆突然冒出了一句。 "啊?"我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客忆侧侧头,"推着三十几坛酒回来,气都没喘一下。刚才提着两坛那么重的女儿红,身子不晃,脚步不虚。想想都知道会功夫啦。"他悠闲道。 "是么?"客忆这家伙的脑子真是好啊!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不由觉得自己八成也被这小子研究过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对了,小忆,上次送给你的护身符,你还留着吧?" 客忆有些奇怪,"留着啊,问这个做什么?" "呵呵,我听人说那个好像很灵验,所以提醒你们不要丢了。"瞎掰! 客忆点点头,笑道:"想不到姐姐也信这种鬼神的无稽之说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解释道,"那你放在哪里啊?" "问这个又做什么?"客忆瞅着我。 "这种东西乱放的话,就没有效力了!"我一本正经道。 "枕头底下。"客忆耸耸肩,答道,"不过……我记得客路哥哥好像随身带着。"他想到什么,补充道。 "啊……是么?"突然自己爆料啊! "嗯。"客忆继续搬凳子,"老实说,那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看客路哥哥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是啊是啊。好紧张啊,这小子说话可不可以利索点。 "于是我就问他罗。"客忆搬完椅子,拍拍手道,"猜他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摇摇头。快说吧,少卖关子! 客忆笑了笑,笑容中有种无奈,"他说那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 第一次么?客路……他…… "你想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啊。"客忆狡黠地笑笑。 "什么?"我一下子惊惶起来。他怎么知道我是故意问他的? 客忆叹口气,"不要装傻啦,姐姐,"他双手环胸,不紧不慢,"护身符是你一个月前送的,如果担心我们会扔掉的话,早就该说了,何必等到今天,多此一举。而且,询问我放在哪里,显然是有所意图。我从没提起过护身符一事,你的询问对象自然不是我。客行性格随意,想知道他的事,你会直接问。客随的话,你问,他也会如实回答,不必拐弯抹角。这样就只剩下一人了。再加上,问的时候不在昨天,不在今晚,恰好在你和客路哥哥出去回来之后,那么很明显是想知道客路的事了。再加上我说客路的时候你侧耳倾听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我猜你一定是恰好看到客路身上随身带着那个护身符,所以问起吧。" 准啊!算命的都不如他!"我……"我一时无言以对。 客忆眨眨眼睛,"我好像猜得很准啊。不过姐姐大可不必担心,'人非糙木,孰能无情',你要是对客路哥哥有心,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我不会笑你的啦!" 你现在就在笑好不好!我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煎蛋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干嘛要这么急着解释啊?越描越黑。 客忆突然正经了起来,"姐姐……"他看着我,声音里有些晦涩,"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但客路哥哥的来历决不简单——他在我之前进醉客居,照理说,姐姐应该很了解他,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呢……"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笑了。我早就不担心这回事了,怪人太多了。 "那么……我呢?"他低下头,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小忆?"我察觉他的不对,询问道。 "我出现的那一天,醉客居后面的小巷里出了命案吧。"他说的时候,我有些心虚。为了怕他担心,这件事,我和客路都没有提起过。 "这只是个巧合罢了。"我笑着。 "我身受数刀,还有内伤……这并不是巧合吧。" "你说不定是受害者之一啊?"这也不无可能啊。 "不,不对。"他斩钉截铁,"我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 我愣了愣,不会吧?"你的记忆恢复了?" 客忆摇摇头。 "那就是乱猜罗。"我又笑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些人死于一种一寸宽,两分薄的兵刃……"客忆打断我的话,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还记得你还给我的那个盒子吗?这就是盒子里的东西。"他手中的是一把样子奇特的小刀,"我问过仵作,那兵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他走到门外,捡起一块小石,捏在手心,略微施力,再松手时,石块变成了石粉。 好好……好功夫啊!我虽然不是个行家,这种东西我还是懂的。 "这样的功夫……我不可能只是个遭劫的富家公子吧……"他苦笑了一下。 "这种事不重要吧。"我满不在乎道,"你以前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认识的,是那个总是自以为是,还有点聪明过头的客忆。在醉客居,你只是,并且只会是'客忆'。" 他看着我,那种无助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他。 "没想起来也好,想起来也好。总之,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我双手叉腰,奸笑道,"你注定要在我这里做个小伙计,认命吧!现在去吃早饭,然后干活!" 客忆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人家是在安慰你好不好——虽然措辞不太温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客路哥哥这种高手,会安于在醉客居做个伙计。现在我明白了……"客忆笑着。 "明白什么?"我瞪着他。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来着。 客忆拍干净手里的石粉,道:"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注定要在你这里做个小伙计,他认命了!" 嘁,什么嘛!等于没说! "谢谢你……"他突然轻声道。 "呃?"我看着他,道谢做什么? 客忆笑着,"客路,一定也想说同样的话……" 我知道自己是蛮伟大的,不过你这么说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哎。 "我会记得姐姐说过的话……即使有一天我想起自己是谁……"他吁了口气,"好了,我去吃早饭了!"他快乐地走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尽发生一些古怪的事!还有,我是想说些ròu麻的话感动感动别人,为什么,反而是我被感动了?……人生啊…… 因缘 唉,真是不明白。我这里的帐怎么会这么难算呢?买菜花了三十七两六钱三分,然后…… "老板!" 算盘上的珠子又乱了,又要重新算。饶了我吧。我死盯着那个冷不丁叫了我的混蛋。"干嘛,客行!" 客行笑着,"闲来无事,打马吊吧,老板!三缺一啊!" 下午,店里生意冷清。也难怪这帮子人无聊。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找别人吧!"我整整算盘,继续算。 "这样啊。"客行叹口气,"客路,你听到了。不会没关系啦,玩玩而已嘛!"他走过去,对正在整理桌椅的客路道。 客随和客忆早已坐在桌边等着开局了,看见这般境况,客忆不由也帮腔道:"客路哥哥,不会可以学啊!我真的很手痒啊。" "就是,你就当做好事咧。"客行不由分说将客路拉了过去,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可是……"客路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来,骰子呢?"客行不假理会地开始掷骰子。 唉。这群人哪!摆明了欺负人家嘛! "啊,对了。筹码。"客随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呵呵,早有防备!"客忆拿出一把黄豆,"用这个吧。"他转而狡黠地笑笑,"输的人要负责劈柴一个月噢!" 真是拿这群人没办法!不管了,继续算帐! "啊呀,客路哥哥,不可以这样出牌啦!" "等等,我碰!" "客行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吃的!" "各位,其实,我和了!" ……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打着算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刚才是清一色,所以要翻倍噢!一共是十粒豆子,客路。" 我大义凛然地走过去,站在客路身后。 "唉,汀姐姐要做什么?"客忆一边理牌一边问道。 "还用说吗!"好烂的理牌手法,我叹口气,帮客路理牌,"防止你们欺负弱小!" "我们有吗?"客忆一脸无辜地望向客行。 "没有那么严重啦!"客行轻描淡写,"对吧,客随!" 客随笑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三万。"客行悠然地打出一张牌。 "碰!"我毫不犹豫地道。"四条!" 客忆看了看我,小声地道:"九万。" "杠!"打牌就是需要魄力!"自摸,清一色,杠头开花,碰碰和!不用多说了,给钱!" 大家好像都愣住了。怎么样,想当年,我可是有名的赌场杀手呐!哈哈哈! "姐姐,这是客路哥哥在打牌还是你在打牌啊!"客忆不情愿地将豆子递过来。 哎,对哦。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客路。客路却轻轻笑了一下。 呐,笑什么?我可是在帮你哎! "我早就有想法了!"客行心疼地数着豆子,"老板从以前开始就对客路偏心!" "乱讲!"我不满道。我有吗?天地可鉴,我可是对大家一视同仁的! "没有乱讲啊!"客行一脸的委屈,"对吧,客随!" 客随依然笑着,不做回答。 懒得理你们!"啊,客路,你少摸一张牌!"我立刻伸手替他拿,等等,这是……我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了?"客路不解地看着我。 "呵呵,我们真应该结伴去闯荡江湖,绝对是赌遍天下无敌手!"我拿着那张牌,乐不可支。 客路稍稍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的用意。 "怎么了嘛,姐姐?"客忆忍不住道。 "哼!"我站了起来,"不用怀疑!天和!自摸十三幺!" "啊~不是吧!" "唉,果真是傻人摸大牌!"客行叹道。 "你这是在说谁?"我死盯着客行。 "我什么也没说!"客行立刻装无辜。 算了,不和你计较。看着面前堆起来的黄豆,真是好有成就感哪!"我们要再接再厉啊,客路!"我笑着道。 客路看着我,随即笑了,"嗯。"他转头专心地理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种熟悉的东西,温暖而亲切……那种名叫"纵容"的东西…… "掌柜的!"正在兴头上,冷不丁地有人来。 "哎!"我按下要起身的客路,应道。"你继续玩吧!"偶尔也是要让伙计休息一下的嘛。 "客官要些什么?"我一脸的职业笑容,走过去道。 看起来好文绉绉的大伯啊,还有,看起来比主人还要厉害的下人哪!我看着面前的奇异组合,不由觉得怪怪的。 "先来壶茶吧!"那个下人cao着大嗓门道。 "好。二位先坐吧。"我转身沏茶。 "姑娘,"那位大伯开口,声音柔和而有礼。 "什么事?客官?"我拎着茶壶走过去道。 "你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 为什么问这个?"是啊。" "真是不容易啊。"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酒楼老板是很不容易的事吗?不觉得啊。 "最近江浙一带洪涝成灾,姑娘知道吗?" "不知道。"我慡快地回答。奇怪的人,我应该知道这种事的吗? "姑娘若是遇上灾民会如何?"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没遇上,哪里会知道啊!"我没好气地道。 "无礼!"那个大嗓门的下人冲我吼道。 那个瞬间,我听见打牌的声音停了下来。 哈呀,凶什么?我可是这里的老板,怕你个外人不成? "姑娘,"那大伯阻止了下人的行为,转而柔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灾民,有人跟我提起姑娘你呢。" 唉?我很有名吗? "姑娘赠银的义举流传甚广呢。"那大伯笑得好慈祥啊。 赠银?有这么一档子事吗?啊!对了,那个初次抢劫的大叔!原来是灾民啊!我恍然大悟。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怀,真是可敬可佩……"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有这么伟大吗? "姐姐,过来一下!"客忆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袖。 "怎么了?"我走到一边,小声问。 客忆叹口气,"那两个是官府中人……" "你怎么知道?"这都能看出来,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唉,姐姐,"客忆又叹了口气,"那个大伯带着官印哪!很明显的好不好。" 唉,是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有什么目的,但姐姐还是小心一点的为好。"客忆瞥瞥那两个人,低声道。 "嗯。" "掌柜的。点菜。"那个粗嗓门的下人冷不防地吼道。 "噢。来了……"我刚想过去,却发现客行早就已出现在那张桌边。 "客官您要点什么?"他笑容可掬。 "先来几样时鲜的素菜吧。"那人不屑地道。 "这位小哥,请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户姓江的人家,也是开酒楼的?"那个大伯不再执着于我,开始问起别的事来,但是怎么听起来这么的跟我有关呐? "我们这个小镇,只有这一家酒楼啊。"客忆凑上去道。不知为什么,他来的日子不久,但是却对这个镇上的一切了若指掌。以前是干嘛的?"不知您找的那个江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我知道客忆小心地避讳着,没有说出我也姓江的事。我不自觉地看着那个大伯,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是我一位友人,亡故多年了……唉,我本想来这儿找找,若是寻得他的家眷……" "客官说说那人的名讳,兴许有认识的人。"客忆打断他的追忆,问道。 "江城……" 我不禁走了过去。"您……认识家父?" 那大伯睁大了眼睛,"你是……汀儿?" ……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个在爹娘牌位前上香的大伯。爹的友人?做官的?不是吧…… "呵呵,没想到汀儿这么大了。"他笑得一脸慈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娃娃。" "呃……"我只能笑笑。 "啊,忘了介绍了。我是你石伯伯。"他笑着。 "石头的石?"我傻傻地问,因为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是。"他点点头。 说来也怪。不知为什么,那个粗嗓门的下人从刚才开始就好有礼貌的说。"你和我爹……" 那大伯笑着,"你爹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征西夏,我们同是你外公的麾下。" "外公?"茫然啊~ "你外公曾是朝廷御封的骁骑大将军。你娘可是姓叶,闺名知惠?" "嗯。" "那就错不了了。"那大伯笑得开心,"当年战事结束,你爹虽有封赏,但他生性不喜名利,还是回了这个小镇。我则入朝为官,这一晃也有二十几年啦……"他的语气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沧桑。 我家有这么显赫的背景吗?完全没听爹说过的说……至于爷爷嘛,好像是很反对我爹娘的婚事似的,对于亲家的背景决口不提。我每次一问外公外婆的事,他就破口大骂,当然,是骂我爹…… "老爷子他身体可好?"那大伯问道。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起码三年没有音讯了。 "老爷子的火爆脾气当年我也是领教过的,因我是官府中人,我可没看过他的好脸色,呵呵。" 因为讨厌官家,所以爷爷才反对爹娘的婚事吗?不过,也没什么吧。爹娘还是成了亲。爷爷也待娘不薄,对我也好。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那大伯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其实也没什么……"我抓抓头,要关心现在也太晚了吧。 "江贤弟有你这么个侠义心肠的女儿,九泉之下想必也含笑了。"那大伯叹口气,"只是我忙于官场纠葛,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尽过友人的责任,真是惭愧……" "其实也没什么……"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说话都像写书的人,我背上冷汗直冒。 "汀儿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大伯开口。 打算?继续开店啊。不然要干什么?奇怪的问题。 "石伯伯是问你……可许了人家?"大伯略略有些尴尬问。 "哎?"我愣了,"您不是要告诉我,我们两家是指腹为婚的那种……" "那倒不是。"大伯笑了,"我当年虽有此意,但你爹说这种事还是要依你自己的意思。" 爹真好~感动中~ "石伯伯就是问问你的意思。我那犬儿略读过些书文,武功虽称不上高强,看家护院也是有余了。今年正值弱冠,与你年龄也是相当。你若有心,不如……" 寒!不是吧!这算是哪门子故友?怎么这样!我爹不是说要看我的意思的嘛! "那个,长辈不在,我也不好自己决定……"我尽量有礼道。 "噢。当然当然。我是有些失态了。这还要等老爷子回来……" 等爷爷回来,那就没戏了。看我爹被爷爷骂了多少年,基本属于没有好脸色看就知道…… 那个下人突然对大伯耳语了几句。大伯点点头。"汀儿,这事你就暂且放在心上,等老爷子回来,我再正式登门拜访。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我送您下去吧。"我吁口气,起身送客。 刚到楼下就见张廉领着一队捕快大步进来,大声道:"掌柜的,快上酒菜。这巡逻是要把人饿死不成?" 我不自觉地陪着笑脸。 那个叫石斫的捕快依然是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大伯的时候,突然就变了。他有些惊讶地开口:"爹?" "斫儿?"大伯也有些惊讶。 我当场僵掉。石斫的爹是户部尚书石秉文;大伯有个文武双全,年值弱冠的儿子……不是吧,这种事都有? 于是,本来打算走的石伯伯再一次回到楼上。 "你不是该在谨轩书院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石伯伯的声音里略有恼怒。 石斫站着,无言以对。 哈,我窃喜着递上茶。顺便瞟他一眼,轻叹口气。 他看了看我,一脸的冰冷霜寒。 "没话说?"石伯伯大概是碍着我,没有怎么发飙。 "孩儿只是觉得……"石斫终于开口,"大丈夫不为国家出力,罔生于世……" "什么?!"桌子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发出了可怜的悲鸣。 "石伯伯您别生气,身体要紧。"我立刻上前安慰。幸好不是爷爷,以前他跟爹发飙的时候,桌子椅子通常是粉身碎骨的命。 "你——不读圣贤书,能有何作为?"石伯伯压下怒气,道。 "扎进故纸堆里就能有所作为?"石斫不甘示弱。 眼看暴力要升级,我小心地开口:"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 "不用。又不是什么外人。"石伯伯拉住我,"这个不肖子,你也早晚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这个……其实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啊…… 石斫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石伯伯开口,"这是你江叔叔的女儿,看看你的样子,怎么配得上人家!" 石斫当场愣掉。我也当场愣掉。 这件事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不对,确切说是墨都没有磨! "江叔叔……"石斫回过神来,开口,多了几分气势,"光是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做个无用的官有什么用?像那群迂腐的老头那样递无聊的奏章,陪皇亲国戚吟风赏月?孩儿就是立志要成为江叔叔那样的男人!" 出人意料。石伯伯当场哑掉。我也当场哑掉。我爹……好大的杀伤力…… "你江叔叔……"石伯伯开口,语气微缓。 "不为名利所绊,能挺身而出,身先士卒……您不是经常这样教诲孩儿的吗?"石斫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石伯伯轻叹了口气。 "我爹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打击石斫,"到了最后,也是黄沙盖睑,尸骨不全……石伯伯的苦心,你又知道多少……"我爹要是肯递无聊的奏章,陪皇亲国戚吟风赏月的话,可能也不会有战死的宿命吧。 石伯伯看着我,又轻叹了口气。 是啊……我爹是让人敬佩,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可是,轮到自己的亲人,又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宿命?也许,爷爷也是为了这个和爹不和的吧……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石斫看着我,说道。明明应该是说给石伯伯听的话……看着我说做什么? "随你去吧……"石伯伯摸摸额头,"我老了……年轻人的心思……" …… 好不容易解决这对父子的纠纷,也顺利送走了超不慡的石伯伯。我不由吁了口气。 "你真是江叔叔的女儿?"石斫目送石伯伯离开,转而问我。 "你爹不是告诉你了嘛!"我转身走回店里。 "一点都不像啊……"他小声地嘀咕。 "抱歉破坏了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我皱着眉,没好气地道。 他跟上我,有些拘谨地开口:"我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我当即止步,"要说什么?" 他立刻恢复常态,一脸的不屑。"我小时候是跟我爹提过一定要娶江叔叔的女儿为妻。"他叹口气,"不过看来是不用了。如果我爹说过类似的事,麻烦你就当是没说过。" 娶我?就你?做梦吧!我立刻双手叉腰,"不用客气,你本来就没有那种机会。" 他皱皱眉头,"阿姨的优雅温婉你好像一点都没学到啊。" "不好意思,我娘死得早。若有怨言去对我爷爷讲。"不被爷爷一掌劈死,就算他走运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略有内疚。大概是我娘。干嘛啊!说的时候不用大脑,知道说错了才会反省吗?我可没要求你同情我。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 "你饿了关我……"我硬生生把脏话吞下去。 "你是开店做生意的哎!"他不满。 "不做你的,行不行?"我手叉腰挡住店门。 "我是捕快哎!"他也双手叉腰,大声道。 "我还是骁骑大将军之后咧!"这么吵是不是很没风度? "将军也要让人吃饭啊!" "你到别处去吃嘛!" "镇上只有这一家酒楼啊!" "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 "麻烦让一下。我要吃饭!" "不让!" "……" ……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为什么这么背啊! 嗯!难道当真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我用词好混乱啊!不管了!睡觉睡觉! 思及 坐在店里的一张桌子前,听着媒婆的滔滔不绝,我为什么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咧?媒婆也不是很难看,还和我很熟来着……可是,为什么呢? "汀儿啊,你也是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你看看人家尚书公子:年轻有为……" 只是捕快而已,每月的饷钱大概还不如我的收入吧。 "……家世显赫……" 我爷爷讨厌当官的,万一升级暴力怎么办? "……文武双全……" 我也认识字啊。书要读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这儿一向太平,功夫什么的有什么用?而且我店里,唉…… "……又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拜托。你看看我这儿的伙计,哪个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我都审美疲劳了好不好? "……你也要个人来照顾,总不能一辈子做这抛头露面的营生。" 我已经习惯啦。也做了四分之一辈子了……以上观点均不成立,最近的媒婆水平真是不怎么样。麻烦说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好不好? 媒婆喝口茶,打起了扇子。 不是真的吧。十月的天,打什么扇子?不冷吗? "总之,老爷子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尚书大人也是一番好心。我们做女人的总要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打算……说真的,石公子真的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你若嫁了他,定受不了半点委屈。你这孩子,苦也吃得不少了……" 太多莫名的思绪一下子在脑海里纠缠。是啊……像娘那样找个爹那样的男子托付终身,的确是每个女孩的最终归宿。我也过了懵懂怀春的年纪,说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我自己都会笑。的确,这样其实也蛮好的……如果那个人不是石斫,就更好了…… "那石斫……石公子的意思呢?"我开口问道。 "呃……"媒婆一下子哑口,"那个,反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石公子总是听他爹的。" 我就知道。"那就等他先答应吧。强扭的瓜不甜。" "……"媒婆不再多言,寒暄几句之后就走了。 我吁口气,倒上一杯茶,缓缓啜着。 "汀姐姐~"客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坐到了我旁边。 "干……干嘛?"我差点把茶呛出来。 "你不要嫁人啦~人家舍不得你~"他挽着我的手臂,央求。 我立刻在他头上狠狠敲一下,"少来!" "哇!"他捂着头,哀怨地看着我,"姐姐怎么这样,我已经脑子有病了,你还那么用力打我的头!" "说不定打打就好啦!"我再补上几下。 "姐姐。"他闪到另一张椅子上,"我跟你说真的啦!" "舍不得我?"是不是真的啊。有点感动噢。 他的眼神中闪过莫名的严肃。"我知道,那个叫石斫的,即使不喜欢姐姐,只要一成亲,也会对姐姐很好,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只是……对于姐姐来说,这样就够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岔开话题。 "看就知道啦。姐姐这样的,谁会……" 后面是一顿为了及早治愈他的头伤的敲打。 我满意地离开坐位,悠闲地踱出去。 "姐姐,好过分噢~~" 客忆的长音在背后震荡,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不理他,快走快走。 天气真好,逛一圈再回去好了。正这么想着,迎面就看到石斫。我当即低头,没看见没看见。 "江汀。" 我僵硬地抬头,"石爷,天气真好啊,巡逻啊?"我换上笑脸,一脸谄媚。 "干嘛低头走路?地上有银子吗?"他皱着眉。 拜托。再帅的帅哥,皱着眉都是要大打折扣的好不好。想我们客路,虽然人是酷,但是从来不皱眉的。会长皱纹呐。唉……他皱不皱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还是,你掉了东西?"他继续道。口气里倒是有几分诚恳。 其实,若说要嫁。他也还不错啦。我又不是傻子,周围路过的女孩子投过来的炽热目光连我这受波及的都要融化了。 "你发什么呆?"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 爱护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我决定立刻开口胡诌些什么,好让他不至于长皱纹。不然有一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找我麻烦就糟了。"阳光……好刺眼。" 他抬头。突然笑了。"你很奇怪哎。"他指指天空。 哎?哪里来的云?刚才不是还很晴朗的吗? "啊,要下雨。我回去收衣服。"我立刻改口。 他又笑了,笑了好久。"随你。"他继续走他的路,"怪人。" 我看着那片云悠悠闲闲地移开。耍我啊?云很了不起吗?真是的,连天都跟我过不去。回家回家! …… 我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掌柜的,你没事吧?"客行一脸担忧,"这是你今天叹的第五十七口气了。要不要找温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客行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待嫁女儿心……" 我不叹气了。改成死盯着他。 他立刻装无辜地走开。 "小汀,若是这婚事让你这么烦恼,就推了吧。"客随走过来,关切道。 我挤出一个笑容。唉,什么婚事啊,根本八字没有一撇……只是,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不知为什么,现在越想越觉得媒婆说得乱有道理一把……天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总不能一直拖着吧……唉…… 客随冲着我轻轻一笑,"傻丫头。"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被这样摸摸头,其实很舒服啊。我不由笑了。 "啊——"客忆的长音,"男女授受不清,客随你干嘛呀——" 我愣住。是哦……我僵硬地看着客随。 他依然是一脸温柔的笑,"中原有这样的规矩?我不太知道呢!" 也是,他是西夏人嘛。 客忆当即无言,一双眸子却直直地看着客随。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我看着气氛有些凝固,"那个,我饿了,可不可以吃饭?"为什么气氛没有好转呐? "江老板!"一群捕快正合时宜地走进来。 "张爷。您来啦!"我立刻抽身上去服务。"您要些什么?" "先来壶酒。"张廉开口,一脸笑意。 "大哥。找不到石斫哎!"一个捕快进来,开口。 "那就别找了!"张廉甩甩手,"每次他在我都紧张得要死,连酒都不能好好喝。" "也真是的。他那么个公子哥,不在家里享福,跑来这穷乡僻壤做捕快。" "什么时候他升官走了就好了。" "为什么不是降职?" "捕快还有什么降职啊?" 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啊。算了,我也差不多。 "听说他上次招惹了齐大哥。" "不是吧……也好,那就交给齐大哥了。" "哎,毕竟同事一场……" "你傻啦。惹上齐大哥,你还要不要命了?" "你们说会不会齐大哥是今天动手?" "是就好了。嘿嘿。" 我叹了今天第五十九口气。都说了他那种类型不能到这里来混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啧,我真是善良…… "对不住噢,张爷,我还有些事,得出去一下。"我转头,"客忆,过来招呼着,别怠慢了大爷。" 说完,我陪笑离开。小齐的话,应该是后面的山冈吧…… …… 我刚踏上一步,几个黑衣人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要命的就快滚!"锐利的钢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寒的光。 唉。果然……真是没有创意。 "嗯……"我叹了今天的第六十口气,"我找小齐。" 众人一愣,"好大的胆子,大哥的名字你也敢……" 呼喝声还没停,一个声音便静静传来。"汀姑娘,怎么突然找起我来了。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啊。"小齐缓缓踱来,一脸笑意。 我不由也笑了,"那个叫石斫的,是在这儿吧。" 小齐看着我。"为他而来?" "算是吧。" "汀姑娘……"小齐示意手下退下,"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为了个小捕快伤了和气。" 我也不想啊。可他就是和我扯得上那么一点点关系,这是我爹交友不慎,我也没办法。"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我笑着开口。 小齐低头仿佛在思忖,每每他认真的时候,那种吊儿郎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看在那时他是为你出头,我还有卑鄙十倍方法。" 那倒是。栽赃嫁祸,陷害忠良,小齐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他只不过是找了帮弟兄,虽不知他到底想怎么样,但是比起身败名裂,现在的情况对于石斫和石伯伯来说,的确好上一百倍。 "汀姑娘。我也是混口饭吃……"小齐依旧认真道,"他那样的人,迟早会对我不利。" 这也没说错。可是…… "不能破例一下?了不起,下次你的兄弟到我的酒店里吃东西,我不收你钱啊。"我走过去,试着利诱。 "他是你什么人?"小齐皱眉。 单方定的准丈夫人选。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普通朋友。"应该是吧。 "就这样,你就跑到我的地界来要人?"小齐有些惊讶。 耐性全无了!我清清嗓子。"小齐,你可要知道。当时他若不站出来替我解围,那件事可不是你这帮弟兄道个歉就算了的。你不谢谢他还为难他,是不是有些……"和颜悦色你不喜欢,非要人家威胁。 小齐果然面露难色。 "下次做事干净点。害我的人的时候,要封着消息,不让我知道才好啊。"我笑着。 小齐的脸色变了。"好吧。也难为汀姑娘亲自走一趟,也是给我齐轩面子了。人你带走。但请汀姑娘记住,不要再有下次了。" "同样的话,记得用来教育你的手下。"我吁口气,道。 "走!"小齐愤然转身,领着一干手下离开。 我冲他的背影挥挥手。笑着继续走,找那个费了我这么多宝贵语言的家伙。 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大坑啊~~我看着自己失重地掉下去,连惊叫都忘了。 痛痛痛痛痛…… "你……怎么在这儿?" 好熟的声音。我抬头,石斫?我就知道……又是陷阱?拜托,小齐,你有点创意好不好? "我是来做饭前散步的啊……嘶……怎么有个大坑?"我揉着屁股,哀怨道。 "你有没有看见一群黑衣人?你没事吧?"他有些紧张地道。 "什么黑衣人啊?"我眨着眼睛。 他思忖了一会儿,又改口问道:"摔伤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刚站起来,立刻感觉到脚踝刺骨的痛,果然,太久不运动,扭到脚了,"好像又有……" 他皱起眉头。 又皱眉头?不要啦。提前衰老啦。 "你怎么在这儿?"我开口。 他微微红了脸,闭口不语。也是,被人暗算掉下大坑是挺糗的。 "你不会也是散步掉下来的吧?"我扶着坑壁,艰难地迈步,"不说了,想办法出去咧。"看他的样子,大概是没有练过传说中的轻功。 "我先托你上去。"他开口。 "不要啦。我先托你上去。我要是先上去,怎么可能拉得动你。我脚好像扭了,也不能去搬救兵……"我无奈道。 "可是……"他看着我。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提议,只好默默采纳。 …… 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脱困。我揉揉摔痛的屁股,扭痛的脚踝,踩痛的肩膀……好痛噢~亏了~ "你还好吧?"他一脸的关切。 "我好饿。"我有气无力道。 他不禁笑了,笑里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走吧。"他笑道。 拜托,我痛得不能动啊! "我背你。"他伸手,就那样没防备地笑着。 "我很重的。"我看着他。 "比我重?" "那倒不会。"我又揉揉肩膀。 "我不欠人的。"他放低身子。 也好。算是报答我好了。 他轻轻松松地背起我,好像我真的不重似的。难道我真的不重?说起来,除了小时候爹背过我,我就没有让其他人背过了……还是蛮舒服的嘛…… "是回家还是去看大夫?"他开口。 "回家。"我的肚子好饿啊,好像叫起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稳稳地迈步走着。 我突然想起了爹爹,想起他背着我的时候,一起开心念着的儿歌,"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 "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菊花。"他和着,声音里透着笑意。 "你也会啊。"我不由也笑了。 "江叔叔教的啊。"他依旧笑着,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天涯路,系天涯,晓来思及欲还家。欲还家,东篱下,醉倚南山弄菊花。"他又开始念,声音暖暖的。脚步起落,还挺有节奏的嘛。 我不由也笑了。"你这么崇拜我爹啊?连儿歌都记得这么牢。" 他沉默了一会儿,"嗯。"这样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不再开口。 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耳朵都红了。 "喂,你不是喜欢我爹吧?我爹可没有断袖之癖哦。"我开口,笑着提醒。 "你!胡说什么?!"他努力想转头来辩驳。 "看着路,看着路啊!"我伸手摆正他的头,"快点啊,我会饿死的!" 他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我知道,他的眉一定又皱起来了。真是的,不要啦,会有皱纹的…… 流水•落花 忽然觉得早晨竟是如此闲适。微凉的晨阳,就着刚出炉的豆浆的香味,看着搬凳子的客忆,擦桌子的客路,摆筷子的客随——真是让人有种想吟诗的冲动哪! "掌柜的。我去开门咯。"客行熟练地将抹布往肩上一甩,跑去开店门。 真是不明白。客行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有些相信他让我叫他"行"的原因了。他真的很行哎!做饭烧菜fèng补刺绣砍柴挑水吟诗作对马吊牌九吹牛撒谎看相算卦……唉,有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看,连做个伙计都这么有模有样的。跟什么都不会的客忆形成鲜明对比啊! "掌柜的。"正想着,他一脸谄媚地过来,"我去送豆浆了。" "不用!"我也笑,"客路,去送豆浆。" 客路走过来,"去哪?" "花月春风楼。" 客路的脸色微窘。 我不是故意害你啦。可是你是我店里唯一一个去那里送豆浆能够在午时之前回来的嘛。 也不想想,客随会被姑娘们拉着讨教琴艺,不到晚上她们开业决不放回来。客忆年纪还小,不适合去那种烟花之地。但不是我说什么,若是我让客忆去,他恐怕也会很开心。他年纪不大,在这方面却老道的很。至于客行,他会很热心地和姑娘们玩,然后顺便吃个中饭,有时连晚饭也在那里解决。月姨知道他们是我店里的人,也不收钱。姑娘们见了如此美色,更是兴致高昂。唉,红颜祸水。当然,客路不是不被缠着,只是他会想办法脱身,不似另几个人,乐得消受。唉,对不起,客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最近不知怎么的,人人夸我这里的豆浆好喝,连月姨也赞不绝口,弄得我要天天送豆浆去。我的脚伤还没好,否则,我也不忍心让你去那里受罪啊……唉…… "嗯。我走了。"客路拿起一边已经装好的豆浆,转身出门。 唉……这么好的人…… "啧,掌柜的真是偏心。有这种好差事就给了客路。"客行一脸委屈。 哼,不理你。我端起一碗豆浆,喝一口,"为什么会这么好喝呢?" 客行听了我的自言自语,不由笑了。他咬一口包子,"掌柜的,这豆浆可不一般啊。"他也拿起一碗,大灌一口,"如此的细滑醇香,选豆时的耐性,洗豆时的腕力,浸豆时的细致,煮浆时的火候,可是缺一不可,更不用说这磨豆时的几分内力……啧啧,真是好福气,皇帝老子都不一定能喝到这种下了大功夫的豆浆。"他感激地再大灌一口。 有没有那么神啊?做个豆浆罢了,搞得跟什么似的。……说起来,自从客路来了以后,豆浆都是他做的。内力?是不是真的啊? "小汀啊!" 我险些将嘴里的豆浆喷出来。不行,是极品的豆浆,喷出来太可惜,咽下去咽下去。 抬头。媒婆一脸慈祥的微笑。"哎呦,不急不急。看你这孩子。"她在我身边坐下,"我是来跟你说说石公子的事的……" 我的妈呀!饶了我吧。现在天刚亮你就来,你不累噢! 客行一边坏笑,一边找张就近的凳子坐下,一手包子,一手豆浆地看好戏。 "……那石公子……" 我百无聊赖地一抬头,就看见石斫迈步进来。呃,天意…… "哎,石捕快,来吃早饭啊?来来来,这边坐!"客行立刻迎上去,还很知趣地腾出好位置。 "呦,石公子来得正好。其实呢……"这样一来,媒婆更起劲了。 石斫看了我一眼,又不自然地撇过脸去。如此场面,我只好低头喝豆浆。 突然,媒婆一下子没了声音。 噢,发生了什么?我抬头,瞬间连呼吸都凝滞。美美美……美女啊! 是怎样的人间仙境才能育出这样的绝色?看看那皮肤,那头发,那身段!我都要流口水了!稳住稳住。这样的美女,不上去搭讪太亏了。 "姑娘吃早饭啊?里边请!"我立刻站起来,顾不上脚上的疼痛,过去道。 "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感觉有点像客路?这么近看,更美了。哇,眼睛好漂亮,像是黑珍珠似的,睫毛好长,嘴唇也漂亮,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她转头看我一眼,不解地眨眨眼睛。 哇,不行了,要晕了!我是女人,真是太好了!否则这么个看法,还不被当成色狼啊!哇哈哈,赶快乘时机有利,再占个便宜。 我轻轻搀着她的手,"姑娘,这边请。"好滑的皮肤噢~ "小心!"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一股力量硬将我拉离了美人身畔。 我转头。是客行。"你干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骂他坏了我好事。他却对那美女道:"解药。" 美女怔了怔。"你……"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情绪,"你在这儿。" "解药。"客行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 美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随即递上了一个瓷瓶。 客行接过,"快点吃下去。"他递给我。 哎?为什么?突然要我吃什么?解药? "你中毒了,呆子!"他不满地开口,随即打开瓷瓶的封口,硬塞进我手里。 中毒?我实在是不明白。然而,我很快就明白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脱力,往下倒去。扶着我的是石斫。 美女瞟了我一眼。"若是她没有中毒,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避开我?" 好苦。解药。 "是。"客行收起一脸的戏谑,出人意料地严肃道。 美女笑了一下。当真是沉鱼落雁啊……都中毒了,怎么还在想这个,我难道真的是个男的不成? "我没事了。石……公子。"我吁口气。觉得不像刚才那样无力。 石斫的手却不曾放开。"你身上还有伤。"为什么觉得他好像隐隐有怒气?美女当前,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我只好看看四周,气氛好像挺紧张的。客忆,客随都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呃。大家怎么不招呼客人?"我小心地开口。 众人齐齐将视线投向我。 客随看着我笑了,客忆摸着额头叹气,客行一脸惊愕。 "她刚才对你下毒哎。你还要招呼客人?"客行大声道。 有吗?我看着他一脸可怕的表情。"是我先……"非礼?不是,是动手动脚?怎么说呢? "我叫秦素。吞并六国的秦,素不相识的素。刚才多有得罪,姑娘海涵。"那美女看了客行一眼,开口对我说道。不是我说什么,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什么诚意。不过,秦素?真是个好名字。 "没关系。"我笑笑,"秦姑娘坐吧。" 秦素也不客气。找了张桌子坐下。 "姑娘是这儿的老板?"她开口问我。 "是啊。"好像身体还有些麻。什么毒啊?无臭无色,这么厉害。 "我要住店。" 我张大嘴看着那个美女。住店? "我这儿是酒楼,不是客栈。秦姑娘要住店的话,街口有一家客栈……" "我要住这儿。"秦素一脸的冰冷霜寒。 "你不要无理取闹。"客行大声喝制。 秦素抬头看他,随即露出一个艳如桃花的笑容,略带着狡黠,"好啊,我不住这儿。我去客栈。不过,你救得了这儿的老板,那儿的我就不保证了。" "你……"客行不由皱起了眉头。 厉害。威胁呐!她不是对客行有意思吧?嗯,好像蛮有趣的。俊男美女,这戏码我喜欢。 "其实,小店楼上还有几间空屋,姑娘要是不介意,就住下吧。"我笑着开口。 众人的视线又一次集中在了我身上。 "谢谢你。"秦素抬头,冲我笑笑。美人啊~以后可以天天看见。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中点毒算什么?何况客行在,又不会出事!我已经看腻帅哥了,来个美女换换口味咯! …… 我正站在柜台里偷着乐,客路走了进来。 "回来啦。"我笑道。不过,已经午时了哎。今天遇上什么麻烦了。 客路点点头,一脸的余悸未消。 呃……那个……胭脂……沾在脸上了……衣服也……花月春风楼的姑娘们是恶狼吗?我错了,原谅我吧,客路。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手指触上了他的脸颊。 客路愣了一下,轻轻退开。 我当即也愣了。手就僵在那里。我竟然摸他的脸?天哪!我是不是跟花月春风楼的……不行,镇定镇定!"你脸上有胭脂。"我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烧起来,随意道。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 反正都摸过了。吃豆腐就吃到底吧!我笑着伸手,"不是那里啦。"哇,好好的皮肤,是不是男生啊? 这一次,他没有退开,只是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看起来好温顺呢,和刚见到他时的那种冷酷和孤傲完全不同。嘿嘿,今天占了两个美人的便宜,真开心,赚到! "好了。"我收回手。 "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 "唉,下次我还是让客行去吧。要不然你……"我决定作弄他,便一边叹气一边道。 他刚恢复的脸立刻又红了,他低下头,继续擦着自己的脸。 呵呵。我是不是太坏了? "掌柜的,我有话对你说。"客行突然走了过来,打破我的反省。 "什么?"我抬头看他,哟,难得的一脸严肃嘛。 "这里说不太方便。"客行叹口气。 搞什么?"哎,你体谅一下我余毒未消,还有脚伤在身,行动不便好不好,有什么这里说就好了啦。"神神秘秘的。啧……难不成想报复我留秦素住下? 他笑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直到他说完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被这样轻易抱起来。当时,我竟然惊讶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难难难道,我今天调戏了两个美人,现在遭报应了?我瞪大眼睛看着客行。 "我们到一边聊聊。"他冲我没安好心地笑。 "我……"我不想跟你聊了!可是我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迈步了。我是不是真的很轻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一副不费力的样子。——这种时候我想这个干什么? 我回头,客路不解地看着我。不要误会啊……我其实……接着,我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石斫,他的眼神简直复杂奇怪到了极点。我的老天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 …… 不是真的吧!我眨眨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客行一脸严肃。"我说:拜托你假装我的恋人。" 我立刻笑了,"哈哈哈,开玩笑!"我转身便走。 "我是说真的!"客行拉住我。 "因为秦素?"我回头看着他。 他用力地点头。"她已经狂追我九省十三县了!所以,除了让她死心,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这男人该不是疯了吧,放着这么个美女不要。"那你也实际一点啊。"我叹口气,"看看我,再看看秦素。你和我是一对,谁信啊!不如我叫月姨介绍个姑娘给你?" 他却笑了。"你那么妄自菲薄做什么?秦素不是傻子,那种青楼姑娘,她一眼就看出是在做戏了。" "我演技很好吗?"我瞟他一眼。 "不是……只是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秦素应该会相信。" 总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忧伤,我的错觉吗?还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哎,我是个姑娘家哎,这种事……"我皱起了眉头。 "你担心和石斫的婚事。"客行挑挑眉毛。 "那倒没有。"我瞪他一眼,可是我也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那不是正好。我摆脱了秦素,你摆脱了石斫。就算你不想摆脱石斫,不是也可以趁此机会试试他对你的心意嘛。两全其美。万一你想嫁给石斫,到时我就说,是我单相思,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爱上另一个姑娘了。怎么样,完美吧!"客行自信满满地道。 听起来是挺完美的。可是…… "掌柜的,你不要这样啦。只是做戏而已嘛!只要秦素走了,一切照旧!"客行又道。 "万一她不走呢?"陪你演一辈子啊? 客行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不会……她不会不走的……"他心事重重地开口。 "我是说万一!"我提醒他。 "那我就娶你啊!"他正经道。 "哈!我走了!"我立刻转身。 他几步上来,"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干嘛生气咧!"他立刻笑了出来,"好不好嘛,掌柜的~" 怎么这样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演个戏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想那时无聊,我还去月姨那里扮姑娘凑人数咧!但是…… "秦素不会由爱生恨,对我痛下杀手吧?"我小小声地问道。今天我可是九死一生啊。 客行当即笑了,"这你可以放心,她绝对不会对你下手。这点我有把握。" 这么了解她? "我看还是……"不保险,还是算了。 "咳咳,掌柜的……"客行走上来,一手撑着我身后的墙。 "干嘛?"看着他不断欺近的脸,我咽咽口水,道。 "我今天究竟是为了救谁才暴露身份的啊?为什么那个人连一点点知恩图报的道理都不懂呢?"他一脸的奸笑。 为什么这种人连奸笑都那么帅?为什么这种时候我想的是这种事?"呃……知道啦!我答应了还不行嘛!"我一边无奈地道,一边努力推开他。 "这才对嘛……汀儿~"他立刻换上风月无边的笑脸,外加腻死人的嗓音。 鸡皮疙瘩啊。我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啊!少儿不宜!"客忆的声音。 我转头,客忆拿着个鸡腿,一脸古怪的笑。我立刻研究了一下我和客行保持的姿势…… "小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努力推开客行,解释。 然而我就那样顺势地被客行抱在了怀里。 "小忆,就是你想的那样。"客行的声音在头顶,戏谑而愉悦。他又轻声笑道,"汀儿,救命之恩很大的。" 脸好烫,心跳的好快,呼吸也不顺……我觉得自己亏大了,真是不应该答应他。唉,世上欠人情最惨了! 我转头对客忆强笑一下。 客忆咬着鸡腿,眸子闪亮,"那就不打扰了。"他笑着,又看了看客行,"客行哥哥,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讲义气,我一定会照着我想的那样去告诉大家的。放心吧!" "不枉我做那么多好吃的给你,交给你了。"客行坏坏笑着。 两人贼笑着互相告别。 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上当了。我抬头看着客行。为什么这样的帅哥这么贼啊?秦素好可怜噢……好奇怪噢。竟然会喜欢这种人。难道是:男不坏女不爱?不会吧? 客行低头看着我,笑得明澈无邪。 也不是很坏啊?究竟是看上他哪点?可是,为了甩掉自己不喜欢的女生真是什么贱招都想得出来,当真是无情啊……是不是那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我想那么多干嘛?管什么流水落花,总之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啦……一定是报应,反省,调戏美人是不可取的…… 唉…… 不可求 花月春风楼的早晨,慵懒而温馨。唉,毕竟是做夜里生意的嘛。但是,为什么…… "小汀,今天为什么不是随公子来啊?"小竹一脸媚笑地问我,精神好得出奇。 "对啊,对啊。还有行哥哥也好久不来了。"小湘蹙着柳眉娇嗔道。 一边本来懒洋洋地小玖凑上来,"奴家还是喜欢小路。"她双颊泛红,娇笑道。 "是啊。人家也是~小玖不要跟人家抢啦~" "小路真的好可爱~" "是啊,是啊。" 我有些抽筋地看着这群姑娘。现在是温婉可人,见着我的伙计时,当真是如狼似虎啊!还有:随公子,行哥哥,小路。真是一听就明白的地位差别啊! "小汀姐姐~" 哇,好苏好苏,简直媲美秦素的毒药啊! "你下次让小路来嘛~"一群姑娘凑上来,娇嗔。 "还来?他要是再来还不让你们啃得骨头都不剩啊。"月姨挑帘出来,娇喝,"你们这群死丫头,什么时候都变成倒贴的主儿了?" "哪有啊~" 姑娘们笑成一团。 "汀汀啊,你可别再让你那几个伙计来了。"月姨也笑着,"看看我这些姑奶奶们,都搞得跟思春的大姑娘似的。再这样下去,我这生意就不做了,统统得喝西北风去!" 姑娘们依旧笑个不停。 "小汀,你可别听妈妈胡说。下次还要让他们来啊。我们姐妹就指着这个过日子哪~"红牌的洛儿笑着道。 "洛儿姐姐~" "这群死丫头。真真不要脸!我这妈妈都犯羞!"月姨笑着推搡她们,"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姑娘们嬉笑着走开。 我叹了口气,想想也蛮好笑的。 "汀汀啊,笑什么?"月姨走到我身边,依旧是那娇嗲的嗓音,职业习惯?"莫不是尚书公子的婚事?" 我的笑当即僵住。怎么人人都知道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事? 月姨又笑,"看看你,害什么羞啊?女大当婚,又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这个啦,月姨。"我无奈啊…… "你不喜欢他?" "算不上讨厌。" 月姨轻轻皱眉,"这种事可糙率不得。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就不要答应。" "嗯。"不愧是月姨,样样事都先为我想。 "家世人品算什么?若心有不甘,日后还是觉得委屈。"月姨轻叹口气,自语似地道。 "知道啦,月姨。再叹气就老了噢。"我摸摸她的脸。 "死丫头,连你也……"月姨当即笑起来。 "好啦,我回去了。"我回头做个鬼脸,"多喝豆浆吧,养颜噢!" 背后银铃般的笑声不停。我也笑着走了出去。接着我便看到了石斫。 唉。我冲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花月春风楼。"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他真的很喜欢皱眉哎。 "送豆浆啊。"我不以为然地走。 "你的伤好了?"他走在我身边,问道。 "嗯。"嘶,十月末的天气,好冷啊…… "你穿的太少了吧。" 哎?我抬头看看他。你穿的也不多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店里的伙计都是穿单衣,不冷吗?搞得我也季节反常。 "……怎么了?"他有些不慡地问。 "没有。"我用力摇头,"石爷这是去干嘛?"干嘛跟着我走? "我有名字……"他不满地低声抱怨,"去吃早饭。"理直气壮。 "衙门里不管早饭吗?"我不由笑了。 "我又不是不给钱。"他侧开头。 "哎?石爷是去我店里啊?"我作恍然大悟状。 "我有名字。"他突然停下步子,严肃道,"为什么你……" "石斫?"我笑笑,"知道了,知道了。" 他反而愣一下。随即有些生气地继续走。 ——家世人品算什么?若心有不甘,日后还是觉得委屈。——突然想起月姨的话。心有不甘?我?如果是我的话,会吗?月姨毕竟爱过,才会那样说吧。那么,没有爱过的我呢? "你……" 他转头,"什么?" 我叹口气,"……没什么。" 他也不再多问。 这样沉默着,直到醉客居的门口。 "汀儿。"客行立刻冲上来,一把扶住我,"你伤还没好,做什么亲自去送豆浆,这种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嘛。" "噢。"我还不太适应,只好僵硬地点点头。 "要不要我抱你上楼休息?"客行笑着,让我浑身发凉。 "不用了。我还要算帐呢。"我尽量配合道。 "你小心身体啊。我会心疼。"客行皱眉,道。 "知道了~"恶心他一下好了,不是想演戏吗?我就拿出真功夫! 这下微笑可真是有效。客行当即就愣住,一边抽着眉毛一边道:"知道就好~" 哈哈。"快进去啊。外面好冷。"我推推客行。 "噢。好。"这次换客行不适应了。 这样恶恶心心,亲亲密密地走进店里。我笑着凑近客行,小小声道:"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同样笑着低下头小声道:"不会。好演技啊,汀儿~" "过奖过奖~" "客气客气~" 唉,可怜我这背上的凉意,暂时是消不下去了吧…… …… 我这店里的伙计都是瞎子吗?真是搞不懂他们!秦素这样的绝色,我是个女人都移不开眼,这群男人怎么都一副漠然的样子?客行也就算了,其他人怎么……审美品味不同吗?这样的美人哎,人生在世,有几次机会可以见到?看看那些来店里的客人,眼睛都直了,你们真是…… "姑娘。"秦素突然走了过来。 多好听的声音,简直媲美山谷流泉……她主动跟我说话哎!"秦姑娘叫我小汀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你喜欢他?"秦素伸手指着一边的客行。 我手里的笔当即落地。好直白啊。 "呃……嗯。"救命之恩那么大吗? "他也喜欢你?" 她的眼睛如此清澈,宛如水晶,眼神里却透着漠视一切的狂傲,冷若冰雪。呵呵,难怪别人要说,水晶是千年的冰了。只是,为何她问起这些,却不气不恼呢? "这个……"我该怎么答才好。 "是。" 客行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抬头看看他,又看看秦素。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过退也没有用吧。天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下毒。 "真的?"秦素的问,听不出一丝悲喜。 "当然。"客行的答,一样没有感情。 秦素竟然笑了。"有多深?"她笑问,艳如桃李。 客行真是瞎子不成?这样的美女哎……唉…… "你呢?"客行反问。 秦素垂下眼睫,又转头看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看,我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当时绝对笑得僵硬得要命。 "比她深。"秦素移开视线,道。 这也看得出来? 客行笑了。"不打紧。"他转头看我,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东西。 秦素抬眸,"我懂了。" 懂了?懂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啦!我这样算不算害人?会不会遭报应啊? "秦姑娘……"干脆坦白吧。不然一辈子不安心。 "……"秦素冲着我笑笑,"姑娘今年几岁?" 呃?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十八。" "我十七。"秦素颔首,"今后我就唤你小汀姐姐,可好?" 呃?姐姐? "嗯。……好。" "今后姐姐若有事,便知会一声,秦素必当尽力。"她的话里,透着让人讶异的诚恳。 为什么她完全不介意,还会说这种话?她不是很喜欢客行嘛,还狂追几省什么的。这算是什么意思? 客行皱皱眉头。"你……" 秦素笑着,一无杂念。"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你要护着的人,我也会护着。我不会强求,你大可放心。" 心好像突然震了一下。天哪!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用情的人?这是千年的冰:高傲,明洁,不染俗尘。我是女人都心动。客行,你绝对是瞎子加白痴! 客行的脸色变了。果然也是被感动了吧。这样的好姑娘。不然你考虑一下,我这就解释清楚? "何苦……"他开口。 秦素轻轻皱起了眉头,"何苦?"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什么意思?" 呃……她听不懂吗?客行的话很好理解啊。竟然不懂这种人情世故……难道……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千年冰雪化成的仙子? 客行不再看她,转身对我道:"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啊?为什么?呃……我已经是第二次被这样不由分说地抱起来了哎……唉……你不是说"扶"我上楼休息嘛,言行不一啊。 秦素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抬头看看客行,他微皱着眉,眼神复杂而又深邃。这么急着找理由离开,难道…… "客行……"我笑着,小小声地开口。 "嗯?"他依然看着前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喜欢秦素吧。" 他的步子当即停止,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讶异。 果然。原来你不是瞎子加白痴啊。我错怪你了。 "什……什么?" 幸好离他近,不然还真看不出他脸红。 "没什么。"这样噢,这样噢,这样噢,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啊!再笑我松手了!"他也笑了起来。 "啊,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松手啊!"被这样摔,肯定会很痛的,我立刻伸手抱着他。 "你明明还在笑!"他故意脱了一下手,一脸又气又恼的笑意。 "啊——笑笑犯法啊?我又不是笑你!" "还顶嘴!" 这算不算是打情骂俏?哈哈…… "好了,到我房门口了,你要松手就松手吧!"我忍住笑,道。 他也收起了笑意,手却没有松开。 "汀儿……"他开口,眼神还是在别处。 "干嘛?行哥哥~"我学着花月春风楼里的姑娘,嗲声道。 他没有笑,只是一脸落寞地看着我,"……我……配得上她么?" 原来,喜欢是这么麻烦的事……的确,像秦素那样的女子,恐怕没有几个男人敢动非分之想。难道是介意这个,所以才要我演戏?是不是有点傻啊? "有多深?"我眨眨眼睛,用秦素的话反问他。 他笑了,果然。他松开手,让我双脚着地。"比你深。"他笑着道,带着惯有的戏谑。 "唉。我被抛弃了……"我哀叹,"放心,我也不会强求……" "没有的事。"他欺近我,一脸坏笑,"我可是情深意重,决不会移情别恋的,汀儿~" "咦?为什么?"这次换我惊讶,"你不是……" "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强求。这是我们家家训。"他不恭地说着,让人猜不透话里的真假。 得不到?两情相悦为什么得不到? "不懂?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明白了。"他依旧笑着。 "怎么这么说啊~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吗?行哥哥~"猜不透的东西就不猜,这是我的家训。 "我真是好高兴啊,汀儿~" "咳咳……" 有人刻意地咳了两声。 媒婆?不是吧?也好,干脆解决了那件事。 "你是这里的伙计吧!"她走上来,瞪着客行,"真是不规矩。" 哎。她为什么连石斫也拖上来啊? "来来,小汀啊,你和石公子聊聊。"媒婆开心地把石斫推过来。 又来? 石斫依然皱着眉,刻意地不看我。 "李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和汀儿情投意合,你做什么棒打鸳鸯?"客行笑着抱怨。 "鸳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媒婆差点跳起来,"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 "哎呦,李妈妈这话说的。"客行依然是一脸的笑。原来他的笑可以这样深,深不见底。 "人家石公子是堂堂尚书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材。这石江两家又是世交,和我们小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劝你就别掺和了。"媒婆一脸不屑,"你说是不是,石公子?" 石斫看了我一眼,依旧沉默着。 "这跟石公子有什么关系?是吧,汀儿?"客行立刻开口。 "嗯……"该怎么做才好呢? "哎呦,小汀啊,你这是怎么了?"媒婆立刻拉着我,"这小子来路不正,又是穷鬼一个,怎么比得起尚书公子。你不是傻了吧?"她小声道,但却人人都能听到。 "我……"这世上,人人都是势利的,我,不也一样吗? "一派胡言!" 秦素! 秦素走过来,满身的杀气。她瞥了一眼石斫,又盯着媒婆道:"哼。尚书公子?"她笑了,"南宫世家富可敌国,统御江湖黑白两道,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小尚书?" 哎?什么意思?南宫世家?有关系吗? 客行的脸色有些古怪。 "你说什么呢?"媒婆不明就里地大声道。 也是,就算是我们这种不管江湖事的无名小镇,也听过南宫世家的威名,这时候冒出来,真的很让人费解哎。 "他就是南宫世家的少主。"秦素轻笑,"怎么,还比不上个尚书公子吗?" 南宫世家的少主?!不是真的吧!像客行那种做饭烧菜fèng补刺绣砍柴挑水吟诗作对马吊牌九吹牛撒谎看相算卦……样样都会的人,会是南宫世家高高在上的少主?骗人的吧。可是……秦素,会骗人吗? 客行微微皱眉,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在下南宫烁,表字北辰。不知配不配得上江姑娘。" 媒婆怔了好一会儿。"这……" "南宫烁?"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名字的原因吧。南宫世家,好大的来头,是怕我知道了就不敢留他吧…… "叫我北辰就好,汀儿。"他看着我,眼神中有浅浅的歉意。 我没有生气啊,只是……有些吃惊……"北辰。" "这位尚书公子,你不是想抢南宫世家的少夫人吧?"秦素玩着一缕头发,笑道。 石斫也笑了一下,转头对我道:"我走了。" "……"要说什么才好? 媒婆看他迈步,立刻追了上去,"哎,石公子,石公子,你别走啊……" 客行叹口气,"你这是为我出头?"他看着秦素,道。 秦素不以为然,"你既然喜欢小汀姐姐,我就容不得有人破坏。" 这是什么理论?唉,好乱…… "这样就是帮了我?" "他若还不死心,我就杀了他。"秦素一脸认真。 呃……好彻底…… "你……"客行不由笑了,略带着怒气。 该说什么才好?既然贵为南宫世家的少主,为什么觉得自己配不上秦素?既然深深爱着对方,为何还要成全自己的情敌?既然深爱,为什么又不强求?这样,是不是爱得太辛苦了一点?若换作是我,又会如何?…… 原来,情之一物,最苦最累的,不是"求不得",而是"不可求"…… 问情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堂,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人人都知道了"南宫世家少主恋慕酒店女掌柜,尚书公子婚约在前誓死不让结发妻"的"动人爱情故事"。天知道里面加了多少油和醋,搞得这群无聊至极的人大清早地跑到我店里来看戏。不过,生意真是好得乱七八糟……为什么……我的人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看着在面前悠闲地剥花生吃的秦素,那样的纤尘不染,那样的可爱无邪,可是——两天来,她已经毒倒了意图对她动手动脚或她看不顺眼的顾客三十名。唉,江湖侠女都是这样的吗? "姐姐,吃不吃花生?"秦素一脸娇俏笑容,伸手递上一把剥好的花生。 "噢。"我接过。"……秦姑娘,你……" 秦素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你很喜欢客……不是……南宫烁?" 秦素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样问会不会很鲁莽? "姐姐呢?"秦素反问。她真的很喜欢反问呢。 "呃……"我怎么会有为什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秦素皱起了眉头。"姐姐,你究竟用情多深……" 你这样直白我会不好意思哎。"其实也说不上深不深……"事实上,根本没有那回事嘛!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早知道我就不问为什么了! "秦姑娘……"岔开话题先,"其实,你和南宫烁相识在先,论姿色才貌,我也不及你千分之一,你真的觉得南宫烁会喜欢我?" "姐姐何出此言?"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他没有理由不喜欢你……"客行,谢我吧,我这可是帮你啊! 她的眼神里突然有了怒气。"情之一事,向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姐姐未免多虑。至于姿容,姐姐难道觉得南宫北辰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吗?" 生气了?不是吧?没有理由啊? "为何姐姐不能真心爱他?" 这句话吓得我手里的花生落了一地。世界上哪里会有人要求自己的情敌喜欢自己的心上人的?天哪!她是什么思维方式啊? "秦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干脆解释清楚好了,这个浑水我不趟了啦! "是因为我吗?"秦素皱眉。 "哎?" "若是因为我让姐姐心生猜忌,我可以离开这里。"她的话里有让人不敢逼视的坚决。 "不是不是……"我立刻摇头。不对,客行搞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她走吗?可是,这种情况…… "姐姐,是另有意中人?"她看着我,搞得我一阵紧张。 "没有没有……"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我才想问为什么啊…… "哟,石捕快您来啦,里面请。"客忆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我们的僵持。 秦素却一脸阴沉。"为了他?"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秦素指间多了几枚细小的针,针上隐隐泛着蓝色的光。不是吧?难道? 眼看她抬手要射,有人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 呼……吓到。 "做什么?"客行皱着眉头开口。 "若不杀那个人,小汀姐姐这一生都不会全心全意对你。"秦素的声音还真是理直气壮。 "这样她就会全心全意对我?"客行不由笑了,"若是有人杀了她,我会不会就全心全意对你了呢?" 秦素不禁无言,"我……" "秦姑娘,算我求你,你放过我行不行?"客行松开她的手,道。 秦素抬头看着他。 "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麻烦你高抬贵手,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行不行?"为什么,当我听着这些话的时候,觉得伤心的人反而是客行呢? "我什么都不要……" "够了!"客行几乎是用吼的,"秦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来世必当报还,今生无缘,您请吧!" 秦素幽幽一笑,看不出伤心痛苦。"若小汀姐姐对你这样,你便会死心吗?" 客行侧开头,"我还有机会,可你没有。" 秦素不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啧,又失败了。"客行叹口气,无奈道。 "哎?" 他一脸无奈的笑容,"这样都气不走,看来我的功夫还不够。" 是不是有句话叫"怒向胆边生"?我大概就是这个心情了。我从柜台里走出来,地上有血迹,略黑的血迹。秦素的毒针怕是刺进了自己的手里。她毕竟不是千年的冰,不是七情不动的仙子。 "她中毒了。" 客行不以为然地笑,"放心,医毒本是一家,她哪会有事。" 为什么他能那样笑着?他不在乎吗?他…… "你真的爱她吗?"连我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怒气。 "你在说什么呢,汀儿?难道是吃醋了?"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如果那一刻我不打他一巴掌的话,我一定会气出内伤来。我下定决心,冷静地伸出手,冷静地甩了他一巴掌。 "听着!我管你是客行还是南宫烁,我不玩了!"我大声冲他吼道。 他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汀儿……"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我立刻转身,跑出了醉客居。 …… 一定会气出内伤的……冷静冷静……怎么可能冷静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他明明是喜欢秦素的啊,他怎么忍心?他……气死我了!!! 我走到镇上的小河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喂……" "说了别叫我!"我猛然转身,喊道。 石斫?我收起指着他的手,"有事吗?" "你别想不开啊……"石斫小心地开口。 想不开?我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不好。 "我不会投河的。"我退了几步。为那种人投河?我呸! "你,不像是会为那种事生气的人。"他走过来,在河岸边坐下。 "你指什么?"气得我都累了,坐一会儿。 "他心里有另一个姑娘。"石斫看着河水。 "啊,不是这个……"我是那种人吗?不过想想刚才的事,的确,人人都会以为是我吃醋的吧…… "你真的喜欢他?" "都说了不是了!"气死我了,麻烦你不要再提他了行不行? 石斫愣了一下,"我果然还是猜不到你的心思……"他自语似的说着,语气怪怪的。 "什么?"不明白。 "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吧?" 有啊!你是一个很喜欢皱眉头的帅哥,我对美丽的事物一向观察得很仔细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那么奇怪? "我爹说得对,我配不上你……"他捡起一块小石,扔进了河里。 "呃……你说秦姑娘上次说的话啊?你不要理那种东西啦。南宫世家算什么……"还记着哪。不过,被那样打击的确是蛮丢脸的。 "还生他的气?"石斫突然笑了。 "啊?" "要他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他依然笑着,"南宫世家的少主人是何等身份,他不会骗你的。"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骗人!说出来的话哪句真哪句假都不知道! "你干嘛帮他说话?"很奇怪哎。 "我没有啊。事实嘛。"石斫看着我,一脸严肃。 我不由笑了出来。什么事实啊!……没想到,他会跑来安慰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你不是这么讨厌我吧?"我伸手拍拍他的肩。 他愣了一下,"讨厌?" "是啊。虽然我知道你无意娶我为妻,但是这样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不是讨厌是什么?唉,可怜石伯伯一番苦心噢……"我故作伤心状。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倒是一直以为,是你讨厌我。" 哎?一开始是不太喜欢,但也没有讨厌啊。 "请石爷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这儿的是是非非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什么公理啊,正义啊,早就行不通了……你这么对我说过的。" 呃……记得还真清楚啊,我都快忘了。 "那个时候,你当我是傻瓜吧……"他低头捡石块。 我真想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可是…… "一直都很看不起我吧?"石块在水面上跳跃了几下。 "没有。"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只是……也许是看不起自己…… 他转头,笑了,"即使这样,也没想过要嫁给我吧?" 想过…… "你……什么意思?"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我是认认真真地想过……娶你。" 我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他真的是认真的…… "娶你江叔叔的女儿?"我笑一下,对他这样说。 他看着我,"你……" "我若不姓江,你连正眼都不会看我吧?"我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想做什么?又想证明些什么? 他笑了,微苦。"你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吗?" 询问?还是反问?但无论是什么,我只有一个答案。 "会。" "可我不会。"他一点也不惊讶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是说,他喜欢我吗…… "知道吗?我早知道你一定不在乎嫁的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我爹正式上门提亲,你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吧。"他那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不在乎和南宫世家抢少夫人……只是……你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你又知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对谁那样笑,除了演戏…… "你怎么会……"我该问吗?"……喜欢我这样的人……" 他轻笑一下,"我哪里知道。你这个人……温婉柔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阳奉阴违、势利虚伪、自由懒散、心无远志……你这样的人,我应该是最看不起的才对……" 为什么他那样说我,我却没有办法生气…… "可是,知道你是江叔叔的女儿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高兴……"他抬头,看着天空,"连我都觉得奇怪……你……究竟是哪里好呢……" 没有办法开口。第一次,和别人说话,不是因为没话说而沉默,只是,没有办法开口…… "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我曾经下决心要娶的人,原来是你……只是这样……"他转头看我,"可是,我却忘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有正义感的捕快……" 也许,他说得是对的。至少,我没有因为他是石伯伯的儿子而感到高兴,他对我来说,大概真的只是个有正义感的捕快…… "放心,我不会让我爹来提亲的……"他笑笑,"至少,在你喜欢着南宫烁的时候……"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反驳,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和客行其实只是演戏呢?我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 "呃……" "我还在当差啊。"他低头,冲我笑笑。 直到他走了好久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那里。我突然想起了客行……要伤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好难,我甚至,连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客行却能?我不喜欢石斫,可是他喜欢秦素,为什么他做得到。是不是,既然无法回报对方,就让对方彻底死心?可是,怎样才能不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让对方死心呢?情之一事,我终究还是不懂……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不是阳奉阴违、势利虚伪、自由懒散、心无远志,一点让你喜欢的理由都没有吗?为什么?不是因为我姓江,你才要娶我的吗?……"这样对着河水说,就能得到答案吗?"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你,就不娶我了呢?为什么不是抢,而是放手呢?……就好像秦素似的……" 原来喜欢是那么麻烦的事。喜欢,或是不喜欢,或是被喜欢,都是麻烦得要命!……可是,什么又是喜欢呢?我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谁呢?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又会如何呢?…… 呵……我也变成傻瓜了,我竟然在做这世上最麻烦最艰难最傻的事:问情…… 双丝网 唉……我坐在花月春风楼的内厅里,叹了今天早上的第三十口气。 "哟。汀儿姐姐。"窝在软榻上的君临也叹口气,"你再这么叹下去,奴家也得跟着伤心啊。"她摇着手里的团扇,娇声道。 "摇什么扇子啊?冷不冷啊?"我瞟她一眼,继续叹气。 君临是这楼里的头牌姑娘,去了临安选花魁,几天前才回来。她出了名的古灵精怪,平时我可是能避就避的,要不是我店里的故事已经变成"南宫世家少主难舍旧爱美女甲,小酒店老板娘痛打寡意薄情郎"……不用说了,美女甲就是秦素了……只是打了一巴掌,不用变成"痛打"吧……反正,醉客居我是没法待了。怪只怪我当时一时冲动,唉,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 "真是的,汀儿姐姐以为奴家想摇扇子啊?这不是工作需要么。"君临懒洋洋地放下扇子。 还是不要跟她争的好,记得两年前她卖身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当时她说了四句话,真是让我记忆犹新:"这儿是青楼吗?""姑娘是不是包吃包住?""是不是只有晚上做生意?""那就是了,我是来卖身的。"……想她那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真是……不过,她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娇柔妩媚,风情万种,顾盼生姿,未语先笑……和秦素和起来看,一定很赏心悦目…… "奴家听说,汀儿姐姐那儿有四个俊俏伙计吧?"君临的声音,苏苏软软的,很是好听。 "嗯。"继续叹气。 "呵呵,奴家也想看看啊……"君临皱眉,"姐姐们说,他们会来送豆浆的,为什么奴家都没见过?" "因为最近是我送豆浆。"好渴,喝口茶先。 "啊~那奴家不是要去你店里才看得到?"她往窗外看一眼。 哇。不要来啊!那里已经很乱了,我可顾不上你。"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男人嘛,你见过的比我听说过的都多了。 "奴家只是看看嘛,又不和姐姐你抢。"她笑着,"姐姐不是已经有石公子了嘛~" 我当即把茶喷了出来。"咳咳……" 石斫……我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想起他了…… "你这小蹄子,又在这儿胡说八道。"月姨端着糕点走进来,娇斥。 "奴家哪有~"君临一脸无辜,"是汀儿姐姐不让奴家去看她店里的伙计嘛~" "呦,你这小蹄子也想起男人来了?"月姨走过去,戳了一下她的头。 "嘻嘻,这天下,女人想男人,有什么不对的?不想的,才是有古怪吧~" 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呵呵,那你是看上哪个了?"月姨坐下,笑问。 "奴家连人还没见上呢~"那一脸的哀怨啊。 "说起来,汀汀啊,你让客随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月姨转头对我道,"这小蹄子去选花魁,那琴弹得连我都觉得丢人。让客随教教她好了。" "噢,我问问他。" 君临立刻偎进月姨怀里,"还是妈妈最好了~" "呵呵,你可别真喜欢上人家啊,妈妈还靠你赚银子哪。"月姨笑着训她。 "妈妈~奴家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啦~"君临娇笑。 "你不懂?"一群姑娘笑着涌了进来,"姐姐们教你啊~" "好啊,姐姐~" "若是你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你这伶牙俐齿马上就会结巴了。"小竹抢着道。 "是不是真的啊?" "还有还有,你到时候就茶不思饭不想,只想见那个人啦~"小湘开口。 "饶你平时多凶狠,见了他,也就温顺得像只小猫儿了~"小玖边说边笑。 "若是他对别的姑娘好,你心里是会不舒服的~"小竹又补充。 "我怎么越听越是觉得姐姐们是在说奴家又伶牙俐齿又凶狠又不讲道理咧?"君临皱眉。 "不就是嘛!" 姑娘们都咯咯笑了起来。 这就是喜欢吗?青楼里的姑娘懂得还真多……啧,一群人一起用团扇扇风,真的是好冷啊…… …… 我一边吸鼻子一边走回醉客居,唉,真是的,我为什么就是不能逃哪?过了午时了,店里应该没什么客人了吧…… 果然。我吁口气,找了张桌子坐下,伸手倒茶。 哎?哪里来的阴影? "为什么躲着我?"客行站在桌旁,认真地开口。 我立刻站了起来。"你想太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他伸手拉住我,"是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你……不要生气了……" 为什么对我道歉?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吧。我回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 他松开手,"换你了。" 哎?什么? "你那一巴掌,真是用了全力啊。"他摸摸脸颊。 啊?这个……"对不起……"不对,我是要道歉,可也不该是这种情况啊! "好了,和好了噢。"他一脸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 上当了……"客行!" "哇,你不是又要打吧?"他故作惊恐。 打?开什么玩笑啊。南宫世家的少主是什么样的功夫,如果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打得到。算了,不理他! "哎,汀儿,你不要不理我嘛!"他几步上来,挡着我的去路,"我们不是和好了嘛~" "没有啊!"路又不是只有一条。 "好了好了,我让你打到气消还不行嘛……"什么鬼身法啊?这么快! "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我又不是他的谁……要生气也没有我的份吧?而且,这种情况,怎么离"不想再和他演戏"这个目标那么远呢? "啧啧啧,连独门轻功都用上了,大开眼界……"一个久违的声音从一边响起。 温文? 我转头,温文正坐在角落,一边摇头一边喝茶。 "温大夫。" "啊,小汀姑娘。"温文转头,笑道。 "温大夫好久都不来小店了啊。"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自己的寒暄有点怪怪的。他要是常来,岂不是店里老有血光之灾? "唉,最近那个忙啊……"温文叹气,"也不知怎么的,老有人中毒……" 秦素……不关我的事啊,官府不会cha手吧? "呃,刚才温大夫说什么独门轻功?"还是岔开话题好了。 "噢。呵呵,刚才这位小哥拦你的时候,用的可是南宫世家的独门轻功'幽影幻行'呐,当真是大开眼界。" 怪不得那么快,原来……太奸诈了! "温大夫真是见多识广。"客行笑笑。 笑就笑嘛,干嘛一副戒备的样子。 "呵呵,小小郎中哪里来的见识,只是道听途说,正巧蒙对罢了。"温文依然悠哉游哉的。 "温大夫客气了。南宫世家这套轻功,修习者甚少。江湖上见过这套轻功的人屈指可数。温大夫竟能一眼看出,在下真是佩服。"客行拱手,笑得涵义深远。 "过奖过奖。温某是三生有幸,才能亲眼见识这套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绝世轻功啊。"温文也拱手回礼。 我怎么觉得他们说话都那么不顺耳,九曲十八弯的,不知道到底在绕什么。 "不知温大夫名讳为何,说出来大家交个朋友。" "啊,不才单名一个'文'字,不足挂齿。" "温文?" "秦川?!" 秦素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段绕来绕去的对话也就此打住。 温文愣了一下,艰难地回头。 "原来你在这里。"秦素走了过来。 温文的强笑还没有敛下,客行便笑着开口:"原来是圣手毒医,失敬失敬。" "南宫少主客气了。"温文点点头,一脸无奈。 "你怎么在这儿?"他又转头小小声地问秦素。 "我追他啊。"秦素不以为然。 "怪不得那么多人中毒。"温文叹口气,"你也真是的,毒死了不就好了,干嘛弄得半死不活,害我劳累!" "我又没逼你救他们。" "我是大夫唉,不救他们我靠什么吃饭。哎,要不然,你下次用点不能根除的毒,我好多赚几笔,有几个常客也好。" "你不会自己在药方里动手脚啊。" "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嘛。" 为什么这么邪恶的对话,还是用这么小的音量,我却听得这么清楚呢?这样叫我怎么相信医者父母心,人性本善啊? 这时,温文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了客行的手,"啊,南宫公子,我这师妹毒如蛇蝎,恶如豺狼,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您可担待着啊!" 世上有人会这么说自己的师妹吗?那么多贬义词…… 客行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禁无语,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 "啊,南宫公子果然器宇不凡,胸怀宽广,风采卓绝,人中龙凤……" 在温文惯有的滔滔不绝中,我突然看见他对着秦素有意无意地摇了摇头。而秦素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默默地转身上楼。 哎?好奇怪哎?……还有,这个温文,还是秦川,还是什么圣手毒医的,他到底有完没完啊? …… "有事吗?" 看着客随调弦,我竟呆呆地把来意给忘了。 "呃……月姨叫我问你,你有空时能不能教她那儿的一位姑娘弹琴?"我立刻回神开口。 "好啊。"他笑笑,继续调弦。 好厉害啊。我看看他房间里的摆设。明明是楼上简陋的空房,却能布置的这么雅致。真看不出他是个西夏人。我可是一直以为外族都是蛮人的呢。 "怎么了?"客随抬头。 "嗯?没什么。"我摇摇头。 "一直站着不累么?"他移开古琴,"坐下吧。" 第一次呢。伙计虽是住在店里,我倒是鲜少到他们房间走动。这样坐着,是第一次呢…… "有什么烦心事吗?"他倒上一杯茶,递给我。 "哎?" "无精打采的,不像平常的你呢。"他笑着,温暖得像是手里的这杯茶。 "……"要怎么说?要从哪里开始说?要用什么语气说呢? "我猜猜,"他伸手替自己也倒杯茶,"和石公子有关?" 我知道他会猜中的。"嗯……"我点点头,"他说,他不会娶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明明不想说给别人听,可是却偏偏愿意说给他听。 他皱眉,"为什么?" "他说不跟南宫世家抢少夫人。"不是不愿,只是不能,总之是"不"跟南宫世家抢少夫人。 客随当即就笑了,"他是误会了吧。" "哎?你也知道我和……"原来…… "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们是在做戏吧?"客随啜口茶,语气里满是笑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这儿不知道的,只有秦姑娘和石公子了吧。" "也是噢。"茶水,好暖。 "怎么不跟他说清楚?" "嗯……说不清楚……" "是说不清楚还是不想说清楚?"客随放下茶杯,问道。 "不想……"我害怕,真的,"我不知道如果说清楚了,会变成什么样……" "你不想嫁给他?" "……客随,你……"我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吗?" 他微微皱眉,"不会。"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我这样问他。 "为什么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他反问。 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想得与众不同吗?"可是,我会……" "……" "我只是觉得,反正也差不多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的。"客随他,为什么不说话?"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你为什么不跟石公子解释清楚?"他叹了口气,问道。 "他和你一样,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我干嘛要笑,"可是,我却不是,他若娶了我,不是很吃亏嘛!" "他这么说?"客随又皱起了眉头。 "不是。"是不是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我本来是想厚着脸皮随便嫁的,可是,他说他是认真的,而且……若我喜欢的是客行,他不会勉强我……呃,被他这样一来,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若是嫁了他,总觉得好像是骗他的……"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紧张得要命,茶杯都快被捏碎了。 客随看着我,认真听着。 "呵呵,所以……这种事……很难说噢……"我笑得一定很傻。 "不想骗他,所以一个人烦恼?"客随也笑了,"傻丫头,感情的事哪里有这样算的!" 是吗?不是这样的吗?"那,如果是客随,若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有了心上人,你会怎样?" "我不会那么容易相让。若是有幸结为夫妇,我一定尽我所能,让她幸福。"客随那样说着,坚决犹如誓言。 "被你喜欢上的姑娘真幸福。"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落寞。原来,喜欢一个人,除了秦素和石斫的那种方式,还有这种……不是比前者好多了嘛! "你会遇上那样的人的。"客随笑了,温柔如常。 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总觉得和客随说话,有种很轻松的感觉。"我倒是比较希望出现一个让我这样去喜欢的人。"呵呵,这样说会不会很大胆?"这样的话,我大概就不会随便找个人嫁了!" "胡说八道!"客随的语气微怒,"即使遇不上,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 被训了哎。可是,为什么他要训我?可是,为什么我却只想点头。 客随叹口气,伸手,摸摸我的头,"傻丫头……"他的眼神里有很深很深的温柔,让人移不开视线。 突然,好想有这样一个人守在身边。即使什么都没有,有这样的温柔,也就够了……想被这样守着……一生一世…… 沉醉 真是不应该跑到花月春风楼去避难的……唉……经过几天的团扇攻击,我终于只能晕晕乎乎地去看大夫。 "略受风寒,着了火邪。"温文连脉都没把,就这样用同情的口气对我说,"我开副药给你,休息休息,很快便好。" "噢……"我吸吸鼻子,哀怨道。 "怕苦吗?"他转身抓药,问道。 "还好……"头好晕噢。 "还好?"他打开一边的抽屉,"还是帮你多放些桂枝吧。" "有劳了,温大夫。"唉,喉咙好痛噢。 "这种天气,你穿得也太少了。"温文叹口气。 "不会啊……店里的人穿得比我还少,可是都好好的啊……"还是觉得是姑娘们的团扇惹的祸。 温文将药包起来,"他们以内力护体,你行吗?" 内力?是不是真的啊?这么厉害,连衣服都不用穿?早知道,我也该练的…… "不要老想着漂亮,身子最重要。给。"他将扎好的药包交给我,叹了口气。 不会啦。我拿着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温大夫,这里面没放奇怪的东西吧?" 温文端茶的手当即僵住。他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四下看看,道:"嘘——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没有啦,没有!" 这么紧张啊。我还以为有"圣手毒医"这种邪恶名号的人有多可怕咧。 "我只是问问而已啊……"我挣开他的手,道。 "秦素跟你说了什么?"温文坐下,咬着牙道。 "什么也没说啊。"秦素像是会嚼舌根的人吗? "啧,我就知道遇上她就没好事!我好不容易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我全新的生活,她就鬼使神差地到这儿来,败坏我的名誉不说,还要我帮她……"温文说的正高兴的时候,突然奇怪地打住了话题。 "帮她什么?"我吸吸鼻子,没事问了一句。 温文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脸痛苦的表情,"小汀啊,没事就回去休息吧。"他笑着打马虎眼。 算了,我也是无意间脱口问的,"噢,我走了。" "小汀……"温文突然又叫住了我。 干嘛这种奇怪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放了奇怪的东西?" "没有啦,没有啦!"他一脸的含冤受屈,"我是告诉你,那个南宫少主,你还是不要太过亲近了……" "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爱上他的话,只会徒增痛苦罢了。"温文轻轻一笑。 这种话,好像应该对秦素说才合适吧。还是,他是让我别和秦素过不去了。也是啊,客行喜欢的应该是秦素,我若喜欢上他,的确会痛苦的……唉,我真是越来越不清楚客行是不是真的喜欢秦素了……被无缘无故地夹在中间也很痛苦啊! "小汀,你听我说话了没有?"温文的叹息声,近在耳边。 哇,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可怕!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他的!"我退了几步,一边敷衍一边走出了回春堂。 "是真的就好了……" 轻轻的,我听见温文最后说的话。 …… 唉……头好晕……这种情况下还要自己煎药,真是可怜……爹说过:人生病了就会变得软弱。真是有道理啊。不然,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没有爹娘是那么凄凉的一件事呢? 三碗水煎成一碗……好像会很久的样子呢…… "小汀姐姐……" 转头,秦素站在厨房门口。这么冷的天,她还是穿着那身淡粉色的纱衣,让我不自觉地觉得更冷了……内力护体?唉,真是厉害…… "有事吗?秦姑娘?"我强打起笑容。 她走进来,"姐姐病了?" "嗯。"看就知道了吧。 微苦的药味随着热气蔓延,她深吸了一口气,"放那么多桂枝,姐姐怕苦吗?" 这种事用闻的就知道了吗?医毒果然一家。既然温文是什么"圣手毒医",秦素又是他师妹,医术应该也不差吧。 "其实还好,温大夫大概怕我不吃苦吧。" "温大夫?"秦素皱皱眉头,"……秦川。" "嗯……"的确,真名好像是叫秦川来着。唉,这么一想,我这里究竟有几个人用的是真名啊? "他用药从来都没有这么细心的。"秦素笑笑,"姐姐……真的与众不同呢……" 哎?这件事和那件事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我一直都很普通的,要说出众,应该也是你自己吧。 "呵呵,是吗?"我只好干笑。 秦素也笑了,她就那样凝视着我,让我觉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吸吸鼻子,问道。 "……"她垂下眼睫,"我只是觉得,南宫北辰不选我是对的。" 又来?你这样的美人,到底在自卑些什么? "秦姑娘,你这不是折煞我么?" 秦素摇摇头,"我从小就跟师父住在雪域,甚少与人接触。师父在江湖上人称'医神',雪域里来的,最多的就是病人了……"她说着,眼神里尽是颓唐,"我也知道,天下最难医治的病,名为心死。师父的医术何等高明,遇上它,也是束手无策。可是,姐姐却能将其消之于无形。就这一点,秦素一生也不能与姐姐相比……" 心死?谁心死了?消之无形?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秦姑娘,我不太明白……"我茫然地抓抓头。 "姐姐不明白?"秦素略有惊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那样子笑了。"她眼神里的眷恋,好深。 他?客行?客行不是一直都在笑嘛,又贼又奸……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是不是太笨了? "快死的人是不会那样笑的……"秦素笑了,笑得凄凉。 死?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客行……快死了?"一瞬间,心跳得好快。 "嗯……最多还有半年……他没有跟姐姐提起?" 当然没有!不可能吧,他那样子活蹦乱跳的,哪里像要死?半年?骗人的吧…… "不……不可能吧?" "他隐瞒此事,许是怕姐姐伤心吧。"秦素点点头。 "他……"不可能……"他得的是什么病?你师父不是'医神'吗,难道救不了他?" "不是病,是中毒。'五阴化功散',姐姐也许没有听过。以五种至阴至寒的毒物调制,虽称不上是什么奇毒,但解药难求。中毒之人五日之后,寒毒攻心,立死无救。师父以针石封住他的血脉,佐以药物,延缓毒发。他才……"秦素的声音渐渐阴郁起来。 "是毒的话,总有解药吧?" "嗯。师父尽力调制,但是还差一味:绯叶炙心糙。此糙要长三年才有药效……师父找到的唯一一株,才仅一年……"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总有人会解吧?"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样? "天下医家,首推雪域。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 突然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爹娘死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当时的心情也已经不记得了。所以,这,也许是我第一次亲身地经历生死…… "姐姐,我……"秦素开口,语气里微带着苍凉,"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回雪域?" ……为什么这么问? "他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离开雪域的。可是,天下除了雪域,还有哪里可以救他?……我不要他死。" 秦素说最后一句时的语气,不是坚定,而是任性。 "若是姐姐开口,他一定会回雪域的,他没有理由抛下心爱的人去死的,对不对?" 原来,是这样……因为是这样,客行才会说: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强求。所以他才要秦素死心。也许这样,她就不会如此执着,就不会在乎他的生死……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的苦心,他的无奈,都融进了那种肆无忌惮的笑容里……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如此动心忍性……我不明白,也不能明白。 "我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姐姐,让他跟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秦素惯有的那种漠视一切的狂傲,此时却化成了惊惶失措。她那样的人,竟然开口说"求"……客行想的太简单了,动心不易,难道死心就会简单么? "即使我开口,他也许也不会走的……"一个下定了决心的人,我又如何撼得动他的真心。 "……"秦素看着我,许久,她笑了,"你说得对……要离开心爱的人,谈何容易,我自己都做不到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这就是当局者迷吗? "姐姐,你知道吗?我生在雪域,可是,我从来没有救过任何一个人,专攻的也是炼毒之术。这世上,人各有生死。命数一到,任医者神通,也是枉然。医者做的都是逆天之事……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她说着,眸中隐隐有泪光浮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救人……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病患死去……这是我第一次想去救一个人,可是,我偏偏做不到,我就是救不了这世上唯一一个我真心想救的人……这是上天惩罚我,罚我十七年的无情……" 泪落,剔透犹如水晶。 "我想救他啊,我真的诚心诚意地想要救他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秦姑娘……" 要怎样安慰她?为什么我曾经觉得生死相许很可笑,究竟是哪里可笑? "对不起……"秦素看着我,笑得凄绝,"……我不能代他死……" 突然想起了温文的话:爱上他的话,只会徒增痛苦罢了。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会有多痛呢? "……姐姐……"秦素拭干眼泪,微微有些哽咽,"你不能真心爱他吗?" 我……你……唉…… "……就当是……替我……" 要怎么替?客行的心里,你是可以替的吗?可是,那一刻,我却点了头。我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是帮客行,还是帮秦素…… 她笑了,连瞳孔里都闪着光。"只要姐姐在,他就不会那么快死心。我一定会找到绯叶炙心糙……即使上天要罚,也该是罚我,这才公平。"她那样笑着,明澈无邪。 我不由也笑了,"嗯……"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秦素转身。 "呃……" "即使寻遍天下……"她停下步子,开口,"……我不会让他死的,绝对……"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我突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默默地走到门口,那时那刻,我却发现,客行就在门外。 他倚着墙,略显得无力。 "她走了……"秦素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抬眸看着我,"嗯。" "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他笑了一下,分辨不出情绪,"嗯。" "不后悔?"为什么这么问他,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离开墙,站直了身子。拍拍背上的灰,吁了口气,"后悔!"他笑着,一如既往的不恭而戏谑,"当时我怎么会去雪域呢?不认识她该多好~" 猜不到,他那时那刻的心情…… "啊,对了,我是来提醒你,柜台里没有酒了。"客行笑道。 "酒窖里有啊。" "哎呦~你不是忘了吧?"客行叹口气,"你说不让我偷喝,把酒窖锁上了啊~" 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喜欢酒…… "啊,想起来了。"我转身去酒窖。 "这么麻烦就不要锁了嘛!" "……这个嘛……"还是锁着吧。 "真小气!" 他抱怨。 "去招呼客人啦,罗嗦!" …… 酒窖里,还是那样的阴冷幽暗,今天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伤感。酒……客行,是为了酒才留下来的吧……那一壶"沉醉"真能让他沉醉,让他抛开一切吗? 这样想着,不禁想试一试。 打开封泥,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这样的风寒,让我连酒香都闻不到了呢…… "沉醉",隐隐记得爷爷念过:"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是晏叔原的长短句呢……醉客居,好像什么都有来历…… 悲凉吗?以前不觉得,现在好像懂了……只能借酒来浇愁的人,怕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吧…… 我轻轻啜了一口,捧着酒坛的手就僵住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那样不可自抑地掉了下来,落进了酒里,弄乱了自己在酒中的倒影…… 我终于相信,人是真的会笑着哭的…… 这是世上最大的玩笑……这名为"沉醉"的酒,何以醉人?风寒不会让酒变得淡而无味……醉客居的"沉醉",从一开始就是彻彻底底的清水……也许这也就是真正的"沉醉"…… ……终于明白,"沉醉"的意义……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知与谁共 清水怎么能够醉人?至少,我不会醉。情这种东西,妖得可以。 下雨了……这样凄冷的天气……真是无奈我一个病人,还要去追人啊! "秦姑娘!" 那样的粉色,在这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那么孤寂。 秦素回头,"姐姐?" "还好,追上你了!"我看着她,暗自庆幸。 "有事吗?"她笑一下,问道。 握着伞的手有点僵硬了,好冷。"跟我回去!"我拉起她的手。 "……"她有些不解。 "你走了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如果她知道了真相的话…… …… "客行,开门!"搞什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门缓缓地打开,客行打了个哈欠,"汀儿,什么事啊?" 秦素突然几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客行的手。 我不禁愣在当场。这又是怎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客行也愣了,"你,不是走了吗?" "姐姐,你有酒吗?"秦素紧张道,丝毫没有理会客行的话。 这才发现,客行的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而秦素的手,明显是在把脉。 "有。"好像有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我立刻点头。 "秦姑娘……"客行抽回自己的手,"这是我的房间,你先出去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秦素有些生气了。 客行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习惯了……" 哎?这到底…… "五阴化功散,发作时如寒针透骨,颠乱气血,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这难道不是大事?"秦素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在下的生死不劳秦姑娘费心……"客行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你到底要骗她到什么时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以为这样说,她就真的不会在乎你的生死了吗?" 客行皱起了眉头。 秦素也回头看着我。 "秦姑娘。"我吸了口气,"他喜欢的人是你!" "汀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客行走上来,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好冷。 "胡说?"我直视着他,"好啊,你现在对天发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你宁可死也不要见她!" "你……" "不敢?"当然了。 "小汀姐姐……你在说什么?"秦素看着我,声音微微颤着。 "我对天发誓,"客行突然笑着开口,"我南宫烁,从来没有喜欢过秦素,我宁可……" "够了!"我打断他的言不由衷,"你到底在骗谁?你怎么忍心这样待她?!" "为什么……"客行看着我,那种悲伤就掺在笑容里。 "我不能帮你……"我低头,避开他的眼神,"这根本就不是在帮你啊!" "别这样,姐姐。"秦素突然开口对我道,"你这样刺激他,他会……" 客行转身,"我说过,不用你……"他没有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情况不可抑制地愈发严重,他的身子一下子脱力,整个人往下倒去。 我被吓呆了。该怎么办? "姐姐,帮我扶他上c黄!"秦素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他。 "噢。" "姐姐,你店里的伙计,谁的内力最好?" "谁?我不知道啊……" 天哪!他开始吐血了! "你让他们都过来!" "好!" …… 原来,我店里内力最强的人,竟是客忆。 雨渐渐下大了,站在走廊里,让我觉得有些冷。 "小汀,你还好吧?"客随走过来,问道。 "嗯。"我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在发烧。" 嗯……当然,我还没吃药呢…… "回去休息吧,这儿我和客路会守着……" "不用……我没事的……"怎么说,也是我把客行气到吐血的……要是他有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门突然打开了。客忆一脸痛苦地走出来,"嘶……好厉害的毒,连我都觉得寒了。" "没事了?"一定要没事啊! "大概……"客忆揉揉肩,"运功疗伤我不是很在行……" "帮我拿最烈的酒来!"秦素的声音,急切。 "好!" 客随拦着我,"我去就行了。" "酒窖的钥匙在我这儿啊。"我推开他,快步下楼。 …… "这样行吗?"看着秦素熟练地将药调入酒里,我小心地问道。 "嗯。"她点点头,"酒能减轻他毒发时的痛楚……" 是么。原来,这也是他喝酒的原因…… "他还好吧?"我看看一边盘膝坐在c黄上的客行,小声道。 "只是一时气血逆行,当无大碍……"秦素端起那碗药酒,走过去。 该怎么办……我……要去道歉吗? "南宫……"秦素的声音,温柔。 "……"客行睁开眼睛,却不看她,"你走吧……" "……不行。"秦素笑了,"我到底也是医生,没有抛下病人的道理。" "我不是病人……"客行抬眸,"只是个快死的人。" "你不会死!"为什么她可以这样的坚定?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死心?"客行苦笑一下,"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死心的。" "就算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心呢? "你喜欢谁,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救的人……" "何苦……"他没有笑,"我能给你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为什么你还要千方百计地避开我?"秦素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委屈,"我没有要求过你喜欢我,也没有说过要留在你身边,我只是……想救你,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客行的声音,微怒,"救一个必死的人,你是傻子吗?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一刀杀了我,也省了这些痛苦!" "……"这样的话,让秦素无法反驳。 "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要让我后悔去过雪域,后悔认识你,后悔自己除了伤心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让我安安心心地去死行不行……" 那一瞬间,秦素低头,吻上他的唇,封住了他所有的言语。真真假假,已无需再去分辨,只是知道彼此的真心,也许这样就够了…… 盯着看会长针眼的……我叹口气,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其实……我真的很想看哪……唉~ …… 果然……我的风寒加重了…… 现在已经完全不能靠鼻子来呼吸了,连听声音有些困难了……唉……我也要练内功!唉……还是乖乖地去煎药给自己喝吧。有时想想,有个秦素那样的情人真是不错,看看客行的生活多幸福!要是天天有美人伺候汤药,我也愿意一病不起啊~唉…… "早……"真是的,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气无力。 客路转过身子来,"早。" 小灶上,煎药的陶罐冒着缕缕的雾气…… "秦姑娘可真有心……大清早的就煎起药来……"真是越来越羡慕客行了…… "……这是你的药。"客路走过来,拿起药罐,将药倒进碗里。"应该好了。" "我的?"不是病得重,幻听吧? "嗯。"客路小心地滤去药渣,"……煮豆浆,顺便……" 虽然不明白,煮豆浆和煎药之间有什么顺便关系,但是,突然有种心愿达成的感觉…… "谢谢。"我接过碗,莫名地感动。 他轻轻笑了一下,"……烫……" 是哦,很烫,真是病糊涂了,差点就一饮而尽……好不容易吹凉,刚喝了一小口,我就差点吐出来。原来苦中带甜的味道是这么恐怖的…… "怎么了?" "好甜……不是,好苦……"桂枝是不是放太多了? "……"客路看着我,有些无措。 "呵呵,良药苦口!"这么甜,还有没有疗效啊!不管了,先喝完再说! 最后,这碗药,还是以一饮而尽的方式喝完。我一脸痛苦地看着客路,可怜兮兮地道:"豆浆……" 也许是药太难喝了,我这个病得什么味道都尝不大出来的人,喝着刚出锅的淡浆,却觉得唇齿间满是香甜。 "好些了吗?"客路的问,和豆浆一样暖暖的。 "嗯!"隐约看见,他的眉宇间有了笑意。 他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客路。"不说话是不是太闷了点?"觉不觉得秦素和客行很配啊?" "嗯。"这样的回答,果然是客路的风格。 "不要'嗯'嘛。说点意见来听听啊。"端着碗跟在他身后,是不是有点傻? "我没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迎上我的目光,"你……不喜欢客行?" "哎?"原来还有不明白的!"连你也信了?没想到我的演技那么好!"不过,这也不奇怪啊。客路本来就不是会多想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深沉,只可惜,清澈见底呢! "……" 突然想起客随的话: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们是在做戏吧!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他好像有些生气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拿来开玩笑……" 要他笑难,要他生气更难……我突然蛮有成就感的。 "呵呵,不要生气嘛。我是病人哎,你让着我点啊~"这种情况,好像可以得寸进尺一下,撒个娇什么的。 "……"客路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就知道。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不要那种表情嘛,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事实上,我好像是在欺负他……不能怪我噢,有句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啊。 他的唇角不期然地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说不过你……"他那样笑着抱怨,声音里略透着淡淡的无奈,随即,继续去照料锅里的豆浆。 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两拍。其实,我身边的人都笑得很好看啊,或是明丽,或是俊朗……他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罕见的缘故,总是让我觉得有些不一样,……啧,赏心悦目啊……要是天天看到,嗯……心脏会受不了的…… "汀姐姐……" 正想得开心,冷不防客忆有如游魂般出现在厨房门口,我差点吓掉了手里的碗。 "小忆……你起来啦?" "嗯。"客忆的眼圈黑黑的,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客路哥哥,我要豆浆……"他有气无力地走进来。 "还好吗?"客路递上豆浆,问道。 "不好……"客忆捧着碗,叹气,"全身的骨头都好酸,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可恶,不好好敲客行一笔,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运功疗伤的危害那么大么? "你内力虽强,但运气的方法不对。替人疗伤的确勉强了点……"客路的语气平淡,"待会我帮你理气,应该会好些。" 客忆笑了,"呵呵,那就谢谢你了,客路哥哥。" 于是,我的心脏今天第二次跳错拍…… "我只是去喝豆浆啊。"客行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懒散。 "我去拿就好了嘛!"秦素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清澈动听。 "几步路而已吧。" "你有伤在身啊。" 两人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颇有默契地同时跨进了厨房。 "啊,这么多人啊?"客行笑着,丝毫没有昨日毒发的迹象。 "客行哥哥好心情啊~大清早就打情骂俏好不精神~可怜我啊,为了救某某人,腰酸背痛不说,还白白损失了内力~~唉~~"客忆立刻嘴上不饶人地冷嘲热讽起来。 "噢,竟有此事?"客行立刻应变,"没想到小忆你年纪轻轻,倒是有救死扶伤的侠义心肠,我这做长辈的真是自叹不如啊!" 客忆斜瞅着他,"哼,不敢当不敢当……" "客气客气~" "你不是喝豆浆吗?"有时候觉得秦素真是直率单纯的人,听这样拐来拐去的对话,她的忍耐力比我还差。 客行看她一眼,"是啊。我又没说不喝?"他微微皱着眉。虽然语气还是爱理不理的,但是,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是不是太美满了?我病得这么厉害,你们却这么幸福甜蜜……不公平! 我走到客行跟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客行……你没事了……"因为风寒的缘故,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说这些,但是,如果不说,我一定会后悔……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一片寂静。实在是太逼真了,我都忍不住佩服我自己。 "汀儿……你……" 客行的表情实在是……秦素的样子好奇怪噢。啊,客忆谅你平时精明无比,还不是被我非凡的演技震撼了!哈哈哈……忍住,忍住,不能笑出来啊! 然而,就是有人拆台。 第一次,看到客路这样笑。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歉疚,但是笑却停不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避开我愤怒的眼神,笑得全身轻颤。 糟了…… "汀儿!这种玩笑你也开啊!我会血脉逆行你知不知道!"客行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汀姐姐,你实在是……"客忆一脸的欲哭无泪。 秦素吁了口气,"我还以为……" "我看气氛太紧张,娱乐一下嘛!"坦白从宽。 "气氛哪里紧张了?"异口同声啊…… 明明计划失败,我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呢? 这样寒冷的早晨,被这么多人一起批评,怎么会让我觉得暖呢?是药?是豆浆?还是笑得太多的缘故呢?鼻子好像不塞了哎……呵呵…… 突然,觉得有些欠缺……是不是少了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想到了客随……但是,那刻的我却没有发觉,命运正一步一步地将它编织好的未来铺在我的面前…… 命里有时 命运就是这样,在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时候,总是不让我安安心心地幸福……这也是一种考验吗? 在这个小得不值一提的小镇上,南宫少主的故事已经几乎家喻户晓,而经过不断地以讹传讹,现在的版本为"南宫少主喜新不厌旧,左拥右抱尽得美人心"…… 于是,我托着脑袋,欲哭无泪地看着已经半月没来的媒婆。 "……我就说嘛,他们那些江湖人,行事古怪,我们寻常人家怎么能交往。你看看,他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值得托付终身?还有那个秦姑娘,一脸凶相,和她共事一夫一定不好过。还是尚书公子……" 这些话要是让秦素听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呢!啊,听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所中的毒叫做"散花散",好怪的名字…… 正乱想的时候,客随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很少见啊…… 然后,君临抱着琴,追了进来。"随哥哥……"好一个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啊~ "君临?"我走出柜台,抛下媒婆,"怎么了?哭什么?" 君临垂下眼睫,晶莹的泪落地,"是奴家不好,惹了随哥哥生气……" 哎?教个琴而已,怎么会搞成这样?还有,客随不像是会随便生气的人哪……还有,我真的不觉得君临是会为这种事哭泣的人哪…… "客随,"我开口叫住正要上楼的客随,"怎么了?" 客随停下步子,"……在下学艺不精,姑娘另请高明吧……"他的话是冲着君临说的。 君临立刻几步跑了上去,"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碎。 客随皱起了眉头,"你……" 君临紧紧抱着琴,哭得凄凉,"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可是,不要不理我……" 客随的眼神里有一种浅浅的怒意,他转身,不再理会她。 君临手里的琴立刻落了下去,她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客随。"不要走……" 我的心突然震了一下,隐隐地,觉得不高兴。 店里的客人们开始指指点点,纷纷开展想象力,不负责任地大胆猜测起来。 听着听着,却觉得越来越不高兴。我不喜欢君临这样抱着他,只是这样,但是,就是这样才奇怪……好奇怪……是女孩子,都会对客随有好感的,这又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而且,让客随去花月春风楼教琴,我就已经能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抬眸,正迎上客随的目光,让我不禁紧张起来。 "哎呦~随公子,我家姑娘都这么求你了,你当真是铁石心肠?"月姨的声音,妖媚。 我回头看着她。 "汀汀啊,不好意思噢,这丫头是急性子。"月姨曳着裙裾走进了店里,"没妨碍你做生意吧?" 没有……反而增加了客人…… "好啦,随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女人家计较……"月姨上楼,轻握着客随的手,"来,回店里去,我让姑娘们给你斟酒,赔不是~" 客随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他的语气里有着少有的冰冷。 "随哥哥……"君临哽咽着,抓着客随的衣襟不放。 "唉,随公子,我这丫头可是真心诚意的,你就别生她的气了~"月姨依旧笑得很媚地道。 "月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时开口,"带着君临回去吧,这儿是我的店。" 月姨的笑僵了一下。 周围静得让我有些不安。 君临的抽泣突然停了下来,她红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悲伤。 月姨笑了,"也是,看我,都把这个忘了。来,临儿,别哭了,跟妈妈回去了~" 君临点了点头,出人意料的听话。她拾起地上的琴,婀娜地踱了出去。月姨跟着她,临出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客随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我的好姐姐,你拦着那姑娘干什么?"客忆的声音,愉悦,"这戏可是还没有唱完哪~" "……"今天,我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客忆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一定是我的表情太凶狠了…… "姐姐……"客忆皱着眉看着我,"不要喜欢上他……" 无聊!我只是看不下去……君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的真心又有多少,只是这样,为什么非要跟我说喜欢? "我知道这话不中听……"客忆叹了口气,"但是,绝对不要,相信我。" "干活吧……"好累,我身边的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 "客随……"我小心地敲门。 "……抱歉,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那样温柔的声音,却让我不自觉地伤心起来。任何人吗?我收回敲门的手,转身下楼。 哎?已经过了未时了,店里怎么会这么吵? 石斫?很久没有来了哪。……这次又是干什么? "石捕快……"客行笑着开口,"怎么说这也是在下的家务事。" 看得到,秦素的脸色冷寒,要不是客行紧紧握着秦素的手,她估计已经做出了帮助温文增加客源的事来。 石斫的脸色也一样的冰冷,"身为南宫世家的少主,戏弄女子,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吗?" 客行叹口气,"我没有戏弄她……" "若你是真心,那这个姑娘算什么?"石斫瞥一眼秦素,冷冷道。 真是不怕死!秦素你也惹! "石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立刻下去,隔开这几个人的距离。 "汀儿~你来得正好~"客行的无奈都溢在了声音里,他低下头,轻轻对我耳语道,"他误会我对你始乱终弃,你跟他解释清楚吧,不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死的机率比较大…… "石公子,来,这边请。"我立刻将石斫拉到一边。 "你干什么?"他有些生气。 "你干什么?跑我的店里来吵架?"我转身,同样生气道。 "我……"他皱起眉头,"我只是……他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为我出头来的吗?可是……这种情况下,叫我怎么跟他说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演戏呢? "你不用对我的事这么费心的……"有些东西,注定了承受不起。 他看着我,"……是我多管闲事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悲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汀,即使你不是我的……"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以我们江石两家的渊源,……我,至少得过问你是不是过得幸福吧?" 没有人关心我的幸福……从来都没有。大家都是空口说说的……爹说会永远护着我的,可是,他却为了护国战死沙场;娘说会看着我长大成人,可是,她却早早地病死了;爷爷说过会照顾我的,可是,这么多年他云游天下,又何曾将我放在心上?……我不管什么国家大事,不管什么天命,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守在我身边,别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样的幸福,算是奢求吗?呵呵,我的幸福连我自己的亲人都不曾在乎,你一个外人,究竟在自以为是些什么? "……我很好……真的……"如果我可以吼出来,告诉爹娘,告诉爷爷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呢? 石斫看着我,略有些落寞。"……其实,我今天是来辞行的……"他不再谈论刚才的事,换了个话题。 "辞行?"要走吗?是啊,终究是要走的…… "我爹让我上京。"他叹了口气,"明天就走……" "噢,保重。"除了这个,我还能说什么? 他又皱起了眉头,"听着,江汀!"他放大了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我会回来的,那种薄情寡意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知道吗?" 当场就听见客行和客忆的笑声,窃笑…… "你什么意思?" "不能嫁给那种朝三暮四的家伙!"他微红着脸,道,"我爹会来提亲的……" 哎?什么跟什么啊? "就这样,我走了。"他立刻走了出去。 我还没有拒绝你哪!不要走!喂—— "真是个讨厌的男人!"秦素走到店门口,忿忿道,"早知道就该杀了他!" 哎?哪里来得这么深的仇恨? "好了,别挡在门口,还做不做生意啊?"客行走过去,把她拉回来。 "他刚才拽你领子哎,当着我的面哎!"秦素柳眉倒竖,气道。 "我不会这么容易气血逆行的啦。"客行的安慰,果然与众不同。 "最好不会,"客忆挑了一下眉,"我不想再帮你疗伤了……" "哈呀?谁稀罕?"客行笑道,"连运气都不会,什么时候死在你手里都不知道。" "你……" "小汀姐姐,"秦素不理会那两个人,"你发什么呆?" 啊?发呆?不是啊,只是做不出表情而已…… "姐姐,你不是喜欢石斫吧?"客忆也凑了上来。 "没有。" 客忆反而有些愣了。这么镇定而又确切的回答很奇怪吗?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事说穿了,清楚得很。 笑一笑吧。我鼓励了一下自己,"呵呵,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办法死心呐?" "姐姐……" "啧,怎么办才好哪?他说要来提亲哎……"我叹气。 客忆看着我,渐渐笑了。"姐姐,不用勉强自己。不高兴的话,就老老实实地不高兴吧。" 他真的很聪明……但是,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吗?我立刻走过去,"少自以为是了!小孩子就给我有小孩子的样子!"伸手敲了几下他的头,感觉是好了一些,"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再这样跟我说话,就罚你砍一个月的柴!" 客忆依旧笑着,"我无所谓啊,只要姐姐不担心柴的话!" 的确,他劈柴,从来都没有完美成功的例子。值得重新考虑啊~ "好啊,——秦姑娘,有没有什么能把人毒哑的药?" 秦素点点头,"现在要吗?" 客忆立刻跑开,"啊~我错了~" "不要跑!——秦姑娘,待会把药给我!" "嗯。" "唉,秦素,汀儿跟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了。"客行无奈道。 "不是开玩笑啊!"我笑着申辩。 "你不要欺负她单纯啊!"客行笑着警告我。 "哎呀,当真是始乱终弃,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这样,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你……" "呜……真可怜……"看着客行哭笑不得的表情,突然觉得好开心。 "……我会气血逆行啦……"最后的抱怨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 早上搞得乱七八糟的,最近我也变得怪怪的,竟然对着月姨说那样的话。不道歉的话,今天是睡不着的吧…… "对不起……"声音好像有点小,听得见吗? 月姨叹了口气,懒懒地啜着茶,"真是女大不中留,为了个外人,赶我出门哪~" "可是……有点过分了嘛……"声音为什么更小了。 月姨冷笑了一下,"我们这行的人,一向是这么过分的,怎么,看不惯了?" "我……"要怎么解释才好嘛! "汀汀啊,我不是生你的气。"月姨放下茶杯,"是生那个男人的气!" 哎?为什么?客随他究竟做了什么嘛?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这十几年来,我也算你半个娘亲了……"月姨的脸上有了一丝愁容,"他是什么人,才短短几个月就能让你这样护着……" "噢~"我立刻上去撒娇,"原来,我的月姨是吃醋了啊~" 月姨不禁笑了,"胡说!我吃男人的醋干嘛!" "那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生气啊~"我偎进了月姨的怀里,"好啦,娘是不生女儿的气的,哦?" "你啊~"月姨无奈地笑了。 "怎么不跟奴家也道个歉啊?"君临摇着扇子,幽幽地踱进来。 这个…… "临儿,怎么说话的。"月姨开口,教训道。 "不是么?"君临笑着,"奴家可是情深意重,却被汀儿姐姐这么赶出来,很是伤心呢~" "不好意思哦……"我假笑着,开口。 "这倒不要紧。只是,奴家奉劝一句。姐姐还是不要和奴家抢人的为好。"君临又笑,美艳不可方物。 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有种极其不慡的感觉,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死丫头,胡说八道。"月姨笑着叱责,"你当你汀儿姐姐是什么,会跟你一样看上那种男人?" "这可说不定~"君临风情万种地坐下,"是不是,汀儿姐姐?" 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哎?嗯……不对……记得上次楼里的姑娘们说过什么来着?好像是:若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伶牙俐齿马上就会结巴了……这个,我的确到了客随面前就没什么口才,完全不似对另外三人的能言善辩啊……好像还有:饶你平时多凶狠,见了他,也就温顺得像只小猫儿了……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啊,我平时打打客忆,损损客行,连客路我都欺负了,唯独客随,看到他,我的确是不敢造次……还有还有:若是他对别的姑娘好,你心里是会不舒服的……他对别的姑娘好我是还没见过,但是,今天君临对他好搞得我浑身不慡,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难道说……我是喜欢客随?这么想的话,真的很像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难道真的是客忆他们当时调侃的,是一见钟情吗?还有,每次他摸我的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舒服啊……天哪,难道……是不是真的啊…… "姐姐,你到底是喜不喜欢啊?"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嗯……大概……对不起啊,君临……" 君临的脸色当即变了,"你是真的……" 月姨的脸色也变了,"哎呦,我的汀汀啊……"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啊……呃,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喜欢客随?可是,条件都符合啊……天哪,这也是命里安排的? 咫尺天涯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喜欢!我看着后院里被我摧残得所剩无几的菊花,怎么办哪~ "小汀。" 这种时候?! 我僵硬地转头,"客……客随。" 他笑了一下,"还没睡啊。"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怎么了,这些菊花惹你了?" "呃……不是,我想做菊花糕……呵呵……"果然,我的伶牙俐齿完全结巴。 "菊花糕?"客随笑了,"没吃过呢。" "呃……等做好了,我给你送去……"温顺得像只小猫儿? "那就先谢谢了。"他看着我,眸子里的温柔让我失神。"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哎?"今天?君临?啊,果然恨得牙痒痒的。"没有的事。不过,月姨她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他的笑容静静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惆怅。 怎么了?心中的这种感觉,怪怪的,难道是喜欢? "小汀……"他突然开口,"我……" 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心突然跳得好快,呼吸也不自觉地停止了。 "嗯……"他移开视线,轻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没什么……" 哎~这算什么?……我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可是,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的……如果是误会的话…… "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他起身,笑着开口。 "噢……"我只能点头。遇上他,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哎,菊花啊,告诉我答案吧……喜欢,不喜欢,喜欢…… …… 失眠……果然。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柜台里打哈欠。 突然,在我的头顶出现了老大一片阴影。 "呃……"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彪形大汉"这四个字怎么写。 "你是这儿的掌柜?"这一次,连"声如洪钟"我也会了。 "呃,是啊。客官您要点什么?"笑容笑容…… 那大汉的脸色一沉,"敢问掌柜的一句,我家少主人是否在贵店叨扰?" 少主人?谁啊?……南宫世家!我的妈呀,怪不得他的眼神这么凶恶,他一定是听到传闻才来的,一定是当我拐了他们家少主……我就说了,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客行跟他演戏的~名节啊~ "掌柜的?"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啦!"是,是啊。"呜,他的手臂都粗过我的大腿了……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赖你一辈子,拆散你跟秦素!你给我等着,客行! "哼,我要求见少主,掌柜的可方便?" 方便,方便得不得了!"他……" "韩大哥,人家是姑娘家,你就不能温柔点?"客行的声音,悠然地在身后响起。 "少主!"那彪形大汉的表情立刻变了。 "什么少主啊,我有很好的名字啊,叫北辰。"客行笑着。 "少主。"大汉的眉拧了起来,本来就长得一脸凶相的人,这样一来更加狰狞…… "呵呵,汀儿,你怕什么?"客行拍拍我的肩,"他叫韩志,是我兄弟啦~" 什么叫"怕什么"?没看他一脸杀意,简直把我当是妲己褒姒杨玉环嘛,我能不怕么? "来,韩大哥,这是汀儿。"客行笑着介绍。 "汀姑娘。"那叫韩志的大汉不屑地瞟我一眼,抱拳道。 "呃……韩大哥……"除了照着客行说的做,我还能干什么? "少主,属下是来接您回府的。"韩志不再理我,转而对着客行恭敬道。 "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不想回府……"客行满不在乎地道。 韩志瞪了我一眼,让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唉,刚摆平秦素,又来个韩志,我的人生怎么就这么不平静哪~~ "你……还是回去吧……"我小小声地对客行道。 "不要~"客行皱着眉,抗议。 于是,韩志的眼神又森冷了好几倍…… "少主,主上和夫人很挂念您,您还是跟属下回去吧。" "那是他们的事……"客行笑了,"不是他们把我赶出家门的嘛,现在要我回去,是不是太可笑了?" "那是主上一时之气,少主不可当真。"韩志依然恭敬而有礼,和他的外貌真是反差巨大啊…… "呵呵,真心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客行不以为然地道。 "少主!" 好可怕的眼神噢…… "你是谁?"轻灵动听的声音,但是声音里略有怒气。 韩志回头,不由得稍稍怔了一下。也是,秦素这种人间绝色,那是正常反应……也只有我店里的,不正常得可以…… "姑娘是?" 不用连声音都变得温柔吧!差别级待遇啊! "秦素。"秦素看着他,用那种漠视一切的狂傲。 "原来是'艳绝天下,毒布江湖'的秦姑娘啊,在下眼拙。"原来秦素这么有名哪,听听韩志的那种口气,简直是见了洪水猛兽…… "不敢当。在南宫世家眼里,秦素也不过是个会施毒的小小妖女罢了。"秦素笑了,眼神却没有一丝温暖。 "秦姑娘何必妄自菲薄。"韩志说得客气,可是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是严阵以待啊。 "是不是菲薄我不知道,但是,要对付外面的人,这点能耐,秦素倒还有。" 韩志的脸色忽变。 外面的人?我探头,这才发现,店外有好多彪形大汉,厉害,南宫世家的伙食绝对不差! "韩大哥……"客行不由叹气,"你最好是相信她,弟兄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少主,你……"韩志转身怒道,"你贪图美色,流连花丛就算了!怎么能和这些江湖邪道同流合污?" 客行的眉皱了起来。 秦素却甜甜地笑了,"邪道?说的好……当年也不知道是那个世家的当家,跪在雪域求我师父医治。你们这些正道,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嘛!" "放肆!当年主上是为了救下属才……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我才不管谁救谁。我只知道,你们这些自诩为正派的人,平时顶看不起我们,一到性命交关,又是另一副嘴脸。也只有我师父那样的圣人,才愿意在你们身上浪费药材!" 突然发现,秦素的口才也不是盖的。就看见韩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别说了……"客行有些不高兴了。 秦素看他一眼,"我骂的是你爹,不服气就骂回来。让我就此停手,我可做不到。" 佩服……没什么话说了,就剩下佩服…… 客行不禁笑了,"你什么意思啊?" "你是你,我是我。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我讨厌你们这些正派也是千真万确……" 继续佩服…… 客行无奈地看着韩志,"韩大哥,你也听到了。我可不想回去,然后让她连我一起讨厌啊~" "少主你……"韩志的脸色更难看。 "你当然不能回去。你要跟我回雪域。"秦素说着,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绝对不知道她的话在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也就是韩志了——的耳朵里,有多么的意味深长。 "少主,你还要和这个妖女去雪域?"韩志不可置信地看着客行,又瞥了我几眼。 看什么看?根本不关我的事啊。 "不行么?"秦素不屑,"南宫颢自己不管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许别人救他吗?" "救?"韩志有些不明就里。 客行的脸色微微变了,"秦素。" 秦素看了看他,"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妖女可不好惹啊……"她冷冷地对韩志撂下话,转身走开了。 是噢,如果被秦素毒到的话就糟了……镇上唯一的一个大夫,还是她的师兄呐。啧啧,除了等死,没有出路了喔…… 唉……这个韩志,究竟想和客行大眼瞪小眼多久啊?我还要做生意的,好不好? …… 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何必为喜欢不喜欢的事这么烦恼!找个有经验的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当然,月姨是不能问了…… "小秦。"发现秦素的名字真好,连昵称都那么好听。 秦素坐在桌边,静静地啜着茶。"嗯?" 刚吃完晚饭,店里的人都各自去休息了,这种时候,正是请教的好时机。而且秦素又单纯——也可能是过于狂傲,所以不屑理会别人的事——不会想歪的。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家都是女孩子,这么问不是很突兀吧。 秦素依然一脸安静,"喜欢吗?"她继续喝茶,"我不太清楚……" 哎?不是吧……仔细想想,秦素这么讨厌江湖正派,怎么会喜欢上南宫世家的人?而且,她那种漠视一切的性格,怎么可能对一个人死心塌地?还有,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舍得把他让给别人吗?难道,秦素只是觉得客行比较特别,所以单纯地想救他,而不是真正的喜欢吗?难道……我的天哪!这个样子,还要不要请教了? "那你对客行……"还是请教吧。 秦素放下杯子,"我会救他。" 这样……我好像问错人了呢…… "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呢?"算了,请教就免了,还是干脆听八卦吧。 "为什么?"秦素垂下眼睫,"我也不知道……" "呵呵,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秦素想了想,"半年前吧,他抱着个孩子来雪域求医。那时,师父出去采药了,于是,我对他说,除非天下雪,否则,我决不救人。那天的天气,可是非常好的噢。我想让他自动放弃的,可是他却用剑掠起地上的积雪,硬是让天下起雪来……"秦素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就身中剧毒,最忌讳地就是妄动真气,可是,他却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那样做了……师父回来后,教训了我一番,说是不把南宫家的少主医好,以后也不用叫他师父了。所以……" "原来是被逼的啊。"有些失望哎~ "是啊,"她笑着,"我从没有救过人的。而且,他好像也无心医治,只是每天喝喝酒,散散步……直到,他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我才发觉,自己原来不是为了师父才一直在帮他医治的……他是个奇怪的人,无论毒发得多厉害,他总是若无其事地笑着……明明应该很痛苦的啊……当时,我就想,如果可以替他痛苦的话,该有多好……" 客行……无论多痛苦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来为他分担,可惜,这样的温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于是,我告诉他,他是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救的人,我决不会让他死。"秦素苦笑一下,"然后,他第二天就不辞而别……" 看来,当时秦素就该说:我一点儿也不想救你,你最好快点去死。说不定,客行就会留在她身边……什么古怪逻辑! "不知道为什么,"秦素继而好气又好笑地说,"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要,就是想救他,可是他就是更拼命地避开我……好像,我是瘟神似的……" 呵呵,也只有他放在心上的人,他才会那样啦……换成是路人甲乙丙丁,他才懒得伤他们的心。 "……即使是这样……"秦素笑一下,"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能丢下他不管。" "如果……"我不是泼冷水哦,"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治不好了呢?" "……"秦素沉默了,"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原来,她也有不敢的事。这大概就是喜欢吧……那么如果客随……呃……完了,我好像也不敢想…… "姐姐……" "嗯?"怎么办啊? "他真的喜欢我吗?" "哎?"我立刻瞪大眼睛看着秦素,"当然了!否则他何必在乎你伤不伤心?"不要让我前功尽弃啊! "可是……他这样做,我更伤心啊……"秦素清澈的眼睛里尽是疑惑。 所以我才说客行他自私嘛!随随便便就替别人做决定,简直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我忘了…… 他是中毒后才到雪域的,而刚才韩志分明不知道他中毒。还有,他爹娘是把他赶出家门的,世上哪里有把中毒的孩子弃之不顾的父母?除非,跟秦素的情况相同,这一切都是…… 可恶!这个男人实在是…… "怎么了?"秦素微微蹙眉。 "小秦,答应我,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帮客行!"即使气血逆行也不行,这种人,被气死算了!免得去气死别人! 秦素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点了头。 我立刻转身冲上了楼。 韩志依然待在客行房门外,誓死不肯放弃。 "让开!"长那么大个干什么?挡道! 韩志明显愣了一下。 我推开门,冲进去,着实把客行吓了一跳。 "汀儿……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抖。 "南宫少主,我们这儿是家小店,容不得你这样的大主。麻烦你,请回吧!" 客行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让你走啊!南宫烁!"不明确吗? "你说些什么呢?汀儿?" "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伤透别人的心,好让你死得时候,没人掉眼泪嘛!我知道自己不配您亲自动手,只好自己来。我现在看到你就有气!巴不得你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明白吗?" 我知道,不仅客行愣住了,连我身后的秦素和韩志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少主很了不起吗?你以为自己多伟大啊?告诉你,我最讨厌装伟大的人!你给我出去!"我的声音太大了,大到把另外几个人也引了过来。 "放肆,竟敢这样对少主说话!"韩志挺身而出,尽责道。 "闭嘴!没有你说话的份!"好奇怪,今天早上的畏惧,现在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韩志惊讶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些什么……"客行开口。这句话分明像是反驳了。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怕你?"我只知道,要是你死了,我大概还会犯贱地哭上一场!一想到这个,我就看不起我自己!" "……"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一定是不知道。"无论你怎么做,都是没有用的!难道你伤透秦素的心,她就不会在乎你?难道你气得爹娘把你赶出家门,他们就真的能不问你的生死?……南宫烁,你少看不起人了!"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气血逆行?很痛是吧?"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停手了,"被你伤的人,比你痛得多!你真的以为这样是为他们好?别自以为是了!" "……" 突然发现,没有人敢出声。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我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要伤什么人,他要离家出走,他要生或是要死,到底关我什么事?我那么生气干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 可是…… "为什么,世上有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你有爹有娘,为什么要伤他们……"我哭了……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忍住了啊……我的亲人会为我的生死担忧吗?我还有亲人吗?……为什么什么都有的人,却不珍惜呢?不公平,这根本就不公平! "汀儿……"他走过来,伸手。 "请回吧,南宫少主!"我擦干眼泪,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秦素,"我真的那么差……"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告诉你,要死死远一点!"这样说的时候,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看着我,许久,才默默地开口,"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 "你回去关我什么……" 我还没有说完,他就伸手替我拭去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他那样说道。 "跟我说做什么?"我瞪他。 他笑了,略有些无奈,"我答应你,回南宫世家,然后……再说……"他叹了口气,"好啦好啦,不要哭啦,汀儿啊,你这样我就回不去啦!你知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客路客忆客随就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啊?这样不用等我毒发,我就得去阎王那里报到啦~" 无聊…… "还有,你一生气,我下次怎么去花月春风楼白吃白喝啊?不要啦,那里的姑娘很美的~" 为什么我会笑出来,真是太有损形象了…… "这样就对了嘛。"他也笑,随即,他一脸哀怨地看着门外,"……小忆,麻烦你,我的真气好像乱了……" "是谁说我连运气都不会,不屑我给他疗伤的?"这种时候,也只有客忆才会这样说。 "我错了还不行嘛?"客行的表情真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呵呵,这样啊~考虑一下~"客忆立刻得寸进尺。 "你没事吧?"秦素立刻上来,伸手扶着客行。 客行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嗯。……谢谢。" 秦素突然红了脸,"……呃,你……" 这样就好了吧……我回头,却正迎上客随的视线,他的表情凝重,脸上丝毫没有笑意……我的心不由被揪紧了。 接下来的事,我不太记得了,只是知道,自己一个晚上都只想着客随那时的凝重……原来,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心思却会远在天涯,根本无法琢磨。像是客行,像是客随,像是……我自己…… 无巧不成书 后悔后悔真后悔……我那天干嘛要跑去骂客行啊?现在搞得秦素和韩志天天在我的店里开辩论大会,为了客行是先回南宫世家还是先去雪域的问题争个没完没了……唉,争就争嘛,干嘛动手?搞得我这儿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中毒或是受伤,唉,温文一定偷笑死了…… "胡说八道!南宫世家威震江湖,难道还找不着一棵小小的糙?"韩志的声音,响彻云霄。 "绯叶炙心糙畏风畏水畏光,天下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你以为是杂糙啊?路边就一大堆!"秦素冷哼。 于是,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空气里更是多了一种奇异的香气。客行站在他们身边,一边摸着额头使劲地叹气,一边目送着店里的客人作鸟兽散。 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问南宫世家要赔偿啊?唉,我还是走吧,免得在这里被波及…… …… 后院里的空气果然清新很多……哎?架子上那个白白的是什么? "小白?"我盯着那只鸽子,鸽子也盯着我。 呵呵,是爷爷的信鸽呢!"来,小白乖,下来啊~"我抓起一边晾着的豆子,诱哄道。 小白侧开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不理我。 "小白~"人长得矮真是吃亏! 鸽子振振翅膀,继续不屑我。 死鸟!信不信我拆了架子?! "小汀。" 这个声音让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在做什么呢?"客随走过来,略有些不解。也是,像这样围着架子转来转去,是很傻…… "没什么,是那个……"我刚想伸手指着鸽子,好证明我的神志绝无异常,但是就在那一刻,小白却展翅,悠然地飞下,落在了客随的肩上。 哎?什么啊?小白是爷爷养大的,平时最拽了,连我都不怎么理。偶尔让它送个信,它都要摆架子的,今天怎么会……难道……小白是母鸽子? 客随将鸽子抱下来,交给我,"信鸽啊。" "嗯。"我感激地接过,就感觉小白在我手里一阵挣扎。我刚取下信笺,它就又飞回了客随肩上,还亲热地啄啄客随的头发。 死鸽子,看我不把你煮了加菜!等等,我这么生气干什么?我不是连鸽子的醋都要吃吧?算了,看信要紧! "……"我愣愣地看着信笺,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客随轻声问道。 "呃,我爷爷说他要回来。"我抓抓头。不明白啊,他一直云游天下,乐不思蜀,偶尔捎个信也是谈谈旅行感想,寄个土特产什么的。怎么这次要回来? 客随轻轻皱了皱眉头,一抹不安在眸中掠过。 "大概是回来过年吧……"我自己解释给自己。不知道,爷爷看到我这儿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男人,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抬眸笑望着客随,却发现他的视线凝在别处。 "呃……" 他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很好啊。" "嗯。"他在想什么…… "我先回房了。"他又一次将小白交给我,转身离开。 我紧抓着小白不让它再去骚扰别人,脑子里却突然空空的……唉,我是怎么了嘛…… …… 爷爷那种人说回来就回来,一向就不管别人的情况。做孙女的,真是好无奈啊……我扛着拖把,拿着抹布,拎着水桶,站在爷爷的房门口,叹气。我还以为他一直不回来了呢……说起来,这间房间我也有一年左右没有踏足了……打扫起来一定很吃力…… 果然,我一开门就咳了个半死。许久不开门开窗,房间里阴暗不说,连空气都是霉的。这种蛛网积灰的程度,爷爷看到准会发飙。要从哪里开始打扫起来呢?突然,我瞥到了一样东西,弄得我背上一阵发寒…… 糟了……我看着c黄边摆着的一盆花糙,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想想四年前,爷爷宝贝似的把它捧回来,养在了屋里。开始我还会给它浇浇水,让它晒晒太阳什么的,但时间一长,我便把它忘了个一干二净。大概是死了吧……不能全怪我啊,他自己拿回来的,就要自己照顾好嘛。但是……唉,爷爷肯定会发飙的…… 我走过去,抚去花糙上的灰尘。嘿,好像没死嘛!虽然盆里的泥都干裂了,但是花糙的叶子却还饱满,丝毫没有打蔫的迹象。哇,奇迹啊~呵呵,命真是硬,叶子红红的,还蛮好看的嘛……哎?红红的?……"绯叶"?我立刻放下拖把,搁下抹布,撂下水桶,把花盆抱了起来。"畏风畏水畏光"?这些条件这里倒是全符合呢。这样都死不了……难道…… 我立刻捧着花盆,直冲楼下。 楼下,秦素和韩志正准备开始今天的第二轮辩论。 "小秦!"我把花糙捧到她面前,开始喘气。 "……"秦素的那个表情,明显是惊愣。"绯……绯叶炙心糙?!" 真的啊?! "姐姐,这是哪里来的?"秦素一把拿过花盆,难以置信地盯着它。 "我爷爷房里的……真的是绯叶炙心糙?"不是这么巧的吧? "嗯。"秦素点了点头,然后转而疑惑地盯着我。 "呃……这是我爷爷带回来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怪花咧……"不要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啊。 "它多大了?"秦素又问。 "绝对超过三年……"这一点大可以放心,我估计就有这么长的日子没给它浇水…… 周围有些奇怪,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欢呼的吗?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发生得太过离奇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应该的…… "看到没?我已经有绯叶炙心糙了!他当然应该跟我回雪域!"秦素抱着花盆,得意地看着韩志。 我听得差点晕倒。 "胡说,就是因为已经找到它了,少主才更该回南宫世家!"韩志此刻的反应真是敏捷。 "哼!糙是我的,我就不给南宫世家!"秦素侧目。 "你……" 于是,上午的一幕再次重演…… 我回头,客行正一脸古怪表情地在发呆。 "怎么了,你应该高兴啊!"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他的嘴角抽动一下,"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被耍了……" 呃……是啊,这样的事来得是有些突然,而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人要接受现实啊……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不是吗? 客行笑了一下,"我总觉得,你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哎?怎么扯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意思?" 客行无奈地叹口气,"什么天大的事,到了你这里,都像是风过花落,自然而然地,就变得没事了……你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笑着,神采飞扬。 有吗?我这儿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没有吧…… "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吧?"他依旧笑着,抬头看了看四周,"醉客居,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很奇怪吗?……你不要说得那么玄啦!我很怕鬼神一类的东西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感激,"幸好,我来了。" "呃……不客气。"我想了半天,只能答这一句。 他笑笑,走到了秦素那里。"你们不要争了啦!好烦哎~" "少主,您会回南宫世家的,对吧!"韩志扛着大刀,气红了脸道。 "呃……这个……" "你得回雪域,解药的事刻不容缓!"秦素也不相让。 "呃……那个……" "少主!" …… 我知道,客行现在一定很后悔加入了这场辩论之中……唉,烦死了。不管他们了,我做我的……我要做什么来着?啊,对了,打扫!快打扫吧!我可不想多一个人发飙啊…… …… 呼,没有想到,光是让地板恢复原状,就用了七桶水……打水很累的唉……楼上楼下地跑。可是,我还有桌椅呢……算了,谁叫我是人家的孙女呢? 刚要跨进后院,就听见了君临娇媚好听的声音。 "……奴家可不是在求你噢~随哥哥~" 那一刻,我停下了步子,拎着水桶站在那里。近冬了,院里堆着柴,这样站着,是不会被看到的。 "哦?"客随笑了,"那是什么?" 君临玩着一缕头发,一脸的俏皮,丝毫没有上次伤心欲绝的痕迹。"是警告,随哥哥。" "你认为有用?"客随眼神有些异样,没有那种惯有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意的狡黠。 "呵呵……"君临笑得开心,"如果有用的话,奴家何必亲自来?要知道,姐姐可是不喜欢见奴家啊~" "那就快点离开吧。"客随轻蔑道。 "那可不行~"君临蹙眉,"妈妈会说奴家的呀~你还是跟奴家私奔吧~" 私奔?什么啊?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客随侧开头,冷哼一声。 "不要这样子嘛~"君临依旧笑着,"老爷子快回来了,你也不想拖到那时吧~" 不明白,他们究竟是…… "谁?"客随突然开口,语气里略有杀气。 被发现了吗?……也是啊,客随的身手也不差啊……我刚想走出去坦白,顺便问个清楚,一个声音却悠然地响了起来。 "是我。"客忆笑嘻嘻地从另一边走出来。 "你……"客随皱起了眉。 客忆望着他,"是我,总好过是其他人吧。是不是,客随哥哥?" 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客随他…… "不和这位姑娘私奔吗?"客忆踱过去,看了一眼君临,"她可是个美人哪……" 君临笑了,欠了欠身,"奴家不敢当~" "想怎么样?"客随双手抱腰,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我是不知道。"客忆开口,语气里尽是笑意,"但是,你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我倒是第一天就知道了。西夏和大宋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却轻轻松松地跑来了这个江南小镇……还有你那身诡异的功夫,要说你是正派人士,那才是笑话……" 君临的笑犹如银铃轻震,"这位小哥哥真是好眼力~"她走过去,伸手搭着客忆的肩,"所以奴家才要他私奔,免得被你们这些精明的给害了,你也帮我劝劝他啊~" "不考虑考虑?"客忆冲君临笑了一下,又看着客随,"若是以私奔这种名目,即使你不辞而别,汀姐姐也不会太难过的。别的事,也可以不再追究。" "哦?"客随不禁笑了。 "别说你忘了啊。"客忆一手叉腰,一手凉凉地扇风,"你到这儿的第一天不就把这里翻了个遍吗?我是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是,新来的客人这样,未免太有失礼数了吧……" "既然都知道,你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客随不以为然地叹口气 。 不知不觉地,胸口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 "我本该杀了你的……"客忆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随意得让人心寒,"可是姐姐好像很喜欢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听这位姑娘的话,趁早抽身……否则……" "你真有自信能杀了我?"客随身上的那种温柔瞬间褪尽,空留下令人窒息的敌意。 "那倒没有……不过,同归于尽的把握倒是还有……"客忆笑着,"但是,我这个人很怕死的~说不定,我会去跟大家说明一切,客路哥哥若是出手的话,便有十成的把握吧。只是……不知道,姐姐该有多伤心呢……" "呵呵,就是啊~小汀姐姐单纯得很,依奴家看啊,她是真的喜欢你~要是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是骗她的,不知要多伤心呢~"君临的眸中突然多了一种闪亮的神采,"若不是这样,奴家何苦演这场戏,平白地招姐姐怨恨?" 假的吗?温柔也好,关怀也好,甚至是与他相关的爱和恨,都只不过是演戏,是骗人的吗? "客随哥哥,我们也是相识一场,无怨无仇的。你现在就走,我自然一个字都不会和姐姐提起。"客忆叹口气,"你虽不是好人,但到了今天都没有动手,对姐姐也算有情……你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吧……" 客随移开视线,沉默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突然觉得,好冷…… "你认为,你说了,小汀就会相信吗?" 这一句话,打破了我抱持的微小希望。我的心脏仿佛一瞬间恢复了,开始清晰地跳动起来,用那种狂乱的节奏。 "的确。"客忆的表情轻松,"要她相信你是来害她的,的确很难……我也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被教训……"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却从没有仔细地去想过…… "可是……"客忆的笑容里,尽是狡黠,"这一次可不一样……你说呢?汀姐姐?" 我手中的水桶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他一直都知道我在这儿,不……应该说,就是知道我在这儿,他才故意走出去,故意将一切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地相信,才能真正地死心。可是,他不知道,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宁可就这样,相信客随的温柔…… 我不敢走出去,甚至不敢看客随的表情,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我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我就那样转身跑了出去,怕他们看见我的惊惶失措,怕他们看见我的自欺欺人,怕他们看见……我强忍了好久的眼泪…… 残局 才是十二月,却下起了雪来,今年的冬天怕是要比往年冷…… "小汀姐姐?怎么了?"秦素的声音,空灵清澈,听起来也好冷哦…… "没什么……好冷……"我摩擦一下肩膀,开口。 "冷?"秦素不解,"……" "好啦,你从小在雪域长大,当然不怕冷了。当别人和你一样啊?"客行笑道。 "这样。"秦素看了看我,"病了要去找秦川啊……" 这句听起来怪怪的。 我看着客行和秦素,还有忙忙碌碌的韩志。经过七、八天的激烈讨论,终于决定是先回南宫世家……可是,要是回家过年的话,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不舍吗? "怎么了,汀儿?"客行走过来,双手按着我的肩,"这么不开心的样子,舍不得我?" 我也不想……可是,只要一想起客随的事,我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 客行的笑,让人觉得安心,"好了,我会回来的,你这里的酒,我可还没喝完呢!" "嗯。"其实,不回来又如何呢?如果一开始就不相信的话,即使失望了也不会太伤心的……相信别人每一句善意的安慰,是小孩子的行为吧…… "唉~"客行叹气,"我终究不是你的心上人吗?自己烦恼成这样,却不愿意告诉我吗?" 什么啊!不是这种原因啦…… "胡说!"我忍不住开口。 他的眼神里,尽是怜惜,"这样才对。要知道,你可是除我爹之外,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教训我的人,这么消沉我会伤心的~" 乱七八糟的……什么啊,拿我跟他爹比…… "笑了就好了……"他摸摸我的头。这样做的他,却让我想到了客随…… "少主,该启程了!"属下们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愉悦。 "好。"客行笑了笑,"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我回答。 秦素也走上来,"多加件衣服啊。姐姐可是我第二想救的人呢……"秦素的话,无论用什么样的口气说,都绝对不是谎言。 正目送他们两个上马,韩志走了过来,表情有点鬼鬼祟祟的。 "汀小姐。"他一脸严肃。 汀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 他看了看身后的弟兄,"您虽不是江湖中人,但论信义,论胆识,论魄力,都非寻常女流之辈可比……我和弟兄们商量过了,回去之后和主上好好说说,一定让您做大!" 做大?什么大?……呃……难道是正房的意思?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啊?这个误会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有被澄清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韩志倒是红了脸,"我……属下也觉得,您才最适合少夫人的位置……就是这样……" 说完他便上马走人。 我不由苦笑。看样子,这个问题有待明年来解决啊…… …… 捧着白菜,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漫天飞舞的雪,像是花瓣似的,纷纷扬扬地落下。那种懒洋洋、慢悠悠的架势,带着依依的不舍…… 记得以前,爹还在世的时候,这样的下雪天,他就会暖上一壶茶,在房里教我下棋……可是,那时的我,却连棋子的拿法都还没学会,更不用提对弈了。爹会在棋盘上摆上棋局,慢慢地教我解……他留下的最后一局,是在出征的前一夜。那时他说,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该解开这局棋了。可是……我没有……是不是因为这样,爹就再也没有回来呢?……小的时候,我曾那样想着……以至于到了今天,看着那局棋,我还是会隐隐地伤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落在脸上凉凉的感觉消失了……我这才回过神来…… "客路?" 客路站在我身后,替我打着伞。 "啊……呵呵,看着看着就傻掉了!"我指指天上的雪花,道。 他抬头,看着天空,"看雪?" "嗯。我们这儿不常下雪呢……"我拍拍白菜上的雪。 他依然看着天空,眼神里有着一种莫名的虔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种表情,让人不自觉地想顺着他的眼神,看着他所看着的那片天空。 雪依然悠然地落下,沾湿了他的眉睫。我这才发现,他手里的伞,只是遮在我的头顶,而他自己却站在这纷纷扬扬的雪里。 没人教过他怎么撑伞吗?我伸手,将伞轻轻推了过去,挡住了他看着天空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如同孩童一般的明澈,"真的看着看着……就傻掉了呢……"他说的时候,伞又斜过来了一点。 不是这样的啦!我从他手里拿过伞,站得靠近他一点,让伞稳稳地撑在两个人的头上。这样才对嘛。 "你不冷吗?"早就想问了。这样薄薄的单衣,真的光靠内力就能保温吗?不是真的吧?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是不是真的啊?我穿的已经很多了,可是还觉得冷呐……"我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他并不回答什么,只是静静地笑了。 事实胜于雄辩!我把白菜放下,伸手拉起他的手……温暖就那样毫不吝啬地传达了过来。 "真的啊……"我惊讶地抬头,却发现他比我还惊讶。……呃,现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有点晚了?我可是拉着一个男孩子的手哎……呃…… 他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糟了……我最近是怎么了?老是不自觉地去"非礼"别人?……这种病,能找温文看吗? "小汀……" 我的脑子因为这个声音变得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白菜,准备走人。 "等等!"客随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焦急。 伞?我立刻回头,把伞塞回客路的手里,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不知道……我还能躲多久…… …… 雪下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有停…… 坐在房里,焐着热茶,真的很惬意啊……不经意地,看到一边榻上放着的棋盘……我走过去,伸手摆棋。爹留下的残局,我已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黑和白,并没有日月阴阳那般复杂,但是,我却从没有猜透它们所演绎的一切…… 不用看了啦……我自嘲地笑笑,我可是看了十几年了……也不是这么难的吧?早知道这样,我就去问爷爷了。……呃,还是算了,爷爷的棋艺,好像比我还差…… 想着想着,有点饿了呢……啧,客行一走,都没有人做夜宵了呢……以后我是不是又要做菜了?唉,真辛苦。算了,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吧! 下楼,就听到琴声,那样孤寂地回荡在黑暗里。 客随吗? 我拉紧了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走向琴声的方向……他说过,要教我的呢……可是,我这种……呃……朽木,看样子也是学不会的,幸好,没有让他教…… 不敢走出去,只是在这里,远远看着,心里居然也会好受一些。 虽然是去后院的台阶,算是在屋内,但是那样张扬的雪花,还是会飘进来,这样坐着,不冷吗?还是,他像客路他们一样,即使一个人,也能让自己温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呢…… 突然,弦断。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自觉地跑了出去。 "你没事吧?"我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这样都会断弦,一定很痛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呃……我立刻松开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应该走出来的。"他笑了笑,一如往常般的温柔,"……你这样,我就不能不辞而别呢。" 为什么一定要不辞而别?不离开不行吗?我没有生你的气啊…… "你在说什么呢?"装傻,如果这时我还能做什么的话,只有装傻。 "那天,你都听到了吧……"他开口,语气里混着苍凉,"我若留下来,一定会害你的……" 我真的不明白啊。我和你不是萍水相逢吗?你根本没有刻意接近我,反而是我刻意接近你,让你留在醉客居的啊,为什么你要害我?到底是什么理由?可是,此刻的我,却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理由,我所能想到的,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没关系……"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留下来,也没关系……"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笑道:"傻丫头……这叫引狼入室哦。" 不……我不相信……即使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温柔,要怎样的演技才能伪装出来?如果一切是假的,那就一直假下去好了!我不在乎! "知道我为什么来中原吗?"他拉我在他身边坐下,替我拍掉身上的雪花。 我摇头。 "我家是在宋夏边境的一个小村……"他叹口气,一脸的哀伤,"那年宋夏边境动乱,我娘救了一个大宋的将士,他们两情相悦,后来便私定了终身……猜也猜出来了吧,那是我爹。后来,他执意要回宋军大营,他临走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我娘许诺,战事一结束,就会回来……可是,他没有……我娘却那样执着地等着他,等到的,却是他和别人共结连理。他最后也不过是个贪慕富贵的伪君子……毕竟,骁骑大将军的女儿比起一个西夏民女来得金贵多了……" 突然明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娘太傻,她一直都相信着这个男人……相信即使是这样,他也有他的苦衷。可是我不相信……"他说的时候,眼底燃着悲怆,"抛妻弃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小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宋国,找到那个人,然后,把他欠我们母子的,统统讨回来。"他转头看着我,"至于,将他从我们母子身边夺走的人,我一样也不会放过……二十几年了,我终于知道,在一个小得无名的镇上,有一家叫做醉客居的酒楼,而他,就在那里……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见到的那个非报复不可的人,却比我还凄凉……" 好乱。突然之间,没有办法思考……不是的,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一定是找错人了……"我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着。 他摇了摇头,"没有……"他笑望着我,"知道为什么我不告诉你我的真名吗?"他的眼神里有比我更深的无奈,"我的名字叫江怀。'纵隔江山,怀君如故',我娘,真是傻得可以……" "江怀……"原来是这样吗?"纵隔江山,怀君如故"……不是的,我爹,不是那样的…… "你一直都说,你爹是个'完人'……只可惜,天下,没有完人……"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若是他还在世,我便能和他做个了断……这,也是天意么?" "不是的,我爹他,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不反驳的话,我该怎么办?承认吗? "那么,你是说,他娶你娘是迫于无奈……丝毫没有爱么?"他的回答,让我愕然。 "不是的……"我不能哭,至少现在,我不能哭。 "那么是什么?"他看着我,笑得凄凉,"若他是对的,我这二十多年,便是错的吗?" 怎么会这样?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是在做梦吗?是在做梦吗?可是,好冷,冷得好真实…… "……你也答不上吧……"他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他死了……什么都不用再管了,可是活着的人,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想不起爹的笑容……如果这是真的话,他就是我的哥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熟悉的原因吧……现在才真正地发现,他跟爹,真的很像……那种因为血脉相承,才有的神似……是我吗?是我抢走了爹吗?是因为我,他才失去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吗? "我下不了手呢……"他低着头,笑了一下,"明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报复的啊。可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没有办法下手……你这个傻丫头,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他好歹也是一介武将,就没有传你一招半式用来防身?" 看到他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忍不住地想哭。 他深深地看着我,随即,将我拥入怀中。 原来,可以这样温暖的…… "别哭……"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听那个什么的话,跟她'私奔'的……" 不要走……只是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即使伤心也好,流泪也好,只是不要用那种方法,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我…… "……我想了很久,该不该告诉你……"他伸手替我拭着泪水,"虽然,你也有权知道……就当是我的报复好了,伤不了你的人,至少,让我伤你的心,行么?" 为什么,是用这样的方法问我?我有资格说不行吗?就算,你真的出手伤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说不行? "伤心一会儿就好了……"他轻轻推开我,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会离开这里。在那之后,把这些事统统忘掉,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做得到吗? "其实,一直有很多人守着你。所以,以后,不会再有我这样,不远千里来伤你的人了……"他笑着,笑得温柔。 "别走好不好?"我抓着他的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我,轻轻叹气,"傻丫头……" "哥……"这样的称呼,好陌生。 他愣了一下,伸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我暂时还不会走……至少,等那个人回来……" 爷爷吗?若是等到他回来,又要怎么样? "放心,我只是要问他一些事……"他笑笑,"得到了答案,我就能没有遗憾地离开。" 可是,我会有遗憾啊…… "回去睡吧……小心又病了……" 他那样说着,让我无法拒绝。 …… 那一夜,我没有睡,只是看着棋局。原来,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可是……为什么月姨口中的爹和客随口中的,会那样的不同呢?究竟谁才是正确的? 这才明白,爹留给我的残局,也许穷尽我这一生一世,也无法解开…… 真真假假 雪下了好几天,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那样阴冷的气候,仿佛连我的思绪都冻结了似的…… 哥哥么……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原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亲人啊。这不,多了个哥哥……爹,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心酸起来,连看着他都会觉得伤心…… 这时,他回头,冲我笑笑。 我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他对我笑,我一定会对他笑。 "咳咳……"客忆在一边死命地咳嗽。 真是的,咳什么咳?病了就去找温文嘛!我立刻瞪他一眼。 客忆无辜地看着我,随即又冷冷地望向客随。他就那样开口道:"姐姐是决定,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会一如既往地待他吗?" "是啊。"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那是我欠他的,他做什么都可以。 "……"客忆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汀汀,汀汀,不好了!"月姨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 月姨看了看店里,随即伸手指着客随,"快点让他走啦,老爷子回来了!" 这么快?……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哎,汀汀,你发什么呆啊!晚了就来不及了!"月姨一脸的急切,"你不是想看着他死吧?" "我……" "哎呀,来不及了!快走啦!"月姨拉起客随的手,就往外走。 突然想到,如果月姨知道他的生世的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月丫头,这是要去哪儿?" 那是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而且,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那个已经销声匿迹了好久的爷爷,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是,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相见不如怀念的冷漠。这么多年了,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英气逼人,一样的不可一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老态。 月姨的脸色瞬间变白了,"老……老爷子,"她换上一张笑脸,"没有啦,这不是带着客人去店里嘛~" 爷爷会信那样的谎言吗? "当老子是傻子啊?"爷爷的声音里满是不屑,"今天谁也别想走!" "爷爷……"我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爷爷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目光,冷冷地扫视了店里一番。"哼,月丫头,这店里怎么那么多闲人?" 月姨怯怯的,不知该怎么答。 "那是我的伙计。"我走出柜台。 爷爷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分明有责怪。"也罢,老子先解决这个小子!跟我上楼来!" 爷爷说完就径直上楼。从我懂事那天起,就知道,爷爷一直是用命令的口气说每一句话的。 ……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爷爷的话音还没有落,桌子就因为他的猛拍悲鸣起来。 客随丝毫没有畏惧地直视着他。 "爷爷,"我有些明白为什么爷爷这么急着赶回来了。他一到店里就找客随的麻烦,显然是月姨飞鸽传书,告诉了他些什么。但是,客随的真实身份,他可能还不知道,"他是……" "你不要cha嘴。"爷爷缓和了口气,对我道,"他是什么东西,老子清楚的很!" 客随笑了笑,"是么?" "废话!"爷爷吼道,"看你那德性,老子就知道!" 知道什么?难道,爷爷他…… "好,既然你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客随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的爹。无论爷爷怎么发飙,爹总是一副处变不惊,若无其事的样子…… "问个屁!老子一个字也不想答!"爷爷冷哼,"老子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老老实实滚回去,老子就放你一马!" 爷爷究竟知不知道客随是谁啊? "爷爷,他是……"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爷爷转头教训我,"这样的人你也留下!" 他不是什么"这样的人",他是…… "只要你答了,我自然会走……"客随的声音,依然冷静自若。 爷爷立刻瞪向他,"混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提条件?"那一刻,桌子在爷爷的掌下变成了一堆废柴。 "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客随又笑。 "哼!"爷爷皱起了眉头,"真他妈的!跟那混帐东西一个性格!老子是哪辈子造了孽,才生出那种混帐东西来!" 混帐东西?爷爷一直是这么叫爹的呢……原来爷爷真的是知道的,可是,既然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执意要赶客随走呢? "听你的口气,你早就知道我和我娘的事了吧?" 爷爷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客随,"是又怎么样?" "即使这样,还是让他娶骁骑大将军的女儿?"客随的声音里有很浅很浅的哀伤。 "别侮蔑老子!老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做不出那种龌龊事来!"我相信,如果爷爷房里还有第二张桌子的话,命运一定和第一张一样…… "那么,是他自己自愿的了……"客随笑了,一脸的了然。 "若是自愿的,老子倒高兴了!" "那么……为什么?"客随有些不解。 "为什么?老子还想问为什么呢!"爷爷看了我一眼,"老子怎么知道这世上有那种别人临终前托付什么,就答应什么的混帐东西啊?!他妈的,那混帐东西还是我生的!" "临终托付?" 我想我能够猜到了。许是我外公吧…… "老子怎么知道这世上会有那种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的男人?老子要是和他一样,就不会只生了他这么个混帐东西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爷爷会反对我爹和我娘的婚事了。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官家,只是他知道,这样的婚姻一点意义都没有。既然他知道一切,就不能放任爹抛弃客随母子。可笑的是,我曾经还很讨厌爷爷,讨厌他对爹爹那么凶。原来,错的是我…… "那我娘呢?"我突然这么问,如果,我爹是因为承诺而娶我娘的话,那么我娘是为了什么嫁给我爹的呢?难道,只是父母之命? "世上竟然还有那种连自己不爱的男人也嫁的女人!老子这辈子,遇上你那对莫名其妙的爹娘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爷爷气得就要拿身边的椅子出气。 原来,事情是这样……那么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呢? 爷爷突然不再开口,只是略有歉意地看着我,"丫头,你不要想太多了……你是你,你爹娘是你爹娘……" 可是,为什么呢?两个互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结合呢?这样,对别人不是很不公平吗?……原来,我所相信的什么神仙眷侣,什么恩爱夫妻都是假的。原来,我的爹娘根本不值得称羡……甚至,让我觉得他们好可怜……而我,是不是更可怜呢? "是……这样吗?"客随的声音里听不到喜悦。 "老子有必要骗你吗?老子还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为了找你们母子解释,才会第二次去西夏的!早知道他要死在那种鬼地方,老子就该一掌劈死他,省得他害人!" 客随有些犹豫地笑了,"原来……我没有被抛弃吗?……我这么多年,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老子管你做什么?老子只知道,老子这辈子只承认一个孙儿!别人想都别想!"爷爷就那样吼道。 为什么?既然,爹是真心喜欢客随的娘的,为什么不承认客随。 "爷爷……" "不要说了!这小子本来就是铁了心来害你的!要不是看他没动你分毫,老子早就把他宰了!" "可是他才是真正有资格叫您爷爷的人,不是吗?"他是哥哥啊。 "胡说!"爷爷瞪着我,"那是那个混帐东西惹出来的!干老子什么事!什么资格的,老子说了才算!" 客随笑了,"没关系,小汀,这样就够了……" "哼!"爷爷又看着客随,"你倒是比你那混帐爹识事务。好了,快给老子滚吧!" "不要!不要,爷爷。"我拉着爷爷的手,哀求。 "丫头,你是怎么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吗?西夏军的走狗,见不得人的探子!你怎么为他说话?!"爷爷叹着气。 客随看着我,一脸让人心疼的温柔,"我说过的,得到了答案我就会走……现在,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我立刻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这种情况下,眼泪会不会有用?我不知道,但是,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没有办法控制。 "小汀……" "不要走……"如果他走了,我该怎么办?他是亲人啊,我为数不多的,温柔的守护着我的亲人啊…… 爷爷一把把我拉回来,"还不滚!要老子亲自动手啊?" 客随看了看我,转身。 "放开我!"我第一次,那样对爷爷吼着,"你放开我啊!" "丫头,别傻了!"爷爷的手,好大的力气。 "我是傻,我就是要他留下来!怎么样?!"我费力挣开,刚跑了几步,却又被爷爷抓了回来。 "那种人有什么好?他是来害你的,你就不明白么?"爷爷的语气,又气又恼。 "我不在乎!"为什么这个时候,无论是疼爱我的月姨,还是老是自以为是的客忆,都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人愿意帮我呢? "客随。"客路伸手,拉住了正要下楼的客随。 客路……愿意帮我的,终究是你吗? 客随看了他一眼,"……" 客路淡淡地开口,"她要你留下。" "你敢留他,老子就杀了你!还不放手!"爷爷就那样对着客路吼道。 客随笑笑,"……我走了……替我照顾她……"他拿开客路的手,走了下去。 "不要……"不要走……至少,让我把欠你的还给你啊……"为什么?"我转头,对着爷爷喊道,"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不让别人留下?我究竟算是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爷爷愣了,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我立刻跑下楼,跑到了店外,茫茫的雪中,早已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 那一夜,我一直在哭。我长那么大,都没有那样哭过。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睡着,醒了过来,就继续哭……那样反反复复中,天,就亮了…… 突然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哭的了。是因为客随走了,还是因为我的爹娘根本不爱对方,或是因为我的亲人都不关心我了……只是那种伤心的感觉,那么强烈,让我无法自制。 再哭会晕的吧?我哽咽着站起来,打开了窗子。 不是这样的吧?雪停了,还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我那么伤心好不好?你就不能配合点,打个雷,下个雨,或者继续下雪来烘托烘托气氛?我突然笑了出来。果然,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一个人的喜怒而改变的……我再伤心也没有用,爹娘都已经死了,客随也已经走了,我哭了那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又能挽回什么?……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吗? 我擦了擦脸,打起笑容,走出了房。 下楼,客忆正在摆桌椅。一看到我下来,表情立刻就变了。 "早。"我上去,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嗯,声音好像有点哑了。 "早,汀姐姐……"客忆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其实……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 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啊,明白了,爷爷的话是在房间里说的,他们没有听到。房外那一段,如果不知原委地看,的确很像是爷爷棒打鸳鸯……又被误会了哎…… "……姐姐,其实天下还有很多好男人,比如说……"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由笑了。 "笑什么?"客忆皱起眉头。 "嘿嘿……"我拍拍他的头,"你误会啦!客随是我哥哥啦!" "啊?"客忆当场愣掉。 于是,我很负责任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哭过很久的缘故,说起这些的时候,奇怪的没有伤心…… "明白了?" 看客忆一脸傻傻的样子就知道还没有明白。不过,我可不负责再讲一遍哦……我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去厨房,哭了一晚上,好饿…… 依然是那种豆浆的香味。 "早。" 客路回头看着我,"早。"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地落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除了眼睛很红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呃……天涯……" 不会也是"天涯何处无芳糙"吧?不用这么搞笑吧?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眼神中没有惊讶,只是担心。 我没有伤心过度疯掉啦! "客随是我哥哥……"我只好笑着解释。 "哥哥?"他也愣了。 "嗯……"于是,我好心地又将事情讲了一遍。 "我该拦住他的。"听完我的话,他这样说。 突然觉得,客随是我的哥哥,那种"喜欢"只是血缘的亲近而非真正的喜欢,真是件好事……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自己也不知道。 "谢谢你。"我不会忘记的,那时只有他帮了我。 "我什么都没做。"他略显歉疚地看着我。 "呵呵,已经很好啦!"我伸手拍拍他的肩,"真是讲义气!" 他笑了,"这跟义气有什么关系?" "有啊有啊。你没看见客忆那家伙,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真是没义气,枉我救过他噢!"真是的,平时那么拽,一见到爷爷就怕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没用! "他一直都在帮你。"客路笑着,转身盛上一碗豆浆,递给我。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知道啊,他一直都在帮我。 "……" "哼,原来你在这里!"爷爷的声音,打断了客路要说的话。 干嘛?赶走了客随,还要来欺负客路啊? "前辈。" 拜托,他那种态度,你不要这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好不好? "哼!前辈?你有把老子放在眼里吗?"爷爷走进来,死死地盯着客路,"你连老子要赶的人都敢留,胆子够大的啊!" "……" 不能再这样了,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客路和他争一定会吃亏的。 "他是帮我的,不行啊?"我开口,顺便挡在客路身前。 "什么?你……你这丫头,昨天帮那个混帐,今天又为了这个小子跟我顶嘴?"爷爷瞪大了眼睛,生气道。 的确,我从小到大,没有跟爷爷顶过嘴……那也大部分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我没有机会啊! "是啊!"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临场退缩。 "什么?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爷爷伸手指着客路,"看我不劈了这小子!" "你敢!"动不动就要劈人,你什么毛病啊?! "老子什么不敢?"爷爷立刻摆出架势。 "是啊!你连哥哥都能赶走,还有什么不敢的!"大声一点,至少气势要压倒对方,"你有本事先劈了我!" 爷爷微微愣了一下,"你……" 客路却将我拉到了身后,"前辈,她是一时情急才顶撞您的。您要发火,冲着我来就好了。" 哎?这是干什么?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那是我孙女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爷爷不禁笑了。 "没什么意思。"客路声音,依然是默默的。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一定是很认真地这样说着。 "好!有意思!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爷爷来了兴致。 "你敢!"唉?客路,麻烦你不要拦着我好不好?这种话,在别人背后说,气势会减半哎! "哎,你这丫头……"爷爷伸手指着我。 眼看爷爷就要发飙,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直接向爷爷攻去。爷爷也不含糊,出手反击。 "哈哈哈……老头,怎么回来了也不来找我喝酒?"来者站稳了身形,是祁锋爷爷。 "祁锋?"爷爷皱眉,"你少来搅和,老子正要找人晦气!" "哎?我说,老头啊,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安分点?人家小两口好好的,你搞什么?"祁锋爷爷立刻嘲笑道。 小两口?不是啦,怎么又搞这种事啊?发生在我身上的误会已经很多了哎! "前辈……"客路开口,似乎是要解释。就是嘛,这种事,不能乱讲的呀! "你闭嘴!"爷爷瞪了客路一眼。 那种口气真是太过分了! "你那么凶干什么?别人说话不行吗?"我立刻吼回去。 "你……" "看到了吧,老头?叫你不要瞎掺和。你这么欺负人家小伙子,小汀要心疼的呀~"祁锋爷爷的这种行为,应该是叫火上浇油。 "什么?我孙女的眼睛又不是脱窗了?满大街的好男人,非看上这种?"爷爷的火果然更大了。 "哎呦,老头啊,生气伤肝哪。我看这小子就不错嘛!你不要这么挑剔啦!" 什么跟什么啊! "再胡说我连你也宰了!" "来呀来呀,我倒是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 "你——" "你什么你?要打快点,我还要吃早饭哪~" "祁锋!" 哎,好乱啊?!体谅我昨晚伤心了一夜,哭得都快脱力了好不好,你们一大清早到底在干什么嘛!……为什么,突然我就伤心不起来了呢?一定是这群人太吵了…… 集 什么叫作"神龙见首不见尾"?看我爷爷就知道了,在他莫名其妙地回来之后,他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不禁怀疑,他的使命是不是负责将我身边的人统统赶走,然后留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呵,这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爹和我娘?算不算是对我的一种惩罚?……快过年了,就这样,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吗?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呼,集市上可真热闹。虽然开店很重要,但是快过年了,办年货更重要,即使只有一个人,也不能太冷清了。我看了看面前的人山人海。嗯,邻镇一年一度的年集,可真是不同凡响,这架势,可能比去年更热闹吧。 "汀姐姐,我要买焰火!"客忆开心道。 "不行,浪费。"焰火,那不是跟烧钱没有什么区别? "不要嘛~买给我啊~" 什么表情啊?你好歹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最近还比我高了,不要用这种死缠烂打的办法好不好? "好了好了,买完其他东西再说啦。"挡不住了。 "姐姐最好了!"客忆连眼睛里都闪出了光。 我叹口气,看着面前的人堆,深吸一口气。年集,我来了! …… 我就知道,今年实在是太挤了啦!我看着面前的人流。这样就被冲散了?他们应该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只是,待会还要买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拿?早知道,就手拉手地走路了……还是我顺便买匹马,或是骡子比较好? 我正胡思乱想,冷不防有人推着车冲过来。 "前面的人快让开,我停不下来——" 哎? 我愣了,这样的事也有,我是不是最近特别倒霉?我立刻闪到路边。等等,前面的那个人是…… "客路,小心!"我大声提醒。 客路转头,随即抬脚,那辆板车当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我的小心是不是喊的有些多余?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依客路的身手,一辆板车能伤他多少?说不定,他还会翻个潇洒的筋斗避开什么的……这么想的话,我的确有点傻噢…… 在围观人群的掌声中,客路走了过来,"你在这。" 明摆着的。 "呃……客忆呢?" 客路摇摇头。 "算了,人太多了。我们走吧,还有好多要买的东西……"突然觉得周围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干什么?我又不是年货…… "刚才,谢谢了。"客路开口。 真是好人,那个明明不算帮忙的说。 "呃,不客气。"找个台阶下。 "哇——快去看啊,比武招亲啊——" 哎?在年集上比武招亲,有空噢!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来了,这样想想也蛮有道理的。 "去看看。"我笑着。最近的气氛太阴郁,是该找些乐子高兴一下。 客路点点头。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的。 我后悔了……人那么多,我不想挤进去了,可是,我已经挤不出去了…… 擂台上打得火热,我却连比武招亲的那个姑娘的脸都看不清,有什么劲嘛! "哎,这不是汀姑娘?"一边有人招手。 好像有点眼熟……谁啊? "汀姑娘不认得我了?我是齐大哥的兄弟啊~" 怪不得我认不出,小齐的兄弟那么多…… "来,汀姑娘到这儿来,看得清楚啊~"他殷勤地叫其他兄弟让开一条路。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拉着客路,一边给笑脸,一边往前走。 哇,在这里果然视野开阔。嗯,这个姑娘还是挺漂亮的嘛!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秦素和君临,我发现,我看着其他姑娘,都不常用"美"这个字了。 "哇,好厉害!"我刚想拍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拉着客路的手。"呃……"镇定镇定。 他看着台上的比试,似乎没有注意到什么。这种时候,赶快装什么事都没有,我立刻收回手。 "那个姑娘好厉害。"小齐的兄弟开口,"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打败她噢。" "你怎么不上去试试?"我笑望着他。 "哎呦,汀姑娘说什么呢?我哪里有这个本事?"他陪着笑脸。 也是,小齐的兄弟大多是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上去丢人了。 "对了,汀姑娘,我一直想问了。您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我们大哥这么给你面子?"他小心地问道。 恰巧,人群爆出了一阵欢呼。我立刻装傻,"你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没,没什么。" "那里的人快让开!" 又让开?这次又是什么事? 我刚转头望向声源,客路的手就在那时伸了过来。他接住的刀锋近在眼前,离我的眉心,仅仅一寸之遥。 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姑娘,没伤着你吧?"那个比武招亲的姑娘跑了过来,在擂台上蹲下身子道。 "没……"吓到……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姑娘又看着客路。 客路放下那截断刃,甩了甩手上的血,平静地摇了摇头。 会有人用血ròu之躯的手接刀子吗? "客路,你不要紧吧?"我立刻拉起他的手,真是的,如果刚才装傻一直握着他的手,他就不会去接刀子吧?好多血…… "不碍事。倒是你,没事吧?"他看着我,道。 我怎么会有事?受伤的是你哎!我立刻拿出手巾,替他把伤口包上。"我们回去吧。"还是回去看大夫比较保险。 他竟然笑了,"没关系。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吗?" "这种……"我刚想发表人的健康比东西重要的多的理论的时候,冷不防那个姑娘摔了下来,正巧把我压倒在地。 "哈哈……我把你打下擂台了,你就乖乖地嫁给本大爷吧!"台上那个断了刀的男人一脸阴险的笑。 什么?这样卑鄙的事也有? 那姑娘站了起来,狠狠地瞪回去,"你已经输了!" "什么啊?我不是把你打下去了嘛,怎么,想翻脸不认帐?" 猥琐啊,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一旁的人开始跟着起哄。 我立刻起身,"哎,你要不要脸啊?"压得我好痛,"卑鄙无耻,还要人家嫁给你,做梦!" "嗯?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哼,今天心情好,"我非要管,怎么样?" "哼,你自找的!" 我当即就发现,一群人将我们围了起来。 人多欺负人少,真是太不要脸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汀姑娘,拿出你的真本事!"小齐的兄弟开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我?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让开。"客路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漠然。 "哈哈哈……小子,你是不是吓傻了?"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客路用真功夫呢……这样的局势,真的没问题吗? 我还在想的那个瞬间,几个人就倒地了。 客路的手里拿着刚才的那截断刃,刃上已经有了血迹。 好……好厉害…… 那个猥琐男子的脸色当即变了……"你,你是什么人?" 客路依然是用那种认真和漠然,缓缓地道,"伙计。" 众人都愣了,我也愣了,不知怎么的,好想笑。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就看见那群人跌跌撞撞地逃走,留下一句,"你给我记住——" 围观的人中立刻又爆发出了掌声。 客路放下手里的断刃,突然转头看着我。 "怎么了?"我不由问道。 "呃……"他略有些不安地开口,"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不是吧……我不禁笑了,"没有,不重,一点也不重。"不知道我这个算不算是安慰。 客路点了点头,好像是接受了我这样的回答。他走过来,站在了我身边。 "汀姑娘……"突然,小齐的那群兄弟热泪盈眶地看着我,"我们上次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记在心上啊~~" 什么?噢,上次调戏我的事啊?不用态度反差的那么大吧? "这位大哥,我们不是故意的,您也别记在心上~" 客路有些不解,"什么?" "啊,没什么。不记得也没关系~" 我不由笑了起来,真是的,见风转舵得还真快。真是让人佩服。 "公子……" 我回头看着那个姑娘,天,她的眼睛里那种是叫仰慕吧?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她看着客路,脸颊红红的。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接下去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嗯。"客路这样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不过,他一向是这样的。 "……"那姑娘当即没什么可说的了。 "呃。姑娘不用客气,应该的……"我立刻圆场。好像,是我开口帮她的吧,为什么她就不向我道谢? 那姑娘点点头。"不知,可否请教公子大名?" "客路。" 这个,不是他原来的名字吧,这样告诉别人好吗? "不知……" 我是不知道这个姑娘还有多少要请教的,但是,客路指间渗出的血,我可是看得够清楚了。 "对不起,姑娘,我们还有事要做。不如,你继续比武招亲吧。"我开口,笑道。 那姑娘愣了一下,看了看我,随即点头,"后会有期。" "呃……后会有期。"我也随便拱手行礼,随即拉着客路离开。 这时,一个黑影飞了过来,我立刻退了几步,那黑影重重地落下,竟是刚才那个猥琐的男人。 他已经昏了过去,伤势绝对不轻。 有人缓缓地走了过来,约莫二十五六,俊秀儒雅,丝毫没有戾气,但是谁都猜得到,那种惨重的伤势绝对是出自他手。 "好久不见,小七。"他笑着开口,眼神越过我,落在客路身上。 客路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伤者。"……" 那人笑着,"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容不得有人伤你。这样的家伙罪有应得,不值得你同情。"他那样悠然地解释。 弟弟?可是,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个人意见:客路比较帅……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那人走过来,右手轻轻按着客路的肩。 客路摇了摇头,"没有,二……哥。"他的话音里有明显的断层。 "这位姑娘是?"那人又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叫江汀。"客路的样子不太对哎,是不是伤的缘故? "江姑娘……" 他虽然是想自我介绍,但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又是看着好戏的样子。是不是去附近的茶楼,会比较好呐? …… "在下姓任,家里排行第二。叫我任二就行了。"那人笑着,有礼道。 任二?那如果客路是他弟弟,他又叫客路小七,客路的原名岂不是"任七"……不要啦,好怪噢。……等等,他妈生了七个?好厉害…… "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也是缘分。"任二笑着,"说起来,小七你离家也有半年了吧……" 家?他有家。那为什么要对我说自己只求一个容身的地方?为什么不回家? "嗯。让二哥您cao心了。"客路的回答恭敬,丝毫没有兄弟之间的亲昵。 "说什么呢。哥哥担心弟弟不是应该的么?看你过得不错,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任二的笑里全是超越他年龄的慈祥。 过得好吗?不是很奇怪吗?虽是替客路教训了刚才的猥琐男,但客路手上的伤,他只字未提不是吗?如果真的关心的话,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任公子怎么会到这儿来?"有古怪!问问。 "噢,帮朋友做事,路经此地。"虽然是搪塞敷衍,任二却答得理所当然。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他们兄弟间的事,我管不着啊。而且,客路也没说什么,不是么? "你们兄弟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就先走了,你们慢聊。"我笑着起身。 "江姑娘慢走。"任二依然有礼地答道。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路,他看着手里的茶,用那样深邃的眼神…… 怎么了?我迈步走下茶楼,但却不自觉地频频回首。这样的行为导致我差点撞上人。 "啊,汀姐姐!"那个被我撞到的人哀怨道。 "哎?小忆?"我回过神来。"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找你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所以,看看比武招亲嘛!"他笑着,揉着头,"正好口渴了,所以……" 有的时候,世界上的事是蛮巧的。一想到这个,我就想到那盆绯叶炙心糙。 "姐姐,笑什么?"客忆叹口气,"客路哥哥呢?走散了?" "没有,他在上面,和他哥哥一起。" 客忆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他有哥哥?" "嗯。"有什么奇怪的吗?不可以有哥哥的吗? 他笑了一下,举步上楼。"见识见识。" 真是的。不过也好,反正我也不放心。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看到客路和任二坐的那张桌子就更加深了那种感觉。怎么那么阴沉? "客路哥哥!"客忆走过去,"吃东西也不叫我!" 客路抬眸,依然是那样深邃的眼神。 "啊,你就是客路的哥哥吧!我叫客忆,是汀姐姐的伙计。"客忆笑道,完全没有让任二说话的空隙。 "啊,还是不吃了!老板,打包!"客忆大声道,"再不去买东西,年集就收了,走吧,客路哥哥!"说完,他一把拉起客路的手,迈步便走。 什么啊…… 客路有些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他拉着走。 "等等。"任二的声音,谦和有礼。 客忆和客路站定了步子,转头。 任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为什么是冲着我来?他笑道,"这半年来姑娘一直照顾小七,我这做哥哥的,先替他谢过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肩,"今后,也请姑娘好好照应。" 我哪里能照应他?他罩着我还差不多。 "任公子客气了。"这样答是客套。 任二笑笑,回头看了客路一眼。 那一瞬间,客路的表情不是感动,而是恐惧。直到任二走了,客路眼神里的惧意仍然没有消失,他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他哥哥的眼神里有什么可怕的吗?而且,他那样好的身手,还有什么好怕的?今天空手接住刀刃的时候,他可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流了那么多血,却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在害怕呢?那样的神情,让我也觉得害怕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此生此夜 大年三十。所有店家都可以理直气壮不做生意的日子。 过年啦!要是客行和客随也在,一定会很热闹的……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客路,客忆,可以走了。"我开口。 客忆开心地跑了过来。"快走快走!" 真是的,干嘛那么兴奋?不过是月姨叫我们去她那里过三十嘛。 我抬头,客路正在关店门。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年集上遇到他哥哥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怎么了?还有,他那时那刻的恐惧,到底是为了什么? 唉……大过年的,怎么还是有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啊?也许去月姨那里,会好一些吧,那儿的姑娘都……呃……很厉害…… …… 花月春风楼的内室摆着十几个炭盆,硬是让严冬变得温暖如春。也是啊,不然,姑娘们怎么穿着暴露的衣服做生意啊?只是,我好像是穿多了……好热…… 我看了看只穿单衣的客路和客忆,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哟,小汀姐姐,穿那么多不热啊?"君临娇笑道。她的衣裙皆是唐式,苏胸半露,好不妖娆。 "也是,汀汀啊,跟我去换一身吧。"月姨笑着,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 哎?换君临的那一种?不要啊,很丢人的…… "害什么骚啊?"君临笑得妩媚,"快去啊!"她伸手帮忙把我推进了月姨房里。 看着月姨帮我换衣服,我不由小心地开口,"月姨……" "嗯?"月姨帮我绑着丝带,没有抬头。 "我……我爹……" 上次的事,月姨也早已知晓。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可是,正是这样才奇怪,若是换了我的话,多少也会伤心的吧…… 月姨笑了,"你爹怎么了?" 哎? 她看着我,替我理头发,"你爹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也是我唯一想嫁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可是……"可是我爹他…… "汀汀啊。"月姨看着我,笑得温柔,"我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你爹了,他的为人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他有挚爱的人,我也替他高兴。如果我有什么要伤心的,也是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我却不能为他分担……" 不明白……我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能让月姨痴心至此。 "不明白?"月姨笑了,这次带着几分狡黠,"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明白了。" 这句话,好耳熟。 "好了!"月姨拍拍我的头,"看,多漂亮!"她拉起我,端详了一番。 哎?这种除了关键部位遮住,其他地方都若隐若现的衣服吗?漂亮?唐朝的女人在想些什么? 呃……我能不能不出去见人?上次我来这里扮姑娘也没穿得这么…… 还在想着,月姨就把我拖了出去。接着,姑娘们就娇笑了起来。 "看看,汀儿姐姐这一打扮呀,奴家是女人也忍不住动心啊~"小竹过来,搭着我的肩。 这是不是叫睁眼说瞎话?我有几分姿色,我自己还不知道嘛! "呵呵,小汀,你要是嫁不出去,就到这儿来好了,绝对是红牌啊~"洛儿说完,自己就笑得前仰后合。 "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月姨笑骂道。 啧……脸丢大了。我瞥了瞥一边,客忆一脸笑意地冲我挥手;而客路的视线一触及我的,就立刻移开了。呃……丢人啊…… "好了好了,还不招呼客人!"月姨一开口,姑娘们立刻散开,清楚地看见,她们中有大半的人跑向了客路,拉拉扯扯地好不开心。 今天花月春风楼也歇业,没有别的客人。真是谈笑有美女,往来无男丁。客路他们,应该顶得住吧…… "汀汀,坐下吧。"月姨拉着我,让我坐下。 内室里铺着软软的毛毯,席地而坐,让人不禁觉得温馨。 "姑娘们,今天可是有贵客,你们要把自己的绝活都亮出来噢~"月姨朗声道。 姑娘们立刻娇笑着,奏乐的奏乐,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热闹得不行。 "来嘛,再喝一杯嘛~小路~" 旁边,小湘正一脸媚笑地端着酒杯。而小玖的人都快贴到客路身上了。其他姑娘也不甘落后,拿着水果的,挟着菜的,捧着酒壶的……三宫六院的情势也不过如此吧! "好厉害啊,小忆~" 另一边,客忆正表演花式切梨法。他手里握着水果刀,只是轻轻挥两下,梨就被去皮去核,还像莲花般盛开在盘中。功夫,原来还可以拿来杂耍…… 好像,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呢……这么热闹,我为什么却觉得寂寞呢? "来玩骰子吧!"洛儿走过来,笑道。 "哎?" "输的人罚酒!"姑娘们立刻应和。 我看是想找机会灌醉我的伙计,然后为所欲为吧?拖上我,来掩饰自己邪恶的用心吗? "姐姐和我们一帮~"小竹立刻拉上我。 哎?这又是为什么? 洛儿别有用心地笑着,伸手掷骰子。 "大还是小?"她抬头,笑望着客路和客忆。 "当然是……"客忆笑着,一脸的胸有成竹。 "慢着。"洛儿看了看我,"我们这儿输了,都是小汀喝酒噢。你们想想清楚~" 呃,原来……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客忆的眉挑了挑,笑道,"是小。" 洛儿抬手。三枚骰子,四四六,十四点,大。 不是这样的吧。我看看客忆。客忆也看看我。然后拿起面前的碗,递给了客路。 客路看着他。 "我还是小孩子,喝酒这种事,不太适合我。"客忆笑道。 客路不多说什么,接过,默默地喝完。 "再来!" 不是真的吧!客忆你喊得那么大声干什么? 接着,是连输五六局的惨状……怎么可能一局都不赢啊?难道,客忆的耳力真的那么好? 这样喝酒,不会有事吧?"客路,你还好吧?" 客路放下碗,拭了拭唇,"嗯。" 真的? "好了好了,要开了噢~"洛儿的声音,略透着兴奋,居心叵测啊~ "慢!"我伸手,阻止正要回答的客忆。"小!" 洛儿看着我,眼神里分明有责怪。她不情不愿地打开盖子,六五三,十四点,大。 我不禁笑了,蒙对了。"啊?猜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陪着笑,拿起碗,乖乖地罚酒。 啧……好辣。我其实不太会喝酒啦…… 洛儿一脸哀怨地瞪着我,拿起了骰子。 她的手刚停。我就听到我和客路两个人一起道,"大!" 然后,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哎?好像……蛮有默契的噢…… "我先说的。"接着,我和他又一次异口同声道。 客忆是第一个笑起来的。"不要啦,这个有什么好抢的?" 姑娘们开始娇嗔起来。 "汀儿姐姐,怎么这样啊~" "你这样子,奴家还玩不玩了?" "就是啊~讨厌啦~" 怎么都是说我的? "好好好,我罚酒还不行吗?"我立刻拿起碗。 "不行!"洛儿的声音,微恼。她递来一坛酒,"要罚就罚一坛。" 什么?一坛?这碗喝下去我都不知道会怎样呢……可是,不行,这种时候怎么能退缩? "好,一坛就一坛!怕你啊!"我怎么这么说话?是不是醉了? 这时,客路伸手按着我手里的酒坛。"你不会喝酒。" 这也看出来了?"谁说我不会,我喝给你看!"如果我不喝,待会你被她们灌醉了,看你怎么办! 我立刻很豪慡地拿起酒坛,仰头就灌。 "汀姐姐!慢点!"客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慢?慢慢喝我怕自己会吐出来,酒真的好难喝哎…… 谁啊?抢我的酒坛?真是的……我还没喝完呢…… …… …… …… 痛痛痛痛痛……怎么一醒过来,头就这么痛呢?我不是在花月春风楼的吗?怎么到自己房里了? "呵呵,姐姐你醒啦。"君临坐在c黄沿,笑着。 "我……" "你喝多了,晕了啦。"君临笑着,"真是的,不能喝就不要逞强嘛!" 喝?喝酒?……我好像是喝的蛮多的……头好痛,宿醉? 君临起身倒了杯茶,"来,喝口水吧。" 说起来,真的好渴。 "你怎么在这儿?"我边喝边问。 "妈妈叫奴家来照顾你,你这儿都是男人,多少有点不方便……" "噢。"继续喝,好渴。 "……说起来,姐姐可真是有一手啊~"她笑着。 "什么?" "借酒壮胆这种事你也想的到。"君临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到底在说什么? "昨天小路送你回来,"君临看着我,暧昧,"刚让你躺下,你就一把抱住了人家~" 啊?"真真真……的?"不是吧,酒能乱性? 君临点点头,"奴家骗你做什么?然后……" 然后?我,我还做了什么? "然后姐姐抱着他说……" "说什么?"我的自控力不是这么差的吧? "你叫他不要走,不要离开你……" 我的妈呀!!!!!我竟然说了这种话,我我我……天哪!!! "然后……"君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着。 什么?还有然后,我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啊?难道……不会吧…… "不要说了!"我立刻喊道。 "哎?"君临不解地看着我。 还是不要听了,实在是太丢人了!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解释!现在这种时候,还有比解释更重要的事吗?我下c黄,开门,直冲楼下。 "姐姐……" …… 人呢?我看了大厅,又找了厨房,没人啊。后院? 果然。客路在后院,劈柴。 "客……路……"怎么办,要怎么说? 客路猛地回头,大概是太出神,被我吓到了。 随即,我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脸红了。 呃……君临果然没骗我…… "昨天……我喝醉了……"脸好烫,"所以……" 他转过头,继续劈柴,"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当真啊……"我怯怯道。他应该也不会当真的吧…… "我知道。"他捡起劈好的柴,放到柴堆上。 "这样……"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呢……也许是最近走的人太多了吧。客行,客随,还有爷爷……这些话,原本应该是要对他们说的啊…… 他走了过来,"进去吧,会着凉的。" 着凉?这么一说是有点冷呢!哎?原来我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好冷啊~好丢人啊~我惨叫一声,拔腿跑进了屋里。 ……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我坐在房间里,开始发呆。 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哎?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亏了的感觉?如果我清醒的话,至少……啊呀,我到底在想什么? "汀姐姐,有空么?"客忆的声音。 "嗯。"我走过去,打开房门。 客忆笑笑。 等等,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嘲笑我? 客忆在桌边坐下,"姐姐的宿醉,好些了吧?" "嗯。"其实头还是很痛。 "姐姐也真是的,逞什么强?" "哎,我是帮你们啊。她们摆明了是要灌醉你们嘛!" 客忆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是怕灌醉了客路哥哥吧~" 哎? "姐姐你真是帮倒忙啊~以客路哥哥的功力,把酒逼出体外是小事一桩啊~" 不是吧!那我到底是……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我瞪他,转移话题。 客忆的笑容渐消。 "汀姐姐……如果,你一直对一个人很好,有一天却发现他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样。他是天生的凶器,满手的血腥……"他缓缓说着,又突然皱起了眉,"——当然,那不是他自己情愿的——你会怎么样?" 什么啊?他是不是在说他自己啊? "你恢复记忆了?" 他顿了顿。"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姐姐你会怎样?" 明显就是在说自己嘛!看来是恢复了。他……真的是"凶器"吗?的确,他是伴随着命案而来的。可是…… "你都说了他不是自己情愿的啊,那就没什么了。"我笑笑。这么答很正常不是吗? "真的?"客忆看着我,"即使他背负着赎不清的血债?"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真的。因为我已经对他很好了不是吗?我既然接受了他,就不会在乎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这样的,因为我也像这样接受了客随…… 客忆看着我,仿佛在寻求话里的真实性。 我这么不可靠吗? "我知道姐姐会这么说……"他笑得无奈,"可是,太完美的承诺,会让人觉得惶恐呢……" 是么?太完美的承诺……是啊,我也听过很多啊。 "不过,我信。"客忆笑着,温柔无邪,"姐姐,也要相信啊。" "信什么?"和我有关吗? 客忆看着我,"姐姐相信的事,就是真实。" 哎?什么意思?听不懂。好像很禅。怎么办?要问他么?会不会很丢脸?哎呀,头好痛。还是睡吧。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我不懂的,都是我不需要弄懂的!只要相信,就是真实。……就是这样! 织结 记得,那天是正月初五,天气很好。暖暖的阳光铺在院子里,就着水仙的花香,让人觉得很安逸。早上,邻居家的猫儿屈尊降贵地跑来这儿睡觉,但却遇上了脾气不好的小白。它们两个在院里折腾了好久,直到看到了吃的,才罢手言和。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媒婆倒是抽空又来了一回,说了一些她已经说过了好几遍的话。快近午时的时候,张廉带着捕快们,来店里吃了一顿饭,还是一样没有结帐。下午,刘大嫂问起了那位南宫世家少主的事,听完我的胡诌之后,同情对我说"天涯何处……"。晚上,我早早关了店门,就着温暖的烛火吃饭。一切都很平常。就像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唯一的不同,是早晨,客忆对我说:客路走了。 走了? 直到我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的佩剑也消失了的时候,我才真正地确信:他走了。 走得毫无预警,无声无息。像极了他一贯的沉默。 可是,我没有弄明白的是:为什么? 当我要思考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里空空的,竟然没有办法去想。 爹走的时候,觉得不舍;客行走的时候,有一点伤感;石斫走的时候,心里是无奈;客随走的时候,只是伤心;爷爷走的时候,悲喜参半……客路走了,我却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落寞,甚至没有为他的不辞而别生气…… 就是那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是,心里明明是空空的,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会想起,他说过,他没有可以去的地方……送他的不值钱的护身符,他会随身带着,他告诉别人,那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有人说他的身手排名江湖三百之内,他说,留在醉客居是因为,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不会打马吊,经常忘记摸牌,可是,那种时候,他笑得很好看……记得他每天会磨豆浆,然后说,顺便帮我煎了药……当我想要留住什么的时候,他伸手,拉住那个人,说:她要你留下……别人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会很虔诚地回答:客路…… 客路…… 明明走了的人,为什么却好像无处不在?为什么,醉客居里的每个地方,都留着那么深的印记。提醒着我,我曾经遇上过一个看起来很冷漠,可是骨子里却单纯善良得一塌糊涂的人。他在这里做了很久的免费劳工,而我给他的,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个预示着,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名字…… 客路。 为什么要走?如果问他的话,他也是沉默吧…… 于是在这样想来想去想不通的情况下,年过完了。 醉客居里不再有那么多的客人,而我也觉得懒了。其实坐吃山空也蛮好的,败了家产,看看爷爷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这样,醉客居又开始只买早餐夜宵凉茶点心,在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心却更加空了…… 当油菜花开到最灿烂的时候,我自己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可是偶尔到店里来的温文,却只是冲我意味深长地笑,然后问我:怕苦吗?我回答:不用放桂枝了,谢谢。听完,他就笑着直摇头。 笑什么?放了桂枝真的很难喝嘛! 看着海棠盛开,我决定还是打起精神来,和月姨一起去游西湖赏花。可是,西湖边上,文人雅士云集,君临一曲弹完,所剩者寥寥无几。接着,赏花就变成了客忆和君临的互相嘲讽。那样暖的风,那样美丽的花,还有,那么多的噪音……只是觉得更加寂寞。那样的空,好像是这明净无云的蓝天一般…… 到底,我在想什么呢? 到了吃粽子的季节,我才意识到,今年不仅跟往年一样,没有人帮我包粽子,而且还有客忆这个越帮越忙的。害得我的粽叶损伤惨重,连糯米都只剩下了一半!真是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可是,客忆却说我随便引用,夸大其词! 唉……屈原大伯,我对不起你…… ……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我曾度过的那十八年头一样,平静得平凡无奇。所有细小的欢乐,不足挂齿的痛苦,一点点的累积,变成了回忆。然后,等着在某个日子里,被一个不小心地忘记…… 在这样的平和里,我甚至从不去思考,在我身边所发生的事,究竟有怎样的意义?在种种的偶然、巧合、突如其来之后,究竟又隐藏着什么?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必然。芸芸众生的命运,一开始就是密织在一起的网,没有人能置身于外。爱或恨,都早已打了结,无法解开…… 这些必然,变成了汹涌的暗流,像是巨大的漩涡一般。我从没有意识到,有多少人的生活因为卷入了这个漩涡而被粉碎……我身边的风平浪静,却恰恰是因为,我,就在这个漩涡的中心…… 何处不江湖 今天一起c黄,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啧,一定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小忆,关门打烊!"流年不利,还是不要做生意了。 客忆立刻起身。"好啊!"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 "等等!" 这个声音好熟噢。 "哎?张爷?" 张廉走了进来,一脸严肃。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吧? "江老板,"张廉环顾了一下店里,"最近有些妖人在镇上出没,你可要多加小心,有什么生人来店里,要向我们举报,知道么?" 妖人?"什么妖人?" "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武功高强不说,目标好像还是我们这小镇。最近晚上没事别乱走。遇上了,我也保不住你!"张廉一脸的痛苦。 会吗?我们这小镇有什么特别的。干嘛盯上这里? "好了,江老板,我们走了。"张廉叹口气,离开。 真是奇怪了……我刚转头,却发现客忆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了,小忆?" 客忆抬头,笑了一下,"没什么。" 没什么?假的吧。难道,和他有关? 他笑着,上楼。 实在是好奇怪啊…… 夜,万籁俱寂。上弦月,略有些凄凉地笼罩着这无名小镇。问题是,怎么会一点风都没有?好热啊~ 我不甘心地起c黄,站在窗口扇扇子。我要是是公主就好了,怎么着也有人帮着打扇子。唉~ 突然,有几道黑影掠过。 从我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后街。现在差不多是丑时了,什么人还会在街上?嗯?妖人?不是这么巧被我看到的吧? 一身黑衣,脸上还有面具。这么怪的打扮,是妖人也不奇怪啊…… 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关窗子比较好? 我还没想完,那几个黑衣人就散了开来。 好快的身法……到底搞什么啊? 这时,又一个身影落下。 小忆?!难道,真的和他有关? …… 这算不算是该死的好奇心?我竟然没事找事地打着灯笼,在街上瞎逛。不过,外面真的比较凉快…… 远远的,听到打斗声。 "呵呵,没想到,你们这些后辈的功夫倒是不错嘛~" 祁锋爷爷的声音? 我熄灭灯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怎么,怕了我这个老头了?" 那些黑衣人并不接话。 "你们的胆子也不小了,这儿是禁地,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祁锋爷爷笑着,"擅入者死!" 说完,他立刻攻上。 清冷的月光下,刀剑的锋芒交替,让人不自觉地心寒。 几个回合下来,祁锋爷爷竟落了下风。毕竟是寡不敌众。 他被逼退了几步,朗声笑道:"苍龙堂的千刃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后生可畏啊!" 苍龙堂?千刃众?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听说过…… 那群人一样是不答话,只是继续攻上。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 "祁锋爷爷!"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至少…… 那群人的攻势突然顿了下来。接着,反应过来的人,已经转而向我攻来。 这时,几道银光划过,想攻击我的人竟负伤退了下去。银光消逝,客忆悠闲地走了过来。 "真是的,汀姐姐,不是说了不要晚上出来么?"他皱了皱眉,叹气。 "你不是一样。"我看着他,道。 "当然不一样……"他还没说完,那群黑衣人就向他攻了过去。 "放肆!"客忆的声音里透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威严。他迎上攻击,道:"凭你们的身份,也敢跟我动手?!" 好厉害。以客忆的年纪,和不下十几个人交手,竟然一点都没有弱势的样子。 "呵呵,有趣!"祁锋爷爷不由也加入了战局。 没过多久,那群黑衣人就撤退了。 "啧,跑得倒快!"客忆收起兵刃,不满道。 祁锋爷爷却一下子跪了下来,喘着气。 "祁锋爷爷,你没事吧?"我上去,扶着他。 "没事。"祁锋爷爷笑着,开口。 "你受伤了。"客忆走过来。 受伤了,不会啊。方才那群黑衣人应该没有伤到祁锋爷爷啊。 "哼,这群卑鄙的东西。上次没杀成我,看来还是不罢休。"祁锋爷爷恨恨道。 "上次?"还有上次吗? "啊……没事,这不是爷爷我年轻的时候结下的仇家嘛,不要紧不要紧,小汀你回去吧。"祁锋爷爷笑着,劝慰。 "祁锋爷爷,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到我店里去吧!"至少我店里还有客忆,应该挡得住才是……说起来,难道,这也不是客忆第一次出来? "是啊。"客忆开口。 "没事没事,杀我哪儿那么容易~"祁锋爷爷站起来,拍拍胸脯。 "可是他们还是伤了你啊!"不争的事实。 "那是因为那个是十刃……"祁锋爷爷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总之……我不会有事的……" 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啊,这位小兄弟的功夫不错嘛!"祁锋爷爷岔开话题,笑着对客忆道。 "还好啊。"客忆也笑着,顺着祁锋爷爷的话,把话题岔开。 "你是小汀的伙计吧?"祁锋爷爷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小汀啊,说起来,你的伙计的功夫都不错嘛!上次那个呢?好久不见了?" "客路哥哥啊,他回老家了。"客忆笑着,替我答。 "回去了?真可惜,我还想找他好好玩玩的……说起来,他的武功路数……"祁锋爷爷刚想说什么。客忆却开始大声地咳嗽。 客路的武功路数怎么了?为什么客忆不让祁锋爷爷说下去?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姐姐,我们回去吧。"客忆拉起我的手。 "啊?祁锋爷爷呢?" "没事,他自己都说没事了!"客忆笑着,拉着我往回走。 祁锋爷爷一个劲地点头。 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什么。这一切与我有关吗? 看来,要是想知道,只有靠自己了…… …… 还是美丽的上弦月。说起来,这身衣服我也有很久不穿了,好像有点小了。面具搁置了好久,这些羽毛是不是脏了?戴着真不舒服。这杆长枪怎么那么重啊?心理作用?还是我太久不练功了? 那么,大概我的轻功也退步了。还是不要上屋顶了,走走大街就好。 突然,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我立刻反手,用长枪划开杀气。 "你是谁?"娇媚而好听的声音,那个向我出手的人,竟然是君临。 原来,她并不是个简简单单的青楼姑娘。 现在开口的话,基本属于暴露身份。还是闪吧! 君临却追了上来,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她打量了我一番,开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银枭',原来是个女人?" 这么久了,这种怪怪的名号为什么还是有人记得啊? "哼,丑话说在前头,这里是'圣教'的地盘,我劝你还是不要僭越为好。"她一脸严肃,与那身妖娆的唐装形成鲜明对比。 "圣教"?什么怪名字啊?哪里有人取这种教名的。 这时,那群黑衣人又出现了。 君临看着将我们围住的黑衣人,笑道:"怎么,堂堂千刃众,就只会以多欺少,占女人的便宜?" "贺兰姑娘说笑了。"黑衣人中有人接话,那人与旁人不同,面具上有龙形文饰,地位看来颇高。和他一样有龙形文饰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你是十刃中的哪一个?"君临开口,不屑道。 "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这次来是请姑娘去寒舍坐坐,我家主上,可是仰慕姑娘已久呢!" "哼!"君临冷笑,"就凭你?"说完,她立刻出手。原来,飘带还可以当武器用的。 现在这种局势。我要干什么? "这位想必是'银枭'阁下了吧。"那个身材娇小的人开口,声音也是娇小的,"我们千刃众无意与阁下为敌,请。" 话是这么说,你也蛮有礼貌的,可是,怎么说那个也是君临啊……看来非战不可了。 果然太久没有练功,招式有些生疏呢。 被人围攻的感觉,果然不好。但是,不是我说什么,这些人的功夫也不是太高啊。我这种江湖上排不上名的人都能化解他们的攻势的说。 这时,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衣人,出手攻了过来。 带那种面具的,应该是什么"十刃"吧。果然,功夫比那群人好很多。这才发现他手中的那把并不是剑,而是一把直脊直刃的钢刀。无论怎么样,我总觉得这把钢刀找对了主人。他的攻击单纯直接,丝毫没有花哨取巧的地方。感觉是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将所有不必要的招式摒弃,攻击中充满了凌厉霸气。那样平实的攻击却不自觉地让我产生华丽的感觉……不过,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 刀和枪相击,劲力太强,震得我的虎口发疼。我立刻换了手拿枪,将力道集中在左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招式够唬人,还是我真的很厉害。总之,那个娇小的"十刃"也过来加入了战局。 她一剑划开我的长枪,开口道:"银枭阁下,您何苦与我千刃众作对?" 这个……是原则问题。 正在僵持中,远处传来了叫喊声。灯笼的光明灭。听就知道,是那群雷声大雨点小的捕快。 瞬间,那群人开始撤退,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君临看了我一眼,"你究竟是敌是友?" 这句真是废话。 "……"君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我是不是也该走了?但是,那群捕快已经赶到。 "银银银枭?!" "天哪!是银枭!" …… 反应不用这么激烈吧?还是走吧…… 爬窗……真是太不淑女了。被人看到,绝对会嫁不出去的。唉,算了算了,努力爬吧…… 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有人敲门啊? "汀姐姐,你在吗?" 客忆?怎么办?嗯……我努力地脱啊…… "啊,小忆,有什么事吗?"我边脱边问。 "姐姐,先开门再说吧。" 开门?不是吧?……长枪,长枪要放哪里?啊,当撑窗的杆子好了。我一番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 "这么久?"客忆笑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房里。 "太热了,所以没穿衣服……"这个谎真是没档次。 "我刚才来找过姐姐,可是你不在……"他笑着问道。 "噢~刚才,我刚才出去乘凉了~"把长枪挡住先。 "这样……没什么事了,姐姐早点休息。"他依旧笑得含义深远。 "好啊……"我立刻关上门。 搞什么?我这么紧张干什么?先说好,我可没有骗人啊。如果你们问我会不会武功的话,我一定很老实地回答:会!可是,你们没有嘛~我总不见得跑过去说:我会武功!傻不傻啊? 还有我是"银枭"的这件事。"银枭"又不是什么好人,估计通缉令还在城墙上贴着,我没事干嘛要昭告天下啊?何况,我又不是那个"银枭"。是那个家伙自己输给我,然后让我接替他的嘛,我才不要替他顶罪! ……我干嘛一直自我安慰?唉……好累噢,手脚都酸了,功夫这种东西果然不能怠惰。可是,难道叫我当着伙计的面练武吗?很傻哎……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磨豆浆…… 只是……这个小镇上,真的有怀着普普通通的心情喝豆浆的人吗?或是"圣教",或是"千刃众",或是在我的店里进出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谁不是和"江湖"沾上了关系呢?当初对客路说的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客路…… 他现在,又在哪里呢?一心想摆脱江湖的他,若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呵呵。我是不是太无聊了…… 突然好想喝豆浆噢~ 轮回 唉~命苦啊~ 我揉着劈柴劈得酸痛的手,极度郁闷地往房里走。刚开门,小齐就坐在窗栏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开着大门的。"我叹口气,道。 他笑一下,"我习惯了。" 真是的,被人看到多不好。我走到桌边,倒上一杯茶。"有什么事么?" "我听说'银枭'重现江湖……怎么,终于想继承师父的衣钵了?"他倚着窗框,一脸的悠然。 "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我喝口茶,提醒他。 "是啊……要是认真算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公'……" "不用了,谢谢。"开玩笑,我有那么老吗?唉,怪只怪当年那个"银枭"干嘛和我打赌。说什么十招之内,他若赢我,我就做他徒弟。如若不然,他就尊我一声师傅。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师父别的优点没有,信义倒是还讲。他见了你还不是恭恭敬敬地唤'师傅'。" 这种也叫优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是师父叫我来传话。"他看着窗外的天空,"你根本不是'十刃'的对手。晚上还是不要去招惹人家了……" "……"不是吧。说不上打成平手,好歹也没吃什么亏啊。 "……若是平手,那是人家让着你……" 那个老头,真是没口德!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挥手打断小齐的话,"那个'十刃'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齐笑了笑,"该说你是不理俗事,还是孤陋寡闻呢?"他顿了顿,道,"江湖上一直有一个神秘的教派,组织之庞大,势力之强,几乎让所有门派忌惮。因为不知其名,畏惧它的人便称它为'圣教'。'圣教'行事诡秘,江湖中人唯一知道的,是这个教派,有四个堂。分别以'四神'为名。其中,苍龙堂主管'出战',麾下有上千名剑士。统称'千刃众'。而'千刃众'中最强的人,唤作'圣剑'。武功次于他之下的十个人,便称作'十刃'。" 听起来还真是厉害啊。才一个堂就有上千名剑士,难怪别的门派要忌惮了。 "啧,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明白。无聊找乐子吗? 小齐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五年前,'圣剑'叛变,杀死了苍龙堂的堂主,自立门户,脱离了'圣教'。'千刃众'也分成了两派……'圣教'白虎堂,主司'肃清',一直在追杀叛逆。这些'刃'看来是被追到这里来的……" "你知道得还真多。"我看他一眼,笑道。 "呵呵,多多少少和我有些关系……"小齐冲我笑笑。 关系?别告诉我他也是圣教的人噢。我最近受的惊吓太多,心脏会受不了的…… "你认识'十刃'?"还是问问吧,不知道更难受。 "怎么可能。即使是'圣教'教徒,彼此之间也甚少来往。我只知道,'十刃'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比如,排行第一的,就叫'刃一',诸如此类的……" 刃一?我的心突然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些东西脑子还没有想到,心却先反应了。我记得很清楚,有个人曾说过,他的名字叫"任二"。如果"任二"不是"任二"的话,便可以理解了。他不是客路的哥哥,而是"十刃"的"刃二"。被他唤作小七的客路,就是"刃七"了……真的是这样的吗?还是,我多想了? "到底听我说话了没?"小齐不满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索。 "那,'十刃'是跟着'圣剑'叛变的吗?" 小齐皱起眉头,"听说'十刃'的心思各异,互相之间也为此事争斗过,现在'十刃'也不过剩下三个。很凑巧,这三个都是'圣剑'一路的。" 那么,昨天我见到的"十刃"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客路。那个开口说过话的,声音隔着面具,听不出是不是"任二",但是我能肯定不是客路。那个娇小的,明显也不是。只剩下一个了……如果我昨夜能和他打成平手,是因为他让着我的话,这也很合乎道理。以客路的性格,是会手下留情。对恶人如此,又何况是对一个陌生人呢?…… 一时间,我不禁矛盾起来。我希望他是客路……可是,又不希望客路是"刃七"……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江汀!"小齐不耐烦地大声道。 "啊?什么?" "你……"他狠狠叹口气,"总之,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免得师父又找我算帐!"说完,他翻身,离开。 大白天的,用什么轻功啊?唯恐天下不乱…… ……我,能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吗?知道那人也许是客路之后……当然不可能!……希望,今天晚上不是太热…… …… "又是你?干嘛跟着我?"君临不客气地对我大声道。 我也不想搞得跟色狼一样。可是,我总觉得,"千刃众"还会来找君临的。守株待兔比较轻松啊。 "为什么不说话?"君临走过来,看着我,"莫非,你是我认识的人?" 那你猜啊~不用客气~ 她狡黠地笑笑,"看来,我们真的是认识了。在这个镇上,我倒是不记得有个身手这么好的姑娘。" 也不是很好啊~ "呵呵,贺兰姑娘好雅兴,半夜出来散步么?"依旧是那个隔着面具的声音。 君临转头,"哪里,奴家是专程来找你的~" 约莫十五个人,一人对七个…… "噢?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 "奴家可是好奇的很~"君临娇笑,"你们'千刃众'成天戴着面具,就不觉得闷吗?"她伸手,手里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生了疮,见不得人!"话音一落,她立刻攻了上去。 啧。形势还是一对十五啊~我真可怜~ 这时,有人搀和了进来,一见我就大声呵斥。"都叫你好好待在家里了!"小齐怒气冲冲的。 太好了,那这十五个"刃"就麻烦你了!我拍拍他的肩,转身去找我要找的人。 "你——"小齐皱着眉头,虽然是不满,但是还是替我挡着攻击。 当旁边的战斗变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我终于能站在"刃七"的面前。原来,他的衣服是藏青色的,因为天色的关系,我一直以为是黑的呢。说实话,那个面具不配他呢…… 云破月出,刀刃绽出了炫目的光彩。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心瞬间加速跳动了起来。真的,好紧张……是因为战前的兴奋,还是……为了……还一个心愿呢? 依然是那样平实有效的攻击……突然想,如果他尽全力的话,昨夜我是否能全身而退……也许,昨夜,那个娇小的"十刃"加入战局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让他的手下留情,成为伤害他自己的原因…… 客路…… 突然害怕,知道最后的答案…… 和昨夜一样,那个娇小的"刃",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来。招式里,都是守。硬是隔开了我攻击他的枪锋…… "两个打一个,真是不要脸~"很是熟悉的声音,客忆就那样悠闲地替我接下了攻击。 "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那个娇小的"刃",开口,厉声道。 "多管闲事?"客忆笑了笑,"可惜,不是闲事,是份内事~"他看了看周围的战况,"谋逆犯上,僭触圣威,汝等,当受天诛!" 众人不由都顿了下来。 "你是白虎堂的人!"那个娇小的"刃"惊讶道。 "弃械投降,我倒是可以求尊上饶你们一命!"客忆笑着,一脸的无邪。 "哼!废话!"瞬间,战局又一次展开。 那个瞬间却很奇怪,知道客忆也是"圣教"的人,我竟然毫不惊讶。从一开始,我的注意力就已经全部放在了"刃七"的身上……看得见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他为什么不尽全力呢?是知道以我的功夫伤不了他,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被伤…… 果然,我的长枪竟那样轻松地划过他的胸口。他的衣襟被锋刃划了开来,红色的绳带被枪尖钩出,我永远都会记得,那时那刻,长枪挑出的,是一个廉价普通的护身符…… 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赠与…… 我的手险些就松了。然而,那一刻,他的攻击却凌厉起来,像是脱胎换骨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来……甚至,当他的刀刃刺进我的身体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开口,叫他的名字…… "江汀!" 小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他明显怔了一下,迅速地收刀。然后,本该往下倒的我,就那样被他接在了怀里…… "……"他的刀已经落地了。可以感觉得到,他轻轻颤着。 "客……路?"我开口,突然觉得连说一句话都好累。 依稀地看到他点头……是真的吗?原来,真的是他…… 只是知道,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不想去思考,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就这样,在他怀里,其实也不错啊…… …… …… …… 好热……全身像是被火焰炙烧一样。意识渐渐清醒的同时,那种炽热也渐渐真实了起来,化成了锥心刺骨的疼痛…… ……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那么疼过呢…… 这里……是哪里? "客路……" 清俊的眉宇,深邃的瞳,平和的神情……那样明镜止水般的人,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轻易忘记…… 然而,他的眼神里依然有烦恼……他究竟,要烦恼到什么时候? "你醒了。"他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 抚上我额头的手,凉凉的,很舒服……不禁地想,一直这样放在额头上也没关系啊…… 他轻轻皱了眉,"喝水吗?" "嗯……"那样的疼痛,像是火焰一般,说起来,真的好渴。 他倒了一杯水,扶起我,让我枕着他的肩。那种状态,应该是叫作"喂"吧……有点尴尬呢…… 痛……连咽一口水都能痛成这样。要忍受这样的痛,还不如…… "慢一点……"那样近在耳畔的声音,突然让我忘了疼。 他枕起来,还真的很舒服哎,肩膀的感觉刚刚好……听得到他的心跳呢……连喝水都让我用尽力气,这次的伤一定很严重了……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秋天路过窗口的风……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他的睫毛好长,真是的,我才是女孩子吧,不公平…… 正当我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正经的念头划过。 "这里……是哪儿?" 他让我安稳地躺下,替我盖好被子。"苍龙堂的分舵。" 苍龙堂的分舵?也就是被"圣剑"占据的"苍龙堂的分舵"了?不是真的吧!我现在的处境是不是"深入虎穴"?等等,我又不是"圣教"的人,他们的恩怨跟我无关吧……对,不用紧张,和我没关系。只是,我为什么会被带到这儿来?按照常理,我不是应该被留在战斗现场的吗?带走我干什么?…… "刃七。"敲门声,混着娇小的嗓音,不觉得突兀,只觉得悦耳。 客路开门。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那里,灵动的眼睛就那样直接地看着我。 "刃二找你。"她看着我,说着对客路说的话。 客路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去吧,我替你照顾她。" 她应该就是那个经常"护着"客路的"刃"了吧…… "嗯。"客路点了点头,离开。 不离开多好…… "银枭阁下。"那个女孩走过来,"您好些了吗?" 又是"阁下"又是"您"的,她不累噢~ "嗯……还好。" 她站在c黄沿,拱手行礼,"在下刃九,先前有得罪阁下的地方,还请阁下包涵。" 怎么说呢……真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姑娘。 "没关系……刃九是吧,叫你小九行吗?"这样亲切啊。 "阁下想怎么叫都行。"她一脸的认真。 "不要叫'阁下'了,我叫江汀,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好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伤口疼得让我力气都没了。 "是。" 总觉得,她好像是把我的地位想得太崇高了…… "呃……"找点话说,不然尴尬啊,"你跟客路很熟哦?" "客路?"她想了想,"姐姐是说刃七?"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刃七这个名字! "他和我同是'十刃',交情尚可。"刃九的回答真是严肃啊。 "姐姐呢?"她反问。 我?他是我店里的伙计,交情嘛,怎么说呢…… "以前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还好啦。"连笑一笑伤口都会痛哎~ "他好像很紧张姐姐。"刃九皱了皱眉,"这六天一直都守着你……" 六天?我睡了六天吗?这么久? "姐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这个样子,能帮什么忙?但是还是点头吧。 "他这几天一直传内力给你,护住你的心脉。他的武功虽高,但这样不眠不休,怕是你还没痊愈,他就先倒下了。"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可以分辨的情绪,"姐姐既然与他相识,就叫他休息一下,至少,吃点东西……一场同僚,我不想他有事。" 不眠不休?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客路?突然间,有点高兴。我伤的不是脑子吧?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人家cao劳至此,我高兴个什么劲? "姐姐,不行么?" 啊?"哦,我知道了。" 刃九点了点头。"姐姐需要些什么,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需要些什么?枕头一类的吧……枕起来,舒服的那一种…… …… 我还要过多久这样的日子?痛着痛着昏过去,又迷迷糊糊地痛醒过来……简直,生不如死…… 渐渐的,不怎么痛了。身体里有一股气,缓缓地流动。我的头脑刹那清醒过来,不论是睡意还是想晕的情绪都消退了。我只是清楚地记得,若是再用内力护着我的心脉的话,对于那个运功的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然而我睁眼的时候,我还是安安稳稳地躺着。是不是,醒得有点迟了…… "客……" 抬眸时却发现,客路坐在c黄沿,就那样没防备地睡着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很不客气地倒下,然后,可怜的我就被压倒在地……那时,温文曾经说过,他是太累了。我也记得,他第一次在醉客居的时候,夜里没有办法入睡,只是呆呆地看雨……那样警醒的人,能这样睡着,一定是很累了……突然隐隐地觉得,那个受了重伤,痛不欲生的人,不是我…… 在我的思绪纠结地最厉害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发现我已经醒了的时候,略有些不安。 "……你醒了。"这次是不是该换我说这句话? 他轻轻笑了一下,"好些了吗?" "嗯。"有人那样传内力给我,不好才怪吧。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他起身,端了粥过来。 粥是热的。那个盛粥的砂锅,一直放在热水里暖着。 其实,我一点也不饿,那样的疼,简直让我的五脏六腑都麻木了。 "我不想吃……"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多少吃一点。你已经六天没有吃东西了……何况,药不能空腹喝……"他的语气里有种请求的味道。 是啊。人是铁饭是钢嘛,我努力一下…… 果然,咽下去的粥,像是钢刀一样。我真的很努力地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了,可是……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很深很深的自责,"我伤了你的脏腑,吃东西的时候会很疼……忍着点……" "嗯……"吃东西会很疼。唉,是不是以后也这样?那么大鱼大ròu一定是没有办法吃了……难道,只能喝粥?应该不会吧,只要不是太硬的东西,应该也可以吧……呃,豆浆?豆腐花?……豆腐?呵呵……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更想笑。啊呀,不行,越笑越疼……连眼泪都出来了…… "没事吧?" "嗯。"好疼啊~绝对有事~ 我好不容易收起笑意,准备喝第二口粥。 还是一样的痛。不过,又好像不太一样…… "客路……"看着他小心地舀起一匙粥,又细心地吹凉,突然觉得想哭,"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都不怎么生病的……" 他抬头,看着我,认真地听。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等到我爹娘去世,爷爷跑去云游天下之后,我反而生病了。只可惜,那时,已经没有人会在我身边照顾我了。"我笑笑,"所以,你是第一个为我煎药的人……" 那样四目相对,却没有尴尬的感觉。 "现在,还是第一个喂我喝粥的人……谢谢……" 他垂下眼睫,"是我伤你的……" "内疚啊?" 他抬眸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好,"我费尽力气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瓷匙,"这些粥你帮我吃掉,就原谅你了~" 他愣一下,随即笑了,"不行。" "可是,很痛啊。"我努力地博同情,"你八我二?" 他摇摇头,拿回我手里的瓷匙,"张嘴。" "嗯……好痛。"假装一下好了。 他叹口气,"一半。" "七三。"各退一步噢。 "六四。" 好像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六四就六四。"我吞下瓷匙里的粥,"换你!" 他一脸无奈的笑。然后,有些犹豫地舀起一匙粥,喝下。 "六四,还有一口。"我一边小心地咽粥,一边恶狠狠地提醒。 他看了看我,认真道:"是半口。" "……"无言了。"前面我喝的不算吗?" "不算。" "啊?呃……好痛噢……" …… 渊源 见到刃二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除了有想揍他的这个念头之外,什么都没有。那种感觉,简直逼得我差点跳下c黄。 "江姑娘,伤好些了吗?"他谦和有礼地笑道。 不理他。 "看江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他笑笑,找张椅子坐下。 "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打发他! 他依旧笑着,"江姑娘是为我带走小七的事生气?" ……被看出来了?想想也是啊,当初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客路一定不会走的。干嘛要拖着客路做这种坏事?还要被什么"白虎堂"追杀……可恶! "是又怎么样?"我瞪着他,咬牙道。 "江姑娘是误会我了。小七不是因为我才走的……"他端起一杯茶,"……是因为姑娘你啊。" 什么意思?不懂。 "不过,若是早知道姑娘你就是银枭,他也不用走了吧。" 更加不明白。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要向姑娘请教一件事……"大概是知道我不明白,刃二自己换了话题。"姑娘应该已经知道,这个小镇里有很多'圣教'的人吧。" 何止是多啊。而且还是竟是些奇怪的人。 "实不相瞒,这个小镇就是'圣教'的分舵……或者,说是总坛更合适吧。"他啜口茶,笑笑,"大隐隐于市,这个小镇里可是藏龙卧虎……只是,我不明白,'银枭'与'圣教'应该是没什么关系才对。为什么他们会护着你,甚至极力阻止我们带走你。" "他们?"谁啊? "呵呵,姑娘真的不知道?镇上有名的'花月春风楼',里面的姑娘不仅漂亮,而且个个是'朱雀堂'的高手。还有,姑娘店里的那个小哥,昨天看他的身手,应该是'白虎堂'里的佼佼者……"刃二的眼神几乎是要把我看出洞来,"我实在是不明白,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令这班高手舍命相护……" 真的吗?花月春风楼,是这样"凶险"的地方?还有,客忆他…… "他们,是这样的人吗?"我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刃二皱了皱眉。"怎么,姑娘不愿意告诉我?" 不是不愿意,我自己还没想通好不好!突然之间,我身边的人都变得怪怪的,该惊讶生气的人是我好不好! "江姑娘,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吧?" 这句话,听着就是威胁……可是,威胁也没用啊,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门突然开了。客路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药。那种杀气,连我这种麻木的人都能感觉到。 刃二立刻起身。"江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拜会。"他寒暄了一下,转身离开。 客路看着他,一脸的冰冷霜寒。 刃二笑了笑,出门。 转而看着我的时候,客路眼神里酷寒瞬间消融。 "你回来啦。"我笑着开口。 客路走过来,关切地开口:"他……没做什么吧?" "没有。"我拿过药碗,"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大概就要跳起来揍他了!" "揍他?"客路不解。的确,"没有"和"揍他"之间的联系不是很紧密。 "呵呵,因为,他把你拐跑了。"我抬头看着他,"我很记仇的!" 客路不禁笑了。他蹲下身子,让我可以平视他。 "别和他动手。"他的笑还留在眼睛里。 "怕我不是他的对手?"药好苦。 "嗯。"客路接过我手里的空碗,"他的功夫在我之上,你会吃亏的。" "我应该也蛮厉害的吧?"至少唬住了很多人不是。 他又笑了,"你的招式奇诡,即使是绝顶高手,在三十招之内也绝无法胜你。可是你没有内力修为,久战之后,你就会屈于劣势。" 三十招。……怪不得当年"银枭"会输给我,原来如此啊。说起来,这套枪法是爹教给我防身的。但是,那时我还小,学的招式不全。后来,爷爷也教过我一些防身之术,加上我自己加进去的乱七八糟的招式,没想到还挺不错的嘛…… "这样……那,和我交手的时候,你让了我多少招?"突然就是想问问他。 "……"他看着我,"不清楚,我没算过……" 打击。是不是都不屑去算了…… "那你就是没尽全力了。" 他点点头。 "你不怕我下狠招,杀了你啊?"事先声明,我可不知道对手是客路。而且,虽然我是没有杀过人。但是,人有失手嘛。 "你若是杀了我,就好了……"他看着我,这样说。 我没听错吧?他这是自责吗?其实,我也没有伤得多重啊…… "你胡说什么呢。"不知怎么的,突然为他担心起来。他这样的性格,和"刃"的作风好像不太像呢。他,过得很辛苦吧。 他轻轻摇头,"我这种人,死有余辜……若再有下次,不要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我们之中,到底是谁对谁手下留情啊? "这话,该我说吧。"我看着他,同样认真道。 他不解。 "你不是忘了吧……"我伸手,执起他的右手。掌心里,还有浅浅的伤痕。"你救过我一命。不要说伤我了,杀我都可以。" "……"他本想说什么的,但是我还没说完呢,不能让他cha嘴。 "不过,这次算你倒霉。谁叫你伤了我,这个大恩我就不报了。你没意见吧?" "不能这么算。"他开口,反驳。 "啊?哎,施恩不望报的道理你不懂啊?才占你这么点便宜,不要那么小气啦~" "我不是说这个。"他皱起眉头。 "那你是说什么?不要啦,我很穷的,这么大的恩,我报不起的啦~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然你再刺一刀好了~"就是要装傻,就是要让他有理说不清。这样,他就暂时不会自责了吧。 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的样子,真的有点好笑呢~有时想想,欺负他真的蛮有乐趣的~ 大概是开心得太明显,他紧蹙的眉头展了开来,脸上有了一种微恼的笑意。"你……" "我什么?"我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他侧开头,"真是的……"他的语气里,有浅浅的笑意。 呵呵,好像已经不去想死不死的事了。就是嘛。活着不好吗?整天杀来杀去,把命不当命看。"苍龙堂"真不是个好地方!还有那个"圣教",越听越像邪教的说! "能问你件事吗?"有些话一直想问,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但是不问的话,会后悔的吧。 他点点头。 "你为什么离开醉客居?" 他移开视线,沉默。 我执着他的手,笑道:"这双本可以名动江湖的手,留在我的店里磨豆浆,委屈了?" "不是……"他立刻辩解。 "那是因为我不给工钱?" 他突然深深地看着我,让我没办法再胡说下去。 "我……从小被'圣教'收养,训练成为'刃'。我还没学会写字的时候,就学会了杀人……是你让我知道,我的手,除了拿刀,还可以做别的事……" 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听起来,让人觉得心疼呢…… "何止是'可以'。"他是不是低估了自己?"你做的豆浆可是镇上的一绝,你一走,我的生意都冷清好多~" 他笑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为什么要走?"我想知道。听过刃二的话之后,就更想知道。 "我终究是'刃'……留在那里,对谁都不好。" "谁说的?"那是我的地盘,好不好该由我来定吧!对了,客忆好像是"白虎堂"的人,难道……"是因为客忆?" 他摇头。 "……是因为我?"刃二这么说过呢。 他抽回自己的手,开口:"等你的伤好一点,我就送你回去。不要想的太多了……" 这样是转移话题吧。 "告诉我。"如果不刨根问底的话,他一定不会回答的。 他却还是沉默。那种沉默让我伤心起来。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承受呢?我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好像是有很多人来的样子。 进来的人,是一个清秀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只是,他的神情让人不由心生畏惧。他的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有种,行尸走ròu的感觉…… "主上。"客路起身,恭敬道,语气里混着惊惧。 "嗯。" 这个人大概就是"圣剑"了。真的像是剑一样,完全没有人的感觉。 干嘛一直看着我?我们不是很熟吧…… "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人?"他的声音,一样的死气沉沉。但是那种沉缓深邃,倒是蛮好听的。 "是。"站在他身边的刃二回答。刃二的表情也怪怪的,好像,遇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事。 有点奇怪呢。如果是"圣剑"要见我,那么把我拖过去就是了。以他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亲自来? 他走过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主上!"客路立刻挡在了我的面前。 "别紧张,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圣剑"笑笑,却依然透着木偶般的麻木。 他看着我,开口:"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又转头看着客路,"倒是你,这样传内力给别人,真气耗损得太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圣剑"不是什么坏人。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圣剑"松开我的手,转而对客路道。 客路点了点头。 只是点头,我为什么又会觉得高兴呢?我伤的好像不是头吧?为什么最近的想法怪怪的? "圣剑"看着客路,依旧是漠然地开口,"你当初以脱离'千刃众'为条件,助我反叛。现在肯再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她吧……" 在客路的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 "既然离开了,就不该再回来。""圣剑"轻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属下愿为主上效力。"不明白,客路为何要这样回答。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动她,你就会为我效力?""圣剑"的笑里,丝毫没有愉悦。 "是。" 那时的我,终于有些明白了。当初,刃二究竟对客路说了什么。还有,那时,客路畏惧的原因。……刃二放在我肩上的手,对他来说,是那样可怕的威胁吗?…… "我懂了……""圣剑"重又转头看着我。突然,他的眼神里有了一种莫名的神采,原本死水一般的平静里霎时有了涟漪。 干嘛用那种好像认识我似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解地看着他,是我多心吗?那涟漪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难道是为了客路?可是,跟他刚才的发应差太多了吧。 "小姑娘,你叫什么?"他开口,声音不复原来的漠然。 "江汀。"虽然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我还是很老实地回答。 他的眉立刻皱了起来。"你姓江?" 很奇怪吗? "江城是你什么人?"他冷冷地看着我,真的蛮可怕的。 "你认识我爹?"后悔了。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说"我不认识江城"比较好? 果然,他当即笑了起来。我真的很难想像,像他这种人,会那样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说什么? 下一个刹那,我便愣住了。 他单膝跪下,用一种恭敬但却邪佞的声音道:"'圣剑'拜见少尊。" 少尊?什么少尊?我看看四周,众人正用同样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主上,她是?"刃二走过来,问道。 "见到少尊,还不行礼。""圣剑"抬头看着我,笑道。 众人立刻同样跪下,"拜见少尊。" 到底是什么啊?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 "圣剑"站起了身子,俯视着我,"我没有认错人。"他笑笑,"你的爷爷江寂,就是我们圣教的教主……你是'圣尊'的孙女,自然就是少尊了。" 爷爷是圣教的教主?假的吧? "看来,少尊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了……""圣剑"笑着,那种漠然又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渐渐的,开始觉得,我好像已经扯进了一件大事里了…… 红线 突然之间,我变成了上宾。所有的人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唤我少尊。隐隐约约从刃二那里知道,原来,他们"千刃众"到这个小镇来,就是为了找出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圣尊"。圣尊是圣教教主的称呼,普通教众根本不能谒见。而"圣剑"却知道得很清楚,他知道圣尊是谁,也知道他的本家在哪里。 ……那个圣尊,竟然是爷爷,我还是不能接受……我是知道爷爷的功夫不差,行事也蛮奇怪的,可是,是圣教的教主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听过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每天都过着平凡无奇的日子。突然说我是"少尊",我怎么能接受…… 还有,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的话……一直照顾我的月姨,从小就疼我的祁锋爷爷,还有很多很多在我身边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对我好的呢?难道,只是因为要保护"少尊"。我这十八年来承受的关怀,究竟是真还是假?那个平凡温馨的小镇,只是爷爷一手做出来的虚像吗?……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可怕…… 突然,好想见客路…… 即使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至少,他是真的……应该,是真的吧…… 可是,我现在的这个处境,好像是被软禁吧。除了每天送药的侍女,根本谁都见不到。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圣剑"很努力地防止我见到客路…… 真是的,见不到客路,我从头到尾搞的一系列活动不就完全失去意义了么! 正当我满腔怒火的时候,侍女们敲门进来。 "少尊。"侍女恭敬地行礼。 "有事吗?"唉,火不能撒到无关的人身上。我的家教还真是好。 "奴婢奉主上之命,来替少尊量身。" "量身?"不懂,"做什么?"棺材吗? "回少尊,是做嫁衣。" 嫁衣?! "什么?!"我跳了起来。 "少尊息怒。"侍女依旧温柔地开口,"主上不日便将迎娶少尊,此乃喜事。" 什什什么?!娶我?有没有搞错啊! ……对啊。"圣剑"是要背叛"圣教",自立门户。相比起和"圣教"硬战,用我来威胁爷爷,更有效吧。若是娶了我,不仅可以钳制爷爷,而且以后还能名正言顺地坐上教主之位……这个"圣剑"还蛮会打算盘的嘛……问题是…… "我要见你们主上。"至少也该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 "主上正在处理婚礼的事项,恐怕不能来见少尊。" 是想用强的了。 "请少尊不要为难我们下人,让我们替您量身吧。" 是啊,现在的我,能做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认命吧。 我本来就是抱着嫁给谁都无所谓的心情在过日子。最后和谁成亲,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至于谁做圣教的教主,更是与我无关。即使现在的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指望我去为圣教赴汤蹈火吧……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市井,势利,虚伪。那种江湖事,我根本就不想管,也管不了…… 记得"圣剑"说过,客路叛教的原因是想摆脱"刃"的身份,他不想一生都是杀人的工具。"圣剑"也是"刃",他叛教的理由大概也相去不远吧。若是我嫁给了他,就能化解这场争斗,让"千刃众"得到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听起来也蛮伟大的。……这也许是报应吧……将人性磨灭,使其成为"刃",做出这些的是爷爷,可到底还是要我这个做孙女的来还吧…… 嫁就嫁,谁怕谁! "去告诉你们主上,嫁给他可以。不过,聘礼不能少。" 侍女们依旧恭敬地开口,"不知道少尊要什么聘礼?" "十刃。"我怎么也是生意人,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而且,我有把握,"圣剑"不会不答应的。要是我抵死不从,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像这样,大家各取所需,和和气气地公平交易,他没道理拒绝。 "奴婢会为少尊转达的。" 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了贞洁誓死与恶势力抗争呢?就算大喊救命,也比我现在做的事有格调多了……啧,要是那样的话,我一定能活得轻松许多…… …… 七月初七,乞巧节。 挑今天成亲,我真是佩服"圣剑"。是不是要预示一下我和他就像是牛郎织女?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江湖人的婚礼也真是随便。没有八抬大轿,我也不计较了。但是,连嫁衣都这么朴素,连盖头都没有,只是红绳编制的花结,真是破坏了我一生一次的美好心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站在大厅里的时候,我真的是很没有想法。我的功夫不是很高,点我的穴道干什么?我又不会跑……这个样子拜完天地,我的手脚不麻掉才怪! 我只好死瞪着"圣剑"。但是,他木偶般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情绪。……他不是练了什么奇怪的功夫,走火入魔了吧? "恭喜'圣剑'阁下。"一个清朗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随即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台四人抬的软椅。 "盟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圣剑"迎了上去,开口。 "阁下客气了。我们'奇驭盟'与'千刃众'有盟友之谊。阁下大婚,岂有不来喝杯喜酒的道理。"软椅上罩着纱帐,看不清里面人的长相,但是很明显是个女人。 "呵呵,'圣剑'阁下,我看,我们不久就要改口叫您一声'圣尊'了吧?"软椅边的女孩子笑道。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承袁姑娘吉言。""圣剑"的笑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看着让人心寒。 "吉时已到,主上,拜堂吧。"刃二走过来,开口。 哼,等你变成我的下人,看我怎么整你。说起来,客路呢? "慢着!" 这个声音,真是熟到不行。 "要成亲的,怎么连个媒人都没有?"媒婆摇着她的檀香扇,优雅地踱了进来。 我不是眼花吧?不要告诉我,连这个胖胖的媒婆也是"圣教"的什么人噢…… "阁下是?"厅里的人立刻戒备起来。 "噢~老娘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人称铁嘴神媒的李妈妈~" 我在做梦? "能找到我们的分舵,你也不是泛泛之辈。" "好说。这方圆五百里,婚丧嫁娶,都瞒不过我李妈妈~"媒婆合上檀香扇,"我受尚书大人之托来说媒,小汀自然是要嫁给石公子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电光火石,媒婆将一干准备袭击她的人撩倒在地,优雅地掠了掠头发。 "原来是'鬼媒'李丝。失敬。""圣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鬼媒"李丝,没听说过,但是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我的天哪,我的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奇人啊? "呵呵,小青年有点眼力嘛~还知道老娘的名号~"媒婆笑着,悠闲地打着扇子。 "我们'千刃众'和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与我们作对?" "老娘好不容易做个大媒,你们就抢了老娘的新娘子,这还叫井水不犯河水啊?乖乖地把小汀交还给老娘,老娘就放你们一马!"媒婆一手叉腰,一手打扇,活像个茶壶。 "放肆!"刃二立刻执剑攻上。 好好的大厅,瞬间乱成一团。但是,这种时候,"圣剑"的脸上还是丝毫没有动容。我更加肯定,他一定是练了什么奇怪的功夫了。 媒婆的功夫好像真的蛮高的,只见十几个"刃"围着她,她也游刃有余,只是这种混战,打翻了烛台。大厅里顿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有人一把拉住了我,拖了便走。 带我到院子里来干什么?那人站在一间房间前,一剑斩断了房门上的锁。就着月光,我才发现,这个人竟是刃二。 他踢开门,把我拖了进去。 客路? 客路坐在桌前,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们。 刃二走过去,替他解开了穴道。 客路立刻站了起来。 刃二把我推了过去,"带她走。" "你……"客路扶住我,不解地开口。 "不想走?"刃二笑笑,依旧是那种和他年龄不符的慈祥。 "为什么?" 刃二笑了,执剑走了出去,"抢我的弟媳妇,主上我也不给面子!"他回头,"还不快走!" 客路点了点头,抱起我,走了出去。 等等,干嘛不给我解穴啊?被这样抱着,会很丢人的……还有,什么弟媳妇啊?有没有人来解开我的哑穴让我解释啊? "站住!" 挡住我们的人是刃九。 突然觉得,刃二和刃九的角色是不是倒了? "放下少尊!"刃九的声音,严肃。 "让开。"客路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 "刃七,你想背叛主上么?" 客路没有答话,只是放下我,抽刀攻上。 住手!谁来叫他们住手啊!小九和客路,怎么能打起来啊!怎么办?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刃九就落了下风,右手臂上被划开了血口。 "你!"刃九的眼睛里闪着粼粼的泪光。是啊,若换了我是她,被客路这样伤到,一定也会伤心的。 "让开。"客路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 "我不让!你若是带她走了,主上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刃九的泪,含在眼眶里。 "最后一次,让开。"客路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让人心寒的光。 刃九握紧了手里的剑,站得笔直。 客路的背影,让我有种很凄凉的感觉……真是的,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来解开我的穴道啊?如果我不阻止面前的一切,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这时,一抹银色的身影忽至,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师傅~" 这个声音,是"银枭"…… 客路瞬时回刀。 "哎?年轻人,怎么那么冲动?"银枭笑着,避开客路的攻击。 客路突然收招,仿佛想通了什么。 "有劳前辈了。"他抱拳行礼,这样说。 也是啊,我以前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和他交过手。很容易就知道,银枭是友非敌了。 银枭不由笑了。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众人散开时,"圣剑"就站在那里。 银枭笑得更开心。他把我往客路怀里一塞。"还给你!"说完,他高兴地跑去和"圣剑"比划起来。 客路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抱着我离开。 我一直都记得刃九当时的眼神……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猫似的,噙着眼泪,目送着我们…… …… 好不容易到了大街上,有人却又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啧。难得来喝个喜酒,还有那么多烦人事!"是那个"奇驭盟"的姑娘。 "新娘子还是乖乖回去拜堂吧~"说完,她立刻攻了过来。 然而,一招还没有打完,她就停了。她看着客路,然后,惊喜道:"客路?!" 愣—— "不记得我了?年集上比武招亲的那个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面,真是好巧啊~" 这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眼熟了……可是,不用连去年年集上比武招亲的人,都扯得上关系吧? "呵呵,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看着她微红着脸,开心地说话,我不由觉得有点不慡。 这时,她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你带走'圣教'的少尊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啊! 呼喝声,由远及近。 她抬手,清亮的哨声回荡。一匹黑色的骏马应声而至。 "骑我的汐汛!" 她笑着,看着我们上马,"小汐,要乖乖的啊,把他摔下来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是"他",不是"他们"……不慡…… 马跺了跺脚,好像有些不满。但立刻扬蹄奔跑。 "客路大哥,我叫袁藏幽,今年十八岁,尚未婚嫁,记得来找我啊——" 远远的,听到她这样喊。更加不慡…… 有没有人来解开我的穴道啊!我快要疯了啦! "忍着点……" 只是听到客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大概是他今天很冷的关系 吧…… "你的穴道是主上亲自点的,一时解不开,你再忍耐一下。"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稳着我。感觉地到,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依旧紧张戒备着。 如果能开口的话,我就能告诉他,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好得很……但是……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骑马呢。好颠……但是,又觉得,他枕起来,真的好舒服。有这样的枕头,颠一点也无所谓啦…… ——我不让!你若是带她走了,主上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突然,刃九的话在耳边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他,如果他死了,那我该怎么办?谁死都可以,但是,他绝对不能死!无论是谁,都不准伤他! 夜,好黑……眼前几乎是一片黑暗,看不清前面的路……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在我身边的话……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我没和"圣剑"拜堂,真是太好了…… 谁来解开我的穴道吧……这样,我就能抱着他了…… 绕指柔 醒来的时候,手脚果然麻的要命。那该死的点穴法……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已经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醒啦。"守在我c黄边的人是月姨。不知怎么的,有些失望。 "客路呢?" 月姨愣了愣,皱了皱眉…… "他在哪儿?"我坐起来,声音里的焦急连自己都听得出来。 月姨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 …… 我赤着脚在走廊上一路疾走,如果不是伤口牵制,我一定用跑的。走廊上,都是一些"熟人"。 "少尊,您去哪儿。" 这么跟我说话的,竟是隔壁的刘大哥……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理,也没有时间惊讶,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推开房门,我立刻直冲c黄前。 客路……他的脸色苍白,呼吸很浅,嘴角还有隐隐的血迹。与其说他是睡着了,倒不如说是昏迷不醒。我立刻冲回门外。 "是谁打伤他的?"我看着那群人,大声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用手指着一个人。竟然是街口杂货店的小赵。 他看了看周围的局势,开口:"是……我。"他吞了吞口水,"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啊。当时黑灯瞎火,我又不知道他是谁,就一掌过去,我怎么知道他不躲呢……" 平时看小赵蛮老实的,现在狡辩起来,倒也有几分口才。 "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要怎么威胁才好?"我就……你就……给我等着!" 我退回屋里,狠狠地关上门。 "你糟了。"门外,许多个声音一起说道。 可恶!他昨天还好好的啊…… 他不会有事的吧?他的手,好冷,明明是这么热的天…… "客路……"这样轻的声音,他听不到的吧。可是,声音太大,吵醒他怎么办? "汀姐姐,我进来啦。"客忆打了个招呼,推门进来。 我立刻瞪过去。 "哇,姐姐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伤客路哥哥的。"客忆委屈道。 懒得理他。 "不用担心啦,姐姐,我昨天帮他疗过伤了,他休息一下就会醒了。"客忆走过来,"倒是姐姐你,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回去躺着吧。" "'白虎堂'的人,会帮'刃'疗伤?"我没好气地开口。 客忆皱了皱眉头,"姐姐都知道了?" 心里有一种怒气,就是不受控制地上窜。"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没错。"客忆丝毫没有犹豫地坦白,"我叫岳晓初,是'白虎堂'的堂主……我本来想告诉姐姐的,但是,我发现姐姐是少尊,自然不能暴露身份……我不是有心骗你。" 我转头,看着客路,不再理会他。 "当时,我是为了追杀'千刃众'才会到这个小镇上来的……后面的事姐姐也知道了。……我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亦有我的职责所在……" "你敢动他试试!"我回头,咬牙道。 客忆立刻叹气,"岳晓初是非杀他不可,可是客忆却不会啦~姐姐,你对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哎~" 你的肚子里想什么谁知道啊,我哪里敢有信心!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刃七。'十刃'的身份虽然隐秘,但是'白虎堂'却了若指掌。不瞒姐姐说,我确实动过杀念……那时,我借帮南宫烁疗伤不适为名,诱他为我理气。一是确证他的身份,二是要借机杀他……" "你……"原来,那时他说不舒服都是骗人的。 "不出我所料,他的内功源自'千刃众'。可是,我生平第一次下不了手……"客忆无奈地笑笑,"他帮我运功的时候,我曾故意让真气逆行,想诱使他心脉紊乱,走火入魔……可是,他竟然不惜重创自己的心脉,帮我将逆行的真气压制……真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说他傻。后来,尊上回来了,我本可以告诉他这件事,但是我没有,不是吗?" 原来发生过这么多事,我却一无所知。 "那你不会杀他了?" 客忆又叹气,"不会啦,我的好姐姐~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何况后来刃二又出现了……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若是有个人,你一直对他很好,可是后来发现他是杀人工具,会怎么办?" "啊?你不是说你自己吗?" "什么啊~我问自己干什么?我当然是问客路哥哥的事啦~"客忆继续叹气,"其实,我自己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杀人的,才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呢~" 无语了…… "姐姐说过,不会因为这些而对他有所改变。少尊说的话,我就当作是赦令了……" 没想到,我那时说的话,还有这样的用处……不过,客忆的城府是不是太深了点?留在身边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姐姐不怪我了?"客忆笑笑,开口。 本来也没什么好责怪他的…… "不过……"客忆的语气又变了,"我斗胆问一句。姐姐对客路哥哥,是真心的么?" 哎?这个……我干嘛脸红? 客忆立刻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我得提醒姐姐,'千刃众'的内功都源于'炎神觉天'。'炎神觉天'虽然是种上乘的内功心法,但是反噬也很厉害。修炼者必须戒绝七情,来压制体内的真气。半年前他为我运功时,'炎神觉天'才练到第三层,没有什么大碍。昨天我帮他疗伤,他体内的真气耗损得很厉害,一时看不出他现在的功力。但是……" "不会啊,他不像是没有感情的……" "'炎神觉天'倒不是要人真的不笑不哭。只是要避免大的情绪起伏。这和道家修炼内丹有点相似。即使是正常人,大喜大悲也会伤身的,练了'炎神觉天',这种伤害就会加大。很多'刃'修炼到最高层的时候,因为长期暗示自己不动感情,就变成了真正没有感情的兵器……" 现在终于明白那个"圣剑"是什么毛病了。 "那怎么办?"很严重的样子。 "爱,是最深的执念……"客忆的样子,好像自己多有经验似的,"为了防止客路走火入魔,方法有两个:一是,别让他喜欢上你……" 这个是我能控制的吗? "二是,若是他喜欢上了你,就别让他伤心。" 我怎么觉得客忆好像在耍我呐?这两个方法听起来,真是要多怪有多怪! "好了,我就是过来说这些。我出去了。"客忆笑笑,转身。 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想也是,这世上哪里会有这种怪怪的武功,什么"炎神觉天",十有八九是骗我的吧! 我刚想揪住他,问个明白。客路却咳了起来。 我这么经验丰富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手足无措啊? 咳嗽渐渐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睛,轻轻喘着气。 看他虚弱的样子,我真想把小赵抓进来,痛打一顿! "你怎么样了?"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也会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 "没事。"他浅浅笑了,让人放心也让人不舍。 "那些人真是的……下手都不知道轻重……" "他们也是想救你……"他试着坐起来。 我立刻伸手扶着他,"我宁可他们没'救'我……" "你的伤还没好,回去休息吧。"他开口。 又是我那该死的伤! "现在受伤的是你!"我在c黄沿坐下,看着他,"哈,风水轮流转,这么快我们的角色就颠倒了。怎么样,渴吗?还是饿了?" 他笑了,摇了摇头。 "你不要客气啊,外面有一大群人等着将功补过呢~" 他不回答什么,但是那种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不自觉的,想伸手摸他……然后,我又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可怕举动。不是吧,又想非礼人家?问题是,手伸到一半,怎么办? "呃……血迹……"有了这个借口,我名正言顺地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他微微红了脸,轻声道:"谢谢。" 喜欢他吗?……和他说话的时候,不仅不会结巴,而且口才还会变得特别好,瞎掰都特别顺口;在他面前,也不见得有多温柔,还老是想欺负他,温顺得像小猫儿的,反而是他吧;至于他对别的女孩子好,没见过,不知道……和花月春风楼里的姑娘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这样,是喜欢吗?……只是有一点:想看见他。只是看着他,就会觉得,剩下的什么都可以随便。这样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过……是喜欢吗?那么,他呢?我对他来说,是什么?老板?少尊?……仔细想想,他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呢…… "怎么了?"他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失神。 "啊?……没什么。" ——一是,别让他喜欢上你;二是,若是他喜欢上了你,就别让他伤心—— 客忆的话简直像是苍蝇一样,在脑子里转。 不让他喜欢我吗?……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曾经收留过他……但是,如果他……拜托,我怎么会让自己喜欢的人伤心呢? "客路……"可以问吗? 他抬眸,看着我。只是那样看着,我就完全没有办法说下半句了…… "呃……刃七只是个代号吧,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不要紧,这件事我也很想知道。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没有名字……" 没有?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的苍凉,"'苍龙堂'捡到我的时候,我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我没有名字,没有八字……不过,'苍龙堂'里像我这样的人多得是,'刃'本来就不需要名字……" 只是听他说,却觉得心疼。 "为什么不自己取一个?" 他笑了,笑里都是无奈,"即使取了,也没人会叫。想要得到认可,只有成为'十刃'。但是,'刃七',不是名字……" 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第一次见到他,问他名字的时候,他的沉默,不是因为他的冷酷,而是一种很深很深的无奈…… 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真的很想灭了"圣教"哎,那个"苍龙堂"活该被挑,造反有理! "你生什么气?"他开口,不解道。 啊?我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我爷爷……怎么能这么对你?"我爷爷真是……太……缺德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很感激圣尊……若是没有他,我大概早就死了……" "可是……"你活得根本就不开心。 他冲我笑笑,"还有,若是没有圣尊,我就不会遇上你了,那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名字?" 不自觉的,想笑。可是,又不自觉的,想哭。 "客路……" 他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没什么,叫叫你。"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了…… ……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没事下起了雷阵雨。说起来,客路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我倚在榻椅上,啜着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药特别好喝哪~ "咳咳。"月姨轻轻咳了几声,"汀汀啊,你不要笑得那么阴险好不好~" 阴险,会吗? "人逢喜事精神慡,看姐姐的样子,那碗药跟琼浆玉露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君临也搭腔道。 我瞥她们一眼。搞了半天,月姨是"朱雀堂"的堂主,而君临是下任堂主,至于祁锋爷爷竟然是上届堂主。什么师傅徒弟师姐师妹的,都是一家人。而且,名字前还得加个姓:"贺兰"。真是有受骗的感觉。不过,为了我是"银枭"的事她们也抱怨了好久了,这个就当是扯平了…… "你们两个不回花月春风楼啊?" 月姨皱眉,"现在还有比保护少尊更重要的事吗?" 又是少尊…… "那个'圣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攻来,真是的……"月姨叹口气。 "我们虽然人多,但是,他好歹也是'千刃众'之首,又传闻和西夏军有勾结,不可不防啊~"君临摇着扇子,娇声道。 西夏军?客随……有没有什么关系啊? "汀姐姐……"客忆推门进来,"客路哥哥,说要向你辞行。" 什么?我搁下药碗,直冲门外。 "汀汀啊,鞋~~" …… 楼下,还是聚集了很多不是客人的人。见我下楼,齐声道:"少尊。" 什么少尊啊?忙着呢!别挡道! 客路站在门口,看到我,便躬身行礼,"少尊。" 我当时就愣掉了。少尊?他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第一次开口,却是"少尊"吗? "你要走?" 他点头,"属下始终是'刃',不该留在这里。" 属下? "你……回去不是送死吗?""圣剑"会放过他么? "少尊不必担心……属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上次是因为刃二威胁他,我可以理解他的不辞而别。可是这一次呢?他应该知道,要伤我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谁会用"少尊"来威胁"刃"呢…… ……突然又想,他为什么要留下呢?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除了掌柜和伙计的情谊之外,别无其他。可是,那边不同。不说"圣剑",刃二和刃九跟他的关系,自然是比跟我的要深厚得多了……于情于理,他都没道理离开他们,留在醉客居的…… 也许,自始至终,他对我,从没有感激以外的感情。那么,我又凭什么让他留下呢? "保重……"还是说不出口……要谁留下的话,我从来都说不出口…… "嗯。"他低头,"少尊,回去把鞋穿上吧……会着凉的……" 着凉又怎么样呢……你也不会为我煎药了…… "属下告辞。"他转身,走进了雨中。 "等等。"我开口,拿起门口挂着的伞。 他回头,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伞。"我把伞递给他。 "谢谢。"他的表情有些落寞。 雨下得更大了。他的背影渐渐模糊起来。 "唉,姐姐,你干嘛不留住他?"客忆几步走上来,狠命地叹气。 "就是呀,就是呀。"难得看到君临和他统一阵线。 "我凭什么留下他……" "因为姐姐你喜欢他啊!"客忆继续叹气。 "那么他呢……你不是说过,别让他喜欢上我吗?"我看着客忆,笑道。 "那个你也当真!"客忆大惊失色。 "怎样都好,总之,这种事,不能强求……"我留下他又怎么样?他又是为什么留下的呢?因为收留的恩情,还是,少尊的命令?这样留下他,又有什么意义…… "我看未必~"君临凑过来,"还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姐姐你喝醉了?" 那件事吗?……我始终只有喝醉了,才能说出想说的话呢…… "我要说'然后',你不是没让我说嘛……"君临一脸的遗憾。 "然后?"有点印象…… "嗯。其实,那时,他对你说,他不想走,但是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只要你平安,让他重新沦为杀人的工具也没关系。他让你收着他的心,即使他走了,心也不会离开……" 这个,就是那个"然后"?该死! 我立刻拔腿狂奔。 "啊?姐姐,伞——" …… 浸满雨水的石板路,好凉…… 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他听到脚步声,转身。我没有办法停下步子,他伸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我。那把伞,就落在了石板路上…… 第一次,那样确确实实地抱着他…… "……"他的心跳,绝对不会比我的慢。 "别走……"为什么那时会有那样的勇气,我是不知道,但是,那时的我,已经不想再后退了。 感觉得到,他伸手,将我扣在了怀里。 "嗯。"他始终是惜言如金呢……但是,这样的回答就够了…… 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一刻。若是为了这一刻,即使,开始时要捱十七八刀的,也无所谓…… 突然,他松开怀抱,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怒气哎~ "呃……"因为心急啊…… 他立刻跃起,用轻功往回赶。 还在下雨哎~不过……没关系了,下就下吧~反正病了也有人煎药,我无所谓啦~说起来,能不能,走得慢点…… 执念 有的时候,要等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常常会在你面前出现…… 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去年比武招亲的姑娘坐在最当中的一张桌子上,一脸笑容地东张西望。 "啊,少尊~"看到我下来,她开心地打招呼。 "呃……"我要说什么? "少尊不记得了?我叫袁藏幽。你叫我幽幽就好了~上次我帮过你的啊~"她站起来,亲热地握着我的手。她又四下看看,"对了,客路大哥呢?" 她到底有没有察觉,有十七八个人正戒备地看着她啊?我真怀疑只要我皱一皱眉头,大家就会攻过来…… "他在楼上……"真不知道我怎么会回答的。 她立刻松开我的手,"啊,是嘛,我去打个招呼!" "等等……"唉,我还没说完呢,"他现在在疗伤。" "啊?"她一脸失落,"那我等会儿吧~"她又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袁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过,也不奇怪啊,"圣剑"应该知道的吧…… "噢,我的小汐带我来的。"她笑道。 小汐?那匹黑马啊?说起来,它的确自己跑了……还会去找主人,蛮通灵性的嘛…… "汀姐姐。"客忆跑下楼,拉起我,"上来一下!" 啊?哎,别拖啊…… …… "真的啊!"客忆看着我,一脸惊愕。 我不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边的客路……他的气色好像好了很多哎…… "七成的功力……"客忆摸着额头。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惊讶?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啊?"客忆叹气,"客路哥哥传了七成的功力给你。" 七成?我是知道他曾传内力帮我护住心脉,但是,七成这么多? "是好事还是坏事?"问问。 "当时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只能那样……"开口的是客路,"我确实没有想之后的事……" 听起来是坏事。 "到底……"不明白。 "姐姐,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炎神觉天'的事。你现在的身体里,有'炎神觉天'的内力……"客忆无奈地解释,"本来内力这种东西,传来传去也没什么大碍。但是,你没有内力修为。加之'炎神觉天'又是邪门的功夫,那种至刚至阳的真气,你根本不能控制。所以……" "能不能说得简单点?" "也就是说,这些内力,虽然一时保住了你的心脉,但是,长久下去,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啊?不是吧…… "会死?"以前是无所谓,现在我真的很不想死…… "……"客忆皱眉,"尊上应该会有办法,在尊上回来之前,姐姐只有戒绝七情,以此压制体内的真气……" 就是那个,只要大喜大悲,就会痛苦万分?如果要这样压抑的话,岂不是生不如死?……变成"圣剑"那样怎么办? "那把内力拿走就没事了吧?" 客忆叹气,"问题就出在这里!本来是可以这样,可是姐姐你不会传功啊!用化功散的话,姐姐自己没有内力护体,那种药物伤害太大了。'吸功大法'这种武功又绝迹江湖几百年了……" 怎么办?……刚开始这么想,体内就像是被火烧灼一样,一股奇怪的真气流窜,痛得让我失去力气…… "姐姐,凝神静气!" 这么疼,让我怎么凝神静气…… 这时,另一股真气缓缓传进体内,让那种躁动平复了下来。瞬间,那股真气又骤然消失。 "真是乱来!你这样强制导气,自己会先没命的!"客忆大声呵斥。 客路? 回头,客路平复下自己的真气,轻轻地喘息。 "你怎么样?"他刚稳下自己的呼吸,却开口问我。 我会怎么样?你…… "姐姐,不要多想,凝神静气!"客忆又一次提醒,"你们两个都不准乱来了!我去找秦川!" "你没事吧?"我伸手,抓着客路的手臂。他上次的伤应该还没好啊,把大部分真气都传给了我,还强行帮我压制内力反噬,他…… "对不起……"他看着我,声音里略透着无力。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救我不是吗? "若不是那时我伤了你,就不会……" 我截住他的眼神,"我没事,真的,你看……刚才那个,是意外啦……" 他摇头,眼神里满是恨意……突然,他的身体轻颤起来,然后,我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吐出血来。 "客路!" 他抬眸看着我,凄然地笑,笑里却含着泪…… 那个瞬间,体内的那股真气又开始蠢蠢欲动…… "炎神觉天"!对啊,他也有"炎神觉天"的内力……所以,激烈的情绪,也会让他的真气紊乱…… 我知道要凝神静气……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啊,看着他,即使伤口不痛,真气不乱,心也会痛啊……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伸手,抱紧他,"我不会有事的!凝神静气,什么都别想……" 他的身体,还是轻颤着……这种痛苦,对我来说,只是朝夕的事,可是,他却承受了十几年……不行,不能再想下去……要凝神静气才行…… "你不该遇上我……"他的声音里尽是悲凉。 "答错!" 我收紧了双手,抱得更紧些。"老天爷是看我这十几年活得太无趣,所以给我一段轰轰烈烈……我是不是该去还神?" 这一次,他没有笑。感觉得到,落在我脸颊上的,是泪…… …… "有没有听过'内伤七情'?"温文……不,秦川,悠闲地收起银针,开口。 知道他其实是圣教"玄武堂"的人,我几乎已经不会惊讶了。 他笑笑,继续道:"喜与惊伤心,怒伤肝,悲与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他啜口茶,"'炎神觉天'源自道家内丹心法,'炎',火者也,出于心而肺主之,离之物也。 '神'就是指气。'觉天'是指通达天意。心动则气随之而作,如火之有烟焰,未有复返于薪者。所以道家利用克制自己的心性,来意养生息……" "咳咳,温……秦川,麻烦你说的简单一点。"我瞪着他。要死,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嘛,有什么了不起! "其实我的意思是,'炎神觉天'作为一部内功心法,是最上乘的武学。虽然方法有点过激,但若是能照着它的心诀,不仅可以避免'内伤七情',还可以五行颠倒,强身健体,美容养颜,青春永驻……" "咳咳。"我不满地打断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炎神觉天'的内力反噬是没得救的,你还是干脆顺着它修炼吧……" 无语了…… "话不是这么讲。"客忆开口,"姐姐虽然可以通过修习'炎神觉天'来制衡体内的真气,但是,问题是时间哪,万一姐姐还没练成,就先真气逆行……那怎么办?" 秦川看了看我,"只能先练着,再想办法。" "我能问吗?"我叹口气,"怎么练?" 两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 "别看我啊,我不会。"客忆摇头。 "嗯,我也没机会练这门功夫……"秦川笑笑,"不过,客路会啊~" 客路坐在一边,一直沉默着。 "啊,那就好~"我走过去,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客路,"教我啊~" 他看着我,许久之后,才露出了轻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难不难啊?"我继续追问。 "不会。"终于,他开口说话。 "那,要练多久?"再接再厉! "……" 门突然被踹开。 袁藏幽一脸愤怒地走了进来。 "呃……"打劫啊? "我怎么说也是客人啊,我不过是想看看客路大哥究竟是怎么了,干嘛大家都要拦着我啊!还动手哎!这个是什么世道啊?"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怨,"啊~客路大哥~"突然,她的语气骤变。她几步过来,笑颜如花,"你怎么了,是病了吗?" 客路摇头。 "内伤?" 我的真气,好像有点乱,肝好像不太舒服……怒伤肝,真的假的? 客路突然站了起来,拉起了我。"去练功吧。"他看着我,说。 啊?现在?我傻傻地被他拉着走。 "失陪一下,袁姑娘……"我开口,对袁藏幽道。 袁藏幽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她几步上来,伸手挡住了客路。 "等等!"她开口。 "有事么?"客路的表情还是冷漠。我就说,"炎神觉天"这种功夫,就算再怎么好吧,搞得人都不会笑了,还有什么修炼的价值?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袁藏幽看着我,道。 "和你有关吗?"客路还是一样冷漠地答。 "有!"袁藏幽的理直气壮真是让我吃惊不小,"我喜欢你,若是你们两个是一对,我就得放弃。你说有没有关系?" 好,好直白…… 客路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我。 看我做什么?呃……想起来,客路只是看起来冷冷的,事实上,这种事已经让他手足无措,无法应对了。唉,他那么善良干什么?善良又不能当饭吃。看我的……等等,我们能算是一对吗?……哎,这种情况下,就当是吧! "袁姑娘,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真没用。 "你已经是'圣教'的少尊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突然,袁藏幽打断我的话,"江湖人士,谁不想娶少尊为妻,平步青云。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选客路?" 这个……很难说清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是少尊的啊…… "你贵为少尊,为什么要跟我抢一个'刃'?" 谁跟谁抢啊?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客路的手。镇定,镇定,一激动又要真气紊乱,到时,他一定又会自责的……镇定! 在这种时候,我为什么会发现门口站着那么多人在看戏啊?还有,秦川,客忆,你们笑得也太明显了吧!……不行,镇定镇定……这该死的"炎神觉天"! "袁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生气我要生气我要生气…… "我不管是什么样!"她看着我,认真得让人害怕,"我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我好歹也是少尊啊!这句话该我说吧!……不行,镇定镇定,凝神静气…… "放弃吧,袁姑娘……" 听到客路这么说的时候,我差点就没办法凝神静气了。 "你这么说,是'刃'要维护'少尊',还是……"袁藏幽看着他,声音里满是不甘。 "我认识她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少尊……"客路的声音,平静无波,"……即使知道,也是一样。" 糟了。这下,真的是真气逆行了…… "……"袁藏幽回头,瞪了一眼在门口鼓掌的人,"你说什么都好,我不会放弃的!" "随你……"客路伸手,一把抱起我,挤出人群。 "看什么看!帮我准备房间啦,我要住在这里!"听得到,袁藏幽的喊声。 好痛噢~ "你没事吧?"客路看着我,问道。 有事……我吸气,我呼气,我再吸气,我再呼气……我努力地凝神静气啊…… "道歉。"我看着他,开口。 他有些不解,但是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对不起。" "嗯。"就是啊,他不说那些话,我就不会真气逆行了。原来不能太不开心,也不能太开心啊…… 背后,袁藏幽还在和我店里的一干闲人吵闹。 疼得更厉害了。 "说你讨厌我。" 客路看着我,"啊?" "刚才大喜真气才乱的,不知道大悲能不能中和……说来试试看……"痛痛痛痛痛…… 终于,又看到他笑了。 "说啊。" 他微红着脸,摇头,"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真的……" "……那怎么办?"果然,爱是最深的执念,练"炎神觉天"的最大障碍…… "练功吧。" "……嗯,噢……" 真是好痛啊~啊,对了,这是不是叫痛并快乐着?……嗯,一分神,好像没那么痛了…… 群战 "……觉明通神,神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什么口诀啊,完全是云里雾里。这样就能练成绝世内功?耍人的吧?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打坐的客路。他的样子沉静泰然,像是口诀里说的"调息固握,心定息微,虽无所念,而卓然精明,毅然刚烈,如火之不可犯"。其实,我还是看看就好了…… "怎么不练了?"他睁开眼睛,问道。 "呃……"不能说是我懒吧?"口渴。" 客路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我。 啧……骗人是不对的,特别是骗客路…… "你……"客路看着我,开口,"不要偷懒了。" 我险些将水喷出来。看出来了? "我没有偷懒啊。"赶快辩解一下。 他叹口气,"你的气息一直没有平顺过……练功的时候有杂念,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呃,那是因为……"知道你在,自然会有杂念啊……"我红着脸,小小声道。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是嘛…… 他突然一下子走到门边,打开了门。一堆人立刻装没事地走开。 客忆已经笑得快趴下了。 "我的妈啊,这种偷懒的借口都想的出来,姐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借口啊,我是说真的! 接着,便看到,袁藏幽一脸不慡地站在一边。 "啊,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小心不要走火入魔啊~"客忆笑着,转身就走。 我立刻起身,"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客忆眨眨眼睛,无辜道。 可恶!嘲笑我? 我正想动手,君临却疾步走了过来,"不要玩了!"她伸手,把客忆拉到一边,"小汀姐姐,我刚受到线报,各大门派已经聚众而来,似乎是要剿灭圣教。" 啊?不是的吧? 客忆笑笑,"不奇怪啊。江湖中人一直视我们为邪魔外道,要不是一直找不到我们的总坛,他们早就替天行道了。"他轻叹口气,"'圣剑'将我们的消息广布江湖,看来是想借刀杀人了。" 干嘛说得那么轻松? "姐姐放心,他们要剿灭圣教,还早了五百年~"客忆的笑容里隐掩着杀机。 "大言不惭。"君临悠然地嘲讽,"也不知道是谁,区区几个'刃'就把他伤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姐姐放心,我们朱雀堂,不会那么没用的~" 她的话,好像有什么针对性…… "噢?那又是谁,在与'刃'交战的时候,还要少尊护着啊?"客忆开口,一样有针对性。 "……" "你们两个好了吧?"我叹气,"现在大敌当前,麻烦严肃一点。" "姐姐啊~"君临凑过来,委屈道。 "找靠山算什么?"客忆不屑地侧开脸。 这样的人,靠得住吗?我是不是要考虑打包走人? "呵呵,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通知我?师傅你不是看不起我吧?" 银枭?! 唉,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英挺男子叫做师傅,感觉真是复杂。 "汀姑娘。"小齐笑笑,开口打招呼。 "姐姐,他是?"君临问道。 "银枭。" "啊?姐姐你是银枭的师傅?"异口同声啊。 不要这样啊,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银枭'不是那个江湖大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客忆道。 "改邪归正啦~"银枭开口,笑容可掬,"在下齐衡,多多指教啊~" "哟,这世上,谁敢指教你啊~" 这个声音……媒婆?! 媒婆还是摇着扇子,一脸的笑容。 "李妈妈,你没事啊?"太好了,我还担心那天夜里,她会被'刃'伤到呢。 "她哪里会有事?'鬼媒'李丝也不是省油的灯。"银枭很开心地开口。 "啊?就是那个专为阎王做媒的'鬼媒'李丝?"客忆惊叹。 "改行了改行了,叫我一声李妈妈,给你做个称心媒啊~"媒婆笑道。 "没想到,这个小镇不仅潜伏着我们圣教的人,还有那么多武林奇人啊。"君临娇笑。 "呵呵。"银枭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倒要看看哪个门派敢动我的师傅。" "尚书公子的谢媒礼我还没拿呢,新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媒婆笑得开心。 我是不是要和这个"鬼媒"好好商量一下,什么尚书公子的,我现在…… "原来,你已经和尚书公子定亲了!"我就料到袁藏幽会听到这一句。她走过来,微怒道。 "呃,不是这样的……"我干嘛解释? "你也听到了。"她看着客路,道,"她有几分真心,你到底知不知道?" 呃,误会啊! "她有几分真心都没关系。"客路平静地开口。 "她是脚踏两条船,你这样都无所谓?" 我……我确实是想过答应这门婚事,可是,我…… "那是我的事。" "你……为什么?你宁可喜欢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却不肯看着我呢?"袁藏幽大声道。 什么?! "你说谁三心二意啊!"我哪里有! "那是,我们家小汀,那对尚书公子是一心一意~" 啊?……媒婆你不要乱讲啊! "你都听到啦!"袁藏幽看着客路,道。 客路…… 客路依然平静,"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不在乎吗?我要是真的喜欢石斫,也没关系吗? 袁藏幽咬着唇,然后,掉头跑开了。 "哟,脾气好大的姑娘~"媒婆摇着扇子。 "哎?她就是上次那个比武招亲的姑娘吧。"小齐的兄弟里,有人恍然大悟道。 "啊?比武招亲?"媒婆合上扇子,"那就是很想嫁了?哇,生意啊~姑娘,等等——"她立刻奔向袁藏幽。 "真的假的,那种女人谁敢娶啊?"小齐叹口气,道。 "师傅,你怎么了,不舒服?" 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如果生气,该多好…… …… 我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口,看着街上密密麻麻的武林人士。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想我这十八年来,虽然是没做过多少好事,可是,也没有作奸犯科啊?为什么要被这些名门正派围攻啊? "姐姐,你在看什么?"客忆走过来,笑问。他换了一身白衣,手里还拿着虎纹的面具。 昨天夜里,这里的人都换了行头,看样子是不希望被看破真实的身份。是想保持神秘感,还是想尽力维护平凡的幸福。要知道别人的心事,果然是很难…… "啧啧,这么多人……"客忆也看了看外面的局势,"姐姐,待会无论别人问什么,你只管说自己是这儿的掌柜,其他一概不知……" "啊?"难道要我置身事外吗? 客忆笑笑,"我们这儿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保护少尊而存在的。生死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少尊是否平安……" "……"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他带上面具,转身,"姐姐,休息去吧。" 休息?怎么休息? …… "你们这群妖人,再不乖乖投降,别怪我大开杀戒!"门外,双方对峙,只听到名门正派的人这么说。 "哈哈哈……"银枭的声音,浑厚,"这句话该我说吧。今天可是管杀不管埋,有胆子的尽管上来!" 刀剑出鞘的声音,让人觉得心寒。 我知道,那些为我守在门口的人是谁……隔壁的刘大哥,街口杂货店的小赵,卖煎饼的王爷爷,白菜婆婆……还有,祁锋爷爷,月姨,君临,客忆……所有的人,看似平凡,却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可是,为了我,值得吗? "慢着!"我跑了出去,站在了对峙的双方中间。 "……"没有一个圣教的人开口阻拦我。当然,如果他们那么做,就是暴露了我的身份…… "姑娘是?"那群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中,有人开口。 "我是这儿的掌柜!"我大声道,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是我店里的客人,我不管你们是谁,反正要伤他们,先过我这关!" 名门正派不由面面相觑。 "姑娘,此乃江湖恩怨,姑娘何必趟这浑水?" "江湖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做生意的,不能怠慢了客人!" "冥顽不灵!"有人喝了一句,立刻向我攻来。 刀剑的碰撞声,震得我耳膜发痛。 客路将我护在身后,隔开了那个人的攻击。 "住手!"人群中,有人喝制。 攻击我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刚才门下失礼,对姑娘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一个看起来就很德高望重的男子走了出来,开口,"不知这位少侠是?" 客路没有答话。 "我店里的伙计!"我开口。总不见得说是刃七吧? 那个人不由愣了愣,"伙计?"他看了看自己的门下,"在下倒想讨教几招。" 讨教?假的吧……不行,要是真动起手来,那种老江湖一定马上发现客路的功夫路数。干脆…… "找我伙计的麻烦也得问过我啊!"我四下看看,怎么就没有人用长枪的?上次我的枪留在"圣剑"那里,一直没拿回来的说……竹竿?凑和吧! "姑娘……"那人一脸的惊讶。 干什么?不相信我的身手? "别乱来啊……"客路上前,按着我手里的竹竿。 乱来?连你也不相信我?"哎呀,你是伙计哎,管起老板来了?扣你工钱噢!"我笑了笑,小声道,"就三十招。" 客路不禁笑了,松开了手。 "我是认真的啊!"我又大声道。 对方已经有人笑了起来。 "姑娘,这……"那人有点为难。 "喂,你不是怕我吧?"我挑衅。 那人叹了口气,"好。" "慢着。"我又开口。 "又怎么了?"人群中有人不耐烦起来。 "我们打啊打的,万一到了明天还没分胜负怎么办?" "好,我和姑娘就过十招。"那个年纪够做我爹的男子大方地开口,"十招之内我若赢了姑娘,姑娘就不要再管这档子闲事了。" "若你赢不了呢?"哈哈哈,上当了吧~这些江湖人士,仗着自己有些经验,老是十招十招的~ "我们岳岚剑派立刻退师。"这一句更大方。 "好!"赚到! 我开心地拿着竹竿,摆开架势。 十招,不过是转瞬的事。我退开一步,转了转竹竿。 那人一脸惊愕。"敢问姑娘这套功夫是?" "不出三十。"我柱着竹竿,笑。 "不出三十?" "就是三十招之内,一定制敌。"总不能说是只有三十招能唬人吧? "岚剑十七式,江湖上罕逢敌手,今日遇到姑娘,在下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那人抱拳行礼,"在下心服口服。"他转身,挥手,"走!" 人群一阵骚动。 就这样容易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 "这个女人一定也是魔教妖人,大家不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一起上!" 什么? 正当大家都严阵以待的时候,风中突然飘来一种很奇异的香味。 一瞬间,那些名门正派纷纷东倒西歪。 "哼,就这两下,还敢替天行道?" 秦素~ 秦素悠然地踱步而来,那种丽绝尘寰,让人不禁屏息……等等,屏息?刚才的香味是毒吧?我要不要屏息啊? "秦素!"正派中有人喊道。 秦素笑着,"这种软骨散的味道,不错吧~" 寒——可是,为什么我们这儿的人看起来都很精神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中毒啊…… "你,这香味有毒……" 秦素笑,"没有啊。"她深吸几口气,"这是天竺幽兰的香味,明目安神,哪里有毒?" 啊? "你……" "好了好了,告诉你,免得你死不瞑目……"秦素走过来,站到我身边,"你们喝的水里一直 都有散花散……" "不可能,我们一直用银针……" "谁说散花散有毒了?"秦素又笑,"不过,散花散这种药物,一旦配以不同的药,效果也不一样。比如,加上天竺幽兰,就变成了软骨散……" "艳绝天下,毒布江湖",江湖上的名号果然不是瞎吹出来的…… "哈哈哈……秦素果然名不虚传!"银枭开心地笑。 眼看局势已经一边倒,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 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妇人走了出来,一身的雍容华贵。 "南宫夫人……" 南宫夫人?客行正一脸严肃地走在她身边。看到我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 我不禁又转头看看秦素。有预谋的吧。依秦素的性子,要下毒早就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还下了些没有杀伤力的软骨散。南宫世家这个时候出来圆场,一定是计划好了的……正巧,看见客忆转头偷笑,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秦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妇人开口,对秦素道。 "饶?"秦素笑笑,"是谁不饶谁啊?他们攻打圣教我管不着,但是,小汀姐姐的事我就非cha手不可。" 说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少尊"吧?那还是不告诉他们好了…… "各位武林朋友听我一言,圣教虽是行事诡异,但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此攻打圣教实在有违江湖道义,折了我们正派的威名。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南宫夫人立刻转口。 人群中纷纷有人应和。 "秦姑娘,退师一事,我们南宫世家答应下来了。请把解药拿来吧。" 秦素轻叹口气,"好吧,就算给南宫世家一个面子。"她挥手,奇异的香四溢。 这出戏演的…… "南宫夫人!"突然有人开口,"俗话说,除恶务尽。圣教行事狠辣,难保他日不成为武林大患。决不可轻易退师!" 哇,毒一解就不认帐啦!这些正派…… 正在局势严峻的时候,突然一队兵马赶来。领头的竟然是石伯伯…… "放肆!"石伯伯一声令下,弓箭手就立刻满弓。 好像不会有事了。 "你们这些江湖匪类。这位乃是骁骑大将军之后,镇西侯的千金,你们也敢造次!还不速速离开,否则就是跟朝廷作对!"石伯伯大声道。 镇西侯的千金?我?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愣住的还不只我一个。 "我们圣教一向不与朝廷来往,也无意与朝廷为敌。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身后有人这么说。听起来是卖煎饼的王爷爷。 他话音一落,圣教的人就纷纷用轻功闪了。 各大门派一看这架势,也说了几句,散了。 接着我就很寒地看着原来家家闭户的大街上渐渐有了人,王爷爷挑着自己的煎饼摊,一脸雨过天晴的表情走出来;客忆从街那头跑过来,开口就是,"姐姐,你没事吧。"……一大群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圣教教徒,现在都换上平时的装束,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我佩服得没话说了…… …… "是这样的,斫儿蒙皇上厚爱,领军抗击西夏。战胜而回,皇上封赏时,他提及了你爹的事。于是皇上追封你爹为镇西侯。我就是为这事而来……" 追封? "还有就是你跟斫儿的婚事……" 我险些将茶喷出来。 我还没开口,就有人说话了。 "尚书大人,我想令郎应该提及过我们南宫世家与江姑娘的渊源吧?"南宫夫人的眼神里颇具杀气。 "噢?本官只听犬儿说,南宫世家的少主是个见异思迁的薄情男子,不值得托付终身。我们石江两家乃是世交,这档婚事门当户对……" "见异思迁?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不过,尚书大人尽可放心,我们南宫世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媳妇,江姑娘自然是正房。" 我无言了…… "客行,这是搞什么啊?"我拉过一边的客行,小声问。 他一脸比我更哀怨的哀怨,"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在韩志心目中树立那么高大的形象做什么?" 高大形象?有么? "那秦素呢?"别告诉我秦素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噢。 客行恶狠狠地叹气,"你在秦素心目中树立那么高大的形象做什么?" 啊?真的啊…… "小汀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令公子,尚书大人还是知难而退吧。"立刻就听到秦素冰冰的声音。 "啊哟,你怎么知道?我看这南宫世家的少主一副没正经的样子,小汀也不见得喜欢他吧!"媒婆不甘示弱,手叉腰道。 不知道秦素和"鬼媒"李丝打起来,谁比较厉害……我怎么想这个? "南宫夫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何苦要与本官抢姻缘?"石伯伯继续说。 "大人说笑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究竟是谁抢谁的姻缘?"南宫夫人喝口茶,依旧毫不让步。 "夫人,小汀乃是本官故友之女,本官不愿相让。" "江姑娘讲信重义,不同寻常女子,我也不愿相让!" …… 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抢手啊? "石伯伯,南宫夫人,"我小心地开口,"其实我……" "小汀啊,我知道你和斫儿还有些生疏,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石伯伯立刻cha嘴。 "江姑娘,我知道北辰曾有负于你,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们南宫世家决不会亏待了少夫人。" 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要嫁给谁是我的事,你们适可而止吧!"真是无名业火啊! 安静—— "哼。"清清楚楚地听到冷哼声,不用猜,一定是袁藏幽。"你舍得吗?" 我简直快要抓狂了! "袁藏幽!"我几步过去,"你给我听着,客路是我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更安静—— 真气,好像乱了…… "小汀,你说什么?"石伯伯大惊失色地问道。 "我说……"好痛,该死的"炎神觉天"。我伸手,拉过站在我身边的客路,"我喜欢的是他,要嫁的也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尚书公子也好,南宫少主也好,我高攀不起!" "江姑娘……" 我都快痛得不能思考了。"我们走。"我拉着客路,上楼。 …… 关门关门! "你还好吧?"客路伸手,扶着我。 "不好……"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神。那个瞬间我突然下定了决心……"客路,别把我让给别人……" 他什么都不答,只是看着我。 "我没有喜欢过石斫,客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没有三心二意过……"内力像是火一样四处冲撞,"所以……" "别说了,稳住真气。"他开口,"行气小周天。" "小周天……是哪里?" "从下丹田引真气至督脉,经尾闾、夹脊、玉枕三关,接任脉……" "更加不明白啊……"我大概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 他微微蹙了眉,然后,将我拥进了怀里。 "傻瓜……"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突然,没那么痛了…… 傻瓜吗?指什么?这个天下,不知道小周天的人不只我一个吧……不过,傻瓜就傻瓜吧。 他枕起来,真的很舒服哎…… 际会 什么叫孽缘?就是石伯伯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石伯伯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和南宫夫人再争执下去,才谎称自己喜欢店里的伙计的。石伯伯明白你的苦心,不会让你为难的。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我真是无言了…… 更夸张的是南宫夫人竟然决定住在我的店里了,我真是命运多劫……说起来,爷爷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不过,最近"圣剑"都没什么举动,难道是没事了? 我正想着的时候,客行一边磕瓜子一边凑了过来,"想什么呢?" "反正不是想你。"我转头,瞪他。要不是他不跟自己的娘解释清楚,局势会这么混乱吗? "真是绝情啊,汀儿~"他笑着,"那就是想客路咯?" "你……"秦素呢? "好啦,不逗你了。"他笑得开心,"不要担心了,我不是说过吗,天大的事,到了你这里就像风过花落,会变得没事……连围剿圣教的事都会被那样解决,你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我该不该告诉他,我是圣教的少尊,身怀"炎神觉天"的内功这一系列的事?他听了之后,大概就不会跟我说"风过花落"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刃二走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他冲我笑了笑,就倒了下去。 …… 我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秦川,"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断了几根骨头。"秦川笑笑。 断了几根骨头也叫没事?唉,我以前还一直以为刃二是坏人,但是看这种情况,他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被圣剑伤成这样的……我要不要去道个谢或是道个歉什么的? 我看了看身边的客路,他大概和我想着一样的事吧…… "汀儿,你怎么会认识'刃'的?"客行开口,语气里有着少有的严肃。 "问这个做什么?"因为我是少尊…… "呵呵,很简单啊。"秦川笑了,"'五阴化功散'是'苍龙堂'特有的毒药,圣剑叛变之后,就归他所有。想必南宫少主中毒一事,与'千刃众'脱不了关系吧?" 啊?对他下毒的人是"千刃众"?那么他是要报仇了……我下意识地看着客路。 "'刃'残酷无情,满手血腥,人人得而诛之。跟我有没有中毒有什么大关系?"客行不满道。 "人人得而诛之"?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刃'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冤有头债有主,你直接……"我差点就说:直接找我爷爷去…… "你干嘛帮他们说话?"客行不解地看着我。 "实话实说啊。"我理直气壮道。 "你……" 客行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 "江姑娘胸襟宽广,智远思睿。你一个男人,怎么还没有这些见识?"南宫夫人走过来,教训道。 "我……"客行的眉抽了几下。 "江姑娘,犬儿无知,你不要放在心上。"南宫夫人握着我的手,笑道,"他就是这样,你日后好好调教他就是了。"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是我那天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客行一脸要撞墙的表情。 怎么办?干脆…… 我还没怎么想完我的计划,嘈杂声又一次传来。 "姐姐,是奇驭盟的人!"客忆跑上楼,道。 奇驭盟,也就是袁藏幽的本家了? "奇驭盟盟主求见少尊。"清朗的女声回荡。 呃……果然没好事…… 我不顾大家阻拦地走到楼下,瞥了瞥门外的局势。十几匹骏马严阵以待,气势惊人。 "江姑娘,这种事交给我好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出去,危险啊。"南宫夫人和蔼地开口。 问题是…… "抱歉,南宫夫人。其实,我就是她口中的少尊……"我笑笑,"南宫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配不上南宫少主。" 南宫夫人愣了一下,客行也愣了一下。 "你是圣教的少尊?"客行看着我,道。 我点头,然后,出门。 "少尊别来无恙啊。"那个声音的主人依旧坐在厚纱的软轿里。 "有什么事?" "我们奇驭盟与'刃'是盟友的关系,我要做什么,您心里也该有数吧?" 讨厌人家用反问!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接话的,是客忆。 记得客忆跟我说过"奇驭盟"的事,他们是西夏境内的帮派。专门育养骏马。和"千刃众"结盟,大概是要联合军力攻宋。总之,是些我不懂的事…… 瞬间,门前的街道上就混战了起来。 "师傅,住手!"袁藏幽突然冲了出来,伸手挡在了我的面前。确切说,是挡在挡在我面前的客路面前…… "藏幽?"那个声音有些微恼,"你这是做什么?" "我……" "让开。"客路的声音,平静。 袁藏幽一下子转身,"你能挡在她面前,我为什么不能挡在你面前?" "……" 我就知道客路答不上来…… "藏幽,你是怎么了?别告诉师傅,你喜欢上这个'刃'了。" 喜欢又怎么了?什么口气?! "是。"袁藏幽的回答,斩钉截铁。 一段沉默之后,纱帐缓缓揭开,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显眼的黄褐色的长发。果然,是西夏人呢。 "他心中可有你?"那妇人幽绿的瞳中满是怜惜。 袁藏幽低下头,沉默。 "'刃'是凶器。杀人如麻,冷酷无情……"虽然我知道她是苦口婆心地在劝徒弟,但是我就是不慡! "盟主,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几步走上去,大声打断她。 她停了下来,看着我,"原来,少尊也心仪于他……" "是又怎么样?"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就是您不愿嫁给'圣剑'的原因……"她笑笑,"不过,即使这样,还是烦请少尊跟我走一趟!" 她话音刚落,手便狠狠一挥。 我知道,这种时候,无论我做什么,多么的不愿意,都会有人挡在我的面前……我没有想到的是,为我挡下那一招的人…… "怀儿?"那妇人收起挥出的鞭子,看着挡在我面前的人。 "哥?"客随,是客随! 那妇人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怀儿?很亲热的叫法啊……难道……说起来,他们母子其实长得很像啊…… "她是?"那妇人惊愕地问道。 "她叫江汀……"客随看了我一眼,声音里有着久违的温柔。 那妇人看着我,眼神复杂而深邃。 "娘,西夏军已经败了,奇驭盟不需要再为西夏卖命了。"客随开口。 那妇人仿佛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我,然后笑着落泪,"你叫江汀……"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 原来事情真的会以这种简单的方式了结。只是几句话,一场战斗就消弭无踪。我有点开始相信客行的话了…… 原来,客随的娘,叫亚姬兰,那就是兰姨了……不知怎么的,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 "我第一次见到你爹,实在一个汀岛上,所以我们约定过,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取名叫'江汀'。"兰姨笑着,"你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没有骗我……" 是么。原来,这就是我名字的意义么…… "圣剑没告诉您我的名字吗?"突然觉得奇怪,应该早就知道的吧? "没有。"兰姨笑笑,"除了老爷子,言箴是唯一一个认识我的人,为了掩饰身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我们奇驭盟一开始是和苍龙堂结盟的,他对我也心存忌疑,未曾交心。"她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若非如此,我怎能看着你嫁给他?" "言箴?"谁? "圣剑的名字叫言箴,本来我以为他只是你爹的朋友,知道他是圣剑,我吓了一跳。我始终也猜不到,老爷子竟然是圣教的教主。"兰姨轻轻蹙眉,"这大概是你爹唯一骗我的事了 吧……" 这样噢。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 "娘,照理说,圣剑应该不会让您来抓小汀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客随问道。 "呵呵。"笑的人是客忆,"我看,圣剑是受伤了吧。" 兰姨抬头,笑了一下,"没错,我不过是来拖延时间,分散你们的注意,好让他有机会疗伤罢了。" 受伤了,难道是银枭伤的?那个家伙,原来还挺厉害的么! "那么各大门派的事也是一样?"客忆点着头。 "没错。"兰姨的笑容还没有隐去,我就看见站在一边的月姨的眉皱了起来。 "他伤得很重?"月姨开口,问了一个怪问题。 兰姨点点头,"'炎神觉天'这门功夫妖邪至此,武功如圣剑者,还是无法完全控制。" "炎神觉天……"月姨的表情凝重。 好像是有什么渊源的样子…… …… 事情告一段落,该不该找客行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瞒着他的……还是…… 说起来,客随那时到底在胡说什么啊?奇驭盟的盟主能称为"西夏民女"的吗?什么思考逻辑…… 我还在想,就看见月姨一脸心事地坐在窗边。 "月姨~"我笑着,伸手抱住她。 "啊哟,你这个丫头,吓了我一跳!"月姨笑着抱怨。 "嗯?月姨在想什么呀?是不是因为兰姨来了,在吃醋呀?"我坐下,"放心啦,在我心里,月姨永远是最好的~" 月姨笑着打了一下我的头,"死丫头,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嘻嘻。"我偎进她的怀里,撒娇。 "怎么了,跑来和月姨撒娇,客路呢?" 呃……"月姨!"我立刻起身。 "哟,害羞啊?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没见你脸红啊?"月姨不依不饶。 我…… "女大不中留啊~"月姨做伤心状。 我……我真不该开月姨的玩笑…… "汀汀,"月姨突然收起笑意,小心地问道,"你见过圣剑吧……" "嗯。"当然的,差点就和他拜堂了嘛。 "他……怎么样?" "呃……还好啊,就是没什么感情的样子,像是木偶似的……"月姨绝对和这个圣剑有什么关系。 "是么……"月姨垂下眼睫,"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月姨,你和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月姨笑了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刃',没想到,现在竟是圣剑……"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和我一样,都受命保护少尊——也就是你爹。"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明白啊,那些受命保护我爹的人,现在不都是在保护我吗?这算不算是继承的一种? "他是唯一一个跟着你爹出征的人……但是后来,你爹死了,他因保护不力,被召回圣教……"月姨皱起了眉头。 这是不是他要叛教的原因之一?突然觉得这个镇上的人都很可怜,为了保护一个人,连自己的人生都要放弃。月姨也好,秦川也好,有谁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他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月姨的声音里有种陌生的哀伤,"他没有做错什么,那时他为了保护你爹,也受了很重的伤。可是,我却对他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明明知道,不是他的错……" 呃……的确是过份了点啊。……说起来,圣剑也身怀"炎神觉天"的内功,听到这种话,绝对会真气逆流。可是,换个位置想想,若是死的是客路……大概过份一百倍的话,我也说得出来……这种事,又有什么谁对谁错呢…… "汀汀,帮我一件事。"月姨握着我的手。 "好啊。"有什么帮不帮的,你是月姨哎。 "老爷子回来的时候,你帮我向老爷子求情,别让他杀言箴。" "嗯。"我立刻点头,其实,我也不觉得圣剑该杀啊。毕竟,他也没对我怎么样。 "这就好……"月姨笑了,"至少,我也得跟他道歉啊。" "月姨,"突然想到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直觉。 月姨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啊?猜错? "呃……随便问问。"的确啊,圣剑跟着我爹出征,知道兰姨的事,却一直都没有跟月姨说。这种小心翼翼,若不是喜欢对方,怎么做得到?不过,若是喜欢的话,当时受到的打击一定更大…… "……"月姨轻叹了口气,"我该走了……" "我送你。" …… 送完月姨,我决定还是去找客行解释。不过,要找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很不容易找得到呢…… 刚踏进后院,就看见袁藏幽。她站在马厩前,一脸落寞。 我本来不想打扰她,但是,她的那匹马实在是太多事了。这种时候,叫什么叫? 袁藏幽回头,看着我。 我只好厚着脸皮走过去,"袁姑娘……" 她轻轻点头。然后,自语似地说道:"我不甘心……真的……"她抚着马的鬃毛,"你是少尊,又是师傅的……这样输,我真的不甘心……" 这个…… "我知道,对你不公平。"我开口,"但是,我喜欢客路,绝对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即使没有爷爷,没有兰姨,我也决不会把他让给你。" "我知道……"她转头看着我,"你认识他在先,是我硬要cha一脚。" "这个不是问题。"我不禁笑了,"若是你们认识在先,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横刀夺爱……喜欢了,是没办法的事。" 她也笑了,"你是个奇怪的人。" 有吗?大概是吧…… "你也一样啊。"她是不是已经没有敌意了?"那时候,你不是还比武招亲吗?" "那个啊。那是我来中原找师兄,盘缠用光了,所以摆个擂台。上来的人,每个要收五钱银子的。"她笑着,解释。 啊?真想得出来。 "啊,糟了。李妈妈以为你很想嫁呢,去帮你找人家了。"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啊?不是吧……"她皱眉,"怎么办?" 可以,和她做朋友的吧…… 突然,她迅速抽出了身上的鞭子,"小心!" 我只是觉得肩上一麻,身体便失去了力气。那个扶着我的人,我看得很清楚,是刃二…… …… 何曾梦觉 我看着面前的圣剑,简直无语到极点。 "你醒了。"他开口,语气还是一样的冷漠。 "你想干什么?"我立刻翻身下c黄,戒备道。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坐在桌边,伸手倒茶。 我走过去,看着他。"……你,不是还要娶我吧?"保险起见。 他抬头,"我的年纪都能做你爹了,娶你做什么?" 对噢。等等,他看起来,只有三十上下的样子哎。难道真的像秦川说的那样,炎神觉天能让人青春永驻?这么厉害? "那你上次……"我坐下,渐渐觉得没那么紧张了。有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 "上次,是要引几个人出来。你不用当真。"他啜口茶。 "银枭?" 他笑笑,"不是。"他看着我,"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那你这次又抓我来干嘛?那些人还没出来?"我换了个问题。 "那些人已经没有再出来的机会了。……至于这次把你带来,只是想了一个心愿罢了……" "什么心愿?"见月姨?见爷爷?还是……报复? "告诉你也无妨……"他拿起一个杯子,替我倒一杯茶,"我想和刃七好好打一场……" 啊?"不是吧,他怎么是你的对手!"你是圣剑哎,客路只是"十刃",而且还排行第七…… "你不知道吧……"他的眼神有一种东西,和他的漠然不同,透着温暖,"'千刃众'每年都要举行比武,重新决定排位。可是,这七年来,'十刃'的前七位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是说,因为客路的关系,没有人能挑战前六刃?" "没错。"圣剑笑了一下,"而且,他也没有赢过任何一个排位在他前面的刃。可是,叛教的时候,他却能打败刃四和刃五。" 我想我知道客路隐藏实力的原因,"刃七"即使只是个代号,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称呼…… "也许,他的武功已经在我之上了……" "他的内力还没恢复呢,你这样,摆明了占便宜!" "我的内力也没有恢复啊。"他笑着,"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伤他也不行啊!"你要决斗就自己去找客路啊,拿我要挟他,算什么?" "他绝对不会尽全力和我交手的。" 这倒是…… "可是……" "刃七对你很重要么?" "不要刃七刃七的,他有名字,他叫客路!" "你取的?"圣剑笑得很好看。要是没有那种麻木的话,一定会更好看。 "是啊。"有点不好意思。 "两情相悦,着实让人羡慕啊。"他笑着,拿起杯子喝茶。 我干嘛脸红? "喂,你和客路打,究竟要得到什么?"也许该问问。 他看着我,轻笑,"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谁更强些罢了。" 好无聊的理由。 "先告诉你,若是客路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这样威胁有用吗? 他点点头,"我不一定伤得了他呀。" 心里好像踏实些了。突然,想起月姨,还有月姨的那一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也别死啊。"我小小声地开口。 他抬眸,"什么?" 告诉他好了。"月姨说过,她要亲口向你道歉的,所以你千万别死啊。" "贺兰留月……"他皱起了眉头。 "其实,我爹的死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你也别多想了。"我说什么啊?他不是都用叛教来报复了么。让他别多想,我真是疯了。 他突然咳了起来。 糟了,刺激到他了。他的伤还没好透吧? "你没事吧?" 他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来,服下。问题是,我清楚地看见瓷瓶上的字,"五阴化功散"。 "那个是毒药!"我不由提醒道。 "我知道。"他平复下自己的气息,"……是毒药,也是唯一可以压制'炎神觉天'的药物。" 是么?五阴化功散是至阴的药物调制而成,又有化去内功的效力,也许真的有效……可是…… "这样服毒没关系吗?" 他喝口茶,静静道:"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 "会死人的!"客行和秦素吃够这种毒药的苦头了。 "人总会死的……" 他不是要叛教,自立门户,还勾结西夏人,他所要做的一切不是还没成功吗?现在死了也没关系吗? 他起身,"你休息吧,不用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言箴。"他也有名字啊…… 他回头,笑了一下,"很久没人叫这个名字了……" "你……" 他打开门,迈步,"我没事,你多想想自己吧。" 这个是说我多管闲事吗?……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他是好人了哎…… …… 一个人待在房里,我突然发现,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能够细细地思考发生过的事,那些突如其来,让我手足无措却必须接受的事。 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呢? 像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却要陷入这样不平凡的生活之中吗?整整十八年,我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突然发现,我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如梦一般的虚像。承受的爱和恨,都是安排好的戏。 我的爹娘,我的爷爷,所有围绕他们而起的恩怨纠葛,就那样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恩怨纠葛。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能不能快些醒来? 可是,又不想醒来。因为这个梦里,有客路…… 如果没有一切的恩怨纠葛,我是不是还可以遇上他?如果没有圣教,没有千刃众,没有醉客居,我们还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 如果,我不是爷爷的孙女,那个夜里,替他开门的那个人不是我的话。今时今日,他是否还会喜欢我呢? 原来,这样的患得患失,就是喜欢吗? 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圣教的少尊。若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担心,担心如果不是少尊,月姨会不会还体贴入微地照顾我;担心如果不是少尊,客忆会不会立刻离开,当作没有我这个姐姐;可是,我也会担心,若我是少尊,客行不会因为正邪不两立的缘故,成为我的敌人…… 可是,现在的我,可以撇下这些不管。我在乎的,只剩下客路。无论我是不是少尊,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这么说过,我这么相信。 一瞬间,觉得很幸福。 他的心里没有天下安危,也没有争霸武林。剩下的那份安逸平和里,留着给我的位置……这样的全心全意,我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有的好报。 我很幸福,比起娘来,比起兰姨来都要幸福。 还以为自己能仔细想想发生的事了,到头来,却只是想客路的事啊……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自己一个人傻笑哎……问题是,现在是傻笑的时候吗?我可是被人抓住,还拿来威胁客路哎…… ——他绝对不会尽全力和我交手的—— 想起圣剑说过的话。用我要挟他,他就会尽全力了吗?我在他的心里,有这么重的份量吗? 我知道我不该高兴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高兴啊…… 这个梦,乱是乱了些,但是真的好幸福。这种情况,谁忍心睁开眼睛? 我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傻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瓶药,"五阴化功散"。 我的梦太过幸福,让我不忍心醒来。那么圣剑呢?我伸手,拿起那瓶药。他的梦又是如何?又 是否醒来了呢? 或者,我该说,他是否想醒来呢? …… 缘生缘灭 七月二十八。 天空,像是累积了一生的眼泪,却无法哭泣似的。那种压抑,让空气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第一次,我知道什么叫作坐立难安。像是这压抑的天空一般,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人声。 "没有主上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刃九的声音,严肃。 "小九,你应该知道,小七很在乎少尊,我一定要救她出去。"刃二的声音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今日是主上决战之日。你想扰乱他们吗?"拔剑的声音,清晰可闻。 "既然你这么不讲情意,我也只好奉陪!" 霎时,蔓延的杀气,让我体内的真气紊乱起来。 门,一下子被踢开了。 刃二一下拉起我的手,"走!" "休想!"刃九执剑挡在门口。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 "你赢得了我么?"刃二笑笑。 "我死也不会让你带走少尊!"刃九执剑攻上。 到底,我该怎么做才好? 十刃的排位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几招,刃九就被逼退。 "别不自量力了。"刃二看着她,"一场同僚,我不为难你!" "少废话!"刃九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二人又战在了一起。刃九的招式突然变得很奇怪,她不是专注于攻击刃二,而是拼命地攻击刃二握着我的手。 出于避忌,刃二松开了手。 瞬间,两人停下了战局。同时看着我。 "江姑娘,你不是想见小七吗?跟我走!"刃二伸出手,开口。 "少尊,您不能跟他走!"刃九也开口。 "我……" "江姑娘,我知道你还介意我骗了你。但是,圣剑用'五阴化功散'控制着所有的刃,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相信我,我这一次是真的要脱离千刃众,我是来帮你的……"刃二的言词恳切。 "我奉主上之命。少尊若真要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刃九的话,更是惊人。 "枉平日里小七对你照顾有加,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刃二冷嘲。 "就是因为刃七,我才不能让你带走少尊!"刃九毫不示弱。 "你根本就是嫉妒少尊,意图不轨。" "也胜过你居心叵测,暗藏反意!" 我是不是该表明一下立场……我真的很想见客路,可是,我也不能不顾刃九的反应……到底怎么办好? "我不走……我在这里等就行了……"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我不知道。只是那一刻,我想那样做。 我说完的那一个刹那,刃二立刻出剑,攻向了刃九。刃九反应未及,左肩被刺伤了。她退了几步,然后,挡在了我的身前。 "真是的,你到底对小七有几分情谊啊?竟然愿意在这里等。"刃二笑得让人心寒。 "你到底……"我真的不明白啊。 "少尊,走!"刃九拉起我的手,跑开。 …… 刃九合上密室的门。静静地喘息,血一滴一滴地落下,让人触目惊心。 "你没事吧?"我开口。 刃九摇摇头。"少尊,刃二马上就会追到的,这后面有条秘道,直通决战之地。你到主上那里就安全了……" "我……不明白……" "其实,当时进言让主上娶您的人,就是刃二……各大门派和奇驭盟也是他放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绝对会对少尊您不利……"刃九平顺下自己的呼吸,"……属下会为您断后,您快走吧……" "可是……"你受伤了,我怎么能这么走了。 "……少尊,其实,刃二说的没错。属下是嫉妒您……"她笑笑,"但是属下也知道,刃七现在很幸福……无论是为了自己'刃'的身份,还是为了刃七,属下都会誓死保护少尊……望少尊成全……" 我终于明白。相比起刃九,我的爱是多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我从没有做出任何的牺牲,所有幸福却都唾手可得……我甚至还要埋怨上天的不公,真是可笑到了极点。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不再辜负任何一个人的牺牲…… …… 原来,那段路,可以那样长……当我到出口的时候,我几乎都快忘了该怎么呼吸…… 然后,我就看见了客路和圣剑。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音,怎么开口。 瞬间,圣剑倒了下去。客路也跪下身子。看得到,他的身上有好几处伤,那些血已经染红了衣襟。 "客路!"那一刻,只想飞奔过去…… 他抬头,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眼神里有了笑意。他柱着刀,站起来,向我走过来。 然而,一种莫名的杀意蔓延,那种充满寒意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恭喜你啊,小七……" 我立刻转身,出招,这种时候,我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可是,没有长枪在手,我又能抵挡多少招呢? 冰冷的剑锋抵着肌肤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我为什么就那么没用呢? "你想做什么?"客路站得不是很稳。 "做什么?"刃二笑笑,"很明显不是么……" "要为圣剑报仇的话,你直接动手就是了,没必要抓她……"客路开口,声音里略透着无力。 "杀你?"刃二冷哼一下,"太便宜你了。" 客路的眼神里略有不解。 不明白啊,刃二究竟和客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是说过,把客路当成弟弟的么? "不明白?"刃二的剑锋又逼近一分,肌肤的感觉,除了冰冷,还有刺痛。 "你别伤她!"客路的声音里满是急切。 "就是这样……"刃二的笑里满是疯狂的快意,"我伤她一下,不是远胜过伤你千下么……" "你到底要怎样?" "心疼了?"刃二悠闲地开口,"事到如今,我就让你死得明白。记不记得,当初是我怂恿你叛教的。虽然我说得很好听,是让你脱离'刃'的身份,不过,事实上,我只是想让你试试被追杀的滋味罢了……没想到,你的功夫比我想象得还要高。那么多白虎堂众,竟然奈何不了你。你当时真的离开了千刃众,害得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老天有眼,我竟然能再次找到你。而且,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你的身边还有她……" "你是说……"客路的身子轻轻颤着。 "我是说,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害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笨,你本来根本没有弱点,是最完美的刃。这个弱点,可是你自己找的……"刃二不以为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当时帮你们逃离圣剑,不过是让你再无法回头而已。我要孤立你,让你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你才会更痛苦,更绝望……是不是?" 客路一下子跪倒了下去,他手撑着地,唇角缓缓渗出血来。 "怎么?'炎神觉天'发作了?"刃二轻笑,"我一直在想,如果她死了,你会怎么样?我看,到时,不用我动手,你也会悲痛过度,逆脉而死吧?" 不可以,我不要他死,特别是为我而死! "为什么……"客路轻喘着气,"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兄长……为什么……" 刃二沉默了一会儿,"还记得小三吗?" 小三?刃三? "她……"客路的眼神里还是不解。 "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活着,是不是比较轻松?"刃二说的时候,有种难言的苍凉,"她是因你而死的。" "……她是因为'五阴化功散'才……" "对,她是死于'五阴化功散'。她若没有喜欢上你,'炎神觉天'的内力根本不会失控,她又怎么会去吃'五阴化功散'?"刃二的语调阴沉,"我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死……同样的痛苦,我会让你好好领受的。" "她……"客路想解释什么。 "你想说你只是把她当姐姐看是吧?"刃二笑着,"你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在乎过身边的人。别人或喜或悲,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要是一辈子都是这样麻木的杀人工具,我也就死心了,只可惜,你毕竟是人,一旦动了情,自己也无法控制……这是你自己给我的机会,怨不得我……" "你想怎么样都好,她跟这一切无关,你放了她!"客路站起来,大声道。 "哼,这是她命不好。谁叫你要喜欢她的。" 我知道,我的真气也乱了,"炎神觉天"的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我不怕死,那时的我,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若是我死了,客路他,会怎样,我不敢想…… 突然,我的身体一下子脱力,我往下倒的一瞬,有人接住了我,然后,刃二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我看到的,是刺进他胸口的长剑,滴着血。 扶着我的人,是圣剑。 我很清楚,圣剑身上的伤,不是做假的。但是…… "你……没死……"刃二的眼神里,尽是惊讶。 圣剑笑笑,"很明显,不是么?"他照着刚才刃二的口气,道。 "你……" "为了引你出来,我还真费了番功夫呢……"圣剑轻轻抽出自己的剑,"到了下面,替我向堂主问好。" 圣剑的剑一抽出,刃二就倒了下去。他的手轻颤着,最后一刻,笑着低语,"……小三……" 爱,是最深的执念…… "主上……"客路走过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圣剑放开扶着我的手,让我站稳了身子。"去吧……"他的声音,低低的,含着纵容的笑意。 我想,我是对的,他不是个坏人……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才刚走了几步,还没开口,客路却把我揽进了怀里。他抱得那么紧,好像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似的。 "客路……"我轻轻开口,"我透不过气……" 他立刻松开了手,一脸的歉疚,"没事吧?" 我笑着,点头。 他伸手,轻触我脖子上的伤口。"疼吗?" 他的手上,沾着血,粘粘的。但是,被他触过的地方,就没有那么疼了。我握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那样的温暖,是确确实实,活着的感觉。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会伤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的话…… 我轻轻松开他的手。如果,他没有遇上我的话,刃二就不可能伤得到他……我对他来说,是灾难吧…… 我的举动,让他的眼神里笼上了一层失落。 "小九她……"这件事是不是比较重要呢? 这时,秘道的出口出来了很多人。客忆,客随,兰姨,月姨,银枭,媒婆……甚至,连客行和南宫夫人都来了。小齐的手里就抱着刃九。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言箴……"月姨开口,声音微颤着。 众人纷纷摆出备战的架势。 "别杀他!"我立刻过去,挡在圣剑的面前。 众人愣了一下。 "他背叛圣教,非死不可。"客忆开口,语气里却有奇怪的询问的味道。 圣剑轻轻推开我,笑道:"少尊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突然咳了起来,然后,就那样倒了下去。 我刚想扶着他,月姨却比我更先一步。 "言箴,你怎么了?"月姨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安稳地躺下。 秦川过来,把脉,然后皱起了眉头,"他体内的'炎神觉天'已经创及心脉,加之'五阴化功散'的毒性扩散,恐怕……" 月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圣剑笑笑,那种麻木现在却变得柔和而温暖,"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也不能死啊!"月姨的眸中,有什么闪亮的东西滴落,"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你不能刚见到我就死啊!" 圣剑依然笑着,"你能为我落泪,已经是我的福气了……人总会死的,我唯一遗憾的,是当年没能代替少尊……" "不要再说了!不要死……"月姨哭着打断他的话。 他的笑一直留在脸上。正像刃二说的那样,'刃'不是麻木的工具,而是一样有血有ròu的人。 "别死……" 天空突然不再压抑,雷过,雨落。 这时,一个浑厚得让人心悸的声音回荡开来。 "老子在这儿,谁都不准死!" 我真的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爷爷来。 教众纷纷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圣尊。" 爷爷俯视着一干教众,背负着双手站在雨中,那个姿势,宛如天神…… …… 风过花落 "当然是先解'五阴化功散'的毒啦!"秦素大声道。 "胡说!那个毒一解,'炎神觉天'立刻发作,到时他经脉尽断。接经续脉的功夫你学过啊?"秦川也同样大声道。 "要是像你那样先稳住真气,到时候毒入骨髓。起死回生的功夫你学过啊?"秦素继续大喊。 "哈呀,你是师兄我是师兄啊?"秦川撩起袖子。 "师兄算什么?你和师傅是圣教的人,这么多年来,都瞒着我,还有没有当我是师妹?" "那是你在外面作恶太多,我怕影响我们圣教声誉!" "哈,好像你圣手毒医就做了很多好事的样子?" …… 爷爷的脸一阵青,正要发飙。月姨的吼声却先一步传来。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月姨的声音一出,周围一片安静,"临儿,飞鸽传书,去雪域找秦淮来!" "是。"君临立刻走到窗口,清亮的哨声一起,小白就出现在了窗栏上。 秦素和秦川对望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兄妹就是这样的?我和客随会这样吵架吗?我看即使我想,也没有这个机会吧。 这么嘈杂的情况下,圣剑醒了过来。 "尊上……"他一看到爷爷,就准备下c黄行礼。 爷爷立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乱来,伤成这样,还行什么礼?" 接着爷爷就很生气地坐在c黄沿,尽量压低着嗓音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天大的事,怎么好一个人做?" 圣剑笑了笑,"属下幸不rǔ命,叛教的余孽已经尽数铲除,请尊上放心。" "放心?老子一点也不放心!"爷爷皱着眉头,"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老子何年何月说过要替我那个混帐儿子报仇?你用得着走这样的险棋吗?若不是老子彻查清楚,你早就被这群没有办事能力的白虎堂众杀了!" 客忆立刻不满地反驳,"尊上,什么叫没有办事能力啊?圣剑布局这么精密,我猜得到的话,苍龙堂的逆贼也猜到啦。这也怪我?" "好好好,不怪你。"爷爷瞪他一眼,"没想到,苍龙那家伙竟敢勾结西夏人,杀我亲儿。还用药物控制千刃,意图颠覆圣教,称霸武林。哼,老子也有看错人的时候!"爷爷回头,看着圣剑,"你好好养伤,日后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 "尊上对属下有养育之恩,况且,少尊的死也是属下保护不周。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爷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说话,口气还是这么生疏……箴儿,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过。你难道认为,当年死的若是你,我就会高兴么?老子唯一遗憾的,就是你不是我儿子,偏偏是那个……"爷爷刚想说什么,但眼光一扫过我,立刻改口,"你不要多想了,好好养伤。" "是……"看得到,圣剑的笑,不再有那种木偶般的麻木。 "月丫头,箴儿就交给你照顾,别出什么纰漏啊。"爷爷起身,吩咐道。 "是,尊上。"月姨欠身行礼,道。 "还有,你们两个,到底会不会治病啊?"爷爷指着秦素和秦川,大声呵斥。 "尊上这句话真是让属下伤心……"秦川做悲痛欲绝状。 "你什么意思?"秦素一脸的冰冷霜寒。 "老子什么意思?老子就这个意思!"爷爷瞪着眼睛。 "……" 于是,一群人又陷入了争端之中。 我真的蛮佩服圣剑和月姨的,这种混乱之中,他们竟然还可以安静地闲话家常……其实,我的确是觉得月姨和圣剑蛮相配的哎。这样噢,若是月姨是干娘的话,圣剑不就是干爹了?其实也不错噢~ …… 我陆陆续续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圣剑从叛教到要娶我,都是演好的戏,为的是引出苍龙堂的余孽。当然,后来他受伤也不是因为"银枭",而是苍龙堂的人。至于,他和客路的决战,不过是另一场加演的戏码罢了。他有那样的自信,是因为他早就确定,客路根本不可能赢他。如今想想,他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爹,也许是为了月姨也说不定。有点明白爷爷为什么喜欢他了……觉得,他有点像客路呢~ ……客路…… "汀儿~" 回头,客行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他不生我的气吗?难道不该因为我是圣教的少尊而避开我的吗? "找你好久~"客行过来,伸手搭着我的肩。 "有事吗?"其实,若他没有任何改变,未尝不是件好事。 "跟我来~"他拉起我。 "喂,南宫少主,我好歹也是圣教的少尊,这样不要紧吗?" 他回头看着我,"怎么,嫌弃我是名门正派啊?" "这句话该倒过来说吧……" 他叹口气,"其实呢,我把事情跟你说说吧……我是中了你们圣教的毒,但是下毒的不是圣剑,是苍龙堂的人,既然他们已经叛教,那就不关圣教什么事啦。还有呢,嘿嘿,其实当年对我说有'沉醉'这种酒的那个老人,就是圣尊。我也吓了一跳啊!" 啊,怪不得。我就想呢,哪里有这么巧。原来是爷爷,他早就知道,醉客居里有"绯叶炙心糙",所以才让客行来的。哇,万一,我天天浇水,把它浇死了,那怎么办?还是,爷爷连我不浇水都算到了? "所以啊,救命之恩大过天啦。何况,我们南宫世家也不能算是什么真正的名门正派啊。天下一家,不要分得那么清楚嘛!"客行笑着。 "那,我骗你的事呢?"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客行一脸严肃,"那个啊,就要以身相许啦~" 我愣…… 他立刻笑了,"这你也信?傻瓜,圣教少尊,我哪里有胆子娶?拜堂是不行啦,不过,可以结拜嘛!" 结拜? "事不宜迟啊,我连鸡都杀好了!"他立刻笑着拉着我走。 哎? 这时,客路端着药,从楼下上来。 客行看了看情势,"呃……拜堂,啊,不是,结拜的事你不要忘了啊,我先走了,你记得过来啊~"他的轻功还是一样的好,一瞬间就没影了。 剩下我和客路。 "去给小九送药啊?"我笑着,开口。 他点点头,"嗯。" "她没事了吧?" "没事。" "那就好。"我迈步,"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他没说什么,走开。 心里,很不舒服。我突然可以理解,当时客行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怪不得他说,若我喜欢一个人,就会知道他的心情…… …… 漫无目的地晃到大厅,就看到客忆和君临正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我的天呐,两个太聪明的人果然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后院里,袁藏幽和小齐却也吵得不可开交。想起,媒婆什么媒不好做,非撮合他们俩,这下,我的马厩不会被拆吧? 没办法,只好回房了…… "小汀。"客随的声音,温柔。 "哥。"我回头,走过去,挽着他的手。 爷爷好像想通了什么,不再执意赶客随和兰姨走。这样,我就有娘和哥哥了吧~真开心~ "你有心事?" 不明白,为什么客随总能第一时间看出我的心中所想…… "我听客忆说,你和客路是一对,最近怎么好像很疏远的样子?" 我只是害怕…… "哥,我也许,会伤到他……" 客随笑着,摸摸我的头,"就为了这个?" "可是,我真的很害人的,那次刃二……"很严重的,不是吗?我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况,就还会心悸。 "真是当局者迷啊。"客随又笑,"你那时骂客行,不还是振振有辞。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可是…… "你这样,不是自以为是么?至少也该问问客路的感觉吧?" 我…… "怎么,你真的舍得从今以后都不理他?" 我立刻摇头。 "那就是了。我先说好,女人不是瞎子,哪天他被抢了,你可别后悔啊。"客随叹口气。 "……"谁敢!我怎么说也是少尊! "别害我没有妹夫啊~"客随笑笑。 "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兰姨!"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就刚才!" "你分明冤枉好人嘛~"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哥哥欺负我!" 难得有个哥哥,不折腾一下怎么行?呵呵…… ……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刃九的房门,探进头去。 "少尊?"刃九的声音,着实吓了我一跳。 "呃……小九噢,你醒咯,呵呵,伤没事了吧?"我傻笑道。 "没事。"刃九走到我面前,"少尊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来看看你!"我抓抓头,客路不在哎…… "刃七刚刚走了。"刃九看了看我,笑道。 被看出来了?……呃,无语…… "那我不妨碍你休息了。"我立刻准备走人。 "少尊……"刃九轻轻抓着我的衣袂。 "嗯?"我回头。 刃九笑着,"他在屋顶。" 啊?这样噢……"噢。"我故作镇静地点点头。刚关上门,我就直冲后院。梯子哪? 九牛二虎之力啊,我终于爬上了屋顶。 大雨刚过,屋顶上的瓦片又湿又滑。 果然,客路抱着佩刀坐在那里,一脸的若有所思。 "客……"我还没说完,就脚下一滑,当即趴下。 "……"客路立刻起身。 "不用!"我伸手制止,"我自己爬过来就行了……" 很狼狈地到达目的地,我坐下,拍拍身上的青苔。 "没事吧?" 我摇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吹风……" 吹风?的确,雨过天青,空气格外清冽。 "你上来做什么?" 对哦……要老实告诉他吗? 抬头。满天的星星,对啊,今天是朔日呢…… "看星星。"我指指天空。 他抬头,随即,浅浅笑了。 原来,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感觉,可以是这样幸福的。 "对不起。" 莫名其妙的,我和他同时开口,说同一句话。 "什么?"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突然,明白了彼此是要说什么……原来,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吗? "那把刀抱起来很舒服吗?"我开口,笑道。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佩刀。 破刀,敢抢我的位置!我伸手,拿过那把刀,随手一放,顺便偎进他的怀里。 想起,客忆说过,要么就别让他喜欢上我,若是喜欢上了,就别让他伤心。这样的道理,客忆这个小鬼,不是早就告诉我了吗? "刚才,刃九对我说,她和刃三能为我做的一切,我同样能为你做。我不会因此而后悔,她们也一样……"客路抱着我,这样说着,"所以,我无需再为她们的事而介怀。" "可是,若是我为了你受伤,你就不能不介怀不是吗?"不慡,"我是不是比不上刃三和刃九?"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他突然没有办法说下去。 "娘子,夫人。挑一个吧!"我抬头,看着他。 他不禁笑了。 "笑什么?是不是不愿意啊?那没关系,据我所知,想娶我的人好像还蛮多的……"我立刻胡说。 "不是。"他的回答,有些急。 "好啊。"我怎么就这么喜欢欺负他呢?"叫声娘子来听听。" "……" 我知道他说不出口啦~"便宜你,那叫声'汀儿'就好了。" "汀儿……" 那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以前不觉得啊,原来我的名字还蛮好听的!嗯,下次要制止客行叫我"汀儿"!……这种是不是传说中的见色忘义?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突然这么问我。 为什么?深深地觉得这个问题该我问。但是,为什么?我的确是没想过……也许是因为…… "你枕起来很舒服。"我认真地答道。 他的笑,即使不看,也感觉得到。 干嘛?我是说真的。即使不是全部的原因,也是大部分的原因! "你呢?"说起来,论姿色,我比不上君临;论气质,我连秦素的裙边都摸不到;论才学……那种东西,我好像没有……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被你枕着很舒服。"他笑着,这样回答。 真的假的? 我起身直视着他,"是你自己说的啊,以后不要后悔!我对枕头一向是很残暴不仁的噢!"我屏着笑意,严肃道,"我经常是又打又踹,又拉又扯,睡得不舒服还要捶两下,可能,还会咬噢……" 他眸中温柔的笑意,让我没办法说下去了。 他倾身,轻轻吻上我的唇。 突然,我的身体一下子脱力,眼前一黑…… …… "啊,汀汀啊,你终于醒了!"月姨一脸紧张地道。 我起c黄,思维还没有恢复。 "昨天到底是怎么了,你的'炎神觉天'突然发作,把我们吓死了!"君临皱眉。 "你现在还好吧?"兰姨温柔地开口。 "汀儿姐姐,你体内的'炎神觉天'内力,比起正常修炼的人来,更加躁乱,你最好是收敛心性……"秦素的声音还是一样好听。 …… 我生平第一次,决心立下重誓。 "我一定要治好'炎神觉天'!嗯!"我双手握拳,大声道。 众人不禁都愣住了。 我起身下c黄,打开门。 听得到,爷爷的咆哮声。 "你到底对我孙女做了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掌劈了你?" 你敢!我立刻奔下楼。冲进人堆里。 "你敢动他试试!"我挡在客路面前,大声道。 "啊,你……"爷爷又愣,"你傻啦,丫头。他是什么人,圣教里地位最低的'刃'哎,换了平时,连谒见你的资格都没有。你怎么就……" "你管不着!"你出去那么多年,我看我真想嫁人,十个都嫁好了! "你……"爷爷一脸怒火,"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我拉起客路的手,挤出人堆。 "你去哪儿?" "去生米煮成熟饭!"你看我敢不敢。……不会再晕一次吧? "什么!"爷爷立刻冲过来,狠狠地在我头上敲栗子,"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孙女啊~~" "尊上……"客路立刻把我护在身后,爷爷也就顺势改成敲他的头。 "'尊上'?你再叫一声试试。"爷爷大吼,"叫爷爷,真是不识相!" "你再打他一下试试!"这种时候,不乱才不好玩,我上前将客路拉到身后。 "啊,你什么意思?" "……" …… 局势正混乱的时候。石伯伯突然走了进来。 不是吧,又是石斫的婚事? "老爷子,您回来啦。"他打了个招呼,又看着我,"小汀啊,我是来跟你说,你跟斫儿的婚事的……" 真的啊?饶了我吧…… 爷爷的表情是一脸的"不要怕,谁敢捣乱,老子就劈了他"…… "是这样,皇上下旨,将承安公主许配给斫儿……这是圣旨赐婚,推脱不得,石伯伯对不起你……"说完,石伯伯做泫然欲泣状。 我能笑吗?可是我真的想笑。 "这是天意,我与石斫没有缘分。石伯伯也不用太过介怀了……"我努力做沉痛状。 "小汀啊,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唉……" 我正高兴的时候,突然门口又有人来。 "南海北神宫,特来庆贺圣教少尊十九芳辰!" 什么?芳辰? "今天是八月初二。"客路开口,提醒我,"你的生辰。" 原来,已经八月初二了…… 问题是什么是南海北神宫? 几个穿着清凉,佩满珠翠的女子踱步进来。为首的那个,眉宇间透着霸气,和她那身轻纱格格不入。 "想必您就是少尊了。"她冲我笑道。 还真准咧。 "本座,南海北神宫宫主,洛濒。今天是来提亲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说话的语气却霸气老成。 "啊?"不懂。我突然发现,爷爷已经跑到了一边角落里,还拿着茶壶挡住自己的脸。 "昔日圣教圣尊曾有负于本座的师公。当日,圣尊立下誓言,他日圣尊子嗣,必有一人要与我南海北神宫结为姻亲。只可惜,圣教行踪不定,一直未能如愿。今日既然有缘相遇,还望少尊应允,与本座成亲。"那个女孩说得我云里雾里。 可恶的刃二。没事把圣教的行踪广布江湖干什么?还有,爷爷,你怎么就给我惹这种事! "可是,洛姑娘,我是女的。"我假笑着开口。 "本座不介意!"说完她拉起我的手。 不是吧? 她还没拉多久,客路就将我拉了回去。"我介意。" 洛濒看着客路,两人之间有杀气蔓延。 "希望少尊明白,本座是一番好意。"洛濒平静地开口,"听闻少尊被'炎神觉天'的内力所扰。我们北神宫的'玄月心经'是天下唯一可以调和'炎神觉天'内力的武功。如果少尊下嫁,本座自然不吝相授。" 啊?这样,是威胁还是引诱? 哎?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哈哈…… "其实,洛姑娘,我还有个哥哥……"对不起了,客随…… 洛濒立刻望向一边的爷爷。 爷爷立刻点头。 "哎,客随,你别跑啊!"客行的声音。 洛濒皱起了眉头。将一本秘笈往我怀里一塞,"你自己先练着吧!追!" 说完,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消失。 好像,没事了……啊,真的风过花落,轻松解决啊~ 我抬头,笑望着客路。 这下大概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我们的日子了吧……呵呵,风平浪静,花好月圆,还有,吃一辈子免费的豆腐……呃,不好意思,错了,是豆浆~ 尾声 我叫客迹,今年十七岁。 我家住在一个叫做"天涯集"的小镇上。我的爹娘是一家小酒楼的老板。 虽然我觉得我很平凡,虽然事实上我们一家也蛮平凡的,但是,我总是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首先,我爹娘的身手也好得太离谱了吧?不,确切说,是我爹的身手也好得太离谱了吧?我记得我五岁那年,遇上了人贩子,我爹一生气,把人贩子解决了不说,还顺便铲平了和人贩子团伙有姻亲关系的某山贼团伙。可是,我也记得我十三岁那年,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我的爹娘很狼狈地回到家,然后跟我说,他们被强盗抢了。我当时就差点被菜汤呛死。他们会被抢?他们去抢人还差不多。然后,他们两个还高高兴兴地一起去衙门报官……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其次,我们家的人际关系也太复杂了吧。我太外公是骁骑大将军,外公是镇西侯,舅舅是西夏奇驭盟的盟主,舅妈是南海北神宫宫主,干舅舅是南宫世家的当家,有个师兄是江湖大盗"银枭",还有个叔叔竟然是当朝驸马……我娘竟然还跟我说,她是一个普通的酒店掌柜,骗我的吧!我敢确定,我的太爷爷,还有住我家隔壁的岳叔叔,还有那个经常来想给我做媒的媒婆,一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呃,不好意思,我想说的是普通人。 还有,我的爹娘真的很懒哎。确切说是我娘。她经常挂出"择日开店"的牌子来偷懒。理由可能是:"主人有事,择日开店",或是:"主人不适,择日开店",最离谱的是:"主人不慡,择日开店"。这样折腾,我们的店竟然都不倒闭,难道不奇怪吗?说起来,我爹也真的太宠我娘了,我真怀疑,哪天我娘提议去杀人放火,我爹就立刻跟着毁尸灭迹。不过,相对的,若是我爹说个"不"字,哪怕是血海深仇,我娘也能当作没发生过……真是让人不能理解的夫妻。 "客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他比我略小一岁,就是那个南宫世家少主,我干舅舅的儿子。名字叫做南宫绯心,说是为了纪念一种救过他们一家的糙药,"绯叶炙心糙"。不论理由是什么,总之这个名字很娘娘腔。 "听着呢。"我一边嗑瓜子,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同不同意跟我去闯荡江湖?"绯心笑道。 "你爹答应啊?"我泼他冷水。 "我离家出走啊!"他毫不犹豫地答。 "江湖有什么好玩的?"我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不由觉得困了。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刺激什么啊。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所谓"七大奇功",跟我们家有关系的就有五六个。先不说,我爹练的"炎神觉天",我娘练的"玄月心经",我舅舅的"御行鞭法",舅妈的"魅海神音",隔壁君临阿姨的"缚天锁",就算是绯心自己还有家传的轻功"幽影幻行"咧。剩下的"岚剑十七式"还是我娘那套"不出三十"的手下败将。试问,江湖还有什么刺激的? "我们去岳岚剑派吧!"绯心开心道。 我去那里不是变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们去哪里?"好听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岳叔叔和君临阿姨的女儿岳璎。 我就一直不明白,岳叔叔和君临阿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生个女儿就这么没心机呐?除了想做花魁这个理想有些奇怪之外,她和普通的女孩真的一点区别都没有。真的是物极必反? "去江湖!"绯心如实道。 "江湖?"岳璎皱眉,"是哪里?" "哎,不跟你说了,女孩子就是没劲!"绯心侧目。 "绯心又欺负人家,音铭就从来不这样!"岳璎不满。 音铭,全名是贺兰音铭。论起辈份来,是我的小舅舅……我娘常常有事没事在那里叹气,说要是生的是音铭就好了。她说我长得像外公,性格像太爷爷,简直破坏了她心目中好儿子的形象。问题是,娘以前受过伤,怀上我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她为此,郁闷了好久。 "那是当然的,那个是你舅舅嘛!"绯心笑着嘲岳璎。 "不准你胡说!"岳璎红着脸,"我以后要嫁给音铭的!" "哟,都不害羞!"绯心笑着,又冲我道,"去不去嘛?" 其实在家里也蛮无聊的,去就去,谁怕谁! "好啊。"我嗑完最后一颗瓜子,拍干净手,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三更,离家出走!"绯心狂笑三声。 "我也去!"岳璎笑着应和。 "不行,你是女孩子,去干嘛?"绯心不满。 "不让我去我就去告诉汀姑姑。"岳璎威胁。 "好啦好啦,让你去就是了。"绯心只能让步。 "我去叫音铭。"岳璎转身。 "为什么要叫音铭啊?" "因为他功夫最好,而且会护着我啊~" "喂,不行啦,他会说出去的!" "不会啦~" 我伸手抓起一把花生,继续吃。啧,走之前,要不要去帮娘把屋里的棋局给解了?听说是外公留下的。不过我娘也忒笨了吧?活三充四的五子棋局也要想上二十几年,真是受不了她。难道说这么多年她还没看出来那个不是围棋啊?我的天…… 嗯。晚上记得要拿上爹的刀……还是拿娘的长枪好?拿刀吧,比较轻…… 江湖?随便去趟个浑水吧…… ~完~ ******************************************************************************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