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醒酒糖 作者:抵风 文案: 【老男人文·中年都市爱情频道·HE】 文案(文案废作者说文案仅供参考): 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故事,无波澜,偏日常,甜向 少年夜半会思春,付竞夜半会思一个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男人。 他有病,犯下了觊觎天之骄子这种大罪。 付竞在某天终于下定决心查他这种"非正常思春"行为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同性恋。 人就活这么一辈子,太多遗憾挽不回,喜欢了,就去追。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竞,林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来宝,老来好 立意:怀平常心,砥砺前行 ================== ☆、第一章 腊月的天挺冷,大城市空荡荡的,也冷。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寒风呼啸凛冽,在寂静得只剩风声的空城里,肆意席卷咆哮。 早上道边两侧的被公交汽车轮胎压过积雪夹杂着黑泥,一夜在路牙缝隙里凝冻成了脏而坚硬的冰,近年春节没了放鞭炮的动静,原先的铺在地上红簇簇红皮碎屑也跟着消了影,冰面里层卷巴着干枯落叶,抬头一眼望向远处,视野随着道边儿两排行道树在尽头汇聚成一片朦胧的白。 一个男人拎着两只烤鹅从一片白朦薄雾里走出来。烤鹅纸袋装的,包了两层,新出炉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腰板挺得笔直,步伐稳而矫健,大步朝前逆风而行,活像个拯救世界重归地球的王者。 不过"王者"前头得加上落魄俩字儿。 因为男人在最外头裹了一件儿下衣摆露着棉花絮子的军大衣。 "呆憨批!" 道边儿停的一辆红色的SUV里,老赵坐在车里挺无语的骂了一声。 付竞头发上结了霜,乌黑细密的长睫因为氲了眼底的水汽,直接冻成了冰,见着车了,皇帝登位似的甩了甩他的龙袍,一屁股坐在了副驾上。 付竞把俩烤鹅往后座一扔,大力搓了搓手,哈了两口气儿,然后把车里的暖气调到最大。 "赫哥,换车了?"付竞伸手对着热风呼呼的空调口大力搓着。 "早换了,"赵赫从抽屉里拿了个暖手袋递给他,拧钥匙发动了车:"先前那辆黑的走夜里让人给撞了,妈的!这回老子换个亮色儿的,看谁还眼瞎!" 付竞接过暖手袋放腿上,嘿嘿乐了几声:"你自己不开灯,这能赖得着谁啊!" "你嫂子开的!"赵赫握着方向盘,开车过了个十字路口掉了个头,哼了声:"她那会儿刚学车,驾照还没下来呢就非要拉着我上道儿,晃脖子嘚瑟了半天,差点把我俩都嘚瑟到道边大坑里!" 付竞又乐了几声。 "冻坏了吧?"赵赫怨怪道:"叫你别买别买,找罪受呢,快系上安全带,准备走了。" "没事儿,过年人少。"身体恢复了知觉,付竞调回了温度,裹了裹自己的大衣,坐回原位系上安全带,眯眼开始打盹。 车后座烧鹅在外头冷天儿里被拎了一路了,还香气正浓,整个车里都是肉香四溢,赵赫边开车边啧嘴,肚子还时不时的叫两声,付竞困得不行,懒眼眯眯的靠在座椅上打了个哈欠。 车内的空调热风正冲着脸,吹得他有点不舒服,付竞偏脸朝着窗,额头抵在冰凉的窗户上,浅浅静静的呼吸。 烧鹅是给赵赫俩孩子带的,小孩爱吃那个。在这座繁华富盛的大都市里,一到过年,大部分外来人流各自奔散回老家,留在当地的人少之又少,也包括付竞。偌大的京城,真正的本地人也没多少。 外地来,能在本地落户组建家庭的人都不是简单人。赵赫老家在四川,小时候就跟家搬来了大京城,念学娶媳妇生孩子也都在这里。赵赫搞房地产的,人脉广,消息灵,各个圈子的人都接触,付竞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赵赫一直都挺照顾他的。 付竞他爸是去年走的,夏天,夜里三点多,当时他正熬夜在桌前赶新闻稿,接到亲戚给他打电话时,盯着发亮电脑屏上跳动闪烁的光标,愣了足足有五分钟。 可能是年纪大了,棱角都被磨平了,情绪也很少再波动。他心里当时平静得过分。 付竞摔坐在地上,在自己空荡的卧室里静静呆了一会儿,电话被对方挂,他花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接受了事实,连夜订机票飞回去处理他爸的后事。 丧礼上,他那些亲戚们见他跪在他爸灵前,抱着老人的遗像发默,半声不带哭的,都在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的说他白眼狼,说他不孝。 他们说,他妈走得早,他爸这些年一个人把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上学,让他走出山沟子当了城里人,现在他在大城市挣了大钱安定下来了,没能把老人接过去享福就算了,老人坟前连滴眼泪都不掉,简直太不像话。 他小姑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攥紧了他的衣领一个劲儿往他爹灵堂上撞,问他是不是进了大城市,人都变得无情了? 他没理,他谁都不想理。 头七那天夜里,付竞在村口小卖部买了两瓶连商标都没贴的劣质白酒,坐他爹坟前,爷俩一人一口,他喝一杯,给他爹再倒一杯。 他爹说自己抽不惯好烟,也喝不惯好酒,就喜欢便宜酒。付竞回家看他时给他带的飞天茅台,老爷子在人走后开着小三轮全都拉去村口小卖部,一瓶茅台换人家好几箱酒。穷沟沟里也没人买得起这么贵的茅台,那几瓶就都供在了小卖部给人家撑门面。 京城不好混,付竞毕业后急着挣钱,没考研,在外头熬了七年才升了正职,工资一涨就赶紧租了个好歹能睡得开人、稍显体面的公寓,要把他爹接过去跟他一块儿住。 他爹叼着旱烟杆子坐在家门口的大树底下,摇了摇头,说他这辈子,根就扎在山沟子里,离不开。 "小子,我老了,走不动了,你有空多回来看看我就行。" 他爹看他的眼神总是骄傲的,他爹总是那样慈祥含笑的望着他。 上头打电话催他要是完事儿了就赶紧回去工作,不能因为私人原因耽误太长时间。付竞当时醉醺醺的躺在他爹的坟堆上打了个滑,手里胡乱抓着白天新刨的潮湿泥土,朝天扬了两把,骂了句去你妈的工作,然后没等上头发火,就把工作辞了。 赵赫是大他两届的学长,大学他们那一帮子光在一块儿,付竞是他们那群人里最小的一个,学长们也都挺照顾他的,后来毕业各奔东西,和付竞在一块儿留在京城的,就只剩赵赫了。 付竞把老家的房给了他姑姑,自己揣着他爸的烟杆子回来的,赵赫当老总的,事儿多,也忙,平常跟他来往不算特别密切,俩人顶多隔几个月撸个串喝顿酒聚上一回。付竞请。 今年过年,赵赫知道了付竞家里的事,就接了人一块儿回自己家吃饺子。付竞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人,老哥老弟这么些年了,太客气显见外。 "竞儿,"赵赫下车前挺无奈的瞧着打盹醒过来的付竞:"下回你能不能别穿你这身军大衣了?我说你现在就算辞了工作也不差钱啊,咋还越活越寒碜了呢?你早就不是记者了,还当自己是从前半夜蹲点跑新闻挨冻那会儿啊?" "随便拿的,"付竞拎着烧鹅下了车,跟赵赫一块儿往里楼里走:"衣柜衣裳太多,就瞧着这个最保暖。" "呵!"赵赫瞟他一眼,哼了声:"就仗着自个儿脸长得好,尽情作吧你就!" 付竞低头笑了笑,摸了下自己的脸:"老了!" 赵赫的老婆陈芽也是和他们一个大学,和赵赫同届,付竞从和赵赫一认识,就喊这个学姐喊嫂子。 嫂子这个称呼,到现在都没变过。 "嫂子过年好。"付竞脱了大衣挂在门口,进厨房把烧鹅放厨桌上,跟陈芽点头打招呼。 "竞儿来了?"陈芽系着围裙正炒着菜,偏头冲他笑笑:"过年好啊!怎么穿这么少啊?外头冷不冷啊?" "来的时候穿大衣了,"付竞撑了撑他刚才被大衣掩在里头的休闲装外套,笑着说:"赫哥车里暖和。" "竞儿!"赵赫在外头摆酒杯,喊了一嗓子:"叫你嫂子先把烧鹅给撕了,咱俩先喝着!" "知道了!"付竞笑笑,洗了手,从橱柜里拿了个盘子,放了一直烧鹅在冰箱,套上塑料手套,把另一只鹅撕了放进微波炉加热。 赵赫家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家里的每个地方他都特别熟悉。 哥嫂俩,一个四川人,一个东北人,都特热情,从没把付竞当过外人。 付竞刚在这边工作那阵儿,连稍好点的房子都租不起,就住的地下室,一个月五百块钱,上班上楼,下班下楼,赵赫陈芽两口子半夜开车到他住的地方搞突袭,死拉硬拽,把付竞从那乌漆嘛黑的潮老鼠窝弄自己家来,付竞当年还是个任人差遣的小记者,大城市里没依靠,在他们家一住就是三年。 "瞧他那傻样儿!"陈芽没好气的关火盛菜装盘,递给付竞:"端过去吧,你俩先吃去,我一会儿还得下饺子,我在这儿盯着。" 付竞应了声,端菜出门放外头大圆桌上,赵赫正在倒酒,随手指着身边一个位置:"来,坐。" "付叔来了!过年好啊!" "付叔过年好!" 付竞刚坐下,赵赫俩孩子就从卧室走过来笑嘻嘻的打招呼,然后去卫生间洗手。 "过年好。"付竞笑着,从兜里摸了俩红包,发给俩孩子。 "谢谢付叔!"女孩有点腼腆的朝人笑笑。 "叔,"男孩捏了捏自己手里殷实的一沓,又凑头瞅瞅旁边妹妹的,挺稀罕的瞧了眼付竞:"你今年发财了?" "嗯,"付竞笑着点头:"发财了。" "臭小子不知道说声谢谢叔啊!"赵赫坐桌那头瞪眼敲着桌子:"你叔白疼你了!" "嗐,我跟我付叔!我俩啥关系啊!"男孩坐到付竞旁边,哥俩好的拍拍他肩膀,笑道:"叔!等你老了,我孝敬你!" "行啊!"付竞哈哈一笑,揽住男孩的肩,朝赵赫笑道:"赫哥,你这儿子可归我了啊!" "傻小子一个,"赵赫挺大气的招招手:"归你就归你!" "好家伙!"男孩转脸冲着付竞说:"叔你看!我爸不要我了!" "没事儿!"陈芽端着烧鹅过来搭话:"明个儿叫你叔给你娶个婶儿,生个娃子再送你爸!" "人口倒卖啊!"男孩笑着问:"诶,叔,话说你长这老帅,咋还没没交个女朋友啊?" "赵正周!"女孩从盘子里挑了块儿肉堵上她哥的嘴,瞪他一眼:"能不能少说点儿话!烦人!" 付竞笑了下,眼角褶起的尾纹扬着浅浅的弧,很温顺平和。 平和的有点过分。 "还没遇着合适的。"付竞一口干了杯里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新文! 竞儿就是连读儿化音,不是,竞~儿~ 而是竞儿! (来吧!硬气点!) 欢迎收看本台都市爱情频道,依旧是每晚九点准时放送,这次每天两集(二更),感谢大家支持! ☆、第二章 吃过了年夜饭,不管小孩还是大人,都又长了一岁。 付竞离开时,赵赫拎着袋子出门送他,袋子里是陈芽给付竞装的两盒饺子。 "赫哥,"付竞接过袋子,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回吧。" 赵赫今晚喝得有点高,呼了把脸醒了醒神,问:"车打到了吗?" "在你家小区外头停着呢。" "36了,"赵赫拍拍他的肩:"兄弟,你现在没负担了,该仔细考虑考虑自己了。" "知道,"付竞笑笑:"等春节过去了,我就去买辆车。" 赵赫摇摇头,看着他:"竞儿,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付竞没说话。 "竞儿,"赵赫抬手向身后指了指,叹了口气:"我都俩孩子了,你光这么单着,也不像回事儿啊!" "没往那处想。"付竞低头开始系袋子上的绳:"老了,没那心思了。" "我信你?"赵赫抬眼瞄他,冷不防的问:"老林的手机号,你还留着呢吧?" 付竞系绳的手一顿,他没想到赵赫会突然提起林绪来。 "这么些年了,他没换过号。" "淡了,"付竞手不自觉的往裤兜伸去,但没伸进去就又伸了出来,说:"联系不联系,都一样。" "你们不联系,我们还联系,"赵赫说:"从前你忙着照顾你爹,老家京城两边跑,年后也没出来跟咱们聚过,我们那届的毕业生隔上两三年,就回趟学校看看,在原先那个地儿喝顿酒。每次都是林绪组织的。" "学生会主席么,"付竞笑笑:"他挺擅长组织这个的。" 赵赫见他这副德行,就有点生气,他皱眉看他:"付竞,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当初不是你成天追在人家后头吗?不是你成天一口一个林学长林学长,喊的那叫一个亲吗?怎么了你?活久了就没心了?成和尚了?玩尼玛清心寡欲呢?!还是你之前那股子劲儿全都让狗吃了?!" "没必要了,"付竞心里有点烦躁,但面上依旧很平和,他转身走人,对陈赫招了下手:"赫哥,你们聚会就聚你们的,咱们不是一届的,我跟他的世界,也不在一个阶上。" "呆憨批!"赵赫骂了句,盯着远走的人的背影,又忍不住喊:"小子!三十六了你!你给我记住!你都三十六了!你个老东西,还当自己青春灿烂风华正茂呢啊!等等等!就等着把老林熬秃了头你就满意了!" "赫哥!"走远了的人突然回喊了一嗓子。 赵赫叨叨声被打断,仰头梗脖子"啊?"了一声。 "我三六!"付竞喊:"你三八!" . 年龄同样三八的林总监林绪,坐在自己卧室桌前里,手底下压着一摞财务报表,面色倦怠,神情疲惫,背靠转椅仰头昏昏欲睡。 林母在外面敲敲了门:"小绪,怎么屋里灯还开着?大过年的就别工作了,快睡觉吧。" "知道了,"林绪被惊得一醒,他放下笔,两手搓了搓脸,回过神儿,朝门外说:"妈,你先去睡吧。" "那你早点睡啊!" "好,马上睡。" 里卧就有浴室,林绪没出屋门,洗完澡后换了身舒服的睡衣,站在洗手台镜前,先刮了胡子,又抹了点面膜泥涂脸。 林绪活的挺精致,人长得也精致,皮肤白净,面如冠玉,是个翩翩君子似的人物。 林绪是一家大公司的财务总监,脾气温和举止有礼,面上时常带笑,不跟人太亲近也不太生疏,同公司的人很少见他发怒的样子,林绪底下的人最喜欢他这样的上司,人一见了他,就知道什么叫温润如玉,什么叫春风化雨,林总监每天都和和气气的,也因此,他的脸上比同龄人少了很多皱纹。 三十八岁的年龄,只要他不说,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从前的老同学见了面,就数林绪看起来最年轻,一个个都嚷嚷着叫他传授返老还童的保养秘诀,林绪笑着跟他们说,他说了也没用。因为人想要长得年轻,想要别人的羡慕,就必须得舍弃一些东西,譬如欲望。 绝对的理性是林绪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他是独生子,他父母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生下他后,望子成龙的迫切心理导致他父母在培养他时,给他灌输的教育思想偏向极端。林爸林妈在林绪很小的时候,就强迫他克制欲望,追求极致和完美,要当一个体面的叫人挑不出毛病的人。 吃饭只吃七分饱,戒油戒腻,少盐少味精,为保持身材强健体魄,每周至少三次健身房去锻炼,实在没工夫就上班跑步,正好还是有氧运动,早晚护肤也是必不可缺,极度的自律养成了习惯,林绪也就有了强迫症。 他会规划条理清晰的项目条例,会给自己设立严苛的任务目标,会逼迫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大效率的完成,更会在半夜十二点钟时缩在被窝里准时准点的去支付宝蚂蚁森林里……偷能量。 每一个支付宝好友的能量,他只要看见了那一团团的小绿泡,都偷。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的,但偷能量这种事情很奇特的,确实比玩游戏更让人解压,游戏他也不怎么玩,老了,提不起兴趣了。 林绪在蚂蚁森林很认真的偷完今天好友们的能量后,才踏实的睡着。 . 林母三天后要坐飞机回老家,林绪开车送她,母子俩这一路也没怎么说话。 林绪快四十了,林母和林父从他工作一稳定下来就开始催婚,叫他领个姑娘回家,老人年纪大了,就想在入土前抱个孙子。 催婚年年催,父母催,亲戚也催,林绪脾气好,有孝心,一直都是家族里最懂事的那一个,知道他爸妈等的也实在着急了,他就顺着老人的意,也像回事儿似的相了几次亲,谈过几个女朋友。 他长得好,皮囊好看温柔有礼的上层精英谁不爱?想和他在一块儿的,不管好女人还是坏女人,都多得是。可林绪一个都没法真的用心去爱,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最后也都分了。 顺老人的意,这是他从小习惯了的,恪守孝道,不忤逆不违抗,克制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完完全全按照他该走的路走。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夫妻和睦,儿女成双,孝敬父母,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圆满,也让老人安享晚年。 人的一生就像一条生产线,活着就是为了走流程。 很无趣。 人不是工具,情绪才是人的灵魂,被压抑久了,林绪这样的人也会爆发。 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回家探亲,正赶上家里一众亲戚到他家聚会,鞋子还没换,不管脸生的还是面熟的,全都就凑上来围住他又开始打听,问他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问他是不是又跟人姑娘分手了?问他眼光怎么就这么高?问他要不要再给他介绍个新的漂亮的懂事儿的?问他这些年是不是甩女人甩上瘾了,怎么谁都相不中?还是说他身上哪不行,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二姨嗓门最大,操着一声尖刺的锐声,异常热心说她认识XXX国际医院的内科大夫,改天让林绪抽空去见见,保不准见完了大夫,第二年就能让老人抱上孙子了! 满堂人哄然大笑。 鞋没再换,生日蛋糕也没吃,林绪沉着脸,推开那群骚乱聒噪的女人,在客厅桌上撂下给他爸妈买的营养品,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林父打电话斥责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净叫人家看自家笑话,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林绪觉得他爸说的对,他就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别人都是越老越稳重,他反而越活越叛逆了。 此后每年过节过年,他都没回过老家,回去也是专挑着亲戚不在的日子,买点东西回去看看他爸妈,表达一下孝心。 林父不稀罕他的孝心,说他不像话,好几年没给他好脸色看了,林母心软,今年过年想儿子想得紧,自己一个人坐飞机过来看他,劝他以后还是常回家,他爸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其实也惦记着他。 林绪有点动容,他也不想这样,林母见他心软了,趁机又提了下结婚的事。 林绪思虑了半晌,终于皱起了眉:"妈,我不想碰那些女人,我没法给你们生孙子。" 早该在二十多岁说的话,林绪拖了十多年才打破心中的壁垒,跟他妈出了柜。 林母没他想象中的反应那么激烈,只是盯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好吧"。 "好吧"不是接受,更像是老人的妥协。 林绪知道,他父母早就猜出来了。 只是他不说,他父母也就不提,看透不说透,生活节奏才能按照正常轨迹继续按部就班下去。老人该怎么催婚怎么催,他失恋不重要,他喜欢男人也不重要,因为大部分像他这个年龄阶段的人要结婚,就只是为了结婚,到了年纪才结婚,而不是为了爱情结婚。 中年人能遇上真爱的几率是多大? 追求爱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父母只是想抱孙子而已。 从林绪的公寓到机场,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林母提着自己的包坐在后面,盯着前头开车的儿子沉默了一路。 下了车,林绪送人去安检,把包递过去:"妈,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林母有些犹豫,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过来握住他的手:"小绪,找个伴儿吧。" 林绪垂眼沉默了下,黑密长睫覆盖下,眼波微漾。 要知道他妈在出柜前说的伴儿,和出柜后说的伴儿,可不是一种意思。 "你爸那边我去说,"林母拍了拍他的肩,低着头拍着他的手,没敢对上他的眼睛,语气愧疚:"孩子,这些年是我们逼你逼得太紧,以后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好了。" 林绪点了点头,说他自己心里有数。 "心里有惦记的人没?"他妈随口问了句。 "有。"他回答的很果断。 ☆、第三章 付竞没房,二环内常年租的小公寓,早些年房价还没现在这么疯的时候租的了,方便工作。 他积蓄不少,在外头打拼了这么多年,混的其实也不赖,辞职前他的工资在这片儿也算是中高收入那一列的,辞职后干的也是玩笔杆子的事儿,买辆车说买就买了,他也老早就在等号了,买房不一样,他从没有过在京城买房的打算。 爹没了,原先在老家附近小县城里看好的房也不打算买了,孤身一人在哪儿都是流浪,有没有房都无所谓。 杨浩海在年后提了点水果过来催稿,付竞给他沏了壶大红袍,跟人聊了点稿子的事儿。 老杨是他老老上司,一报社的主编,付竞跟过他几年,现在辞了职当起了自由撰稿人,老杨主动联系他,叫他帮忙写几篇稿子,其实还是想把他再挖回去给他社专职写稿。 付竞大学不是专业学文学的,他以前是媒体人,扛摄像机跑新闻的,当过记者,做过编辑,头几年实习打杂跟前辈学东西,后几年他的能力逐渐显露出来。 当时年轻气盛,野小子浑身带刺儿,见不得那些虚套的人和事儿,知道什么就写什么,看见了什么就拍什么,顶着命还写过几次信附带着照片直接投给了上头,得罪了不少大人物,几次差点砸了饭碗,但也结识了挺多跟他一样不怕死的人。 杨浩海也是硬骨头,年轻的时候也是挺狂一文人,逮谁骂谁,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他在圈子里是老前辈,骂人就是教训人,新来的小年轻能被资深老前辈给上课,那是引以为荣的好事儿,也就没人敢反驳。 杨浩海挺嘚瑟,说老了就是好,没不懂事儿的小兔崽子再敢跟他杠了。 付竞身上那股子劲儿跟杨浩海的臭脾气特别对味儿,当初出走是为了钱,高薪谁不稀罕?现在牵挂没有了,付竞用不着再像从前那样白天黑夜埋头苦干了,日子怎么顺心怎么来,回来跟杨浩海合作,是为了心里的那点儿安宁。 "怎么样,"杨浩海咂摸了口杯里的茶,抬眼瞄向对面的人,"你回去跟我,工资什么的都好说,我相中的是你这个人,老付,我跟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你。" "我考虑考虑,"付竞点了根儿烟,看了眼老杨,说:"累了,想先歇阵儿。" "还歇着啊?之前拼死拼活那股子劲儿呢?" "没了。" 杨浩海有点惋惜的叹了声:"老付啊,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嗯,爷现在不差钱了。" 杨浩海揶揄道:"又洒脱回去了?付大爷?" "洒脱吗?"付竞眼睛盯着缥缈的烟雾眯了眯,喃喃低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该回去吗?" . 付竞他爹临走的时候没留什么太贵重的遗产,穷山沟里没什么值钱的,几块儿地和八间平房都归了他姑姑。老人辛勤了一辈子,没怎么花过大钱,付竞每月给他打过去的生活费不少,都被存了起来。 存折最后到了付竞手上,被夹到一个小本子里,还有个小纸条,工工整整的写着"给竞儿娶媳妇"。 付竞没跟他爹说过他的性取向,即便当初在大学追人过得挺甜蜜那两年,也没跟家里说过半点这方面的事。 他爹是个含蓄憨厚的人,很少谈及情爱风月,连电视上那些毫无尺度的接吻镜头,他爹活那么大岁数了,瞧见了还会特不自在的赶紧换台。 他知道自己挺特殊,怕吓坏了他爹,就想等着把人追到手后先处几年,关系处稳了再带男媳妇回家见家长。 可男媳妇儿不好找,付竞相中过的男媳妇儿,也就那么一个。 晚上赵赫给他打电话,问他今年聚会付竞到底去不去。 付竞手底下摩挲着他爹给他留的存折,没再多想,直接说了声去。 给好多年不联系的人打电话这事儿会显得很突兀,聚会就不一样了,聚会就是给一大帮子刚见面很突兀的人叙旧用的,跟谁说话都不会显得特别尴尬。 付竞这几天没灵感,老杨来催他了也写不出来,他消沉了有一段时间了,在家写东西也挺邋遢,就穿着睡衣外头再裹个军大衣,窝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电脑开写,困了直接把电脑放桌上,仰头一倒就是一觉。 要么说自由职业看着自由,其实更容易生病,没有固定的时间作息,生物钟完全随着自己的性子来,生活节奏一旦被打乱,连带着人都跟着颓丧了。 聚会的日子是在清明节假最后一天,付竞窝家好几个月后也终于交上了稿,在前两天收拾起了精神,去老家那边扫了扫墓,提了几瓶酒,跟他爹又唠了唠。 父母的坟堆按说应该在一块儿,但付竞却只能守着一个。 他父母的婚姻是跨阶级的结合,还没结婚就受到了他母亲那家人的竭力反对。他爹穷,穷人在富人的强势压迫下根本抬不起头来,他爹在外面闯荡连换了好几份工作,全砸了。 外面混不下去,他爹是当哥的,还要养家里的几个年幼的妹妹,万般无奈,只能回家种地。他妈那时24岁,一个人做火车坐轮船,不远千里过来嫁给了他爹。 他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对他爹的执着,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不舍和怜悯,那个年代父母的爱情很少谈及爱,但会产生一种无法割舍掉的感情。 他爹用尽自己一切对他母亲好,却仍抵不上他母亲曾经拥有过的万分之一。 他母亲体质弱,生完孩子后感染了,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住院,家里穷,他爹四处借钱也没能给他妈凑够手术钱,最后只能赖着脸皮上门找上了他母亲的家人,求他们救救他的妻子。 他母亲的家人把他爹痛骂了一顿,然后直接把他母亲转移到了城里去治。 城里,他母亲家里人在的城市,离他父亲很远的那座城市,他母亲出生和下葬的那座城市。 临走前,他母亲跟他爹说:"以后你别来见我。" 他母亲是个聪慧的女人,但他爹不懂。 他爹把对他母亲的愧疚和爱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爹拼尽所有供他好好念书,他爹要他和他母亲一样,永远的离开自己,离开这个穷地方。 付竞红着眼睛,给他爹敬了杯酒。 清冽的茅台酒液浇在了坟前新冒头的青草地上,叹息声散在了风里。 . 等回来后,付竞就开着新车去了趟理发店。 见过爹了,跟爹聊过了,爹一向宠他,他无论怎样,爹都不会有意见。 付竞就挑了个高档点儿的理发店,拾倒了下自个儿狗窝似的头发,弄了个发型。 理发师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小哥,比他年轻,问他有什么要求,付竞想了想说,弄个显年轻点的,凉快又好打理的。 "板寸?"理发小哥瞧着镜子里的人,笑道:"诶,哥,你这张脸长得俊,咱给你弄个什么发型都沾着你脸的光呢!" 付竞笑笑,眼尾细微的褶皱上扬,很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理发小哥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过去桌前就拿电推子:"那哥,我就给你弄个板寸了啊!" "别了,"付竞叫住他,说:"给留点头发,板寸扎手。" 理发小哥回头瞧他一眼,见人挺认真的模样,乐了句:"行!那就给你弄个软点的不扎手的!" 付竞原先的发型是精简的短发,好打理,洗脸的时候随手一抓,头发就支棱起来了,显得倍儿精神。年后一直窝在家里,头发也长了不少,理发小哥给做了下头发护理,然后就给弄了个轻盈刘海的发型,在一侧划出分界线,不对称的两边刘海不用上发胶就特有型,也很显年轻。 付竞照了下镜子,拨拉了几下刘海,挺满意,临走前拍拍理发小哥的肩膀,笑着说了句:"小兄弟,前途无量。" 小哥笑着跟他开玩笑,哥你别拍我,我怕我会爱上你。 付竞笑了几声,跟人打了招呼,推门走了。 不邋遢的话,付竞还是挺有魅力的一个人。 付大爷日子过得糙,自己搁家有时候连脸都不洗,还总熬夜,皮肤状态不算太好,人活到他这个岁数皮肤还没垮下去,完全就是在吃老本。 最近几年他饮食不怎么规律,人都熬瘦了,颚下轮廓可削,眼窝愈发深邃,格外深刻的双眼皮在眨眼时,会携着密长乌黑的睫毛轻扫眼睑,笑起来时,锋利的眉眼就会柔上几分,眼尾会出现几条褶皱,很有味道。 年轻那会儿,付竞是个张扬有活力的小伙子,运动神经特别发达,朝气蓬勃的,又爱笑,谁见了都愿亲近,老了,付大爷仍旧也是有风采的,三十六岁的魅力大叔,走路依旧挺胸抬头,昂首阔步,那叫一个风姿逼人。 赵赫说这年头的大街上,能把露着棉花絮的破旧军大衣穿成冬季时装秀的老男人,也就付竞这一个了。 军大衣是付竞当记者那会儿组里给发的,那是付竞职业生涯中最苦的一段日子。 当时跟他同届的熟人都在考研,比他大的学长早就参加了工作,也不是本专业的,台里带他的前辈十分严苛,付竞孤身一人在离家好几千里的大城市,受尽了排挤刁难。 他是出身名校不错,可在那个地方,谁不是名校毕业?周围的人都是工作好几年的前辈,谁不比他经验丰富?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菜鸟,除了帮人跑腿被使唤,就是捡着那些前辈们挑剩下的累活重活去做。 老家不富裕,他上了大学做兼职,再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他爸以为他参加了工作就挣着了钱,也就放了心。那年头物价低,他实习每月也就几百,那钱在小地方还好,在大地方根本不够他生活,冷穷饿是他生活的常态,那件军大衣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比他之后拿过的任何一个奖项、得到的任何一笔奖金都要重要。 可衣柜里的衣服不止军大衣那一件儿,之前再苦再累也都只之前,付竞现在也算是开豪车住二环的中资阶层了,审美品味还是很高的。 头天拾倒了头发,还去做了个汗蒸恢复了元气,第二天付竞把脸怼冷水管底下,用洗面奶好好搓干净了脸,又认真刮好了胡子,从衣柜里挑了件黑色的休闲西装,还喷了万年不喷一回的都快挥发完了的香水,就差再对着镜子开个屏,叫嚷一声老子要出门去勾搭人了。 赵赫大半年没见付竞这么正经过了,在酒店门口出来接人,一见着这位魅力男孔雀下车朝他阔步走来,立刻就竖起了大拇指,赞赏道:"够骚!" "低调。"付竞朝他笑笑,瞥了眼酒店大敞的门,心里微微紧张。 他没迈脚,从兜里摸了根儿烟点上,拽着赵赫一块儿靠墙边上,递给赵赫一根儿,俩衣着光鲜的男人眯着眼,挺享受的仰头吞云吐雾,瘾君子似的。 "我就知道你会反悔,"半根烟的功夫,赵赫见付竞一句话不说,先开了口,他胳膊肘怼了下付竞,揶揄着笑道:"怎么样,还是惦记人家吧?" 付竞笑着吐了口烟,没再装,挺痛快的"嗯"了一声。 有些人,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即便骗自己他们这方面不合适,那方面也不合适,曾经他们怎么怎么样,未来还可能又怎么怎么样,但至今为止他都没把人弄到手里来过,他心里实在惦记得紧。 爹没了,家没了,亲戚没了,故乡也没了,人老了,很多事他能平静的接受也能平静的放下,可心却越来越空,晚上从断续的梦中醒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无依飘荡的浮萍,不知道该归向何处。 付竞夹着烟抬手磕了两下烟灰,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越活越矫情了? "诶,竞儿,你俩后来打过电话了没啊。"赵赫抽了口烟,挺八卦的问。 "没,"付竞低头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想到什么好借口。" "快十年没联系了吧。" "你怎么知道?差不多吧,没想到已经十年过去了,"付竞回想道:"离开学校后的几年我们也有联系,他读研完了后又念得博,我忙工作,再之后我忙,他也忙,联系就断了。" "没表过白?" "没,"付竞捻灭了烟,吐了口气儿:"没那功夫。" "你俩真行!净造孽!"赵赫抽完了烟,夺过付竞手里的烟头,拽人往里走:"小子,长点记性吧!这回别再放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风朔夜、晓山青童鞋昨天给投的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谢谢大家的评论! 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出息了,我终于会查营养液了(准确点来说,是会让作话和系统自动生成一块出现),耶! ☆、第四章 付竞大学三年多住的是混合宿舍,除他之外的三个人都是学长,俩大学艺术团玩乐器的,还有一个是校队男篮的大队长,几个室友日常繁忙,早出晚归,开会、组织社团活动、表演节目、训练、打比赛,生活那叫一个多姿多彩。 付竞不一样,他也野,但他有兼职要做,没参加任何社团活动,玩也是跟着几个学长各个社团乱窜着溜达,为了时间自由,他不会固定的呆在某一个组织里,嫌麻烦。 第一次遇见林绪也不算是偶然,付竞承认他早就对他有好感了。 T大风云人物,长相气质拔尖出挑,专业成绩国奖级别,做事效率极高,在各大社团学生会活动中游刃有余,几近完美的人物,是T大的学生会主席。 大一新生校欢迎会上,林绪代表优秀干部以及全体T大学生发言,付竞作为新生代表要发言,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稿子,仰头看站在台上的林绪。 T大学生会主席,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面若春风,顾盼神飞,温润儒雅中隐透着几分凌厉强势,他没拿稿子,传闻说这位上台演讲从不拿稿子,靠着即兴发挥,侃侃而谈半个多小时,语句流畅毫不拖沓磕绊,他语气亲切,声音也让人听着很舒服,他姿态骄傲,却丝毫不引人反感,他站在那里,仿佛生来就该让人仰望。 付竞当时就觉得,林绪是天之骄子。 不过林绪即便是天之骄子,也不是T大的校草,几千多人线上投票选出来的公认校草,是一个特臭屁还挺爱装逼的京城贵公子——赵赫。 赵赫也是学生会的人,当时具体什么干部付竞已经忘了,反正赵赫是奔着追陈芽去的。 赵赫长得特别不靠谱,帅是帅,但属于帅得不安全那一挂的,可赫哥心思特正,看上的姑娘一眼认定了。 赫哥追陈芽嫂,从大一就开始追,玩命的追,帮人送饭打水,一打就是一整个宿舍的,陪人自习,帮人去图书馆占座位,下雨天送伞接人下课,下雪天围巾棉线帽手套暖宝宝一样不缺。 陈芽家离得远,在大学得了好几场大病都是赵赫陪在医院的,提着保温壶送饭送水,学校医院两边跑,凡事亲力亲为,风雨无阻,都快把菩萨感动下来了,陈芽才答应。 赵赫晃荡着手里的大钞票子,笑嘿嘿的说,校草配校花,天下是一家! 人格魅力也要分好多种,林绪脾气好,却不是能跟人太亲近的,自带大神光环的人物,平常事情也多,周围的朋友也是各专业优秀大佬,大神们聊天做事讲道理比讲人情讲得多,一些话凡人听不懂,普通人跟他走的太近都觉得玷污了神仙的仙气,都自觉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赵赫接地气,人又热心肠,也不差钱儿,在学生会里不管是年纪比他小的还是比他大的,谁或者谁的同学室友要有困难,找赵赫帮忙,就没有拒绝那一说。 付竞是通过他室友认识赵赫的,俩人特别玩得来。穷地方出来的小子心再大,倒底还是跟这个繁华璀璨的大都市有些格格不入的,在老家,他是他们省级优秀学生,鲜花赞美,羡慕嫉妒,他一样也没少收过,可来了这里,群英荟萃,人才济济,都是聪明的头脑,别人还有华丽光鲜的衣裳。要说一点不自卑,那就是在放屁。 大学四年,能真正让他没有半点隔阂处得舒服的哥们,也就赵赫和他学长室友他们几个。 大学生活时而忙碌,时而平淡,付竞长得不是很精致,但是够糙,糙帅糙帅的,轮廓很好看,眼睛也晶亮深邃,人也精神有劲儿,他够活泼,也爱热闹,瞎窜社团找别人玩的时候,不比赵赫男篮他们少折腾。 他被不少姑娘追过,刚开始有点惶恐,从严苛严纪的高中到恋爱自由的大学,过渡期还没过去,就有人找他表白,找他表白的姑娘都打扮的很漂亮,明星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感觉。付竞觉得自己跟人不搭,无一例外的全婉拒了。 拒绝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林绪,那个站在演讲台上,举手投足都是矜贵骄傲的天之骄子,很完美,离他也很遥远。付竞会不自觉的把追他的姑娘和林绪作比较,他会胡乱的瞎想,要是林绪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喜欢你,他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一定是疯了。 少年夜半会思春,付竞夜半会思一个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男人。 他有病,犯下了觊觎天之骄子这种大罪。 付竞在某天终于下定决心查他这种"非正常思春"行为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同性恋。 近距离走进林绪,近距离接触他,是付竞从来没有想过的。 从心动到再见面,从夏到冬,思念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那次是学校办了个什么活动,参与的人不少,有社团的人,也有学生会的人,主持活动后庆祝会的人依旧是林绪,付竞那天没课也没工作,难得的休闲时间准备躺床上睡觉,见他室友一个比一个兴奋的洗脸刮胡子换衣服喷香水,就知道那几个又要去勾搭新学妹了。 付竞随口问了句又上哪儿,男篮队长就跟他说这次跟小聚会不一样,是个大Party,学生会亲自承办的。 "学生会?"付竞立马从床上弹起来,伸着脖子探头问:"那有学生会主席吗?" "有!"一个正刮胡子的室友喊了声:"他还是主持人呢!" "我也要去!"付竞听见自己不走脑子的喊了一声。 男篮队长叫冯道,几个人去了那大party之后,冯道拽着他到一个角落里,伸手远远给他指了下站在长桌尽头,正举着酒杯跟人谈笑聊天的人,说:"诺,就那个,飘仙气儿那个,他就是林绪。" "林绪。"付竞看着远处举杯跟人喝酒的人,心脏砰砰跳着,念出了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尼玛的还纠结个屁啊!"赵赫在他身后着急道:"快过去跟人打招呼啊!" 回索的思绪猛然被人一嗓子给扯回来,付竞清了下嗓子,整理了下衣服,手揣在兜里摸了下,大步朝人走过去。 开Party的屋子挺大,暗色调的光线在轻缓的钢琴曲下交错着,乐声悦耳,人多也不嫌得杂乱,交谈声此起彼伏,像是为了配合这种安静舒缓的氛围,每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两排长桌上摆满了菜和甜点,觥筹交错,让人感觉很舒服。 同学聚会只不过是为了见熟人,谁都有挂念的人,其余的人,不管是真同学,还是假同学,生疏了也没人主动会去理,所有人共同认识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林绪。 林绪今天情绪有点低沉,他举着酒杯和来人互相敬着酒,面上挂着笑,依旧风度翩翩,可不少人还是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劲,后几个过来找他聊天的人,跟他寒暄了几句打过招呼后,也很识相的走了。 有点晕,林绪喝了不少酒,靠在角落的沙发上,手撑着额头,沉眼歇息。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了,他酒量早就不像之前那么小了,之所以这么晕,有多半部分是在刻意灌醉。 记忆里,他也是像这样微醉,有个人给他递糖,傻乎乎的,说是醒酒糖,还叫他林学长。 林学长? 他当时就想笑,这小孩演偶像剧的吗?林绪就林绪,学长就学长,林学长?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会叫他林学长? "林学长,"头顶有人叫他,声音含笑:"又喝醉了?" 心脏被惊的骤然抽搐一下,林绪瞬间睁开眼睛,抬头错愕的盯着站在他身前的人,有点不敢相信。 "哟!"付竞朝他笑笑,眼尾的几条小褶皱起的很温柔:"我吓着你了?" "没有,"林绪惊愕片刻后,按捺住心底滋滋泛滥到快要轰炸爆破的情愫,他起身伸手,对付竞笑道:"付竞,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付竞伸手和他握了握,手心攥着颗糖,跟人握手的时候放到了林绪的手里,他笑眼和眼前人对视:"林学长,还吃糖吗?" "学弟给的,"林绪当人面剥了糖送进嘴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得吃啊。" "嗐,一把年纪了,还叫什么学弟,"付竞随手从沙发桌边拿了个橙子,挺自然的坐到林绪的旁边,一边低头剥一边随口跟人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绪扫了眼他的手,笑道:"还行,你呢,我去年听赵赫说,你辞职了?" "嗯,待烦了,想歇歇,"付竞低头一点点抠着橙子皮,问:"你跟赫哥你们经常联系?" "偶尔,"林绪说:"都是同学聚会才联系,他在这边接应。" 付竞点了下头:"现在在哪工作呢?" "上海。" "哦,那挺远的,明天还得上班吧?" "嗯。" 付竞抬腕看了下表,摸了下鼻子,清咳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走啊?得去机场吧?我开车来的,用我送你一程吗?" "我们有分公司在这边,"林绪侧头笑着逗他:"我有专车接送。" "那挺好,那挺好,"付竞有点尴尬的笑笑,手指扣得橙子皮一小块一小块的:"林总还是一如既往的成功,挺好,挺好。" "付竞,"林绪忽然摁住他剥橙子的手:"别叫那么生疏行吗?" 付竞没抬头,他垂着眼,盯着握住他腕的大手,静了片刻,也有点生气。 "林绪,你别再玩我了行吗?" ☆、第五章 有目的的靠近偶像,或是说暗恋的人,付竞当时很紧张,接近的时候,随手在桌边胡乱抓了一把糖揣兜里团悠,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他一紧张,手就闲不下来。 手撑着额头的人呈醉态,室内光影绰绰流转,打在他俊美白皙的面庞上,错映闪过他高挺的鼻梁,精致如雕的五官映在付竞的眼底,眼前人轮廓温柔。 "学长,"付竞凑近,叫了他一声,见人微微皱了下眉,很好看,他情不自禁的俯了下身,说:"林学长,你醉了。" 林绪抬头看他一眼,有些疑惑这莫名的称呼,出于礼貌,对来人微微笑了一下:"没事。" "林学长!我、我叫付竞!"付竞见人起身要走,有点急切说了一声。 "你好,付竞,"林绪从不会叫别人难堪,他没再往别处走,朝人笑笑,很从容的伸出手,语气亲切:"是大一的学弟吧,我听赵赫冯道他们说起过你,省状元,很优秀。" "林学长好!"年轻的付竞在年轻的林绪面前,是个完全的迷弟,他激动的跟人握了下手,由于太过兴奋,特别想多跟林绪说两句话,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人家:"林学长!你喝醉了!吃糖!" "嗯?"林绪接过来朝他笑了笑,笑容比之前多了几分真挚,打趣道:"醒酒糖?" 付竞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心里却后悔的要死! 谁家水果糖还管醒酒的!净胡说八道! "对!"付竞硬着头皮点点头:"醒酒的!" 林绪笑了下,把糖揣在兜里,拍拍他的肩:"那就谢谢学弟了。" 那晚上,因为自己被拍了两下肩,付竞澡没洗,衣服也没脱,瞪俩大眼珠子躺床上,盯着房顶子愣着发傻,一整夜都没睡着觉。 明明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客套,付竞却觉得自己恋爱了。 单恋,暗恋,没法儿跟人挑明,但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想法的那种恋。 林绪身为T大神级别一样的人物,原也不差付竞这一个小迷弟,可这个小学弟叫自己林学长。 林学长,林学长。 林绪回去咂摸了整整一晚上,也没想明白怎么这个林学长,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就这么的顺耳? 他承认,自己对这个健朗活泼的学弟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后来有天晚上,赵赫突然给他发消息问,可不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付竞,林绪脑子里当即晃过一张略带腼腆的大笑脸,说了句,你得拿他的号换。 赵赫是个人精,登时就看出这俩人不对劲来了,但看破不说破,给了号也没多问。当时智能手机还不流行,给号也就是给电话号,有事大家就都打电话,没事的话,像付竞和林绪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也不会随便发短信聊天。 再一次相遇,是在图书馆。 那天付竞刚剃了头,青皮板寸,一张糙帅的脸显得倍儿精神,穿一件深红色的帽衫,挎着书包大步从门口迈进来。 外头不比家里,普通的洗剪吹就要好几十,付竞一穷小子,即便考上了T大,家乡政府那边给了不少钱当奖励,那也不能随便挥霍。他一学期下来头发长了不少,期末备考时间又紧,没工夫打理头发,自己就花了点钱买了个电推子,在厕所里对着镜子,花了十五分钟给自己理了个发。 图书馆里很安静,纸页的翻动声也悦耳,付竞进来后放轻了步子,走在过道里,经过一排排坐满的长桌座位找空位。 经过第五排书柜时,有人突然从里面伸出手拍了他一下。 付竞被惊的一转头,就见林绪站在书柜前,高高的个子,身姿挺拔,穿一件过膝的呢绒灰色大衣,书卷气浓,温柔素净,手里拿着本还没合上的书,正偏头冲他笑。 "林学长!"付竞控制不住心里的欢喜,有点激动的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林绪笑着朝他点了下头,然后放下书,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走,我带你去找座位。 大神的期末考试是不慌张的,图书馆去不去都无所谓,认真学了,在哪里都能学下去。 林绪是他们宿舍最早起床的老大,早上从外头晨跑回来,刚一开门,剩下窝床上的二三四撅屁股拱着被子,眼神巴巴的求老大去图书馆给占个座位要复习,林绪点点头,收拾好了就带着全宿舍的希望,拎着装满了二三四专业书的书包,回了个"我尽量"。 期末图书馆人满为患,占位不易,二三四都是过来人,想了想后又跟老大嘱咐,要实在占不上带桌位置的话,给他仨占个门口的大沙发也成。 林绪把付竞带到老二的位置上,然后把全宿舍的希望放到了楼道尽头口处的大沙发上。 —不好意思,没帮大家抢到位置,晚上请大家吃顿牛排吧。 二三四高兴疯了,在宿舍床上快乐的跳来跳去,每人回了个"老大我爱你!"。 付竞也很高兴,昨晚给爹打电话聊太晚,今早起晚了,还理了个发,没想到自己八点多来了还能有位置,更没想到这个位置,还能挨着林绪。 林绪!林绪! 付竞掀书时,会微微偏下头,视线从书页上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坐在他旁边认真背笔记的人。 天之骄子的轮廓就是和他这种凡人不一样,林绪皮肤白皙滑腻,比他见过的任何漂亮女生都好看,精致的连毛孔都看不到,低垂的眉眼下,睫毛密长微卷,阳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在他面上细小茸软的绒毛上洒上一层薄薄的金,璨光莹润,让人一瞧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不看书了吗?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付竞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眼消息才发现自己偷看人家被发现了,脸上臊红一片,尤其对上林绪仿佛看穿一切的戏谑笑眼,付竞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里去了。 他闷头重重点了几下,逼着自己将视线转移到书上,但余光仍旧会瞥到林绪。 旁边的人嘴角一直扬着,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晚上俩人一块儿离开图书馆,出门即将分开时,付竞摸着兜里的饭票,有点紧张的叫住林绪:"林学长,要一起吃个饭吗?" "好,"林绪回答的很干脆,他偏头问:"你想吃点什么?" 付竞一对上他那双眼就有点慌,刚要拿出的饭票又揣了回去,另一只手摸进了裤兜去抓自己仅剩的二十三块钱,鼓起勇气,对上林绪的视线:"林学长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 "吃面吧,"林绪朝他笑笑,"挺久没吃食堂的面了。" 付竞不知道赵赫这个热心肠闲着没事老跑林绪宿舍讲他的事。 山里出来的孩子,自尊心和自卑心一样重,一个人两份兼职,自己养自己,多出来的钱都攒着给爹花,傻小子有点缺心眼儿,如果林绪敢把别人对他的那一套用在付竞身上,人狠话也多的赵公子,就要给声名远扬的林大神脑瓜子开个瓢。 林绪不用别人威胁,他做事自有自己的考量。 —大家学习一天累了吧,牛排我直接帮你们打包带回去吧。 消息发送出去没一会儿,林绪放在桌上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区区无线网,已经不能阻挡宿舍二三四对贴心老大疯狂的爱意! "林学长,"付竞端了两碗面过来:"你有消息。" "没事,"林绪接过面,抬头看了眼坐他对面的人,递给他一双筷子,笑道:"今天和上次不一样了,换发型了?" "嗯!"付竞接过筷子立刻吃了口面,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个省事儿。" "挺帅的。"林绪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从付竞穿一身红踏进图书馆开始,他站在书柜后面,认真瞧着付竞朝他走近,心海便随之翻涌起来。朝气蓬勃的人走路干脆利落,洒脱的让人羡慕,他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正好点在了自己的心跳上。 付竞正挑面的手指转了几下筷子,他闷头笑了几声,有点腼腆:"林学长也特别帅。" …… 深沉的眼神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柔和起来,林绪扫了眼付竞手里抠的坑坑洼洼的橙子,浅浅笑了一下:"付竞,橙子怎么得罪你了?" 来之前的好心情,因为林绪几句话一扫而光。 从前他傻乎乎的对人说的一些话,林绪可以不明白,天之骄子么,未来想要个什么样伴儿不行,不差他这一个,他不强求。但现在,时隔多年,林绪既然坐在了这里,坐到了他的身边,还在这儿跟他装糊涂打太极,他没法不生气。 付竞偏头看他一眼,英勃的眉宇间皱起了几条褶,像是在拧着股劲儿,抿唇瞪着林绪不说话。 林绪低头瞧了下他的正脸,语调带笑,细听还有点宠溺的意味,他问:"你生气了?" "对!"付竞一见他这样就又来气。 "那要我哄哄你吗?"林绪笑。 付竞拧眉瞥他一眼:"你又要玩我?" "没吃晚饭呢吧?"林绪笑着接过他手里被抠的惨不忍睹的橙子放到一边,说:"你再叫我一声林学长,我请你出去吃大餐。" 付竞总觉得林绪在逗他,无论和他说话,还是陪他做事,逮住机会就逗他,从前是这样,现在老了还这样,一点自觉都没有,逗得还不亦乐乎。 像林绪这样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凭什么在抓住了他后随意逗弄,却始终没法让他看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感情不是游戏,林绪却总喜欢跟他玩捉迷藏。 这不公平。 付竞没理他,坐在位置上瞪着他不说话。 "坐你的车,"林绪弯眼着朝他笑,伸出两个手指朝他晃了晃:"就我们两个人。" 这人太过分! 付竞心里窝火,气得不行,这人当他没尊严的吗?十多年了!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一见着他笑就找不着北的傻小子了? "林学长!"付竞一把抓着人的手腕,起身就往外走:"你要再敢逗我,我今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和现在穿插着 希望没能给大家造成时空错乱赶脚 QAQ ☆、第六章 吃完了面,付竞才发现林绪竟然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林绪回答很坦然,把赵赫要电话号码的事给他讲了,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付竞在林绪讲话时,偏头看他的侧脸。一直都在心底仰望着的人站在自己身边,一起散步,还主动加了自己的号码,付竞脑子恍恍惚惚,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付竞忘记林绪后来又跟他聊过什么,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他脸憋得有点红,心跳也特别快,先去凉水口那儿洗了把脸,然后才推开宿舍的门。 冯道见他回来,和另外俩人坐床上盘着腿,人手卷着一本书,神情严肃。 "干嘛去了?"吉他一哥王超抠了下脚趾,首先采访道。 "图书馆去了啊。"付竞嫌弃的挥挥手上了自己的床铺,闹不明白他仨在搞什么幺蛾子。 "图书馆?!"架子鼓大佬秦山酷酷的甩了下头帘,进入更深一步审讯:"跟谁一起去的啊?" "我自己一个人啊。" "瞎说!"冯道从挂在床头挂的一堆球衣里探出脑袋,目光凌厉,说话一针见血:"我们仨从窗户外头看见林绪送你回来了!"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王超问。 "我们是偶遇!林学长帮我占座位,我们是顺便才吃了个饭!"付竞一听见林绪这两个字,心跳就开始加速。 "嗯?"秦山挺好奇的问:"那他摸你头干嘛?" 付竞当时一懵,抬手呼拉了几下自己脑袋,发出一声"啊?"来。 三只八卦同样眼神询问的盯着他。 付竞一掀被子把自己蒙起来,躲在被窝里赶紧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林学长,你刚才是不是摸我头了? 那边等了一会儿才回。 —嗯,想知道扎不扎手。 —哦哦,那你觉得扎手吗? 林绪笑了声,越来越觉得这个学弟可爱,就逗了逗他,回了个"有点儿"。 . 一张西餐桌,两盘意面牛排,林绪要的红酒,付竞要的白开水。 来的时候,林绪跟他说吃大餐也不一定非要吃西餐,如果付竞吃不惯,他们可以去吃烤鸭。 付竞叼着烟,坐在驾驶座上眯眼盯路开车,忍住给林绪一巴掌的冲动,没搭理他。 他更喜欢穿着短裤趿拉着拖鞋,在路边烧烤摊前喝冰啤、撸串、吃麻辣烫。 "几点走?"付竞在两人吃完后,看着林绪在对面跟服务员买单结账,又问了一遍。这回他的手,稳稳的将刀叉放在盘子两侧。 "十一点半的飞机,"林绪对上付竞的眼睛,顿了下:"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儿你送我吧。" 付竞鼻音深重的哼一声:"算你懂事儿。" 林绪没忍住笑了几声,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码递过去:"付竞,以后常联系吧。" 付竞拿出手机,低头解锁,手指在手机屏上胡乱划着,随口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 "女朋友?" "也没有。" 付竞的心情有点好转,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划拉了半天的解锁屏终于解开了锁,他打开微信,举手机过去就要扫。 "付竞,"林绪笑了一下:"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正准备扫码的手机被人收了回来,付竞刚明朗起来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他关了微信,划了几下手机,没再看他:"支付宝,我扫你,这顿我请,以后别联系了。" 林绪这下笑不出来了。 "快点。"付竞有点不耐烦的摸了根烟叼上,冲人抬了下手机,催促道。 林绪没能想到有一天,付竞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从前那个一见他就激动得不得了的大男孩好像没了,现在坐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还会冲他发脾气的男人。 林绪有点错愕的看着付竞,就好像他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林绪,"付竞见他没动,抬眼看他一眼,吐了口烟,深深沉了一口气,认真道:"能行就行,不行就走,我不强求,也不想玩游戏,知道吗?" 如果现在是在生意场上,林绪是绝对不会搭腔这一句问话。在对方绝对强势的问话下,只有保持微笑,施之沉默,才能做到在无形中跟他抗衡,这是处于守势一方无声的反击,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只要他答了对方的问话,那他这一方都会落于下风。 而林绪,看似温润谦卑,与人为善,实则外柔内刚,凌厉强悍,掌控一切才是他的习惯,在处于守势时,林绪绝不会有半分退让。 "知道。" 他气势很弱,声音也格外的软。 他没法把对别人那套用在付竞身上,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来吧,支付宝。" "怎么不用微信?"林绪把支付宝递过去,随口问。 "我愿意用支付宝。"付竞给人扫过取钱,皱着眉头,语气不太好。 他总不能说,昨天又是做头发又是汗蒸,回家还拎了好几斤水果和糖,把微信的钱全都花光了吧? "那,"林绪试探问道:"支付宝加个好友?" "加就加呗。" 付竞挺无所谓的说了句,手指来回不停的挑弄着手机,心说反正他也不会在支付宝上跟人聊天。 林绪就加上了付竞的支付宝好友。 分隔这么多年,俩人都有各自的事业生活,共同话题除了当年那点少得可怜的暧昧关系外几乎没有,付竞开车送林绪去机场这一段路,俩人因为今晚两次不算太大的冷场,心里多少有点异样,也没人再主动开口说点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平静多于波澜,太过激烈的情绪都会被经年历久的沧桑巧妙遮掩,令人喜悦的重逢,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干净纯粹,因为男人,会比少年聪明得多。 就比如,两个人看似巧合的遇见,彼此深知对方的刻意。 车停好后,两个人坐在车里静默,一前一后,谁也没动, 付竞偏头,胳膊压在降下的玻璃窗上,手指夹着烟,眯眼看着不远处进出机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流,一口口的吐着烟。 林绪坐在后座,借着车外璀璨明亮的灯光,细细打量着他有些颓丧的侧脸。 付竞的面部轮廓很硬朗,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茬,深刻如雕的五官在弥散的烟雾里若隐若现,他看着窗外,微眯着眼,眼尾卷起了几条岁月割下的褶皱,刻在有些粗糙的麦色肌肤上,很有味道。 付竞的父亲去世了,他来之前就听赵赫说过了。 老人才六十岁出头,一生健朗,没什么大病,按理不该这么早走,可世事难料,人到一定岁数后,由于过于辛劳,突发脑溢血,倒地上很长时间后才被串门的邻居发现,当时付竞已经在老家那边看好了房,交了押金,就等着过了年在这边辞职交托了工作,回家陪着老人。 结果最后还是差那么一点。 这世界上有多少事,因为那一点,铸成一生的遗憾? 物是人非,后来人有多沧桑,岁月在人年轻的心上下得刀子就有多狠。 "林绪,"付竞看着窗外又一架没入夜色苍穹中的飞机,又眯了眯眼,抽了口烟,问道:"你坐过老式的绿皮火车吗?" 林绪摇了下头:"没有。" "我大二那年暑假,回了趟老家,"付竞回忆着往事:"贪便宜,坐的绿皮火车,四天三夜,热吐了好几次,回去后就中暑了。" 林绪没说话,他知道付竞家离学校离得远,假期也要做兼职,大城市工资水平高,付竞要挣钱为家里减轻负担,大学四年就回去过一次。 "后来再回学校,"付竞偏头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了下:"我坐的飞机。" 林绪凝神看着他上扬的嘴角,心脏隐隐作痛。 "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较劲儿,"付竞吐了口烟,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从小我就不是一个愿意服输的人,我不想跟着别的小孩一块儿疯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大山里放羊放牛,我不想一直都跟我爹一块儿,不想守着那八间平房和几亩地晃荡一生。" "我挺不孝的,我离开了我爹,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工作,因为自己不想被你们落下,所以我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你不用自责,这些跟你无关,"林绪皱了下眉,抬手扶了下他的肩:"付竞,你身上承载着你父亲的希望,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敢肯定,他一定一直都在为你骄傲。" "林绪,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付竞没看他,眼神依旧盯着窗外:"我以前总习惯仰望你,就像我爹总蹲在地上仰望我一样。他那种骄傲的眼神让我很害怕,因为我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他没有走出过大山,他没见过北京,没听到过你在新生会上不拿演讲稿的发言。" "我习惯去做一个优秀的人,这样我爹就不会对我失望,我给他打很多钱过去,他就会认为我在这边过得很好,有时候,我自己甚至都觉得我真的过得这么好。" "其实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付竞的烟头一烧到尾,最后一口吸尽,他掐灭了烟,吐出了口烟气,熏得眼底有点发酸,他眯了眯眼,低头叹了声:"林绪,你知道吗,我其实……太多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 支付宝加个好友? (手动狗头一个) ☆、第七章 大三下半年,林绪被保研,林父林母为他安排了出国留学,等他毕业后直接可以拿双硕,林绪是个能力极强、效率极高的人,两边学业同时进行,这样就会省很多时间。 林绪心里有些抵触,因为保研通知还没到他手里时,他父母就已经知道了,而他刚收到学校消息没多久,他父母就又为他安排好了下一步该走的路。 一帆风顺的坦途,他活得太顺,这离不开他父母费尽心思的为他寻找捷径,他们也是讲求效率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他有这个能力。 他父母为他做出的决定一直都是对的,否则他不可能一直都这么顺遂,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按照既定的轨迹接着往下去走,可心里又有个声音跟他说,这么着不对,他不该总听他父母的,即便他们说得很正确,他是个懂事优秀的完美的儿子,这个儿子,连叛逆期都没有。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质疑他父母对他的任何要求,因为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样的人,他爸妈也正是因为按照他们该走的人生流程走,才成为了两个在各自职业领域里的佼佼者。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就抵触了? 他被保研在本校,他为什么抗拒去国外? 是因为惧怕陌生的环境? 还是在惦记着某个人? "林学长!" 操场不远处的甬路上,有个人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踩着脚蹬子站起了身,在一排光线有些晦暗的路灯下,挺激动的冲他扬着手打招呼:"林学长!" 林绪回头一望,繁杂琐碎的思绪,在他目光触上那人明熠生辉的一双眼时,霎时消散。 晚上快十一点了,宿舍楼即将宵禁,校园里空旷生寂,路上几乎没人,林绪心里烦乱才来到操场散步,没想到这个点了,还能碰见付竞。 "付竞!"林绪冲来人笑着,也抬手打了声招呼。 "林学长,"付竞推着车走过来,脸上挂着笑:"这么晚了,还锻炼呢啊!" "没有,我随便走走,"林绪笑问:"你呢?大晚上的,又去泡图书馆了?" "我做家教,"付竞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今天那家的小孩儿闹情绪,说什么都不想学了,课本试卷扔一地,我哄了好久,差点就失业了。" 林绪笑了笑,走近付竞,伸手帮人整理了下被书包带拖拽下去的连衣帽:"现在小孩儿压力都大,没关系的,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嗯……"身侧的人离他很近,帮他弄帽子的时候,微凉的手指会触到他的后颈,心跳突然很急促,脸也有点发烫,付竞脊背很明显的僵了一下。 "好了,"林绪帮人整理好了帽子,顺手在人脑袋上摁了下,"快到点了,赶紧回宿舍吧,你们大一查寝查的严。" "林学长,"付竞叫他一声,攥着车把的手在上面拧来拧去,他问:"我听他们说,你被保研了,是……是在本校吗?" 林绪挑了下眉,他看着付竞有点闪躲的眼神,笑了声:"怎么了?" "没、没事儿,"付竞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手上不闲着,又开始顺着车把上的纹路抠:"赫哥他们有人说你在本校,也有人说你被保到隔壁学校去了,还有人说你会出国留学。" "嗯,"林绪仔细打量眼前低垂着的头的人,淡淡的笑了笑:"好像是这样。" "是哪样?"付竞猛然抬头,有点紧张的问。 "你说呢?"林绪突然靠他很近,伸手扶住了他的肩,额头与他的脑门相碰,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眼神沉静,注视着付竞的眼睛,轻声问:"付竞,你是不是喜欢我?" 付竞被这一句问话直接就给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肩被按得发紧,平常文雅有礼的林学长力气大的出奇,他深沉着眼眸盯得他直发憷,付竞试图低头躲避,但眼前人虽然语气温柔,姿态却是一副侵略进攻的样子,他被强迫和这个强势的人对视,后腰也被人的手掌死死扣住,无法后退。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他却没有半分旖旎遐想,付竞心慌失措以致全身颤抖,别说脸红了,他现在连呼吸不敢了! "付竞,"林绪头往下低了低,鼻尖亲昵的蹭了下他的鼻梁,轻嗅着他的气息,声音沉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我……我……" 头顶上的人离他真的很近! 特别近! 快要亲上他的那种近! 林绪强大的气场压得付竞几乎喘不过气,他神经一抽,语无伦次的就开始说瞎话:"林学长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对每个人都特、特别好,就像哥哥一样,我、我在家是一个人,我很羡、羡慕那些有哥哥的人,我就是、是看到你很亲切,我、我把你当哥哥!" "哥哥?" 林绪的眼底毫无半分波澜,他注视着他,神情平静到可怕:"你把我当哥哥?" 付竞被他这种眼神盯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好,"林绪眉头凝了一下,突然松开他:"我知道了。" 付竞被松开后,赶忙后退了两步。 操场上的灯早就灭了,只有不远处甬路上的路灯射过来微弱的光,而他们站在一棵老槐树底下,周身依旧漆黑一片。 付竞身上已经出了汗,风一吹的有点冷,他被今晚完全跟平常不一样的林绪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林绪的眼底在燃火,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可这人面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温和平静,让他那一瞬间的怀疑成了恍惚的错觉。 但他直觉告诉他,林绪现在就是在生气。 付竞看着站在他身前沉眸看着他一语不发的人,突然有点后悔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他问话这么明显,林绪一定是察觉到了,而且冯道赵赫他们经常跟林绪打交道,平常在他面前开的那些恋爱玩笑,保不准也全都说给林绪听了。 同性恋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对方怎么看待。林绪这么一个骄傲自信的人,如果知道他这个穷酸的小学弟对他有非分之想,就算他脾气再好,也很难不觉得难堪吧? "林学长,"付竞有点抱歉的看他一眼:"对不起啊。" "没事,"林绪面色微沉:"是我误会了。" "那什么,林学长,"付竞很认真的跟他解释:"你别听他们瞎说,赫哥他们就是喜欢开玩笑,你不用管……" "付竞,"林绪突然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叫我林学长?" 付竞一懵:"啊?" "为什么你称呼冯道秦山他们学长,称呼赵赫哥,到了我这里……"林绪眯了下眼,像是捕猎者闻到了什么气息,又俯身凑近他,问:"就成了林学长了?" "因为你姓林啊!"付竞的喊声很无辜。 "去年女篮校队追你的林霜贤,她也姓林,你怎么不叫她林学姐?"林绪凑近逼问:"你经常去玩的,跆拳道社,他们社长的林曾博也姓林,你怎么不叫他林学长?" "啊?"付竞更懵了,他有点愣:"你怎么知道的?" "还有滑板社经常找你一起吃饭的林豪,"林绪没答他的问话,越说语气越重:"读书会和你搭档的林长远,教你游泳的泳协副队长林潜,越野队带着你出去跑比赛的三队长林枫,权益服务部和你关系最好的,经常喊你宝贝的副部长林玉筱,你怎么不叫他们林学长、怎么不叫她林学姐?" 付竞听完这一堆,瞠目结舌,彻底傻了。 从初见到现在,他跟林绪的交集也就那么七八次,除了那两次单独相处,还有几次是在学校活动上,他俩碰见了,也就是彼此打个招呼。他是当观众去的,林绪的事情多,俩人也不算特别熟,林绪顾不过来他很正常,他真的没想到林绪竟然了解他这么多! 多到甚至、甚至连他都没发现平常带他玩的这些学长学姐都姓林!而林绪却能一气儿说出这么多人的名字! "付竞,"林绪皱着眉问他:"你找这么多人玩,怎么不来找我?" "找你?"付竞有点不敢相信:"我可以吗?" 林绪看着他隐隐期盼的眼,眉头逐渐舒展,他弯唇一笑:"怎么不可以?你不是把我当哥哥么?" 付竞脚步有点虚浮,林绪对他笑得太温柔,他眼睛被晃得有点晕。 "真的?"付竞有点兴奋的问:"林学长,我可以找你一起去图书馆吗?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吃饭!" "当然可以,"林绪扶了扶他的肩,拇指沿着平削的肩线轻轻摩挲着:"你想要找我,就用手机发消息给我。" "那你读研就是在本校读了!?" 林绪笑着点点头:"是。" 付竞高兴坏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后在学校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 那晚因为在操场聊太晚,宵禁时间早过了,付竞差点没进去宿舍楼,林绪送人到宿舍门口,给宿管打了电话,请人帮忙给付竞开门,说是做兼职回来晚了,很客气的跟人寒暄了几句,让人多担待点。 宿管阿姨难得没发飙,给人开了门,付竞进去后冲林绪兴奋的招招手,上了楼。 林绪一个人回自己宿舍楼,夜色暗淡,他走在路上,步调轻松。 ☆、第八章 付竞小时候没怎么看过电视,上高中那会,他爹从村里一个维修电器的修理工那儿搬回来一个二手的。他爹说他在县里读高中太辛苦,几个月才回来那么一次,放寒暑假了好容易歇歇,村里同龄人没几个上高中的,能跟付竞玩到一起去的人少,他在家无聊了,就看电视解解闷儿。 付竞其实挺爱玩的,在乡里读书的时候,下了课也会跟一群男生爬个树翻个墙,绕着他们学校那几间小瓦房窜来窜去玩探险,进了县里,从前的朋友好像突然之间就全没了,他学业任务又重,课余时间也是坐在位置上学习。 他们那儿信号不好,电视一共也就五个台,俩新闻频道,一个财经频道,一个购物频道,剩的那一个挺好,是个电影频道。 白天付竞要么写作业复习功课,要么跟他爹去地里头耕地除草撒化肥,晚上吃完饭,爷俩累一天了,就爱坐一块儿唠会儿磕,看会儿电视。 电影频道广告少,一天能放好多部电影,有时候还会放电视剧,他爹喜欢看抗日片,亮剑反复看了好多遍,还是那么喜欢李云龙,付竞就喜欢看动画片,他喜欢中华小子里的唐小龙。爷俩倒挺有意思,都喜欢叫龙的。 唐小龙生性傲气自负,是开封府尹的少公子,穿一身水蓝袍,读书多,思维敏捷,文质彬彬的样子,虽然有时候有点狂妄自大,但他能在关键的时候为朋友舍弃生命,付竞打心眼里喜欢这种骄傲又特别优秀的人。 代入剧情的时候,付竞却总习惯把自己代入成爱折腾爱玩的陈小虎,可能陈小虎和他一样,也是山村里的孩子。陈小虎不会骄傲自负,付竞也不会。 十七八的大小伙子还在追动画片,付竞开窍挺晚。他上了大学,老家和他同龄的人都结婚生孩子了,而他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想到和女生牵手亲吻这种事,他就会想起高中时代,那个总爱在晚上躲在学生人堆里逮男女生非正常交往的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抓人,一抓一个准,碰上那种过度接触的小情侣,就会异常气愤的扯着嗓子开喊,声音响彻天际。 主任不会过度处罚女生,但会怒声斥责男生,会说男生不负责,骂声直抵那些男生龌龊的心底。 他那个年代,一个学校也没几个监控,每当主任室开始骂人,他们班就有爱凑热闹的跑去门口偷听,风言风语一刮,然后全世界都知道某班谁谁谁,亲了某班的谁谁谁。 无休止的怪笑和起哄声,就像是给谁谁谁判了强|奸罪一样。 亲女生这种事,太恐怖了。 秦山问付竞,林玉筱很明显对他有意思,长得也好看,性格也好,付竞为什么不接受人家?拒绝女篮队的林霜贤,他们几个可以理解她长太高,几乎跟付竞一般高,驾驭起来有压力,可林玉筱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娇小又可爱的,大冷天软软的一团抱怀里多得劲儿,付竞没道理拒绝人家啊。 付竞坐在床铺上,手里不停团悠着自己的手机,不说话。 "还是说,"王超沉肃着一张脸瞪着他,语气深重:"你其实是……" 付竞被吓的心里一抽,紧张的问:"是什么?" "性!冷!淡!"王超有点同情看着他,神情悲悯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冯道秦山也一个激灵,齐刷刷将目光移向付竞裆|下,表情惊悚且同情。 付竞一怔,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很好奇的向人讨教:"杏冷弹?这是什么意思?" 冯道仰天一拍脑门:"我滴老天爷!你还知道点儿啥!" 王超在他对面上铺,朝他这边挪了挪屁股,跟人认真解释:"就是不管你看见什么样的女生,都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 "嗐,就是没冲动。"秦山给补充了句。 "什么冲动?"付竞不走脑子的问了句。 "亲她的冲动!"秦大黄毫不遮掩道。 "脱她的冲动!"王二黄一拍大腿道。 "想和她睡觉!"冯三黄意气风发道。 脸有点红有点臊,付竞听了那几个资深学长的知识大讲堂后,好几晚上都没睡着觉。 冯道他们挺慈祥的摸着付竞的头说,像他这样的乖孩子,一看就知道缺乏性教育,哥几个特别热心的拽着他就要去网吧看电影,扬言要给他开开窍,付竞不傻,也隐约知道他们要带他去看什么,趁人刮胡子换衣服的空档,溜出宿舍,把林绪叫了出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心慌了害怕了就要找林绪,可能林绪像唐小龙,贵公子天生气质足,特别有安全感,他待在他身边很安全,不会像待在冯道他们身边似的,总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卖了的感觉。 天挺晚了,林绪刚做完导师留给他的课题任务,回宿舍路上跟他爸妈打了个电话,问了个好。 林母先接的电话,语气不太好,但叮嘱几句后也没说什么别的。林父憋不住,把他怒声斥责一顿。他们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能让林绪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违逆他们的意愿,放弃早就为他安排好的留学深造,一意孤行待在学校里浪费时间。 林绪说他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他在本校也可以读双学位,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过多的干预他,林母有点失望的说他长大了就没以前懂事了,林父呵斥了一声"愚蠢",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到付竞找他的消息后,林绪笑了笑,他其实也正想要找他。 他从不会做失败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事,因为天平随时可能会倾倒,他不喜欢功亏一篑的感觉,可这次他还是做了自己不确定的事,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放弃自己可以得到的,不见得就一定会得到自己不想失去的,如果付竞是百分之四十,他愿意自己努力去补上那相差的百分之十。 付竞坐在操场最底下的看台上没等没多久,就见林绪远远冲他招了下手,提了一盒点心朝他走了过来。 "学校周边新开了个甜品店,我去转了转,"林绪坐到他身边,打开盒子拿出一块儿递给他,笑着:"尝尝?" 之前俩人也吃过几次饭,因为自从那天得到林绪的准予后,付竞总喜欢叫林绪一块儿去图书馆,每次都是付竞请人家吃面,这回林绪带东西来,付竞也没跟人客气,仰脸冲来人笑着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来。 甜品软而蓬松,手感像蛋糕,模样又像饼干,精致好看,上面铺着巧克力碎,还有蓝莓芒果和几种付竞叫不出名字的水果,被切成匀称的八整块,从侧面细腻的切层看,能看到好几层脆皮夹,中间的奶油好像还加了果酱,酸甜丝滑的,入喉即化,美味至极,跟在宿舍和他们过生日时,集体买着凑意思用的那巴掌大的蛋黄蛋糕不是一个味儿。 比蛋黄蛋糕大不少的蛋糕,比蛋黄蛋糕还好吃。付竞嘴里忙着,举手冲林绪比了个大拇指,一下就吃了三块。 "好吃吗?"林绪笑问。 "嗯嗯嗯!" 付竞百忙之中递给林绪一块儿,被人笑着摆手推了回来。 付竞这下子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把蛋糕放回去盒子,掏出纸擦了下手,把盒子往林绪那边推了推:"我不吃了,你吃吧。" "没事,就是给你带的,"林绪被他逗笑了,他把盒子推回去:"吃吧,我晚上不吃东西。" "那、那多不好意思,"付竞低头折了下蛋糕外面精致的包装盒,小声说:"这蛋糕一看就挺贵。" "我不还白蹭过你好几顿饭吗,"林绪笑着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付竞连忙抬头摆手跟他解释:"林学长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吧,带回去跟冯道他们也尝尝。" "额……行吧,"付竞听人一说还有别人,就没再拒绝,点点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早就不该跟我客气了,"林绪笑了声,问道:"今晚没找赵赫他们去玩吗?" "赫哥跟陈芽嫂约会去了,别的同学在社团有活动。" "嗯?"林绪瞧了他一眼,笑着:"这是无聊了才来找的我吗?" "不是,"付竞低头折着盒子,心脏砰砰跳着:"是想找你,才过来找你的。" "嗯,"林绪笑道:"就该这样。" 付竞当了他们宿舍看片大军的逃兵,但给一二三黄带回去了小点心,功过相抵,秦山他们几个回来后狼吞虎咽的围剿了剩下的五块,王超吃的满嘴掉渣,拿着最后一块跟付竞说,这玩意儿叫拿破仑,好几十块钱一块儿。 付竞看着王超嘴上簌簌掉落的残渣,有点心疼的说:"那你把嘴舔舔干净!" "老林可真宠你啊!"王超感慨一声,随即一口吞掉了老林最后的爱意。 "啊,想把你送上老林的床,"冯道捏着兰花指盘腿开始吟诗:"渡我宿舍一世的幸福安康。" 付竞脸上一臊:"别乱说!他本来就是给咱们宿舍带的!" "喂,老林啊!"秦山那边直接给人家打的电话,抹了下嘴,嚷嚷着大嗓门就开喊:"老林!我们709的点心是不是你给买的啊!" "怎么样,吃着还行吗?" 林绪浅笑的声音被人手机扩了音,回荡在狭小的四人间里,冯道王超赤脚下了床,俩搂着膀子,左右叉腰站在床位跟前儿凑脸听,付竞也没出声,手边蹭着飘着奶油香味的蛋糕盒,听手机里传来林绪温和的说话声,突然有点失落。 "行呗!那老贵的东西!除了老赵,也就你林大公子能买得起了!"秦山朗声大笑道:"老林!我代表我们全体709谢谢你啊!破费了!" 付竞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转过身背对他们,低头用手指抠着床下的桌沿。 "一盒千层酥而已,"林绪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 手指抠抠抠。 "诶呀!也不看看这是谁送的!" 手指抠抠抠抠抠。 林绪闷声笑了笑。 抠抠抠…… "行啦!谢谢啊!"冯道喊了声:"改天你有空了,我们宿舍请你吃饭!" 抠抠抠…… "真不用这么客气,"林绪无奈笑了笑:"你们要谢的话,就谢付竞好了,这是给他买的。" N次频抠挖桌缝的手指终于一停。 "呦!"身后起哄三人组,笑脸嘻嘻捧着手机学着林绪的声音,对着付竞开始阴阳怪气的嚎:"嗯哼~你们要谢的话~就谢付竞好了~这是给他买的呢~~" 付竞憋红着脸,立马转身过去就要抢手机。 冯道王超那叫一个眼疾手快,一个抱住了他的腰,拖着人往门口安全地带撤离,另一个堵上他的嘴,给他指了下电话,比了个嘘的手势。 "行了,别玩我了,"林绪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老不正经,别带坏小孩儿。" "嘿!那你可就冤枉我们了!"秦山探头冲门口的捆绑三人组抛了个飞吻:"我们宿舍可健康向上着呢!" "就是!就是!"王超和冯道附和了句,特别及时的朝人脸撅了下屁股,接住了秦山远道而来的吻。 付竞仰脸静默长叹。 入贼窝了。 "诶,老林,"秦山支棱着腿,来回搓着自己的腿毛,眼神瞟了眼门口,挺八卦的问:"你最近是不是跟我们小付走挺近呐?" "跟小付走挺近的人不多的是吗?"林绪笑着反问:"怎么,你们能团宠他,我就不能跟他走得近了吗?" 付竞被人这一声"小付"喊得烧透了耳根子。 "额,也对,"秦山搓完腿毛又抓了下自己头发,皱皱眉回过神来:"诶,不过你这人,你这人走得也太近了吧,没见你跟谁走这么近过啊?又是天天约去图书馆,又是一块儿吃饭的,还老大晚上的出去操场散步,还送我们小付蛋糕,呵!这给浪漫的!咋回事啊?你们这到底啥关系啊?我们这群围观群众可是很迷惑啊!" "秦山!"付竞急的挣扎着,直接喊出了秦山的名字,怒声咆哮:"别乱说话!" 秦山正坏笑着乐呵,被人这一嗓子突然一喊,吓得手腕一抖,直接就把手机摔到地上。 王超和冯道也被平日里会害臊乖巧的小学弟震得有点懵,登时松手放人。 手机在地上打了两个旋直接撞到付竞的脚边,宿舍闹正厉害的四个人也被这摔下来的手机惊的一静,原本闹着玩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手机也像是被摔坏了,没再出声音。 付竞挺抱歉的看了秦山一眼,撞上秦山同样惊惧抱歉的目光。 俩人正深情对视的互相抱歉着,撞付竞脚边的手机突然又传来林绪的声音,他声音依旧含着笑,就像没听清刚才付竞那一声大喊,继续回答秦山的问题: "能什么关系,我和小付,宠爱关系。" "谁、谁宠谁啊?"宿舍差点被这句话震出脑震荡的四个人中,不知道谁突然问了一句。 林绪温声一笑,语气宠溺:"我宠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设置了感谢营养液,但是不知道咋回事儿自动没了! 感谢小天使! 明天我接着查! ☆、第九章 709宿舍,三直一弯。 直男的思维就特别直,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后来都不用付竞跟人解释,一二三黄在震惊过去几秒后,打着呼噜,就着春梦和口水,就把林绪那句暧昧十足的话给自动过滤过去了。 就像秦山刮完胡子,会特不要脸让宿舍人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爱抚他光洁干净的帅脸,顺势靠在人怀里发出一声妖娆的嘤咛; 王超会在半夜打比赛输了后,爬到隔壁宿舍林枫大哥的被窝里求抱抱和安慰; 冯道打球赢了比赛,会一把掀起自个儿汗臭味儿十足的球衣,逮住哪个兄弟就把人罩里边激动的搂着人家转圈儿。 林绪一句"我宠你",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付竞其实是个挺受欢迎的人,五官深刻,眼窝极其深邃,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清明锃亮,看着特别干净利落讨人喜,别说被人说"我宠你"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养你"甚至"我想睡你"都被人开玩笑的时候说过。 因为住混合宿舍,付竞经常往来的都是大他一两岁的高年级学长学姐,礼貌之余,他的气势也不比谁差到哪里。 身高一米八六,丰神俊朗,姿态英挺,昂首阔步,气场两米八全开。 付竞在同届的同学堆里显得格外器宇不凡,上课回答老师问题,态度恭敬有礼,声音洪亮咬字清晰,正确率还特高,深受各科老师的喜爱;虽然没报什么社团,但除做家教之余,他参加的课外活动也不少。 冯道打球喜欢带着他,说付竞要去了,就有免费给他们队送水了;滑板他挺喜欢,林豪有俩,他去社团溜达的时候,林豪就借他玩;越野游泳,纯脑力体力,长精神,还不费钱。 还有每月第二周的周六日,他一定要去京郊当志愿者,给视听残障的小朋友讲物理科学小知识,他宿舍桌子里,半个抽屉放的都是给小朋友们做的道具和卡片,小朋友也喜欢他。 付竞知道自己挺有魅力的,但他骄傲不起来。 他一个山村娃子,上了大学能被这么多人喜欢,他觉得自己很幸运,现在的生活让他很满意,他在全国最好的大学里,他对未来充满期待,他自信,性格也阳光开朗,可在林绪面前,他就会变得很小心,甚至都不像他自己。 林绪太完美了,论出身,他是高知家庭;论长相气度,说他才貌冠满京华都不为过;论能力,林绪入校三年稳居T大风云人物榜首就是最好的证明;论品德修养,面若春风,文雅君子说的就是他这种人物,他们学校,没人不想和林绪结交。 林绪生来就在云端,这叫他怎么能不抬头仰望? 林绪跟他说"我宠你",他欣喜之余,还特别惶恐。 付竞顶着俩熊猫眼纠结了一个多星期,他晚上失眠,攥着手机睡不着觉。 他就特想跟人发消息问问,这个"我宠你",是和别的学长学姐出于对他的喜爱说的那些"我爱你"一个意思? 还是想和他成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非正常男男关系? 是随口一说? 还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真情实感的表达? 如果是真情实感,那林绪这么正经沉稳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说"我宠你"? 我宠你? 我宠你! 林绪竟然对他说"我宠你"! 老天爷!林绪为什么要宠他? 有天王超猛然又想起这回事儿来了,就跟付竞说,他想吃千层酥。 付竞用痛苦了近两个星期的熊猫眼看着他,让他自己去买。 秦山凑过来谄媚的晃荡着他的胳膊,说他也想吃。 付竞有点无奈,就跟他们几个解释:"林学长忙着呢,我自己都半个月没和他联系了,就算再联系,也不好意思叫人给咱们一整个宿舍又买……" "OK,大家安静,"冯道沉着冷静的比了个嘘的手势,转身背对着付竞拨打了林绪的电话,在人接通后,又立刻远离付竞一大步,仰天大声哭嚎:"老林啊!小付说他想吃千层酥!" 林绪耳朵被震得有点发麻,但还是笑了,他问:"是他想吃还是你们想吃?冯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又欺负小付了?" "天地良心!"冯道王超几个冲着电话大声嚷嚷着表忠心:"我们几个对小付可是视如己出!!" 付竞:"……" 他现在对这群妖魔化的生物已经完全免疫了。 "好了,我知道了,"林绪笑道:"我这边还有任务要做,你们别总为难他,我晚上给你们带过去行了。" "我爱你。"冯道温柔深情的对着电话那头印下一个吻。 "不,"王超捏着嗓子,清了清喉咙,说:"老林,我宠你。" "噗嗤——!!"秦山瞬间憋笑出两个巨大的鼻涕泡。 "够了,"付竞木着一张脸,无语的给他递了张纸:"我算是看清你们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们学长了,老不正经!" 秦山接过纸狠劲儿擤了两把鼻涕,鼻音深重的闷笑着:"没事,你随老林叫就成!" 林绪听见了他的声音,笑了笑:"小付,你还有事吗?" "哇塞!"冯道赶忙将手机扔到付竞手里,冲人抛了个媚眼:"宝儿,找你的!" "林学长,"付竞接过电话,他挺无奈林绪这好脾气的:"你别管他们,你忙就忙你的。" "我就算不管他们,"林绪笑道:"我也得管你啊。" "我没事,"付竞没好气儿的白了一眼对面搂一块儿朝他挤眉弄眼的三个人:"你真的不用理他们。" "你没事就好,"林绪语气温和,声音安抚:"好了,没事的话先挂了,晚上再聊。" "好吧,"付竞叹了口气:"再见。" 秦山几个老不正经的搓着付竞小学弟的板寸头,挺欣慰的说,付竞就是个宝,走哪儿哪儿有人对他好,万年的好人缘,连林绪那个不常跟人亲近的大神都能勾搭来,简直没谁了。 这话说得付竞心里就有点痒痒了,他知道林绪也挺喜欢他的,不管是那种喜欢,只要能和林绪在一起,他就特别开心。 晚上快宵禁时林绪才做完的任务,因为今天导师有点事,他不仅得写自己项目计划,还要帮导师填报表整理资料,快走到付竞宿舍楼下,林绪才给人发的消息,叫付竞下楼拿千层酥。 这次他买了两份,因为冯道秦山那几个人太能吃。 "林学长!" 五月底的夏天了,付竞趿拉着拖鞋出来的,一见他就扬手笑着打招呼,大小伙子了,剃的板寸很显精神,穿一件儿印着卡通米老鼠的深蓝半袖,下面套了条刚遮住大腿的黑色短裤,朝他走来时,奇数步帅,偶数步可爱。 林绪展颜一笑:"晚上好。" "林学长晚上好,"付竞挺抱歉的看着他:"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过来一趟,你们那边挺忙吧,以后冯道他们仨的电话你就别接了,准没好事儿。" "没事,"林绪笑了笑,把东西递给付竞:"高兴点儿,他们这是在沾你的光。" "两份啊!"付竞红着脸喊:"这得多贵啊!" "偶尔买,又不是经常买,"林绪笑道:"拿着吧。" 东西都买了,总推辞也显得矫情,而且……而且林绪能对他这么偏爱,他心里确实也是高兴的。 "那就谢谢学长了。"付竞冲人点了下头,接过来拎手里。 他嘴角忍不住扬着笑,手沉沉的,心飘飘的。 "开心吗?"林绪笑问。 "谢谢!"付竞爽快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微刺的青皮,忍不住嘱咐道:"不过以后别买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了。" 深蓝色的半袖挺薄,宽松的衣领挂在深凹的锁骨上,将掉不掉,脖颈处的肌肤在夜灯光线的投射下显得格外细腻顺滑,平削的肩胛线没入少年的肩窝……眼前人,很美好。 "不知道怎么回报,就抱一下我好了。"林绪突然说。 "啊?!"付竞惊愕的看着他:"抱、抱你……?" 林绪面上依旧笑得平和,朝人张开双臂,温声道:"不是把我当哥哥吗,哥哥给买零食了,弟弟难道不抱一下吗?" "啊……"付竞有点紧张的搓了下手,手里拎着的盒子纸提袋也缠在了一起,心跳的很快,他脚步往前挪了挪,然后弯腰放下袋子,贴近林绪的胸膛,抱了上去。 "我、我抱了。"付竞搂着林绪的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脸也憋得通红。 林绪穿的比他厚,白T恤外面还套了个浅蓝色的衬衫,温和柔软,付竞的头挨过他的肩膀时,还嗅到一股浅淡的幽香,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反正挺好闻的。 付竞就忍不住凑鼻子拱上了他的脖子,鼻尖蹭了蹭那里。 林绪身体僵硬了一下,突然松开了他,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宿舍楼后面的树荫底下,让他再抱他一次。 付竞知道林绪在索要第一次千层酥的账,黑漆马虎的小树林可比夜灯底下抱人心理压力小得多,而且……他也想亲近……亲近林绪这么好的一个人。 付竞就乖顺的点了点头,又去抱他。 林绪的体温比他第一次拥抱时高了不少,但是他自己穿得少,夜里也很凉快,他抱着他感觉很舒服。 林绪放在他背上的手好像在摸他,他的手有种沧桑的力道感,掌心厚实平坦,隔着他薄薄的背心,沿着他的背脊,像哄小孩似的来回抚摸,但手指滑上时却总挑起他衣服的下摆,指关节刮蹭着他的腰线,勾画似的摩挲。 林绪的动作很温柔,下巴也搁在他的肩上,付竞被碰得越来越痒,身上也有点软有点麻,但身|下却突然特别有劲儿,在林绪的把手慢慢伸进他衣服里绕到前胸捏他那里的时候,付竞脸上蹭得一红,下面不受控的使劲儿撞在了林绪的身上。 "啊!这怎么回事!!"付竞被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吓的一叫,赶紧松开搂在林绪身上的胳膊,惊慌失措的跟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太、太突然了!对不起!" "没事,"林绪闷笑一声,伸手扣住他的肩,拇指沿着他衣领摩挲他的锁骨,把人按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别害怕。" "可、可……"付竞身上绷的很紧,他确实被吓的不轻,除了偶尔早晨那会儿,他之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要去厕所吗?"林绪揽住僵直成一根儿杆的人,拍了下他的屁|股,笑着问:"还是要我帮你?" "你、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在林绪面前丢脸,付竞现在尴尬得要死,他僵直着脊背:"我动不了,我、我先缓缓。" "没交过女朋友吧?"林绪笑着问。 "没有,"付竞低着头,也趁机问道:"你呢?你交过吗?" "你要不猜猜?"林绪凑近,低头磕了下他的额头,亲昵的笑道:"付竞,你说,我该交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付竞抿着嘴不说话,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逗你的,"林绪总是在笑,他手掌在付竞后颈处揉搓了下:"我没交过。" 付竞身上又开始发痒,他脚跟能动了就赶紧往后站了站,躲开林绪总拨弄他的手,他怕一会儿又在林绪面前丢人。 "嗯?"手心一空,林绪看着突然跟他保持距离的人,有些不解的挑了下眉:"付竞?" 付竞避开他的眼神,手指背到身后乱绞着,随口问:"女朋友,你、你都快大四了,为什么没交过?" "之前这些事,"林绪放下了手:"没在计划之中。" "那现在呢?" "现在,"林绪冲他笑笑,无奈摊了下手,像是有点失落:"现在没人追我啊!" 付竞被林绪这失落的语气刺激到了。 天之骄子地下凡人云泥之别癞□□吃天鹅肉什么的破玩意儿全他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我宠你我宠你我宠你"! 于是付竞头脑一热,不管不顾闭眼开喊: "那我追你吧!" ☆、第十章 林绪大学学分修完的早,读研期间,他很忙。 课要上,论文要写,数据要四处调研,CPA和ACCA的证书也要考,实习公司那边是自己人,他在学校当学生会主席时也跟不少同行打过交道,再加上他的身份背景,没人会为难他,他也会尽自己所能把上面给他的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他辞了学校里的所有职务,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日子除了更忙碌一点外,一切也都还好。 每当回学校时,他会提前打电话给付竞,付竞就会特别开心跑过来找他玩。 很奇特的一种感觉,就召唤在家等候他回来的小宠物,付竞是个很乖的小学弟。 可小学弟好像很怕他碰他,林绪在那晚见过付竞对他起反应后,后来也尝试过去吻他,但每次付竞还没等他凑太近,就跟炸了毛似的迅速和他保持距离。 快两年过去了,付竞不让他碰,他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能付竞还没有准备好,也可能他仍旧是个习惯为自己保留余地的人。 他知道付竞很喜欢他,可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这么久,彼此除了聊天吃饭散步看书外什么都没做,他就越闹不明白这个喜欢,究竟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 他年龄比较大了,在那些方面上也是有需求的,他不知道付竞怎么想,再有多半年临近研究生毕业,又到了面临抉择的时候,他父母又一次为他安排好了接下来该走的路,他自己也有要去完成的事业和人生目标。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有计划的人,付竞出现在他计划之外,他很喜欢他,也愿意为了他舍弃掉一些东西,甚至继续和父母作对。 但他也不是小孩了,讲求现实和实用价值才是他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如果他和付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没能更进一步发展的话,他就不得不放弃这段连恋爱都算不上的暧昧关系。 付竞大二下学期放暑假没找兼职,准备回家看看他爹,林绪提前给他打电话说回来,他期末考试后就没急着走,留校等他回来。 原本公司分配的任务是要他去吉林见个客户,林绪刚从贵阳那边跑完了几个数据,因为想在付竞离校前见他一面,连夜坐飞机去北京,为了腾出时间差,早上四点多点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付竞比他到的还早,一见着人就过来帮他拿行李。 "等挺长时间了?"林绪把行李递给他,伸手揽着他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冷吗?" "没事,不冷,我也是刚来,"付竞朝他偏脸笑笑,有点不自在的动了动肩,从兜里摸出瓶奶递给他:"你早上没吃饭呢吧,先垫垫,这个不长胖。" 林绪笑了下,收回手,接过酸奶:"谢谢。" 又见面了,付竞心情挺好,走在路上时往林绪旁边离得近了点:"这次回来待几天?" "中午的飞机,"林绪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口,有些无奈的笑道:"今天是工作日。" "啊?还有工作啊?"付竞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林绪放暑假了还这么忙,就皱起了眉:"你昨晚上没睡觉就过来了,这怎么行啊?" "最近失眠,在外面宾馆睡不着,"走到宿舍,林绪掏出钥匙开门:"一会儿我还有篇论文的数据要改,你陪我在宿舍坐会儿吧。" 林绪在校外有房,但付竞在学校住宿,他也就在学校一直待着。 宿舍是读研期间学校给分配的单人宿舍,屋子宽敞明亮,床桌电视沙发一应俱全,之前付竞帮他搬行李也进来过几次,但没在这儿待过,听人这么一说,也挺稀罕研究生住宿的屋子,兴奋的点点头,进屋后就帮他把电脑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桌上。 "你先歇会吧,"付竞看了墙上挂钟的时间:"现在还没五点呢。" "那就先补个觉,"林绪转身关上门,从行李箱里拿出套睡衣来,随口问道:"你今早几点起的?" "我啊,我可不困,"付竞挺舒服的坐在沙发上,摸摸腿边柔软的垫子,仰脸朝他笑了笑:"知道你回来,我昨晚睡得早,晚上八点多就睡了,四点起的床。" "嗯,"林绪去浴室时经过他身边,摁了下他的头:"等会儿一起睡。" 付竞被人摁得有点懵,唰的转头就去看屋里的唯一一张单人床,俩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蹦出来。 是林绪昨晚没睡好导致听觉出障碍了? 他明明说的是他不困! 浴室关门声响了一下,随即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付竞眉头皱起,心情复杂的盯着浴室门,手心渐渐攥出了汗。 他不是性冷淡,自从那天对林绪起反应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对林绪有冲动。 亲他的冲动,脱他的冲动,想和他睡觉的冲动! 付竞心跳的很快,紧张的喉咙也有点发干,他不知道冯道他们几个人大学四年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猜人心理还猜这么准的。 决定追求林绪,估计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了,林绪不常在校,这近两年时间里,他们能异地稳定关系走到今天不容易,他知道他们之间还差点什么,也隐约知道林绪对他的一些想法,可是……可是欲念上的冲动和实际行为上的冲动不一样,他真的不习惯。 林绪苦笑过很多次,他看得出来,所以他一直不敢真正和他表白。 他那晚说"我追你",林绪笑得很温和,特别好看,比之前任何一次笑起来都好看,林绪跟他说"你追吧"。 那不是表白,表白应该是他说"我喜欢你",然后林绪再说"我也喜欢你"。 那晚之后的某天,他在网吧查资料时,突然想起宿舍那资深三黄在宿舍扯的几个段子,他们扯得都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他对那些不感兴趣,就忍不住好奇搜了搜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些事。 结果预料中的文字讲解没有,界面倒蹦出来一堆少儿不宜的视频,满屏黄|色录像上的交缠的裸|体刺得他视网膜刺痛发辣,胃里登时一阵翻涌,恶心得他只想吐。 这些不堪入目的最原始赤|裸粗俗的交|合,对一个在闭塞保守大山里生活了近二十年、连电视都没怎么看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恐怖如噩梦! 他被吓得不轻,更不敢点开,按在鼠标上去点关闭的手指都在发抖,挨他旁边坐的一个男人瞥见了,低声骂了句他变态,面露厌恶,起身就走了。 互相喜欢的人之间会做一些很亲密的事,可那满屏刺眼的视频和那一声极度厌恶的"变态",也的的确确刺痛了他的心,他为自己会对这种事产生心理阴影而自卑,更不敢再逾越规矩半步。 也许早些时候他该在电视上看点爱情片,或者早点遇见像冯道他们那样的人,多给他普及一些性方面的知识,他开窍太晚,他爹是个极端保守的人,他自己十五岁那年出现遗|精,还以为自己是尿床,自己半夜偷摸起来洗床单,他爹后来看见了,什么也没说。 林绪洗好出来后,就见付竞坐在沙发上走神发愣,呆懵懵的,模样还挺可爱,林绪心底软了软,站在床边冲他招招手,笑道:"付竞,过来。" "林绪,我……"相处久了,关系亲了,付竞之后很少再喊林绪林学长了,他坐在沙发上没动,抬头隔着一米多点的距离望着他,抿了下唇:"我不困。" "你别害怕,"林绪看出他有点紧张,安抚道:"我就是想抱着你眯一会儿,我真的很困,也真的失眠很久了。" "我……"付竞皱了皱眉,有点纠结。 "算了,"林绪无奈的笑了笑,他躺床上盖被子,朝他指了指窗台那边:"你帮忙把窗帘拉一下吧,我睡会儿,你想玩电脑就玩会儿电脑,想看书就在我书桌上拿,小说我没怎么买过,我的专业书你应该也不感兴趣,最下面抽屉有几本漫画,上回我们宿舍老四过来串门给扔这儿的,你看的时候记得开台灯,不然毁眼。" 电脑和行李箱都是有密码的,付竞都知道,就是他自己的生日。林绪说宠他,林绪确实很宠他。 他对漫画什么的不感兴趣,林绪是他们那些学生中少有的拥有笔记本电脑的人,他们平常查资料也是去网吧,付竞偶尔也会借他的电脑查课业资料,没事儿了也爱玩两把游戏,但他现在不想玩。 林绪克制又温柔,总是能很好的照顾到他的情绪,他却因为自己的问题,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付竞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疲惫的人,想了想,还是起身过去,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 "过来了?"林绪在他一沾床就感觉到了,他弯唇笑了笑,侧身过来抱付竞的腰,阖着眼说了声"小付真乖"。 "睡觉吧。"付竞还是有点紧张,他帮林绪盖好被子,也伸手环住林绪。 怀里的人眯着眼,乌密的长睫微卷,嘴角浅扬,贴靠在他身上,姿态放松,睡的很舒服。 付竞挺难想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床上抱着他们学校的顶级风云人物睡觉,魔幻现实主义都不带这么玩的。 抱着林大神,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付竞心里满足到都要溢出粉红色的小心来。 "付竞……"正熟睡的林大神,突然把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抵头在他胸前沉静的呼吸,低念了声他的名字。 "怎、怎么了?"付竞脊背一僵,下面特没出息的又撞上了林绪的小腹,他赶紧拿手移开,扯被子护在俩人中间。 "付竞,"林绪闭着眼,隔着衣服一点点亲吻着下他的肩,手底下拿开了被子,轻声说:"有些事你还没来得及懂,我想亲自教你,你可以别再害怕了吗?" 裤|口已经松了,细碎的吻随着那人绒软的头发,缓缓探进他的衣服里,酥麻软痒的感觉折磨着他的全身,被侵略的地方马上就要沦陷,付竞臊红一片的脸上冒了汗,他有点着急的按住林绪进攻的肩:"林绪!林绪你停下!" "付竞……"林绪搂紧了他,闷哼隐忍的声音甚至带着祈求。 "对、对不起,"付竞对自己也很生气,挺尴尬的把他的手从裤子里拿出来,有些抱歉道:"我还是没准备好……"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林绪无奈的偃旗息鼓,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叹了声:"付竞,快两年了,你告诉我,我们两个究竟算什么?" 这是林绪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些,付竞没敢答。 他怕答错了,他们俩就彻底玩完了。 可他当时不知道,有些问题不回答,也是错。 付竞记得那天,林绪一直埋在他肩前嗅他的味道,嘴里念着他的名字,语气温柔,还有几分不舍。 他有点惶恐,在林绪临走前,忍不住问了句:"林绪,如果我一直是这样,我们会分开吗?" 林绪拉着行李背对着他,声音很好听,却没回头: "付竞,你能确定这辈子,就非我不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绪:我真的很困,也真的失眠很久了。 眉毛拧巴成蜈蚣的我:咋就净说那瞎话? ☆、第十一章 逼人发誓是件挺可耻的事,付竞当时才二十岁,没谈过恋爱没亲过姑娘,更没发过誓。 林绪是个表面温和,内里强势的人,付竞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就是喜欢林绪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尊贵,他们相处得很平淡,没经历那些轰轰烈烈的事,年轻人说喜欢就是喜欢,羞赧脸红,心跳疯狂加速的喜欢。 爱和喜欢不一样,爱是一辈子的事。 林绪那句话问出来之后,付竞略微思索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爱的。 因为他和林绪在一起时感觉自己很幸福,就像他和他爹待家一块儿看电视唠嗑的那种幸福,亲人的,离不开的幸福,所以他准备回答"确定"。他想讨林绪当他的男媳妇儿,带家给爹看。 可林绪没等他回答就走了,当时付竞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句"我们两个究竟算什么"他没回答。 林绪也是人,是人都有自尊心。 · 回家的车程很长,四天三夜,老式的绿皮火车晃悠悠的,赶驴似的,也没空调。 坐老火车的人挺少,他那截车厢里全是空座,就他一个人,刚坐到位置上时,他有些兴奋的看着窗外略过的慢速风景,有种自己包车了的感觉,还挺高兴。 酷暑闷热,火车开窗刮进来的也是如蒸似燎的热气,车座套脏臭黏腻,有种陈旧腐朽的刺鼻味道,好几只苍蝇蚊子嗡嗡盯着他不放,吵得人心神愈加烦乱,脖子胳膊上被叮了好几个大包,右小腿侧还起了疹子,沾着身上不停流淌着的汗,整夜红肿发痒。 高兴个屁,他现在后悔的要命。 乘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儿,车里太热,她穿的背心,没穿制服,卷着头,嘴上擦着颜色鲜亮的大红,半夜推车卖宵夜,车轱辘滚过地面,在寂静空荡的车厢里磨擦着他的脑神经,格外瘆人。 大婶儿经过他跟前,见他眼睛半睁不睁睡不着觉,就拿起桶泡面凑近他,张着血盆大口,问他要不要买。 火车上的东西都贵,他书包里装的有一兜馒头和饼,啃了两天了,大热天喝水不管用,喉咙里很干,他想喝热汤。 行李箱里还有好几斤自制牛肉干和腊肠,赵赫送他去车站时,死命给他装进去的。 冯道他们几个凑钱给他买了件新衣服,印着三叶草的白色半袖,说他好不容易回趟家,得穿得光鲜点。 林绪回学校那天带的行李箱里,除了电脑和几件衣服外,还有全英文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五盒新鲜烘焙的小蛋糕,两瓶上等茅台,给他和他爹带的。 衣服穿在了身上,他没动那些吃的,好东西要回家跟爹一块吃。 泡面五块钱一桶,红烧的,拿的车门口热水壶里的热水泡的,面条顺滑筋道,汤汁香味浓郁,他吃的时候特香,吃完就吐了。 空荡发干的肠胃受不了突来油腻的刺激,车厢里仿佛也因为他吃了一桶泡面而变得愈加闷热,浑身燥热,他汗流不止,头脑晕眩,攥拳摁在窗沿的手不停发着抖,吸进鼻腔的氧气仿佛被挡上了一层膜,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他又吐了好几场。 第三天夜里,他难受得睡不着觉,身上汗津黏腻的感觉太痛苦,沾水擦了好几遍都不管用。 他没再往位置上坐,因为白半袖后背上蹭了座椅脏套上的油渍,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没刚来时他看见的风景美,付竞站靠在窗边,失神的盯着远处暗色的苍穹,突然很想念林绪。 林绪上台从不拿演讲稿,林绪出远门总是坐飞机,林绪永远不会像他这么狼狈。 林绪是个很好的人,性格温柔平和,他的强势用在谁身上,都绝不会用在付竞的身上,他又怎么会逼着他发誓? 他问林绪,他们有一天会不会分开,林绪反问他,这辈子是不是就非他不可了。 窗外夜色朦胧,付竞失神凝望着远处,眼底模糊。 他这才想明白,林绪那句话,不是问他是不是非他不可,而是在陈述,他并非,非付竞不可。 是啊,林绪那样的人,想要个什么样的伴儿找不着啊?凭什么就非吊死在他这棵不开窍的傻树上啊?两年了,林绪已经够惯着他、对他够好了,人家累了,想走了,他凭什么拦啊? 静默无人的深夜里适合思考,人在这时候很容易想清楚一些事。 比如浪漫只是理想,爱情不是全部,阶级有差,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付竞下车后,看着他爹光着精瘦糙黑的膀子,蹲在小三轮边儿上,叼着旱烟杆子,等在乡道车站牌处,远远冲他招手叫他的名字,骄傲的仰望。 他再也忍不住,大步跑过去抱着他爹,在人潮拥挤的车站门口,放声大哭。 他爹笑呵呵的搂着他,替他抹眼泪,说怎么一年没见,还成爱哭包了? 付竞没回,只扯着嗓子大哭。 他爹说,他背心脏了,又脏又臭,让他赶紧脱下来扔了吧,他要去集上给他儿子买件儿新衣裳。 付竞搂紧了他爹,大声哭着说,他下次回学校要坐飞机。 他爹大手一挥,说没问题,像他家付竞这么优秀的人,别说坐飞机了,坐火箭都行。 付竞又开始哭。 他爹拍着他的背,说,没事,爹有小三轮儿,爹开车送你去机场。 林绪没做错什么,取舍有度,他是个很理智的人,付竞也没做错什么,命运这种事谁都无法掌控,以后再联系,彼此又重回了当初客套疏离的语气,聊与不聊,也就那么回事,电话号码淹没在通讯录,拨打或者不拨打,也早就无所谓了。 …… "都过去了。" 被捻灭的烟头还在付竞指间飘着烟,林绪坐在他的后面,伸手抚上他的后颈安慰。 厚实平坦的掌心,和从前一样温暖有力,再没任何抵触的心理,付竞的头很配合的低了低,林绪替他擦掉眼角的微湿,还有掉落挂在下巴青茬上的烟灰。 "林绪。"付竞低头,左手指在林绪看不见的地方,来回摩挲着身侧边安全带的纹路。 "嗯,在这儿呢。"林绪拍拍他的背,俯身接过他手里的烟头,扔到车上的垃圾盒里。 付竞偏头看他一眼,正触上林绪注视他的微紧的目光,两双眼,四目对,气氛有点尴尬,两人都像是有话要说,却好像都在等着谁主动开口。 这该死的熟悉的陌生人。 视线相撞几秒后,付竞还是偏过了头,推门下车:"走吧,我送你过去。" 旧事重提没意思,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年他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没说清楚的事,现在也没必要为了留住谁,再重新剖开自己的伤口向人证明什么。 . 作为一场聚会的组织者,又或着心里还藏了点别的私心,林绪今晚穿的也是西装。 他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匀称,再加上勤于锻炼,身形比例几乎完美,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衬得腰是腰,腿是腿,成熟稳重的气质浑然天成,走路时脊背笔挺板正,姿态雍贵从容,跟就算穿上了名牌、还把袖子捋成褶皱卷到手肘处的付大爷,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付大爷两手揣兜,余光偷瞄着林绪老半天了。 机场里灯光白花花的,照得林绪的脸也白花花的,这老男人,皮肤怎么又白腻又嫩滑?水豆腐似的,皱纹都很少见,明明比他还大两岁,怎么一点都不显老? 逆生长了? 被人打量得挺久,林绪一脸淡定目不斜视的想着,看来最近新换的护肤方案没白换,面膜没白贴,补水也没白补,年前买的那个光谱按摩仪效果挺不错,回头出差得再买两个回来,冰箱里的生菜也没了,嗯,也得买,对了,还有这个健身房,要不以后还是一周去四次好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作息可以不用太规律,但他的身体状态必须要好。 良好的身体素质给他充沛的精力去提高工作效率,精致的外表会增加自信,让他每天保持心情愉悦,男人活的精致和女人是一样的道理,这不能说是娘,他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些事,这只是对自己和生活负责。 严于律己是他从小习惯了的,处处完美才是他林绪,如果现在他和许多同事一样,天天忙于喝酒应酬,疏于锻炼,长成一副肥胖油腻穿衣服都会绷开扣子的中年地中海,他哪里还能有底气每隔三四年就来这边打听付竞? 不过他同事也确实活得辛苦,他们要为家庭奔波为孩子操心,三十多岁就谢顶的人比比皆是,不能像他这样,头发多而密。 "林绪。"付竞瞄了半天,见人都快登机了还不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林绪闻声偏脸瞧他,然后就见一只大手款款朝他伸了过来,捏在自己每年要花好几十万作保养的脸上。 手指纹路粗糙厚实,拇指腹还有被笔杆咯出的硬茧,磨蹭着他的皮肤,很有质感。 蹂|躏者捏捏他的脸,疑惑丛生:"你怎么不老啊?" 被蹂|躏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新陈代谢比较快。" 付竞嗤笑了一声,松了手,朝人笑笑:"可去你的吧!我才不信!" "精细有精细的好处,"林绪注视着他眼角微皱的细褶,笑道:"粗糙有粗糙的潇洒,你觉得我往回里长了年轻,我更觉得你越老越有魅力。" "得,你可别看了,"付大爷笑着冲人摆摆手:"你这是说我老了呗!" "小付可帅着呢,"林绪笑了几声,略带遗憾摇头道:"就是没以前乖了。" "乖什么乖,"付竞笑道:"小孩儿才乖呢,我一大龄孤儿有什么好乖的。" "大龄孤儿怎么了,"林绪伸手绕到他的背后,虚揽了下他的肩头,拍了两拍,含笑的眼底带着几分认真,望进付竞的眼底:"大龄孤儿也是宝,没人要,林学长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前天(好像是前天,因为昨天本笨蛋没查到)晓山青小天使的营养液,蟹蟹??('ω')?? ☆、第十二章 十九岁那年,付竞被林绪拍了两下肩,傻了吧唧的就觉得自己恋爱了。 三十六岁这年,故人重逢,付大爷自觉自个儿见了人面挺淡定的,即便他是奔着追人去的,但他也要脸,哪能一上来就表白不是? 可林绪又拍了他两下。 林绪竟然又拍他?! 还叫他宝! 直接就把故作矜持欲拒还迎的付大爷给叫懵了。 头脑晕乎乎的,又懵又飘,要起飞似的,心脏还跳贼欢实。 人年轻的时候不禁撩,一把年纪了,更不禁撩。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被人当街调戏,还脸红,简直就是丢人丢到祖宗家去了! 林绪临走前好像又跟他说了点什么,付竞当时盯着林绪上下张张合合的皙白下巴,满脑子都是好滑好滑,什么也没听见。 等人摇着头走后,付竞才反应过来,顿时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林绪问他:"付竞,下次我再来,能去你住的地方坐坐吗?" 付竞又没回。 . 一直以来,付竞都感觉自己是主动追人的那一个。因为当年,是他总追在林绪身后跑来跑去,是他约人去图书馆,约人去一起吃饭,约人操场散步,借着想用电脑的名义,经常去林绪教室外面等他,还学着赵赫追陈芽的那种模式,下雨天给人送伞,下雪天给人送围巾。 林绪身体素质很好,他没能有陪林绪住院照顾他的机会,当然,他并不期待林绪生病,他只是想跟他多亲近。 林绪读研很辛苦,他会攒钱给他买牛奶,林绪活的精致,平常喝奶也是喝全脱脂牛奶,饮食也很讲究,也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显年轻。 他的整个青春,全被一个叫林绪的人填满。 可有时候他有感觉林绪才是最主动的那一个。 林绪的朋友全都是学校里最顶尖优秀的人物,即便他很少跟林绪提他在学校参加个什么活动,拿个什么奖项,最近是去学了游泳还是又去跑了马拉松,林绪没细问过,却仍旧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林绪做事有条不紊,可能谈恋爱也是这样,习惯一切尽在他的计划之中。林绪不是个会主动贴近谁的人,付竞更不会反感他对自己的偏爱,他只是有点好奇,林绪当时,究竟是怎么开口跟带他玩的那些学长学姐们打听他的? 或者……或者他这个没见识的穷酸山娃子,当年能在大学里受尽学长学姐们的宠爱和照顾,跟林绪也有点什么关系? 千层酥,千层酥。 不止几盒千层酥吧。 付竞凝着眉,低沉的眸子盯着书桌边上新培上君子兰,敲在键盘上的手指又一次停了下来。 从前的付竞,真他妈的蠢啊。 电脑屏上的光标还在闪,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林绪估计也早就到家了。 见了一面,微信也没加成,电话号码倒是有,可先前都臭着脸拒绝人家了,这会儿又舔脸勾搭,反复无常的,神经病似的,林绪估计也烦吧? 毕竟之前,林绪不就是因为烦他太事儿才走的吗? 想跟人亲近,又怕跟人过度接触,这年头了,谁家谈恋爱还搞清汤寡水那一套的?一大男的还唧唧歪歪的,自己寡就算了,难不成还叫人跟自己一块儿寡? 心里乱糟糟的,付竞挺后悔今晚没能把人留下,明明临出门前还在家搞了个大扫除,墩了三遍地,客厅的果盘都摆好了,可他一碰上林绪那双沉静的眼,就又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个把他扔在身后决然离开的背影。 那背影就像是一把刀,彻底割裂掉不在同一阶层的他和他。 "咋就这么记仇呢?"付竞闭眼仰头,叹了声:"分明就是你自己没抓住机会啊,傻缺。" 智能手机是他第四回跳槽后买的,时代不一样了,生活节奏也变快了,旧式的按键手机已经不能再满足日常的社交需要了。付竞在毕业头几年过得比较艰难,之后工资涨了,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搬离了赵赫他们家,还买了台笔记本代替手写。 到目前为止,付竞已经敲坏了三台笔记本了。 早先苦日子过惯了,付竞骨子里还是习惯节俭的,为了限制不必要的高额消费,挣的钱都存到卡里,微信支付宝里也就那点儿,尤其近半年他窝家写稿子,十天半个月都不带出门的,不用请人吃饭喝茶,连跟赵赫去夜市撸串都很少去了,就更花不着什么钱。 晚上洗完澡后,付竞躺床上给微信冲了点钱,然后鬼使神差的,点开通讯录,从一长串联系人里边扒到最底下找电话号码,有林绪的,还有很多熟悉的人名。学生时代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些同学,还有他们709的三个黄。 很多人,其实早就失联了。熟悉的陌生的,全都成了过去,人活久了才知道,一些人和事注定成为生命中的过客,曾经再真挚热烈的情谊,过了时间的保质期,也只能停留在原地默然褪色。 这是规律,没人能改变规律,事物是不断向前发展的,人也一样,这岁月变化太快,能结伴一起走到尽头的人真的太少。 付竞盯着那些人名看了一会儿,手指在那几个人名中来回滑动了几下,叹了口气,然后复制了林绪的手机号,粘贴到微信搜索栏上。 心情有点紧张,付竞紧紧盯着手机屏,点了搜索键,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付竞皱了下眉,不是说没换手机号吗? 有种被欺骗了感情的失落感,付竞随即又想起他俩还加了支付宝好友,关了微信又飞快奔向支付宝通讯录查手机号。 林绪正按照惯例,坐床头上认真的在蚂蚁森林里偷能量。 今晚心情还算不错,遇见了想遇见的人,还和人说了话,放不下的人还真是就有放不下的道理。 香水味和他大学时代用的是一个牌子,虽然小学弟还记着他的仇,但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 林绪弯眼瞧着付竞一株兰花草的头像,很温和的笑了笑,然后十分邪恶的偷走了他的能量。 他的支付宝好友能量都挺多的,早先会计实习的一个小活儿是替人管账,给人发工资都是先把钱存到自己手机上,通过支付宝验证了好友身份才可以把工资发出去,现在那些人虽然都不联系了,但是树还在。 树还在,能量就在,强迫症容不得一堆绿泡泡飘来飘去,他要全都消灭掉。 付竞今天蚂蚁森林的步数能量187g,还有76g线下支付的能量,是他今天去聚会前在加油站加的油,在确认完林绪没换手机号后,付竞终于心安,点开人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拨拉了两下,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顺手去蚂蚁森林收能量。 可付竞晚来一步,蚂蚁森林二百多克的能量在他来之前被人偷走了。 而且偷走的人竟然还是林绪? 林绪?林绪! 付竞盯着森林底下的偷能量的罪魁祸首眯了眯眼。 林绪这是……这是在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吗?不然像他那么正经的人,为什么要大半夜跑来他森林里偷能量?还去庄园喂了他的鸡?! 喂他的鸡? 临走前刚说了要来他家坐坐,转头就去喂他的鸡? 嗯……?? 付竞心里挺美,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大半夜跑支付宝质问人家为什么偷他能量帮他喂鸡这事儿显挺刻意,好像他就是故意在这森林等着他似的,他今天已经被林绪逗弄过好几次了,他得缓缓。 旧情这种东西,不能拾得太猛,这次他不准备再放人离开,所以不希望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弄巧成拙。 新的一个月,付竞接了个写剧本的活儿。他之前没写过剧本,挺多也就写写时评影评杂文之类的,要么就是新闻稿,接剧本的起因也挺偶然—— 杨浩海从年前就等他的信儿,等了好几个月了还没等到答复,就有点着急了,直接跑他家拽着人就去了社里,非要给他展示展示他们报社的条件优越的工作环境,许诺高薪资厚奖金。 比起固定的工作,付竞其实还是更愿意接散活儿,正犹豫着,俩人碰巧就撞上了大导演元平过来办事,几个人也是老相识了,等元平办完事儿,仨人就出去一块儿下了个馆子。 元平是业内挺出名一导演,刚毕业没几年,就凭一部纪实片就在金鸡节拿了个最佳导演奖,虽然作品少,但部部经典,老油条较真,非精品路线不走,最近在筹备个乡村爱情,随口跟付竞和杨浩海提了一嘴。 元平挑人挺毒,人也苛刻,认真做电影的导演挺少有好脾气的,不管新人还是大腕儿,元平一瞧着不对付了就开骂,在片场骂哭过不少人,不论演员还是剧本,这年头能入了元导法眼的东西都不好找,元平跟他们说这事儿,也有点想让他俩帮个忙的意思。 杨浩海果断摆手,说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把付竞挖到自己的报社,元平就去看付竞,俩老眼瞪他瞪得他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求人比对决气势还强,付竞正好也想推掉杨浩海这边,就点头答应说试试。 杨浩海把怒气撒到元平身上,说他抢走了自个儿的员工,元平心情挺不错,一边听着杨浩海在身边骂他,一边乐滋滋的跟付竞聊想法。 元平的想法只是最初的一些点,具体的东西要付竞自个儿去琢磨,把点连成线,然后再铺成一个故事,是需要慢慢磨的。 元平说不急,付竞也没打算着急,自从发现自己森林里的能量每晚都会被收后,付竞觉得他得做点什么,回应一下林绪。林学长工作这老忙,还每晚准时准点贴心的替他收能量,他要不配合着点,怪不合适的。 付竞现在写稿子不窝家里挺尸了,天天早上从床上弹起来,兴冲冲的揣着手机,绕小区跑五公里,然后等晚上十二点,准时扒拉开支付宝,静静的蹲在蚂蚁森林等人把他的能量收走。 傻逼似的,每天眼睁睁被人偷了二百多克能量,还挺有成就感。 原先他不怎么关注这些,种树养小鸡也都是先前开通支付宝时,看着系统给发的消息搞植树造林,养小鸡捐爱心,顺手一点的事就弄上了,按时定点的做这些他没干过,顶多就想起来了弄弄。 因为捐爱心后面有每月一捐和单笔捐,付竞觉得那玩意儿可比养小鸡什么的痛快多了。 他来北京这么多年,现在混的也算不错,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土豪,除了养一个老人外,也没有家庭孩子需要他照顾,奢侈品要买也是偶尔买,不会过分高消费,抛去一些生活零碎,自己再攒点钱养老,精打细算每月拿出两万块钱来,对他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 蹲森林蹲了整整两周,付竞人一精神,剧本的大纲都搞出来了,这天晚上睡觉又坐被窝里眯眼窥屏的时候,仔细想了想,他觉得他和林绪的暧昧期差不多该进入高潮阶段了,大爷是时候出手了,不然人真跑了就没地儿找去了。 于是付竞挺郑重的打开了支付宝通讯录,点开了林绪的头像,发人一句话: —林学长,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蹲森林前:反正他又不会在支付宝上和人聊天。 蹲森林后:林学长,聊聊? 啪啪啪,打脸! ☆、第十三章 说以后不联系的人是他,半夜给人主动发消息的人也是他,付竞躺床上抱着手机盯着自己那句话,还有那句话上面的时间:00:00,突然感觉自己是个为排解半夜寂寞搭讪清纯美男的老流氓。 —好。 清纯美男那边立刻就回了。 啧,心里挺美,老流氓嘴角扬了扬,但气势挺足,他问: —林学长,我发现你总偷我能量,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绪没忍住笑了笑,这是没话题了,怎么就找这种事儿当借口?他也没戳穿,给人发了个: —不好意思,睡前娱乐。 这下把付竞整不好意思了,他想了一会儿,回道: —没事儿,我就随口一说,你爱收就收。 林绪那边回道: —谢了,为了补偿,我帮你喂小鸡。 付竞心里偷着乐了几声,然后问: —不嫌麻烦吗? —顺便的事。 —你支付宝好友多吗?每个好友的能量都收吗? —是,好友不特别算多,都是工作上的同事。 自我假想的暧昧关系因为一个"是"字变得尴尬起来。 这算什么?! 自作多情外加臭不要脸!! 付竞脸上有点臊,没再聊下去的欲望,准备结束对话: —挺好,就是别熬太晚,早点睡吧。 林绪那边没立刻回,付竞也没真的睡,就盯着对话框等着,因为他觉得林绪会给他发一句"晚安"。 等了一会儿,林绪那边还没发"晚安",对话框上也没"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付竞沉默了一会儿,低骂了句自己傻叉,然后关了手机扔在床头上,熄灯睡觉。 埋藏在心底的人,见过了一面,就没法再装无所谓,闭上了眼,脑海里还是他的样子。 年轻的样子,老了的样子,眉眼含笑的样子,面色微沉的样子,姿态骄傲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手捧着书本坐在他身边安静沉思的样子…… 付竞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又想起了离别的那天,林绪搂着他的腰,情绪低落的埋头在他肩头隔着衣服亲吻。他贴紧了他,感受身边人滚烫的胸膛蹭着他的胳膊,压着自己的半个身体,他闻着身上人脖颈处的香,心跳愈加厉害。 心跳,砰砰。 付竞微蹙了下眉,深吸一口气,闭紧了眼,手挺没出息的扶在突然起来了的老二上,闷头拱进被子里。 . 第二天早上,付竞没早起,经过昨晚的聊天,他已经没有去晨练攒能量给人偷那种俗世的欲望了,懒觉一睡睡到八点多,睁眼后躺床上盯着卧房里的天花板挺尸。 剧本可以不着急写,因为元导喜欢多手准备,嗯林绪,所以不止找了他一个人写,没灵感硬写也写不出来,林绪,付竞闭眼眯了会儿,嗯林绪,林绪嗯,嗯,滑滑的林绪。 最后,在纠结是起床下楼买菜进粮食,还是继续在被窝里静静的磨过早餐时间等吃午饭之间,付竞选择掀被子起床去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上厕所,洗脸刷牙,叠被子,付竞今早没去晨练也没吃早饭,叼了根烟,趿拉着拖鞋,边抽烟,边慢悠悠的提着水壶,给书房墙角和书桌上摆放的几盆绿植浇水,桌案上的小株君子兰也喷了点水,青绿的新叶上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贵气丛生,清淡文雅,看一眼就让人心情愉悦。 等忙活完了花花草草,付竞从书架上抽了本《古船》,拖着椅子到阳台,就着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倒身躺在太师椅上看书,眼睛看,脑子也跟着转,梳理下自己剧本的剧情,找找灵感。 元平的意思是要拍个能反映现实的乡村爱情,男主人公姜河和女主人公周琦,都是旧时代最底层的小人物,出身贫苦穷困,没读过书,年少懵懂相恋,共同走过一段岁月,在父母安排下,自愿步入婚姻。 问题出现在婚姻后期,周琦在老家做工挣钱带孩子,姜河出远门去了大城市闯荡,交友不慎,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过上了吃喝嫖赌的腐烂生活,常年游荡在外,再没回过家,周琦从同乡那里知晓后愤怒不已,借钱买票,带着两个孩子,去姜河在的城市寻人质问,却被告知姜河刚因抢劫珠宝店入牢。 故事将采用倒叙的手法,姜河为给周琦配一套金首饰,在别人的怂恿下加入了抢劫队伍,后来事情败露,同伙逃脱,姜河入狱,周琦接到警局电话,来到监狱,夫妻两人隔着一道冰冷的铁栏,沉默对望。 开头即使结局,付竞拿着钢笔,把刚才的想法记录在本子上,写的时候不禁感慨了句"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写完后合上本,付竞打着哈欠仰头伸了个懒腰,空了一上午的肚子就开始的叫唤起来。 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看完了书一有灵感,付竞就开始写稿,瘫在座椅上又眯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水果挺多,但付大爷是要吃正式餐的人,先前买的菠菜西红柿胡萝卜已经没有了,只剩俩笨鸡蛋孤零零的并排在格子里待着,冰箱除了最底下放久了已经冻成冰碴子的铁馒头外,还有上面三排满当当的啤酒和半罐老干妈,付竞在冰箱前头站了一会儿,然后拿走了仅有的食材给自己做饭。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三个冰铁馒头放锅里蒸好后,馒头心儿其实还是冷硬的,这个化不开,付竞打好了鸡蛋,把蒸好的馒头拿出两个来,切成丁倒进蛋液,倒香油,放盐和孜然粉搅拌均匀,烧油下锅搅拌。 另一个馒头,付竞挖空了冷心儿,馒头切片每层都铺上老干妈,绕盘子摆了一个弧,这是正餐,然后起锅,将被炸的酥脆金黄飘着烧烤味儿馒头粒倒进盘子正中间,这是配菜。 一张桌,一副筷,一瓶啤酒一个菜。 付竞打了个响指,笑道:"完美!" 吃饭的时候摸了下裤兜,准备放个轻缓点儿的音乐,搭配皇上用膳。 刚吃了两口饭,没摸到,付竞想了下,放下筷子就去卧室的床头找。搜罗了半天也没找到,趴地上往里一瞅,才想起应该是今早叠被子,抖得有点猛,手机掉床头柜底下去了。 —付竞,如果我也算是你的遗憾,我希望在今后的每天,我都能和你说晚安。 —晚安。 刚摸出了手机,鬼使神差先打开支付宝,付竞看到的就是这么两句话。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发过来的,距离他放下手机有挺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去别地儿偷能量去了,还是刻意等他睡着了才发,反正付竞知道,他一会儿还得接着跑五公里。 下午心情挺美,付竞又觉得自己恋爱了,对方已经给了准话,他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林学长的暖了,久违的踏实感烤得心里暖烘烘的,付竞下午消化完了,换了身运动装,出门一气儿跑了十公里。 近几年因为工作,付竞起早贪黑的赶稿子写文章,导致过度疲劳,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也开始下降,这半个月以来天天晨跑,倒是养了个锻炼身体的好习惯,精神勃发,浑身得劲儿,越累还越亢奋了。 回家路上,付竞一身热汗,热得脑袋都有点发蒙,头发好像都在冒热气儿,傍晚这会儿天其实挺凉快,但付竞感觉不出来,周围的空气还是很暖。他就偏头看向天边浑圆深色橘红的夕阳。 夕阳跟个蛋黄儿似的黏在将暮的天上,悬在远近层叠的大厦高楼之上,在冷硬笔直的纵横线条上,圆曲的弧度格外柔软温和,刚柔相合,还挺好看。 付竞嘴角扬着笑,抬手抹了把汗,举着手机镜头找好角度,对着那颗咸蛋黄拍了个照片,打开支付宝消息给林绪发了过去,备注: 傍晚好。 林绪又没回,付竞猜着他这会儿应该是在上班,就揣着手机往小区超市里走。 支付宝线下支付能攒能量,付竞买了不少蔬菜,还有一兜大米,一兜面条,超市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付竞撑着胳膊酸胀,一气儿提着好几兜东西回家。 还没进楼,余光就瞥见赵赫家那俩孩子,背着书包,从小区大道上往他这边跑,扬着手冲他笑嘿嘿打招呼。 "付叔!"女孩声音清脆干净。 "付叔!等会儿我俩!"男孩声音爽利轻快。 "哟!"付竞笑了下,放下袋子,也冲人招了下手:"你俩慢点!咋跑我这儿来了!" "想来就来了呗!"赵正周过来扬声回了句,挎了下书包,帮付竞提着两兜子蔬菜,酷酷的甩了下头:"走!叔,Follow me!" 付竞瞧人这架势,摸了下他的头,笑问:"小伙子,还帮我提菜,你书包不沉?" "不沉不沉!"赵正周耸了两下肩,笑嘻嘻道:"看,松垮垮的!啥也没有!" 付竞瞧瞧眼前这俩,书包里好像还真没什么东西,挺稀奇:"你俩没作业?" "我们今天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赵语挤过来去提那兜子面条,站她哥旁边,冲付竞笑了笑:"付叔,让我俩赖你家蹭顿饭吗?" "成啊!"付竞笑笑,拎起最后剩下的那袋大米,揽着跟前俩小孩儿往里走:"你俩今晚想吃点什么?想吃什么叔给做。" "都行,"赵正周说:"我俩不挑食。" 付竞笑笑:"想吃烧鹅吗?他家店就在附近,一会儿咱们放完东西,我开车带你俩搓一顿去。" "下回吧,"赵语想了想说:"他家店排队要等两三个小时呢,店铺规模又小,咱们大晚上的还得在外头吹风。" "就是,"赵正周附和了句,抬头看付竞湿漉漉的头发:"你看你还刚运动完,汗津津的,一会儿再给冻着了。" "行吧,"付竞啧了声:"那我一会儿炒几个菜行了。" "少放点油啊叔,"赵语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减肥。" 付竞看她:"这不挺瘦的吗?这么大点儿年纪还减肥啊?" "好家伙!她减肥!她这是要瘦成干儿了!"赵正周拔着大嗓门毫不客气的拆台,跟付竞告状:"叔,你别理她!她今天在学校被一瞎了眼的傻小子说好看,搁家又开始作呢!油该咋放咋放,胖死她嫁不出去才好呢!" "赵正周!"赵语红着脸喊。 "小爷在此!" "你欺负人!" "对啊,我就欺负你!"赵正周嬉皮笑脸仰脖子喊:"哥哥欺负妹妹!天经地义!" "赵正周!" "来呀来呀!打我呀!" 付竞笑笑,心情明快的提着东西,跟在前头跑着闹腾俩人往楼里走。 ☆、第十四章 冤家似的兄妹,还没进门就开始怼起来了,进了门,俩扑向电视桌就开始抢遥控,闹哄哄的,平时挺清冷的屋子里,因为俩小孩,还有了点儿家的感觉。 "正周,"付竞又好笑又无奈,敲了敲跟前儿的抢遥控胜利者的脑瓜子,看向坐沙发边上马上就要哭鼻子的赵语,给人使眼色:"男子汉让着点儿妹妹。" "她连我声哥都不叫,"赵正周瘫在沙发上装死:"不给!" "我才不叫你哥!"赵语眼里含了两泡泪,气鼓鼓的瞪他:"谁叫你光欺负我!" "打是亲骂是爱!"赵正周挺有理:"我还没打你没骂你呢!" "付叔,"赵语泪眼汪汪的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求助对象:"我想要看电视!" "正周,"付竞敲敲小伙子脑袋,掏手机递给他,笑道:"行了,差不多得了,你用这个。" "诶?这个好!"赵正周眉毛一挑,自觉捡了大便宜,拿过手机就把遥控器往妹妹手里一塞:"让给你了!" 赵语懒得理他,坐得离他远了点,拨台看电视去了。 "叔,"赵正周跟着付竞身后,笑嘿嘿递回手机:"给解个锁呗!" "行,"付竞解了锁,拨出电话通讯录递给他:"你俩做公交过来了吧?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叫他们放心,等吃晚饭,我开车送你俩回家。" "OK!" 陈正周翻了翻通讯录,找到"赫哥",咂嘴啧了一声,拨号码去那边打电话去了。 跑了一身汗,身上挺黏腻,付竞把米面菜都拎到厨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橱子里的放厨里,然后去卧室拿了身衣服,去浴室冲澡。 冲澡没一会儿就听赵正周在外头突然就喊。 "叔!" "怎么了!"付竞问。 "'他'是谁啊!" 付竞正淋浴洗头搓泡,耳朵进水了有点堵,没听清:"谁?!" "'他'!就是你联系人备注的'他'!"赵正周举着正响铃的手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挺兴奋的扒在浴室门口:"叔!我刚跟我爸挂电话,'他'就给你打电话过来了!'他'是谁啊!" 挺暧昧的一个"他",刚认识林绪那会儿,给人备注的"林学长",熟了之后的备注就是"林绪",一直到渐渐断了联系,都是林绪。直到付竞换智能手机那年挪通讯号码时,"林绪"两个字突然变得格外让人心塞。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想忘又难以割舍下的名字,初恋是心上的一道划痕,跟之后遇见过的许多更大的挫折磨难相比,不是很深,却也足够铭记。付竞没舍得删,也把林绪的这个手机号挪到了新手机上,备注了一个"他"。 "朋友!"付竞猛得一个精神,比赵正周更兴奋的在里面喊:"你接吧!喊叔!" "好嘞!"赵正周接了电话,一手揣兜一手拿着手机,倚着身子靠在浴室门口,扯了一嗓子大声问候:"喂,叔!" 付竞一边搓澡一边往门口那儿贴着听。 电话那头很明显僵了一僵。 "喂?!"赵正周挑眉问:"叔?" 林绪心里忽然有点慌,他问:"你好,这不是付竞的手机号吗?" 浴室里头扒门口听电话的人咧嘴一乐,还你好,跟一小孩儿还这么客气,这作风,真林绪! "是啊,他洗澡呢,"赵正周说:"我替他接的电话。" "那你是?" "我啊,"赵正周吸了吸鼻子,咳了两声,挺严肃的说:"我是他儿子!我叫付正周!" 付竞脚底一滑打了个出溜,差点没倒地上摔成王八。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付竞在里头喊了一声。 赵正周嘿嘿笑了两声,捂着电话没叫人听见付竞的动静儿。 "他……"林绪有些犹豫:"他结婚了啊?" 结婚了为什么还对他那样? "嗯,"赵正周挠挠下巴,然后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语气深沉遗憾满满:"他跟我妈结了又离了,父母包办婚姻,没爱,法庭把我判给了我爸,我妹就跟了我妈。" "你妹?"林绪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怎么生这么多?" 不是没爱吗?而且之前他还不是……抗拒这种事吗? "额……"赵正周有点懵:"叔你咋还骂人呢?" 林绪:"我……" 赵正周这小子要坏事,付竞后面虽然听不太清,但在里面可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三下五除二飞快就冲完了澡,一把推开门逮住作妖的小子去抢手机。 "喂,林绪,我是付——" 电话嘟嘟两声提前挂断,付竞湿淋淋的头发还淌着水,握手机的手也是湿的,听人一挂断,唰唰两眼砍向靠墙使坏的人,赵正周笑呵呵的举手投降:"叔,别激动,别激动哈!" "手机别玩了,"付竞淡淡看他一眼,然后一把抓过赵正周脖子楼过来,薅他两下头发:"走,付正周,陪爹去厨房做菜去。" "爹,我错了……" "晚了。" . 赵正周随他爸,人精,啥门道只要一挨上边,就能瞧出个差不多。付竞提了两袋子菠菜让他洗,自己手底下切着土豆丝,想着等送走家里这俩,还得再跟林绪打回去才行。赵正周见他半天不说话,就端盆凑过来跟他搭话。 "叔?"赵正周搓着菠菜叶子,笑眯眯的偏头讨好:"人跑了?生气了?" 付竞瞧他一眼,屑然呵了声,接着低头切菜。 "别介啊,"赵正周问:"你难道不想知道知道我跟'他'都说什么了吗?不想知道'他'什么反应?" 土豆丝切好装盘,付竞磕了四个鸡蛋开始打,有点心动,瞟了他一眼:"说什么了?" "我说你离婚了。"赵正周笑。 "哦,儿子跟我,"付竞拿了把菜刀对着空中比划了两下,偏脸冲赵正周温柔一笑:"待会儿把他变成闺女。" 赵正周登时一个激灵:"杀人啊!" "坦白从宽,"付竞放下刀,打完鸡蛋就开始切西红柿:"抗拒从严。" "好家伙,"赵正周挺委屈:"叔,你不疼我了。" "叫你光耍嘴贫,"付竞瞥他一眼,伸手在人脑门上弹了个脑崩儿:"臭小子!" 赵正周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吧,我没说啥,都跟人解释清除了才挂的电话。" "他没说什么?"付竞忍不住问。 "他说他有空就会过来找你。"赵正周说。 付竞:"嗯?找我?" "啧,就是追你的意思呗,"赵正周有点害臊的挥挥手:"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啥事儿还得要我亲自教呢?" 付竞:"……" 三个人的晚饭没太张罗,四菜一汤,西红柿鸡蛋,醋溜土豆丝,鱼香肉丝,虾仁炒菠菜,汆的丸子煮的汤,都是家常菜,太难做的菜付竞也不会做,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什么简单弄什么,只要不饿,不吃也无所谓,也就赵赫家俩孩子上他这边来玩的时候,他才会好好做做饭。 丸子汤的肉香味特别浓,勾人食指,还没煮熟那会儿赵正周就嚷嚷着要吃了,付竞给俩小孩一人盛了一大碗,赵语把自己那碗推给他,挺郑重的把虾仁炒菠菜那盘挪了挪,说要减肥。 付竞无奈摇摇头。 赵正周听了,直接把自己那碗还没吃过的一堆丸子扣进了赵语的米饭碗里,冲人嬉皮笑脸:"乖妹妹,听话话,吃肉肉,长胖胖,变美美哦~" 赵语愤然一脚踹上他的屁股:"滚!" 丸子汤是用清汤锅当底料炖的,特别香,而且怎么说都是在人家家里做客,进了自己碗的东西,也没法再倒了,赵语一边埋怨着她哥,一边咬着丸子吃的津津有味,赵正周悄咪咪跟付竞炫耀,说全家就他能治得了赵语这矫情病。 付竞说,女生都爱美,你把她欺负狠了,等人真胖了,有你好受的。 付竞送人回家,赵语在饭桌上吃得太饱,撑的不行,回过劲儿来后,拽着她哥进车后座,拳脚一顿猛K。 赵正周吱哇乱叫说她泼妇,以后肯定嫁不出去,赵语揪着他耳朵拧来拧去,说她要是嫁不出去,赵正周就娶不着老婆。 付竞在前面开着车,不时提醒后边那俩别闹太厉害,亲兄妹相爱相杀的,他看着是既头疼又羡慕,也不知道赵赫陈芽俩夫妻在家里这么多年了,是怎么受得了这一言不合就开战的俩小孩的。 赵正周和赵语年龄相差小,同龄人摩擦多,矛盾也就多,付竞说,要是你俩年龄再差个七八岁的,肯定打不起来。 赵正周摇头,挺认真说,如果赵语比他小八岁,他一定欺负死她。 赵语一记拳头揍了过来,说,你!做!梦! 虽然赵正周从没打过赵语,但自己妹妹非一般女子的暴力,也的确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 "小伙子,"付竞瞧了眼他被拧的通红发胀的耳朵,摇头啧道:"自作孽啊。" "NO!"赵正周挺骄傲:"皮肉之苦而已,我可是在虐她的身心!" 赵语冷然瞥他一眼:"呵呵。" 车停在赵赫家小区楼下,付竞不打算进去再跟赵赫两口子寒暄了,不然一会儿跟人聊太晚,他的电话就没法打了。赵语不想搭理她哥,跟付竞打过招呼后,甩手把书包扔她哥脸上,自己一个人蹦蹦跳跳先进了楼。 赵正周下车提着俩重重的书包,里边是付竞给他们带的水果,他扒在前车门口,跟付竞说话。 "叔。" "嗯?"付竞点了根儿烟,瞧他一眼:"还不上去?" 赵正周四下瞧了几眼,压低声音,小声问:"诶,叔,这里没别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那什么啊?" 付竞吐了口烟,看他的眼里带笑,嘴角轻扬了一下:"那什么啊?" "我丢!你别这样笑!"赵正周打了个激灵,抓抓头皮,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淡烟薄雾里,付竞笑得眼窝更深。 "所以你是不是?"赵正周特好奇的问:"是不是?是不是啊?" "行了,小孩儿别净想这些没用的,上楼去吧。"付竞作势要关窗。 赵正周提着书包怼胳膊摁住窗口,俩眼珠转悠着,然后肯定道:"你是。" 付竞眯着眼抽了口烟,没瞧他,瞧着车前镜静了一会儿,才问:"能接受吗?" "没啥能不能的,你怎么着都是我叔,"赵正周说:"我就是不想老看你一个人过。" "知道了,"付竞笑笑:"小屁孩,管得还挺多。" "什么小屁孩,我过了生日就十二了!"赵正周挺不服的说了句,然后跟付竞招了招手:"走了!我妈最近帮你张罗对象,我回头给你弄黄了去!" 付竞失笑:"别告诉你妹跟你妈。" "嗬!"走远了的声音又来一嗓子:"得!看来我爸也知道!" ☆、第十五章 林绪给他打电话,付竞猜着应该是那张"傍晚好"的照片给他了一个回应,俩人这算是正式重新开始了。他现在还没闹清他俩究竟是谁在追谁,不过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生活又有了盼头儿,付大爷一想到自己有个恋爱还要谈,就浑身都是劲儿。 回家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赵赫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刚才怎么不上来,付竞说了声有事儿,俩人聊了几句,赵正周赵语他俩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来他家玩,赵赫陈芽他俩也都知道。 "你亲侄子侄女,"赵赫说:"别惯着,尤其是赵正周那傻小子,不听话了该揍就揍。" "放心,"付竞笑笑:"我可不客气。" 挂了电话,刷牙洗漱,付竞没再洗澡,拿着手机进了卧室,挺惬意的躺床上,打开通讯录上下划了划,找到林绪,备注没打算改,"他"其实也挺好的。 "付竞,晚上好。"付竞一打电话过去,那边就接了,声音温和平静,就像是一直在等他电话。 "晚上好,"付竞扯扯被子,仰身靠在枕头上,嘴角扬起:"你刚才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嗯,"林绪笑:"你儿子接的。" "你别误会啊,我可没结婚,"付竞笑着跟人解释:"那是赵赫家的小子,你应该还没见过吧,今儿带着他妹妹跑我家探望孤寡老人来了。" "知道,"林绪笑了几声:"这么热心,挺随他爸妈的。"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付竞有点好奇的问。 "小孩儿挺有意思,"林绪声音带着笑:"他说你今年三十六,黄金单身汉,身高一米八加,有车称房存款多,精神好能力强,京城新晋富一代,守着一栋大公寓,非常的……嗯,非常的空虚寂寞冷。" "这臭小子!"付竞没忍住也笑了几声,语气嫌怪,却偏带着几分宠爱:"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的,跟搞推销似的!" "搞推销也不错啊,"林绪笑:"这不跟我说了一大堆,就把你推销出去了吗。" "是吗?"付竞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脑门,上挑的眼尾褶皱深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挺好。" "下午出门了?" "嗯,跑了跑步,光在家带着没意思,出门精神精神。" "照片不错,我保存了。" "那是,不然白扛那好几年摄像机了,"付竞笑笑,问:"怎么样,夕阳很美吧?" 林绪也一直扬着嘴角,温声"嗯"了句,说:"有空一起看黄昏。" "我家书房外头有个大阳台,"付竞被林学长那句话给暖到了,他指腹轻轻摩挲着被角,笑道:"日出黄昏都好看。" "那得见识见识。" "好啊。" "付竞,"林绪顿了下,说:"我们再见个面吧。" "林绪,"付竞笑着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林绪的笑了笑:"好。" . 窗户纸捅破了,俩人也不避讳着什么了,林绪工作忙,不跟付竞似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林绪周六日也加班,俩人就约好五一假那天,他飞过来找付竞。 本来就是老熟人,感情基础在那儿摆着,而且当初分开之后,俩人也继续保持过好几年的联系,虽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聊两句,说得话也都是客套话,但林绪和付竞谁也没把话说死。 或许那些断不干净的藕断丝连,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天,等人说一句"重新开始"。 白天各自都有事儿,也就晚上相聚在蚂蚁森林碰个面,然后在支付宝里聊几句,距那个"约会"电话打完快两周过去了,俩人竟然还没有互加微信! 别人搭讪聊天谈情说爱都在QQ和微信,这俩人天天在支付宝说得不亦乐乎,快五一见面前,付竞在支付宝问人家,林学长,咱俩要不要加个微信。 —之前不是说不加吗? 林学长那边开始翻旧账了。 林学长其实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藏的深而已。 付竞看到后,啧了声,说: —错了。 林绪那边回: —原谅了。 还挺好哄,付竞笑笑,往被窝里又出溜了几下,问: —那现在可以加微信了吗? 林绪给他发了个二维码过来,说: —好,转移阵地。 付竞加了微信,给人发了一个OK的手势。 林绪突然就问: —你给我备注的什么? —林绪啊。 那边停了下,然后说: —我比你大两岁。 付竞一笑,恭敬哄道: —林学长好。 "好,"那边挺满意,给发了个语音过来:"晚安。" 付竞也用语音回:"晚安。" . 以前没觉得,现在跟人聊久了,付竞发现林绪还挺可爱的。可爱又带点傲娇,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之前他可不敢有逗弄林大神的想法,林绪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完美得无懈可击,他身上的光环太大,太耀眼,犹如众星捧月,林绪说什么就是什么,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被他的光芒摁压在低处,中间隔着一整个阶层的文化熏陶。 没人能决定自己出身,但读书可以改变人的命运,尤其能改变他这种人的命运。 付竞从来没觉得过自己有多惨,能从千万名学生里脱颖而出,从他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来见识大世界,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可人都是贪婪的,见过了大世界,目光就没办法再狭隘至甘居一隅方寸,社会很现实,他打小那么卖命的念书学习,可不是奔着陶冶情操去的。 他不停往前追逐,越过命运阻拦在他眼前的一道道沟壑,汗水淋漓,筋疲力尽,等抵达了拼尽全力才触到的终点时,却发现这才仅是别人的起点。这太让人崩溃。 他们没在一条线上。林绪这样的人有很多选择,林绪有美好的前途,他不是,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只有一个"非他不可"。 天真也好,愚蠢也好,他终究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执拗的人就格外死心眼,一旦把什么放在了心底,就再盛不下其他。 活到这个岁数了,对错得失已经没必要再去计较,万幸曾经错过的人又回到自己身边,他不用再去仰望,并肩而立的感觉让人很舒服,付大爷现在完全负担得起自个儿的爱情,林绪过来当晚,他去机场接人,提前定了餐厅位置,还去花店买了束花,也玩把浪漫。 林绪是一家外企的CFO,管理财务和内审,工作任务很重,五一能出来也就两天假,没舍得耽误一分,忙碌一天后,趁着假期还没开始,头天晚上就搭航班,这么急迫的心理,搞得他和付竞俩人好像还是正热恋的青春小男孩似的。 "林绪!"林绪一下飞机就见不远处的付竞扬着笑,正朝他招手,一如当年那个骑车站起在光线黯淡的路灯下,隔着操场护栏兴奋着跟他打招呼的小学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林绪嘴角扬了扬,拖着行李朝他走了过去,也招手跟他打了声招呼。 "忙一天了吧,"付竞大步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递给他瓶矿泉水:"你没吃饭,就没给你带奶,先喝点水吧。" "又不是小孩儿了,还喝什么奶,"林绪笑了声,接过水拧盖喝了几口,偏头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一会儿,"出门时,付竞伸手到他后背揽了一下,带着人往停车场那边去:"走,先吃饭去。" 林绪后背被人的大手按了按,跟被岩浆块儿烫了一下似的,脊背一僵,心里还挺热。 "怎么了?"付竞察觉出来了,松了手,偏头朝他挑了下眉,打趣道:"吓着了?" 林绪笑着摇摇头,唏嘘一声:"我受宠若惊。" 付竞哈哈笑了两声,没忍住凑头在耳边,低声逗他:"这就不行了?林学长,你到底行不行啊?" 熟悉的气息喷得耳朵有点发热,正在说话的人有一副低沉磁性充满男人魅力的嗓音,褪去年轻稚嫩的青涩,勾撩穿进自己的耳洞,如同粗糙厚重的陨石坠落摩擦空气,他的声音也摩擦着他的心脏,进攻性极强,但他却听着很舒服。 林绪搓了下自己的耳朵,看了眼旁边调戏得逞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人,勾了勾嘴角,他伸手捏了下付竞的肩,说:"我挺行。" 可能是因为林绪总是一副沉稳老练的做派,老干部似的正经人突然给来一句这话,付竞被捏的瞬间一个激灵。 "道行还差点。"林绪眼尾带笑,挺淡定的评价了句。 "我道行浅,肯定比不得林学长经验丰富。"付竞有点吃味,打开了车后备箱,把林绪的行李放进去。 "我怎么了?"林绪含着笑的站他旁边,听人砰哐一声关下车后门,啧叹一声:"多年不见,脾气见长。" "你选择多,"付竞去前边站车门口瞟他一眼:"林学长没少谈恋爱吧?" 林绪过来,无奈笑笑:"到年龄了,家里给安排的。" "哦。"谈挺多。 "选择是多,但没喜欢的。" "哦。"耍流氓。 "没做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吃饭喝茶聊个天,看电影我也不会买挨在一起坐的位置,她们都跟普通朋友差不多。" "哦。"她——们们们们。 "没男的。" "嗯,"付大爷终于顺心,嘴角浅浅的扬了下:"上车吧。" "所以,"林绪笑着敲了下后车门,说:"我这次可以坐在你的副驾了吗?" "准奏。"付大帝挥手一扬,上车登基。 林绪低头笑了笑,绕着车头打开副驾车门。 还没迈脚,面前扑鼻一阵香气,林绪抬头,就见一捧火红娇艳的玫瑰花被递了过来,花团锦簇遮住了男人的脸,花瓣丛中传来他的含笑温柔的声音:"林绪,人生第一束花,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蛋白白白童鞋的地雷,感谢大家支持和评论! 感恩! 提示:有个小伏笔 之前林绪来见付竞,付竞知道他没吃饭,给递的牛奶 现在林绪来见付竞,付竞给送的水 其实空腹喝牛奶不好,年轻的付竞那会儿不知道,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隐形的阶级差距,东西送出去了也不是林绪真正需要的,现在付大爷好歹也算是城里人了,无论从思想层面还是经济层面,都比年轻那会儿要强得多 (互攻嘛,一定得要强强并肩而立的嘛) 空腹喝牛奶死不了人,年纪小,恐性也可以慢慢来,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最终导致他们分手的,还是日常中细小行为里反射出的在那种时候无法一下子就能弥补的大差距 ☆、第十六章 这一天又是着急结束工作,又是赶飞机,上了花轿的林新娘挺困,没跟人聊几句就抱着花躺车上眯着了。 刚过了高速,付竞放慢了车速,关上窗户,开了点热风,把外套脱下来,搭林绪身上,然后就去拿花,小声说:"困了就先睡吧。" 林绪扯着他的外套垫自己胳膊底下,抬眼皮懒懒瞥他一眼,拿着花不松手:"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付竞乐了几声:"这不是怕你不舒服吗。" "花挺香的,没不舒服,"林绪往座椅里头窝了窝,偏着头靠在窗户沿上,又眯上了眼:"我可是新娘。" 付竞笑着偏头看他一眼。 林绪的轮廓很柔和,他头偏过一边,下巴放在花簇上,微卷的长睫在眼睑敷上一层阴影,侧脸白皙温润,一副倦怠慵懒的样子,娇艳欲滴的大红玫瑰在他颚下,也像是收了气势,将张扬惊艳尽数留给了他,沉睡的人也是绝代风华。 嗓子有点干,付竞低头轻咳了一声,别过视线,盯着前路开车。 晚高峰大堵车,车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的,路边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车流便秘似的,吭吭哧哧的顺着路涌动,仨小时都快过去了,林绪睡了两大觉,醒来发现他们竟然还在路上。 林绪补觉补完就精神了,坐了起来喝了口水,问:"还有多久?" 付竞有点愁:"估计还得堵上半个钟头。" "还行,"林绪点点头:"不算太长。" "堵半个钟头才过下一个路口。"付竞挺惆怅的补了把刀。 林绪长叹一声:"挺晚的了,要不直接回家吧。" "咱还没吃饭呢,"付竞有点遗憾:"专门给你定的餐厅,不好排号啊。" "叫送外卖吧,"林绪说:"再过去又回来的,费功夫。" "行吧,"付竞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掏手机给餐厅打电话,偏头跟人说:"那烛光晚餐可没了。" 林绪忍不住笑了声:"俩大男的,吃什么烛光晚餐啊,没那么多事儿。" 付竞点了点头,跟餐馆那边说了,交的押金也不算多,没想着要回来,跟那边嘱咐了几句挂了电话,付竞又点了份麻辣烫,预计了时间,稍微往后拖了半个多小时,等回去刚好能接上。 林绪听人点麻辣烫的时候就去瞧他,等人挂了电话,立刻就问:"你上回是不是没吃饱?" "哪回?"道通了,付竞挂上档,开始开车。 "不加我微信那回。"林绪在位置上端端正正的抱着花,一副"我是正妻我怕谁"的气势。 付竞笑得肩膀耸了耸:"诶,咱这坎儿是不是就过不去了?" "你问的。"林绪低头拨弄着怀里的花说。 "行,赖我,"付竞抬手搓了搓脑门,忍不住说:"你先逗我的。" "觉得你可爱才逗你,谁知道不可爱了,"林绪扫了他一眼,说:"付竞,你生气还挺吓人的。" 付竞笑了笑,换了个手扶方向盘,伸手在人脑袋上揉了几下:"吓着我林学长了,待会儿回家给吃糖。" 林绪:"你哪儿那么多糖?" 付竞:"买的啊。" 林绪挑了下眉,侧了侧下巴,有点稀奇:"给我买的?" "嗯,"付竞想了下,然后说:"上次就买的了。" "上次?"林绪问:"就不给微信那次?" 付竞:"……林绪。" 林绪笑了几声,伸手摸了下他的头:"上次没吃饱?" "也不是没吃饱,就总觉得少点什么东西,"付竞拱头在人手心蹭了一下,笑道:"我享受不来你们爱吃的那些牛排沙拉鹅肝什么的,多少年都习惯不了,可能人各有爱吧,牛排鹅肝,怎么说呢,没法将很多种味道概括到一道菜里,味蕾得不到满足。中餐就可以,色香味形,路边几块钱的一根烤串,一碗三十多块钱香热的麻辣烫就能做到,够刺激,吃着也够痛快。" "正式餐这方面,中餐重味,"林绪评价了句:"千年的饮食文化了,再说,中国地大物博,跨经纬度也够大,自然带不同,孕育的食物原料也多种多样,口味比别的餐类丰富是肯定的,西餐是一种理性饮食观念,更强调营养和热量的搭配,很多菜滋味上的各种原料互不相干,能融在一起不起矛盾的菜品确实很少。" "那你要来份儿麻辣烫吗?"付竞挺热情的伸手就要掏手机:"趁着他们还没做,我给你再订一 份。" 林绪笑笑,拦住了他:"行了,你自己吃得香就够了,我还是适合吃那种滋味不相干的菜。" 付竞挑眉:"嗯?" 林绪指了下自己的脸,道:"控制饮食,戒油戒腻。" "你这可不行啊,"付竞笑着揶揄:"你光这样,你这辈子得少吃多少好东西啊?" "习惯了就好,"林绪说:"想取就得舍,长远利益要比眼前利益重要,自然规律上的衰老人力无法抵抗,但可预见的损失,人为能尽量避免就避免。" "嗬!"付竞揣回手机:"林大神,你这都禁欲成仙了。" "我父母都是这么过来的,"林绪无奈笑了笑:"我们家都这样,理智得有点过分了。" "价值观遗传,"付竞啧了声:"所以才培养了你这么个完美又优秀的儿子。" "完美什么完美……" 儿子现在都回不去家了。 林绪抿了下唇,在心里轻叹了声。 付竞有付竞的遗憾,他有他的无奈,这世上哪就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有些人的命运坎坷多舛,熬过去那一阵还能做回鲜活的自己,而有些人的命运,却是被无数双大手推着不停往前走的,来不及拒绝和思考,因为太多的事早已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坦途太顺,顺到只会机械的重复早已定好的轨迹,无比正确且无聊的道路,可恨的是绝对理智永远会压下自己时刻想要叛逆挣脱的心,让他总在最后的关头"及时回头"。相对付竞的真挚而言,他给予再多也是少,他对他时常怀有愧疚和遗憾,因为自己不曾真正的倾尽全部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 他争取过,没能得到回应,他知道自己该再等等,可他没那么做。理智战胜了心跳,离开时他是伤心的,不论付竞如何,当初都是他先松得手。 那次出差的几天,他思考了很久。他们之间的相处太过平淡,除了比普通朋友更亲密一点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们甚至连像回事的吻都没有,他也不太明白付竞对他究竟有多么重要。 而且每当他靠近,付竞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都会刺痛他,就好像他们之间,会因为他的亲近而变得多么肮脏不堪,有失望也有失落,付竞没能交出他的全部,他也没有。 或许还是太年轻,容易得到的就不珍惜,即便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学弟。大学时代的付竞,自由又洒脱,热烈勇敢,光芒耀眼照进他的心底,让他平波无澜的日子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人过度的向内自我剖析容易得精神病,他精神世界没能崩溃,得益于他足够理智克制,离开付竞的日子里,他不停的反思,不停的寻找除付竞之外的生活的意义。 他对自己的要求,苛刻到变态,他要拿第一,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学业,他要拿和他同等水平人之中最高的薪酬,他以全公司最小的聘用年龄迈进自己想要踏入的地方,他开始自己的事业,不管多少年,他林绪,都得做到最好,都得是那个受人仰望的林绪。 人生好像没什么能比这更加让人满意的了,可这不对,因为他在某个阶段做了违心的事,他忘不掉。 思念会折磨人至发疯,过度的自我谴责,让他不满意之后身边出现的所有人。他喜欢付竞,付竞就是他的唯一。时间会验算,身边出现的人越多,他就越难过。 他亲手丢掉了本可以好好珍惜的人。 心魔煎熬绞割着他们之间的回忆,他又开始失眠。他打电话给真正想念、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对方却已经是换了语气。 当付竞称呼他时的声音不再上扬,当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跑的小学弟历经磨难岁月沉淀为茧,背负起所有,走上自己一个人的道路时,他就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电话不敢再打,于是他破天荒的捡起所有旧去的老师同学的电话号码。他挨个给他们拨打,试图从谁那里听到付竞的哪怕一丁点消息。 学校授课新闻系的老教授被调职到其他学校,很多旧同学的手机号换了,王超的换了,冯道的也换了,给秦山打过去是越洋电话,建筑工程师在忙着作图盖房,说联系早就断了,给赵赫打,赵赫一开始没跟他说实话。 他知道赵赫也怨他。 赵赫疼付竞,赵赫比他做得要好。友情不在乎付出和回报,友情是无私的,但爱情不是,两个人绑得很紧才是爱。被枷锁困住的两个人,任何一方想要呼吸时,都得紧紧拥抱住另一方才可以喘气。爱情是索取。索取亲密,相互信任相互依偎,要人山盟海誓一辈子的忠诚。 赵赫当时跟他说,付竞很忙,没时间跟人谈情说爱,付竞工作起来不要命,说要住大房,说要活得像个人样,他想接他爹来这边住,等这些事都安定下来,让他再来。 他说好,他等着。 他这一等就是十年。 大京城混出个名堂来不容易,付竞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即便他没亲眼见过,但他度日如年的在计算着每一天的日子。 从付竞参加工作后第三年,他们就没再联系过,生活还在继续,付竞有要孝敬的父亲,他也有要尊敬的父母。 无休止的相亲,数不清的招数,有几次连药都敢给他下。他是好脾气,但不是没底线,从一开始,他就跟她们讲清楚了,他给她们想要的,她们保留分寸不逾越。可总有不合作的,逼迫得他连表面上的伪装也忍不下去了,他厌倦了那种生活,他不想成为时钟上的指针。每隔几年,他都会忍不住来这边瞧瞧。 他召集能够联系到旧同学来参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组办的同学聚会,他想见的人没跟他在一届,能联系到那个人的人,来了也不想理他。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他除了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人群里兀自苦笑外,只能奢求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付竞的父亲去世了,赵赫主动打电话告诉他的。 傻小子倒坟堆上喝了好几天,喝了睡,睡了喝,连比命都重要的工作都辞了。 住院再醒来,付竞就堕落了。 脸不洗,胡子不刮,浑身臭烘烘的,废尸似的把自己封闭在家,没人再能提起他的精神。 这一路走来,他每一步脚印都沾满了泥土和血汗,而那些苦苦追寻的高不可攀的东西,仿佛就这么随着一个老人的消逝,尽数湮灭成灰。 一个人,是可以救另一个人的。 再相聚,他见到付竞的第一眼,差点没哭出来。 他穿着他从前常穿的西装,他喷了他曾经习惯用的香水,他给他递了一颗糖,冲他笑,他依旧叫他林学长。 他紧张时,手仍旧会不停的动作,他剥着橙子,嘴里稀里糊涂念着一堆暗示他的话,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付竞拒绝他的那一刻,他确实是被吓到了,尽管知道是因为吃醋,他也仍旧被那张粗糙凶厉的脸给刺了一下。 就像他曾经试图靠近,他惊慌失措的推开他一样。那是一种自我防卫的姿势,那是一种不信任的眼神。 可能付竞自己都没察觉,他是个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当年赵赫跟他讲过付竞的家庭背景后,他躺床上一夜没睡着。 他终于琢磨出这个"林学长"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没忍住动用私权,暗示付竞上的前辈们好好照顾他,别让小孩受委屈。付竞本身也讨人喜,没人能抗拒阳光大男孩的笑容,他不说也没差,可他想对得起这小孩的一声"林学长"。 生活不是偶像剧,他能承受住任何人的仰望,甚至于他父母的,因为他们的仰望就只是仰望,付竞不一样,自卑的人仰望别人仰望的越久,心理越危险。 他走近付竞,他想要和他亲近,他希望让他明白他也是个凡人,他们之间没什么不同。 命运就像是个圈,团绕不止,某一个环节出了错,全盘皆输。 事情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往下走,他还是离开了,这是命定,命定该付竞自己一个人去闯的还是要一个人去闯。 因为阶级有差,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因为自然规律,任何人都无法扭转。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是一门深奥的哲学啊 熬过时间的打磨,越过命运的藩篱,平平静静守候数年,这样还能在一起的爱情才是真甜啊 PS:林绪觉得时间过得慢代表煎熬,觉得时间过得快是感慨,不冲突哈,万物一切都是相对滴 讨论菜品味道只是闲聊,没有贬低任何一方国家美食的意思,世界因差异而美丽,我爱大中国的美食,也尊重其他国家的饮食文化 (顺便圈个点点,请记住林学长不爱吃麻辣烫这回事) ☆、第十七章 付竞的公寓是两卧,当初租大房就是为了他爹,谁知道老人不愿过来,另一间卧室就一直空着,后来赵赫家的孩子有时候上这边来玩,玩太晚了就给他们住下,有时候赵正周惹祸了逃难到他这,能一连一个星期不回家的,付竞挺喜欢这俩小孩,就没换房子。 但提着林绪的行李进门的时候,付竞还是犹豫了一下。 老处男没怎么谈过恋爱,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是该怎么住着合适。 林绪笑着问了句:"怎么了,自己家还迷路啊,不给我看看我的房间吗?" 林绪永远都这么会化解别人的尴尬。 付竞搓了搓脑门,笑了声,带人去客房:"走吧。" 床单被罩都是提前换过的,其实不止客房,还有他自己卧室的。付竞发现自己自从开始谈恋爱以后,就特别喜欢打扫卫生。 "里间有浴室,"进了屋,付竞给林绪看了下衣橱,又给他指了下洗漱的地方,"牙膏牙刷毛巾什么的都是新的。" 林绪把花放床头上,点头:"好。" "一会儿我再找个水瓶,把花插水瓶里,这间屋里没大书桌,你想要工作就去书房,"付竞打开柜子,帮他一块儿收拾行李,随口说:"就这么几间屋,都没上锁,你想进就进。" 林绪看着旁边人的手不停挠着自己的行李箱,笑笑:"知道。" 晚饭吃的外卖,俩人脱了外套,端着碗坐客厅沙发上吃的。一个麻辣烫加啤酒,一个牛排沙拉配红酒,麻辣的香气和牛肉的味道卷在一起,整个屋里都充斥着食物酱料的香味,没烛光晚餐的浪漫情调,还放了个《喋血街头》的电影。 动荡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好像更能凸显出来,辉仔能为了给兄弟结婚,借钱高利贷,半路被劫身负重伤,阿B能为了给辉仔复仇背上命案,带着兄弟抛下家庭远走他乡。和半路相识的人也可以经历几番生死情谊,一句话就是一个承诺,誓言是可以生命去捍卫的信仰。 "你觉得复仇值吗?"电影放到最后,付竞放下筷子,问了句。 "因为动荡,人命如草芥,情义才显得突出,"林绪拿纸擦了下嘴:"对他们几个人来说,应该都是值的吧。" "可最后谁也没有真正好过,"付竞说:"一个为金条丢了情义,一个为情义丢了命,亲手了结他们的那一个,活着,也最痛苦。" "人总得经历点什么才能成长,"林绪说:"如果没有失去,他就不会珍惜,死了有死了的安详,活着有活着的好处,起码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抛妻弃子,福祸都是相依的,事物在矛盾中发展,没谁能一直顺利。" 付竞啧了声:"林学长还挺乐观。" 林绪摇摇头:"我们站位不同罢了。" "行吧,"付竞起身收拾桌子,问:"两天假怎么安排?" 林绪拿着纸帮他擦桌子:"你怎么想?" "故宫一日游?"付竞征询意见:"还是天坛鸟巢水立方?" "假期人多,"林绪一句否决:"堵车。" "得,"付竞端着外卖盒,转身去厨房倒垃圾,笑道:"搁家歇着吧。" 林绪起身跟进去:"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付竞立在洗手池边洗手,笑道:"那就过二人世界好了。" 林绪笑着点了下头,然后靠在门口,细细瞧着正擦手的人。 老男人是烈酒陈酿,韵味与魅力并存,付竞是陈酿,早先在外面风吹日晒,把皮肤晒伤了,老了也不注意保养,就显得很粗糙。 但他长得好,五官深邃,深眼窝密长睫,脸部轮廓也深刻,那先棱刻在他脸上分明清晰的线条,看久了,很容易让人产生恍惚。 晚上的红酒,林绪才喝了半瓶,不会醉,他凑近付竞的身边,挨着他,也弯腰洗了下手。 . 收拾完桌子已经很晚了,付竞到客厅看了下时间,见林绪往卧室那边走,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关灯睡觉。 "晚安。"林绪关门前笑着冲他招了下手。 "晚安。"好像什么落了空,心里隐隐有点异样。 洗漱完了躺在床上,付竞闭了半天眼,还是睡不着觉。总觉得他和林绪还是有点隔阂,原先是熟悉的陌生人,现在是亲密的客套关系,谈恋爱谈得这老费劲,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责任。 是他的责任,他就得重新负起这个责任。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付竞想了半天,越想越对林绪心怀愧疚。 人家大老远的坐飞机跑过来找他,难道就是为了住他隔壁的么? 他作为接待的东道主,玫瑰花都买了,现在这么着……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付竞紧闭了闭眼,牙齿来回磨蹭着,被子掀开来盖上去,如此反复数十遍,渐渐怒火中烧。 何止是不合适! 简直就是太不像话! 付竞蹭的坐起身来,沉肃着一张脸靠在床上,先去支付宝蚂蚁森林逛了一圈。 今天的能量刚被收走,说明林绪还没睡。 喜欢的人就在旁边的屋,整个地盘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付竞猛然从床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提着枕头就往门口大步走。 不过这种行为真幼稚,因为他都三十六了。 脚跟一折,流畅转身,付大爷又回去往床边走。 但他都三十六,竟然还没有那什么! 没什么好犹豫的,脚跟又一折,付大爷快步生风,转眼就立到了林绪的门口。 砰砰砰! 房主气势十足的敲了三下房客的门,然后轻咳一声,扒着门缝轻声问:"林绪,你睡着了吗?" "没有,进来吧。" 门后传来人含笑的声音,随即门开。 身姿颀长的人穿着深蓝色条格的睡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好像还因为宽松的裤腿更挺拔了,付竞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一张泛着黑油油水光的涂满了黑泥的脸,逆着身后卧室传来的台灯微光,站在漆黑一片的门口,微扬着嘴角冲他笑。 啊——!!尼斯湖水怪!! 付竞后脊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跟着一抖,满眼惊惧,失声大叫:"林绪!!" 林绪被这声大叫给惊得鸡皮疙瘩一炸,立刻上前一步,紧张的问:"怎么了?!" 付竞被尼斯湖水怪惊得后退一步,连忙伸手开了楼道的灯,还是有点不适应的看着眼前的人,余惊未消:"你、你这是涂面膜呢啊?" 林绪低头扫了眼来人手里的枕头,控制住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拉着人的手腕往屋里走,顺手开了屋里的灯:"嗯,你想要来点吗?" 付竞随手关楼道的灯,跟人进屋,抱着枕头直摇头:"别了,我糙,享受不起你这个福。" "试试吧,"林绪接过他的枕头往床边走:"我也刚涂上没一会儿,今年换了护肤方案,感觉效果不错,你先去里面用跟这面膜配套的洗面奶洗个脸,一会儿出来我帮你敷。" 付竞刚要拒绝,就见林绪把他枕头放在了床头,然后拉开抽屉拿了一罐面膜和几小瓶精致的水乳液,坐在床上盘起腿,开始往面膜小盒里下毒似的配料鼓捣。 不过付竞的关注点没在小盒子里,而在床上那双被压在膝盖下的脚。 脚踝骨精致突出,白皙平直的脚面上突显的青筋和指骨相错交替,男人的脚掌很大,林绪的脚因为皮肤白皙,不会显得过于粗犷,只是有种诱人的力道美感,勾得人眼睛离不开。 西门庆喜欢摸潘金莲的脚不是没有道理的。 "记得洗面奶用黑色瓶装的那只,"林绪抬头提醒道:"灰色那只是日用的。" "好的。" 付竞对着潘金莲,不,对着林绪的脚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浴室,神经恍惚拿了那只灰色的洗了脸。 出来后,林绪面膜已经调好了,见付竞走进,拍了下自己的腿:"小付来,头枕这儿,林学长要开始给你美容了。" 付竞哼哼笑了几声,脱了鞋坐过去问:"林学长,请问您这儿有美甲业务吗?" "你想弄的话,"林绪把人摁在自己左大腿上,撩起他的两边的头帘,说:"网上有教程,我可以学。" 付竞又想笑,然而笑容还没展开,就立刻被人两只手固定住了脸。 "这位顾客不要笑,下面我们进行第一步操作。" "第一步操作是什么?" "爽肤。" "真高级,爽肤爽吗?。" "不怎么爽,"林绪抹了点油在手上,轻轻给他涂脸,擦完抬手放在他鼻尖上:"闻闻。" "挺香。" 后脑勺枕着的地方温热柔软,付竞仰头就能看尼斯湖水怪没涂面膜的白皙皙的下颚,还有底下被睡衣封住脖口的上面,林绪的喉结滚动的频率次数明显要比他低,付竞抿了下唇,心里乱糟糟的,干脆直接闭上了眼。 "林绪。" "嗯?" "你这面膜每天都敷吗?" 如果每天都敷的话,那他岂不是每天晚上就只能见到尼斯湖水怪了? "这种护肤,隔四天做一次。"头顶上的人声音悦耳,然后团了两坨海底泥抹在了他的脸上,手指微凉,慢慢涂匀在他脸上。 "那别的晚上不做吗?"付竞问。 "你想做吗?"林绪问。 "不是你做吗?"付竞不明所以。 "你不想做吗?"林绪问。 "我没那功夫,"付竞说:"要做也是你帮我做。" "好。"林绪点点头说。 "会很麻烦吗?"付竞问。 "刚开始会很麻烦,"林绪帮他涂着脸,挺认真道:"需要经过很多步骤,可能你会受不了,但也别紧张,我会轻点儿。" "没事,"付竞感受着自己脸上的清凉舒爽的触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挺惬意的眯着眼说:"就这个力道挺好。" 林绪摇摇头,拿桌边湿巾擦干净了手,说:"这个力道进不去,得再使点劲儿才行。" "嗯?"付竞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猛然睁开眼:"你进哪儿去!?" "付竞,"林绪冲他笑了笑,随即抬手捂上人怔愣错愕的双眼,俯身吻上了他的嘴:"别反抗我,这次,我征求过你意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套中套!好腹黑的尼斯湖水怪吖! 【小剧场】 林:小学弟不要怕,下面我们进行第一步操作 付:第一步操作是什么? 林:让你爽。 付:第二步? 林:让我爽。 付:第三步? 林:一起爽。 付:嘎? 林:Action! 爽肤水:勿cue,雨我无瓜。 ☆、第十八章 (修了一下) 一夜鏖战,早五点,浴室水声哗哗。 付竞早该知道,林绪是个老奸巨猾的人。 本着征服别人去的,结果却被人征服了,尤其第一个回合被人扛着去浴室洗脸,他本以为可以反击,结果林绪直接打开了莲蓬头把他摁在墙上,哗啦啦热水一阵激流,给两个人重新浇了个澡。 林绪不知道憋了多少年的邪火,逮住了地方就再没放开过。 进进出出一晚上,施暴者的凶器内功一样的强悍,在墙撞得他贴成了瓷砖,在床恨不得压得他穿透床板,果然,学长就是学长,各路招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平时挺正经温柔一人,到了那种时候,就暗黑得跟什么似的。 被人征服,虽然这没在他计划之内,但林绪的声音在晚上就变成了魔鬼的诱哄,下了咒语似的勾着他听话。 林绪从浴室一出来,就看着付竞微蹙着眉躺在床上,侧身裹紧了新换的被子,一脸"我是硬汉我要坚忍顽强"的表情。 这是给折腾狠了。 林绪笑了笑,走过去掀被子躺进去,靠身凑近搂上付竞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侧头亲了下他的脸,温声笑道:"还好吗?" 付竞忍着疼转过身来,皱眉看着面若春风的林学长,说:"你这话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在外头偷腥的男人对自己出轨情人说话一样?" 林绪拇指腹轻轻剐蹭着付竞青紫色的肩,笑道:"如果是对出轨情人,我第一句话,不会是这句。" "那你会说什么?"付竞肩头被磨蹭的有点痒,老脸一红,没忍住往下滑了滑。 "我会问,"林绪按住了往下滑的人的肩,附耳在人耳侧低声笑问:"昨晚还尽兴吗?" 扑棱一声!!! 枪|杆直挺。 林学长缠绵撩人的低语拨弄得人心痒痒,如果付竞现在有一双翅膀,那他一定是飞起来的。 可昨|夜|飞起来太多次,以至于付大爷脸上还没完全褪下去的潮红,在听到这句话后,颜色立刻又深了几个度。 "我之前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你高高在上?"付竞的眉头凝成了川,林绪这种的,分明跟秦山冯道他们那帮子人没差啊? "因为你总是拒绝更进一步的了解我。"林绪抬手抚平他的蹙紧的眉头,在他脸上吻了吻,然后点点落唇往下,埋头在人的颈侧,亲着付竞喉间的喉结。 "痒……" "付竞,"林绪吻着吻着,突然在人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语气深重隐有怒气:"你早就欠收拾了,知道么?" 付竞嘶了声,认命闭眼深吸一口气:"知道。" "付竞,"林绪死死摁着他的肩头,埋头在他颈窝,齿间吻咬啃噬着他的脖颈:"我早就该这么治你了,知道么?" 付竞忍着人在他身上发火,伸手拍了拍林绪的后背,长叹一口气:"知道,是我的责任。" "以前看在你小,我不动你,"林绪终于松了口,抬眼沉眸对上他的眼睛,伸手在人脸上大力捏了捏:"付竞,以后我不会再让着你了。" "嗬!"付竞啧了声:"林学长,你这是得多恨我?" "没恨你,"林绪心情不错的重新躺回被窝,仰面朝上,神情轻松,笑道:"喜欢你来着。" 付竞乐了声,拽着人手往自己脖子上那一口口的青痕上摸,揶揄着:"我谢谢你的喜欢啊。" "不客气,"林绪笑着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扣着他的后脑勺摁到自己额顶,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付竞,后悔吗?" "不后悔。"付竞笑起来,声音沉闷,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而像是胸膛颤动发出的声响,带着心跳砰砰的节律,欢快,甘心。 "付竞。"林绪伸臂抱着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怎么了?"付竞磕磕他的脑门问。 "真的,"林绪叹道:"我早该这么治你,你就老实了。" "别介,"付竞也闭眼,下巴搁在人的脑门上抵着,闷声笑道:"我怕我揍你。" "能耐了?"林绪笑了几声。 "没怂过。"付竞"嗯"了声,嘴角扬了扬。 昨夜操劳一晚上,俩人就这么安静的抱着,还有点昏昏欲睡。付竞带着人往被子里钻了钻,给他俩掖了掖被角,正式开睡,磨磨蹭蹭,一直拖到快中午肚子饿了,付竞才起来穿衣服洗漱做饭。 "林学长,"付竞收拾好自己后来到床前,戳了戳林绪的脸:"中午了,想吃点什么?要给你做个什么营养餐之类的吗?还是给你定个牛排?" 林绪眯着眼睛懒懒"嗯"了一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随意一招手:"吃面吧。" 付竞挑了下眉:"还吃面?林绪,这不是在学校了,我现在有钱了,你想吃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是买不起。" "就愿吃面,"林绪鼻音慵懒:"就愿跟你一起吃面。" "好吧,"付竞没忍住笑了笑:"那就做个西红柿鸡蛋面行了,我少给你放点油。" "谢谢。"林绪惯常性跟人客套。 "不客气。"付竞临走前抬脚在人屁股上轻轻踩搓了几脚,脚感不错。 林学长发懒的模样挺惹人心痒的,付竞踩完人家又凑过去亲了亲他,让人现在被窝里躺着,反正今天休假也不出门,林绪就算躺一天都没人管。 "付竞!"林绪在人出卧室的时候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啊?"付竞回头。 "……"林绪正要开口的话,在目光一触上有点憨傻的人脸时,被迫又噎了回去:"没事。" "林学长,别这样,"付竞最见不得人家给他卖关子了,他抓了下头发,说:"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没事,"林绪有点头疼:"真没事。" "没事那你叫我干什么?" "我……" 他只是想在几近虚幻的幸福当下,对付竞说声"我爱你"。 他庆幸漫漫岁月没能磨尽他们的感情,庆幸付竞没有因为当初他的离开而怨恨他,他感恩他们的重逢和遇见,这世上没什么能比失而复得更能让人欣喜的事,付竞一直都在等他,他也站在远处观望太久,现在平行线终于相交,他想弥补那些错过的时间,和本该属于他们的浪漫。 但不知怎的,一撞见付竞这张脸,话到嘴边就卡喉咙里了。 也许是他年纪大了煽不起情来了。 也许比起说绵绵情话,他更擅长实际行动。 更也许是付竞不论过多少年,好像都总是这么一副天真傻傻的样子,让他一见着这人怔愕的眼神,就总忍不住想起之前。 之前的付竞被他一碰,就像是个扯动了索|引的炸|弹,会忍不住大喊大叫出声,搞的他像是个猥|亵小孩的坏人,明明就是相互喜欢的,他却莫名有种负罪感,跟人说"我爱你",更像是轻浮的挑逗。 他其实是个很正经的人。 晚上除外。 半躺在床上的人正经着一张脸,支胳膊,盯着他欲言又止,还挺可爱。付竞笑了笑,走过来抱了他一下,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林学长乖,我去给你做饭去了。" "嗯,"林绪回抱了他一下,有点挫败的点点头:"去吧。" . 林绪对自身饮食摄入的热量要求严格,付竞只刷了一层锅底的油。薄油炒蛋容易黏锅,幸在付大爷炒菜多年技艺纯熟,打好的蛋一倒进锅里就用筷子飞快的转,炒至七八分熟就迅速起锅,再烧油倒切好的西红柿和小葱炒。 付竞煮炝锅面喜欢放蒜调味,又拍了几瓣蒜,和着西红柿炒熟后,倒鸡蛋,加盐加味精搅和几下,再倒水煮面。 那天赵语说要减肥,付竞后来又往家买了点荞麦面,小丫头没先吃着,倒让林绪抢了先,付竞掐了一小把放锅里,又去冰箱拿几棵菠菜切。菠菜是赵正周那小子洗的,臭小子接电话捣乱,他让他把那天买的两兜子菠菜全洗了,今天煮面下锅正好省事。 面不多,正好一人一碗,汤汁浓稠,西红柿鸡蛋红黄相间,蒸腾袅袅的热气飘着葱的香味,卖相挺有食欲,付竞盛好饭放桌上,又拿了老干妈放自己跟前儿,林绪洗漱好了从卧室出来,正好赶上吃饭。 今天吃饭在厨厅,付竞瞧了眼挺自觉拉椅子坐他身边的人,递给他一双筷子,笑了笑:"饿了?" "闻着味儿了,"林绪接过筷子,先喝了口水,接着挑面吹了吹送嘴里,点头评价道:"香。" "饿了才觉得香。"付竞笑着,然后崴了勺辣酱就要往自己碗里放。 "别!"林绪抬头拦了一声:"先别吃辣。" "嗯?"付竞手一顿,"怎么了?" "吃辣容易上火,"林绪起身接过他的勺子,把辣酱倒回罐子里,抽了几张纸擦好勺子又用水冲了冲,放回到付竞碗里;"吃点清淡的吧。" "这才刚五月,天又不热,"付竞笑着挑面,问:"吃两口辣的哪儿就这么严重,我昨晚不还吃了吗?" "那不一样,"林绪说:"你现在吃,如果再上火了,伤口容易发炎。" 付竞:"……" 明明没吃辣,屁股忽然又开始火燎燎的是怎么回事? "挺疼吧,"林绪语气有点抱歉:"我下午去给你买点膏药什么的。" "没事,"付竞故作淡定的吃了口面,说:"就有点裂而已,又不会得痔疮,过几天就好了。" "买点吧,"林绪说:"以后可能会用到。" 付竞想了想,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点了头:"好吧。" 没法不妥协,林绪的型号确实太大,哪怕稍微小一点,他都不会这么的……嗯。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 付竞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埋头大口吃了口面。 一说到"以后",林绪成功在付竞脸上捕捉到一丝名为悲哀的情绪,无端又想起自己压迫小学弟的过往,那时候,付竞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吧? 一声不响的吃完了面,整个午餐时间,林绪都在郑重的思索着"以后"的事。 付竞过来收碗筷,端到洗碗池那边去洗,发现林绪还坐在那儿走思,随口问:"想什么呢?" "付竞,"林绪转身朝他那边,轻皱了皱眉,问:"你昨晚感觉怎么样?" "昨晚?"付竞偏头瞧他一眼,咽了咽口水,手上刷碗的动作没停:"是面膜,还是那什么?" "在下面,"林绪有点紧张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没吧?"付竞低头冲着水池,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其实也还好,你这不做的挺好吗,要我来的话,应该做不了你这么好。" "我做的很好?"林绪没忍住又逗他,他笑道:"你很喜欢?" "又来,"付竞把碗筷放厨柜里,瞥了他眼,突然挺好奇的问:"诶,林学长,我刚发现,你怎么就这么会?你这么会,都在哪儿学的?" 林学长轻咳一声,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哦,"付竞啧了一声,感慨道:"没少看片儿吧?" "谁还没年轻过?"林绪淡定自若的喝了口水。 "林学长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付竞笑着:"装这么正经,挺不容易吧?" "还好,"林绪又喝了口水:"也不是对谁都那样的。" "也是,"付竞笑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就听传言说你有洁癖,能跟你躺一张床,我当时还是挺激动的。" "洁癖是假的,"林绪笑着摇摇头:"不想跟人靠太近倒是真的,人多是非多,麻烦。" "那我是个例?"付竞有点惊讶,忍不住打趣道:"你对我这么好,怕不是早就盯上我了吧?" 林绪笑了笑:"你不也早就盯上我了吗?" "哟,这缘分挺巧!"付竞伸出手,笑道:"林学长,幸会啊!" "幸会幸会,"林绪伸手跟人握了握,含笑望着面前人的眼睛:"付竞,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蛋白白白小天使的营养液,谢谢! ☆、第十九章 五一假第一天是周六,付竞和林绪俩人赖床赖到中午才起,吃了饭就已经一点多了,也没什么睡午觉的心思,家里娱乐活动少,放假也就那么回事,懒就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沏一壶信阳毛尖儿,茶杯倒满,果盘一放,花生瓜子水果糖,投影仪常备着,电视电影随手就能开开,俩人往客厅沙发一躺,闻着满屋子清茶香,一人占一边,啥也不说,就一个字儿,爽。 看了几部电影,躺久了林绪说有点冷,付竞就给他俩拿了床小毯子,招呼着林绪躺他怀里,把小毯子盖两人身上,说要揽着林学长看电视。 今天的电影没昨晚的暴力血腥,看的开心鬼和《唐伯虎点秋香》,经典片子百看不厌,也是他们上学那个时候最火的一波电影。 年轻时候的付竞和林绪没约过会,更没看过电影,在一块儿也就是吃饭散步图书馆,付竞是没钱搞那些甜蜜浪漫,林绪是忙。老了,俩人倒甜蜜起来了。 没什么好顾虑的,昨晚刚到家,彼此之间还有点微妙的尴尬,付竞也是为了找点共同话题,才放了那么部片子,经过一夜坦诚相见,俩人啥隔阂都没了,不得不说,在恋人之间,简单粗暴|干|一场,无形中能消除一大部分矛盾。 下午五点二十,唐伯虎娶到了秋香。电影放完了,热闹喜庆,桌上一堆果皮糖纸,茶也喝完了,遥控器在桌子上,隔着一条缝,太远了,懒得拿,就没再找电影。 俩人窝在沙发上眯着眼,半睡半醒的懒懒的聊着天。 付竞:"林绪……" 林绪:"付竞……" 付竞:"林绪……" 林绪:"付竞……" 叫魂似的。 "林绪……"付竞翻了个身,把人抱住卡在沙发里,埋头在他颈侧亲了亲,懒音嘟囔了句:"滑滑的林学长。" "嗯,"林绪闷着嗓子低声笑了笑:"硬硬的付学弟。" "硬硬的付学弟想睡滑滑的林学长。"付竞的脸挺舒服的蹭着林绪光滑的下巴,手摸进小毯子。 林绪闷哼一声,搂住人的脖子,没忍住笑了声:"要在沙发上吗?" "不,"付竞扯掉小毯子,把人翻了个个儿,俯身压上来,凑到身.下人的耳边,清了清有些低哑的嗓子:"在你身上。" "学弟这是厉害了?" "学长介意吗?" "都这个姿势了,我介意还来得及吗?" "那我们换个姿势?" "姿不姿势的无所谓,主要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为什么?" "你客厅窗帘没拉。" …… 男人之间,关于上下这种事,原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界限,该有的东西大家都有,雄性荷尔蒙爆发的时候,征服欲谁也不比谁弱。 付竞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得窍,也许这种事每个人天性里就自带,到了一定年纪,听多了看多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懂了。他没试验过,但学习能力强,昨天晚上被人那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给上课,他当零也不能白当。 只不过,林学长是个很温润的人,付竞见人又白又嫩的,心里就老忍不住生出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轻轻的,他来了,柔声一句疼不疼。 轻轻的,他离开了,大糙手在人的额头上抹把汗,又问一句疼不疼。 当零的林绪被这种轻柔缓慢小心呵护折磨得实在是受不了,紧闭着眼,憋红着脸,忍气吞声的自我奉献给付竞练手,连掐在人腰上的指尖在颤颤发抖,不知道是舒服的还是被气的。 一和零还是有区别的,付竞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过了那几分钟,付大爷就逐渐掌握了当一的快乐和幸福,也突然明白了林绪为什么"嗯"。 自己害臊忍着不发出声来,林绪不一样,林学长在床·上和在地上完全就不是一个人,连声音都变得奇媚无比。当主宰者时的林绪声音暗哑得发沉,被主宰时的林绪声音跟猫叫似的,勾得人心发痒,让他好几回都失了控。 林绪忍过那阵儿去后,自个扒着墙去洗澡,感动且欣慰的和付竞拥抱了一下,说了句"真不容易"。 对于一个连片儿都没看过的人来说,第一次就能做到付竞这种份儿上,确实不容易了。付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畸形成长,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问题,也包括在这种事上。 他早早就有了暗恋对象,早早就对林绪产生了亲密的想法,作为一个身体和心智早就成熟了的成年人,他甚至更荒唐的事都幻想过,可当时终归还是迈不过心里面的那道坎,林绪对他很好,好到让他自惭形秽,就像月亮掉到了沟渠,他没法不自卑。 当主导者的滋味挺新鲜,付竞也是能折腾,十点多了才完事,俩人洗完澡都快十一点了,原先说好的去阳台一起看黄昏成了窝床上摸腹肌,林绪要去买药,现在也不知道是给自己买还是给付竞买,反正挺着急的,付竞看着这人走路都有点困难,就让人装成外卖送,让林绪好好在家待着。 付竞站洗衣机前头,往里放着被罩和床单,神情认真的按照计量,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林绪靠在卫生间门口打量着他,忍不住勾唇笑笑。 "笑什么?"付竞回头瞧了他眼。 "被你贤惠到了。"林绪笑。 "这就贤惠了?"付竞乐了一声:"桌上的果皮收拾了吗?" "收拾好了。" "真贤惠。"付竞语气夸张的赞扬了句。 "别埋汰我了。"林绪笑了声。 "药到了吗?"付竞关上洗衣机去洗手。 "到了,拿到我屋了。"林绪给他递毛巾。 "一会儿我去拿,"付竞接过毛巾擦干了手,又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半了,还吃饭吗?" "不吃了,不饿,"林绪拽着人的手腕往自己屋走:"走吧,我给你上药。" "别!"付竞吓得一松手:"我自己来!" "逗你的,"林绪笑笑,开门进屋:"你先抹药,我给你敷面膜。" "又敷?"付竞心里都有阴影了。 "没事,明天我就走了,走之前得给你试一下,"林绪去柜子上把小管药扔给付竞,然后又去拿他那套面膜套装:"昨天也是在意料之外,刚抹好的就给你冲了,挺舒服的吧?" "舒服是舒服,"付竞拿着药往里间的浴室走:"就是太浪费了,你这一小罐,不少钱呢吧?" "用你身上不叫浪费。" 付竞笑了声,关门前说了声:"行!我不跟你客气!" 一共两管药,两人一人一管,擦完药,林绪给付竞抹了面膜,然后躺床上收能量,今天他俩都没出门,只能偷别人的,付竞小心护着自个儿脸上的面膜去卫生间收床单,端着盆去阳台晾床单。 夜间挺冷,刺棱的大风卷着不知道哪里飘过来的柳絮,一阵阵的往阳台吹,吹得被单差点掉下去,付竞也起一身鸡皮疙瘩,铺展好了床单被罩,他把阳台窗户关上,抖抖嗦嗦的回林绪屋,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去洗了个脸把面膜洗掉,然后躺人被窝里靠在林绪旁边查天气预报。 "明天阴天,"付竞拨弄着手机,偏头瞧了眼林绪:"你明晚几点的飞机?" 林绪正在收能量,随口回道:"八点半的,阴天应该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嗯,"付竞余光扫了眼,发现林绪正在收的这个人的能量球有七八个,笑了声:"节假日除了咱俩,大部分人都出去玩了,看你这位同事的能量就知道,假期消费不少啊。" "她是读研那会儿同做一个课题的师妹,不怎么联系了,"林绪说:"她日常消费差不多就这个水平。" "师妹啊,"付竞啧了一声:"你还挺了解。" "如果这就算了解的话,我觉得我更了解你,"林绪笑了声:"你前段日子,天天步数产生能量都是那些,跑步去了吧?" "林学长猜挺准,"付竞笑着说:"话说,你天天收人家能量,没人给你提意见吗?" "有人啊。" "谁啊?" "你。" "除我之外没别人了?"付竞挺好奇,像林绪这种温良恭让型的社会精英,天天整时整点儿大半夜跑人森林偷能量,挺让人难以想象的。 "都忙,谁没事儿为这种事找我?"林绪偏头朝他笑,戏谑道:"你说是吧?" 付竞挺不好意思的搓搓脑门:"就我傻。" "这可不叫傻,这叫可爱,"林绪笑了声,没再管能量的事,关了手机,冲人张了张臂:"小付过来,给我抱抱。" "什么小付,"付竞低笑一声,关了灯,钻进林绪怀里,也揽住了他的腰,小声念叨着:"我都成老付了。" "老付配老林,"林绪亲了下他的额头,笑着:"刚刚好。"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付竞没睡着。身边人的体温传递到自己身上,暖意席遍全身,很舒服也很幸福。 付竞忽然趁黑摸了摸林绪的脸,叫了他一声。 "林绪。" "嗯?" "感觉像做梦一样,"光线幽暗的屋里,他的声音稳而轻:"谢谢你回来看我。" "我不是回来看你,"林绪睁开眼,望着眼前人格外晶莹明亮的眼睛,抬手轻拭掉他细密长睫上的水珠,温声道:"付竞,我是回来找你的。" "可我已经老了,"付竞抚摸着他的脸,轻声喟叹:"林学长都比我年轻。" "小付老了也特别有魅力,特别英俊特别帅,看看这大长腿,走起路来,不比那些男模特还有型吗,"林绪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别瞎想,无论你怎么样,林学长都要,知道吗?" "知道。"付竞闭了下眼,笑了笑,搂着人腰贴近了点。 "付竞,"林绪指腹摩挲着他眼角的褶皱,轻叹一声,低头亲在了上面:"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第二十章 第二天假期,是林绪先起的床,林母给他打了个电话,林绪一听到手机震动,就赶紧起床去阳台接电话,付竞昨晚躺了很晚才睡,他还想让他多睡会儿。 "妈。"林绪接了电话。 "小绪,"林母的声音沉静温和:"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林绪关上阳台的门,语气也放轻:"妈,你跟爸最近还好吗?" "好,都好,"林母笑了笑:"都退休了,一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你爸就是爱跑公园里跟人下棋,我闲着没事就爱种个花养个草的,日子过得到挺清闲。" "那就好。"林绪点点头。 "小绪,"林母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家啊?" "过阵子吧,"林绪说:"过阵子我去你们那边出差,我过去看看你跟爸。" "过阵子是什么时候啊?" "我有时间了就会过去。" 林母叹了声:"小绪啊,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他计较,他没事儿的时候还光念叨你,他也想你呢。昨天你姑姑她们来咱们家吃饭,又提起你谈朋友的事儿,你爸脾气一上来,嫌烦,全都给人轰走了。" "是吗?"林绪有点不敢相信:"我爸发脾气了?" "是啊,连我都被他吓一跳呢,"林母笑道:"老头子脾气大得很,嚷嚷叫她们以后都别来了,还说为了顾着她们的面子,把自己儿子都逼成了外人,以后她们谁再敢上咱家来,他第一个给轰出去。" "妈,"林绪叹了声:"我爸血压高,你在家多劝着点,别让他太着急。" "他能不着急吗,"林母说:"你这都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你工作忙,我们也理解,可节假日你都不回来看看我们,你爸也上火啊。" "妈,"林绪语气放低:"是我的问题。" "唉,也赖不着你,你姑姑二姨她们……唉,她们有时候说话也确实挺过分的,你不想回来看见她们也正常,现在你爸这么一闹腾,以后她们应该也都不来了。小绪啊,家得人齐了才是家,你不来,我们家来再多亲戚也都过不舒坦,知道吗?" "知道,"窗外的天气一直阴着,睡衣不保暖,冷风嗖嗖的灌进脖领里,林绪站在阳台这儿,即便关着窗户也打起了寒颤,就想早点结束对话:"妈,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林母挺急切的问。 "下次休假吧,"林绪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没叫电话里的人听见,回复说:"国庆,国庆十月一假长了,我就去看你跟爸。" "啊?"林母有点失望:"还要等好几个月呢?你不能请假吗?" "妈,"林绪安抚道:"这次怕是不行了,等什么时候出差,我尽量抽空去你们那边看看吧。" 其实这次出来,他就已经是请了一天的假了,把年假其中的一天的调到五一假这天,他劳动节假期原本只有一天,只是不想让付竞等了大半个月等得太失望,才破例打破自己从不请假的规矩。以前回家也就是回一晚上,为了避免撞见他家隔三差五就来一回的亲戚,他当天去的,吃了饭,当夜就能回,也用不着请什么假。 好在国庆时间多,他有三天假期,糟心的人不会再来,他也想在家住几天。 挂了电话进了屋,林绪才发现付竞已经在厨房做上了饭,客厅沙发上给他放了厚外套,林绪嘴角轻扬,拿起衣服来套身上,去厨房瞧了眼。 刚走进就闻到了菜香,从远处看,锅底的胡萝卜片和黄瓜片两色相得益彰,和着鲜嫩的鸡蛋在锅铲上来回翻动,近处,橱柜上的热锅水汽扑腾着锅盖,飘出南瓜粥的甜香味,案板上放的有莲藕小蒜,还有一碗油,里面放着蘸油用的刷子,油面如镜,倒映着一个平凡生活的食色早晨。 生活最动听的音乐,是锅碗瓢盆碰撞出的各色声响。 付竞起锅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付竞,偏头冲他笑了下:"早上好,打完电话了?" "打完了,"林绪过来绕人后边抱了付竞一下,笑着亲了亲他的侧脸:"小付早上好,谢谢你给做早饭,我真幸福。" "你也太容易知足了,"付竞笑了声,手底下切着莲藕片,说:"我还没给你做大餐呢。" "大餐就免了,做大餐太辛苦,"林绪放开他让人好好切菜,自己站到一边,问:"你的拿手好菜是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付竞一边切菜一边低笑着回答:"全国统一标准答案。" "那就是满分,"林绪笑道,又忍不住重复道:"小付真是好,我真幸福。" 付竞被人逗得一乐:"怎么了,今儿早有什么好事儿啊?我林学长看起来挺高兴啊?" 林绪笑了声,转身往外走:"我先去洗漱了,待会儿跟你说。" "好!洗完过来吃饭!" 情绪是会传染人的,林绪心情好,付竞心情也愉悦起来,早起一睁眼醒来发现周身空荡荡的那种紧张的心情也就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莲藕营养减肥,做的话当属糖醋辣莲藕最好吃,火辣香脆,齿间留香,还特下饭,但鉴于林绪说目前还不能吃辣,付竞就添了蒜和糖,简单炒了炒,又放了几丝青椒和红椒调个味儿,也算不上辣。 馒头是付竞在那天进粮食的时候买的,糖心的黑麦的白细面的都有,付竞舀好了粥摆好了碗筷,付竞把馒头端出来放盘子里摞着,彩虹似的,精致小巧的艺术品,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付竞的厨艺不是什么专业级的,但是吃过的人都会赞一句"好",漂浮在空气中未完全消散掉的游丝烟气有些黏腻,是油烟和酸甜香辣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不反感,还很熟悉,那是家的味道。 早饭是在客厅里吃的,付竞舍不得让林学长闻那种味儿,家的味儿也不行。林绪花这么多钱这么多功夫保养的皮肤,一进了他这儿就让油烟给熏了算怎么回事? 林绪在人给他端饭时,抬手拍了下付竞的脊背。 俩人的手都是大厚手掌,抚在人背上时都能给人一种安定踏实的感觉,细瞧的话,林绪的手白,手上肤质略微粗糙一点,有点干,但白净美观。 付竞的手就是一双干活糙劣的手,有厚茧子,也有细小的伤疤,早些年留下的。摄像机比他贵,砸在了身上要先救机子和照片,落下的疤深深浅浅,早就和皮肤上的细纹杂糅交合在了一起,和那段艰苦奋斗的年轻岁月一起,沉淀在他的记忆里。 付竞放下碗,跟林绪的手握了下,冲人笑笑:"怎么了?" "你国庆有时间吗?"林绪问。 "国庆?"付竞坐下,挑了个馒头咬了一口,表情微诧:"这不还早着呢吗?" "国庆假长,"林绪拿了个鸡蛋在桌上磕了磕,偏头看他一眼,笑道:"林学长想带你回家。" "啊?"付竞皱了下眉,表情怔愣:"这、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太好?" "我们才见过两面,"付竞面容纠结:"谁谈恋爱才见过两面就带人见家长的?" "两面?"林绪挑了下眉,把剥好的鸡蛋放进付竞的碗里,拿纸巾擦了擦手,对着付竞的侧脸就捏了上去,眯眼问道:"付竞,我们白认识这么多年了是吗?" "这哪能一样?"付竞脸被邪恶的林学长捏得腮帮子发酸:"认识是认识的,谈恋爱是谈恋爱的,咱们这才在一起一年不到,如果你父母问起,肯定会觉得我们很随便吧。" "不随便,"林绪松开手,手背轻蹭了蹭付竞下巴上的青茬,笑道:"以前我妈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月就被要求回家吃饭,她们能进我家,你为什么不能?" "她们是你妈介绍的,"付竞避开林绪的手,低头喝了口粥,垂眼说了句:"林绪,你家里人对你寄予厚望吧?" 林绪没忍住一笑:"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呗,"付竞的指甲盖抠着碗边,盯着碗里的粥,蹙了下眉:"我不是姑娘,我没法跟你结婚,既然你父母给你介绍了女朋友,他们还是希望你成家的吧。" "那又怎么样?"林绪扶了下他的肩膀:"付竞,成家不是随便选一个人结婚,成家得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你父母那边?"付竞还是有点担心。 既然林绪父母之前给他介绍这么多女朋友,那肯定是抱孙心切,哪个老人不希望自己晚年儿孙满堂承欢膝下,这么优秀的儿子突然有天领个男人回家,这……这就算自己家里能接受,也多少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知道林绪家里亲戚多,上大学的时候,林绪每次回家都会跟他提几句,四个姑姑三个姨母,虽说都是出身富贵大家,但跟他父母性格截然相反,最爱说长道短,偏偏林绪他爸是个要面子的,不愿听人家总是说道。人就是这样,尽管日子是自己的,但家里很多事,都难免要受亲戚们的影响。 "没事,他们不会有意见,"林绪伸手搓了搓他的后颈,掌腹摩挲着他脖后的温度,笑了笑:"他们欢迎我们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付竞微诧。 "因为我为这一天等很久了,"林绪拍了拍他的背,说:"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们早就该在一起,没人敢说我们的闲话,放心吧付竞,该铺的路,林学长都为你铺好了。" 付竞不知道林绪这么些年究竟跟家里打了多少场太极,又甩了多少个女朋友,时机一到,甚至连发飙都是有预谋的。面相温和待人亲切的林学长,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冷漠。 关系都是可以利用的,只要处理得当。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一样,林绪太清楚自己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想改变一个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就要循序渐进的让其随着时间慢慢土崩瓦解。 一家人按理来说不该有什么算计,可他家一家三口都是顶尖聪明人,要想叫聪明人妥协,就得自己先妥协。他父母知道他的性取向,长久的闭口不谈,不停的给他相亲,就是向他潜在传递,"他们绝不接受这种事"的信号。 父母不说,他也不说,因为他说了也没用,可能还会加剧矛盾,采取措施远比坐而论道强得多。顺从太久容易忘记本性,家庭是避港湾也是精神束缚,而他想做他自己。循序渐进的磨掉他父母对他"寄寓的厚望"需要很多时间,他不嫌麻烦,因为寻找付竞的日子,真的很长。 聪明人之间的战争,往往是最先放低姿态的那个人成为胜者,事实也是如此,林绪在这场家庭思想的长期博弈中,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修了修,之前的作话又被吃掉了 唉,累死我叭 简言之,就是这是篇日常种田文,大家不喜欢就弃哈~ ☆、第二十一章 林绪告诉付竞,吃了他剥的鸡蛋,就要听他的话,如果再想着退缩,林学长就会不高兴。 林学长不高兴了,小付就得挨揍。 付竞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扇过屁股,除了林绪。年轻的时候也是。只不过年轻的时候他是穿着裤子挨揍,不疼不痒。现在不一样,现在挨治,又疼又爽。 付竞没怎么跟人亲密接触过,在家里,他爹从他记事起就没再亲过他,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在宿舍里,他连换衣服都是自己蒙着被子里,躲被窝里换,要不就是把床单盖蚊帐上,冯道秦山几个老流氓,穿裤|衩子挺着枪|杆子,大摇大摆的走在楼道里都不嫌害臊,他受不了,也不喜欢他们几个光着膀子靠近他。 林绪以前喜欢抱他,揽他的肩,并肩走路时,也总会用手背轻碰他的手。 他心里是愿意多跟林绪接触的,可他的身体却会条件反射的挣扎。 有时候俩人离得近了,林绪会不着痕迹把手绕到他身后,伸进他的衣服里,厚掌摩挲着他的脊背,轻抚他的胸膛,当指尖绕到他的腰下,那种感觉比挠痒痒还磨得人难受,他又臊又痒又害怕,躲得太快太急就会忍不住喊出声。 林绪也会尴尬,就习惯性的扇他两下屁股,笑着说:"这里肉厚,不痒。" 以前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现在,已经熟悉一遍流程了的付大爷,瞄着在家里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的林绪,越想,就越觉得当时是真丢脸。 "我都不嫌丢脸,你有什么好丢脸的?"林绪从冰箱里拿了点儿梨,瞟他一眼,然后低头挽起袖子,拿了个单人小锅,准备切梨煮水。 付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烟民的,抽烟抽得太猛,嘴唇干燥,说话烟嗓音,沙哑低沉,喉咙也像是烟管子,格外突出的喉结被卡在里面,让人特别想给他灌点水滋润滋润。 "难为你坚持不懈这么多次,"付竞抱着臂,靠在厨房门口瞧着他,眼神同情:"一次都没成功。" "这回不就成功了吗,"林绪也笑了,把切好的梨块放锅里,接水盖盖儿插电坐锅,手底下清理着案板,说:"这种事没什么技巧,脸皮厚点就可以了。" "受教了,"付竞乐了几声,扯过旁边的餐巾盒,给林绪递了几张纸巾擦手,说:"这种小锅十五分钟左右就能熟,我在家煮一个人的饭就在这里头煮,连碗都省得刷了。" "喝着不烫吗?"林绪低下身,把刚才的冰糖放回橱柜子里,又从里面拿了两个大碗放桌上:"我还是觉得用碗比较好。" "两个人得用碗啊,"付竞清了清嗓子,叼了根儿烟点上,点火的时候,突然又抬头看林绪,问:"你洁癖了?" "这算什么洁癖,"林绪哭笑不得:"是叫你别这么懒,用锅吃饭太烫嘴。" 付竞挠了下头,吐了口烟,笑了笑:"行吧,你老这么白白净净的,我就老觉得你还是有洁癖。" 林绪笑道:"那我等哪天太阳出来了,去外面多转两圈把自己晒黑好了。" "那可使不得,"付竞摇头笑:"我可没那意思,你这肤白嫩滑的,要像我这样晒黑了多可惜。" "想白吗,"林绪笑:"我有认识的美容师,回头叫他给你配个方案,你照着他的方案去做,差不多半年就能改善过来。" "省省吧,"付竞抽了口烟,笑笑:"我就是当糙人的命。" "少抽点烟,"锅盖开始扑腾了,林绪过去看锅,回头说了句:"有烟瘾不是什么好事。" 付竞在缭绕烟雾里眯了眯眼,视线掠过那人松垮领口里白皙的脖颈,沉眸盯着正在倒梨水的人,说:"都说是瘾了,能轻易戒掉的话,就不叫瘾了。" "说的也是,那你少抽点儿,"林绪擦干净了锅,端两碗梨水放到付竞面前,转身过去洗锅:"都是你的,今天得喝完了,给你降降火。" "嗯,"付竞深吸一口气,紧闭了闭眼,掐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里,拨拉过碗端去客厅:"是该降降火了。" . 下午林绪的秘书给传了几份文件过来,说下面的人都回了公司,已经开始忙的团团转了,这几份儿合同没法拖,需要他做一下紧急处理。 调假期有一个不好处,就是哪怕自己在休息,只要自己的同事属下在忙,公司内部在不停运转,那该林绪处理的,还是得让他自己处理。休假也不行。 秘书打电话说再三抱歉,林绪也不好说什么,带电脑出门是他从业多年的习惯,处理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给人发过去几条指令,然后抱着电脑,窝在客厅沙发上,一页页的开始看资料。 之所以在客厅而不是书房,是因为付竞也有一个窝沙发上写稿子的习惯,今天天阴,小毯子让给林绪盖膝盖了,付竞煮了点茶叶水放桌上,回屋拿了习惯穿的露絮大军衣搭自己身上,跟林绪一人占一头沙发,啪啪打字,不时瞄两眼对面的人。 同样都是工作,付竞辞职后在家光待着,懒散惯了,写东西没灵感就忍不住烦躁,然后叼根烟抽两口,嘴里干了就喝两口茶,坐久了再顾涌顾涌屁股,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蹭蹭沙发换个姿势接着躺。 林绪端端正正的盘腿靠在沙发上,连茶都很少喝,一下午除了去趟卫生间,就是一言不发的盯着电脑看文件,哪怕对方的脚丫子伸过来夹他的裤脚,林绪也依旧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认真专注的人总是格外有魅力,尤其是像林绪这样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人,付竞在对面偷瞄他的时候,能看到他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面廓也柔和温润,眉眼舒朗,自带清风,叫人看一眼就再挪不开眼。 林绪手底下敲字声音也很轻,不像他这么粗暴,打字像打电报一样哒哒哒的响。 没好意思光打扰林学长工作,付竞写得差不多了,就合上了电脑收拾桌子,去阳台那儿开了点窗,外面风大,他也就开一小点儿,好歹透透屋里的烟气儿。 傍晚那会儿风小了,付竞在书房侍弄了完了花花草草,出来后见林绪还在忙,就给人换了新的热茶,换了身运动装,准备出趟门。 "干什么去?"林绪终于分神抬头瞧他一眼。 "跑步去,"付竞抻了抻胳膊,冲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你忙吧,我给你攒能量去。" 林绪皱了皱眉,回头瞧了眼外面:"外头风停了吗?" "停了,"付竞冲人摆了下手:"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干,你甭管我了,忙你的吧。" "行吧,"林绪从桌上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冲人点了下头:"早点回来。" "知道了,"付竞临出门前说了句:"一会儿我带饭回来,你在家别做了。" "好。" 付竞算是中高收入人群,但不会经常性的过高消费,林绪蚂蚁森林里的那个挺壕气的同门小师妹,能量球都是花钱弄出来的,比他多了不止一个球,也不收,谁知道是忘了,还是就等林绪给她收,反正付大爷听了之后,这心里不太对味儿。 说不上酸,就觉得有点别扭,这么大人了,也没必要跟林绪说什么"你别偷她的了,你偷我的吧"这种蠢话,林学长都说了是睡前娱乐,他好不好的欺负一个强迫症干什么,自己心里装的小九九,只能自个儿出门来跑几圈,散散身上这股子怪味儿。 能量球是可以刷的,付竞原先查过,互交电费,二手回收,刷停车买东西都能刷不少,但他觉得,既然这做东西的初心就是绿色公益,光靠钱买的低碳森林没什么意义,他还是愿用实际行动去做。他脑筋死,人也轴,觉得一个东西它是什么,那就该是什么,变了质的东西他不稀罕,也不屑去搞。 五公里不就半个小时么?十公里再累点儿,不也就七八十分钟么? 今天有风,付竞顺风跑了11.3公里,比上次轻松点,锻炼可以增强体质,形成习惯了,连跑步时那种心肺快速膨缩到要窒息的感觉也是舒服的。 付竞看了眼手机,15982步,跑步跟走路不一样,走路走得多少就是多少,跑步的话,步数比实际路程要少点儿。挺可惜的,能量球要等明早才能成熟,付竞今晚是看不到林绪收他能量了。 跑步的时候没什么事,跑完去买饭的时候,付竞走了几步路竟然岔气儿了,肚子里灌了风,身上的热汗也被吹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手往脑袋上一放,隔着五六厘米都能感到热气儿在飘。 付竞感觉自己被今天的风侮辱到了,走路竟然岔气儿了。 小区门口那儿就有餐摊儿,摊主是个小老头,没人管的时候,骑着小五轮,铺一车的包子烧饼油条炸糕豆腐脑豆汁儿在那卖,便宜又实惠。付竞原先上班回来早的话,就喜欢买他这儿的饭。 今天付竞冒着大汗涨着通红的脸过去买饭,摊主快一年没见他了,没认出来他来,被远处人高马大朝他气势汹汹走来的架势唬住了,以为是城管来逮人,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推着小车就要往远处跑。 "大爷!"付竞抹了把汗,追在人小车后面追:"别跑!" "别跑"这句话,一般容易起反作用,摊主一听,回头瞧了眼,见后头这人追这么猛,哧溜一拉裤腿,松了裆,身轻如燕,摊主甩腿就跨上了自己的小五轮,俯身猛劲儿拼命往前蹭蹭骑去。 "大爷!"付竞跑得喉咙发干,本来就暗哑的烟嗓音一喊,直接就飘没音了。 大爷最后也没理他,付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等人在骑回来,他以前也跟这摊主聊过,老爷子人贼精明,有好几个战略地点,离开了他们这儿,肯定是执行计划B去了。付竞有点渴,清了清嗓子,身上被吹得挺冷,也没再往远处走,还是屈服命运,回家做饭。 林绪见到两手空空一脸挫败归来的红脸硬汉时,问他怎么了,硬汉哑着嗓子说几句话,林绪一句都没听清。 —没买着饭。 付竞面对面给人发个了微信,还发了一个叹气的小表情。 林绪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挺心疼的拍了拍硬汉的背,给人递了杯水,拿了干净衣服叫他先去洗澡,他再去给他熬点清喉止咳的梨水,顺便做个简单的晚饭。 "别做这么多,"付竞喝完水后,嗓子好点了,还是有点哑:"我吃梨就能吃饱了。" "所以我是说简单的晚饭。"林绪听人这嗓子说话听得难受,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怎么个简单法儿?"付竞接过水仰头一口闷。 "蔬菜沙拉。"林绪说。 "行,"付竞点点头,他一直都对林绪这种自律的极致执着敬佩又感慨:"我吃什么都行,都听你的!" 林绪做养生类的食品很有一手,蔬菜沙拉最好做,林绪喜欢吃生菜黄瓜胡萝卜,在家的时候会放海参和草莓,付竞不挑食,随便拌点什么就行。 趁付竞洗澡,林绪"简单的晚饭"也搞定了,就去卧室换床单被罩,他没洁癖,但这是一种习惯,俩人躺过折腾过的地方,他临走了得给人都清理干净。 全自动洗衣机不费事儿,林绪放上洗衣液后去盛梨水,然后就听见付竞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在响。 林绪过去看了眼,拿着手机去浴室敲门:"付竞,你的电话,'元导'打来的。" "哦,应该是说剧本的事儿,"付竞在里面回了声:"你接吧,跟他说我晚点儿回他。" "好,"林绪回外面接了电话:"喂,您好。" "喂!"元平一上来就喊了一嗓子:"老付啊!那个《蒲公英》的本子写怎么样了啊!我这里有个……诶?等会儿,这音儿不对,我没打错电话吧?" "没打错,"林绪笑了声:"这就是付竞的电话,他现在有点事,我帮他接一下电话,您有消息要带给他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或者他晚点儿再给您打过去。" "啊,您好您好,"元平声音低了几个度,他咳了声,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他学长,"林绪自我介绍:"我叫林绪。" "哦哦……"元平那边像是在点头,有点不太明白,都这岁数了,自我介绍怎么还扯学长学弟那一套了?咋整的跟偶像剧似的?他听着……嗯……有点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儿。 "请问您打电话是?" "我没事什么大事,"元平闻声从恶俗偶像剧的阴影里脱离出来,说:"就是想问问,下周老付有时间没,我这儿有个饭局,想找他吃个饭,和几个编剧一块儿谈谈剧本的事儿,既然他手机在您这儿,那就麻烦您替我传个话儿吧,下周六前叫他回我个电话就成。" "好,"林绪说:"我一会儿转达给他。" "麻烦您了。" "您客气了。" "那没事儿我挂了。" "嗯,再见。" "诶,"元平像是想起点什么,突然问:"老付到底干嘛去啦?没在家啊?" "在家,"林绪说:"在洗澡。" "嗬!"元平那边笑了声:"那小子又运动去了!挺精神啊!" "嗯,运动去了。"林绪温笑了声。 "行!不赖!"元平挺欣慰:"不成天在家死着就行!挺好!" "嗯,"林绪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付竞洗完澡去客厅喝梨水吃晚饭,就见阳台那儿,林绪背对着他晾被罩。 林学长晒被罩,比电视要好看,付大爷端着碗靠沙发上,就着人家现场直播的背影吃梨嚼草。 林学长身姿笔挺,气质文隽温雅,换了睡衣,穿一身裁剪和缝的高定西装,站在远处,仙气飘飘,简直神仙下凡,这样的人,让人嚼草都觉得是一种幸福。 神仙仙姿傲骨,腕骨突出,精致紧束的灰色袖口衬得他皮肤白皙,肩膀削平笔直,腰线收紧得恰到好处,蹲下身从盆里拿被罩时,那浑圆丰满的后臀被裤料紧紧绷住,性感柔软似要喷薄欲出。起身时,又能看见被西裤套住的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而被套在里面雪白大腿的内侧,吃草的人很清楚的知道,那里有几个深红的齿|痕和泛青的指印。 林绪是个端庄与性感并存的俊美男人,长相年轻,身材堪称火辣,举手投足仿佛都透着勾引的意味,欲|火撩人,拨弄在远处观望的人的心弦,没人能抗拒这种诱惑。 付竞丢魂儿了。 丢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过去搂上的人家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人家的衣扣,还扯出了人家的衬衫,等林绪攥住了他伸进人家后腰往下摸的手时,他才猛然醒过神儿来。 付竞抬头怔愣的看着林绪近在咫尺的脸,眨眼对上他神情复杂的双眼,自己一脸茫然。 "我在干什么?"付竞眨眨眼。 "我也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林绪淡淡说了句。 眼前人面色雍容,喜怒不辨,胸前大敞的衣衫随风翻飞,里面肌肤光滑玉润,红痕杂糅,风光无限。 付竞被人盯着脸上发烫,赶紧低头,尴尬轻咳一声,手忙脚乱替人家系上衣服,不停小声念叨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在晾床单,"林绪瞟着他,语气幽悠的给人讲述事情的经过:"然后你突然就过来扇我屁股。" 付竞老脸一红,埋头帮人系扣子不说话。 "我都站起身了,"林绪语气似有不满:"你还不停的捏我。" "我……我……"付竞手速飞快帮人系好了衬衫,小心翼翼别回裤腰里,又赶忙给他系上外套扣,最后终于烫手似的松开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胡说八道着接了句:"外头天冷,一会儿要出门,我想看看你有没有穿秋裤。" "然后你就开始解我的衣服,"林绪强调说:"还是在三面都是玻璃窗的阳台上。" "别生气别生气,"付竞面容带苦的笑着的安慰着他:"有床单被罩挡着呢,不怕别人看见。" 林绪扶了扶领带,高傲的抬着下巴,姿态极尽优雅的……瞄他一眼,然后端盆进走人,扬长而去。 付竞站在原地尴尬不已,搓搓脑门,仰头朝人喊了句"林学长我错了!" 端盆走的人没鸟他,付竞摇头啧了声,回了自己屋先换衣服。 林绪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儿生他气的,付竞清楚得很,林绪也清楚,只不过当初林绪想碰他,也被推开过太多次,林学长也是有自尊的,被人拒绝了,谁心里还能没点不平衡? 林学长的好脾气都是对外人,对自己人,脾气大得很。 付竞敲进林绪的屋,热络的搭话要帮人提行李,就见林绪坐在床边,鼓捣着床头柜上花瓶里的玫瑰花。 玫瑰花是新娘的捧花,付竞给人找了三个宽口的玻璃花瓶,一大束花刚好插满三个瓶,这两天林绪给花换水换得勤,花长得也够精神,花瓣上水珠莹润,三束玫瑰全都红艳欲滴,他俩在床上激酣鏖战颠鸾倒凤的时候,整间屋子因为这几束玫瑰,还有了点儿新房的意思。 付竞说,等有空买点鲜花保鲜剂,让这花保持的持久一点,等花枯萎了,他就把花瓣做成标本,再送给林绪当礼物。 林绪瞟他一眼,说他真会省钱,送人礼物还带回收利用的。 付竞笑着,过去搂了他一下,好声好气儿的哄着:"林学长,这是结婚证据。" 俩大男人相爱,在现实没办法结婚,红皮本子他们没有,就只能找一件东西代替,玫瑰花,刚刚好。 付竞拉着林绪,俩人把花搬到自己书房的书桌上去,书房和客厅的阳台就隔了一扇门,林绪一进去就看见放在阳台边上的藤木雕花大躺椅,椅子上放了几本书,底下还垫着小羊绒毛毯,椅子边上有个材质轻盈的小圆木支桌,上面放了个精致小巧的陶瓷杯,可见是用来放茶喝茶的。 仅瞧了这一眼,林绪就已经想象出了付竞的日常生活。 付大爷人懒觉多,早上睡到日上三竿,从床上爬起来后,应该也不会吃早饭,洗漱完了就提着水壶,进来书房挨个滋润滋润这满屋子的绿植小花,然后从书架上抽几本书,叼烟翘着二郎腿,惬意悠悠的躺椅子上看书。 风和日丽,是看书眯觉打瞌睡的好时候,阴雨连绵,是喝茶听雨犯懒走神儿的好天气,春夏秋冬,不管哪季,付大爷总能在这儿找到乐子,躺得悠闲自在,这么一想,让整天忙得头昏脑涨、每天有一大堆文件要处理、连休假都要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的高级社畜——林总监就有点羡慕嫉妒了。 "亏着今天是没晚霞,"林绪视线从那张藤椅上挪开,移向付竞,问:"不然我躺哪儿?" "躺我怀里,"付竞过来张臂给他一个大力拥抱,胸膛撞了他几下,笑声问:"怎么样,我怀里也不错吧?" 林绪抬眼皮瞧他一眼,不咸不淡"不错"了一声。 林学长其实也想要一把藤木雕花垫着羊绒小毯子的躺椅。 去机场路上,林绪把元平的约吃饭的事儿给付竞说了,付竞点点头,说也就是剧本的事,不同的编剧想法都不一样,元平是个特能折腾的导演,就喜欢把那些创作风格完全不同的人组合在一起,就喜欢看人吵架,然后组成他的新剧本。 元平这个人,林绪早有耳闻,实力派大导演,他以前还看过他的几部电影,写实风格别具一格,他的镜头下,一棵空镜镜头下随风飘摇的野草也能成魔,最简单朴素的东西也会被赋予生命的意义,写实又像是写意,美得叫人评奖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具体定义。 付竞耳尖,偏头看了眼林绪,问:"你工作不忙?上哪儿看这么多电影?" "以前节假日休假,得和女朋友一块儿回家探亲,"林绪说完顿了下,然后偏头瞄了眼付竞,补充道:"被迫的。" "哦,"付竞面上没什么太大变化,随口问了句:"你们都看点什么类型的啊?" "灾难片,"林绪说:"意义深刻。" "嗯?"付竞扬了下眉:"谈恋爱难道不看爱情片吗?" "恋爱只和你谈,爱情片只和你看。"林绪求生欲极其旺盛。 "哈哈哈哈!这给你怕的!"付竞眼角堆着笑,伸手拍了拍林绪的肩,安抚道:"没事儿,看就看了,交往就交往了,我一晚来的,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不行,"林绪剥了个糖送嘴里,说:"你可不是来晚的,你是第一个来的。" "完了,"付竞啧声叹道:"林学长开始变得油嘴滑舌了,我都分不清真假了。" "是真的。"林绪温笑了笑,回答的很平和。就好像那十年的等待和寻找,都与他无关。 "那行吧,"付竞笑笑:"你说真的就是真的。" "付竞,"临走前,林绪叫住了他:"我觉得有件事,在我走之前必须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儿?" 付竞见林绪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也忍不住绷起了神经。 付大爷清了清嗓子,两手搓了下插进自己裤兜,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并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不管一会儿林绪跟他提哪一个前女友,他都不能表现得太激烈。 林绪走过来,伸臂把人揽自己怀里,偏头凑人耳边,低声说: "付竞,我来的时候,其实是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嗯?"付竞耳朵有点痒,闷声笑着问:"是吗?" "但你送了我玫瑰花,还进了我的房,"林绪偏头在他发烫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说:"所以我觉得,我该说的是,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修了修,从三千出头一直修到七千多…… ☆、第二十二章 林学长不是个会煽情的人,但特别会撩。 当年笑眼眯眯的靠着几句话,林绪就能把天真无邪的小学弟迷得七荤八素,老了后,搂着人家的肩,温声软语的轻念句"我爱你",直接就把五官敏感四肢僵硬神经绷紧的付大爷劈成了瞬间原地飞起的扑棱蛾子。 付竞肉眼可见的浑身炸起了毛,头发都竖起来了,回去开车,连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是在颤颤发抖的。 人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使,付大爷被林学长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到家连抽两根烟才平静下来。 就像当初不停回想林绪说"我宠你"一样,付竞抖着心尖儿失眠了好几晚,耳膜鼓鼓作响还依旧回荡着林绪的"我爱你"。 我爱你。 林绪竟然对他说"我爱你"! 干嘛啊这是? 一把岁数了怪叫人难为情的! 半夜付竞埋头钻进被窝,越想这事儿脸越臊得慌,就打电话给林绪,问他好不好的说这话干嘛啊,这种事儿心里头知道不就行了,还非得说出来,说出来就他都睡不着觉了。 林绪那边笑声就没停下来过,问人为什么睡不着觉还老天天跟他发晚安? 付竞是真急,说林学长关注错重点了,现在他睡不着,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我爱你",写剧本都没法写了,元平让他写个悲情大戏,他却自个儿天天躺椅子上挺幸福晃悠着冒粉红泡泡,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这哪儿能行? 付竞让林绪得给他想个法儿,把"我爱你"从他脑子里赶紧消除。 林绪笑着摇头说:"你自己的脑子你控制不了,我怎么能控制得了?" "脑子跟你一块儿走了。"付竞埋怨道。 "肾跟我走吗?"林绪就喜欢逗小孩儿。 "走着呢。"小孩儿现在也是老司机了,半夜窝被子里跟人打电话,可不能白白浪费林学长温柔动听的声音。 "付竞?"林绪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不太对,没忍住问了句:"付竞?你在干嘛?" "在想你。"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还透着几分隐忍。 林绪愣了一下,随即闷声笑个不停。 "别笑!"付竞有点难为情,但林学长的声音属实太好听,这种事儿,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付竞,要学长给你唱个歌吗?"林绪笑着关怀。 "不用。"这么大年纪了还叫人给唱什么歌? "那要学长给你讲个故事吗?" "不用。"这么大年纪了还叫人给讲什么故事? "要学长给你拍个照片吗?" "不……我这么大——" 付竞突然反应过来,话头一卡,急忙刹住车,试探着问了句:"什么照片?" "我不怎么喜欢拍那种照片,"林绪声音温柔:"但如果你有需求的话,拍几张发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嗯……那种照片…… 嗯……滑滑的林绪。 扑棱蛾子脑补出画面,异常兴奋的煽动着隐形的翅膀。 假装矜持的沉默了一会儿,付大爷心痒难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需不需求的无所谓,主要是吧,我白天得工作,晚上睡不好太影响效率了。" "嗯嗯,"林绪随声附和:"我理解你。" "我其实还是很尊敬林学长的,"付竞语气真诚:"有损你形象的事,我也不怎么愿意让你做。" "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林绪笑:"你睡不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也不用发太多,"付竞闷着嗓子低咳了声,说:"一张就够了。" "那不行,"林绪那边听动静像是在下床开灯:"我家光线偏暗,一张照片没办法全方位给你展示完整。" 全方位! 扑棱扑棱!! "那、那就多来几张吧。" 大半夜一点多叫人给他拍全方位的照片,付竞等待的时间越长就越亢奋。 其实不止"我爱你"让他睡不着觉,怎么说都不是当初的青涩小男孩儿了,只不过……只不过林绪身材是真的好,胸挺臀.翘,又酷爱保养,皮肤柔滑细嫩,连出汗都是泛香的细汗,夜里的林绪与平日里那位端稳沉肃的文雅君子大相径庭。 不管床.上还是床下,林学长的水平都是这么的登峰造极。 喉咙有点干渴,付竞起床先去厕所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然后又去客厅接了杯水。 他其实早就过了重欲的阶段了,这个年纪还能成天想这些事儿,付竞心里还是有点瞧不上自个儿的。 年轻的时候野心大,参加了工作后就不想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了,太费时间,耽误功夫,如果说跟林绪还保持着联系那几年,他还对爱情什么的有点期盼的话,那断联系之后,他也没心思再去搞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了。 他本身就对那种事儿不太了解,欲望再强也强不到哪儿去,实在憋不住了,一只手就能搞定的事,干嘛还要去费那功夫谈什么恋爱? 能重新跟林绪在一起,他已经感觉够幸福了,人这辈子能有个伴儿,互相陪着走完剩下的半生不容易,生活其实是很平淡的一件事,就算有惊涛骇浪掀起再大波澜,也就在那几个固定的阶段,他早就看透了。 人活到一定岁数,就该懂得知足常乐,光想那些虚的,没用。 光惦记着那些情情|色色的,嗯,也不太好。 嗯,确实不太好,付竞喝完了水,胸襟登时开阔澄明起来。 付大爷霁月光风,品行端正,仍旧是当初那个不忘初心的好同志。 付大爷带着自己纯洁正直的脑子,心怀明月,大被一掀,携一身清朗钻进了被窝。 付大爷翻开手机,瞧了眼时间,快两点了。 付大爷微蹙了下眉,心情突然不太美妙—— 林绪怎么还不给他发照片过来? 期待落空会打击人,付竞等了一小会儿,竟然还有点困了,临睡前,付竞决定还是先给林绪说声晚安。 虽然他们今晚是在说晚安之后打的电话,但如果林绪还在拍照片怎么办? 照不照片的无所谓,主要是付竞惦记林学长明早六点就要起床上班,怪辛苦的。 付竞刚编辑了一条"别拍了,赶紧睡觉吧",正要点发送,那边就突然传过来一堆照片,滴滴滴的声音在夜里的卧室突然唰唰连响,颤得付竞的手指差点按了发送。 付竞飞快的删了自己要发的那条消息,然后点开照片大图去挨个放大了扒拉。 有点猥琐,但付大爷是个心怀明月的人,只要思想端正,任何行为都是可以解释的。 就比如,林绪给他发的这些照片,有宽敞明亮的客厅,光线较暗的卧室,有半开放式的洁净厨房,和一个室内的游泳池,最后是书柜排列整齐的书房,还有一间三面摆满了器材另一面挂着墙镜的健身室,虽然这些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照片,但付竞却知道,最后那面镜子是个提示。 有镜子,就肯定有林绪的倒影。 嗯,这种事,要学会自己去探索。 于是付竞仔仔细细的放大每一张照片,挨个去找镜面儿。 林绪发展的明显要比付竞好,看房子就知道了。林绪工作稳定,能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人,资产少不了,林绪别的不动产,付竞不了解,但这套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买的房子,最靠近林绪的公司,著名外企的名声响的很,他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定位林绪的住址,然后精神飞跃过去。 这是林绪常住的一套公寓,光面积就比付竞的大了三倍,而且人家还有个游泳池。 付竞啧了一声。 也许照片就在游泳池里。 —喜欢吗? 林绪突然给他发了这句话。 付竞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 他还没找着照片在哪儿呢,这让他怎么回? 不过对方一直都在静静的等着,付竞想了想,就给人回了个"喜欢"。 林学长的身材辣到没话说,他有什么不喜欢的? —喜欢的话,它随时欢迎你。 —啊? 付竞有点没反应过来,但知道林绪这肯定是在说房子的事,所以这话……这是叫他过去住的意思? —其实北京那边也有几套房,读博没毕业前跟着导师钻研投资,十多年前买的了,只不过和你生活工作的地方不在一个区。 —啊? 在被林绪有钱多金的土豪级迷惑行为震撼后,付竞还是没明白过来林绪这是什么意思。 炫富不是林绪的作风,除了偶尔逗逗他外,林学长平时还是挺低调的,可这又跟他说去上海住,又说北京有好几套房,这到底是让他去哪儿啊? —付竞,你想选哪里的房子作为我们长期偷情的第二个地点? 付竞抱着手机瞪着手机屏,眉毛死死挑着额上的抬头纹,他一点也不觉得正在跟他讨论分享大房子的林绪有多浪漫。 付竞现在算是明白了,林绪这又是套路他呢。 像林绪这么一个骄傲矜贵的人,关系再亲密,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发艳|照! 期待落空,付大爷有点小失望,就把话题往反了聊: —如果我选在北京,你怎么跟我长期? —调职。 付竞蹙了蹙眉: —我随便说说的,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别瞎来,工作重要。 —工作重要,你不也辞了吗,你这个工作狂都能辞职,我为什么不能调职? —我没牵挂了,我就算流浪去捡破烂都没事儿,你能我一样? 林绪笑了笑: —放心,没那么夸张,林学长不会让你捡破烂的,我去了你那边,工作量就减轻了,离总部远了,我还能比之前轻松点。 —那也不带你这么玩的,你之前的那些志向呢? —我想要的都已经拿到手了,人生理想,除了你,我都完成了。 付竞一听这人生理想,就知道林绪是准备来真的了,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给人打电话过去。 "喂,"林绪习惯性含笑打招呼:"小付,你好。" "小付你个头!"付竞有点着急:"林绪,你别乱来!" "没乱来,"林绪笑:"付竞,上个月来这边见过你之后,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你该了解我,我做任何事之前都会仔细考虑,你知道吗,这回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连绳子都备好了,你再不听林学长的话,林学长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这算什么狗屁考虑!"付竞皱眉呵斥道:"你什么位置什么身份!再等几年又到升职的时候了!现在从高调低!你前途不要了!" "哟?"林绪挑眉笑笑:"我家小付还会骂人了?" 付竞听人温声温气儿的,分贝声立刻降了下去,他搓了下脑门,又抓抓头发,说:"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着急,没骂你。" "别着急,别生气,"林绪笑了声:"付竞,我们错过太长时间了,现在总这么来回两边跑也不是个办法,林学长不喜欢异地恋。" "那也要从长计议,"付竞被林绪温柔动听的声音安抚得直发困,又躺进了被窝,眯着眼睛说:"不是你说慢慢来吗?" "可是,"林绪语调轻扬:"不是你说要看照片吗?" 付竞:"……" 这倒成他的错了?难道不是林绪先故意误导他的吗? "付竞,"对方语音绵绵:"你困了?睡着了?" "嗯……还没……" "付竞,"对方坚持不懈:"是睡了吧?" "嗯……"付竞眼睛睁不开了,懒懒的答了个鼻音。 "付竞,林学长把你哄睡着了,是不是得感谢感谢我?" "谢……谢谢……"付竞口齿不清的支吾了声。 "不,林学长不想听这种谢谢,你再想个别的。" "……晚安。" "我也不想听晚安。" "照……照片……"付大爷开始打呼噜:"……照……照骗子……" 林绪:"……" "付竞,"林绪毅力非凡:"你睡了吗?" 付大爷现在意识清醒又混沌,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手机早就滑到枕头边儿去了,他翻了个身,听到耳边有人还在低声叫他,刚抽抽起来的呼噜声又停了下去,贴脸蹭了蹭枕头,懒洋洋的回了声"没睡"。 "没睡跟我说句话。" "嗯……"付竞完全就是在顺着耳边的人音儿走:"说什么?" "你说,"林指导道:"你爱我。" "嗯……"付竞说:"你爱我。" "……" 付竞耳朵一听没音儿了,呼噜又要打起来。 "等下!"林绪隔着无线拦住呼噜,孜孜不倦的授课:"付竞你说,我爱你。" "我……我没说。" "我让你说,"林绪最不差的就是耐心,循循诱导:"小付,喜欢林学长不?" "喜……喜欢……"那边不好意思的蹭着枕头笑了笑:"特别喜欢。" "林学长好不?"离成功只剩倒数第二步。 "好……特别好……" "爱林学长不?"离成功只剩最后一步。 "爱……特别爱……" "那好,"林导师屏息凝神,在手机那头轻声问道:"如果你想对他说一句很重要的话,你会说什么?" "说……说……"付大爷呼噜呼呼又开始起来,最后迷迷蒙蒙的嚷了句:"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要照片。 ☆、第二十三章 四月份的天儿阴起来挺冷的,藤椅夏天靠着舒服,阴凉天儿就格外刺棱腰背,付竞之前窝椅子上看书的时候垫了张羊绒小毯,后来五一林绪过来,付竞瞧出林学长也稀罕这款的,逗了逗他,也没直说已经就给他定制了一张新的。 林绪说想和他一块儿看黄昏那天,他就有这想法了。 等老了走不动了,俩老头就躺藤椅里摇晃着椅子聊天。你戳戳我脸上的皱纹,我搓搓你头上的白发,大家都一样的老,谁也不会嫌弃谁。岁月悠悠,波光明灭,时间可以随意流逝,老头子才不会把生死放在心上。日子有一天赚一天,和爱的人沐浴午后日光,惬意安详的厮守晚年,一起喝茶看书,一起等日出日落,光想想就觉得无限美好。 原先付竞买藤椅的那家老木匠店搬走了,付竞就在网上定制了一个,把自己的椅子拍照片给客服发过去,说要一模一样的。 网上订制也是本地区有名的店铺定制,联系好了之后,付竞也没去瞧过,名店好评如潮,招牌靠谱,他也放心,去参加元平饭局这天,那边说椅子已经做好可以取了,付竞就开车去的,准备跟人聊完就去店里拿东西。 影视圈付竞没完全踏进去过,但就工作性质而言,他也算小半个圈里人,没少接触过导演编剧和艺人,元平是名导,认识的明星大腕儿不少,之前拍电影叫他腾空过去帮忙的时候,也拉着他去过几次他们的饭局,与今天的包厢不同,那几次是类似于酒会的形式,让付竞觉得挺有意思的是,当时有不少明星过来跟他搭话,都以为他是哪家公司新捧的艺人。 这回,是他第一回当做正式编剧参与进来的,还没开工,元平也就是想聊聊剧本,几个投资人和制片人,两个副导演,三个编剧,和原先预定好的两个主演和他们的经纪人。 包厢的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席间一群人聊的挺热闹,付竞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人待家待太久,突然间又出来跟人跑饭局,还有点社恐了。 付竞坐在男主演何盛和另一个编剧中间,何盛一直不停跟周围的敬酒聊天,不时也跟他客套寒暄几句,元平坐在远处跟投资方的人聊着天,付竞就跟旁边的编剧曾式,还有另一个编剧聊剧本。 《蒲公英》剧本的男女主演是元平挑的,姜河和周琦都是普通穷困的农村人,外貌普通,找长相太惊艳的演员演会出戏,何盛是元平一早就定下来的男主,俩人之前也不是特别熟,但元平见过他拍的戏,一眼就认定何盛就是姜河。 何盛长相挺平和安稳,气质稳重,面相温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三十多岁的老演员了,在这圈子里也待了不少年,一直不温不火,这回遇见了元平,也算是遇着伯乐了。 周琦的扮演者不好找,元平一早相中过的几个女明星,偶像包袱都比较重,不愿全素颜出境,而且剧组在山里,风吹日晒条件艰苦,演的还是一个悲情农村妇女,跟人家公司设定的甜美路线不符,就没来。 元平换了好几次人,最后从好几千张眼花缭乱的照片里,选出了一个新人。挺清秀的姑娘,叫苏姿,挨着自家公司的经纪人坐在位置上,一直垂着眼静静听旁边的人说话,文静秀雅,跟青春时期的周琦形象很接近,不得不说,元导在挑演员上还是很有一手的。 元平找上付竞写剧本,也是知道付竞的出身背景,什么事儿,只有经历过一遍的人才能感同身受,所以侧重写剧情中后期矛盾最大最难写的那一部分。 姜河是爱周琦的,自始至终,他都在惦记着远在老家为他守着根源的女人,他野心庞大,背起行囊,临走前许诺给她荣华富贵,他不甘命运,日夜抢工,却因读书少不识字被人处处排挤。 光怪陆离的世界,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只有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流落街头时熟识的混混朋友,帮姜河教训了工厂里陷害他偷货料的主任,他在他们的怂恿引诱下,辞去了工作,加入那群人背后的贩|毒组织。 金钱腐蚀心智,姜河从此堕进深渊。 背负着一个家庭的成年人,比自在恋爱的青年时代更多了些责任和压力,命运束缚着他的一切,出身,贫困和无知,代代贫穷代代相似,当自己儿子出生的那一刻,他看着那张黑红瘦弱的小脸,听着他因喝不到奶水而发出的羸弱细微的吭吭哭声,就已经看到了那孩子的结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他给掐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结束那如同下了诅咒似的、贫穷永无休止的轮回。 "看不出来,"元平听了后,挺兴奋的拖着凳子坐过来,挺满意的瞅着他笑:"你还挺变态的啊?" "还可以,"付竞笑着跟人客套:"你比我更变态。" 元平就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极端情绪,关键时候,人表现出来与平时强烈反差的情绪,就是内在封闭性格的自我爆发,甚至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走向。付竞了解元平的电影风格,元导最喜欢那种阴气森森的调调。 前期的剧情,付竞这边的剧本写的很简略,主要内容是曾式在写,没别的,就谈恋爱,元平要的先扬后抑,前期得快乐点。女主演苏姿是投资方那边给介绍的人,周琦在后期出境率低,为增加戏份,只能在前边露露脸。 不过拍戏是拍戏的,最后怎么剪辑,就全在元平了。元导拍电影,每一帧画面都得有它特定的含义,瞎胡来不行,面上该怎么跟人谈怎么谈着,电影最后该怎么拍,还是怎么拍。 另一个编剧,叫孙采,和付竞一样,也是写姜河故事的后期,只不过付竞写的结局,四目相对那漫长的对望,暗示着周琦不会原谅,也不会给姜河做保释。只有这样,姜河的下一代,也许才会因为这个不平凡的巨大变故,开始同姜河不一样的人生。 孙采写的大结局,是姜河在周琦来牢里看过他了之后,改过自新,最终回归家庭重新生活,付竞觉得孙采太过理想化,一点都不现实。 付竞摇头跟她说这不行,电影要这么拍的话就没意义了,元导要的就是破碎的人生,悲惨的命运,要的就是带给人深切的思考和回味,这个故事要表达的就是悲,发展到最后又重新绕回去了算怎么回事? 孙采也摇头,说他不懂,她想要表达的就是表面美满下,被诅咒的命运又绕回到姜河下一代的悲,看似一家三口迎着光,实则他们背后的阴暗面更大,阴暗才是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孙采仰着脖子喝了口红酒,镜片后的眼睛被反射的白光遮挡,一脸阴气森然,勾起的笑容也有点瘆人,但声音激动: "我这个结局!光想想就觉得好刺激!" "额……孙老师好想法,"付竞咳了声,挺含蓄的提醒道:"但咱们这是悲情片儿,不是恐怖片儿。" "哈哈哈!真可爱!" 有个人笑了声,付竞回头,却没发现有人往他这边看。 身后一桌子人都在对脸各聊各的,没人往他这儿瞅,可转回头,他突然又发现背后又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 莫名其妙,付竞心底发了下憷,这还真成恐怖片儿了? "什么意思?"孙采没发现付竞的异常,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跟人聊。 元平哈哈乐了几声:"老付说你变态呢!" "元导可别害我啊!"付竞赶紧跟孙采摆手以示清白,笑道:"孙老师,我可没这的意思啊!" "没什么的,"孙采挥挥手,说:"我倒是想演个变态呢,像变态啊神经病之类的这种人,情绪丰富,可塑性强,如果把人物钻研透了,我说不准还能拿奖呢。" "怎么,"元平笑道:"孙老师这是准备改行当演员啦?" "我当演员,"孙采接着人的话茬,笑问:"元导会找我演戏不?" "有合适的就找你,"元平笑着跟人打趣:"赶明个儿我给你安排个疯人院,各种患者全给你演一个遍!" 演精神病人特别挑战演员的演技,需要情绪的不停分裂、爆炸、再分裂,扮演者需要有强大到心理素质,专业演员都不见得能就受了,元平要给人整一个疯人院,也就是随口说笑。 元平过来了,付竞被挤的往左边移了移,听着旁边的人聊聊笑笑的,刚开始来时的不自在也早没了,靠在椅子上,一边吃菜一边听他们讲笑话。 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坚持的也坚持了,剩下的就看元平怎么选了,付竞刚一直聊剧本,好几天都没说这么多话了,腮帮子都有点疼了,口干舌燥的,就抬手去桌边拿他刚才喝茶的水壶。 水壶被人提前一步提起来,他的手背不小心碰上了对方提壶的手背,付竞偏头,就对上对方温润含笑的双眼。 温润含笑的双眼,但不是他熟悉的。 不知怎的,心底突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皮肤接触面也因为这一下,乍得一个激灵,付竞连忙把手抽回来,跟人点头说了声"抱歉"。 "付老师要喝水?"何盛提过水壶,凑过来给他倒水,笑道:"来,我先给你满上。" "谢谢。"付竞对他笑笑,在心底暗怪一声自己事儿多,然后接过茶杯喝了口水。 "付老师不喝酒?"何盛笑着问。 "喝,"付竞笑道:"只是我今天开车来的,不太方便。" "喝了酒也可以找代驾啊,"何盛笑了几声,打趣道:"怕不是家里妻子管得严吧!" 付竞微扯了下嘴角,忍住没让自己皱起眉。 他听出这个笑声来了。 何盛的经纪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在付竞脸上来回来回打量了几秒,随即转移开视线,又跟苏姿那边的经纪人聊起来了。 "我们老付还没结婚呢!"元平正跟曾式孙采聊,闻声回头,笑着朝人说了句:"不过你们也甭想打他的注意!人家有人了,想介绍对象,找别人去吧!" 这话算是警告了,只不过说得委婉。 付竞有没有人,元平不知道,但何盛演技不错,既然定了他当男主,他也不想把事儿说太开。 都是圈子里的老人儿了,什么没见过?付竞算是他带进来的人,不管是他的演员还是他的编剧,只要是他的人,就算何盛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也得提前打好预防针。付竞面上看着和善,心里头可刚着呢,见不得那点儿东西,万一付竞火气上来了,他这戏还没开拍,剧组就已经闹起来了,这哪行? 付竞坐在位置上没说话,自个儿低头吃自个儿的,谁都没搭理。 付大爷现在老了,心大,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说句连调戏都算不上的话,他生不气起来,顶多就是有点不舒服,这顿算是元平确定剧组的饭局,他作为编剧,以后肯定会跟何盛有不少交流,他也不想闹得太尴尬。 林学长资产丰厚,都有好几套房了,他挣钱本来就比人家少,不能再像之前似的,还拿着自己的饭碗不当回事了。 何盛倒是总笑眯眯的,散局后,挺客气伸出手:"不好意思,付老师,得罪了。" "没事儿,"付竞没打算跟人计较,但也没跟他握手,礼貌性的挂个笑脸:"别放在心上。" 何盛目光在他深邃的眼窝处凝了片刻,微微一笑。 付竞权当没看见,冲人敷衍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何盛在原地顿了顿,然后跟上来掏出手机,对人笑道:"付老师,加个电话吧,元导定了您的剧本,我有不懂的,还得多向您讨教。" 付竞急着去给林学长拿椅子,没时间光跟人聊这些没用的,他拧了下眉,终于面露不虞。 "工作而已。"何盛耸了下肩。 付竞抬眼皮瞥他一眼,想了想等着他去木匠铺接回家的椅子,还是把电话号码给了他,说:"付老师脾气不好,请你注意分寸。" "您这算是欲拒还迎吗?"何盛笑得温和。 "何先生真的很无聊。"付竞心心念念惦记着椅子。 "您这话什么意思,"何盛笑道:"我能感觉到,付老师是和我一样的人。" 同性恋这种事,直接被人当面戳穿,还是自己不怎么熟悉的人,付竞这回真是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他蹙了下眉:"何先生一直都这么不讲礼貌吗?" "偶尔,"何盛摇头笑道:"只是碰见了很想要了解的人,才会这么做。" "我没什么好让你了解的。"付竞有点上火,更怕再晚点儿木匠店就关门了,转身就走。 "付老师笑起来让我觉得很舒服,"何盛跟在他后面一起出门,态度还算客气:"我想,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 椅!子! 付竞终于不痛快了,唰的转身,沉肃着一张脸,拧眉看他。 ☆、第二十四章 付大爷严肃的时候,挺吓人的。 他本身面廓削瘦,五官深刻,浓密的剑眉下,有一双深邃的眼窝,凝神肃穆起来,连粗糙偏暗的皮肤都透着几分冷凛的意味,尤其岁数大了,微表情也会通过面上的细纹放大,在他面色紧绷时,格外锋锐。 何盛在见过付竞一整个下午和人谈笑风生面容和气的样子后,现在突然见人摆这么一张冷脸给他,面上微笑就有点尴尬,路边经纪人停好了车,摇下玻璃来皱眉看他,招手催他走。 何盛转头回了声,走之前冲付竞点了下头,说了声"回头见"。 付竞沉着脸,没回。 挺突然的一件小事儿,付竞不知道该不该跟林学长报备一下。 藤椅搬回来了,付竞是准备跟林绪打电话邀个功的,最近他俩都忙,每天除互道个晚安外也没聊什么。 椅子原木色,看着养眼,座椅那部分是可伸缩的,比他那个还高级点儿,坐着躺着都舒服,关键是还不占地方。做工的师傅跟他说,现在流行这个,要是付竞觉得画蛇添足了,他就给他拿把不伸缩的。 付竞觉得挺好的,就没改,多交了三百块钱。 木匠师傅确实挺会做生意的。 书房里的玫瑰花已经不那么香了,但还开的旺盛,付竞挪好了林绪的躺椅后,点了根儿烟叼嘴上,提着水壶,先来给他的花花草草们喂点水。 家里的绿植不少,放在客厅的散尾葵大盆栽,卧室和客房窗户上摆的仙人掌、多肉和常春藤,书房多是君子兰和文竹,原先付竞在书房半夜赶稿累了,就喜欢起身,溜达着接壶水浇花,逗弄逗弄下花草的叶子。 桌上摆的,也就那么几株君子兰,清素淡雅,气质翩翩,像极了某个人。 从工作稳定下来,付竞开始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就不停的往桌上屋里养植物。 人会跑,植物不会跑。 他一个人在外地工作,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却日渐孤独无聊。 他培了很多盆君子兰和他作伴,同事桌案上摆放的全家福,他桌上只有一摞长途打废了的电话卡和一行青翠杂糅着嫩绿的盆栽。 付竞站在书房门口,举着手机,对着满屋的书架绿植,还有相邻挨着的两个躺椅稳了稳,全圈到了框里,拍了张照片发给林绪,学着上次林绪问他的口吻,问: —喜欢吗? . 琥铂色香浓的咖啡液在乳白色的瓷杯里打着转,抿一口,就能冲淡在大脑里扩散开来的酒精。空荡宽阔的办公室,是冷色调灰白黑的装修风格,物件放置整齐有序的办公桌上,摞着三厚本深蓝色文件夹封皮的加密文件。 从正聊着合作的酒局中途突然转回公司,林绪刚来时还是有点醉的。 这次合作是跟一家跨国企业,对方脾气硬,不好搞,他作为公司的首席财务指挥官,为了减少预算,亲自上阵。那家代表谈判是一个对高纯度威士忌情有独钟的英国人,没说两句话就得来上一杯,他酒量算是不错的,但那个英国人是真的能喝。 坐在办公椅上歇了已经有一阵了,林绪放下咖啡杯,随手从桌上拿过一本文件掀开看了看。 纸页缓缓轻翻,发出细微清脆的声音,摩擦着空气,更考验着桌前恭身站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年轻小主管紧张发颤的心脏。 偷公司重要文件转卖给同行竞争者这种事,林绪从业这么多年来见过不少,但有胆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事儿的,就眼前这么一个不怕死的。 年轻主管叫李伟,是人事部三年前招进来的高材生,能力强,各方面做得都不错,在公司发展前途不错,按理来说不应该干这种因小失大的糊涂事儿,林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李伟,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公司的人。 "林总,"李伟被煎熬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林绪越是这么不急不慌,他就心里就越是犯突突,就忍不住先开了口:"林总,我知道我做错了,我贪财,我不对,您要愿意开除我,就赶紧开除我吧,反正我对不起咱公司,天都这么晚了,咱们就别在这儿耗了行吗?" "你倒是心大,"林绪没抬头,淡声道:"你这种行为属于犯罪,公司如果把你告上法庭,倾家荡产都不够你赔的。" "这些您不用管,"李伟有点着急的说:"您现在放我走,明天自有法律制裁我。" "那不行,"林绪抬头瞥了他眼,把文件扔回桌上,言语犀利,却笑容温和:"你搞砸了我今天的项目,你得陪我在公司一块儿忏悔。" 林绪笑得春风荡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撒娇。 李伟被他这笑给瘆得发毛,平时也没见林绪发起多大的火,还以为这人不会有生气的一面,没想到今天见了才知道,这人竟然生气起来也笑。 皮笑肉不笑,勾唇温柔,却眼底发寒,冷箭似的激得他后脊发凉。 "您想怎么处置我?"李伟可不想和逮住他偷东西的人待一晚上,他掏出来手机,说:"您要是不放心,怕我跑了,我替您打110。" "打110有人也会捞你,被告上法庭也有人会帮你请律师当辩护,"林绪靠在办公椅上,喝了口咖啡,语气淡淡,劝道:"别打了,没用。" 李伟:"……" 莫名有种林绪是他同伙的即视感。 文件已经被动过了,说明对方的人也知道李伟被抓包的可能,大于偷东西成功的可能,高材生么,记忆力强悍到恐怖,过目不忘说得就是李伟这种人。 晚上公司人都走了,林绪要和客户谈事,临出去前,听秘书随口跟他提了一嘴,说李伟这两天挺殷勤,总爱来他们这边给帮忙抬个水、送个文件什么的。林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能是天生的,他对不熟悉的人没法完全的信任。这种不好的直觉,他不能跟别人说,就只能自己亲自过来验证。 林绪的办公室挺大,中间还有两个围着茶桌摆放的大真皮沙发,右侧靠墙一排五个可折叠的椅子。 他一个都不给李伟坐。 项目谈砸那是不可能的,他都亲自去了,只要他想要,没什么拿不下来的,不过为了让李伟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林绪还是撒了个微不足道的小谎。 他不准备告发他,这样做只会随了对手的愿,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什么的都太俗了,他要留李伟继续在公司。 谍中谍才好玩。 快十二点的时候,李伟已经要绝望了。 他刚才站得离办公桌太近,只要他动一下,林绪就会抬头瞥他一眼,还是用那种微笑和善、却冷到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 平日里关怀下属的林总监,现在连个座都不给,他两腿发麻,就这么煎熬着痛苦着,瞧着林绪收好了文件,没再理他,自个儿掏出手机靠在位置上跟人聊天。 李伟眼尖,瞥了眼林绪的手机,发现林总监竟然在蚂蚁森林偷能量!? 瞬间懵懵然。 收完了能量,林绪看了眼付竞给他发过来的照片,眼尖的看到了靠阳台那边两把并排的躺椅,嘴角扬了扬,回了个"喜欢"。 —今天下班挺晚? 付竞像是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喜欢"刚发过去,那边就立刻回了。 —嗯,喝了点酒,威士忌醒神花了会儿功夫。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摄入太多不好,林绪其实也就喝了两口。 —这么烈?没喝解酒汤吗? 付竞这边已经钻了被窝,有点心疼自己林学长大晚上的还要出去跟人应酬喝酒。 —解酒汤不管用,要你给的醒酒糖。 付竞见这话乐了几声,说: —我现在坐飞机给你送过去? 林绪那边回: —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付竞又笑了起来: —那我不过去了? 林学长表情严肃: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把你抓过来。 付竞乐得不行: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过去? 林绪那边像是在认真想,对方正在输入了半天,也没见打过来一个字,付竞就这么抱着手机盯着屏,眼尾弯弯。 有些话,真的只能跟自己喜欢的人说才觉得舒服,哪怕几句无聊的话,只要那个人是他,也觉得特别舒坦愉悦。林学长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傲娇又可爱的,付竞稀罕的不行,想多跟人聊几句,就把下个月要进元平剧组的事儿跟林绪说了。 剧本大纲已经写完了,大致的剧本也有了,已经发到了演员的手里,具体的内容还要他、孙采和曾式一块儿商量着串通一下前后剧情,该缩减的缩减,该详写的详写,元导进了组就是个事儿精,做他的编剧不好过,付竞也会很忙,但不会耽误晚上跟林学长说晚安。 林绪给回了个: —放心,我在庄园好好照顾你的小鸡。 付竞笑了笑,给人回: —耍流氓。 林绪回: —流氓提醒付老师,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付竞回了个"好,你也是"。 躺在床上,他其实还是有点纠结,要不要跟林绪说一下何盛的事。 —不早了,你早点睡,晚安。 林绪给他发过来一条。 算了,这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个路人,而且到最后,何盛也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他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斤斤计较,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付竞不想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打扰林绪心情,就也回了个"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璃月小天使,蟹蟹! ☆、第二十五章 夏天是个约架流汗的季节。 付竞用五个巧乐兹大脆筒,还有一兜子零食,换了他侄子的一条狗命。 "臭小子!回家就等你爸妈收拾死你!" 老胡同夹道里,两边是掉了漆的红墙青瓦,炙热晃眼的日头正晒,脚底砖路坑坑洼洼,小道儿上没几个过路的人,付竞手里攥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拎着正嗦冰混的赵正周后脖领,一边训斥,一边大步往车里走。 "我不回家!"赵正周叼着老冰棍,一进了车里就扑向后座,喊了一嗓子:"我要去你那儿!" "不让你去!"付竞从前头扔过来一袋湿巾,回头瞧了后头鼻血糊一脸还认真嗦冰棍的傻小子,拧着眉,又气又心疼:"把脸擦干净!" "诶,叔,你别打电话告诉他俩啊!"赵正周从裤兜摸出镜子,叼着冰棍,镜子怼脸,仔细擦自个儿脸上的鼻血和流正欢实的热汗。 付竞懒得理他,关上窗户,开了车里空调,赶紧把车驶离这片儿非停车地点。 赵正周的电话是十二点下了课给他打来的,充的电话卡,用得他们学校电话亭里的电话,说今天让他付老爹去哪个区哪个路接他,小赵公子今天要舍生取义,以一敌五,大杀四方了。 付竞上午去了趟元平那儿交上剧本,好容易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搁家正躺椅子上喝茶听曲儿犯迷糊着呢,一接到这傻小子电话,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救人。 赵正周在后座擦完了脸,把沾血的湿巾卷着吃剩下的冰棍,重新装回空了的湿巾袋里,随口抱怨着:"叔,你干嘛给他们买巧乐兹给我吃冰棍啊!真便宜那帮孙子了!" "我看是便宜你了,"付竞冷哼一声,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人,右下巴上还有块儿淤青,"你说你一五年级小屁孩逞什么英雄?敢单挑人家初中生,活不耐烦了?以后还想不想在学校过安生日子了!" "我那是为了正义!"赵正周在后头抱臂翘着二郎腿:"他们高年级的净欺负我们低年级的!我这不为民除害来着么!" "除什么害!我看你就是个害!为了让你们学校姑娘多看你两眼,净惹事儿!我都不好意拆穿你!" "说什么呢!"赵正周哼了声:"我那叫众望所归!" "嗬!还众望所归呢?"付竞回头瞥了他眼,瞧着那跟赵赫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转回头啧了声:"你小子,可长得慢点吧,等大了,可了不得啊!" "啥了不得?"赵正周朝前扒拉着付竞的座椅,笑嘿嘿的问道:"叔,你还会算命啊?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以后会当个什么官儿?变特牛逼啊?" 付竞:"……" 下午赵正周说头晕得厉害,不想去上课,付竞带着他在外头吃了顿饭,就拉着他去医院做了做检查。 其实就是不想去上课,哪怕是学习好的优等生也不想去,嫌脸上挂彩了,回学校掉面子。 赵正周除了屁股被踹了几脚挺疼外,也就是脸上挨揍挨得比较多,付竞没少训他,小不丁点儿的,还学人家电影里的好汉,冲冠一怒为红颜,净找死。 他像赵正周这个年纪,每天除了去地里干活就是看书学习,跟女生对视一眼都能害臊大半天,哪能像赵正周似的,天天一身名牌走路像招摇过市,一男生,还穿得跟花蝴蝶似的。 "我这叫时尚!"赵正周不服。 然后付竞就要把这挺时尚的,不上课的小男孩送回家,要叫他知道知道,新时代的小孩如果不听话的话,也要跟旧时代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挨揍。 赵正周死活拽着他后车门不松手,在医院门口大喊大叫,戏精上身,哭喊着不要回家,家里有恶毒的继兄和光给他吃剩饭的后娘,他只想跟爹在一起! 路人甲乙丙丁纷纷转脸看向爹。 被道德绑架的爹,用他粗糙的大手抚上赵正周的脑袋,一掌深沉的父爱把人塞进车,然后关上车门把人锁里边,发动车子准备倒卖人口去。 赵赫陈芽两口子都是开公司的,平时挺忙顾不上孩子的时候,就会让付竞帮忙带带,赵正周打小就喜欢跟他在一块儿,没别的,就付叔身上有股子安全感的劲儿,他处着舒服。 自己亲爸忙,当老总的,顾了事业就容易忽视了孩子,有个三病两痛的,也不能随叫随到,顶多就派人接他送医院,回头公司没事儿了,再扭头来看看他。 付叔不一样,付叔只要一接了他电话,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儿,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在他面前,跟超人似的,特英雄。 赵正周在后头跟付竞不停叭叭,表了一路的忠心,才终于让准备送他去死的英雄掉转了车头,带人回了自己家。 "叔,晚饭就咱俩,你不用客气,随便吃点儿就成!" 赵正周到了付竞家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撅屁股就要往沙发上坐,付竞把小兔崽子拎起来,给他拿了身儿干净衣裳,关进浴室去洗澡。 "被人家踹地上沾了一身灰,校服上都沾血了,怎么也不嫌膈应?" 付竞找了包干净内裤给人隔着门缝扔进去,里边"啊"叫了一声,没听错的话,应该是甩赵正周脸上了。 付竞有点担心赵语,平常都是赵正周跟她一块儿作伴坐公交回家,现在赵正周回来了,她一个小姑娘怪不安全的。 赵正周说没事儿,赵语有着跟她实际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彪悍,嗓门又大又尖,一拳头能把人捶个半死,就算不安全,那也是别人不安全。 而且,赵语上了四年级以后都不愿跟他一块儿走了,他是个日常被嫌弃的哥,人家女生有自己的女生小伙伴儿,爱成群扎堆坐一块儿,路上安全得很,回家也就那一小段,她要一个人走的话,门卫那边的安保阿姨会送她回家。 "你倒挺会盘算。"付竞把他的沾了血的脏衣服用温水泡上,然后去房间给赵正周收拾睡觉的屋子。 "那得盘算着啊,那不我妹呢嘛!"赵正周出来后跟在付竞身后,一边擦着脑袋,一边溜达着,见付竞这回把自个儿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就问:"诶,叔,你咋还把自己屋让出来?这么客气?不让我睡客房了?" 付竞回头瞧了他一眼:"怎么着啊?不愿意啊?" "我是都行啊,"赵正周自个去冰箱拿了个苹果啃着,说:"这不随口问问嘛!" 付竞给他换着新床单,没理他。 客房里头装着他和林学长激烈酣战滚床单的美好回忆,哪儿能还跟之前似的再让这小子住? 想到这儿,付竞就又忍不住想,一共就一间客房,如果以后林绪住进来的话,那赵正周该去哪儿住? "诶!叔!"赵正周咬着苹果,在他身后靠着门库,挺八卦的打听着:"上回那个叔不是说追求你来着吗,我后来问我爸去了,是叫林绪是吧?林绪,啧,林叔,话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俩在一块儿了没啊?" 小八卦! 以后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 他才不管他! "小孩儿少想这些没用的,跟你没关系,知道不?"付竞铺好床后,大手扣在他脑袋上,吸星大法似的,在赵正周脑袋上薅了两把头发,然后转身去厨房做饭。 "怎么没关系?"赵正周苹果啃得嗤嗤的,跟在他屁股后头走:"万一他对我不好怎么办?他跟你在一块儿,要对我不好的话,我就来不了你这儿了。" "嗯,你本来就来不了我这儿了。" 付竞端锅接水下米插电,热上了馒头,又去冰箱选菜:"素菜有蘑菇茄子青椒胡萝卜,还有土豆莲藕扁豆,肉有猪牛羊肉,还有鱼罐头,想吃点什么?" "都行,"赵正周垫脚凑头看了眼:"酸辣土豆丝儿,再来个鱼香肉丝吧!叔,土豆丝多放辣椒啊!" "再炒个茄子,放挺久了,再不吃就坏了。"付竞拿了仨土豆,两个小茄子,还有一块儿猪肉。 "行!"赵正周说:"那叔,炒茄子多放点大蒜啊!" "你这种口味儿,"付竞手底下洗着菜,笑着偏头看他一眼:"随你爸妈。" "那证明我是亲生的呗!"赵正周嘿嘿笑了声,跟付竞摆摆手:"叔,这回没人跟我抢电视了,你先忙,我看会儿电视去啊!" "不写作业吗?"付竞抬头瞧了他眼,人已经拐出去了。 "分分钟KO的事儿!"赵大学霸在外头喊了声:"明天回学校再补!" 赵赫家基因强大,父母高智商,能力强,下头俩孩子也继承了父母基因,女孩儿文静,男孩儿调皮,但无一例外都是极其聪明的。 和他们同龄的小孩下了课有上不完的补习班,赵语和赵正周这俩原先也上过一段时间,后来都嫌老师讲的太简单,去了就是被侮辱智商去了,他俩在学习方面都够自律,听课不如自己看书学得快,学习方面,用不着大人替他俩操心。 操心也是付竞操心,赵正周这个不叫人省心的,他如果跟去林绪那儿,这小子就没人收留了吧? 还挺舍不得的。 之前林绪说要调职来他这儿,他反对挺激烈,可老这么异地着,也不像回事儿。 他在这边有牵挂,林绪在那边有事业,他们彼此错过太长时间,他和他的生活都是独立分开的,唯一的维系,就是他们曾经那段放不下的感情。这不行,他们本该拥有更多可以一起分享的快乐,本该再亲密一点的。 亲密。 付竞熟练的切着案板上的土豆,刀刃切过土豆横切面落在案面上,发出咔咔咔的生脆声响,被剥削干净的土豆手感滑腻,人体肌肤似的,每一刀切下去,付竞都莫名觉得土豆像是在呻|吟,脑海里突然又浮现了某个人高|潮时红胀发烫的脸。 那人眼底水光莹润,额头细汗弥香,凌乱的额发也被浸湿,整个人湿软的不成样子,尽情沉沦在他身底…… 付大爷停了刀,低头瞧了眼下面,面容逐渐扭曲。 付竞盯着案板上的切了一多半的土豆丝儿,齿间挤出两个字: "林绪。" ☆、第二十六章 付竞没能想自个儿有天竟然对着一块儿削了皮儿的土豆硬起来了。有些事儿没做过就不会老是去惦记,做过了,尝过那种欲仙醉死的滋味了,时间稍微隔得一长,反倒还越来越想。 丢人。 付竞又开始瞧不上自个儿了。 付竞关上厨房门,静静等那东西自己下去,然后接着把剩下的土豆切完。 吃饭的时候,赵正周想多看会儿电视,俩人就在客厅吃的。 帝皇铠甲的乾坤极光不是盖的,一举秒掉四只怪兽,电视里头轰隆隆的,极具感染力的背景音乐一响,赵正周激动的都恨不得窜起来。 付竞吃的心不在焉。过几天要出远门跟组,他这回写稿子赶得快,就是为了能腾出一两天的空余时间去趟上海,想去看看林绪,没想到赵正周这小子一来,他就脱不开身了。 原本他接剧本就是打算赚个稿费,元平跟他说剧本的时候也没非逼着他写出个像回事儿的来,他也没有跟着剧组去拍戏讲戏的打算,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所有的事情进行的就这么顺理成章,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他要跟元平说拒绝,明显就是不负责,人家肯定也不乐意。 不过也没谁跟钱过不去,想那什么是想那什么的,日子还是要过的,他一直都是个挺敬业的人,该他负责的,他也得好好担起责任来。 吃完了饭,赵正周自告奋勇要帮他刷碗,付竞关了电视,让他赶紧去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去了。赵正周衣裳还在水里泡着,明天上学还得穿,他忙活完了厨房,又给赵正周洗干净了衣裳,开了点儿窗户,挂在阳台外面吹。 累了一天了,小孩倒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付竞收拾完了,关上小孩屋里的灯,带上门,然后上客厅点了根儿烟,靠在沙发上仰头歇着,给赵赫打电话,说人在他这儿住两天。 电话是陈芽替赵赫接的,说大傻子跟人应酬喝多了,正说着醉话,胡言乱语的跟个神经病似的,赵正周就麻烦付竞先帮忙看着了。 "小语安全到家了吧?"付竞问。 "到了,我俩到家晚,她自己定的外卖,写完了作业就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回来那会儿把她抱床上去了。" 付竞蹙了蹙眉,抽了口烟,说:"嫂子,光这么着也不太行啊,孩子还小,这家里得留个人啊。" "竞儿!"电话那头赵赫突然喊了一嗓子。 "臭烘烘的!闪一边去!"陈芽好像给了醉鬼一巴掌,然后转回头跟付竞说:"就快了就快了,等今年过去了,我准备辞职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多在家照顾小语和小周,在这之前,还是得多麻烦麻烦你啊。" "这没事儿,"付竞放下心来,想起今天下午赵正周跟他叨叨的表忠心的那些话,也叹了声:"孩子还小,如果能的话,还是多陪陪他们吧。" "知道,"陈芽叹了口气,语气愧疚:"我们也挺对不住孩子的,俩孩子跟你都比我们当父母的亲,我也是惭愧。" "小语小周都是懂事的孩子,"付竞说:"会慢慢变好的。" "嗯。" "竞儿!付竞!老付!"赵赫在那边又嚷嚷着喊了一嗓子。 付竞闻声笑了笑,问:"赫哥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怎么喝多了还惦记着我呢?" "谁知道他!"陈芽嫌怪道:"刚到家就吐了,声音大的不行,我这刚把他拽到卧室,省的一会儿再把小语吵醒了。" "媳妇儿!给我接电话!"赵赫醉醺醺的凑过来:"我要跟我兄弟我俩聊会儿!" "神经病!"陈芽把电话给他,然后跟付竞说:"你别搭理他,他喝多了就傻了,烦了直接挂电话,知道不!" "没事儿,"付竞笑笑,轻轻吐了口烟,听着电话那头晕乎乎的声音,笑道:"赫哥?又喝多了?" "没喝多,"赵赫仰身倒在床上翻了个身,鼻音沉闷:"你哥我能喝着呢。" "少喝点儿,"付竞笑道:"光喝酒,回头嫂子都不要你了。" "那不存在的,"赵赫摆摆手,醉醺醺道:"她是我媳妇儿,媳妇儿……嗝儿!媳妇儿不能离开老公。" "去你的!"电话里有人嫌弃的喊了一声:"没脸没皮的!" "行了,赫哥,"付竞瞅着这又快十二点了,该给林学长说晚安了,就要挂电话:"早点歇着吧。" "竞儿啊,"赵赫声音低了下去,语音沉重:"竞儿,哥对不起你。" "赫哥,"付竞笑:"你喝多了,快歇着吧。" "竞儿,"赵赫晕醉着低声问:"我……我听赵正周那小子说了,你现在……现在已经跟林绪在一块了吧?" 付竞正要挂电话的手指一顿,他笑了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在一块儿……终于……"赵赫打了个嗝儿,低喃着:"终于……你俩……在一块儿了……" "赫哥,"付竞手指凑向烟灰缸,磕了磕烟,笑着说:"没瞒你的意思,我打算先处阵儿,等稳定了再告诉你。" "竞儿……你……你跟他在一块儿,过得比之前要好吧?" "怎么了这是?"客厅里灯已经关了,付竞坐在沙发上,屋里一片漆黑,赵赫这惆怅幽怨的声音,听得他莫名脊背发毛。付竞赶忙夹着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赫哥,这时候你可别跟我表白啊,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竞儿,"赵赫醉哑的声音有些低落:"他之前……之前来找过你……我……我没让……" 付竞一愣:"什么?" "他……他十年前……你还……还是小记者的时候……"赵赫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他回来找……找过你……我……我没让……" "赫哥。"付竞眉心蹙起,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十年前,他那会儿刚跟林绪断了联系。 "他扔……扔下过你一回,"赵赫语气愧疚:"竞儿……你过……过得太苦,他要再扔你……扔你一回……哥心里……心里难受……" "赫哥,"付竞扔了烟头,轻吐一口气儿,叹道:"没事儿,都过去了,不赖你。" 他有他的执着,赵赫有赵赫的立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跟谁都没关系。 那天晚上赵赫确实是喝多了,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醉话,一直不停的跟他道歉,陈芽的声音也没了,付竞知道这回全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总好过一直瞒着,赵赫揣着他一个人的秘密,揣得很辛苦,这本来跟他没关系的。 林绪打电话跟赵赫打听的他地址的那年,他在这边工作的还不是很顺利,一个连吃住都成问题的人,哪有什么精力去谈情说爱。他活得太憋屈,他只想要出人头地。 那时他也年轻气盛,被人丢下了,心里也窝着火,如果林绪真的在那时候回来找他,他不见得就能比赵赫做的好多少。 他现在才记起,有年赵赫曾问过他,问他有考虑找人做个伴儿吗,他当时摇摇头,说没那心思。 人这一生,事儿多了去了,比谈恋爱重要的,更多了去了。他要生存,他想要在北京立住脚跟儿,想要过好日子,他想要让他在穷山沟里辛勤劳作了一辈子的爹,也当回城里人。 赵赫当时像是不经意,突然提了句林绪。 他那时喝多了,脑海里浮现了那个人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人宠溺的看着他时,嘴角扬起温柔平和的笑。 心里难受的要命,他当着赵赫的面儿,手里握着一把吃剩的烧烤竹签狠狠的戳着桌子,把林绪痛骂了一顿。 赵赫拍着他的背,安抚说:"没事儿,以后那操蛋的玩意儿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命运最喜欢戏弄别人。 赵赫跟林绪还打过几年的仗。 林绪强势,放低姿态求人这种事儿他干不来,好言好语给赵赫说话已经算和气了,赵赫脾气大,不吃他那一套,林绪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开始一拨拨的派人过来找他。 因为那天烧烤摊的痛骂,赵赫以为付竞酒后吐真言,恨林绪恨得不行,就把那些来找他的人,全都给挡回去了。 怎么说都是京城的公子,自个儿的地界儿,赵赫能护着他,也就能让他避开林绪大老远派过来找他的人。 赵赫跟他说,林绪就是个王八蛋,公事私办,就他妈的为了要个付竞工作的地址,当年派人跟踪他的车不说,还给他的公司施压。 林绪好声好气的跟赵赫解释,他明里不敢给付竞打电话,怕人生气不理他,就想在暗里多帮帮他。 赵公子让他滚,说竞儿有我就够了。 林绪默不作声的离开,然后开始又一轮的施压。 付竞挺震惊,商战可都是真刀真枪的干,流失的客户和蒸发的市值,那都是数不清的大红钞票,那都是他黑夜白天不眠不休玩命想要拿的东西,这俩人究竟是不是老同学?互相倾轧,你争我夺的,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不把钱当钱?他们俩这么大年纪了,越老还越不讲理,是好玩还是怎么的? 不过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从一开始就不配合的赵赫。 时间会检验人心,赵赫也不是死脑筋,林绪为付竞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怎么着都是旧相识,林绪没对他下过死手,他虽然不怕他,但为了付竞,也开始逐渐配合。 付竞一直没有结婚,他爹一直给他攒着钱,但没好意思跟他提这种事儿,赵赫陈芽离他离得近,给他张罗过几回,全被拒了。付竞连人姑娘面都不见,就说不喜欢。他唯一的挂念就是远在老家的父亲,后来,他爹没的那阵子,付竞消靡颓废得不行,人憔悴的都快没形儿了,赵赫瞧不下去,终于决定,不管付竞愿不愿意,他都得让林绪再过来一趟。 林绪过的很好,林绪离开任何人都能过得很好,他的出现,把付竞刺激回来也好,还是让他俩再续前缘也好,赵赫都不想让付竞光这么死着了。 赵赫临晕睡过去前,凑手机边儿上,说:"小子,你知道不,聚会那天,当你穿那一身西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 知道什么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知道我做再多,也是错。 知道你就算再怨他,只要他一回头,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 "赫哥?" "嘘——"陈芽轻柔的声音传来:"他累了,让他歇歇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集很恶俗,叫《深情追夫林霸总·绝世甜宠在逃小娇妻》 ☆、第二十七章 付正周在付竞家里住了三天养伤,亲爸开车来接那天,才又变成了赵正周。 付竞在人跟他再三请求加保证以后再也不约架装逼后,还是怕人挨揍,说话的时候也有所保留,只跟赵赫说,正周就是在学校跟同学起冲突了,该调解的他已经调解好了,不会再有矛盾了。 赵赫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拎着赵正周的衣领大力塞车里,瞥了眼苦哈哈扒拉着窗户卖可怜的臭小子,瞪了他眼,说回家再狠狠收拾他,然后就拽着付竞走一边儿去,俩人一人点根儿烟,靠墙边抽烟边聊。 付竞没奢望过林绪能为他做到那种份儿上,更没想到林学长这么温柔一人,做起事儿来这么不留情面,赵赫跟他说过以后,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连晚安都没再跟林绪说。 这样的林绪,他之前没见过。赵赫有点阴有点坏,他一直都清楚,可林绪出手也这么狠辣,突然之间就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他们谁都没做错,好像又谁都做错了。 赵赫跟他解释了,说一开始是他先挑衅的林绪,让付竞不用有什么顾忌,现在他俩既然又在一块儿了,那过去他跟林绪的矛盾就一笔勾销了。 他是不满意林绪去而复返。他早就跟他说过,如果林绪敢伤害付竞,他一定不会放过他,感情的事儿,凭的是你情我愿,林绪想走,这他赵赫拦不住,可走都走了,回头还想在付竞面前扮演一副施恩者模样,他瞧见了膈应。 人都会犯错,林绪悔悟的很及时,但后悔药不好买,他用了十年来弥补。 而赵赫,从他为林绪说好话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心里接受他了。 付竞挺无奈,他就闹不明白,他都不是小孩了,那俩大老总一句话不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得你死我活的,搞得好像他要跟林绪再谈回恋爱,这世界就能怎么着似的。 赵赫摇了摇头,说,你跟他在一块儿,吃亏的只有你的份儿,林绪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驾驭的,上大学那会儿他就看出来了。 这人城府贼深,笑面虎似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真心对待的没几个,他是一个冷静沉着得几近无情的人。 赵赫叼着烟,拿了块儿石头在地上划拉着林绪原先的人脉资源,说,这人能有这脾气,跟他自身家庭教育有关系。林绪把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只简单概括为礼数周到。他对父母尊敬,对周围的人客气礼貌,极擅长社交,不是他待人有多真心,而是他特别会利用人际关系。 林绪太会盘算,总习惯计较得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没法儿改,所以尽管当初他为付竞放弃了去国外读书的机会,他也一直试图从付竞这里寻找平衡。 付竞没能给他想要的平衡,他们的关系没能再进一步,林绪的离开,有其必然的道理。 送走赵赫后,付竞蹲在小区楼底下,眯着眼睛闻着烟气儿,抽了一下午的烟。 整个大脑都是放空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天儿挺热的,三点多那会儿晒得他出了一身的汗,早上送人出来时穿的灰背心儿都湿透了,大短裤也有点发潮,出来买雪糕的一个过路小孩儿见他可怜,以为他是要饭的,就从拎的那一袋子雪糕里,拿出根儿冰棍递给他,说大热天白天人少,让他晚上再出来营业。 付竞摸兜摸半天也没能找张现金,见小孩一直杵在他跟前举冰棍,笑了笑,还是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小孩儿自我感觉不错,跟他说了声加油,然后摆摆手就走了。 就这么在外头愣了一下午,等傍晚夕阳西下,晚霞火红一片,团云层叠排列,如黄金散光的鱼鳞,晃得眼睛直发晕,起身都觉得困难。直到临日暮,凉风瑟瑟,忽然就冷了,地上掉落的烟蒂吹到脸上,付竞呛了几口气,神游半天的知觉才被找了回来。 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日子太长,他也忘了。 只记得教他的那个人说,吸烟不能光用嘴吸气,要用肺。 把烟气吸尽肺里,让发焦的烟丝透过他的喉咙,摩擦着他新鲜干净的气管,等什么时候他抽烟不觉得呛了,不会再有抵触了,就说明他的肺,真正习惯这个味道了。 剧组是在明天出发去拍摄场地,付竞被烟蒂呛得直咳嗽,没再在楼底下耗着。 他回家接了两杯冰水灌喉咙里,洗了个澡,然后看了眼时间,开始订机票,收拾行李。 . 漫长无聊的上层董事会议,从下午六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二十,林绪做完了最后的发言,在接受完了底下人一众掌声和称赞,面露微笑,恭谨客气的朝众人点了点头,随即扣手敲了几下桌子,转身走人。 站在一边的女秘书将桌上摆的一堆文件整理妥当,同样面露微笑,恭敬客气的朝在座董事成员点点头,踩着7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步伐稳当踏在楼道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砖上,跟着林绪进了办公室。 "林总,这是上季度公司内部的财务汇总单,还有几个大客户的身份信息,"秘书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林绪桌边,顺手就去拿他桌上空置的咖啡杯:"我去帮您接咖啡。" "小陈,等下,"林绪抬头叫住她:"放下吧,我一会儿就走了,就不喝了。" "噢,林总不好意思,"陈秘书回头朝他抱歉笑笑,把杯子放回原位,随口问道:"您今天不加班了?" "不加了,"林绪有点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声:"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您这是怎么了?"陈秘书关怀的问道:"是熬太晚了吧?" "可能吧。" 天天说晚安的人突然间不理人了,林总监这两天睡不着,过得有点惶恐。 要么说异地恋不好的一点就是见不着面,他每晚跟人发消息都没得到回应,整整两晚付竞都没理他,也不知道是真有事儿还是生他什么气了,付竞跟赵赫离得近,要是付竞生气了,他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是赵赫给告的状。 前阵子在付竞家住的时候,也没好意思去拜访,就是怕赵赫那脾气一上来,把之前的事儿拿到明面上说,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先前赵家的小孩接了他电话,光聊那么几句,他就知道那小孩是个爱说道的,一口一个付竞我爹,我叫付正周的,年纪轻轻地就学会耍心眼套路他,事儿后肯定得跟他老子打听他。 断联的滋味不好受,林绪想得越多就越不放心,强迫自己稳住情绪,晚上提前结束了工作,自己给自己早下了个班。 林绪刚出公司门就摸手机,想给付竞打个电话,联系断过一次就够了,这回付竞就算再不想理他,他也不想再来十年了。 李伟跟在他后边跑过来追上,嘴里挺急切的喊了声"林总留步!" 林绪听出动静,转身放回手机,冲他点了下头:"李伟,有事吗?" 李伟把他叫到一边儿,皱着眉问:"您好不好的升我职干嘛!" 林绪笑了笑:"审批下来了?" 李伟眉头越蹙越紧,抿唇瞪着他不说话。 "我五月底帮你申请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林绪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嘱咐道:"你能力不错,好好干,上头不会亏待你的。" 李伟还是紧皱着眉瞪着他不说话。 林绪就这么把他绑在公司里面,还给他升职加薪,这叫那边的人怎么看他? "李伟,大好的前途何必自讨苦吃,"林绪面上依旧带笑,眼底却带着几分警示:"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棋子,公司没有对不起你,你的同事们也没有对不起你,机会我只给你一次,把不把握得住,全在你。" 李伟有点烦躁的避开林绪的视线:"您为什么不告发我?" "因为你偷东西那天,"林绪眉毛扬了一下,说:"我正在热恋。" "……"这算是什么理由? "但现在不一样了,"林绪瞥他一眼,脸色有点发沉:"最近他不理我了,我心情糟得很,我劝你在他跟我说分手之前,把你背后指使的人供出来,不然……" "不然什么?"李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不然我既不放你走,"林绪突然朝他温柔笑笑:"也不会让你在这里好过。" 林总监今天情绪不太对,不管是不是失恋,这阴恻恻的表情都让李伟后脊发寒,他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 林绪转身没再理他,单手揣着兜,迈着步子推门朝外走了出去。 偷东西那晚的后半夜,林绪还是发了善心,给李伟赐了座的,楼层叫保安处的人上了锁,李伟出不去,林绪也没去办公室里屋休息,就这么守着他,俩人对坐了一整夜。 挺负责的一个领导,严厉又不失风趣,还给他保留了一个余地。 李伟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人,手底下两个大拇指抠了抠,还是低下了头。 林绪中午吃的陈秘书给去外面买的鸡胸肉拌意面,就算减肥,也是要补碳水的,晚上这会儿没什么食欲,没打算去外面餐厅吃,他一整天都挺困的,只想着赶紧回家,给付竞打个电话,然后随便弄点吃的算了。 车快开到小区的时候,林绪就着车灯,看见了一个裹着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拖着行李箱,正沿人行道大步往前走着。 他走得挺急,以至于双肩前躬微驼,背影因此显得有些凶悍粗戾,男人手指间还夹着烟,不时往嘴边送一口,炽红的烟头,在刚下过雨的夜里,掠过空气,划过一抹烟雾腾腾白弧。 路上行人其实有不少,但林绪就只盯住了那一个。 男人步履稳健,风衣遮盖下的宽阔劲壮的后脊,在行走时随着他大幅度抬手抽烟的动作,扯动出漂亮肌肉的形状,他每一步踩下去,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独特魅力,长腿迈步干脆利落,时装走秀似的。 像这么走路的人,林绪在这世界上就见过一个。 "付竞!" 林绪有些欣喜的伸头出窗,抬手大力一按喇叭。 ☆、第二十八章 林绪的具体住址,付竞其实还不知道,只了解个小区的大概范围,但他订机票还是定了两张,临时决定飞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这几天心里烦闷,想见他一面。 有些话,隔着电话总觉得缺点什么,得当人面说。 林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时,付竞回头,见林绪把车停在路边上,满脸笑意的朝他走过来接行李。 "怎么突然过来了?"林绪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帮付竞打开了副驾车门,伸出绅士手替人挡着车门上沿。 "想过来,就过来了。"付竞坐进去,瞧了眼林总的绅士手,挺不领情的一巴掌打掉。 看着操作熟练的,没少帮从前的那些女朋友挡过吧? "怎么了?"林绪见人这爱答不理的反应,站在车外俯下身问他:"你不高兴了?" "没有,"付竞摇摇头:"进来吧。" 林绪半信半疑的看他一眼:"真的?" 付竞抬眼挑眉瞧他:"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这几天都没回我消息,"林绪松了口气,放心坐回车里,发动了车子,有点感慨的说:"你没跟我说晚安,我好几天没睡着,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了。" 付大爷偏头,见已经年近四十的林学长坐姿端稳,一本正经的说着幼稚的话,没忍住嗤笑了几声:"都多大个人了,不说晚安就分手了?" "怕你又跑了。"林绪说。 付竞笑:"我跑哪儿去?"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害怕。"林绪瞧他一眼,忽然伸手扣上他的后颈,大手在人有点泛凉的脖子上搓了搓,半开着玩笑道:"付竞,我想你套个项圈行吗?" "怎么着啊,"付竞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乐道:"想把我锁住啊?" "可以吗?"林绪笑着问。 付竞又乐了几声,笑得脸连着耳朵都红了,等发燥的空气沉淀下来,他低头搓搓着脑门,掩脸靠在座椅上看向窗外,嗓音沉沉。 "行啊。" …… 气氛貌似在车里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两个人后来很默契的都没再说话。 下车,拿行李,回家,洗澡,这个年纪了,也用不着那些弯弯绕绕的,付竞来这边要干什么,他们心照不宣,也用不着挑明。 分不清谁先撩拨的谁,也许是他长睫细密微卷,先扫过他干糙微刺的青茬,软唇叩齿掠疆侵袭。 也许是他粗糙干硬的大手,先掐住了他的腰,激得俩人霎时欲|念蒸腾。 …… 烟要多抽两口才能习惯。 人要多碰几次才能明白。 多简单的道理。 付竞想林绪,想了解他,走近他,就像当初林绪对他一样,他现在也特别想把林绪这个人给想清楚。 完事儿后,付竞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上点了根烟儿,盯着看不太清的床尾,一口口吐着气儿。室内昏暗的光影投射在他夹烟的指关节上,勾勒着粗硬干糙的线条,汗津津的胸膛还在淌汗,暗示着那场激烈酣畅的性|事。 付大爷另一只手搂着林学长嫩滑滑的细腰,这回终于不是土豆了,他挺恶趣味的用自个儿指腹上的硬茧,来回磨蹭在人家白皙滑嫩的肌.肤,想着能不能给人掐出水来。 林学长躺在被窝里,心情不是很美好,伸出胳膊在被子外头,把玩着自个儿的新买的连体手|铐项圈小玩具。 东西没派上用场,付竞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他才刚从抽屉里把这东西拿出来,就已经被后面的人全扒拉干净了,俩人站的方位不对,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做到那个点儿上了,谁还有心情倒回去继续心平气和的套项圈? 果然,人长大了,就不受控制了。 不过林绪也没想控制付竞,他喜欢当胜者,习惯去压倒一切,征服和控制是他的本能,可这把手段用在付竞身上,他做不到。付竞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想宠着他,想对他好。 付竞的掌心粗糙厚实,抚在他身上时,他有种莫名的快感,让他骨子里潜藏的本能,在被人摁着肆意折磨时,转变成了不受自己控制的逢迎享受,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会为自己的非自然状况下呻|吟出的叫声感到羞耻。 他在上面时是个操控一切的主,主是不会发出那种令人脸红羞耻的声音。 林绪紧闭了下眼睛,搓搓自个儿的红潮未退的烫脸,忍不住假想,如果时间再倒退十六年,回到当年他和付竞一块儿躺在床上那天,他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强行攻克了付竞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他们应该也不会形成今天这个局面。 其实谁上谁下,林绪是无所谓的,但自己在那种时候的声音,实在是让人听了之后就无地自容。 林绪就把这涉及到自己尊严的大事给付竞讲了一下,问问以后这事儿该怎么着?付大爷正走神儿,闻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颤得烟灰都掉被子上差点烫成大窟窿。 "别抽烟了,"林绪挺不满意付竞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拿过他手里的烟摁灭,伸手扳过他的下巴对着自己,强势发话:"看我。" 付竞居高临下瞟了他一眼。 林学长是真年轻,皱纹少,只有皮肤表面浅浅的几处细纹,肤白嫩滑的,连锁骨精细得都跟件儿艺术品似的。 真叫人受不了。 心痒难耐,破坏欲突然袭上心头,付竞在被窝里的摩挲着人腰的手滑下,停到林绪大腿上,狠劲儿掐了一把。 林绪:"……" 如果不爱,请别伤害。 付竞笑了几声,低头亲了亲脸色有点不太好的林学长,然后出溜回被窝里重新搂着他,轻声细语的开始哄,叫林学长别生气,林学长无论在上头还是在下头,声音都好听。 林绪僵尸似的躺在人怀里,身上黏着付大爷胸膛沟壑间流淌的大汗,鼻腔里充斥着付大爷浑身缭绕的烟草味儿,表情痛不欲生。 付竞一见人这表情就又开始乐,哼哼哧哧的乐着埋头在人脖子里吸香气,等把林绪煎熬的差不多了,才松开人,带他一块儿去洗澡。 "所以你来,就是来看我的?" 洗漱完毕后,付大爷变香了,林绪主动贴过来搂他,随口问了句。 "算是吧。"付竞给林学长好好盖了盖被子,回搂着他。 "算是?"林绪问:"这是什么意思?" 付竞闷头埋在他肩窝,静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还是你。" 这句话有深意,林绪听得出来。 他看了眼怀里的人,付竞的脸没有对着他,他看不到这人的眼睛,也看不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林绪有点泄气,他仰面看着屋顶上的吊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付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付竞闭着眼睛,闷声回了个"嗯"。 "那你心里……"林绪沉了沉气,然后拨过他的脸,放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有点讨厌那样的我?" 付竞没睁眼,说:"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 "我知道了,"林绪盯着付竞覆在眼下的黑密睫毛,松开他,转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有点懊悔:"我知道了。" "林绪,"付竞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伸手在人脸上捏了捏:"我没讨厌你的意思,真的。" "没讨厌我的意思,这不还来找我算账了吗?" "我……" 林绪瞥了他眼,转脸问道:"付竞,如果我和赵赫同时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 "……"付竞对林绪这个无聊的问题很无语:"咱仨都会游泳,我谁都救不着。" "那如果我和赵赫游进了深水区,同时碰上了鲨鱼,"林绪执着的问:"你先救谁?" 付竞:"……" "谁?"林绪问。 "我先报警把你俩捞出来,然后叫120给你们挂精神科的号,看看是不是谁脑子有什么问题,才会往有鲨鱼的深水区游。"付竞咬着牙说了句,然后伸手在他脑袋上谈了个脑崩儿,嫌弃道:"林学长,你那聪明劲儿呢?" "你在刻意回避我的问题,你还是在怨我欺负他。" 别的付竞说什么他也就信了,可林绪还惦记今晚帮付竞进车门时的那一巴掌,那模样明显就是在生气,付竞的情绪,可躲不过他的眼睛。 林学长聪明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岁数大了,胆敢犯上了,付大爷听林绪这一句连着一句的开始不讲道理,火气就开始冒上来了,明明就是他被蒙在鼓里,现在反倒还要让他来回答问题? 付竞在被窝底下活动了下五指,准备一会儿林绪下句要再给他出个什么智障选择题,他就要薅林学长的头发了。 半响后,林绪终于又拧着眉凑上来问他:"付竞,我当年要是强迫你的话,你会恨我吗?" "嗯?"付竞问:"强迫我?" 这个问题挺有水平,付竞手底下准备薅人的手停了下来,仔细想了想,说:"不会。" 林绪紧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付竞瞟他一眼,见人这挺认真的表情,忍不住乐了声,说:"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恨你?顶多就是有点……额……"付竞低头闷笑了几声:"应该会有点不好意思吧。" "什么?!"林绪声音忽然就高了起来,他猛然抓紧了被单,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好意思?!" 他牺牲这么大,憋得那么煎熬痛苦,付竞现在却跟他说,那时候如果做下去了,他就只是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 "你别激动,"付竞笑了几声,随即抬手搓搓脑门儿,抹平自己的抬头纹,然后把手搭在林绪的背上,安慰道:"谁知道呢,没发生的事儿,就不要过多猜测了,你要实在心里不平衡,可以往坏处了想。" "坏处是什么?"林绪心里确实不太平衡。 "可能有心理阴影吧,"付竞笑笑:"因为当时还不习惯。" "付竞,"林绪皱了皱眉,拇指腹在他嘴角蹭了了几下:"你的习惯,真的很难养成。" "所以我这不找你养成习惯来了吗,"付竞仰头靠在枕头上,伸了伸脖子,自嘲笑笑:"唉,真他妈是丢人。" "多做几次就不丢人了。"林绪的目光停留在付竞弯起的眼角处,也笑了下。 付竞搓了搓脸,笑了声,偏头看他:"林绪,你闹过新房吗?" "没有。"林绪摇摇头。 "我小时候在村里,特别喜欢看别人结婚,"付竞伸胳膊把人搂在怀里,起伏的胸膛贴上身边人的胳膊,笑着讲:"那时候还兴放炮仗,大红鞭炮一串串的挂在竹竿上,一点火儿,噼里啪啦的炸的满院子都是红纸屑,特热闹,我就老爱去胡同里捡那些没炸完的小鞭炮,揣兜里攒着,挤在人堆里看他们结婚。" "我们那地儿穷,包不了什么大礼堂,也不雇司仪,男女结婚就往院子里铺一层褥子,然后新娘新郎就挽着胳膊,穿着租来的大红礼服,跪在院子里的褥子上给老人磕头。" "村里结婚便宜,"付竞笑道:"请点乡亲父老,再叫上自家亲戚,在院子里撑几个大圆桌,现砌灶台炖菜,露天作席,新郎官在外头喝酒,新娘坐在屋里头等着洞房。" "林绪,"付竞伸手来回揪扯着林绪的耳朵,说:"我们老家很保守,人就只结一次的婚,不管选对还是选错,这辈子就都只能和那一个人待在一起,遇见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确定什么样的人是对的人,什么样的人是错的人,喜欢不一定就是爱,当时我们还没结婚,就不能随便洞房,知道吗?" "怪我唐突了,"林绪被人揪得耳朵发痒,他搂着付竞,又叹又笑:"付竞,对不起,我该先跟你求个婚的。" "你求婚,我也不见得同意,"付竞笑了几声:"林学长,也许我们本就该走这迂回的一遭,好让我们都仔细看清之后再做决定。" "你想要看清什么?"林绪笑问:"看清我吗?" "很多事儿吧,当然,也包括你,"付竞笑着摇了摇头:"当时我们还年轻,许一辈子的诺言,份量太重,说声爱太容易,守着爱,太难。" "是怕辜负吧,"林绪叹了声:"动你一下就跟要你命似的,林学长又不是强|奸犯,这么怕我干什么?" 付竞没忍住乐了几声:"亏你好意思说得出来。" "付竞,"林绪沉默了片刻,说:"不管是我和你之前,还是我和赵赫之间,如果你怨我,别憋在心里。" "嗯?" "我不希望我们再因为点什么事分开,"林绪瞧了他眼,说:"我不想再来一个十年。" "没有,"付竞笑了笑,闭眼将额头抵在林绪的额头上,说:"就是发现林学长有点坏了,让我搞不清是一直都这么坏,还是分手后才变得这么坏。" "什么意思?"林绪心里开始犯突突。 "就是理想的完美人物突然间破碎了,"付竞笑笑:"有点失望,跟你没关系。" "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林绪没敢看他的眼:"别再对我抱有幻想之类的?" "没幻想了,"付竞闭上眼睛,下巴抵在林绪的额头上,捏捏他的肩头,说:"坏媳妇儿,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吧。" "付竞,"林绪皱了下眉,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我现在再开始装,还来得及吗?" 付竞闷声笑了笑,把人脑袋扣在怀里:"别装了,怪辛苦的,林学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就是喜欢吗?"林绪问。 "嗯,"付竞眯着眼打盹:"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薅头发小能手之付大爷再爱我一次》 ☆、第二十九章 关于付竞跑大老远就为了跟他说句"喜欢"这事儿,林学长很不高兴。 废话了这么多,虽然有点感人,但他期待了这么久,付竞最后还是没说到点儿上。 林学长想听"我爱你",很简单却很重要的三个字,他想听付竞发自内心的说出来。 可付大爷脑子缺根儿筋,被人诱导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就在林绪终于忍不住要发飙,掏出小玩具要给付竞狠狠上一课的时候,天就亮了。 俩人混战一夜未休,但白天还是要当正经人的。林总和付编都是有身份的人,社畜穿上了衣服,可就不能再跟赤身|裸|体如胶似漆的躺床上那会似的缠绵纠缠了。 付竞早上六点的飞机,头天跟元平说好了,不跟他们一起走,自己直接飞往山里,林绪八点的班儿,但林总责任感强,一般七点半就能准时出现在公司,挂着林氏标准公化式职业假笑,和同事属下们温柔的打完招呼后,端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务。 俩人匆匆起床匆匆洗漱,趁着七点堵车时间段没来,早饭也没吃,林绪飞快把付竞塞进自己的卡宴坐骑,一脚油门加到底,一路飙车送了付竞去机场。 临走前,林绪在附近花店买了一支玫瑰花,别在付竞的外套的黑色衬衣前兜上,自古黑红配,付大爷老来粗犷彰显的男人魅力,别上玫瑰后更添了几分英俊潇洒,林绪替他整理好了衣领衣摆,然后揽着人的肩头,偏脸附耳咬上了他的耳朵,说: "你送我天长地久,我当你此生唯一。" 论撩人,还得林学长来。 付竞被人亲的耳根子发软,脑子也晕乎乎的,趁着那会儿机场没多少人,一个激动,拽着林绪的领带在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转身放下一句豪言壮志,大袖一扬,红脸而去。 "林学长,等我下回还来找你!" 林绪被人那气壮山河的架势给震了一下,听成了: 林学长,等我下回还来嫖你! . 回公司后,林绪先跟赵赫打了个电话,昨晚付竞说了那么多,看来赵赫没少跟人聊,心里还是有点隐隐担忧,也不知道赵赫怎么跟人说的,他怕等付竞从那种淡淡的惆怅和感慨中回过劲儿来了,还是会给他记一笔。 付竞一直把他当成完美的神,他头像是兰花草,他书房里养着君子兰。 有些幻想,靠自己打破和别人替他打破是不一样的,林学长还是挺在乎自己在付竞心目中的形象的。 "喂,老林,"赵赫懒洋洋的语气像是刚睡醒,他打了两个哈欠:"大早上的,有事儿?" 林绪做贼心虚,轻悄悄的关上办公室门,坐回位置上,问:"你把我们之间的事儿都跟付竞说了?" "嗯,说啦,有天喝多了,嘴没溜住,刹不住车了就全说了,"赵赫说完就又嚷了句:"我就知道你跟我打电话就离不开'付竞'俩字儿!" "你说我坏话了没?"林绪端坐在办公椅上,反手扣着指关节敲着桌子,一本正经的犯着幼稚病。 赵赫那边有点无语:"大早上的,你整啥玩意儿啊这是?智障不智障啊?你干嘛啊,不上班啊?这抱得美男归了就开始跟我寻仇来了啊?" "你先说你说没说我坏话。" "说了!"赵赫回答的干脆,然后哼了一声:"我难道不该说吗?当年你怎么整我的?我可告诉你,我现在还记着呢啊!" "你说的什么?"林绪敲着桌子开始猜:"说我能装?城府深?骗小孩儿?" "差不多吧,就那个意思!"赵赫笑了几声:"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找人扎你轮胎那事儿说了吗?"林绪终于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事。 "没啊,"赵赫一拍脑门,"哟"了一声,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不过这事儿说出去多掉面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那就好,"林绪点点头:"你也没说我被你泼过麻辣烫的事儿吧?" "没,"赵赫在床上翻了个身儿,说:"竞儿他挺爱吃那玩意儿的,万一给他说了,他以后再吃这东西就想起你被泼那一身油汤!食欲没了,多不好!而且,咳咳,而且你被麻辣烫从头浇到尾的样子,真的很……那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林绪语气不善:"你知道我花了多钱,费了多少功夫才彻底清理干净那些渗透在我皮肤毛孔里的油吗?" "全身美容多爽啊!"赵赫吭哧哧的幸灾乐祸的嘿嘿乐了几声,憋着笑问:"诶,我听陈秘书说,你还剃光头了是吗?我们林总戴着帽子站人群前边开大会的样子,应该又潮又酷吧?" "还可以,"林绪冷笑一声:"比不得赵总大白天穿着红内裤在街上裸|奔潮酷。" "操!"赵赫嚷嚷了句:"这还不是都赖你!" "这事儿没跟他说吧?"林绪手指在桌上来回敲着,问:"就是我派人把你锁进公厕扒干净这事儿。" "没有!"赵赫冷声哼了句,随即又道:"我派人把你封锁在宾馆那事儿也没说!做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傻死了!" "嗯,没说就行,"林绪放下了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就当它没发生过。" "不用你提醒,"赵赫自得一笑:"我心里有分寸!" "那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说我截了你二百多个长期大客户,"赵赫挺嘚瑟:"你让我亏我了三个亿。" "嗯,"林绪称赞一笑:"做得好。"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体面,使诈的手段也该高明一点,幼稚园水平的斗争段位太低,大家可以选择性记忆删除。 都是T大高学历出身,都是有钱有权又有背景的大老总,就算打架也该打点符合他们身份地位的架,就"要面子"这一点,林绪和赵赫十分默契的达成一致,决定永远也不告诉付竞,之前他们做过的那些下三滥愚蠢行为。 赵赫跟林绪说,叫他这个坏心眼子的心机男别太欺负他们付竞,付竞心思单纯,人又善良天真,你骂他两句他还知道还嘴,但你要套路他几句他就变傻白了,如果林绪有良心的话,就得看着付竞比他小的份儿上多让着他点,再有第二次甩,他直接杀到他公司把林绪扔到黄浦江去。 林绪揉着昨晚被小他两岁的傻白狠狠蹂|躏的后腰,说没问题,让着小孩是他身为一个长辈应尽的责任。 "行了,"赵赫嚷嚷着:"等你俩都没事儿了,就来趟家吧,我家俩孩子还没给你见过,等着叫你婶儿呢!" "赵赫,你要敢这么跟孩子讲,"林绪温声笑:"我就把你当年在宿舍拉回我们集体看片儿的事儿讲给陈芽听。" "操!别介啊!"赵赫怕老婆宇宙皆知,他喊:"老子那会儿还特么正恋爱呢!你这不毁我呢吗!" "那你家小孩该喊我什么?" "喊林叔!你大爷的!" "简短点儿。" "叔!" "嗯,"林绪应了一声:"乖侄子,挂了。" 赵赫陈芽俩人是一毕业就结婚了,过了两年的二人世界才生的孩子,举办婚礼的时候,林绪读博时间紧,没能去成,那时候他和付竞还有联系,红包还是让付竞给帮忙包了送过去的。大学里跟他关系特别亲近的确实没几个,后来他能跟赵赫走那么近,也多半是为了付竞。 能跟林绪这种人发展成毫无利用关系的纯友谊,不容易,赵赫是个性情中人,真挚热情,特别护短,林绪挺欣赏他这一点,英雄都是惺惺相惜的,赵赫除了瞧林绪在感情上不顺眼外,也是很钦佩他的能力的,后来神仙打架,打着打着就和好了,关系莫名其妙的比之前还好了。 不过赵赫的孩子他没见过,因为赵赫说,他要来,只能让付竞带着他来。 见家长是个大事儿,林绪也要给付竞一个交代。他不希望国庆带人过去那天,家里人再出什么岔子。他不怕尴尬,也不怕挨父母说,但他不能让付竞受委屈。 付竞走后没多久,林绪去他父母那边出差,先回了一趟家。吃饭的时候,提前跟他父母打好招呼,说国庆会带人回家见个面,让俩老人都配合着点。 "男的?"林父抬头瞥他一眼。 "说什么呢!"林母着急忙慌的瞪他一眼,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男的女的不都一样嘛!小绪喜欢不就好了!" "嗯,"林绪看了林父一眼,点了点头:"男的。" "做什么的?"林父语气平和,问的很随意,没之前强烈反对的那种意思了。 "作家,"林绪也很配合的回答:"现在在做编剧。" "认识多久了?" "十七年。" "老朋友?" "不是。"他和付竞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关系。 "旧恋人?"林母好奇的插了句嘴,她记得之前问过林绪有没有惦记的人,儿子回答很果断,这一看就是旧情未了。 准确点来说,是暧昧关系。 林绪没说这句话,一把年纪了跟父母说这些,没必要,情话留给一个人说就够了,自个儿知道就行,就回了句:"等待关系。" "唉,"林母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怪可惜的。" "等会儿,"林父突然停了筷子,皱眉瞧着林绪:"十七年前,你那会儿正准备读研呢吧?" 林绪看了眼林父,知道他说得什么意思,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回了个"是"。 第一次出乎意料的违逆父母,就是从认识付竞开始。 林父挺不痛快的扒拉了两口饭,哼了声,语气有点酸,正式发话:"带家来!我倒挺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小子这么有能耐!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互相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林父和赫哥可以加个微信了。 ☆、第三十章 《蒲公英》的前期拍摄地点是个偏远的小山村。 山村环境闭塞,远离都市喧嚣,平静祥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飞虫游蛇,鸟屎一堆,瘴气潮湿,蟑螂老鼠也都异常健康的茁壮成长着,家鼠跟野老鼠一般大,半夜里啃木箱子的动静窸窸窣窣,硕大的肥肚皮撞来撞去,睡再死的人都能被那烦死人的东西给吵醒。 饭是大锅饭,雇得老乡给做的,元导为了让演员们适应这里的条件,要求衣食住行都得按照戏里来,甭管好不好吃,反正吃饱了就得干活。 剧组在村庄里租了几间房,两人合住一间,戏才拍了一个月,女演员那边就倒下了三回。 条件太艰苦,新人刚来,之前没拍过这种类型的电影,来了之后要么就是半夜转身被突现在眼前的咯吱咯吱啃木头的肥老鼠给吓得尖叫晕厥,要么就是水土不服受不了这满山的潮气,皮肤上起疹子,生理上反胃呕吐。 不过苏姿还是没走,拍元平大导演的戏对她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来说,是个能出名的好机会,背后的经纪公司给她争取了这么好的资源,她没甩手不干的道理,演员这行不好干,那姑娘也是个懂事儿的,经纪人叫她撑着,她就没喊过一句不舒服。 有几个道具组的小员工也出现了这种类似的情况,元平叫人换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替他们,临走瞧见那群吃不了苦的小伙子急哄哄的上车走,冷声呵斥了句:"一群草包!这还没带你们去沙漠呢!" 苏姿最近状态不好,元平说正好,要得就是她这副柔柔弱弱的状态,周琦也是个面皮发黄营养不良的女人,饰演者如果太健康,拍在镜头上会看着显假。 何盛身体素质倒是好,青年的姜河家里是开小卖部的,挑着个扁担,从乡里徒步到村里,进货送货,抽空了就去周琦家送个鸡蛋送个菜,趁着大人不注意,转身逗弄调戏一下周家的闺女,姜河知道周琦也是喜欢他的,俩人暗送秋波,经常背着家里人,约到山顶上牵手看月亮。 戏外的何盛今天也挑了个扁担,里头装的是自己给剧组里买的啤酒饮料,冰镇的,借的小卖部那儿的冰柜冰好了挑过来的。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拍戏的一大帮子人浑身热出了汗,时不时来点儿冰的解解渴,神清气爽,多少能缓解一下这天天燥得要上火的脾气。 元平来了之后,光扯着嗓子喊,喉咙里长了好几个血泡,这几天都说不出话来了,含多少片儿金嗓子都没用。 付竞就教给他一个土办法,让他剪一小截指甲戳进烟的滤嘴里,大力吸两口,让尖刺的指甲刺到喉咙里,把血泡扎破,等血和着指甲都咽下去了,喉咙里就舒服了。 元平知道付竞以前是干记者的,大夏天估计也没少扯着嗓子喊,这么有经验,一看这种事儿就没少干,中午拍完戏没事儿了,俩人蹲在河边上抽烟聊戏,顺便解决了一下喉咙血泡的问题。 何盛挑着快空了的担子,从俩人身后递了两罐啤酒,笑道:"元导,付编,喝点吧,刚找半天你俩人都没找着。" 元平转头接过来,朝何盛笑着点点头,咳了一声清清喉咙,随口寒暄着:"谢了,没吃饭去啊?" "没呢,"何盛就势挤进来蹲在俩人中间,偏头看了眼不着痕迹往右边移了移的付竞,然后朝元平笑笑:"张姐一会儿帮我拿到屋里去吃。" 何盛能力不错,特别敬业,在片场不是记台词就是找和他搭戏的人练习,上午拍的几条戏都是一条过。 三十多岁对女演员来说可能会是一个瓶颈期,但却是大部分男演员的事业上升期,元平是个很苛刻的导演,但对何盛很满意,尽管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会吼着嗓子骂他几句,可也当众不止一次的夸赞过这是个潜力股。 元导的称赞,明显带有偏向要捧红他的意思,现在组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默默无闻多年的男艺人要红,没少有人过来抱他大腿,何盛从进组后第二个星期,就成了组里戏外最受欢迎的人,他也天生气质好,对谁都温温和和的,谁跟他相处起来都特别舒服。 除了付竞。 他刚来组里的时候,还没分好房间,何盛就跟剧务组的负责人说,让他跟付竞住一间屋,连遮掩都不带遮掩一下的,付竞直接给拒了。 何盛加着付竞的手机号,当夜里就发送微信申请过来,付竞在拒绝申请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加林绪手机号搜不到了。 林绪是当老总的,平常名片儿递得多,电话号说不准就让谁给拿去了,就设置了禁止手机号搜索,付竞一般没什么人找他,但现在为了避免麻烦,也学着林绪,设置禁止手机号搜索。 可微信不能发消息,信息还能发。何盛的经纪公司瞧着他有要红的趋势,派了不少人来这边帮他打点,有时候会请全组吃大餐,何盛就会不时给付竞发消息,问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付竞一句没回。 平常拍戏俩人其实也没太多交集,因为目前为止,何盛的戏份都是曾式在改补,工作的时候,也就是一个在镜头前,一个在镜头后,普通的打招呼不可避免,付竞能少跟他聊几句就聊几句。可何盛就总喜欢当着一众人的面儿,一口一个"付编"、"付老师",笑呵呵的拿着剧本台词向他讨教。 工作的事儿没法拒绝,付竞就挺想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的,明明是一个三十六的老男人了,还被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人盯上,而且这人他根本就不熟,更不想跟他讨论一丁点关于感情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何盛脾气就真这么好,在剧组这么多天,付竞就没见他发过火,哪怕是被元平当众臭骂最狠的那一次,他面上也依旧带着笑。 他一笑,他莫名就烦,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因为苏姿被骂的时候会哭,会偷偷的躲起来闹脾气,何盛不会。 演艺圈存活不易,何盛被潜藏多年,也算是走过一遭辛酸血汗,人心棱角被磨平了,也就凡事无坚不摧了。 林绪也会很温柔的笑,但天生自傲雍容,他再平和,再放低姿态,只要情绪稍微一转,那就是寒芒毕露,刺骨锥心,威慑十足。 何盛温柔的笑,演技精湛,一副面具戴着数十年就会粘在了脸上,喜怒哀乐全是一个微笑,就像是阴郁的小丑,笑也是悲,悲也是笑。 付竞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瞧得出来,反正他见了像何盛这样的人,觉得很不舒服,但又有点同情,人是种情绪复杂的物种,他只想离这个人远点儿。 元平嗓子不舒服,聊完之后打完招呼就去吃饭了,付竞起身,想跟着元平一起走,被何盛递过来的酒灌给拦了一下,没接。 "付编就这么讨厌我啊?" 何盛声音带笑,总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他穿的还是戏里的衣服,土蓝衬衫褂,下头一条沾着灰的掉色大短裤,为拍戏刻意被晒得黢黑的脸,扮丑显村儿,不过冲人笑得时候,还是有几分底子在的。 "不好意思,"付竞挺客气的朝他点了下头,又要走:"我现在不想喝酒。" "那聊聊总行了吧?" 何盛把酒灌放回担子里,直接坐在了河边上,招手示意付竞一起,笑着劝道: "付编,我承认我对您有点什么想法,我也为我的想法做出过努力了,但您要真不愿意,我也没想强求,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记仇没意思,元导这电影,我看着得拍到九月底了,后边我的戏都是您写的,不管是我们前些天怎么样,以后还有两个月要一起过,我希望我们私下里可以和谐一点。" 付竞没坐过去,说:"我觉得,就之前何先生对我的冒犯程度来讲,我们只需要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就可以了。" "付编,"何盛笑:"人有很多种感情,我喜欢您,别的做不了,交个朋友还不行吗?" "不行,"付竞摇摇头:"我不想交你这种朋友。" "是吗?"何盛笑着打趣:"付编是怕跟我接触多了,也会喜欢上我吧?" "你想多了,"付竞瞥他一眼:"我有爱人。" "爱人?"何盛一怔:"您不是没结婚吗?" "我结没结婚好像跟你没关系。" 何盛凝了凝眉,没说话。 付竞瞧着他这副模样,心情微松,他从兜里摸了根儿烟叼上,护着火点上烟,说:"但如果你非要一个确切答案的话,我很乐意告诉你,我爱人姓林,温柔又有修养,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完美的人,我从大学那会儿就喜欢他,十七年来,没一刻变过。" 何盛仰头,看着眼前人在说到那人时微扬的嘴角,还有那轻吐烟气时轻动的下颚。 他粗糙麦色的皮肤,在灿目日头的照耀下性感又有质感,刮净的下巴上余留着淡淡一层青,无形散发着成熟男人荷尔蒙的气息,何盛视线扫过他微张干燥的嘴唇,定格在他口中叼着的细烟的微湿滤嘴上。 目光停留几秒后,何盛起身,对付竞歉然一笑,语气真挚:"抱歉,付编您该早点说的,不然我也不会闹这么大的误会。" "只是觉得没必要。"付竞语气也和缓了点。 "付编,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多有得罪,"何盛满脸惭愧的伸出手:"我为我之前的冒犯行为感到抱歉,现在既然话说开了,我之后就不会再打扰您了,您看咱能不能摒弃前嫌,握手言个和?" "握手言和就算了,"付竞离开时还算欣慰,习惯性抬手拍了下他的肩:"我也收回之前冒犯过你的话,以后好好拍戏吧。" "好。"何盛目送着人远离,把手搭在了刚才被拍过的肩上,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扎血泡那个事儿,我爸教的 几乎每年夏天,他喉咙里都会起血泡,天太干,我爸抽烟又特凶,就喜欢用这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嗐,对于男人和男孩这两个概念,我就是从他教我抽指甲盖儿这事儿开始区别的 (那什么,我不抽烟,只是小时候我喉咙里也长过血泡,我爸就打算用这个法儿拯救我,还哄我,说指甲盖儿是蛋白质,吃了能美白,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可能这法儿只对他一个人管用叭) ☆、第三十一章 光影暗沉的KTV包厢内,灯红酒绿淫|靡错乱一片,几个穿着暴露的兔女郎攀身缠绕,争相献|媚于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空气中散发着酒液浓烈的香味,一如身前的诱人的女郎。男人低头尝了尝,兴致颇高,摘下拇指上戴的琥珀色金玉扳指,把东西扔在她胸前,不准她乱动。 服侍的女人倒在他怀里娇|吟一声,眼神迷离的望着男人,痴迷发醉,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细葱嫩指沿着男人的侧颚缓缓滑下,纤细的食指点在他的胸前,作势就要顺着微敞的襟口伸进去。 嘎嘣一声,毫不留情,那是手骨断裂的声响。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冰冻整个KTV暧昧旖旎的氛围,侍奉在冷漠男人周身的人全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正欲往他身侧攀爬的女人被一脚踹上了桌角,撞的头破血流,却不敢有半声尖叫,屋内一群人的存在全部都是为了取悦这一个男人,男人发怒,所有人都集体发抖。 酒侍应生连滚带爬的叫人来把这几个女人带走,姜河和他的混混朋友们被叫进来拖人。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姜河一进门就抢先去扒那个离男人最近的一个女人,熟练粗暴的扯过她的胳膊,把晕过去的人架起来,掏出她胸前的金玉扳指,递给男人,笑着叫了声"老板"。 男人漫不经心的扫他一眼,目光对上姜河那张黢黑干糙的脸,打量了片刻,随意摆摆手:"你的了。" "谢谢老板!"姜河冲他笑着点点头,在同伴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拖着女人就走。 "站住。"男人忽然在他身后发话。 姜河脊背一僵,压住心中惊慌,笑脸转身回头:"老板,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名字?" "名字?"姜河心中大喜,抬头恭敬答道:"回老板,我叫姜河。" …… 男人来自越南,是他们这边KTV交易活动的接线人,货物习惯藏在西装右胸内侧的衣兜里,姜河是那波打手混混里的聪明人,被男人挑中后,就做了这边的头儿。 姜河虽然出身穷乡僻壤的小农村,却也知道贩|毒是违法的,他踏进了这个泥潭,就再也回不了头。可他受够了寄人篱下,受够了过这永无尽头的穷日子,他在外面打拼,以为老实本分就一定能熬出头,可每当被人一次又一次的诬陷欺压,每当走他在大街上随便一个人就可以随便吆喝他、使唤他,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一条狗。 一条满身泥泞的脏狗。 他恨。 既然人善被人欺,那他今后,就要把曾经所以看扁他的人,全都踩在脚底。 人性隐藏的恶意一旦释放,就是无尽的贪婪和毁灭,姜河带人砸了他曾经待过的旧工厂,他学着那个男人的样子,死死踩着曾经一次次陷害他的车厂主任的手指,生生把他碾成骨裂,他在的毒|品和酒精的世界里沉迷堕落,他发号施令,没人敢不听,男人不在时,他就是那个小城里,最大的王。 最后一丝良知,留给了远在故乡的妻子,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肮脏,他没寄钱给她,也没再回家。他的身份已经不再单纯,他知道作恶终有一天会有报应,他不想连累她。 他甘自为魔,他寻欢作乐,他笑得开怀,他欲哭无泪。 "卡!过!" 元平摄像机后面喊了一声,片场里,沉浸在这种悲哀情绪中还没缓过劲儿来的众人也随之回过神来。 镜头慢慢后移,封闭狭小的地库里,除了一个独自买醉傻笑的姜河外,逐渐涌进一群工作人员,一伙儿人互道着辛苦,副导演开了屋里的大灯,导演组后面的大风扇被打开,室内沉闷的热气随着呼呼的大风渐趋消散。 付竞离他最近,盯镜头有大半天了,也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何盛演技是入骨到精髓了,出神入化,完全将他笔下姜河的那种颓丧痛苦表现了出来,情绪很到位,也很投入,尤其他作为一个执笔者,是最能和角色的情感达成共鸣的。 付竞叼了根儿烟,坐在镜头前,仔细回放着刚才拍的内容,客观来讲,何盛确实是个被淹没的好演员。 道具组的人过来搬弄摄像器材,经纪人过来给何盛递了条湿毛巾,他接过简单擦了擦汗,等情绪恢复下来,就往摄像机那边走,跟元平打了声招呼,想看看刚才的拍摄效果。 这场戏挺难拍,只要稍微情绪不到位,就演不出元平要得感觉,何盛从昨天就开始酝酿了,今天拍了四遍才过,不算少,但也确实是强的了。 俩人就着摄像机里的镜头,元平给他提了点细节上的意见,拍电影要抠死,放出来就一个多小时的片儿,每一帧都得完美到极致,何盛也就戏讲了一下自己对姜河这个人物的看法,说话挺客气,不同意元平意见的时候也说的很含蓄。 元平看好何盛,也愿意多跟他讲讲,俩人就站镜头跟前儿聊,等旁边付竞整理完要走的时候,何盛才像是刚发现他一样,跟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付编,今天我这戏还行吧?" "挺不错的。"付竞点点头。 "一会儿我去你那儿行吗,"何盛朝他笑笑:"后几场戏又是抢劫又是坐牢的,我这心里压力还挺大的。" 这都快俩月过去了,何盛自从那天河边聊过之后也没再骚扰过他,俩人在私底下也没说过话,片场相处也挺和谐,对方既然懂分寸,付竞也就没之前那么反感了。后边的剧本都是他写的,何盛有时候会拿着剧本找他聊,付竞跟曾式在一块儿住,三大男人在一个屋子,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行,"付竞朝他点了下头:"早点来,我睡觉睡得早。" 何盛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笑着跟元平一块儿吃饭去了。 付竞不需要应酬,晚上下班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准备回宿舍跟林绪打个电话。最近他太忙,林绪知道他累,晚上俩人也没怎么聊过天。 俩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白天要工作,晚上又下班晚,工作性质也不一样,共同话题少,也没什么好聊的。 现在他们是在镇里拍戏,结尾的片段提前拍了,苏姿已经杀青走人了,剧组里有人结伴去镇子的烧烤馆里吃夜宵,曾式也去了,付竞回屋的时候才发现曾式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晚上喝个通宵,不回来了。 不回来挺好,付竞挺久没见到滑滑的林学长了,今晚正好能跟人视个频。 —林学长,有空吗? —有。 那边回消息的速度一直都挺快。 —视个频? 林绪瞧着对方发过消息,笑了笑,问: —为什么视频? 付竞挑了挑眉毛,莫名其妙: —想看看你呗。 林绪接着问: —看我干什么? —当然是想你了。 林绪满意了: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耍小孩脾气的林学长,幼稚又可爱,付大爷挺喜欢,边乐边哄: —林学长,我想你了,咱俩能视个频不? —嗯?看在学弟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就视一个吧。 付竞乐了几声,又跟人聊了几句,然后去床头找充电线,给手机充上了电。林绪还在敷面膜,付竞也是刚回宿舍,就先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三伏天已经过去了,可天气还是闷热难受,憋在那个封闭小仓库里一整天,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难受,付竞白天不停往外冒着细汗,浑身都是黏腻腻的。 洗了澡就舒服多了,付竞出来后开了屋里的空调,换了件宽松的白T恤,下头穿着大短裤,一身疲惫随着肥皂水尽数消尽,付大爷浑身轻松,拔了手机充电线,乐滋滋仰身往床上一倒,拨了林绪的视频电话。 "你瘦了,"林绪刚冲掉了面膜,一接通电话,看见付竞那张黑瘦的脸和干糙的嘴唇,不悦的皱了皱眉:"你们那边是不给饭吃吗?" "没,"付竞对着镜头扯扯自个儿的面皮,笑道:"这不肉厚着呢吗。" "别捏了,瘦得都没形了,你看你嘴唇干的,"林绪皱着眉:"多喝点热水,少点抽点烟。" "好嘞!"人都是愿被惦记着心疼着的,付大爷也不例外,他瞧着手机屏里白花花的年轻脸蛋,点手指头戳了几下,温声笑道:"都听林学长的!" "你们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林绪见人挺听话,面色和缓下来,也笑着跟他手指对上点了点:"我十月一还想要带你回家。" "快的话这月二六号就能完,慢的话也差不了几天,二十九号吧,"付竞说:"来得及。" "我去你那边接你吧,"林绪说:"顺便再去趟赵赫家。" "行,"付竞点点头,笑道:"辛苦我林学长了。" 林绪笑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见付竞那边有人在敲门打招呼: "付编,睡了吗?我进去了?" ☆、第三十二章 何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林绪大脑的逻辑链条以非正常速度激烈摩擦旋转着。 来人敲了门,说明不是和付竞同宿舍的人,他语气恭敬,但第二句却没有在句前加主语,含笑又年轻的声音有几分故作刻意的亲切,不仅让他耳朵听着格外的不舒服,还让这个看似很正常的小短句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暧昧。 夜半造访,已然是不合规矩,不多问两句就要推门进来,要么这个人就是不讲礼貌,要么就是别有所图,而之前他既然用的敬称"付编",那么现在看来,很明显就是别有所图。 不管那人图什么,他都决不允许自己的人吃亏。 万般思绪,一瞬闪过,对方话音一落,林绪的眉头,就因为极度担忧付竞的安全而拧起了疙瘩。 林学长神情不悦的问:"这都快一点了,怎么还有人敲你的门?" "等会儿!"付竞先朝外喊了一声,然后起身下床,边往门口走,边端着手机跟林绪解释: "他是电影的男主演,刚才跟元导吃饭去了,来得晚了点,我俩提前说好聊一下接下来的戏。" "什么时候聊不行?非大半夜的聊?睡觉的时候聊?不打扰别人休息吗?"林绪听这个"我俩",听得特别不舒服。 "这演员挺敬业的,后几场戏压力太大,可能也是睡不着吧,而且演员拍戏不分昼夜的,"付竞站在门口,笑道:"哪能像你们似的朝九晚五有固定的时间点儿啊。" "一个月三十天我有二十九天都在加班。"林绪越来越不满意付竞这明显袒护门外那人的语气。 "嗯?"付竞听出林学长这酸味儿来了,忍不住逗逗他:"那剩下一天呢?" "剩下一天,"林绪单抬了下眼皮,"实在想你想得工作不下去了,只好扔下工作,专心致志的想你。" 付竞笑声沉闷,不好意思的低头搓搓脑门,顺势抹了把脸,降下一片臊红。 "好了,"付竞笑笑:"先挂了吧,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我跟他聊完也就睡了。" "我陪你,"林绪今晚特别执拗,他直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支靠着台灯,侧身躺在被窝里看着付竞,声音温柔:"小付,我还没见过你认真工作的样子,你放心,我不打扰你,我就当个旁听的。" 乖巧的林学长今晚格外的可爱,付大爷心里软得不行,他把手机放在书桌上,也支起来,跟人摆摆手,笑着逗他:"行吧,拇指姑娘,那我就先把你放在这儿了。" 林绪笑着点点头:"好。" 付竞在的宿舍还算宽敞,布置的像值班室,两床两桌,桌靠床,没椅子,卫生间也在室内,比之前村里住的有大肥老鼠和蟑螂的潮房子要好。 何盛来找付竞聊戏的时候进来过几次,之前每次曾式也在,仨人聊的时候比较多,今天知道曾式跟着别人撸串去了,他是特地拖了一会儿时间才来的。 他经纪人从酒桌他跟付竞搭话那天就警告过他,叫他别乱来,如果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他担不起那个责任。 煎熬多年才走到今天,何盛是个聪明人,他也没打算乱来。只不过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了就想要靠近,他是个对自己欲望很诚实的人,表白也好,跟人和好保持距离也好,都是他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做不成恋人,当个亲密点儿的朋友也好,何盛在付竞给他开门那一瞬间,看到对方明朗带笑的脸时,这个念头差点又动摇回去了。 "等久了吧,"付竞有点抱歉自己打电话叫人在外头等的,开了门侧身给人让了让:"进来吧。" "刚才吃饭有点晚了,"何盛手里拿着剧本,也含笑跟进来:"没打扰您吧。" "没有,刚才有点事,"付竞给他指了下对面曾式的床铺:"坐老曾那儿吧,他晚点才回来。" "不是说要去喝一晚上酒吗,"何盛坐过去,边笑边溜了眼剧本,然后仰脸朝站在床前的付竞半开着玩笑:"付编,咱俩今晚可有得聊了,我今天拍戏可累的够呛啊,我一会要是倒这儿了,你可得记得帮我盖被子啊!" "放心,"付竞也跟他笑着开玩笑:"我要瞧见你困了,第一个把你轰出去!" 何盛哈哈笑了几声,随口道:"这屋就咱俩,你可不是第一个吗!" "不,"林绪的声音突然在付竞床头的桌前响起,身体无法穿越屏幕移动过来,但传播回荡在突然静谧下来的屋子里的声音,却存在感十足:"还有我。" 何盛正上咧的嘴角一抽,半探着身往那边瞧了眼,才发现对面桌上的手机里还装着个人。 那人正襟危坐在一片漆黑,仅有旁边的一盏不算明亮的台灯将光打在他的身侧,半边照亮半边阴影,具体长什么样何盛没看清,反正知道那人皮肤挺白,乍一瞧阴森森的,男版贞子似的。 林学长又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还抱着枕头挡住自己的前身,只露了一张半明不明的脸,一本正经的干着幼稚事儿,付竞没忍住一笑。 本来不想给别人看林学长晚上这么可爱的样子,但见人既然要刷存在感维护自己的地位,付竞就挺配合的举起"林绪"给何盛看。 "介绍一下,"付竞笑着抬手给何盛指了下手机里的人,语气宠溺:"这是我林学长。" "你好,"林绪万年不变公化式微笑,招手冲眼前的潜在威胁打着招呼:"我叫林绪。" 怎么……又成三个人了? 何盛脸上的笑容凝了凝,随即展开,他连忙起身,笑着跟人客套:"您好,我是何盛,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了,我改天再来好了。" "没事,"林绪笑容可掬:"小付说你们要聊剧本,正好我也想听听。" 笑话! 改天再来? 那岂不是还要大半夜敲付竞的门跟他独处?! "不了不了,我还是走吧。"何盛觉得有点尴尬,对方这人姓"林",显然就是付竞之前说过的"林爱人",单恋是单恋的,想跟人多聊是想多聊的,但正主在这儿,难免会有点不自在。 "我说了,没事,"对方越是尴尬,正主笑容就越发温柔:"小付,把我放你们俩中间的桌子上好了,何先生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何盛听人称呼这一声"小付",无奈的笑笑,还是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戏到了警方调查毒|品的时候了,之后就是抢劫,被逮捕,坐牢,"付竞听这俩人对话挺有意思,很久没感受到林学长护犊子的偏爱了,他其实还挺怀念从前的,付竞把手机放床头上,笑着跟林绪招了下手,拿过桌上的剧本掀了掀,抬头问何盛:"你还有哪里有困惑?" 说到正经事上,何盛也没再想那些别的歪心思,也收起了笑脸,跟人严肃的聊起来:"我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要安排抢劫这么一出,姜河现在已经不差钱了,如果要送周琦礼物,为什么不直接派人买了给她?明知道自己处境危险,还要故意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姜河不像是随意被人怂恿就能丢了理智的人,我有点无法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这个问题问得好,"付竞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想到你还能想得这么深。" "我现在就是姜河,"何盛笑道:"我得明白我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那你觉得,"付竞问:"姜河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被命运摆弄的悲哀的人,"何盛说:"如果没有这份悲哀,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嫖|娼赌博,贩|毒杀人,无恶不作,这种人没什么好同情的,可到……可是现在为止,我仍对这个人物,有点恻隐之心。" "是吧,"付竞笑了笑:"是因为他始终惦记着周琦,人作恶多了,稍微展露一点的善意,就容易颠覆别人对他的印象。" 付竞跟何盛讲,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和恶,姜河是个十分复杂的矛盾体,与其说他被怂恿抢劫,倒不如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自我毁灭。 姜河是个聪明人,从他打探到警方已经着手调查他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腐朽的吸|毒生活让他窒息,他没想过逃。他心中有个地方,还在坚信着正道,即便他是个恶人。 他提前找了一个老乡,在他抢劫当天当围观的群众之一。 他要那个老乡当他的见证者,见证他最后一次违法是为了周琦,他扬言要给在老家的妻子配一套金首饰,表面展露给别人的无知贪婪,掩盖的是他自私的内心。 他将因周琦而入狱,这样不管以后多少年,周琦就算再怨他恨他,也永远忘不了他姜河,是因为她才坐得牢。 他还爱着她,他知道她不会再爱他了,可即便不爱,他也要她永远的记住他。 牢房前隔着冰铁栏杆的对望,是对他们年轻时候单纯爱恋的审判。 年轻的时候,同时有两个人追求她,一个是山村里陪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城里下乡来的教书先生。 青梅竹马比教书先生要更爱她,爱到几近变态的地步,周琦选错了人。 最后一点的善意源自妻子,姜河亲手将这份情谊毁灭,在结局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也彻底迷失了曾经的自我。 …… 室内烟雾缭绕,讲话的人嗓音醇厚醉人,深重悠远的语调,叹惋着那个贫穷的年代的故悲情故事,然而头顶的昏黄的光线,早已将旁听者从思绪中拉回,只着目于眼前独自沉浸的讲述者。 专注认真的人最吸引人,付竞嘴里叼着烟,手底下掀着剧本,不时低头敲几下重点,他抽烟的时候喜欢眯眼,深邃的眼窝处露出几条深刻的沟壑,抬头时,能看到他干糙微裂的嘴唇,烟头炽红,燃灭的烟灰欲掉不掉,低头时能见他侧颚锋锐,刀削般的轮廓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精悍硬朗,深麦色粗糙的皮肤也在烟雾朦胧中柔和起来…… 俊朗粗野的男人,乌漆如黑曜的眸底干净清亮,笑起来温柔,冷硬的线条也变得有了温度,待他目光不经意的触及,勾唇即是撩人。 在何盛眼眸变深的第三秒钟,林绪清冷的声音就立即打断付大爷巴拉巴拉的无限感慨,他前移了几下被子,将自己的脸怼到镜头前,扼腕叹息道:"果然还是写故事的人最懂故事啊!你说是吧,小何?" 小何正走着思,被不知不觉中忽视掉的人突然点了名,神经立马一个激灵,他偏头,就见林绪端坐在镜头前,笑意深深的望着他。 笑意深而眼底发凉,瘆得人鸡皮疙瘩骤然乍起。 "对!"何盛连忙附和,作一副茅塞顿开状,回敬对方一个恭敬有礼的微笑:"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林绪笑着看他一眼,然后唰得低头扣了下指甲盖儿,没理。 何盛:"……" "故事就是我写的,我要再不懂,不得坏事了啊,"完全不知道身边上演着宫斗戏的付大爷,在听到林学长的夸奖后,心情不错的笑了几声,他掐了烟,收拾好了剧本放回抽屉里,看向何盛:"就这样吧,最煎熬挣扎的心理你都能演得出来,剩下的几场戏肯定没问题。" "借付编吉言,"何盛笑着朝他点了下头,起身告辞:"谢谢您讲这么详细,我现在轻松多了,后面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今天相处的这么愉快。" "谈不上谢不谢的,"付竞开门送他出去:"这是我本职内的工作。" 何盛笑了笑,离开时对林绪也摆了下手:"那林老师,告辞了。" "嗯,"林绪淡淡点了下头:"慢走,我就不出来送你了。" "……"你要能出来,那还得了? 付竞不知道林绪什么时候会讲这种冷笑话的,送走何盛后,瞧着都快两点了,躺回床上,关了空调,刚准备跟人说晚安睡觉,又瞧着屋里有点熏,就起床开窗户通风。 "付竞。"林绪现在被扔在床上躺着,叫了他一声。 "嗯?"付竞开了窗户,躺回床上,盖被子回了一声。 林绪把脸又往镜头前怼了怼,说:"把我拿起来。" 付竞乐了几声,拿起手机,单指反扣了扣林学长那张满满胶原蛋白的脸,笑道:"拿起来了。" "刚才那个人,"林绪问:"是演姜河?男主演?" "嗯,"付竞问:"怎么了?" "他多少岁?" "不知道,"付竞摇摇头:"没打听过,演员这行都普遍显年轻,我目测的话,他是三十岁左右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觉得,"林绪朝人拍了拍自己的脸,问:"我这张脸目测,多少岁?" 付竞噗嗤一乐,得,林学长这一看就是吃醋了。 "林学长永远十八岁。"付竞笑着哄。 "我十八岁的样子你见过吗?"林绪不乐意了。 "不瞒你说,"付竞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发:"我还真见过。" 林绪挑眉,有点惊讶:"嗯?哪里见的?" "你怕不是忘了吧,你的照片在T大的各大奖示墙上都放过,从大一到大四都有,"付竞笑着看他:"学校当年排风云人物榜单的时候,用的也是你入校时候的照片,在校刊专栏里出现过,你上大学是被保送的,在当时上过新闻,采访你的那期节目,我反复看了好几十遍,你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表情,我现在还记得。你的照片我当时有收藏,印有你事迹的报纸,我还专门从书摊上找过。"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照片?"林绪笑:"还收集报纸,怎么还跟追星似的?" "你那么忙,领奖都是找别人帮你领的,当然不知道了,"付竞有点困了,往上盖了盖被子,眯着眼睛惋惜的叹了声:"就是挺可惜的,我把那些照片报纸放在床铺底下偷偷藏着,结果也没藏好,后来都发黄压坏了……" "嗯?"林绪也钻进了被窝,心情不错:"这么迷恋我?" "是啊,"付竞闭着眼,声音沉闷的念叨了句:"林学长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啊。" 林学长嘴角扬着,心中一池春水激荡,有点飘飘然。 "林学长,"付竞困得不行了,扒拉过手机跟人说:"林学长我困了,咱睡觉吧。" "好,"林绪正准备说晚安,突然又想起那个半夜敲人门的何盛来,就忍不住嘱咐道:"小付,你能离那个何盛远点儿吗?最起码晚上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给他开门,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对。" "嗯……"付竞即将入梦,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你没想……想多,他之前……追……追我来着。" 林绪心中一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卖乖的林学长:"你放心,我不打扰你,我就当个旁听的。" 无名氏 :"不!还有我!" "小付,把我放你们俩中间的桌子上好了,何先生不介意吧?" "你说是吧,小何?" ☆、第三十三章 临近电影拍摄尾期那半个月,有人发现付编身边多了一个小助手,听说是在某夜何盛进去付竞宿舍聊剧本后,第二天凭空冒出来的。 小助手不是圈内人,在他们这小山城镇里,还天天穿个板正西装,跟在付竞身后寸步不离,公文包里提的不是公文资料,而是小零嘴,帮付编戒烟用的。 小助手全能保姆兼保镖,端茶送水,监督付竞抽烟适量,每日三餐,荤素搭配,营养充足,上午吃水果,下午喝毛尖儿,还自掏腰包给曾式换了个高档酒店,自个儿直接跟付竞住在了一起。 小助手姓李,叫李伟,是林总监的心腹。 付竞哭笑不得,那天昏昏欲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那么给睡了过去,可把林学长给吓得不轻,第二天李伟过来报道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儿来。 付竞觉得自己可能没跟林绪讲清楚,又打电话给林绪讲了一遍,说没什么大事儿,之前闹了个误会,后来话说开了,何盛现在跟他就是正常工作关系。 "我有工作走不开,"林绪间接性耳聋,说:"你再忍几天,我派小李去保护你。" 林学长不是不讲道理,只是看人很准,何盛看付竞的那种眼神儿,瞒得住别人瞒不住他。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又比谁藏得深? 何盛知道这小助手是奔着他来的,也不怵,在拍戏上,有问题该怎么跟付竞沟通的,还是得沟通,只不过旁边会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西装男,面露微笑态度客气,一旦他距离付竞稍微近一点,不时横插在他们中间,问他要不要喝茶吃水果。至于晚上,白天都那么煎熬了,晚上他是肯定不会再去敲付竞的门了。 有李伟在,付竞最后的日子过得其实挺享受的。 编剧这行闲了是真闲,忙也是真忙,打他进剧组开始,元平在片场就没少跟他提意见和想法,剧本台词改了一遍又一遍,他下笔的速度可没有这大导演脑子里想法蹦跶的速度快,元平可是真把他折腾惨了。 林绪说他瘦,也是因为那前段最热的三伏天儿,他绞尽脑汁不停改剧本想台词,烟抽得多,又热又累,身体有点脱水,没什么吃饭的欲望。 "来,付老师,"李伟端了他俩饭盒进屋放桌上,又从裤兜套了两瓶冰镇啤酒,递给他一瓶,笑道:"您最近恢复的不错,也不上火了,我今晚就帮您买的葱爆羊肉和水煮肉片,馋辣馋挺久了吧?" "馋死了都快!"付竞笑了几声,接过啤酒先起了瓶盖儿,往喉咙里灌了两口,然后盘腿坐在床上,掀开饭盒闻着香辣的味道,挺欣慰的感慨一句:"不容易啊!终于吃上想吃的了!" "瞧把您给委屈的,跟前些天饿着您了似的,"李伟笑着坐在他对面,剥了筷子打开他那盒饭,挑的鱼香肉丝往嘴里送了一口,刚嚼没几口,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付老师,您这口腔溃疡是好了吧?您可别骗我啊!不然回头林总到收拾我的时候了!" "真好了,"付竞扒拉了几口饭往菜里送,嚼得挺香,笑着问:"你们林总不是不爱生气吗,哪里还有收拾你这一说?" "唉,您是不知道我俩的渊源哪,"李伟摇头啧啧啧了几声:"我可能是全公司唯一一个见过他发火的人了吧?" 付竞笑了几声,说:"那你比我幸运,我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老天!"李伟赶忙抬头解释:"您可别误会啊!我可没说我有多特殊之类的啊!" "没事儿,瞧把你这孩子吓的,"付竞笑着问:"不过你来这儿,公司那边不用上班吗?" "我这就是在出差啊,"李伟给自己也起了瓶酒,随手跟付竞碰了个杯,说:"林总说,这次任务很重要,公费让我走一趟城乡结合部,看看这边的地皮房产之类的,算是考察市场。" "真有他的,"付竞低头无奈的笑笑:"这算动用私权吧?为我这边的小事儿,感觉有点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这叫物尽其用!"李伟吃了口饭,一脸无所谓:"谁家里还不会出个急事儿啊,林总兢兢业业为公司这么多年,起早贪黑的,没比我们这种普通员工轻松多少,他自己还会主动加班,一个人就能顶好几个人的量,从他手底下过去的账就从没出过纰漏,给公司带来的效益可比这几万块钱的公费多多了,派人出差帮个忙又怎么了。" "真是的,我这叫什么急事儿,"付竞笑着搓搓脑门:"我这连事儿都算不上,还得麻烦你跑过来一趟。" "林总说了,您的事儿就是最大的事儿。"李伟说完,又跟付竞提了几句林绪调职的事儿,他挺抱歉的,说因为他自己犯错了,林绪还得在上海这边多压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林绪才能调到北京这边来。 付竞也没再多嘴问什么,他有他的活法儿,林绪李伟他们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弱肉强食是不变的道理,李伟很明显是林绪手底下要袒护着的一个人,李伟来了这边后也是费尽心思的照顾他,帮他管理生活习惯和饮食,付出和回报都是等价的,他这是沾了林绪的光。 只是关于调职的事儿,付竞还是有点不赞同,最后几天快收尾了,组里都忙,他就给林绪发了条消息,叫他再考虑考虑。他编剧就干这一回,以后的工作还没确定下来,这么早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 林绪给他发了三句话,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你曾经拼命想要扎根的地方,余生你得在那儿,那里有你流淌过的血汗,之前我没能陪你一起,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听你过往的故事。 —说好在你书房阳台那里一起看日出黄昏,你不能反悔。 —赵赫一家人是你的挂念,我不想让距离成为你们的障碍,而你是我的挂念,林学长不喜欢异地恋。 温柔又强势的林学长,付大爷觉得自己没理由再矫情了,看到消息后笑了笑,挺爽快的回了他个"好"。 . 何盛杀青后住了几天院,有场戏他被人群撞倒在一片碎瓷瓦上,瓷片尖锐,他当时穿得衣服薄,摔下去后就直接被瓷片穿伤了腰,临时做了紧急包扎,强撑着拍完了剩下的两场戏后,才来的医院。 片场这边的事忙完后,元平他们来医院看他,有人带的营养品,有人送的鲜花,付竞给提了箱奶,拿了个果篮,跟着围坐在病床前的人堆,绕着走形式似的问了个好,说了句"多注意休息"。 "听说付编要提前走了?"何盛看着准备跟人群离开屋子的人,问了句。 "嗯,这边工作完了,我临时有点其他的事。"付竞回头看了他眼。床上的人黑瘦得都快没个人形了,何盛为了贴近姜河角色,做了不少努力,当演员这行不容易,付竞叹了声,就多嘱咐了几句:"你好好休息吧,离开发布会还有一段时间,先把身体养回来吧。" "谢谢,"何盛朝他笑笑,被晒伤的面皮爆了皮,干硬的皮肤在他笑时扯动得很僵硬,显得人很憔悴,他仰头笑问:"付编,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咳咳!咳咳!"站门口等付竞离开李伟一直瞟眼往这边瞅。 付竞回头瞧了眼李伟,李伟冲他装傻笑笑。 付竞摆了张虎脸吓他,李伟摸着鼻子转悠着脑袋四下乱瞧。 "合作关系吧。"付竞回头对人挺客气的说。 "那也不错,"何盛笑道:"付编的剧本写得很好,我倒盼着以后还能多跟付编继续有合作关系。" 付竞朝人笑了笑,没再多聊,就准备要走。 以后都不会有合作关系了,干编剧这事儿不适合他,可能他还是不习惯在这个圈子里待着。 苏姿那个名额怎么来的,他隐约也知道,这得亏是元平当的导演,没人敢有大的动作,他遇上的这个何盛,除了一开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外,也算比较有原则的,也许是他第一回完全置身这个地方,接触过的圈内人还是太少,以偏概全这种事他不会做,但也没打算继续待下去。 "付编,"何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笑道:"握个手言个和吧,不然我老觉得你还记着我的仇呢。" "没事,都过去了,"付竞也不想弄太尴尬,就伸过手去和他握了一下,笑了笑,随即松开:"再见,多保重。" 何盛满足的笑笑:"你也是。" 李伟眼风飘飘的往那边瞅,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俩,掏出手机记录在备忘录上:XX年XX月XX日,付老师跟林总潜在情敌握了将近一秒的手。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记名的付老师,工作完成,心情舒畅无比,决定带着近日来伺候自个儿的小孩儿去游个山玩个水。 李伟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的差点没扑到付竞床上打滚。 上司可以没良心,但是上司亲属有良心啊! 于是临走当夜,李伟兴奋了一晚上,积极帮忙打扫室内卫生,力求一尘不染,又飞速的在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后,热心爆棚的帮付竞也收拾好了东西,满怀期待的等着第二天出发。 等来李伟双脚踩上鸟不拉屎一片荒芜暴土扬尘的穷山沟时,他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瞧瞧这块儿地皮怎么样?"付竞打趣的笑道:"回头记得问问你们林总,这块儿符不符合你们公司的开发标准。" "您玩我!"李伟悲戚喊了一声。 上司亲属也没良心。 "叫你净告状。"付竞笑着敲了下他的脑袋,招手叫人跟上。 车停留的位置是付竞老家的乡镇,前几天工作还忙的时候,这边就打来电话要他来了。 这五年,付竞手头渐渐宽裕了,一直都在给家乡这边的学校捐钱。匿了名,也不是怕人知道他的是谁,就是不想跑来跑去的弄那么麻烦,有那功夫不上班,还不如回家看他爹。 后来听到风声说这边要修路,因为资金不够一直迟迟未能开工,他们这边乡里筹不到钱,付竞就还想效仿之前的做法,匿名把钱打过去就算完。可谁曾想自己的身份被乡里调出来了,领导人非说让他过来一趟,修路不比他给学校捐钱,有很多程序要走,付竞得来签一下字。 乡里其实也特别感谢的他这种造福桑梓的土豪行为,付竞进去办公室的时候,乡长带着几个领导人正坐在屋里谈话,见他来,都起身笑呵呵的打着招呼,付竞跟人客套了几句,然后招呼着李伟跟他坐一块儿,小声跟人嘱咐着,说等这边完事儿了,回头给他弄点家乡特产带回去。 "当地特产的,正宗不怕受骗,"付大爷表情认真,小声跟他说:"你要多少给你买多少!" "真的?"李伟心情好转起来,小声好奇的问:"是当归还是党参?" 付大爷语气豪放:"酱肉!" 李伟:"……" 付竞是他们省里当年的大状元,哪怕是乡镇政府领导人换了好几届,他们对他的名字也依旧耳熟能详,知道付竞工作忙,他们的文件资料也早就给他预备好了,上午寒暄客套了一上午,喝完茶都十二点了,中午一伙儿人也没走,就都在食堂吃的饼卷鸡蛋汤,下午才正式签的字。 乡里给付竞还发了个锦旗,写着"造福桑梓"是个大金字,弄得付竞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付竞临走前叫人留步,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锦旗,说:"谈不上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没家乡就没今天的我,能给乡亲们尽点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乡长笑道:"付老师是我们乡的光荣啊,多年来为乡亲们做的好事,咱们都记在心里呢,光是学校就捐了三所,还年年资助那些贫苦的孩子,从咱们这儿走出去的大学生不少,有出息了的也不少,但能做到你这个份儿上的,还真是没几个啊!" 付竞笑着摇摇头,上午就一直听乡长给他念叨"你捐的那个学校怎么怎么样"、"你捐的这个学校怎么怎么样",他听着感觉就像是那几所学校是他捐助盖成了似的,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是混出头了没错,但也没那通天本事去捐学校。 不过就是捐钱,听人光这么说,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别这么说,"付竞忍不住笑着跟人强调:"乡长,我就是捐个钱,又不是捐学校,这么客气干什么。" "嘿哟!你就别谦虚了!"乡长笑道:"大伙儿知道你忙,前几回都是陈秘书过来办的手续,这回咱们商量着,一定得把你请过看看才行,还说我们客气,我觉得啊,你才叫客气哩!中午明明都订好了馆子,你还非要在食堂吃,这哪能说得过去呐!还有那个家乡特产,你也不收,都是自家地里……" "稍等,"付竞听出点什么不对来,他皱了下眉:"什么陈秘书?办什么手续?" "啊!"乡长看他一副吃惊的样子就又笑:"瞧瞧!付老师这是做好事儿都忘了吧!陈凝琪陈秘书啊!说是从北京过来的,签的你的名儿!办的捐赠学校的手续啊!" "什么?"付竞越来越迷惑:"陈凝琪是谁?" "额……"站在他身后听了半天的李伟砸了砸嘴,小声在他耳后说:"那什么,我认识一个上海的陈凝琪,是我们林总的女秘书。" ☆、第三十四章 很明显了,林绪以他的名义在他家乡捐学校资助贫困学生,零五年还给镇里捐了座图书馆,那个没用他的名义,匿名捐的,可能也是想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留下点自己的足迹。付竞也匿名过很多次,上面也就以为那也是他捐的。 付竞回过味儿来后,没忍住笑了笑。挺有意思的,他一度追星,林绪一度追他。 李伟走的时候,付竞给人带了不少药材和酱肉,自己带着人去采集药材的商户那边买的。 傻小子在人家办公室提党参,本来上午就能做完的事儿,生生被乡长拖到了下午,费了好几个小时去给他搜罗药材去了,他没收,也没好意思说人家误会了,硬着脸皮叫人又给送回去。 十月一头天晚上,林绪提前说了要过来,付竞刚到家没几个小时,又开车去机场那边接的人,这回来,林绪没带什么行李,反正今晚就在赵赫家吃个饭,住一晚,明天他们就得回他父母那边。 林绪的一些衣服也在这边放着,在客房里,付竞在人来之前把他俩东西都搬到了一个屋里,重新布置了一下卧室,还挺有情调的在桌上摆了几束花,挨着双人大床,收拾的时候,付竞挺满意的看了眼床上的软蓬的大被和枕头—— 老夫老夫,以后就得挨一块儿睡了。 林绪工作忙,一上车就闭眼休息,付竞也没打扰他,到家后先回的付竞这儿,洗了澡换了衣服。 前几次见林绪,不是穿西装就是穿睡衣,这回出门,付竞见人换了身轻便松快的休闲装,上头白T恤浅色衬衫,下头修身长裤,特显年轻俊逸,走路都飘着仙气儿。林学长头发也没上发胶,松软蓬松,碎刘海随意的搭在额前,更衬得他肤白干净。 付竞拽着正要出门人的手腕,把人扯到自己怀里摁住,粗糙的手指捏着林绪的脸,然后撩起他的碎头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两口。 林绪抬起下巴,笑眼温柔的看着付竞,回搂了他一下。 "林学长,精神了?"付竞凑鼻子在人头发闻香气,忍不住伸手指进去胡乱拨拉了几把。 "嗯,"林绪笑着点了点头:"精神了。" "捐学校的事儿,"付竞松了手,瞟他一眼:"给解释解释吧?" "有什么好解释的,"林绪笑了几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说:"就是想你了,想为你做点事。" "你这话说的,"付竞啧声摇头:"叫人家那些感激你的孩子们怎么想?" "他们不感激我,"林绪笑着说:"他们感激你。" "林总财大气粗,"付竞唏嘘一声:"你想我了可以捐学校,我想你了,就只能种花。" "那也不错啊,"林绪笑:"陶冶情操。" 付竞推着林绪往外走,一边低头锁门一边自嘲:"我就一个追名逐利的俗人,哪里还有什么情操。" "付编谦虚了,"林绪想起李伟给他发的备忘录小本本,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你那剧本不就写的挺好的吗。" "剧本怎么了?"付竞回头瞅他。 "有深度。"林绪瞥他一眼。 "深度?"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绪面无表情的机械重复那天付竞表扬人家的话:"我没想到你还能想得这么深。" 付竞:"……" "没事儿,"林绪挺大方的拍拍他的肩,跟人一块儿往外走:"我没别的意思。" "什么啊,"付竞没好气儿的笑着扇开他的手:"怎么又跑这上面儿来了?" "有人追你,你也不跟我说,"林绪胳膊搂在付竞肩上,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垂,问:"付编,这事儿不太好吧?" "怎么着啊,"付竞手底下解着钥匙扣,分给林绪一串带环儿的房门钥匙,揣进他兜里,笑着瞧他一眼:"林总吃醋了?" "吃醋倒算不上,"林绪心情愉悦的摸了摸兜里的钥匙,说:"你对他又不感兴趣。" "哟!"付竞笑着揶揄:"您知道啊?还派人专门保护我,搞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你是不喜欢他,可是他对你有企图,"林绪没管付大爷的揶揄,神情认真的看着他:"付竞,我不想对你有企图的人留着你身边。"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付竞更加认真严肃的点头附和着,说:"要不咱把他灭口吧!" 林绪一笑,点头赞同:"好啊。" "走着!"付竞笑着拽着人上车:"出发!" . 赵赫跟付竞多年的交情了,亲兄弟似的,就像林绪说的,赵赫一家人是付竞在这边的牵挂,如果付竞真走了,最放不下的还是赵赫家的两个小孩儿。 陈芽赵赫都忙,付竞没少帮人带孩子,俩小孩也当他是亲叔,付竞喜欢男人这件事儿一开始没打算告诉他们的,孩子还小,接触这方面的事儿少,付竞怕他们猛然一下子就知道了,心里会多少有点恐惧抵触之类的负面情绪。 那天赵赫跟他打过电话后,陈芽就知道了,赵正周比陈芽发现得早,小伙子心大,什么事儿都能装得了,付竞带林绪去赵赫家的唯一担忧,就是怕赵语这个小姑娘不能接受。 来之前,赵赫打电话跟他说了,也没必要刻意把这事儿讲给孩子听,赵语是个聪明的小孩,也许现在还看不懂,等再大几岁,见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没必要有太大的压力。 林绪明显要比付竞轻松的多,进门提着几箱礼品,淡定从容,完全没有一种要去曾经掐得死去活来的对头家里做客的感觉,赵赫给他开门时,也是笑容满面,张臂就给了他个熊抱,凑他耳边笑着说了句:"我就知道你早晚有天得来!" "那必须的。"林绪在他耳边笑着答。 "话说你怎么还不老?"赵赫被今晚格外显年轻的同龄人伤了自尊心。 "我老了我们家小付怎么办?"林绪挑眉反问。 "你看着都快比他小五六岁了好吗?" "那不更好?" "你这不符合自然衰老规律!" "存在即是合理。" "行了,快撒开,"付竞瞧这俩人搂得挺紧,还说起了悄悄话,就挺不满意的插过来,接过林绪手里的东西,顺势把他俩拆开:"你俩这常见面的,有什么好想的?" 赵赫松开他,盯着林绪的脸,表情羡慕嫉妒恨。 林绪看他一眼,说:"改天给你发个配方。" "美容的?"赵赫有点心动。 "败火的。"林绪贴心纠正。 "你俩几岁了?"付竞无语的看了他俩一眼,林绪跟赵赫一碰上,俩人瞬间降智。 "都来了!"陈芽在厨房里忙活,听见门口的动静,探头出来。 "嫂子。"付竞把东西放桌上,朝人点了下头。 陈芽应了声,笑着跟他们打着招呼:"先坐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陈芽,"林绪只是联系过赵赫,跟陈芽也很长时间没见了,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陈芽笑着感慨道:"林绪,真没想到你和付竞能走到一起,太令人吃惊了,赵赫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太不容易了,真羡慕你们。" "该被羡慕的人是你跟赵赫才对,"林绪笑道:"当初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我还挺遗憾的。" "红包收着你的了就成!"赵赫在那边喊了一嗓子,举手冲他摇着酒杯子:"老林来!喝着!" "来了!"林绪跟问过陈芽没什么要帮忙的之后,也挨着付竞坐了过去。 "谁来了?!"赵语闻声推门出来伸头瞧。 "是不是付叔林叔来了!"赵正周也推门出来,见着客厅又支上了大桌子,付竞旁边还坐着个陌生男人,挺激动的喊了一嗓子。 赵赫家时常有客人来,谈生意聊合作,抽烟吃饭又喝酒,独栋公寓小别墅是不小,但当初考虑怕影响孩子以后要学习,赵赫在当初房屋设计的就是要的隔音的,除非人扯着嗓门喊,不然俩人也听不见屋外的动静儿。 但赵赫防得了别人,没防得住自己,就他嗓门最大,所以赵语赵正周被一般也是听到了他的动静儿,才会被召唤出房门。 赵语在外人面前比较腼腆,吃饭的时候乖巧的坐在一边,挑菜也只挑她眼前的两三盘菜,林绪坐她对面,也没好意思抬头看他。赵正周爱闹腾,自打一上桌跟亲爸和亲爹分别对了对了下眼神,确定穿浅蓝衬衫这男人是他付婶儿后,就一屁股坐人旁边,开始跟人做起了自我介绍。 "林叔,我赵正周,"赵正周比人矮一截,说话还得仰头,一脸自来熟:"还记得我吗,咱俩之前还打过电话呢!" "记得,"林绪笑道:"上次你叫付正周,几岁了?" "十二了,"赵正周挺热情的指了指自个儿低头吃饭的妹妹,介绍到:"林叔,她叫赵语,比我小一岁,大家都说我俩长得像,你看我俩长得像不?" "赵正周!闭嘴吧你!"赵语抬头瞪了眼赵正周,没忍住偷瞄了眼林绪。 "嗯,"林绪笑着跟赵语招了下手,转头小声跟赵正周说:"挺像的。" "那是!"赵正周挺嘚瑟,夹了个大虾塞嘴里嚼着:"随我!" "去你的臭小子!"赵赫在桌头另一边喊话:"瞎说八道的!哪里随得着你!" "跟我长得像可不就随我呗!"赵正周自觉无辜。 "孩子长相随爹娘,"付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随你这个当哥的算怎么回事儿。" 赵正周立马辩解:"我说的随就是像,随不就是像的意思吗?" "傻不傻!"赵赫说了句,然后挑了个大鸡腿子戳他碗里:"闭上你的嘴吃你的!" "再来个鸡翅!"赵正周说:"给我磨个牙。" 付竞笑着给人又夹了个鸡翅。 "小语想吃点什么?"林绪给她递过去盘自己面前的玉米虾仁,刚才见她盯好久了,问:"这个行吗?" "行,"陈芽给他们这一帮人盛上了饭,也坐到位置上,接过林绪的盘子,又给赵语面前换了盘新菜,拍了下赵语提醒了句:"小语,不说谢谢林叔吗?" "谢谢林叔,"赵语又抬头看林绪一眼,见人冲她笑着点头,红着脸忍不住多说了句:"林叔好年轻啊。" 陈芽笑声附和了句"是",赵赫在边上不爽快的哼了一声,赵正周笑嘿嘿的逗着赵语,清冽的酒香夹杂着溢满屋子的菜香,和着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热闹温馨。 付竞偏头看着林绪侧脸,眼神柔和,他轻轻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叫了他一声。 "嗯?"林绪转头看他一眼,笑着给他碰了个杯:"想什么呢?" "没什么。"付竞笑着摇摇头,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齐聚一堂的大家宴,最高兴的人是赵赫,他喝酒喝的不少,一直拽着付竞林绪跟他喝,付竞也像是在想事儿,赵赫给他碰一个,他喝了又给人再敬一杯,哥俩你一杯我一杯,喝到最后全都晕乎乎的开始说胡话。 赵赫拉着付竞的手,耷拉着快掉下来的眼皮,涨得满脸通红,打着酒嗝跟人说:"竞儿,你得……嗝儿……你得叫我声哥,知道不!" "嗯嗯……"付竞喝得也有点大,大力搓了搓脑门试图恢复清醒,握着赵赫的手,闷着嗓子叫了声"哥"。 "诶!" 赵赫扯着嗓子嚎了一声,然后眯着醉眼,抬手给付竞指了指背对着他俩的浅蓝重影,甩甩脑袋,晕乎乎念叨着:"我跟你说……你家这……这老林啊……可不是什么好鸟……嗝儿……你得小……小心着他点儿……我当年可……可让他欺负惨了……" "嗯……"付竞撑着眩晕的脑袋问:"他怎……怎么欺负你了?" "他把……把我关一夜的……施工……臭死我了……"老赵红着脸委屈巴巴的跟人告状:"你知道……一整夜的厕……" "竞儿!"陈芽在厨房里边喊了一声:"你看看客厅电视橱柜下还有多余的餐盒没!我给你装几个大闸蟹!" "来了!" 付竞把不知道稀里糊涂说什么的赵赫放在桌子上,让他趴着,拍了拍自己脸,清醒过来,起身拿餐盒去厨房。 林绪喝得不多,也就三两杯,俩人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家,付竞喝酒没节制,他看在他高兴的份儿上,也就没拦,赵正周吃饭的时候挨着他一块儿坐,这小孩不怕生,说话也特能讨人欢心,林绪给人在桌底下递了俩红包,叫赵正周和他妹妹以后多多关照。 赵正周摇头,说不收。 他爸是个生意人,平常来家的客人求人办事的不少,赵正周可谓是摸红包长大的,摸得多了,俩指头在那沓上一掐就能约莫出个数来,哪种厚度该收,哪种厚度不该收,他心里都有个数。 林绪就给了他一个,让他跟赵语平分。 赵正周仰头问他,以后林绪要来北京和付竞住的话,他是不是就去不了他们家了? 林绪点点头,说应该是去不了了,然后递给他红包,说这是补偿。 赵正周有点伤心,叹了口气,还是收了红包,叫着赵语去他房间里分钱。赵正周临走前,挺惆怅的跟林绪嘱咐:"林叔,我付爹就交给你了。" "好,"林绪点头笑笑:"放心吧。" 回去路上,林绪开着车,跟付竞聊天,说起赵正周的住宿问题来。 小孩挺愿往这边跑,说不让来也是逗他的,林绪看过了,付竞住的公寓挺大,就是杂物间比较多。付竞念旧,从前的东西都舍不得扔,衣柜里有破棉袄,别的屋子里堆得有摄影器材光板之类的,有一个屋子还放了两台坏了的打印机,能住人的地方就俩正经屋。 付竞喝多了脑子有点懵,坐在车上也是半醉半醒,没怎么听清林绪具体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人要扔他的东西。 等回了家,付竞提着大闸蟹进门,趁林绪还没进来,砰哐一脚踹上门,毫不留情的把人关在门外。 "别进来了!"付大爷醉醺醺的用手指戳了戳门上的猫眼,指尖抠着门外有点愕然的小白脸,恶声道:"这给你能耐的!知道这谁家吗!" 门锁咔嚓一声响,付竞打了个酒嗝儿,以为门坏了,眯着眼弯腰低头就去瞅。 一只白净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推了他一下,付竞有点懵,靠墙站在原地,就见一个笑容温和的白面天使朝他走了过来。 挺熟悉的一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把螃蟹给我。"白面天使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好。"白面天使忒好看,付竞迷迷糊糊的,觉得可以请他吃顿螃蟹什么的。 "付竞。"白面天使把螃蟹放桌上,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温柔的叫了他一声。 "嗯……"付竞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迷糊糊的搓了把脸,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声"林学长"。 "付竞,"林绪搂着人的肩膀往卧室走,声音在人耳边轻飘飘的说:"你刚才又冲我发脾气了,知道吗?" 付大爷喝多了天不怕地不怕,转脸拧眉瞪着他,一把搂上林绪的脖子,脑袋磕上他的脑门,伸手在人屁股上大力扇了一巴掌:"你要拆爷房子,爷不得给你点教训教训?!" 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在卧室里回荡,林绪可亲的笑容逐渐可怖。 "付竞。" "叫爷!" 林绪笑了笑,随即一把将人反扣着手腕掼到床上,付竞面朝下,腰被人死死卡在底下,酒精发散刺激着大脑神经的兴奋膨胀,但付竞今天想当爷,忍不住开始暴躁挣扎。 "爷,"林绪坐上头,一巴掌教训回去:"别动。" "你干什么!"付竞被扇得老脸一红,回头怒斥一声。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绪语气悠悠。 付竞后脊一凉,瞬间回神清醒,面露惊恐几近失声的喊:"林绪!"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深。" ☆、第三十五章 付竞做编辑那段时间,出过几本书,乡土文学那类的,语言质朴平实,严肃性和学术性气息浓厚,偏向自我反思和穷究当代社会问题,凭借着极高的哲思逻辑和美学价值,拿过三个奖,但不是迎合市场那一挂的,只在他们那个挺小的文化圈内比较出名。 给林绪父母挑礼物的时候,林绪在付竞书架巡视,见架子上摆的他写的那几本书,就说,送这个就行。 "你就别磕碜我了。"付竞没好气儿的瞧了他眼,把人手里的书又放回去。 见家长是个大事儿,付竞觉得,林绪应该是被家里人欺负惨了,每换一个女朋友就被要求着往家带,对林绪来说,谈恋爱都快成一种孝敬父母的职业了,所以他俩重逢才没多久,林学长就职业病犯,迫不及待要把他介绍给父母认识。 林绪一家人的职业都跟金融财商有关,林绪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一家大公司的经济顾问,后来辞职进军酒店和餐饮业,退休后就只负责管账查账,剩下的鸡零狗碎都交给了事务所在打理,母亲是财经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兼任法学院副主任,也是去年才退的休,送礼物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尤其是给什么都不缺的人送礼,更麻烦。 付竞本来想订个按摩椅,结果林绪说他们家已经有两把了,用不着,林父不抽烟,老了血压也高,医生不让喝酒,付竞提前备好的几条软中华和茅台就只能留着给自个儿享受了。 林母的爱好就是看书养花,这习惯倒跟付竞一样,但第一次见面就给前辈送自己的书有点不太合适,付竞又不能搬着自己书房养的一堆草过去,最后想了想,就去同仁堂买的燕窝和人参,又提了两箱阿胶,全都装林绪的行李箱里。 林父林母想儿子,所以他们要在那儿住三天,林绪在那边有换洗衣服,不拿行李也没事儿,付竞东西不多,乱七八糟随便装装,箱子就满了,付大爷会盘算,他俩人一人提一个,这样还能省下托运费。 付大爷昨晚喝高了,又被人玩命折腾了一晚上,酒还没怎么醒,就又要出远门,这一整天都是在晕头转向中度过的,傍晚上了飞机,林绪放好了行李,让付竞坐在里侧,给人多要了个小毯子,搭在他身上,给他盖厚点儿。 付竞在临睡前,有点不放心的凑到林绪的耳边,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腰窝,小声跟人说:"一会儿我要打呼噜,你记得把我弄醒啊。" "没事,"林绪笑了笑,也扭头小声跟人说:"你呼噜声不大。" "那也不行,"付大爷压低声音说:"影响人家怪不好的,你可别叫我招人讨厌。" "你以前没在飞机上睡过觉吗?"林绪笑问:"没人陪你一块儿的话,你要是累了怎么办?" "撑着。"付竞爽朗的笑容中带点憨厚,粗糙的大手抬起,有点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脑门。 "撑不住了呢?" "没撑不住的时候。" "知道了,"林绪低头笑一声,心里有点酸涩,把他的手放回毯子里握了握,然后递给他一个纯黑色的软绵厚眼罩:"外头光强,戴着这个舒服点儿。" "谢了。"付竞困得不行,接过来就套上,压低了座背,仰头睡觉。 林绪坐飞机不困的时候,如果没有紧急的工作要处理,他还是看书打发时间。 习惯了,只要出门远行就会往行李里添本书,对他来说,看书就是放松脑子,知识是永无穷尽的,时常充电丰盈自己的见识思维,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读书教人思考,教人辩证的看待自己和世界的关系。 人到中年是个节点,太过安逸的年纪,稳定生活圈子和工作圈子容易消磨人的斗志,人拥有的太多,平凡人甘自平凡,继续绕着原来的生活节奏,庸碌轮回着可以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日子,不平凡的人,脚底已踩遍艰辛坎坷站到了峰顶。 林绪属于后者。 不平凡的人,钱势名利,尽数皆收,胜利者在拿着自己血汗浇筑的战利品时,很难不自得自满。虚荣心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在峰顶站久了,再伟岸高大的英雄,也容易被这渐迷人眼的繁华富贵扰乱心智,欲望催动着自我膨胀,本心被遮蔽,叫人越往前走,越变得不像自己。 这个年纪再看书,只是为了保持一颗平常心,让他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能做好自己,让他不至于因为年龄渐长而头脑迟钝昏聩,让他不至于愚蠢的把自己浅薄的资历阅历,当做好为人师的借口。 林绪看的这本书,是从付竞书架上拿过来的,付竞自己写的书。 说实话,他对乡土文学不是很感兴趣,文学这种东西,要有共鸣才能读着有意思。付竞出身在那一片荒芜贫瘠的大山,贫苦铸就了今天的他。而他自幼生活富贵,衣食无缺,因为他父母的工作原因,搬了不止一次家,他懂故乡情结作为一个名词的含义,却从没能真正体会过。 一本书可以解读一个人,付竞是个很感性的人,哪怕这是一本学术研究的论述,他字里行间也流露着对故乡的怀念和感慨。有不少章节,付竞都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贫困的老汉,六亩地,八间平房,和普通的农民没什么区别。老人一直很平静安和,一生不争不抢不怨不恨,却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竞。 竞,抢,做个傲气有骨头的人,出人头地。 林绪看书的时候,不时瞧一眼躺在他身边静声安睡的人。 付竞是个特别有味道的男人,深麦色粗糙的脸上,轮廓硬朗锋锐,丰神俊朗,让人很容易就忽略掉他面上的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他的眼窝也很漂亮,在浓密的剑眉映衬下,有种粗野的豪气。 粗野狂放的美,柔和温暖的人,林绪看完书,又盯着付竞看了有一会儿了。他没碰他,他知道付竞只是浅眠,没有睡沉,只要他一叫他,付竞就立马能睁开眼睛。 付大爷还是怕自己打呼噜影响到别人。 林绪眼睛也有点疲惫了,他仰头,靠在座椅背上,阖眼沉了沉气。 厚实磨砂的纸质封皮被保存的很好,尽管这是六年前出版的样书。 林绪的指腹在最后一页的页尾摩挲着。 那上面,是付竞为这本书写的后序的最后一句话: 终有不能忘怀的一段记忆,旧去的故乡,和离开了的人;终有岁月磨不尽的一段沧桑,哪怕风沙掠尽荒芜,也总有人甘愿留在原地,思绪成林。 ……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林绪心里还在念叨着这句话。 他仰坐在一片寂静里,默然沉思,他手指微动,像是要隔着如梭的光阴,试图去触摸那个等在荒芜里的人。 风沙日化磨砺,昼夜煎熬摧磨,一颗心该是有多么坚韧执着,才能受得住数年的光阴流转变迁,去等一个不可得的未知? 付竞跟他不一样,他有明确的目标,他知道尽头的人就是要见的人,他要做的,只是更加努力的再靠近他一点,不管多少年,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将走到他身边。而付竞就像一棵笨拙的老树,孑然亘立在无人之境,执拗的人意志力总是格外顽强,他坚守着那段过去,仿佛一段记忆,就已经是一辈子了。 时间是道减法,减去过往重大如天的隔阂,让他们重新走在了一起;时间是道加法,加遍数以千计日夜的思念惋惜,让他们更加珍惜当下的偕同执手的幸福,付竞说得对,他们本就该走这迂回的一遭,好让他们更加坚定彼此的选择…… "林哥?" 头顶一声惊奇欣喜的女声,同时叫醒座上并排眯眼打盹的两个男人。 付竞摘掉眼罩后眼睛还是懵的,但这人喊的一声"林哥",让他瞬间神经绷紧。 来人是个长发大波浪的性感女人,妆容精致,面容娇好,穿一件法式赭色长裙,头上还斜斜的别着一顶小帽子,望林绪的眼神真挚炽热,落在他眼底,特别危险。 林绪不是个容易跟人很亲近的人,他下属喊他林总,他朋友同事都喊他林绪,能够得上他的人,一般也是客气称呼,能这么亲切自然的喊林绪哥的——女女女女人! 不是他妹,就是他前女友。 "景苑?"林绪一睁眼就看见她在冲他笑,愣了片刻后也扬起了眉,站起身笑着跟人打招呼:"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 "我也是,"景苑有些激动的望着他:"林哥,两年多没见了吧,诶呀,我还挺想你的,你一会儿在哪儿下啊?咱们一会儿一块儿吃个饭吧?" "咳——咳咳!" 背后的人粗着嗓子咳了几声。 "不了不了,"林绪笑了笑,跟人客套着:"我一会儿回我父母家,我妈的饭估计都做好了,就不去了。" "啊,对了,"景苑一拍脑门,笑道:"你瞧,我又忘了,过节在你家是大事儿,你还得带女朋友回家呢吧!" 得! 付大爷支棱着胳膊,面朝着窗户,眯眼忧郁,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窗户缝,竖着耳朵听人这一讲,看来这人连林绪家传统都知道,以前肯定没少去过吧? "这回带男朋友回家。"林绪冲人笑着,眼神温柔的朝后看了眼。 景苑"哟"了一声,往林绪身后瞧了一眼,看着那人正背对着自己看风景,只甩给她一副精壮宽厚的背,一副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样子。 "林哥?"景苑笑着问道:"不给介绍介绍?" 就这语气,付竞抠着窗缝,低头暗自思忖,当初跟林绪交往的时候,他应该没少宠她吧? "付竞,"林绪在付竞后背拍了几下:"来,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 "嗯。"林学长发话了,付大爷还是决心放下成见,起身冲对方礼节性的点了下头。 "付竞,这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师妹,景苑,"林绪给他们俩介绍道:"景苑,这是我男……这是我爱人,付竞。" "你好,"还真是妹,付竞笑得有点尴尬,跟人握着手:"早听林绪说起过你了。" "巧了,你的名字,"景苑一听"付竞"这个名字,立刻转眼看了林绪一眼,随即目光移向付竞,颇有感慨的笑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也早就听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纯读者·阳光男孩童鞋的火箭炮 感谢蔚蓝童鞋的手榴弹 感谢大家都评论和支持 鞠躬! ☆、第三十六章 上学那会儿,景苑和林绪一个小组,研究生做课题从早忙到晚,景苑原先是在国外念书,回国后跳级考上来的,比林绪小两岁,刚来这边的时候,景苑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年龄又小,遇上瓶颈忙不过来了,一着急就总是想哭。林绪是个很绅士的师兄,替她担了两个项目,还帮了她不少忙。 早在T大被封神的林绪,人中龙凤,声名远扬,连带他们的导师都刮目相看,景苑刚来那会儿还不知道,渐渐和林绪相处久了,听人说得多了,就忍不住对这个温润和气的师兄产生了点想法。 林绪的相貌已经足够吸引人的了,偏偏这人能力还强,出身也好,风雅有气度,举止有礼,待人温和,完美的男人,处处完美,对她也总是关照,景苑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喜欢上他后就直接找林绪表的白。 师妹表白表的干脆,师兄拒绝的也利落,说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学弟,叫付竞。 景苑和林绪是同属一个圈子里的人,对同性恋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知道他们俩是真的不可能,也就放弃了。毕业后两个人去了同一家公司,当了几年的同事,来往还算密切,知道林绪频繁的换女友,景苑还不爽过一阵子,说要找女朋友对付家里人的话,还不如找她。 这话也就是玩笑,林绪的女友都是他父母亲戚给挑选的,门当户对的豪门名媛,景苑出身也是豪门,但身份尴尬,除非林绪真喜欢她,否则她也不会有成为林绪女朋友的机会。 景苑在飞机上跟人换了座位,三个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 小师妹是国内有名的厉源公司董事长景珠的女儿,景珠早年出国旅游时,和在那边交往的男友在国外生下了她,后来出于家族利益,景苑的母亲在权衡利弊之后,和之前的男友分了手,和另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联了姻,多余的拖油瓶带回来是累赘,景珠就把她寄养在了国外,一直到成年。 景苑的父亲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景珠不会告诉她,只叫她乖乖安分点。景苑不缺什么,她母亲是个有钱的董事长,要什么给什么,只要景苑不去她公司闹事,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和平的生活,不再说什么母爱陪伴之类的不该她奢望拥有的笑话,一切都好说。 她自己擅作主张跑回国,很努力争取,还是没能和母亲住到一起。景珠给了她一套房,一辆车,和一张可以随意消费的黑卡,让她在这儿继续上学。 林绪是景苑遇见的最英俊温柔的男人,说放下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点牵挂,林绪之前对她很照顾,就像哥哥一样。她知道他喜欢男人,没吃醋,在见过他众多女友后,也没吃醋,这个人对她来说是种精神依恋,她从没得到过的,亲人般的依恋。 临分别时,景苑还是有点舍不得林绪,时尚师妹一袭洋装,踩着高跟鞋,扶着箱子站在俩男人的跟前儿,紧抿着红唇,眼底水光泛滥,看看林绪,又看看付竞,想动又不敢动。 付大爷心软,有点受不了小师妹这种泪眼盈盈的眼神,之前对人家花钱买能量这事儿还心存芥蒂,现在也全都烟消云散了,他举着手背对着他俩转过身去,叹了口气:"想抱就抱吧。" 景苑眨着泪眼望向林绪:"林哥,我……" 林绪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他对景苑的人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笑着朝她张开双臂:"来吧,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付竞开了个眼缝,偏头瞄了眼。林学长跟尊普度众生的圣父雕塑似的,笑容可掬,浑身散发着人格魅力的金光,好像脚底下踩的不是机场的地板,而是万众信徒仰望的云端。 "林哥,"景苑忍住要掉的泪,走过来抱了他一下,小声问:"我以后想你了,能给你打电话吗?" 林绪温笑着答:"当然可以。" 景苑脸轻轻贴了下林绪的肩:"约你吃饭可以吗?" "可以。" "需要找你秘书预约吗?" "直接打给我就行。" "我有事还可以再找你吗?" "你尽管开口。" "我现在还单身。" "这个我帮不了你。" 景苑笑出了声,松开了林绪,抬手擦了擦眼睛:"我开玩笑的,但我一定会找你吃饭,到时候得你请。" 林绪笑着点头:"没问题。" "付竞,"景苑走到付竞跟前,张开臂笑道:"我也想和你抱你一下,可以吗?" 付竞睁开眼,瞧着眼前人笑得一脸难以拒绝的灿烂,转头就眼神征求林绪的意见。 林绪被人这小心翼翼的眼神给逗得一笑:"我没意见。" "那好吧。"付竞环着臂松松的跟景苑抱了一下,手心朝下,胳膊刚挨上她的背,然后就赶紧撒开。 景苑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表情有点受伤的看了眼付竞:"我好歹还是个美女呢,你这也太侮辱我了。" 付竞笑了几声,挺不好意思的搓搓脑门:"没那意思,我之前没抱过女孩儿,有点不习惯。" "女孩儿"这个几个字眼成功取悦了三十六岁的老师妹,景苑"嗐"了一声,撩撩头发,说:"以后多抱几个就习惯了。" 林绪脸色开始发黑:"这是能说多抱就多抱的吗?" "哟?"景苑笑着瞧他一眼:"就兴你抱,不兴人家抱啊?" "嗯?我抱谁了?"林绪挑眉看她。 "行吧,"景苑笑着摇摇头,拉着箱子转身朝他们挥手:"我走了,再见了!" "再见!"付竞觉得这师妹挺有意思,乐着冲人招了下手。 "挺舍不得?"林绪飘到他身侧,和付竞一块看着远去的女人背影,在他耳边幽幽的问了句。 付竞回头瞧了林绪一眼,扬了扬眉:"怎么着啊,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又开始了?" "没,"林绪瞧爷这一脸豪横的劲儿,真觉得是跟从前没法比了,他一手揽着爷,一手拉着行李,笑着往外走:"小付脾气这么大,我可不敢挑你刺儿。" "去你的吧,"付竞耸着肩膀笑着,伸手在人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小心眼儿,见一个醋一个。" "你不醋?"林绪对刚才付竞把他拱手送人这事儿还有点耿耿于怀。 "不醋,"付竞违心的说:"人家师妹把你当哥哥,我醋个什么劲儿?" "可是她以前还追过我,"林学长最大的快乐就是逗付竞,他凑到付竞跟前儿瞅他,眉眼含笑:"真的不醋?" 付竞不想让自个儿被人小瞧了,挺果断的点点头:"真的。" 林学长有点挫败,内人太过大度不是什么好事儿。 . 儿子第一次带男对象回家,林父林母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人没来之前,林母一直给林父唠叨,叫人谨记儿子的交代,不要老绷着一张臭脸,小绪的男对象是个有点腼腆含蓄的老实人,林父如果太严厉的问东问西,人家以后都不愿来家里了。 林父一直很配合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门铃响时,林母快步跑去厨房里头端菜,叫林父去开门。 林父窝着腰,想先从猫眼里瞅瞅男儿媳妇长什么样,结果就看到自家儿子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个头儿不比林绪矮,面容粗糙俊朗,英气勃发,甚至于有点凶悍,这气势忒强硬了点,让林父心里不禁开始犯突突。 不是腼腆含蓄的老实人吗?不是比林绪岁数还小吗? 这样式儿的……怕不是儿媳妇吧? "爸,"林绪在外头敲门:"瞧够了就开门吧。" "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吗?"付竞在外头站了有一会儿了,有点紧张的看了眼林绪:"他们真的没意见?" "放心吧,"林绪揽住他的肩拍了两下:"没意见。" 林父咳了一声,然后开门,按照老婆儿子之前交代的,严肃正经的脸,在一见到付竞后,就充满了笑意:"来了啊。" "叔叔好。"付竞笑着朝人点了下头,右手拉着箱子,左手在林绪后面拽着他的衣摆扯来扯去。 "好好,"林父让身招手,接过付竞和林绪的行李箱:"快进来,路上耽误了吧,饭都做好了,先洗洗手吃饭吧。" "都来了啊!快来吃饭吧!" 林母笑着出来迎接,走近看到付竞后,脚步一顿,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怀疑人生的表情。 面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难道就是林绪口中的……会害臊的可爱的腼腆的小学弟? "阿姨好!"付大爷没想到自己快四十了,还要跟个新进家的小媳妇儿似的,挨个给人恭敬鞠躬问好。 "这就是小付吧,"林母尴尬的瞥了一眼儿子,然后转笑跟付竞寒暄:"早听小绪说过你了,一直没能有机会见个面,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我早该来拜访您和叔叔的。"付竞笑。 "这事儿也怪我们,该早点让你来的,以后就把这儿当家,经常跟小绪你俩回来看看,阿姨给你俩做好吃的,行吗?" "行,谢谢阿姨。"久违的母亲的感觉,付竞感激的点点头。 "小绪说你爱吃辣,"林母拉着付竞去客厅早就摆满了的饭桌,让人坐在自己旁边,笑道:"我在不少菜里都放了麻椒辣椒,你得多吃点啊。" "行,谢谢阿姨。"眼前一大桌子香辣四溢的菜,一看就是费了大功夫做的,付竞知道林绪家里人吃的都是淡口,这么多东西都是给他准备的,再次感激点点头。 "我给你收拾了间屋,在小绪隔壁,"林母笑道:"你愿意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 "行,谢——"付竞一直都在感激,感激过后回过神来,老脸有点臊,转头尴尬的就去瞧林绪。 "哟,"林母笑了声:"不好意思了?" "好了,妈,"林绪笑着把付竞带到自己身边,将人从他妈手里解救出来:"咱们先吃饭吧。" "知道了知道了,"林母嗔怪的看他一眼:"我又没欺负人家,看把你给紧张的。" 林绪手底下握了握付竞出汗发凉的手心,笑道:"没有,就是我家小付容易害臊,有些事,我告诉他就行了。" 付大爷趁人不注意,胳膊肘撞了撞林绪,眼风瞄过去:还嫌我不够丢人? 林绪挑挑眉,眼中宠溺带笑:看不到小付吃醋的样子,看小付害羞的样子也挺好。 付大爷沉着嗓子低哼一声:"幼稚!" "什么?"林母正给一家人舀汤,没听清。 "没事。"付竞立刻抬脸笑。 "他说你做的饭香。"林绪笑着,在桌底下碰了碰付竞的腿。 "香就多吃点,"林母笑着递给付竞一碗汤:"冬瓜汤清肠的,吃了辣菜喝点儿这个,不腻。" "谢谢阿姨,"付竞笑着接过碗放桌上,也在桌底下撞了下林绪的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事儿,"林母笑了笑,又忍不住嘱咐道:"小付啊,阿姨就喜欢给你们做饭,常和小绪你俩一块儿回来,想吃什么就跟我说,阿姨都给你们做。" "好。"付竞点点头,然后偏头去看林绪。 "知道了,妈,"林绪无奈的笑了笑:"以后会常回来的。" "我把你俩行李放你们房间了,"林父过来洗了洗手,坐下来接过林母递给他的汤碗,随口问着:"是飞机误机了吗?不是说七点到家吗?" "遇上了个熟人,多聊了几句。"林绪答道,然后起身从桌子中间端过水煮牛肉,跟付竞面前的一盘酱鸭换了换。 "哦哦,假期机场人多吗?"林父看了眼自个儿眼前的酱鸭,抬起头,就见那边林绪正贴心给人夹牛肉。 "还可以,晚上的时候人还少点儿,"林绪回头回了句,然后转头给付竞挑肉片,凑到人耳边说:"这个肉片儿薄,吃不过瘾要一下多夹几片,我妈专门给你做的,多吃点。" "嗯嗯,知道,谢谢。"付大爷耳朵灼灼发烫,脸憋得也有点发红,他感觉头顶有道目光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没敢抬头。其实额头在林母给他夹猪肘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冒汗了,他没敢乱动,只能一个劲儿的闷头吃,低头低的连脖子直发酸。 "小付是在北京那边工作吧,"林母使了个眼色给林父,转脸笑着问:"听小绪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很辛苦吧?" "还行,"付竞终于抬头解放了自己的脖子,他冲人笑笑:"习惯了就好。" "哦,那小绪在上……" "诶,"林绪抽了张纸,给付竞额头上擦了擦汗,关切道:"家里不冷,你要是热了就把外套脱了。" 正跟付竞聊天的林母:"……" 正直勾勾盯着付竞看的林父:"……" 正被温柔呵护着擦汗顺带承受两个老人凝视目光的当事人:"……" "那个……咳咳,付竞啊!"林父有点难以忍受,连忙道:"你喝酒吗?要不我给你拿瓶酒?" "谢谢叔叔,"付竞在桌底下踢了踢林绪的脚边,面上笑着回:"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今天还没怎么醒过神儿来呢,就不喝了。" "爸,"林绪目光转向林父,提醒道:"你高血压,别光惦记着了。" "就是,"林母在边上附和着,瞪了林父一眼:"他就总想找借口喝点,可不能由着他来。" 林父讪讪一笑,随即胡乱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 跟林绪别的领回家的对象不一样,付竞是林绪真正看重的、亲自选择的以后要过日子的人,林父林母通过吃这一顿饭就能看出来,自己儿子是有多喜欢这个人。曾经来家里吃饭的那些女孩儿,因为是他们帮忙挑选的,来家做客倒更像是盟友集合,林绪坐在聊得热火朝天的她们中间,倒更像是个拘谨的无话可说的外人。 有些事勉强不来,林绪一直都是理智克制的,儿子尊敬他们,从没在他们面前表现过太激烈的感情,他的一切都是温润平淡,平静顺从,让他们即便窥探到了他的内心,也因为笃定他不会有异议而选择直接无视。 太长久的操纵,让他们一味的只是下达指示,而从不肯真正走进他,倾听他,他们坚信他们是正确的,可时间太久,让他们几乎忘记了这个儿子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甚至连他的婚姻都想要控制,这太不合理。 林绪在看付竞的眼神,温柔含情带笑,连陪人吃个饭都这么体贴周到,对待他们时,语气恭敬,态度和气有礼,却总是又带着几分无奈和妥协。他们知道,这都是他们自己亲手造成的。 自己把人逼走的,想让人再常回家看看,就得让人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林父林母深知,想要讨好儿子,就得先讨好儿子喜欢的人。 林父在付竞住家的那三天,天天早上拽着人去公园里晨练。看鸟赏花打太极,清晨早五点的新鲜空气,格外沁人心脾,有利于正准备戒烟的付大爷心肺通畅。 付竞带了茶给林父,俩大爷,一人一个保温杯,揣着袖子抱着杯子,在人潮拥挤的老街上四处溜达着逛,林父特别热心的给付竞介绍他们当地的景点,叮嘱他一定要常来玩,等放年假,这里的票还是免费的。 付竞脸上一直挂着笑,跟在林父身后,等人说完了,然后附和着点头。 林母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听林绪说过付竞也喜欢养花,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人挨个给介绍,她亲手培起来的牡丹吊兰,九月过后天冷了,就搬到卧房去了,林母一盆盆搬出来给付竞看。俩人就吊兰十六种展开了愉快且热烈的讨论,还要商量着以后和出一本养植类的书,看看能不能钻研出新品种。 林学长就比较惨了,他负责在付竞和他父母增进感情的时候,偷偷躲在卫生间里洗床单。 付竞脸皮薄,哪怕林父林母不在意他和林绪住一个屋,他也依旧选择住的客房。 林学长不一样,能装且脸皮极厚,想睡学弟的意志力,还是和大学时期一样的顽强。 林学长半夜凌晨不睡觉,伺机偷摸去隔壁爬床。头天晚上付大爷没经验,早早睡了,吭吭哧哧的打呼噜做美梦,一开始就是个普通的梦,他开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卡丁车,戴着马里奥的矿工帽,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握着方向盘,他追着林绪的飞机,跟那人后面一直跑。 林绪飞的很快乐,他跑的却很累。 渐渐的,他梦到自己浑身轻盈无比,卡丁车没了,他却又开始发射炮|弹,不知道谁给他的车,付大帅因为这辆新车,又梦到自己激烈的冲锋打仗。场面一时混乱,炮火连天,却弹无虚发,他明明身负重伤,却莫名有种飘飘欲仙飞至极乐的幸福感。累,且十分幸福。 梦境太美好,付大爷不愿醒来,直到飘到痛点,浑身猛得一个激灵,他才勉强睁开眼睛。 身上犹如重轮碾过,林绪在黑夜里冲他温柔招手。 ☆、第三十七章 国庆过后,景苑打电话给林绪,要去他那边找他约饭,说怕再过阵子林绪忘了就不承认了,又给林绪要了付竞的号码,加了付竞的微信,邀请他一起来。 付竞这边假后也忙,没空去,杨浩海在元平电影拍完后第二天就给他打电话找他约空喝茶,并发誓,要不把付竞挖到他报社给他干活儿,他就天天去付竞公寓楼底下蹲点儿,之前好言好语的来软的不行,老杨这回准备来硬的了。 付竞得赶紧会北京安抚下人,而且人家师兄妹相聚,他一外人去了,不适合,他也知道景苑对林绪没别的意思,就是故人重逢,逮住机会了想多聊聊天而已,叫他去也就是让他放心,付大爷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瞎吃这种醋,就给拒绝了。 俩人在机场分别的时候,林绪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怎么了?"付竞笑着:"洗床单洗累着了?" "我马上要跟别的女人约会去了,"林绪皱眉看着他:"你就不能说句不好听的话气气我吗?" "嗬!你这什么要求?!"付竞被逗得一乐,抬手大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着啊,你小心眼就算了,还让我跟你一块儿小心眼儿啊?" "我没小心眼,"林绪说:"那个何盛明显对你图谋不轨,你还跟他握手,你被人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握个手而已,算是言和了,"付竞叹了声:"人家的事儿咱们不太懂,他后来没干什么,我以后少接触就是了,何盛是个好演员,抛开个人成见,我心里其实很感谢他能把我笔下的姜河演的这么活,不管是出于功利心还是真正热爱演戏,他最后都为姜河这个角色受了伤,真的,人家也挺不容易的。" "付竞,"林绪有些不满付竞这种偏袒,他语气有点重:"他看你的眼神简直都能把你吞了你知道吗?" "林学长别生气,"付竞见人着急要上火,连忙笑着哄:"我知道我知道,咱们不提他了,我以后离他远点儿,坚决不和对我有企图的人有肢体接触,好让我林学长放心,行了吗?" "付竞,"林绪皱着眉看他:"我没阻碍你交朋友的意思,也许何盛是个敬业的好演员,可这跟他的性格和品德不直接挂钩,我见过他的眼神,我看到了贪婪和渴望。我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很狭隘,但我看人一向很准,我不好的直觉你没法体会,我现在只能跟你说,以后别再跟他来往。" "知道了,知道了,"付竞哄道:"本来就没打算再跟他来往,林绪,过路人而已,没必要计较太真。" "你!"林绪看着一脸憨厚朴实的付大爷,有些头疼:"付竞啊。" "怎么了?"付竞凑过来问。 "赵赫说你有点缺心眼儿,"林绪叹道:"我现在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嗯,再见吧,"付竞拉着箱子,转身往外走,冲人招招手:"林绪,跟景苑吃饭的时候,记得笑得真诚点儿!" …… 林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付竞这话说得什么意思,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劝他对景苑好点儿,他还挺纳闷他怎么就对景苑不好了? 直到后来回公司上班,林绪按照以往惯例,一进门就准备挂起职业假笑朝一众人打招呼时,这才猛然惊醒来,付竞那是在回击他。 他说人家缺心眼儿,人家说他笑面虎。 林绪仰头长叹一口气,从前没好好调|教,现在小孩儿成了爷,脾气也大发了。 景苑约他吃饭,也就约在林绪公司附近的西餐厅,她来了就走,在那儿吃,主要是为了方便林绪上下班。 俩人吃的牛排,林绪跟人商量好了就提前定了位置,景苑再次看到林绪,情绪依旧挺激动,一见人在门口出现,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跟他打招呼,还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付竞的人影。 "别找了,"林绪笑笑,坐到了她对面:"小付忙着呢,没空来。" "啊?真没来啊?"景苑有点失望的坐回沙发上:"我还以为他就随口客套客套呢。" 林绪笑了几声:"他客套的时候少,实在的时候多,要找人说假话,你还得来找我。" 景苑啧了声,叫服务员上菜,又要了瓶红酒,给俩人倒上。 "怎么了,"林绪举着酒杯跟人碰了杯,笑问:"就见过一回,这么想他?" "那倒不是,"景苑摇摇头说:"他不在,我就不能抱你了。" "景苑,"林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景苑瞥了他眼,然后低头哼了声:"看把你给吓得,我又没说怎么着你。" "我是说真的,"林绪说:"你该有个自己的家了。" "你说的倒轻松,家哪里就这么好有的?"景苑晃动着杯里的红酒,盯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剔透光滑的高脚杯壁上,旋绕流动出淡红的渐变色,她叹了声:"林哥,我们都不是随便的人,可你等到了你要等的人,我没有。" "一定还有别的人在前面等着你,"林绪笑道:"最特别的人,要晚点遇见。" "你就够特别的了,没人能比你好,"景苑打趣的笑道:"林哥,我可是被你害惨了啊,见过你之后,再好的男人我都瞧不上了。" "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林绪也笑道:"我当初就不能搭理你是吧?" "那可不行,"景苑哼了声:"你不搭理我,我可就毕不了业了。" 林绪摇头笑笑,仰头喝了口酒。 "诶,"景苑身子往前凑了凑,问:"林哥,我就挺好奇的,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怎么,"林绪抬头笑问:"对你好还不乐意啊?" "乐意呗,"景苑想了想,又说:"但你师妹又不止我这一个,怎么就对我这么好?我早就好奇了,一直没敢问,诶,我是不是跟她们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林绪瞟了她眼,点头笑道:"嗯,确实。" "难道是因为我的出身?"景苑挑了下眉,放下酒杯,伸手把十根保养的修长白嫩的玉指搁桌上,动了动套在手指上的几个钻戒,啧了声:"可我过的并不寒酸,你没道理同情一个比你还有钱的人啊?" 林绪低头切着牛排,嘴角挑着笑,说了句:"再猜。" "你不喜欢女人,"景苑支棱着胳膊,托腮下着结论:"所以肯定不是贪图我美色。" "你不贪图我美色就不错了。"林绪笑着答了句。 "那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呢?"景苑低头抠了一会儿手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了句:"难不成是因为当时我喊你林学长?" 林绪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啊?"景苑有点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不会吧?真的?就因为这?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大概都疯了吧。"林绪笑笑。 "为什么啊!"景苑依旧很震惊。 "不为什么,"林绪把餐盘里切好的牛排递过去,跟景苑还没动的那盘换了换,说:"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你就当是爱屋及乌吧。" "你爱哪个屋?" "付竞住的那个屋。" "唉,知道了,我是比不上人家,"景苑挺不客气的拿起刀叉开吃,顺势又开始挑事儿,她指指盘子里的牛排,说:"你看看,你看看,你又对我好。" "你林嫂说了,"林绪脸上挂着一抹真挚的微笑:"让我对你好点儿。" 景苑被人这笑给激得浑身发毛,边埋头吃边叹:"谢谢我林嫂。" . 快入冬这阵子,林嫂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林绪说了要来这边和他一起住,他在杨浩海的威逼利诱下,终于还是决定正式入职报社的总编辑,有个稳定点的工作,才能好好养活林学长。 家里楼上放打印机的机子他转手便宜卖了,其实修修还能用,不过他现在也用不着了,为了多腾出几个空房间来,他在家里折腾了一个多月,又是搬大件儿又是搞装修的,幸亏他这是独栋公寓楼,不然吵到邻居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十二月中旬那会儿,《蒲公英》的后期宣传有几个商业活动需要他出席,虽然元平把电影的档期定在了明年五月,但有些活动该现在做的还是要做,付竞就跟杨浩海请了几天的假,说明一下情况。 杨浩海大手一挥,说没问题,等回头《蒲公英》上映了,付竞给写几份儿影评和分析报告就成。 要不是杨浩海在元平之前就来找过他,付竞在那一瞬间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因为他给大导演写了剧本才高薪把他聘进来的。 既然是参加活动,那就肯定会碰上主演,电影还没开播,何盛的名头还不是很盛,他经纪公司已经开始为他造势买热搜做营销搞宣传了,收到的反响不错,元平也在几个重要场合着重表扬了他,明眼人都知道,被雪藏多年的人马上要翻身了。 组里同行的人一见着何盛,都笑呵呵上赶着掏出本子给人要签名,说要收藏未来影帝的亲笔签名,现在不趁着还能够得上他赶紧要,以后再想靠近人家,估计都得让保镖给轰出去了。 何盛对人一向温润和气,哪怕知道自己即将爆红,也没有一点高人一等的傲气。台上台下,他对谁都是客客气气,谁有要求尽管提,他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多年的沉淀打磨,让他看起来有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气质,可付竞却知道,这个人微笑时,不着痕迹的上扬着的嘴角,已经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进娱乐圈,不贪名不图利不为财的,百万里挑不出一个来,何盛只是能忍,当然,他现在也配得上这份坚忍。 等众人哄散过去后,何盛别了只钢笔在左胸前的口袋上,朝坐在凳子上抱手机跟人聊天的付竞走来。 付竞听师妹抱怨了一大通,说他不去,她都不好意思抱林绪了,还喊他"林嫂",弄得付竞一直抓头发,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付编,"何盛过来跟他打招呼:"最近过的还好吗?" "还可以。"付竞给景苑回了个"晚点儿再说,"然后揣回手机,起身朝何盛点了下头,转身往外走。 "付编,"何盛跟在他身后笑:"您怎么又开始躲我了?" "没有,"付竞回头笑道:"我上厕所。" "您十分钟之前刚去过一次,"何盛笑:"而且今天一整天您就喝了一瓶水。" "我只是去趟厕所而已,"付竞也笑:"何先生管的是不是有点宽了?" "我没那意思,"何盛掏出手机,给付竞发过去一张照片,抬脸朝他笑道:"我只是有点为付编感到不值。" 手机在裤兜里响了一下,付竞没动,他皱眉看着何盛,觉得这人今天在他面前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而他在碰上这人温笑的眼神后,突然又开始感到有点不舒服。 "前不久,我在一家西餐厅偶然碰见您爱人,"何盛说话的声音很客气,语气却带着几分惋惜:"我刚准备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就见他对座坐下来一位女士,他们还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哦,"付竞大约明白过来这人什么意思了,他脸色发冷的笑笑:"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那位女士叫景苑,是我家林学长的故人,她不仅抱过林绪,还抱过我,请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是吗?"何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接着笑着摇头叹道:"付编,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大度。"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付竞已经开始后悔之前在林绪面前为他说过的好话,他掏出手机,点开何盛的发过来的信息照片看了眼,目光冷凝了一下,随即删了照片,把他拉黑。 "何盛,"付竞冷声道:"我对你这种跟踪行为很不满意,更对你这种偷拍告状的举动感到不齿,我们不会再有合作关系,以后,我更不想收到你的半点消息。" "您瞒不过我,"何盛面容温和的笑,像是吃定了他:"我看到您刚才的表情,很惊讶,不是么?" "何盛,"付竞皱了皱眉:"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幼稚?或者,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随随便便的一张照片,一句话,就对自己的人心生猜忌吧?" "我没那个意思。"何盛笑。 只是他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轻易得到。喜欢一个人最怕的,就是自己为之痴迷的人,早就心有所属,他是个明白人,不会自不量力。但,他哪怕给他们添点堵,也好过他一个人在远处观望,不是吗? 何盛越是笑,付竞心里就越上火,他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之前装出来的和睦也是这位影帝演出来的假象,去他妈的姜河,他现在对这个人已经不抱有半分的善意。 "何盛,这句话我就跟你说一次,"付竞紧拧着眉头,眼神警告:"不该你盯上的人,别碰。" "付编,"何盛笑着客套:"我就开个玩……" "去你妈的玩笑!"付竞火气蹭蹭的冒,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的工作证摔到何盛的身上,冷硬的脸上满是凶悍,他瞪着他,语气恶劣:"如果你再敢接近他一步!我他妈一定弄废了你!" 何盛笑不出来了。 他神情怔愣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付竞,似是有点不敢相信,像付竞这样和善温厚的老好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何盛,"付竞走过去,把他胸前别的钢笔拿下来,随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漠然瞥他一眼: "别惹我的人,别惹我。" ☆、第三十八章 身形高挑的女人,蓬松卷起的短发,淡紫色的抹胸长裙,收紧的细腰被一双白净的大手松扶着,陌生的面孔精致唯美,轻轻搁在男人平削的右肩上,她红唇勾起,眉眼含笑,似在对着他轻笑低语,而年轻俊美的男人立在桌旁,长身玉立,侧掩着头,也像是在回应…… 烦躁。 妒忌。 令人抓狂的一张照片。 凌晨三点半,付竞人成大字状,躺在一片漆黑的宾馆双人大床上,盯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心里翻江倒海思绪神飞,面上却只能干着瞪眼。 "我马上要跟别的女人约会去了,你就不能说句不好听的话气气我吗?" 不好听的话。 付竞现在心里憋了一肚子不好听的话。 但事实上,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 两个人没有像何盛口中那样"热情的相拥",付竞看得出来,他们只是礼节性的拥抱,林绪的手甚至都没碰到她的腰上,只是虚掩,女人倒像是更主动一点,但也没真正靠上去,可怪就怪在,照片上的两个人男俊女美,同样眉目含笑,站在一起格外登对儿,像这种天姿靓丽气质出尘的人,稍微做点亲密的动作,都能引人无限遐想。 可是,林绪不是随便就能跟别人亲近到这种地步的人。 妹就那一个,剩下的……付大爷的手指甲盖开始剐蹭着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心中难掩嫉妒的下着判断,应该就是前女友了吧? 林绪是个很正派正经的人,背叛感情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做,顶多就是跟人客套的有点过头了,多少年了,付竞了解他,原先在大学那会儿,林绪因为事务繁忙时间紧,也经常跟同系同部门的女同学吃饭讨论事情,付竞都知道。两个人在一块儿,如果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这恋爱也甭谈了。 所以他才直接把照片销毁,把何盛拉黑,也没傻乎乎的跑去找林绪质问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但明理是一回事儿,心里头仍旧不痛快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人是种很复杂的动物,在很多事儿上,没法因为这理可以讲得通,他就能权当看不见。 干嘛啊这是?搂搂抱抱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一有夫之夫,究竟跟人家有什么好说的?用得着靠这么近? 付大爷心里有点难受。有些话在心里憋着像是个大事儿,但讲出来又好像没那么重要。这叫他怎么开口,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他好意思跑去跟人讲,爷就因为一张礼节性拥抱的照片而嫉妒的发狂? 吃饱了撑的。 最后一场商业活动,因为不想再跟何盛同台面对面互动,付竞决定不去参加了。 何盛已经踩到他的底线了,再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继续跟他假客套,他做不来。编剧一共有仨,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的,而且孙采跟他写的那部分差不多,回答剧情问题也用不着他亲自去。 付竞早上去元平卧室敲门,跟他打招呼说身体不舒服,想走人,元平从被窝揉着眼睛钻出来,一瞧着眼前的糙汉子顶着两俩黑黢黢的熊猫眼,满脸疲惫无精打采的,也没细问,直接摆手轰着叫人赶紧回家歇着去。 离开的时候,付竞在楼道碰见了何盛。 何盛比他要精神得多,之前在山村里被晒黑晒裂的脸也早就被保养回来了,面容清俊,很有几分文雅的气质,穿一身宽松的薄运动套装,他额上有点细汗,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看就是晨练刚回来。 "付编,"何盛瞥见付竞手底下拿的箱子,朝他走过去,笑得很客气,随口寒暄着:"不好意思,昨天得罪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两面三刀。 付竞已经完全看透他了,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拖着箱子,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付编!"何盛见人这态度,忍不住在后面跟着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还能……" "给老子滚!"付大爷一整夜没睡好,火气旺盛,出门前直接吼了一嗓子。 . 回家也还有两天假期没用完,付竞前几天东奔西走的,忙得太累,也没跟杨浩海说自己回来了,窝家里睡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多睁了眼,肚子饿的厉害,点了外卖后就去卫生间。 昼夜颠倒的感觉不怎么舒坦,哪怕是睡了一天,一睁眼发现窗外头已经拉下了黑幕,情绪忽然就低落起来。 平白错过一生中十二个小时的光阴,就像是被整个宇宙遗弃了一个时段,沧海横流,陨石坠落,哪怕万物湮灭成灰都与他无关。 他只待在一个人的时空睡大觉,好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迎接属于只自己的月亮。 人是种感性的动物,心情随天空变化而变化,付竞扒在窗户前,杵着胳膊肘,眯着眼朝外瞅月亮,懒懒的走思。 他是个很有男人味道的人,扬起的侧颚硬|挺锋锐如削,深邃的眼窝里,凝沉的黑眸中注视着苍穹,目光如狼,按窗的两爪又似温和的犬,面相糙戾性情柔顺,魅力十足。如果再多走进他一点,就能看到他眼尾的松弛的褶皱,勾着年轮碾过红尘的沧桑,映着穹顶洒下来的月光,在安静的暗处,熠熠生辉。 思绪随风飘荡,思绪翻旋游离,思绪……想念。 冬风寒凛呼啸而过,刮过面前削过眼角眉梢,刺拉拉的直生疼。寒气灌进他的领口,摧残着他刚起床后还很温热的身体,携着小区楼底下飞扬的枯树叶,幻化作几个大巴掌,毫不留情的扇过他的脸,带走他即兴而起的浪漫主义情怀。 啪的一声,付大爷醒过盹儿来之后把浪漫关在窗外,裹了自己暖和的军大衣,搓搓手,又哈了几口气,低声埋怨了句某人为什么还不给他打电话,然后去门口接外卖吃饭。 刚睡醒,没食欲吃味道太重的东西,付竞点了碗阳春面,加了鸡蛋,备注是让人多放香菜,又要了仨五香千层芝麻火烧和一盒饮料。 今年给他送这个外卖的,是个长相年轻的瘦高个子小哥,面色被冻的发冷,双颊泛红,付竞开门的时候他正跺着脚取暖,见人来,递上外卖:"您的外卖!" 付竞端了杯热水,拎过外卖,递给他杯子,笑问:"辛苦了,今天外头挺冷的吧?"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抬眼看看眼前的含笑的男人,随即眼角也溢满了笑,道了声谢,接过水喝了几口,清清嗓子,跟付竞寒暄着: "现在这天儿还能忍哩!等再过阵子入了腊月,穿多厚的棉袄都挡不住那大风!您是不知道,干咱们这行的,顶风骑摩托走道儿上,这头盔都能给刮掀喽,那眼泪,好家伙!冻的哗哗流,泪眼模糊的,还结冰,冷还好说,就是这看不清路才费劲哩!" "讨生活的都苦,行行都不容易啊,"付竞笑着回了句,接过杯子随手放橱柜上,从袋子里拿了个烧饼,带着餐巾纸和饮料,一块儿递给小哥:"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呢吧。" "诶!这可使不得!"小哥没想到今天遇着这么个好人,连忙摆手往后撤退:"水就够谢谢您了!我还有下一单,我得走了,麻烦您回头给点个五星好评!谢谢啊!" "拿着吧小兄弟,"付竞裹了裹自己的大衣,出门走了两步,对人提了提手里的面,笑着解释:"我不是每天都点外卖,也不是每次都送人,今天我生日,我知道冬夜里的大风天不好挨,拿着吧。" "您生日啊!"小哥见面前的男人这一脸笑意慈祥,也有点动容,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往后退着朝人笑着招手:"我祝您生日快乐啊!" "谢谢,"付竞温笑着朝人招了招手:"回头给你点五星。" "谢谢!" 外卖小哥走远了朝他鞠了个躬,然后站在自己的摩托边上,从纸袋里拿出烧饼,嚼了一口,又拆了饮料包装插上管儿,四五口快速的吃完,把垃圾随手扔进道边垃圾桶里。 临走前,小哥又回头朝付竞住的公寓门口看了眼,打了个满足的嗝,心情愉快的拧上车钥匙离开。 付竞胃口挺大,吃汤面麻辣烫之类的还好,有汤能占占肚子,吃烤串就不行了,一根签子上一共就那么几块肉,塞牙缝都不够的,赶上赵赫请客,他吃完一百来块钱儿的烧烤,再来盘饺子都能吃的下去。 他常锻炼,吃肉该长胖的地方都塑成了肌肉,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得了,对待工作也负责诚恳,早先带他的前辈看他总那么一副憨厚又任劳任怨的样子,就以为他人傻好欺负,出远门去乡下跑新闻,一共带俩实习生,他没另一个人会来事儿,那前辈就总把最重的器材给他扛,碰上不顺心的事了,甭管是不是他的错,也总愿当着别人的面朝他身上发火。 临实习结束的那半年,那个前辈带着他去调查一个有虐待牲畜嫌疑的屠宰场,微服私访佯装进购商去查访,俩人胸前领子上都别了微型摄像头,前辈是老板,负责跟人周旋,他是手下,跟着他后面站成背景板,负责寻找虐待屠宰的证据和录音。 事情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对方聊着聊着突然把他俩关在了血刀林立的屋里,要求搜身。 其实还准备了B方案,吞下摄像头,顺从他们的要求搜身,快速脱离险境赶回总部洗胃。 这样既不会引人怀疑,也可以给他们下次再来创造信任,但那个前辈火气忽然上来,当着那些人的面给了他一巴掌,无缘无故的,重重的一巴掌,骂他吃饱了撑的瞎乱逛,叫人家猜忌,骂完后又给他一通狂踹,跟那些人撂下一句"要搜就搜他",然后气势汹汹的就要甩袖子走人。 那些人没搜他,笑呵呵的拉住要走的人,继续跟他谈合作,还来了个屠夫过来搀他,跟他们俩说抱歉,然后带着他去上了药。 前辈是个狠人,做事儿干脆利落到不惜一切手段,当天要拿到的东西必须就要拿到,而且付竞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可以随意欺压的软柿子,付竞知道这是前辈做事的一种策略,他当时对他反应能这么迅速,是挺钦佩的,可事后回去了,他不仅没跟他道歉,还拿了他的录音笔,占了他那一份儿的功。 付竞不服,他是实在人,在忒实在了就是怂了,他没功劳就没成绩,没成绩的空白简历一文不值。前辈经常在组里跟别人说他拖后腿,念叨他的坏话,让不少人都以为他真的就是个这样的懒蛋,三人成虎,事情要是一味这么发展下去,他可能被人讨厌的连实习证明都拿不到。 赵赫在当时已经够照顾他了,三天两头给他送这个送那个的,那时候赵正周才刚出生,陈芽还在家里坐月子,他不想让赵赫总是为他的事奔来忙去,可他没别的靠山,就他自己一个人,这世道从来都是不公的,想要讲理的人都是天真的人,他没处讲理,他撑不下去也得撑。 武力不能解决问题,他就天天跑去那个前辈家门口蹲点儿,让他把他的功劳全还给他。 这话别人说还好,付竞这个老实人去跟人一说,显得又傻又蠢,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他前辈简直烦透他了,一开始也没理他这个软弱可欺的软柿子,付竞死心眼,坚持不懈在他家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晚上,大冬天寒风刺骨,冻的全身发麻,付竞裹着组里新发的军大衣,天天夜里在前辈家门口跺脚徘徊。 他忘了是第多少天晕倒的了,发高烧,那阵子流感闹得厉害,他呼吸道也感染了。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蹲点儿,付竞是个缺心眼的,站在人家暖烘烘的屋外,透着窗户看他前辈和家里人吃饭聊天看电视,累得大脑晕胀发聩。 他前辈见他是真傻,也真是被他吓坏了,连夜开车送他去医院,紧张又害怕,不眠不休了三天,掏了医药费住院费,买了一堆营养品堆在他床头柜,不停念叨着,守在他身边不停给他道歉。 赵赫听说了以后气得直上火,骂骂咧咧的一进房门就开始喊,眼底冒火的扫视了他病床周围站的一群同事还有他前辈来换班的家属,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歉也道过了,漂亮的履历和好几张纸页的功劳簿,一条不差的给他添上了,职位也正式给他确定下来了,本单位是没法再让他待着了,前辈也是要脸的人,不想搞的太尴尬,就把他介绍给前辈的师兄,在人家手底下当新闻报副编辑。前辈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鞠了三个躬,说对不起他。 付竞心大,拿到了他想要的了,正高兴着,就跟赵赫说没事儿,就是去外地跑了个新闻任务,蹲点儿去了。 赵赫见他床前这么多送温暖送关怀的同事,也没瞧出什么别的端倪,就信了。 前辈的师兄就是杨浩海。 一份工作,是两个人的歉意,付竞后来一直被他们关照着,日子也逐渐顺畅起来。 讨生活的都苦,行行都不容易。 付竞吃完了面,就着面汤吃的火烧,不然太干,回头又得上火。外卖盒收拾了就直接扔在厨房的垃圾桶里,付竞赏给自己一顿不用刷碗的生日晚宴。新腾出来的屋子是为了给小孩儿住,新装修的房子是为了迎接明年即将搬过来和他一块儿住的人。 人好一阵子都没音儿了,因为那张照片儿,付竞也没什么心思找人聊天。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再大的寂寥和落寞,这个空荡的房子也盛得开。 赵赫陈芽俩口子一人给他发了一个六百六十六的红包,祝他生日快乐,赵正周和赵语也给他打电话问付叔好,付竞出差的事儿他们知道,几个人还都以为他在外地,就没让他回他们那边吃饭。 跟人聊完后,付竞抱着手机,不时拨弄下桌面上的APP,划拉划拉微信支付宝,稀里糊涂磨蹭了近一个小时,什么也没等着。 白天睡够了,夜里就挺无聊的,没人管他,付竞就又点了根儿烟,把手机扔桌上,裹了衣裳窝在沙发上,随便找了个电影打发时间。 正在看的这个片儿是个印度鬼片,看画质就有点年头了,付竞看得迷迷糊糊的,就知道那俩小孩被恶鬼附身,额头上都被种下了红点,他们的叔叔一心要除掉他们,两只小鬼就在背地里捣乱嫁祸给叔叔,转身又跑到父母面前装良善无辜求保护。 直到小鬼把他们一家人快要全都害死,他们的父母才终于见到了小鬼的真面目。 叔叔要除掉孩子,妈妈和爸爸竭力阻挠,如果小鬼被杀,他们的孩子也就没了,家庭爆发了一场大战,妈妈最后用生命,求附身在孩子身上的小鬼主动离开。 一道雷劈了下来,正中母亲的额头,出窍的灵魂和从前一样的面容慈祥,她牵着两只嘻哈玩闹的小鬼,远远的离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最后好像又是一场梦,恐怖的阴霾散去,一家人沐浴在阳光下,重新团聚在一起,明朗的日子里,母亲不时含笑出神,和穿梭在他们院外花园中的两只透明的小鬼打招呼…… 幽森异域的背景音乐突然在结尾响起,黑屏白字在漆黑一片的空荡客厅墙面的大屏幕上滚动着,脑海里抹不掉的血腥画面开始在眼前浮沉,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欢快的儿童笑声,耳膜鼓鼓作响,付大爷浑身汗毛都在瑟瑟发抖。 后脊发凉,仿佛身后有小鬼在嘻嘻哈哈的玩闹穿梭,付竞颤抖着双手,裹紧了自己,干瞪着眼珠子,一动不敢动,死死的把自个儿塞在沙发角落里。 刚才是不困,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在恐惧面前,生日期待等待失落什么的全都见鬼去了。付竞对自己一个人大半夜看恐怖片这事儿简直无法理解,原本只是想转移注意力刺激一下脑神经,谁知道这片这么鬼气森森的?!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付竞坚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这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世界的真正统一性在于他的物质性,他在心里默背着辩证唯物论,不停念叨人类社会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没有乱七八糟的鬼,更没有什么灵魂穿越附身,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就算真有鬼,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吧? 而且刚才还给了外卖小哥一个火烧吃,所以他现在在沙发上憋久了想上个厕所,应该也没东西会从他身后飘过吧? 没有吧?应该没有的吧? 付大爷一直都是个心怀明月的人,在电影放完后的一个小时里,他憋着尿,坐在沙发上仍旧不敢动,怀抱着正道即是光的人类终极理想,分列出有神论和无神论的在学术上的界限一共有多少条。 他大学跟同学练习答辩的时候,为求达到自己提出的每一个论点都能把上一句话辩倒,他正反方都当过,所以每当遇到这种需要二选一的情况,他都必须在自己想得到答案的那一方,找出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论据。 就在付竞神经绷紧的在大脑里分列着论据条数时,门口插销突然咔嚓响了一下。 沙发上的人一懵,立即提气屏息凝神。 半夜两点,正是小鬼捣蛋的时候! 阴气森然的怪笑又开始在耳边回荡,付竞一声不敢吭,他咽了咽吐沫,惊恐的注视着自己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见到来人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内心更加恐惧绝望。 这不是小鬼,这是大鬼! 大鬼顶着夜风赶来,自带寒气,脸色早已经煞白,一进门就见沙发上的人跟个木雕似的一动不动,转身开了灯,有些惊讶的问道:"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鬼来给你解释啦~ ☆、第三十九章 无神论者因为极度恐慌,在瞬间丧失理智发出一声惊叫之后,坐在终于明亮起来的客厅里,盯着眼前的人,有点没反应过来。 林绪被他这一嗓子也给惊了一下,站在茶几前头没敢动,屋里还隐隐飘散着烟草的味道,他瞧着付竞桌前的燃灭了四五根儿烟头的玻璃烟灰缸,皱了皱眉。 "不是戒烟呢吗?"林绪指了下烟灰缸,皱眉问道:"怎么又抽上了?" "等会儿再说!" 谢天谢地,家里终于来了个人,付竞憋得实在太久了,甩下衣服就往厕所跑。 "你怎么了?"林绪跟过去,担忧的问:"闹肚子吗?" 厕所门被砰的一关,等了几秒后,付大爷舒畅释放的声音从里边传来,语气颇为巴适:"我没事儿。" "刚才在看电影?"林绪瞥见了客厅还开着的投影仪。 "嗯,"付竞洗完手出来,看了他一眼,甩了几下手,往客厅沙发那儿走:"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你呢?" "我什么?"林绪跟过去,拿纸帮忙擦着掉在茶几上的烟灰。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边来干什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付竞嗓子有点干,接了杯水喝了两口,看着林绪给他弯着腰给他清理烟灰缸,笑了笑:"就是为了过来给我打扫卫生的吗?" "想你了。"林绪笑着回了声,朝他这边走过来拿了笤帚和簸箕,又转身过去扫地。 "嗯,我也想你,"付竞笑着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放下水杯,从林绪手里接过笤帚,催促着:"我来,你赶紧去洗个澡,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行,"林绪点点头,低头握了下付竞的手,随口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叫的外卖,"付竞低头清理着地面,抬手挠了两下自己的鼻梁,回了句:"面条火烧。" "这么随便?"林绪凑近,抬手抚了下他的背,轻声问:"怎么没吃个蛋糕?" "一个人吃什么蛋糕啊,没那么多讲究,"付竞偏过脸,笑着回了句,转身去倒垃圾,放下笤帚后,直接就推着林绪去卧室:"林总,快去洗澡吧,还有几个小时就要上班了,再不睡一会儿太阳都出来了。" "我明天不上班,"林绪被推着,回头跟人解释道:"我现在在出差。" "出差也是上班啊。"付竞从柜子里给林绪拿了睡衣塞人怀里,又把他推进了浴室。 "我出差就是陪你!"林绪在里面喊了一声。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敬业了?"付竞拿着手机躺上了床,笑了声:"当领导可不能这么随便啊。" "你的事可不叫随便,"林绪也在里面笑了,随口跟人聊着:"你房子是不是装修了?我看着这回跟上次有点不一样了。" "嗯,"付竞手底下回复着刚才看电影那会儿没来得及回复的一些祝他生日快乐的微信,有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随便弄弄。" "付竞?"林绪试探的问道:"你心情不好?" "林绪,"付竞把手机又扔回了床头,拉被子盖身上翻了个身背对浴室:"我有点困了。" 应该就是心情不好了。 林绪在浴室里面失笑。 都赖他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还老想着逗小孩儿。 他提前打听了付竞的剧组去外地出差,没跟付竞说,自己不声不响的在那边定了酒店和蛋糕,就想着突然飞过去给小付一个生日大惊喜,谁知道今晚去了之后,编剧组的人告诉他付竞已经离开了。 挺倒霉的,林绪原本瞧着时候还早,就赶紧又定了机票,准备来这边再给人一个惊喜,结果晚上飞机又给延误了,大蛋糕现做来不及,林绪就定了个小蛋糕,可到这儿之后,蛋糕店也早就关门了。 裤兜里还揣着两枚戒指,原先放在生日蛋糕里的。 付竞同事多,人缘也好,林绪就定了五个大层,戒指藏着第二层左侧的的心形巧克力块底下。转战场离开的时候,林绪把蛋糕留给了剧组的人,揣着戒指,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 林学长期待着付大爷今晚能像往常一样呼呼大睡,他好半夜悄摸爬床给他戴上戒指,谁知道付竞大半夜三点多还不睡觉,窝在客厅倍儿精神的看电影,见他来,又是恐惧惊叫又是上厕所的,屋里烟草味儿刺鼻呛人,一点氛围感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跟他预料中的不一样,林绪仅剩的只有一处小惊喜的C方案也泡汤了。 林绪没想到一项计划周全的自己,现在能弄这么狼狈,好像每次,他都是因为付竞才吃亏。 床上裹被子躺着的人背对着自己,缩着脑袋,还在竭力撑着装懂事,林绪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认命的叹了口气,然后从衣服裤兜里掏出戒指盒,把东西拿出来攥在手心,走过去躺倒付竞身边,环臂抱住他。 付竞不自在的动了动,闭着眼,拱着脑门钻进被窝,没回头。 林绪的胸膛贴紧了他的脊背,亲了亲他的耳朵,温声叫了他一声:"小付,睡着了吗?" "睡着了。"付竞闷声回了句。 "睡着了还会说话啊?"林绪在他耳后笑。 "马上就要睡着了。"付竞低声说。 心里其实特别感激林绪大半夜里过来找他,真出差也好,假出差也好,总归人是来了,他可是个大老爷们,又不是个矫情兮兮的小心眼儿,有什么好委屈的?一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林绪都来陪他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就是一句生日快乐而已。 不过一张礼节性拥抱的照片而已。 不过就是问了一句"怎么没吃个蛋糕"而已。 "小付,"林绪脸挨上他的肩头蹭了蹭,轻声问:"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付竞闭着眼睛说:"林绪,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林绪低声笑了笑,在被窝里搂紧了付竞,然后握住他的手,把攥在手心里属于付竞的戒指给他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感觉到怀里的人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林绪叹了口气,牵住他的手把玩着,有点挫败的问:"付竞,你就不能跟我服一回软吗?" "你……"付竞睁开眼,有些惊讶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立刻转头看他:"你哪儿来的这个?" "给你准备的,"林绪把手心的另一枚戒指递给他,从被窝伸出手来,笑着看他:"给我戴上,好吗?" "一对啊!" 付竞拿着戒指看了半天,这戒指手感滑顺,宽面的银色戒指上镶嵌着斜方形的黑钻,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闪着细微璨耀的光,有种低调的奢侈感,付竞跟自己手指上的同款来回对比,越看嘴角上咧的越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林绪,你搞什么啊!什么时候买的啊!" "这就高兴了?"林绪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就这么容易知足?" "这还不够好啊,"付竞笑着给他戴上戒指,有些激动的搂着林绪,在人脸上亲了两下:"谢谢。" "没有烛光晚餐,没有求婚仪式,"林绪有些遗憾的回抱住他,脸上挂着淡淡笑,语气抱歉:"也没有给我家小付一个热闹的生日派对,还吹了两个蛋糕,林学长太失败了,把今晚的计划搞得一团糟,都不好意思跟你说生日快乐。" "没事,我们之间不差那些,"付竞摩挲着手指上带有林绪温度的戒指,眼尾褶皱温柔上扬:"你的一句话,比什么都强。" "那我现在祝你生日快乐还来得及吗?"林绪笑着问。 "你说呢?"付竞额头在人脑门上磕了磕,语气有点埋怨:"哪怕发句消息也行啊。" "所以确实是不高兴了是吗?"林绪问。 "嗯……有点儿,"付竞从被窝里伸手跟人用手指头比划了一小截,清了清嗓子,强调说:"就这么一小点儿,不能再多了。" 林绪捏住他的手指,笑道:"付竞,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付大爷笑得像个喂了糖吃的小男孩儿。 "付竞,"林绪把他的手放回到被窝里,跟他十指相扣,用他安稳平静的声音说:"我们结婚了,知道吗?" "知道!"付竞笑着挠挠头:"咱们不早就结婚了吗!" "戒指和玫瑰不一样,你戴上了就不能再摘下来了,"林绪看着他,解释着:"戒指就是锁,你现在是我的私有物,我现在也是你的私有物。" 付竞挑了挑眉:"嗯?" "所以我们任何一方都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私有物不受侵害,而在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紧急措施。" "嗯?"付竞问:"什么紧急措施?" 林绪住了嘴,他看着付竞,突然转移话题,问:"听说你离开宾馆前跟何盛在楼道里吵架了?" "没吵,"付竞一听说何盛,语气就不太痛快:"那不算吵。" "你们……"林绪眼神试探的瞄着付竞的表情,轻声问:"你们怎么了?" "没事,"付竞把林绪摁怀里,拍了几下他的背,好好保护着,闷声说:"林学长,咱们以后别提他了。" "不跟他当朋友了?"林绪把头埋在爷的胸前拱了拱,语气似在挑拨。 "谁跟他是朋友,"爷脑筋死,没听出人说这话的怪味儿来,眯着眼念叨着:"背后耍心眼挑拨离间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咱甭理他。" "嗯,"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胜利的微笑,使坏的人安稳的闭上了眼:"咱不理他。" ☆、第四十章(完结) 一个多月前,林绪其实也没能想到,自己还能在公司附近的餐厅碰见何盛。 演员的脸很百变,在拍戏的时候被摧残的简直不成样子,林绪也见过何盛那张被晒得黢黑爆皮的瘦脸,没想到戏后那么快就保养回来了,面容清俊,穿的倒比较随意,带着朋友一块儿在西餐厅吃饭。 朋友是个男人,坐在何盛的对面,神情温柔的看着他,两个人说话,基本都是男人在说,还会不时起身,殷勤的给何盛倒酒。 也许是朋友。 难搞的旧相识是李伟曾经的旧上司,原公司董事长对李伟有恩,年轻人秉持着可以为了良心跳槽、但绝不背叛恩人的知恩图报精神,死活没交代出来究竟是谁派他过来的,林绪可以护着李伟,但得把在暗处的对手查清楚,给董事会一个交代,才能拍屁股走人。 他查了一个月,最终查到了自己前女友宋梓的头上。 再次见到那个傲气十足的人,林绪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不能惹女人,尤其更不能惹有权势的女人。 宋梓是被他"被分手"的最后一任前女友,家族千金,当年他们俩家公司有合作,正巧他的那年的相亲对象也是她,俩人都是被迫组个门当户对的伴儿,宋梓不喜欢他这款的,她喜欢比她年纪小的,长得野的,在外头养着好几个小男朋友,他正好也不喜欢女人,两人就达成一致,约好一起装样子应付家里人。 俩人配合的极其默契,直到宋梓某天跟他说,她好像喜欢上他了,即便林绪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长期的相处,她还是有点为他着迷,就提出想要跟他试试。 林绪肯定拒绝无疑,他觉得他们没法再继续合作下去,就提出分手,责任他来担,给宋梓补偿,介绍新的年轻男人也好,帮她摆平在外面惹下的情债也好,他们都不能再待在一起了,两边的父母他也会去交代,这些都是林绪和以往女朋友们的条件。 可宋梓不是个好说话的,林绪平常表现得太温润,反倒显得她要强势,天天跑去林绪的公寓堵他,还派人砸了他的锁,擅自闯进了他的住处。千金大小姐要干点什么容易得多,连物业都是她家名下的产业,她想去哪儿都没人敢拦。 林绪猜着,李伟就是当时宋梓给安排进来准备报复他的,只不过后来没派上用场,就有点可怜的成了被宋梓大小姐遗忘了的棋子。 林绪为了过个安生日子,给大小姐介绍了个男朋友,一个特别会俘获女人心的浪荡公子,是他大学时期去隔壁学校做交流会时结识的朋友,比宋梓才小了两岁,却在三个月内成功把野养的小奶狗们全都踩在脚底,一脚傲天长啸,让宋千金收了心。 三年过去了,那两个臭味相投的人,也许就是对方的真爱了,感情竟然一直很稳定,后来他们也没什么交集,林绪也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谁知道李伟突然接到上面的通知,要他偷文件,就按照宋梓的要求,胆大妄为的跑来林绪的办公室。 简直就是找死。 宋梓就是要让李伟找死,好吸引旧情人的注意力,玩一局当时未完成的游戏,最后把结婚邀请函,亲手递到林绪的手上。 "林总,"宋梓一见他就笑眯眯的朝他张臂拥抱,压低着声音问道:"您最近是不是又得罪哪位千金了?" "这话怎么说?"林绪没打算跟旧情人拥抱,只是迎过去,礼貌性的伸手准备跟她握手。 "后面有个很帅的狗仔在偷拍我们呢,"宋梓笑得妩媚妖娆,偏头靠近他的耳侧,小声道:"在我们十点钟方向,貌似刚从洗手间出来。" "是吗,"林绪了然,伸臂过去轻轻拥了一下宋梓的腰,也偏头笑道跟她解释:"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突然又觉得我们其实可以再配合一下。" "林先生,"宋梓装眉目含情信手拈来,投假怀送假抱的凑身过去:"我演出费很贵的。" "宋小姐,"林绪脾气极好,温笑的跟人报旧账:"五个景泰蓝掐丝珐琅瓶,四幅名家字画真迹,三道红木实心门和三把人脸密码锁,七面墙,鉴于那几套房不是我常住的地方,也看在你即将结婚的份上,我可以省去精神损失费和需要你报销的律师费,抹掉六千七的零,总计,你一共欠我五千八百四十九万……" …… 付竞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照片,其实是林学长在跟人家讨债,他没打算跟林绪说这件事儿,自己被膈应到就够了,他脾气上来,顶多就是骂两句威胁几句,林绪脾气上来了,面上不动声色看似什么都不在乎,背地里是真的会给人下死手。 何盛怎么样跟他没关系,付竞只是想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想要林绪再掺和演艺圈的事儿,那位明显要火,林绪要出手动他的话,肯定会惹麻烦。他只想让林学长好。 林学长就觉得家里的小付太懂事了点儿,何盛既然拍了照片,不管出于什么心理,肯定都会给付竞发过去,这么久过去了,付竞竟然半句都不带跟他提的,不告状就算了,连醋也不吃? 上次和景苑也是,直接就拱手把他让给别人,这也太客气了点儿。 这可不太行,林绪照了好几天的镜子,又反思了好几天。 是不是自己老了?魅力没从前大了?还是自己之前自觉性太高了,以至于让付竞在得到他之后就不珍惜了?他怎么就能这么大度?怎么可以对他这么放心?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抱他?即便他不喜欢女人,那难道就是付竞可以不吃醋的理由了? 满腹的牢骚没法发泄,年底忙得太厉害,付总编虽然刚上任没几个月,却要整理报社一整年的年度报告,还要写一篇又一篇的大同小异的新年贺词。林绪公司有一堆事务要处理,还有李伟那个小伙子,知道他要调职离开总部,也非要跟着他一起走,理由是怕新上司知道他从前犯的错后往死了整他。 林绪跟他说了,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公司里没人再会对李伟有意见,就算有,宋梓那边也会收留他,李伟身上有真本事,走哪儿哪儿都饿不着,用不着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可李伟打死不从,在他桌上放下调职申请转身就走,豪气的就好像他才是领导似的。 林绪没想惯着他,没给他批。年轻人容易感情用事,当年为了宋梓父亲的知遇之恩,甘愿被宋梓派到他们公司当间谍,这一待就是三年,都快被大小姐忘了,现在被他救了一回,又要跟着他跑,林绪不想耽误小伙子大好前途,假装答应他批了,准备等临走后和新人交接完任务再跟他说。 他去哪儿已经无所谓了,他不缺钱也不缺工作,人生目标早就完成了,从前他极其注重效率,做什么事都喜欢兼顾,以至于他现在还没满四十,就已经开始无欲无求了。 他懒得去争,懒得去抢,因为这个年纪,他已经占得太多了,剩下的机会,要留给后辈精力更加旺盛的年轻人。 他也没必要再谈什么前途了,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再要想去搞什么恢弘大前途,就到犯罪的时候了。 现在,付竞就是他的前途。 过年付竞那边先忙完了,来这边找林绪,俩人结伴一块儿回了趟林绪的父母家。 现在过年很少有放爆竹烟火的了,但别的娱乐活动也不少,吃了年夜饭,两个人陪着林父林母一块儿逛了逛庙会,很多景点初三之后就陆续开放了,有付竞在,林绪的笑容就是真挚舒心的,一家四口走在街上谈笑聊天,比拥挤的人群还要热闹。 初五那天,林绪和付竞提前离开了。家里有亲戚要来,不管平常关系怎么样,过年这时候该亲近的还是会走动走动,俩人商量着还是避开的好,不至于让林父林母在亲戚面前闹太尴尬。 有些事儿,自己家里知道就行了,这么大岁数了,也早就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了,俩男人,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他们用不着向别人证明什么,流言蜚语远胜洪水猛兽,天下皆知未必就是个好事。 反正日子是自己的,感受也是自己的,学会向世俗妥协是一种智慧,避开那些没必要的麻烦,也就是为了求个安稳踏实。 整个二月的天都是阴的,林绪因为刚调职来这边,工作比之前的轻松得多,不忙的时候,就喜欢捧着小茶杯,听着每日财经的广播,啄几口茶,缩在铺着羊绒小毯的躺椅上,眯眼瞅着阳台外的风景,瞅困了,就窝在付大爷新给买的小被子里头打盹儿。 林绪不抽烟,挺白净的一人,气质清隽温润,天天在家里走来走去的飘仙气儿,神仙下凡似的,付竞不想让自个儿的二手烟玷污了林神仙干净的肺,思虑再三后,又下定决心开始戒烟。 付大爷下了决心之后,整个人都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他大步朝林绪走来,有些激动的向人阐述自己的计划,满脸憧憬的跟人表了决心。 林绪打着哈欠,靠在椅子上,单眼抬了下眼皮,掰着手指头认真的跟人数着:"第一次说戒烟,是在那夜事后的淋浴间;第二次说戒烟,是在你烂了满嘴的口腔溃疡后被拒吻,举着手跟我发的毒誓;第三次说戒烟,是小李子带着本王的旨意过去监督你,结果你后来还是没有听话;第四次说戒烟,是前不久在我父母家,大半夜的差点把被子点着,还在我大腿上烫了个泡;第五次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付大爷被人说得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他沉着脸,抱起书桌上的电脑就要走人:"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地位了,我走好了。" "你上哪儿去?"林绪没忍住一笑,在后头问了句。 "我上哪儿也跟你没关系,"付竞沉着嗓子,仰头长叹一口气:"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林绪直接笑出了声,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喜欢小付耍性子的可爱劲儿。 付竞听人这一笑,心里叹了声,这是娶了个坏老婆啊。 他回头,眼神幽怨的瞧了躺在阳台上笑眼眯眯的坏老婆,忽然有种看透人生的无力感,他不再留恋转过头:"我去外面住酒店!" "有家还住酒店啊?"坏老婆笑着问。 "家里容不下我了。" "谁叫你老是说话不算数,"林绪笑了声,起身过去拉他的胳膊,轻声哄着:"付竞,你要真想戒烟的话,就把我们卧房床底下你屯的那一箱烟全都处理掉,行吗?" 付竞突然气不起来了,他挑眉瞅着林绪,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可从没跟林绪说过,床板掀起来就是柜子。 "前天夜里床晃得太厉害,"林绪神情复杂的跟他对视一眼:"我在底下听见有纸箱摩擦床板的动静。" 付竞暗自恼怒,懊悔的闭眼,深吸了口气。 是自己害了自己啊! . 有烟瘾的人想要戒烟太难,林绪买了瓜子和糖,在付大爷出门上班的时候给他抓两把放兜兜里,细心叮嘱,让小付不要受别人的诱惑,撑不住了就嗑瓜子儿吃糖占着嘴,又怕他吃多了太干会上火,林绪又给他熬梨水灌在保温杯里,给他滋润喉咙。 保温杯跟暖壶一般大,付竞其实不怎么愿意往单位里带这么大的东西,可他现在上个班跟上幼儿园似的,临出门前还要被林学长检查,所有的东西都点过一遍之后才能走,早上灌满的梨水,晚上回来后得是空瓶,如果付竞的同事想喝,林绪可以花钱请他们喝冰糖雪梨,但谁不能动小付杯子里的爱心梨水。 付竞觉得林绪太天真了,笑着说,就算他分给别人林绪也不知道啊。 林绪"哦"了一声,靠在门口,挺随意的跟他说,如果付竞敢不听话,他就往水瓶里吐唾沫。 "事后才会告诉你们的那种。"林学长一本正经的补充强调道。 付竞愕然片刻后,终于醒悟过来:林学长不仅是个坏老婆,还是个阴险狡诈的人。 清明节那天,付竞带林绪回了趟老家,带着烤鸭和烧鹅,拎了两瓶茅台,去看看他爹。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去年付竞在这儿答应他爹了,说会给爹带个媳妇儿回来,他没食言。 他爹对他的期望一直很高,他也从没让他爹失望过。 付竞和林绪俩人倒满了酒,先敬了爹一杯,然后跪在他爹的坟前磕了三个头。 "林绪,"付竞看着他爹的墓碑,手底下来回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叹一声:"我们结婚了。" "嗯,"林绪过去揽了下他的肩,安抚道:"我们结婚了,他能看见的。" "林绪,我真想让他见见你。" 林绪牵住他的泛凉的粗糙的手掌,低头攥了攥。 "我以前没敢跟他提过你。" "因为……"林绪苦笑一声:"因为我是个男人吧?" 付竞看他一眼,有点自嘲的叹了声:"其实还有一点,林学长太完美了,我嫉妒你。" "能轻易就说出口的嫉妒,不是嫉妒,"林绪笑着捏了下他的脸,温声道:"小付这叫可爱。" 付竞没忍住笑了声:"你这滤镜加的,太严重了吧?" "小付本来就可爱,"林绪拥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背:"付竞,别觉得孤单,你还有我。" "专收大龄孤儿的林学长,"付竞搂着他,贴脸在他脸上亲昵的蹭了蹭,笑着:"真好哩。" "纠正一下,"林绪笑:"林学长是个自私的人,就只专收你一个大龄孤儿。" 有人陪伴总能少些惆怅,付竞这次来,没之前那么郁闷,后来给他爹烧鸭鹅的时候,闻到那飘满地的酱香味儿,还给饿了。 付竞觉得自己有点不孝顺,在这种伤心的时候,竟然还想跟他爹抢吃的。 林绪及时阻止了他,拉着他离开时,说要带他吃顿好的去。 "吃什么?" "吃酒席。" "谁的酒席?" "另一位故人的。" …… 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在死亡边界上不停作死的林学长,就为了让某人吃个醋,不知死活的带着毫不知情的付大爷,去参加了自己前女友的婚宴。 宋氏家族一直跟林绪的公司有合作,去参加婚宴也是代表公司促进两家生意友好往来,而且那位大小姐也是个不好惹的,她亲自给出去的邀请函,林绪如果不给面子,秋后算账肯定是少不了的。 林绪不怵她,他要不想去的话,无非就是多了点小麻烦。他不是受气包,只是不想跟女人计较,对待外人,林绪一向都是大度有礼好脾气,对待自己人,林绪的心眼儿比针孔还要小。 照片事件中,虽然付竞彻底跟何盛那个不安好心的小白脸闹掰了,达到了林学长的主要目的,但后续剧情可没按照他预定的计划走。 付竞没打电话骂他就算了,竟然连提都不提,表现简直就是温和的过分。 内人不吃醋不是好事儿,太懂事也不是好事儿,所以林绪为了往后的家庭和睦大业,牺牲自我,主动找死,跟宋梓说,把他俩的位置安排在靠前一排,好让付竞看看清楚,重温一遍当时初看照片时的感觉,以便增进他们夫夫感情。 宋梓乐见其成,当即许诺,要把他们俩安排在最靠近红毯的位置。 宋梓夫妇是强强联姻,集团千金公子结婚,铺张浪费必不可少,包了一整栋酒楼,挂着新郎新娘的巨幅结婚照,付竞和林绪进楼的时候,只是觉得那结婚照上的女人有点眼熟,直到两人入了座位,他亲眼看到照片上的那个让他嫉妒了一整夜的女人,面露微笑的穿着婚纱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才终于醒悟过来。 前女友是新娘,暧昧关系不存在,拥抱是假的,照片也是被刻意设计的! "林绪!"付竞唰的偏头质问。 "嘘——"林绪小声跟他指了指头顶,说:"你听。" "我听什么!"付大爷低喝一声。 他现在只想捏死林绪! 狠狠的! 捏死他! 林绪含笑的声音凑近他的耳侧,在桌底下轻轻勾挑了下他的手指:"结婚交响曲啊小付。" 耳朵突然爆红的小付:"……" "嗨~"新娘经过他时,笑眯眯的冲付竞招了招手。 付大爷面色赤橙红绿青蓝紫,不情不愿的闷声回了个"嗨"。 婚宴也是生意场,林绪在宋梓的婚宴上,生意合作伙伴不少,很多都是需要寒暄客套增进关系的人,因为付竞在,他也就放开了喝,没什么顾忌。 反正就算喝醉了,也有人带他回家。 付竞知道自己被玩了,心情不是很愉悦,尽管那个特叛逆的新娘在扔捧花的环节,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把捧花递给了林绪,变相承认了林绪是他媳妇儿,但那也不能弥补他被他俩欺骗了的感情。 有人宠的人,难免要多点矫情,所以对于今晚喝醉了的林绪,付竞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的。 林绪今晚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还是漂浮,收到了捧花祝福的林学长,今晚心情格外愉悦,俩人在回家路上时,林学长突然情绪上来了,深情泛滥,搂着付大爷一通狂吻,差点把大爷给亲蒙了。 好在半夜街上人少,付竞趁着没人看见他俩,死命捂着林绪的嘴,硬生生的把人拖到家里去。 "小付……"林绪一到家刚被松开解放四肢,就一把将人抵在墙上,又凑上来吻他,醉语呢喃的叹着:"你别这么懂事行不行啊?" "我……唔……我没懂事!" "小付啊……你别离……离我这么远……行不行啊……" "我们现在离得难道还不够近吗!" "小付……"林绪一个猛劲儿上来,大手钳握住怀里人的肩窝摁在墙上,咬牙在人嘴唇上啃,齿缝里挤出的字听起来含混不清:"你难道就……就不知道什么叫……挽……挽留么……嗯?" "嘶——!!"虽然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付竞知道,他要再这么任人揉捏,嘴唇就要被人咬烂了! 趁自己还没被人摁进墙里,付竞见缝插针,从人的怀里挣扎出来,再一次拖着人,生拉硬拽的往卧室拖:"林绪!我今晚不收拾死你,我就跟你姓!" "小付……"被扔到床上的人脑子直发蒙,醉乎乎的咕哝了声:"我怎……怎么脑袋……有点晕……" "你醉了!"付大爷为保证今晚的运动质量,掀开床板,一个个的把里边放的纸箱杂物全都清理出来。 "醉了……醉了……"林绪翻了个身,头脑一阵晕眩,叹了声:"又醉了啊……" "对!"付竞把箱子搬到一边儿,没好气儿的回了句:"你带我去参加你前女友的婚宴!喝多了!" "醉了……醉了……"林绪翻了个滚。 "嗯,你喝醉了。"付竞收拾好了东西,从床尾爬上来,一手扯住人的腿把林绪扥到身下死死卡紧,另一手熟练的替人扯领带解扣子。 "醉了……醉了……"林绪腰动不了,只能有气无力的胡乱挥舞胳膊,拍打着付竞的腿。 "嗯,醉了醉了,"付大爷嘴上敷衍,手底下很认真的忙活着,学着上次林学长的样子,拿领带绑紧了他的手腕,把人收拾老实了,然后凑身过去吻他:"别念叨了,过来给我亲两口。" "醉了……醉了……"林绪被剥完后像只干净的小白虫,晕乎乎的蠕动着。 口腔里满是酒液余留的香气,底下的人喝多了就格外不老实,付竞扯过身边的衣服,从兜里摸了颗糖塞自己嘴里,摁住他乱动的肩膀,再次俯身堵住他的嘴:"林学长吃糖,我来帮你醒个酒。" 作者有话要说:醉了醒了又醉了 聚了散了又聚了 旧的账清干净了 新的小考验也被秒掉了 这本失败的小短篇也完结了 我先给大家鞠个躬,感谢大家能容忍我这拙劣的文笔和狗血到叫人抠脚趾的故事线 以下是我的反思报告: 1,我是菜鸡,菜鸡渣渣渣渣 2,这篇节奏太快了点儿,以后一定会注意(呜呜呜,应该是我最近看到狗血剧太多了,动不动就……内什么的,有时候会想,这篇文要从最后一章倒着看会不会好一点?然后随即果断自我否定,妹的,前车后车,没一处不在飚狗血,而且我还发现一个点,就是我的每一次大结局,好像都是……emmm,大家懂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写成这样,感觉有点不太好,我基友说,人家别人的文大结局都是唯美浪漫小清新,就我这个,我也有点不太雅观,我会注意的,下次大长篇,我尽量弄个唯美点儿的画面,让大家看着舒服些) 3,啊,既然提的我基友了,就顺便聊一下我基友吧 耽美是小基友带我入得坑,资深腐女,比我懂的多,带给我很多快乐,嗯,该懂得大家都懂 我说的是磕CP,别误会(手动狗头) 我俩都有个写文的梦想,我是小学就有了,她是初中,我来小晋也是因为这个,基友推荐的,因为她说小晋的小天使们很热情,我一个人写文的话不至于单机到死 (基友励志成为中华小医师,我俩专业不同,她学医的,时间紧,没空陪我并肩作战,呜呜呜呜猛狗超大声哭泣! 我今年过后时间应该也会紧起来,所以希望在有限的宽裕时间里,多多种树,啊,树多在小晋是一种荣耀啊,也请大家放心,不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持日更的状态,强迫症原则不会丢) 真的,一直都特别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每一条鼓励和建议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大家是能多批评我的(我指的文哈~),因为我真的在很多方面还需要改进,想和大家讨论交流,单向的输出而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是失败的,有批评才能有进步,我不希望我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感谢说多了可能会显得这句话分量很轻了,但我就是想说,我是真**的感谢啊!你们能不能相信我!!!! (希望大家能从这句话中,体会到我内心最诚挚的谢意,鞠躬) 4,*! 这个作者每次废话都真**多!真的是口口口口口! 5,我还是想感恩一个,真心的,谢谢大家的陪伴,谢谢评论区的每一个读者,谢谢你们的每一句话 挨个扒拉着大家吧唧几口! 小天使们,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