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奔小康 作者:虞六棠 文案 李谣这辈子过得不好。 被人戏称砍脑壳,生了五个孩子,死了三个; 眼看着她家即将成为村里、镇上、市里的有钱人,回回都有人死伤,每回都赔的倾家荡产。 较真说起来她过得也算好,早早的精神失常,丈夫、儿女愿意宠着她,没怎么遭罪。 她过得好,是建立在丈夫和儿女的痛苦之上。 就给她留下了很多遗憾。 她渴望重来一回,她肯定不会让她爹把三个孩子的户口上到她哥的户头上,不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家里富裕起来,算计就跟着来了,这次绝不让人算计。 他们一家七口要好好的,一起努力奔小康。 内容标签: 重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谣、骆谦 ┃ 配角:骆韵莹、骆韵竹、骆筠文、骆筠修、骆筠景 ┃ 其它:好人和坏人 一句话简介:重回过去解开心结 立意:自立自强 第001章 “谣妹,上面来人统计各家人口。” 李谣听到声音慢一拍转身,她站在屋檐底下,来人站在发金光发烫的太阳底下。李谣看的不真切,却清晰感受到来人心情非常好。 “嗐,我和你这个砍脑壳说什么,走了。”她也是高兴坏了,找谁不好,偏找她分享喜悦。 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匆忙。 这一幕似曾相识。 “妈,你快给我妹擦屁股。”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拉着一个闭着眼睛昂头哭、鼻子吹泡泡的小豆丁到院子里。 外边有热闹等着他,他把妹妹带到家里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男孩跑了老远又折回来,见母亲眼睛发直站在那里不动,他摇头叹气到屋里拿一本旧书出来,撕两页,来回搓,纸张绉的不成样子:“别哭了,再哭哥哥就不给你搞了,趴好。” 小豆丁乖乖两手撑地趴好。 又似曾相识。 李谣眼睛震荡,是小时候的文子和莹子。 文子出车祸死了,那年他才24岁。 怨她。 78年办户口分土地,丈夫和他师傅给人做家具不在家,她爹过河来这边说她娘不行了,想见她最后一面。 她爹急急忙忙带她回到娘家。 没有留时间给她反应,她爹当着村里人的面说了一大堆他也不想外孙外孙女占儿子户口本,奈何女儿非要把外孙外孙女上到儿子户头上,他是被逼的,他也很无奈。 她发火都要比普通人慢几节拍,她大嫂和她哥赶在她发火前架着她回家看望得了重病的娘,她爹留在大队部上户口。 丈夫得知消息,三个孩子的户口已经上到哥哥户头上。 丈夫肯定要把孩子的户口改回来。 她爹为了几亩地,使出各种阴损的诡计阻止丈夫给三个孩子改户口,先拿母亲的病说事,说母亲闭眼之前希望丈夫发誓不改孩子户口。 丈夫揭穿母亲装病,两口子面目可憎推她。 那时她怀孕八个多月,肚子大的吓人。她肚子朝地倒在地上,下*身全是血。 丈夫又是求人又是塞钱,拖拉机户勉强同意开拖拉机送她到医院。不可能送她到县医院,因为拖拉机户担心自家吃亏必须时刻盯着分地的事,所以只能送她到镇上卫生所。 她拼了命生下一儿一女。 两个孩子只活了两天,在夜里没了。 这时候各户家庭人口数据报到上面,改不了了。 如果不是她,三个孩子的户口不会上到哥哥户头上,如果丈夫不照顾她和两个孩子,兴许丈夫赶在家庭人口数据上报上面之前改了过来。 李谣活在自责、内疚、悔恨里。 丈夫心里不好受,还耐心安慰她,说真正有本事的人不靠土地也能致富。 为了带她走出阴影,为了让这个家庭重新拥有欢声笑语,丈夫征求他师傅同意出来单干给人做家具。 他家具做的好,样式新奇,很快在这一片打出了名声。 有几个木匠以次充好,手艺也不过关,时间久了,大家都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不找他们做家具。 他们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怨恨丈夫抢了他们的生意,背地里给丈夫使绊子,丈夫脑子活泛,时轻松时惊险躲过去,他们奈何不了丈夫,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这群人看着忠厚老实,实则内心肮脏,联合起来欺负她。 她跟丈夫说,丈夫拎了一把菜刀出门,眼珠子猩红和他们拼命,要不是最后关头有十几个人拉住丈夫,丈夫就弄死了他们。 他们虽没死,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毕竟肋骨断了,腿折了,胳膊折了,手指头断了。 几个木匠的家人咽不下这口气闹着报警,送丈夫当劳改犯,公公和几位族亲四处跑关系,不知道求了多少人,最后家里花了一大笔钱和他们私了。 丈夫至始至终说因为生意产生矛盾。别看她脑子反应慢,她心里清楚丈夫因为她说的那句话才…… 这件事过后,都在传丈夫一言不合杀人,大家畏惧丈夫,没有人找丈夫做家具。 因为花钱摆平这件事,家里问亲戚借了不少钱,亲戚说不着急,丈夫不当真。当时市里招临时工修铁路,一天五毛钱,丈夫去干了半年,领了工钱,买了一车甘蔗苗回来。 家里地不够,丈夫租了公婆的地种甘蔗,种了八亩地甘蔗。 一开始大家整天嘲笑丈夫,等到丈夫卖了第一批甘蔗,大家整天说酸溜溜的话。 大部分人在丈夫卖甘蔗的时候蹭一截甘蔗,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晚上跑到甘蔗地里偷甘蔗。 丈夫又不傻,料到有人偷甘蔗,他花钱雇人把守甘蔗。 这些人见偷不成甘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柴油泼到甘蔗地里烧甘蔗,火势大到不可控制,烧死了一个人。 死的是丈夫雇的人。 丈夫报了警,镇上派出所公安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放火烧甘蔗,案子就成了悬案。 死者亲人不管丈夫是不是受害者,他们认准了丈夫雇他们亲人看守甘蔗,现在他们亲人被活活烧死,丈夫不赔命就赔钱,两万块钱,少一分钱都不行,否则以命抵命。 80年,丈夫借了两万块钱小利钱赔给死者亲人。 次年,村里人学丈夫种甘蔗,每家每户都挣了一笔钱,他们家却越过越穷,欠的钱越来越多。 为了还钱,丈夫到市里做苦力。 儿子、女儿没得学上,早早的出去挣钱。 日子虽然苦,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努力挣钱,努力还债,心里不觉得苦。 丈夫和儿子聪明,跟在装修队后面干最累的活。三人看多了,摸索出来怎么排电线,怎么排水管,怎么粉墙,不久后,三人组建了装修队,靠着给人装修还清了债务,还送女儿读夜校。 日子刚开始好转,大儿子出了车祸没有救回来。 那一天,李谣脑壳子突然灵活起来,反应快,想得多,硬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医生说她逃避现实,沉浸在过去,偶尔也会清醒那么几分钟。 活在过去,她第一胎生的是双胞胎,双胞胎儿子跟丈夫七八分相似,丈夫办成大儿子文子和二儿子修子哄她。 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活在愧疚里,总想回到过去改变丈夫和孩子们的人生。 第002章 “妈,我带妹妹找修子去了。”母亲不傻,是全镇最温柔的母亲。笑起来好看,给他们做好吃的糕点,缝制好看的衣服,教他们背有学问人背的东西。要是母亲反应不慢就好了。不过就算母亲反应慢,他也不嫌弃母亲,做什么事都要跟母亲打一声招呼。 李谣困惑人死了为什么心还会难受,还能感受到灼热的太阳,强烈的胎动。骆筠文知道要不了多久,母亲就能接收到他说什么话,他牵着爱哭鬼出门。 李谣听见路过她家门口的人激动谈论上户口分土地。 相熟的人相伴赶往以前的大队部。 上户口分土地发生在78年。 她记得当年先抓阄分了生产队的农具、老黄牛、其他零碎的东西,等抢收完地里的农作物,上面派人下来统计各家各户人数,开始分土地。 人死了,怎么梦回78年? 李谣震惊地盯着看不到脚尖的肚子咕哝一声:“他,他俩打架。” 疼。 身体内脏难受,肚子下坠让她难受。 她,难道她回到了78年。 李谣难以置信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她想起来了,刚刚是丈夫堂哥的媳妇秋华嫂子喊她,秋华嫂子懊恼离开,随后大儿子文子牵莹子回来。当年可不是这样,她揉好了纸,文子折回来拿了纸三两下给莹子擦好了屁股,知会她一声,带莹子跑出去玩。 大人们都在大队部,孩子们凑热闹跟着大人们去了大队部,村里几乎没有人。 所以她爹带她回娘家,都没有人知道。 李谣用了一生悔恨当年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爹把三个孩子户口上到哥哥户头上,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如今她重回1978年,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爹得逞。 在李谣看来,分土地没有开一个好头,导致丈夫和孩子们以后的人生事事不顺。 她只要把孩子们的户口上到丈夫的户头上,肚子里的孩子会没事,丈夫不会被霉运纠缠,文子不会年纪轻轻去了,修子不用放弃自己的生活陪丈夫演戏哄她,莹子不用逼迫自己学医医治她。 还有人赶往大队部,说明她爹还在赶来的路上。 李谣神经紧绷进屋里拿村长盖了章的条子,催自己脚程快点,再快点,一定赶在她爹来之前给孩子们上户口。 “谣妹。” 骆母杜梅随身装着条子,打算翻了这陇菜地去老四家喊四儿媳上户口。四儿媳比乌龟还要慢,她那时候喊四儿媳一起去刚刚好。 杜梅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却不料四儿媳今儿不按常理出牌,挺着一个大肚子跑的跟小旋风似的。 吓得杜梅撂下洋镐跑过去扶李谣。 “娘。”李谣的思想停留在她又肉又墨迹,不懂婆婆为什么用谴责的眼神看她。 这是一位活祖宗。 你说好话她没反应,你说孬话她朝你笑,跟她掰扯不明白,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能被她气的抹脖子。 杜梅在四儿媳这里吃过苦头,渐渐的看开了,不管四儿媳,不摆婆婆谱,抽空还得帮她一把。 杜梅心塞的不得了。 “一鸣,把洋镐送回奶家。”老二家的小子在前面爬树折柳枝,杜梅吼了一嗓子,骆一鸣高声应了一声,杜梅心平气和跟四儿媳说,“老四没在家吧。你爹也不在家,逮猪儿子去了。走,咱娘俩一起去大队部上户口。” “好。”婆婆陪她,李谣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杜梅心惊胆战了一路。 四儿媳怎么了,竟比她脚程快。 瞧瞧四儿媳一路上引起多少人瞪圆眼珠子,就知道绝对不是她慢了,而是四儿媳今儿确实不大正常。 杜梅一路护一路,总算把这位祖宗平安护送到大队部,她大口喘气抚胸。 “梅子,你家谣妹咋回事?”说话的是骆清川的媳妇,骆清川又是杜梅丈夫骆清河的二哥。 因为公认李谣脑壳有问题,说了她又听不懂,大伙儿说话就从不避着李谣。骆清川媳妇开了一个头,他们脸上各种惊恐,夸张说自己被李谣吓得不轻,甚至有人揣测李谣被什么上了身,还有人更离谱,说李谣脑壳问题更加严重,一会儿一张脸,好人脸,憨脸,恶鬼脸。 每当四儿媳在场,大伙儿明里暗里说四儿媳脑壳有问题,她打哆嗦,脑子里浮现老四摔板凳说‘儿子不逼你维护谣妹,求你不要在谣妹在的情况下说谣妹脑壳有问题’。老四整整一年没有理她,要不是双胞胎孙子出生,她主动伺候四儿媳坐月子,还不知道老四何年何月理她。 杜梅真的怕了四儿子。 大家议论四儿媳,她条件反射说:“每年上工,二歪早上出发,太阳落山了才到地头。你看现在,他排在我们前面。这头懒驴都能变成车轱辘,就不兴谣妹变成车轱辘,看不起谁呢。” “那能一样呐。”二歪是懒,谣妹是脑子有毛病。 “咋不一样!” 眼看着杜梅就要和几人吵起来,骆清川媳妇拉杜梅到旁边劝杜梅消火。 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钻进李谣脑子里。李谣一门心思给三个孩子上户口,丝毫没有意识到大家说话同步传到脑子里,不存在时间差。 李谣跟随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 大家不觉得急躁,谈论分土地的热情只增不减。 但是干部们认为他们等急躁了,开始宣传结婚要领结婚证,已经取消了公社,每一片区设镇,镇上有派出所,大伙儿不用到县里迁户口上户口,直接到派出所办这些事,鼓励大家不要怕麻烦,孩子出生一定要上户口,还着重说了其他地方早已实行严厉的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这里马上也要实行,城镇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农村一胎是女儿,还可以要第二胎,但是坚决不允许要第三胎,第一胎是儿子,想要第二胎,想都不要想。 大伙儿被最后一个消息炸的耳鸣目眩。 “国家咋能管人生孩子呢。” “没有儿子,我们找谁养老。”…… 大伙儿嘴上嚷嚷的厉害,心里门清,他们要生儿子,总有办法生出一个儿子。 李谣记得土地分下来没多久,大队干部四处抓肚子鼓起来的妇女,如果妇女配合,专人带妇女到大队医院流产,如果妇女不配合,大队干部直接拿棍子把孩子打下来。 李谣吓了一身冷汗,祈祷她的孩子月底出生。 第003章 轮到了李谣。 干部在一堆表格里找到骆谦的名字,配偶李谣,子女一栏无。 不少人和李谣家情况相似,子女栏要么无,要么不全。 干部没有说什么,按照条子上的信息填写长子骆筠文、二子骆筠修、长女骆韵莹的信息。 李谣拿到盖了章的户口本,心脏就跟被敲的鼓一样,咚咚咚,在她耳边炸开。 “谣妹!” 上面派人到他们村登记各家各户人口情况,李父李正让儿子替他应付着,马不停蹄赶过来接傻女回家。他没有料到上面派的人同时到了骆家村,墨迹的傻女动作那么快给三个孩子上了户口。 李正抱着一丝侥幸夺下户口本翻看,一家五口整整齐齐都在上面。 他脸黑的不能再黑,拳头攥了又攥。 李谣永远记住母亲柳小秀、父亲李正推她的那双手,她护着肚子躲李正,还记得躲之前拿回户口本。 怒火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李正压下去了。 他打量货物一样估测傻女的肚子。听说傻女有可能又怀了双胎,肚子这么大,他估摸着双胎的可能性大。如果傻女今天生产,生下两个孩子,儿子就能多两个人的地。虽然事情走向不符合他的设想,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他听说了干部登记完那个村子的人口情况,离开后,有一家媳妇生下一个孩子,找干部补上孩子,人家干部不给补。 所以傻女必须在干部走之前生下孩子。他还听说现在女人生孩子可省事,在肚子上划一刀,孩子就出来了,都用不了五分钟。李正琢磨先骗傻女回家,塞一包烟给大队医生,他求的很简单,给傻女划一刀,掏出孩子,他先抱孩子充人头,再劝国栋娘杀一只鸡给傻女补一补。 看,他其实挺疼爱傻女。 李正感慨他一腔慈父心的同时,一脸的悲伤:“谣妹,你娘快不行了,快跟爹回家见你娘最后一面。” 传来分地消息,李正和柳小秀来了好几趟接李谣回娘家住一段时间,骆谦鬼的很,说李谣月份大,他担心李谣在娘家生产,给娘家带来霉运,说什么也不让李谣回娘家小住,还交待爹娘如果他不在,李家来人接李谣,不能让李家把人接走。 李正实属无奈,编国栋娘不行了。他就不信亲娘不行了,骆家还拦着李谣回娘家。 他眼珠子在自己肚子上逛了几圈,李谣猜到他没有死心,打起了她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当年娘怀弟弟,姥娘要见娘最后一眼,李家村有规矩,月份大的媳妇儿不能见即将老去的人。我回去对娘不好。爹,你先回去,骆谦回来,我叫他到镇上买一套寿衣代替我看娘最后一眼。” 她还有个弟弟,长得俊,脑瓜子灵活,小小年纪当了拖拉机手,没有一个人不夸他。75年秋,下半夜她爹非催弟弟开拖拉机交公粮,只有她爹跟着。那天天蒙蒙亮,浓雾里走过来一个人,她爹哭着说弟弟和拖拉机翻进河里,丈夫没来得及穿鞋,喊上大队里的男人去救弟弟。 她爹那头大队,这头大队,周边大队,几百号人下河救弟弟,寻找了五六天,没找到人,粮食也没有救上来多少,全被激流冲散了。 李正想着这回没人拦他了吧,就去拉傻女。傻女不仅躲开,还回了一嘴戳他心窝的话。 小儿子是他一生的痛,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提。 “你给我闭嘴,跟我回家。” 李正恼火的要死,周围村民撞了邪似的看李谣,砍脑壳咋躲了起来,还知道还嘴了哩,偏李正没有察觉到,粗鲁地要去拽李谣。 李谣又没让他得逞。 李谣没有着急回家,她想李正总归要点脸,当着众人的面,只要她不同意,李正干不出强行掳她回娘家的事。 土地。 不在是共有的,即将变成私有的。 有办法能多分一个人头的地,谁能不行动起来。 李谣低估了李正对土地的执着,李正还把李谣当成傻女,总以为他能快李谣几步抓住李谣。如今的李谣行动敏捷,回回没让李正得逞,被李正压的火气猛地蹿的老高,抓不住李谣,就推李谣。 眼看李谣的肚子撞到桌角上,在紧要关头,李谣突然转身,腰后窝撞到桌角。 有人一阵后怕说还好还好。没等到李谣松口气,腹部阵阵剧烈疼意刺激她的大脑,她还感受到温热的湿意。他们刚才替李谣庆幸,发现李谣脸色不大对劲,心又提了老高,估计李谣动了胎气,看样子孩子要提前出生。 王秋华跺了一下脚,挤到前面托住李谣:“来几个人,扶她回家。” 有人喊杜梅,杜梅正在和妯娌说话,听到来人说四儿媳要生了,她冲了过来,骆清川媳妇也匆忙跟了过来。 有经验的老太太看出李谣这胎生的急,恐怕没到家里半道上就生孩子,便说了出来,主要给杜梅提个醒。 生孩子忌讳多,附近住的人没有人喊李谣到家里生,担心招了晦气甩也甩不掉。杜梅也知道大家忌讳什么,就算附近住了丈夫的堂兄弟,她始终没有跟丈夫的堂兄弟开口。 “铛铛——” “梅子,你家四小子。” “二四,谣妹在这里,要生了。”骆谦在他这一辈排行二十四,老一辈的老太奶、老太爷爱叫他二四。 附近好几个村来了干部,都在热火朝天统计人口数据,打家具那家好心收养兄弟扔到山里的女娃当做亲生的养,因为分地,他兄弟带上媳妇的娘家兄弟打上门要回女娃。他师傅说今天做不成活,叫他和两个师兄弟先回来,他自己留在那里看情况。 骆谦回家得经过大队部,瞥了一眼火热的登记场景,刺溜蹬脚踏过去,回家带谣妹过来上户口分土地咯。 听到谣妹在大队部,还快要生了。骆谦脚踩空,车把乱晃,一头扎进了沟里。 骆谦扛着洋车爬上岸,脱掉汗衫拧干水,火速擦了车后座,跨上洋车闯进人群,把李谣抱到洋车车后座上,就要去镇上。 文子、修子、莹子都在镇上(公社)卫生所生的,没道理生这个孩子不去镇上卫生所。 老太奶这一辈绝大多数抽旱烟,烟瘾不比男人小,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烟杆。有一个本家老太奶抽出烟杆捶骆谦:“赶紧回家,别在半道上孩子头出来了。” 杜梅钻空子坐到二八杠上,焦急道:“别耽搁时间,回家。” “哦,哦!!!”骆谦单手骑,骑的又快又稳,另一只手伸到后面牢牢地护住李谣。 第004章 骆谦抱起李谣往屋里跑。李谣沉浸在上辈子痛失孩子的绝望中。 “我们去大队部医院生。”骆谦不知道李谣重生,理所应当认为李谣害怕在家生孩子,他想也不想抱李谣掉头。尽管大队部医院刚建成,派来的医生看着约莫二十岁,他带修子去打针,医生手法生疏,扎的比镇上卫生所医生疼,怎么看大队医生不像有经验的,肯定没有给人接生的经验,但是他没指望医生给李谣接生,这不是有他娘嘛,医生只需站在那里安李谣的心就可以了。 “放我回床上,孩子出来了。”上辈子开产道格外艰难,这辈子意外的顺当,李谣忙的甩掉消极情绪,慌乱指挥丈夫放她回床上。 骆谦把李谣放到床上,就被杜梅撵到锅屋烧开水。 水烧了半开,骆谦听到孩子啼哭,他忙的催了两把火,把水顶开,把开水舀进瓷盆里端进去。 起先,杜梅讲究,死活不让骆谦进屋。杜梅没有弄好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头就出来了,杜梅哪有心思讲究,把第一个孩子交给骆谦,浑身汗津津接生第二个孩子。 杜梅接生了二十几个孩子,头一回遇见那么着急出来的孩子。抢收能累掉人一层皮,给四儿媳接生能累掉人两层皮。 杜梅在那里可劲的稀罕两个孩子,骆谦默默地收拾残局,李谣去卫生所生那两胎,医生只负责接生,不给李谣收拾,都是骆谦收拾,他收拾起来已经相当熟练。 “累了吗?”骆谦整理她额前乱发,朝她的额头啵,声音儿响亮又清脆。 两个孩子哭声响亮,看着弱小,皮肤却正常,跟上辈子不一样,李谣觉得能养活,心里开心。 骆谦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接收自己说的话,他没有不耐心,安静的等她回话,顺便琢磨她睡了一觉,醒来正好喝萝卜汤排气,刚生产完不能大补,喝两天红糖卧蛋,红糖馓子,再杀大公鸡炖汤。 媳妇刚查出怀孕,他前前后后买了十只三斤左右的公鸡交给母亲,现在每只至少长了五斤肉吧,杀了给媳妇补身体刚好。 “生了吗?” “生了,姐弟俩都是急性子。” 到干部那里登记好信息的亲戚赶过来询问情况,杜梅把两个孩子放到李谣身边,到院子里跟亲戚埋怨两个孩子把她累的不轻,声调儿和表情全是欢喜。 “诶呦,性子急好,赶紧到大队部问问可不可以给姐弟俩上户口。”骆清川媳妇拍手大笑。 “你看我这脑子,就不如二嫂灵。”杜梅朝外跑,亲戚呼啦啦跟着杜梅跑,都要到大队部瞧瞧干部同不同意给姐弟俩上户口。 按理说李正推李谣一把,害姐弟俩早产,但凡他还有一丁点羞耻心,不该阻拦杜梅。 人家不仅阻拦杜梅,甚至理直气壮说:“谣妹事先跟我和国栋娘说好了,这一胎不管她生几个,都抱给国栋养,孩子的户口上在国栋户头上。你们不要以为国栋占便宜,事实上国栋吃亏,你们要知道谣妹有点呆,她身边三个孩子都靠二四养,二四一个大男人勉强养三个孩子,再养两个孩子,肯定养不活,我们国栋心疼外甥外甥女,咬牙同意了。” 他说三十句话,傻女不能说一句话,他仗着这点胡诌,先拦下杜梅给孩子上户口,然后不给傻女开口说话解释的机会,还要跟傻女耗,耗到傻女睡着,他赶回李家村把两个孩子的户口上到国栋户头上,骆家在想改户口,简直痴人说梦话。 “我没有。看在我娘快不行了,我不怪你推我,你赶紧回家,骆谦给竹子、景子上了户口,就买寿衣送回去,绝对不让娘死了没有新衣服穿。”李谣再次听到李正说上辈子说过的话,她又气又恼,不顾身上的疼痛坐起来,下地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刷刷写,“名字我想好了,二妹叫骆韵竹,三儿叫骆筠景,你拿去上完户口,给我娘买寿衣送去,请婶子给我娘换上。” 骆谦怔愣,抓住李谣的手把人抱起来,咧嘴转两个圈,把人放到床上。 “孩子成家前,他们的名字只能出现在我和你的户口本上。”骆谦的指腹从李谣的眉眼上划过,拿起纸条出门。 骆谦眼中的笑容消散:“姨丈,老姨怎么不行了呢,”骆谦和李谣结婚那个时期人都穷,缺钱更缺粮食,家里有人结婚基本上给女方彩礼,就把女方接回家过日子,不办酒席。不是男方看不起女方,而是一场酒席吃掉两三个月的粮食,各家各户实在办不起,所以不办酒席,鲜少三天回门,造成了女方跟男方喊男方父母,男方喊女方父母老姨和姨丈,“国栋没准备起来棺材板的木料吧,老姨穿了新衣服却没有地方躺,国栋面子上不好看,你们李家族亲面子上也难看。我看这样吧,我帮你们联系木匠,暂时借用棺材板木料,先把棺材做出来。” 他就没有在骆谦这里讨到过便宜,总是吃闷亏。李正哪里顾得上傻女反常,只想着把国栋娘重病的事圆过去:“国栋娘想谣妹,兴许见了谣妹病就好了,”说完这句话,李正计上心头,“谣妹刚生下孩子,见不了风,不如这样,我抱两个孩子回去见国栋娘,国栋娘一高兴,兴许能熬过去。” “我不信,71年12月底,谣妹重感冒发了高烧,你和老姨不舍得给她拿药,更不愿意带她到公社打针,人已经烧糊涂了,老姨怕棉被沾上晦气,连夜拿走谣妹盖的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被子,给国栋当床垫。”骆谦推洋车,“老姨最疼爱国栋,国栋就在她跟前,她都没好。姨丈,你得接受现实,老姨说不行就不行了,你得赶紧把棺材准备起来。” 骆谦到大队部,跟干部说了一下情况,干部爽快的给姐弟俩上了户口。 他到镇上买了一套寿衣,折腾出一身的汗,他把洋车搬到船上,渡到河对岸,骑洋车到李家村大队部。 骆谦巡视几圈找到李国栋,怒气冲冲挤过去抓住李国栋,朝他脸上砸两拳头:“姨丈把老姨抬到堂屋准备后事,你还笑的出来。” “姨丈去通知谣妹,谣妹因为你没给老姨准备棺材和姨丈讲道理,姨丈偏袒你,动手推谣妹,谣妹早产了你知不知道。” “只知道躲在爹娘后面,哪里都不如国良。” “寿衣我和谣妹给老姨准备,没道理让女婿给准备棺材。” 骆谦把寿衣递给李谣的二婶:“谣妹来不了,就麻烦您给老姨换上。” 骆谦带着怒火离开。 “你糊涂,你爹更糊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着我们。” “人没了,什么都没有准备起来,你想让谁看我们李家笑话。” “还不赶快找人做棺材,别管好不好,先找人做出来,总不能人没了,让你娘一直躺在堂屋。” 骆谦听了一耳朵,回头看李家本家人急哄哄往李正家跑,他拨铃铛,冲到坝子上,推到渡口坐船到河北。 第005章 骆谦是过了晌午才回来的,车篮里装了两罐奶粉,车把上挂了六条成年男人手掌大的鲫鱼。奶粉是他跟镇上开货车的人买的,鲫鱼是他跟渡口划船的老叔买的。 四儿子走了两个小时吧,李家村来了一个黑脸老汉喊走李正。杜梅说不怪李正推谣妹,不怪李正诓四儿子要抱走姐弟俩给李国栋养,他们骆家本家和干部们瞧见李正怎么做的,怎么说的,肯定不怪李正胡搅蛮缠闹着把姐弟俩的户口上到李国栋的户头上,老汉的脸瞬间黑了十个度,杜梅皮笑肉不笑送老汉和李正出门。 看到四儿子回来,杜梅眉开眼笑正要学给四儿子听,就看到一车的贵重东西。 杜梅的脸唰一下绷紧:“你是有钱烧的,生怕丢进沟里不听响。” “这是奶粉,给姐弟俩喝的。”骆谦把鲫鱼放进装了水的木盆里,钻进锅屋,打开两口锅的锅盖,一口锅还剩半锅萝卜汤,一口锅里放两个卷子和半碟鸡蛋炒咸菜,他打开菜厨,鸡蛋和红糖明显少了不少。骆谦关上菜厨,在卷子里夹了咸菜,盛一碗萝卜汤出去,说,“姐弟俩养壮实,地分了下来,你还怕花出去的钱不回本。” 杜梅的脸绷不住,笑了出来:“喝,缺大人一口吃的,也不能缺姐弟俩几口喝的。” “今年家里多养了几只老母鸡,我给谣妹攒着鸡蛋呢,我这就去拿来给谣妹吃。”杜梅嘴上说叫姐弟俩敞开了喝牛奶,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花钱买奶粉,想着把四儿媳的营养搞上来,姐弟俩有奶喝,就能不喝牛奶。 “谢谢老娘心疼谣妹。”骆谦看出老母亲的小心思不点破。 杜梅想她可不就是心疼谣妹嘛。 “娘,你遇见文子,叫文子带他弟妹回来。”骆谦吆喝。 “知道了,啰嗦。”杜梅出了院门。 李谣在屋里实时听母子俩谈话,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似乎不瓜了。 老天爷对她真好,给她重来一回的机会,还让她变正常了。 上辈子一家七口或是离开人世,或是过得凄苦,都跟她反应慢有很大的关系。 这辈子她是一个正常人,直接开口拒绝她爹,击破她爹的谎言,孩子们全在她和丈夫的户口本上,竹子和景子看着能养好…… 一切都不一样了。 未来也肯定和上辈子不一样。 骆谦填饱肚子,顺手洗了碗筷,拿了两罐奶粉进屋,放到床尾的柜子上面:“谣妹,文子、修子用的奶壶,你给放哪里了?” 她生文子兄弟俩那会儿,一丁点奶水都没有,骆谦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每天从公社养牛场带回来一盆牛奶,骆谦在家还好,一旦骆谦不在家,她一个人用汤勺喂兄弟俩,总是把兄弟俩急得扯开嗓子哭,没过多久骆谦又淘回来两个奶壶,喂孩子才变得轻松。 骆谦的手撑着床框,在她脸上吧唧一下。 李谣回神,骆谦在她上方笑出来,她躺在床上,怎么躲也躲不掉笑声。 “喂孩子了吗?”骆谦错身看姐弟俩。 “喂了。”婆婆喂姐弟俩一次温水,姐弟俩拉了又尿了,她又喂了姐弟俩,明显感觉到姐弟俩没吃饱。 骆谦看李谣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她奶水不够,说:“一个孩子喂奶,一个孩子喝牛奶,”李谣有些气自己,侧身对着姐弟俩,眉头就没有展开过,骆谦自己找奶壶,边找边念叨,“文子哥俩喝牛奶,莹子喝母乳,我看兄妹仨身子都健康,看不出差别。如果后面你奶水不足,干脆姐弟俩都喝牛奶,咱能喝起。” 他有底气这么说。 这些年他攒了不少钱,计划攒够两千带谣妹到省医院瞧病,说不定那里的医生比市里的医生强,能够治好谣妹高烧留下的后遗症。 还差一百七十六块钱就够两千。 谣妹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突然间好了。 市里的医生劝他不要浪费钱,说谣妹这个病治不好,只能等,或许要等一辈子,也或许某一天,她突然好了。 他根本不信,结果事实证明医生没有诓他。 骆谦在他和李谣结婚那年打的衣柜里找到两个奶壶,他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崭新的奶嘴换上,试了一下,可以用,他把两个奶壶放到奶粉旁边,退后几步,看柜子上摆放的东西,满意地点头。 李谣仔细思考骆谦说的话,三个孩子比周围的孩子胖乎,骨头比周围的孩子硬,同龄孩子还在爬的时候,她家三个孩子已经学会了走路,就连说话都比周围孩子早。 想让骆谦当女婿的老婶们四处说骆谦脑子塞了驴粪,娶了一个水灵的砍脑壳,以后哭都没地方哭,为啥哭,因为她生的孩子脑子也不大灵光,现实给他们一个大嘴巴子,她生的三个孩子各种碾压同龄孩子。 李谣笑出声,突然间不那么遗憾不能同时喂姐弟俩。 李谣的视线从奶粉移到奶壶上,再移到屋里大大小小的家具上,梁柱上的红绸,红绸下面挂了铜钱。阳光从红漆木框的玻璃窗户穿(/)进来,一半撒在红色被面上,一半撒在骆谦身上,李谣的视线顺着阳光移到骆谦身上,又顺着骆谦的目光落在奶粉和奶壶上。 骆谦扭头看她:“我想找村长把旁边的宅基地申请下来。我们孩子多,住不开,先盖三间瓦房,没用完的宅基地圈起来,留着以后盖房子。” 上辈子她生姐弟俩花了一大笔钱,姐弟俩没了的那晚,她身体暖洋洋,被暖橘色的光包围,没有痛苦,也没有呼吸不顺,就是来了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走了,又来了一批穿白大褂的人,不停地喊她,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后来她睡了一觉,醒来,她躺在市医院。 后来她才知道她从镇卫生所转到县医院又转到市医院,骆谦在她身上花了接近两千块钱,所有人没有想到在她不上工的情况下,骆谦能攒这么钱。 外人说骆谦不厚道,本家亲戚对骆谦也有怨言,埋怨骆谦有赚钱的门道不带他们。 后来,那几个手脚肮脏的木匠被骆谦打伤,几位辈分高的族亲和公公跑关系,试图用钱摆平,二十来个嫉恨骆谦的本家亲戚横插一脚,挑唆木匠亲人狮子大开口,他们家还不得不答应,花了一大笔钱才摆平这件事。 被烧死人的家人明知道是混子放火,不配合公安就罢了,还胡搅蛮缠干扰公安查案,吃死骆谦。还有上面那些思想不正的本家亲戚捣乱,帮几个混子做假证,最后公安啥证据都没有找到,成了没有结果的案子,死者家人着急忙慌问骆谦要钱,张口就要两万。 骆谦提出盖房子,李谣想起了接近两千块钱引起的一系列事情。 第006章 归根结底还是暴露了家底, 低估了人的嫉妒心。 已经吃过一次教训,这回她家要吸取教训,不能太出风头,更不能暴露家底,要闷声致富。 “宅基地申请下来,先放在那里。等等看谁家要起新房,你去跟人商量一道买砖瓦。我想几家人合伙买砖瓦,买的多,可以讲讲价钱。”李谣记得大队支书、村长,从部队退下来的骆梅旭在分完地没多久起的新房。 他们开启了每间房子都有一扇朝外的门,一扇两开式的窗,房子里打上水泥地板,墙上糊白石灰的潮流。 不过这个潮流八几年之后才在村子里流行。 为啥,没钱呗。 门和两开式窗户在同一面墙上,那面墙得有多宽,快抵得上人家两间房子了。 她家中规中矩起房子,混迹在三家之中,不仅不惹人说‘有赚钱的门道不跟我们说,不把我们当作亲戚’,还会让人调侃‘骆谦,你不行,同样起新房,你看看那三家,再看看你家,丑不丑’。 砖窑那头有人欠他一个人情,他去买砖,那边肯定收他最低价。 如果他和人合伙买砖,那边开了最低价,和他一起去的同伴万一说漏了嘴,这事儿处理不好,稍有不慎牵扯出被砖窑那边压下来的事,那边担心发生这种情况,肯定按正常价格卖砖。 骆谦要的就是按正常价格买砖,因为砖窑那边的便宜不是好占的,占了,万一事情被曝光,他会跟着倒霉。 “嗯,听你的。”骆谦的掌心烫的厉害,隔着薄被,揉她的脚和腿。 李谣舒服的直哼哼,骆谦一贯如此,她说了或者做了让他高兴的事,他拉着她做快活的事儿。 很快李谣哼哼不起来了,支棱眉梢嘶——嘶——的喊。 她有气,却也知道他按压她的肚子,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她刚让他高兴,他就这样摧(/)残她,真的好吗! 骆谦按了十多分钟停下来,刚想让李谣睡一会儿,他在旁边守着姐弟俩,就听见老母亲的声音:“老四,你爹抓来了两只猪儿子,那仨猴子蹲在猪圈外边看猪儿子,叫不回来……我把鸡蛋放进菜厨里,盛鸡蛋的篮子,我拿回去了。” 骆谦听到他大嫂、二嫂的声音,接过李谣抹了汗的毛巾,挂到三条腿的木头挂衣架上:“谣妹,鸡蛋算我们跟娘买的,你看怎么样?” 李谣眼皮打架,也不知道听到骆谦的话轻“嗯”一声,还是无意识“嗯”了一声,很快的进入熟睡状态。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把李谣累坏了,骆谦没叫醒她,出去关上门,喊住了杜梅,当着两个嫂子的面塞五块钱给老母亲:“鸡蛋钱。” 老母亲要说什么,毫不夸张的说骆谦能够倒背如流:嗐,生了六个孩子,姑娘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我是没有命享受姑娘孝顺,还好,跟前还有一个给钱花的小儿子。 这还不够,老母亲还要跑到他哥跟前说:我给小儿子一粒羊屎蛋,小儿子能还一个鸡蛋给我,不像有些儿子,你给他半条猪腿,问他要一粒羊屎蛋,都舍不得给。 不仅杜梅心里不痛快,骆谦心里也不痛快,他没结婚的时候,他娘没少拿稀罕的东西给三个嫂子坐月子,轮到谣妹坐月子,三个嫂子像盯贼一样盯住他娘,但凡他娘从家里拿东西过来,三个嫂子商量好似的把孩子往他娘那里一送,把门一锁,回娘家去了,他三个哥哥跑到老宅抱头坐在门槛上。 跟他想的不一样。杜梅把钱裹进手帕里,脸硬梆梆的,两侧的咬肌带着一股子狠劲,连眼神都异常凶,但是不是针对两个儿媳妇。 骆谦不解,很快他大嫂周秀秀帮他解答。 周秀秀瞅着被杜梅收起来的五块钱,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的脸立刻阳光普照。不过她看骆谦,眼神儿不怀好意,说:“老四,谣妹被鬼上身了,是吧?她现在走路跟赶着投胎似的,说话又利索又刻薄,肯定被鬼上身了。” “你放屁。”杜梅眼珠子喷火。 “娘,这又不是我说的,是大伙儿说的,你跟我急啥。”周秀秀掐腰,又说,“谣妹是个不好的,那姐弟俩也有点邪乎。我可事先跟你说,娘,你少带姐弟俩,如果你不听我劝,沾染上了什么,害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嘛。” 骆谦二嫂柳庆梅不怕杜梅,就怕骆谦冷脸,打了一肚子草稿问婆婆借五块钱给儿子交学费的话咕咚被她咽回肚子里。 她暂时不敢开口,但是不妨碍她看婆婆被大嫂气的捶胸顿足,只觉得解气。 杜梅被周秀秀气的说不出话,周秀秀仿佛没有看到骆谦阴沉的脸,往骆谦家院子门口踢土疙瘩:“别让你家孩子黏我家一成二功三喜,我嫌晦气。” 骆谦傻乎乎的媳妇不傻了,还特别争气在分地的节骨眼上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所以今天大伙儿格外关注骆谦家,听到动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围过来。 骆谦笑着感谢周秀秀帮他喊来了人,周秀秀制造出来的嚣张气焰,被骆谦一笑,她就像被扎破的气球,气焰嘶溜泄没了。 骆谦笑得愈发轻松明快,一脸的喜庆:“没什么鬼上身,谣妹就是高烧留下了后遗症,市里的医生说如果谣妹运气好,说不准哪天自己就好了。这事咱们大队支书骆清亮骆三伯知道,当时我和他用了同一张介绍信到市医院,他当时在场,不信,你们去问他。” “不用找我,我自己来了。咱们大队部有人烧坏了脑子,那真是啥也不知道,二四媳妇也是高烧,除了花一点时间整理咱们说的话,她跟我们一模一样,人医生说她就是正常人,幸运的话,她高烧引起的一丁点小毛病也能突然好。”骆清亮现在是村支书,详细说了一遍当时医生说了啥,脸顿变,严厉的教训这群搞封建迷信的村民,“我看你们嫌好日子太好,还想过以前的日子。” “嘿嘿,三伯,你看你说的,谁会嫌弃日子过得太好。” “是啊,咱也没说啥,骆谦解释清楚了,不就行了。” “二四家日子过得红火,别堵在人家门口,死乞白赖蹭人家好运。”骆清亮没说错,二四有一技之长,也不是不会来事的人,他媳妇唯一的缺陷也好了,赶在分地的紧要关头又添了两个丁,谁家有他家运气好。 “我蹭蹭。”骆清亮说完,一群小子笑嘻嘻用后背蹭门框,骆清亮笑骂一句离开。 骆谦到老宅喊兄妹仨回家,这群人还围在他家院子门口不离开,他娘、周秀秀、柳庆梅倒是不在了,骆谦没有管他们,带兄妹仨进屋。 李谣被外边的声音吵醒,姐弟俩倒是睡的安稳,大家说什么,她听的一清二楚,突然间她意识到她没有跟丈夫解释她怎么恢复正常。其实这事儿不怪她,骆谦明明发现她恢复正常,跟她相处和以前没啥两样,她就没想起来要和他解释。 话又说回来,她想不出怎么解释她恢复正常,总不能说她因为重生才恢复正常吧。仔细想想骆谦的解释蛮好的,她决定对外就这么解释。 回来的路上骆谦跟兄妹仨解释他们母亲可以和他们正常沟通,骆筠文、骆筠修扒着床框,傻乎乎笑着叫:“妈、妈、妈——” 李谣收回思绪一声声回应。 骆韵莹眼中酝酿两泡泪,站在两个哥哥身后大声喊:“细窝妈。” 第007章 瞧她爱哭的模样,铁定儿随谣妹。骆谦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谣妹,他泅水游到河对岸,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坝坡上放羊,昂头、鼻子吹泡泡闭着眼哭,哭了一会儿,睁眼看羊,把到处跑的羊赶回来,继续昂头哭。 时隔一年,他和他师傅过河给人打床,再一次在坝坡上遇见谣妹,这会儿小姑娘背上背了一个孩子放羊,可能长了一岁,懂事了许多,已经不爱哭了。 骆谦捞起他家大妹,小姑娘身体往前送,伸手要妈妈抱。 别的孩子活到老都是妈妈的小宝贝,她家孩子幼时没有享受到多少母爱,刚成年就被她拖累,耗尽所有的精力照顾她,爱护她,哄着她。 她亏欠孩子良多,有幸重生,肯定把她亏欠孩子们的统统补回来。 这会儿小姑娘委屈巴巴要抱,李谣哪里忍心拒绝,她忽略身体上的难受伸出手。 骆谦把小姑娘送到李谣面前,小姑娘扑腾着扑到妈妈怀里,突然,她的身体飞了起来,急速下落,又飞了起来。 骆谦抛了两下他家大妹,把大妹放到地上,和他家两个小子玩飞飞,小姑娘尝到了飞飞带来的刺激,扒着爸爸的腿要飞,哪里还记得要妈妈抱。 李谣收回手,好笑地看着闹成一团的四人。骆谦捞起小姑娘往上抛,还不忘朝李谣挤眉弄眼,他没有忘记李谣身体不舒坦,哪舍得让李谣抱孩子,刚刚他把孩子送到李谣面前,逗孩子(李谣)的。 李谣。 他一如既往的会破坏气氛。 今天,是一家七口过得最安逸的一天。 各个心情倍儿好。 诶,如果两个刚出生的小娃子晚上不闹人,那就更完美了。 天没亮,骆谦起来给李谣做了红糖卧蛋。 他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在吃上面受委屈,所以多做了一些红糖卧蛋。盛饭的时候,每个孩子的碗里盛满红糖水,还有一个卧蛋,当然,李谣碗里的卧蛋肯定比他们多,足足有六个。 四个人儿捧着碗呷一口糖水,满足的眯着眼睛,骆谦登时充满了干劲:“爸爸去干活,你们在家陪妈妈说话,别出去玩。如果你们妈妈有什么事,去老宅喊你们奶奶。” “知道了。”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 骆谦刚走没多久,杜梅过来,见床头柜子上摞了四个碗,就知道四人吃过了饭,她拿走碗,端走盛尿布的盆。 她在院子里洗洗涮涮,她大嫂陆二兰满脸的愁容进来,杜梅把脏水倒进水沟里,陆二兰走过来帮她轧洋井。 “梅子,早年老二家、老四家不愿意养公婆,今早他们找我和清海,说重新商量怎么养两位老人,他们的意思是咱四家轮流养。你说老二家、老四家是什么意思?”杜梅不问她,陆二兰忍不住开口问。 杜梅。 还能是什么意思,那两家惦记老头老太的地呗。 她大嫂能不知道,肯定知道。那为啥还问她,想让她挑明老二家、老四家的小心思呗。杜梅不愿被人当(木仓)使,避重就轻说:“大嫂,他们怎么想不重要,关键公婆怎么想?” 陆二兰窝火说:“公婆说他们怎么都行,听我们的。” “他俩跟大房生活,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他俩,今儿他俩说出这种话,梅子,要你,你寒不寒心。”说完,陆二兰头也不回离开。 杜梅抬起头盯着陆二兰的背影,眼睛里浮现一抹伤感。她把尿布搭在绳子上,进屋跟四儿媳抱怨:“老二家、老四家避开我和你爹找你大伯、大婶子重新商量养老头老太,干我们家什么事,你大婶子凭什么跟我阴阳怪气。瞧瞧她最后说了什么,心眼多多,暗示我和你爹接手养老头老太,她寒心,敲打我和你爹不要打老头老太手里地的主意。” 婆婆和大婶子在院子里说了什么,李谣听的一清二楚。 大婶子没有说婆婆什么,婆婆却想的巨多。 婆婆想多了吗? 没有。 大婶子找婆婆的目的看似抱怨,其实就是在敲打婆婆。 上辈子,因为她家发生了一连串事,公婆顾着她家,没有掺和争老头老太,都这样了,大婶子还跟婆婆阴阳怪气,把婆婆当(木仓)使,婆婆不理她,她就推儿媳妇打头阵,二伯和二婶直性子,直来直去,上门和大伯打架,请老头老太到家里住,小叔和老婶到处嚷嚷他们怎么怎么滴争老头老太,大伯、二伯家有了危机感,使出浑身解数争老头老太,结果四伯一家搁在一边看热闹。 分了土地。 老头老太也不装作没有主见,也不再是哪个儿子问他们什么,他们都说听儿子的。 人家老俩口子拎着包袱住进四儿子家。 名下的土地给了四儿子。 大伯、二伯家白忙活一场,这也就算了,结果他们回头发现家里少了一半钱。 谁拿的,老头老太拿的。 老头老太和小叔、老婶摆了一个迷(/)魂阵,拿土地当作诱饵叫大伯一家和二伯一家心甘情愿把老头老太供起来,老头老太在大儿子家住一段时间,又被请去二儿子家住一段时间,接着又被请回大儿子家,两个儿子家被他俩搅得鸡飞狗跳,他俩趁乱翻找两个儿子家的钱,也不全拿走,只拿走一半。 大伯、二伯反应过来,找老头老太要钱,老头老太死不承认,两人没有证据,能怎么办,只能吃哑巴亏,跟小叔一家老死不相往来。 李谣知道老头老太、小叔老婶没憋好屁,大伯、二伯两家未必没有察觉,为什么还会被四人哄得团团转,肯定因为土地。 她提醒大伯、二伯,两家十有八(/)九不会听,恐怕最后被四人摆了一道,还回过头来怨她没有再次提醒他们。 李谣就歇了这个念头。 四儿媳神游在外,杜梅压根没有指望四儿媳能说出什么道道来,她就是找四儿媳发发牢骚。 “梅子,在这里吗?老大、老二、老四争着养我和你爹,你怎么想的,我和你爹听你的。” 李谣:“……” 杜梅:“!!!” 这人真不经念叨,念叨几遍,奶/婆婆亲自登门,真稀罕。 第008章 李老太钻进锅屋扒了个遍,满嘴的脏话出来。二四这个不孝子孙,吃独食,也不怕被噎死。 可怜她一大把年纪,到自己孙子家拿点不值钱的东西,傻子拦着不让,她推了一下怀孕的傻子,孙子小题大做把事情搞大,跑到老四家撂一把菜刀“咻”一下从四儿子耳边掠过,滴血的刀刃插在地上,本来咯咯哒的老母鸡倒地垂死蹦跶,头滚到她脚边。 孙子拔起菜刀,拎起老母鸡离开,不说她吓得做了半个月噩梦,老四吓得至今看到二四耳朵凉飕飕。 李老太进屋,差点犯了心梗。 自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来过二四家。 短短的四五年,二四家搞得跟地主家似的,一溜儿气派的家具,她还在睡草甸上铺凉席,二四家已经睡上了凉席上面铺棉被,瞧瞧那缎子被面,瞧瞧那亮堂的玻璃窗,呦,再瞧瞧那精贵的奶粉。 李老太搁在心里骂:有好东西不紧着他奶用,真白养了二四这个白眼狼。 “梅子,你别顾虑那三家,你就说你想不想我和你爹去你家住,你说想,我和你爹现在搬到你家。”李老太恼火的很,不像刚刚话里话外流露出无辜、懦弱、无主见,她现在儿恢复了刻薄、尖酸,凹陷浑浊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善。 那三家都争老头老太的地,凭什么她家不争,再说,没听见嘛,是老太太自己愿意跟三房生活,干嘛不同意。闻其声未见其人,杜梅已经想怎么安顿老头老太,现在见到了人,杜梅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你咋回事,李老太是啥子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她就是一个小毛贼,整天盯着二房、三房,一旦家里没人,她揣着布袋,抱着空盐水瓶偷摸进锅屋,偷粮食又偷油,请小偷回家,自己怕是不想过日子了。 她要是直白拒绝,按照老太太一贯操作,火速召集辈分高的族亲说她怎么怎么好,自己怎么怎么不识抬举。杜梅只得费些口水拐弯抹角拒绝:“娘,老四家有五个孩子,各个年龄不大,尤其两个小的,更是离不开人,我得帮忙照顾。您看,我帮老四把姐弟俩糊弄到走路,再接你和爹到咱家住怎么样?” “能被儿媳妇骑到脖子上作威作福,合该你这辈子没出息。不仅你没出息,被小娘养的教出来的孩子也没有出息,走了。”同样的话,她跟老大家、老二家说,那两家哪个不是捧着她的脚巴结她,偏老三家让她捧老三家的臭脚,李老太气的不管不顾骂了起来。 ‘小娘养的’骂的是李谣。 这算是好听的脏话,她还有更难听的脏话骂这对婆媳。 “铛铛铛……” 听到铃铛声,李老太皮一紧,匆匆忙忙离开。 她在院子门口撞见骆谦,惊慌跑开。 骆谦攥紧车闸,脚踩地,扭头看李老太。 “爸。”骆筠文、骆筠修不知道啥时候跑到骆谦脚下,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试图坐到二八杠上,骆谦捞起两兄弟放到二八杠上。 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不点淡淡的眉毛蹙在一起,小嘴啪啪啪学李老太说的话。 “走,撵你老太奶玩。”骆谦掉了一个头,踩脚踏。 骆筠文威风凛凛扶住车把,骆筠修抱住他爸,小脸儿兴奋的染上了绯红。 风在耳边呼呼鼓动,骆谦低头跟两兄弟说了一句话。 “太奶,你等一下,我爸有话跟你说。”兄弟俩喊。 李老太:“……” 说啥! 说她骂他的心肝。 我你娘,老太太我就骂了,你还能逮着我骂。 骂是不会骂,按照二四瘪犊子性子,逮住她,非得按着她的头跟李谣道歉。 她这么大年龄了,跟一个傻子道歉,她不要脸嘛。 李老太是越跑越快,这会儿她聪明,路过老四家,就算冒着被骆谦追上的危险,也不能够进去,她累的要死要活跑进老大家,钻进屋里,关门上门栓,别管谁叫她,她就是不出去。 来都来了,骆谦干脆和他大伯聊几句。 他娘肯定又干了啥,被二四撞见,二四一路追了过来,他娘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二四不提他娘怎么着他,悠闲自得跟他闲聊,骆清海反而没法教训二四不尊敬他娘,毕竟他没有证据证明二四欺负他娘。 “你这小子,小时候淘气不听管教,那么一丁点小泅水到对岸,你爹害怕继续任由你野,哪天都不知道你死到哪里,尸体都找不到,就送你去学木匠,让你师傅管教你,没想到你居然学出了名堂。你娶媳妇,死活要娶傻……”骆谦瞳仁漆黑,透着一股子凉意,骆清海像是没有发现,还自顾自说,陆二兰捅他,家里孩子大了,结婚少不了床和柜子,你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找二四做家具,他找你要钱咋怎。 骆清海想到了这点,忙改口:“娶谣妹,是谣妹,大伙儿不看好你,等着瞧你的笑话,没想到你小子眼光贼毒,娶了一个这么能生的女人。我要是知道谣妹这么能生,管她能不能好,先娶回家,把孩子生出来……” 骆谦从两儿子嘴里知道几个儿子争养老头老太,老头老太的做法透着一股子古怪,他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不着痕迹提醒一下大伯。 骆清海一开口,骆谦瞬间没了说话的欲望。 洋车车头已经被骆谦调向院门外,骆清海后来说的话得罪狠了骆谦,他扭头说:“大伯,你知道我为什么追奶吗?奶找我娘说她愿意跟我娘住,只要我娘不嫌弃她做事不利索,只能做做饭,洗洗衣服。先不说我娘嫌不嫌弃,我肯定不嫌弃,巴不得奶来我家住,帮谣妹做饭洗衣服,我就跟奶说,奶也不知道咋回事,跑这么快。” 骆谦非常干脆离开。 骆清海家却因这事闹翻了天。 李老太二儿子骆清川家就住隔壁,听到李老太主动找杜梅,又要给杜梅做饭,又要给杜梅洗衣服,他们不仅没有这个待遇,而且还是他们主动找李老太,承诺不让李老太做饭洗衣。 拿出来比较,显得他们格外的贱,骆清川和他媳妇咽不下这口气,跑到骆清海家跟李老太闹。 骆谦回到家,骆清海的大孙子紧跟着过来喊杜梅。 杜梅嘀嘀咕咕离开,李谣知道婆婆被喊走,肯定跟骆谦有关,她坐起来问:“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不问他们对我做了什么!”骆谦抓住李谣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窝,一脸的受伤。 李谣心虚认错,无意间捕捉到丈夫眼睛里的笑意,她抽出手,歪着身子对刚跨过门槛的兄弟说:“跟我念促——狭——鬼——!” 骆筠文、骆筠修大声念:“促!狭!鬼!” 骆韵莹水润的眼珠子滴溜转,没有人注意她,她快速踩小凳子爬到床上,站在床尾够柜子上的奶壶,小身子背着大家,一脸的享受吸奶嘴。 骆谦把骆韵莹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拎到母子三人面前,笑说:“文子,修子,促狭鬼说的就是你们大妹。” 骆韵莹悬空蹬着小短腿,小手儿抱着奶壶,左看看,右看看,憋一会儿,大声喊:“窝不细。” 李谣瞪骆谦,转头跟骆韵莹说:“妈妈知道你不是,妈妈还知道你想帮弟弟尝尝奶粉的味道,是不是?” “细。”骆韵莹点头。 “莹子好棒。嗯,妈妈想想怎么奖励莹子,奖励莹子想做什么,跟妈妈说,妈妈帮你参谋可不可以做,行吗?”李谣口吻温和。 “祥。”骆韵莹举起奶壶,“爸爸,几,姐姐帮弟弟强锅酿,甜。” 骆谦接过奶壶,把骆韵莹放在地上,这时兄弟俩的小伙伴喊兄弟俩,兄弟俩跟爸妈说他们出去玩一会儿,跑了出去,骆韵莹蹬着小短腿:“哥哥,等窝。” 孩子都出去了,李谣想起他刚刚捉弄自己,收起温柔,扭头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奶说了什么,文子、修子怎么跟我说的,我没有减一个字,最多就像镇上砖瓦匠粉墙,稍微粉饰一下,让奶说的话更加中听。”骆谦自豪说。 李谣。 我信你的邪。 不过老太太也活该,你看她都干了啥。 李谣不纠结李老太的事,问他早就想问的事:“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嗐,因为上户口分地,我师傅的小儿子把大儿子的脑袋瓜子开了一个大窟窿,他哪有心思给人打家具。”骆谦烦得很,师傅小儿子会木工,最近带他大小舅子学打家具,今儿当着他和两个师兄弟的面命令师傅不许带他们接活。 师傅不留情面拒绝他小儿子,他觉得最后师傅还是向他小儿子妥协,毕竟小儿子是他亲生的。 从师傅那里离开,骆谦就在琢磨单干还是和两个师兄弟一起干,他心里没底,不打算告诉李谣,等师傅确切说不接活,再说吧。 李谣以为骆谦气他师傅两个儿子不顾念兄弟感情大打出手,伤了他师傅的心,他为此烦心,就想着安慰他两句,还没等她开口,骆谦掏出一张盖了章的纸,拿手弹了一下纸,得瑟说:“我顺道找村长把旁边的宅基地批了下来。他问我是不是要起新房,我说是,他说分了地他家也要起,我和村长合计,到时候我们两家合伙买砖。” 第009章 李谣的瞳仁一怔。 他娶了她,不嫌弃自己脑子反应慢,遇事不管大小,总爱和自己商量着来,她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些耐心等自己反应过来和他说话。 她说了意见,他答应了,绝不会敷衍自己,把事情办妥了,就会得瑟的到她跟前邀功。 后来,她疯了,他遇事还会和她商量,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应他。 慢慢的,他很少开口,爱上了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 李谣都忘了年轻时候的他。 原来这时候的他是那么的鲜活。 骆谦把批条装进铁皮盒子里,把铁皮盒又塞进两人的枕头缝里,抬头却看到他的媳妇儿盯着他发呆。骆谦“嘿”了一声,双手撑在她上方,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李谣怕痒,哪顾得上回忆往事,忙的用双手推他的脑袋,骆谦亮出虎牙蹭她,上儿,下儿的。 李谣气喘吁吁推开他,见他还要来,瞪他:“咱家有钱买砖吗?不对,你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就是说你有钱买砖,哪来的钱?” 李谣努力想用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总是想着亲近她。总算被她想出来了,上辈子他没跟她说接近两千块钱哪来的,这辈子也没跟她说,绝对是他瞒着自己藏私房钱。亏她封他是完美丈夫,呸,瞒着她藏私房钱,完美个屁。 骆谦遗憾地转身,从窗户下书桌的抽屉缝的夹层里抽出一本存折,递给李谣,嘀咕:“你不知道咱家有钱,你还答应申请宅基地起新房。” 李谣。 上辈子记忆害她。 李谣翻开存折,骆谦每两个月存一次,没有取过。 “下次不许藏私房钱。”李谣掏出铁皮盒,把存折装进铁皮盒里,又塞回原来的地方。 “晓得。”见李谣没有刨根到底追问他钱的来源,以及他为什么藏私房钱,骆谦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趴在李谣脸上响亮的啾啾,在李谣发火之前撂下一句话,“晌午了,我给你做饭去了。” 李谣:呵,男人。 “我要点饭,想吃面疙瘩扑蛋。”李谣喊。 骆谦:“得嘞。” 骆谦也不是天生会做饭,他俩结婚后,他开始慢慢学习做饭,她第一胎坐月子期间,他做饭技术突飞猛进,她吃烦了红糖卧蛋,红糖馓子,他自创了面疙瘩扑蛋,就是把面粉用开水搅成须状,倒进烧开了的锅里,煮开,倒切碎了的青菜,嫩玉米粒,扑几个鸡蛋,放三大勺红糖,滋味儿挺好的。 “老四。”杜梅在院子里没有找到骆谦,进屋也没有看见人,“谣妹,老四去哪了?” 李谣摇头。 婆婆脸色不大好,她不敢说骆谦去自留地掰嫩玉米。 “老头老太就是不省心,本来我过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啥事也没有。他俩倒好,还搁那含含糊糊说哪个儿子强硬,他们就跟哪个儿子,你大伯、二伯两家打一架,你大伯家吃了亏,老头老太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收拾衣服去了你二伯家,你大伯一家恨死了你二伯一家。老四回来,你跟老四说,让他抽空去一趟老宅。”杜梅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杜梅走了没多久,骆谦回来,后面跟了三个孩子。 他们可馋骆谦手里的玉米棒。 骆谦走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 骆谦做好了面疙瘩扑蛋,先给他仨盛了三碗,剩下的全盛给李谣,他喜欢吃咸的、辣的,苦的、酸的凑合吃,最吃不了甜的。 李谣迫不及待吃一口,就是这个味道。 “娘让你去一趟老宅。”李谣囫囵说。 骆谦不着急,他先给自己弄一口饭填饱了肚子,再去老宅。 李谣吃饭,用的是大海碗,她吃完了饭,骆谦刚好回来。 “娘叫你去老宅干什么?”问出这句话,李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绝对跟他上午在大伯家说的话有关。 可惜李谣这次猜错了。 “商量办满月酒。”骆谦笑不叽叽说。 李谣看婆婆的样子不像是商量办满月酒的样子,她猜丈夫没说完,故意只说一半,看她对前一半有啥反应。 李谣。 就想揍他。 诶,李谣还是如了他的意,说:“现在在分地的紧要关头,住的近的亲戚还好说,住的远的亲戚,你说他来还是不来。要我说,索性不办满月酒,等姐弟俩一周岁,咱办抓周宴。” 骆谦得意笑:“我们不愧是夫妻,说的都一样。” “爹娘随我,我哥他们说我地最多,反而越来越抠。嫂子她们附和说还指望我办满月酒,她们能吃上一回肉,吃不上咯,还提起有些人吃肉都不给亲戚汤喝,我哥他们说不能够,我嫂子说怎么不能够,我哥说我这么会算计,一定出来单干,到时候我能不带着我哥他们干吗?绝对带。”骆谦被他们一唱一和气笑了。 “谣妹,当年爹送我学木匠,也送他们学手艺,一个个没有坚持下来,我坚持下来,靠着我这手艺,咱家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对我的怨言也越来越大。咱家马上能分到七个人的地,他们更眼红,干脆说我木匠手艺是算计来的,如果我哪天真的单干,不带他们,是不是说他们憨直,心思单纯,我阴险,一肚子花花肠子,本该他们学木匠,我算计他们,最后我跟我师傅学习手艺,我踩着他们的血肉过上好日子,可以拉他们一把,却不拉他们,到处跟大家说我不是东西。” 他非要娶谣妹,他哥他嫂子担心他们白养“傻子”,将来还得养“傻子”的孩子,逼爹娘分家。分家没多久,师傅说他可以出师,师傅不再仅仅管饭,还给他算工钱,他哥他嫂子知道他可以拿工钱,四处说他是非,说他大闹几场非要分家,怕他们占便宜,后来他娘过来搭把手,他嫂子跑去老宅找爹娘闹,他哥每次表现出无奈,当他是傻子,不知道他哥纵容或者说巴不得他嫂子找爹娘闹。 说起他哥他嫂子,李谣同样气的不得了,上辈子骆谦单干,他哥他嫂子还真的四处说骆谦踩着他们的血肉过上好日子,她家赔木匠医疗营养费,赔死者亲人赔偿金,他哥他嫂子各种闹,不许公婆借钱给她家。公婆去世,在入土的关头,他哥他嫂子耍脾气,指着骆谦和孩子的鼻子骂公婆偏心,敲他们三家的骨头吸骨髓供养她家,跳进坑里不让放棺材。 骆谦时不时塞钱给婆婆,公婆养猪伺候庄稼,从年头累到年尾,能攒一些钱,她家孩子和大人没摸到公婆一分钱,公婆的钱给谁了,还不是给了那三家。 结果到头来,那三家说公婆偏心她家,拿他们家的钱养她家,说话真不凭良心。 “就算你单干,也不许带他们。”那三家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不仅不感恩,还嫌你对他们不好。 “我家谣妹的声音儿真好听,多说几句,我听听。”骆谦就是这样,他在外边受了气,回来说给李谣听,李谣听后跟着他一起生气,他反而不生气,流里流气逗李谣,先是嘴上占便宜,然后……(咳,正经人)反正最后李谣听到这件事脸就红,哪里还能分出一分心思生气。 那是以前。 现在的李谣能让他占便宜? 她笑眯眯靠近骆谦,出其不意揪住骆谦的耳朵:“带不带?” “不带。”骆谦懵了一下,随后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 第010章 姐弟俩没了,她带着赎罪的心和骆谦过日子,近乎讨好的和骆谦相处,骆谦每每露出虎牙,眉眼弯弯儿,她身上的罪孽似乎减轻一点。 “大傻子。”李谣眼眶发红。 他是大傻子,她也是大傻子。 他高兴的笑,无拘无束,同一时间的笑,表情和神态都不一样,记忆中他的笑,所有的表情和神态一模一样。 李谣现在回想起来,恍然发现他笑得酸涩和无奈。 她现在似乎明白他笑,只为了让她心里舒服些,当时她心里确实舒服了些。 他比她更傻。 骆谦却以为他的态度让李谣误以为他在敷衍她,他瞬间收起笑容,端正态度,正经说:“谣妹,文子、修子办满月酒,我哥我嫂子当着你和亲戚的面说兄弟俩多半是傻子,我有能耐养他们一时,养不了他们一辈子。他们之前怎么说我,怎么为难你,在爹娘老去之前,我在心里跟他们计较,在明面上我把他们当作最普通的亲戚处,但是他们在你坐月子期间笑不叽叽说文子和修子,我就没把他们当作亲戚。” “我不傻,他们对我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我带任何人,也不会带他们。”骆谦搂住李谣。 不知道为什么,骆谦说完话,李谣的心更加难受。 她偏头,把脸怼到他胸口。 就在这时,骆韵竹声音儿清亮嚎两嗓子,骆筠景睁开眼睛,倏然抖了两下,咧嘴哭嚎不止,骆韵竹停顿数秒,撇嘴扯开嗓子和弟弟比高低。 李谣推开骆谦,转身挨个摸尿布。 怪不得姐弟俩嚎的那么起劲,感情他俩即拉了又尿了。 李谣和骆谦各抱一个孩子到跟前,给姐弟俩换尿布。 骆谦把装了尿布的盆端出去,拎着茶瓶进来,李谣正在喂姐姐,弟弟在旁边闭眼干嚎,骆谦快速冲牛奶喂弟弟。 伺候好姐弟俩,李谣有些乏,躺下睡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骆谦熬好了鱼汤,在鱼汤里下了手擀面和青菜,把她的饭盛了出来,在锅里放了盐和花椒粒,锅里的饭是他们爷四个的。 除了还在吃奶的姐弟俩,这顿饭一家五口吃的分外满足。 只要骆谦在家,家里的伙食都很不错。 骆谦在家几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气色较之以前好上了不少。 骆谦一直算李谣还有多久可以喝公鸡汤,李谣终于可以进补,骆谦跟李谣说他去弄两袋煤球回来,家里有砂锅和炉子,用砂锅炖鸡汤,最滋补不过。 骆谦事先跟杜梅打好招呼,叫杜梅帮忙收拾一下大公鸡。 杜梅在家里收拾好了大公鸡,把大公鸡拎了过来,没进屋,站在院子里交待一声:“谣妹,公鸡我给你放在菜厨里了。” 杜梅离开,骆筠文跑进屋,胖乎乎的脸蛋挤在一起:“妈,奶哭了。” 骆筠修慢了一步跑进来:“没哭,眼睛红了。” “笨,眼睛红了就是哭了。”骆筠文鼓着脸纠正傻弟弟。 骆韵莹扶着门框跨越门槛,蹬蹬蹬,跑到床前揉眼睛假哭:“哭~” 她生了姐弟俩,婆婆走路都带着一阵风,每回来她家,都要进来看一眼姐弟俩,顺道把尿布拿出去洗了。这回婆婆没有进来,说话停停顿顿,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李谣猜测不是老头老太、大伯他们让婆婆受了委屈,就是她儿子儿媳让她受了委屈。 “等会爸爸回来,跟爸爸说奶奶哭了,叫爸爸去老宅看一下。”如果是前者,她没有办法,如果是后者,那多半是因为大公鸡。 公鸡是丈夫买的,拎去让婆婆喂,丈夫就差敲锣打鼓拎半袋玉米、半袋红薯干送给婆婆,当作给婆婆的辛苦费。 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丈夫心疼她,特意买了十只公鸡拜托婆婆喂,给她坐月子吃,婆婆帮忙喂鸡也不吃亏。 怎么,她家的鸡,她吃不得。 三个小家伙深感身上背了老大的责任,哪里都不去,就在院子里玩,等他们爸爸回来跟爸爸告状,有人欺负奶奶。 李谣听着院子里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看着身侧的姐弟俩,安慰自己不值当生那些人气。她摇头笑了笑,就听见年轻女人的声音:“你是文子。摇头?修子?嗐,人不大,都会逗你们婶子玩。婶子找你爸有事,等会跟婶子回家,婶子家有糖,还有两个小哥哥。” 骆筠文摇头:“我认识你,你是明子哥、安子哥的妈妈,我叫你十六婶。我们今天有事,不能找明子哥、安子哥玩。” “我爸不在家,我妈在家。”骆筠修大声说。 女人嘿了一声,李谣听见女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女人推门进来,又快速关上门,李谣看她,她叫陆小梦,是村长骆清喜的三儿子骆谨的媳妇,两口子在镇上的公社小学教书,学校去年改了名字,叫中心小学。 “谣妹,二四回来,你问他用木头能不能打上下铺床。如果可以,你让他帮我打一个。这事儿你两口子先别往外说。”学校重新给她两口子分配了房子,能隔两间卧室。她琢磨在哥俩的房子里放上下铺,哥俩的房间显得大些。是的,她打算把哥俩带在身边,可她娘家大嫂的侄子今年秋到镇上上初中,娘家大嫂老是提让她侄子住她那里,她以房间小拒绝,要是让她娘家大嫂知道学校重新给分配了房子,肯定各种闹让她侄子住她那里。 她和她家那口子商量让大儿子提前上学,房间被她两个儿子住了,她娘家大嫂闹的在凶,她也腾不出地方给大嫂娘家侄子住。 她家发生一连串事情,都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关心别人家的事。尽管如此,李谣还是听说陆小梦和娘家断亲,可想而知陆小梦和娘家闹的有多么不愉快。李谣不知道陆小梦具体和娘家产生了什么矛盾,就没说其他,只说:“行,骆谦回来,我帮你问问。” 陆小梦诧异挑眉,真的好了。 骆谦家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家也不差,换了房,还涨了工资,马上就把儿子带在身边,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陆小梦不羡慕李谣,可是当她看到两罐奶粉,她还是羡慕了:“怪不得你家孩子胖乎乎,瞧着也机灵,吃这么精贵的东西,能不机灵嘛。” “那你说错了,文子、修子喝公社养牛场现挤的牛奶,莹子我自己喂的,断奶后,也喝的养牛场的牛奶。这胎我奶水不够,骆谦想再弄些养牛场的牛奶,可惜养牛场没了,他才想办法弄来两罐奶粉。”李谣说。 她班有一个白胖的娃,嘴巴巧,还机灵,听娃说他每天喝两罐牛奶吃一个鸡蛋,骆谦家的孩子同样喝牛奶,机灵白胖,难道和喝牛奶有关系? 镇上可以订牛奶,她和她家那口子吃的紧一紧,也可以订奶,让哥俩一天一瓶奶。 “现在镇上出现订奶的,你想姐弟俩喝牛奶,让二四到镇上打听一下,看送奶员送不送。”陆小梦建议道。 景子喝牛奶,兄妹仨看见了,不停地咽口水。 李谣知道孩子馋了,但是奶粉不好买,她不敢给兄妹仨喝,但是给兄妹仨订奶喝,她家还是出得起钱的。 李谣不好把自己的打算说给陆小梦听,就含糊说:“我叫骆谦有时间到镇上问一下。” 第011章 陆小梦看出来了,如果能订奶,李谣就订了,根本不像她要反复计较半天。 学校迟迟不开学,她和她家那口子快要闲出病来,想办小升初补习班。就算后来学校开学也不打紧,他俩可以周末给孩子补习,但是学校不愿意把教室租给他俩,他俩已经放弃了。 现在陆小梦被李谣不差钱的模样刺激的燃起了斗志。骆清亮家的儿媳妇被调到新部门计生办,听说人员还没配齐,陆小梦想这时计生办肯定有很多空房间,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租一间。 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陆小梦打算找顾娟帮忙,顾娟和骆言辉正好回来看他们的儿子,送小闺女回来断奶,她这就去找顾娟帮忙。 陆小梦走之前告诉李谣如果骆谦能做上下铺,让骆谦做着,她下次来给钱。 陆小梦走了没多久,骆谦驼了两袋煤球回来。 骆谦刚卸下煤球,他两条腿上就挂了三个胖娃娃。 骆筠文、骆筠修你一句我一句气愤告状有人欺负他奶,骆韵莹咧嘴露出几颗雪白的小米牙,呜呜假哭。 “你们是跟我去你奶家,还是留在家里看守咱家的煤球?”骆谦问。 奶,可以随时去看,煤球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骆筠文、骆筠修异口同声说:“看家。” 骆韵莹是两个哥哥的跟屁虫,哥哥说啥,她学说啥:“……窝家。” 突然忘了前一个字是啥,骆韵莹快速、大声说窝家,推骆谦出门,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忘词的事。 还没他大腿高的人儿竟然也要面子,骆谦啧一笑。 “谣妹,我去一下老宅。”得到李谣回应,骆谦迈开腿,骆韵莹绷紧的小脸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容,转身蹬着小短腿跑进院子,往她哥哥跟前凑,骆谦走了两步,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笑出声,去了老宅。 骆谦不动声色扫视一遍院子,猪圈的门是敞开的,前几天还竖在墙根处的洋镐、锄头不在了,他每次来,都能看见散养的鸡,现在只看到公鸡,看不到母鸡的身影。骆谦半合眼睛,进了猪圈,猪圈里只有几泡猪粪,没吃完的猪食,两只壮实的猪儿子不在了。 “嗐,我和你爹年龄大了,养猪有些吃力,干脆把猪丢给你哥养。”骆谦沉默看她,杜梅好不容易挤出笑容,被四儿子看的她笑不出来了。四儿子不止一次提醒她和他爹儿子不好直接揍,儿子们已经当爹了,他们还像小时候一样打儿子,儿子哪里还有名声。杜梅的心泡在苦水里,明知道四儿子说的在理,却下不了狠心,没脸再跟四儿子诉苦,更不想让四儿子知道她面对他哥他嫂子是多么的软弱。杜梅再一次挤出笑容,“三天杀一只公鸡是吧,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帮你杀了拎到你家。好了,回去吧。” 眼泪已经在杜梅眼眶里打转,杜梅转身进屋:“赶紧回家,别杵在这里碍眼。” 骆谦离开。 他爹骆清河抱着攒的起房子用的木料到院子里,第一个儿子出生,他开始攒木料,攒了一辈子给四个儿子起了新房,又开始攒给孙子起房子的木料。 “有什么用。”骆清河拿斧头劈木料。 “你这是做什么!”杜梅跑出来阻拦。 “烧了,烧了。”骆清河哑声说。 骆谦站在院门外边,松开拳头,这次他真的走了。 “二四,从你爹你娘那里回来。”骆清川媳妇周小凤挎一个篮子追上骆谦,“你娘没告诉你你哥你嫂子找他俩闹,抱怨凭什么谣妹坐月子有大公鸡吃,你嫂子坐月子什么都没有。诶,以前你哥你嫂子也没少抱怨,最多和你爹你娘吵一架。这次坏就坏在你小叔在旁边拱火,你哥你嫂子真就听了进去,三家争抢两只猪儿子,打了起来,一个不让一个,一个比一个下得了狠手,最后猪儿子被你大哥家、三哥家抱走,你二哥家不甘心吃亏,看什么值钱,往自家搬,你大哥、三哥觉得自家吃了老大的亏,也往自家搬东西,要不是你二伯赶过来阻止,恐怕你爹你娘那个家什么也不剩。” “你心里有个数,我赶紧回家给你爷你奶做饭。”她怕晚了一会儿,大房那边趁机哄老头老太去大房。 周小凤小跑离开。 爹娘被他哥他嫂子欺负,他能不生气?能不难受? 肯定生气,肯定难受。 该说的都和他俩说了,他俩自以为了不得骂他哥他嫂子,在他看来根本不痛不痒,在他俩看来这已经是他俩的极限,压根舍不得打一顿。 他去打一顿他哥,搞不好两口子掉过头来埋怨他。 他家有两间房,一间厢房,一间堂屋,堂屋堆放粮食、杂物,摆了一张桌子。骆谦回来,把煤球搬进堂屋堆起来,找出炉子和砂锅。 他嫌弃掰木头碎片点燃丢进炉膛,把煤球放进去引火麻烦,直接在地上点燃一堆火,在火堆上放三个煤球,他就去洗砂锅,洗好了砂锅,把公鸡放进去,放了些红枣和姜片,这时,他把煤球夹进炉膛,把砂锅坐上面。 骆谦转身拿勺子撇浮沫的功夫,三个孩子围在炉子边。 骆谦撇完浮沫,严肃跟三个孩子说:“不可以碰炉子、砂锅,不可以在炉子边推打。” “知/吃道。”三个孩子异口同声说。 骆谦走到门前,扭头看了一会儿,三个不大的小屁孩撅着屁股蹲下来,捧着脸,吸溜咽口水,一脸的美好。好嘛,小屁孩当着他的面,一脸我只是好奇,我不馋,他一走开,小屁孩原形毕露。 骆谦进屋学给李谣听,纳闷道:“我小时候不这样,你小时候也不这样,怎么就生出三个两副面孔的孩子。” “也不知道竹子、景子长大一点,会不会跟他哥他姐一样。”李谣没来得及回话,骆谦坐到椅子上笑了起来。 记忆中三个孩子异常懂事,别人吃得好、穿得好,或者得了好玩的玩具,她家三个孩子毫不留恋跑回家,帮她干活,她始终没撞见三个孩子馋、羡慕的眼神。 李谣没有想过那么一丁点大的孩子能在她面前隐藏心思,只认为她家孩子就是这个性子。可她没有想过哪个小娃娃不馋好吃的,不羡慕别人有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玩具,他们的性格和他们家的处境有关。 妈妈好了,爸爸不再是早出晚归,天天陪着他们。 他们每天睁开眼,跟妈妈说话,下了床,追在爸爸屁股后面跑,大人们不说妈妈砍脑壳,开始说妈妈是个有福的,爸爸也有能耐,他们清晰感受到周遭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的变化。 李谣也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这样,但是总归不是坏事,她没有继续纠结这事,问骆谦:“老宅发生了什么事?” 第012章 骆谦是全镇最高的崽崽爸,说不准也是全县最高的崽崽爸,反正他跟他师傅走南闯北给人打家具,就没遇见比他高的人。 这么高的人坐在小哥俩洗脚坐的椅子上,实在蜷的很。 他伸直腿蹬着床腿,胳膊肘搭在床框上,折腾了一通,总算坐的舒坦了。 李谣。 大凳子就搁在你屁股边。 起来坐大凳子很难吗? 她实在搞不懂明明抬个屁股就能让自己舒坦,为什么非要花费老大的劲折腾娃的椅子! 李谣一脸的无语,骆谦偏在这时候回答她的问题:“娘拎一个宰好的大公鸡过来,我哥我嫂子跑到老宅埋怨爹娘偏心,小叔一拱火,他们终于找到理由把爹娘的东西搬到他们家。” 因为她情况特殊,骆谦就拜托婆婆帮忙养公鸡。骆谦就怕他哥他嫂子有意见,大张旗鼓送报酬给婆婆,他们怎么有脸闹。 李谣气他哥他嫂子不要脸,恰好骆谦坐椅子别扭的样子碍她眼,一冲动,秀气的眉毛一挑,凶巴巴朝他发火:“不许动,谁让你动腿了,谁让你扶腰了,挤啥眉毛,转啥眼珠子,就你能,耳朵会扇风,了不起呀。” “噗——”她指哪,骆谦不敢动哪,李谣凶着,凶着,自己乐了起来。 “你把公鸡弄回来,省得咱家吃一次鸡,你哥你嫂子到老宅闹一次。”李谣说。 “这不成。”骆谦摇头。 “为啥?”李谣不解。 “我娘特意跟我说三天帮我杀一只公鸡,我现在把鸡弄回来,她心里又该乱想,是不是我气她把‘家产’‘给’了我哥他们,没有给我,我生她气。她就我一个可心的儿子,如果我生她气,不让她帮忙养鸡,不让她帮忙弄其他,和她划清界限,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你猜她最后怎么办?”他走的地方多,遇到的事也多,遇到过几个和他娘差不多年龄的女人被儿子恨上,她们最后选择吃老鼠药。骆谦害怕他这样做,他娘想不开也…… “娘养的鸡被我哥我嫂子抓走,咱家的鸡都在老宅,我不信我哥我嫂子抓鸡的时候分鸡是咱家的,还是娘养的,我猜他们倒是想抓,但是被我娘拦住了。” “谣妹,公鸡还留在娘那里,以后咱家养什么,不让娘养,咱自己养,成吗?” 骆谦笑嘻嘻和她商量,李谣嘟囔:“还不如不笑。” 她侧身背对他:“成。等会端一碗鸡汤送去老宅。” “这不成,鸡汤端过去,绝对进不了爹娘的肚子,等会喊他们过来喝一碗鸡汤。”以前他送东西给爹娘,嫂子们喊侄子到爹娘那里要吃的,他当作不知道,现在他哥他嫂子干出这种事,还想占他便宜,想都不要想。 李谣赞成。 她受不了背对骆谦,又转了回来,盯着骆谦的脸看。 人家都说女人坐月子不能生气,这人倒好,尽说让她生气的东西,结果还不顺着她,还让她顺着他。 呃……李谣心虚的眼珠子乱瞟。她家每次请婆婆帮忙,为了不让婆婆难做,给超出婆婆帮忙创造的价值,结果她家没落好,还吃了大亏,按理说她该气的肺疼,可现在她气顺畅的不得了,难道她心大? 呸。 都是眼前狗男人惹的祸。 他好好坐高凳子,她至于不生气嘛。 李谣故意板着脸,做出我非常生气的样子,骆谦收回腿站起来揉腰,李谣扶额闷笑。 李谣算是知道了,今儿她别想生气。 她服气了,不打算揪着这事,而是跟骆谦聊起陆小梦的事:“能做吗?” “能。家里还有一些木料,我估摸着能做一个上下铺。”骆谦比划说。 “我听小梦嫂子说镇上可以订奶牛。你觉得文子兄妹仨喝订的牛奶,人家给送吗?你要不要拉村长、村支书、咱村的富户一起订?” 富户其实也不富,就是他们家的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在镇上或者县里当工人,人家赚钱握在自己手里,老子娘摸不到,但是他们生了孩子没有时间带,就把孩子放到乡下。 李谣觉得给孩子订奶,孩子的爸妈应该舍得。 “我给牛奶公司拉了订单,你说他们会不会给我好处费?”骆谦笑着问。 李谣睁大眼睛:“会给吗?” 骆谦笑着抱起李谣,李谣惊叫一声,赶忙抱住骆谦,骆谦顾忌李谣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稍稍地抱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在她脚上套上布拖鞋,把人放到窗户前,狠狠地按着她的脑门亲一口,便夺门而出。 李谣气的跺脚。 还没跟她说会不会拿好处费呢。 等等,他怎么说‘订单’。 他有去过县里给人打家具,兴许在县里接触到‘订单’这个词吧。 李谣甩了甩头,不去琢磨这事,扶着墙在屋里走几圈,然后回到床上躺着。 晌午,骆谦叫文子兄妹仨到老宅叫杜梅、骆清河过来吃饭,一成一鸣跟在后面跟过来,被骆清河撵回了家。 骆谦在屋后掐了一把苋菜,开水滴油烫了一下,捞出来拧掉水装盘,倒了半勺香油,拌了拌。他给李谣端了一碗鸡汤和一盘苋菜,让李谣先吃,他回到锅屋继续烫苋菜,这回只放了几滴香油,不过多放了盐和蒜末,还有醋和酱油。 他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刚摆好饭,兄妹仨和他爹娘就进了院子。 “我都做好了饭,文子、修子非要拉我和你爹过来,你爹说在家吃一口就行了,莹子这小妮子拉着你爹使劲掉泪珠子。”锅都是凉的,哪是做好了饭。杜梅这么说,就是想告诉四儿子她过得好着呢,又想告诉自己和老头子四儿子家的孩子跟他们亲,他们做人不算太失败,这日子啊,还有一丁点奔头。 “饭留着晚上吃,中午就在你四儿子家吃。”骆谦也不招呼他们,端起饭就吃。 杜梅、骆清河心里的别扭劲去了一大半,四儿子不跟他们客套,又去了一半,三个孩子拉着两人坐下来吃饭,两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杜梅是个闲不住的,快速吃了饭,进屋看姐弟俩,跟李谣聊了一会儿,骆谦进屋,她端尿布出去,在院子里洗洗刷刷。 骆谦估摸姐弟俩该饿了,他才进来。他刚拿起奶壶,姐弟俩哼唧起来,李谣喂姐姐,骆谦冲奶粉喂弟弟。 伺候好两个小祖宗,骆谦说:“我去看望师傅,回来绕道到镇上问问订牛奶的事。” 第013章 骆谦不说,李谣险些忘记这茬。 他师傅因为两个儿子打架,一个儿子甚至进了医院耽搁给人打家具,骆谦因此闲在家里。 过去了好多天,他师傅没有托人带口信通知骆谦哪天接着给人打家具。 打家具的活不干了? 不能够啊。给人打了一半家具半途不干,人家能愿意吗? 难道他师傅家又发生了比给人打家具更要紧的事,以至于他师傅顾不上给人打家具。 “嗯。到了你师傅家,先观察他那里用不用得着你帮忙,能帮得上忙,你留下来帮忙。”他师傅对他不错,上辈子他跟他师傅提跟师傅干完最后一单,他想出来单干,当天他师傅让小儿子接手他的活,直接允许骆谦单干,后来骆谦闯出了名声,他师傅在木匠行里没说过骆谦一句不好的话。 就凭这,李谣敬重他师傅。 听完李谣说的话,骆谦低头,李谣又说:“订奶站就在镇上,跑不掉,想什么时候询问都可以,先紧着你师傅忙。” 骆谦抬起眼睛:“……好。” 傻姑娘,他师傅这么长时间没让师弟通知他开工,多半是他师傅带他小儿子、大小舅子接手他和他两个师兄弟的活。 还真被骆谦猜准了。 下了坝子就到了小王村,骆谦轻攥车闸冲下坝坡,遇到他师弟王稼和师兄熊磊。他一下把车闸攥到底,喊他俩。 王稼拽熊磊,熊磊暴躁得甩掉王稼的手,气愤的说着什么。 两人听到骆谦的声音,王稼一喜,硬拽熊磊到骆谦这里。 “骆二哥,你劝劝磊哥,他要打王贵。”王贵是他们师傅王禾显的小儿子。 “王稼,你就是个没用的。前两天师傅带王贵和王贵的大小舅子接替咱师兄弟三人打家具,你怎么不通知我和骆谦,我们找师傅说理,但凡师傅说他是被王贵逼迫的,看我不揍死那瘪三。”熊磊积压的火气全朝王稼身上发泄。 “你不敢找师傅要说法,不敢揍王贵,老子去,你不许拦老子。”熊磊的胳膊一甩,王稼被他带倒,熊磊没想过把王稼弄倒,下意识伸手扶王稼,可是他想到王稼不帮他就算了,还一个劲阻拦他找王贵麻烦,他冷着脸收回手,问骆谦,“你去不去,你不去,老子自个儿去。你们爱当孙子自个儿当,老子可不当。” 骆谦没来得及说话,王稼爬起来慌张大喊:“磊哥,王贵买了一包老鼠药,倒进锅里,他领他大哥家的孩子到他家,问师傅带不带他接活,但凡师傅摇头,或者说不,他就把饭倒进他家孩子和他大哥家孩子嘴里,师傅没法子不答应他。” “你别怨师傅。还有,王贵就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你打了王贵,你是舒坦了,咱们师傅就得遭殃。师傅带咱师兄弟不错,咱少给他添麻烦,行吗?”王禾显是王稼的堂叔,他目睹王贵怎么把王富打个半死,怎么稍不顺心打骂师傅,威胁师傅。他倒是想帮师傅,师傅不让他掺和,说王贵被大小舅子带坏了,他慢慢教,能把王贵教回来。 只是他恐怕对不住他们师兄弟,请他们看在他没有藏私教他们木匠活的份上不要埋怨他。 师傅说没脸见他和两个师兄,叫他找机会告诉两个师兄,他们早已出师,可以单干。 听了王稼的话,熊磊脸上的肌肉一紧,随后冷硬笑说:“王稼你个大傻子,他们做戏给你看,你竟然当真。无非就是现在政策好了,打家具能够赚钱了,师傅不愿意便宜咱们这些外人,和他儿子合演一出戏,骗骗咱们,咱们心善,自愿退出来,不到处说师傅坏话,师傅带他儿子风风光光赚钱。” “算了,老子不跟他干,自己也能接到活。”熊磊嘴里叼着一根草离开。 王稼问:“骆二哥,你来找师傅的吗?” “恐怕师傅现在最不愿意见到我和师哥。”骆谦说。 王稼。 他家就在师傅家旁边,前两天他还和师傅说话,最近两天他没有见到师傅,他感觉到了师傅在躲着他。 “你有什么打算?”骆谦问。 “还没有考虑。”哪里是没有考虑,他尝试接活,被王贵知道了,王贵带他大小舅子把活抢走,他娘要找王贵讲道理,被他拦下了。 骆谦看出王稼没有说实话,他上前一步按住王稼的肩膀:“现在可以考虑了。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你姐夫商量。” 王稼眼睛猛地一亮。对啊,他姐夫家虽在农村,但离县城近,门前就是公路,通向省城,离这里远,他到他姐夫那里接活,王贵的手伸不到那里吧。 王稼嘿嘿一笑,回家骑洋车找他姐夫喽。冲到坡下,他回头看见骆谦推车上坡,高喊:“谢了,骆二哥。” 骆谦摇了摇手,跨上洋车,前往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镇上。 骆谦找到订奶站,他没有进去,而是掏出两根烟递给看门的大爷,大爷抽烟,他拨瓜子,蹲在洋槐树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和大爷聊天。 这个年纪的大爷嘴巴闲不住,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什么都往外掏。 骆谦站起来,弹掉身上的瓜子壳,又递给大爷一根烟:“大爷,有机会咱爷俩接着聊,我先进去了。” 大爷一只手夹着没有点燃的烟,一只手夹着已经燃到尾巴的烟,咂巴咂巴嘴:“嗐,我儿子要把我调去看桌椅,没机会聊咯。” “那就有缘再聊。”骆谦笑说。 骆谦找到了奶站推销员,想到李谣说好处费,他笑出声,介绍几单生意,推销员自己都赚不到几个钱,能给他几个好处费。 好处费。 骆谦捻指腹,就在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跟推销员聊天。 两个小时后,他离开订奶站,兜子里多了一张盖了章的批条。 第014章 骆谦从镇上回来经过他大伯、二伯家门口,一群老少你推我我推你伸长脖子往院子里挤,骆谦攥紧刹车闸,站起来,仗着个子高,把院子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大婶子、二婶滚在地上抱着掐,大伯、二伯扭打成一圈,老头老太一脸的无奈:“大媳妇、二媳妇,清海、清川,你看,你们这是干啥。都怪我和你爹,不该答应大媳妇搬回来住,那啥,我和你爹再搬回老二家住。” 听了老两口的话,不管是骆清海夫妻,还是骆清川夫妻,下手更狠,骆谦瞧着每个人都想把对方弄死。 骆谦还瞧见匆忙赶来的他爹他娘着急往里挤,他小叔骆清池,他老婶葛娣躲在人群后面嗑南瓜子。 “小叔、老婶,你们咋能说出这种话。什么叫大伯、大婶子、二伯、二婶打架分了地打,死了正好,你是大伯、二伯的弟弟,老婶是大婶子、二婶的妯娌,有权分四人的地,什么叫现在打死了人,分不了地,让人恼火。” 骆谦真的气骆清池,要不是骆清池搅合,他哥他嫂子能理直气壮干出那种事?他真想揍骆清池,肌肉绷紧,眼珠子猩红,捏紧拳头。 任谁看了,都不觉得骆谦说谎。 再说,骆清池两口子还真是这样的人,骆清海三兄弟杀年猪,骆清池两口子理直气壮问三兄弟各要半头年猪,什么他是三兄弟的弟弟,他们家的东西有他一份,如果三兄弟死了,不给他就罢了,但是三兄弟活着,就得给他一份,这是他该得了,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嘛。 大家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骆清池夫妻,骆清池夫妻呸呸吐掉南瓜子,梗着脖子,中气十足说:“我们不是,我们没有说。” “二四,你个小鳖犊子。”从来都是夫妻俩造谣别人,拱火本来和睦的兄弟打架,还没有被人摆一道,两人咽不下这口气,脱掉鞋,跳起来追骆谦。 可惜两人没跳起来,就被骆清海、骆清川、陆二兰、周小凤按到地上揍。 “该。这两口子真不是个东西。” “快给我住手,别打了。好,你们打我老儿子是吧,我和你爹的地都给我老儿子,没你们的份。你们现在停手,我和你爹的地都给你们。” “对对,你娘说的对。” 骆谦‘悲愤’踩脚蹬,回到家,关上院门,他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他没看到仨孩子,也没在意,进了厢房,跟李谣说他小叔、老婶这次遭了大罪。 李谣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闪光。 骆谦得意的说他干的事,李谣:“该。” 上辈子老头老太、骆清池、葛娣可把大房、二房坑惨了,这辈子骆谦来了这么一出,大房、二房恨上了骆清池、葛娣,就凭老头老太说出威胁大房、二房的话,已经得罪死了大房、二房。 她恨不得飞过去围观,可惜她还在坐月子。 “啵。啵啵。” 李谣偏头,“啵”正好落在她唇上,她心脏不争气咚一下,骆谦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投怀送唇~” 李谣的脸轰一下爆红。 他们不是说正经事吗?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这人突然不正经起来。 骆谦掏出一张批条,从李谣眼前一晃而过,李谣果断出手“夺”下批条:家具厂十个临时工名额。 “这?你不是去你师傅家了吗?” 骆谦找个凳子坐下,跟李谣细说他师傅的情况:“我离开小王村,直接去了镇上,在奶站和看门大爷聊天,听说他要去看桌椅,我就留了一个心思,跟奶站推销员就带着目的聊天。”骆谦眼中含笑拉住李谣的手,包裹进掌心,“他提到镇上没有多少人订奶,我告诉他哪家孩子打小喝养牛场的牛奶,孩子长得都白胖,建议他上门推销奶,拿这几家孩子举例,又把附近村‘富户’的情况写给他,又把附近两个大镇富户情况写给他。你不是说要好处费嘛,我跟他说我是木匠,让他好处费看着给,他小叔正好是家具厂领导,正好城里学校紧缺桌椅,他们要招临时工,我问他要了十个名额。” 缺桌椅。 李谣知道这件事。 78年,所有学校恢复上课,上学的孩子猛增,市里、县里桌椅不够,大部分家具厂做桌椅供给市里、县里的学校,就这还不够。 她记得今年秋季开学,村镇学校开学日期一再推迟,都进入了十月份,上面给村镇学校配备的桌椅还没有到位,学校无奈通知学生自己带桌椅上学。 骆谦抓住这次机会,给孩子们做桌椅赚了一笔钱,遭到同行眼红。 骆谦又说:“城里好多学校桌椅不够,好多学校没法开学,上面一天打几十个电话催,还有一个校长亲自进车间做桌椅。城里都这样了,教育局肯定顾不上村镇学校,我估计村镇学校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桌椅问题。” “你打算卖桌椅吗?”李谣问。 骆谦摇头:“这年头,谁家里都有几块木料,花两毛钱买洋钉,砸砸弄弄,桌椅就出来了,没有多少人愿意花钱给孩子买桌椅。” 李谣甩甩头,不去想他上辈子为什么卖桌椅,而是问:“你们进家具厂,都干什么活?” 骆谦说:“又轻省拿钱又多的活一早被人占了,他们去,只能做又累又脏的活。” “我估摸这活能做到来年年底,反正比他们自己几天接一个活赚的多。”骆谦都不带犹豫,直接跟李谣说他的小心思,“我师傅对我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吧,他能为小儿子做一次没有原则的事,就能做第二次,我要十个名额,给师傅四个,算是还他的恩情。今后他求我帮忙,但凡涉及到他小儿子,我是不粘手。” 李谣现在有些迷糊,上辈子骆谦不是主动提单干的吗?没发生这些事,为什么他师傅找他帮忙,涉及到他师傅的小儿子,他直接拒绝,难道上辈子他有什么事没跟她说。 如果他隐瞒她一些事,上辈子他对他师傅的态度就能说得通。 李谣甩了甩脑袋,又问:“还剩五个名额,你打算给谁?” “不剩六个吗?”骆谦。 骆谦瞬间明白了,笑着解释道:“小马要是把那两个镇拿下,又拿下了咱们镇,你以为他还是推销员呀,人家就是领导了,他怎么都得给我特殊,直接带我到家具厂,给我安排轻省的活,十个人自己拿批条去家具厂报道。” “你打算把剩下的名额给谁?”李谣最关心这个,她怕没拿到名额的木匠怨恨骆谦。 “给师傅,让师傅安排。既然还师傅恩情,咱不得大方点呀。” 可把骆谦大方死了,李谣笑着抽出手,够他耳朵揉捏:“我丈夫真好,办事情即敞亮又大方。” 第015章 骆谦也曾是个意气用事的青年,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能还别人十分好。 就拿他师傅来说,他师傅教会了他木匠手艺,他感激他师傅,但凡他师傅用得着他,他不问缘由去做。 可惜他娶了她,他最看重的亲人、兄弟在他反复强调不许他们拿她开玩笑的前提下,他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没有边界拿她开玩笑,用水嫩、饺子、嫂子等词汇大咧咧说笑。 骆谦一夕之间变了,不着痕迹疏远他们,再有挣钱的门路,不带他们,人也变得更加理智,不少人说骆谦没有人情味。 可不是没有人情味嘛,把他师傅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却给了李谣安心。 她嫁给了他,和他过日子,图什么,不就图她在他心里始终排在第一位,骆谦做什么决定前,首先考虑她跟着他过日子呢。 骆谦真的让李谣稀罕,轻捏他的耳朵往她面前拉,弯腰,“啾”。 骆谦。 别问,问就是受宠若惊。 骆谦充满了干劲,拿着批条找他师傅,当着王贵的面把批条递给他师傅。王禾显歉意的脸上露出深思,眼睛幽深,把批条还给骆谦,王贵把批条夺了过来,喜的不乐意给这家打家具,他恨不得现在到镇上当工人。 骆谦:“师傅,我回了。” “回吧。”王禾显没说话,王贵的态度像赶狗一样,撵骆谦赶紧滚。 骆谦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离开,王禾显看着他小儿子叹气。 拿了十个临时工名额,以后很难开口求骆谦什么。 不值得。 他师傅把批条还给他,骆谦心里便清楚师傅为他小儿子算计他。骆谦给他师傅批条,一是还恩情,二是观察他师傅是否还是印象中的师傅。 恩情还了。 师傅变了。 骆谦心里挺不是滋味。 骆谦找村支书骆清亮,告诉骆清亮他到镇上干活,拜托村支书帮忙看着分土地。为啥不让他爹他娘帮忙,如果他家分到好地段土地,他哥他嫂子又要没理找理找他爹娘闹。 骆清亮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家,骆谦告诉李谣他把土地的事情交给了骆清亮,便给陆小梦打上下铺。 次日,骆谦做了一点木工活,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他去了镇上。 骆谦前脚刚走,杜梅后脚就到。 三个孩子坐成一排吃饭,李谣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下来走几圈,杜梅进来又出去,再进来,问:“谣妹,老四呢?” “挣钱。”骆筠文抬头说。 “镇上有活,他去镇上干活去了。”李谣补充说。 “哦,正经事。”杜梅拿尿布、大人孩子的衣服出去洗,又把锅碗洗了,进来跟李谣说,“四房两口子真不是东西,”瞧瞧,杜梅不说你小叔和你老婶,直接用四房指代两人,可见她真的生两人气,而且气的还不轻,“他拱火我三个儿子,现在又来冤枉我家老四,说我家老四拱火你大伯、二伯欺负他们四房,要联合你大伯、二伯教训我家老四,你爹原本看四房两口子被打的惨,还去拉架,听到四房两口子说这话,他直接说你大伯、二伯打轻了。” “你爷你奶一点都没改,心眼偏的没边,拿扁担抽咱们三家,谁躲还嘴,就哭喊咱们三家欺负老人。”杜梅还好,老头老太就没待见她家,她大嫂、二嫂恼火死了,这段时间她们把老头老太供起来,老头老太不讲道理偏袒四房,朝她们身上抹黑,她们气的不让老头老太进她们家的门。老头老太放话,谁先求他们进门,他们就把地给谁,大嫂、二嫂不知咋滴,找村长过来,她们每家养一个老人,拜托村长写下凭据,叫老头老太按手指印,老头老太死活不按,四房两口子嚷嚷哥嫂不信任老头老太的人品,大不孝,老头老太跟四房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骂大媳妇、二媳妇不孝。 “三家加上老头老太从昨天下午闹到现在,还在闹。”杜梅不想呆在家里听他们闹,过来给李谣搭把手,聊了一会儿闲话,说,“洋镐我拿去用,用完给你拿过来。” “嗯。”李谣知道的,婆婆家的农具全被她三个儿子拿走了。 “文子,别出去玩,你妈有啥事,去菜地喊我。” 骆筠文回:“知道了,奶。” 杜梅已经走了老远。 “妈,我们到院子里玩。” “去吧。” 骆筠文打头阵,骆筠修牵着妹妹出门,忽悠妹妹当鬼,骆韵莹挺着小胸脯表示自己知道,她蒙住眼睛,二哥喊藏好了,她就去找人。 李谣听着修子气急败坏说莹子耍赖,莹子大声反驳自己没有,笑出了声音,突然,她的心一阵慌乱,一定有原因,李谣始终想不起来。 “分地了。” “分!地!了!所有村民到大队部集合。” 一阵欢呼,大家争先恐后朝大队部跑,生怕跑慢了,分不到好地。 “谣妹,分地了,你家怎么弄?”杜梅扛着洋镐,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已经传到李谣耳朵里。 “骆谦叫村支书帮忙看着分地。”李谣解释骆谦不让公婆帮忙,担忧他哥他嫂子干出给公婆添堵的事。 “……也好。我回家看你爹,不在家就在大队部。”杜梅放下洋镐,飞快地跑出院子。 村里瞬间安静的不得了。 三个孩子不在外边玩,进屋坐着,李谣拿三块糖给孩子们,自己坐在一边,感受心脏剧烈跳动,急促的呼吸声。 关乎是否能改变命运的等待,最煎熬。 李谣不清楚自己等了多久,村支书骆清亮喊:“谣妹,你家七个人头的土地分下来了,二四回家,我带他去地里看你家的地。” “好。”耳朵里好似设置了好多屏障,好的回音一重接着一重在李谣脑袋里荡开。 一家七口的地终于分了下来。 她看到了改变。 看到了希望。 李谣现在还不清楚她家的地虽然不是每一块地挨在一起,但是相隔不远,好些人这块分到几分地,和临村相邻的边界分到几分地,总算有分到在一起的几亩地,但是离家比较远。她家地多,还凑巧都在一片,惹得一些人心里不服气。 要不是上面来人主持分地,他们都要怀疑村支书骆清亮收了骆谦的好处。 骆清池眼珠子滴溜转,要不是骆谦那个小鳖犊子昨天来那一出,今天大哥一家、二哥一家家里不留人,全去看分地,他爹他娘在家里就拿了大哥、二哥家的钱。既然骆谦断他财路,不给骆谦找麻烦,像话嘛。 不就是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小年轻开傻子几句玩笑,骆谦就不跟人家来往,这些人越过越穷,越过越没有出息,骆清池不信他们不恨骆谦。 骆清池从他亲叔家顺了两把花生,找骆谦以前的兄弟唠嗑。 第016章 骆清池大老远看到骆剩子和骆流子。 “剩子,别打你媳妇,好好跟你媳妇过。听老婶的话,老婶不会害你,老婶怕你再打下去,你媳妇跑了。” “让她跑。跟谣妹儿同时进门,就给我生两个丫头,整天跟我叽叽歪歪,打她都是轻的,哪天招我烦狠了,老子把她卖进山窝窝里。” “剩子哥,卖了吧,这次咱照着谣憨子找。” 骆剩子的老婶摇头,挎着篮子走远,骆流子伸长脖子“唾——”,拿肩膀撞骆剩子:“剩子哥,我偷摸到骆谦那个狗杂碎家看了,谣憨子比上次看到的更水灵,更女人,”他搓手咽口水,“要不你把嫂子卖掉,咱也找一个憨子?” “闭嘴。”骆剩子朝骆流子使眼色,骆流子顺着骆剩子的目光看到了骆清池。 骆流子眼珠子左右乱晃,骆清池到跟前,他谄媚说:“叔,晚上来不来我家耍牌九?” 他搞不了骆谦,可以搞骆谦亲小叔。 骆剩子手插口袋,摸出一副牌九,勾住骆清池的脖子,把人带到墙根底下。骆流子秒懂他哥们,伸头四处张望,给两人望风。骆剩子教骆清池耍几趴,懂了规则,这玩意很好上手,特来瘾。 “咳。”骆流子,“骆谦、骆清亮。” 骆剩子慌乱把牌九塞进裤兜里:“叔,晚上汇合。” 现在严打赌(/)博,一旦被逮到,就被请到派出所蹲个把月,赌的大,要蹲半年到一年。 即便骆清池还想玩个百八几十下,也不敢说出来。他弓腰缩头,出溜一下跑远,跑到一半,他猛然想起来光顾着玩,忘了办正事。 诶,算了,晚上到骆流子家,跟骆谦的以前兄弟好好唠唠怎么整骆谦。 骆谦刚进村,就遇到骆清亮,骆清亮要带他看他家的地。骆谦跟着骆清亮走,没走几步,就注意到他小叔和分道扬镳的两个前兄弟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骆谦还没说什么,骆清亮就朝三人走过去,骆清池跑得快,骆清亮没逮到他,骆剩子、骆流子想跑,被骆清亮高声喝住。 骆剩子、骆流子还以为被骆清亮看到他们耍牌九,吓得冒冷汗。 “剩子,听说你又打你媳妇。你、流子、狗子,就你走了狗屎运娶到一个媳妇,你不好好稀罕人家,一天到晚打人家,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听到骆清亮说这些,两人松了一口气。 “村支书,想过日子,我以后不打了。”骆剩子不走心说,拽骆流子溜的贼快。 “这个剩子。那个家迟早被他搞散。”骆清亮恨铁不成钢说。 骆谦没说话。 骆清亮带骆谦到了大南头,指骆谦家分了哪几块地:“按照登记顺序分地,轮到你家,这一片正好剩七个人头的地,人家也怕麻烦,干脆把这一片地都给你家。后面的人可没有你家运气好。” 饶是骆清亮也忍不住羡慕骆谦的运气。 “你家就一块地分的散,在坝坡上,走,带你去认认地。”人家干部怕大家有意见,把坝坡上的土壤质量不好的旱地分给骆谦家,他和村长、妇女主任家是干部,要起带头作用,也各自分到一块坝坡上的旱地。他家那口子跟他闹死了,嚷嚷他当村干部,好处没捞到,自己吃亏也算,儿子、儿媳也跟着吃亏。 骆清亮不好跟骆谦说这事,跟骆谦唠起其他事,就唠到他家儿媳妇。他家儿媳妇回来看两个孩子,跟他提到过两天下乡宣传计划生育政(/)策,着重跟他说了事情严重性,如果他包庇怀二胎、三胎的孕妇,他被革职,在政(/)府部门做事的子女也会受到连累。 骆清亮带骆谦认了地往回走,遇到村长骆清喜,他让骆谦先回去,他跟骆清喜聊一些事情。 骆谦到了家门口遇到他娘。 杜梅隔十来分钟过来一次,看到骆谦,笑问:“去看地了吗?” “去了。”骆谦心情不错。 “怪好的。我跟你爹分到的地,离你家地不远。”这段时间,只有这件事让杜梅高兴。 杜梅站在院子门口跟骆谦又聊了几句,踩着愉快的步伐回家。 李谣在屋里听得见两人聊天内容,就没再重问一遍。骆谦进屋,她就问她重生以来第二惦记的事:“村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买砖瓦?” “我晚上过去问一下。”骆谦说。 说完,骆谦到锅屋做饭,他把饭菜端进厢房,三个孩子埋头吸溜面条,骆谦放下筷子敲腿,跟李谣说:“小叔跟骆剩子、骆流子走到一起,我总觉得要出事。” 骆剩子、骆流子下流,骆清池没底线。 他仨走到一起恐怕不是好事。 提到骆剩子、骆流子,李谣皱眉,骆剩子媳妇死的不光彩,都是他俩加上骆狗子害的。 这仨不仅下流,简直没有人性。 骆谦早不和他们一起玩,不了解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想不出来小叔跟他们搅合在一起,能发生什么事。 骆谦快速吃完饭,放下碗筷,出了门,他又进来,说:“我们家的地离家不近,周边全是地,没有一户人家,只有几棵树,我不跟着你去,你别去地里。”骆谦低头沉思,又说,“我给侯婶家打了好几张床和凳子,几年了,一分钱也没还我。我打算不要了,叫她儿子帮我把地整理出来,种上粮食,地里有什么活,他们帮我看着。” 李谣。 直到她去世,侯婶也没有还债。她孙子结婚,特意找上门,叫骆谦帮她打门、窗户框架、床、柜子、桌椅。 “你使唤她儿子,她又要到村长、村支书面前哭死去的男人。你这样说,她孙子的数量比儿子多,不愿意以工抵债,今后她孙子结婚,找你打家具,不接活。” 骆谦靠在门框上,抱胸:“咻咻咻——” 当着孩子的面吹口哨耍流氓,李谣瞪他。 “嘿,我媳妇脑瓜子真好用。”在李谣拿鸡毛掸子戳他胳肢窝之前,骆谦率先跑出去,“我先找村长谈买砖瓦的事,再找侯婶。” 李谣气呼呼把鸡毛掸子放回床头柜上,坐下来吃饭。 三个孩子抱着碗,张大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看到李谣转身,赶紧把头埋进碗里喝汤:今天的妈妈好凶哦。 不敢惹。 李谣。 这仨孩子咋回事,每当吃饭,小嘴啪啪说个不停,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李谣只当他们今儿玩累了,不想说话,就没细琢磨。好吧,就算细琢磨,她也不一定琢磨出来。 再说骆谦,他从家里出来,直接到村长骆清喜家,刚准备进堂屋,只见一个人躲在黑乎乎的地方,伸长胳膊,把他拽进黑乎乎的地方。 “二四,我从你家门口经过,看到你家门口摆了一堆木料,帮哥家做上下铺吧。”说话的是陆小梦的丈夫骆谨,“哥带你到河里游泳,你小子自己游到河对岸,害哥被我爹打的躺在床上半个月。哥为你吃了那么大苦头,你是不是报答一下哥。不让你做别的,求你一个星期之内做好上下铺。” 学校给他和妻子重新分配房子的事没瞒住,妻子娘家嫂子一天找妻子三回,要她侄子住他家。 骆谨肯定不同意。 只想着骆谦赶紧把床做出来,他把两个儿子接到镇上。 骆谦估摸片刻:“我尽力。” 骆谨松开骆谦,拉骆谦进屋,还不忘提醒:“暂时别跟我娘说。” “行。”除了行,骆谦还能说什么呢。 “骆谦,你俩鬼鬼祟祟,瞒着我什么?”骆谨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骆谦忍着跳起来的冲动,笑说:“婶子,我和谨哥说买砖起房子的事情。” 第017章 提到起房子,骆谨母亲何英阴沉沉的脸瞬间溢满了笑容,招呼骆谦进屋:“他爹,骆谦问你啥时候买砖,给人一个准确时间。” 村长骆清喜拍大腿站起来:“骆清亮和老叔也要起房子,我问问他们跟不跟我们一块买砖。二四,我问好了,通知你具体哪天买砖。” 骆清喜口中的老叔是退伍军人,叫骆梅旭,今年28岁,梅字辈,比清字辈长一辈,是梅字辈老幺,他父亲更是骆清喜爷爷的亲弟弟。 她嫁进来,婆婆、太婆婆不喜她,生孩子没人带,她既要做活又要带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骆梅旭娘主动帮她看孩子。何英记得这份恩情,所以骆清喜带骆梅旭买砖,何英一千一万个赞同,但是骆清喜带骆清亮买砖,何英意见大了去了。 今天分地,上面来的干部询问村干部每家来一块坝坡上的地,行不行?骆清亮豪气说行,村干部都来一块坝坡地。坝坡地只能种芝麻、红薯、大豆,产量还低,这样就算了,如果哪年雨水多,河水能把地淹了。 这种地能要吗? 明知道不能要,骆清喜却附和骆清亮要坝坡地,何英被气个半死。现在家里买砖起房子,骆清喜还要带上骆清亮,何英直接撂脸子。 骆清喜又要说叨何英,他发现这次儿子、儿媳和何英站在统一战线上。 骆清喜看了一眼骆谦,骆谦扭头和骆谨说话,他将视线移到院门口,掂量他今儿出门,何英把院门堵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儿子给他开门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骆清喜:“……” 算了。还是明儿找骆清亮说这事。 骆清喜怎么站起来,又怎么坐回去。 根据骆清亮说的村干部都得了一块坝坡地,骆谦猜测骆清喜不受家人待见,多半跟这事有关。骆谦果断提离开,走之前,多看了骆清喜一眼:伯啊,坝坡地不被淹还好,一旦被淹,你从被淹的那天到年尾都不好过呦。 骆清喜:“……” 你这个小犊子,不会说话别说话。 骆谦很意外骆清喜能看懂他的眼神,他的心咯噔一下,未来两天最好躲着骆清喜。 骆谦加快了脚步,去侯婶家,恰好路过骆清亮家。 骆清亮媳妇张霞哑声叫她儿子明天天不亮打茅草,给骆清亮在坝坡上搭一间房子。 骆谦不敢停留,快速走了过去。 今天分地,大伙儿心里有兴奋,也有埋怨,不像往常天一黑就睡觉,而是一窝一窝聚集在大路上唠嗑。 正好有一窝人聚在侯婶家门口唠嗑,骆谦走了过去。 “咱这些人,就数骆谦命好。” “25,还是24,这个年纪有五个孩子,真厉害。” “命好哇,孩子多,地还都分在一块。“ “我宁愿地分的散,也不想要坝坡地,”骆谦气恼说,“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收到粮食,关键不管你能不能收到粮食,都得交粮食税。” “你们谁觉得我家地分的好,咱俩换。” 骆谦努力压制兴奋。憋住,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等哪个“好人”跟他换了地,再高兴也不迟。 大伙儿:“……” “不换。”大伙儿斩钉截铁说,哗啦啦往后退,远离骆谦。 这小子脑瓜子灵活,嘴巴还会说,万一离他近,被他忽悠换了地,他们不就成了倒霉蛋。 骆谦烦躁抓头,这时侯婶解开围裙使劲抖,走到大路上,幸灾乐祸大笑:“二四啊。婶子一早跟你说做人大气些,你倒好,从年头到年尾追着问我要债,遭报应了吧。”侯婶的嗓子都快赶得上锣鼓声,她一亮嗓子,旁边一窝一窝人朝这边靠过来。人一多,侯婶更想表现自己踩骆谦,“我男人是为了大队死的,你能过这么好,都是我男人的功劳。但凡有良心的,直接划掉婶子欠的账,哪像你忘了咱男人的好,把我们孤儿寡母往死里逼。” 侯婶的男人偷公家粮食,被地方武装民兵发现,他跑,运气不好遇到了红(/)袖(/)章,被红(/)袖(/)章打死的。 从侯婶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她男人为大队牺牲。 每年侯婶拿她男人的死说上百回。 不说骆谦听的耳朵起茧子,大伙儿听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我算是看明白了,侯婶,你求人办事,嘴上说下跪磕头,就是不行动,”大伙儿哈哈大笑,骆谦接着说,“你还四处对人说你怎么怎么滴下跪磕头,大伙儿被逼无奈帮你办事,”大伙儿气的鼻子直喘气,骆谦又说,“事情办妥当了,我们就是抹布,被你各种揉搓作贱。我是不想再做抹布,不想被你各种腌臜,你孙子结婚,找我打家具,不干,你爱找谁找谁。” “对,我也不干。” 侯婶听到被她拿捏死死的小伙子们罢工,她急了:“诶,你们不能够这样,我是你们的长辈,我男人是为了……” 骆谦烦躁地打断她:“你说再多在我这里也不管用,反正我铁了心不忙你打家具。就算你帮我家翻地种粮食抵消欠我家的钱,我也不干。你六个儿子,一溜儿孙子,帮你儿子打家具,你不给木料不给钱,我咬牙能够承受得起,帮你孙子打家具,我可承受不起。” 骆谦打了一个哆嗦,疾步离开。 “诶,二四啊……” 侯婶追骆谦,骆谦撒腿跑回家,关上院门。 “我管你听不听见,明儿我叫两个儿子把你家地翻了,你把种子准备好,翻了地就帮你种上,帮你看管地。反正我家把欠你的钱还上,我孙子结婚,你得帮忙打家具。”侯婶掐腰昂头喊,喊完,开开心心回家,跟捡了一个大便宜似的。 可不是大便宜嘛。 现在娶媳妇不比以前,要二十几条腿,还要柜子,骆谦给她一个孙子打家具,都够给她六个儿子打家具。 大伙儿。 想想侯婶的孙子们。 都开始同情骆谦。 骆谦躲在屋里跟李谣说怎么回事,李谣:“所以你要帮她孙子打家具。” “她做梦呢。”骆谦,“我能跳两次臭水沟?” 李谣护着肚子捶床,乐的眼角沁出泪水。骆谦真坏,自己想让侯婶的儿子给她家干活,自己嘴上说不要,非要侯婶自己说出来要,还让侯婶误以为还了这次账,下次还能赊账。 李谣突然直起身体拿起骆谦的手,和骆谦击掌。 找人帮忙种地。 大家伙不仅不说她男人地主做派,还同情她男人。 她男人怎么这么会搞事情呢。 第018章 骆谦略微怔愣,在李谣手掌撤离他掌心之前,裹住她的手。 乐的歪七扭八的李谣:“……” 我只是想击掌庆祝……而已。 次日,骆谦早早的起来做木工活,弄得满身木屑。 “二四啊,我两儿子去你家地里干活,你放心,不得搞错地。” 骆谦手握工具走出去,侯婶身影慌乱蹬蹬蹬跑远,生怕听到骆谦说不干,骆谦满脸的懊恼,抓头发走进院子里。 “完了。这下子二四不给侯嫂子的孙子打家具,侯嫂子可不得把二四家捅出大窟窿。” “我想到侯嫂子那一溜儿孙子,脑袋上就跟生了一窝虱子一样难受。” 李谣脑袋上系了一条双凤牡丹毛巾,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站在窗户前,听邻居议论,突然和进了院子的骆谦视线撞上,她杏眸弯弯,荡漾起粼粼秋水,骆谦的心脏咚——咚咚—— 骆谦站了许久,去做饭。 吃了饭,骆谦换一身衣服,边脱边说骆清喜、骆清亮,调侃这阵子两人的日子不好过,手往袖子里一伸,双手扒住领子往下一拉,头就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砖肯定要买,房子肯定要起,不过得让婶子们发几通火。” “我估计咱们不会等太久,但也得等几天,村长找我谈买砖的事。”骆谦出去推洋车,跨上洋车,突然握住车闸,扭头说,“今天小马过来推销牛奶,我们订牛奶,我娘肯定要嘀咕,你跟她说我单干了,小马给我介绍的活。” 李谣点头,他走远,身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 杜梅拎了一只拔了毛的大公鸡进来,把鸡炖上,进屋拿脏衣服和尿布出去洗,左右邻居伸头往院子里看,看到了杜梅,走进来跟杜梅说侯婶的孙子们赖上了骆谦。 “谣妹好了,我还念叨骆谦要转运。诶,看来我话说早了,你儿子家的地看着分的好,仔细一琢磨,比我们差远了,你儿子会一个手艺,我还以为日子过得比我家好,我再仔细琢磨,一年碰上一回侯嫂子这种人,这一年白干了。” 杜梅闻言手停顿数秒,四儿子家的邻居还在一个劲感慨,杜梅重重搓衣服。 杜梅越表现出生气,邻居说的越起劲。李谣推开窗户听了一耳朵,叹气:“骆谦单干了。以前都是他师傅联系活,他跟着干,现在他单干,上哪联系活。也是他运气好,遇到镇上奶站推销员小马,人家给他介绍一个活。他干了一天,小马说今儿来咱们村推销牛奶,骆谦让我一天订三瓶奶,按月结算。” “诶呦呦,骆谦赚几个辛苦钱,转手进了小马的口袋。” “指不定还倒贴钱。” 小马给骆谦介绍活,骆谦不捧小马场,以后人家不给骆谦介绍活,捧小马场,骆谦白干活…… 邻居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坚信自己真相了,骆谦离了他师傅,以后攒不了钱,现在看着风光,以后过得还不如他们呢。 大约九点钟,小马来村里推销牛奶。 他首先找李谣,李谣付钱订牛奶。 “弟妹,以后有活,我会想着骆谦的。”马国强笑着说。他也是按照骆谦吩咐说给李谣婆婆听的,防止他离开,李谣和婆婆爆发婆媳矛盾,毕竟一天三瓶奶,城里人都不敢这么订。 李谣听出了调侃的意思,她敢打赌骆谦绝对跟他说了什么。 邻居也听出了马国强话里有其他意思,李谣让马国强开门红,后续马国强还会给骆谦介绍活,假如今儿李谣没有订奶,就没有后续。 马国强按照骆谦给的名单,先去骆清亮家,再去骆清喜家,再去‘富户’家,邻居还有进来围观的村民跟在后面,马国强听到嘀嘀咕咕声,声音不小,都是邻居跟大家讲他和骆谦的关系。 大伙儿:惊恐。 更加同情骆谦,是怎么回事? 有骆谦做‘内鬼’,马国强轻而易举谈下订单。 马国强离开。 傍晚,骆谦回村,发现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骆清喜叫住他。 他怀疑自己不是偶遇骆清喜,人家骆清喜特意站在大槐树底下“守株待兔”呢。 “你……”不不,是他想岔了,不能劝骆谦不起新房,把钱攒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依他看骆谦今后难攒到钱,还不如趁着手里还有几个钱,先起三间房,以后儿子结婚有房子住。 “没什么。”骆清喜摆手,“你忙你的吧。” 骆谦:“?” 骆谦抹了一把脸蹬车。 杜梅心急如焚往村口走,想早点见到四儿子,问四儿子为什么要单干,跟着他师傅干不好吗? 骆谦的三个哥哥听到风声,在媳妇跟前说骆谦中看不中用,没想到出来单干能混这么差,原指望骆谦带他们发财,现在别说发财,骆谦不掏空老爹老娘的棺材钱就不错了。 三人媳妇火冒三丈拦杜梅,质问杜梅这么着急到村口,是不是等骆谦的,是不是偷偷塞钱给骆谦的。 “买猪儿子都是跟人赊账,我哪有钱。” “你怎么没钱,你和爹的钱多着呢。” 周秀秀、柳庆梅、方爱徳自己存不到钱,但是三人相信公婆能存到钱,而且手里握有巨款,她们还相信婆婆搁在这里装穷,就打算甩开三家,把钱全留给骆谦。 半道上,骆谦撞见他娘和他嫂子在大路上吵了起来。 “接着吵,最好把老太爷、老太奶吵过来,我正好叫他们评理,你们三家把我爹我娘家的东西搬回自家有没有道理。”骆谦大喝。 骆谦不笑,一脸的平静,眼廓深邃,看着极度不好惹。 柳庆梅第一个闭嘴,方爱徳敢当众甩杜梅巴掌骂杜梅,却不敢在骆谦发怒的情况下骂杜梅,周秀秀天不怕地不怕,该怎么骂杜梅,还怎么骂。 骆谦笑不叽叽说:“你再敢说一个脏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抱回去的那只猪儿子宰了。” 周秀秀的脸瞬间黑透了,气的身体发抖。 方爱徳拽周秀秀,今天算了,明天白天她们妯娌三人找杜梅要说法。老两口手里的钱必须拿出来,三家平分。至于骆谦家,他家占便宜占够了,分钱肯定没有他家。 “唾。”周秀秀的脚尖使劲踏口水,脸色阴沉离开。 柳庆梅、方爱徳倒是没有离开,提防杜梅塞钱给骆谦。 杜梅已经没有心情关心四儿子,她满脸的愁容回家。 骆谦心情不大好回家,突然间瞥见他小叔骆清池出溜跑进骆流子家,骆清池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做坏事。 “二十四叔,你家在那个方向,你走错了。”本家八岁小姑娘喊。 “二十四叔想事情,走神了,谢谢小稻。”骆谦调整车头,蹬脚踏的同时,他扭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回家。 到了家里,李谣迫不及待说:“大家都以为你马上就成了穷鬼。” 骆谦把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串在一起,抓住几个关键,大致明白大伙儿为什么这么认为。 其实大伙儿说的没错,他真是穷鬼。 今儿他跟小马的叔叔去了一趟市里,进了已经竣工的空军干部退休大院,一栋栋独门独户的小洋房,气派的很,他家两间瓦房跟小洋楼对比,简直孬的没眼看。 “你咋了?”李谣晃他。 “迟早有一天,我让你住上小洋楼。”骆谦抱住她,拿脸蹭她的头顶。 李谣没有时间琢磨一会儿功夫,他的思想怎么偏到小洋楼上了,在他怀里挣扎:“别蹭了,我好些天没洗头。” 骆谦笑的爽朗把李谣抱起来,三个孩子听到母亲叫,蹬蹬蹬跑进屋。 “爸,抱窝。”骆韵莹扑到骆谦腿上。 “抱了妈妈抱哥哥,抱了哥哥抱妹妹。”骆筠修抱住骆谦另一条腿。 骆筠文把自己当作大孩子,不好意思和弟弟妹妹争,却不想骆谦单手抱李谣,把骆筠文拎到怀里。 骆筠文一只手搂住爸爸的脖子,一只手拉着妈妈,害羞又激动。 李谣捶骆谦,她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 骆筠修和骆韵莹在骆谦脚下闹翻了天,也要坐在爸爸怀里拉妈妈的手,骆谦挨个抱了一遍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才跟骆谦和好,结果骆谦还没喘口气,两个吃奶的娃闭着眼嚎。 第019章 两个奶娃子今儿异常不好哄,饶是李谣、骆谦是带奶娃子的一把好手,也不免手忙脚乱起来。 奶娃子哭闹一阵,打着小奶嗝躺在父母怀里呼呼大睡。 两人小心翼翼把奶娃子放到床里面。 趁着天还有亮光,骆谦到院子里做一会儿活。李谣把钢中锅里的开水倒进木盆里,兑上凉水,骆筠文、骆筠修迫不及待脱衣服,踩着椅子爬进木盆里,小哥俩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抱到一起躺倒打滚。 文子去世,修子几乎不笑,每晚要么睡不着,要么吃药睡着做一整晚噩梦,人没有什么活气。 “哈哈——” 李谣的心脏“咚”,震的她身体颤抖。 她急促喘气,视线逐渐有了焦距,乌黑的瞳仁倒影文子把修子按在身下,咯叽修子胳肢窝,修子扭成一条毛毛虫。 兄弟俩可劲折腾,水没溅出来多少。 这就要夸骆谦,当初骆谦打木盆,特意把木盆打的深。 李谣扶着墙,唇角缓缓咧开。少顷,她把炉膛里两个没有火星的煤球夹出来,把有火星的煤球放到最底下,在上面放两个新的煤球,往钢中锅里加满水,坐到炉子上。 李谣出门收衣服,顺便呼吸新鲜空气。 骆韵莹进屋搬自己的小椅子出来,坐到爸爸腿边和爸爸拉呱。问爸爸这是什么呀?给他家大妹打的吗?骆谦说是呀,家里起新房子,他家大妹和老大、老二住新房子,当然得有新床,他家大妹睡下面,老大、老二睡上面,他家大妹无聊了,随时爬到上铺找哥哥们玩。骆韵莹哇哇大叫,爸爸老厉害了,看到妈妈裹得露两个眼睛出门,骆韵莹离开椅子,蹲下来拍已经成型的床框:“妈,爸爸打床,窝滴。” 李谣。 不是给陆小梦打的? 骆谦。 为啥起三间新房,就是为了把三个碍事的孩子弄滚蛋。他原本打算文子哥俩一间,莹子一间,等老四、老五长到两岁,也把他俩弄出去。陆小梦找他打上下铺,他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莹子太小,自个儿睡一间房子会害怕,他干脆也打一个上下铺,暂时让兄妹仨睡一间,等老四、老五大些,莹子和老四一间。 骆谦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吗?当然不能。 “越早独立的孩子越有担当,”骆谦肌肉绷紧打磨木料,“爹娘一直把我哥当作没长大的孩子,他们结婚生了孩子,跟爹娘提一下他们困难,爹娘想方设法帮他们,把我哥养成了自私自利,没有担当的人。我的孩子,我尽了该尽的责任,该放手就放手,他们活成什么样,全凭他们的本事,绝不让他们成为我哥那样的人。” “我给陆小梦打好床,就打兄妹仨的床。不着急,房子起好,晾好,起码三四个月才能住进去。”骆谦闷头干活。 李谣坚信长大后的孩子们都是好的,但是孩子爸有把孩子培养成有担当的人的意识,她必须支持,不能打击孩子爸的积极性。因为她疯的那段日子,她模糊记不清是修子还是莹子读报纸给她听,报纸上说母亲和父亲参与孩子成长,引导孩子,陪伴孩子,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长大后才会拥有积极乐观的人生观,健全的人格。 “嗯,他们不小了,是该自己睡觉。”李谣肯定说。 “姐弟仨自己睡一屋,至少需要四床被子。”李谣还在思考该准备什么,骆谦立刻接话,“我应该能弄到四床棉被。” 接下来李谣说缺什么,骆谦立刻说能弄到。 骆韵莹双手托着下巴,一会儿看妈妈,一会儿看爸爸,眼珠子转来转去,很快变成了蚊香眼。 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啪嗒。” 小人儿倒地。 骆谦笑着提溜她,弹掉她身上的木屑,把她放到椅子上。 李谣想时间长着呢,慢慢想缺什么,她抱着衣服进屋,把小哥俩的衣服放到椅子上,坐到床上叠衣服,把衣服放进衣柜里。 这时,骆谦手里拿了老丝瓜瓤进屋,手伸进水里逮兄弟俩,用老丝瓜瓤给兄弟俩搓泥,兄弟俩扑腾着嗷嗷叫。 骆谦把兄弟俩拎了出来,兄弟俩笑哈哈抢椅背上的毛巾,骆谦没管他俩,握住木盆上的两个鼻子,把水端出去倒了。 李谣牵骆韵莹回屋洗澡,骆谦喊兄弟俩出来洗菜。 兄弟俩你扯我一下,我拽你一下,跑出来。 骆谦把刚掐的苋菜放进盆里,舀两瓢水倒进盆里,四个小肉爪子探进水里,一根一根捋菜叶,骆谦没管兄弟俩,他去和面擀面条,用中午剩的公鸡汤下面条。 等一家五口吃了饭,天已经黑透了。 一家七口躺在一张大床上,煤油灯的火光穿透密实的蚊帐,李谣就着微弱的亮光巡视一遍睡在床尾的两个儿子,躺在她身畔不怎么好看的姐弟俩,躺在她和丈夫中间四仰八叉的大妹,心平静了下来,她合上眼睛。 “爸,婶婶家的哥哥姐姐堵我弟和我妹,说我家的房子是他们家的,我家吃的肉是他们家的,我家吃的白面也是他们家的,他们爸爸打不过你,才会让你霸占他们家的东西,等他们长大了,要抢回来,让我们等着。” 李谣撇头,眼睛打开一条缝隙,就看到文子趴在丈夫耳边说悄悄话,丈夫是背着她的,压低声音说:“龙配凤,马配驴,乌龟配王八。我和你妈天生龙凤命,生的孩子天生富贵命,你伯和你婶婶天生什么命,咱不清楚,但是你哥哥姐姐生到你伯你婶婶家,似乎没享受过啥福气。” 骆谦咂巴嘴:“他们抢不走咱家东西,想要过上你过的生活,除非换爸妈。” 骆筠文一把搂住骆谦的脖子,头埋进骆谦的肩窝:“不换。爸爸,不换好不好?” “好呀。”骆谦的大掌盖在他家小子的脑袋上,稀罕地揉搓。 骆筠文在骆谦怀中别扭地拱来拱去,抬起头,满眼的期待:“爸爸,我们家没有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对吧?” “没有。爸爸偷偷告诉你,我们家老有钱了。爸爸妈妈在外人面前说穷,怕你伯你婶婶问咱家借钱。”骆谦说。 “我知道,婶婶问妈借钱不还,她硬说还给妈妈了,还骂妈妈。他们不好,咱家才不借他们钱。”骆筠文悄悄地遛回床尾,扯毛巾毯的一角搭在骆筠修肚皮上,拉另一角盖在自己肚皮上,吱吱笑了一会儿,眼皮打架,小嘴巴却啪嗒嘀咕:“龙配凤……” 下次哥哥姐姐堵住他们放狠话,他放比他们更狠的话。这次他拉他弟他妹跑,因为他听到大家说他家穷死了,他以为爸爸妈妈真的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没有底气和他们对抗,现在爸爸跟他解释清楚了,他家有钱,才没有抢哥哥姐姐家的东西,他可以理直气壮和他们抗争。 李谣伸手够骆谦的腰,钻进衣服里,捏住一丢丢肉,当她听到大儿子完美重复丈夫刚刚说过的话,熟睡前小声嘀咕用这些话和他哥哥姐姐战斗,她心一狠,加大力气拧。 骆谦:“嘶~”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经常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要不是她今天比平常睡得晚半个小时,就发现不了孩子们受了委屈,她在家,大儿子不告诉她,非得晚上睡觉偷偷告诉丈夫。 骆谦:“呼——” 李谣腿从骆韵莹身上跨过去,踹骆谦:“继续装睡。” 骆谦转身,伸手够住李谣,他家大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床中央,头朝床尾,腿贴着李谣,这倒是方便了他,骆谦把李谣拉进怀里:“我家谣妹好了,以后孩子们遇到委屈,找谣妹告状。” 李谣身体一怔。 她反应慢,孩子们找她告状,她没办法替他们讨要说法,所以孩子们从来没有找她告状。 也就是说孩子们上辈子受了哪些委屈,承受了什么,她不知道。 李谣攥紧骆谦胸前的衣服,心好难受,粗糙的指腹从她眼角滑过,抹去湿意,李谣抓住他的手,牵引他圈着自己,她依偎着他。 李谣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过去,迷糊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扣紧她的手,一夜没有松开过。 天微亮,骆谦轻轻地抽出手,下床吹灭煤油灯,到院子里干活。 李谣坐起来,摸了摸奶娃子身下的尿布,是干爽的,她把蚊帐卷起来甩到顶上,床上空的空气立刻清凉起来,三个大些的孩子舒服的转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她下床来回走动,每次经过窗户,目光溜出去,落到丈夫忙碌的身影上。 一直以来,都是丈夫为了这个家不停地付出,她似乎什么都没做。 李谣想为了这个家做点什么。 她除了缝缝补补,好像什么都不会。 李谣坐到她家大妹的小椅子上,仰头看屋顶。 文子97年去世,她的记忆停留在97年,97年到2008年,她偶有清醒的时候,但是她拒绝和外界沟通,沉浸在悔恨中。 在她仅有的记忆中,她记得其他木匠不赚钱,丈夫赚钱,种甘蔗也赚钱,装修房子也赚钱,还有,她记得翻过年农科院的研究员给他们带来了油菜种子,油菜搁哪都能生长,大伙儿或多或少都种了一些,收了油菜籽,大伙儿跑了老远的路机菜籽油。 还有到九十年代中期,村里冬天只有大白菜一种绿色蔬菜,为了多几道菜,每家每户做酱豆,晒萝卜干,腌咸菜。 酱豆用黄豆做的,家家户户都有黄豆。 萝卜干用萝卜做的,咸菜用萝卜叶子腌的。 每年霜降,市周边村子的村民开拖拉机来这边卖萝卜、萝卜叶子,大伙儿争先恐后疯抢。 在拉萝卜叶子来卖的人眼中,萝卜叶子就是垃圾,但是在村里人眼中,它是冬天的主菜。 说到底,还是他们镇偏僻,还有就是交通不便,没有人出去瞧瞧,还有就是即便有人不得不出去办事,几乎没有人想到进种子店逛逛,更没有人愿意掏钱买菜种子回来种。 李谣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到市里批发蔬菜种子回来卖。农村人出去一趟困难,还花老多路费,她帮他们省去了出门的路费,只花费几分钱、几毛钱买种子,她想他们应该愿意买。 听说市周边的村子每家每户种几亩地萝卜、白菜,她家也可以种,到时候让丈夫拉到周边村子卖。 第020章 李谣准备找个时间跟丈夫提这事,询问丈夫的意见。 这时,骆筠修嘚楞站起来,睡眼惺忪叫:“妈。” 李谣以为他要下床,伸手抱他,骆筠修突然转了一个圈,捏起毛巾毯趴下,拱了拱,觉得不得劲,出溜爬到他哥肚子上,嘴里说了两句李谣听不懂的话,就呼呼睡大觉。 骆韵莹坐起来揉眼睛,看到妈妈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她伸手叫妈妈抱,意外瞥见二哥压着大哥睡呼呼,她果断改变方向,快速窜溜到床尾,攀到大哥的身上,一脸的美好趴下睡呼呼。 李谣怕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把大儿子压坏了,把兄妹俩抱到旁边,兄妹俩扯着毛巾毯快速窜溜到大儿子身上,美美地闭上眼睛。 李谣:“……” “哇……爸,二婶婶打我。” 骆筠文突然大哭,吓到了李谣。 他沾了泪水的睫毛颤抖分开,低头看身上的弟妹,他把弟妹推下去,爬下床,穿好鞋跑出去嘘嘘。 李谣站在窗前看到大儿子舀水洗了手,依恋地跑到他爸身边。身后窸窸窣窣的,李谣扭头看到修子利落爬下床,莹子坐起来打几个哈欠,修子把椅子推到床边,莹子踩着椅子下床,脚伸进鞋里,修子帮她扣上扣盘,牵着她跑出去。 “哥。” 骆筠文看到他弟他妹,咧嘴笑。 骆筠修、骆韵莹冲过来热情地抱住骆筠文,骆筠文小小的胸膛受到两次撞击,他淡淡的眉头拢到一起,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想跟他弟他妹说下次不要枕他胸口睡觉,他会不舒服,做超级可怕的噩梦。 骆谦注意到大儿子今儿情绪不太对劲,就用边角料做一个木(木仓)给他,兄妹俩跑过来找大儿子,他恰好做好了木(木仓),递给大儿子。 骆筠文超级开心攥紧木(木仓),举臂高呼,带他弟他妹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忘了他要跟他弟他妹说什么。 整个早晨,路过的行人总能听到他们家孩子的笑声。 吃了早饭,骆谦到镇上干活,李谣舀一茶缸蚕豆,倒进簸箕里,叫修子、莹子把生虫的蚕豆挑出来,下午,她给他们炸蚕豆,在上面撒一层糖。 兄妹俩一听有好吃的,果断抛弃他们大哥,各自搬椅子跑过来,坐下来,努力寻找坏蚕豆。 骆筠文搬椅子过去,被李谣拉住。 李谣牵骆筠文进屋,蹲下来说:“文子,你说话,妈妈能够马上回答你,是不是证明妈妈已经好了?” 骆筠文眼睛弯弯点头,大声说:“是。” “爸爸妈妈都爱你,你是不是也爱爸爸妈妈?”李谣问。 “爱,最爱妈妈。”骆筠文扑进李谣怀里。 李谣的心被重重地撞击,修子、莹子是最爱她的,在长达12年的岁月里得到印证,文子呢,他和丈夫的关系最好,李谣一直认为文子最爱他爸爸。 亲口听到大儿子说最爱她,李谣震惊,心里蔓延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那……你在外边遇到了什么,可以像跟你爸爸谈心一样,跟妈妈谈心吗?”李谣音调儿不稳。 “可是,爸爸说妈妈和莹子是女孩子,需要男子汉保护,男子汉不会拿狗屁灶事脏女孩子耳朵。”骆筠文挠头,他跟爸爸说的事都是爸爸嘴中的狗屁灶事,跟妈妈说,妈妈从漂漂亮亮的妈妈变成了有味道的妈妈。 李谣都不知道骆谦在她眼皮底下这样教她儿子。 “还有竹子,她还在吃奶,拉臭臭,嗯……她也是女孩子,我们家有三个女孩子。”小妹是个有味道的妹妹,谁让她是妈妈生的呢,骆筠文勉强把她归为女孩子。 李谣:“……” 她突然想笑。 “如果妈妈想听呢?” 他不喜欢妈妈刚刚的情绪,他喜欢现在的妈妈,声音里都带着笑容。 诶,骆筠文人不大,忧心叹气的模样和他爸一模一样,有味道的妈妈就有味道吧,他不要不开心的妈妈。 “好。”骆筠文答应。 李谣还惦记着大儿子惊醒时说的话,问:“文子,你二婶婶打过你?” “她骗莹子羊屎蛋是糖,叫莹子捡起来吃,我说不是,二婶婶骗人,她踩羊屎蛋,脱鞋打我嘴,好多人笑。我告诉爸爸,爸爸带我过河找二婶婶的弟弟,二婶婶的弟弟带我和爸爸到供销社,给我买了一双球鞋,一大包奶糖,送我和爸爸回来,接二婶婶回娘家。”骆筠文趴到李谣耳畔说,“爸爸偷偷告诉我,二婶婶的弟弟是她大伯的儿子,过继给她爹的,她弟弟要回到他原来的家,叫二婶婶把她爹娘接回家养。爸爸说的太多,我忘了,反正就是二婶婶害怕爸爸,不敢惹我们。” 没过多久,二婶婶不知道咋滴,蹲个茅房,能把木板踩断掉进坑里,大人们特别着急捞二婶婶。 大人们为什么不笑? 为什么二婶婶打他,大人们笑的那么开心? 骆筠文不懂。 但是他注意到了,那些笑话他的人找爸爸打东西,爸爸说没空,他们找其他伯伯打,过了不久抱怨伯伯们坑人,要的手工费还比爸爸多。 骆筠文就好开心。 “妈,我去帮我妹和我弟。”和弟妹分开这么长时间,骆筠文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 骆筠文搬椅子跑出去,骆筠修、骆韵莹大喊:“哥,快来。” 骆筠文:“来了。” 兄妹仨凑到一块儿商量下午到村长家喊上小伙伴到村支书家玩,村支书家旁边有一个年代久远、无人住的宅子,路边有一垛柴火堆,孩子们爱到那里捉迷藏。 “你仨没出去玩呀。”说的话是村支书骆清亮的儿媳妇顾娟,上个月被调到计生办上班,她丈夫叫骆言辉,在镇上派出所上班,村长骆清喜的小儿子骆谨在言字辈里排行十六,骆言辉排行十四。 孩子们叫她十四婶:“十四婶,我们下午找墨墨玩。” 骆惊墨是顾娟的大儿子,和骆筠文差不多大。按理说顾娟和骆言辉的大儿子应该比骆筠文大上三四岁,为什么差不多大呢,因为两人一开始订亲对象不是彼此,都在结婚的节骨眼上被对方请求推迟结婚日期。总之,他们有难言之隐,你不同意,想要逼死他们,婚期一推再推,骆言辉家、顾娟家看出了对方不打算结婚,提出解除婚约,对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到处散布骆言辉家、顾娟家拖了几年才悔婚,不地道,问骆言辉家、顾娟家要钱,带兄弟姐妹上门闹事,转头,骆言辉的订婚对象和顾娟的订婚对象领了结婚证。 他俩婚后五个月生下孩子。 懂得都懂。 大伙儿掉头骂骆言辉和顾娟的订婚对象,热情地撮合骆言辉和顾娟,骆言辉和顾娟也存了赌气的心思结婚。 两人婚后第一年经常拌嘴,顾娟七天有三天回娘家住,自打生下骆惊墨,顾娟不能经常回娘家住,骆言辉不好丢下娘俩继续住值班室,两人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磕磕绊绊相处,慢慢的处出了感情。 现在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从顾娟一个镇上姑娘有时间就陪骆言辉回村可以看出来,要知道刚结婚那年,顾娟过节日才回来吃一顿饭,绝不留下睡一夜。还可以从顾娟光彩照人的脸上看出来她日子过得舒心,说话都充满了活力和笑意。 她笑着叫兄妹仨赶快找墨墨,现在去,还能问他们十四伯要米花,下午去,可能就没了。 骆筠文仰起小脸,笑说:“没事,我下午带蚕豆花给墨墨吃。” “婶婶替墨墨谢谢文子。” “不谢。” 顾娟每次和骆谦、李谣的孩子说话,回回惊讶,他俩的孩子和她接触到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不会惹人烦,还会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是文子,和文子聊天,顾娟感受到他是一个温暖又大气的孩子。 顾娟不受控制蹲下来和他们聊天,听到奶娃子哇哇大哭,她猛然想起她找李谣有事。 顾娟和三个孩子挥手,推门,李谣正好开门,把换下来的尿布放到外边的盆里。 “嫂子。”李谣侧身。 顾娟走进来,进屋就看睁开眼睛动嘴巴的姐弟俩,李谣递给她一杯茶,顾娟坐下来,说:“谣妹,二四哪天有时间,你叫二四带你到镇上医院结扎,就是上环,医生给你开的证明,你保管好,我们都是看证明做登记的,你没有证明,要强制带你上医院再做一次结扎。” “好。”李谣攥衣角。 “你莫害怕,上面来的干部说当天上完,当天就可以干活,什么感觉都没有。”话虽是这么说,顾娟至今没去上环。身边上了环的同事都说好得很,但是顾娟还是害怕,再害怕也得上,除非她不想要工作了。 李谣不想上环,害怕像上辈子那样患上炎症。 “嗐,暂时不提这个。我听清喜叔说你家要买砖起三间房,说是到时候咱四家一块儿买砖,你跟二四得长点心,嫂子没有挑拨你家和那三家,”顾娟放下茶缸,坐到床框上,挨着李谣,“言辉陪我回来,路过你公婆家,你嫂子逼你公婆交出钱,他们三家分,你公婆说没钱,还欠了别人一些钱,你嫂子不信,进屋翻,六个人翻,愣是没有翻到钱,他们就骂你公婆把钱全给了二四。你家起房子,我估计……”她嫁过来那年,骆谦的哥嫂找骆谦闹,具体不知道背着骆谦怎么着了李谣,骆谦一气之下把他给他哥嫂打的家具全劈成了柴火,连门都给卸下来劈成木块,锅都给砸了拳头大的洞,那可是冬天,那三家没地方睡,没门没窗,连锅都不能用,也没敢着骆谦麻烦。 从那之后,顾娟每回回村,婆婆、妯娌和她唠嗑,都说骆谦哥嫂怎么着骆清河、杜梅,没听说他们惹骆谦、李谣。 顾娟寻思他哥他嫂子怕了骆谦,不敢惹骆谦,就去逼自个儿爹娘。 “我估计他们不敢找骆谦和你闹,找你公婆闹,往死里逼你公婆,你公婆要是顶不住,有可能找你和骆谦借钱,安抚那三家。” 李谣头疼她公婆,人是挺好的,闲下来没事过来帮她搭把手,但是他们在处理三个儿子的问题上特别拎不清,李谣真的弄不懂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坐月子不出门,不清楚一些事情,我干脆跟你说了。那个骆清池,一点没有做长辈的样子,我公公、清喜叔教训那三家,骆清池拿火棍敲瓷盆,喊如果没有你公婆帮骆谦照顾家,二四能出去赚钱嘛,要他说,二四攒的家底得分成四份,你们四家一人一份,我瞧的出来,那三家心动了。”有的话顾娟不方便说,就是骆清池说出这些不着调的话,骆谦爹娘说不能够这么算,气场太弱,一点没有说服力,反而让那三家理直气壮认为就应该这么分。 “就说到这里,有时间继续聊。”顾娟不让李谣送,开门出去。 这回她注意到院子里摆放成型的上下铺,跟她睡过的上下铺不一样。 顾娟走过去瞧,下铺床大,上铺床小,梯子是倾斜的,每一个台阶非常宽,诶呦,七个台阶,七个抽屉,这玩意做的怪精巧的。 骆韵莹蹬蹬蹬跑过来,倏然挺直小胸脯:“四四婶,爸妈家大妹滴。” 爬梯竖直,还硌脚,顾娟上学工作那会儿睡上铺,上去了就不愿意下来,下来了就不想上去。 当初她睡的床要和骆谦打的一样,她至于每天循环经历几回痛苦的事嘛。 “莹子的床真好。”顾娟羡慕说。 “嗯嗯。”骆韵莹重重点头,哒哒哒跑回去接着捡坏蚕豆。 顾娟看到骆韵莹,想到她刚满一周岁的小女儿。 骆谦打上下铺,显然给三个孩子睡的,她家有两个孩子,要不要打一个上下铺放到镇上,休息天接孩子到镇上,哥哥睡上面,妹妹睡下面,关键这床不占地方,抽屉还可以放东西。 顾娟怎么出来,又怎么进去:“谣妹,我怕是不能等到二四回来。二四回来,你跟二四说照着这个样子,给我家打一个上下铺。” “好,嫂子。”李谣应道。 “就这么说了啊。”这次顾娟真的走了。 她人在家里坐月子,帮丈夫接了两单生意。 李谣想想就想笑。 她把钢中锅端下来,把茶壶放到炉子上,端钢中锅出去,用钢中锅里的开水洗衣服和尿布。 李谣晾晒衣服和尿布,转身瞧见组装好了的床,屋檐底下孩子够不到的地方挂着防蛀虫粉末,昨天她还没看到,她猜丈夫今天给床刷上了防蛀的药粉。 看来给陆小梦打的床快完工了。 话又说回来,李谣看到半成品床,理解顾娟为啥火急火燎要丈夫打床。 这样的床,她上辈子见过,但是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是第一次见,格外的稀罕。 杜梅今天没过来,李谣炖了鱼汤,奢侈的做了四碗米饭。 饭后,三个孩子午睡,李谣给他们做炸蚕豆,一半撒白糖,一半撒盐和辣椒面。 三个孩子起床,第一时间跑到锅屋,拿小木碗扒拉一些炸蚕豆:“妈,我们出去玩了。” “嗯。” 李谣自己在家里琢磨顾娟说的话,还真叫她琢磨出她和丈夫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妈,我们回来了。” 李谣走到窗前,骆谦一只手搂住骆韵莹,一只手扶车把,骆筠文、骆筠修坐在后面抱着骆谦,他们看到了李谣,露出一排大白牙。 李谣想说骆谦怎么这么早回来,留意到落山的太阳,她才意识到她足足发了四个小时呆。 骆谦载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转圈,陪孩子们玩一会儿,把孩子们放下来。 他从车篮里够篮球,打开窗户交给李谣保管。 院子西南角有一棵老槐树,骆谦用铁丝圈一个圆圈,匝在树腰上,还在圆圈上围了一个网。 骆谦用身体挡住孩子们的视线,“啵,” 迅速离开李谣的唇,闪离之前,指尖顶着篮球,跳跃投篮。 “哇!”三个孩子连连惊叫。虽然他们不知道爸爸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看到那个东西落到圆圈里,莫名的兴奋。 “文子,带弟弟妹妹玩篮球,爸爸有事跟妈妈谈。” 骆筠文激动的小手颤抖接过篮球,骆谦又打开了被李谣关上的窗户,他趴到窗台上,兴奋说:“我跟小马的叔叔去市里,他带我进空军退休干部大院,里面都在搞装修,小马叔叔跟干部商量怎么打家具,我闲着没事看怎么排水管、怎么排电线,可能几个退休干部看我最闲,抓我去篮球场打篮球,打完了篮球,已经住进新房的退休干部带我到他家洗把脸,他们家打的家具全是成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不像我们这边师傅打的,那个看着和气的退休干部说从闽南请来的师傅打的,还带我参观。” 第021章 “还有一个退休老干部爱人是苏州人, 这次他们装修房子,特意请来了苏州师傅。不管是闽南师傅, 还是苏州师傅, 他们打出来的家具都有……对了,老干部称作厚重的文化底蕴,他们还做了改良, 挺新派的。我一进屋, 就感觉出来主人家有深厚的文化修养,热爱生活。”骆谦眼中好似燃起了一把火。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咬文嚼字的一面。”说完,李谣自个儿先笑了。 没有几个农村人说话文邹邹的,她是特例。 骆谦说她打小说话就这样, 他推测她应该天生是个爱读书,会读书的人。说她经常挤出时间偷跑到扫盲班跟老师学习,同样学习,其他人说个话的功夫就忘了老师教了什么, 她却熟记于心。 骆谦还开过玩笑, 如果他年长她八岁,他就出钱供她念书, 培养她当大学生。 他注定要失望,因为骆清亮的老闺女骆语写作业,她问骆语借三年级数学书看。完了, 她认识所有的汉字和数字,读了几遍下来, 完全搞不懂那道题讲的是什么意思。 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语文可能好些, 数学就只会简单的加减。 因此, 她考不上大学。 这话就扯远了, 李谣回到骆谦今儿说话文绉绉上面:“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骆谦一愣, 随即乐笑,身体探进屋里,揉李谣的脑袋:“那些退休干部穿着讲究,胸前口袋别了一支钢笔,还戴了副眼镜,说话斯斯文文,我跟他们待了一天,他们说了老多文邹邹的话,我总能记住一些。这不,卖弄到你面前了。不过他们看着斯文,摘掉眼镜,脱掉外套,打球又狠又猛。” 他总觉得老干部和他打球,玩了战术。 可惜他没接触过战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干部进球,最后半场他跟上大家的节奏,把对手防的死死的。 和他一队的老干部跟他说年轻就要多学习,建议他有意识的培养自己多看报纸,多走走,多听听,多自省。 后来他就被老干部领进家里洗脸,接触到了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家具样式。 骆谦记东西特别快,基本上认真看一遍,就很难忘掉。 他记下了这些家具样式,回来的路上听人谈论个体户,谈到市里出现了卖衣服、卖吃食的小老板,小马的叔叔还说起镇上要开集市,暂时定下来七天开一次,骆谦萌生一个想法,就是开一个家具店。 骆谦问李谣到镇上租房子开家具店,能不能干。 上辈子谁请骆谦,骆谦就给人打家具,这辈子她没做什么,骆谦直接开家具店。 和上辈子一点也不一样。 未知的走向,导致李谣心里没底,不知道她家富裕起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算计。 李谣一脸的不安和焦躁,骆谦以为李谣担心他步子迈的太大,万一生意不好,赔的倾家荡产。没有人给他俩依靠,他俩只能靠自己,还有五个孩子要养,他们承担不了失败带来的后果。 “要不这样,我们不是要起三间房吗?一间留给兄妹仨住,其余两间留我摆放家具,我找人来家里看家具,看中了,我借拖拉机给送上门。”骆谦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我打两种款式家具,我从县里、镇上找的买家嫌贵不买新款式家具,选择老款式家具,咱们就暂时不打这种家具,成品家具留给自己家用,打以前样式的家具,先挣够到镇上买房子的钱,咱们再搬到镇上。” 骆谦心里有更疯狂的计划,等攒够了钱,跑到市里买房子开家具店。 能赚到了钱,他才准备告诉李谣,免得李谣陪他空欢喜一场。 从丈夫拿卖苦力赚的血汗钱买甘蔗苗回来种,到丈夫自己成立装修公司,多少次失败,他又多少次站起来重新拼搏,李谣明白他是不甘平凡的人。 想通了这点,李谣选择支持他,和他一起迎接未知的明天。 在此之前,她必须跟他掰扯清楚他父母和他哥他嫂子:“你哥你嫂子今天又找爹娘闹,小叔出来乱搅合,说爹娘顾着咱家,你放心出门做活,咱家的家产必须分四份,四兄弟每人一份,你哥你嫂子认同你小叔说的话。” “我会听他们的吗?”骆谦嗤笑。 “我记得你说过爹娘就你一个可心的儿子,你不心疼他们,就没有人心疼他们。你有没有想过爹娘的想法跟你一样,你哥只有他们一对父母,他们不心疼你哥,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心疼你哥。”骆谦眼睛发直,李谣拿掉盖在她脑袋上的手,要把他的手掌丢到一边,一只满是又硬又厚茧子、一道道伤口的掌心剌疼了她的手,李谣立刻握紧这只手,心里面心疼他,嘴上却吐露挟裹刀片的话,“你心疼爹娘,爹娘心疼你哥,你说有一天爹娘会不会求你分钱给你哥?” 李谣花费一下午的时间悟出这些。 其实公婆并不心疼丈夫。 骆谦‘端详’李谣,嘿道:“还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 “还是我眼光好,把唯一一个心疼我的人娶回家。”那只灼热的手裹不住他的手,她加了一只手。骆谦眼中闪着光,笑出声。 李谣知道他心里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坦然的接受她说的话,李谣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不去逼他现在表态,而是主动把这事揭过去,说起其他事:“你还去市里吗?” “去。”骆谦说。 李谣来了精神:“你去种子店买一些萝卜、白菜种子回来,你问一下,这个季节适合种什么,你每样买一点,我在家没事,卖点种子,赚点家用。” “对了,上回干部来村里登记人口,我好像听说市里有红皮白心、青皮青瓤的萝卜,你打听一下新品种萝卜和大白萝卜有什么不同,要是这两种萝卜比大白萝卜好,咱家种几亩地,兴许几亩地的萝卜加上家里的存款,就能到镇上买房子。”李谣不好解释她怎么知道两种新品种萝卜晒出来的萝卜干筋道,腌的萝卜叶子也比大白萝卜叶子好吃,就让骆谦跟人打听。 红的、青的可太喜庆,这么喜庆的玩意居然是萝卜,骆谦一乐:“红的、青的往地里一种,咱家遍地的红红火火。这玩意好,看着高兴,说不定还能招来福运。我去市里打听一下,如果确实不错,多买点种子,自己家种几亩地,也卖给大伙儿,让他们跟我们一样红火。” “要不要给你打一个货架?”李谣要卖种子,骆谦就是木工,说什么也能让李谣缺货架。 李谣惊喜说:“要。” 要知道上辈子骆谦无论再穷,每年都会塞钱给他爹娘,他爹娘还真就拿了。李谣清楚他是一个孝子,她这么说他爹娘,他心里面多少有些不舒服,多少对她有些成见吧,呃,一丢丢,骆谦可能都没有察觉到。 她没想到骆谦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给她打货架,真的让李谣又意外又欢喜。 骆谦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果然他家大妹随谣妹,不就上下铺、货架嘛,瞧两人欢喜满足的小表情,仿佛拥有了金山、银山。 他扭头,三个小人儿排队投篮,骆谦快速够李谣的脑袋,朝她的脸颊狠狠的“啵”,李谣鼓脸瞪他,骆谦眉毛乱舞,“咻咻咻……”口哨儿欢乐,他迈着欢快的脚步挑选木料。 李谣。 他是心情不好吗? 她看他是心情太好了。 李谣气呼呼关上窗户,“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就是心情莫名的变好,没有原因想笑。 “二四,捡钱啦。”骆谨突然闯入院中,攥紧车闸,大长腿踩地。 “你丢钱,我捡。”骆谦盯着骆谨的口袋。 骆谨慢条斯理下车,停洋车,突然,他一个健步跑到骆谦面前,扣住骆谦的脖子,把他往后掰:“呸呸,老天爷,这人就是一个破嘴,你千万别当真。我帮你教训他,下次他不敢瞎掰掰。” 骆谦一懵,骆谨当了几年小学数学老师,身手没退步啊。 他长年干力气活,力气长了不少,握住骆谨的手腕,一个旋转,扣住骆谨的腰,用巧劲摔,骆谨躺在了地上。 骆谨躺了一会儿,爬起来,乐道:“偷偷跟言辉哥学了几招,没想到还是整不过你小子。” 骆谦。 怪不得骆谨没有退步。 “言辉哥要去读夜校。他说他的文化水平低,很难往上升,他就想提升文化水平。我跟小梦托顾娟嫂子的福,在计生办租了一间房子,办补习班,赚几个钱。”骆谨掏出一叠散钱,递给骆谦,“打床的钱,收好。” 骆谦不和他来虚的,直接把钱装进兜里。 骆谨看快打好的床,说:“现在政(/)策宽松了,你手艺不错,我建议你出去闯闯。反正我是不满足在镇上当老师,办补习班,有机会提升学历,我一定抓住机会,带上老婆孩子走出去。” “嗯。”骆谦点头。 “我什么时候来拉床?”骆谨迫切的希望走出去,一是受到骆言辉的影响,二是他希望自己更上一层楼,三是他想带上媳妇孩子远离媳妇娘家人。媳妇嫂子得知他们换了大房子,一天恨不得跑十趟上门逼媳妇让她娘家侄子住家里,媳妇不同意,媳妇嫂子带走两个儿子,老姨、姨丈上门逼媳妇,骂媳妇。就媳妇嫂子这种做派,他相信媳妇嫂子的娘家人跟她一个德性,哪敢让她侄子住家里,生怕让她侄子住下来,就撵不走。 “三天后。”骆谦说。 “行,我先走了。”骆谨这趟回来,一是给骆谦钱,二是他和陆小梦拿老姨、姨丈没办法,决定跟他父母坦白,父母跟老姨、姨丈同辈,老姨、姨丈总不能还拿辈分压他父母吧。 骆谨走的时候,一脸的凝重。 骆谦感慨每个人都有烦心事,还不好处理。 骆谦使劲揉脸,笑着朝孩子走去,陪孩子玩一会儿篮球,再做木工活。 晚上,李谣跟骆谦提顾娟也要打上下铺,骆谦点头说行,李谣又提到结扎,她不想上那个环。 自从上了那个环,她身体一直不舒服,每月都要看妇科,真让人恼火。 “我明天去市里的医院问问什么情况。”骆谦感受到她的不安,攥紧她的手说。 “嗯。”李谣点头。 次日,骆谦早早的去镇上,三个孩子喊来了小伙伴,骆筠文组织小伙伴排队,投了篮的小伙伴自发的跑到队伍尾巴排队,骆筠文见小伙伴都遵守规则,他走到最后面排起队来。 李谣出门洗东西,看到一张张小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笑容,她不自觉扬起唇角。 “这是李谣家吗?”一个李谣没见过的人探头问。 “是。”李谣疑惑回答。 “我是送奶员,这一片归我负责,你家订了三瓶牛奶,给你。”送奶员仔细核对单子,从车后座上的大木箱里拿出三瓶牛奶递给李谣,“嫂子,我明天过来送奶,顺道取空奶瓶。” “好,谢谢。”李谣说完,送奶员骑洋车到另一家。 孩子们被篮球勾住心神,没有一个孩子注意到送奶员送奶,李谣摇头进屋,把牛奶放到床尾的柜子上。 送奶员成了村里最亮眼的崽,大伙儿稀罕的围观送奶员,好些孩子、甚至大人跟在送奶员身后,瞧送奶员怎么送奶,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孩子也在其中,三个儿媳妇骂孩子贱眼皮,杜梅听的出来她们拐弯抹角骂四儿子家的孩子。 杜梅收拾好家里,就来到四儿子家:“谣妹,在屋吗?” 也没等李谣回答,她推开门跟李谣抱怨三个儿媳妇。 “你家为了还马国强人情,才订奶,她们又不是不知道,阴阳怪气什么。”杜梅没说三个儿媳妇叫她出钱给孙子订奶。 “娘,爹最近在忙什么?”李谣不想听那三家的事情,便转移话题。 “给人编筐子,赚一点钱。”她家还欠外债呢,不想办法弄点钱,怎么还人家钱。 提到老头子,杜梅突然想起来她昨天要过来跟李谣说一些话,结果没过来,她现在说:“你爹昨天早上去你家地看了,侯嫂子的两个儿子干的不错,地犁的深,种庄稼不得吃亏。” 杜梅看屋里没有脏衣服,就不跟李谣闲聊,她要找二嫂谈一块儿借牛耕地的事情。 其实她打算跟四儿子家一块儿借牛,侯嫂子把四儿子家的地揽了过去,肯定不能找四儿子,所以她准备找跟她关系处的最好的二嫂,她家老头子也赞成。 杜梅匆匆离开。 昨天闹成那样,今天李谣注意观察杜梅,没见她有多伤心。 李谣揉眉,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杜梅。 中午,孩子们被家长叫回家吃饭,骆筠文抱着篮球跑进屋里,把篮球放到门后面,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确定这是一个隐秘的地点,笑着跑出去,骆筠修偷偷地溜到屋里,挤进门后面,蹲下来坐到篮球上,骆韵莹学她二哥,背靠墙壁,一点点往里挪,慢慢地蹲下来,捂住嘴偷笑。 骆筠文跑回来巡视他的篮球。 骆筠修:“嘿嘿。” 他心虚站起来。 骆韵莹:“嘿嘿。” 她一点一点往外挪,挪出门后面,站起来理直气壮告状:“二哥不听大哥话,妹妹听。” 这小丫头越是心虚,说的话越清晰。 “莹子!”骆筠修怒喊。 “妈!”骆韵莹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进锅屋。 骆筠修要去追他妹,被他哥按住,兄弟俩抱成一团,不知咋滴,突然笑成一团。 骆韵莹听到哥哥们大笑,她又哒哒哒跑回去,脸憋的通红挤到中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吃饭了。”李谣喊。 “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 李谣摆好饭菜,三个孩子洗干净手,跑进堂屋,端起碗干饭,李谣回屋拿三瓶牛奶,放到三孩子面前。 三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们没有特意告诉他们家里订了牛奶,但是家里订奶,他们都在,知道家里订了牛奶。 他们默默的期盼送奶员快些送奶。 一点都没有准备,牛奶神奇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骆韵莹:“哇,漂亮。” 骆筠文:“妈,我看见了你。” 玻璃的奶瓶,瓶口那一截没奶,骆筠文把眼睛凑上去,看到了他妈妈。 骆筠修抓住奶瓶上下颠倒,观察到神奇又有趣的现象,他连连的“哇”感叹。 三个孩子把奶瓶推到碗前面,扒一口饭,眯眼看奶瓶,吃完最后一口饭,李谣一一打开盖子,三个孩子抱着奶瓶喝一口,哇一声。 他仨今儿有些兴奋过了头,没睡午觉,拿木(木仓)跑出去。 李谣默认三个孩子又要坐他们爸爸的豪车回来,突然听见孩子们喊妈,李谣有些意外。 李谣走出去,正好撞见骆筠文牵着骆韵莹进院子,骆韵莹看到李谣,甩开他哥,小拳头攥地紧紧的,仰头大哭。 “妹,二哥把木(木仓)抢回来了,给你,你别哭。”骆筠修擦一把脸上的灰层,气喘吁吁站到骆韵莹面前,把木(木仓)塞到骆韵莹手里。 骆韵莹的哭声戛然而止,小胸膛剧烈震动,吸鼻子,低头看木(木仓),她撇嘴,哇大哭。 哭的老伤心了。 骆筠文气冲冲跑进屋里,从门后面抱篮球跑出去。 李谣不明情况,叫修子在家里看弟弟妹妹,她追了出去。 骆清池蹦跳吹手,骆谦家的狗崽子不愧是狗,咬人这么凶,这条狗不能留,找时间勒狗剥皮,喝狗肉汤。 骆筠文不知不响拍球,对准骆清池的脸砸。 骆清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躺地上,脑袋嗡嗡响,懵了几十秒,晃晃悠悠爬起来,抹了一把鼻子,手黏糊糊的,一看,竟然全是血。 骆筠文捡回篮球,掉头往家里跑。 “小崽子,你给老子站住。”骆清池跳起来怒喊。 骆筠文跑的更快。 骆清池从路边捡起棍子追骆筠文,李谣拦住他:“小叔,我家莹子为什么哭,修子身上脸上为什么全是灰?” “什么为什么!我孬好是长辈,叫你家孩子把(木仓)给你嫂子家孩子玩,他们不给,我从他们手里拿(木仓)怎么了。你家孩子可真狠,看把我手咬的,看把我鼻子打的,今儿你不赔我百十块钱,我把你家孩子送进派出所。”骆清池气的眼珠子充血。 骆清亮恰巧路过,有人跟他说骆清池干得缺德事,他厉声说:“不着调的东西,你再敢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我马上叫言辉把你抓进派出所。” “三哥,我咋了我,晚辈欺负长辈,你咋说我呀。”骆清池抬起受伤的手,指着留血的鼻子给骆清亮看。 “你说二四家的东西全是他哥他嫂子的,吓唬孩子把孩子卖掉,”这个不着调的东西还说把李谣怎么着,骆清亮说不出口,“这是长辈该说的话吗?” 李谣大致搞清是楚怎么回事:“小叔,你这属于拐卖人口,被逮到,直接(木仓)毙。” “骆谦回来,我让他到镇上报案。”李谣冷脸回家。 “诶,”骆清池忙地甩掉木棍,哇哇大叫,“小崽子打长辈,侄媳妇送长辈吃(木仓)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该。” 这几天骆清池爱到叔伯家窜门,厚脸皮留下来吃饭,半夜三更翻墙进来,不打声招呼到堂屋,把板凳摆成一排,就睡在堂屋。 你拐弯抹角提醒他不能这样,他听不懂,你跟他翻脸,他看不懂脸色,亲戚被他搞的烦死了,巴不得公安抓他进派出所,留他住十天半个月。 骆清池见没有人替他说话,他捂住鼻子跑回家,找他爹娘商量办法,阻止骆谦送他进派出所,最好能讹骆谦一笔钱。 葛娣、李老太、骆老头不认为骆谦会送亲叔叔进派出所,除非骆谦不要名声,叫骆清池不要瞎担心,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讹骆谦。 骆清池:“!” 骆谦有要过名声吗? 这时,村民特意从他家门前经过,笑哈哈说:“骆谦回来了。” “娘,我到南边的沟里躲一晚上。”骆清池听到骆谦的名字,连续打几个哆嗦,不由自主回想骆谦拿刀杀鸡的场景,耳朵凉飕飕的,他实在坐不住,丢下一句话,便冲出门。 骆谦还没进院子,三个孩子跑出来扒住骆谦的腿,催骆谦赶紧去骆清池家,骆谦把三个孩子放到洋车上,掉头去骆清池家。 路上,骆筠文、骆筠修找骆谦告状,骆清池欺负兄妹仨和妈妈。 骆谦听着,眼看八方,正好和跑路的骆清池撞个正着:“小叔,真巧。” 第022章 骆清池僵硬着笑:“巧, 怪巧的。” “二四啊,”骆清池搓手, “那啥……”骆谦大哥骆言木恰巧路过, 骆清池一哆嗦,吞下告诉骆谦骆剩子逼迫他骗李谣出来。 要知道当年骆言木媳妇周秀秀打算骗李谣和她傻子弟弟一屋,让李谣给她傻子弟弟生儿子。 刚分家, 骆谦师傅就给骆谦工钱, 柳庆梅、方爱徳认定没有那么巧的事,一定是骆谦早就拿工钱,分了家骆谦才说出来,她们气骆谦, 就帮周秀秀打掩护。 周秀秀傻子弟弟没把李谣怎么着,骆谦倒是把他哥家的家具、门窗全劈了,连锅都砸了一个洞,三哥、三嫂那么求骆谦, 骆谦始终没答应重新给他哥打家具, 和他哥基本上没有往来。 如果他告诉骆谦这条消息,骆谦不仅不送他进派出所, 一定把他家拆了,再扭送他进派所处。 骆清池嘴唇哆嗦:“嗐,你看我的手, 是修子咬的,你看我的鼻子, 是文子砸的。小孩子嘛, 肯定淘气, 我们大人不跟孩子计较。我是你小叔,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嘴碎, 爱说不着调的话,你也别跟小叔计较,别听你媳妇的话,送小叔进派出所。” 骆谦笑了笑,说:“好。” 骆清池狐疑:“真的?” 骆谦反问:“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骆清池想了想,说:“不是。” 骆清池欢喜地跑回家。 骆谦回家跟李谣说了一声,背着大伙儿偷偷跑到镇上找骆言辉,正巧遇到下班的骆言辉。 骆谦骑过去:“言辉哥,听谨哥说你要读夜校!” 骆言辉停车睨骆谦:“别说废话,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叔说漏了嘴,暴露他拐卖我家孩子的心思,你抓他到派出所仔细盘问。”骆谦气愤道。 “有人证吗?”骆言辉走程序询问。 “有。”骆谦大声说。 “我跟你走一趟。”骆言辉公事公办的语气。 到了没人的路段,骆言辉捶骆谦胸口,骂了句臭小子,骆谦嘿嘿笑不说话。 骆谦和穿便衣的骆言辉到村里,骆言辉眼尖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猫进哑巴家的柴火堆里,骆言辉“叽——”骆谦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谁,表情有些古怪冲骆言辉点头,两人把洋车藏起来,查看四周,见没有人,两人悄悄地靠过去。 “真的,晚上河对岸偷游过来几个人,到骆流子家玩牌九。你们晚上过来看,看老子怎么赢他们。” 骆清池被骆剩子先威胁再哄骗,答应骆剩子骗李谣出来,发生了今天的事,骆清池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敢打李谣的主意,便开始给骆剩子、骆流子、骆狗子骗牌友,拉一个人,三人给他十块钱,骆清池算了一下,他要在五天内拉一百个人,才能抵清赌债和利息。 他管不了这些小伙子是不是他的晚辈,把人骗过去,还清他欠骆剩子三人的钱,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赢了他们,我请你们喝牛肉汤。” “不让你们玩,你们看我玩。我跟你们说,河对岸的人傻,我和骆流子三兄弟配合,赢死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诈他们。” “千万不许带钱到骆流子家,别跟我抢着赢傻子的钱。” 骆清池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稻草,“嗯~嗯~”的哼着小调回家。 小伙子们搓手离开。 骆言辉走出来,扭头对骆谦说:“判不了他拐卖人口罪,但是我们公安抓赌,是有指标的。” 骆谦:“……” “别声张,我晚上带同事过来捉鳖。”骆言辉走进狭窄的巷子,推洋车出来,骑洋车离开。 骆谦回家。 孩子们丢下篮球跑过来,李谣看他,骆谦抓头:“明天一早,你们就能听到结果。” “哦。”孩子们跑开。 骆谦。 真无情。 还是他的谣妹好,没有利用完他就抛弃他。 骆谦刚感慨完,李谣就收回视线,把碎花布铺在窗台下面的桌子上,拿起剪刀沿着粉笔画的痕迹裁剪。 骆谦进屋擦火柴点燃煤油灯,举到到李谣面前:“出了月子做吧。” “就是把它剪出来,不动针线。”李谣说。 李谣把剪好的布料卷起来,放进柜子里,问:“你到市里打听到了什么?” “确实有红的、青的萝卜。老板说白萝卜水分大,适合做酸萝卜,红的、青的萝卜水分小,肉紧实,切成一条一条的,拿盐腌出水分,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干了收起来,想吃了,放到水里泡两三个小时,切成丁炒着吃,就连萝卜叶子腌了也能放,据说味道还不错。”骆谦坐到桌子上,把煤油灯放到窗台上,“老板说红的、青的萝卜种子最好卖,不少人一下子买几亩地的种子回去,现在店里的种子不多,让我后天去买。” 李谣悬着的心落地。 “家里零钱够不够?要不要到信用社取一些钱?”李谣又问。 “绝对够。”说完,骆谦出去钉货架,一阵敲敲打打,他把货架搬到堂屋,又出去干他的木工活。 天色不早了,骆谦赶紧做饭,赶紧催娘几个睡觉。 耳边全是平稳的呼吸声。 骆谦掀开蚊帐穿鞋。 李谣坐起来踹他:“干嘛去?“ 骆谦身体一僵。 “套你小叔麻袋?”丈夫说明天有结果,他又大晚上出门,李谣只能想到他套麻袋揍他小叔。 骆谦弯腰,手肘抵着大腿,手掌托额头:“诶。” 他站起来:“走,到村支书家。” 李谣:“?” 完全摸不清他打算干嘛。 李谣套上袜子,下床穿鞋。 “爸、妈,我也去。”骆筠文出溜爬下床。 骆谦掀开蚊帐,修子、莹子睡的跟小猪似的,竹子、景子晚上不起夜,他拎起大儿子,让大儿子坐到他肩膀上,小心翼翼开门,朝李谣招手,李谣出了门,骆谦极其小心合上门。 一家三口跟做贼似的离开家。 到了外边,骆筠文兴奋的跟爸妈说话,骆谦心情颇好回他。 背着另外四个孩子出门,李谣即忐忑又觉得刺激,不知不觉话多了起来,骆筠文说什么,她都能跟他讨论起来。 一家三口到了骆清亮家。 骆清亮家堂屋亮着灯火。 骆谦进门前喊了一声,骆清亮叫他们直接进去。 “二四,你来的真巧,我们三家商量盖什么样的房子,你和谣妹坐下来听听。”骆清亮媳妇张霞搬两个凳子,递给夫妻俩。 “谢谢婶子。”骆谦、李谣坐下来。 骆筠文在骆谦肩膀上扭来扭去,骆谦放他下来,他搬小木桩子,放到骆谦、李谣中间,他坐下来,不吵不闹,静静地听他们谈话。 三人加上骆谦定下来后天买砖,突然闯进来几个小伙子:“村支书,村长也在啊,正好,你们赶紧到骆流子家,咱村的人在骆流子家赌(/)博,公安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冲进骆流子家逮人,都没跑掉。” 骆流子那伙人就是二流子,被逮进派出所,对他们村来说反而是好事,骆清亮便不忙不急问:“有谁?” 住在骆流子隔壁的小伙子说骆流子、骆剩子、骆狗子,骆清亮一点也不意外,小伙子说骆清池,骆清亮稍稍有些意外,等到小伙子说几个老实巴交的小辈,骆清亮震惊。 “他们怎么跟那几个混球搞到一起?”骆清亮边跑边骂。 “该不会和骆清池有关系吧!”骆清喜顺嘴一说,没想到真被他说着了,到了骆流子家,就看见小辈们抱头蹲在屋里,结结巴巴跟公安交待是骆清池叫他们来的。 几个小辈的家长闻讯赶来,听到自家孩子说骆清池骗他们到骆流子家赌钱,不顾公安阻拦,把骆清池按到地上揍。 骆谦抱着骆筠文,牵着李谣站在后面。 “跟你有关系?”李谣问。 “没有,跟骆言辉有关。”骆谦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骆言辉。骆言辉不愧是骆军师,带同事过来抓赌,自己不露面,避免了许多麻烦。 李谣不信。 十几个人被公安带回派出所。 骆谦说:“回家。” 李谣点头。 夫妻俩牵着骆筠文在黑夜中慢慢行走。 一个弯腰驼背的女人牵着两个瘦小的孩子从一家三口旁边走过去,女人日子过得太苦,李谣对她印象深刻,她是骆剩子的妻子。 李谣扭头,看见那三团黑影停在骆流子家门口,和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谣希望骆剩子被判死刑,女人有地,又勤劳,拉扯两个女儿长大,她的女儿未来一定孝顺她。 上辈子,女人为了能够送走两个女儿,付出了太多,死的没有尊严,她的两个女儿长大回来接女人,却连女人的尸骨都见不到。当姐妹俩从老人嘴里得知母亲为了让她们活的有尊严,付出了什么,承受不住,选择自杀,是姐妹俩的养父母及时发现,才救回姐妹俩。 女人苦,姐妹俩也苦,用一生治疗遍布伤痕的灵魂。 李谣祈祷骆剩子永远不要回来。 “怎么了?”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谦转身,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没事。”李谣轻轻摇头。 今夜,李谣失眠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上辈子好人过得都苦,坏人反而活的滋润。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窗柩上。 李谣下床,骆谦抱骆韵莹进来,骆筠修气喘吁吁跑进来,肉嘟嘟的脸蛋皱在一起,抱胸、撕衣服、抠脸、薅自己头发:“妈,好几个奶奶、婶婶和四奶奶打架,就是这样打架,叫四奶奶还她们儿子,当家的。” 骆筠修口中的四奶奶是骆清池的媳妇葛娣。 骆筠文看吵架看上了瘾,扭头看不到爸爸和弟妹,他跑回家,看到了爸妈、弟妹,心安了下来,才有心情问母亲:“妈,太奶奶、太爷爷四处借钱捞四爷爷,为什么堂太爷爷、堂爷爷、堂伯伯们不给钱,还问太奶奶、太爷爷要钱?” 李谣满脑子问号。 骆谦幸灾乐祸解释:“我爷我奶出面借钱,本家亲戚不好不借,进屋拿钱,发现钱少了,他们怀疑小叔偷的。因为这段时间,小叔死乞白赖住他们家。” “我爷我奶不还钱,他们到派出所告小叔盗窃。”骆谦突然高兴不起来,“我爷我奶肯定还钱,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自己不出钱,找大伯、二伯、我爹借钱。” 他娘每次给他小东小西,他都给他娘钱,他娘手里应该有些钱。 他不管他娘借不借给他爷他奶钱,反正他家不借。 “有人问你借钱,你就说你不管钱,叫他们找我借钱。”骆谦叮嘱道。 李谣开心应下。 骆谦猜他娘今天没时间杀鸡,他到老宅逮了一只公鸡,回家杀鸡,收拾干净鸡,他把鸡放进砂锅里炖上,匆忙扒两口饭骑车离开。 送奶员准时送来了牛奶,李谣记忆里的事情也在今天发生了,妇女主任带几个村干部挨家挨户通知妇女到大队部开会,李谣家有两个奶娃子,没人照看,情况特殊,妇女主任王玉兰简单介绍计划生育政(/)策,开始说重点:“你抽空到医院上环,带上证明找我登记。就这些,你在家看孩子,我去通知下一家。” “好,嫂子。”李谣重重点头。 王玉兰带村干部离开,李谣蹙眉,也不知道骆谦有没有到医院问结扎的事。 大会从上午开到中午,又从下午开到傍晚,明天妇女主任还要开会动员妇女。 没有人不抱怨。 李谣站在院门口,村长媳妇何英拎凳子走过来,探头看院子里的床,不停地说好话夸骆谦。 后天小儿子借拖拉机拉床到镇上,她一定跟过去,防止小儿媳爹娘那天又去闹事。 何英离开。 村支书媳妇张霞拎板凳过来,把板凳放到李谣脚边,叫李谣坐,她坐了一整天,屁股生疼,她得站一会儿,缓一缓。 李谣笑着说自己想站一会儿。 “也行。”张霞不勉强李谣。她靠在院墙上,有人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回一声,等路上没几个人的时候,张霞说,“开大会,你婆婆坐在我身后,你大婶子、二婶、老婶、你奶跟你婆婆坐一起,你奶、你老婶问她们借钱,你大婶子、二婶要你爷你奶的地,给地她们就借钱。你奶、你老婶不同意,转头劝你婆婆,你婆婆说没钱,她们求你婆婆出面问二四借。” “我不知道你婆婆会不会问二四借钱,但是我听见你嫂子商量如果你婆婆问二四借钱,她们截胡,到时候三家分。”张霞捶捶酸软的腰,拎板凳,离开之前,突然说了句,“他那种人,捞他出来干嘛,谣妹,你说是不是?” 张霞说最后一句话,猛地收起表情,眼神平静,却让李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铃——” “要不要哥载你转一圈?” 李谣丢一个白眼给骆谦,扭头离开。 骆谦嘿一声,用力蹬两下,超过李谣:“咋了,谁让你不痛快?” “没人惹我,我问你,张霞婶子人怎样?”不管是何英,还是张霞,李谣和她们都不太熟。 “好人呗。”骆谦想了想,说,“特别好的人。” “她前面是一个好阿婶,说最后一句话,我觉得她有点恐怖。”李谣搓手臂。 骆谦:“?” 李谣描述一遍张霞和她说的话,以及前后表情变化。 骆谦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低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李谣等的不耐烦,打算走开,骆谦突然开口:“张霞婶子和骆清亮是二婚,她带一个女儿嫁过来。” 李谣吃惊。 “你是不是奇怪你嫁过来这些年,没听说张霞婶子的女儿看她,她女儿和她断绝关系,听她亲奶奶的话嫁回她生父的那个庄子。”骆谦停顿。 他想了想,还是从张霞改嫁说起:“她奶重男轻女,当年张霞婶子要改嫁,不放心把女儿留给前婆婆,坚持带女儿改嫁,她前婆婆拿她女儿要挟张霞婶子,想带走女儿可以,张霞婶子的婚事她做主,问骆清亮要了三倍彩礼。张霞婶子听后不愿意改嫁,骆清亮借钱也要娶张霞婶子。” 李谣听的入迷,骆谦又不说了,她催:“然后呢。” “娶了呗。”骆谦接着又说,“我小叔跟骆清亮的大儿子、二儿子说你爹和你后娘早好上了,故意气死你娘给你们娶后娘。跟张霞婶子的女儿说你娘和后爹早好上了,故意气死你爹,说张霞婶子、骆清亮欠她,都对不起她。” 李谣惊讶说:“不是亲儿子呀?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嗯,老大、老二把张霞婶子当亲娘,张霞婶子对继子好,但也没亏待亲生女儿,但她女儿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她娘、继父全家欠她,对不起她,赚的钱应该全花在她身上,她反对老大、老二念书,恨她娘生言辉哥,她和她女儿关系特别紧张,就在这时,小叔怂恿她女儿跟她亲奶奶来往,她女儿真的和她奶联系,瞒着她娘住进男人家,跟她奶、男人串通骗张霞婶子钱,钱拿到手,和张霞婶子断绝关系,一直没有来往。” 李谣懂了,张霞恨骆清池。 “还觉得张霞婶子恐怖吗?”骆谦问。 李谣摇头。 骆谦说:“家家都有几件无可奈何的事。” 李谣点头。 “别皱眉了。跟你说个事,我进村听到大家都在谈计划生育,我问了医生,”骆谦神神秘秘挑开口袋,李谣好奇地伸头看,骆谦有点不好意思说,“安全套,戴上这个不会怀孕。” 李谣的脸倏然爆红。 “你出了月子,我带你到县里医院弄个假证明。”骆谦脸也红的不自然,“只要不怀孕,谁也发现不了证明是假的。” “二四。” 骆谦慌乱收回手,李谣捂脸进屋,骆谦二伯骆清川进来,就看到骆谦停放洋车。 “二四,我去你二婶娘家喝喜酒,给你接了一个活,打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四条长凳、两把椅子、一个盆架子。你给我家你哥怎么打的,就给他家怎么打。”骆清川掏钱数了几遍,递给骆谦,“你数数。” 骆谦数了一遍:“二伯,多了。” “嗐,我说你给我儿子打家具,雕刻好看的花鸟,人家主动加钱。”骆清川没停留,交待完就离开。 李谣站在门口说:“你们家,就你二伯、二婶有做长辈的样子。” 骆谦认真思考后,点头。 家里木料不够,骆谦推洋车出门买木料。回来的有些晚,李谣和孩子们都睡觉了,骆谦随便吃点,洗洗弄弄睡觉。 次日,他跟李谣说下午有人送木料过来,他身上的钱买了木料,今天到市里买种子,钱不够,拿存折到信用社取钱。 果然,下午真的有人送木料过来。 开完大会回来的村民精神萎靡,看到拖拉机拉一车木料,马上精神抖擞追拖拉机,一路来到骆谦家。 李谣给木料行的人倒水,他们解了渴,手脚麻利卸木料。 “弟妹,木料都在这里,你点点,如果没问题,我们哥几个走了。”说话的是一个强健的男人,叫李一生,不过没人喊他这个名字,都喊他生子。 “没问题。”李谣没点,直接说没问题。 李一生挑眉,怪不得骆谦那小子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他媳妇真的正常了。 “行,我们走了。”李一生摇起拖拉机,坐到驾驶座上开拖拉机,两个汉子爬上车斗,拖拉机“笃笃——”离开。 “有钱买木料,没钱救他小叔,黑了心肝的不孝子孙。”在李老太看来,骆谦应该主动送钱给她,而不是她不来要,骆谦就不给,还拿全部的家当买木料。 前几天大伙儿都说骆谦马上变穷,所里李老太想当然认为骆谦买木料花光了家底。 “救他干啥。” “连亲侄子都坑,他那种人,最好死在里面。” “偷叔伯家的钱,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还是别出来了。” 本家人没有一个愿意为骆清池跑关系,恨不得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李老太坐到一根木料上,低头抹眼泪:“我家清池心地好,你们哪家发生矛盾,他都去劝和。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怨你们,你们教坏了他,他现在蹲派出所,你们不会不安吗?” 大伙儿眼睛抽搐。 李老太说的是他们认识的骆清池吗? 李老太还真这么想的,她家清池就是好,现在变成这样,全是本家人的错。 李老太还在哭诉本家人怎么对不起骆清池,骆清川、骆清河羞死了,兄弟俩一人架着李老太一个胳膊,把人抬回骆清池家。 骆清海没走,眼珠子黏在木料上,盘算叫骆谦给他家打大件家具,压根没想过给骆谦钱。 这时,骆谦回来,车后座绑了一麻袋蔬菜种子。 第023章 骆筠文穿了条竖条纹的背带裤, 他手插口袋,跑到车头前, 仰头问:“爸爸, 是小马叔叔叫你卖的萝卜吗?” 十几岁的小伙子蹿过来,好奇捏麻袋:“不是萝卜。” “哦。”骆筠文跑开。 骆谦被大儿子一通操作搞懵了。 他回想起一件事情,他和李谣聊天, 文子抱篮球不动看他俩, 可能听到他俩谈论萝卜,但是他和李谣没提到马国强,文子怎么说出这句话。 一个淘气的孩子解扎麻袋口子的绳子,骆谦给了他一个脑瓜蹦儿, 那孩子咧嘴嘿嘿笑跑开。 骆清海摆出长辈的架势,手背后,走过来:“二四,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呀?打开, 我们看看。” 骆清海伸头, 等着骆谦解麻袋,骆谦坐着没动, 说:“文子没说错,是萝卜种子和一些菜种子。” “马国强叫你替他卖的?” “为什么不是我自己批发菜种子,自己卖?”骆谦不服气说。 “你家文子都说了, 别搁在这里装大款。” “你整天在镇上做木工活,哪有时间去县里批发菜种子。” “那个送奶的小伙子跟我们说了, 马国强当上了领导, 天天到县里汇报工作, 肯定是他从县里带回来叫你卖的。” 大伙儿十分肯定说, 就连路过的骆清亮、骆清喜都点头。 “好不容易有机会装一回有钱人, 你们偏不给我机会。”骆谦掏出算术本,“这上面可都写了种子的价格,我想大家都是亲戚,就不加一两分钱。这会儿不加钱不行啊,得赚几个钱,让自个儿腰包鼓起来,你们看我鼓囊囊的腰包,我看你们还认不认为我穷。” “你敢加我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奶抽出烟杆敲骆谦脑袋。 “老太奶,我说多少钱,你给我多少钱,回头我给你买鸡蛋糕。”骆谦抱脑袋,还不忘挤眉弄眼。 “也行。”老太奶把烟杆别腰间。 “老婶婶诶,你不能这样。” 老太奶假装没听见。 这人看到了李谣:“谣妹,二四听你的,你跟二四说不能加钱。” 骆谦敢掏出算术本,说明上面写的不是成本价。 李谣笑说:“夺算术本,找小骆语看上面种子的价格。” 乌泱泱一片人夺算术本,骆谦能怎么办,只能放弃挣扎,老实给算术本。 骆清亮的老来女骆语被喊过来,大家伙叫她读种子的价格,骆语向她爹求助,骆清亮点头,她大声朗读。 骆谦看天叹气,骆语读完了,他下车,把麻袋搬下来,碎碎念念:“我跟你们说,不可以赊账。我都没赚你们钱,还给你们带来了方便,你们在赊账,让我自己掏腰包给小马钱,说不过去了啊。” “你加价,我们可以赊账吗?” “不能。我加钱,你们赊账,我还是得自己掏腰包给小马钱。”骆谦幽怨地盯着小年轻,小年轻尴尬地摸鼻子。 “我是你大婶子,能赊账吗?”陆二兰问。 “我亲娘买,都不能赊账。”骆谦斩钉截铁说。 李谣看到现在看明白了,丈夫串通文子说那句话,为丈夫订下不可以赊账做铺垫。 爷俩配合的真好。 怪自然的。 李谣不甘落后,站出来说:“从市里买的种子,里面有两个新品种萝卜……” 大伙儿听到从市里买的种子,更加确定不是骆谦掏钱买的。 为啥,骆谦没时间到县里,能有时间去市里? 又听李谣说红的、青的,今年他们分到了土地,种上萝卜,地里一片红红火火,特别喜庆,象征着日子越过越红火。 他们听了这话,忍不住买上两袋回去种。 又听李谣说萝卜可以晒成萝卜干,萝卜叶子可以腌咸菜,冬天不愁没菜吃,再追加两袋。 其中,骆清亮一下子买了几十袋。 “二四,你给我数二十包新品萝卜种子,其他种子各拿一包。”骆清亮叫骆语算钱,骆语心算出结果,小声告诉她爹,骆清亮又叫李谣算了一遍,李谣在算术本上摆竖式,和骆语心算的结果一模一样,骆清亮掏钱掏的可开心了。 “三伯,你家小骆语是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不识字,算账还要掰手指头算,数字稍微大点,他就算不清楚,又一次见证十三岁的小阿妹算数了的,崇拜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孩子今年以第一的成绩考上初中,以后还说不准,别夸孩子。”骆清亮笑着摆手。 “诶呦,大喜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出来。”他们村还没有一个孩子念书拿过第一。 “成绩刚下来,他哥着急忙慌通知我。”骆清亮的笑声越来越大。 骆语瞪她爹:你不是告诉我要低调吗?这就是你说的低调? 骆清亮咳几声:“他哥说咱们镇七天开一次集市,大家家里有吃不完的,用不完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卖。” 骆清亮拿了种子带骆语回家。 “怪不得骆清亮舍得给骆语订牛奶,我家的孩子和骆语一样聪明,我也订。” “你瞧瞧你,听话都不会听。你难道没听出来,咱们农民可以拿东西出去卖呀!” “骆清亮一下子买这么多萝卜种子,你别告诉我他留着自己吃!” “二四,给我拿十袋。” “我也要十袋。” …… 骆谦负责拿种子,李谣负责算账收钱,两人一直忙活到天暗下来。 骆谦、李谣进屋喝茶润润嗓子。 “臭弟弟,你不喝,二哥喝了,二哥真的喝了。”骆筠修咕咚喝两口,把奶壶传给骆韵莹。 骆韵莹躺在二哥的腿上接奶壶,准备美美的享受牛奶,就听到开门声,她猛地爬起来推奶壶,算溜爬到床尾里侧,小身体使劲往三角区域挤,默念,看不见我。 骆筠修也听到开门声,现在丢奶壶已经来不及了,他快速把奶嘴塞进臭弟弟嘴里。 骆筠景摇头,用舌头顶奶嘴,可奶嘴拼命往他嘴里跑,他气狠了,哇哇大哭,已经变白的脸蛋涨成猪肝色。 骆筠文。 他晃了晃奶壶,牛奶已经快见底了。 香妹妹乖乖喝奶,臭弟弟不乖,还是香妹妹好。 “爸妈,弟弟不乖。”骆筠修气呼呼告状。 骆筠文点头。 骆谦把小儿子抱过来,摸一下屁股底下,尿布果然湿乎乎的,骆谦给小儿子换尿布。 李谣大致明白兄弟俩做了什么,一定是姐弟俩哭了,她和丈夫又忙,兄弟俩冲奶粉喂姐弟俩。 兄弟俩没有做错任何事,李谣没有凶两人,而是等大儿子喂好了竹子,把兄弟俩拉到跟前。 李谣还没来得及开口,骆筠文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头说:“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李谣错愕,而后温和说:“没有,文子非常棒。” “妈妈冲奶粉喂臭弟弟,四勺奶粉,半壶茶,把奶壶放到凉水里,我数两个一百,倒拿奶壶,牛奶滴到手背上,不烫人,喂弟弟妹妹。”骆筠文眼睛弯弯。 “我哥好厉害。”骆筠修呱唧呱唧拍掌。 骆筠文下意识挺直小小的胸膛。 “对。”李谣鼓掌。 “茶瓶里是开茶,你们年纪小,倒开茶烫伤自己,妈妈会心疼的,妈妈宁愿你们弟弟妹妹多哭一会儿,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受伤。所以,文子、修子,可以答应妈妈弟弟妹妹哭了,你们想喂弟弟妹妹,喊妈妈帮忙倒开茶,可以吗?”李谣跟哥俩商量。 “好。”骆筠文扑到李谣怀里。 骆筠修歪头,还是把妈妈让给哥哥一下下,他转身看到爸爸已经把臭弟弟放到床里面,腰还是弯着的,他嗷一声冲过去,藕节似的小胖胳膊勾住爸爸脖子。 骆谦站直,托住二儿子的屁股。 骆筠修攀到骆谦肩膀上,凑到骆谦耳边说:“爸爸,我想和你有一个秘密。” “我们两个的?”骆谦挑眉。 骆筠修使劲嗯。 “来,盖章。”骆谦举手。 骆筠修和骆谦手贴手,他收回手,小声说:“大伯、三婶婶进咱家屋里,我奶进来喊他们出来,他们骂我奶,出来的时候还推了我奶一把。我奶揉腰出来看到我躲在木头后面往屋里看,给我一分钱,叫我不要说,还叫我喊我哥我妹到屋里玩。” “你帮我收起来,等我长大了,你一定要还给我。”骆筠修掏了半天,等骆谦说好,他气喘吁吁,异常艰难掏出一分钱,塞进骆谦的上衣口袋。 骆谦放骆筠修下来,骆筠修喊他哥出去打篮球,骆筠文蹭下来,追着骆筠修出去。 骆谦要和李谣说话,注意到一个小人儿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砖头缝里,他扒拉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呜——”二哥,快来救她,她被爸妈发现了。 李谣瞪他,骆谦无辜地抱起骆韵莹:“怎么哭了?” “我想二哥。”爸爸要罚她,她要拉一个小伙伴和她一起受罚。 骆谦给她穿上鞋:“你二哥就在外边,找你二哥玩去吧。” 骆韵莹:“……” 骆韵莹蹬蹬蹬跑出去,这回她没有扶门框过门槛,直接一鼓作气跨过去。 可把骆谦、李谣惊讶死了。 骆谦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里掏出铁皮盒。 盖子没盖好。 他和李谣做什么,都很细致,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他家孩子不会动铁皮盒,谁动的,一目了然。 骆谦打开,里面躺着几毛钱。 他昨天买木料把零钱用光了,他今天早上拿走了存折,家里统共就几毛钱,骆言木、方爱徳把他家翻个底朝天,也只能翻出几毛钱。 “骆言木、方爱徳进咱家翻东西。这两人跟谁学不好,偏跟骆清池学。” 李谣喝了两口茶,摸了摸小闺女身下尿布,没湿,她把钱倒到床上,数到十块钱,码好,放到一边。骆谦和她说话,她不走心嗯了一声,又数了十块钱,码好,她重头开始数钱,突然反应过来骆谦说了什么。 李谣气的要死:“他们怎么这么不要脸。” 骆谦复述一遍修子说的话,扒拉头发,垂头坐下:“这老太太,我又是心疼她,又是恼火她,她办事办的真漂亮,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可不是。”李谣盘腿托腮。 这个小老太太,你做好事,能不能从头做到尾,别在半截拉腰维护坏人。你说我感激你好呢,还是生你气好呢。 “你别干蠢事。”骆谦突然开口,李谣捞枕头砸他,骆谦接住枕头,举起枕头咧嘴炫耀,李谣掐腰,凶巴巴说,“我什么时候干过蠢事。不对,我怎么就干蠢事。” “我说了就算亲娘也不能赊账,你别脸皮薄,不收我娘给的钱。我跟你说,我哥我嫂子就等着从我娘手里抢种子,你可别糊涂——”骆谦把枕头放到床上,出门前小声嘟囔,“我娘守不住种子,就算我娘拿钱买,我都不想卖她。” 李谣从窗户里看到骆谦没进锅屋,她下来穿鞋,追到门口:“你去哪?” “我没时间跟过去买砖,我问问村长能不能帮我买,行的话,我把钱给他。”骆谦留给李谣一个背影。 “我也去。”骆筠文抱篮球冲进屋里,把篮球藏在门口面,蹬蹬蹬捣小短腿追他爸。 “爸,哥,等我。”骆筠修追赶他爸他哥。 骆韵莹追到门口,已经看不见她爸她哥的影子,她甩头抱胸:“哼,都不等大妹。” “我不跟你们好。”小姑娘嘴里说狠话,如果不努力吸鼻子,鼻尖和眼睛红彤彤的,就更有说服力。 骆谦的手被两个儿子牵住,他回头看,没有找到他家大妹的身影,暗道糟了。 小人儿从小跟两个哥哥在一起行动,没有跟两个哥哥分开过。 不可能是小人儿没跟过来,肯定是小人儿没跟上,指不定在家里掉泪珠子呢。 骆谦牵两个儿子往回走,李谣哄骆韵莹进去,骆韵莹就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眼睛儿时不时瞟她爸她哥消失的方向,看到她爸她哥朝她走来,她咧嘴,眼睛儿弯弯,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溢出眼眶,抹了两把脸,捣腾小短腿,笃笃跑:“哥。” 骆韵莹美美地拉住两个哥哥的手。 “我带他们转转。”骆谦对李谣说,李谣点头,骆谦举起骆韵莹放到肩膀上,骆筠文、骆筠修知道村长家在哪个方向,小哥俩相互追逐跑到前面,停下来喊他爸他妹快点,骆谦扶住骆韵莹追兄弟俩。 李谣笑着摇头,回屋继续数钱,把钱装进铁皮盒里,点燃煤油灯到堂屋,把剩下的种子摆到货架上。 做好这一切,李谣开始准备晚饭。 骆谦带三个孩子回来,李谣正好做好饭。 饭后,李谣带孩子们睡觉,骆谦打手电筒检查上下铺,检查三遍,确认没有问题,他开始等骆清喜、何英。 “二四。”骆清喜、何英进来。 骆谦拆上下铺,仔细跟两人讲解细节,何英听的眼睛变成蚊香眼。骆谦叫他过来看上下铺怎么拆的,明天到镇上安装上下铺不会搞错,骆清喜在心里嘀咕不就是床嘛,就算不看,明天到镇上,他闭着眼都能安装好,现在骆清喜总算理解骆谦为什么叫他来看,骆谦把上下铺做的太精致,床上有护栏,护栏上雕刻骆谦家小子手里的篮球,梯子上有抽屉,梯子这边的上铺有桌子,大大小小好多块木块,他不来看一眼,到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安装。 骆谦讲解了一个多小时,送骆清喜、何英出门。 骆谦自己又捣腾了半个多小时回屋睡觉。 “忙到这么晚,不能明天清晨讲吗?”李谣都睡了一觉醒。 “明天天不亮,骆梅旭开拖拉机拉上下铺,把上下铺送到镇上,他直接到砖窑排队拉砖,预计一天内拉完四家的砖。”骆谦解释道。 李谣点头,催骆谦赶紧睡觉。 果然,天还没亮,李谣听到拖拉机声音,骆谦叫李谣继续睡,他出去开院门。 拖拉机斗对准院门,骆清喜跟骆谦打声招呼,指挥儿子、侄子把木板往拖拉机上搬。 快速搬完木板,骆清喜、杜梅登上车斗,骆清亮举着手电筒过来,也登上车斗,骆梅旭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估摸天也快亮了,他干脆做木工活。 天大亮,李谣给两个奶娃子把尿,喂了一遍奶,拿尿布和脏衣服出来洗,用的是钢中锅里的开水。 骆谦放下工具,叫李谣轧洋井,他用柳枝把尿布上的黄色物体扒拉掉,把尿布放到木盆里,倒开水烫,把尿布暂时放到一边,先洗两个奶娃子换下来的衣服,晾晒好,再洗三个孩子的衣服,最后搓大人的衣服。 最开始骆谦嫌弃这样麻烦,但是李谣坚持,骆谦只好听李谣的话,慢慢的,他习惯了,要是他一不小心把大人孩子的衣服放在一起洗,心里别提多难受。 骆谦乐了,人果然是个奇怪的东东。 “笑啥?”李谣摸不着头脑。 根据骆谦对李谣的了解,他要是说没啥,李谣直接撂挑子,不给他轧水。 骆谦琢磨一下,还真想起了他要和李谣商量一些事情。 “顾娟要我给她打上下铺,二伯帮我接一个活,镇上教师大院里的教师看了我给陆小梦家的孩子打的上下铺,说不准找我打上下铺,还有,我们打算赚钱到镇上买房子开家具店,肯定要做出来家具,才能卖到钱,还有种萝卜也要人打理,不能全指望你一个人,所以,我打算今天跟小马的叔叔说不干了,你觉得怎样?”骆谦问。 “嗯。”李谣点头。 “我今天去早点,要不然见不着小马,得跟小马通通气。”骆谦晒好最后一块尿布,推洋车出门,“你跟侯婶说种四亩地小麦,剩下的地,咱家种萝卜。”骆谦碎念,“要不是要交粮食税,我都不打算种小麦,太麻烦累人。中午别等我,我也许跑一趟市里,再弄一些种子回来。” “好。”李谣送骆谦出门。 李谣进屋看五个孩子没有醒的迹象,她关门,锁院门去侯婶家。 侯婶端着碗,站在墙根下跟人聊天,看到李谣,她扒两口饭,拿筷子敲几下碗:“谣妹,我正打算找你哩,你家地收拾出来了,你是光用牛粪给地施肥,还是三分化肥,七分牛粪,给地施肥。你赶紧和二四商量,该买化肥赶紧买,该买牛粪,也要抓紧时间。” 李谣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种地之前是要先施肥:“骆谦回来,我就跟骆谦说。” “嗯。”侯婶用鼻子发出声音。 “侯婶,我家只种四亩地小麦,其他地种萝卜,你让你儿子把排水的沟整理出来。”李谣说,“家里没人不行,我先回去了。” 李谣不知道,她离开之后,侯婶到处窜门,跟这家说骆谦不种粮食,全种萝卜,跟那家说李谣把疯病传给了骆谦,骆谦疯了。 骆谦他爹骆清河到他家分到的竹林砍竹子,半道上听到大家谈论他家老四疯了,说的有鼻子有眼,他直接调头去他家老四家。 李谣正在琢磨她这样对账对不对,骆清河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 “谣妹,老四呢?”骆清河四处寻找骆谦。 李谣说:“去镇上了。” 骆清河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没听到李谣说什么,嘴里嘀咕:“老四怎么就疯了。” 李谣:“?” 李谣先让骆清河冷静,然后问怎么回事,骆清河说不大清楚,她二婶周小凤急哄哄过来,也是问骆谦怎么了,李谣从她口中知道事情始末,跟他们解释早上她跟侯婶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侯婶怎么想的,就认为骆谦疯了。 “这个侯嫂子,我找她算账去。”骆清河气的跺脚,握着砍刀跑出去。 “我也去。”周小凤追了出去。 李谣吩咐三个孩子别出门,看种子和钱,她正要出门,侯婶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被张霞、王玉兰、周小凤推着走,妇女主任王玉兰拉侯婶上前,冷脸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那啥子,我就稍微夸大一点点,其实李谣家种四亩地小麦,我说一亩地没种,骆谦也没疯,我这么说,大伙儿都听我说话,都找我打听,滋味还挺好的,我挺高兴的。”侯婶笑,看到大家伙怒瞪她,她撇嘴,缩脖子。 这事本来村长、村支书出面处理,但是今天两人不在,妇女主任王玉兰站出来处理这件事。她听完侯婶说的话,真想拿竹条抽她:“你这人,这能随便开玩笑?” “我下回不敢了。”侯婶弱弱说。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玩笑开大了,乖乖认错。 “谣妹,你看怎么办?”王玉兰问李谣。 “我不要你帮我家种地,你家欠我家的钱,我也不要了。” 李谣还没说完,侯婶坐下来嗷嗷哭:“不能不让我家种,我孙子还等着二四帮忙打家具呢。” 她算溜爬起来,呼呼地跑:“老大、老二,扛洋镐到二四家地里挖水沟。” 大伙儿:“……” 就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皮的人。 李谣捶脑壳:“诶,今后不让侯婶收拾我家地,她会听吗?” 她怎么感觉甩不掉侯婶。 大伙儿。 更加同情李谣、骆谦。 同情不能当饭吃,得问清楚骆谦那小子打什么鬼主意:“谣妹,你家种这么多萝卜干嘛?” “卖啊,拉到比咱们更偏僻的村子卖。”李谣叹气,“家里孩子多,住不开,骆谦问小马借钱起三间房。借人钱不能不还,我俩商量卖萝卜还小马钱。” 在多数村民心中,在地里种非粮食作物,简直就是糟蹋土地,典型的败家子,他们不会干,顶多在沟沿、菜地种一点萝卜。 有和骆谦一样年龄的小伙子要种,家里思想老旧的长辈不让种,即便和儿子分家了,也找上门阻拦儿子。 也有骆清亮这样的,先拿坝坡上的地和土质不好的地种萝卜,试上一季,如果好卖,下年多种点,当然,还是以种粮食为主。 李谣点到为止,他们不愿意多种萝卜,她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骆梅旭拉砖回来,先拉的骆清喜家的砖,然后拉的骆清亮家的砖,接着就是骆梅旭家的砖,最后是骆谦家的砖。 那三家都堆了五堆砖,只有骆谦家堆了三堆砖。 大伙儿一问便知四家都起三间房,只有骆谦家砖少。 “谣妹,你家咋不多借点钱,起大点的房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是骆谦的亲大伯,骆清海。 他蹲到木料上哈哈大笑:“没钱偏要起房子,起就起吧,非要跟那三家攀比,丢人了吧。” “大伯,你借点钱给我,我再买两堆砖?”李谣眯眼伸手。 “我哪有钱。”骆清海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李谣依旧伸手,他跳下来,虽是走着离开,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走的比大家跑的快。 其他看李谣笑话的人,生怕李谣问他们借钱,赶紧散开。 李谣不在意摇头,回屋看两个奶娃子。 “妈,青青妈在咱家门口站了老长时间。”青青是骆剩子的大女儿,骆筠文没跟骆青青说过话,但是她每天都能看到骆青青背大人背的竹筐,拿镰刀出村。 李谣牵骆筠文出门。骆剩子媳妇没料到李谣会出来,惊慌低头:“我给你家挖水沟,能给我一袋种子吗?” 她发出的声音儿就像拉木头的声音, 瘦瘠的身体抖震, 留给李谣一个仓皇的背影。 李谣摸大儿子脑袋:“文子,你跟青青妈说咱家坝坡上的地交给她,她挖完水沟,妈妈给她两袋种子,可以吗?” 骆筠文点头追骆剩子媳妇,李谣叫骆筠修带妹妹到侯婶家,告诉侯婶坝坡上的地不用她管。 第024章 骆筠文在半路上遇到了顾娟的儿子骆惊墨:“墨墨。” “文子!”骆惊墨跑过来, “爸爸给我买的哨子,”他拿起脖子上的铁制哨子, “嘀——嘀嘀——” “哇!”骆筠文惊讶叫出声。 “我们带上修子、莹子, 找明子、安子。”骆惊墨迫不及待要和好朋友分享好东西,就像文子、修子分享篮球那样分享哨子。 “墨墨,你先陪我去青青家, 妈妈叫我给青青妈妈传个话, 好不好?”骆筠文问。 “好。”骆惊墨爽快说。 两个孩子比赛跑步,同一时间跑到了骆青青家。 “青青妈妈,”骆筠文探头,骆剩子媳妇从低矮、潮湿、阴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人没彻底走到阳光下,上半截身子藏在阴暗里,下半截身子被斜/射的阳光照亮,骆筠文手伸到后面够骆惊墨, 抓住骆惊墨的手, “我妈妈说咱家坝坡上的地交给你,你干完了活, 妈妈给你两袋种子。” 骆筠文没看骆剩子媳妇,转身拉骆惊墨跑。 两个孩子在途中遇到了骆筠修、骆韵莹,得知李谣也给他俩分配了任务, 两个孩子决定先陪骆筠修、骆韵莹到侯婶家,再去村长家找骆深明、骆深安。 四个孩子手拉手到侯婶家, 骆筠修一字不差复述一遍李谣说的话, 侯婶脾气不好说:“知道了。” 四个孩子看彼此, 突然抱肚子大笑, 跑到骆清喜家。 “明子、安子。”四个孩子一块儿喊。 “明子、安子被他们爸妈接走了。” 声音儿是送身后传来的, 四个孩子扭头,陆小梦大嫂挎着粪筐,手里拿着粪铲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你们要进来玩吗?” “不了,婶婶。”四个孩子走开。 “墨墨,你奶喊你回家。”骆语喊。 “文子,我明天找你们玩。”骆惊墨跑过去牵骆语。 骆筠文:“诶。” 骆筠修:“诶!” 骆韵莹:“诶~” “铃——铃——” 三个孩子仰头:“爸爸。” 车后座上绑了一个麻袋,骆谦把三个孩子提溜到二八杠上,稳稳地骑行。 车轱辘超过院门门槛,三个孩子喊:“妈妈,我告诉青青妈妈/侯婶了。” 一个女人从堂屋冲出来,压住李谣回应孩子的声音,声音又高又刺耳,问:“二四,李娇娇有没有从你这里买萝卜种子?” “买了,”骆谦回想了一下,“买了六袋。” “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烂货,唾!”骆言强媳妇李小叶用尽力气,好似要把肺里的粘痰全部憋出来,唾到地上,“腌臜东西。” 李小叶阴沉着脸离开。 她没头没脑说这些话,也没指名道姓说谁,骆谦不好和她计较。 上辈子,李小叶男人骆言强带领二流子偷甘蔗,没偷成,泼柴油放火烧甘蔗,李谣恨骆言强,也不喜李小叶。 “我看文子三兄妹没回来,出去找三兄妹,李小叶把我推进堂屋,问我李娇娇有没有买萝卜种子,我说有,她不信。” “她买了两袋萝卜种子回家,被骆言强拿走,骆言强回来跟她说种子被他倒沟里,他家不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怕吃死人。她不信骆言强说的话,看到李娇娇翻地种萝卜,她怀疑李娇娇种的萝卜是她买的种子,就来问我,我说了她又不信,你说了她也不信,还骂人。” “她这是铁了心认定李娇娇和他男人有瓜葛。”李谣嘲弄笑,“就他那矮不拉几的身高,老鼠脸的样貌,乱草丛生的牙,人李娇娇能看得上?别恶心李娇娇。” 骆谦把兄妹仨放下来,扛着麻袋进屋,打开麻袋,朝兄妹仨招手。 兄妹仨跑进来,骆谦喊:“立正!” 骆筠文、骆筠修抬左脚,重重放下,中指贴紧裤缝,骆韵莹踢右脚,扭头,弯腰,发现自己做的和哥哥不一致,右脚还没有落地,她急忙抬左脚,“啪唧!”屁股着地,两条腿是抬着的,裤腿滑到膝盖。 “爸,我妹没有脚脖子。”骆筠文、骆筠修震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妹跟他们不一样。 骆韵莹凶巴巴爬起来,顾不上揉老疼的屁股,往上拎裤腿,上前两步:“你看,我有。” 骆筠文、骆筠修。 仔细看,他妹的小腿和脚踝还是一样粗:“噗,哈哈——” 骆谦赶在他家大妹掉泪珠子前,给他们分配一个任务,把相同的种子分到一块,如果他们完成了,抽时间他带他们都镇上吃冰棍。 骆韵莹秒收泪珠子,咧嘴,露出一排小米牙,高兴地蹦起来鼓掌。 骆筠文、骆筠修嗷嗷叫扑向菜种子,骆韵莹歪头,骆谦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瓜子想什么,突然,骆韵莹大笑,把自己胖乎乎,贼有肉感的小身体砸到两个哥哥身上。 两个小哥哥把她掀翻到菜种子上,咯叽她。 骆谦。 好吧,他原本没想让兄妹仨干活,就是单纯的给他们找点事,别妨碍他和李谣单独相处。 骆谦出门。李谣斜看他一眼,扭头离开:刚刚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也让你尝尝爱理不理的滋味。 骆谦跟在她后面进厢房,李谣推他出去,她要关门了。 “我在镇上遇到了骆言峰。” 李谣翻阅久远的记忆,如果她没记错,骆言峰是李娇娇的男人,他在煤矿当临时工。现在买煤依旧需要煤票,而且煤票十分不好弄,骆谦买煤球,就是跟骆言峰换的煤票。 趁着李谣愣神,骆谦勾着李谣闪进屋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镯子,在一堆银镯子里,混了一个又大又(米且)的金镯子。 李谣。 她诚实地拿金镯子。 “你抽时间找人把银镯子熔了,打五副孩子戴的银手镯。” 金子就不用熔了,她不觉得大,也不觉得重。 李谣掂了掂,不就大约150克嘛,哪里重了。 骆谦耸肩,不敢笑出声。 李谣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把金手镯藏进衣柜里,落上锁,才有心情问:“你怎么想起来买镯子?花了多少钱?” “有人急用钱,便宜卖老物件,小马的叔叔一个人吃不下,叫我和小马帮他分摊一点,”骆谦手伸进口袋掏啊掏,掏出一块金条,就在他举起来的瞬间,金条落到了李谣手里,骆谦拍腿大笑,李谣想笑吧,尽管笑吧,金条到手,你笑抽筋我也不生气,骆谦稀罕死了李谣跟他一样俗气,“小马的叔叔四处给厂里拉订单,经常遇到有人急用钱,便宜卖老物件,古董和玉器水深,他不碰,只碰金银,有时候他一下子吃不下去,人家不愿意卖给他一部分,他恼火死了,我和小马愿意帮他分摊,他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还找我和小马。” 李谣。 竟有这样的好事? “……我动了存折里的钱。”他没有和李谣商量,私自动了存折里的钱,他慌的一批,刚刚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孙子。 下午,小马的叔叔就问了他一下,骆谦寻思社会变了,可以自由买卖了,在村里感触不大,到县里,到市里,感触真的老大了,市里每天一个样,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想起报纸上提到的一些信息,总觉得买金子不会吃亏,说不定金价还会上涨,就取钱买金银。 当时他有多果断,现在他面对李谣就有多心虚。 “只许一次,下次要和我商量。”李谣当然不会和他闹,说他乱花钱,要知道未来金子老贵了。 “一定。”骆谦举手保证。 “二四。” 骆谦没出去看,光听声音,他就知道骆言峰来了。 骆谦出去,李谣跟出去,瞥见被骆谦随手放的银镯子,她抓银镯子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到院子里。 “二四,家里只有你嫂子和孩子,种麦子还好,割麦子、运麦子、打麦子,把晒好的麦子扛回家,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一个女人。我打算地里全种上菜,你看种什么好?”骆言峰刚进村,还没有见到老婆孩子,李小叶跟他说他老婆勾(/)引她男人,怀疑他小女儿是她男人的种,怂恿他把他老婆撵回娘家,说的好像他老婆回了娘家,她男人就会晚上回家。 骆言峰没搭理李小叶,回家的路上听到大伙儿议论骆谦现在卖种子,骆言峰萌生了一个想法,回家搭大棚种菜。 他只是听说有塑料大棚这种玩意,还不知道有没有,暂时不说,先在地里种上菜,回家和他老婆商量买辆拖拉机,以后他专门拉菜到矿区卖。 骆谦带他到堂屋:“都是好的菜种子,你看你想种哪种?” 骆言峰蹲下来挑选,他选了太多,李谣拿篓子给他,骆言峰叫他们两口子算钱,算了好钱,骆言峰把种子装进篓子里,掏钱给两口子。 骆言峰离开,李谣嘀咕:“种粮食累人,种菜就不累人?” “你真以为他叫李娇娇一个人干?”骆谦手插兜,肩膀靠墙。 李谣:“?” “我在镇上和他聊了一会儿,他说煤矿死了十几个人,其中,十几个是临时工,你说他心里怕不怕?”骆谦又说,“估计他回来种菜,蔬菜在县里、市里挺紧俏,尤其在矿区,那里没有多少地让他们种菜。” 李谣。 这个年代的能人不少啊。 提到种菜,李谣想起侯婶叫弄牛粪和化肥:“咱家什么时候买?” “一孕傻三年,果然有道理。”骆谦小声嘀咕,不敢叫李谣听见。 “问你话呢!”李谣气的踢他鞋。 “耕地前把化肥啊,牛粪啊撒到地里,然后耕地,现在地耕好了,撒上?再耕一遍?”骆谦问。 李谣拍脑袋,她这个脑子呦,怎么就把种地的事忘了。 “这个侯婶,没耕地不提醒你,现在提醒你,她肯定打牛粪和化肥的主意,把牛粪和化肥弄到她家地里。这人真精,现在镇上的牛场没了,弄不到便宜的牛粪,就打算让我们当冤大头。”骆谦冷笑,她可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贪便宜。 “她今天跟大家说你疯了。”李谣气呼呼告状。 “让她把欠我们的钱还了,以后不和她有金钱上的往来。”骆谦说。 李谣点头。 兄妹仨一直试图吸引爸妈注意,奈何两人只顾着谈话,没有注意到他仨,兄妹仨耷拉脑袋用力叹气,骆言峰伯伯拿走的是他们分好的种子,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呢,让骆言峰伯伯自己从麻袋里挑,不好吗? 骆谦、李谣谈好了事情,加入分菜种子队伍,兄妹仨立刻满血复活,充满了干劲,哼哧、哼哧分菜种子。 翌日。 骆谦干了半天木工活,抬头看太阳,他扛着洋镐,骑车到地里。 骆筠文抱篮球跑到大路上,爸爸去了南头,可是去镇上,走西边的路才对。 骆筠文抱着篮球坐到路边的石头上,眉头快拧成了绳子。 “呦,稀奇了。怎么不一天几趟跑你老儿子家,伺候你少奶奶儿媳妇。” 骆筠文扭头,就看到他大婶婶拽他奶往他家这边走。 “秀秀,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做,你撒手。”四儿子看着有钱,家里穷的只有几毛钱,还借钱买砖起房,两个字概括她四儿子,穷骚。 她没钱帮衬四儿子,就憋着不来四儿子家占便宜。 周秀秀就等着杜梅到骆谦家占便宜,等啊等,杜梅不是窝在地里,就是窝在菜地,几天不见挪地方,她要不是知道杜梅是个人,还以为她在那里下蛋呢。 周秀秀拽,杜梅往后退。 两人在门口僵持。 李谣在屋里给两个奶娃子把尿,听到动静,叫趴在桌子上玩银镯子的骆筠修、骆韵莹看着弟弟妹妹,她出去。 周秀秀看到李谣出来,她放手,杜梅撤离,周秀秀没想到杜梅会走,她把杜梅拽回来:“李谣,你婆婆来了,你不请她到屋里坐?” “我不坐。”杜梅连忙摆手。 周秀秀快被偏心的老妖婆搞疯了,掐住杜梅的手腕,咬牙龈说:“你坐!” “我没打算坐,就是路过问问谣妹,老四怎么今天没去镇上?”杜梅说,还不忘维持她在李谣心里的形象。她不是被大儿媳逼来的,她只是路过。 李谣愁眉不展:“镇上的活干完了,等有活,小马会来通知骆谦。诶,昨天他刚领了工钱,就去木材行找生子结账。”她侧身叫杜梅看一院子木屑,“给顾娟嫂子打一张床,二伯给骆谦接到一单生意,结了钱,勉强能买水泥河沙起房子。” “哦,你忙。”杜梅掰周秀秀的手指头,周秀秀撒手惨叫一声,杜梅头也不回跑走。 如果种子是四儿子自己卖的,她到四儿子家拿就拿了,三个儿媳妇占便宜也就占了。 关键这是马国强的生意,四儿子只是代卖。 她一下子拿走四份种子,看四儿子穷骚样,他能掏出钱补上漏洞吗? 他补不上,马国强查账查到不对,不让四儿子帮忙卖种子,更不给四儿子介绍活,她掏不出一分钱帮四儿子,四儿子一家就等着饿死吧。 杜梅出溜一下没了影子。 周秀秀不知道到哪里找杜梅,她气的跺脚:“就骆谦是她亲生的,其他三个儿子都是抱养的。” “哦,还有这层隐情,难怪骆谦哥干出那些事,也难怪骆谦哥恨不得榨干公公婆婆,不是自己的亲爹亲娘,心疼他们,吃饱了撑的。”李谣恍然大悟。 “噗——” 葛娣说李谣和周秀秀、杜梅打起来了,周小凤顾不上洗手上和脚上的泥,赶紧跑来拉架,就听到周秀秀和李谣的对话,她一个没忍住,喷了葛娣一脸口水。 “二嫂,你看我男人在看守所,就欺负我。”葛娣跺脚拍大腿,哀嚎,“清池啊,你兄弟嫂子不愿意掏钱捞你,还欺负你媳妇。” 既然婆媳仨没有打起来,周小凤没给葛娣一个眼神,回去继续挖塘泥,把池塘整理出来,她家准备在里面喂黑鱼和草鱼。 周小凤走了,葛娣眼巴巴看李谣,李谣傻不啦叽的,都不会生气,也不记仇,她嚎的这么惨烈,李谣会掏钱捞她男人吧。 李谣扭身进屋。 周秀秀从没想过被李谣嘲讽,她气的说不出来话,李谣进屋,她突然能够发声,看葛娣巴结李谣,眼珠子刺的生疼,逮着葛娣一通讽刺:“贱皮。她家穷的快卖孩子,你巴结她,指望舔到一分钱,真是贱皮,活该男人蹲劳改,活该出门被人揍。” “周秀秀,你骂谁呢!”这几天葛娣时常被一帮女人按着打,火气大着呢,周秀秀敢这么说她,她忍不了,扑上去薅周秀秀头发,“二四要弄死你和你弟,是谁通风报信,叫你带你弟连夜回娘家,是我男人。是谁告诉你们骆清河两口子藏钱的地方,是我和我男人。骆清河两口子偏心,是谁站出来,替你们主持公道,每次都是我和我男人。做叔婶的对你这么好,叔叔遭难你不帮忙,还骂你婶,你是不是人了你。” “我公婆说少了两百多块钱,我们当时只拿了一百多块钱,我们骂公婆谎话连篇,骆清池被逮进派出所,偷钱的事情曝光,我们才反应过来,你和骆清池偷走了一百多块钱,害怕我公婆报警,忽悠我们拿钱。”葛娣不提骆清河两口子藏钱的地方,周秀秀还不这么生气,偏偏葛娣提了,周秀秀火气大了去了,不把葛娣揍的她亲婆婆都认不出她,她今儿就跟葛娣姓。 一群人过来围观,听到两人说的话,差点惊掉下巴。 这时,妇女主任王玉兰被人喊过来,叫干部把两人分开,拉到医院结扎。 她做了两天动员大会,鼓励妇女抽时间到大队部医院结扎,没有一个人去结扎,她问,人家就说忙,葛娣、周秀秀有功夫打架,两人一定闲,拉去结扎,给村里的妇女做榜样。 葛娣:“……” 周秀秀:“……” 葛娣、周秀秀被王玉兰带走,人群散了,骆筠文抱篮球跑进院子里,自个儿拍篮球。 “文子。” 骆筠文抬头,骆惊墨放开他奶的手,跑过来。 “墨墨,婶婶家有小弟弟小妹妹,不能吹哨子,知道吗?”骆惊墨牵小伙伴的手点头,张霞到堂屋找李谣。 “谣妹,你叫二四给骆语打一张书桌。顾娟说上下铺打好了,骆语带她小闺女姝姝睡下铺,墨墨睡上铺,房间地方大,还可以摆一张书桌。”儿子马上到市里进修,儿媳妇一个人住六十平的房子害怕,想让骆语住她那里,周末接两个孩子过去住两天,张霞和她老头商量后,觉得可以。 其他人告诉骆谦打怎样的家具,骆谦反而打的中规中矩,就像陆小梦、骆谦二伯只说打家具,没说细节,骆谦反而打的洋气。她想了想,加了一句:“你让二四觉得怎样好,就怎样打。” “好,我让骆谦好好给小骆语打一张书桌。”李谣笑说。 “你三伯买的不够,你再给我拿一袋厚皮大青椒种子,再拿一袋小的红红的辣椒种子。”张霞准备种这种辣椒,和萝卜叶子放在一起腌。 李谣拿给她。 “嘿,这货架弄得,方便。”张霞付了钱,拿了辣椒种子离开,走之前嘱咐骆惊墨,到了中午就回家。 李谣又陆陆续续买了十几袋种子,骆谦回来,手里拎了两条鲫鱼进锅屋,烟囱上冒起了炊烟。 李谣进屋看了一眼孩子,也进了锅屋,坐到灶台底下,往灶膛里添稻草,跟他说在家门口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那个时候就搅合到一起了。”李谣皮笑肉不笑说。 “呲——” 两条鱼滑进油锅。 待鱼的两面被煎的金黄,骆谦舀两瓢水倒进去,放三片姜,一根打了结的小葱,他盖上锅盖:“我爹我娘愿意忍,我也没有办法。不管他们,我带领侯婶的两个儿子把地种上,就安下心来打家具,攒够了钱,就搬到镇上。” “我给忘了,张霞婶子叫你给骆语打一个书桌,放到顾娟家。”李谣说。 “嗯。” 夫妻俩又说了一些其他闲话。 做好了饭,李谣留骆惊墨吃饭。 “婶婶,我答应了我奶回家吃饭。”骆惊墨跑到大路上挥手,跑回家。 吃过了饭,骆谦下地,李谣继续守在家里,卖卖种子,带带孩子。 骆谦用了五天撒好了麦种,在地里种上了萝卜,他特意留三分地,种其他蔬菜。 骆剩子媳妇也挖好了水沟,她来找李谣领萝卜种子。 “回来了,回来了!” 李谣听着是喜极而泣的声音,出去瞧一眼,原来是被骆剩子、骆清池坑的几个小年轻回来了。 “啪!” 李谣扭头,地上躺着两袋萝卜种子,却不见骆剩子媳妇的身影。 第025章 “妈, 我小弟,我小妹哭了。”骆筠文站在门口喊, 骆韵莹学她哥, 不过她喊出来的是小奶音。 “这就来。”李谣捡起种子进屋。 骆言强赶过来看戏,李小叶害怕骆言强和哪个女人勾搭到一起,跟了过来, 察觉到骆言强的眼睛黏在李谣的细腰, 跟葱一样纤细白净的手上,她抱住骆言强的胳膊,拖骆言强离开骆谦家门口:“骆言强,你不许看上她, 听见没有。” 骆言强:“咻咻——” 这娘们,该白的地方白,该粉的地方粉,跟桃子似的。 “别吹口哨, 你回答我你听见没有!”李小叶甩开骆言强的胳膊。 “有完没完了。”骆言强不耐烦说。 “完了。”李小叶讨好说。 骆言强从鼻孔发出一声“嗯”, 李小叶抱住骆言强的胳膊,两口子到人群聚集的地方, 挤到最前面。 两口子来得晚,错过了小年轻和父母抱头痛哭的场景,倒是赶巧遇上了骆清池爹娘、妻儿质问小年轻, 为什么骆清池没有跟他们一块回来,骆剩子三人的亲人也质问小年轻, 为什么他们不把骆剩子三人带回来。 “清池叔交代骆剩子、骆狗子、骆流子办赌场, 抽老千, 放高利贷, 他只输了三百, 四天内凑齐两百还赌债,骆剩子给他算账,结果他还欠骆剩子三兄弟六百。” “清池叔为了还债,骗我们到骆流子家赌钱。” “他们四个被公安带走,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们是被骗去赌(/)博的,只带了十来块钱,公安关我们几天,教育我们一顿,没收我们的钱,我们保证戒(/)赌,公安才放我们回家。” 这年头,在派出所待几天,是一件极其不光彩的事,不光你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你的家人和孩子因为你,也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至少老少三代抬不起头做人。 小年轻恨死了骆清池、骆剩子三人,说的话又冲又怒,小年轻亲人当即撸袖子:“那么大声跟我儿子说话,到底谁欠谁!” “他们最好死在监狱里,要是他们敢回村,老子拿锨劈死他们,狗日的,呸。” 骆剩子、骆狗子、骆流子的亲人脸色铁青,畏惧几个小年轻的亲人一个鼻孔出气,不敢和他们干架。李老太、骆老头的三个儿子没来,骆清池的儿子儿媳看情况不对劲,早早的溜了,只有葛娣和李老太、骆老头站在一块,他仨看在小年轻那里讨不到便宜,灰溜溜地溜了。 “我家清池这么好的人,骆清亮不麻溜找关系把清池捞出来,真不是个东西。我得跑到骆清亮爹娘坟头,好好跟骆清亮爹娘说叨,骆清亮当了官,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 “李奶奶,你认人真准。” “哎呦,我滴娘,你个龟孙子,走路咋没声音,被鬼剁了半条腿。”李老太蹦了起来,看到骆言强,她怒骂了几句。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老头子的兄弟找她要她替清池还钱。 骆言强的脸瞬间难看,他眼珠子转了几个圈,嘿嘿笑:“我滴亲奶,我滴亲爷,我滴亲老婶,骆谦家要起新房子,他家现在的院子肯定拆了重新围院墙。我会看风水,他家院子围了起来,你家的福运全跑到他家,”骆言强突然拍大腿,“诶吸,我说谣妹儿怎么突然变好,一定是骆谦家院墙惹的祸,他家院墙留着就是祸害,专门吸清池叔的福气,一定想办法把他家院墙拆了,不能让他家起院墙,清池叔被谣妹儿吸的福气回到清池叔身上,我滴奶奶诶,你再去骆清亮爹娘坟头哭。等等,我算一下,”骆言强呣呐咪呀掐指,“我掐指一算,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清池叔不出三天回来。” “真假的?”李老太狐疑问。 “不信拉到,你慢慢等谣妹儿吸完清池叔的福气,吸你们的福气。”骆言强拉长脸离开。 李老太怒地瞪大眼睛:“我就说那傻子傻了好几年,怎么可能生个孩子就变好了,原来是她害了我家清池。” 骆老头气的找骆清海、骆清川,带两个儿子到骆谦家扒他家院墙。 葛娣回家喊儿子、儿媳过来帮忙。 李谣喂好了孩子,听到外边有动静,骆筠文、骆筠修快李谣一步出去,李谣仅慢兄弟俩一步,抓住冲过去和他们干架的兄弟俩。 “扒什么扒,二四家和清池家,一个在村中间,一个在村西边,中间隔二三十个房子,他家的院墙不影响旁边人家,跑大老远影响清池家,这不扯淡嘛。”骆清川跟他爹娘讲道理,瞥见他大哥呸呸朝手心吐吐沫,搓了两下手,抓住锄头刨墙。 骆清川跺脚拦骆清海:“你丧不丧良心。你家儿子结婚打家具,你求二四给你打,二四给你打,你不给钱,二四也没说啥,你刨人院墙,你的良心被你家老母猪拱了吗?” “老二,二四是你爹娘,还是我们是你爹娘,你帮谁说话呢!”要是分土地没得罪二儿子,李老太找一巴掌扈上去。 “就是,你得听爹娘的。”骆清海附和。 “呦,都在呢。”骆谦拨着铃铛,踮脚笑,闹得正欢的人扭头,骆谦蹬脚蹬,洋车到了骆清海跟前,骆谦龇牙笑,拿掉骆清海手中的锄头,交到骆清川手中,“二伯,你和大伯家有几块地挨在一起,中间用一条小路埂隔开,我从地里回来,注意到小路埂不对劲,下来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把以前的小路埂刨了,在你家地里弄了一条小路埂。” “骆清海!”骆清川腮帮绷的像石头,眼珠子瞪的要吃人,举起锄头刨死这狗日的。 “二弟,不是我做的。”骆清海讨好笑,骆清川不买账,他哎呦亲娘几里哇啦乱叫,抱头逃串。 李老太和李老头当时登记户口,和骆清海在一个户口本上,地按照户口本分的,他俩的地和骆清海家的地分在一块。 他俩,葛娣和儿子儿媳着急忙慌扛起农具往地里跑,到地里查看情况。 骆谦笑了一声,叫两个儿子把洋镐抱给他,他拿着洋镐,骑车到骆清池家,毫不拖泥带水刨了骆清池家的一面院墙,又去了骆清海家,捣烂两扇窗户,捣毁一扇堂屋的门,路过老宅,吆喝了一声: “娘,你替我给老婶、大伯传个话,他们把我房子拆了,我大不了到镇上住小马家,我把他们家的房子拆了,他们有钱起房子吗?有人腾地方给他们住吗?” “我这个人,谁让我不好过,我让他全家不好过。” 杜梅出来,就看到儿子走远了,她恍惚看到儿子手里拿一把洋镐。 “梅子,你公婆、骆清海、葛娣一家十来口到二四家闹事,胡搅蛮缠说二四家院墙吸骆清池的福气,要把二四家院墙拆了,还不准二四家围院墙。”闫丽是骆清军的媳妇,骆清军跟骆清池是堂兄弟,他家被骆清池偷了,葛娣、李老太、骆老头不还钱,他们家要报警,三人赖在他们家堂屋不起来,闹着喝老鼠药,骆清军爹娘出来调和,闫丽虽然答应不逼三人,但是不妨碍她看三人的热闹,“不围院墙,二四家一院子的家具怎么办。” “诶,走了。”闫丽离开。 杜梅关门到竹林找她老头。 这头,骆谦回到家,把洋镐竖到墙根,李谣坐在门口,三个孩子趴在她膝上。 骆谦炫耀他干的事,脸上没有一丁点愁绪,大声说:“我家墙皮掉了,我把他家房子拆了,想拆我家的,尽管拆,拆了,我们一家七口搬到镇上住。” 骆韵莹眼睛变亮:“爸。” 她捣着小短腿蹬蹬跑,一把抱住她爸的大长腿,骆谦捞起他家大妹,把他家大妹举到天上。 骆韵莹扑腾四肢咯咯笑。 骆筠文、骆筠修松开牵着妈妈的手,围绕他爸转圈圈,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啪唧”,兄弟俩歪着倒地。 骆谦放下骆韵莹,骆韵莹嘎嘎笑扑到两个哥哥的肚肚上:“好rua。” 兄妹仨闹成一团。 李谣拉骆谦进屋,关上门,躲避三个孩子说:“我刚听隔壁说,和你同辈的人都出来了,骆清池和骆剩子三兄弟没出来,他们没把骆清池捞出来,心里憋着火气,看我们好揉捏,逮着我们闹。你扒了骆清池家一面院墙,他们心里的火没撒出来,又添了新火,不敢硬碰硬扒院墙,会不会拿咱地里的菜出气?” “还有骆清海,我现在发现他不正派,会不会也拿咱地里的菜出气?”骆谦放狠话,他们不敢扒院墙、扒房子,生怕自己没地方住,但是他们弄她家地里的菜,她家怎么防? 骆谦觉得不至于。 但是他又琢磨一下,四房和大房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你等会,我想想。”骆谦一屁股坐到小椅子上,腿伸直,昂着头看屋顶,梁上的红绸铜钱映入他漆黑的瞳仁里。 “妈,青青找你。”骆筠文哒哒跑过来,敲门。 李谣没打扰他想事情,轻轻开门出去。 “婶婶,我妈说种子落到路上,叫我过来问问你有没有看到?”骆青青挠她的光头。 大伙儿都说骆剩子坐牢去了,妈妈把她和妹妹的头发剃了,妈妈说剃了好,没了虱子,以后勤洗头,不会生虱子,头发长出来,给她和妹妹扎小辫子。 在李谣印象中,小姑娘头发似鸡窝,听人说姐妹俩半年不洗一次头,没人愿意靠近姐妹俩,李谣近距离接触骆青青,发现小姑娘眉眼好看,笑起来还有一双浅浅的酒窝,长开了一定是个美人。 “婶婶?”骆青青小心翼翼叫。 “看到了,我捡了回来,我拿给你。”李谣进屋拿种子。 第026章 货架最里侧放了四袋开了口子的种子, 骆谦种菜没用完,就随手放到那里。李谣撕了四张纸, 捏四揪菜种子, 分别包好,拿两袋萝卜种子出门:“青青,我家你叔种菜剩了一些菜种子, 我匀了一点给你妈。这包是大白菜, 这包是洋白菜,这包是空心菜,沪市运来的新鲜玩意,种子店的老板说春天种, 掐着吃,能吃到下个月,这包小青菜,让你妈下年开春天气暖和种, 听说长出来菜苔, 炒着、炖着都好吃。” “记住了,谢谢婶婶。”骆青青捧着菜种子, 既要盯着掌中的菜种子,又要注意脚下,眼睛不够用。 “青青?你是青青。你手里拿的什么, 给老奶看一眼。” “我妈给文子妈妈干活,文子妈妈给我妈的种子。” 骆来福娘扛洋镐下地, 正好和骆青青迎面相撞, 她震惊了一秒, 就盯上了骆青青手里的种子, 嘴里说着看一眼, 却上手夺。妈妈没和男人说过话,就有人说妈妈闲话,骆青青快速说种子来源正当,灵活的从骆来福娘胳膊下钻过去,呼呼地跑远。 骆来福娘放下洋镐,拄洋镐弯腰:“嗬,吐!” 她碎嘴大骂一通,扛起洋镐去地里,李谣听到动静出来看,骆来福娘看到比豆腐还要水嫩的小媳妇站在门口,她一秒变脸,笑得和蔼又慈祥,过来跟李谣拉呱:“谣妹,啧,你嫁给二四,家里哪天没有一堆破事,你嫁给我家来福,我保准你每天过得舒心,最好进门就给我生一对孙子。” “当谁不知道,你前儿媳跟骆来福过了四年,没怀上,你天天打骂人家,这下好了,传出分土地消息,人家火速给自己找一个对象嫁了,还领了证,听说怀上了。”骆谦就靠在厢房的门框上,笑不叽叽和院门外边的骆来福娘说话,“刚离开三个月吧,就怀上了,啧。” 路过的村民停下来,站在路边看。她每天骂几十回前儿媳不下蛋,现在她努力捂住的消息被骆谦笑着说出来,还被这么多人听见,骆来福娘洋镐一扔,往地下一倒,嚷嚷骆谦卖坏她儿子,她不活了。 “来福娘,二四扒了他小叔家的一面院墙,砸了他大伯家的两扇窗户,一扇门。你使劲闹啊,转头二四到你家扒院墙砸门窗。”骆来福娘的亲大嫂幸灾乐祸说。 骆来福娘蹦起来,抓住洋镐就跑。 这一天天的,热闹太多。 大伙儿看完这头热闹,看那头热闹,上蹿下跳的,开心极了。 有人干脆蹲在大路边,看样子像是守在她家门口看戏,李谣没管他们,进了堂屋没出来。 大房、四房没来,骆清喜媳妇何英来了。 “谣妹,”何英走进院子看到骆谦背靠门框,“呦,二四在啊,婶子有事问你,青青说种子是你种地剩下来的,现在管种那啥空心菜,小青菜呀。” 何英跃跃欲试,想买两袋回去种。 “现在十月份了,婶子,你别瞧现在白天天气热,晚上就凉了,空心菜受不得寒,现在种只能吃几茬,不划算,小青菜也是,长出来一嘎嘎小,吃了也不划算,春天种,天气热了长出菜苔,一棵小青菜能吃几茬,吃不完还能腌起来。”骆谦真心实意说,说起他为什么种,他“嗐”了一声,“这两玩意咱也没种过,也不知道长啥样,我就随便撒两洼地,看长的怎么样,你们下年开春种,心里也有个谱,能种就种,不划算就不种,省得你们花冤枉钱。” “行,你给我拿三袋洋白菜。”她特意跑到镇上问她儿子儿媳,洋白菜是啥子玩意,儿媳说她到县里学习,食堂有洋白菜,贼稀罕,她只吃过两次,只放红辣椒炒,好吃极了。她那个喝牛奶长大的学生说炒洋白菜,得放红尖尖的辣椒,放蒜苗放腊肉,再放点醋,炒着吃,香喷喷,还可以腌起来做酸菜,又开胃又脆爽,儿媳妇建议她多种些,自家吃不完,拉到镇上卖,绝对好卖。 “干脆拿六袋,六六大顺,吉利。”何英说。 “好嘞。”骆谦答应,李谣拿种子出来给何英,跟何英说,“婶子,现在种,都有点迟了,要种你就赶紧种。” “晓得了,给你钱,走了啊。”何英还没出院子,就被守在骆谦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拦住。 “何婶,二四说这玩意跟大白菜差不多,价格比大白菜贵,你不买大白菜,买这死贵的玩意干啥?” “我儿媳妇说县里人稀罕这玩意,咱镇上还没有出现过,让我多种点,先紧着自家腌,剩的拿到镇上卖。”何英让他们别挡道,让他们想买就进去买,不买也没人逼他们。 何英走了,还真有人进去买一袋洋白菜。 李谣记完账,问骆谦:“咱家坝坡上的地不是没种东西吗?要不都种上洋白菜?” “行,等下午没有什么太阳,我去种。”骆谦刚说完,张霞、王玉兰没进院子,就吆喝,“谣妹,给我和你玉兰婶子拿五袋洋白菜。” “得勒,你做生意,我去做饭。”骆谦钻进锅屋做饭。 李谣做了张霞、王玉兰的生意,陆陆续续又来了十来个人买洋白菜种子。 到了吃饭的点,才没人来买种子。 一家五口坐下来吃饭。 “二四,谣妹。”骆清川、周小凤进来,李谣起来给两人添筷子和碗,周小凤摆手,“别拿,我们过来跟你们说一个事,我家怎么重新弄小路埂,你大伯,你大婶子总说占他们家地,我和你二伯一气之下把两家地头的树砍了,拖到我家院子里。二四,你有时间到我家看树,看能不能打一个菜厨和一个案板,要是再打两个长凳子,那更好。” “你们吃,我们回了。”骆清川和周小凤离开。 李谣刚坐下来,拿起筷子,骆清海一双眼睛青紫,左半个脸肿的老高进来,拽一个凳子坐下。他想掀桌子,又想起三弟妹拦三弟揍他,跟他说骆谦放的狠话,骆清海憋屈扭头,拿没肿的脸对着一家五口。 一家五口当他不存在,吃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骆清海:“咳。” 没人搭理他。 “二四啊,他骆清川打亲哥哥,叫你说,你是不是也说他不对。”骆清海哎呦捂脸。 骆谦、李谣没看他,三个小孩捂嘴笑。 骆清海恨不得冲上前扒掉三个小孩的裤子,抡板凳腿砸死三个倒霉孩子。 但是他不敢。 他搓手,挤笑容,嘶嘶倒吸气,诶呦娘呀,骆清川真他娘下手狠,差点弄死他。 陆二兰跟骆清海一起来的,骆清海进来,她没有进来,躲起来偷听。骆谦一家五口快吃完饭,骆清海还没有提正事,陆二兰冲进来,呱唧呱唧抽骆清海后脑勺,骆清海瞪大牛眼抬起手打算抽陆二兰。陆二兰又给他一巴掌,倒霉爷们,老娘平时交待你啥,叫你不要惹骆谦,咱孙子打家具要找骆谦帮忙,你干了啥,你跑人家扒人家院墙,没扒倒院墙,被二房打的跟条死狗似的,两家的树还被二房弄回自家,还被骆谦捣毁了两扇窗户、一扇门。 “老子不跟娘们计较。”骆清海放下手。 老娘们骑在他脖子上耍威风,他不想揍老娘们吗? 肯定想。 但是现在和以往不同了,儿媳妇们在家里闹着把他分出去,让他自己单过,儿媳妇们愿意带这老娘们过。如果他碰老娘们一根手指头,老娘们和儿媳妇站在一起,儿子们又不顶事,真把他分了出去,这日子可咋过。 骆清海老老实实坐着不吱声,陆二兰一脸歉意说:“二四、谣妹,这事是你大伯做的不对,大婶子替他跟你们道歉,”道你奶奶腿的歉,好好的小路埂,因为骆谦的一张破嘴没了,还搭上了一棵树,陆二兰心里骂骂咧咧,脸上却笑,“你看,你就原谅你大伯。诶呀,分地的时候,地头那棵树分给我家和你二伯家,树被你二伯砍了,你二伯找你打家具,你先给我家打两扇窗,一扇门,一张案板,剩下的木料,你看着帮你二伯打。” “二伯拦住不让人扒院墙,大伯在干嘛。”骆清海脸色难看,陆二兰脸上的笑容僵硬,骆谦放下筷子站起来,又说,“凭二伯向着我家,大婶子,我不能答应你。” “但是吧,大伯这事,说到底是四房那边惹出来的,我记得我爷奶、四房都分到了树……” 骆谦停顿,陆二兰脑补骆谦没说的话,急忙跑出去,骆清海呼呼跑出去:“二兰,你知道我爹娘、四房分到哪几棵树吗?我知道,带上我。” “看,他们自己闹起来,没时间到咱家地里使坏。”要不是孩子在,骆谦都想踩凳子掐腰大笑。 李谣抿嘴笑。 骆筠文仰头看父母,若有所思低头,弟妹脸埋进碗里,嗷呜往嘴里扒饭,骆筠文咧嘴,举起牛奶瓶:“妈,开奶盖。” “我也要。”兄妹俩放下筷子,抱起奶瓶高高举起。 “好。”李谣拿筷子一撬,“啵”,奶盖掉地上。 三个孩子抱牛奶瓶碰杯,骆谦捡瓶盖,到外边拿工具敲瓶盖,把瓶盖敲平,朝李谣招手,李谣走过来,骆谦给李谣两个瓶盖:“摔瓶盖,来不,让你先来。” “来。”李谣朝瓶盖哈一口气,蹲下来,“你就一个瓶盖吧。这趴我赢了,你可以跟我借。” 她摔瓶盖。 骆谦的瓶盖纹丝不动。 李谣:“……” 骆谦用腰部力气摔瓶盖,“啪”、“啪”,李谣的两个瓶盖都翻个面。 “我借给你两个?”骆谦问。 “不要。”瓶盖可以卖钱,李谣一直攒着,快攒了一盒子瓶盖,她进屋拿盒子,蹲到墙角拿砖头砸瓶盖,把瓶盖砸平,揣一兜瓶盖,声音响亮说,“继续。” 三个孩子听到动静抱牛奶瓶跑出来,蹲下来看,妈妈兜里的瓶盖很快见底,只剩下手里一个。 “诶呀,不玩了。文子,给你,你们兄妹摔着玩。”李谣十分大方把唯一的一个瓶盖递给大儿子,进屋看两个奶娃子。 骆谦闷笑,也把瓶盖给了儿子,坐下来做木工。 日头偏西,骆谦拿上种子,在车把上挂两个桶,带上一个瓢,扛锄头骑车到坝坡上种洋白菜。 李谣端两个奶娃子换下来的尿布出门,蹲在洋井边洗。 今儿三个孩子没出门,在家里玩摔瓶盖。 有人进来买种子,李谣不方便拿,告诉骆筠文、骆筠修种子在第几行第几列,使唤兄弟俩拿,兄弟俩三岁会数数,四岁从1背到100,可以从1写到20,自打骆谦教兄弟俩认钱,兄弟俩就没认错过钱,李谣十分放心叫兄弟俩帮忙收钱。 “小哥俩怪聪明。”她和她家那口子教过她家孩子数数,刚教完,拿起筷子就忘了,不识数,更认不清钱的大小,李谣家的双胞胎聪明的让她错愕,农村很少有没上学就识数,还会算账的孩子,就算有,他们的父母不是在镇上,就是在县里工作。 李谣含笑接受年龄不大的嫂子夸她的孩子。 本家嫂子一哽。 哪个人不是说自己孩子的缺点,就李谣不一样。 本家嫂子离开,兄弟俩眼睛发亮,带妹妹蹲在堂屋门口玩耍,谁来买种子,兄弟俩特别积极跑进屋拿种子收钱。 “铛铛——” 听到声音,兄妹仨跑到院子门口迎接他们爸爸。 “谣妹,大伯和老婶干架呢。你别看大伯嘴巴嘚嘚,论起干架,他不是老婶对手。”骆谦双脚踩地,趴在洋车头上,乐笑道,“你去看热闹不。去吧,我看家。” 李谣疯狂心动。 “那我去了。要是竹子、景子醒了,你喂他们温水,我看看就回来。”把家和奶娃子交给骆谦,李谣一点都不担心,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妈,我们也去。”三个孩子绕开他们爸,追赶他们妈妈。 第027章 上大队部登记户口那次不算, 这次才算李谣走进久远的记忆,土疙瘩路, 低矮的茅草屋, ‘潦草’的院子,偶尔出现亮眼的红砖瓦房,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黑白的记忆有了色彩。 “妈。” 李谣扭头, 伸手牵孩子。骆筠文抬起肉乎乎的手,差一点点挨到李谣,他收回手咯咯笑跑开,骆筠修、骆韵莹跟他们大哥学, 逗妈妈玩。 李谣。 这啥破孩子。 李谣笑出了声音,三个孩子跑到前面,喊他们妈妈快点。 “来了。”李谣加快速度。 到了人多的地方,三个孩子停下来等李谣, 李谣牵骆筠修、骆韵莹, 骆筠文牵骆韵莹。 “谣妹,过来, 我这里石头,站石头上看。”骆言强朝李谣招手。 “强子哥,我也想站石头上看, 你咋不让我站。”跟骆言强混的二流子嘿嘿打趣。 “边去,有你啥事。”骆言强抽二流子后脑勺。 二流子也不怒, 跟骆言强大剌剌说浑话, 最后还带上李谣:“是吧, 谣妹儿?” “强子哥, 人嘞。”二流子踢土疙瘩问。 “人你娘, 你他娘给我闭嘴。”骆言强怒推二流子,站到石头上看骆清海和葛娣打架,葛娣咬骆清海耳朵,血沫从她嘴里冒出来,骆清海薅葛娣的头发。 骆清海的儿子、儿媳过来帮骆清海,别看葛娣的儿子、儿媳叫嚣的最厉害,真刀真(木仓)干,他们比谁躲的都快。 骆清亮、骆清喜闻讯赶来,喊人把他们拉开,骆清海的耳朵看着像是被葛娣撕裂,骆清亮叫骆清海的两个儿子架着骆清海到大队部医院,骆清亮也跟了过去,骆清喜留了下来了解骆清海和葛娣为啥干架。 葛娣的小儿子骆小胜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哇哇的哭:“我家树跟我爷我奶一个年龄,看着这树,就像看到我爷我奶,骆清海不吱声砍了两棵树。” 骆清喜让他闭嘴,骆小胜越哭越起劲,骆清喜吼:“六几年种的树,你去找,找一个六几年出生,蹦出一个你这么大孙子的人。” 骆小胜闭上嘴巴转身就跑。 周小凤站出来从葛娣、老头老太喊骆清海、骆清川扒骆谦家的院墙说起,两窝坏人被骆谦教训了,起了内讧,骆清海砍四房的树,葛娣、老头老太到地里看骆清海有没有移小路埂,占他们的地,骆清海没移小路埂,他们倒好,把小路埂移到骆清海家的地里。 “一个个都是吃饱了饭没事做,撑得慌。”要骆清喜说,两家活该,这事他不管了。 葛娣坐在地上蹬腿哭:“清池啊,你快点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娘几个被你兄弟侄子欺负死了。” “看啥看,家里没活是吧。”骆清喜一瞪眼,大伙儿笑嘿嘿散开。 “骆言强,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你下地拔草是好事,你把草扔到我家地里,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说,我听着。”骆清喜正要找骆言强,正好这小子撞上来。 人群散开,骆言强终于找到李谣,他要追人,骆清喜喊他,骆言强不鸟他,自顾自走,骆清喜说起地里草的事,骆言强一怔,暗道坏事,他赶紧跑。 “你给我站住。”骆清喜捡一根棍子,追骆言强满村跑。 李谣带三个孩子回家,骆谦正在干活,李谣帮他扶木料,唠四房和大房的破事,三个孩子本来在院子里摔瓶盖,骆清喜追骆言强从他们家门前经过两趟,三个孩子跑到大门口,蹲下来摔瓶盖,骆言强每次狼狈出现,他们的手肘抵着膝盖,肉乎乎的小手捧脸,咧嘴笑。 李谣喊兄妹仨洗手吃饭,三个孩子哒哒跑进来洗手,李谣给兄妹仨擦手:“傻乐啥?” “嘿嘿。”兄妹仨咧嘴。 李谣:“……” 李谣妥协,带他们进屋。 饭后,李谣给骆韵莹洗澡,骆谦又做了一会儿活,估摸钢中锅里的水该热了,喊兄弟俩到堂屋洗澡,他倒好水,叫兄弟俩先玩着,他接着刷防蛀粉,完工,他拿老丝瓜瓤进去给兄弟俩搓泥。 骆谦撸起袖子弯腰逮兄弟俩,骆筠文忽然站起来,搂住骆谦的脖子:“爸爸,骆言强不是好人。” 骆筠修放下脚,爬起来“嗯嗯”使劲点头。 骆筠文学骆言强说话,骆筠修学二流子说话,骆谦把兄弟俩按进水里,咯叽兄弟俩肚皮,兄弟俩嘎嘎笑,骆谦趁着兄弟俩身体酸软,火速给兄弟俩搓泥,把兄弟俩拎出来说:“你们不是喜欢墨墨的哨子嘛,爸爸抽时间到镇上,给你们兄妹仨一人买一个。” 兄弟俩拿毛巾给彼此擦头发,闻言,蹦起来大叫:“爸爸好。” 李谣拿衣服过来:“爸爸好,难道妈妈就不好?” “妈妈更好。”兄弟俩接过衣服自己穿,李谣冲骆谦挑眉,牵两个儿子回屋睡觉。 三个大点的孩子睡的跟小猪似的,骆谦进屋,李谣喂姐姐,弟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知道看啥,骆谦冲好了奶粉,把小儿子抱到外侧,盘腿坐直喂他,这小子捏紧拳头使劲吃奶。 骆谦摸他结实不少的胳膊:“我明天到镇上买两罐奶粉回来,顺便把银镯子熔了。” “嗯。”李谣看他,“骆清喜没打过你小叔,现在追着骆言强打,我看骆言强比你小叔更坏。” 骆言强跟二流子混,跟他没有什么交集,骆谦只知道他浑,听到一些他和谁不清不楚的风言风语,没人信,骆言强就是一只瘌(/)蛤(/)蟆,吃不到天鹅肉,骆谦就当笑话听。 今天他知道骆言强口花花,他不是浑,他是恶到骨子里。 李谣察觉到骆谦厌恶骆言强,她假装随口一提:“青青妈那么困难,都种了几洼菜,留着过冬吃,我回来经过骆言强家的菜地,他家菜地啥也没有,他和李小叶冬天吃啥,没得吃,他会不会动邪念,偷大家伙的菜?” “你说的有道理。”就算李谣不提,骆谦已经开始提防骆言强和他二流子兄弟们。 李谣了解骆谦,只要骆谦对骆言强有戒心,就一定关注骆言强的动向。 如果骆言强有什么异常,骆谦早早的想对策,抢先弄骆言强。 李谣竖着抱骆韵竹,拍奶嗝,把了尿,把她抱起来放到床里面。 骆谦抱骆筠景出去把尿,把骆筠景放到李谣身边,出去洗了奶壶,进屋睡觉。 李谣醒来,床上只有她和两个奶娃子,她开门出去,隔壁邻居隔着院墙吆喝:“谣妹,二四带你家三个孩子去镇上了,二四叫我跟你说一声。” “晓得了,谢谢嫂子。”李谣回道。 上午有几个人买菜种子,跟她说骆清海的耳朵被缝了七针,陆二兰找葛娣闹,老头老太躲屋里不敢出来,生怕陆二兰找他们给骆清海做主。 “骆清海和骆清池可是亲兄弟,两家闹得快要反目成仇了。”她们感慨一句,拿种子离开。 周小凤今天才听儿媳妇说好多人买洋白菜种子,当天买,当天种,她过来找李谣:“谣妹,赶紧的,给我拿两袋洋白菜种子,给你钱。” 李谣接钱,拿菜种子给她,周小凤拿了菜种子出了院门,又折回来,看了一眼院子外边,趴在李谣耳边说:“你婆婆不买菜种子,有原因,大房、四房、二四哥嫂不买菜种子,也没啥,以前每家每户不是留了菜种子吗?他们种呗,他们也不种,在菜地种红薯。” “这事,你心里有个数,我回了啊。” 李谣拉住周小凤:“二婶,我发现骆言强家菜地里啥也没有,他家平时不吃菜呀?” “大房、四房、二四哥嫂家的菜地里还有以前种的菜,能吃上一阵子,骆言强家菜地里啥也没有,他想干啥。”周小凤回家把菜种子交给儿媳妇,找骆言强嫂子唠嗑。 骆言强嫂子坐不住,跑到菜地里看,正好抓住两个小毛贼,不仅偷她种的菜,还刨她刚撒上菜种子的地。 骆言强嫂子捡土疙瘩砸两个小毛贼:“来人啊,抓贼了,快来人啊。” “大嫂,你别喊,信我的,你从今往后手缝大,送出去的越多,收获的福气就越多,将来你儿子一定到省里当官。”骆言强拖锄头躲闪。 “欸吸,大嫂,长嫂如母,在我眼中你就是我亲娘,我能害我亲娘?我不让李小叶种菜,宁愿背上不好听的名声摘你家菜,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大侄子好,你信我。”骆言强急死了,不能理解他大嫂为什么不相信他。 看骆言强的神情不像撒谎,骆言强大嫂险些信了,当她看到被骆言强刨的乱七八糟的地,怒拔圈菜园子的棍子抽他:“为我好,你毁我菜地,菜种子是我花钱买的。” “骆谦哪弄的菜种子,你知道吗?不知道,你也敢买,还敢种,真不怕吃死人?” “什么洋白菜,什么空心菜,什么长菜苔的小青菜,啥玩意,老子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他肯定弄了连他都不知道的黑心菜种子卖给你们,你们千万别上当,赶紧把菜种子弄走。” 骆言强大声说,说完就溜,李小叶拎篮子跟上,要不是陆小梦吃过洋白菜,骆言强大嫂就信了骆言强说的鬼话,她抓住棍子边跑边喊,喊人帮忙按住骆言强,她掏骆言强的口袋,掏一把钱出来,她抽五块钱,给骆言强留下六分钱。 骆言强大嫂到骆清喜家找何英:“骆言强说他没听过洋白菜,洋白菜就是黑心菜,咱不能吃。”她抱着肚子笑,“他整天跟人吹牛他到镇上喝牛肉汤,其实吧,他躲到沟南边的坝翻上睡一觉,镇上他都没去过几次,竟然口气那么大跟我说话。” “婶子,我跟你说,现在没人抓搞封建的人,骆言强这小子开始搞起了迷信,说他给我算了一卦,我手缝大,我儿子能当大官。我儿子能念完初中,我就阿弥陀佛了,还当大官,谁信他,谁就是大傻子。”说完,骆言强嫂子跟何英借锄头,她到地里把骆言强刨的坑埋上。 骆言强嫂子离开,何英找张霞、王玉兰,张霞、王玉兰又去找其他人。 一上午,村里人全知道骆言强牛皮吹破了,还知道骆言强成了一个神棍。 骆谦载三个孩子回村,就听说这事。 他回去学给李谣听。 “咱家卖种子,又没有妨碍他,他这样做,对他有啥好处?”李谣不懂。 “有些人,天生看不得人好。咱家卖种子,每天都有一两块钱赚头,他没有能耐每天净赚一两块钱,就想办法搞黄我们的种子店。”骆谦拎两罐奶粉,一兜水果糕点罐头进屋,“除了这个,就没法解释骆言强为啥这样干。” 第028章 “那, ”李谣进屋坐下,盯着他宽阔的后背, 灵性的杏眸微闪, “村里还有谁天生看不得人好?” “只有骆言强吗?”李谣呢喃。 骆谦把东西放到床尾的柜子上,胳膊顺势放到柜子上,撇头, 视线穿过窗户, 说:“很多,不止骆言强。” “暂时别给孩子们戴,被谁摘了,要不回来, 反倒弄一肚子气。”骆谦掏出五副银手镯,五副银脚镯,“你收起来。” 李谣秒懂骆谦隐(/)射谁,骆清亮的孙子骆惊墨有一个银锁, 是孩子外婆给的, 用一根红绳串起来挂到脖子上,据孩子说骆来福娘摘掉银锁, 说拿回家看看,三岁的孩子信了,结果晚上张霞带骆惊墨睡觉, 发现骆惊墨的银锁没了,问了孩子才知道被骆来福娘拿回家看看, 张霞带孩子找骆来福娘要银锁, 骆来福娘说没拿, 还骂骆惊墨这么小就会冤枉人, 长大一定是劳改犯, 张霞和骆来福娘干了一架,最后张霞还是没要回银锁。 李谣把银手镯、银脚镯锁进柜子里,银子有辟邪的作用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李谣打开柜子,拿出两副银脚镯,翻出红绳,缠裹推拉的接口,解开包被,戴进两个奶娃子脚上:“竹子、景子裹着小被子,外人看不见。等姐弟俩学走路,我再摘下来,收起来。” 骆谦随她。 “你现在没事吧,没事,你去二伯家看看他家那根木头能打什么家具。”李谣突然想起来,就催他去看。 “你就是看不得我闲。”骆谦抹一把脸,把毛巾搭在盆架上,出门。 他这几天连轴转,没怎么休息,李谣谴责自己。 骆谦趴在窗柩上:“咻咻——” 李谣抬头,骆谦手插兜,潇洒离开,口哨随了他一路,自由而欢乐。 李谣:“……” 她抱枕头摔,就不该心疼这货,她发誓,以后把他当作生产队的驴使唤。 这会儿,地基本上翻种完了,大伙儿闲了下来,蹲在路边唠嗑,骆谦吹着欢快的口哨走来。 “二四,遇到啥喜事?” “我和谣妹商量好了,不帮小马代卖种子。你们到镇上买,我今天到镇上看了一下,镇上种子店的种子也就种类没咱多,比咱贵了几分钱。”骆谦神清气爽说,“卖个种子,不挣钱还不说,谣妹一天到晚守在家里,啥事也做不了,谣妹恼火,我心里也恼火,不卖种子,谣妹整个人轻松多了,我心里高兴。” “二四,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是不是骆言强那浑人到你面前说浑话?” 他们一开始被骆谦、李谣一唱一和忽悠买种子,兴奋劲头过了,有人往返三个小时走到镇上问种子价钱,发现骆谦夫妻卖的确实比镇上种子店便宜一两分钱。 马国强要赚钱,骆谦夫妻卖的价格又低,他们心里有数,这对夫妻不赚钱,帮马国强卖种子,就是维持和马国强的关系。 在夫妻俩白忙活的前提下,骆言强那个王八蛋到骆谦面前说浑话,是个有脾气的人,都不想继续白忙活。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就怨骆言强。” “走,找他去,不揍这小子一顿,这小子不知道老实。” 一袋种子便宜一两分钱,一两分钱买一两盒洋火,可以用一两个月。 一两分钱真的很经用。 让他们每袋种子多花一两分钱,简直要他们的命。 一群男女气势汹汹找骆言强,骆谦耸肩,慢悠悠晃到骆清川家。 “小路埂至少一拃宽,留咱们走路。大房、四房不移小路埂,人挖小路埂,留小拇指的宽度,我们找他们说理,他们说没占咱家地,咱家管不着,清川要打两家,骆清海凑过来,叫清川往他缝了针的耳朵上打。” “梅子,当初我就不该和大房、四房一起登记户口,地也不会都分在一起。也不知道清川有没有找到人愿意跟咱家换地。” 周小凤拉着杜梅抱怨,听到声响,抬头看见骆谦进来,周小凤背着骆谦擦掉眼泪,带着鼻音说:“二四,有啥事?” “我看一下木头,你们聊你们的。”骆谦掏出长尺和铅笔,蹲下来量尺寸,做标记。 “可以勉强打菜厨和案板,打不了长板凳。”骆谦站起来,把工具装进衣兜里,“二婶,我尽量给你打几个矮板凳,你看成吗?” “成,你是行家,你说咋办就咋办。”这一片木匠打家具,她家这根木头,他们只给打一个菜厨、两个长凳子,还拉长驴脸说幸亏他们手艺好,但凡换一个人,只能打一个菜厨,让你感谢他们,期间,还不让你催,你一催,他们就发火。不像骆谦,脾气好,爱说笑,你提什么要求,他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做出来的家具特别结实、板正,还洋气。 周小凤仗着骆谦脾气好,敢开口说她要打什么家具,也不是非要骆谦都做。 骆谦满足了她前面提的两样,最后一样用矮板凳代替。 对于周小凤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大房、四房都不能阻止她笑。 “二婶,你家我哥有时间,让他们把木头搬到我家。”周小凤点头应下,骆谦走之前,跟杜梅说,“娘,我走了啊。” 看着骆谦的背影,杜梅一直叹气。 骆谦回家经过骆清亮家,骆清亮的儿子扒老房子,看样子骆清亮要在老房子上起新房。 “二四,你等一下。”骆清亮指挥儿子扒老房子,瞥见骆谦,他让儿子继续干,弹身上的灰,跑过来,声音洪亮说,“我要打三扇两开式的窗户,左右两边的房子各要一扇门,中间那个屋,我要双开式的门,每扇门,你给我做高一点,高五公分吧。” 他在镇上找的砖瓦匠,本来想干脆在镇上找木匠,他跟木匠聊了两句,木匠傲里傲叽说你不干这行,你不懂,得听我的,高五公分不成,打门有讲究,说他乱搞,叫他打两扇式窗户,哔哔叽叽说一大堆,骆清亮扭头就走。 “成,我回头画个图纸给你,你不满意我再改,最后在上面标上尺寸,你让工匠照着尺寸留门窗。” 骆清亮拍大腿,早知道骆谦给画图纸,他可以发挥自己隐藏的才华和骆谦一起讨论改图纸,他做啥子在镇上找木匠呦。 空军退休干部大院不是白待的,骆谦一直留意观察细节。他注意到无论水电工,装修工人,还是木匠,都带图纸让干部看,干部提出哪里不满意,他们修改,修改到干部满意为止。当时骆谦就想,人家找他打家具,要求细致,他也搞一张图纸,人家哪里不满意,他可以修改,直到人家满意,他再动工。 骆清亮惊喜,骆谦也激动,他这步没有走错。 “跟二四道歉,保证以后不乱说浑话。”一个人高马大的粗糙汉子拎小鸡崽子一样拎骆言强,没有一米六的骆言强根本不是一米七八汉子的对手,任由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被强壮的汉子丢到骆谦跟前,骆言强爬起来要跑,汉子一只手把他摁到地上。 “傻大个,你真没侮辱这个名字,傻到没边了。骆谦不卖种子,那正好,你找马国强接手卖种子的生意。” 骆言强真情实感忽悠汉子。 “啪。” 骆言强鼻子磕地,啃一嘴巴泥,他怒抬头:“谁抽老子。” 骆清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亮又给他一巴掌:“你是谁老子?” “谁抽我,我就是谁老子。”骆言强梗直脖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让你跟骆清池做伴,”骆言强昂起头,转动眼珠子看大家,大家伙哈哈大笑,怂恿骆清亮送他进监狱,骆言强撇头,不知吭,骆清亮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又给骆言强一巴掌,继续说,“二四不卖,估计马国强不会让人接手,人家在镇上开种子店,大家伙有需要,到镇上买。”末了,骆清亮嘀咕,“几十个村子到镇上买种子总比二四卖给咱一个村子赚的多,说不定人家已经后悔让二四代卖种子。” “骆言强,你一天不挑拨离间,你是不是嘴巴难受。” “干脆我们把你的牙拔了。” “我们再听到你挑拨我们和二四的关系,老子弄死你。” “诶吸,你们一个个……” “你快给我闭嘴吧。” “你再叽歪一声试试。” 大家伙说一句,抽一下骆言强后脑勺,骆言强死性不改又要忽悠人,大家伙没给他机会,使出十分力气抽骆言强,骆言强潦草的牙齿猛地啃地,差一丢丢牙齿就要和他说再见。 这回,他终于老实了,闭上嘴巴不吭声。 大家伙劝骆谦:“二四,别为了这么个混账玩意置气。” “对,不至于。” “你继续开种子店,谁找茬,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就连骆清亮也劝骆谦,骆谦笑不出来:“马国强在市里拿的种子,你们谁家富一点,到市里拿种子回来卖?” “诶呦,那不行。”大家伙连连摆手。去一趟市里,一来一回要花好几块钱,一袋种子赚一两分钱,他们得卖多少袋种子才能卖回本钱,他们还担心一件事,万一拿的种子卖不掉,砸在手里,亏死了,估计他们到时候一气之下喝老鼠药。 “我回去跟谣妹商量一下,劝她撑一段时间。”骆谦苦笑说。 “好,这好。”大伙儿连连点头。 骆谦回家,李谣正在打扫院子,骆谦拉李谣进屋,关门关窗,趴在李谣耳朵嘀嘀咕咕。 “这回,咱们的耳朵能清净到卖菜。”骆谦坐到长椅子上。 “坏人看咱家一车一车往外拉菜,起了坏心思,怎么弄?”李谣问。 “不行,我们少赚点钱,把菜卖给二道贩子,两天之内卖完。”骆谦说。 李谣一怔,“二道贩子”?他说出这个词,李谣稍微吃惊,但是他竟然想到把菜批发给二道贩子,李谣非常吃惊。 在她的记忆里,至少1978年,没有一个农村娃有这种魄力。 “心疼钱?”骆谦拖长凳子坐到李谣对面,和李谣膝盖抵着膝盖,浅笑,“我倒是不在意他们偷几个菜,就是担心他们嫌弃偷少了,没有卖到钱,眼红我们卖到钱,毁我们地里的菜。与其这样,还不如少赚一点,尽快把地里的菜清理掉。” 骆谦拿膝盖轻轻地撞她的膝盖:“你怎么说?” “昂。”李谣拍他的腿,“我明天正式出大月子,帮我弄点艾草回来。” “得嘞。”骆谦出门。 三个孩子跑进院子,脖子上都挂了一根红绳,下面坠了一个铁质哨子,李谣只当他们跟骆谦到镇上买哨子,不知道一大三小蹲在镇上的邮局门口吃冰棍,等隔壁老银匠打手镯、脚镯。 李谣拿了一个梨,切了三瓣,喊他们过来吃。 三个孩子吃了梨,骆谦拿艾草回来,李谣烧火,骆谦做饭。 三个孩子胃口不好,吃了一点饭,就抱着牛奶喝,李谣嘀咕:“下次快吃饭了,不能给他们零食吃,水果也不行。” 骆谦。 就是很心虚。 兄妹仨在家吃了早饭,他带兄妹仨到镇上,兄妹仨合喝了一碗牛肉汤,又吃了一根冰棍。 骆筠文、骆筠修心虚拽妹妹离开。 李谣觉察到她家孩子今天奇奇怪怪,她想弄清楚,就有人找她,劝她继续开种子店,谁敢说三道四,她们帮李谣撕坏人嘴,还有人生怕她想不开不开店,着急忙慌喊隔壁村的亲戚买种子。 李谣一直不停地飙演技,一脸的为难,就是不想开种子店,卖种子、收钱却利落的很。 晚上,李谣抱小木盒上床,晃了晃,侧耳听,“咣咚、咣咚”,是金钱的声音。 李谣抽掉木板倒钱。 骆筠文、骆筠修盖小薄被睡觉,听到“哗——”一声响,小哥俩一个翻身,“咻咻”爬到李谣脚边:“哇,好多。” 骆韵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咧嘴笑,很快,眼皮打架呼呼大睡。 骆筠文、骆筠修沉浸在帮妈妈数钱的快乐中,没时间留意他妹醒了又秒睡。 骆谦进屋,就撞见母子仨脸上出现同款笑容,他躺在床边。 然而,没有一个人鸟他。 骆谦气的咧嘴,不过在母子仨的笑声中,骆谦合上了眼皮。 李谣带领两个孩子数钱,数了三遍,把钱装进铁皮盒子里,骆筠文、骆筠修爬到床尾,兄弟俩头挨着头睡觉,李谣把被子盖到两个孩子身上,转身,才注意到骆谦已经睡着了:“回来睡觉也不知道说一声,我以为你还在外边忙呢。” 骆谦:“……” 幸亏他进入贤者时间。 第029章 “哇, 小弟嘴唇窄,不好看。” “小妹、小弟眼眨毛一样长诶。” “哇, 小妹、小弟的额拉头上都有啾啾屎, 臭。” 骆谦睁开眼睛,阳光穿过纵横交错的窗格子跳进来,骆谦眯眼扭头, 兄妹仨嘴巴动一下, 躺在包被里的奶娃子兴奋出拳,发出类似“哇、哇”的音。骆谦翻了一个身,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个奶娃子够, 欢快地蹬被裹起来的腿。 骆韵莹使出吃奶劲钻进骆谦怀里,扭了扭肉墩墩的身子躺下,伸手够骆谦的手。 “哇,莹子的手有肉窝窝。”骆筠修哇哇大叫。 骆韵莹气喘吁吁钻出来, 嘿嘿朝她二哥走去, 伸出恶魔小肉手咯叽她二哥肚皮,骆筠文悄悄走到骆筠修背后, 伸出食指挠骆筠修后颈,骆筠修宛如一条毛毛虫,坠床扭动身子。 骆谦长腿一伸, 抵住里侧的墙壁,兄妹仨朝两个奶娃子这边滚, 被他挡了回去。 周小凤听到动静, 扒窗户往里看:“五个孩子的爹了, 还跟没长大似的。” 丈夫兄弟仨抬木头过来, 婆婆拿一串老葫芦过来, 王秋华跟了过来,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儿子要是有骆谦一半的本事,长不大算个屁事,我能把他当作儿子伺候。 周小凤离开窗户,意外看到屋檐下有几个铁钩,她踩凳子挂老葫芦,跳下来说:“谣妹,我家不急,你让二四紧着别人家做。还有老葫芦,你让二四抽时间帮忙劈开,我家要六个葫芦瓢,剩下的,你留着用。” 李谣点头,周小凤招呼儿子儿媳回家。 李谣做好了饭,擦干手上的水,推开门,“咚咚咚”敲门板:“还吃饭吗?” 兄妹仨火速分开,骆筠文、骆筠修出溜下床,协助他妹下床,蹲下来帮助他妹扣鞋扣,拽他妹跑出去。 骆谦四仰八叉闭眼,李谣抓柜头上的鸡毛掸子,骆谦跳下床,“啵”,大笑跑出去。 李谣气呼呼出门,就见爷四个蹲成一排刷牙。 文子、修子跟莹子一般大的时候,看大人刷牙,问他爸要牙刷,骆谦疼他们,给小哥俩一人买一个牙刷,每天早晨,小哥俩睁开眼睛,就踩椅子拿牙刷,叫她和他爸挤牙膏,到了莹子这里,也是如此。 李谣摸脸,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好嘛,还气个屁。 早饭,一人一个鸡蛋,一碗稀饭,爷四个吃咸菜,李谣吃没什么盐的苋菜。 饭后,骆谦到老宅拎一只公鸡回来杀,仍进砂锅里炖,又烧了两锅开水,舀进桶里,拎到厢房,把洗干净的艾草放进澡盆子里,把开水倒进去,不兑凉水,等开水自个儿不烫,李谣进屋洗澡,骆谦给李谣搓了后背,带兄妹仨出门,锁上院门,就在他家附近转悠。 “诶,二四,你家门咋锁了,不会不打算卖种子了吧。”本家老婶急得拍腿,她家嫂子买一袋大白菜种子撒在地里,她跑她嫂子家菜地比跑她家菜地勤快,今早她到菜地一看,种子全发芽了,苗苗壮实有劲的很。她家菜地种的是往年自己留的种子,苗苗弱小又蔫巴。她心里不得劲,总觉得从现在开始,她就矮她嫂子一头。她一咬牙,拿钱到骆谦家买种子,结果骆谦家院门上挂了一个铁将军,本家老婶的心哇凉哇凉的,看到骆谦的身影,她忙的跑过来,“不成,你不能不卖种子。” “啥?谣妹不是说她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吗?” 本家老婶的声音不小,惊动了正在吃饭的人,他们端饭碗出来,骆谦被围在中间。 “我是隔壁村的,这家怎么锁门了?”十几个妇女结伴走来。 “我也是隔壁村的,这家不卖种子了呀?”骆家村有她们的亲戚,亲戚通知她们骆谦家的种子又便宜又好,昨天不得空,她们今天早早过来,路过菜地,凑上前看一眼,不知道种子出芽率怎么样,但看苗苗的长势,就差不到哪里。 骆谦望天,得亏他锁门,要不然家里涌进一群人…… “二四,你说话呀。” 看这架势,骆谦觉得他要说不卖了,这群人能把他吃了。 “卖。”骆谦笑问,“你们打算买啥子种子?” “大白菜,洋白菜,红青皮萝卜。”外村人说。 她们听说骆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洋白菜、红青皮萝卜。 “婶子、嫂子,洋白菜、萝卜放地窖能放一个冬,不仅能放,还能腌,还能晒成干菜,你们种这些,冬天不愁没菜吃。”骆谦啰哩吧嗦说了一大堆,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回家,掏钥匙开门,带她们进院子,又掏出一把钥匙开堂屋的门,“大家一个个来,不急。” 大伙儿。 能不急嘛。 人家的菜都发芽了,她们家的菜还没有撒到菜地里。 大伙儿争先恐后要种子,骆谦一个人有些招架不住,兄妹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骆筠文、骆筠修搬椅子挤到货架旁,踩椅子听到人家要什么种子,哥俩就拿什么种子,递给他爸,骆谦边卖种子边收钱,骆韵莹奶声奶气说:“不急。” 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个买种子的人,爷四个瘫在椅子上。 李谣站在门口捂嘴笑。 爷四个:就是不想说话。 又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个外村人买种子。 吃了午饭,骆谦做一些收尾的活,李谣带孩子睡午觉,醒后,喂饱两个奶娃子肚子,她出门,有人买种子她就卖,没人,她就给骆谦搭把手。 又过了几天,骆谦手里的活全部完工。 骆谦找骆清池,麻烦骆清池和订家具的人约时间过来拉家具,他又去骆清亮家,告诉骆清亮,顾娟要的上下铺打好了,骆语的书桌也打好了。 “行,明天镇上第一次开集市,我家你哥挑豆芽到集市上卖,我让他问言辉,看他啥时候有时间,我找拖拉机把东西拉过去。”骆清亮进屋装了一盆豆芽,递给骆谦,“你婶子的祖传手艺,你拿回家尝尝。” 骆谦老惊讶了。 张霞婶子嫁进来二十八(/)九年了,他头一回听说张霞婶子有这手艺。 他家那口子本来要把祖传手艺传给她和前头男人的女儿,那闺女和她断亲,言辉进入政(/)府部门,马上又要去深造,他老闺女又是读书的料,他家那口子把祖传手艺交给了他和前头妻子生的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眼眶红,没说啥,他心里觉得两个儿子心不好,找他俩谈心,走到门口听到两个儿子和儿媳妇说,今后只要老闺女有本事上学,他俩和言辉出老闺女学费和生活费。 他回屋学给他家那口子听,他家那口子听后哭了。 骆清亮的心热乎乎的,心情倍儿好,跟其他人聊天,他闭口不谈这事,跟骆谦聊天,骆清亮就想显摆他家和和气气。 “那我真得尝尝。”骆谦让墨墨去他家喊兄妹仨过来端豆芽,他掏出一张纸,摊在石墩上,掏出铅笔,“你看窗户和门的样式你满不满意?我打算从窗户里面给你按门扣锁,左边和右边的门,你想不想按弹舌锁,中间房间的门,你想不想按大铁门那种大型门扣锁?” 骆清亮见过弹舌锁,贵不说,关键废木匠,没有门扣锁方便,一般的木匠不愿意接这活,生怕没把握好尺寸,门和门框废了。 当然,镇上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花钱按弹舌锁。 骆清亮却疯狂心动。 还有,大铁门上的那种门扣锁按到他家门上,他家双开门立刻威风凛凛。 骆清亮想按,但是还得和他家那口子商量,才能做决定。 “咱们看窗户和门,锁的事,我考虑一下,回头给你答复。”骆谦点头,骆清亮努力挑,挑不出毛病,他干脆和骆谦商量涂什么漆,镇上一般涂暗红色的漆,但是近来他发现镇上也有人涂偏橘黄色的漆,骆清亮拿不定主意。 “暗红色显稳重,黄色显活泼,就看您怎么选?”骆谦只能给这个建议。 骆清亮纠结说:“那我再琢磨几天?” “行。”骆谦迅速标尺寸,递给骆清亮,“你拿着,我手里还有一份。” 骆谦站起来看豆芽没了,料想被兄妹仨拿回家了。 他回到家,闻到了豆芽的清香味,钻进锅屋:“做的什么,这么香?” “娘送来了一篮子乌塌菜,我洗了两棵,和豆芽米饭一起焖,做菜干饭。”别说骆谦咽口水,李谣也直咽口水。 不知道骆谦怎么弄到一些花椒、八角料,用家里的小石磨碾成粉,李谣炒香猪油,放姜、乌塌菜翻炒两下,倒水,放米,撒了一些花椒、八角粉,一点盐,翻了几下,盖上木头锅盖。 锅烧开。 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不仅馋到了夫妻俩,还馋哭了隔壁的娃,隔壁老婶走到两家院墙跟前喊:“谣妹,你家做什么好吃的?馋死了个人。” “村支书家发了豆芽,骆谦弄了点回来,我用它和乌塌菜、米、猪油、盐一起焖的。”李谣回道。 嚯。 怪不得这么香,人家放了米。 吃不起。 她孙子闹着要吃,她老头说家里有些米,叫她到骆清亮家买一斤豆芽回来做。 隔壁老婶没办法,拿五分钱到骆清亮家买豆芽,最后做出来虽然没有李谣做的香,但也够馋人。 李谣盛饭,骆谦喊兄妹仨回家吃饭,一家五口吃了第一口,嘴巴就没有停下来,一门心思干饭,不知道陆陆续续又有人到骆清亮家买豆芽。 饭后,骆清亮跑过来笑骂骆谦:“我家你哥不用赶集卖豆芽,全被咱村的人买了。不过乌菜、豆芽、半两咸猪肉焖米饭,怪好吃的。” 骆谦。 你到底是来骂我,还是找我显摆你家放了半两咸猪肉? “还好你婶子周全,害怕不够卖,提前发了两框豆芽。”骆清亮手背后离开。 骆谦:“……” “谣妹,我发现骆清亮变了?” 他以前是一个特别严肃,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李谣摇头:“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 骆谦:“……” 他搞不懂,为什么突然间骆清亮对他的态度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骆谦搞不懂,就不去琢磨,跟李谣说:“明天赶集,我估计大伙儿都去凑热闹,没什么人买种子,”他突然凑近李谣,“我们明天去县里,给你开证明。” “找谁看竹子、景子?找娘吗?”李谣问。 “不找,省得又招惹到一堆破事,找我二伯帮忙看家,主要看院子里的家具,我们带五个孩子到县里,开了证明,我们就回来。”骆谦说。 李谣点头。 骆谦找他二伯说这件事,骆清川想也不想就点头:“晓得了,我明儿一早吃了饭就过去。” 骆谦离开,骆清川没耽搁事,跑到周小凤娘家和打家具的人商量拉家具的时间,他小舅子留他吃晚饭,骆清川本来不想留下,听到有酒,他就留下来。在酒桌上,这回他不洋洋得意说他侄子手艺活好,开始滔滔不绝说十里八村到他侄子家买种子,他侄子卖种子怎么个好法,听他细细说。 月上梢头,骆清川回家。次日,他催周小凤做饭,扒了两口饭,到骆谦家,跟骆谦说:“我帮你问了,他们明天过来拉家具。你们走吧,家交给我,你们放一百个心。” 孩子给他看,他就看,不给他看,他也不说啥。 所以骆谦带上五个孩子,骆清川啥也没说。 骆谦和李谣背上各背一个奶娃子,李谣抱骆韵莹坐车后座上,骆筠文、骆筠修坐二八杠上,车篮里放了两个奶娃子的奶壶、尿布。 一家七口到镇上乘坐公交车到县里,步行到县医院,进去找许仁民医生。 第030章 骆谦带李谣和孩子到许仁民的办公室没有找到许仁民, 就问路过的护士,护士说许仁民正在查房, 骆谦跟李谣说在走道里等许仁民。 一个年轻的圆脸护士等同事离开, 好心说:“许医生有事出去了。他中午不回来,大概率下午不会回来,因为他下午休息。” “谢谢。”骆谦单手抱骆韵莹, 牵骆筠修, 偏头,跟李谣说,“去许仁民家找他。” 李谣握紧骆筠文的手,眼睛没有焦距。 “谣妹——” 李谣瞳仁一怔, 骆谦的倒影在她乌瞳里震荡,骆谦焦急喊她,李谣眨眨眼睛:“我没事。” “没事。”李谣眉眼弯弯,声音轻柔, 却坚定。 骆谦把担忧压在心底, 轻松说:“嗯,我带你们去许仁民家找他。” “好。”李谣说。 骆谦七拐八拐找到医院后门, 李谣眼神复杂盯着他的背影。骆谦曾带她给一个叫许仁民的男人扫墓,照片上的男人眼睛干净,笑容治愈人, 撞死文子的男人和许仁民七分相似,叫许仁信, 性格暴躁, 眼睛浑浊, 嚣张说就算他拿刀捅死文子, 他也不会坐牢, 更何况酒醉撞死文子。事实确实是这样,许信仁没有担任何责任,她的文子没了。 李谣呼吸急促,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许仁民医生和她在墓地见到的许仁民不是一个人。 “阿谦。” 李谣猛地睁开眼睛,干净清爽的男人擦掉嘴角的血,笑着捶骆谦肩膀,好脾气和每一个孩子打招呼,轮到她,许仁民伸出手:“你好,李谣,许仁民。” 李谣呼吸杂乱,指骨突然跳动,骆筠文握紧李谣的手指,举起另一个肉乎乎的爪子放到许仁民手中:“你好,叔叔,我是妈妈的大儿子。” “你好。”许仁民笑摸骆筠文的脑袋,收回手说, “我猜到你们该来拿证明,提前盖了章。”许仁民抽出钢笔,趴在墙上,在证明上签下日期,“家里出了一点事,我赶着到医院请假,没法请你们吃顿饭,下次一定请。” 许仁民把证明交给骆谦,留给一家七口一个匆匆的背影。 骆谦锁眉。 “你怎么认识许仁民医生的?”李谣收回视线,歪头问。 “想知道?”骆谦说。 “嗯。”李谣点头。 “我认识他,他还不是医生。他大婶子养了他13年,后来生了儿子,把他送回他亲生父母身边,他哥他姐当大院孩子的面逼他脱衣服穿布拉吉、小皮鞋,我和师傅住雇主家里给人打家具,我那时才跟师傅一年多,还很调皮,偷跑出来玩,看到一群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逞能揍那群孩子,结果被打得鼻青眼肿,师傅出来找我,拎我耳朵回打家具那家,许仁民每天偷偷带好吃的给我。没过多久,他外婆来住几天,走的时候,带走了许仁民,我们没有联系过,直到前段时间我到市里打听结扎的事,在那里遇见他,他说他马上回县医院上班,叫我找他开证明。” 骆谦把证明装进上衣口袋,扣上扣子,拉骆筠修靠墙角站。李谣还在消化骆谦说的话,骆筠文昂头看李谣,抿唇,牵妈妈跟爸爸站在一块。 许仁民行色匆匆,撇头,发现一家七口,眼中的悲郁化开,一笑:“走,我送你们坐车。” 骆谦点头。 三个大人、五个孩子到了汽车站,骆谦送李谣、孩子上车,他下车跟许仁民谈话。 李谣拉开窗户,伸头看他俩。 “如果我们全家到市里定居,我不会搬回骆家村。”骆谦看着他的眼睛。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外婆拉着他的手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求他回到父母身边,孝顺父母。老人家是他的光,是他紧抓不放手的温暖,他无法拒绝老人家生前最后的愿望。 许仁民笑着说:“司机要开车了,上车吧。” 骆谦上车,许仁民朝一家七口挥手。 公交车卷起尘土。 李谣贴窗户看,隐约看到许仁民伫立原地,手缓缓放下,却没有立即离去。 李谣扭头看骆谦正在思考什么,她垂眸,兄妹仨爬到骆谦的膝盖上,脸贴窗户,眼中全是惊奇,尽管兄妹仨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路边的景物。 到了镇上,一家七口下车。 李谣带孩子留在原地,骆谦到邮局门口取洋车:“铃铃——” 兄妹仨跳起来喊:“爸爸。” 骆谦拨铃铛一路来到他们面前,刚攥刹车闸,兄妹仨忙的跑过来,骆筠文、骆筠修抓骆谦的裤子爬洋车,骆韵莹争不过她哥,算溜绕到另一侧,抱住骆谦的腿,劲儿全用在脸上往上爬,李谣走过来,抱起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这时,骆谦把两个儿子提溜到二八杠上。 一家七口回家经过镇中心,两边的路上全是摆摊的,这时,道上全是人,热闹极了。 骆谦下来推洋车,李谣跳下来,把车篮里的东西挂到车把上,把骆韵莹放进车篮里。 骆韵莹抓住车篮,四处看,眼睛忙的不得了,她突然大喊:“鸡,小鸡。” 李谣也看到了小鸡,问骆谦:“买十几只小鸡,怎么样?” “嗯。你从下面操起小鸡,我看好不好。”骆谦说。 李谣挤到最前面,蹲下来,五指分开,从小黄鸡肚子底下操起小鸡,举起来给骆谦看,骆谦:“给我看看肚子。” 李谣小心翼翼让小黄鸡躺在她掌心。 骆谦点头,李谣欢喜问老板要一个筐子,把小黄鸡放入筐子里,继续挑选毛绒绒的小家伙,她一口气挑选二十只小黄鸡,不过瘾,她又挑选了六只小黄鸭,两只小鹅,付了钱,把筐子挂到车把上。 “你帮我搭两个窝。鹅掐架好斗,鸭子喜欢把水弄的哪里都是,它们一个窝,咱家鸡单独一个窝。”李谣已经想象到鸡鸭鹅长大,鸡给她家孩子下鸡蛋,鸭子下鸭蛋,她要腌咸鸭蛋,她不指望鹅下蛋,只希望大白鹅能帮她啄坏人。 “好。”骆谦说。 兄妹仨闻言催道:“爸爸,快点回家。” 骆谦想加速也加不上来,人太多,他只能以蚂蚁的速度向前移动。 “谣妹?”李谣扭头,李谣老婶把打豆腐的刀递给儿媳妇,走过来拉住李谣,“听说你好了,真的好了!你抽时间回一趟娘家,你爹也不知道咋回事,背着你哥嫂把缝纫机借给妇女主任,妇女主任的儿子娶了媳妇,她又把缝纫机借给她娘家侄子,你娘,你哥嫂去要缝纫机,你爹拦着不让,你回家劝劝你爹。” 说完,李谣老婶打一块豆腐,用荷叶包起来,塞给李谣:“自家做的,你尝尝味道。” 李谣没说话,她老婶没空留意这些细节,跑回摊位给人包豆腐。 走出了拥挤的地段,李谣抱骆韵莹,豆腐被她放进车篮里。 “坐好了,回家。”骆谦大声喊,骆筠文抓紧车头,骆筠修抱紧他爸,骆韵莹催她妈妈,李谣带着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颠簸了一路,终于到家了。 “二四、谣妹,你们回来了。”骆清川帮骆谦看家,闲得慌,开始研究骆谦打的上下铺,带书架的书桌,打算过段时间到他媳妇娘家喝孩子满月酒,跟小舅子说他有出息的侄子,老是有奇怪的声音,骆清川没管它,看到骆谦、李谣回来,骆清川随口提一下,“大晴天,我好像听到雷公打雷,你们说奇不奇怪?” 骆清川挠脑后勺,似乎是劈里啪啦声,又似乎是铛铛铛声,又似乎是昂昂昂声,氓氓氓?给他整糊涂了:“兴许我听错了,”骆清川眼珠子瞪得老大,拍腿,“诶呦,我得赶紧回去,你二婶赶集前,特意跑过来叫我有空回家翻棉被,你侄子撒了一泡尿在上面。” “二伯,你等一下。”李谣买了五个油圈子,匀两个出来,“拿回去给孩子吃。” “那行。”骆清川乐呵呵拿油圈子回家。 两人把奶娃子放回床上,拿出奶娃子怀里的桃枝。 骆谦带兄妹仨垒窝,李谣给鸡鸭鹅弄吃的喝的。 “哪个杀千刀的在我家母鸡脖子上栓鞭炮,把我家鸡炸死了!让老娘查出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娘在他脖子上栓一串鞭炮,炸死他个王八蛋。” “诶呦,我滴亲娘,哪个鬼没事敲我家瓷盆干啥子呦,狗盆都比它好,你让我咋用。” “我家猪圈里咋没猪了?……我的祖宗,你咋在这里,来几个人,帮我拦一下猪。” 赶集回来的村民高高兴兴推开院门,发现这种情况,差点气死过去。 他们找骆清喜、骆清亮,骆清喜、骆清亮首先想到了骆言强、村里的混混,两人找骆言强、混混们,被他们的亲人告知他们一早过河,估计得傍晚才能回来。 骆清喜、骆清亮又找骆来福娘,骆来福娘正坐在门口骂呢,她家唯一的铁锅不知道被谁砸出一个大洞。 骆清喜、骆清亮互看一眼,默默离开,路过骆谦家,两人进来,聊村里发生的奇怪事。骆清喜嘀咕一句:“除了骆言强、几个混子、骆来福娘,没人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奇怪,今儿骆言强、几个混混不在村里,骆来福家的铁锅漏了一个大洞,不是他们干的,那是谁干的?” 李谣第一反应就是骆言强和几个混子干的事。 上辈子骆言强、混子们偷甘蔗不成,放火烧甘蔗,他们也编了不在场证据。 他们折腾出这些事情,没拿走任何东西,目的是什么?难道纯粹手贱? 骆清亮也犯嘀咕:“难道是别村人跑到咱们村干的?” “不年不节,应该没人买鞭炮,要是查出谁最近买了鞭炮就好了。”李谣随口说。 骆清喜、骆清亮眼睛一亮,他们钻牛角尖了,没想到这个办法,两人匆匆离开。 骆谦盖好了两个窝,李谣带兄妹仨把鸡鸭鹅放进窝里,兄妹仨蹲在窝前好奇研究毛绒绒的弱小可爱动物,骆谦钻进锅屋做饭,李谣自觉坐在灶台下烧火,她观察骆谦,发现他对今天村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想法,她挠额头,咬指甲盖:“呸,”李谣盯着抓过稻草的手,一脸囧,抽一巴掌手,往灶膛里添柴火。 李谣没忍住,说:“我觉得是骆言强、小混子们,他们家人说他们过河了,谁看见了?还有,二伯不是说他听到雷公打雷吗?我觉得他听到的不是敲瓷盆声音,就是敲铁锅声音。” 骆谦手一抖,挖多了猪油。 他懒得把猪油舀回油罐子里,直接倒豆腐,把豆腐煎的两面金黄,他把豆腐铲出来,倒乌塌菜翻炒,再把煎豆腐倒进去,一起翻炒,放一些盐、花椒、八角粉,炒熟盛出来,在另一口锅热昨天剩的鸡汤。 中午吃油圈子和这些。 李谣不满骆谦不和她说话,兄妹仨眼里心里全是可爱的毛绒绒动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妈妈不开心,骆谦吃饭,他突然放下筷子,李谣被他吓了一跳,骆谦拧眉说:“谣妹,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听到二婶让二伯回家翻被子,有人故意弄出雷公打雷声,支开二伯,想进咱家,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家具还是屋里的种子?” 李谣豁然开朗,深思,她又糊涂了:“他们的目的是咱家,不应该只在咱家门口制造打雷声,应该还有鞭炮声和猪叫声,但是二伯只听到打雷声,没有听到鞭炮声和猪叫声?” “咱们不能理解二伯听到打雷声,都能稳得住,没回家收被子,反过来想,就可以理解二伯没听出来猪叫声、鞭炮声。”骆谦尝试理解他二伯的脑子构造。 李谣根据骆谦提供的思路理解骆清川,好像也能够理解:“解释的通。” “幸好我们找二伯,但凡找其他人,咱家准被偷。”李谣庆幸道。 骆谦点头,他开始琢磨谁打他家的主意:“不清楚是骆言强、混子,还是别人。” 李谣突然也不是那么确定就是骆言强和混子。 骆谦掏出证明递给李谣:“你拿给王玉兰,我留在家里看家。” “嗯,你看着兄妹仨喝牛奶,给他们洗手洗脸,带他们午睡。”李谣拿证明出门,到大队部,干部们正在议论上午发生的事。 “其他人家里留了人,那几家家里没留人,被人祸祸了,你去跟他们说,今后不论干什么,家里要留一个人。”骆清亮给手下的村干部分配任务。 李谣站在外边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骆清亮查到谁干的,她到隔壁房间找王玉兰:“婶子,骆谦带我到县医院检查我有没有彻底恢复,顺便在县医院上环,这是证明,上面有县医院电话,骆谦问医生要的,方便你们打电话到县医院核查。” 第031章 “还是你和二四办事最敞亮。”王玉兰开过动员大会, 又挨家挨户动员一男或者两孩或者更多孩子的家庭没时间到镇上医院结扎,那就到大队部医院结扎, 他们不是把她说的话当作放屁, 就是两手空空找她,说到镇上结扎了,忘了要证明, 她特意跑到镇上医院问情况, 医生严肃说但凡到他们医院结扎,都给了证明,还做了详细的记录。 有这些人做对比,王玉兰对这对小夫妻的好感度蹭蹭飙升, 发自真心希望李谣彻底好,询问李谣检查结果。 “好了。我们从镇上买了小鸡、小鸭,还买了两只小鹅。”李谣开心说。 骆谦那小子愿意买鸡鸭鹅崽子,看样子李谣是真的好了。 王玉兰替这对小夫妻感到高兴, 又想到李谣嫁到骆家村五六年, 没养过鸡,叮嘱李谣留意观察崽子们, 发现它们栽跟头,马上到兽医那里拿药喂它们,如果家里有稻糠、麦麸, 可以稻糠、麦麸拌菜喂它们。 “王姐,叫你去镇上开会。” “知道了。”王玉兰把证明夹进算术本里, 嘀咕, “一天恨不得开十次会, 说来说去还是那几件事, 不过领导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 王玉兰匆忙骑车, 李谣回家,经过骆谦哥家门口,来的时候,李谣没撞见他们,回去的时候,却撞见他们。 “呦,有人看见你在镇上挑小鸡崽。吃你公婆养的鸡和鸡蛋,下蛋下的怪勤快,五六年下了三次蛋,其中有两次还是双黄蛋。咋不继续吃,继续下蛋。”周秀秀当着一众汉子的面,哈哈笑,视线往下移,停留在李谣的某个地方,“哦,国家不让你下……” 周秀秀停下来,给柳庆梅、方爱徳使眼色,让她们上。 李谣瞪圆眼睛惊呼:“原来你弟弟娶不到媳妇,是你舍不得母鸡。你早跟我说你舍不得一只母鸡,我送你弟弟一只母鸡媳妇,天天给你弟弟下蛋生儿女。” 李谣提到周秀秀的傻子弟弟,柳庆梅背后发凉,合上嘴巴,火速回屋。 她男人推她,示意她取笑李谣,方爱徳扈开她男人的爪子,猫进屋里。 周秀秀鼻子都给气歪了,李谣扫视一圈,眯眼说:“我家吃公婆家一个鸡蛋,直接给公婆家两个鸡蛋的钱,公婆帮我家忙,我家给钱又给物,有些人假装不知道,偷钱又抢物。现在我家自己喂鸡,不买公婆家的鸡蛋和鸡,不知道有人还会不会不要脸皮做恶心人的事。” 不止周秀秀要打李谣,骆谦的三个哥哥脸色难看也要打李谣,李谣偏笑说:“骆谦夸我大度,我还真是这样,你们家弟弟娶不到母鸡下蛋,告诉我,我给他们一人发一个,毕竟我买了二十个鸡娃子。” 骆谦的二哥骆二林怒暴脏话,捡起脑袋大的石头砸李谣。 “要死了。”柳庆梅跑出来推骆二林,“李谣说大嫂弟弟,你逞什么能。” 柳庆梅夺掉石头,冲到周秀秀家门口,砸周秀秀家的门:“我呸,精的跟蛆一样。本来就是你家和李谣的私人恩怨,大哥要打李谣,你拉住大哥,让我家二林上。我呸,还说我们妯娌仨比人家亲姐妹还要亲,这是亲吗?这是恨不得我家被骆谦搞死。” 柳庆梅越说越气,抱起石头砸周秀秀家门口的地,还一个劲呸。 在人家门口耍疯,还不停地“呸”,宛如当众骑在主人家脖子上耍威风,不给周秀秀、骆言木留一丁点面子。两人恼的额上暴青筋,一个薅柳庆梅头发,抓柳庆梅脸,另一个踹柳庆梅。 骆二林反应过来大哥大嫂害他,攥紧拳头把他大哥按在地上揍。 周秀秀去帮她男人,柳庆梅爬起来薅周秀秀头发。 骆谦三哥骆三森劝他们别打了,却不见他伸手拉。 李谣眼神冰冷,转身离开。 兄妹仨在床上翻跟头,骆谦给炉子换了两个煤球,回头一看,兄妹仨趴着睡着了。 骆谦把兄妹仨翻了一个个,把炉子拎出去,关上门窗,李谣走进来,正好和骆谦视线相撞。 他哥他嫂子打架,李谣快意的很,可是看到骆谦,她鼻子发酸,一股热意涌上眼睛。 “你嫂子骂我,你哥要打我。我就说给你哥你嫂子送母鸡,你大哥、二哥两家打了起来,你三哥在一旁看热闹。”李谣告完状,憋气,泪珠子哗哗下落。 骆谦抓住李谣的手,出门。 “老四,”杜梅被人喊过去拉架,儿子、儿媳妇不说她好,杜梅跑过来,看到四儿子脸色吓人,委屈掉泪珠子的憨子被四儿子牵着,杜梅皱眉,不看谣憨子,问四儿子,“你几个哥你几个嫂子住在一起,从不闹矛盾,你媳妇路过,在你哥你嫂子家门口说几句话,你哥你嫂子打了起来,分都分不开,你知道是咋回事?” “不闹矛盾?”骆谦困惑,“到老宅搬东西,分赃不均,他们没打架吗?” “娘,他们是不是又到老宅搬东西,又打架了?”骆谦反过来问她。 他哥他嫂子到老宅搬东西,她不提,四儿子从来不点破。 四儿子猛地阴阳怪气点破这事,杜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娘,谁生的,谁了解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不能他们是孬货,您从我身上找原因,问我他们为什么是孬货。”这是迄今为止,骆谦对杜梅说过最重的话。 她家老四不这样,是她最贴心的儿子。 杜梅看李谣。 骆谦挡住李谣,低声问:“我不明白,您没有把我给过别人,我在您身边长大,您为什么老是偏袒我哥,难道因为我总是跟师傅四处给人打家具,我哥一直留在您身边,我跟我哥在您心里就不一样!” “谁告诉你我偏袒你哥。”杜梅喊,压过骆谦的声音,“你凭不凭良心,我养的鸡下的蛋进了谁的肚子,她干活不麻利,我不过来搭把手,你家孩子能长这么大?你家起房子的木料是谁攒的?你拜师的钱和粮食是谁出的?” “娘,您怎么不提我给您了什么?”骆谦笑问。 杜梅擦眼泪不说话。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绕开您做一些事情,您心里面不痛快。您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绕开您,我不想我哥我嫂子找您麻烦,我不想您和爹因为我被他们欺负。”骆谦眼睛发红。 葛娣撞见骆谦、杜梅吵架,满村子吆喝骆谦、杜梅打起来了,大伙儿朝这边跑。 听完母子俩说自己受的委屈,本家婶子拉走杜梅,留下来的人劝骆谦:“你娘也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你娘。” 至于骆谦要怎么体谅杜梅,他们也不知道。 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们知道我娘平时给我家什么,我都付钱,就是因为我体谅她,怕我哥我嫂子欺负她。我做成这样,我哥我嫂子还死不讲理欺负她和我爹,我心疼他们,宁愿求其他人帮忙,背上人情债,也不找我爹我娘,我哥我嫂子总没有理由欺负她和我爹了吧。” 他们扪心自问自家孩子只进不出,也不管你有没有难处,反正你必须帮他们,骆谦做成这样,确实够体谅杜梅、骆清河。 “我要打家具,谣妹卖种子,家里一地的菜,孩子还小,我们顾上不顾下,傻子不想有一个老人搭把手。” 难道骆谦不想杜梅、骆清河搭把手吗? 肯定想。 为什么不找老人搭把手。 还不是怕他哥他嫂子有意见,跑到老宅不仅骂杜梅、骆清河,还搬东西。 听完骆谦苦闷发言,大伙儿发现骆谦确实一直体谅他爹他娘。 骆谦真心不容易。 李谣也不错。 为啥提到李谣? 杜梅、骆清河的家快被骆谦哥嫂搬完喽,李谣没跟他俩闹,骆谦补贴杜梅、骆清河,李谣没跟骆谦闹,骆谦体谅杜梅、骆清河,背上难还的人情债,李谣也没闹。 这些事情发生在他们家,家里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不知道出了多少对死仇。 但是你看李谣,不吵不闹继续跟骆谦过日子。 他们从骆谦家离开,找杜梅,杜梅正在跟本家嫂子掏心掏肺说心里话:“老四没娶李谣,他跟他三个哥哥、三个嫂子的关系怎样,你们都见过,真心好。自从老四娶了李谣,家分了,老四砸了他哥他嫂子家,他们兄弟不是兄弟,倒像是仇人,他哥他嫂子为了气老四,跟骆清池走进,被骆清池带坏,染上一身臭毛病。” “梅子,你可拉倒吧。二四哥嫂跟二四关系好,那是因为二四在生产队上工,赚工分,年底分粮分钱分票,二四不要,你和清河用不着,全是他们的。” “二四很少在家里吃饭。” “她们娘家亲戚找二四打家具,不给钱就算了,连饭都不管,二四顾及她们,才没吭声。” 才从骆谦那里过来的人反驳杜梅,也掏心掏肺跟杜梅说心里话:“但凡换一个厉害的四儿媳,就你和清河办的事,你认为你和清河能过得这么舒坦?” “你啊,老儿子好,老儿媳妇也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一直劝二四多体谅你和清河,现在,我想劝你多多体谅二四和谣妹,别一个劲给你另外三个儿子、儿媳妇找借口。” 说了这么多,她们也不知道杜梅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杜梅不说李谣不好,也不抱怨骆谦做什么都避开她,跟她生分了,不把她当作亲娘看。 她们到菜地看她们种的菜,杜梅种的是往年留的菜种子,就没跟她们去菜地,回家的时候,特意拐到三个儿子、儿媳家,刚刚才打过一架的两个儿子、儿媳蹲在路边跟人聊天,互不搭理,杜梅满脸的愁思回家。 骆清亮刚从大队部回来,遇到了杜梅,骆清亮跟杜梅打招呼,杜梅点头。 两人错身而过,杜梅喊住骆清亮:“你家顾娟找二四打床,二四收多少钱?” “嗐,他卖种子不赚钱,如果给人打家具也不赚钱,我和清河可不得给二四攒钱,毕竟他家有三个小子。”杜梅说。 杜梅脸上的愁做不了假,骆清亮想了想,说:“二四做活精细,用料比别人好,还厚实,另外,他打一个床,同样的时间,别人能打三四个床,收的钱还比别人少。” “哦。”杜梅点头。 骆清亮发现杜梅今儿有些奇怪,也没多想,去找骆来福娘,告诉骆来福娘隔壁村来了一个补锅的老师傅,叫骆来福娘把锅拿过去,看看老师傅给不给补。 “爹。”骆清亮大儿子骆陆空喊道。 骆清亮通知了骆来福娘,回大队部的途中遇到大儿子:“老二早回来了,你咋现在才回来?” “我问了言辉和弟妹,他们说你有时间,就把上下铺、书桌拉到镇上,把钱给了我。本来我要回来,结果村镇学校校长全聚到初中开会,听陆小梦说今天要确定啥时候开学,我想我干脆留在镇上等一会儿,到底被我等到了,陆小梦找校长打听,告诉我大后天开学,咱自己搬单人桌椅到学校上学。不止初中,村镇所有学校都要求学生自己准备桌椅。” “陆小梦儿子不是提前上小学一年级嘛,她叫我等一会儿,她回家拿钱给我,让我带给二四,叫二四帮她打桌椅,她后天傍晚回来取。我跟她到教师大院门口等她,正好看到镇上木匠的徒弟给大院老师送上下铺,床板削溜薄,还有毛刺,台阶下面没有抽屉,上面没有桌子,也没有雕刻,那个老师当场跟木匠徒弟吵起来。” “陆小梦取钱给我,把我喊到旁边跟我说,他们就是认为镇上木匠比乡下木匠好,不让陆小梦给他们介绍二四,他们自己在镇上找木匠,不打招呼就带木匠到陆小梦家看上下铺,当着陆小梦的面叫木匠照着陆小梦家的上下铺打。” 骆陆空听后气的不得了,乡下人咋滴了,你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乡下人提供的。 骆陆空气的脑子发热,但是还记得他家小老妹的事:“爹,也让二四给小妹打单人桌椅,跟上下铺、书桌一起运到镇上,把陆小梦的桌椅也稍上。” “行,你让你娘给骆语收拾行李,后天骆语跟拖拉机到镇上,就住她哥她嫂子家,我跟二四说打桌椅的事。”骆清亮思忖片刻说。 骆陆空没意见,掏出陆小梦、他弟给的钱,递给他爹,骆清亮接过钱,直接去骆谦家。 骆清亮跟骆谦定了两套单人桌椅,给骆谦钱,一份是陆小梦的钱,一份是儿子儿媳的钱,还有一份是他给老闺女定的一套书桌、一套桌椅的钱。 “最迟后天上午做好,我下午找拖拉机拉到镇上。”说完,骆清亮离开,他直接骑车到镇上,听大儿子说,他不放心,必须亲自到镇上打听一下。 骆谦用了半天时间做好了两套单人桌椅。 八个村子,只有一所小学,还是新盖的,校长和老师挨家挨户通知大后天开学,所有学生自带桌凳,村里人抱怨,但是没得办法,他们商议打土坯,搬到学校,孩子们坐土坯、趴土坯上课。 没有家长找骆谦打桌椅,也没有家长舍得拿好不容易攒的木料钉桌椅。 所以,只有陆小梦、骆清亮找骆谦打桌椅。 李谣总算理解当初骆谦为什么说没有几个家长舍得给孩子打一套桌椅,同时,她悟了,上辈子骆谦卖桌椅,过程一定十分艰辛。 所以,骆谦在婆婆心里产生变化的时候,用激烈的语言、反常的态度试图敲醒婆婆,借用别人的嘴劝婆婆惜福,她决定不跟骆谦计较。 她家以后不找婆婆帮忙,如果婆婆理解骆谦为什么不找她帮忙,她会替骆谦开心,因为骆谦受伤了,还用心维护他和婆婆的母子关系。 他真的想做一个可心的儿子。 第032章 骆谦干完了接的活, 暂时没处理骆清川家的木头,而是挨个清点木料。 他上次叫李一生拉来一车木料, 就有起房子用的大梁、桁条、椽子, 缺芦苇、稻糠麦麸、瓦片、水泥河沙,前面两样不需要花钱,到沟里割两车, 机两袋面粉和两袋米就有了, 后面的要花钱买。 骆谦蹲在木料堆跟前念念叨叨,李谣就知道他决定凡事不劳烦婆婆,母子俩产生了隔阂,骆谦多少有些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吧。 上辈子婆婆给她家搭把手, 骆谦给钱,婆婆到死都没跟骆谦闹过别扭,也没有用冷漠的眼神看过她。 反倒婆婆因为帮衬她家,没少被骆谦哥嫂欺负。骆谦一直愧疚, 后来带她和孩子们到市里讨生活, 每年独自回村里看望公婆,塞钱给婆婆, 尤其知道他哥嫂在她家离开后,整天埋怨公婆偏心,有时候对婆婆动手, 没有一天给公婆好脸色看,他愈发难受。 后来公婆去世, 他哥嫂在公婆入土的关键时刻大闹一场。 骆谦一直不能和自己和解。 他总是认为公婆后半辈子过的不好, 人生的最后一程竟不体面, 他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李谣有时会想, 在她疯了的那几年, 他有没有后悔娶她? “啪——” 李谣一个激灵,抬眼,骆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单手插兜,一只手伸到她耳畔打响指。 “你这不好,怎么老是走神。”骆谦不喜欢她双眼无神,呆滞的模样。 “你想事情,不走神?”李谣推开他的胳膊,要走。 骆谦勾住她的肩膀,把人掳进堂屋,吻她的耳垂,李谣浑身颤栗,骆谦低声笑:“我去订瓦片和水泥河沙,得赶快起房子。” 李谣的皮肤染上红晕,踢他的鞋:“你顺便把铁皮盒里的钱存进存折。” “晓得。”骆谦啄她,“后悔把货架摆进堂屋。” 李谣红着眼睛瞪他。 被吸进他黑的似深渊的眼底,勾着她缠(/)绵(/)缱(/)绻。 李谣找回了被她遗忘的久远泛黄的陈旧记忆。 她用手扇风,散脸上的热度。 这人! 简直了! 矫情又事多。 上辈子文子、修子出生,这人总觉得夫妻俩的私密空间被兄弟俩入侵,经常哄她丢下兄弟俩,随他进堂屋…… 骆谦在院子里搭一个简易的棚,堆放家具,有人来,从不邀人进堂屋,总是把人留在棚底下聊天。 直到兄弟俩会走,骆谦勉强默认兄弟俩进堂屋吃饭。 但是外人没进过堂屋。 想起这间堂屋曾经是他俩的……现在被她用来卖种子,李谣羞涩地捂脸。 李谣怀三胎,床被他撤了,撒了石灰,这间屋子被他堆放杂物,后来骆清亮、骆清喜组织抓阄分生产队的东西,他把东西一股脑堆进来。 这间屋就成了堆放杂物和吃饭的地方。 骆谦动嘴,李谣捏他嘴:“闭嘴,干你的事去吧。” 骆谦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回厢房拿钱和存折,骑车离开。他绕到地里看他撒的菜种子发芽情况,又特意看几家菜地,看到发芽率还不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镇上。 骆谦怕信用社关门,先存钱,再去订瓦片和河沙水泥,加了五毛钱,叫他们送上门。 回家途中遇到他爹,骆谦追到前头,喊:“爹。” “老四,你到镇上找马国强问活?”不怪骆清河这么想,骆谦明显从镇上回来,他不找马国强,骆清河想不出骆谦去镇上干嘛。 “我手头的活做完了,都给结清了工钱,到镇上订起房子的材料。”骆谦拿掉扁担两端的筐子,挂到车把上,“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做了一些竹篮、簸箕,挑到镇上卖,试试好不好卖,怪好卖的,就是有一个大姐,她要了我剩下的东西,没带够钱,让我跟她回家拿钱,我以为她家就住在附近,没想到是隔壁镇上的。”骆清河拿了钱,没耽搁时间往回走,走到太阳落山,离家还有五六里地。 骆谦马上反应过来,他一定上午到镇上卖竹篮、簸箕,快到中午跟人到隔壁镇上拿钱,走了一下午,才走到这里,肯定没吃饭。 他家孩子喜欢啃大青梨,尤其喜欢嚼酸溜溜的梨核,骆谦遇到卖梨的,买了一兜梨,掏出三个给他爹。 骆清河摆手:“我不要。” “拿着吧。”骆谦塞到他兜里。 骆清河手脚不知道放哪里,骆谦看他这样子,心里难受,也知道他这么拼命赚钱,为了什么,问:“我看你隔一天,就去砍一次竹子,应该卖出去不少竹篮、簸箕,赚的钱还了买猪儿子欠的账吗?” 骆清河摇头,前天攒够了三块钱,他去砍竹子,叫他娘拿去先还人家一点钱,他扛竹子回家,他娘说她去喂四儿子家的公鸡,大儿子家的二功进来玩,玩一会儿就走了,她拿钱还人家,钱不见了。 他爹的样子不像是看到了希望,反而像藏了一肚子苦水。 周秀秀和老婶在他家门口打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们合伙偷爹娘的钱。 骆谦合理猜测他爹家又遭小偷了。 “今后你赚了钱,当天给我四成,我帮你攒着,年底,你找我拿钱,还人账。”骆谦说。 骆清河抓住一把钱,一分钱、两分钱数,数了八毛钱交给骆谦:“平常一天赚个几分一毛钱,今天赚了两块钱,我给你八毛钱,你别跟你娘说。到时候也别我去还账,你去还,就说你掏的钱替我还账。” “嗯。”骆谦攥了一把的硬币和纸币。 他把钱塞进口袋里,说:“你坐上来。” 骆清河扛扁担坐到车后座上,骆谦看到他爹脚上磨断了的草鞋,没说话,埋头蹬车。 骆谦把他爹送到老宅,取下筐子交给他,掉车头回家。 “呦,这不是二四嘛。我从河对岸回来,你从哪里回来。”骆言强嘴里叼一根稻草,这头窜一下,那头窜一下,打听谁家倒霉,他掐指给那几家算一卦,算出那几家平时抠门,招惹上小鬼,建议那几家手缝大点,请他到他们家搞点菜,被那几家吐了一脸的吐沫。 骆言强抹掉脸上的吐沫,窜到另一头津津有味听大伙儿说跟骆谦有关的闲话。 看到骆谦心情老好骑车从他身边经过,骆言强的心情立刻不美,阴阳怪气骆谦,骆谦不鸟他,骆言强吐掉稻草:“你家我婶子真是可怜呦,养大的儿子跟他二伯二婶亲……” 骆谦停下来,居高临下俯视骆言强:“你在你嫂子家的菜地里胡乱搞,害你嫂子家菜地里一窝出了好几个种子。一窝只能留一个菜苗,要不然长不大。我要是你嫂子,我起多余的菜苗,种到你家地头和沟翻,少一棵菜,都扒你皮,看你下次敢不敢乱搞。” 骆言强撸袖子要和骆谦干架,就因为骆谦骂他,挑拨他和他哥嫂的关系。 一群老婶、嫂子提溜骆言强,把骆言强甩到老后面,挤上前问:“啥?还可以移栽?” “老板是这样说的。他家种子长出来的苗苗不挑地,只要有土,就能长大。”骆谦想了一下,提醒道,“最好傍晚移栽苗苗,实在不行,早上也行。” 骆谦又反复说他卖的种子哪些可以移栽,哪些不可以移栽。 老婶、嫂子们回家拿工具跑到地里移栽苗苗,移栽到家门口的地头、沟翻。骆言强大嫂家门口没分到地,但是骆言强家分到了一亩两分地,骆言强大嫂就把苗苗移栽到骆言强家地头、沟翻。 骆言强气的跳脚:“破了风水,不能栽!” “你踢,动个试试,信不信我让你哥打断你的狗腿。”铁锹插进地里,骆言强大嫂掐腰。 骆言强收回他的脚,回头找骆谦算账,骆谦没走,就站在原地等他,他反而不敢和骆谦硬碰硬。 骆谦回到家,跟李谣说他帮他爹攒钱:“我不帮他攒着钱,他的血汗钱全进我哥我嫂子腰包,他们到入土,还欠账,我哥我嫂子不还,人家找我要账,还,我心里不舒服,不还,卖猪儿子的人家倒了八辈子霉才让我爹赊账抱走猪儿子。我帮他攒着,到时候就说我出钱帮他还账。” “我哥拜师,我娘给他们每个人拿八块钱,轮到我拜师,家里只有四块钱,我娘留了一块钱,给了三块钱,我爹掏出他攒的十几年的私房钱,给我凑八块钱,带我拜师。我娘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我大哥结婚,我娘要把他们住的大房子让给我大哥,腾房子的时候,翻出我爹藏的私房钱,气的差点跳河,从那以后,我爹不敢藏私房钱。所以我爹给我钱,他到死也不敢跟我娘提,咱不用怕我娘知道了,有什么想法。” 骆谦经过深思熟虑才做这个决定。 李谣上下打量骆谦,爷俩不愧是父子,都藏过私房钱,最后被发现了,才不敢藏。 “我发现大家菜籽子撒的稠,担心到时候长的不圆溜,咱家摊上事,”李谣也不抱胸,也不揶揄他,也不烦他关上院门,漂亮的眼睛眨啊眨,踮脚,“啵”,在他下巴上盖章,骆谦弯眉抖腿,接着说,“骆言强找茬,我正好借机告诉大家可以移栽苗苗。” “咱家撒的稠吗?如果稠,可以卖苗苗。”好多票子朝她招手。 骆谦没给她太多幻想时间:“稀。有的种子没发芽,从稍微稠的地方起苗苗移栽到那里,刚好够。” 李谣:“……” 她不信,明天她到地里看一眼。 可惜到了明天,李谣一直抽不出时间到地里瞅一眼。 因为骆清川给骆谦介绍的那家开拖拉机来拉家具,骆清川的小舅子、老姨、姨丈(岳母、岳父)、年纪大的老婶、年纪轻的嫂子坐拖拉机来了。 拖拉机刚进村里,就有人跑去喊:“小凤,你爹你娘你弟坐拖拉机来了。” 周小凤一脸的茫然,女儿都嫁出去了,儿子都结过婚了,儿媳妇也没给她添孙子、孙女,她爹她娘她弟来她家干嘛。 周小凤没动,骆清川丢下猪草,急急忙忙跑到大路上。 一溜儿人追拖拉机跑,本家婶子喊他们亲家,周小凤娘一大把岁数,腰板挺得笔直,咧嘴笑,露出三个黑洞洞的窟窿,原来老太太掉了三颗牙。她看到她女婿骆清川,忙扒拖拉机站起来,她刚抬身子,就被周小凤小弟周小金按下来。 周小凤娘记得她来女儿家走亲戚,忍着没撇嘴,大笑挥手:“清川,咱们到你侄子家买种子的。” “老姨,不着急,等会我带你和姨丈、小金到二四家地里看看。诶呦,对了,咱们没经验,一下子撒稠了种子,昨天咱们起种子移栽到地头、沟翻,过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咋样,我带你们看它们有没有精神。”骆清川睁眼说瞎话,他去割猪草,才从地头、沟翻经过。 “好,你等拖拉机停了,我回来找你。”周小凤娘喊。 “好嘞。”骆清川哪能让他老姨、姨丈、小舅子回来找他,他小跑追拖拉机。 有村里人指路,拖拉机手把拖拉机停在骆谦家院子门口。 一群老婶、嫂子下车,热乎的跟本家老婶、嫂子聊天。 周小凤生孩子,娶儿媳妇、嫁闺女,孙子孙女办满月酒,周家回回来人,她们跟本家老婶、嫂子熟的很,一见面,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姐妹,聊的热火朝天。 周小凤爹、周小凤娘、周小凤弟周小金、还有打家具那家被骆清川请进院子,骆清川跟骆谦、李谣介绍他们。 骆谦、李谣倒茶给他们喝,他们端茶,看骆谦打的家具。 一看,就知道骆清川没有吹牛,他侄子确实是这一片最讲良心、最实诚的木匠,手艺嘎嘎滴。 “带咱们去看菜苗苗。”周小凤娘说。 “老姨,干啥这么着急?”骆清川问。 “儿媳妇交待老太太回家吃午饭哩。”周小凤娘乐呵呵说。 “不急,吃了午饭,我找拖拉机送你们回去。”骆清川劝道。 周小凤娘看她老头,看她小儿子,她女儿挤进来,她笑眯眯看她女儿。 周小凤:“……” “你来我家,我不留你吃午饭,你就让我被人戳脊梁骨吧。”周小凤说。 周小凤娘拉住她闺女的手:“好闺女。” 骆清川、周小凤、本家长辈领着周家村的人到菜地、地头看苗苗,他们本来要去骆谦家地里,骆清亮、骆清喜闻讯赶来,和周小凤爹握手,硬要周小凤爹到他们地里看苗苗,最后,一行人先去骆清亮、骆清喜家地里看苗苗,又去骆谦家地里看苗苗。 看菜苗苗回来,他们每个人都从骆谦家拿十袋种子,还有人帮亲戚带种子。 这时,家具被抬上拖拉机,他们要坐拖拉机走。 一是,骆清亮、骆清喜和骆清川的老太爷是亲兄弟,他们血缘关系近,骆清川家办喜事,骆清川请骆清亮、骆清喜到主桌陪周小凤爹和周小凤兄弟,他们简直不要太熟哦。现在搞计划生育,周小凤家得十来年不办喜事,周小凤爹、周小凤兄弟可能十来年不来一趟,今儿他们因为买种子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走。 二是,几十个村,哪个村有他们村这样的待遇,坐拖拉机来买种子,说出去都有面子。 骆清亮、骆清喜拦着不让他们走,骆清川也跟着劝。 这次,何英、张霞不骂两人逞能,跟着劝,本家老婶、嫂子想要给家里小辈说对象,刚聊出一点苗头,咋能让她们溜了呢,热情拉人到家里吃饭。 人一下子被分完了。 只剩下周小凤爹娘小弟、拖拉机手、找骆谦打家具那家,呃……那家的媳妇也被本家婶子请回自家。 他们到哪家吃饭,又是一番争执,最后骆谦险胜。 李谣烧锅,何英、张霞、周小凤井井有条做饭,骆清亮掏出骆谦画的设计图,拉上骆谦跟他们聊细节,骆清喜听后,决定跟骆清亮做一样的门窗。 第033章 骆筠文推门, 小身体从门缝里闪进去,踩椅子趴床框上, 小妹、小弟的小拳头举到头顶, 睡的香甜,他跳下椅子,抱篮球出去。 “文子。”好多孩子欢呼, 追骆筠文跑, 骆筠修也在中间,等到了大路上,他吹哨子,组织小伙伴有秩序摸篮球, 骆韵莹把乱了的头发扒拉到一边,拿起哨子“噗——噗——”吹,哨子没吹响,倒是喷出了不少口水,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跟她二哥不一样, 玩的不亦乐乎。 周小凤儿媳妇王秋华接手烧锅,李谣进屋看了一眼两个奶娃子, 又出去,把骆谦叫到一旁:“二婶拎来一块咸肉,张霞婶子端来一盆豆芽, 何英婶子拿来三块猪血,咱们要不要到老宅拎一只公鸡?叫爹娘过来吃饭。” 骆谦同意, 他刚要过去聊天, 瞥见他小叔的小儿子骆小胜在他家院子门口打转, 鬼头鬼脑伸头往里看。骆谦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拉李谣的袖子, 叫李谣朝门口看。 “谣妹,你信不信饭菜做的差不多了,我爷我奶拖家带口、带几十张嘴来,我大伯、大婶子端空碗带双筷子来,就欺负我们辈分低,不能当众撂他们脸色,”李谣一愣,骆谦轻弹她额头,“找二婶,二婶绝对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李谣点头,把周小凤叫到一旁:“二婶,我刚看到骆小胜。” 周小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一窝恶心人的玩意。” 她咬着牙根咒骂,每回她娘家来人,不是骆清池就是骆小胜在她家门口走来走去,快吃饭,骆清池、骆小胜消失,没过多久,老头老太带几十张嘴上桌,紧接着,骆清海、陆二兰比他们稍微“强”一点,自带碗筷上桌。 “清川,你骑二四的车过河到范大力家买一桶散酒。”周小凤喜气洋洋说。 她爹她娘拉骆清川,不让骆清川花钱,骆清川挣脱两人推洋车跑出去,周小凤跟了出去,秒变脸,喊住骆清川:“走,到大房、四房家搬米面,有肉拿肉,没肉,就到他们家菜地砍菜,拿麻袋去砍菜。他们不是想占便宜嘛,我让他们占个够。” 骆清川闻言,就知道大房、四房又要来恶心人。他拍洋车后座和二八杠:“去大哥、四弟家驮粮食咯。” 躲起来的骆小胜撒腿就跑,回家通风报信。 李谣出门没看到骆清川、周小凤,她去老宅的时候路过骆清池家,正巧看到骆清川、周小凤敲门,里面的人死活不开门,两口子说去菜地,门“咣当”一下被打开,跑出来一群人拦着不让两人走,也不让两人进屋。 李谣听了一耳朵,直到周小凤放话谁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她不仅扛粮食,还要砍完菜地里的菜,全让她娘带走,可把老头老太、葛娣一家吓死了,李谣才离开。 李谣到了老宅,骆清河坐在门口劈竹篾,杜梅坐在院子里拆被面,看到李谣,杜梅进屋拿凳子给李谣,李谣摆手:“娘,我不坐,你别忙活。二伯给骆谦接一个活,又招来了那么多人买种子,骆谦留亲家吃饭,想杀一只鸡招待人家。” 杜梅放下凳子,拿棍子把三只公鸡赶进鸡圈里,三两下抓住一只公鸡,拿稻草绑住公鸡的腿,递给李谣。 “娘,你跟爹跟我一起过去,跟大家伙聊聊天,饭一会儿就好了。”李谣说。 “你先回,我跟你爹过一会儿过去。” 李谣拎鸡离开,杜梅把凳子放回屋里,出来坐到竹席上:“我说憨子怂恿老四跟骆清川家亲,你还不信,你瞧瞧,言木、二林、三森没吃她家一口鸡肉,周小凤娘家吃了她一整只鸡。” “你别憨子憨子叫,让老四听见,又跟你闹别扭。”杜梅气的脸铁青,骆清河一直低头劈竹篾,没瞧见,继续说,“老四要不是看你我的面子,早就跟老大、老二、老三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还来往,你就知足吧,别整天想有的没的。” “别人睡憨子,憨子敢跟老四告状吗?秀秀的傻子弟弟还没睡,憨子就跟老四告状,我看她就是欺负言木、二林、三森脾气好,往死里欺负三家。我家老四也傻,被憨子牵着鼻子走,跟他三个哥哥闹的差点不来往。”杜梅喊。 骆清河吓得差点劈到手,叫她小声点,杜梅声音小了些,路过她家门口的人仔细听,还是能听到,骆清河恼怒跺脚:“我不管你哪听的妖语,说都不许说。” “什么71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明明是她爹李正想当大队支书,叫人睡她,把她睡出了毛病。你瞪我干嘛,秀秀堂妹嫁到李家村,她堂妹的男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也不想想,就李正那个德行,他能当大队支书?一车的粮食翻进河里,没捞上来多少,人家还继续选他当大队支书,今年,人家又选他当村长。人家凭啥选他,还不是他手里有一些人睡他女儿的把柄。” “闭嘴。”骆清河猛地站起来,踹飞板凳。 杜梅一个颤抖。她看家里只剩下两只公鸡,啥也没有,空旷的很,跟以前没法比,掉眼泪恨恨说:“我就说,我还要跟老四说。” “当年老四媳妇的幺弟还没死,那娃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能看他姐被人糟蹋,你听人说话,能不能长点脑子。”杜梅说的话,骆清河一个字都不信。不说老四媳妇的幺弟,就说老四,他一有时间就过河,能觉察不到老四媳妇是不是发烧烧傻的? “那娃就是被憨子克死的,多好的娃……” “想不想过。”骆清河一把掀飞棉被。 杜梅胸口剧烈起伏,狠瞪骆清河,骆清河眼珠子猩红看她,杜梅有些害怕,慌忙离开。 一成二功三喜问骆谦家狗崽子要篮球、哨子,狗崽子带村里的孩子狠狠的嘲笑她家穷,买不起篮球和哨子。周秀秀操起棍,指挥儿子闺女把狗崽子骗过来,狗崽子就在门口玩,不来,周秀秀拿野猫出气,野猫跑的快,她没追上,气的她破口大骂。 她看到杜梅,丢掉棍子:“遭天打雷劈了吧。当初我咋说的,你偏心,把我家大人和孩子不当人,把那傻子当成少奶奶,伺候傻子生的孩子,比伺候你死鬼爹娘还用心,现在咋样,孙子不是亲孙子,是别人的种,儿子不跟你亲,跟你妯娌亲,活该。你死了,我是不会管你,老二、老三家也不管你,指望你心肝宝贝老儿子管你吧,啊。” 杜梅身子晃了晃。 “奶,爸爸叫我喊你和爷到我家吃饭。” “杜奶奶,你快点哦。” 周秀秀手痒痒,骆清亮的孙子骆惊墨也在,骆清喜的孙子也在,她要打那仨狗崽子,摘掉狗崽子脖子上的狗链子,哦不,戴到她家孩子脖子上就是哨子,骆惊墨跟骆清亮、骆清喜告状,骆谦揍她和她男人,骆清亮、骆清喜可能坐视不理,周秀秀犹豫了。 兄妹仨带领小伙伴呼呼跑到老宅叫骆清河。 围着骆清河蹦蹦跳跳。 骆清河被孩子们簇拥走,他们到了骆谦家,杜梅脸上挂着笑容,爽利地搬板凳。 骆清河看杜梅这样,理所当然认为杜梅想开了,打消了跟老四说他娘的事。 “谣妹,我带孩子到锅屋吃饭,你上桌坐。”杜梅喊兄妹仨、村长村支书家的孩子跟她进锅屋。 他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骆筠文、骆筠修高兴坏了,喊来爷奶,搬自己的椅子上桌吃饭,杜梅喊他俩,兄弟俩站在原地,无措看他爸。 骆韵莹蹬蹬蹬跑向李谣,抱住李谣,把自己藏起来,不让奶奶看见。 杜梅拽兄弟俩,兄弟俩乖乖放下椅子,跟奶奶走。 “文子、修子、墨墨、敬学,”骆敬学是骆清喜的孙子,骆谦喊,“过来帮我抬大桌子。” “来了。”骆筠文、骆筠修抽出手,低头胡乱抹眼睛,蹬蹬蹬跑过去。 骆惊墨、骆敬学看小伙伴都跑过去了,大胆地跑过去。 骆谦抱走稻草,露出大大的桌面。他拿抹布擦掉灰层,露出通体红漆,雕刻了富贵吉祥的图案。 他不是看了闽南师傅、苏州师傅的工艺嘛,融合了当地特色,每天晚上干这个活,配了十二把椅子,椅背雕刻“喜”字,打算过几天找买家,看看有没有人买,没人买,他就留自己用。 他家孩子想上桌,却懂事跟他娘走。 骆谦想到了他自己,小时候,家里来了亲戚,他大哥上桌,剩下的孩子到锅屋吃饭,他偏要上桌,被他爹揍了一顿,他心里可委屈了,饭都不吃,一直哭,又被他娘扒了裤子揍。 骆谦烦透了孩子不上桌的破规矩,冲动之下,亮出他藏的严严实实的桌椅。 这张桌子非常大,是他给大家庭准备的,来的亲戚多,可以加两个长凳子,完全坐的开。 “哇——”孩子们头一回见这种桌子。 大人们也头一回见。 这桌子老气派,他们形容不了,总之,不是老农民用得起的东西。 “好小子,你还藏一手。”骆清亮、骆清喜帮忙搬桌子,顺嘴调侃一下。 骆谦嘿笑:“托小马的福,我见识到闽南师傅、苏州师傅的工艺,回来手痒痒,就动手做了一个。” 骆清亮、骆清喜一顿,动作放轻柔,这张宝贝桌子立刻变成了稀世珍宝。 四个孩子抱住桌腿,哼哧哼哧出一分力。 余下的人搬椅子和长凳,张霞、周小凤又把饭菜端到大桌子上。 大家坐下来吃饭,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气势。 “梅子,你好福气。”周小凤娘老成精了,察觉出杜梅面上笑,心里难受。她猜测杜梅不满骆谦用新桌椅招待他们,就一个劲捧杜梅,希望驱散杜梅心里的气,别她离开后,找她家小凤不痛快。 “是吗?”她带兄弟俩到锅屋吃饭,四儿子不让,她叫兄弟俩过来她这边,四儿子牵兄弟俩走到憨子身边坐下,不把她当成人看呐。 骆谦要是知道杜梅这样想他,他肯定喊冤死了。 他了解他娘,怕客人吃的不好,他娘肯定给兄弟俩夹菜,不夹肉,就算夹菜,也不舍得夹豆芽这类菜。 四五岁的孩子肚子有多大,能吃多少菜。 既然他们吃不了多少,干嘛不让他们吃的痛快点。 所以,他就把孩子带到自己身边,每样菜给孩子夹一点,也不夹多。 和骆谦想的一样,孩子们没吃多少,就吃饱了,爬下椅子,在院子里摔瓶盖子。 大人们吃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骆清亮、骆清喜请他们到自己家坐一会儿,下午四点多,拖拉机手拉家具和一车人离开。 骆谦带兄妹仨打扫院子,李谣在屋里喂孩子,孩子吃饱了,躺在床上不闹人,她乐滋滋数钱。 李谣把钱码好装进铁皮盒子里,出门,正好看见屋檐下挂的葫芦,她拍额头,叫骆谦把葫芦劈了,拿六个葫芦瓢给他二婶送去。 骆谦劈好了葫芦,拎一串葫芦瓢出门,送到他二婶家。 回来的时候,他奶特意守在路上:“养孙子有什么用,请外人吃香的喝辣的,都不喊他爷奶。” “小叔家我堂兄弟太不孝,爷奶把他们拉扯长大,竟然不给爷奶吃肉,什么人呐。”骆谦气愤开骂。 李老太:“……” “二四没吃你一口饭,要说谁吃你的饭,只有大房和四房的孩子。” 路上的人笑哈哈说,李老太匆匆回家。 晚上,李谣、骆谦简单做了饭,吃了饭,就带孩子睡觉。 今晚,骆筠文、骆筠修比他妹黏人,不愿意睡床尾,抱着小枕头,拖着小薄被,走到李谣、骆谦的中间坐下,抿唇,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俩。 “莹子睡中间,你们睡莹子两边好不好?”李谣跟兄弟俩商量。 “好。”骆韵莹拍手。 兄弟俩火速放下枕头、薄被,睡在骆韵莹两边,骆韵莹左手牵她二哥,右手牵她大哥,美的小脚丫子跳舞。 翌日清晨。 骆谦订的瓦片、水泥河沙被送来了。 下午,骆清亮找拖拉机拉走顾娟要的上下铺、书桌、桌椅。 骆谦借架车割两车芦苇回来,他从镇上找人起房子,管中午一顿饭。 泥瓦匠起房子,骆谦在院子里处理骆清川家的木头,给骆清亮、骆清喜打门窗,打一整套他改良后的家具。 李谣卖种子,看孩子,两人一起做午饭。 六天后吧,来买种子的人猛增,有人大老远过来买种子,还有人过河过来买种子。 骆谦到县里找许仁民,他同事说他家里有事请了三天假,骆谦跑到他家没找到人,倒是见到许仁信和许仁惠,两人听到他找许仁民,咒骂许仁民怪物,满脸的厌恶,恶心?骆谦离开,准备三天后来县里找许仁民,他马不停蹄乘车到市里,拉一麻袋种子回来。 他放下种子,又去地里看菜。 陆小梦、骆谨带两个孩子回来,骆深明、骆深安下车就找兄妹仨、骆惊墨,骆谨得知骆谦在地里,他回家跟他娘说一声,骑车到地里找骆谦,陆小梦留下来跟李谣说话。 “也不知道他们听谁说二四打家具,都给画设计图,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和顾娟,我们哪天回村,叫我们帮他们问一下是不是真的。”听的陆小梦一脸懵。 “设计图”太高级,跟木匠完全不搭嘎。 镇上的木匠听说这事,纷纷对外说他们画设计图,陆小梦:呵呵。 果然她没呵错,他们画的啥玩意,压根看不出来啥是啥,一点也不立体。 “听村长?村支书?二婶娘家那头人说的?”李谣猜测,因为他们看到骆谦画的那张纸。 陆小梦:“!” “都是自己家人啊,二四真能画设计图?”陆小梦从震惊到惊喜。 第034章 李谣进屋拿他打大桌子画的图, 桌面构造,腿足的形状和高度, 卡子花, 牙条,束腰上的花卉、蔓藤设计,椅子上“喜”的设计①:“他自己瞎琢磨画了一些图, 管自己画的图叫设计图,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这个词,被行家听到,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哩。” 陆小梦信了李谣说骆谦瞎画的鬼话。 她翻图纸。 ……她太年轻,信了李谣的邪。 李谣带陆小梦参观那套桌椅, 陆小梦是语文老师,看到这套红漆桌椅,脑中立刻出现‘古雅丽精’四字,初看整套桌椅厚重、宽大, 雕刻繁多, 细看之下,整套桌椅整体大方端庄, 是那种古典的美和丽。 陆小梦:“……” 骆谦真没上过学? 真的只是乡下普普通通的木匠? 她快要认不清乡下普通木匠了。 陆小梦脑子卡顿,半晌,她回过神来, 把图纸还给李谣,打开单间布包, 掏出一卷钱, 一张纸:“我们大院老师也要打上下铺, 顾娟的同事也要打, 这是名单和她们的要求, ”陆小梦伸头左右看,拉李谣到屋里,低声说,“我们大院有老师找镇上的木匠打上下铺,比你家贵五块钱,比你家差的远,她们找我和顾娟,给的钱和镇上木匠收的一样多,看我和顾娟收下,说我们比她们多给了一块钱,但是吧,她们一块儿找二四打,必须给她们每个人降一块钱,她们高兴死了。” “乡下木匠和镇上木匠一样,他们收多少钱,你们就收多少钱,你们别实心眼,把钱退回去。”陆小梦叮咛她。 “谢嫂子。”李谣都不知道怎么感谢陆小梦、顾娟。 “较真说,我还要谢你们两口子。你不知道,我爹娘、我嫂子到我那里闹半个月,周边人都说我心狠、心硬,不愿意跟我来往,我帮她们找二四打上下铺,现在她们跟我可亲了。还有顾娟,她和她前面对象的事情不知道被谁抖出来,再加上她长得艳丽,新部门的同事觉得她不是好女人,做什么都不愿意跟她一组,现在终于有人跟她一组下乡做任务。” 别看她每次回婆家乐呵呵的,其实在镇上过得并不顺心。 陆小梦看李谣不是说闲话的人,才跟李谣提她在镇上的生活。 “小梦,明子说机器机面条,是啥情况?”骆深明跟小伙伴们说镇上的生活,何英路过听了一耳朵,听到孙子说机器机的面条喷香,二四家的莹子吸溜口水想要尝一尝,她孙子说他家没机面条,等下个月儿子儿媳领了粮票,他家机了面条带回来给莹子吃。 何英觉得稀奇,过来问她儿媳妇。 陆小梦叫李谣把钱放好,她先出去跟她婆婆说话:“娘,就是这么大的机器,从嘴巴里吐出一根根面条,用竹竿挑起来,放到太阳底下晾晒,晒干了收起来,想吃,抓一把放进锅里,煮开了就可以吃,跟手擀的一个味道。” 陆小梦没尝过,她想手擀面和机器机的面条都是面粉做的,煮熟了,味道应该一样。 “再放一把豆芽和乌塌菜,打两个鸡蛋,肯定好吃。”李谣出门说。 “咕咚——” 李谣、陆小梦、何英寻找谁咽口水那么大声,她们只敢偷摸摸咽口水。 骆韵莹捂住嘴巴,骆筠文、骆筠修、骆深明、骆深安、骆惊墨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滚动的喉咙出卖了他们。 骆谦、骆谨骑车回来:“?” 三人跟两人解释孩子馋的事,两人不厚道大笑。 骆谦求生欲比较强,赶在兄妹仨生他气之前,吆喝:“谁家机面条,一起去机。” 兄妹仨原地跳起来欢呼。 骆深明、骆深安看他爸,骆谨抓头,他和妻子粮食定量,这个月拿不出来面粉机面条。 两个孙子懂事的没吵着要,何英又骄傲又心疼,大手一挥:“走,咱们回家挖二十斤面粉,拿到镇上机面条。” 骆惊墨跑回家,跟他奶商量机面条的事。 机面条的风一下子吹遍了骆家村。 有人觉得新鲜,还真拿出十斤、二十斤面粉到镇上机面条。 本村拖拉机户骆传军家正筹备开小店,他带上他爹他姨丈开拖拉机到县里摸摸情况,路过骆谦家,停下拖拉机:“二四,给我打三个你家那种货架,按照你家尺寸打。还要一套桌椅,我要两个抽屉,不要门扣锁,骆言强、混子那几个浑货一别就给我别开了,你给我按弹舌锁。” 骆传军生怕别人听不见,特意熄了拖拉机火。 聚在骆谦家的老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骆传军瞬间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说:“我家也要起两间新房,留做开小店用。二四,门窗交给你了,和清亮叔、清喜叔家的一样。” “好事啊。你家开小店,咱不用过河到范大力家买东西。”大伙儿大笑拍手。 骆传军爹、骆传军姨丈坐在车斗里咧嘴乐,骆传军跟骆谦谈事情,他俩跟大伙儿闲聊,得知他们到镇上机面条,干脆叫他们坐他家拖拉机,如果凑巧,还可以坐他家拖拉机回来。 骆谦一听,还有这好事! “你去吧。”骆谦把面提溜到车斗里,从家搬一个短腿长凳子放到车斗里,扶李谣上车,又把三个想要到镇上见世面的兄妹仨抱到车上。 他为啥放心叫李谣带兄妹仨,因为他二婶、王秋华也去机面条,她俩只带了一个孩子,三个大人看四个孩子,完全行。 不过骆谦还是叮嘱兄妹仨:“到镇上不能乱跑,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知道。”兄妹仨用力点头。 何英和陆小梦也上了拖拉机,她俩带上骆深明兄弟俩和骆敬学,张霞带了骆惊墨和骆时姝,骆时姝是骆言辉和顾娟的小女儿,她机了面条,就带兄妹俩到儿媳妇那里住两天,其他人没带孩子,害怕回来没坐上拖拉机,带孩子赶路不方便。 骆传军摇起拖拉机,拖拉机头“突突”冒黑烟:“二四,别忘了我说的细节。” “忘了吃饭,都不会忘了你交待的细节。”骆谦笑说。 骆传军嘿嘿笑两声,开拖拉机离开。 李谣搂着骆韵莹,骆筠文、骆筠修被周小凤拉到怀里,她孙子被儿媳妇抱在怀里,用不到她。 李谣嫁进来这么多年,头一回自己带着孩子出远门,别说大伙儿稀奇,李谣自己也觉得新鲜,情绪一直高涨。 “秋华姐,你可长点心,”李小叶用下巴指着李谣和周小凤,抬起身子挨矮板凳,打算借机坐上板凳,王秋华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李小叶脸皮抽动,又坐回稻草上,嘟囔,“也不知道是你婆婆还是李谣婆婆。” 王秋华眼皮动也没动。 大房砍了四房两棵树,大伯叫别的木匠打门窗、菜厨、案板、六条长板凳,木匠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现在通知大伯只能打门窗和一个菜厨,大伯、大婶子带人到木匠家里闹,她跟过去凑热闹,诶呦娘诶,打的啥玩意,薄不说,毛躁的没眼看,瞧瞧骆谦给她家打的菜厨,又厚实,又好看,还给涂了跟他家豪华饭桌一个色的漆,菜厨两扇门,上半截是纱窗,透气,下半截是实的,给雕刻了菊花,啧,好看死了。 骆谦对她家是真不孬,她脑子塞驴粪才跟李谣闹别扭。 李小叶鼻孔朝天喷粗气,傻了吧唧的娘们。 王秋华撇头跟李谣说话,就聊大房的事,他们拿木匠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李谣:“!” “你们是不是好长时间没见到大伯、大婶子?”李谣点头,王秋华挤眉弄眼说,“大婶子娘家给介绍的木匠,也不知道他俩咋想滴,也不打听一下,就叫木匠打家具,天天往大婶子娘家跑,跟大婶子娘家可亲了。木匠叫他俩吃了暗亏,这下子,他俩往大婶子娘家跑的更勤快。” 李谣:“……” 更勤快。 怕不是好事。 到了镇上,李谣先下车,伸手抱孩子,骆传军爹、姨丈把她家孩子抱下来,又把她家面粉拎下来。 “二四媳妇,你不急着回家,就带孩子到杂货铺门口等,我们回来,顺道把你们带回家。”骆传军爹、姨丈好久没找人打家具,只知道手艺人傲不叽叽,没想到有些手艺人为了抢活,不管三七二十一,甭管别人提啥要求,先答应下来,干到半截拉腰,再跟人说不行,这不是坑人嘛。 现在啊,好的手艺人不好找。 骆谦就是好的手艺人。 可得跟他打好关系。 两人对李谣和兄妹仨非常热情,李谣以为骆传军爹和姨丈心眼好,笑着应下来。 “突突——” 拖拉机走远。 兄妹仨手拉手,蹦蹦跳跳走在前头,李谣拎面粉走在后头。 到了机面条的地方。 前面有二十来个人排队机面条,他们自发的排队,孩子们就在大人旁边玩。 有人找同伴帮忙看着面粉,他们去杂货铺买洋火、盐、针线,等他们回来,快排到他们机面条。 机好的面条被竹竿挑到后院晾晒,晒两个太阳就能晒干。 “嗐,明天才能拿面条。”被老板告知今天不能带面条回家,大伙儿的心七上八下的,不把面条带走,干啥都不得劲。 “明天逢集,我攒了不少鸡蛋、鸭蛋,拿过来卖,正好中午背面条回家。” “我是舍不得在田里种菜,打算起多余的菜苗苗,拿来卖,看看能不能卖掉。” “我也起一点。” 本来蔫了吧唧的人顿时打起了精神,他们凑在一起合计,愈发觉得卖菜苗苗可行。 李谣。 别问,问就是难过。 她抽时间去菜地看了,地里的菜稀的她不想说话。 不对,应该说间距恰到好处。 也不知道骆谦当初咋撒的种子,间距把控的那么精准,精准的她心塞。 一行人到了杂货铺门口,注意到李谣不说话,问:“谣妹,你家种那么多菜,应该能起不少菜苗苗吧。” 李谣挤出笑容:“当初骆谦怕浪费种子,撒的稀,起不了菜苗苗。” 大伙儿唏嘘,如果菜苗苗能卖到钱,李谣家但凡撒种子撒稠一丢丢,能卖不少钱。 只能说李谣家运气不好。 她养的小鸡有些拉稀,李谣叫周小凤帮忙看孩子,她到兽医那里拿一些药。 她回来,带兄妹仨到杂货铺,跟兄妹仨商量只能挑一样东西,兄妹仨问了半天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凑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买陀螺,李谣给家里的两个奶娃子买了一个彩色的风车。 李谣带孩子出来,何英、张霞牵孩子进去,也买了陀螺和风车。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骆传军,坐上骆传军的拖拉机回家。 大伙儿着急忙慌跑回家跟家里人商量起菜苗苗背到镇上卖,骆韵莹、骆筠修叫他们大哥保管陀螺,拿着风车跑进屋里,没看见小妹、小弟:“爸,我小妹、小弟呢?” 骆筠修满眼的慌张,骆韵莹昂头大哭,扶门框跨过门槛。 “这呢。” 一张大桌子,一半在太阳底下,一半在树荫底下。 上面躺着两个奶娃子。 奶娃子穿了一套小衣服,没包包被。 上半身在树荫底下,下半(/)身在太阳底下,小腿蹬的可欢了,“啊啊——”说话,用力打拳头。 骆谦指着桌子上的两个小人儿,骆韵莹的哭声戛然而止,小短腿捣的可快了,推大椅子,又推小椅子,出溜踩小椅子爬到大椅子上,趴到桌子上,戳小妹、小弟的手,嘎嘎笑,骆筠修跟他大妹一样的操作,借助大小椅子爬到桌子上,呼呼吹彩色的风车给小妹、小弟看,骆韵莹拍手惊叹她二哥超级厉害。 骆筠文藏好了陀螺,爬到桌子上,跟他弟轮换吹风车,有时把风车凑到骆韵莹嘴边,骆韵莹“噗噗——”吹,快活地使劲鼓掌。 李谣心里涨涨的,酸酸的,一只手从她眼前闪过,“啪——”响指利落又清脆,李谣扭头,就看见骆谦拎一壶茶从她身边经过,招呼隔壁起房子的泥瓦匠喝酸梅汤。 “我弄了一些甘草、山楂、梅子,煮开了,放到井水里掉两个钟头,拔凉的。” “嘿,我尝一口。” 泥瓦匠在房顶上铺芦苇,芦苇被他们收拾的可整齐了。李谣昨天傍晚到新房子里看一眼,惊讶到她了,一根根芦苇光洁又直溜,不像别人家的房子,抬头一看,芦苇排的乱糟糟,不管粗细弯直,也不怎么打掉多余的叶子,就铺到房顶上。 “啧,好喝。” “你小子不地道,大中午给咱们喝温白开,凉快了,给咱们整酸梅汤。” “就是,前几天咱们出了一身汗,你给咱们喝温白开,太阳快落山,你给咱们端来一钢中锅凉米酒茶。” 李谣摇头,他们干活这么仔细,都是骆谦投喂的好,中午饭菜有肉沫,管够温白开,又在不热的时候给他们准备汤茶,他们可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干活。 李谣喂鸡吃药,回堂屋翻账本,她不在的时候,骆谦卖了二十三袋种子。 骆谦跟泥瓦匠聊了一会儿,回来,李谣回屋拿陆小梦给的那张纸:“陆小梦和顾娟给你接的活。”李谣小声说每个人多收了五块钱,“你咋想的?” “多收的五块钱,才是正常价钱。”骆谦说,“骆谨、骆言辉心里清楚。” 李谣点头,没说什么。 “骆谨找你有什么事?”李谣突然问。 “骆言辉到市里读夜校,打算参加成人高考,他和陆小梦高中毕业,打算自己在家复习,参加下年的高考。我小叔蹲半年,骆剩子三人蹲两年。”骆谦有些迷茫。 当初他仨玩的最好,后来骆谨、骆言辉上学,他才跟骆剩子几人玩。 他家的情况是他大哥上学,回来教底下的兄弟姐妹识字,他大哥自己都学不会,没法教他们,但是他大哥会装,爹娘都以为大哥学的好,只是他们笨,才啥也没学到。 他说大哥啥也不会,爹娘不信,还揍他一顿,他就不跟大哥学了。 后来大哥被老师劝退,他爹他娘认为他们不是读书的料,给他们兄弟找师傅。 再后来,他经常和师傅过河给人打家具,有一天他和谣妹说上了话。 再后来,他一有时间就过河找谣妹,谣妹聪明,偷摸跟扫盲班老师学,一学就会,教他识字,教他说俄语……谣妹病了一场,啥都忘了。 忘了教过他识字,忘了教过他画几何图,也忘了俄语。 骆谦赶紧甩了甩头,甩掉迷茫和不切实际的假设,坚定说:“年底,咱一定能在镇上安家。” 虽是这么说,骆谦心底还是渴望大城市。 “嗯。”李谣点头。 她把两个奶娃子抱回屋里,兄妹仨拿出陀螺玩,骆谦又开始埋头干活。 今晚,李谣睡了一觉醒,摸身边没人,她家大妹又不知啥时候窜到床尾,扯她哥的小被子,抢她哥的枕头呼呼大睡,李谣往外摸,被褥是凉的,她掀开蚊帐下床,举起煤油灯走到窗户前。 黑夜里,李谣只能看到忙碌的双手,看不到那宽厚高大的身体。 唯一发出亮光的手电筒只照射手的位置。 李谣回到床上,一个激灵,她坐起来,骆谨、骆言辉即将有一个好的前程,骆谦是不是迷茫了。 在世人眼中,手艺人永远比不上高知识分子。 骆谦是不是心里不好受。 人人都说骆谦心大,不知愁,其实骆谦心小,自傲。 一个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助长了他的“野心”。 也让他更加傲气。 第035章 李谣躺下, 鼻尖萦绕木香,良久, 呼吸趋于平稳。 “啵~” 李谣心尖一颤, 睁眼,看到一张线条流畅的、朝气的、放大的笑脸,骆谦直起身体, 挂起蚊帐:“大家摸黑起菜苗苗背到镇上卖, 二婶和秋华嫂子也弄了一些菜苗苗,我让二婶帮忙带面条。” 李谣下床穿鞋,推开窗户,太阳挂在绿荫荫的树冠上。 扎一个冲天辫, 灵动大眼睛的小姑娘抱着一个梨蹲下来,目不转睛盯着滚动的陀螺,比她大两三岁的小男孩啃一口梨,把梨塞进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手里, 拿鞭子寻找角度抽陀螺。 “大嫂家的三喜喊他们摘桑椹子, 我给他们每人洗一个梨,叫他们在院子里玩。”骆谦上前两步。 李谣转身, 手背后抵住窗柩,抬头,骆谦状态轻松, 眼睛明亮,压在李谣胸口的石头瞬间被移走, 伸手够骆谦的手, 拽他出门。 杜梅走进来, 错愕地盯两人握在一起手, 眉毛拧在一起, 很快舒展开来,大方巡视院子:“嗐,家里、地里的活忙完,我寻思过来给谣妹搭把手。”她扒拉鸡娃子、鸭娃子、鹅娃子的翅膀,它们扑腾翅膀跑远,跟兄妹仨一个德行,杜梅一乐,“谣妹没养过这些玩意,我还想跟她交待几句,哪里想到谣妹养的怪好的。”她看滴水的衣服,干净的院子,“也没我啥事,我过去跟泥瓦匠唠会儿。” 杜梅从两人身边走过去,视线在李谣身上多停留几秒,李谣没往心里去,推骆谦进锅屋。 她打开锅盖,香喷喷的蒸蛋扑鼻而来,混合红糖的香味。李谣挖一大勺蒸蛋,举起来,骆谦低头一口吃掉,囫囵咽进肚子里,脸皱巴在一起。 果然,甜食如砒(/)霜。 李谣“噗——”笑出声,从菜厨里拿三个鸡蛋,打入大海碗中搅散,撒盐,倒入热水,边倒边搅,在大海碗上倒扣一个盘子,放入锅中蒸。 骆谦自觉坐到灶台底下烧锅,李谣眯眼享受喷香的红糖蒸蛋。 锅开了一会儿,李谣切了小葱末,撒在蒸蛋上,滴了一滴香醋、两滴香油,骆谦闻着香味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看李谣,洗了手,挖一勺蒸蛋,送到李谣嘴边,李谣皱鼻吃掉,味道老奇怪了,偏骆谦吃的津津有味。 骆谦出去干活,李谣收拾锅碗,抱两匹布到堂屋,把布摊在桌子上,拿量尺量尺寸,用粉笔画出轮廓,拿剪刀裁剪布料。 给爷几个做一身新衣。 一上午,没有人买种子,李谣一直做针线活。 “谣妹,二四,你家机的面条。” 李谣放下针线,走出去,周小凤放下背篓,拎出一包面条递给李谣。 兄妹仨丢下手头玩具,呼呼跑过来。李谣打开袋口,兄妹仨踮脚尖,好奇地看扁扁的、长长的、硬梆梆的米灰色干面条。李谣掏出一根干面条,骆筠文、骆筠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戳干面条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干面条‘摇头晃脑’,都晃出了残影,兄弟俩惊奇张大嘴巴,骆韵莹就不同,人家嗷呜一口咬断干面条:“好吃。” “噗——哈哈哈——” 骆韵莹鼓腮帮美美的品喷香的面条,闻笑声,她眼睛睁的滴溜圆,困惑勾起小手挠脸,忽地,她咧嘴,露出几颗雪白的小米牙。 周小凤被侄孙女逗的捧腹大笑:“我滴小乖乖,吃生面条,这是得多饿,”她弯腰,双手伸进背篓里掏,掏出一块山楂糕,“二奶奶疼你,给你吃山楂糕。” 李谣本来要拒绝,骆筠文、骆筠修震惊的不知所措,从有记忆开始,很少有大人对小哥俩释放善意,压根就没有大人给过他们好吃的,除了骗他们吃狗屎、牛粪、羊屎蛋,突然,有大人给他妹好吃的,小哥俩震惊、兴奋,骆韵莹摇头,抓住哥哥的手,哥哥说除了爸爸妈妈、明子哥哥、安子哥哥、墨墨哥哥,谁给她东西都不能要,李谣把三个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拒绝的话到嘴边,瞬间改变了想法:“二婶,我切一块给他们过过嘴瘾,剩下的你拿回家给孩子吃。” “我给孩子的,又没给你,你瞎做什么主。”周小凤把山楂糕递给小哥俩,“托你爸妈的福,二奶奶赚回了买种子的钱,还挣了一些,快拿着。” 骆谦脚踩木料,直起腰,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嘿笑道:“赶紧接着,蹭蹭你二奶奶的喜气。” “谢谢二奶奶。”骆筠文、骆筠修牵着他妹大声说。 周小凤背篓子,笑的看不见眼睛说:“就不给你蹭,走了。” 周小凤刚离开,骆青青拎半袋江米条过来:“文子妈妈,我妈妈叫我送给你江米条。” 小姑娘确认李谣接住江米条,笑着跑开。 李谣留意到小姑娘长了些许肉,漂亮的眼睛愈发明亮,手腕上出现了一根红头绳,跑到院子门口下意识蹦了一下,她猜测她妈妈也起了菜苗苗到镇上卖,家里终于有了钱,所以小姑娘那么高兴。 李谣带兄妹仨到锅屋,切六块山楂糕,叫兄妹仨送给骆青青家两块,兄妹仨端着碗呼呼跑出去,李谣拿一块递给她婆婆。 “还是我老儿媳妇对我好。”杜梅乐呵呵说,端山楂糕离开。 少顷,兄妹仨拿空碗回来,跑进锅屋吃属于他们的山楂糕。 李谣到菜地掐一篮子菜回来,坐在院子里择菜,就听到骆谦说:“也不知道咋回事,我听我娘说话,有点不得劲。” 李谣抬头,骆谦弯腰吹木屑:“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得劲。” 加上上辈子,李谣和杜梅做了二十年婆媳,但两人没怎么相处,肯定没有骆谦了解杜梅,骆谦说不得劲,那肯定有情况。 骆谦弹掉身上的木屑,拿扫帚把木屑扫到一堆,装进簸箕里,拎到锅屋,坐到灶台底下生火。 李谣洗好了菜,端进来做饭。 “莹子,你爸妈呢。” “做饭。” 李娇娇抱着她刚满一周岁的闺女先进来,骆言峰搬了两个凳子进来,骆言峰叫李娇娇坐下,李娇娇不好意思坐,被骆言峰拉着坐下来,李娇娇瞪他,把小姑娘塞到骆言峰怀里,起来给李谣搭把手。 骆言峰摸鼻子,拖着凳子靠近骆谦,掐着他闺女,让他闺女在他腿上蹦,跟骆谦说:“菜苗苗可以卖钱是好事,我担心骆言强、混子,隔壁村的混子动歪脑经,祸祸咱们地里的菜苗苗卖钱。” 骆谦没接他的话,‘困惑’问:“你咋还不回煤矿上班?” 骆言峰拿应付村里人的话应付骆谦:“我是临时工,说辞退,就被辞退,都没法要说法。”别看只是临时工,有不少人削尖脑门想要这份工作,有人出钱,他就把这份工作让给这人。 “数到我家,就数你家,接着就是村支书、村长家,咱们四家拿种庄稼的地种菜,拼的就是运气,真被他们祸祸了,恼死了个人。”骆言峰决定种菜,已经做好了收菜那段时间被小鬼纠缠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菜还是苗苗时期,就迎来第一波小鬼攻击,可把骆言峰气坏了。 小鬼难缠,他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小鬼,他决定联合骆谦、村长、村支书家对付小鬼,他先找骆谦,然后两人一块儿找村长、村支书。 二婶说还挣了一些钱,骆谦心里咯噔一下,担忧有人打歪主意,他压下担忧,决定下午找骆言峰、骆清亮、骆清喜商量对策,没想到骆言峰先找上门。 骆谦没说话,骆言峰眼皮连续跳,不能够吧,这小子身边除了个别几个人是好的,其他都坏的冒黑泡,应该深刻体会到有些人坏的没有底线,不会还天真的认为村里人没那么缺德吧。 骆言峰蹙眉想对策,骆谦猛地站起来:“谣妹,我和言峰哥出去一趟。” 骆言峰:“……” 李谣心情沉重点头,骆言峰把他闺女交给妻子,跟骆谦一道儿离开。 骆言峰跟骆谦说他打听到的消息,洋白菜苗苗卖的最好,价格也最贵,其他菜苗苗也能卖掉。 两人先去了骆清喜家,骆清喜家正要吃饭,两人出现,骆清喜愣了一下:“……吃过没?坐下来吃点。” “叔,你家种了十袋洋白菜吧。”骆谦问。 “咋了,你婶子买了十袋,骆谨回来说他到县里开会,跟食堂主任说好了,咱家有多少洋白菜,他们都收,我又买了三十袋种子。”老儿子说他和儿媳妇明年参加高考,如果两口子考上大专或者大学,大儿子、二儿子和老儿子的差距越来越大,他担心两个儿子学骆谦他哥,跟老儿子闹得只留下面子情,咬牙种洋白菜,供给县里食堂,这条路是老儿子给两个儿子铺的,两个儿子必须念着老儿子的好。 骆谦知道他后来又买了三十袋种子,故意这么问。 “洋白菜苗苗最好卖,比别的菜苗苗贵一半。”骆谦‘难叔难侄’地看着他。叔啊,秋冬坝坡上的地很难被淹,你一定跟我一样全种上洋白菜,咱两家地挨在一起,哦,不,还有骆清亮三伯家、骆言峰家也在坝坡上种了洋白菜,人家要偷洋白菜苗苗还省事,一窝端四家。 骆清喜:“……” “坏事。”骆清喜拍大腿。 三人匆匆离开,找骆清亮。 大家都在为菜苗苗卖到钱高兴,骆清亮看出了喜悦的背后隐藏着危机。 骆清亮要找人商量,三人就找来了。 四人聚在骆清亮家商量对策,商量了半个钟头,骆谦、骆言峰、骆清喜离开。 骆言峰接走妻女,骆谦帮李谣摆饭,泥瓦匠吃好了饭到隔壁继续工作,李谣哄三个孩子午睡,回到堂屋,问骆谦:“你们打算怎么办?” “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但是想多了总比想少了好,我们打算夜里住在坝坡上,看守洋白菜。”骆谦说。 李谣看着骆谦的眼睛:“万一有人动歪脑经,发现偷不到洋白菜苗苗,被激怒,会不会一气之下毁了其他菜?” “你别说,兴许真被你猜着了。”骆谦烦躁扒拉头发,“种个菜,怎么整出这么多事。” 骆谦又去找骆言峰、骆清喜、骆清亮,四人聚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骆谦离开,去老宅找他爹。 骆清河正在劈竹篾,骆谦蹲下来:“爹,你晚上帮我到坝坡上看洋白菜苗苗成吗?不是你一个人,骆言峰爹也在,还有骆清喜、骆清亮的儿子。” “成。”骆清河一口应了下来。 “我带泥瓦匠到坝坡上搭一个能住的茅草屋。”骆谦匆匆离开,回家和泥瓦匠商量搭茅草屋的事情,泥瓦匠一口答应下来,带上工具、木料、稻草,没用完的芦苇,随骆谦到坝坡上,赶在天黑前搭好一间茅草屋。 骆谦拎一壶茶,抱一床被褥,打着手电筒到老宅接他爹和另外三家汇合。 骆清喜的两个儿子和他爹住一间茅草屋,骆清亮的两个儿子和骆言峰爹住一间茅草屋。 骆谦把手电筒留给他爹,回家吃了一口饭,拎煤油灯、抱两捆稻草到大南头,在地头升起一堆火,睡在铺开的稻草上。 他看着星空琢磨一直这样也不成,耽误他打家具,李谣一个人带着孩子,他也不放心。 “二四,清喜叔叫我喊你回去,逮到了,其他村子有人眼红咱们村卖菜苗苗卖到了钱,拉架车到坝坡上偷菜苗苗,被清喜叔、清亮叔的儿子抓个正着。”骆小龙喊。 骆小龙是骆清川和周小凤的儿子,也是王秋华的丈夫。 骆谦猛地坐起来,骆小龙举着煤油灯走近,他脸上还残留气愤,骆谦忽地躺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让骆小龙坐下来:“小龙哥,钱掉到地上你捡不捡?” “你这小子,就会拿你哥寻开心。”骆小龙好气又好笑说,“麻溜起来,跟我回去。” “菜地交给你打理,不管卖多少钱,都分你一成。”骆谦笑嘻嘻看他,“不过,你得帮我收粮食。” 骆小龙起初没放在心上,骆谦笑容不变,贼拉贱,贱的他心痒痒,越痒越心动,骆小龙强迫自己扭头,不看骆谦那张贼拉贱的脸,不知咋滴,那张贱脸愈发清晰,他的心就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来回拱,骆小龙坐下来,背对着他,不好意思问:“没开玩笑?” “我骗过人吗?”骆谦坐起来,拿胳膊肘撞骆小龙后背。 骆小龙认真回忆,骆谦还真没骗过人。 “哥,少一棵菜,就少卖钱,为了咱俩共同的钱,你留下来看菜。”骆谦拎煤油灯,走之前嘟囔一句,“听二伯说你宅基地申请下来了,你啥时候买砖?” 骆小龙微微抬起的屁股悄悄落了回去。 他比骆谦大一岁,骆谦正在起瓦房,他好意思说他和他爹商量拉黄泥做土坯,盖土坯茅草房吗? 骆谦走的特别潇洒。 骆小龙躺在骆谦刚刚躺的位置,睁大眼睛看星星。 我来干嘛的? 我来叫二四回村? 那咋二四回去了,我躺下了? 他爬起来,拎煤油灯走到小路埂上,又……躺回了稻草上。 骆谦回到村口,正好瞧见隔壁村的老支书拿烟杆敲被五花大绑绑起来的男人,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敲进肚子里,省的丢他们村的脸,几个男人背着大伙儿,骆谦嗤一声,这会儿知道丑了,偷菜的时候咋不知道丑呢。 “二四回来了。” “每人赔你们四家一块钱,你看怎样?” 大部分人认为应该赔钱,偏有本村人阴阳怪气说:“你们没有损失一棵菜,还把人打了一顿,还让人家赔钱,跟鬼子有什么区别。” “就是,你们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还没问你们要医药费呢。” 要医药费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甚至狮子大开口。 “干脆报警。”骆谦高喝一声。 骆清亮皱眉:“这事儿,就该公安管。” 要医药费的人立刻闭上嘴巴,纷纷向老支书求助,老支书气他们,又不得不管他们,低声下气跟骆清亮、骆清喜商量按照刚才说的了结这事,见两人不乐意,他放狠话:“我下回再发现他们当小毛贼,不用你们送,我把他们送进派出所。” 毕竟是邻村,骆清亮、骆清喜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勉强同意按照刚才说的办。 这回,没有人叽叽歪歪,小毛贼家长掏钱掏的格外爽快。 骆谦把钱装进兜里,在人群中找到他爹,让他爹回家睡觉,他也回家。 骆谦敲门,十分有节奏,李谣一听便知道是他,她抓起菜刀出门,把菜刀放回锅屋,才开院门。 “我听说抓到小毛贼?”李谣听到有人在大路上喊抓到贼了,家里有孩子,她没有出去看。 “嗯,隔壁村的。”骆谦拉她进屋,掏出六块钱,“赔偿款。” 一直是她家赔偿别人赔偿款。 李谣抓赔偿款攥紧,心脏咕咚乱跳,耳朵轰鸣。 “我种菜,想起来去看一眼,心情好了去看一眼,估计地里的菜随我心情长,不一定长多好,”李谣眼角抽搐,骆谦嘿笑,神神秘秘说,“二婶家的菜地都是骆小龙打理,菜苗苗长的好,是骆小龙前期把菜园子里的土养的好。我二婶、秋华嫂子天天说骆小龙像个女人,整天围着菜园子打转,攒的粪,全被他挑到菜园子里,屁出息都没有,我觉得他挺好的,帮我打理菜地,菜长的绝对比我打理的强,分他一成不亏,说不定我自己打理,菜长不大。” 李谣。 失策了。 在撒种子前叫骆小龙打理菜地,即便分骆小龙一成,她家也能大赚一笔。 “骆小龙听妈的话,听媳妇的话,我估计明天一早,二婶、秋华嫂子就知道这件事,她俩肯定明早扛锄头到地里除草。”骆谦拍大腿,“我还没给菜浇过水。” 李谣。 她也没想起来除草、浇水。 她家菜苗苗能活着,真心不容易。 骆谦端钢中锅里的热水出去洗澡,李谣躺到床上,摸下巴,让出去一成利,她家反而赚了,菜长得绝对比骆谦打理的好,还不耽搁骆谦打家具,真好。 骆谦躺下,抓住李谣的手,不禁感慨,还是躺家里舒服。 两口子一觉睡到大天亮,骆谦起来做木工活,李谣喂鸡鸭鹅,打扫粪便,钻进锅屋做饭。 骆小龙熬的双眼通红,拎着煤油灯,不走直路,走斜路,眼看着就要撞到树上,骆谦及时抓住他:“哥,你孬好上了四年学,也识字,咱低调点,不找人作证,自己立字据。” 骆谦掏出两张字据,爽快按手印。 骆小龙摇了摇糊成糨糊的脑袋,凑近看,二四这小子行啊,详细列了哪几块地,连坝坡上最挣钱的洋白菜也列进去。骆小龙强打起精神,翘起大拇指狠狠地按骆谦手中的红泥,重重按到字据上。 他拿一份字据,骆谦拿一份字据。 骆小龙晕乎乎走路,走到半道上,被等了他一宿的王秋华揪耳朵。 骆谦拍脑袋,跑过去跟王秋华认错:“小龙哥帮我看菜地,我昨天晚上被小毛贼气昏了,忘了跟你说,对不起,嫂子。” “没事。”王秋华撒手,“下次你接的活多,就找他看菜地,不用不好意思。” 昨儿,她到镇上卖菜苗苗,她家菜苗苗长的贼好,卖的最快,她没啥事,拉着婆婆看镇上木匠打的菜厨,看完之后,骆谦真的真的对她家不孬。 就凭这个,骆谦随便使唤她男人。 骆谦。 总觉得王秋华说的不是客气话。 王秋华扯骆小龙回家,骆谦摸着脑袋也回家。 李谣靠在门框上,骆谦抬头,李谣复杂说:“你堂哥不会一夜没睡,看菜地吧?” 骆谦一愣:“会吗?应该会眯一会儿吧?” 如果他昨晚不想家,早就睡了。 看骆小龙,再看骆谦精力旺盛的样子,李谣瞬间说不出来话。 两人相望无言。 李谣率先进屋喊三个孩子起床,骆谦接着干活,李谣带三个孩子出门,王秋华、周小凤扛着锄头从他们家门前经过,骆清川进来,看李谣,又看骆谦,李谣带三个孩子到锅屋,骆清川立刻凑近骆谦:“二四,你给小龙分一成利,你媳妇知不知道?” “知道。”骆谦正色道。 “除了我,你二婶,还有小龙媳妇,咱家谁也不知道。这事儿,除了你媳妇,也别跟别人说。”骆谦应下,骆清川笑眯眯点头,从骆谦家扛一个锄头离开。 “花一份钱,雇了四个人。”李谣真没想到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 第036章 被她说的一噎, 骆谦不自在咳嗽,李谣干笑几声:“你带孩子吃饭, 我进屋喂姐弟俩。” 李谣进屋, 姐弟俩你“哦”完,我“哦”,聊的热火朝天, 听到动静撇头, 李谣走近摸姐弟俩身下的尿布,姐弟俩激动地蹬腿出拳嗷嗷叫。 没湿。 李谣喂姐弟俩,姐弟俩打小奶嗝,送给他们妈妈一份大礼。 李谣好笑地拍姐弟俩小屁屁, 给他俩换上干净的尿布,把粘上屎尿的尿布端出去。 “你去吃饭。”骆谦接过盆,走到洋井边,蹲下来。 李谣吃了饭, 刷了锅碗, 骆谦已经做了一会儿木工活。 她回厢房拿没做完的针线活,到堂屋。 李娇娇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 身边跟着两个小男孩,骆筠文带着弟妹玩陀螺,两个小男孩攥紧竹蜻蜓, 挪脚,紧挨他们的母亲, 眼睛却偷偷遛到兄妹仨身上。李娇娇轻推两个儿子:“你们带他们玩竹蜻蜓, 他们也会带你们玩陀螺。” 骆言峰一个月在家呆四五天, 她出门, 总是招到一身闲言碎语, 她就不爱出门,兄弟俩出门玩,经常被大人开玩笑,说他们不是骆言峰的儿子,是她跟村里的懒汉生的,她公婆、两个姑子跟他们干架,他们笑嘻嘻说开玩笑都不行……李娇娇拘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没有伙伴。 既然骆言峰回村种菜,她肯定不能继续拘着孩子。今儿她找李谣有事,就带孩子出门,让孩子先跟李谣家的孩子玩。 李娇娇鼓励兄弟俩,还教兄弟俩怎么融入进去,骆辞、骆唐手拉手,迈出第一步,仰头看母亲,李娇娇笑着站在原地,兄弟俩忐忑继续走,声音颤抖:“我爸爸给我们买的,我们可以请你们玩。” “哇——”骆韵莹不晓得两个小哥哥手里是什么东东,但她坚信小哥哥手里的东东一定超级厉害。 小妹妹“呱唧——”鼓掌,好看的眼睛亮的惊人,骆辞腼腆笑:“我教你飞。” 小哥哥搓一下手,长的跟张霞奶奶家豆芽一样的东东飞了起来,骆韵莹激动地跳起来:“飞——”她拉她哥,“飞飞——” 骆筠文、骆筠修对会飞的‘豆芽儿’充满了好奇,他们拿陀螺和兄弟俩换着玩。 李娇娇眼中全是笑容,抱她的小闺女走进堂屋,李谣搬椅子给她,李娇娇坐下,起初是不好意思说,但又一想大家都是女人,没啥不好意思说的。 李娇娇声音细如蚊蝇:“谣妹,你上环有没有不舒服?” 王玉兰特意上门问她为什么还不上环,还说李谣已经上环了,她就过来问一下。 李谣一愣:“你怎么想的?” “咱们这一房只有言峰一个男丁,我婆婆、两个姑子意思是不上环,怀上了想办法生下来,到时候交罚款,给孩子上户口,我不想生了。”她手上扎了一根刺,又疼又难受,在身体里放一个环,怎么可能不难受,她就跟骆言峰说她不想上环,也不想生了,骆言峰弄来了叫安全套的东西,说那啥套上就不会怀孕。 矿区有医院,如果王玉兰非要结扎证明,骆言峰说带她到矿区医院弄一张假的证明。她知道骆言峰肯定要欠人家人情,就来问李谣,如果真的没啥感觉,那她就上环,不欠人家人情,毕竟人情债难还。 李娇娇双颊通红,期待地看着李谣。 李娇娇分明没说什么,‘含情’地看她,把李谣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都是巴掌大的圆脸,杏眸,比雪还要白上三分的皮肤。 李谣突然站起来,倒两杯茶,递给李娇娇一杯,她喝了两口,低声说:“县里医生说看体质,有人啥事也没有,有人就得了女人有的病。嫂子,你自己拿主意。” 李娇娇低头喝茶,半晌,她微不可察点头。 “娇娇。” 李娇娇抱孩子站起来,骆言峰的大姐骆小勤快两步进来:“大姑的乖楚楚,还记不得记得大姑?” 骆小勤得空就过来,小丫头伸手要抱,显然还记得她大姑。 骆小勤接过小丫头,把脸埋进小丫头胸口逗小丫头,小丫头咯咯笑,骆小勤脸贴着小丫头的脸,抽空跟李娇娇说:“我和小玲带来了姑爷,留下来住几天,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娘家只有言峰一个男娃,看谁还敢打我娘家菜苗苗的主意。” “谣妹,我得空再来找你聊天。”李谣笑着点头,李娇娇忙回家准备饭菜。 骆小勤这才注意到李谣,在心里嘀咕,二四媳妇真不瓜了,她笑着跟李谣聊几句,带骆辞、骆唐兄弟俩回家。 不到晌午,村里人都知道骆言峰的两个姐夫住进他家,专门帮他逮小毛贼的。 骆谦嫂子本来到老宅找杜梅、骆清河麻烦,谁叫杜梅到骆谦家待了半天,骆清河到坝坡上帮骆谦看菜,听到这个消息,三人瞬间改变了主意。 杜梅看到三个来者不善的儿媳妇,心里面发悚,转身朝后院走,骆清河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编篮子,骆谦嫂子把两个老东西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面恨极了,偏心还不算,还看不起她们。 周秀秀张嘴就骂,直说他们就不该活着,应该立刻去死,方爱徳扯周秀秀,周秀秀嫌恶唾一口,抱胸靠在门柱子上,方爱徳把杜梅扯了回来,推到墙上,戳杜梅胸口:“有你们这么做爹娘的嘛。你们使唤你三个儿子当牛做马赚钱养你老儿子,你老儿子现在了不得了,像蚂蝗一样吸他三个哥哥的血,成了十里八村了不得的木匠,还种了大片的菜,他是发达了,他三个老黄牛哥哥还在住茅草屋呢。” 只要方爱徳翻旧事,怒火能烧死她。 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进了这种人家。 如果她嫁给受偏爱的男人,也不会活的这么窝囊。 方爱徳恨恨踢杜梅膝盖,杜梅一个哆嗦,她也只是在四儿子给钱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理直气壮说三个儿子、儿媳不好,如今四儿子一分钱不给她,她气弱的不得了,苦歪歪说:“没,四个儿子,我都一样对待。” 柳庆梅担心她打杜梅,骆谦怂恿她弟回到大伯家,她爹娘能剁了她,她躲在后面不敢冒头,周秀秀天不怕地不怕,杜梅敢狡辩,她就敢打杜梅的脸。 “够了!” 骆清河大叫。 平时不言不语的人突然情绪激动大喊,四个女人停下来看他,骆清河高举劈刀,手上的青筋暴起,黝黑的眼珠子瞪她们,妯娌三人咽口水,朝门的方向移动,杜梅跑过来夺劈刀,狠狠地摔到地上:“你干啥。” 得罪狠了儿媳妇,儿媳妇不跟儿子过,儿子怎么办,孙子怎么办! 周秀秀一脚踹飞劈刀,指着两个老不死的鼻子,什么脏话都骂,唾沫四溅,柳庆梅爽死了,待周秀秀骂的嗓子沙哑,她劝周秀秀:“大嫂,他们待我们不好,我们不能待他们不好,毕竟他们是我们的长辈,”这么久,终于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可把杜梅感动死了,柳庆梅把周秀秀拽到后面,握住杜梅的手,“婆婆,你老儿子一个人看这么多地,忙不过来,大哥、二林、三弟和你老儿子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去劝你老儿子让你另外三个儿子帮忙看菜地,我们回家劝你三个儿子别跟你老儿子赌气,帮你老儿子看菜地,你看怎样?” 骆谦哥,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听,听到这里,三人猫着身体离开。 “你们说老四会不会主动请我们帮他看菜地?”骆二林踢土疙瘩。 “他那个人精明的吃人不吐骨头,会让我们占便宜?”骆三森嗤一声。 骆言木笑了,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骆二林、骆三森猴急问:“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屁的主意呦。”骆言木伸懒腰,“困了,回家睡觉咯。” 骆二林第一恨骆谦,第二恨骆言木,恨他们得父母偏爱。骆言木明明有主意,偏偏不跟他们说,激增了骆二林对他的恨。 骆二林戾气道:“你们知道老四精,就没怀疑过老四单单为了木工活巴结马国强吗?”骆言木身体一顿,骆三森满眼的好奇,骆二林反而卖起了关子,昂头吹口哨,就是不说话。 骆言木眼珠子转几圈,朝骆二林招手,骆二林围了过来,骆三森嘿嘿笑挤进来,骆言木神秘说:“老四昨晚到大南头看菜地是吧?”骆二林、骆三森点头,骆言木一个劲咽口水,继续说,“没有我们哥几个帮他看菜地,他今晚肯定还去,我们知道,骆言强那小子肯定也能猜到。”骆言木见两个弟弟脑子没转过来,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骆言木干脆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昨晚他看到了什么,“这小子,昨晚大伙儿都在打小毛贼,他偷偷遛到老四家门口打转,后来,才过来看热闹,看到老四拎煤油灯走过来,他一个劲搓手傻乐,你们觉得他乐什么?” 骆二林挤眉弄眼:“骆言强想给老四戴绿帽子,咱们帮老四抓住骆言强,老四让我们帮忙看菜地?” “对,带全村人过来看热闹,看我们怎么在最关键时刻保住他媳妇最后的清白。”骆言木挺直腰,从今以后,老四赚钱,他带着老婆孩子躺着花钱。 骆二林、骆三森互看,差点就被大哥甩掉,大哥跟着老四过好日子,他们继续过苦日子。 骆言木脑补老四气急败坏,却没有办法甩掉他的场景,畅快大笑。他笑够了,才想起来问:“老二,老四为什么巴结马国强?” “马国强现在是这个,”骆二林竖起大拇指,“老四啥也不要帮马国强卖种子,给马国强赚钱,我猜他抓住机会跟马国强提把他弄到镇上,再给他分两间镇上的房子。” 骆言木、骆三森齐齐后退,认真打量骆二林,憨不拉几的老二聪明了一回,真他娘稀奇。 “我们要不要拦娘,叫她暂时别跟老四提,明儿跟老四提。”骆二林回头找杜梅。 骆三森把骆二林拽回来,搂住骆二林的肩膀:“二哥,女人折腾算女人的,咱男人干大事,跟她们女人不搭嘎。” “就是。”骆言木哈欠连连,“我真的回去睡了。” 家里那几块地,但凡有啥活,他爹他娘顺手干了,用不到他,骆言木擦掉眼角困泪,嘴里叼着一根草回家。 他爹他娘也帮他俩干活,但是没有给他们大哥干的那么精细,两人还得到地里看一遍。 再来说另一头。 杜梅激动到手抖索,三个儿媳妇答应她,只要老四上门请言木、二林、三森帮忙看菜地,她们忘了之前所有不愉快,回到没分家前。 秀秀还是大方爽利的大儿媳。 庆梅还是温和爱讲道理的二儿媳。 爱德还是嘴甜爱笑的三儿媳。 家还归她管。 一团和气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骆清河显然也怀念没分家前的日子,杜梅兴高采烈说服四儿子服软,跟三个儿子低个头,最好把分了的家合起来。骆清河心里明白人精四儿子不可能答应,但万一答应了呢? 因此,他默认杜梅的行为。 骆清河重新拾起竹篾,闷头编竹篮。 葛娣四处嚷嚷杜梅、骆清河打儿媳妇咯,李谣知道骆谦嫂子又欺负公婆,她放下筷子,跟骆谦表态,以后就算他们饿死,也不求公婆,不是恨公婆,只是不想公婆帮他们一回,骆谦嫂子去闹一回。 骆谦起身,动作又剧烈又急促,带翻椅子。 兄妹仨一个哆嗦,眼睛又迷茫又惧,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李谣急忙安抚三个孩子的情绪,骆谦也意识到他把糟糕的情绪暴露在孩子面前,吓到孩子,骆谦蹲下来,控制情绪,说:“是爸爸错了。爸爸到老宅看你们爷奶,回来后,再也不为他们动怒,好不好?” 兄妹仨松开抓李谣的手,抱住他爸。 小小的他们察觉到爸爸难受,想哭,却很奇怪,明明爸爸不伤心,没有眼泪。 小小的他们尚不能理解这些,但就是想抱抱他们的爸爸。 骆谦松开孩子,走出门的一瞬间决定如果他爹娘继续这样,就因为帮他一下,任由哥嫂欺负,他遇事再也不会找他们帮忙。 管他们是不是瞎想他宁愿找别人,也不找他们,是不是和他们生分了,是不是埋怨他们,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伤心。 骆谦心里憋着一股气,杜梅却含笑进来:“老四,好事儿。” “你家的菜苗苗差点被偷,你哥今早主动找我,狠狠地骂那群小毛贼,气的不得了跟我说,‘老四一个人种菜,还要打家具,还要卖种子,天天脚不沾地,累的快瘦成一把骨头,地里的菜是老四的心血,我们就算有恩怨,那也是兄弟间的恩怨,咬咬牙,能暂时放下,帮老四晚上守菜地,等老四卖了菜,还了欠马国强的账,咱们继续各算各的恩怨’。” 骆清河觉得四儿子不可能主动服软,杜梅却觉得四儿子心最软,不忍她为难,绝对主动服软,但是憨子在,这个憨子好了,精明的来,差点把她算计死,完全不顾这些年她那么照顾她,为了她,她受了三个儿媳妇多少埋汰,教唆四儿子不让她帮忙养鸡鸭,不给她钱。 要知道憨子还憨的时候,四儿子一个月至少塞七八块钱给她。 杜梅恨李谣,却又清楚李谣在四儿子心里的地位远超她和她家那口子,她敢说李谣一个字不好,四儿子立刻跟她翻脸。 杜梅笃定五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四儿子的,却不敢说出来。 她给李谣生了一个好‘儿子’。 杜梅压下对李谣的怨气,用三个儿子的口吻说出四儿子如何累,她就不信李谣不心疼四儿子,看着四儿子累死,李谣也不让四儿子和三个儿子‘暂时’和解。 李谣见识到了骆谦哥嫂怎么跳坟坑里骂骆谦和孩子们,她根本不信骆谦哥能说出这番话,她刚要提醒骆谦,就注意到骆谦肌肉紧绷,捏紧拳头,他轻笑,把拳头插进兜里,眉眼狭长,遮住他眼中翻滚的思绪。 “娘,小一辈的恩怨,上一辈掺和进来,往往上一辈里外不是人,对吗?” 杜梅笑骂他:“莫跟地里的菜过不去,说些气话。” “文子、修子出生,我哥我嫂子跟地里的韭菜似的,一茬一茬折腾事,就是不让你给谣妹搭把手,兄弟俩当天饿死,他们都觉得晚了。莹子出生,他们恨不得把你拴在裤腰上,不让你来我家。他们做的这么绝情,他们嘴里能说出人说的话吗?”在他娘面前,骆谦一直隐藏他对他哥的恨,他一直体谅他娘,他娘却不体谅他,笑着编瞎话骗他,可能真的为地里的菜好,但是骆谦不需要这种谎言。 杜梅下意识看李谣。 四儿子怨她三个儿子,但绝对没到记恨的地步。 一定又是她在四儿子身边搬弄是非。 “娘,你回去吧,别整天操心这,操心那。”骆谦送她回老宅,到门口,骆谦拉住他娘,“我想明白了,你和爹帮我家干活,我哥我嫂子说你们偏心,你们没反驳,一定是因为你们真的帮我家干活,认为亏欠我哥我嫂子,以后我不找你们干活,我哥我嫂子再说你们偏心,你们一定要大声反驳,他们搬东西拿钱,你们理直气壮不让。” 杜梅眼珠子一震,骆谦抽出手,笑着抱住他娘:“我娘脾气好,人爽利,一定不会让我哥我嫂子欺负。” 骆谦离开。 杜梅努力抓,抓不住骆谦,她回头看她那家口子,骆清河平静的眼珠子闪动,低头继续编竹篮,手上的力道愈发重。 葛娣从巷子里探出头,骆谦走远,她走出来,看骆谦消瘦的背影,又看杜梅笑的比哭还难看,她迷茫捶脑袋,母子俩没吵架啊,骆谦还酸不拉几抱杜梅呢,看到这一幕,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葛娣搓胳膊回家。 “二四怎么越来越怂了,我还以为二四跟他哥他嫂子打起来呢。”遥想当年骆谦干他哥他嫂子那股子狠劲,她至今头皮发麻。 葛娣想她家那口子了,如果她家那口子在,就算二四怂了,她家那口子那张巧嘴哦,绝对煽动他哥他嫂子霸占二四的菜地,到时候二四绝对跟他哥他嫂子拼命。 葛娣没劲的躺在床上。 李老太、骆老头扒窗户看,悄悄溜走,他们得替清池看住儿媳妇,别清池回来了,儿媳妇跟别的男人过了。 他们隐约听到儿媳妇嘀咕二四,他俩合计一下,决定找骆谦,问骆谦要一两亩地洋白菜苗苗。 骆谦从老宅回来,叫大儿子抱篮球出来,教他们颠球。 骆谦跟孩子们玩疯了,李老太、骆老头过来,他根本没有留意到,李谣看到了,放下手中针线,恼火抱怨:“爷奶,大伯真是的,打家具不找骆谦,找外村木匠,打了一个门窗,一个菜厨,要是找骆谦打,绝对能多打两个矮板凳。” 李老头、李老太暗骂老大,清川家的一根木头打一个菜厨、一个案板,几个矮板凳,他家两根木头,就打削溜薄的门窗、菜厨,气死他们了,但凡多打一个案板,再不济打几个矮板凳,他俩都能把多余的弄到四儿子家。 李谣解气说:“大伯听大婶子娘家的话,找那个木匠打家具,吃亏了吧。” 李老太、骆老头:“!” 大儿媳不是说大儿子背着大儿媳做主,让外村木匠打家具的吗? 老两口子气冲冲直奔骆清海家。 李谣在心里默念:她就是赌老头老太不知道,没想到老头老太真的不知道,莫怪我祸水东引。 骆谦满身大汗进屋冲澡,叫李谣把他外边绳子上挂着的衣服拿来。 李谣:“……” 他什么时候进屋洗的澡? “谣妹儿——”骆谦来来回回叫,声音抑扬顿挫。 “来了。知道洗澡,就不知道拿衣服洗澡。”李谣扯绳子上的衣服,被骆谦盖在裤子下的大裤衩意外露出来,李谣赶紧盖起来,和其他衣服揉成一团,要推门,打了一个弯,往旁边移了五六步,趴在玻璃窗户上,从窗户缝里,努力瞧他冲好了澡,没衣服穿,在屋里干嘛呢。 “吱。” 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条细缝。 好白。 跟脖子是两个色。 李谣瞧见了腹肌,视线往下,水珠滑到…… 一只手伸出来够衣服,快速缩回去。 “砰。” 窗户被合上。 “妈妈,我也要看。”三个小萝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跳起来喊。 李谣:“……” 去去,有你们啥事,你妈都没看够。 骆谦打开窗户,把擦头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弯腰够他家大妹,把他家大妹运到屋里,接着运大儿子,小儿子,兄妹仨原地蹦跶,骆谦端洗澡盆出去。 第037章 也是巧了, 骆谦泼水,骆清川正好扛锄头进来, 乐呵呵跟骆谦、李谣打招呼, 把锄头立在墙根处。 他家那口子跟何英、张霞唠嗑,何英一不小心说露了嘴,她家坝坡上的洋白菜至少能卖300块钱, 他估摸二四家坝坡上的洋白菜也值这个钱, 小龙至少能分到30块钱,还没算上二四家好几亩地的萝卜哩。 骆清川保守估计小龙至少能分到50块钱。 他家小龙除了攒粪浇菜地,可是啥也不会,给二四看看菜地, 除除草,浇浇水,白捡50块钱,骆清川和他家那口子乐的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骆清川手背后, 低着头走路, 小龙娶媳妇花了30块钱,一麻袋黄豆, 钱被小龙媳妇带回来了,这些年,小龙媳妇没花掉一分钱, 今年分地,他干脆把家分了, 小龙分到80块钱, 儿子们没钱起房子, 都跟他们一起吃, 不用置办锅碗, 小龙媳妇又没花出去一分钱,卖菜苗苗还赚了几毛钱,加上白捡的50块钱,小龙应该能起两间红砖瓦房。 他儿子也能起红砖瓦房,骆清川老激动了。 骆谦不明白二伯激动啥,想不明白,骆谦索性不去想,喊住他二伯:“我也不知道我爹今晚去不去坝坡上看洋白菜苗苗,”骆谦挠头,不太好意思开口,“不管我爹去不去,二伯,你能帮我看洋白菜苗苗吗?” “行。”洋白菜最赚钱,就是骆谦不提,骆清川也要到坝坡上看守洋白菜,要不然他不放心。 骆谦给骆清川两块钱,骆清川把钱塞进裤腰带的暗兜里,浑身都是干劲离开。 李谣目睹这一切,没有说什么。 这时,兄妹仨从屋里跑出来,站在窗户下,期待地看着他们爸爸。 骆谦扒拉半干的头发,进屋,弯腰够他家大妹,骆韵莹抬起肉乎乎的胳膊,咧嘴,骆谦倏然改变方向,横抱起李谣,李谣惊呼,骆韵莹一愣,拍手蹦起来欢呼,骆筠文、骆筠修跑进屋里,见妈妈被爸爸放到地上,小哥俩又跑到外边,伸手叫爸爸抱。 李谣陪爷几个胡闹一通,躺在床上不想动。 骆韵莹四仰八叉挨着李谣睡觉,小哥俩在床尾比赛翻跟头,骆谦锁了堂屋的门,扣上院门,回屋躺下。 夜深。 骆言强的头号小弟,陈猴子扎马步蹲下来,骆言强刚要踩陈猴子的后背翻墙,陈猴子突然站起来:“强哥,咱们偷光菜种子,其他……就算了吧。” 骆言强踩空,一个掬趔差点摔个狗屎吃,他气急败坏踹陈猴子:“你他娘,给老子蹲好。” 陈猴子揉被骆言强踹的小腿,一瘸一拐跑:“我、我不干了。” 骆言强带来了三个兄弟,一个是他,另外两个是骆大哈、骆孝建,他们沾亲带故,就他一个外人,万一事情败露,强哥、骆大哈、骆孝建绝对推他出来顶包。 骆谦就是一个疯子,会剁了他的苗苗。 他不想当太监。 骆大哈、骆孝建抓陈猴子,陈猴子今儿跑的比兔子还快,两人没有抓到陈猴子,骂骂咧咧回来。骆言强示意两人趴下来,他翻到院子里给两人开院门。 骆大哈推骆孝建,骆孝建推骆大哈。 “快点。”骆言强抽两个小弟脑后勺。 骆大哈、骆孝建建议骆言强带上陈猴子,就是打算推陈猴子出来顶包,现在陈猴子临阵脱逃,没人给他们顶包,骆言强绝对推他俩顶包,两人心生怯意。 骆言强踹两个小弟屁股:“趴下。” “哥,改天再来吧。”骆孝建揉屁股,背贴墙后退。 “是啊,哥。”骆大哈赶紧附和。 骆言强想谣妹儿,心痒的很,苗苗疼了一天一夜,他再也等不了,非得今晚办完事。 他有信心,跟谣妹儿能办一晚上事,没时间拿菜种子,必须带上两个小弟拿菜种子。 骆言强压下怒火,搂住两个小弟,吹嘘道:“骆小勤带着老子的种嫁给柳山,娇娇的小闺女也是老子的。老子敢这么干,因为老子能掐会算,算出哪天哪个地点和她们那个,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们更不敢跟她们男人说。” 骆言强一时没忍住,口花花村里漂亮的小媳妇,得意说没人知道他和小媳妇那个,小媳妇们更不敢说出来。 “你们放心,不会有人发现,谣妹儿更不敢往外说,没人知道你俩拿了骆谦的菜种子。”骆言强洋洋得意说。 两人将信将疑。 骆言强按两个小弟肩膀:“蹲下,我翻进去给你们开门,你们拿光菜种子就跑,我办完了事到老地方找你们。” 骆大哈、骆孝建犹犹豫豫蹲下,骆言强按捺住激动,踩两个小弟的肩膀爬到院墙上,扒着院墙跳到院子里面,他缩头,躬腰,搓手,使劲吞咽口水,没时间开院门,撒腿朝厢房的方向跑。 一道杀猪般的惨叫。 “哥,你怎么了?” “吱。”院门被人打开。 骆大哈、骆孝建吓得一屁股坐地,两人慌张爬起来跑,跑了两步,两人停了下来,都想到骆谦不在家,李谣和五个孩子在家,强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被女人孩子打了吧,一定是他从院墙上蹦下来,不小心崴了脚。 强哥崴了脚,还坚持给他俩开院门,他俩就这么跑了,强哥一定饶不了他俩。 两人折回来,捡起遗落的麻袋,进了院子。 院子被人关上。 骆大哈、骆孝建回头看上门栓的李谣,又看厢房方向,强哥满头的血,身体倒地扭成一股绳,双手捂(月夸),他俩身体抖成筛糠,哆哆嗦嗦抬头,骆谦背着煤油灯,手上拎一个椅子。 他俩看不清骆谦的神色,却莫名感觉到骆谦想弄死他们。 李谣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还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一家七口睡的好好的,突然有人推开门,骆谦跳下床,操起椅子朝那人脑袋上砸,两个奶娃子还小,晚上就没有吹灭煤油灯,李谣认出满脸血的人是骆言强,跳下来朝他蛋上猛踩几脚,又听到有人喊哥,她去开门,两个混子跑了又回来,李谣想也不想关上院门,上门栓。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谣甩头,跑过去掰开骆谦的手,把椅子塞进一个混子手里,意外瞥见混子手里拿了一个麻袋,李谣跑回厢房拿钥匙开堂屋的门,推翻货架,把种子弄得到处都是,还抱一堆种子塞进麻袋里。 李谣咬牙拖骆言强的腿,把人拽到两个混子脚边。 骆谦有了反应,拎骆言强的一条腿,猛地一掰,骆言强惨叫,恨不得晕死过去,骆谦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把人拽到混子脚边,他自个儿翻后院墙离开。 “撞,快给我撞开。”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带头撞院门。 院门“砰”倒地,带起一阵尘土。 “骆言强,你小子敢对老四媳妇怎么样,老子跟你玩命。”在脑子里排练一下午他是如何英勇冲进厢房救了李谣,骆言木手里攥着一把菜刀,冲进院子,检验他排练了一下午的成果,却被眼前的惨状搞懵了。 骆言木进来后,被骆言木喊醒的村民挤进来。 大伙儿:“?!” 骆孝建好似才反应过来,赶紧丢掉椅子。 骆大哈左看看,右看看,还处在迷茫中,骆孝建拽他,眼神示意骆大哈丢掉麻袋。 骆大哈把麻袋丢到李谣怀里,慌乱解释:“我们没打强哥,是骆谦打的,麻袋是李谣塞我手里的,对,椅子是李谣塞孝建手里的。” 李谣还没来得及辩解,骆清亮打开手电筒,对着堂屋照,堂屋一片狼藉,种子撒的到处都是,从堂屋到骆大哈、骆孝建脚边的路上散落种子,他拿手电筒照骆言强,又照骆大哈、骆孝建的脸:“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来偷种子的?你们现在不说实话,我把你们送进派出所,你们到公安面前说实话。” 骆大哈、骆孝建抬手挡光,闻言,两人硬扛着,咬死不承认他们偷种子。骆清亮似乎也没有兴趣审问,叫两个强壮的汉子把他俩绑起来,又叫他儿子骑车,现在送他俩到派出所。 骆大哈、骆孝建慌了神,不愿意被人绑,更不愿意去派出所,惊慌大喊:“是,是骆言强叫我们来偷种子,我们没偷成。对,骆谦打了骆言强,李谣诬赖我们偷种子。” 李谣又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老婶“呸”一声:“你说二四打的,二四呢?” 骆孝建抓住希望,笑说:“翻墙跑了。” “二四在家,你们敢来偷他家种子嘛。我看你们知道二四到菜地看菜,你们才敢打他家种子的主意吧。” “肯定是骆言强要大头,你俩不同意,三个人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你们缺不缺德,偷二四家的种子,还有脸诬陷二四打人。” 在场的所有人确信就是这样。 “把骆大哈、骆孝建带到大部队,你们谁把骆言强抬到大队部医院。”骆清亮没有指明谁抬骆言强,就带骆大哈、骆孝建离开。 骆言强哥找人抬骆言强,骆言强嫂子把骆言强哥拽走,骆言强嫂子嫌弃骆言强丢人,不想和骆言强有任何瓜葛。 最后还是李小叶求几个老好人,几个老好人把骆言强抬到大队部医院。 有心思不正的人打算帮李谣扶货架,捡菜种子,趁机塞几袋菜种子到衣服里,其中包括没算计成骆谦的骆言木三兄弟。 就在这时,骆谦气喘吁吁冲进来,大伙儿想当然认为有人跑去通知骆谦,骆谦慌里慌张赶回来,没见骆谦满头大汗嘛。 “没事了,大伙儿回去吧。”张霞把人往外推。 “二四、谣妹自己收拾,我们都走吧。”何英把骆来福娘撞出门。 好些人不愿意离开,被张霞、何英死拉硬拽弄走。 骆谦按上院门,扶起货架,李谣捡种子往麻袋里扔,把院子里的种子捡完了,把麻袋丢进堂屋,锁上门。 骆谦坐在院子里的长凳子上,李谣走过去坐下。 “骆言强的脑袋被你砸了一个窟窿,腿估计被你折断了,蛋被我踩碎,”李谣低头晃荡脚,有一下,没一下撞骆谦的腿,闷声笑,“没人相信是我俩做的,李小叶找人赔钱,找不到我俩身上。” 李谣超级开心。 暴打恶心人的玩意,她家终于不用赔偿高额医药费,她能不开心嘛。 骆谦现在还在庆幸他找骆小龙看管菜地,身边这个傻妞高兴的傻笑,一时间,骆谦不知道高兴她没被吓到,还是哭她一点也不后怕。 “说起来还是你聪明,没跟任何人说叫你堂哥看管菜地。如果你说了,那就难搞了。”至少大伙儿不会轻易相信骆言强三人因为分赃不均内斗,李谣心里想。 骆谦低头思考。 李谣见他思考,心大的回屋睡觉。 翌日。 天还没亮,李谣起床整理种子,骆谦则骑车出门,天麻麻亮,他拉一车东西回家,天大亮,骆谦骑车到菜地里。 地头搭了一间茅草屋。 骆谦拔拉车铃,骆小龙哈欠连连从茅草屋里钻出来:“二四,你咋来了?” “大家分了地,日子越过越红火,我就给我哥们一笔钱,如果他到外地给厂里拉货,帮我弄几个炉子、钢中锅、大铁锅,我在村里卖。实在太巧,我哥们通知我到镇上取货,我不在家,骆言强带两个混子到我家偷种子,三个人都想拿大头,互不相让打了起来,据说骆言强伤的怪重,骆大哈、骆孝建赖是我打的。” 骆谦脸色阴沉,要笑不笑:“他们该庆幸我不在家,否则这三人不断几根肋骨,他们家不塌几堵墙,这事儿不能完。” 骆小龙默默补充:三家的铁锅不漏几个洞,不塌几张床,不毁几扇门窗,二四不会罢手。 “坝坡离家近,二伯想喝热水,下了坝坡就到村里,上哪家都能要到热水,这块地离家远,你想喝热水不容易,我和谣妹商量,弄一个炉子和钢中锅过来,你不仅能喝热水,晚上饿了,还能热饭。”骆谦搭上骆小龙的肩膀,“你跟我回家拎炉子和钢中锅,别人问,你就说你花钱买的。” 骆小龙怀疑自己没睡醒。 骆谦嘀咕:“你实在瞒不住二婶,一定要提醒二婶,别跟我娘说实话,我怕我娘跟我闹,叫我哥跟着我干,咱俩十有八(/)九一拍两散。” 骆小龙立刻打起精神,手举蓝天发誓:“我娘绝对跟三婶说我花钱买的钢中锅和炉子。” 骆谦眼角抽搐。 骆小龙:二四不满意? “别的我不敢保证,秋华绝对逢人就说她掏钱买炉子和钢中锅。” 骆谦捂脸,拍车后座,示意骆小龙坐上,他载他回村。 到了家门口,骆谦攥刹车闸,骆小龙跳下来。 骆言强媳妇李小叶,骆大哈、骆孝建的家人在骆谦家门口大闹,口气特别凶恶说骆言强指认是骆谦打伤他,叫骆谦赔医药费,如果将来骆言强不能干重活,骆谦必须养他一辈子。 他堂弟不嫌弃他,拉他合伙种菜,不让他出地,也不让他出种子,怕他晚上渴了没热乎的水喝,饿了没热乎的饭吃,给他一个炉子和钢中锅。 他堂弟心肠那么好,这群人怎么好意思睁眼说瞎话欺负他堂弟。 “昨晚二四在家,你们觉得你们三家昨晚能睡在床上?能保住门窗?”骆小龙举例子,“当初我大伯、小叔闹着扒二四家的院子,还没扒,二四弄毁大伯家的门窗,扒了小叔家一堵院墙,骆言强、骆大哈、骆孝建翻院墙进来偷种子,已经偷了,能让你们三家好过?” 骆谦闻言拍大腿,他昨晚不在没关系,但是他今天在,今天推墙劈门床,也不是不可以。 骆大哈家人头也不回离开。 骆孝建家人跑之前丢下一句:“我家穷,骆言强心里清楚讹不到钱,他打歪主意讹你,跟我家孝建没关系,都是骆言强一个人的主意。” 围观众人唾骂骆言强,骆言强不在,他们骂闹的最欢的李小叶:“你们两口子最不是东西,偷二四和谣妹家的种子,还有脸讹二四、谣妹养你们一辈子,丧尽天良,没心的玩意。” “我家言强不会撒谎,就是骆谦打的。”李小叶焦急解释。 “我呸,骆言强有一天不说谎话,母猪都能爬树。”大伙儿更相信骆言强讹骆谦。 李小叶说不过一群人,气势汹汹回家找骆言强哥嫂、叔婶帮忙,骆言强嫂子、婶子没来,他的哥哥、叔叔倒是来了,听到大伙儿说骆言强不要脸皮讹骆谦,他们又羞又臊回去,发誓如果他们再管骆言强,他们就是骆言强的孙子。 围观的人群散了,骆谦从屋里拎一个炉子、一个钢中锅给骆小龙,跟骆小龙通了气,不管谁问,一个炉子28,一个钢中锅20。 骆小龙被数字吓死了。 他把炉子、钢中锅抱在怀里,晕晕乎乎回家。 不管骆谦去菜地也好,去镇上取炉子、钢中锅、大铁锅也罢。总之,骆谦不在家,骆言强浑身伤,跟骆谦没有任何关系。 李谣悬着的心落地,一点儿也不心疼损失了48块钱,因为不损失48块钱,万一被骆言强讹上,她家会损失百个,甚至万个48块钱。 一个早晨,李谣的心情倍儿好。 李谣不怨他冲动之下打伤骆言强,白花了48块钱,骆谦心里酸酸的,涩涩的,闷头做活,告诫自己下次不能意气用事,别看这次只花了48块钱,下次不可能这么好运。 李谣不知道骆谦在反思,她正在指挥兄妹仨整理种子,自己把骆谦今早拉回来的炉子、钢中锅、大铁锅摆在货架上。 周小凤、王秋华从骆小龙嘴里得知骆谦昨晚到镇上拉贼拉稀罕的炉子、钢中锅、大铁锅,骆谦、李谣见他晚上守菜地辛苦,给他配了一套炉子、钢中锅,叮咛她俩不能说骆谦给的,要说他家花钱买的。 婆媳俩端着碗四处窜门,逢人就说骆谦弄来了一批货,骆谦、李谣两口子还没来得及商量卖多少钱,她们家小龙厚脸皮给了成本价,不等骆谦小两口子反应过来,她们家小龙抱起炉子、钢中锅跑回家。 大伙儿端着碗到周小凤家,欣赏够了炉子、钢中锅,终于撬开婆媳俩的嘴,知道骆小龙花多少钱买的。 她们急哄哄找李谣。 “谣妹,你得给我们和骆小龙一个价,不能两个价。”骆言峰大姐骆小勤说话。 李谣为难笑。 “就货架上这些吗?”王玉兰问。 李谣点头。 “大铁锅怎么卖?”一个年轻媳妇问。 “比镇上便宜五毛钱,嫂子,婶子们,你们别还价,已经是最低价。”李谣说,“我们拿货不多,人家不给便宜,我准备加一两块钱,打算赚几个钱,可是骆谦说昨晚多亏你们帮忙,抓住那三个小毛贼,今天早晨又多亏你们,骆言强才没赖上骆谦,我们两口子必须记得你们的好,不仅不涨价,咬牙也要比镇上卖的便宜,让你们得到实惠。” “炉子28,钢中锅20,卖给我们呗。”又一个大婶说。 “从南方拉来的炉子、钢中锅,你们看看,是不是比我们本地的好看,摸着还有分量。”李谣说。 骆小勤拉她妹妹骆小玲挤进最里面,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看了一遍,经过两人再三确认,确实比镇上甚至县里卖的好,两人先下手为强,抢了三套炉子、钢中锅,喊她们男人过来付钱,她们挤出去,立刻跑回家,害怕跑晚了一步,大伙儿买不到,抢她们的。 骆言峰两个姐姐多精,竟然一下子买三套,说明李谣没撒谎,炉子和钢中锅确实从南方运来的,不差钱的人使劲挤,抢炉子、钢中锅。 “诶,你别先给钱,我没说价钱呢。”李谣喊一嗓子。 骆小勤、骆小玲的男人凑三份48块钱,丢下钱就跑,何英千辛万苦抢到一套,本来她不好意思只掏48块钱,见有人付了48块钱,她把钱塞进李谣的衣兜里,抱着炉子、钢中锅就跑。 几个抢到炉子、钢中锅的婶子同样塞给李谣48块钱。 老多人没有买到炉子、钢中锅,问李谣:“你家啥时候还进货?” “还进这种。” “对,我要买这种。” 李谣都快哭了:“涨一块钱行吗?” “那可不行,你刚才卖给别人多少钱,就卖给我们多少钱。”老婶子特别理直气壮说。 “你和骆谦商量吧,是他进的货。”李谣说。 老婶子出门:“二四,谣妹叫你多进一点炉子、钢中锅。” 没买到的人都出来说:“你家谣妹这么说的。” 骆谦假装没听到她们谈话,装作为难,一听谣妹答应了这么多人,他爽快答应过段时间再弄点货。 第038章 “铁锅是十印的哩。”一个老婶惊呼道。 院子里的人闻言呼啦啦冲进堂屋。 老婶又摸锅, 里里外外摸了好几遍,咧嘴乐道:“光不溜秋, 不孬。” 说着, 她把大铁锅举过头顶看锅屁股。这时,一大群人奋力挤到货架前抢大铁锅,几个大铁锅瞬间被抢光, 几十双泛绿光的眼睛盯着老婶头顶上的大铁锅, 老婶倏然抱紧大铁锅,边往外挤边喊:“儿媳妇,快,快给钱, 这是咱家的大铁锅。” 没抢到炉子、钢中锅,又没抢到大铁锅的人恼火死了,又听买到铁锅的人说这么好的铁锅,你就算多给两块钱, 都不一定能买到, 他们恼的想撞墙。 一群人冲到院子里:“二四,多弄一些十印大铁锅。” 骆谦听出了浓浓的鼻音, 他抬头,嚯,好些人恼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骆谦想说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镇上卖的大铁锅跟骆谦家的大铁锅比, 锅表面粗糙剌手, 打大铁锅的师傅铁定偷懒没有认真打铁锅, 还有, 骆谦家大铁锅的锅屁股好, 一看就知道锅热的快,不费柴火。 “咱家六印铁锅用了三四十年,补了两三次锅,补锅的师傅说了,下回找他补锅,他不给补。” “我家二十多口人,用的也是六印铁锅,每次做饭,都要分好几次做,烦死了。” “咱家今年分了家,还在一起做饭,缺三四口大铁锅。”…… 以前还能就和,自从看了买到大铁锅的人欢喜的模样,他们实在就和不了了。 骆谦能咋怎,只能答应下来。 “那……你得尽快。”一个嫂子心急道。 “我哥们什么时候到南方给厂里拉货,什么时候带炉子、锅,这事儿,心急不了。”骆谦哭笑不得说。 “哦,那你慢慢来,咱不急。”大伙儿说。 骆谦点头应下。 有人欢欢喜喜离开,有人哭丧脸离开。 昨夜骆韵莹睡的格外沉,那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她,还是今早骆筠文、骆筠修挠她脚心,捏她鼻子,才把她弄醒的。骆筠文、骆筠修昨夜倒是醒了,以为在做梦,小哥俩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天大亮。 他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妈妈赚了老多钱。 骆筠文、骆筠修推椅子到大长桌跟前,爬上椅子,扒到桌子上帮妈妈数钱。 骆韵莹跳起来看不到桌面,她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呼呼跑到厢房搬她的小椅子,利用小椅子爬到大椅子上,又借助大椅子爬到桌子上,盘腿坐下,把装钱的木头盒子搂进怀里。 骆筠文数20个一分钱硬币,骆筠修数20个两分钱硬币,推给李谣,李谣分别用纸把硬币卷起来,骆韵莹见状递木盒子,李谣把整卷的硬币放进去。 娘几个整理完一分钱、两分钱硬币,又开始整理五分钱硬币和纸币。 骆谦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进来跟李谣说:“我去县里一趟,买合页、门扣锁、弹舌锁,再买防蛀虫药粉,几桶漆,顺道看一眼许仁民。” 李谣正在记数字,没功夫听骆谦说什么,胡乱“嗯”一声。 骆谦推洋车出门,李谣带领孩子把钱整理出来,确认大家没有少给一分钱,她在账本上记账,又带领孩子整理菜种子,把菜种子整理出来,已经晌午了。 她隐约记得骆谦说他有事出门,李谣做了饭,给骆谦留了一份,喊正在铺瓦片的泥瓦匠吃饭。 饭后,泥瓦匠到隔壁干活,兄妹仨在院子里玩篮球,李谣进屋喂两个奶娃子。 她端一盆尿布出门,喊兄妹仨自己洗手洗脸,回屋睡午觉。 李谣拎一个矮凳子到洋井边坐下,搓尿布。 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站在门口伸头看,没有找到骆谦的身影,只看见李谣在搓尿布,两口子直奔堂屋,一把铁将军拦住两口子,陆二兰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骆清海嘟囔小声骂两句。 “谣妹,家里有人,你锁什么门!”骆清海翻屋檐下挂在铁钩上的东西,没找到钥匙,“你开一下门,我看看炉子、钢中锅、大铁锅。你大伯活这么大岁数,还没看过呢,今儿,我得好好看看。” 他要是得了稀罕的玩意,肯定留几套,谁想买,行,多给五块、十块钱,拿走。 骆谦比他精,他都能想到,他就不信骆谦想不到。 这小子绝对藏了不止十套炉子、钢中锅,不止十口大铁锅。 骆清海和他媳妇合计拿一套炉子、钢中锅,一口大铁锅,拿到手里跟李谣说先赊账,可是李谣不给开门,他们没法拿。 骆清海推陆二兰,示意陆二兰问李谣要钥匙。 陆二兰走到洋井边,给李谣轧水,笑眯眯说:“谣妹,我和你大伯看一眼,你给开下门。” “东西卖完了。如果你和大伯想看炉子、钢中锅,到二伯家看,如果你们想看大铁锅,到闫丽嫂子家看。”李谣泼水。 “二四没留一两套?”陆二兰笑的牵强问。 “我和骆谦从来不整虚的,说卖完,就真的卖完。”李谣见陆二兰不给她轧水,她自己轧水。 骆清海闻言耍脾气说:“你们两口子,得到好东西,不先仅着自己家人,不赚一分钱卖给外人,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 找李谣打听大铁锅的人恰好听到骆清海说的话,她气的跺脚,跑到大路上喊:“骆清海逼李谣,以后她家得了什么好东西,跟骆清海关系亲近的人家挑完了,才轮到咱们。” 乌泱泱一堆人挤进李谣家院子里。 “骆清海,这是二四和谣妹的生意,你少摆长辈谱,在两个小辈面前指手画脚。” “骆清海,你真够缺德的。” “咋滴,你找你堂侄子帮你打外村木匠,你堂侄子不干,得罪了你,你干出这么阴损的事,报复你堂侄子是不是?” “你占咱家小路埂,咱家不让你占,你想出这个馊主意整我们是不是?”…… 有一大半人和骆清海闹过矛盾,他们认准了骆清海整他们,把骆清海围到中间,指着骆清海的鼻子骂骆清海不是个东西。 一堆人眼珠子喷火,恨不得撕了他,骆清海不敢跟他们硬刚,识趣说软话:“误、误会。” “大伯嫌弃我和骆谦卖的价格低。”李谣忽然开口,委屈说。 上午李谣还想涨价,他们费尽口舌,李谣勉强答应暂时不涨价,骆清海这个孙子戳戳捣捣怂恿李谣涨价,我他娘,这孙子太不是东西。 大伙儿推骆清海:“骆清池去蹲劳改,村里刚消停一会儿,你又顶上了,你可真行啊,骆清海。” “骆清池在,不显你能,骆清池不在,就显你能,是不是?”…… 在陆二兰的帮助下,骆清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突破重围,狼狈逃走,一群人跟在后面追。 留下的人劝李谣不要听骆清海说的浑话,骆清海让李谣涨价,不是为了李谣好,他有私心,想整得罪过他的人。 李谣笑说:“我和骆谦都是讲诚信的人,做不出因为别人说一句话,就胡乱涨价的事。” 大伙儿乐呵呵离开。 出了院子,他们背地里怎么骂骆清海,李谣可管不着。 李谣拧干尿布,把尿布搭在绳子上,进屋看见兄妹仨全挤在床拐里侧睡觉,两个小的奶娃子“哦”、“啊”对话,李谣轻轻关上门。 她往鸡窝里撒几片菜叶子,拿几块烧完的废煤球丢到鸭、鹅的窝里,踩碎废煤球,潮湿的地面立刻变的干燥。李谣拿扫帚打扫鸭和鹅的窝,废煤球渣和它们的粪便被李谣扫进锨里,倒进盛垃圾的框里。 李谣又开始扫院子里的木屑。 “突突突……” 李谣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到她家门口,拖拉机停了下来。 骆谦把麻袋丢到地上,扛着洋车跳下拖拉机:“传军,你路过骆清亮三伯家,叫张霞婶子喊几个人过来搬门窗。” “好嘞。”骆传军驾驶拖拉机离开。 骆谦把洋车推到院子里,回头扛麻袋,把麻袋放到堂屋,掏出合页、洋钉、门扣锁、弹舌锁。 骆传军路过骆清亮家,吆喝一声,张霞带两个儿子、儿媳妇到骆谦家搬门窗。 骆谦拎了一兜东西,走过来,胳膊搭在李谣的肩膀上:“我帮骆清亮家安门窗,你想不想去看?” 李谣肯定想去看热闹。 “婶子,我家竹子、景子想去你家见见世面,你帮忙抱一个呗。”骆谦笑说。 “抱。”张霞一脸的喜气。 兄妹仨听到动静麻溜下床,跑到院子里紧跟他们爸爸,李谣点他们额头,带张霞到屋里抱两个奶娃子。 一行人到骆清亮家。 看热闹的人围过来,都在议论骆清亮家三间瓦房起的气派,骆谦却埋头安装门窗,需要人帮忙扶一下,他叫骆清亮的儿子搭把手。 “咯嗒。” 大伙儿头伸进窗户里,看骆谦拧圆疙瘩,门从里面锁上,再一拧圆疙瘩,门从里面打开。 骆谦半敞门,拧圆疙瘩,“咯嗒”一声脆响,门的侧面吐出两个舌头,骆谦再拧圆疙瘩,又是“咯嗒”一声,舌头缩进门里。 “乖乖。”大伙儿发出惊奇的感叹。 骆谦家的三个孩子跑到门前,好奇看门为什么吐舌头,骆惊墨也挤到前面,其他孩子见状纷纷挤到最前面,近距离看门吐舌头,又缩回舌头。 骆清亮在大队部处理骆言强、骆大哈、骆孝建的事情,听到有人说骆谦到他家安装门窗,他着急忙慌跑回家,不管不顾挤到最前面,骆清亮手背后“咳”一声,站到骆谦身侧,骆谦没说啥,从外边拧钥匙,“咯嗒”,舌头弹出来,“咯嗒”,舌头缩回去,又从里面拧圆疙瘩,舌头吐出来又缩进去。 骆谦让位,骆清亮占据骆谦的位置,一会儿拧钥匙,一会儿拧圆疙瘩。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对此百看不厌。 骆清亮狠狠的得意了一把,把大人和孩子弄出去,关上门,拧钥匙,“咯嗒”,骆清亮拔出钥匙推门,门纹丝不动。 刚订亲的小伙子窜到骆清亮身边,嘿嘿说:“村支书,我能开一次锁吗?” 骆清亮把钥匙揣进兜里,高冷的从小伙子身边走过去。 这时,骆谦安装好另一间屋的门锁,把钥匙递给骆清亮,开始安装中间屋的门锁。 安装门扣锁的速度显然比安装弹舌锁的速度快,骆谦安装好门扣锁,立刻闪人。 骆谦找了一会儿,找到李谣,李谣和张霞站在一起,骆谦走过去,张霞把骆筠景放到骆谦怀里,脸上微笑,身体却用力挤,挤到最前面:“大家看是看,别老是开关窗户。” 大家说不动手,却还是忍不住动手,谁让张霞家的窗户是他们家的三倍大。 骆清亮、张霞夫妻被众人围住,骆谦拉李谣站在高处看热闹。 太阳快落山,骆谦、李谣喊兄妹仨回家。 也是巧了,他俩刚给两个奶娃子换了尿布,泥瓦匠喊骆谦、李谣过去检查房子,如果没有问题,给他们结剩下的尾款。 骆谦检查墙壁和屋顶上的瓦片,找不出缺点,爽快的给泥瓦匠结了余下的钱。 骆谦、李谣把没用完的砖瓦堆到墙角,之后,骆谦做饭,李谣喂嗷嗷叫的奶娃子。 “二四。”骆传军还没有进院子,就大声喊。 骆谦端饭菜出来。 骆传军到镇上办事,回来的时候遇到骆谦,就带骆谦一程。他回家跟他爹、他媳妇说一些他打听到的情况,听到大伙儿议论骆清亮家门窗,他跳着跑出门,跑到骆清亮家瞅一眼。这一瞅不得了了,以前十分上心骆谦给他打的家具,现在两百分上心骆谦给他打的家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骆谦现在打好家具,帮他安装上门窗,他都嫌迟。 骆传军告诉自己,你是干大事的人,要稳重,不能急。 骆传军缓慢(跑)到骆谦家:“嘿,我家的门窗、货架、桌子打好了吗?” 骆谦把饭菜端进堂屋,骆传军冲进堂屋,急切问:“打好了吗?” “你家房子起好了吗?”骆谦问。 “起好了。”骆传军嘿嘿乐,“我姨丈带十来个好手过来帮忙,起的快。” 骆谦思忖片刻,说:“你明天下午过来搬门窗、货架、桌子。” “好嘞。”骆传军走出院门,又折回来,跟骆谦说,“你算一下账,我明天下午过来给你钱。” 骆谦在纸上写门窗、货架、桌子、锁多少钱,最后算了一下合计,骆传军拿了纸离开。 骆传军刚离开,骆清亮就过来跟骆谦算账,骆谦一笔账一笔账跟骆清亮算,骆清亮核对一下,爽快掏钱给骆谦。 骆清亮刚离开,骆清喜、何英过来跟骆谦算账,问骆谦明天上午可不可以给他家安装门窗,骆谦点头说行,何英掏出钱,数了三遍,确认没错,她递给骆谦。 骆谦收下钱,两口子离开。 这时,李谣带兄妹仨进屋,笑眯眯盯着骆谦,骆谦嘟囔一声,把刚到手的钱交给李谣。 李谣把钱装进兜里,夹菜放进骆谦面前的碗里:“你多吃一点。” 骆谦:“……” 翌日清晨。 骆清喜、何英带儿子、儿媳过来搬门窗。 骆谦拎了一兜东西到骆清喜家,闷头安装门窗和锁。 不用骆谦演示一遍,骆清喜、何英知道怎么开关弹舌锁,因为两人昨天晚上到骆清亮家待了一个多小时,骆清亮打手电筒跟两人炫耀门锁,两人看会了。 骆谦安装好了门锁就闪人。 他回到家,就看到骆传军可怜巴巴蹲在他家院子里。骆传军看到骆谦眼睛一亮,站起来,捋起袖子说:“二四,别跟哥客气,你需要哥干啥,尽管说。” 骆谦:“……” 李谣冲骆谦眨眼睛,用口型告诉骆谦:大伙儿端着碗到骆清亮家,听到你在骆清喜家安装门窗,忙的回家扒一点饭菜到骆清喜家。骆传军听说了这件事,跑到咱家,给了钱,想让你今天上午给他家安装门窗。 骆谦捂额头,重重吸一口气:“你家的我弄好了,我要花点时间检查。” “好,我等你。”骆传军坐到凳子上。 骆谦喝了一口水,开始检查门窗、货架、桌子,他检查的又慢又细致。 骆传军瞧不出来问题,反正他十分满意,偏偏骆谦修了一下拼装的接口。 快到中午,骆谦检查完毕,确保没有问题,通知骆传军喊人把东西搬到他家。 骆传军喊来了好多人,一次搬完所有东西。骆谦拎工具到骆传军家,先安装门窗和锁,然后安装抽屉锁,抽屉锁用的是弹舌锁。 “传军,你试一下抽屉。”骆谦喊。 “哦,来了。”骆传军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他爹,他和他媳妇进屋看抽屉。 骆传军激动伸手,还被碰到抽屉上的钥匙,就被他媳妇徐小玉推到一边。 徐小玉抽出钥匙,摸了摸嵌入木头里的锁头,她兴奋插(/)入钥匙,拧钥匙,“咯嗒”,抽屉被锁上:“乖乖,这玩意,也太好了。” 骆传军抓耳挠腮哄他媳妇让他试一下,徐小玉还没有稀罕够呢,让骆传军等一下。 骆谦动了动嘴,最终没有提醒骆传军,旁边的抽屉也安了弹舌锁,钥匙插在上面呢。 “传军,我回家了。”骆谦说。 骆传军嗯嗯点头,和他媳妇抢钥匙。 骆谦回家。 李谣喊他洗手吃饭。 饭后,骆谦扒了一堵院墙,重新围院墙,把隔壁三间新房围进来。 他和李谣忙了两天,才把院墙围起来。 他把手头接的活做出来,再安装新房门窗。 骆谦打上下铺,抽时间做好了他二伯家的菜厨、案板、六个矮板凳,周小凤来窜门,骆谦叫周小凤找时间,把东西抬回家。 周小凤闻言火速回家喊人过来抬菜厨、案板、板凳。 下午,杜梅过来。 骆谦喊了一声娘,就埋头做活。 “你忙你的,”杜梅满院子找事情做,忙了一会儿,搬一个板凳到堂屋跟李谣说话,“谣妹,我家有四根木头,我跟你爹商量打四个菜厨,四个案板,剩下的木料能打几个板凳就打几个板凳,你们四家分,你看怎么样?” 第039章 “骆谦哥嫂有点吃亏吧?”李谣没有抬头, 在兄妹仨的新衣服上绣篮球。 脸拉的跟驴脸一样长,当谁听不出她讲反话, 想要独吞四根木头, 杜梅不惯她,笑不叽叽说:“你要是觉得他们三家吃亏,你叫老四给三家添一个菜板。” 李谣手一顿, 咬断线, 把新衣服放进木盆里,端到洋井边洗新衣服。 杜梅又气又委屈,瞪着李谣的后背:我心偏你家,你教唆老四跟我离心, 我现在一碗水端平,你装也不装了,直接甩脸子给我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我死了, 你才会满意。 杜梅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砸地。 骆谦坐到木料上, 盯着他娘叹气:“娘,你和爹有地, 爹还有一门手艺,你俩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儿子们过的好不好, 都是自己过出来的,跟你们没有多大关系, 你们别老是想着补贴儿子。” “你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自己拉扯长大的, 我怎么可能不惦记你们。”杜梅抬手狠擦眼睛。 骆谦摇头, 站起来继续干活。 “我恨自己有心, 恨自己心不狠。”杜梅丢下这句话离开。 你说他娘有心吧,也有,你说他娘没心吧,也没有。骆谦觉得真神奇,他娘怎么兼具有和没有。 “啧。”骆谦竖起床板。 李谣拧干水,使劲抖衣服,嘀咕:“你娘哭着走的,等着吧,等会就有人过来打听我怎么把你娘气哭的。” “我哥我嫂子要打这,又要打那,我娘拿不出那么多木料,气自己没能耐,把自己气哭了呗。”骆谦扯着嗓子吼。 农闲时候,大伙儿都聚在路边聊闲话,听到骆谦吼一嗓子,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听。 村里压根没有娱乐活动,男女老少只能东家长西家短聊一聊,让日子过的‘有趣味’一些。 大伙儿听到骆谦吼,立刻发挥了‘趣味’精神,凑在一起拼凑骆谦哥嫂最近的动向,试图讨论出骆谦哥嫂具体打什么家具。 “骆清池不在,二四哥嫂跟葛娣的关系远了。以前他们一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现在他们见面,一句话都不说。” “哥仨跟骆清海走的近,他们媳妇开始跟陆二兰走在一起。” “嘿,我昨儿还瞧见骆清海和谣妹爹李正拉呱,亲热的呦,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出二四哥嫂要打什么家具?” “兴许眼红骆清亮、骆清喜、骆传军家的门窗?” “你别逗我,他仨家破茅草房,还想安装气派的门窗?也太埋汰门窗了吧!” “你说他仨家眼红二四家的新房子,还靠谱一些。” “没准他们逼梅子出木料给他们打家具,他们搬新家具住进二四家的新房子,正好一家一间房。”…… 大伙儿激动拍大腿,被他们捋出来了,骆谦哥嫂绕了这么大圈子,就是想住骆谦家的新房子。 杜梅出了院子,遇到骆小龙,骆小龙挑两个空桶朝坝坡的方向走,杜梅寻思二房没有分到坝坡上的地,骆小龙去坝坡上干嘛。她跟了过去,看到骆小龙挑水浇四儿子家的洋白菜,杜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往回走,骆来福家门口聚集了一堆人,她以为骆来福娘又干了啥缺德事,大伙儿聚在这里说骆来福娘的闲话。 杜梅走过去。 大伙儿看到杜梅,没问杜梅为啥眼睛通红,是不是哭了,而是说: “梅子,你那三个儿子不好,你打就是了,别什么事都依着他们,纵容他们犯浑。” “你们这房祖坟不好,海字辈出了骆清海、骆清池,言字辈,单单你这房,就出了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 “虽说不让搞迷(/)信,我还是建议你迁祖坟。”…… 杜梅气的颤抖,她儿子招谁惹谁了,这些人凭什么埋汰她儿子。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有和人闹过红脸,更没有和人吵架。尽管他们坏了她儿子的名声,有可能影响到孙子不好找对象,杜梅还是忍了下来。 她笑着摆手:“言木三兄弟脾气冲了些,但是心眼不坏。你们看,老四因为李谣把他们家砸成那样,李谣遇到事,他们冲到最前面,他们听说有人偷菜苗苗,马上放下以前的恩怨,要帮老四看菜苗苗。也不知道老四怎么想的,叫他二伯和小龙帮忙看,也不叫他三个哥哥帮忙。” 大伙儿面色古怪,原来骆谦哥不仅惦记骆谦家的三间新房,还惦记骆谦家的菜。 “嗐,我出木料叫老四打家具,四家平分,李谣不愿意。那就算了,我给她攒着木料,等她家孩子结婚,都拿给她。”杜梅笑呵呵回家。 杜梅走远,大伙儿火速谈论杜梅说的话,暗含几个意思。 他们翻来覆去琢磨杜梅说的话,能抠字眼就抠字眼,不能抠字眼,就转动他们的小脑瓜子,进入紧张刺激的脑补环节。 骆言峰大姐骆小勤的丈夫柳山,和二姐骆小玲的丈夫柳毛保,两人是堂兄弟,被各自媳妇带来看菜地。 在骆家村,两人两眼抹黑,想找人吹牛,怕被人戳破,想找人耍牌九,被小舅子告知骆家村抓赌抓的严,骆清池、骆剩子一群人还在监狱喝稀饭呢。 柳山爱好吹牛,柳毛保爱好耍牌九,在骆家村施展不开,可把两人急疯了,又没胆量擅自跑回家,两人只能蔫了吧唧在村里闲逛,正好撞见一堆人聚在一起谈论骆谦和他的三个哥哥。 两人站在最后面,伸长耳朵听。 听了一会儿,他俩晃晃悠悠走进骆谦家院子里。 李谣正在裁布,给新房子做窗帘,骆谦正在雕刻篮球架。 柳毛保嘿嘿笑,走到骆谦身边蹲下来,骆谦看他,柳毛保伸手扶木板:“我是小玲家那口子,柳山哥是勤姐家那口子。” 骆谦跟他不熟,就点了点头。 “那啥子,你叫小玲叫姐吧,你叫我毛保哥。”柳毛保自来熟说。 “你叫我山哥。”柳山和柳毛保并排蹲。 骆谦:“……” “二四啊,哥把你当亲弟弟,才跟你说实话。”柳毛保帮骆谦吹掉木屑,被上面的篮球架吸引,忘了要说啥实话,不要钱夸骆谦手艺高超。 柳山拽柳毛保,柳毛保忽地一屁股坐地。 柳毛保手撑地站起来,柳山嫌弃柳毛保,用身体挡住柳毛保,跟骆谦说:“你爹你娘给你儿子攒木料,你晓得你哥嫂为啥不闹吗?抓你把柄啊。你用了你爹娘的木料,他们就有理由用你家的闺女换亲。” 柳毛保抠脑门,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陌生?他咋没有印象嗫! “你们村里人说的,不是我瞎编的。”柳山站起来同情地拍骆谦肩膀,“哥也是有闺女的人,最看不得别人作贱闺女,才跟你说。你心里有个数,提防你哥嫂。哦,别到处跟人说是哥跟你说的,哥毕竟是外村人。一个外村人掺和你们家的事,这叫多管闲事,名声不好听。” 柳毛保:“?” 好耳熟的话。 他似乎听过十几回。 “走了。”柳山拽柳毛保的领子离开。 两人走远了,李谣放下布,走到骆谦跟前:“四家平分?咱家真的分到一份菜厨、案板,你哥你嫂子拿这个当借口祸祸莹子、竹子姐妹。” 孩子是她的底线,谁敢打她孩子的主意,她跟谁玩命。 “我发现你娘怪有意思。她明明知道她送你哪怕一根稻草,你哥你嫂子认为你亏欠他们一座金山银山,跟她闹,更加理直气壮怨恨你,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她嫌弃我们家日子过的太顺当,搁在这里使劲添乱。”李谣越想越气,气的语言絮乱,一股脑说出她对婆婆的恶意揣测。 骆谦想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发现他手脏,他从绳子上扯一条干净的毛巾,半搂着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骆谦沉默的照顾她的情绪,李谣眼前浮现他上辈子越渐沉默的身影,她有再大的火气,也舍不得发泄到他身上。 骆谦匝紧她的腰,眼神一暗,吐出:“恼火死人。” 李谣抬眼,骆谦用毛巾挡住她的眼睛,声音平和,没有任何起伏,一字一句说:“她想我和我哥握手言和,这辈子都不可能。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就算她只剩下一口气,希望我和我哥和睦,哪怕她说骗骗她也好,办不到。” 李谣抓毛巾,想要看骆谦的神情,骆谦撒手,背对着李谣干活。 李谣嘴唇动了动,盯着他的后背看了良久。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 骆韵莹把竹蜻蜓护在胸口,小小的身体藏在院墙后面,小脑袋探出来,见李谣站在院子里,不大开心的样子,她“咻”的一下把脑袋缩回去。 她背靠院墙滑蹲下来,摸竹蜻蜓,奶声奶气说:“骆辞哥哥给莹子的,是莹子的,不还。” “呜——”大哥、二哥说除了爸爸妈妈、明子哥哥、安子哥哥、默默哥哥,谁给也不能要。 可是……她就是喜欢‘豆芽儿’嘛。 骆谦听到孩子的哭声,他放下工具,顺着哭声来到院子大门口,李谣也听到了,落后骆谦半步。 两人站到骆韵莹面前,小人儿显得又小又可怜,鼻子吹泡泡,打着哭嗝,理直气壮说:“我的,不打莹子。” 李谣指挥骆谦拿毛巾给小人儿擦脸,她蹲下来,安抚小人儿的情绪,从小人儿断断续续蹦出来的词组里,大致弄清楚怎么回事:“骆辞哥哥把他最喜欢的竹蜻蜓送给你,你送给骆辞哥哥一件你最喜欢的东西,你大哥、二哥就不揍你。” 骆韵莹握住脖子上挂的铁制哨子:“可以是爸爸嘛。” 爸爸的腿比筷子还要长,把爸爸送给骆辞哥哥,爸爸应该很快就能走回家。 骆谦一哽,拿毛巾狠狠地刮她小鼻子。 骆韵莹扑进骆谦怀里,拿小脑袋抵他胸口,一个劲喊:“爸爸啊……” 李谣把她挖出来,叫她做选择。 这时,骆筠文、骆筠修找不到他妹,跑回家找他妹,正巧看见他妹攥紧竹蜻蜓,蔫哒哒垂下小脑袋,头顶上的冲天辫随主人没有精神垂下来。 “莹子,你回家怎么不跟哥哥说一声?谁给你的竹蜻蜓?”兄弟俩同时喊,说的话一模一样。 骆韵莹脑袋垂的更低。 她哥和墨墨哥哥跟婶婶家的哥哥姐姐抢地盘,她偷偷遛到娇娇婶婶家,找骆辞哥哥、骆唐哥哥。 李谣跟兄弟俩说竹蜻蜓的由来,又说这小妮子收了人家的东西,却不愿意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小伙伴。 骆筠文跑进屋里,拿两把木(木仓)出来,把木(木仓)塞进他弟怀里,牵着他妹:“这次哥哥原谅你,下次不可以自己丢下哥哥跑去找小伙伴玩,也不可以收别人给的东西,知道吗?你不听话,哥哥就不理你了。” “怎么不理?”骆韵莹歪头问。 如果不严重,下次是不是还可以…… 骆筠修手握木(木仓),围绕他哥蹦跳:“是不是你消失了,不给莹子看见。” “你不听话,我也不给你看见。”村里太多坏蛋,他教妹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他弟搁在这里捣乱,骆筠文气的想揍他弟。 骆筠修叽哩哇啦嗷嗷叫:“我不要。” 骆筠文拽他妹跑,远离傻子。 兄妹仨追追打打跑远,李谣收回视线,意识到自己没有大儿子会教育孩子,她挫败垂下脑袋。 骆谦拍她脑袋:“不要小瞧小孩子。” 骆谦有四岁之前的记忆,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他就是有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大人常说小屁孩懂啥,那时他什么都懂,最讨厌听到别人是他不懂,厌恶别人敷衍他。 71年以后,她的记忆清晰,71年以前,她的记忆是缺失的,模糊的。 李谣不清楚她小时候怎样,造成了她没办法参照她小时候,剖析她孩子的行为。 骆谦说不要小瞧小孩子,李谣理解成这个年代的孩子很聪明,但是两千零几年,她隐约听到有个八零后说,‘现在的小孩聪明的不像话,显得我小时候特别瓜’。 头顶传来笑声。 李谣抬头,见骆谦笑的得意,虽然她不知道骆谦得意什么,但她感觉到不是好事。李谣拍开他的爪子,回屋,继续缝她的窗帘。 骆谦活动一下四肢,接着干活。 不久,兄妹仨回来,还带来了骆辞、骆唐兄弟俩,以及骆惊墨,一群孩子跑到新房子里摔瓶盖。 到了吃饭的时间点,骆言峰大姐骆小勤喊骆辞、骆唐回家,张霞过来接骆惊墨,带骆惊墨、骆时姝兄妹俩坐骆传军家的拖拉机到镇上,到儿媳妇家小住一段时间。 没了骆惊墨,兄妹仨天天和骆辞、骆唐一起玩。 等骆惊墨回到村里,拿他爸爸骆言辉从市里寄回来的小汽车找兄妹仨玩,骆谦做完了手里的活,找骆传军借拖拉机,给人送上下铺,骆传军没事干,主动提出给骆谦开拖拉机。 骆传军拉了五趟才拉完,骆谦帮人安装好上下铺,天都黑了。 骆谦叫骆传军开拖拉机到加油站,他出钱给拖拉机加满了柴油,又麻烦骆传军绕到米厂,他跳下拖拉机,拐进米厂家属院找货车司机徐大胖拿两罐奶粉、炉子、钢中锅、大铁锅。 徐大胖塞了三麻袋东西给骆谦,骆谦给他钱,徐大胖吐出一口烟,摆手:“家贼难防。你的先记账,等我处理了家贼,再找你要钱。” “娘的,小王八羔子偷老子的钱也就算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混混,偷老子车里的油。”徐大胖丢下烟头,不提家里的破事,开始跟骆谦说正经事,“上次那批首饰盒,在南方老吃香了,你抽时间再打一批首饰盒。” “你最好打几个单独装玉镯的首饰盒,有人问,我说没有,她们挺失望的。”徐大胖被他弟气昏了头,差点忘了这件事。 骆谦头疼说:“我抽空问李一生,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收到好的木料。” “我昨儿跟他一起喝酒,他没跟我提,估计没有收到。”徐大胖挠头,骂了一句破地方,要啥啥没有。 “我开货车认识一群货车司机,我明儿找他们,问他们有没有门路弄到打首饰盒的木料。”徐大胖烦的要死,他一直整不明白,为什么打家具的木料不能打首饰盒,哦,能打,装玉镯、玛瑙之类的掉身份,没人愿意买。 骆谦知道他为家里的事烦心,提醒他处理了家里的事情,再开车跑长途。 “我心里有数。”徐大胖说。 徐大胖帮骆谦扛一个麻袋,骆谦自己扛两个麻袋,两人把东西运到骆传军的拖拉机上。 第040章 骆谦把车斗里的稻草摞到一块, 把麻袋搬到稻草上,短短三分钟时间, 徐大胖就和骆传军称兄道弟。 徐大胖见骆谦忙活完了, 他拍骆传军的肩膀:“传军兄弟,我媳妇卖这个数,我这傻兄弟只卖这个数, 他不赚钱, 我都不好意思问他要油费。” “下次老子管他赚不赚钱,他都得给老子补油费。”徐大胖把叼在嘴里没有点着的烟别到耳朵上,手插兜走进漆黑的巷子里。 骆传军脑袋里来回播放一句话:骆谦和他媳妇傻透了。 骆谦低声笑:“你还真信他说的鬼话。” 骆传军在心里嘀咕,咱村各个人精, 从你们两口子手里买了炉子、钢中锅、大铁锅,嘴上说你两口子厚道,背地里偷偷摸摸打听还有没有人卖同样的炉子、钢中锅、大铁锅,四处打听价格。 嚯, 炉子比李谣卖的贵三块钱, 钢中锅贵四块钱哩,十印大铁锅贵两块五毛钱。 他们私下里干了这么多事, 就你们两口子不知道。 你们两口子还认为村里人多么好,处处为他们着想,尽力给他们实惠。 诶, 反正他家开小店,卖的东西比镇上贵一分钱, 才不傻乎乎给他们实惠, 他们有意见, 可以不买, 但是他们敢上门闹事, 他叔、他哥、他媳妇的娘家可不是吃素的。 说到底他能这么硬气,因为他有底气,骆谦和李谣那是一丁点底气也没有。 骆传军摇起拖拉机,拖拉机机头的灯骤亮,刺破黑暗。 “突突突——” 拖拉机在镇上的主干道上穿梭。 拖拉机刚出了镇子,一群人手握木棍,从道路两旁跳出来,骆传军慌乱避让,机头不听使唤朝沟里驶去,骆传军一个急转弯,拖拉机差点翻进沟里,幸亏在紧要关头,骆传军稳住了,并且刹了车。 骆传军脸色煞白,身体哆嗦。那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多么危险,可能闹出人命,一拥而上围住拖拉机,叫嚣道: “姓骆的,你不准接镇上的活。” “下回让老子发现你接镇上的活,老子放火烧死你全家。” “给他一点教训。” 镇上的木匠排斥乡下木匠,并且他们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一个月前放话不许乡下木匠接镇上的活,乡下木匠敢不当成一回事,那就是不遵守木匠行的规矩,他们完全可以惩戒不守规矩的木匠,打断不守规矩木匠的手。 有几个汉子“唾”了一声,扒拖拉机,试图把骆谦拽下来,按到地上。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木匠气愤说骆谦不守木匠行的规矩,他们断骆谦的手,也是按照木匠行的规矩办事。 啥规矩? 不过是他们自己制定,用来维护自己利益,打压乡下木匠的手段罢了。 近一个月,骆谦在镇上的名气越来越大,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商量要了骆谦这双手。 为啥要断骆谦这双手? 镇上人可不管木匠行的规矩,谁打家具打的好,他们就找谁打。 所以,他们必须毁了骆谦的手。 打架。 骆谦从来没有怕过。 他比任何人都狠。 他是那种遇到棍、拳不躲,直接干的性子,遇到什么,操起来,浑身的狠劲聚集到手腕处,对准人的脑袋砸。骆谦咧嘴,甩了甩脑袋,发梢的汗四处奔溅,狭长深邃的眼睛挟裹兴奋,高高举起木棍,掀起一阵凛冽的风,木棍落下,风咆哮怒吼,动作又疾又厉,不少人被他的狠劲吓退。骆谦却越来越兴奋,是脑袋“蹦”开花,还是胳膊“咔”断?声音都好听,不如“蹦”“咔”交替进行。 前不久,一个不守本镇规矩的其他镇上的木匠落单,他们废了那个木匠的一只手,跟那个木匠开一个玩笑,要是他敢报警,他们烧死他全家,哦,不,他们中间有一个木匠的儿子发烧烧成了傻子,把他的媳妇绑过来,给傻子生儿子,那个木匠不仅没报警,还跟人说自己走路摔断的手。 他们以为骆谦也是一个怂包,没想到骆谦这么玩命,心态一下子崩的稀巴烂,直接丢下棍子哭爹喊娘逃跑。 骆谦捡起棍子,在手里掂了掂,眯眼瞄准跑的最慢的。 一抛。 一个倒霉玩意被击中,摔个狗吃屎。 这下,他们跑的更快,似乎身后有恶鬼追赶他们。 骆谦“啧”一声,喊骆传军坐到车斗里,他开拖拉机。 骆传军现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骆谦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两人回到村里,骆传军才恢复意识,低声诅咒镇上木匠,听说镇上木匠肮脏,就是土皇帝,没想到镇上的木匠这么脏。 骆谦停车,把东西搬下车,正打算开拖拉机,把骆传军和拖拉机送回去。 骆传军坐到驾驶座上:“那些混蛋吃了大亏,一定还有后招,你自己小心点。” 话毕,骆传军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弯腰拎麻袋,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什么混蛋?”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大伙儿全都回家睡觉了,骆谦还没有回来,李谣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哄睡孩子,自己站在窗户前,紧盯着院门口,她听到拖拉机声音,立刻跑出来,骆传军说‘混蛋’、‘小心’,李谣的心陡然一跳。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骆谦把麻袋扛回堂屋,到锅屋端李谣给他留的饭菜回到堂屋,坐下来边吃边说:“一群下三滥的木匠把自己当作皇帝,制定了一些烂规矩,说我破坏了木匠行的规矩,要给我一点颜色瞧瞧。” “都是一些吃软怕硬的,我稍微狠一点,立刻成了孙子。”和他们起了一次冲突,摸清了他们的底,骆谦是一点儿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都不怕他们。 李谣扶门框,稳住身体。 那些木匠确实拿骆谦没有办法,最后把肮脏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这回,她不往人少的地方去,那些木匠就不会得逞。 他们会不会没有人性拿孩子撒气? 她不敢拿她的孩子开玩笑,决定把孩子拘在身边,不让孩子离开她的视线。 李谣调整呼吸,才发现嗓子干涩。 “我弄回来一批上次的货。”骆谦两三口扒完涨成一坨的面条,走上前,解开绳子,从麻袋里掏炉子、钢中锅、大铁锅。 炉子、钢中锅各20个,30口大铁锅。 “你这个憨货,你要气死我。”家里的大摆钟指到8,骆传军还没有回来,徐小玉都快要急死了,打算叫人到镇上找骆传军。她刚锁门打算喊人,骆传军大傻子回来了。她问骆传军出了啥事,骆传军说骆谦搞来了一批炉子、钢中锅、大铁锅,拿货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 她欢喜跑到拖拉机斗里看,只有一堆干稻草,啥也没有。 这憨子,全村都盯着炉子、钢中锅、大铁锅呢,也不知道抢占时机给自家弄一套,再给她娘家弄一套。 这三玩意儿能用几十年,贵一点怕啥。 关键一下子买三个,便宜九块五毛钱,一下子买六个,便宜十九块钱。 这样的好事,不是啥时候都能碰上的。 徐小玉回屋拿钱,一路狂跑来到骆谦家,骆传军也跟了过来,徐小玉瞪他几眼,低声骂憨子,走进院子里,她脸上挂着笑容。 骆传军跟在徐小玉后面,龇牙。 两口子到堂屋,正巧看到骆谦、李谣收拾炉子、钢中锅、大铁锅。 “谣妹,炉子、钢中锅给我各来3个,6口大铁锅。”徐小玉豪气万丈说。 骆传军拉徐小玉:“你买这么多干啥?” “我娘家一套炉子、钢中锅,两口大铁锅,你放一百个心,我爹会给钱的。你妹子马上要生了,天气冷,小孩子多尿,洗尿布不好干,给你妹子整一套炉子、钢中锅,尿布、衣服围在炉壁上,干的快。你嫂子不是说要换锅嘛,咱先给她垫上钱。咱家自己留一套炉子、钢中锅,一口大铁锅。多吗?”徐小玉问。 骆传军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李谣让两口子自己挑,看哪个好就拿哪个。 骆传军看哪个都一样,都不孬,徐小玉把他推到旁边,不让他碍事。 徐小玉挑了接近一个小时,在骆传军的催促下,徐小玉终于选好了她要的东西。 李谣在算术本上摆竖式算账,算了三遍。 徐小玉也摆了一次竖式,算出来的金额和李谣算的一毛(模)一样,顿时欢喜极了,不知咋滴,突然觉得今晚的李谣格外亲切,就像她的好姐妹。 骆传军:“……” 他、他爹、姨丈、大舅子会打算盘,偏他媳妇学不会,喜欢在本子上摆竖式,整天在他们跟前叨念家里就她一个文化人,寂寞啊。 这下,他媳妇终于找到了知己,不寂寞了。 徐小玉掏钱递给李谣,指挥骆传军抱六口大铁锅,往大铁锅里塞钢中锅,她自己拎三个炉子。 “谣妹,走了,我明天找你唠嗑。”徐小玉催促她男人赶紧走。 李谣:“……” 徐小玉突然这么热情,她有点不适应。 李谣把钱塞进兜里,喊骆谦出来,她要锁门。 骆谦弄水冲澡,李谣刚关上堂屋的门,就听见有人站在路上喊: “嫂子,来货了。我看见骆传军、徐小玉两口子抱那么大一抱货,二四进的货被他们两口子拿走不少。你赶紧起来,晚了,啥也买不到了。” “来货了,来货了——” 李谣不想晚上卖东西,她快速锁门,可她忘了反扣大门的门栓,年轻的嫂子冲进来,撞见李谣锁门。 “谣妹,赶紧开门,我要一套炉子、钢中锅,两口大铁锅。” 她一直说:“赶紧的。” 李谣听到她急的都快哭了,心一软,开了门,点燃煤油灯。 骆谦从厢房拿来一盏煤油灯,放到桌子上。 两盏煤油灯把屋子照的透亮。 他手插兜靠在门框上,打开手电筒,观察有没有人手脚不干净。 李谣看到骆谦在门口把手,心安定下来。 一群人挤了进来,年轻嫂子本来打算挑个好的,一看进来了这么多人,她赶紧拿了她要的东西,付了钱,把炉子、钢中锅放进大铁锅里,端着大铁锅就跑。 其他人买东西就跟打仗一样。 有人下手快,抢到了东西,有些人下手慢,没有买到,又叫骆谦再弄一批,骆谦应了下来。 有人高高兴兴离开,有人垂头丧气离开。 骆清海衣服穿反了,陆二兰鞋穿倒了,两口子火急火燎赶过来,还没进院子就喊:“二四,给你大伯家留一套炉子、钢中锅,两口大铁锅。谣妹,我前些日子遇到你爹,你爹让你给他留一套。” 端着大铁锅,或者抱着钢中锅、拎炉子的人乐呵呵说:“你们来晚了,没了。” 啥也没有买到的人气道:“不兴这样。你想要,自己抢。” 骆清海又没有赶上,他气的跳脚,拿跟他对着干的人出气:“你说不兴就不兴,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偏让二四给老子留。” “骆清海,老娘跟你拼了。” “老子还能怕你不成。” 骆清海话刚落音,一群人扑过来挠骆清海。 陆二兰帮骆清海,他们连陆二兰一起打。 一群人在骆谦家门口撕打。哦,不,准确说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被人按在地上揍。 张霞一只手抱着钢中锅,一只手拎着炉子,习惯性上前拉架,拉架的一瞬间,她退了回去,蹬蹬蹬跑回家,放下家里最值钱的宝贝,喊她家那口子过来劝架。 骆清亮、张霞过来,他们还在打架。 骆清亮喊人把他们分开,陆二兰坐在地上哭,不愿意起来,骆清海认为骆清亮给他撑腰,他昂着头喊:“二四,给你大伯和你姨丈留不?” 骆谦没说话,李谣站出来说:“大伯,我和我娘家不来往了,你帮我爹问我要东西。我是不是得罪了你,你要这样膈应我?” “她是小辈,你是长辈。你一个长辈干出这种事,你真不是个人。” 大伙儿抓住这件事,一个劲骂骆清海。 骆清亮恨铁不成钢说:“清海,你能不能有点做长辈的样子。” 骆清海梗着脖子说:“我怎么没有长辈样子。” “被打轻了。”骆清亮撂下这句话离开。 大伙儿磨牙,卷袖子。 骆清海:“!” 他拼命追骆清亮。 骆清海跑了,大伙儿散了,只有陆二兰坐在原地哭。 骆谦、李谣没管她,关上院门回屋睡觉。 翌日。 骆谦在院子里打自家新房子门窗,骆梅旭直接给骆谦全款,叫骆谦给他打骆清亮家那样的门窗。 “一模一样。”骆梅旭丢下四个字离开。 骆谦把钱往兜里一揣。 李谣站在他跟前,伸手。 骆谦叹一口气,掏钱放进李谣掌心。 “嚯,有五块钱、十块钱纸币。”李谣震惊。 骆筠文、骆筠修牵骆韵莹出门,闻言,头心的呆毛一翘,兄弟俩松开妹妹,哒哒哒跑向他们妈妈。 “给我看看。”兄弟俩知道五百个一分钱是五块钱,两个五块钱是十块钱,还从来没有见过五块钱、十块钱纸币。 “你们答应今天在家里玩,妈妈就给你们看,可以吗?”李谣掌心合起来。 “嗯嗯。”兄弟俩小鸡啄米点头。 李谣抽出一张五块钱和一张十块钱,递给兄弟俩。 兄弟俩拿到钱,跑进堂屋,爬上椅子,趴到桌子上研究大额纸币。 “我看看。”骆韵莹搬小椅子,哒哒哒跑进堂屋。 李谣信心满满,今天能把兄妹仨留在家里,明天也能。 她进屋看两个奶娃子,今天没有风,太阳好,她把奶娃子抱到外边晒晒太阳。 两个奶娃子“啊”“哦”交流,比以前更能唠叨。 徐小玉说过找李谣聊天,她真的来了,李娇娇、骆小勤、骆小玲遇到徐小玉,跟徐小玉一起找李谣聊天。 骆小勤、骆小玲先前带各自男人回婆家,柳山回到家里,牛皮吹的更大,柳毛保回到家里,不知道猫进哪里赌钱,一连几晚彻夜不归,婆家长辈劝姐妹俩带柳山、柳毛保回骆家村,给骆言峰看菜地。 姐妹俩又回来了。 这事儿,李娇娇不知道,徐小玉、李谣就更不知道。 李谣还好,徐小玉羡慕骆小勤、骆小玲婆家长辈通情达理,不过她公婆也不错。 弟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骆小玲开口:“诶,谣妹,我听言峰说一个稀罕玩意,就是塑料薄膜,这玩意儿做成大棚,冬天可以在里面种菜,冻不着。” “言峰有头绪能弄到,你家想要,可以找言峰帮忙弄。”骆小勤接话。 昨晚他们开了一场会,集体认为骆言峰一个人弄塑料大棚,实在太扎眼,这可不是好事。 他们投票决定拉几家一起弄,一起扛风险,拧成一根绳子对抗心思不正的人。 姐妹俩点到为止,便岔开这个话题,聊别的话题。 晌午,李娇娇、骆小勤、骆小玲离开,徐小玉凑到李谣跟前嘀咕:“我说我怎么这么巧遇到她们,原来她们专门找你提塑料大棚的事。” “你家要弄吗?你家有拖拉机,拉菜到县里卖,不愁卖不掉。”李谣觉得如果几个大户抱团弄塑料大棚,还真能干成功。 徐小玉被李谣说的有些心动,她没说弄,也没说不弄,只说:“晌午了,我回家做饭了。” 徐小玉走后,李谣也开始做饭。 在饭桌上,李谣跟骆谦提塑料大棚的事。 “你怎么想的?”骆谦问。 “村里没有几个人愿意花钱弄塑料大棚,你要搞了,还赚了钱,他们铁定犯红眼病。”李谣说的是大实话,你让村里人掏钱干什么,他们手摆的比什么都快,但是你要是干了,还赚了大钱,他们眼睛红的哩,能滴血,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诅咒你血本无归。 “不干?”骆谦笑说。 “你堂哥肯定没钱搞塑料大棚,你出钱搞,让你堂哥帮忙打理,一起赚钱,为什么不干。”李谣说。 骆谦挑眉,李谣眉头挤在一起,敲两下桌子,说:“如果咱村有四户搞塑料大棚,咱家跟着一起搞。” 骆谦支着下巴:“我现在跟骆言峰说咱家搞?” 这家伙一定在逗她,偏偏李谣忍不住回答:“骆言峰先让他姐、李娇娇打头阵,过不了多久,他找你谈这件事,你这么着急找他干嘛。” 骆谦笑。 李谣瞪眼。 骆谦弯眼。 李谣又瞪眼。 骆谦坐直,清了一下嗓子:“都听你的。” 李谣在桌子底下踹他,用口型说:贱不贱呐。 骆谦笑出声收拾碗筷,李谣带兄妹仨回屋午睡,两个奶娃子听到开门声,扯着嗓子干嚎,兄妹仨脱掉鞋,爬到床上,凑到小妹、小弟面前,呼呼吹彩色风车,两个小奶娃咯咯笑,中间还穿插“哦哦”的奶音。 玩累了,兄妹仨就睡在两个奶娃子身畔。 李谣把他们移到床尾,关上门出去。 骆言强躺在门板上,骆大哈、骆孝建抬门板,从门口经过,三人眼珠子不老实,往院子里瞥,看到李谣喂鸡鸭,又看到骆谦靠在墙壁上,抱胸笑看他们。 骆大哈、骆孝建咧嘴嘿嘿讨好骆谦。 如今骆言强看到骆谦,他脑瓜子疼,腿更疼,脸色煞白催两个小弟赶紧把他抬走。 骆谦抬脚,骆言强脑门冒冷汗,忘了自己腿断了,他慌张跳下来跑。 “嗷——!!” 李谣吓的手抖,她回头,正巧看到骆大哈、骆孝建丢下门板,一个人抬骆言强上身,一个人扶着骆言强的一条断腿,把骆言强弄回门板上,两人抬起门板,拔腿就跑。 “骆言强怎么滚下门板的?他难道不清楚断腿又断一次,那条腿难好吗?”李谣嘀咕,不过她又想一想,那条腿断了才好,村里从此少了一个大祸害。 李谣坏心眼希望骆言强残废,下半辈子凄苦。 李谣嘀嘀咕咕,骆谦没听懂李谣嘀咕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李谣心情好。 下午,骆谦忙了一会儿,出门找骆小龙,李谣在家。 骆清亮找骆谦,李谣告诉骆清亮骆谦不在家。 “骆言强说二四在家门口打他,到大队部闹,叫我给他主持公道。”尽管骆清亮不相信骆言强说的话,但是他还是找骆谦了解情况。 “骆言强故意叫骆大哈、骆孝建把他抬到二四家门口,自己往地上躺,诬陷二四打他。” 李谣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那谁说话。 那人又说:“村支书,你想办法把他仨分开,他仨凑到一起,准不干好事。” 这回,李谣找到人了。 她家隔壁的婶子站在梯子上摘老丝瓜,往底下扔,抽空跟骆清亮聊天。 “我就知道骆言强这小子不干好事。”骆清亮气冲冲离开。 李谣:“……” 她一句话都没说,骆清亮就走了,不听一下她的发言吗? 隔壁婶子丢两个老丝瓜给李谣:“又可以刷锅,又可以搓澡,好的很。” 隔壁婶子下了梯子,李谣捡起老丝瓜,抬高声音:“谢谢婶子。” 第041章 隔壁婶子凶李谣:“憨姑娘, 婶子给你,你就拿着, 客气啥子, 又不是值钱的玩意。这玩意要是值钱,你问婶子要,不给钱, 给你个鬼呦。” 她把粪舀子放到粪桶里, 挑粪桶到菜地,到菜地旁边的沟里挑水,给萝卜、大白菜、洋白菜、大葱、辣椒浇水。 哦,她在沟翻、地头也种了洋白菜, 又扛粪舀子到沟翻、地头,直接站在水沟边,舀水浇菜。 她回来,在自家院子里碎碎念念, 又凶了李谣一嘴。 李谣:“……” 骆谦回来, 看到李谣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哔哔”吸引李谣注意, 李谣看过来,骆谦摊开掌心,五彩的硬糖在阳光的照射下, 格外的耀眼。 李谣撇头,兄妹仨正在教训鹅娃子, 她火速抓住糖, 塞进自己口袋里。 骆谦乐的瞳仁震荡, 兄妹仨闻笑声跑过来, 好奇地昂头看他们爸爸, 骆谦把握紧的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一声:“想不想去菜地看看?” 兄妹仨蹦起来,异口同声喊:“想!” 李谣斜睨骆谦:“爷四个出门快活,留我们娘仨个在家。” “都去,把两个小的绑在身上。”骆谦脱口而出。 李谣丢给骆谦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欢喜进屋喂两个奶娃子,又给两个奶娃子把了尿,最后把两个奶娃子全绑在骆谦身上。 骆谦背后绑一个弟弟,胸前绑一个姐姐,推洋车出门,骆筠文、骆筠修猴急的坐到二八杠上,李谣锁好了门,抱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一家七口到了大南头菜地。 兄妹仨脚刚落地,跑到茅草屋跟前,歪头好奇地看茅草屋,想要进去探险,却又缩回脚。三个小人儿转身看大片萝卜,发出“哇”的惊呼声。 以他们脚下为起点,目光眺望的距离为范围,一跺跺绿的叶子覆盖地面,他们望不到尽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骆谦、李谣被兄妹仨逗乐了。 骆谦蹲下来,捡起一根棍子撅萝卜四周的土,逐渐露出小拇指头粗的红皮萝卜。李谣惊讶萝卜已经长这么粗了。 骆谦又把土填了回去。 两人喊兄妹仨到另一块地。骆谦在这块地里撒了韭菜、空心菜、芹菜、小青菜等乱七八糟的种子,除了韭菜和芹菜,他不知道其他菜是啥样的,今天他才看到其他菜的真面目。 空心菜已经三寸长,小青菜有成年人的中指长。 李谣掐一把空心菜,放到车篮子里。 骆谦载他们回家。 在路边拉呱的人看见一家七口,笑着调侃骆谦、李谣。骆谦脚踩地,弯腰,从车篮里捞出一根空心菜:“这就是空心菜。这玩意儿,茎是空的,怪不得叫空心菜。” 众人眼睛一震,凑过来好奇地看空心菜: “嘿,长的有点像红薯叶子。” “也不知道味道咋样?” “二四啊,我到你家菜地掐一把,尝尝味道。要是味道好,下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也种一洼空心菜。” 骆谦猜到有人想占便宜,他特意停在他二伯家门口,扯开嗓子吼一声:“二婶。” 周小凤跑出来:“咋了?” “我和谣妹刚到菜地看了一眼,空心菜可以卖了,小青菜可以卖,也可以长个十来天再卖。二婶,你跟小龙哥说村里人要买,两分钱一把空心菜,小青菜也是两分钱一把。”骆谦说。 “二四啊,你太小气了吧。” “就是,下回不买你家的种子。” “我们尝尝味道,要是好吃,我们买你家种子。你不让我们尝,我们咋买你家种子?”…… “你家掐一把,他家掐一把,二四种的菜还不够你们掐的,要是有人没掐到菜,打了起来,不会找二四赔医药费吧?”周小凤不阴不阳怼人。 想占便宜的人脸瞬间拉长,扭头就走。 周小凤翻白眼,喊骆谦、李谣到家里坐一会儿。 两人带着孩子进去。 周小凤有预感两口子有事情和她说,她叫孙子孙女带兄妹仨在院子里玩,自己领着骆谦、李谣进屋。 骆谦和李谣眼神交流一会儿,李谣不来虚的,直接说:“二婶,明儿逢集,你叫小龙哥掐空心菜到镇上卖,三分钱一把。” “用稻草提前捆好。”李谣想了想,拔拉了骆谦三下,骆谦翘着二郎腿,脚尖轻点,李谣心里有了数,拉着周小凤小声说,“卖空心菜的钱,小龙哥三,我家七。” 周小凤狂喜拍腿:“你们坐着,我找小龙弄菜。” 周小凤从自家柴火堆里抽两捆稻草,抱着稻草就跑。 路上有人喊周小凤:“小凤,你干啥?” 周小凤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每一个人都可能夜里到二四家菜地偷空心菜。不成,不能让他们得逞,她今晚带上儿媳妇们到地里看菜。 “这个小凤,咋疯疯癫癫的。”大伙儿嘀咕。 周小凤没有听到,她已经跑远了,骆谦、李谣却听到了。 两人带孩子回到家里。 骆谦进屋,把两个奶娃子放回床上。李谣叫兄妹仨喂鸡娃子,兄妹仨抓一把菜叶跑去喂(逗)鸡娃子,李谣看了一会儿,确认兄妹仨不会跑出去玩,她进屋,问骆谦:“卖洋白菜、萝卜,你九,你堂哥一。现在卖空心菜,你怎么同意你堂哥三?” “他们辛苦呗,我给骆小龙一成,确实不地道,你说给骆小龙三成,这个数字刚刚好。”骆谦坐到窗户下的桌子上说。 “至于先前我提给骆小龙一成,那是我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如果骆小龙实诚,咱们又确实赚到了钱,可以多给他一点,如果骆小龙……”跟他娘一样心思多,骆谦用了另一个词代替,“表里不一,只能给他一成。” 李谣吃惊,一件她以为的普通合作,原来并不普通。 李谣“呱唧、呱唧”给骆谦鼓掌,在心里夸他心眼多,呸,应该是深谋远虑。 晚饭,他们家吃空心菜下面条,哦,每个人碗里还有一个荷包蛋,一家五口吃的格外满足。 饭后,骆谦在家里干活,李谣带兄妹仨出门遛弯,哪里人多,李谣就带兄妹仨往哪里挤。 “这个小凤,她男人和她两个儿子到坝坡上给二四看守洋白菜,她带小儿子、儿媳妇们到大南头给二四看小菜和萝卜。二四给她什么好处,她家这么巴结二四?”骆来福娘阴阳怪气说。她挎个篮子到大南头,打算不打招呼问骆谦借一篮子菜到镇上卖,谁知周小凤和几个儿媳妇就坐在骆谦家地头,骆来福娘气的跳脚,骂骂咧咧回来,看到路边站了一堆人,她挤到中间编排周小凤,“梅子把小凤当成最好的妯娌,你看小凤做了啥,巴结梅子的小儿子,把梅子的小儿子拉到二房,让梅子的小儿子跟二房亲。” “咳……” 众人拼命给骆来福娘使眼色,梅子的小儿媳妇来了,你快点闭嘴吧。 骆来福娘非但没有闭嘴,反而说出更难听的话:“这个憨谣啊,就是一个憨(AC),小凤图她家菜地,她不拦着二四,不拉着二四别和小凤家走的近,竟然进小凤家屋里坐……” “婶,你咋挎个空篮子?”李谣好奇问。 “诶呀娘啊。”骆来福娘往后蹦,李谣盯着她的空篮子,骆来福娘心虚挎篮子匆匆离开。 骆来福娘实在太反常,引起了大伙儿注意。 有人说:“她从南边过来的,她家菜地不在南边啊?” 大伙儿:“……” 骆来福娘不会是到大南头偷骆谦家的菜,撞见了周小凤和周小凤的儿媳妇吧! 大伙儿越想越有可能,要不然没法解释骆来福娘怎么知道周小凤和周小凤儿媳妇把手骆谦家菜地。 有人起了偷菜的念头,听到这里,打消了去骆谦家偷菜的念头,开始琢磨到骆言峰家偷菜,如果可以,顺带从骆清亮、骆清喜家薅一篮子菜。 柳山、柳毛保偷摸靠近人群,注意到一些人眼神不正,悄悄离开,回去跟各自媳妇邀功,希望媳妇看在他们立功的份上,带他们回柳家村吧。 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俩的媳妇跟他们一起看守菜地,回柳家村……遥遥无期。 但凡他俩的爹娘兄弟心不黑,不向着媳妇,他俩就偷摸回去了。 可惜啊,他俩的爹娘兄弟心肝是黑的。 骆言峰家加了人看菜地。 骆清亮、骆清喜能当上村支书、村长,人肯定不傻。 两人察觉到大伙儿围绕菜地拉呱,起了警惕心,也同样加了人看菜地。 夜里,真有村民到菜地偷菜,骆言峰和他爹抓住了两个村民,两人把人捆起来,丢在地头。天亮了,两人把小毛贼扭送到大队部,叫骆清喜、骆清亮给他们主持公道。 骆谦在院子里干活,李谣打扫院子,大路上围了一群人谈论昨晚发生的事,他们的谈话清晰传到骆谦、李谣耳朵里,骆谦、李谣互看一眼。 “嫂子在吗?你家订的牛奶。” “在。”李谣进屋拿空奶瓶递给送奶员。 送奶员递给李谣三瓶鲜牛奶:“马主任叫我给你传个话,吃惊吗?” 李谣:“?” 送奶员:“???” 他困惑离开。 “金子的金。” 耳畔突然响起这句话,李谣抬头,就看到骆谦不知道啥时候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她。 李谣:“吃金?” “我估计小马的叔叔一个人吃不下金子,就算加上小马,也不行,想拉上我。”骆谦解释说。 李谣拍脑袋,她懂了。 “我们年前要在镇上买房子,就不吃金了。”骆谦说。 “镇上木匠排外,你到镇上开家具店,他们耍坏心眼,我们不好防。”镇上也有宗族,在镇上,木匠们亲友众多,他们对骆谦做了什么,宗族肯定护短,包庇木匠们,骆谦的叔伯、兄长又这样,骆谦没有后盾,木匠欺负骆谦压根不需要顾虑什么,情况对骆谦不利,所以李谣已经打消了去镇上的念头,她也劝骆谦打消这个念头。 骆谦心里认同李谣的顾虑。 “你去吃金吧。”李谣异想天开说,“说不定明年金价上涨,我们卖掉金子,能赚一笔,加上你打家具赚的钱和卖菜赚的钱,咱们能在县里买房。” “咱就在县里买房。”骆谦乐道。 骆谦拿了存折,推洋车出门。 李谣把窗帘泡进水里,进屋喊兄妹仨起床。 兄妹仨穿了他们妈妈给他们做的新衣服,新衣服上还绣了篮球,饭都不愿意吃,要出门找小伙伴炫耀。李谣蹲下来拍骆谦给兄妹仨打的上下铺:“你们爸爸说在这里雕刻萝卜,在这里雕刻篮球,在这里雕刻文子、修子、莹子。” 李谣偷偷瞥门口,兄妹仨停下来回头,李谣立刻收回视线,语气低沉:“诶,妈妈好怕婶婶来咱们家,看上了上下铺,掏钱买。妈妈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婶婶把文子、修子、莹子的上下铺拉回家咋办?” “不要,莹子的。”骆韵莹哒哒哒冲过来,虎扑到床板上。 骆筠文、骆筠修没那么好骗,小哥俩狐疑走过来,绕上下铺转几圈。 爸爸打了好多上下铺,都雕刻篮球、读书的小孩。 在小哥俩认知里,只要爸爸雕刻这些,上下铺绝对卖给别人的。 围栏上出现了一跺跺绿叶儿,还有云。 小哥俩眼睛一亮,咧嘴上前两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绿叶儿、白云。 骆韵莹悄咪咪走过来,伸头,看见了熟悉的叶子,拍手嘎嘎嘎傻乐。 李谣钻进锅屋做饭,做好了饭,喊兄妹仨吃饭。 兄妹仨吃好了饭,丢下碗筷,猴到上下铺上探索奇妙的世界。 李谣刷好了锅碗,就开始洗窗帘。 骆谦回来,直接回屋,李谣甩干手上的水渍,跟了进去。 骆谦把金条、金首饰塞到李谣怀里,从口袋里掏出四个轮子,眼睛看窗外,抬高声音说:“我到废品站淘到四个车轮,打算做婴儿车。” 李谣也注意到了,骆谦大哥家的三个孩子站在大门口伸头张望。她说:“衣服一大堆,天天要叠,烦死了。你出去干活,我要叠衣服了。” 骆谦出门,把四个轮子放到脚边,找木料做婴儿车。 “小叔,你有没有给小凤好处?”骆一成大胆走进来,质问二四。二四家的钱都是他家的,凭啥拿他家的钱给小凤。 骆二功眼馋四个轮子,冲上来拿四个轮子,他还没碰到轮子,就被他家的仇人拿木棍敲一下,骆二功哇哇大哭,抱着手跑出去找他妈。 骆一成眼睛惊恐,掉头就跑。 骆三喜看着两个哥哥跑了,她火速拿一根木棍跑。哼,骆二四霸占她家东西,她能抢回来一个是一个。 骆谦皱眉。 “爸爸?”兄妹仨哒哒哒扑到他们爸爸怀里。 骆谦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爸爸给你们小妹、小弟做一个车,你们推你们的小妹、小妹窜门,好不好?” “嗯嗯。”骆韵莹努力鼓掌。 骆筠文、骆筠修也鼓掌,但是兄弟俩在心里琢磨找个时间带上小伙伴抢回他家的木棍。 李谣藏好了金子出来,跟兄妹仨蹲在一块儿,看骆谦做婴儿车,她时不时提供自己的看法。 骆谦都记了下来。 周秀秀拉骆二功找上门,她不进院子,就站在大门口嚷嚷:“大伙儿帮我评评理,孩子亲叔叔看大人不在跟前,拿棍子打我家孩子,有这样当孩子叔叔的吗?” “今儿你不带我家孩子到县医院拍片子,看看我家孩子骨头有没有受伤,我……”周秀秀拧掉鼻涕,“我喝老鼠药死你们看。” 她家那口子是骆谦的亲大哥,骆谦搞到炉子、钢中锅、大铁锅,不拿几套给她家,周秀秀气的宿宿睡不着觉。 骆谦宁愿找他二伯一家帮忙看菜地,也不找她家那口子,周秀秀气的想往骆谦家锅里投一包老鼠药,谁让骆谦不凭良心。 周秀秀眼睁睁看骆小龙、周小凤、王秋华推了一架车的菜到镇上,心里盘算他们私吞一半钱,心都在滴血。 要是她男人到镇上卖菜,就是她男人私吞一半钱。现在被外人私吞了,周秀秀气的头晕。 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周秀秀对骆谦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恰好就在这时候,骆谦打她儿子,她拿这件事到由头,跟骆谦闹,发泄这么多天挤压在她心头的火气。 “你家孩子没问我同不同意,上来就拿东西,这不是好习惯。我是他亲叔叔,帮他改掉坏习惯,不好吗?”骆谦拿一根棍子,“你不想你孩子改掉坏习惯,还巴不得他手断,也不是不可以。” 骆言强、骆大哈、骆孝建偷偷藏起来骂骆二四,说骆二四拿椅子砸骆言强脑袋,用手掰断骆言强的腿,骆言强眼泪鼻涕糊一脸嚎脑袋瓜子疼、腿疼。骆言强疼的要打滚,骆大哈、骆孝建按住骆言强,阻止骆言强打滚,骆言强撕心裂肺哭。骆二功躲起来偷听一会儿,当晚做了噩梦,吓得他鬼哭狼嚎。 他还没有缓过来,骆二四居然说弄断他的手,骆二功吓得脸色铁青。 “妈,骆二四没有打我,我手好好的,你看。”骆二功把手伸到后背挠痒痒,又抓土疙瘩往人群里抛。 围观的人“呸呸”往后退: “秀秀,你不问清楚,就找二四闹,你可真行。” “你家孩子确实欠管教,那是他小叔,可不是什么骆二四。” 周秀秀抓住骆二功:“妈妈在,你不要怕他,跟妈妈说实话,你小叔有没有打你?” “没有。”骆二功摇头。 “你这孩子,告诉妈妈,骆二四有没有打你!”周秀秀扒掉他的裤子打他,“有没有!” 骆二功哇哇大哭,周秀秀听他哭,脑壳疼,刚刚轻打孩子,现在开始下重手。 骆二功抱着他妈的大腿,狠狠地咬上去,周秀秀“嘶”一声,松开骆二功。 骆二功推开他妈逃走。 周秀秀从路边捡起一根棍子追骆二功。 母子俩走了,大伙儿散了。 晌午,骆小龙找骆谦、李谣,跟两人汇报昨儿他弄了多少把空心菜,有人一次性要了五把,非要他给便宜一分钱,他……他同意了,一共21个人要了五把,骆小龙心虚掏出一袋钱,让他俩盘账。 李谣把盘账的活交给骆谦,因为她盘账慢。 骆谦对账,全部对的上。 今天早晨骆小龙拉一架车菜到镇上,他看了架车上的菜,估摸了一下,跟骆小龙说的大致差不多。 骆谦数了五块钱给骆小龙,骆小龙数了十分钱给骆谦。 “我……我给你卖便宜了十分钱。”实在是那些婶婶太能讨价还价,他嘴一瓢,就答应了,他娘、他媳妇没少骂他。 骆谦推了他一下:“哥,你同意谁买的多,给便宜一分钱,后来,是不是到你摊位买菜的人变多了?” 骆小龙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第一个人买了五把菜,陆陆续续又来人买五把菜,不知道啥时候围到他摊位上的人变多了两三倍,即使不买五把菜,也会买一把菜。 “买多优惠,让人家得到实惠,也给自己带来生意,这叫互利共赢。”骆谦把十分钱退回去,“但是咱是小本买卖,最多只能便宜一分钱。” 骆小龙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堂弟从哪里学到的文绉绉的词? 他回去学给他媳妇、他娘听。 骆小龙拿了钱,嘴里念叨‘实惠’、‘互利共赢’出门。 骆谦:“……” “他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问李谣。 李谣:“听进去了吧。” “下次逢集,我告诉二婶卖空心菜、小青菜,再跟二婶说一下?”李谣又说。 “你让他便宜两分钱,他也不舍得。”骆谦嘀咕。 “那我就不说了?”李谣说。 “说吧。”骆谦出门。 李谣气的手撕他。 骆谦打好了骆梅旭要的门窗,抽空做好了婴儿车。 骆谦给骆梅旭安装门窗,李谣把两个小奶娃放进婴儿车里,锁上门,迫不及待推婴儿车出门。 兄妹仨昂首挺胸走在李谣两侧,看到人,就说:“我爸爸做的,我小妹、小弟躺在车车里。” 大伙儿围着婴儿车啧啧称奇,都想撬开骆谦的脑袋,看看骆谦的脑袋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李谣在心里嘀咕,有我一半功劳。 她推婴儿车到徐小玉家的小店,徐小玉看到了李谣,抓了三块糖递给兄妹仨,兄妹仨看他们妈妈点头,他仨收下糖:“谢谢婶婶。” 徐小玉稀罕地摸兄妹仨的脑袋,又稀罕地摸婴儿车,又稀罕地瞧车里的两个奶娃娃。 徐小玉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李谣没事看四周,她好像看到了她爹,他爹进了骆清海家,骆谦大哥带了几个外村男人也进了骆清海家。 “看什么?”徐小玉顺着李谣的视线看过去。 李谣指着骆清海家:“你知道进去的是什么人吗?” “我好像听谁说的,不知道谁牵线,骆清海跟一群木匠称兄道弟,这几天,经常有木匠进出他家。”徐小玉说。 “这几天,骆清海到我家一共买了三包烟,八瓶酒。今天,他居然一口气买了五包烟,十瓶酒,都是白酒,还不要散酒。”徐小玉又说。 李谣听到木匠二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又听到骆清海一口气买了这么多烟酒,她右眼皮老是跳。 “嗐,不说他了。”徐小玉拉李谣靠墙站,“谣妹,我娘家有一个堂叔,没有血缘关系,是我堂奶奶改嫁到徐家村,带过来的。我堂叔没毛病,人也上进,你说我把骆剩子媳妇介绍给他,靠谱不?” 李谣一怔:“你堂叔多大?” 别比骆青青妈大二三十岁。 徐小玉看出了李谣的想法,捶李谣:“你想哪去了。我堂叔今年19,比骆剩子媳妇小4岁。” 第042章 “我听骆谦说骆剩子、骆狗子、骆流子被判两年。”李谣斟酌说, 观察徐小玉的神色。 徐小玉一愣:“原来骆剩子不是蹲一辈子劳改呀。” “那也没啥。我堂叔到我堂爷爷家,我堂爷爷事先告诉我堂叔, 他家的钱没有我堂叔的份, 除了这个,我堂爷爷没有让我堂叔饿着、冻着。我堂叔攒齐了芦苇、稻糠麦麸、粘土、木料起房子,我堂爷爷带几个我亲堂叔帮忙起房子, 自己家的活干完了, 我堂爷爷主动帮我堂叔干活,我堂叔托我到你家给他买菜种子,他种了一些菜,没有让我堂爷爷帮忙, 我堂爷爷每天早早吃饭,到菜地给他看菜。” “只要我堂叔不问我堂爷爷要钱,我堂爷爷对我堂叔跟亲儿子没啥差别。所以啊,骆剩子媳妇, 啊呸, 青青妈过去跟我堂叔过日子,骆剩子出来了找青青妈和我堂叔麻烦, 我堂爷爷打不断他的狗腿。” 骆剩子在村里名声差,又加上他坑骗本家年轻小辈,在村里就更没有名声, 他召集族人到徐家村找青青妈、她堂叔麻烦,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 她堂叔在徐家村名声好, 又加上她堂爷爷认可她堂叔, 族人自然也认可她堂叔, 有人找她堂叔麻烦, 族人可不会坐视不管。 徐小玉怎么想, 她怎么觉得她该牵这条线。 提到牵线,徐小玉跟李谣提起另一件事:“咱村有好几个小伙子和你二婶娘家那头的姑娘定了亲,你知道不?” 李谣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回,你二婶娘家来了一车人,到你家买种子,本家婶子拽她们到自家吃饭,那些没对象的小伙子可劲表现。后来,我听说这群小伙子经常往外跑,他们跑的方向是你二婶娘家的方向……”徐小玉朝李谣挤眉弄眼,“没有你家开种子店,他们还找不到对象,较真说起来,你是他们的媒人。” 李谣:“……” 她用猪油炸花生米,在花生米上撒了一层盐,外村木匠顾寿说光有咸味花生米,没有甜味花生米,喝酒没劲,骆清海使唤她到小店买白糖,陆二兰把碟子重重放到灶台上,吊着脸来到徐小玉家的小店:“徐小玉,给我拿一包白糖。” 徐小玉进屋拿了一包白糖,陆二兰伸手拿,徐小玉躲开:“婶子,我家小店不给赊账。” 陆二兰气的五官都在颤抖,掏出钱,砸到徐小玉身上,拿了白糖就要走,突然看到李谣。 “你大伯叫二四到咱家陪客,你晌午别做他的饭。”陆二兰没好气说。她从李谣身边经过,稀奇的、带轮子的玩意里传出“哦~”“啊~”奶音,陆二兰不知道咋想的,忽然踢了一下轮子,踢完就跑。 李谣心跳加速抓住婴儿车,车里的姐弟俩愣了一下,撇嘴,李谣急切查看姐弟俩有没有被吓到,姐弟俩看到他们妈妈,以为刚刚他们妈妈跟他们玩,兴奋地挥动拳头,“呜——呜——”说话。 徐小玉目睹了这一切,疾步上前查看两个小奶娃子有没有受伤。 两个小奶娃子是个人来疯,见那么多(其实就两个)人围观他俩,激动蹬腿,“啊”“哦”,嘴巴一直没有合上,哈喇子淹没了他们的耳朵。 李谣给两个傻大胆擦口水,又喊兄妹仨。兄妹仨在路边拿棍子捣蚂蚁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妈妈喊他们,他们丢下棍子哒哒哒跑过来。 “妈妈有事找你们大奶奶,你们留在这里看守小妹、小弟,好不好?”李谣问。 “好。”兄妹仨把婴儿车围了起来。 李谣又对徐小玉说:“小玉,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行。”徐小玉马上补充说,“你要是吃亏了,喊一嗓子,我马上过去帮你。” 李谣点头。 陆二兰怕李谣跟骆谦告状,她又想她只是和李谣开个玩笑,即便骆谦找她要说法,她也有理。她放慢脚步,挺胸昂头走进院子,钻进锅屋,给这群白吃白喝的大老爷们做油炸糖花生。 李谣走进院子,她爹、骆清海、骆谦的三个哥哥站在院子里和一群外村人聊天。李谣没给他们一个眼神,直接钻进锅屋,陆二兰正巧在出了锅的油炸花生上撒白糖,李谣上前推陆二兰。 陆二兰没防备李谣,被李谣猛地一推,她身体斜倾,撞到削溜薄的菜厨上。 “呀,大婶子,我跟你开个玩笑,谁晓得你能往菜厨上撞,没撞疼吧,来,我扶你。”李谣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她一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一边端油炸糖花生,“啥,你说让我端回家给孩子吃。好嘞,我听您的,大婶子。” 李谣端油炸糖花生大摇大摆离开。 陆二兰骂坐在灶台底下的儿媳妇是木头桩子,她儿媳妇不吭声,她跺脚跑出去追李谣。 李谣匆匆跟徐小玉道别,快速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到骆梅旭家找骆谦。 陆二兰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李谣,却已经到了骆梅旭家门口。 骆梅旭家围了老多人,但是兄妹仨一眼就看到他们的爸爸,因为他们爸爸是全村最高的崽崽爸。 “爸爸。”兄妹仨大喊。 骆谦从人群中走过来,兄妹仨蹦跳迎接他们爸爸,虎扑抱住他们爸爸大腿。 骆谦拖着三个孩子走到李谣身边,见李谣端了一盘油炸花生,他捏两粒花生抛进嘴里,又捏三粒花生分给兄妹仨:“你去哪里窜门子,居然得了一盘花生。”他捏一粒花生给李谣,“你试试,炸的怪酥怪香的。” 李谣一口咬进嘴里,大声咀嚼,看着陆二兰说:“大婶子【不小心】踢到婴儿车,送一盘花生赔罪。” 骆谦顺着李谣的视线,才发现他大婶子。 陆二兰气的鼻孔喷火:是我送的吗?!!!是你抢的,你还推了我一把。 骆谦捏一粒花生,抛到天上,仰头,花生落到嘴里,他咔吧嚼:“大婶子,您看,您也太客气了。” 陆二兰被两人气的眼眶通红,咬紧后槽牙离开,在心里咒骂最好噎死你们。 骆谦把视线从陆二兰身上收回来,又给兄妹仨分了三粒花生,说:“咱们这一大家子,只有大伯和小叔能够理直气壮亲自干‘不小心’踢婴儿车的缺德事,大婶子还要脸面,只会暗戳戳给人下套子,让别人替她干。今儿,她怎么亲自干缺德事?” “你好大伯最近和一群外村木匠称兄道弟,天天请人家到家里抽烟喝酒,花出去一大笔钱,你大婶子心里不快活,拿咱家孩子出气。”李谣气恼说。 骆谦啧一声:“我大伯那脑子,只能糊弄我哥我嫂子,但凡换个人,他都是被别人糊弄的命。” 李谣眨眼:“你大伯叫你中午到他家吃饭,陪外村木匠,你哥、我爹也在。” 骆谦。 他大伯,他哥,李正三拨人,对自家人耍心眼子,那绝对是翘楚中的翘楚,这三拨人对外人耍心眼子,被外人耍的团团转,到死都反应不过来,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呢。 骆谦抹一把脸,揽李谣肩膀,另一只手推婴儿车:“去不去镇上喝牛肉汤?” 李谣用力点头。 “你们去不去?”骆谦低头看挂在他腿上的小屁孩。 骆韵莹抱着她爸爸的腿,身体往后倒,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雪白的小米牙,喊:“去。” 骆筠文、骆筠修重重咬字:“去。” “那都去。”骆谦乐道。 兄妹仨在前面跑,骆谦、李谣推婴儿车走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兄妹仨停下来,突然,兄妹仨掉头往回跑,抱住骆谦和李谣。 “二四。”骆清海过来搬骆谦招待周小凤娘家用的桌子,外村木匠顾寿、李大庆跟他过来长长见识,他带两人过来,骆谦家的院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他、顾寿、李大庆趴在门缝上往里瞅,他忽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起身一看是骆谦。 骆清海清了一下嗓子:“跟你介绍一下,我兄弟,顾寿、李大庆,他们也是木匠,算你长辈。” 顾寿、李大庆站起来,眼珠子乱转打量骆谦,当两人的视线落在李谣身上,两人的眼珠子发直。 骆谦不动声色站到李谣前面,手伸后够李谣的手,把李谣的手裹到掌心:“大伯,你人缘真好。” 骆清海神气的不得了:“那啥,你家大桌子借我用一下,招待我兄弟们。” “我大伯问我借,我肯定借。”骆谦斩钉截铁说。 骆清海:“……” 是错觉吗? 这狗孙子今儿意外的好说话。 顾寿干咳。 骆清海登时想起了正事:“二四,你中午到我家吃饭,跟我兄弟喝两杯,联络一下感情,你以后的路能走的更宽。” “就请我吗?不请谣妹和我家孩子呀?”骆谦不满说。 骆清海刚要说不,李大庆抢在骆清海前面开口:“请,都请。” 骆谦开心的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孩子拉了一身屎,我们把孩子收拾干净,就过去。”骆谦猛地拍大腿,“大伯,你多杀两只鸡,我家孩子喜欢吃鸡大腿,得一人一个。”骆谦见骆清海牛眼睁的跟铜铃一般大,他也知道自己蹬鼻子上脸了,他嘿嘿笑,摸鼻子,“你们尽管准备饭菜,桌椅不让你们插手,我们俩口子来回搬几趟,就把桌椅全搬过去。” 骆清海捂着心肝,嘴唇哆嗦。 不是错觉。 这狗孙子今儿好说话,因为狗孙子惦记着他家的鸡呢。 吃,吃不死你这个狗杂碎。 骆清海在心里可劲的骂骆谦,脸上却挤出笑容:“杀。” “顾寿、大庆我们回去。”骆清海气息不稳说。 顾寿、李大庆同时说:“我们顺便把桌椅搬回去,就不麻烦小两口子。” “不搬。”骆清海咬牙说。 两口子惦记他家鸡呢,肯定屁颠屁颠搬桌椅。既然这样,他干嘛累的跟狗一样,搬那么大的桌子回他家。 骆清海脸色阴沉离开。顾寿、李大庆交换一下眼神,视线很快错开,余光瞥见骆谦占小便宜的丑陋嘴脸,两人百分百确定骆谦自带桌椅到骆清海家蹭酒肉,两人笑着离开,和李谣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扭头看李谣,浑浊的眼睛闪了闪。 三人走远。 骆谦吹欢快的口哨开门,又锁门:“咻咻——” 他身上绑两个奶娃子,骑洋车载老婆孩子离开。 出了村子。 兄妹仨荡腿吹铁制哨子:“嘘嘘——” 到了晌午,骆谦还没有露头,李正催骆清海到骆谦家喊骆谦,骆清海再一次说不急,坐在院子里等骆谦屁颠搬桌椅到他家。 又等了十来分钟。 骆清海终于坐不住,黑着脸到骆谦家。 骆谦家的院门紧闭,门上面落了一把锁。 第043章 柳山叼着一根草, 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内心有一个声音召唤他,往骆谦家看, 他撇头, 恰好看到骆清海肥肥的脸扭曲,手暴青筋搬石头。柳山“呸”吐掉草,咻的一下窜到骆清海背后:“青海叔, 你搬石头干嘛?” 骆清海忙的丢掉石头, 弓着腰狂跑。 柳山盯着院门上的锁,又看不远处的石头,疑惑说:“二四家没有人,骆清海砸锁偷东西?” 柳山嘿了一声, 颠簸颠簸跑回家说给他媳妇听。 骆清海突然停了下来,拍自己脑门。他又没有砸锁,他干嘛跑,他这么一跑, 那个叫他叔的小王八犊子误会他咋怎。 骆清海折回去。 人呢! 骆清海挠头:“人咋没了。” 他刚刚光顾着跑, 没有回头看是谁,声音也不耳熟, 想不出来刚刚谁喊他。 骆清海回去,大伙儿往他身后望,啥也没有。 李正跑到大路上, 又跑回来,问:“清海, 二四呢?” “他带老婆孩子跑了, 院门锁的嘎巴响。”骆清海踹飞凳子。 这桌饭菜为给骆谦下圈套准备的, 现在骆谦不在, 骆清海说:“今天中午不吃了, 留着晚上吃,老子不信这孙子晚上不回家。” 外村木匠杨小树抓一只鸡腿,大口撕咬,三两下啃完一只鸡腿,把鸡骨头丢到桌子底下,“啧啧”吸允手指头,端起碗:“来,吃,别客气。大庆,给我倒酒。” 李大庆开了一瓶白酒,给杨小树倒一碗,又给自己倒一碗,喝一口酒,津津有味啃鸡头。 “站着干嘛,大家都坐下来。”顾寿热情地招呼大家,“咱们今天中午吃一顿,晚上叫骆谦来,咱们再吃一顿。” “顾寿说的对。”李正端起碗,和顾寿碰一杯。 骆谦哥猴急抢占板凳,啥也不吃,专门吃肉。 骆清海嘴角动了动,李正招呼他过来吃饭,骆清海瞬间眯眼笑,坐下来喝一口酒,说:“大家吃好喝好,晚上咱们再吃一顿。” 他儿媳妇拉他儿子回屋,把门摔的乒乓响,陆二兰在锅屋噼啪砸锅,骆清海正在和他的好兄弟划拳,压根听不见旁的声音。 画面转到另一边。 骆谦带孩子到牛肉汤店找位置坐下来,叫老板做四碗牛肉汤。 李谣买了五瓶汽水,过来找爷几个。 一家五口嗦牛肉汤,喝汽水,心里美的冒泡。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家七口离开牛肉汤店。 骆谦扶洋车站在小卖铺门口,李谣带兄妹仨拿空瓶子找老板换钱。 李谣和兄妹仨出来,兄妹仨手里多了五彩的玻璃弹珠。 “这仨眼馋弹珠,我就没让老板给我钱,叫老板给我换成了弹珠。”说着,李谣抱骆韵莹坐到车后座上。 小哥俩火速把弹珠装进口袋里,张开手,骆谦把他俩抱到二八杠上。 “家里木料快没了,我们先不回家,到木材厂找李一生,叫他给我送一车木料。”骆谦说。 “行。”李谣说。她还没有去过木材厂呢,对于能够去木材厂,李谣还是很兴奋的。 兄妹仨和他们妈妈一样,一路上非常兴奋。 骆谦一行人进了木材厂,木材厂老员工认识骆谦,喊道:“生子说如果你来木材厂,他让我告诉你,你要的木料有眉目了,是徐大胖给他牵的线。” “谢了。”骆谦不抽烟,但是他会随身携带烟,他抽出一根烟撂给老员工。 老员工接住烟,喜滋滋把烟别在耳朵上。 “你告诉生子,叫他有时间给我送一车木料。”骆谦又说。 老员工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骆谦问李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李谣环视一遍木材厂,收回视线摇头。 “那回家了?”骆谦说。 李谣刚想说好,就听见有人喊: “骆二哥。” 骆谦师弟王稼跑过来惊喜说:“骆二哥,真的是你。”他注意到李谣和兄妹仨,叫李谣嫂子,又掏口袋,掏出一把水果糖给兄妹仨。 在骆谦、李谣的允许下,兄妹仨接了糖,礼貌说:“谢谢叔叔。” 王稼局促摆手:“不用谢。” “不给我家老四、老五见面礼?”骆谦说。 王稼慌忙掏口袋,他的脸忽地爆红:“嘿,嘿嘿。” 他的口袋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夸我家老四、老五一句,就算你这个当叔叔的给了见面礼。”骆谦继续逗他。 王稼掀开被角看姐弟俩,摇头晃脑背诵富贵话。 骆谦扶额笑,王稼终于反应过来他又被二师哥作弄了。 骆谦收敛表情,问:“你最近见过咱们师哥吗?” 王稼摇头:“没见过。不过我听说大师哥到市里投奔他表叔,也不知道他过的咋样。” “师傅最近怎么样?”骆谦又问。 “还行吧。我听我娘说师傅小儿子弄到十个镇上家具厂的临时工名额,师傅小儿子卖了六个名额,一个名额卖一百块钱,师傅、师傅小儿子、师傅小儿子的两个大舅子进家具厂工作,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我觉得师傅过得还不错。”师傅见他就躲,王稼没和他师傅说过话,师傅过的好不好,他只能靠猜,他猜他师傅应该过得不错,因为师傅小儿子能弄倒十个临时工名额,证明师傅小儿子有本事,师傅跟他小儿子过,应该不会过得太差。 “十个临时工名额是我给师傅的。”骆谦漫不经心说。 王稼却异常震惊。 “其中有两个名额,是你和师哥的,我以为师傅会给你俩。”骆谦看着王稼。 “师傅家,师傅小儿子做主。师傅想把名额给我和大师哥,他小儿子不让。”王稼低头踢土疙瘩,替他师傅找借口。 骆谦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问王稼过的怎样。 王稼闻言耷拉脑袋叹气:“我姐想在她那里给我申请宅基地,但是要把我的户口迁到她那里,我爹我娘不同意,不让我去我姐那里做木工活。” “你们村有师傅和他小儿子,你留在村里接不到木工活吧。”骆谦说。 王稼点头。 骆谦对他的师弟总是狠不下心,总是忍不住提点他两句:“你抽空,不,最近两天买一点糖、鸡蛋糕到你姐你姐夫家,跟你姐你姐夫一字不漏描述你回家过的每一天的细节,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你仔细想想你留在小王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凡你有一丁点后悔,我建议你听你姐和你姐夫的话。” 王稼猛地抬头,眼睛发光:“好。” “我现在回家拿钱,买东西看望我姐我姐夫。”自从他被他爹他娘带回小王村,所有人都跟他说小王村是他的根,他把户口迁出去,那就是背叛祖宗,还说他姐他姐夫不安好心。他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他的心情是黑暗的,突然他听到相反的声音,王稼登时感受到他头顶的太阳是有温度的。 王稼跑到大门口,忍不住蹦两下。 “你师弟姐姐、姐夫是哪个村的?”李谣在旁边听两人谈话,待王稼离开,李谣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骆谦低头,眼中含笑:“离县城只有两公里的村子。” 李谣震惊地张开嘴巴,如果她没有记错,九八年?还是两千年,具体她记不清楚,他们县把周围的村划进县里,在两千零几年,他们市打算升二线城市,把他们县划进市里,后来好多开发商买地皮建房子,原来的农村人一夜暴富。 骆谦看着李谣的眼睛嘀咕:“原来可以把户口迁过去。” 李谣双眼冒星星:“我们要不要把户口迁过去,在那里建房子?你不是要开家具厂吗?那里离县城近,在我眼里,那里就是县城,我们在那里建大房子,开大家具厂,把家具卖给县里人。” “先把你和孩子的户口迁过去,我的户口暂时留在骆家村。”骆谦思忖道。 “嗯嗯。”李谣激动点头。 “你今天下午没事吧?要不我们去打听一下情况?”李谣恨不得立刻飞到那里,快速迁户口申请宅基地。 “要不我现在回村找骆清亮给我写证明,到派出所把户口分了,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准今天就能申请到宅基地。”骆谦说。 李谣张大嘴巴,心里一万个震惊。 “改天分户口?”骆谦忍住不笑。 李谣一连说了好几个不,推骆谦走,催他赶紧按照他说的办,她带孩子在木材厂等他。 骆谦把背上的弟弟交给李谣,胸前的妹妹还是他自己带。 他骑上车呼呼蹬脚踏,直接到大部队找骆清亮,开门见山就让骆清亮给他写证明,他要把户口迁到其他村子,不管谁反对,他今儿必须把户口迁走,区区骆家村已经不够他翻跟头,他要到其他村子翻跟头。 骆清亮:“!” 他放下笔,脱掉鞋要揍骆谦。 骆谦赶紧后退:“三伯,我嘴瓢,说差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我想到县里开家具厂,但是我没有钱到县里买房子,我就琢磨到离县城不远的余郢建房子,可是建房子要申请宅基地,必须本村人才能申请到宅基地,我寻思把谣妹和孩子们的户口迁过去,申请六个人头宅基地。” 骆清亮敢拿人头担保,这个小王八羔子一开始想要申请七个人头宅基地,见他发火,小王八羔子临时改变主意。 “三伯,一开始我打算到镇上开家具厂,但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骆谦说起那晚如何惊心动魄,拖拉机差点翻进沟里,他和骆传军差点没命,镇上木匠见他没事,要断他手,要不是他狠,他这会儿……骆谦偷偷瞥骆清亮,见骆清亮沉默的放下鞋,他搬了一个凳子坐下,掀开被角,拿脸蹭他家小妹,“镇上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村里吧,我哥我嫂子总是认为我欠他们,我侄子侄女堵我家孩子,说我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家的,我霸占了他们家东西,我家孩子问我,我是不是霸占伯伯婶婶家东西,三伯,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骆清亮穿上鞋,拿起笔刷刷写东西,又在他的签名处盖章:“你这浑小子。” 骆谦拿证明,他扫了一眼,果然他的户口留在骆家村。 “赶紧走,别碍我眼。”骆清亮撵人。 骆谦把证明放进兜里,麻溜的滚出去。 他回了一趟家,装了一篮子东西出门。 柳山突然蹦出来:“二四,清海叔搬石头砸你家门,被我呵住。” 骆谦道谢,并且说:“过两天请你到我家吃饭,你千万不能不来。” “那必须得来。”柳山乐呵呵离开。 骆谦拿证明到派出所分户口,又拿存折到信用社取钱,往四个信封里塞钱,他到木材厂找李谣娘几个,带他们坐公交车,到余郢站下车。 他们直接到村里找村长、村支书、村里的会计。 第044章 两个长的好看的小夫妻, 带着三个细皮嫩肉的白面胖娃娃,身上还背了两个奶娃子, 问村干部在哪里。 余郢村民凑过去, 热情地说:“都在村委。” 尽管全国统一取消了大队,恢复旧称,但是村民还是习惯把村长、村支书办公的地方叫做大队部。骆谦、李谣冷不丁听余郢村民说村长余本顺、村支书余占贤、村会计余朴都在村委, 两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村委是啥东西。 “你们是哪里人?” “你们来我们村干啥?” “你们家的孩子咋养的, 竟然比我锅上蒸的馒头还要白胖。” “你们看,他俩长得是不是比《青松岭》里的秀梅、大愣好看?” “我觉得她长得像田春苗,你们看像不像?” “像。我老喜欢电影里的大队妇女队长田春苗。” 村民稀罕地围观一家七口,嘴巴啪啪啪说个不停, 场面老热闹了。 村长余本顺站在拖拉机车斗里,注意到一群村民堵在路中间,他高呵一声:“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散开。” 村民赶紧让开一条道, 骆谦、李谣拉孩子站在路边。 拖拉机“突突突——”过来。 “本顺叔, 他们找你有事。”有村民喊。 也有村民跟骆谦、李谣说:“站在车斗里的人就是我们村村长余本顺。” 余本顺叫他侄子自己去拉粪,他跳下拖拉机, 走过来打量一家七口:“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可以去村委谈吗?”李谣反应过来村委是啥。 余本顺多看了李谣两眼,走在前面带路。 李谣靠近骆谦,低声说:“村委应该就是大队部。” 骆谦点头, 一只手抱骆韵莹,另一只手牵骆筠修。李谣一只手拎篮子, 另一只手牵骆筠文。 “这里就是村委, ”余本顺进屋给自己倒一杯水, 骆谦、李谣带孩子进来, 余本顺喝一口水, 刚打算问两人找他干啥,就见一群村民趴在窗户上、堵在门口伸头往里瞅,他重重放下茶缸,“有你们啥事,凑啥热闹,赶紧走。” 村民嘿嘿笑,杵在原地不动。 “谁不走,今后谁问我家借拖拉机拉粪,不借。” 余本顺的话刚落地,村民瞬间跑没了人影。 余本顺想他现在可以问陌生男女找他干嘛了吧。村支书余占贤、村会计余朴端个茶缸从隔壁屋过来,两人朝骆谦、李谣点头问好,找个椅子坐下来,品着茶,围观余本顺和年轻男女。 余本顺:“……” 余占贤、余朴低头喝茶:村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件新鲜事,咋能不围观呢。 李谣收回视线,戳骆谦,骆谦把他家大妹放到椅子上,掏烟递给他们:“我们是底下村子的,我叫骆谦,是个木匠,她是我妻子李谣。”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我俩喜欢你们村的氛围,喜欢你们村干部没有领导架子,有趣的灵魂,一颗为村民操碎的心,带领村民迈向康庄大道的决心。”骆谦真心实感说。 李谣点头:“我每次乘车路过你们村,你们村给我一种感觉,遍地都是活力四射、朝气满满的向日葵,让人会心一笑,内心充满了温暖。” 余本顺含蓄笑。 余占贤瞬间觉得自己白活了,原来大白话可以那么的悦耳,他掏出小本本记下小两口子说的话,准备下次开会,他套用这些话和他的领导说。 余朴领略到了朴素直白的语言是那么的打动人。 “我们两口子想把户口迁到你们村,在你们村起房子,在你们村生活。”骆谦向往说。 余本顺:“!” 余占贤手僵住。 余朴:“?” “这是我们一家七口的梦想。不管能不能成为你们村的人,我们两口子必须请你们吃顿饭。”骆谦激动说,仿佛和他仨在一起吃一顿饭,是一件极其荣幸的事情。 李谣迅速接话:“我们在县里饭店订了一桌饭菜,已经付了钱。” “人家已经在准备饭菜了,我去退,人家肯定不给退。”骆谦说。 “你们勉强跟我们吃一顿饭吧。”李谣说。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 三人愣是找不到机会开口。 小夫妻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他仨能咋办,只能跟小夫妻到县里饭店吃饭。 一行人到了县里。骆谦、李谣目标特别明确,看到一家装修好的饭店,直接进去,骆谦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带孩子和村干部到里面的包间,李谣在外边和老板沟通,点了十二道菜,催老板赶紧做,还示意老板送一壶茶,端一盘花生和一盘瓜子进来。 李谣拿了两个奶壶进来,递给骆谦一个奶壶。 李谣、骆谦把两个奶娃子抱在怀里,喂两个奶娃子。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互看一眼,怪不得李谣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原来李谣冲奶粉去了。 老板送一壶茶,端了一盘花生、一盘瓜子进包间:“饭菜马上就好。” 不知何为,三人心里突然烧起了一把火。 三人的血液咕噜咕噜沸腾。 他仨拨花生吃,注意到兄妹仨乖乖坐在椅子上,他们看兄妹仨,兄妹仨捧脸笑,他们抓了一把花生放在兄妹仨面前,兄妹仨甜甜地说谢谢。 “你们喜欢伯伯的村子吗?”余本顺生平第一回 用温柔的声音说话。 骆韵莹露出小米牙,眼睛眯在一起回答:“喜欢。” 骆筠文眼睛骤亮:“伯伯的村子里有太阳和花花。” “我喜欢爱笑的村子,伯伯就爱笑。”骆筠修重重点头。 余本顺发现小两口子家的孩子太甜了。 饭菜上来,骆谦、李谣刚好喂好孩子,他俩把两个奶娃子绑在怀里,傻乐招呼三人吃饭。 六道荤菜、四道素菜、一道凉菜、一个汤,三人感受到了小两口子的真心。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心里格外顺畅。 离开饭店,骆谦指旁边的招待所,跟余本顺三人说:“我们今晚住招待所。” 三人点头离开。 他们走回村里,聊要不要给一家七口迁户口,他们觉得吧,迁户口也行,反正他们村有好多空的宅基地。 “诶!”余占贤掏洋火,掏出了一个信封,他把嘴里的烟别到耳朵上,打开信封,掏出一叠钱。 余本顺、余朴见状摸自己口袋,同样摸出了一个信封,两人打开一看,里面也是钱。 “一定是那对小夫妻塞的信封。”余本顺说。 “咋办?”余朴问。 “我看他们挺真心的,也会办事,应该不会惹事,要不,我们接收他们一家七口的户口?”其实老板给他们送茶、瓜子、花生的时候,余占贤已经在心里同意接收一家七口的户口。 “那行,咱们明儿一早到招待所找他们。”余本顺说。 骆谦、李谣到招待所要了一间房,两人给孩子洗漱,哄孩子睡觉。待孩子睡着,骆谦跟李谣说他往三个村干部口袋里塞了钱,李谣捧住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觉得一定成。”李谣躺下说。 骆谦躺下攥紧李谣的手:“准成。” 有了骆谦的话,李谣更睡不着觉了。 骆谦也激动的睡不着觉。 只有五个孩子睡的香甜。 翌日。 李谣问招待所的人要了一瓶开水,她冲牛奶喂两个奶娃子,兄妹仨在屋里玩弹珠,骆谦到水房搓尿布。 骆谦把湿乎乎的尿布搭在窗户外边的竹竿上晾晒。 李谣给两个奶娃子拍奶嗝,两个小奶娃子一连打出来好几个奶嗝,她把两个小奶娃子绑在骆谦身上,她牵两个孩子,骆谦牵一个孩子出门吃早饭。 吃完早饭,两人带孩子回招待所。 余本顺三人到招待所找一家七口,扑了一个空,三人在招待所门口等一家七口。 三人没有等多久,看到一家七口回来了。 余本顺上前两步说:“我们三个考虑了一晚上,可以给你们迁户口,也可以给你们批宅基地。但是吧,你们毕竟不是我们村的人,给你们批宅基地,村里人可能有意见,你们需要拿一百块钱跟村里买宅基地。你们两口子考虑一下,愿不愿意出一百块钱买宅基地,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到你们村委、你们镇开证明,我带你们到派出所迁户口。” “可以。我暂时不迁,他们迁过来。”骆谦掏出大队部和镇里开的证明,还有娘几个单独的户口本。 余本顺:“……” 余占贤、余朴:“!” “可以申请六个人的宅基地吗?”李谣问。 余本顺、余占贤、余朴:“!!!” “行吧。”余本顺说。他都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反悔。 村会计余朴补充:“我们只是意思一下收一百块钱,你们申请六个人的宅基地,我们也收一百块钱。” 余本顺、余占贤默认。 三人带一家七口到派所处迁户口,到了要证明的步骤,三人问办事员借印泥,他们当场写证明,从口袋里摸出章,直接在签名处盖章。 仅仅一个上午,李谣和五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余郢。 骆谦当场给村会计余朴一百块钱,余本顺也是一个爽快人,直接给他家批了六个人的宅基地,离路口只有三百米距离。 余本顺召集村民到村委,拿一百块钱跟村民说李谣和五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他们村,按理说李谣和孩子们是余郢的人,他们可以申请宅基地,不需要出钱,但是他们给了村里一百块钱。 “本顺叔,村里的小学有两间教室漏雨。”村民提议拿这钱修小学。 余本顺建议抽时间开大会,商量怎么用一百块钱,是修村委呢?还是修学校? “不用特意找时间开大会,现在开大会,我提议修学校,有没有人反对?”有人喊。 “不反对。”村民们说。 李谣和孩子们也是村里人,他们举手赞成修学校。 最终,这笔钱用来修学校。 骆谦、李谣和村里人拉了一会儿呱,打听到有用的信息,两人根据信息找了六个本村人给他们家下地基。 骆谦用白石灰在宅基地上画图,让六个本村人按照他画的图下地基。 办完这些事,两人带孩子乘公交车回镇上。 骆谦到木材厂取洋车,载娘几个回家。 一家七口刚到村口,就被人喊住。 “二四,谣妹,你们昨天去哪里了,怎么晚上也没有回来?”本家老婶说。 “骆谦带我们到镇上他哥们家吃饭,他喝了点酒,喝醉了,没有办法骑车带我们回家,我们就留在他哥们家睡了一晚上。”李谣回道。 “二四也喝醉了呀。”又一个老婶说,“酒不是好东西,害人。” 第045章 李谣掐骆谦的腰:“听见没, 婶子都说酒害人,你下回再喝得烂醉如泥, 看我怎么收拾你。” 骆谦连声说:“下回我肯定不喝多, 最多喝一两。” “就不能一口都不喝。”李谣不满嘀咕。 骆谦嘿嘿笑了两声。 “二四,你听谣妹的,把酒戒了。” “我就不明白了, 喝酒伤身体, 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就喜欢花钱找罪受。” 女人和李谣数落骆谦,一群大老爷们听的津津有味。但是当女人把话题扯到男人身上,数落他们男人,这群大老爷们不愿意了: “你们这群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懂啥,啥也不懂,别瞎叽歪。” “我们干活累了,就不兴喝点酒舒缓舒缓。” “我们那是喝酒嘛, 我们喝的是感情。” 老婶们立刻撅了回去:“你们确实喝出了感情, 几个醉鬼钻进小媳妇房间,把小媳妇男人推到门外边, 关上门想干嘛。” “要不是骆梅旭路过,把那些醉鬼揍了一顿,绑起来丢到大路上,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中午喝了酒,晚上还喝, 怎么不把骆清海喝死呢。” “他小儿媳赵春娥也倒霉, 摊上这么个公公。” “孽是她公公造的, 她公公反过来骂她不检点。” “陆二兰也真是的, 坐在院子里骂赵春娥骂了一夜, 她就不该骂赵春娥,应该骂她男人。”…… 骆谦、李谣互看,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骆谦蹬脚踏,路过骆清海家,骆清海小儿子骆小勇抱头坐在门槛上,陆二兰指着紧闭的门窗,声音嘶哑骂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脏话,周小凤、王玉兰、张霞、何英劝陆二兰回屋睡觉,陆二兰不走,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瞪那扇门。 “小勇,我带你娘去我家,你回屋劝春娥出来吃饭。”周小凤死拉硬拽陆二兰,王玉兰、张霞、何英在后面使劲推。 骆小勇闻言站起来,用那双熬了一宿的、猩红的眼睛复杂地盯那扇门。他慢吞吞走过去,推门,门纹丝不动,他恼的拿脚踹门。 门是开了。 赵春娥却躺在血泊中,冷冰冰的剪刀躺在她手边。 骆小勇被吓的后退,被门槛绊倒,摔了一个大跟头。 周小凤一行人正好走到院子门口,和骆谦一家七口撞个正着,就听到骆小勇搞出来的动静。 大家把视线移到院子里,就看见骆小勇惊恐爬起来往外跑。 李谣心里咯噔一下,把骆韵莹交给骆谦,她跳下车跑到屋里:“骆、骆谦,你快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李谣鼻子发酸,眼眶温热,泪珠子刷刷下落,她说话,发不出声音,嗓子还干涩,忍不住剧烈咳嗽。 骆谦神色凝重,拽住“逃命”的骆小勇,把人拖进屋里。 “找一块布,裹几圈捂住你媳妇的手腕。”骆谦对准骆小勇的屁股狠踹一脚,骆小勇踉跄走到赵春娥跟前。 骆谦到大门口喊:“传军,把拖拉机开过来,急事。” “哦?好!!!”坐在小店门口的骆传军火速跑进院子摇拖拉机。 骆谦进屋,周小凤几人也进了屋,骆小勇找了一条毛巾,团成团要捂住赵春娥的手腕,陆二兰尖叫不让骆小勇碰赵春娥,骆小勇抱头蹲下来。 “突突突——” 骆谦扭头看见骆传军把拖拉机开到骆清海家门口,他对准骆小勇的胸口踹一脚:“把你媳妇抱到拖拉机上。” 骆小勇跌坐在血泊中,痛苦地闭上眼睛。 李谣用手势示意骆谦抱赵春娥,骆谦快速解开背带,把两个奶娃子交给李谣,他抱起赵春娥上了拖拉机,周小凤、王玉兰、何英爬上拖拉机。 骆传军抹了一把震惊的脸,火速开拖拉机到镇上。 李谣在张霞的帮助下,带两个奶娃子、兄妹仨回家。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到床上,突然她感受到几股力气扯她的裤腿,她低头,发现兄妹仨抿唇,小脸紧绷抓住她的裤腿不放。 “你们春娥婶婶会没事的哦,咳,咳咳——”李谣蹲下来说,却还是发不出来声音,嗓子干痒,她拼命咳嗽。 骆筠文紧张的给他妈妈拍后背。 骆筠修跑出去,很快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婶子。 隔壁老婶递给李谣一碗热水:“你家修子端个碗问我借热水,我怕烫着孩子,就给你送来了。” 李谣笑着接热水,在骆筠修紧张地注视下,她喝了几口热水。 隔壁老婶见李谣没啥问题,她就回去了。 李谣缓了缓,尝试说话,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她压下担忧,笑着陪兄妹仨玩弹珠。 天快黑了,骆谦坐骆传军的拖拉机回来。 兄妹仨听到拖拉机声,忙的丢下弹珠,捣腾小短腿,呼呼跑到大门口。 骆谦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兄妹仨绕到骆谦身后,推骆谦往院子里走。 兄妹仨绕到骆谦前面,扯骆谦的手够他们妈妈:“妈妈,妈妈说不出来话。” 说着,兄妹仨的眼泪决堤,大粒的泪珠子砸到地上。 “爸爸问了医生,医生说妈妈受到刺激,她又一急,导致短暂性发不了声音,妈妈睡一觉,放松心情,又能够发出声音。”骆谦蹲下来,用手掌擦掉孩子脸上的泪珠子,兄妹仨哭到抽搐,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流,没有停止哭的迹象,骆谦举起手和兄妹仨击掌,向兄妹仨保证,“如果妈妈明天不好,爸爸带上你们和你们妈妈到大医院看病,好不好?” 兄妹仨打哭嗝,乖巧说:“好。” “你们在院子里玩,爸爸妈妈做饭给你们吃,好不好?”骆谦说。 “嗯。”骆筠文、骆筠修拉骆韵莹捡弹珠。 骆谦拉李谣进锅屋。 这里没有孩子,李谣把头埋进骆谦胸口,骆谦的衣服瞬间被李谣的泪水打湿。 “你当时喊我进去,就没有发出声音,还一直咳嗽,我记在心里,也问了医生,医生确实说你情绪激动,导致短暂性失声。”骆谦把人挖出来,失笑啄她的眼睛,“啾”、“啵”…… 李谣:“噗——” “呜——”李谣瞪大眼珠子,这人…… 花了一个小时,两人做好了饭,做了五碗面条。 饭后,一家五口洗漱上床睡觉。 小哥俩把小枕头放到骆谦、李谣的枕头中间,骆谦、李谣没有反对,小哥俩扯着自己的小被子躺下。 骆筠文牵爸爸,牵妹妹,骆筠修牵妹妹,牵妈妈。 三个孩子早早地闭上眼睛,淡淡的眉头拢在一起。 骆谦、李谣帮兄妹仨抚平眉头,躺下,呼吸逐渐平缓。 翌日。 李谣睁开眼睛,她张嘴,试图发声,震惊发现她能够开口说话了。 她掀开被子抵兄妹仨的小肚肚,兄妹仨睁开惺忪的眼睛,打了两个小哈欠,合上眼皮,他们猛地睁开眼睛,登的一下爬起来,喊:“妈妈。” “想妈妈了?”李谣乐道。 “嗯嗯。”兄妹仨嘎嘎笑重重地点头。 娘四个正准备亲热,骆谦突然伸出长臂,把兄妹仨捞到自己怀里,他此刻就像一个反派,阻止娘四个相亲相爱。 李谣举起正义的旗帜,打倒坏蛋,解救她的孩子。 一家五口滚作一团。 被一家五口排除在外的两个小奶娃,“哦哦啊啊”自娱自乐。 骆谦、李谣还是惦记两个小奶娃的,日头好了,两人把两个小奶娃放进婴儿车里,兄妹仨在院子里推婴儿车,带小妹、小弟参观他们家。 兄妹仨不在身边,李谣问:“赵春娥没事吧?” “差点没救回来。医生说她没有性命危险,我和二婶到她娘家,跟她娘家那头说明了情况,她娘、她嫂子到医院照顾她,我和骆传军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姐、她姑、还有她姨,估计她娘家那头通知了她们,她们到医院看望赵春娥。”骆谦蹙眉,“我回来之前,我大伯这边,除了我和我二婶,没有一个人到医院看望赵春娥。” 李谣恼的又撕心裂肺干咳。 骆谦给她拍背:“你气啥,赵春娥娘家绝对不会饶了我大伯、我大婶子,还有骆小勇,还有那几个木匠。我知道我大婶子现在是什么心思,她以为赵春娥离了骆小勇,赵春娥只能配老鳏夫或者四肢不全的人,那她想错了,她现在不把赵春娥当成一回事,以后有她哭的。” 李谣突然冷静下来。 骆谦见她不咳嗽了,倒一杯茶递给她。 李谣喝茶。骆谦生炉子,煤球燃了起来,他往钢中锅里倒凉水,把钢中锅坐到炉子上,做好这一切,他给三间新房子安装门窗。 “我去一趟余郢,看那附近有没有砖窑,要是有砖窑,我订几车砖。”骆谦进屋换一身衣服,推洋车出门之前,问李谣,“咱家这三间新房安装透明的玻璃,还是有花纹的玻璃?” 李谣看新房上的窗户框架:“透明的吧。” “行。我从余郢回来,买几块玻璃带回来。”骆谦骑车离开。 兄妹仨紧张地看空旷旷的院子门口。 李谣撇头,看到这一幕,她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李谣让自己笑的自然走上前,蹲下来:“骆深安、骆深明被你们小梦婶婶接到镇上,他俩走了之后,你们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哇”,好意外。咱们不告诉别人咱们在余郢有了家,让其他人“哇!哇!!!”大叫,好不好?” 骆韵莹绕着院子跑:“哇——哇哇——” 骆筠文十分想看他们搬到余郢,大伙儿看不到他们,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消息,哇哇大叫的样子。 骆筠修则是开心他马上和小伙伴做同一件事情,他超级兴奋。 “所以爸爸这段时间非常忙,要到余郢监工叔叔伯伯给咱家起房子,爸爸争取过冬前带我们搬到新家。”李谣耐心说。 小哥俩眼中的不安消失,有模有样推婴儿车带小妹、小弟遛弯,他俩的情绪影响到骆韵莹,骆韵莹跑过来,蹦蹦跳跳踩哥哥的影子。 下午,李娇娇带骆辞、骆唐找李谣。 骆韵莹哒哒哒跑过来:“骆辞哥哥、骆唐哥哥。” 她的小胖手插进前面的兜兜里,掏出一把彩色弹珠,捧到两个小哥哥面前:“送给你们一个哦。” 骆辞、骆唐看他们妈妈,李娇娇点头,小哥俩红着脸挑选一个弹珠:“谢谢妹妹。” “不谢呀。”骆韵莹的小胖手又插进兜里,呼呼地跑去找她哥哥。 骆辞、骆唐跟了过去。 五个小朋友蹲在篮球架下面玩弹珠,李娇娇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见李谣心疼地伺弄她家的鸡娃子、鸭娃子、鹅娃子,她走了过来:“应该死不了。” 李谣:“……” 她前天、昨天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三十张嘴,她今天打扫院子才注意到三十张嘴饿的连叫都没有力气叫。 “谣妹,徐小玉托我大姑姐给青青妈、她堂叔保媒,你觉得靠谱吗?”李娇娇小声问。 李谣抚摸小黄鸡的羽毛,说:“你大姑姐咋想的?” “我大姑姐和骆剩子有仇,徐小玉跟我大姑姐提这事,我大姑姐马上把事情往身上揽,我大姑姐刚刚找青青妈提亲事。”李娇娇托腮说。 李谣想没准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能成。 李娇娇在李谣这里坐了一会儿,带她两个儿子回家。 傍晚,骆谦回来,他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扛着玻璃。 一群孩子追着他跑,挤进他家院子,看骆谦安装玻璃窗。 他们父母喊他们回家吃饭,他们恋恋不舍回家。 骆谦、李谣也做好了饭,一家五口在堂屋吃饭。 “二四,骆小勇不见了,你大伯、你大婶子怀疑赵春娥娘家带走了骆小勇,他俩挨家挨户喊人到赵春娥娘家找骆小勇。”周小凤跑进来,“你俩别去,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她跑到菜地,专门躲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 第046章 周小凤刚走没多久, 骆谦、李谣就听到骆清海扯着嗓子嘶喊。 “赵圩子踏着脖子敲脑壳,欺人太甚。咱们骆家村也不是好惹的, 大伙儿家里有洋镐拿洋镐, 家里有铁锨扛铁锨,跟老子到赵圩子,跟这群狗日的拼了。” 赵圩子就是赵家村, 他们那里习惯喊村叫圩, 别的地方的人看他们自己喊圩子,也跟着一起喊。 骆清海每次喊赵圩子,都带着一种轻蔑嘲笑的意味,还经常调侃他们侉的要死, 赵春娥能嫁到他们家,赵春娥躲在被窝里偷乐吧,还不止一次问他小儿子赵春娥是不是经常躲在被窝里嘎嘎乐。 就像当初骆清海当着骆谦的面调侃李谣能生那样,他也当着赵春娥的面说这些话。 话又扯远了, 总之骆清海就是瞧不上赵圩子, 更瞧不上赵春娥。被他瞧不上的女人害他兄弟丢了面子,更害他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娘的, 他还没有找赵春娥麻烦,赵春娥给他来了一个苦肉计,让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 还绑走他小儿子。 “老子干不死侉子,侉子就是老子的爹娘。” 骆清海骂骂咧咧喊本家亲戚操起家伙跟他走, 到赵圩子找回场子。 若骆清池、骆剩子三兄弟还在村里, 骆言强还能走, 真显不出骆清海阴损缺德。偏偏他们一个个蹦跶不起来, 骆清海开始出名了, 且名气越来越大,大到大伙儿看到他,就想脱踩了牛粪的鞋扈他。 大伙儿真的非常不待见他,要不是顾忌他们是一个祖宗,顾虑外村编排骆家村本家人不团结,他们根本不可能出来。 每家出来一两个人,且两手空空,骆清海脸色难看的要命,当即昂着头嚷嚷:“丢人现眼丢到赵圩子,真不知丑。” “也不知道谁丢人丢到赵圩子。”有人高声怼道。 路上的本家人交头接耳讨论,骆清海模糊听见他们说什么,反正是说他不好。 骆清海气的要说‘不想去就别去,又没有人逼你们去’。陆二兰及时拉住骆清海,说出来的话都是撕裂的,还带着哭腔:“我求你了,你现在别说话了,到赵圩子你好好说,行吗?” 骆清海吊着脸,硬气撇头,拿后脑勺对准本家人。 陆二兰痛哭到抽搐,到隔壁喊骆谦:“二、二四,小勇被侉子抓回赵圩子,”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寒战,扒着院门滑坐到地上,呜呜的哭,“我的小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骆谦放下筷子,逆光走出来。陆二兰拧掉鼻涕,抹到门柱子上,她扶着门柱子站起来,注意到骆谦什么也没拿,打算提醒骆谦带一件趁手的家伙,又一想,就算骆谦什么也不拿,打架依旧又野又狠,没有几个人能打过他。 “大婶子,赵春娥在医院抢救,我垫付的钱,你现在给钱吧。”骆谦嘿嘿搓手,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大婶子赶紧给钱,只要大婶子给了钱,他二话不说跟她到赵圩子。他意思很明显,老天助他,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问他大伯、他大婶子要债,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他花出去的钱百分百要不回来。 李谣端着碗出来,扒一口饭说:“你们家没有一个人跟着去,骆谦和二婶跟着去,天黑了,他才回来,耽误了他打不少家具,你是不是给点赔偿?” 骆谦激动跺脚,百年一遇的打劫机会,他若不抓住这次机会,跟憨子有啥区别。 本家人不像是到赵圩子给她家讨说法,她为啥不计较,因为她把宝押在骆谦一个人身上,骆谦打架从来不给自己留余地,她就指着骆谦把那些侉子打的头破血流,最好打断侉子的手脚,给她和小勇报仇。人是骆谦打的,侉子要恨就恨骆谦,要赔偿就问骆谦要,完了,她跟侉子说不嫌弃赵春娥给她家丢脸,让侉子送赵春娥回来继续跟小勇过日子。 陆二兰算计的好,她没有算计到两口子是这种人,趁火打劫算计自己的长辈,真不是个东西。 “嗬,唾。”陆二兰憋出一股子浓痰,吐到门口,蹋了蹋浓痰,转身就走。 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带手插兜的本家人前往赵圩子。 李谣被陆二兰恶心的瞬间没了胃口,把剩饭倒进鸡盆、鸭鹅盆里。骆谦回到堂屋继续吃饭,呼啦呼啦扒完饭,撂下碗,找出手电筒:“咱村走了一大半年轻人,肯定要出事。” 骆谦丢下这句话,“咻”的一下,窜了出去,很快没了人影。 骆谦跑到骆言峰家,敲他家的门,骆言峰娘开的门,骆谦火速交待一句:“婶子,村里热心的年轻人被我大伯、大婶子喊走,你晚上睡觉惊醒一些,最好想办法通知言峰哥,叫言峰哥清楚村里的现状,让他晚上看菜多注意一点。” 骆谦又窜到骆传军家,把骆传军喊出来,说:“骆家村到赵圩子,要经过不少村子,那些村子里的二流子看到他们,保不准动坏心思,你看紧你家小店。” 骆谦又去通知骆清亮、骆清喜,骆清亮不放心骆清海、陆二兰两口子,跟两口子到赵圩子,只有骆清喜在家,他跟骆清喜说了自己的担心。骆清喜赶紧挨家挨户通知,交待他们晚上睡觉别睡的太死,又跑到菜地通知骆清亮儿子,叫骆清亮的儿子晚上别睡,注意地里的菜。 骆谦则到坝坡上通知骆清川,让骆清川晚上多注意一些,又跑到大南头跟骆小龙、周小凤说了一下情况。 办完这些事,骆谦回家。 他躺到床上睡觉,五个孩子呼呼大睡,只有李谣盘腿坐在床上等他。 骆谦长臂一挥,揽住李谣。“咣当”,李谣跟骆谦一道儿倒在床上。 李谣试图拿掉横在她锁骨上的胳膊,那条胳膊就像钉在她锁骨上一样,李谣反手抱住那条胳膊,脸上眯眯眼,脚丫子却在和骆谦的脚丫子打架的过程中,夹住骆谦的大腿,她使劲拧。 “想了?”骆谦脸颊薄红。 李谣:“……” 骆谦移开胳膊。 李谣抬起身子,她翘了翘大脚趾头,火速从他的大(/)腿(/)根撤离,侧身躺下,拉被子盖住头。 骆谦连同被子,把人拽进怀里。 隔着被子,李谣感受到骆谦的胸膛剧烈震动,她咬牙,这家伙一定在偷偷笑话她。 李谣。 有点心塞。 李谣心里装着事,第一件事和骆谦的大伯大婶子有关,第二件事就是昨晚有没有人进村捣乱。 她睡的浅,听到外边有人说话,她就起来了。 李谣不睡,骆谦也睡不下去,跟着李谣一道儿起床,五个孩子横七竖八躺在大床上,睡得香甜。 骆谦、李谣轻轻关上厢房的门,到大路上听人唠嗑。 现在天麻麻亮,大路上聚集了好多人。 “昨晚真的有人摸进咱家偷东西,我听到动静,马上拿放到床边的锄头冲出去,那个人听到动静,早早的翻院墙跑了,要不是后来我发现我家公鸡尾巴上的毛粘在院墙上,我还以为昨晚是我的错觉。” “我儿子不是被骆清海两口子喊走了嘛。我在家里睡的好好的,骆清喜把我喊起来,叫我多注意一些,我敲我儿媳妇的门,跟我儿媳妇睡一屋。我滴亲娘,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床前站了一个人,我睁开眼一看,真的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老娘拿起刀砍他,那人出溜一下跑了,气死个人,没有砍死那个龟孙子。” “我恨我昨晚为什么睡的那么死,我家两口锅被人抗走了。” “我家没有丢东西。” “我家也没有。”…… 大伙儿凑在一起交流信息,只有几户进了小偷,两户丢了东西,他们认定了是外村的二流子干的好事,因为本村最坏的二流子正在蹲劳改,骆言强吧,白天黑夜在家嚎腿难受,头晕,一天吐十来回,他的小弟们最近老实的不了的,也只能是外村人干的。 太阳没有露头,天边的白云却渲染上一层热烈的橘红色。 本家人边走边交谈回来。 “怎么样,找到骆小勇了吗?”大伙儿迎上前,急切问。 本家一个没结婚的小青年说:“赵春娥娘家人根本就没有见着骆小勇。” 其他人羞死了说: “骆清海两口子,左一个侉子,右一个不检点,赵春娥娘家那头听了能不生气吗?” “赵春娥娘家打两口子,我们都不好意思伸手拦。” “反正就是我们找了一夜,没有找到骆小勇,骆清海两口子被赵春娥娘家打了一顿,两口子不愿意回来,说赵春娥娘家把骆小勇藏起来了,非要赵春娥娘家把人交出来,如果赵春娥娘家不交人,他们到医院找赵春娥,问赵春娥干了丢人的事,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在赵春娥娘家门口撒泼打滚,什么脏话都往外骂,我们骆家村的脸被两口子丢完了,实在没脸待下去,跟两口子说了一声,自己回来了。”…… 留在村里的人和跟骆清海两口子到赵圩子的人交流信息,李谣听到一半,拉骆谦回家。 他俩做饭,兄妹仨出溜下床,哒哒哒跑到锅屋,挤进灶台下,爬到骆谦的腿上,骆谦一边注意着兄妹仨,一边往灶膛里添柴。 李谣淘了黏米倒进锅里,在锅里放一个溜笆,往溜笆上拾六个馒头,她盖上锅盖,出门喂三十张嘴。 徐小玉蹬蹬蹬跑进来,拽着李谣到屋里。 李谣盯手里的鸡食,又抬眼看徐小玉。 “骆小勤昨儿跟青青妈提亲事,我回娘家跟我堂叔通通气,你猜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徐小玉神秘问。 李谣摇头。 “赵春娥的爹和赵春娥的一个长辈吧,跟骆小勇在南边沟翻说话。”徐小玉刚刚听回来的人说赵春娥娘家人没有见到骆小勇,她琢磨不对劲啊,赵春娥的爹还有赵春娥的另一个长辈见过骆小勇呀。 “你的意思是赵春娥娘家知道骆小勇的下落?”李谣问。 徐小玉挠头:“我也不确定。我就想问问你,你说我要不要把我见到的事跟大伙儿说一下?” 李谣看了一下窗户外边的天色,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徐小玉信不过其他人,她信李谣嘴巴严。 “你再等等,等到晌午骆小勇还没有回来,你在说。”李谣思忖说。 徐小玉点头,走之前跟李谣说:“我家小店遭贼光顾了,传军和我公公睡在小店里,没让贼得逞。” “传军有手电筒,他追了出去,跟到你老婶家,人没了。”徐小玉说完就走。 李谣跑到锅屋跟骆谦说这事:“徐小玉怀疑你老婶家出了贼?” “也有可能贼就是村里人,故意跑到我老婶家。”骆谦补充说,“徐小玉家的小店每天卖出去不少东西,她店里卖的都是大家用得着的,有人想随便偷一点,够他们家用上一年半载,就起了偷东西的心思。” 李谣低头沉思:“咱家赶紧搬到余郢,这一天天的,糟心事真多。” “我明天去余郢看看地基有没有下好。”骆谦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端饭回堂屋吃饭。 饭后,骆谦、李谣带孩子到坝坡上看洋白菜,回来的时候遇到喝的烂醉的骆小勇。 “大庆啊,不是我要找你们麻烦,是赵春娥爹、大伯逼我的,我没有办法,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让赵春娥跟我离婚,他们还让我和我爹娘分家,还让我到医院给赵春娥下跪,”骆小勇扶着小路埂坐了下来,“嗝,来,喝,兄弟,你们说得对,赵春娥离了我,她能跟谁,赵春娥爹吓唬我呢,老子是吓大的,不怕她老子。” 第047章 骆小勇172, 在这个年代他的个子算不错的了。 他二十出头,没有受过苦, 脸上没有留下生活的磨难, 看起来还是很稚嫩的。 他长得真的很难让人厌恶。如今,李谣看到他这张脸,怎么那么的恶心, 多看他一眼, 都是对她眼睛的侮辱。 骆小勇没有坐稳,仰跌到田里,像一只龟壳朝地的乌龟,滑稽地划动四肢。 李谣:“嗤。” 骆谦:“丑人多作怪。” 两人带孩子下了坝子回村里。 此时, 大约上午十点钟,村里的人还在讨论骆小勇在哪里,都在担心骆小勇是不是出了意外,骆清亮决定带几个大老爷们到田间沟里找人, 骆清喜带几个大老爷们到河边找人。 李谣闻言, 自嘲大喊:“你们说咱们傻不傻,为了骆小勇一宿没睡, 村里还招了贼,人家倒好,跑去和他爹的木匠哥们喝酒, 喝了一宿的酒,人在坝坡上躺着呢, 嘴里说胡话, 喊他爹的哥们叫兄弟。” 大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骆清海的哥们把骆小勇撵出屋, 和赵春娥呆在一个屋, 骆小勇去和畜牲不如的东西喝酒,还称兄道弟? 骆谦搓脸:“我去喊我大伯、大婶子。” “对,二四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你快去把他俩叫回来。”去赵圩子问赵春娥娘家要骆小勇的大老爷们羞的想钻地洞,在心里痛骂骆小勇。 骆谦解开身上的绑带,把骆筠景交给李谣,嘀咕一句离开:“咱们骆家村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骆家村全体村民:可不是嘛。 李谣给兄妹仨一个任务,回家推婴儿车过来,兄妹仨手拉手跑回家。 李谣换了一个抱小儿子的姿势:“骆小勇在坝子上鬼哭狼嚎,说赵春娥不跪他,那就离婚。人家赵春娥做错了什么,你让人家下跪。哦,赵春娥这辈子确实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嫁错了人。” 兄妹仨推婴儿车哒哒哒跑过来,李谣把小儿子放进车里,解开身上的背带,把她家小妹也放进车里。 她推婴儿车离开。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人家赵春娥被他们一家几口逼的死了一回,他们没有到医院看赵春娥一眼,骆小勇还拿离婚威胁赵春娥跪他,他到底有没有心。” “我曰你奶奶腿,你给老娘闭嘴,凭什么不离,就离。这个年头,老娘听说过汉子娶不到媳妇,还没有听说过女人嫁不出去。”…… 李谣屏蔽两三个男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木匠进她屋,赵春娥肯定也有错,骆小勇叫赵春娥下跪也是有原因的’、‘离什么离,离了,赵春娥能找个更好的吗’之类的话,只听女人说的话,她平静地带孩子们回家。 骆清亮、骆清喜压根就不想管骆小勇,但是他们听李谣说骆小勇喝的烂醉如泥,担心骆小勇糊里糊涂滚下坝坡,一头栽进河里上不来,两人到坝上把骆小勇架回家。 一路上,骆小勇‘我兄弟’、‘我哥们’的喊,又叫寿哥,又喊大庆,还喊杨小树哥,骆清亮、骆清喜听的是一肚子气。 到了村口,两人把骆小勇丢到路边的草垛子旁边,手背在后面去大队部。 骆小勇躺了一会儿,自个儿爬起来,跌跌撞撞走,摔倒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他走到骆梅旭家门口停了下来,捡土疙瘩砸骆梅旭家窗户上的玻璃:“骆梅旭,在部队里,你是没有见着女人,还是怎么着,回村里看见女人就走不动路,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家院墙外边晃荡,你打什么鬼主意,老子知道,你看上我女人了。” “可算是让你逮到机会,冲进我屋里,把我女人看光。” “你占了老子的便宜,还让全村人知道老子当了王八,让全村人嘲笑老子。” 骆小勇恨,恨赵春娥不安分,她不挑嘴,只要是个男人,她都能跟人勾勾搭搭,恨骆梅旭让他失了男人的尊严。 骆梅旭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目光从一地碎玻璃上移到骆小勇身上。 他放下粪桶,一声不响上前掐住骆小勇的后脖颈,拎起来,把人提溜到窗户前放下,踹他的膝盖。 骆小勇“扑通”跪到碎玻璃上,他眼珠子爆炸,惨叫声刚溢出嗓子,骆梅旭加了力气按他的后脖颈,骆小勇的脸贴近玻璃碴,他吓得酒醒了一大半,脸上的肉颤抖,嘴唇哆嗦求饶。 骆梅旭撤力,像丢垃圾一样把骆小勇丢到大路上。 就在这时,骆清海、陆二兰狼狈回村,赵春娥爹娘、兄弟、其他长辈一脸怒容跟了过来,看到骆小勇,扑上去按住他的身体,扶正他的脸,逮着他的脸猛扇。 “跟木匠喝酒,跟木匠称兄道弟,你根本就不要脸。”赵春娥娘崩溃哭喊。 “跟木匠称兄道弟怎么了,是你家赵春……” “老子让你别说话,你他娘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赵春娥小弟一把扯住骆清海的衣襟,举起拳头往骆清海脸上狂砸。 骆清海被赵春娥小弟打的吐血,陆二兰去拉架,被赵春娥小弟甩了出去,陆二兰一头撞到院墙上。 骆家村村民围观,虽心有不忍,但是一想到一家三口干的缺德事,他们忍住了,尤其是那些跟骆清海夫妻一起到赵圩子要人的村民,他们羞于启齿替骆清海一家三口求情。 赵春娥爹喊停,叫两个儿子把骆小勇拖到镇上,按着骆小勇给他闺女下跪,并且,他做主让他闺女和骆小勇离婚。 骆小勇回村,腿站不直,浸了血的裤子脏兮兮的。他眼珠子发直,嘴唇撕裂,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离婚证:“咋就离了呢?” 他比骆剩子好一千倍一万倍,骆剩子那样对待他媳妇,大伙儿劝他媳妇为了两个孩子忍一忍,为什么没有人劝赵春娥不要离婚?没有人劝赵春娥爹娘不要冲动? 别人离婚有一年半载的缓冲时间,为什么他离婚就这么急促? 难道因为他和赵春娥没有孩子? 骆小勇没有回家,他走进骆清喜家,腿一软,他跌坐到门槛上,把自己的裤子扒到膝盖上面。赵春娥爹让医生捏掉他膝盖上的玻璃碴,再让人按着他给赵春娥下跪,他足足跪了一个小时,他以为赵春娥爹消了气,没想到赵春娥爹让人押着他到派出所跟赵春娥离婚。 何英挎篮子进院子,看到跟猪头一样的骆小勇,她绕到进锅屋。 “婶,我跪了赵春娥一个小时,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大伙儿看我跪一个女人,我诚意够足了吧。你帮我跟赵春娥爹娘说说情,让赵春娥继续跟我过,半路夫妻哪有从始到终的夫妻好。”骆小勇这会儿终于会说人话了。 “你跪赵春娥,不是应该的吗?”何英的声音从锅屋传出来。 “不是宁拆一座庙……” 何英关上锅屋的门,使劲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出去。 骆小勇不明白何英为什么不听他把话说完,为什么不看他膝盖上的伤口? 何英被骆小勇逼着离开家,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正好路过骆谦家,看见周小凤在院子里跟骆谦、李谣说话,她走了进去:“你们说啥呢?” 李谣进屋搬凳子递给何英:“二婶说大婶子找她说大伯、二伯和我爹是亲兄弟,大婶子家出了事,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们。” 何英坐下:“他们家先干人干的事,再找你们两房说这些话。” “可不是。”周小凤小鸡啄米点头。 “我大嫂脑袋蹭破那么一大片皮,右胳膊折了,我家男人的大哥脸不能看,嘴里还有三四颗牙齿,两口子其他儿媳妇前天上午回了娘家,其他儿子前天中午带孩子找他们媳妇。老太太找上门,跟我说大房没有一个全乎的人,这不行,让我去大嫂其他儿媳妇娘家,接大嫂儿媳妇回来。”这老太太真够有意思,说她要替骆清池守着葛娣,她离不开,所以才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了自己。 周小凤听了李老太的话,当时就想骂娘。 “大嫂家里的事,还是让大嫂自己操办,我虽然是她妯娌,但也是一个外人,不好掺和。”周小凤叹气。 何英没有接周小凤说的话,而是曝出一个让人震惊,却又意料之中的消息:“骆小勇和赵春娥离了。骆小勇现在在我家院子里,说他跪了赵春娥,叫给找赵春娥爹娘给他说情,他还想和赵春娥继续过。” “你答应了吗?”李谣急忙问。 “谣妹,骆小勇到骆梅旭家闹事,你没在,你不知道骆小勇怎么埋汰赵春娥,把赵春娥说成了茅房里的屎,他这么瞧不起赵春娥,还跟赵春娥过干嘛。”何英真的看不上骆小勇的做派,肯定不会帮骆小勇的忙。 三人凑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骆谦搭不上话,他只能干他的木工活。 三人聊到太阳落山。何英看着西沉的太阳:“骆小勇应该离开了吧。” 不管骆小勇有没有离开,她都得回家做饭。 周小凤也要离开,李谣喊她等一下,跟她说这次镇上逢集,他们卖空心菜和小青菜,又提醒她有人买的多,最多可以便宜一分钱。 “我知道,我家小龙说你们两口子说的互利互惠嘛。”周小凤高高兴兴离开。 骆谦、李谣也要做饭,却在这个时候,李一生拉一车木料过来,包括他特意帮骆谦寻找的黄花梨木。 李一生倒车,把拖拉机倒进院子里,他熄火,跳下拖拉机,手扶到黄花梨木上:“东西我给你找着了。” 骆谦跳着跑上前,凑近观察黄花梨,乐道:“真有你的。” “那是,没有我收不到的木料。”李一生得瑟说。 他大手一挥,叫工友赶紧卸木料。 工友们甩开膀子卸木料,李一生揽住骆谦的肩膀,带骆谦到角落里说话:“徐大胖要演一场苦肉计摆脱他弟,你听到镇上货车司机咋滴了,别当真,也别去看他,这小子,说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工友喊:“生子,卸完了。” 李一生刚刚和骆谦一副好兄弟模样,听到工友喊话,他果断掏出单据:“付钱。” 骆谦接过单据,瞅了一眼上面的金额,回屋拿钱给他。 李一生当着骆谦的面点钱,确认没有问题他把钱装兜里,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收回视线,走向李谣。一个黑影朝李谣压过来,李谣吓得坐到了地上,昂头一看,是骆谦,她手往后甩,捶他的腿。 李谣干脆就坐到地上,指着眼前这跟与众不同的木头:“这是黄花梨?你打算打什么家具?” “给你打装金子的盒子。”骆谦一本正经说。 “真的!”李谣凑近观察木头,“你还别说,这个颜色的木头配金子,显富贵。” 骆谦蹲下来揽着她的肩膀:“我打算打首饰盒,让徐大胖帮忙卖。” 李谣突然想起来他藏的一千多块钱私房钱:“你存折里有那么多钱,是不是偷偷卖首饰盒攒的?” 骆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拍拍她的脑袋,站起来到锅屋做饭。 李谣皱鼻子挠了一下头,跟上他的脚步,她在灶台上做饭,他在灶台下烧火,李谣一直观察他被火光照亮的笑不叽叽的脸,第六感告诉她,这家伙还瞒着她一些事情。 她不急,她总会知道他还瞒着她什么事情。 “明天我从余郢回来,从镇上带回来一些菜,请柳山吃饭。”骆谦忽然开口。 李谣:“?” 骆谦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火棍挑灶膛里的火:“就是那天我回来找骆清亮写证明,柳山跟我说我大伯要砸咱家院门,被他呵住,我当时说请他吃饭。” “你干脆连骆言峰他们一起请了,谈塑料大棚的事,看看具体是什么章程,”李谣又想了想,“徐小玉好像对塑料大棚挺感兴趣的,你明天请人,要不要请徐小玉、骆传军?” 第048章 李谣把菜倒进油锅里, “嗞啦——”她握着锅铲翻炒菜,提高声音, 又说:“你请你堂哥帮你管理菜地, 我觉得你应该请你堂哥吃这顿饭。” 火光在骆谦漆黑的瞳仁里上下跃动,淡淡的笑容以他的嘴角为中心,一波接着一波漾开, 从他的喉咙里咕哝出:“有道理。” 短短三个字愉悦到李谣。 李谣笑眯眯和骆谦商量明儿两人的分工。 公交车早晨七点半从邻镇发车, 大概八点二十分到镇上,骆谦提前二十分钟到镇上邮局门口等公交车。 他乘坐公交车到了余郢。 “喂(第四声),喂(第三声),余郢村民请注意, 请注意了,我是村长余本顺,我有一个事儿通知大家,就是我们村要通电了, 村民们想要拉电的, 拿户口本到村委登记。”大喇叭里忽地没有声音,片刻, 里面传出盖茶缸盖子的声音,“喂,喂, 我是余本顺,我再重复一遍, 余郢村民……” “妈, 我看见本顺叔在村委对着手(/)榴(/)弹说话。” “啥手(/)榴(/)弹, 那叫话筒。” “余本顺在村委, 我咋感觉余本顺就在我耳边说话嗫, 这大喇叭也忒神奇了。”…… 骆谦下了车,就目睹了这一幕。 他仰头,就看到不远处多了一根涂了黑油的电线杆,电线杆顶部绑了两个大喇叭,大喇叭上接了一根电线,电线通向村委。 余本顺的声音继续从大喇叭里传出来,村民一窝蜂跑到村委,骆谦稀罕死了能发出声音的大喇叭,也去了村委。 村民们堵在门口或趴在窗户上往屋里探头。骆谦仗着个子高,他把脸贴在最上面的玻璃上,乐呵呵围观余本顺嘴对着裹了红布头的话筒说话。 “村民们想要拉……”余本顺心神专注读稿子,他咋觉得空气慢慢地变得稀薄,光线逐渐变暗,他分神查看四周。嚯,余本顺身体后仰,村里除了不会走的娃娃,都在了吧。 余本顺边读稿子,边用眼神示意村民赶紧滚蛋。 余本顺看他们一眼,他们后退一步,余本顺继续看他们,他们继续后退…… 余本顺读完稿子,关掉话筒,走到门口:“你们围在村委听,能听到啥,赶紧去大喇叭底下听,啊。” 村民们:“嘿嘿。” 村民们就像瓜田里的猹,一会儿跑到大喇叭底下,一会儿跑到村委,可把他们累坏了。 余本顺:“……” 就是心累。 到了晌午,他锁门准备回家吃饭。 骆谦从树底下走过来:“本顺叔。” “小骆啊,没吃饭吧,走,到叔家吃饭。”余本顺把钥匙装进口袋里,在前面带路。 余本顺家一溜儿砖房,左右两侧盖了两间大的土坯房,左边土坯房放拖拉机,右边土坯房养了几头猪,还养了一头老水牛。 余本顺进了院子就喊:“素芬,小骆来了,你添一副碗筷。” 赵素芬是他媳妇。 赵素芬探头:“小骆,把这当作自己家,别客气啊。”她和骆谦说话和蔼可亲,和余本顺说话,立刻秒变脸,凶了吧唧喊,“余本顺,你带小骆洗手,别杵在那里当木头棍子。” 话毕,她缩回锅屋。 余本顺好脾气笑了笑,端了一个瓷盆,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带骆谦到水井边,他掀开盖水井的木板,打一桶井水倒进瓷盆里:“你洗。” 骆谦一点也不客气,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手。 他把水倒了,拿水桶给余本顺打了一桶水:“叔,我刚刚听你在大喇叭里喊村里要通电,户口本我没带在身上,你能不能把我家的名字给报上?” “行啊。”余本顺倒了水,带骆谦到堂屋。 赵素芬端饭菜进来,骆谦到锅屋帮忙端饭菜,赵素芬把骆谦夸成了一朵花。 骆谦在余本顺家吃了饭,他就到宅基地看地基下的怎么样了。 “骆谦,我早上看到你下车。”余红武站起来,把手掌大的小人书揣进兜里,走上前笑的贼兮兮拍骆谦的肩膀。这小子,初看他,这小子绝对是一个稳重的男人,现在嘛,他能到村委看热闹,稳重个屁,跟自己绝对是一路货色。 余红武秒收不正经的笑容:“我带和平他们下好了地基,你看看有没有不妥?” 骆谦检查地基,余红武几人把地基下的又深又敦实。 “我订的起房子的材料,今天下午应该到一部分,明天应该能全到。”骆谦说。 余红武嘿嘿笑掏出小人书:“我在这里替你等材料,特意带了小人书打发时间。” “武侠小说。”这本武侠小说,他看了十一遍,还没有看够。他并不是只看里面的打斗情节,而是在这本小说里寻找人生。这本小说他每读一遍,就会陷入一次迷茫,他最近一次陷入迷茫,是不知道他继续过平凡的生活,还是带着一身侠气到外边闯荡? “那就多谢余兄。”骆谦抱拳感谢。 余红武一乐,抱拳说:“不必感谢,骆兄。” 两人互看一眼,“噗——”笑出了声音。 骆谦交待余红武几个注意的点,他到县里的熟菜店买了猪头肉、咸水鸭、咸水花生、五只卤猪蹄,到路边等公交车。 骆谦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李谣推婴儿车出门。 李谣跟兄妹仨说过家里晚上请人吃饭,跟他们说了请哪家。 他们家离骆言峰家近,兄妹仨跑到骆言峰家门口,伸头看里面有人,他们进去:“奶奶好,婶婶好,小勤姑姑好,小玲姑姑好,姑父好。” 其他人不适应小娃子这么懂礼貌,李娇娇却接受良好:“你们好呀。” 兄妹仨重重点头,开心说:“我爸爸请两个姑父,还有言峰伯伯到我家吃饭。” “骆辞哥哥,骆唐哥哥,我和哥哥要通知村长爷爷到我家吃饭,你们去吗?”骆韵莹傲娇仰下巴。别看小姑娘娇了吧唧的,其实小姑娘内心的戏超级多,人家心里住了一个小莹子,搓手嘿嘿呢。 莹子家要请爸爸妈妈的朋友吃饭,超级热闹,莹子超级有面子。 骆韵莹掐腰挺小胸脯。 李娇娇稀罕死她的小表情,把她搂在怀里香了一口,喊她的两个儿子跟兄妹仨一块儿通知骆清喜。 五个小朋友蹦跳跑出去。 李谣恰好在院子大门口和五个小朋友相遇,目送五个小朋友跑进骆清喜家,她推婴儿车进院子。 “你家孩子说你家要请言峰、我俩姐夫吃饭?”李娇娇笑问。 “骆谦答应请柳山吃饭,他昨天提这件事,我说句就他俩,是不是不热闹,他口气特别大,说请二三十人,到咱家热闹,他就不信这么多人不能让咱家旺起来。”李谣埋汰骆谦,“他被地里红皮、青皮萝卜勾去了心神,三句话不离喜庆、火红,旺。” “你别说你家二四,我们家言峰也是,天天惦记他的萝卜、洋白菜,说梦话都在喊萝卜、洋白菜。”李娇娇吐槽骆言峰。 “你们家还好,我儿子在家补觉,我听到他笑,进屋问他笑啥,好家伙,人家在做梦呢,喊‘别急,青皮萝卜、青皮萝卜管够’。”何英进来吐槽她儿子。 “妈妈,村长奶奶是我喊来的。”骆韵莹哒哒哒跑到门口,又哒哒哒跑走。 李谣喊:“你又去哪里?” “喊二奶奶。”骆韵莹奶呼呼喊。 李谣:“……” 加上骆惊墨,六个个小朋友东窜西窜,跑出了一身汗,喊来了周小凤、骆小龙,徐小玉、骆传军,张霞、骆清亮。 六个小朋友坐到墙根下的石头上,托着脸,笑眯眯看院子里的人,满满的成就感。 李谣:“……” 她承认了,骆谦说的没错,千万不能小看小朋友。 大伙儿聚在李娇娇家院子里聊了一会儿,移步到李谣家院子里。 何英、张霞和骆小勤、骆小玲让李娇娇、徐小玉、李谣在院子里带孩子,她们做饭。 男人们蹲在木头上聊天,李谣几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墙根处聊天,六个小朋友跑到新房子里弹弹珠。 “谣妹,菜地的菜吃不完,我摘了一篮子菜给你送过来。”杜梅挎个篮子进来。她把菜倒进盆里,到锅屋端一盆菜出来,到洋井边洗菜。 李谣一愣,她很快反应过来,叫徐小玉、李娇娇帮忙看着两个奶娃子,她走过去帮杜梅轧水。 杜梅利落的洗好菜,都没有打顿,她把菜端进锅屋,出来的时候,她肩膀上挎了一个粪筐,到路边柴火堆上拽麦秸,背一筐麦秸进锅屋。 李谣扯了扯嘴,回去和徐小玉、李娇娇聊天。 李谣刚坐下,骆清海手背后,脖子伸的老长往院子里瞅。 “咳。”骆清海挺着胸脯走进来。 李谣没说话,骆清亮说的:“你瞅瞅你,头上裹的纱布比你鞋底厚,脸肿的快赶上咱家的母猪,也没剩几颗牙齿,你这副模样,你不在家里呆着,你来这里干嘛。” “我想明白了。我和我家那口子被侉子揍,小勇被赵春娥戴了绿帽子,都是二四的错。”骆清海还没有习惯没有门牙,他说话噗噗喷口水,说的话含含糊糊,一点也不清楚,“如果二四不孬,中午留在咱家吃饭,我能留顾寿三个晚上喝酒嘛!” 骆清海只听清楚二四、顾寿,没听清楚其他话。 骆清喜也只听清楚名字,听到骆清海提顾寿,他暴脾气发作,动作粗鲁推骆清海:“好,我知道了,你想请顾寿喝酒,你去请吧。” “我告诉你,别跟我提他们,老子跟他们绝交了。”骆清海蹦起来噗噗说。 第049章 提起这事儿, 骆清海老伤心了。他推开骆清喜,委屈地扭头往里面走, 坐到堂屋的门槛上, 眼睛忽地涌出一股子酸意:“老子为啥和木匠称兄道弟,还不是替他积累人脉,这小b崽子倒好, 把老子当猴耍, 逗老子玩。” 对,就是这样。 他一个隔房大伯替小b崽子操碎了心,结果小b崽子请客吃饭,不请他。骆清海蹬腿乱嗷嗷, 他娘的,他花了钱,还遭了大罪,媳妇、儿子还怨他, 小b崽子但凡有点良心, 就不该继续作贱他。 骆筠文站到骆清海面前,严肃大喊:“才不是。你和你哥们绝交跟我爸爸没有关系, 你不许骂我爸爸。我爸爸见过猴子,猴子有红屁股,你没有, 我爸爸不会把你当猴子哒。” 骆清海:“……” 骆清海回味了好久,才意识到不大的崽子骂他呢, 他脱掉鞋, 愤怒吼:“娘的, 你给老子站住, 别跑。” 李谣挡在孩子前面, 盯着骆清海那张青紫红交错的馒头脸说:“大伯,大概一年前,骆谦跟他师傅到市里动物园给猴子修东西,这猴子也调皮,偷偷跑到骆谦背后,像人一样拍骆谦肩膀,骆谦回头,猴子‘唧、唧唧——’大叫,转身横冲猛撞跑,留给骆谦两瓣大红屁股。” “骆谦觉得好玩,回来当作笑话跟孩子说。孩子说猴子有红屁股,是事实,怎么就骂人了呢。”李谣噗噗笑说。 其他人闻言,耸肩吱吱乐。 骆清海:“……” 他穿上鞋,气呼呼坐下来。 李谣没有管骆清海,她转身蹲下,拉着骆筠文说:“妈妈绝对没有嘲笑你大爷爷,就是吧,怎么说好呢,这也是一个事实,你大爷爷脸肿成那样,他说话困难,咱们听他说话也困难,又加上他没了门牙,说话漏气,说话就更不清楚,咱们听他说话,就更加困难,很难听懂他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你大爷爷和他哥们绝交,又说你大爷爷骂你爸爸,是你听懂他说了什么,还是你乱说的?可以告诉妈妈吗?” “莹子以前说话,跟现在的大爷爷一模一样,很好懂。”骆筠文说。 骆筠修站出来:“莹子包包脸,扎了五颗牙,那时候莹子说话跟大爷爷一个味道。” “我没有。”骆韵莹凶巴巴掐腰。 小哥俩选择忽略他妹,复述骆清海刚刚说了什么,咋骂他们爸爸的。 这时,骆惊墨拉骆清亮的衣摆,大声说:“爷爷,我知道清海爷爷为什么和他哥们绝交,不关文子爸爸的事。” 骆辞举手:“我也知道。” 骆唐蹦起来举手:“骆三喜拿了文子家的木棍,今天上午我们六个到骆三喜家拿回木棍,清海爷爷、骆三喜爸爸带一大帮人进来,我们把骆三喜家的竹篾席子摊开,把席子靠墙放,躲进席子里。” “是这样的。”骆韵莹哒哒哒跑到墙根处,贴墙站,捂住嘴巴。 其他五个孩子呼呼地跑到墙根处,站成了一排。 骆惊墨上前两步:“我是清海爷爷的哥们。清海,你看,你今天中午再安排一桌饭菜,请你侄子吃饭,咱们哥几个辛苦一些,舍命陪你把你侄子灌趴下。” 骆惊墨退下,骆筠文上前:“我是大爷爷。不行,这回你请客,我们到你家吃饭,让你媳妇儿整一桌好酒好菜,哥们想尝尝弟妹的手艺,哥们喝醉了,你们别送我回家,哥们要躺顾寿屋里睡觉。” 骆筠文退下,骆惊墨上前:“呸。不请哥几个喝酒吃肉,请我们来干嘛,尽浪费我们时间。滚开点,别挡老子的道。” 骆惊墨举手:“清海爷爷的哥们离开了。” 骆筠修上前:“我是外公。清海啊,他们走他们的,咱们干咱们的,你别为了这帮孙子耽搁了干大事。” 骆辞上前:“我是骆三喜爸爸。大伯,亲家叔叔说得对,干大事重要。” 骆唐上前:“我是骆三喜三叔。大伯,你不是说挨那几家菜地搭草棚子嘛,我回去琢磨了一下,那几家不一定让我们搭。” 骆筠文上前:“我是大爷爷。他们搭草棚子看菜,咱搭草棚子看咱家的地,跟他们有屁的关系,凭啥不让咱搭。” 五个孩子异口同声大喊:“他们走了。” 大伙儿把目光齐齐放到骆清海身上,骆清海一个哆嗦,猛地站起来,窜出院子。 骆清海是长辈,骆言峰、骆传军不好动手,骆清亮、骆清喜却可以动手,两人操起棍子追了出去。 巧了,骆谦骑车回来,正好撞见骆清海被一根棍子砸中后脑勺,骆清海竖直一头栽到地上,骆谦替他肉疼。 啧,天降一根木棍。 难不曾骆清海坏事干多了,老天都看不过去,抛一根木棍下来惩戒骆清海? 骆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二四。”骆清喜、骆清亮喊。 骆谦的视线从骆清海身上移开,看向正前方,看到了骆清喜、骆清亮,两人气喘吁吁跟他打招呼。 骆谦愉悦地回应。 三人忽略了趴在地上的骆清海,往回走。 半道上他们遇到骆清川、骆清河,骆谦喊两人到家里吃饭。 柳山、柳毛保把大桌子抬到院子正中央,李谣、李娇娇、徐小玉到锅屋端菜摆到桌子上。 骆谦推车进院子,乐道:“巧了,我刚回来就能吃饭。” 李谣嗔他一眼,拿车篮里的菜:“小玉,你拿四个空盘子。” “好嘞。”徐小玉应道。 何英端一盆饼出来,瞥见李谣拎了四大包熟菜:“都是自家人,吃点家常菜就行了,你俩花那钱买熟菜干嘛。” “婶子,你来咱家吃饭,我肯定弄咸菜,大碴子粥。这不是有柳山哥、毛保哥嘛,他俩第一次来咱家吃饭,我肯定弄得像模像样。”骆谦笑说。 何英笑骂他一声,从李谣手里接过熟菜,把熟菜倒进徐小玉拿出来的大碟子里。 柳山、柳毛保闻言,觉得倍有面子,这是他们在柳家村感受不到的,两人忽然觉得留在骆家村帮妹夫看菜也不错。 骆小勤、骆小玲在锅屋听见骆谦说的话,两人端菜出来,看到各自的男人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两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嘴角却是上扬的。 骆谦、李谣把众人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扬起笑容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骆谦带孩子们洗手,看到了骆梅旭站在门口,他让孩子自己洗手,请骆梅旭进来吃饭。 骆梅旭一声不吭进来。 骆梅旭和他爷一个辈分,十六七岁就去部队当兵,骆谦小时候不和他玩,大了以后,跟他更没有交集,所以他和骆梅旭一点也不熟。 骆梅旭面无表情进来,骆谦摸不透他是路过,被自己‘强行’拉进来,还是他特意找上门,被自己请进来后,他突然后悔,不想进来了。 骆谦抹一把脸,笑着给骆梅旭安排座位。 骆清喜看到骆梅旭,他激动死了。自从骆梅旭退伍回村,除了和他、骆清亮说话,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他不止一次劝骆梅旭看谁合眼缘,和人交个朋友,骆梅旭回回不回应,他跟骆梅旭提相亲,骆梅旭掉头就走,一连几天不理他,骆清喜替他发愁,担心他当兵当傻了。 现在骆梅旭过来和大伙儿吃饭,骆清喜差点哭了出来。 “老叔,传军旁边有空座位,你坐那里。”骆清喜把骆梅旭安排到年轻人那块,希望一顿饭下来,骆梅旭和年轻人交上朋友。 骆谦顺着骆清喜的话说:“对,你坐这里。” 骆传军:“!” 他小时候喊骆梅旭大名,被他爹扒掉裤子揍,逼他喊骆梅旭叫叔爷。 从此,骆梅旭成了他小时候的阴影。 骆梅旭坐了下来,骆传军朝骆言峰求助。 骆言峰撇头看别的地方。 第050章 骆谦挨着骆梅旭坐下, 把兄妹仨抱到椅子上。 兄妹仨占了两把椅子,眼珠子咕噜转, 寻找小伙伴们, 见小伙伴们都上桌,兄妹仨快活地荡腿。 李谣和徐小玉到小店搬了一箱汽水回来,在每个人面前放一瓶汽水。李谣挨着兄妹仨坐下:“大家晚上要到菜地看菜, 今天这顿饭不喝酒, 喝汽水。” 出了骆清海那件事,没有人起哄喝酒。 大伙儿把汽水当酒喝,边吃饭边闲聊。 骆言峰心里清楚骆谦请他们吃饭,绝对是谈塑料大棚的事。他喝了两口汽水, 开门见山说:“搭塑料大棚不难,只需要竹竿、尼龙绳、塑料薄膜。” “塑料大棚扛得起大风,轻易不会破,就怕有人心坏, 拿刀划塑料大棚。一旦塑料薄膜烂了, 咱也没有办法修补,漏的洞小, 能凑合用,如果漏的洞大,或者一个塑料大棚有十几个洞, 这个塑料大棚就废了,大棚里的菜也就完了。最后咱们没有赚到钱, 还赔了塑料大棚的钱。”骆言峰说出他最担心的事。 这也是其他人担心的事。 骆谦见大家不说话, 他开口说:“如果大家准备搭塑料大棚, 大家尽量搭在一块, 分开搭住的草棚子。” “你们可以养几条猎犬。”骆梅旭突然开口。 大伙儿把目光投向他, 骆梅旭微不可察蹙眉:“有几条猎犬受伤,不能继续待在部队,如果你们不怕猎犬食量大,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到。你们别看它们受了伤,但是不妨碍它们逮小偷。它们经过特殊训练,参加过不少行动,身上有不少功勋,没有一个罪犯能从它们那里逃脱。你们费一些粮食,保住了大棚和菜,我认为很值得。” “那敢情好啊。”骆谦借着和骆梅旭离得近,跟骆梅旭套近乎,一口一个叔爷,叫的格外亲热。 骆言峰、骆传军:“……” “我要三条猎犬,一条给我看院子,两条给我看菜地。”骆谦拍胸脯保证,“我知道你们部队的猎犬叫军犬,你们把他当成兄弟,它仨来我家,我肯定也把它仨当成兄弟,我吃什么,就给它仨吃什么。” 在座的想破口大骂,拢共几条猎犬,骆谦要了三条,他们要什么! 骆传军被骆谦刺激的,左一口叔爷,右一口兄弟:“叔爷,我没有二四贪心,我就要两条兄弟,一个兄弟给我看小店,一个兄弟给我看大棚。” 骆言峰也赶紧要两条猎犬兄弟。 骆清亮、骆清喜:“!!!” 礼貌呢? 他俩是长辈,难道不该让他俩先选吗? 总之,不管大家为了猎犬争得面红耳赤,还是商量在哪块地搭塑料大棚,反正气氛相当热闹。 一顿饭下来,五家确定了在一起搭塑料大棚,骆梅旭也答应了帮他们申请退役猎犬。 何英几人帮李谣刷干净锅碗才走。 李谣送她们出门,关上院门,转身撞到一堵肉墙,惊呼声还没有溢出口,就被骆谦又狠又强势地堵了回去。 李谣抵了抵发麻的舌尖,用力推他黑乎乎的脑袋。 骆谦拉住她的手:“余郢装上了大喇叭,过不久就要通电。” 李谣退回来,背抵门板惊呼:“真的!” 骆谦轻嗯一声,心情特别好,说:“你想要牡丹,还是三菱?” 李谣对牡丹电视机情有独钟,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牡丹。” “你能买到吗?”李谣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买大件家电还要票,即使有票都买不到,有人甚至排队排了一年,票过期了,也买不到黑白电视机、缝纫机、吊扇…… “必须能买到。”骆谦说。 李谣激动地捧住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上来,我背你。”骆谦半蹲。 李谣的嘴咧到耳后根,麻溜跳到他背上,指着亮灯的厢房:“向正前方进攻。” 骆谦阔步走。 只是,现实和李谣想的有些差别,骆谦进攻的方向不是厢房,是……她。 李谣带孩子下床吃早饭,骆谦在院子里捣腾黄花梨,李谣愣是没有喊他吃饭。 李谣瞥门外,骆谦不见了?她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很好,没看到他,她好看的眼睛骨碌转几圈,悄悄来到新房子窗前,趴在玻璃上,视线穿过窗帘缝隙,看到一个高大的人蹲在那里清洗…… 李谣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回到堂屋继续吃饭。 骆谦洗了手过来吃饭,他快速吃完饭,说:“我找骆梅旭说会话。” 李谣嘟囔:“是找骆梅旭,还是惦记人家的军犬?” 骆谦被李谣戳破心思,他理直气壮说:“军犬,超级勇猛威风,是个热血的男人,都会惦记它。” 李谣冲他嘿嘿。 “爸爸,我也去。”兄妹仨放下饭碗,滑下椅子,抓住骆谦的裤腿。 骆谦把骆韵莹扛在肩膀上,叫小哥俩跑到前面带路。 爷几个出门,李谣收拾了碗筷,到隔壁新房,她推门,发现门被骆谦锁上了。 李谣狠狠地唾骂骆谦,不让她进屋,下次有本事别三更半夜骗她进这屋。 李谣烦躁扯脖子上的丝巾,摸了摸‘某公蚊子’咬的红印,又给骆谦记了一笔。 杜梅手里攥着一把红薯藤进来,盯着李谣脖子上系着的淡蓝色丝巾。李谣转过身,她收回视线,把红薯藤丢进鸡圈、鸭鹅圈里,背对着李谣问:“谣妹,老四呢?” “在骆梅旭家。”李谣眼睛闪了闪。 “前几天老四他哥找我,要跟我换地,我没有答应他们。昨儿,几个孩子说他们在地里搭草棚子,我回去问老四他哥为什么搭草棚子,他们说也想种菜。”杜梅跟老四的宝贝蛋子解释她其他儿子搭草棚子不是干坏事,老四的宝贝蛋子别又吹枕头风,教唆老四跟她其他儿子结仇。 李谣想起来了,公婆的地和她家的地离得近。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和老四他哥换地?”杜梅问。 杜梅笑的轻快说:“他们和你们一起种菜也好,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李谣打断她,说:“娘,地是你的,你自己做主跟不跟骆谦哥换地。” 杜梅话里话外透露出跟骆谦哥换地,那问她有什么意义? 就是想膈应她吗? 李谣懒得理她,进屋看两个奶娃子。 杜梅脸上的笑容凝固,怔怔地看着李谣的背影:“我和你爹的地以后是你们四家的,我哪能自己做主。” 说完,杜梅离开。 李谣往床上一躺,狠狠地合上眼皮。 “哦~哦——”姐姐用力挥动手臂。 “啊。”弟弟懒懒地回应姐姐。 李谣翻身,头埋进两个奶娃子小小的胸脯上,猛吸一口,突然抬头:“噔噔。” “咯、咯咯。”两个小奶娃子乐的糊了一下巴口水。 骆谦带兄妹仨进屋。兄妹仨听到小妹、小弟嘎嘎傻笑,忙的脱掉鞋爬到床上,拿小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扯下被子:“哒哒。” “咯咯咯……”两个奶娃子笑成两个傻狍子。 这幸亏是亲生的,要不是亲生的,她指不定怎么嫌弃这对姐弟呢。李谣在心里吐槽,认命地拿毛巾给姐弟俩擦口水。 骆谦察觉到李谣的心情不太美妙,凑过来,接替李谣的活给姐弟俩擦口水。他趁兄妹仨没注意,偷亲李谣一下下。 李谣瞪他,骆谦一本正经给姐姐抹口水,说:“莹子说你想看猴子屁股。” “骆韵莹。”李谣喊。 “在。”骆韵莹掀开被子站起来,翘左腿,手放在腿两侧,做立正姿势。 “咕噜”仰倒。 两个小脚丫子高高翘起来。 “哈、哈哈。” “咯、咯咯。” 小哥俩捂住肚子躺在床上打滚,两个小奶娃子乐的噗噗喷口水。 骆韵莹懵懵地爬起来,愣了一瞬,眯眼,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傻笑。 李谣没忍住,靠在骆谦肩膀上大笑,她擦了擦眼角的笑泪,断断续续问:“你跟爸爸说谁想看猴子屁股?” “……我。”骆韵莹立刻收住笑容,走到床里侧,靠墙壁站立,小脚丫子不安地蜷在一起。 “跟妈妈说,你为什么跟爸爸说妈妈想看猴子屁股?”李谣问。 “因为妈妈是老大。”骆韵莹说。 李谣好奇家里谁是老二,便问了出来。 骆韵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大声回答:“莹子。” “莹子是老三。”小哥俩异口同声说,“我是老二。” “是我。”骆韵莹上前一步,凶巴巴嗷呜。 兄妹仨为了排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骆谦偷偷跟李谣说:“我是老二,他们长大了,统统给我滚蛋,把他们的户口迁走,只留我们两个。” 李谣。 她真想提醒某人,他自己一个户口本,他们娘六个一个户口本。 “你娘有没有找你,跟你说你哥要种菜,想跟她换地?”李谣漫不经心问。 “找了,我说随便她。”骆谦抱头看窗户,身体后仰,不安好心笑道,“军犬到了,拿我哥、我大伯、你爹练练手。” 李谣。 他们会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要不要去小玉婶婶家买糖?”李谣心里高兴,买几块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去。”滚做一圈的兄妹仨立刻分开。 小哥俩先下床,他们先穿好了鞋,然后协助他妹下床穿鞋。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推两个奶娃子出门透透气。 “你留在家里看家。”李谣推婴儿车出门。 兄妹仨已经跑到大路上,闻言,兄妹仨哒哒哒跑回来:“爸爸,你留在家里乖乖看家哦。” 骆谦:“……” 兄妹仨又呼呼地跑出去。 李谣和孩子们走走停停来到徐小玉家小店。徐小玉坐在门口嗑瓜子,看到他们,她眼睛一亮,拍身边的长凳子:“谣妹,过来。” 李谣给兄妹仨三分钱,叫兄妹仨找骆传军买糖,她推婴儿车走过去,坐下来。 徐小玉指骆清海家的方向:“骆清海今儿又来我家小店买了烟酒,请陆二兰娘家人喝酒,想让陆二兰娘家人当说客,请他大儿媳、二儿媳回来。” 徐小玉塞给李谣一把瓜子,她咔吧嗑瓜子,抽空又说:“我看这些烟酒,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谣嗑一粒瓜子,问:“怎么说?” “陆二兰娘家人,啧,跟骆清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吃好喝好,拍拍屁股走人的‘人物’。”徐小玉朝李谣挤眉弄眼。 李谣笑着嗑瓜子,她瞥骆清海家大门口,发现骆谦哥往里探头,跟院子里的人说话,手插兜进去。 徐小玉手搭在李谣肩膀上:“看见没有,又来了三个白吃白喝的。” 李谣:“!” 第051章 还真被徐小玉说着了, 骆清海白请了酒。 骆清海不信邪,隔几天他又请李谣爹李正、四弟媳妇葛娣吃饭, 拜托两人到大儿媳妇、二儿媳妇娘家请两个儿媳妇回来。哦, 让他们顺便到赵圩子走一趟,劝赵春娥娘家见好就收,送赵春娥回来跟小儿子过日子。 骆谦哥又到骆清海家蹭了一顿酒菜。 没有一个人不在看骆清海的笑话。 其中包括李谣。 李谣帮骆谦刷防蛀虫粉, 纳闷问骆谦:“你大伯每回请客, 完美避开好人,专门请一些吃了饭,嘴一抹,就不认账的人, 你说邪不邪门?”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在我大伯眼里,他请的人都是能干事的人,你嘴里的好人, 是看他热闹的人。”骆谦要笑不笑挑眉。 李谣。 还真是。 骆谦笑着摇头, 继续干活。他预计十一月初全家搬到余郢,必须赶工做出来一批现货放到新家卖, 工作量有些大,所以他要加班加点干活。 说实话,如果他收学徒, 他会轻松一些,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年他再考虑收学徒的事, 现在只能自己多累一点。 李谣知道他白天天还不亮就起床, 晚上熬到下半夜才睡觉, 所以像刷防蛀虫粉之类的活, 她主动帮他做了。 有人惊呼喊叫,甚至破了音:“快来人啊,有、有大卡车,我们村来了一辆大卡车!” “老乡们,别挡中间的道。” “俺滴娘啊,真的是大卡车,这轮胎都快有我人高了。” “滴滴——滴滴——老乡们,把孩子拉开,别让孩子们扒车,危险。” 骆谦、李谣猜骆言峰联系的老板给他们送塑料薄膜来了,两人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跑出去看。骆清亮、骆清喜听到村里来了一辆大卡车,也跑了过来,就看到一群大老爷们,一群屁大一点的孩子扒大卡车,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已经爬到车斗里,其他人眼红,攀比着往上爬。 “干什么呢!都给我撒手!”骆清亮、骆清喜愤怒吼。 有人下来,有人还在扒大卡车。 骆清亮、骆清喜捡起一根棍子,打不知羞的人。 除了已经爬上车斗的小伙子,其他人被骆清亮、骆清喜撵了下来。 他俩一个站在车头,给大卡车司机开道,一个站在车尾,阻止大人、孩子扒车。 到了骆谦家门口,骆清亮做出一个停的手势。坐在副驾驶座,戴眼镜的男人手颤抖摘掉眼镜,掏出手帕擦冷汗,他戴上眼镜摇下车窗玻璃:“你好,我姓单。” “单主任,幸会,幸会,”骆清亮热情地和他握手,递烟给他,“我们一共有五家买塑料薄膜,这是第一家。” 单主任闻言把车窗摇回去,喊司机跟他一起下车。 骆清喜喊车斗里的小伙子下来,小伙子在车斗里翻跟头,接受大伙儿羡慕的眼神,心里美得不得了,死活不愿意下去,其他人见状,又蠢蠢欲动想要扒车,骆谦见状翻到车斗里,朝他屁股狠踹几脚,问他下不下去,如果他不下去,自己不介意把他踹下去,那小伙子捂住屁股愤愤地爬下去。 骆谦正要下去,骆清亮和单主任介绍车斗里的人就是骆谦,就是他要买塑料薄膜。 单主任被村民吓的不轻,更被在车斗里翻跟头的小伙子吓出了心脏病,生怕小伙子一不小心翻空,摔到地上,万一小伙子摔出个好歹,他这趟赚的还不够赔的呢。他观察到村里的大老爷们、孩子们挺怕车上叫骆谦的男人,忙的喊:“你别下来,就在上面递塑料薄膜。” 骆谦收回下去的脚。 “我姓单。”单主任撂一根烟给骆谦。 骆谦接住烟,把烟别到耳朵上,没说废话,直接说他家要八捆塑料薄膜。 司机放下车斗右侧挡板,骆谦搬塑料薄膜递给司机,司机把塑料薄膜扛到他家里。 单主任跟李谣算账,司机开车到另一家。 骆传军也要了八捆塑料薄膜,骆言峰、骆清亮、骆清喜要了十捆塑料薄膜。 骆清亮留单主任、司机吃了顿饭,送走单主任、司机。 单主任、司机刚走,村里立刻炸开了锅。 村民涌进五家打听塑料薄膜是啥子玩意,他们买塑料薄膜干啥。 他们要搭塑料大棚,肯定瞒不住人,就告诉大伙儿他们搭塑料大棚种菜,不是现在搭,等卖完了萝卜再搭塑料大棚。 撤销生产大队,大队里的东西都要分给大家,除了地,其他东西抓阄分。 有几个人抓到了小竹林,当初他们说自己倒霉,没有抓到树,尽抓些不值钱的东西。现在他们听到五家说搭塑料大棚需要竹竿,他们立刻想到了自己竹林,问清楚他们需要多粗多长的竹竿,他们回家砍竹子。 他们分到的竹林小,最多只有两三分地。 村里有一片大竹林,归村里,不归个人所有。 骆谦的意思是向村里买竹竿,不买个人的竹竿,就跟其余四家提出自己的意见。 其他人不知道骆谦把媳妇孩子的户口迁到余郢,骆清亮知道,他知道骆谦对他哥他嫂子的意见大了去了。骆谦说向村里买竹竿,骆清亮立刻反应过来,骆谦爹也分到一小片竹林,如果骆谦跟他爹买竹竿,他哥他嫂子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 骆清亮沉默片刻,说:“他们几家竹林里的竹子符合搭大棚用的竹竿少,应该将将够我和清喜用。这样吧,你们三家跟村里买,我们两家跟他们买。” “行。”骆传军、骆言峰没有意见。 骆谦更没有意见。 五人又说尼龙绳的事,最后骆谦主动揽下买尼龙绳的活。 次日,骆谦到市里买尼龙绳,骆清喜、骆清亮召集村民到大队部开会,主要商量骆谦、骆传军、骆言峰跟村里买竹竿的事,需要村民砍竹子,他俩从三家给的钱里抽出五成发给砍竹子的村民,他和骆清喜就跟村里有小竹林的几家买竹竿。 村民们莫得意见,散了会,他们就拿着砍刀到竹林里砍符合要求的竹子,骆清喜带村里的会计到竹林监工。 骆谦驮着三麻袋尼龙绳回村。 散了会,杜梅找骆谦,李谣告诉杜梅骆谦到市里办点事,可能下午才回来,杜梅饭都没吃,在村口守着骆谦。 她看到骆谦,忙的走上前,眼珠子喷火喊:“你这是干啥子。家里有竹子,你非得跟村里买,你有钱吗?你有钱还问马国强接钱起房子!” “你让我爹砍符合要求的竹子,卖给村长、村支书,卖的钱拿去还赊猪儿子的账。”骆谦丢下这句话,骑车从她身边过去。 杜梅眼前一黑,身体后仰,扶住身后的稻草堆才稳住身体。 骆言木去他爹他娘的竹林看了一眼,眉头皱成了沟壑,竹林里符合要求的竹子真没有多少。 他原本指望卖竹竿发财,现在发财梦破灭,他恼火死了。 他回村,恰好撞见吸血虫怂恿他娘卖竹竿还账,这条吸血虫不给他留一丁点后路。 骆言木眼神一暗,抬起眼睛,急切小跑过去,扶住他娘,担忧说:“娘,我背你,咱去大队部医院。” 杜梅摆手,骆言木强硬背杜梅:“娘,你整天说你小儿子好,到了关键时刻,你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杜梅只顾着掉眼泪,啥话也不说。 “我去竹林看了一眼,咱家的竹子供老四一家绰绰有余。老四怎么就不愿意收咱家的竹子呢?又不收他贵,别人收多少钱一根竹竿,咱们比别人便宜一成。”骆言木叹气,“他不会是不想出钱吧,让你主动提不要钱。他不想出钱就直说呗,干嘛拐弯抹角惹你伤心,老四越来越不行了。” 第052章 “是啊, 老四为什么越来越冷心冷肺了呢?”杜梅整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错了,让曾经孝顺的老四变得这么的冷血。 她这么一大把岁数了, 能图老四什么, 无非就是在她有生之年她希望看到他们兄弟握手言和,如今她不求他们兄弟和睦相处,只求他们像普通亲戚相处。 别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睦相处, 她只是希望她的孩子仅仅像普通亲戚一样相处。 她过分吗! 杜梅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四儿子伤的稀巴碎, 心泡在苦水里,苦味已经蔓延到嘴里。 “娘,老四变成这样,你得担一大部分责任, 因为你平时没少惯他。”他娘每回从老四那里得了钱,都得跑到他仨面前损他仨,害得他仨在村里没啥好名声,以至于每回他仨和老四发生矛盾, 村里人都说他仨不好。 骆言木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杜梅自知理亏不吭声。 骆言木高调把杜梅送到大队部医院, 有人问他,他支支吾吾提竹竿, 模棱两可说他家老四想要他家的竹竿,却不想掏钱,把他娘气出了病。 骆谦可是村里的话题人物, 大伙儿闻言,就跑过去问骆谦咋回事。 骆谦刚把四家的尼龙绳送过去, 大伙儿拦住他问他啥情况。 “谣妹, 你先带钱到村支书家, 我找骆言峰问他一个大棚具体需要多少根竹竿。”骆谦和李谣只隔了一个院墙, 声音不大也不小喊道。 他抬洋车掉头, 洋车“咣当”砸地上。 骆谦骑车到骆言峰家。 骆言峰看到骆谦愣了一瞬:“你不刚走吗?咋又回来了?” “我花钱的地方多,怕以后钱不凑手,买竹竿跟村里赊账,也挺难为情的。这不,手里有点钱,就想把钱给村里。”骆谦手扒着门柱子,单脚踩地,“你给估一个数,搭一个大棚需到多少根竹竿,每个大棚我往上加10根,现在找村支书结账。” “每根竹竿相距0.8米到1米,前后两面各需半截拉腰的6根竹竿。”骆言峰回屋拿钱,出来跟骆谦说,“我跟你一起找村支书算账。” “行。”骆谦下来推车。 骆谦、骆言峰到骆清亮家,李谣推婴儿车已经在骆清亮家的院子里等骆谦了。 张霞搬两个凳子递给两人:“谣妹已经跟你三伯说了,你三伯到竹林喊会计,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谢婶子。”骆谦没坐,他到李谣身边,弯腰逗车里的两个奶娃子。 “哦~噗~” 姐弟俩最近点亮了噗噗的技能,只要有人出现在姐弟俩的视线里,姐弟俩的小嘴巴就会特别忙,一直噗噗个不停。 李谣机械给姐弟俩擦口水。 骆清亮没让三人久等,他很快喊来了会计,叫三人跟他和会计到大队部。 一行人到了大队部。骆谦按照0.8的间距算,算出来他搭八个大棚需要多少根竹竿,把准确的数报给会计,让会计算钱,会计拨算盘算出总额,李谣当着外面围观村民的面掏钱给会计。 接下来就是骆言峰,会计算好了他的总额,他也当着围观村民的面掏钱给会计。 他们之前还在嘀咕这三家会不会跟村里赊账,还为此起了争执,骆谦、骆言峰当场付钱,意外地安抚了村民的心。 有村民急急忙忙回家拿砍刀到竹林砍竹子。竹子好砍,但是打枝条难打,这是一个细致的活。 有村民跑去跟骆言木说骆谦已经跟村里买了竹竿,钱都付了。 骆谦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拉着李谣,推婴儿车回家。 回到家,骆谦卷起袖子干活。 骆谦一直不吭声,李谣喊他吃饭,他吃了饭,刷了锅碗又去干活。 夜里,李谣睡了一觉醒,骆谦还在外边干活。 第二天早上,李谣起床,骆谦还在干活。 李谣不清楚骆谦到底有没有睡觉。 李谣想说什么,骆谦总是打岔岔过去。 短短的几天,骆谦变糙了,头发乱成了鸟窝,脸色又糙又没有血色,眼底乌青,双手的虎口多出来好几道裂口,手掌上的茧子起码厚了两层。 看得李谣心里难受。 “妈妈,叔太爷说猎犬下午三点钟到。”骆筠文人还没到,他激动的声音先到。 李谣从绳子上扯一身干净的衣服擩进篮子里,强硬塞进骆谦怀里:“你狗兄弟快来了,还不赶紧把自己收拾利落,迎接你狗兄弟。” 骆谦把篮子放地上,拍了一下身侧的木板:“陪我坐一会儿。” 骆谦终于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李谣松了一口气。她挨着骆谦坐下,骆谦的手无力垂在膝盖上,十根手指头有八根手指头无规律颤抖。李谣半合眼睛靠在他肩膀上,拿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抚摸剌人的虎口、掌心,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指腹上赫然出现好几道红痕。 李谣的心就像被这刺人的虎口、掌心抚摸一样,又疼又涩。 “妈妈……”骆筠文跑到门口,第二个字减弱,似杏眸,在这一刻又神似桃花眼的眼睛亮的刺眼,大声喊,“爸爸,”他冲过来抱住骆谦的腿,仰头,“叔太爷说我们家的立军功的猎犬今天下午三点钟到。” “你去看着,别人让抢走咱家的英雄。”骆谦乐道。 “嗯!嗯!!!”骆筠文重重点头,到骆辞家喊他弟、他妹到骆梅旭家坐着等他家的英雄大狗狗。 骆谦进屋洗澡,李谣拿老丝瓜瓤进去给他搓澡,又给他修了头发,抹了雅霜,刮了胡子。 两人锁了门,推婴儿车到骆梅旭家。 大伙儿听说骆梅旭给五家申请到了部队猎犬,都稀罕地来到骆梅旭家。 看到李谣、骆谦,大伙儿问:“你俩整天在家里干嘛,都不见出门。” 李谣、骆谦没有说话,骆谦大嫂周秀秀伸长脖子瞪他俩,声音尖锐:“他俩可是我们村最大的地主,雇佣他二婶一家给他俩干活。依稀,这两口子活脱脱的周扒皮,生怕给钱给亏了,啥也不做,全丢给他二婶一家做,把他二婶一家当成了生产队的驴使唤,在驴的眼睛上蒙上黑布,让驴没日没夜替他俩干活。” “一口一个他二婶,我就不是你二婶。”周小凤把瓜子装兜里,挤过来,拽周秀秀的衣服,“老娘全家是驴,你全家难道是骡子!” “我告诉你周秀秀,你少挑拨,老娘不吃你这套。”眼看着洋白菜、青皮萝卜、红皮萝卜和萝卜叶子可以卖了,骆谦三个哥嫂整天往骆清海家跑,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四家打什么主意,在她周小凤面前挑拨离间,太嫩了。 周秀秀委屈的红了眼眶,一把推开周小凤,恨恨离开。 周小凤丢给她一个大白眼。 傻了吧唧的憨婆娘,她家跟着骆谦已经赚到了一年的粮食钱,受你挑拨才怪。 周小凤走向两口子,掏瓜子给他俩:“我现在每天到小玉家买两分钱瓜子,你俩别替婶子省瓜子,自顾吃。” 他们一大家子按劳分配,谁最辛苦,谁分的钱最多,不存在为了钱兄弟、父子大打出手的情况。 她周小凤现在也是能分到钱的人,儿子、儿媳不让她补贴,她现在想吃一两分钱零嘴,也不用年复一年对自己说挣一分钱不容易,把钱留给孩子用。 “那我得多吃两把瓜子。”李谣使劲嗑瓜子,啪啪啪的,嘴就没停过。 骆谦也是,嗑完了瓜子,他理直气壮问周小凤要。 周小凤笑骂一句,又给两人一把瓜子,完了,她赶紧护住口袋钻进人群中。 “来了,是绿皮车。”有人大喊。 第053章 绿皮车停在骆梅旭家门口, 里面走出来两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大伙儿即好奇又敬畏围观两位军官。 两位军官打开后车座的门。 几道黑影遽然窜出来, 兴奋喊叫。 “呜——汪——” 村民们直观感受到一股肃杀、尝过血的‘狼犬’朝他们扑来, 他们惊恐避让。 “呜~呜呜~” 八条猎犬奔到骆梅旭面前,乖巧地蹲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骆梅旭, 发出类似哭的声音。 两位军官走过来, 蹲下来抱住猎犬。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军官说:“你们是军犬,退役了也是军犬,要服从命令。现在组织给你们找了一个家,你们到了新家要和新的家人好好相处, 不准丢部队的脸。” 另一个军官逐一叮嘱它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内心盼望它们早些忘掉过去的伤痛。 两位军官站起来,表情肃穆朝猎犬行军礼,又朝骆梅旭行了一个军礼:“ 我把你曾经的战友, 我们的老伙计送来了, 希望它们在这里能够获得快乐与自由。” 两位军官回到车里,开车离开。 “呜, 汪——汪——” “回来。” 骆梅旭用发号施令的口吻喊,八条猎犬停止追车,蹲坐下来, 扭头看骆梅旭,嘴里发出祈求的呜咽, 骆梅旭再次喊回来的口令, 八条猎犬望着变成圆点的绿皮车, 喉咙里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 站起来走到骆梅旭身边。 一条通体黑色, 长相似狼的猎犬拿头蹭骆梅旭的手。 骆梅旭松开攥紧的拳头,揉它的头。他留下两条受伤最严重的猎犬,把剩余的猎犬分给五家,骆谦要了两条猎犬,其余四家各要一条猎犬。 六条猎犬被新的家人带回家。 都在一个村子里,它们可以随时一块儿玩耍,这就是骆梅旭主动提给五家申请部队猎犬的原因。 骆梅旭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指令,帮助他们和老伙计们磨合,也帮助老伙计们熟悉村子。 这天,大狗狗们吃了早饭,跑到骆梅旭家和另外两个兄弟会面。八个大狗狗在村里遛弯,它们所到之处,大伙儿主动让道。 骆韵莹蹲下来,手插进兜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锅盖,虎妹。” 这是它们以前的名字,骆谦没有给它俩改名字。 锅盖、虎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跟上大部队,不鸟骆韵莹。 骆韵莹吞咽口水,拿一粒瓜子放进嘴里,咔吧,呜~好吃。她完全忘了用瓜子和大狗狗拉近关系的初衷,自己吃的不亦乐乎。 锅盖、虎妹瞥骆韵莹,看到骆韵莹脚下有不少瓜子壳,两狗“汪”了一声,跑到骆韵莹面前蹲下,抬起前腿放下,从草堆上跃过去,跨过路边的沟,从骆韵莹的小身体上跃过去,其他大狗狗见状纷纷加入。 骆韵莹惊呼张大嘴巴,小嘴巴不停地念叨,小手不停地抛瓜子:“锅盖一个,莹子一个,虎妹一个,莹子一个,骆辞哥哥家的富贵一个,莹子一个……” 骆三喜不要巴掌大的破洞网兜,村里的孩子捡起网兜,用网兜筛土玩,骆三喜见自己不要的破烂被别人当成宝,她立刻跑上前推倒小孩,抢回网兜就跑。半道上遇到落单的骆韵莹,骆三喜想到骆韵莹的哥哥带一群坏蛋偷她家的木棍,她干不过骆韵莹的哥哥,但是她可以拿骆韵莹出气。 骆三喜捡起拳头大的土疙瘩砸骆韵莹,像小牛犊子一样冲过来,要把骆韵莹按在地上揍。 “汪——”八条长得贼凶,十分不好惹的狗用身体挡住土疙瘩,朝骆三喜扑过去。 “哇——妈——”骆三喜吓得小脸惨白,拔腿就跑,凄惨尖叫。 骆筠文几个孩子听到大狗狗叫,骆三喜叫,跑到大路上,就看见大狗狗们追骆三喜,骆三喜吓得眼泪鼻涕横流。 骆韵莹懵了一会儿,气呼呼找她哥告状:“大婶婶家的姐姐打咱家的大狗狗。” “这么大的土疙瘩。”骆韵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骆筠文小脸冷的吓人,喊:“锅盖,跳,直面拦截敌人,虎妹,堵住敌人的后路。” 其他小朋友指挥自己的大狗狗把骆三喜围起来。 “妈!!!”骆三喜昂头大喊。 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凄厉的叫声。 周秀秀听到女儿的呼救声,从骆清海家跑出来寻找女儿,看到女儿被八条凶残的恶狗包围,她冲进一户人家,抱一根木棍跑出来打恶狗,解救女儿。 骆谦、李谣听到声音赶过来,正巧目睹周秀秀打大狗狗,反被大狗狗逼的跳进水沟里。 骆谦、李谣叫锅盖、虎妹回来,锅盖、虎妹扭头打量新的家人,它俩缩着脑袋走到骆谦、李谣脚边,趴到地上,拿前爪捂住眼睛,发出“呜呜”的呻(/)吟。 其他大狗狗见状收回尖锐的牙齿,摇了摇尾巴,昂首挺胸走到新的小家人身边。 锅盖、虎妹:“……” 拿忧郁的小眼神偷瞥没狗性的老伙计。 危险解除,周秀秀爬上岸。骆三喜扑到她妈怀里,撕心裂肺哭喊:“打、打死这群畜牲,我要喝狗肉汤。” 骆筠文气的要死:“是你先打大狗狗,大狗狗才追你,你凭什么打死大狗狗!” “你胡说,我打骆二四家的死丫头,是这群死狗自己挡土疙瘩……呜呜……” 周秀秀捂住骆三喜的嘴。骆三喜剧烈挣扎,她好不容易逮住骆筠文的把柄,一定要和骆筠文争论到底,当着骆筠文的面杀死这群畜牲,笑嘻嘻当着骆筠文的面啃狗肉,馋死骆筠文,就是不给骆筠文吃。 周秀秀狠狠地扇骆三喜的屁股,气这丫头没有一点眼色头。 骆三喜气愤瞪她妈。 周秀秀捂住骆三喜的嘴巴把人拖走,边拖边骂死丫头,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骆谦要赔偿,全被死丫头搅黄了。 骆谦和李谣带兄妹仨、锅盖、虎妹回家。 骆筠修、骆韵莹、锅盖、虎妹靠墙站立,骆筠文给他四个上课,教他四个遇到坏蛋如何自保,在自己受到欺负时,怎么报复回去,骆筠文还高度赞扬了锅盖、虎妹。 骆谦、李谣听的眼角抽搐。 两人理解不了孩子和狗狗的世界,就随他们去了。 骆清海有了拿捏骆谦的底牌,拽的跟二百五一样找骆谦,还没有进院门,就被两条站起来到他胸口的狗的眼神吓住,他慌乱收回脚,退到大路上朝骆谦招手。 骆谦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去,拿起磨砂纸打磨桌腿。 骆清海朝李谣挤眼睛,李谣转身进屋。 骆清海咽了几口吐沫,趴到门框上,露出半个头:“二四,我听说骆言峰、骆清亮、骆清喜三家打算买拖拉机,他们自己拉萝卜、洋白菜到市里、县里、偏远村里卖。我没听说你要买拖拉机,是不是你没钱呀,我跟谣妹爹、你哥三家商量好了,我们凑钱给你买拖拉机,今后卖菜卖的钱,你、我、谣妹爹、你三个哥哥,我们六家平分。” 骆清海的脸消了肿,也适应了没有门牙,说话比之前清楚了不少。 他以为骆谦听了他的话,痛哭流涕感激他。 然而骆谦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二四,你别觉得你吃亏,你要这样想,如果你没有拖拉机,你地里的菜全部烂在地里,你一分钱都赚不到。你跟我们合作,你赚大发了,你知道嘛。”骆清海掏出六份合同,“我这里有红泥,你按六个手印,我们现在就到市里买拖拉机。” “锅盖。”骆谦喊。 锅盖放下前爪,腰部积攒着劲,气场强大喊:“汪!” 骆清海身体一抖,忙不迭跑到大路对面:“二四,大伯掏心掏肺为你好,你别不识好歹。” 骆谦拍了拍锅盖两下脑袋,锅盖“咻”的一下窜出去,速度极其快。 骆清海几哩哇啦、爹呀娘啊,鬼哭狼嚎大喊,死命奔跑。 锅盖的牙齿快要够到骆清海的屁股,它故意减速,放骆清海从它嘴中逃脱,又一瞬间追上骆清海,牙齿抵住骆清海的屁股,它又一次故意减速,放走骆清海,它再一次追上骆清海…… 它把骆清海当作一条毛毛虫,反复捉弄骆清海。 骆清海跑的肺炸裂,眼珠子暴裂,一头栽地。锅盖急刹车,歪头看骆清海,抬起前脚拍几下骆清海的屁股,见骆清海一动不动,它叫了一声跑回家,找骆谦邀功。 骆谦为了奖励它,特意到镇上买几斤鸡叉骨煮给它吃,锅盖是一条大气的狗狗,主动喊虎妹吃鸡叉骨。 兄妹仨坐在门槛上,掏出瓜子嗑,笑眯眯看大狗狗享受美餐。 堂屋只有骆谦和李谣两人。 两人说起了余郢的房子,房子已经起好,还粉了白石灰,铺了水泥地板,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住进去。 他们肯定要用拖拉机把家具拉到余郢,骆谦的计划是卖成品家具,少不了给买家送家具,必须用拖拉机送。 两人认为他们最好买一辆拖拉机。 这时候,一辆拖拉机两千四百多块钱。他们这段时间花销大,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买拖拉机。 骆谦的意思是问李一生、徐大胖借钱,卖了萝卜、洋白菜就还李一生、徐大胖钱。 李谣点头赞成骆谦。 “我去镇上一趟。”骆谦带了存折,还有他打的首饰盒推洋车出门。 李谣开始整理货架上的菜种子,她准备到余郢开种子店。 李谣收拾完种子,骆谦回来,把存折递给李谣。 李谣狐疑打开存折,被存折上的数字惊住了,存折上多出了一千六百块钱。 第054章 “徐大胖最近手头有点紧, 凑了700给我,李一生凑了900给我。”骆谦掏出两张欠条, 上面约定11月底还钱。他把欠条装进铁皮盒子里, 又跟李谣说,“李一生建议我买手扶拖拉机,送老板一条烟, 让老板带我去办牌照, 办驾驶证。卖手扶拖拉机的有门路,请他帮忙,基本上半天搞完牌照,驾驶证。” 在农村开拖拉机, 可以没有牌照,没有驾驶证。 但是他买的拖拉机在县里开,李一生建议他最好在买的时候办齐两样东西。 不仅要办这两样东西,骆谦还打算办营业执照。 他每次到余郢查看房子, 都要去县里转一圈, 到报亭买几份报纸,坐在公交车上看。他看了这么多报纸, 发现国家鼓励个体户办营业执照,有一份报纸上还着重写了没办营业执照的个体户做生意是不合法的。 骆谦跟李谣说他从报纸上看到的关于营业执照的内容,说:“我们长期卖家具, 我觉得我们应该办营业执照。正好,我明天到新家做一些收尾工作, 我顺道到县里打听一下办营业执照需要哪些手续。” 李谣一把抓住骆谦的手腕, 激动地说不出话。 她记得政(/)府鼓励个体户办营业执照, 他们县没有一个个体户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 今年腊月二十八中午, 有一个人到工商局询问工作人员办营业执照有什么坏处, 工商局里的工作人员拎单位发的米面油正要回家,闻言,立即放下米面油,几个科室的工作人员请那人到科长办公室坐,给他泡茶,有给他端瓜子花生糖果,跟他普及办营业执照的好处,立字据跟他保证办营业执照绝对没有任何危害,说服那人当场办营业执照,还送那人一袋米一袋面两桶油。 这事最后登上了省报。 “你带上证件和户口本,对了,拿上存折、宅基地批条,再找余本顺写一张证明,你最后去县里打听需要哪些手续。”李谣终于说出了话。 骆谦异想天开傻乐:“说不定咱们这次办营业执照跟上回咱们迁户口、申请宅基地一样两天办完。” 李谣:呵呵。 想得美。 李谣突然懊恼拍脑袋:“你问清楚卖种子和卖家具可不可以用一张营业执照,如果不可以,你办两张营业执照。” “行。”骆谦应道。 次日。 骆谦乘坐早班车到余郢。 他在新家安了一个大铁门,他掏钥匙开大铁门,进门就是一间两百平的大房子,他留做放家具,大房子右侧有一个接近50平的房子,他还没有想好做什么用,有一个后门通向后院,院子后面建了六间瓦房,左右两侧各建了两间瓦房。 左侧两间瓦房,一间做浴室,一间做厕所。 右侧两间瓦房,一间是锅屋,一间是客厅。 他按照他在退休干部大院看到的布置浴室和厕所,尤其是厕所,他安装了蹲坑,用水冲,就把粪便冲进后面大的粪化池里,干净又没有臭味。 他用塑料圆管包裹电线,把塑料圆管固定在墙上,粉墙的时候,就把塑料圆管埋进石灰里面。 他在前院的大房子里安装了六个30瓦的白炽灯,其他房子各安装一个25瓦的白炽灯。 骆谦打开浴室的门,从里面拎出一个袋子,到各个房间安装开关和插座。 骆谦做完了所有的活,找余红武算工钱,算清了工钱,他到县里找人打听办营业执照要哪些手续,到哪里办营业执照,顺便到信用社取钱给余红武,然后到村委找余本顺,麻烦余本顺给他写一张证明。 他拿了证明,带上其他证件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 “请问这里给办营业执照吗?”骆谦问。 办事员眼皮耷拉,无精打采打哈欠,手里端着泡了枸杞的茶缸,耳边出现了幻听。诶,把他闲出了毛病。 骆谦又问了一遍。 办事员抬眼看他,眼睛里满是迷茫和困惑,他不仅耳朵出现了毛病,现在他眼睛竟然也出现了毛病。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地方。”骆谦头一回这么尴尬。 “等,等等。”办事员猛地起身,动作又剧烈又急促,甚至带翻了椅子。 他放下茶杯,开门冲了出去,跑到骆谦前头:“同志,你是个体户,来办营业执照的?” 办事员的心脏砰砰乱跳。 骆谦:“对。” “来,来来,同志,这边请。小王,泡一杯枸杞茶送过来。”办事员把骆谦请进办公室,跑出去又进来,跟骆谦详细介绍国家为什么鼓励个体户办营业执照,又是怎样维护个体户的权益。 叫小王的办事员送枸杞茶进来,一开口,就向骆谦保证办营业执照绝对没有害处。 不一会儿,骆谦面前围了十几个办事员。 到最后,科长和主任出面跟骆谦谈话。 骆谦:“!” 有亿点点害怕。 他应该事先找小马的叔叔打听一下,再决定办不办营业执照。 “小同志,我们十几个同事帮你办营业执照,最多两个星期,你就能拿到营业执照。”主任拍胸脯保证。 骆谦抓紧证件。 主任话锋一转:“我看你长得好,眼睛澄清,我决定不考虑前面办营业执照的同志,也不继续等后面办营业执照的同志,就你了,当本县个体户代表登报。” 骆谦起身…… 主任和科长顺势揽住骆谦的肩膀,带骆谦走流程。 骆谦:“……” 他怎么有一种跳进巨坑的错觉? 主任拿宅基地批条,骆谦不想松手,主任拍骆谦的手背,面上和蔼可亲,手上却用了无穷的劲,面含微笑拿到批条:“哦,是余郢的呀,离我们工商局挺近的,步走20分钟就到了。” “哦,就在路口呀,这个位置好。”科长拿余本顺写的证明。 骆谦破罐子破摔问了李谣叫他问的事。 “要办两个营业执照。”主任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骆谦:“……” 瑟瑟发抖。 傍晚,主任、科长送骆谦到工商局门口。 主任和骆谦握手,笑得像个狼外婆:“小骆,营业执照办好,有同志去通知你。” 到时候他联系本市记者拍骆同志捧着两张营业执照的照片,他跟骆同志合个影。 毕竟经他手办出去本县唯二的两张营业执照,他会被载入本县个体户营业执照发展史史册。 骆谦虚脱地乘坐公交车到镇上,浑身酸软蹬车回家。 李谣在家里坐立不安等骆谦,见锅盖、虎妹扑篮球玩得好好的,忽然争先恐后冲出去,她猜测骆谦回来了。 果然,她猜对了。 虎妹一个猛冲跳到车后座上,骆谦身体一歪,差点摔跤。 锅盖灵活的从骆谦胳肢窝底下窜到二八杠上,骆谦身体又是一歪,他单脚着地,才没摔跤。 锅盖扭头,无辜地看着骆谦。 虎妹歪头看骆谦。 骆谦无语仰天,这是成精了吧。他重重地叹一口气,认命蹬脚踏。 所以李谣看到骆谦载着两个狗狗进院子。 两个狗狗跳到地上,无情地丢下骆谦,继续扑篮球。 骆谦满脸沧桑,李谣以为骆谦办营业执照跑了太多地方,求了很多人,搞得心力交瘁,她倒一杯茶递给骆谦。 李谣感慨是他们运气不好,要是他们今年年底办营业执照,工商局工作人员绝对把骆谦供起来,帮骆谦跑腿,刷拉刷拉走流程。 骆谦看到茶,就想到办事员不停地给他续枸杞茶,他喝的喉咙痛,胃抽搐。 “办了两张营业执照,大概两个星期能拿到营业执照。”话毕,骆谦双腿一蹬,趴到车头上。 李谣知道他心力交瘁,不打扰他,让他缓一缓,她仰头喝掉茶,叫锅盖、虎妹找兄妹仨,带兄妹仨回家,她钻进锅屋做饭。 “二四,你总算回来了。”骆清亮媳妇张霞又一次过来看骆谦有没有回来,这一次,她终于没白跑,“家里买了一辆拖拉机,请你和谣妹到我家吃饭。”张霞看到烟筒冒烟,她急忙跑进锅屋,看见李谣正在烧火,她把李谣拉起来,“你这孩子,跟你说了到我家吃饭,你怎么做饭了呀。” 李谣用手背砸脑门,她一直惦记营业执照的事,压根没有听清楚张霞说了什么。 “你家三个孩子在我家,走,带上两个小的到我家。”张霞拽李谣到厢房。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抱进婴儿车里,推婴儿车出门。 骆谦使劲搓几下脸,锁上门,追上他们。 李谣、骆谦到了骆清亮家,就看到一辆绑了红花的手扶拖拉机停在院子里,院子里围满了人。 李谣、骆谦站在一旁静静地听大伙儿说话,得知骆清喜、骆言峰家也买了手扶拖拉机,也在今晚请客。 两人继续听,得知三家一起到市里买的拖拉机,三辆崭新的拖拉机同时开进骆家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听到这里,骆谦看李谣:我回来你怎么不跟我说? 李谣:我不知道! 骆清亮买了六挂鞭炮,开席前先放鞭炮。 骆谦找到兄妹仨和两个狗狗,带他们和李谣汇合,然后一家九口到隔壁躲鞭炮。 等鞭炮放完了,一家九口到骆清亮家。 骆清亮家请了六桌,每桌放了一瓶白酒。 骆清亮请骆谦过去坐,骆谦没有去,和李谣、孩子们坐在一起。 他们快速吃了饭,骆谦留下来看孩子,李谣找张霞,塞给张霞礼金,回来和爷几个汇合,然后一起回家。 骆谦给两个狗狗打了一张床,就放在堂屋,两个狗狗一个叼篮球,一个叼骆谦做的木(木仓)回床上睡觉。 骆谦、李谣带孩子们回厢房睡觉。 次日,大人孩子狗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骆谦打算今天到市里买拖拉机,他算了算时间,有点赶不及,所以他决定推后一日。 第055章 今天不用出门, 骆谦换了一身旧衣服,蹲在院子里打磨木材。 李谣在屋里收拾行李。 “突突突——” 一上午, 拖拉机从她家门口经过十几趟了。 李谣趴在窗柩上, 支着下巴,盯着院子门口。 骆清亮的儿子意气风发开拖拉机从她家门口经过,骆清喜的儿子神采飞扬开拖拉机从她家门口经过, 骆言峰拉了一车人从她家门口经过。 没多大功夫, 他们又开拖拉机回来。 片刻,他们又开拖拉机离开。 坐在拖拉机上兜风的老婶们看到李谣,兴奋地邀请李谣上来坐坐,李谣笑着摇头, 老婶们大笑说: “坐在车斗里可好了,能够看清楚大家院子里的情况,你真的不上来?” 李谣摆手。 老婶们惋惜说:“你大伯又和他的木匠兄弟和好了。今天你大伯又请客,你爹、二四哥嫂、你婆婆、你大伯三个木匠兄弟全聚在你大伯家院子里, 咱们想让你坐到拖拉机上围观你大伯家请客, 你不上来,真是太可惜了。” 拖拉机“突突突——”开走。 李谣撇头看骆谦, 骆谦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如果李谣眼睛不尖, 真的察觉不到某一瞬间骆谦情绪剧烈波动。 “请问……”赵春娥爹最先注意到李谣,想问李谣这里是不是骆谦家。他走进院子里, 注意到打磨木料的骆谦, 吞下要问的话, 走到骆谦跟前, 放下一包果子, 里面是羊角蜜和蜜三刀,又放下一卷钱,他不停地说谢谢,谢谢骆谦送他闺女到医院,谢谢骆谦帮忙垫付医药费。 赵春娥爹匆匆离开,又去了骆梅旭家、周小凤家和骆传军家,送上一包果子,不断重复说谢谢。 周小凤、骆传军媳妇徐小玉过来找李谣,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包果子,不用李谣说,两人也知道赵春娥爹也送来了一包果子。 周小凤的心情特别复杂:“赵春娥爹要是知道骆清海今天请三个混蛋喝酒,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幸亏咱村没人搭理骆小勇,没有人到赵春娥家劝赵春娥回来继续跟骆小勇过日子。”徐小玉庆幸说。 李谣吐出一口浊气:“既然两人都离婚了,就各过各的吧。骆小勇老是纠缠赵春娥,太难看了。” 周小凤、徐小玉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跟李谣吐槽骆小勇当初跟他爹娘一起糟践赵春娥,现在后悔了,早去干嘛了。 晌午,周小凤、徐小玉离开,李谣开始做饭。 李谣做好了饭,站在大路上喊兄妹仨、两个大狗狗回家吃饭。 兄妹仨跑不过大狗狗,喊:“锅盖、虎妹。” 锅盖、虎妹急刹车,扭头看小家人们,两狗叫了一声,掉头跑到小家人的后面,追小家人。 兄妹仨啊啊大叫。 两狗:“汪。” 回到家,兄妹仨气喘吁吁瘫坐在椅子上,两个大狗狗围绕李谣跳了几圈,突然注意到骆谦蹲在那里捣腾木料,它俩兴奋大叫,弓起腰一跃,叠罗汉趴到骆谦后背上。 骆谦:“……咳咳。” 他抵着木板堪堪稳住身体,手伸到后面抱住两个大狗狗的头,把两个大狗狗从他背上弄下去。 骆谦站起来盯着它俩。 锅盖、虎妹站立,张嘴吐舌头,眼睛无辜又圆溜,用前脚推骆谦的手。 骆谦拍额头,另一只手在两个狗狗脑袋上来回揉搓。 两个狗狗快速放下前腿,蹦跳到李谣身边,从喉咙里发出嗯的声音,像似在对李谣撒娇。李谣完全招架不住,欢欢喜喜给它俩弄饭。 骆谦:“……” 他带兄妹仨洗手,然后爷四个到堂屋等李谣吃饭。 饭后,兄妹仨睡午觉,锅盖、虎妹趴在床边,身体蜷成一个圈,头搭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李谣在锅屋刷锅洗碗,骆谦在院子里继续干活,他转身拿工具,意外瞥见他娘眼睛红肿站在院门口,也不知道他娘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 骆谦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他加大力气干活。 李谣刷好了锅碗,把老丝瓜瓤挂在屋檐底下,就看到她婆婆一脸愁苦盯着骆谦。李谣闭上眼睛深呼吸,她再次睁开眼睛,平静地推门进屋。 杜梅苦笑了一声,走进堂屋搬一个凳子出来,挨着她四儿子坐下:“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和你媳妇。” “你别说话,听我说,我在你大伯家喝了一点白酒,有点醉,要是说了你和媳妇不爱听的话,你和你媳妇别记仇。”杜梅把姿态放的低得不能再低,说,“我听你大伯的木匠兄弟说镇上的木匠威胁你,不让你接镇上的活。难怪了,我还纳闷呢,最近一段时间怎么没有人找你打家具,原来发生了这种事。” “老四,你知道你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吗?因为你不让任何人占你便宜。老话说的好吃亏是富,是有一定道理的。你觉得你吃亏了,其实呢,你占了大便宜。” “你意气用事和你亲兄弟反目成仇,你和你大伯、四叔结仇,你只有你自己,那些木匠知道你的情况,可不使劲欺负你。如果你和你哥握手言和,你和你大伯、四叔两家恢复往来,你身后站着那么一大帮人,那些木匠敢这样欺负你吗?” 杜梅告诉自己她最后一次替四儿子操心,压下心里的酸楚继续说:“你听娘一句劝,别死犟,跟你哥、你大伯和好。” “我每次见到您我都害怕,您知道吗?”骆谦嚯的一下站起来,低头看他娘。 杜梅再也压制不住火气,厉声说:“我做什么让你害怕?我逼你做了什么吗?你让你二婶一家掺和进你种菜,我有说什么吗?李谣脑壳有问题,你和李谣哄我帮你家干活,李谣脑壳没了问题,你和李谣把我踹的远远的,我有抱怨过吗?” 骆谦倏然低声笑:“原来您是这样想我的。” “我知道你已经认定了我是怎样的人,我说破嘴皮子,你也听不进去,我觉得我没有必要说什么。”骆谦动手拆成品家具。 杜梅瞥向窗户,眼里涌出一股子恨意,她站起来,踹飞凳子离开。 骆谦花了一下午拆完所有家具,进屋喊李谣带上孩子到他二伯家。 骆清川、周小凤听骆谦隔壁的邻居说杜梅和骆谦吵了起来,吵的可凶了,还和二房有关。 骆清川、周小凤看到小夫妻脸色不大好,两人看了一眼彼此。 周小凤推骆清川,示意骆清川说点啥。 骆清川不想因为他们这房,骆谦和杜梅闹得反目成仇,他再三考虑,说:“二四,咱们村有不少人愿意替你管理菜地,二伯想你找他们帮你管理菜地。” 周小凤扯骆清川,骆清川冲周小凤使眼色,叫她别说话。 “二伯,这是我和小龙哥的事,我们两个商量。”骆谦扫视一遍院子,没有找到骆小龙的身影,他喊李谣回去。 两人回到家,骆谦和李谣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打算,他带上纸笔和红泥,推洋车出门,到大南头找骆小龙。 骆小龙把钢中锅坐到炉子上,掏出他媳妇给他烙的杂粮饼。 骆谦掀开草棚子的帘子,正好撞见骆小龙往茶缸里倒开水,撕杂粮饼放进去。 “二四,你咋来了?”骆小龙基本上全天待在地里,不清楚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骆谦坐到草甸子上,掏出纸和笔,趴在膝盖上写合同,他写了两份合同:“今后我不怎么待在村里,就靠你打理菜地,我琢磨了一下,之前的分成不合理,我重新搞一下分成,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你在底下按手印。” 骆小龙接过合同,浏览了一下,被上面的分成吓蒙了。 半晌,骆小龙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是不是有点多?” 第056章 “哥, 你别考虑其他,你就说我对你好不好?”骆谦的下巴朝向合同。 骆小龙大声喊:“好。” “你看, 我对你好, 你不仅记得我对你好,还承认我对你好。不像我哥我嫂子,他们直接不承认我曾经对他们好。”骆谦耸肩笑, “哥, 我要面子,有些事情儿,我张不开嘴点破,但是我可以跟你透露我跟我哥结了死仇, 谣妹跟她娘家断绝关系,我跟我大伯也结下了仇。” “我不愿意让他们占我一丁点便宜。哥,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千万帮我守住了, 别让他们占我一丁点便宜, 哪怕地里的烂菜叶子,你也不能让他们拿走。”骆谦装作才想起来, 补充道,“你也别让我爹娘拿走一根烂菜叶子,你知道的, 老宅有什么,我哥嫂随便拿。” 骆小龙被诱人的分成蛊(/)惑, 咬牙答应下来。 骆小龙在签名的地方按了手印, 递给骆谦一份合同。 “哥, 你最好一字不落看一遍合同。”骆谦弹一下合同, 骑车离开。 骆小龙趴在合同上逐字逐句读合同:“……如果骆谦的仇人占了骆谦便宜, 骆小龙需给骆谦买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 骆小龙咕咚咽口水。 亲娘哩。 三百五十块钱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还要电视机票。 他堂弟干脆把他卖了吧。 骆小龙继续往下读:“……如果两年内骆小龙没有让骆谦的仇人占便宜,且骆小龙把菜地打理的井井有条,骆谦送骆小龙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 骆小龙:“电、电视机。” 骆小龙掐大腿掐了一夜,疼的嗷嗷傻乐。 骆谦不清楚他离开后骆小龙的反应,他把合同交给李谣,带上存折坐车到市里买手扶拖拉机。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骆谦没费周折找到卖手扶拖拉机的地方,挑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跟老板到信用社,他取钱给老板,老板直接把钱存进存折里。 骆谦塞给老板一条烟,麻烦老板带他办牌照和办驾驶证。 老板非常爽快带骆谦去办两个证,赶在中午之前带骆谦办好两个证。 骆谦开拖拉机回村,路过骆传军、骆言峰家,喊他俩到他家帮忙搬木板。 骆谦拉了六趟拉完木板和一套大桌椅。 第七趟,骆谦、李谣往车斗里搬衣服、棉被、种子等等,李谣先坐到车斗里,骆谦把两个小奶娃子递给李谣,然后骆谦把兄妹仨提溜到车斗里。 锅盖、虎妹往外拽它俩的床。 “汪。” 锅盖、虎妹看车上的家人,扭头看床,它俩不约而同抛弃床。锅盖用头滚篮球,虎妹咬住木(木仓),来到拖拉机跟前,锅盖拿头蹭骆谦的腿,虎妹站立,抬起爪爪碰骆谦的手背,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骆谦竟然从虎妹湿润的眼睛里读出它再次被家人抛弃的彷徨与害怕,他暗道一声邪门了。 “这里有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骆谦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住了。 它们的老伙计就在不远的地方,它俩转身:“汪。” 老伙计们:“汪。” 它俩站立,前脚耷拉下垂,静静地看着骆谦。 骆谦捡起篮球和木(木仓),他走到院子里,把两样东西放到床里,把床搬到车斗里。 锅盖、虎妹耷拉的耳朵陡然支棱起来,眼睛骤亮,嗷呜一声,腿蹬轮胎跳进车斗里。 兄妹仨被李谣塞进棉被里,看到锅盖、虎妹从天而降,呱唧呱唧鼓掌。 骆谦摇起拖拉机,开拖拉机离开。 锅盖、虎妹走到车尾:“汪……” 老伙计,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老伙计们:“汪……” 呜,你俩一定要回来呀。 锅盖、虎妹扭头走到兄妹仨身侧,蜷着身体躺下。 兄妹仨搂住大狗狗的脑袋,嘿嘿傻乐。 一家九口走了,所有的门被大铁锁锁上。 村里的人愣住了。 “二四开的是新拖拉机吧。” “二四问骆清亮家借的拖拉机,还是问骆清喜家借的拖拉机,还是问骆言峰家借的拖拉机?” “他不是接了活,给别人打家具,打好了家具给人家送过去吗?咋把自己家的东西也拉走了?他还把媳妇、孩子、狗也带走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杜梅到骆清海家借锄头,骆清海不在家,陆二兰在家。 陆二兰得知杜梅的来意,叫杜梅自己拿。 骆清海嘀嘀咕咕回家,迎面撞上杜梅,他眼珠子骨碌碌转圈:“三弟妹,二四搬走了。”骆清海跑到堂屋拿一把斧头出来,塞到杜梅手里,“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你去砸,砸开二四家门上的锁,你进他家看看他家是不是啥东西都没有了。” 锄头、斧头从她手里滑到地上。 杜梅一个激灵,慌忙跑到她四儿子家。 她四儿子家的院门被大铁锁锁上了。 杜梅环视四周,一群人聚在四儿子家门口。 “梅子,你昨天为什么跟二四吵架?” “梅子,二四一家真的搬走了吗?” “梅子,二四一家搬去哪里了?”…… “嗐,萝卜和洋白菜都在地里,他怎么可能搬走。对了,他跟村里买了竹竿,又买了塑料薄膜,他要搭塑料大棚,咋可能搬走。”杜梅不相信她四儿子能够舍弃这些,她四儿子不可能搬家。 其他人认真思考杜梅说的话,都认同杜梅说的话。 唯一知道真相的骆清亮连连叹息:“……走了。” “你走就走呗,我又没有叫你等我。”张霞皱眉看骆清亮。 骆清亮提气,他最终啥也没说,摇头离开。 二四一家走了,搬去余郢了。 骆清亮忽地笑了:“人挪活,树挪死。” 另一头,周小凤听人说骆谦有可能搬家了,她跑到骆谦家大门口,就看到骆谦家的院门被大铁锁锁上。 她跺脚跑到大南头。 骆小龙一夜没睡,白天也不困,他坐在地头把守菜地。 “小龙,昨天二四有没有找你,跟你说了啥,他有没有提搬家?”隔着一条水沟,周小凤大声喊。 骆小龙站起来,开心说:“娘,二四找我了,重新跟我谈了分成。” “另外,只要我阻止大伯、二四哥嫂、李正占二四便宜,二四答应我两年后送我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骆小龙超级激动。 “真哒!”周小凤激动问。 “真的,都签了合同。”骆小龙拍胸前的口袋,“合同就在我身上。” 周小凤激动的快要晕过去。 骆小龙跟周小凤汇报他昨天傍晚和骆谦说了什么话,周小凤回归平静,抬眼看傻乎乎的儿子。 诶,傻儿子,你真当骆谦害怕他哥嫂通过老宅那边占他便宜? 他和他爹娘离心了。 “二四原话是今后他不怎么待在村里,就靠你打理菜地,所以重新跟你谈分成?”周小凤问。 骆小龙点头:“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估计二四搬家了。”周小凤说。 骆小龙一愣:“那菜地里的菜怎么办?” “你再看看合同。”周小凤说。 骆小龙掏出合同一字一句朗读:“……地,凡是需要出钱的,骆谦一方提供,骆小龙一方主要职责是管理菜地,骆谦一方主要职责是出售菜,去掉成本(注:种子、竹竿、塑料薄膜、尼龙绳等),即是盈利,骆谦一方六成,骆小龙一方四成……” “娘,二四管卖菜,他还会回来的。”骆小龙重新获得主心骨。 周小凤点头:“你留在这里好好看菜,我找你爹商量一点事情。” “好。”骆小龙坐好。 周小凤走到大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她小儿子的后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坝坡上找骆清川。 “……就是这样。小龙已经答应了二四,还在合同上按了手印。”周小凤说。 骆清川来回踱步:“我估计三弟、三弟妹对我们二房产生了怨言。” “小龙已经和二四签了……对,合同,小龙撕毁合同,他要赔二四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你替小龙赔。”周小凤赌气说。 “不和二四合伙种菜,你拿绳子勒死我,我也掏不出钱买黑白电视机。”骆清川说,“跟二四干三四年,我估计我能买的起黑白电视机。” “反正小龙跟二四干,我其他儿子跟小龙干,他们兄弟能挣到钱,我高兴。”周小凤撂下这句话就走。 骆清川蹲在地头挠头,一边是兄弟感情,一边是儿子们的前途,他最终选择儿子们。 画面转到余郢。 那天骆谦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工作人员叫他给家具厂、种子店起名字,骆谦随口取了两个名字,一个叫幸福家具厂,一个叫喜气洋洋小店,并做了两个牌匾,一个钉在200平房子的门头上,一个钉在50平房子的门头上。 李谣和她家新房子首次见面,被气派的新房子惊艳到了。 她留意到两个牌匾:“幸福家具厂,喜气洋洋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小店。” 李谣念出来,她便感觉到了幸福和开心。 兄妹仨从被窝里钻出来,集体喊:“哇。” 锅盖、虎妹:“汪。” 躺在被窝里的两个奶娃子:“噗。” 李谣下车,骆谦掏出一串钥匙撂给李谣,李谣接住钥匙,打开大铁门,入眼的就是六堆木板,她穿过木板,打开通向后院的门。 李谣:“!!!” 这不是庭院吗? 这真的是她家的农家小院吗? 李谣吞咽口水,颤颤巍巍打开所有房间的门。 骆谦把拖拉机开进来,停在不碍事的地方。 “爸爸,我要下来。”兄妹仨张开手臂。 骆谦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兄妹仨抱住他们爸爸的脖子,骆谦抱起他们,把他们放在地上,兄妹仨脚沾地,嗷嗷叫四处探险。 锅盖、虎妹一跃而下,兄妹仨跑到哪里,它俩就跟到哪里。 骆谦把婴儿车搬下来,又把两个奶娃子放到婴儿车里:“文子、修子、莹子,过来推小妹、小弟参观新家,锅盖、虎妹,你们盯着他五个。” “好。”兄妹仨哒哒跑过来。 “汪。”锅盖、虎妹蹦跳着过来。 骆谦往其中一间新房子里搬木板,他数了一下木板的数量,数量对的上,他开始安装床、衣柜、书桌、椅子。 李谣走遍了所有房间,她对新家有了大致的了解。她开始干活,搬一个高凳子到骆谦在的房间,又爬上拖拉机翻出了一个包,她拎包到房间,从包里掏出一个窗帘,她踩到高凳子上安装窗帘,她又到浴室安装窗帘。 骆谦叫人起了双灶台,台面上贴了白色的瓷砖,他重新置办了锅碗。 李谣轧一桶水,拎到锅屋,开始洗洗刷刷。 “诶娘,好大的狗。小骆、小李,你俩在吗?拿一个碗出来,我把糍粑倒给你们。”余本顺退到路上喊。 第057章 李谣舀一瓢水冲手, 边拿毛巾擦手,边往外走, 她刚要呵斥两个大狗狗, 就看到文子左右拥抱,锅盖、虎妹眯眼蹭文子的脸,文子快活极了, 但是他没有忘记教育锅盖和虎妹: “这是村长伯伯, 你和虎妹不可以凶村长伯伯哦。” “村长伯伯,锅盖和虎妹是英雄狗狗,专门凶坏人,不凶好人。”骆筠文摸锅盖的头, 又摸虎妹的头,两个狗狗屈膝给骆筠文摸。 余本顺惊奇的嘿了一声,他试探向前走两步,两条又凶又高的猎犬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 他又向前走两步, 这时,骆筠文跑回后院推婴儿车, 两条猎犬蹦跳追骆筠文。 余本顺大胆走进后院,就看到李谣擦着手朝他走来。 “小李,小骆呢?”余本顺递给李谣一只碗。 李谣接过碗, 指着骆谦在的屋子说:“他在那屋组装家具。” “我过去看看。”余本顺进屋。 骆谦已经组装好了床,正在组装衣柜。 这是一套八开门衣柜, 隔层多且大小不一, 可放棉被、衣服, 也可挂衣服, 还有多个小抽屉。 骆谦还在两扇柜门的后面钉了两块大镜子。 余本顺目睹骆谦怎样把一块块木板组装成一套大的衣柜, 衣柜保留了木材的本色和纹理,仅仅运用了涡旋曲线技艺,让人一看,嚯,即雅素又大气。 “真好。”余本顺感慨道。 余本顺觉得两个字难以概括衣柜的好,赶紧补充说:“可比金闪闪的条子做包边,在看不见木料的衣柜上贴一层光溜滑的跟塑料一样的板子强太多。” 村支书余占贤把盛了红枣的碗递给李谣,他还没进屋,就听到余本顺吐槽县里流行的家具,他接上余本顺的话,说:“现在的家具厂把家具弄得花里胡哨的,专门骗要结婚的小年轻,我觉得还是实木家具看着舒坦。” 隔壁一个年轻的嫂子端了一碗红糖蒜瓣递给李谣,听到村长和村支书吐槽姑娘小伙买新式家具,她忍不住说:“本顺叔,占贤叔,人家用的是玻璃烤漆工艺,老时髦了。我妹子结婚要了一套米白的底子、紫色圆点的新式家具,她的婚房老靓丽了。” 余郢村民陆陆续续端一碗东西过来,在院子里争论是玻璃烤漆家具好,还是实木家具好。 直到太阳下山,他们也没有争论出结果。 他们拿空碗回家。 骆谦打开电灯,屋子里照的跟白天一样亮堂,兄妹仨、大狗狗嗷呜叫,在几间亮灯的房间来回跑。 骆谦铺床,李谣擦衣柜、桌子。 今晚,两人没有时间做饭,就下了一盆面条。 饭后,他们简单洗漱上床睡觉。 翌日。 骆谦、李谣到县里买了糖果、瓜子、花生,还买了一叠油纸。骆谦把东西装麻袋里,把麻袋绑到二八杠上,骑车载李谣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谣从车上跳了下来,掏钥匙开大铁门。 骆筠文睁开眼睛,翻个身趴在床上打哈欠,他见小妹、小弟、修子、莹子睡得香甜,他悄悄的从床上滑到地上,穿上鞋出门推各个房间的门,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他坐到台阶上。 锅盖、虎妹摇了摇尾巴,走到骆筠文身侧蹲趴下来。 “咔哒。” 骆筠文眼睛一亮。 锅盖、虎妹嘚楞一下挺直身子。 李谣推开大铁门,又打开通向后院的后门。 “妈妈。”骆筠文哒哒跑向李谣,一把抱住李谣。 “汪。”锅盖、虎妹奔向李谣。 李谣摸骆筠文的脑袋,又摸锅盖和虎妹的脑袋:“你们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骆筠文依恋地抱着李谣的腿不撒手。 “汪汪。”锅盖、虎妹蹭李谣的掌心。 “你带他们包回礼,我去熬稀饭。”骆谦停好洋车,把麻袋搬到窗户底下,他又从车篮里拿出用油纸包的包子钻进锅屋。 李谣闻言拿出一张竹篾席子,把它铺在院子里,又解开麻袋的扎口,掏出一包糖果、一包花生、一包瓜子,还有一叠油纸。 这时,骆筠修、骆韵莹揉着眼睛跨越门槛,他俩注意到他们妈妈、大哥、锅盖、虎妹坐在席子上,面前竟然有一堆好吃的,两人顿时清醒,跑过去脱掉鞋扑到好吃的上面。 “昨天叔叔婶婶送给我们家好多东西,是不是?”李谣问。 骆筠文点头。 骆筠修、骆韵莹爬到他哥身侧,跟他哥一样盘腿坐直,嗯嗯点头。 “叔叔婶婶送给我们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要送给叔叔婶婶东西?”李谣继续问。 兄妹仨点头。 “妈妈给你们一块糖,你们帮妈妈忙,就是你们负责抓三把糖、六把花生、六把瓜子放进油纸里,妈妈负责包,包完了,咱们一起送给叔叔婶婶好不好?”李谣说。 “好。”兄妹仨大声喊。 “汪。”两个狗狗喊。 李谣给兄妹仨、两个狗狗一块糖,兄妹仨往油纸里放糖、花生、瓜子,两个狗狗趴在兄妹仨身边守护他们。 骆谦做好了饭,喊他们吃饭。 他们吃好了饭,继续包回礼。 包好了回礼,李谣把回礼放进婴儿车里,她推婴儿车,带着兄妹仨、两个大狗狗挨家挨户送回礼。 李谣带兄妹仨、两个大狗狗回家,骆谦组装好了货架,李谣带他们把种子放到货架上。 “我叫李一生送两车木料过来。”骆谦推洋车出门。 李谣探出头:“你打算骑车回镇上?” “村委有电话,我打电话叫李一生送木料。”骆谦坐上车座。 “爸爸。”兄妹仨跨过门槛,哒哒跑过来,拽住骆谦的裤腿往上爬。 骆谦把兄妹仨拎到二八杠上。 “走咯。”骆谦积攒着劲,正要蹬脚踏,车身突然晃了一下。 骆谦扭头。 虎妹瞅了骆谦一眼,脚踩着车后座动了两下,半蹲下来,十分淡定扭头,似乎在寻找骆谦看啥呢,反正骆谦不是看它。 骆谦:“……” 骆谦嘴角动了动,蹬车去村委。 李谣锁上种子店的门,到后院打扫其他房间,锅盖一直跟着李谣。 晌午,李谣做好了饭,爷几个还没有回来,她把两个小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带上锅盖,推婴儿车出门找爷几个。 爷几个就在不远处。 他们看电线杆、电线看入迷了,忘了回家。 李谣得知原因,又好气又好笑。 她仰头看涂了黑油的电线杆,电线上的麻雀,烟囱里冒出的青烟,一望无际的田野。 一家九口静静地望着远方。 下午,李一生送来了两车木料,还有四床十斤重的新棉被,骆谦给李一生打了欠条。 骆谦组装好了上下铺,就开始干活。 李谣也没有闲着,她到县里买四床被里子和被面,洗了一水,晒干后,她把被里子和被面罩在棉被上,开始缝棉花被。 缝好了棉被,她把四床棉抱到太阳底下,晒了两个太阳,她开始铺上下铺。 兄妹仨知道这是他们的房间,总是跑到房间里瞅一眼,并信誓旦旦跟他们爸爸保证晚上他们睡自己的房间。 到了晚上,骆谦、李谣躺下。 “咚咚咚。” 骆谦下床开门。 三个小屁孩、两个狗狗泪汪汪看他。 骆谦:“……” 是谁说自己是大孩子? 又是谁汪汪自己是成熟的狗子? “你们想进屋睡?”李谣问。 兄妹仨:“嗯嗯。” 两个狗狗:“汪汪。” “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自己睡觉?”骆谦不死心问。 骆筠文:“我们睡午觉自己睡觉。” 骆筠修、骆韵莹:“对哒。” 两个狗狗:“汪汪。” “进来睡吧。”李谣说。 兄妹仨跑到隔壁屋,抱一个枕头跑出来,从他们爸爸的胳膊底下钻进屋里,借助椅子爬到床上。 两个狗子扯骆谦的袖子,把骆谦拉到隔壁屋,冲着它俩的床:“汪。” 骆谦抹一把脸,把床搬进他屋里,两个狗狗进屋,骆谦关上门,一脸郁闷躺回床上。 李谣翻身背对骆谦偷乐,她猜到兄妹仨会回来睡觉,只有骆谦信了小屁孩说的话。 骆谦自言自语:“下年开春叫他们睡隔壁屋。” 对,天气渐冷,三个小屁孩睡隔壁屋,他也不放心,所以他允许小屁孩跟他们多睡几个月。 他可真是一个好爸爸。 得亏李谣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否则李谣一定唾弃他。 又过了几天。 骆谦组装好一套床、大衣柜、电视机柜、梳妆台、实木沙发、大餐桌、写字桌、衣架、脸盆架、鞋柜,他到后院干活,李谣在店里给这一整套家具做养护。 就在昨天之前,他们路过幸福家具厂,进来瞅一眼,店里堆了十来堆木板。 今天他们路过幸福家具厂,他们进来瞅一眼,直接愣住:“这……我们没有走错地方吧!” 全是实木家具。 图案雅丽,工艺精湛。 “了不得,真了不得!” “小李,没个一千,买不下来一整套吧!” “一千?你做梦呢!”…… “可以不买一套。”李谣指着没有组装的木板,“这一堆可以组装大衣柜,跟组装好的衣柜用的是一批木料。” “这套大衣柜怎么着也得大几百。”村民说。 李谣点头。 村民们稀罕地靠近大衣柜,没有用手摸,只是用眼睛看。 他们看够了衣柜,又看其他家具,到了中午,他们兴奋离开。 李谣刚要回后院做饭,就听见有人激动说: “幸福家具厂,喜气洋洋小店,对了,就是这里。骆同志,你的营业执照下来了。” 李谣闻言跑到后院喊骆谦,她没有等骆谦,急急忙忙跑回店里。骆谦拿毛巾弹掉身上的木屑,洗了手,匆忙到店里。 李谣刚请他们进店里,骆谦就到了店里。 “诶呀,真好。”戴眼镜的男人凑近实木家具感慨。 主任收起震惊,把骆谦拉过来:“小骆,这是本市晨报主编张主编,张主编,这是骆同志。” 杨主编依依不舍收回视线,伸手:“你好,骆同志。” “你好,杨主编,这是我妻子李谣。”骆谦跟他握手。 杨主编跟李谣打了招呼,开始说他的来意:“是这样的,我听刘主任说你响应国家号召,一下子办了两张营业执照,必须得表扬你们两口子,所以我今天过来采访你,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你办营业执照,你拿到营业执照,你有什么感想?你别紧张,你心里想什么,你就说什么。” 骆谦正在想怎么回答杨主编问的两个问题。 主任把骆谦拉到一边,递给骆谦一张稿子:“小骆啊,我理解你,你第一次面对主编,你肯定紧张,你一紧张,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稿子,你就照着稿子念。” 第058章 骆谦激(/)情朗诵稿子:“……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我们个体户带着美好的憧憬,发家致富奔小康……时代在发展, 祖国在强大, 个体户办营业执照顺应了时代的发展,我要做一个跟得上时代的个体户,所以我到工商局办营业执照, 工商局的领导和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激动, 我有幸成为新时代的见证者之一,我内心异常的激动。我爱祖国,我响应了dang的号召,为祖国强大添砖加瓦, 我是一个合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张主编把记事本揣进包里,热烈鼓掌:“好!说得好!” 主任擦眼角:“我们工商局的领导和同志就是这么实诚,能为百姓做实事,我们心里踏实。” 张主编火速掏出记事本, 提笔刷刷记录主任方才说的话:“刘主任, 您再多说几句。” 主任从他们接待骆谦的细节论证工商局全体干事是人民的公仆,一心一意为人民。 张主编对主任肃然起敬, 他用双手和主任握手,两人齐齐扭头;两人背对家具,寻找适合的角度握手;两人让骆谦举着两张营业执照, 一左一右站在骆谦身侧微笑。 摄像记者“咔”、“咔”、“咔”按快门。 骆谦:“……” 他还没有从读稿子的羞耻中缓过来。 李谣:“……” 破灭了! “小李,你过来, 咱们来一张合照。”主任安排他俩举着营业执照站在幸福家具厂门口, 他注意到一对长得和骆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 还有一个扎了冲天辫的小女孩, 把三个孩子安排在骆谦、李谣前面, 他和张主编站在一家五口两侧,微笑面对镜头。 “咔。” 摄像记者比了OK的手势。 主任和张主编握手寒暄离开。 摄像记者扛着仪器离开。 骆谦从羞耻中缓过来,他把两张营业执照裱起来挂在两个屋里,每天早晚到报亭买报纸。 李谣也是,她每天来回翻几遍当天的报纸,甚至到县里转几圈。 这天,骆谦到县里买报纸迟迟不归,李谣隔半个小时到大路上眺望县城。 “幸福家具厂,诶,就是这里。”一个挎了单肩包、烫了卷发的姑娘跳下洋车,她把报纸装进包里,走到店门口,探身往里看,“你快来看,比照片上的多。” 一个穿着厚毛衣的男人锁好车,跑过去。 一男一女走进店里。 李谣听到“照片”二字,就知道幸福家具厂登报了,广告的效果来了。 她进去,问:“请问你们买家具的吗?” 一男一女被李谣吓了一大跳,两人拍胸口看李谣。 “你,我认识你。”姑娘掏出报纸,指着报纸上的图片,激动说,“老板娘,上面的人就是你。” 李谣看报纸,嗯?大合照里怎么有锅盖、虎妹? “老板娘,你家家具分不分开卖?我想要这个书柜。”姑娘一眼相中书柜。 这个书柜是骆谦后来加的。他搬到余郢那天,老多人说玻璃烤漆工艺,他就想了解一下什么是玻璃烤漆工艺。他嫌弃在县里遛达没意思,就抽空到市里转一圈,他不仅了解了玻璃烤漆工艺,还知道最近出来了一种玻璃浮雕工艺,他买了一批浮雕玻璃带回来,用樱桃木打了几个书柜,全安了玻璃门。 姑娘又腼腆指着梳妆台:“我还想要梳妆台,椅子和梳妆台是一起的吗?” 椅背竟然是蝴蝶结形状,一下子戳中姑娘的少女心。 “可以单独卖。”李谣热情说。 “那你给我算一下多少钱。”姑娘掏出钱包。 李谣跟她说了单价,又告诉她总价,随后又说:“送货的人刚好不在,你可以留下地址吗?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送去。如果你确定要,你可不可以付一下订金,你收到货再付尾款。” “好。”她爽快付了订金,留下地址。 李谣送走了第一波顾客,陆陆续续接待好几波顾客,他们手里都拿了一份报纸,他们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骆谦是下午三点多回来的:“登报了。” 他把报纸递给李谣,到后院打水洗脸。 李谣站起来,把报纸放到椅子上,靠在后门的门框上,打量他清淤的嘴角,被擦伤的手背:“你和人打架了?和谁?” “……碰巧遇到许仁民他弟许仁信,一言不合跟他干了一架。”骆谦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李谣。 听到骆谦提许仁信,李谣的脑袋就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她揉太阳穴走进屋里拿药水。 李谣拿了两根棉签和一瓶紫色药水到院子里,她没有看到骆谦,便到店里。 李谣进屋的时候,有人到店里买家具,骆谦到店里接待顾客,顺手操起笔记本,他边翻笔记本边和顾客交谈。 顾客选好了要买的家具,骆谦叫顾客先付订金,问清楚顾客的地址,他在李谣的字迹下面写下顾客的地址:“晚上七点之前,我把你订的家具送到你家。” “麻烦你了,老板。”顾客离开。 李谣上前给骆谦擦药水:“你自己送家具行吗?” “行。”骆谦龇牙。 李谣给他涂好了药水,盖上瓶盖子,把药水瓶揣进兜里,下巴对着骆谦手里的笔记本,跟他说她今天卖了哪些家具。 说完,她顺便感慨一下:“你看出来了吗?咱们家的家具在村里不吃香,一是他们稀罕玻璃烤漆家具,二是咱们家的家具不便宜。”她庆幸说,“幸亏咱们搬到余郢,也幸亏照片里出现了家具。” “这叫啥,这叫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骆谦往车里搬木板、玻璃。 他用卖玻璃老板告诉他的方法护住玻璃,带上笔记本,开拖拉机送货去了。 骆谦送货期间,李谣又接待了两波顾客。 骆谦第二天早晨去送货,他回家刚停好拖拉机,李谣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就是她又做成了两单生意,紧接着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就是木制沙发、书柜、梳妆台断货了。 骆谦趴在拖拉机扶手上,琢磨了一会儿:“我们找两个学徒,还是找一个只负责送货的工人?” “找学徒吧。”李谣思忖道。 “找谁?”骆谦挠头。 李谣不考虑沾亲带故的人。 “我的意思是先找一个送货的人,慢慢找学徒。”骆谦说。 李谣说:“你想好找谁送货?” “余红武。”骆谦脱口而出。 “他会开手扶拖拉机,人挺稳重,也实诚。”骆谦补充道。 李谣知道余红武,她家房子就是余红武带领他兄弟盖的:“也行。你给他按件计算工钱,送一件多少钱,组装一件家具多少钱,我也不知道行情,你自己看着给。” “你这个主意不错。”骆谦猛地直起身体,跳下拖拉机,推车出门找余红武。 “娘,你去我屋了?有没有看到我的小人书?” “啥小人书?” “就是手掌这么大的书。” “哦,我拿来垫桌腿了……诶,你这孩子冲我瞪什么眼,你要去哪?不吃早饭了!” 余红武低头走,试图用手抚平桌腿压小人书,在小人书上留下的痕迹。 “铛铛——”骆谦拨车铃铛。 余红武抬头,把小人书装进兜里,小跑到车头前,乐说:“老骆,你搬来那么久,我头一回看见你在村里遛达,不容易呀。” “特意找你的。”骆谦说。 余红武:“?” “是这样的,我缺一个送货的,你要是不忙,就过来给我送货,送一件家具,我给你五毛钱,组装一件家具,我也给你五毛钱,”骆谦顿了顿,“八开门大衣柜太大了,你组装它,我给你1块钱,你干不干?” 余红武激动点头:“干。” “喂,喂,我是余郢村长余本顺,大圩子有一堆牛粪,村民们想要牛粪,请前往大圩子……” 余本顺的声音突然出现,骆谦被他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了一眼喇叭,嘀咕:“有两个喇叭,还怪方便的。” 骆谦又听了一会儿,叫余红武坐上来,他载余红武回家,带余红武搬木块、玻璃,跟余红武仔细说注意事项,带余红武走了几趟,组装几套家具给余红武看,他就让余红武自己送家具。 如果顾客订了余红武没有组装过的家具,骆谦在家里组装一遍,叫余红武自己拆了家具,给顾客送去。 余红武专门给顾客送、安装家具,骆谦在后院做家具,他给余红武十天结一次账。 骆谦骑车买早饭,回到后院还没有停稳洋车,就喊:“谣妹,下霜了。” 李谣拿着勺子从锅屋出来,她一脸的困惑:“?” 这个气节不下霜才不正常! “地里的菜。”骆谦提醒道。 李谣拍脑门:“对,咱家还有菜,你打算怎么卖菜地里的菜?” 骆谦把早饭拎进锅屋,坐到灶台底下,往灶膛里添柴火。他拿火棍挑火焰,另一只手敲打膝盖。 “喂,喂,我是余郢村长余本顺,隔壁钱大巷老孙家开始做红薯粉丝了,想要做红薯粉丝的村民可以去了……” 骆谦暴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李谣探身看灶台底下的他,兄妹仨、两个大狗狗跑进锅屋,一脸担忧看骆谦。 骆谦放下火棍,窜了出去:“你们先吃饭,别等我。” 四人两狗:“?” 骆谦疯狂踩车,刚到村委,就看见余本顺锁门,他大喊:“本顺叔,等一下,我用一下电话。” 余本顺打开门,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等骆谦。 骆谦拨通了镇上小学的电话,骆谨在上课,陆小梦在,他麻烦陆小梦跟骆谨说一下,叫骆谨回村通知骆小龙明天拔萝卜、砍洋白菜,他着重强调叫骆小龙把萝卜和萝卜叶子分开,事先捆好萝卜叶子,20斤一捆。 第059章 激昂、欢快的声音顺着电话线爬到陆小梦耳畔。 陆小梦差点脱口而出你打错电话了, 幸好对方及时提骆小龙的名字,她才相信对方是骆家村的骆谦。 “嫂子, 我后天回村拉菜, 暂时就说这些,我挂了呀。”骆谦挂断电话。 陆小梦盯着话筒,数不尽的问号朝她袭来。 她记忆里骆谦虽然爱笑爱闹, 但是骆谦笑和闹都是‘浅尝辄止’, 他就是一个内敛稳重的木匠。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还有,她只不过两个月没有回村里,也不算太久吧,咋就听不懂骆谦说的话了? 那头, 陆小梦有了危机感,决定下午放学和她家那口子带上两个儿子回村,这头,余本顺放下茶缸, 拿锁头锁门, 他打算到地窖里扒红薯,拉到老孙家做红薯粉丝。 今年他家多做一些红薯粉丝, 天寒地冻吃上一口大白菜炖粉丝,小日子过得贼有滋味。 余本顺把钥匙装进兜里,一只手突然进入他的视线, 两指之间夹了一包红双喜,余本顺抬头看手的主人。 骆谦眯眼笑, 把烟装进余本顺兜里:“叔, 大圩子、钱大巷离咱村挺远的, 你竟然能及时知道哪家有牛粪, 哪家开始做红薯粉丝, 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余本顺的视线从鼓起来的衣兜上移开,睨骆谦一眼,他啥也没说回家。 骆谦眼珠子转了一圈,笑着跟着余本顺。 余本顺扛了一把铁锨到屋后的菜地,他扒掉土包上的稻草,拿锨铲掉一层土,露出一块木板,他掀开木板,露出一个大地窖。他缓慢地抽了一根烟,把烟头扔进地窖,火星没有立即灭,他回家扛了一个梯子回来,把梯子放进地窖里,爬梯子下地窖,他媳妇赵素芬带了几个男人过来。 余本顺在下面往麻袋里拾红薯,几个男人合力把麻袋弄上来。 骆谦卷起袖子,抱起一麻袋红薯甩到肩膀,把红薯扛到院子里。 “小骆,厉害呀。”几个男人笑说。 骆谦咧嘴笑了笑,又扛起一麻袋红薯。 有一个男人爬梯子下了地窖,跟余本顺一起往麻袋里拾红薯,其他男人拉麻袋喊口号:“嘿呦、嘿呦……” 余本顺装了十五袋红薯,就停了下来,他爬到地面上,其中一个男人把梯子扛在肩膀上:“叔,我用好了给你送回来。” 几个男人说笑离开。 余本顺开始封地窖入口:“我熟悉的村子并不错,也就熟悉附近二十来个村子吧,和村子里的手艺人、村干部是朋友。我消息也并不灵通,就是每个月至少和他们联系一次,免得感情淡了,赶巧听到一些消息。” 骆谦:“……” 他只有几个朋友,做不到每个月都联系一次,余本顺是怎么做到每个月至少联系一次的! 骆谦收起震惊,抱稻草盖在土包上:“叔,能不能请你的朋友帮忙在村里宣传一下我家的青皮、红皮萝卜,还有洋白菜?” 余本顺扛起铁锨回家,骆谦跟在后面说他家萝卜、洋白菜的储存方法,以及它们能做出什么美食。 余本顺把铁锨竖在墙壁上,喊骆谦过来抬麻袋。 十五袋红薯躺在车斗里,余本顺爬上车斗,把红薯堆到车头,他开拖拉机到余占贤家。余占贤这次装了十八袋红薯,他在麻袋上做了记号,喊人和他一起把红薯抬到车斗里。 余本顺又去了其他亲友家,捎上他们家的红薯,拉到钱大巷老孙家。 骆谦回到家,李谣喊他洗手,把早饭端到他面前。 骆谦把毛巾搭在脸盆架子上,挑眉看冒热气的包子、稀饭,被劈成两半的咸鸭蛋,蛋黄往外冒油。 骆谦的虎口夹住包子,小拇指和无名指颤抖着夹住咸鸭蛋,他咬一口包子,战战兢兢吞比米粒还小的蛋白。李谣搬一个凳子坐到他对面,不错眼观察他的表情:“我跟王翠平买的,买了60个,今天煮了4个,各个流油,不错吧?” “确实不错。”骆谦夹了指甲盖大小的蛋白放进嘴里。他以前吃的咸鸭蛋齁咸,犹如在吞盐粒子,吃半个咸鸭蛋能吃三张饼,连续喝一壶茶,李谣买的咸鸭蛋咸淡恰到好处,他一口包子一口咸鸭蛋。 李谣心满意足站起来:“我去店里看店。” 骆谦端了一碗稀饭靠在门框上,环视院子:“咱家孩子和狗子呢?” 李谣一只脚踏进店里,闻言,转身跟骆谦吐糟:“他仨听余红武说会计家清塘抓鱼,余红武走到哪里,他仨跟到哪里,小嘴啪啪的说红武叔叔我们没有看过鱼塘,红武叔叔鱼长什么样子呀,红武叔叔鱼好吃吗,红武叔叔你不帮会计叔叔抓鱼吗,你和会计叔叔是好朋友吗……他仨最后一句话戳中余红武要害,余红武就带他仨看抓鱼,咱家两个狗子趁我不注意跟去了。” 完了,她居然有一丢丢想去看人抓鱼:“你看一下店里,我过去看看他仨和狗子。” 骆谦没有错过李谣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奋,他:“……” “我刚出去办成了一件大事,解决了你最惦记的大事。”骆谦低头喝稀饭,坐等李谣跑过来笑眯眯追问他用了什么办法解决菜的销路难题。 虽然余本顺没有明确答应帮他忙,但是余本顺使唤他使唤的那么顺手,他凭此笃定余本顺一定帮他忙。 骆谦盯着空碗,他抬头,一串感叹号从他脑门飘过。 她来晚了,岸上围满了人,她找不到地方观看人家抓鱼,让她就这么回去,李谣又不甘心,她可是舍弃骆谦来看人抓鱼的。 卖给李谣咸鸭蛋的王翠平扭头跟人说话,意外瞥见李谣:“小李,你过来。” 王翠平给李谣腾了一个位置,李谣走了过去。 会计余朴家已经把池塘里的水舀到田里,十几个男女拎桶下池塘抓鱼,草鱼、鲫鱼又滑溜,劲又大,一条草鱼从一个小伙子手里逃脱,跳到浑水里,跳跃拍尾巴,溅小伙子一脸泥,小伙子身边的大叔也跟着遭了殃,大叔拎桶远离小伙子,“呲溜”,他脚底板打滑,一屁股坐在泥坑里,泥水四溅,他周围的人全跟着遭殃。 岸上的人捂住肚子大笑。 塘里的人跟着大伙儿一起笑,也没有忘记抓鱼,往上运一桶又一桶鱼。 拖拉机斗里放了一块塑料薄膜,在里面注了水。余朴和他弟把桶里的鱼倒进车斗里,鱼在里面蹦跳。 王翠平拉李谣站到拖拉机驾驶座旁边的横杠上,指车斗里的鱼:“小李,你要哪条鱼,叫向红嫂子拿网兜捞。” 余朴媳妇李向红闻言打趣李谣:“我给你捞最小的,给人小李捞最大的。” “那可不行。”王翠平指最大的一条鱼,使唤李向红给她捞。 李向红笑骂王翠平,却给她捞了她指着的那条鱼。 “嫂子,我要这两条。”李谣指了两条鲫鱼。 李向红给李谣捞鱼,她没有秤,掂了两下,估了一下重量,问李谣要八毛钱。 李谣给了她钱,心情美好拎两条鱼回家。 骆谦听到脚步声,他合上账本,支着下巴看向门口。 李谣咧着发酸的唇角进屋,一眼就看到骆谦趴在柜台上笑不叽叽看她,李谣低头匆匆回后院。 她把鱼放进盆里,突然一道亮光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似乎出门找孩子和狗子的。 孩子呢?狗子呢? 李谣:“……” 到了晌午,余红武把孩子和狗子送回来。 兄妹仨、两狗子异常兴奋,李谣面对骆谦就没有底气。 下午,大概两点钟,大喇叭里传出余本顺的声音: “……本村村民李谣家有一批萝卜、洋白菜。她家的萝卜是新品种,有红皮萝卜、青皮萝卜,水分少,适合晒萝卜干,可以炒着吃,也可以拌着吃,是冬天一道难得的美食,萝卜叶子可以腌成咸菜,清脆又爽口,她家洋白菜可以放地窖里,也可以腌着吃。 村民们,想要买的,请后天下午到幸福家具厂买。 再次提醒本村村民,周边二十来个村子都知道李谣家卖萝卜、叶子、洋白菜,如果你们想买,请后天下午到幸福家具厂买。” 余本顺重复读稿子。 李谣惊呆了,这就是骆谦办的大事!确实是大事! 骆谦从李谣眼皮底下走过去。 骆谦:“?” 咋没反应! 骆谦进屋倒一杯茶,从李谣眼前走过去。 李谣跑进屋,拿一盒茶叶,揪几片茶叶放进茶缸里:“我觉得必须在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前面加上你聪明果敢。” 第060章 骆谦从李谣身侧走过去, 轻抿一口茶。 要不是李谣眼尖注意到他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红,还真以为他心里和表面一样平静。 幸福家具厂和喜气洋洋小店店前有一片空地, 也铺上了水泥地板, 李谣要打扫一遍,明天骆谦拉菜回来,直接把菜倒在这里。 李谣问村里人买了一把竹梢做的大扫帚, 她扛着大扫帚回家, 穿上围裙,戴上套袖,把头发扎起来,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 她回后院轧了一桶水拎到前院,拿葫芦瓢舀水泼地。 她把空桶放到角落里,抓住大扫帚卖力扫地。 锅盖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看李谣,几分钟过后, 它摇了摇尾巴, 叼住桶把手哒哒哒跑进后院。它把桶放到洋井出水口的地方,歪头看了一眼埋头干活的骆谦, 它扭头丢给骆谦一个背影,又哒哒哒跑到店门口站着。 李谣拄着大扫帚,掐腰喘气。 “小李, 你过来。” 说话的是她家隔壁邻居,叫谢白云。谢白云骑在她男人余大志肩膀上摘柿子, 她早就注意到李谣, 但是李谣一直忙, 她没有喊李谣, 现在她见李谣停下来休息, 喊李谣过来给李谣熟透了的柿子。 李谣把大扫帚竖在墙壁上,走过去接住三个柿子。 “你拔掉柿子尾巴上的小蒂子,掰成两半。”谢白云从余大志肩膀上下来,她示范给李谣看,吸溜,半个柿子滑进她嘴里。 李谣有一丢丢淑女包袱,她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当场尝试,她打算回到家尝试,孩子、狗子、骆谦是内人,当着他们的面干粗鲁的事,不碍事。 谢白云昂头指被尖嘴贼啄了一个坑又一个坑的柿子,恼火说:“咱家树上挂的果子多,全便宜小麻雀(qiǎo)了,想做柿子饼都做不成了。” “咱村的西面有一个土岗子,有好多野柿子树。”余大志突然开口。 “你怎么才说。”谢白云气呼呼说。 “你只说你想吸溜柿子,我寻思咱家树上的柿子够你吸溜,你要说你想做柿子饼,我肯定带你到土岗子……” 余大志还没有说完,谢白云挽着李谣离开,余大志:“……” 谢白云解释道:“我刚嫁过来没两个月,所以不知道土岗子的事。” 李谣姨母笑:“=W=” 难怪两人超甜,新婚燕尔呀,理解理解。 李谣过来人看小菜鸟的表情不要太明显哦,谢白云被她闹了个大脸红。 谢白云甩掉李谣的胳膊,没走两步,她跑回来重新挽住李谣:“我要到土岗子摘柿子回来做柿子饼,你要不要一起?” “一起。”李谣气场强大说。以前她反应慢,很多事情都做不了,现在她恢复正常,她什么都想尝试。 谢白云:“……” 倒也不必释放王八之气。我们去摘柿子的,不是去抢地盘的。 “小谢,我回家告诉骆谦一声。”李谣小声说。 “别忘了带一个背篓。”说着,谢白云撒开李谣,跑回家拿背篓。 李谣用围裙兜住柿子,另一只手扛起大扫帚到后院。她把大扫帚立在墙上,掏出两个柿子放到窗台上,留一个柿子走到骆谦面前,她蹲下来,扯平围裙,黄橙橙的柿子躺在深蓝色的围裙上,十分的诱人。 骆谦坐到木板上,拿起柿子放到胡桃木小圆桌茶几上,茶几的腿用了多边形的创意,柿子静静地躺在上面,凸显时尚又营造出岁月静好的氛围。 李谣眼睛和嘴巴一个形状:O。 老天爷追着给他饭吃吧。 他没上过学,却识不少字,会心算,初高中数学课本里出现的几何他都能无师自通。她记得他曾带她到国外治病,好像说了俄语吧。除了这些,她又发现他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 李谣合上嘴巴、眯眼睛,她能说出几何,说出一大堆赞美骆谦的词语,全依赖她跟随扫盲班老师学了几年,这么说来,她也挺有出息的。 “土岗子上面有好多野柿子树,谢白云喊我去摘野柿子,我答应了。”李谣到锅屋的门后面拿背篓,她一抬头就看见砖头缝里插了一把小巧的镰刀,她拔出镰刀放进背篓里,背上背篓出来,“你留意店里,也别忘了屋里的两个吃奶的孩子,我摘了一篓柿子就回来给你做柿子饼。” 骆谦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 还在骆家村,李谣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自打搬到余郢,李谣左一个朋友,右一个朋友,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跟她打一声招呼的人都被她归为朋友。 下次见面,她就跟人家玩到一起。 你就说可不可气吧。 骆谦气的肺疼,当他看到茶几上的柿子,他又笑出了声音。 李谣站在谢白云家门口的大路上等谢白云。谢白云跑过来,递给李谣一把南瓜子:“我问清楚了路线,你跟我走。” 李谣信了谢白云说的话。 王翠平站在会计家门口跟人聊天,李谣和谢白云忽然闯进她的视线,她吆喝:“小李、小谢,你们去哪儿?” “我们到土岗子摘野柿子做柿子饼。”谢白云喊。 “你俩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个背篓。”王翠平跑回家拿背篓。 李谣、谢白云站在路边等她。 她俩等到了王翠平,同时也等来了好多人,包括李谣家的三孩子和两个狗子。 锅盖一直跟在李谣后面,骆筠文兄妹仨和虎妹在不远处跟新朋友玩,新朋友的妈妈要去摘野柿子,新朋友跟他们妈妈一块去,他仨和虎妹跟了过来,他们看到了李谣,跑上前抓住李谣的手蹦跳。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土岗子。 土岗子是一座不高却很宽、很长的小山。 他们还没有到山脚下,就遇到一片长在路边的野柿子树。 野柿子长得不大,只有骆韵莹的拳头大。 王翠平摘熟透了的野柿子分给身边的人,大伙儿摘掉蒂子,掰开野柿子吸溜,柿子肉软绵,还能吃到脆脆的滑溜溜的肉。李谣喉咙滑动,她忍不住动手摘一个野柿子,摘掉蒂子啜一口,一块Q弹的肉滑进嘴里,跟她上辈子吃的果冻类似,不过一个柿子只有几牙Q弹的果肉,其他都是软绵绵的肉。 李谣摘两个塞进狗子嘴里,又摘三个给她家的孩子,教他们怎么啜柿子。 一行人走一路吃一路,遇到野菜和野菌菇,他们拿粪铲刨了扔进背后的背篓里。 一行人花了老长时间终于到了山脚下。 “哇!” “汪!” 土包子骆筠文、骆筠修、骆韵莹、狗子被漫山黄澄澄的小柿子惊住了。 李谣绝对不承认她刚刚跟孩子们一起哇。 “据老一辈说,大概是二几年,有一个军官在土岗子种了几千株柿子苗,没过几年,那个军官死了。”王翠平说起漫山柿子树的由来。 会计媳妇李向红玩笑说:“我听余朴太奶奶说,那个军官是本地地主家的孩子,喜欢上了千金小金,他在山上种几千株柿子苗,就是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树叶落完了,树上挂满了柿子,他向千金小姐求婚。” “我还听我家那口子的太奶奶说,二几年平城有钱大老板来土岗子种柿子树,后来这里打仗了,老板跑了。”一个嫂子说,“也不知道哪个传言真。” “别聊这些有的没的,赶紧上山摘野柿子。” 有人说完,大家上山。 李谣把兄妹仨留在山下,叮嘱狗子看好他仨。 两狗子:“汪。” 王翠平叫她儿子余磊磊带兄妹仨、两狗子在山下玩,不许她儿子上山,也不许她儿子带兄妹仨、两狗子乱跑。 余磊磊:“!!!” 他在家玩弹珠玩的好好的,老母亲喊他,说带他玩好玩的,这就是老母亲说的好玩的——! 李谣、王翠平追上大部队。 李谣摘没怎么熟透的野柿子放进背篓里,篓子快满了,她在上面铺上一层熟透的野柿子。 谢白云捧着一捧子黑木耳给李谣看:“你别光顾着摘野柿子,也要看一看四周和脚下。” 李谣笑着点头。其实她看了,啥也没有看到。 一行人下山。 两个狗子走在最前面,孩子们追狗子,大人们负重前进。 进了村子。 有人家就在村尾附近,他们和李谣等人挥手回家。 越往前走,队伍里的人就越少。 快到会计家门口,队伍里只有谢白云、王翠平、李向红、李谣,以及孩子们和狗子。 “小谢、翠平嫂子、向红嫂子,我家明天卖萝卜叶子洋白菜,人手不够,我打算找几个人,你们明天有空吗?”李谣问。 三人当场愣住。 “要从早上忙到晚上,你们可能中午没有办法回家做饭,不过工钱高,一天三块钱。”李谣补充说。 三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三块钱是她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那没啥,我让我婆婆过来帮忙做一顿中午饭。”王翠平说。 谢白云、李向红点头。 “我跟大家还不怎么熟,没认识几个人,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再找三个人。”李谣不好意思说。 “没问题。”三人一口应下来。 “爸爸。” “汪。” 李谣扭头看正前方,仨孩子、狗子狂跑,骆谦推婴儿车朝她这里走来。 骆韵莹突然蹲下来,不愿意跑了,小哥俩、两狗子还在狂跑,扑进骆谦怀里,骆谦带着他/它六个朝李谣走过来,途中遇到喊累的骆韵莹,骆谦单手抱她,另一只手推婴儿车。 “这两孩子一直哭,我就推他俩出来遛弯。”骆谦把李谣肩膀上的背篓摘下来,背到自己肩膀上,把推车递到李谣手边,他抱起又蹲在地上的骆韵莹。 李谣观察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眼角没红,她不动声色狐疑打量骆谦,骆谦抬头看她,李谣直视前方,推婴儿车跃过骆谦。 骆谦走在后面。 一行人到了村头,谢白云喊:“小李,我回家了。” 李谣转身跟她挥手,目送谢白云回家。这时候,骆谦追上了李谣,跟李谣肩并肩站在一起。 “我不仅给你弄来了一篓子好吃的,还找到了六个人手。”李谣的手插进骆谦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你来回一趟要三个小时,拉的不够我卖的!” 说完,李谣推车就跑。 “我让余红武帮我联系拖拉机户,拖拉机户帮我拉一天,我给五块钱。” 骆谦夹杂笑意的声音钻进李谣耳朵里,李谣的身体一僵。 就在这时,余红武送货回来,他把拖拉机停在门口,熄火下车。 “余红武,你帮骆谦找了几辆拖拉机。”李谣笑着问。她根据拖拉机一趟拉多少货,给她们分配工作,防止到时候乱成一团。 余红武:“?” “我送这批货之前,老骆让我帮他找拖拉机,我还没有来得及找呢。”余红武想了想,“本村有四个拖拉机户,他们拉一天菜,老骆给他们五块钱,就是本顺叔都愿意拉,我觉得其他三家肯定愿意。”余红武又嘟囔,“老骆说能拉三天,半年的花销有着落了,傻子才不干。” 他拍了拍口袋里新入手的小人书,跑到大路上:“我去找人了啊。” 李谣看着骆谦:呵。 李谣开锁推开大铁门,使唤骆谦把背篓放到水井旁。 她把婴儿车放到窗户底下,搬一个凳子到水井边,把最上面一层熟透的野柿子放到小竹篮子里,她坐下来削柿子皮。 骆谦过来帮她削皮:“我想叫骆小龙过来,咱们卖多少钱,他心里有数,免得因为钱最后产生矛盾。” 骆小龙和他二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怕是亲人,他也不对人家指手画脚,不掺和别人家的事,也不爱打听事情,除了对他媳妇、他娘,别人问他什么,他死也不说。 所以骆谦不叫他二婶或者骆小龙媳妇,叫骆小龙过来。 第061章 李谣闻言放下刀, 把柿子皮捋到筲箕里,端过去倒进鸡圈里。她回来坐下, 啜了一个野柿子:“我记得你二伯家有算盘, 你堂哥会打算盘吧,你让你堂哥把算盘带过来。” 骆谦把削了皮的柿子放进大的浅口圆簸箕里:“会打。” 他听到脚步声。普通人走路是后脚跟先着地,余红武最近走路是整个脚掌平放到地上, 他走路的声音跟别人不一样, 骆谦一听就能听出是余红武的脚步声。 “老骆,那四家同意帮忙拉菜。”后门边上有一个特别矮的凳子,余红武坐了下来。不仔细看,别人还以为他坐在地上, 偏余红武喜欢接近地面的感觉,他双腿伸长交叠,掏出新入手的武侠小人书,一只手撑地, 一只手翻书页。 他要感悟大地的气息, 领悟绝世武功的真谛。 余红武干活期间绝不看小人书,但是他只要得空, 眼睛不离书。李谣佩服他,因为她要是对一件事情着魔,绝对没有心思干活, 一心扑在着魔的事情上。 骆谦站起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恰好挡住李谣的视线。骆谦走上前拍余红武:“你开拖拉机, 咱俩到加油站灌三桶柴油。” 余红武身体悬空蹦起来, 把小人书揣进兜里, 跑出去摇拖拉机。 骆谦拎三个空桶出去, 他把空桶放到车斗里, 自己站在驾驶座侧边的横杠上。 加油站位于通向平城和本市的交叉口,离余郢只有1公里的路程,就在县城边上。 “你到加油站灌油,我到县里买几杆秤。”说着,骆谦就要跳下拖拉机。 余红武喊:“县里只有三家卖秤的,这三家都在秤提和秤砣上做了手脚。以前没有这种情况,近几个月做小生意的人多了起来,也不知道咋滴三家卖的秤秤东西都缺斤少两。” 骆谦急忙抓住扶杆。 “李老郢李方军家卖秤,他家秤准,灌好了柴油,我带你到他家买秤。”余红武说。他把拖拉机停在路边,拎三个空桶到加油站灌油。 骆谦到县里买了十条红双喜,他拆开一条红双喜,拿了五包红双喜装进兜里。他打开驾驶座的弹簧坐垫,出现一个铁皮储物箱,他把烟放进储物箱里,放下弹簧坐垫,到加油站付钱。 两人把柴油桶放到车斗里。 余红武带骆谦到李老郢买了三杆不同规格的秤。 到了家,骆谦给余红武五包烟:“四包给拖拉机户,你跟他们说明天四点半出发。” “好嘞。”这么说其中有一包烟是他的!余红武乐死了。尽管他不抽烟,但是他姨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他姨正在翻黄历选好日子安排他到姑娘亲戚家跟姑娘见面,这包红双喜正好派上了用场。 余红武嘴巴咧到耳后根跑去通知四户拖拉机户。 骆谦四点十分起床,下了两碗面条,他刚吃完面条,就听见“突突突——”声。 他放下碗出门,他开拖拉机走在最前面,给后面四辆拖拉机带路。 骆谦走了,李谣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起床拿麻绳拴住柿子蒂子,把野柿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面。 大概早晨六点,她把最后一串野柿子挂在屋檐下面。 此时,天有一点想亮。 骆谦的拖拉机车队进了骆家村,停在骆清川家门口。 只有周小凤在家,其他人全到菜地里看菜。 陆小梦和骆谨通知他们骆谦今天回来拉菜,周小凤不敢熟睡,她听到拖拉机声音,立刻披上一件衣服开门。 “二婶,你带本顺叔和和平到坝坡上拉洋白菜,我带剩下的人到大南头拉萝卜。”他娘站在拖拉机灯照得到的正前方,骆谦吆喝一声,开拖拉机从他娘身边驶过去。 另外两个人开拖拉机跟上骆谦。 周小凤偷偷掐自己一把,她疼的龇牙:“这梦做的也忒真了吧。” “大妹子,你坐车上给我们指路。”余本顺喜欢到别的村子做客,他现在还处于极度兴奋中。 周小凤晕乎乎爬上拖拉机,稀里糊涂给他们指路。 到了坝坡上,余本顺下了拖拉机,骆清川迎上前跟余本顺握手,聊了几分钟,余本顺才知道骆清川是骆谦的亲二伯,骆清川也才知道余本顺是帮骆谦拉菜的。 周小凤已经接受了骆谦组织豪华车队拉菜的事,却被余本顺、骆清川整无语了。 另一边,骆谦一行三人到了大南头,他们把拖拉机开进地里。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 骆谦先和骆小龙说了几句话,提议叫骆小龙跟他回去卖菜,骆小龙拒绝了。 他惦记着犁地、搭大棚、种大棚菜的事情,没心情到骆谦那里。骆小龙跟骆谦提议叫他爹去。 骆谦点头同意。 骆谦组织大家往车上搬菜,女人搬萝卜叶子,男人搬萝卜。 萝卜堆成了小山,萝卜叶子也堆成了小山。 骆谦拿他盖木料的雨布盖住萝卜,用手指头粗的尼龙绳在雨布上围了一圈。至于萝卜叶子,骆谦直接用尼龙上揽住萝卜叶子。 骆谦给骆小龙家里的院门、堂屋、厨房的钥匙:“塑料薄膜和尼龙绳在堂屋。” “晓得了。”骆小龙拿了钥匙,最后检查一遍,确认萝卜、叶子不会半道上塌下来,他抬手,示意骆谦可以走了。 骆谦开拖拉机上坝上,另外两辆车上的洋白菜也被雨布罩住,骆谦朝余本顺、余和平挥手,余本顺、余和平抬手示意可以走了。 “二伯,小龙哥叫你跟我回去卖菜,二婶,你有时间回家拿一把算盘,我下趟回来带算盘。”骆谦吆喝道。 骆清川闻言,上了余本顺的拖拉机。 周小凤:“……” 骆清川上她娘家积极也就罢了,去骆谦新家也这么积极,他就这么爱走亲戚吗? 五辆拖拉机从坝子上走,到了闸口,他们下了坝子,又开了三十分钟到了余郢。 一堆人站在路上,听到拖拉机声音,大喊:“来了。” 这时,村支书余占贤回村委,拿话筒喊话,大喇叭响起了余占贤的声音:“……来了,他们带着一车的菜来了……抓几把晒干的萝卜干放水里泡,你抓它一下,它软和了,倒进开水里焯一下,再倒进筲箕里沥干水,放进搪瓷盆里,撒一丢丢花椒粉,撒一把油炸辣椒粉,滴两滴香油,再随意撒一些芝麻,嘎嘣咯嘣的……把洋白菜撕成碎片,撒盐腌一晚上,放佐料的步骤和上面一样,看心情多加一丢丢醋和糖,酸酸辣辣甜甜……” “咕咚。”村民们集体吞咽口水。 冬天,他们整天吃咸菜,偶尔吃一顿奢侈的白菜炖粉丝、白菜炖豆腐,让他们快活的不行。 现在他们有萝卜干、洋白菜,冬天吃的菜种类丰富了,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他们各个喜气洋洋。 一行人解开尼龙绳,扯掉雨布,五人按了一个按钮,车前斗缓缓抬起来,菜咕噜噜滚到垫了稻草的地上。 五人把雨布和尼龙绳放回车斗里。 骆谦又带着车队回村拉菜。 村民们掏出麻袋走过来装菜,余占贤锁上门,推他放在村委门口的架车过来,他搬六捆萝卜叶子,从架车上拿六个麻袋,他装三麻袋洋白菜,两种萝卜混合装了三麻袋:“来个人,帮我秤一下多少斤。” 村民们:“……” “吃咸菜吃的我年年烂嘴吖子,我今年不信邪了,我还烂嘴吖子。”他和余本顺年年顶着烂嘴角到县里开会,虽然大多数人都烂嘴角,但是他就是觉得特别丑。他偷偷到医院检查,医生没给他开药,建议他多吃水果和蔬菜。 村民们:“!!!” 嚯,原来吃萝卜、洋白菜可以治疗烂嘴吖子,赶紧多买点。 骆清川不用李谣招呼,他喊跟兄妹仨玩的余红武过来和他一起给余占贤秤菜。 余红武:“?” 行趴。 他拿一根棍过去,把棍穿过秤提,把棍放在肩膀上。 骆清川拿秤头上的钩子勾住麻袋,弯腰把棍子放到肩膀上。 骆清川、余红武缓缓站起来,麻袋悬空,骆清川拨秤砣,秤杆保持平衡,两人把麻袋放到地上,骆清川数秤杆上的点数,报给李谣,李谣记下重量,骆清川、余红武秤下一个麻袋…… 李谣算复杂的数算的慢,她请余红武帮忙算一下金额。 余红武:“!” 好趴。 “红武,过来帮我秤一下。”村长媳妇赵素芬喊。 余红武看赵素芬面前的八个麻袋,他的腿有些软。 “小伙子,你叫红武呀,名字起的真好。”骆清川拿着秤、扛着棍子说。 余红武:呵呵。 李谣跑到王翠平那边记账:“翠平嫂子,余红武出了大力气,所以我一天给他五块钱,你们别生气啊。” 余红武立刻支棱起来:“叔,走,秤菜去。” 第062章 大伙儿哈哈大笑。 李谣这边卖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中, 骆谦那边到了镇上,大概还要一刻钟就能到骆家村。 马国强斜挎一个皮质包, 头上擦了油, 梳了一个大背头,骑车在镇上的主干道上窜梭,前面有人挡了道, 他拨铃铛。 年轻男女回头看到马国强, 声音清亮喊:“马主任好,没去县里开会呀。” “哪能天天到县里开会,我现在到奶站处理一些事情。”马国庆爽朗笑了笑,从年轻男女身边驶过去,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驶来,马国强定眼一看,那不是骆谦嘛,他立刻高举手臂挥舞, “骆谦。” 骆谦顺着声音望过去, 是马国强! 骆谦把拖拉机靠边停,后面四辆拖拉机也靠边停。 马国强滑车到骆谦身侧, 头伸的老长看后面的拖拉机,朝骆谦挤眉弄眼:“人家是大卡车运输队,你是拖拉机运输队, 不赖呀。” “我搬到余郢了,他们是我在余郢认识的朋友, 请他们帮忙拉菜。”骆谦笑说。 “那感情好, 以后我到县里开会, 如果赶不回来, 去你那里住。”马国强乐道。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我还有一个会,先走了,过几天我到余郢找你,咱俩好好聊,”马国强把脚踏拨到上面,他刚要用力蹬脚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说,“县里的同事不给力,计划要在余郢设立奶站,现在还没有设,大概年后设奶站,你家订的奶我要不给你取消了,你以后在余郢那边订。这个月快到月底了,退也退不了几个钱,我找时间跟县里的同事打声招呼,把你在这边剩的天数移到余郢。哦,对了,今天我们的送奶员已经送完了奶,你家的三瓶奶应该在你娘那里,今天就不能算了呀。” 马国强算了算:“今天25号,还剩5天到月底。你家在余郢订奶,我让我同事给你加5天。” 骆谦愣了一瞬,他怎么把订奶的事情忘了,走之前他就应该取消订奶。 马国强又看了一眼时间,惊呼一声完犊子,站起来疯狂蹬脚踏。 骆谦重新启动拖拉机。 这回,余本顺、余和平直接上坝上,骆谦三人要经过骆家村才能到大南头。 村里人站在路上围观: “二四?诶,你们看真的是二四。乖乖,不得了了,他搞了这么多辆拖拉机。” “二四,你咋不住村里,你搬到哪里了?” “听说你带骆清川到你新家享福去了,你咋不把你爹娘接去享福?”…… 村民们追着拖拉机喊。 拖拉机经过骆言强家门口,骆言强躺在门板上,指挥骆大哈、骆孝建抬他到门口。 骆大哈、骆孝建气喘吁吁把他们老大抬到门口,骆谦往这里瞥一眼,两人战战兢兢看脚下。骆言强骂两人是废物,他坐起来,掏出一根桃枝,嘴里念着妈咪乌鸦轰:“本大仙掐指一算,他先吸走骆清池的福气,害骆清池在监狱里喝稀饭,接着他吸走骆清海家的福气,害骆清海被赵春娥爹娘揍,又害骆清海被大儿媳、二儿媳娘家爹娘揍,害骆小勇离婚,害骆清海大儿子、二儿子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媳妇李小叶端一盆水出来,骆言强拿桃枝沾水,往骆谦的方向洒水:“本大仙用20年的寿命做代价,向老天爷借天眼,算出他吸走咱全村的福气,咱全村所有的村民们将不得好死……” “哈、哈哈……”村民们笑得东倒西歪,“二四带咱们种萝卜、洋白菜,咱们留一部分过冬,拿一部分到镇上卖,赚了一年的口嚼。你说咱们不得好死,笑死老娘了,我看不得好死的是你和李小叶,你俩没种菜,我看你两口子冬天吃啥。” 骆言强大嫂拎一桶刷锅水出来,全泼到骆言强身上:“我恨没有黑狗血。” 当初她撒洋白菜、萝卜种子,骆言强到她家菜地刨坑,现在洋白菜、萝卜可以收割了,骆言强媳妇半夜三更到她家菜地偷菜,骆言强大嫂被两口子气死了好几回。 骆言强下意识躲闪,从门板上翻到地上,他那条骨头刚长合的腿:“咔。” 骆言强疼的嗷叫,白眼珠子拼命往上翻。 村民们唾弃骆言强:“报应来了吧。” 骆谦开拖拉机从骆言强家门口驶过去,勾了勾嘴角。 骆大哈、骆孝建丢下门板,咻咻的窜没影子了。 骆言强疼的眼泪鼻涕横流,扯开嗓子:“快,快送我到大队部医院。” 大伙儿闻言一哄而散。 骆谦三人到了大南头。 骆清海坐在地头抹眼泪,赵春娥不跟小儿子过,他给小儿子重新找媳妇,前前后后请了好几次酒,让人给小儿子介绍对象,结果都没有成,他跑到赵圩子散布小儿子跟赵春娥钻被窝的细节,他也没有坏心思,就想着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要赵春娥,赵春娥这下子得乖乖回来跟小儿子继续过日子吧。 结果赵春娥被她家远亲接到市里照顾中风老太,赵春娥爹娘、兄弟、叔婶砸了他的家,差点打死他,他大儿子、二儿子跟他断绝关系,两个儿媳妇娘家又揍他,威胁他,如果他敢败坏儿媳妇名声,要弄死他。 日子没法过了,每个人都不待见他,骆清海不想继续待在村子里。 正巧他听说二弟被骆谦接去享福了,他也想跟骆谦走。 骆谦把拖拉机停在地里,骆清海忙的站起来,跑上前拽住骆谦:“二四啊,你大伯的日子难过啊,你带你大伯走吧。” “大伯,你不是要跟我三个哥哥、谣妹爹合伙买拖拉机嘛,日子咋可能难过呀。”骆谦扒掉骆清海的手,往车上搬萝卜。 “嗐,咱分家了,钱被你堂哥堂弟分走了,你哥、谣妹爹不跟你大伯来往了。”骆清海伤感说。 骆谦到哪里,骆清海跟到哪里。 骆谦装好了一车萝卜就开车走人,骆清海踩着轮胎扒车,差点被轮胎卷到车底下,他几哩哇啦大叫闪躲,冲着车尾巴喊:“二四,你不带大伯走,也可以嘛,你送大伯一点萝卜、洋白菜,大伯拉到镇上卖。” 说完,他从裤腰里抽出一个麻袋,弓着身体跑到地里拾萝卜。 骆小龙从骆梅旭手里求到一条大型狼犬,虽然狼犬断了一条腿,它的动作还是非常灵敏的。 骆小龙揉狼犬的脑袋,狼犬向箭一样飞出去咬骆清海。 骆清海吓得丢掉麻袋,拼死命跑。 骆谦的哥嫂看狼犬这么凶狠,悄悄收回爪子。 骆谦不知道这些,他带着车队回到余郢。 第063章 小孩子一会儿跑到店门口, 和小伙伴追逐嬉戏,一会儿跑到路口, 踮脚尖张望, 看到小的像拳头的拖拉机越变越大,他们激动的把手围成一个圈放在嘴上,喊:“妈——!我看到拖拉机了!” “诶!”小孩子兴奋挥手。 离近了看, 骆谦看到他家三个孩子和两个狗子也在中间。 李谣过来, 带他们到不碍事的地方。 骆谦下了大路,把拖拉机开进他家前院的空地上,就开始卸萝卜。前车斗上升,萝卜咕噜噜争先恐后滚到稻草堆上。骆谦从驾驶座下面拿出来一个算盘, 递给他二伯。 其他四辆车也卸完了菜。 谢白云、王翠平给四人送茶水,李谣端茶水递给骆谦:“我早晨到县里买馒头买的多,刚刚我抽空煮了一锅米汤,热了一锅馒头, 炝了三棵洋白菜, 你带他们四个吃饭,吃饱了再去拉菜。” 骆谦点头, 朝四人喊话:“谣妹炝了洋白菜,跟我回屋吃一点。” 余本顺闻言一乐:“诶呀,我终于可以知道洋白菜是啥味道。” “占贤叔说腌洋白菜的方法, 我抽空腌了几棵洋白菜,傍晚我按照占贤叔说的方法拌洋白菜, 让你们尝尝凉拌辣洋白菜味道咋样。”李谣笑眯眯说。 “你占贤叔最会吃, 你按照他说的做, 我保证好吃。”余本顺给老伙计面子, 没把老伙计为了治愈他的烂嘴吖子、烂眼角, 四处打探怎么能吃没这些“烂”病,从老伙计十七八岁算,已经三十多年来,老伙计收集了三十多年的菜方子,俨然成为全村最会吃的人,跟着他做菜,准出不了错。 李谣更加有信心,村民们闻言买菜也更加豪气。 骆谦带四人到后院吃饭,李谣带其他人在前院忙活。 “溜儿酸,溜儿辣,脆爽爽,不孬。” “放了干辣椒段子,一点醋,滋味美的狠。” “这盘放了咸猪肉,味道也美。”…… 买菜的村民听到大老爷们的赞美声,集体咕噜噜咽口水。 这还不算气人,最气人的是运气好买了第一批菜的村民端碗过来,嘎嘣咯嘣嚼大火炝的洋白菜,大口扒粗粮,就这也没能堵住他们的嘴,啧啧说:“占贤叔真没有瞎说,放干辣椒段和醋,猛火炝出来的洋白菜就是猛香。” 正在买菜的村民们:“……” 不气。他们不跟本村运气好的人比,跟外村人比,人家外村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下午到幸福家具厂买菜,他们中午就买到了。 嗯,这么一想,他们的心情是如此的美好。 买了第一批菜的村民们傻眼了,竟然有大老爷们跑回家又拿两三个麻袋,跟他们的娘、媳妇一起装菜,他们敲碗:“诶,给小李留一点菜,小李下午还要指着这点菜做生意呢。” 正在买菜的村民们:呵呵。 骆谦五人吃好了饭,前院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他们马不停蹄开拖拉机到骆家村拉菜。 这回,骆谦和余和平到坝上拉洋白菜,余本顺三人到大南头拉萝卜、叶子。 周小凤在坝坡上带儿子儿媳砍洋白菜,杜梅是要面子的人,暂时没有到坝坡上问周小凤要洋白菜,她到大南头问她侄子骆小龙要萝卜、叶子。 她三个儿子儿媳没种洋白菜、萝卜,家家户户各种吃法吃洋白菜、萝卜,她闻着味道,猛香了,她都馋,更别提她三个儿子儿媳孙子了,他们肯定眼巴巴看着村里人吃菜,只能吃老咸菜,杜梅心里面难受,她要多弄点萝卜、叶子,晒了萝卜干,腌了萝卜叶子,分给三家。 骆小龙闻言摇头:“三婶,我跟二四签了合同,任何人不可以不花钱装菜,就连我和二四吃菜都要掏钱,但凡有一个人不按照合同办,要给对方买一台杜丹黑白电视机。”他恳求道,“您就别为难我了。” 杜梅和骆小龙在地里僵持许久,余本顺开拖拉机到地里。 杜梅都不用酝酿眼泪,她就是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啪啪啪的掉眼泪,她就不信她四儿子见了不心疼她,不让她装萝卜、叶子。 “你是小骆堂哥骆小龙吧,我是村长余本顺,小骆让我带人过来拉萝卜、叶子。”余本顺瞥了一眼杜梅,他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做,也没有说多于的废话,只跟骆小龙握手。 骆谦给他留下两条红双喜,骆小龙随身带了两包,他掏出一包红双喜给余本顺。 余本顺乐坏了,他从骆谦那里一共得了三包红双喜,从骆小龙这里得一包红双喜,过年他去县里开会带四包红双喜,别提多遭人眼红,但是他喜欢。 余本顺本来有点累,他现在满血复活,哼哧哼哧往车里搬萝卜。 杜梅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她跟二房要好,二房从背后捅她刀子。 当初四儿子、憨子说问马国强借钱起房子,帮马国强卖种子,她心疼四儿子,那段时间她没有到四儿子家,生怕四儿子塞给她种子。她这样为四儿子打算,结果呢,四儿子嘴里说没钱,他买了拖拉机,还搬到其他地方起房子,这叫没钱! 但凡她心狠一点,去四儿子家,四儿子给她种子她就拿着,她家地里种满了萝卜、洋白菜,她跟家家户户一样靠萝卜、洋白菜卖一笔钱,还能补贴三个儿子儿媳一些萝卜、洋白菜,何至于厚脸皮问侄子要菜,侄子还把她的脸皮丢在地上践踏。 骆小龙媳妇王秋华扯骆小龙衣摆,下巴指着杜梅,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带了一寸厚的麻袋装菜,怎么着也有二十个麻袋吧,她怎么不开拖拉机过来装菜。” 骆小龙示意她不要说话,当心他三婶听到了。 王秋华撇嘴,甩了甩酸胀的胳膊,继续拔萝卜。 杜梅抱着麻袋离开,她要到坝坡上找她四儿子。 骆谦三个哥哥趴在沟藩上,看到杜梅空手而归,他仨翻了一个身,躺在沟藩上。骆言木拔一根草塞进牙齿缝里:“老娘也忒没用了。” 骆二林烦躁坐起来,抓一把土丢进沟里:“老四种了这么多菜,我们装百十麻袋菜,怎么啦。” “骆小龙是个傻子,骆小龙哥哥更傻,他们媳妇比谣妹儿还憨。老四搬走了,又不回村,他们跟我们一起把老四的菜卖了,卖的钱咱们平分,就算最后老四知道了,老四拿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菜都卖了,我们把钱花光了。我二伯骆清川那老鬼居然拿锄头追着我们刨我们,他儿子儿媳居然拿棍子抽我们。我就不明白了,老四那么抠,能给他们几个钱,咋就这么轴呢。”骆三森愤怒捶地。 骆言木叹息:“二房一家子就是大傻子,没有一个机灵的。” “走,跟上老娘,看老娘去哪。”骆言木爬起来,偷偷尾随杜梅。 一群人赶往坝坡上。 骆谦却快装好了洋白菜,骆言峰、骆清喜、骆清亮过来跟骆谦说话,骆谦揽绳子,他三个出手帮忙。 “二四,好小子,还真被你混出了名堂。”骆清亮拍骆谦肩膀。 骆清喜笑眯眯点头,他家把洋白菜卖给县里食堂,一门心思卖萝卜、叶子,卖完了地里的菜,就要搭大棚,他家所有人每天连轴转,他却觉得日子过得异常充实。 骆言峰的吹牛大王大姐夫嘴皮子溜的很,他大姐夫柳山拎一个秤杆到煤矿大院,跟人家吹吹牛皮,招呼来了一群人买菜。 骆言峰跟他二姐夫柳毛保负责拉菜,柳山一个人能把菜卖的精光,有时候他俩还供应不上柳山。 总之,这三户卖菜卖的非常顺利。 骆谦摇起拖拉机,坐到驾驶座上,他跟三人说:“等菜卖完了,咱们到市里菜种子店看看种什么大棚菜好。” “行。”三人抬手,示意骆谦快走吧。 骆谦、余和平开拖拉机离开,两人到镇上等另外三辆拖拉机。 杜梅到了坝坡上,路上只停了骆言峰、骆清亮家的拖拉机。 骆清喜家早卖完了洋白菜,他捡洋白菜叶子,弄回家喂鸡、喂猪。 杜梅脸色发黑,她嘴唇动了动,生闷气坐下,她就坐在这里等四儿子,她就不信她等不到四儿子。 骆谦不清楚他娘在等他,他和余本顺三人汇合,便马不停蹄开拖拉机回余郢。 这回,他家前院围满了人,大部分是外村人。 本村人热情的跟外村人介绍洋白菜、萝卜的吃法,还跟他们描述他们中午吃了爆炝洋白菜,猛香咧。 第064章 五辆拖拉机拉的菜根本就不够卖。 五人卸了车里的菜, 便要开车离开。 余红武冲刺跳到拖拉机上,他强忍着酸爽让肩膀看起来正常, 尽量不龇牙:“老骆, 你在家里歇着,我去拉菜。” “嗯,路上小心。” 骆谦的话刚落音, 余红武“突突突——”开走了拖拉机。 另外四人开拖拉机撵上余红武, 余本顺超过余红武,在前面带路。 骆谦和骆清川抬重的麻袋给村民称重量,李谣请来的帮手抬轻的化肥袋给村民称重量,数萝卜叶子的捆数, 时刻观察有没有人趁乱拿菜,李谣则负责记账。 外村村民把称好重量的萝卜、洋白菜抬到架车上,拎几捆叶子放到架车上,付好了钱, 推架车离开。 刚走了一批外村村民, 又来了一批外村村民。 通向村里的大路上停了一溜儿架车,车上都放了麻绳。 村民们争先恐后往麻袋、化肥袋里拾菜。 幸福家具厂大门口极其热闹。 一直热闹到晚上八点半。 因为余本顺五人晚上七点拉回来今天最后一趟菜。 大家伙不愿意明天买, 所以骆谦在拖拉机上绑了一根木头,从店里拉了一根电线缠在木头上,在电线尾端装了一个60瓦的白炽灯。他打开电灯, 店门口如白天一样亮堂,他们才能继续卖菜。 骆谦带人继续卖菜, 李谣带锅盖到县里买了两斤猪头肉, 一斤盐水花生, 一只被收拾干净的公鸡, 还有七斤鸡叉骨, 三斤黄豆芽。 她回家,先煮了五斤鸡叉骨给锅盖、虎妹,奖励它俩看到有人趁乱偷菜,跑到那人身边汪汪叫,让那人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狗子享受美餐。 李谣烧了土豆炖鸡块,鸡叉骨炖黄豆芽,凉拌青萝卜丝,凉拌辣洋白菜,热了一锅馒头,烧了一锅面稀饭。 卖完了菜,骆谦领人到后院,他直接到洋井边,给大家轧水。 余本顺率先洗好了手,站在院子中间嗅了嗅:“嗯,喷香。” 余红武和余和平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借口,跟骆谦开口提明天他俩休息一天。余本顺说猛香,他俩嘚楞一下挺直弯成月牙的腰板,猴急凑上前洗了手,窜到锅屋门口往里瞅。 李谣怕菜凉了,就把烧好的菜放到冒热气的木头锅盖上,她听到帮她家干活的人都聚在后院,她端菜到隔壁厢房。 “我端。”余红武、余和平麻溜的端菜。 李谣把卤菜倒进大瓷盆里,又把她拌的凉菜倒进另外两个大瓷盆里。 余红武、余和平端菜更加麻溜,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这两小子。”余本顺笑骂两人。 骆谦压下上挑的眉头,卖最后一波菜,余红武、余和平没有少在他眼前晃悠,想和他说话,又不好意思开口,越往后,两人越蔫,他还以为两人累狠了,看来他错了,他俩还是很有精神的嘛,也就没有必要放他俩休息。 骆谦咧嘴开心笑,叫他二伯招呼大家到厢房坐下来,他到锅屋帮忙。 李谣看见骆谦进来,把筷子放进装馒头的篓子里:“早点吃饭,吃完饭尽快睡觉,明天还有的忙。” “得勒。”骆谦端起馒头篓子到隔壁厢房。 不管男女,拿了馒头重重咬一口。 骆谦喊余红武、余和平跟他到锅屋端面稀饭,其他人闻言,吃着馒头到锅屋端自己的面稀饭。 一个馒头下肚,又喝了一碗面稀饭,他们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这才有心情品尝美食。 “呜——!”余本顺尝了一口凉拌青皮萝卜丝,竖起大拇指,他又尝了一口凉拌辣洋白菜,天灵盖一跳,他把猪耳朵放在凉拌辣洋白菜上,吃了一口,他就再也吃不下去别的菜。 其他年轻男女吃猪耳朵、鸡叉骨、鸡块,他们想即便菜再好吃,能有肉好吃吗? 他们见余本顺吃的异常欢喜,也学余本顺,吃了一口,每个人立刻掌握了吃的精髓。 他们率先吃完猪耳朵和凉拌辣洋白菜,然后转攻其他菜。 几盆菜被他们吃的精光。 饭后,骆谦送他们出门,提醒他们早点休息。 骆谦收了绑在拖拉机上的木棍和电线,把拖拉机开进后院。 这时,李谣收拾了一间房间,安排骆谦带骆清川洗漱,顺便和骆清川对账,两人对好了账,让骆谦带骆清川到屋里睡觉。 骆谦和骆清川一笔一笔对账,核算他们今天挣了多少钱,他们又花出去多少钱。 骆清川乐呵呵点头:“莫得问题,我回去睡觉了。” 他还是第一天在侄子家睡觉,第一次点电灯,骆清川觉得特别稀奇,早就迫不及待要睡觉,就是侄子非要拉着他算账。 第065章 骆谦闻言单手举起算盘, 咣当晃了两下,他把算盘递给他二伯。 骆清川把算盘夹在胳肢窝里, 他放下裤腿回屋, 入眼的就是一床大厚棉被,床旁边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暖水瓶和一个红双喜白瓷茶缸, 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有一个圆圆的红色塑料壳, 壳里掉下来一根长长的线,线尾端也挂着一个小塑料壳:“二四,拉这根线,灯就灭了是吧。” “噔。” “噔。” 屋里黑了又亮了。 骆清川笑着咂巴嘴, 心里美极了。他双手扶床框坐下来,不错眼盯着电灯开关,浑浊发黄的眼睛迸发出骆谦无法形容的光芒。 骆谦替他二伯关上门,他回自己的屋。 天气渐冷, 家里已经换上厚棉被。李谣带两个吃奶的娃和骆韵莹睡一个被筒, 骆谦带骆筠文兄弟俩睡一个被筒,父子三人火力旺, 被窝总是热乎乎的,他们娘几个火力小,总是捂不热被窝, 所以李谣到村里的医院要了两个盐水瓶,她灌了两瓶热水, 把两个盐水瓶放到她和骆韵莹脚头。 李谣、骆韵莹的脚心抵着盐水瓶, 母女俩就像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幸福死了。 骆谦进来就看到小哥俩头抵头睡着了, 母女俩把被子扯到下巴下面, 火速把手伸进被窝里,合上眼皮,使劲咧嘴角。 骆谦打开账本,翻到合计那页,凑到李谣面前。 李谣掀开眼皮,瞄了一眼合计。她想鲤鱼打挺坐起来,表达她多么诧异多么兴奋,怎奈何她舍不得被窝里的热气,就伸手压了压被筒:“……快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 骆谦:“……” 他把账本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窝躺了下来。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瞬间探到热源,小身体拱啊拱,抱住骆谦的腿,小脚丫子还挤进骆谦的腿下面。 骆谦:“!!!” 小哥俩现在稀罕他热,等到下半夜,小哥俩的身体热了起来,拽着被子远离他,这两小子能拽着被子跑到床里侧的拐角睡觉,他夜夜被冻醒,把小哥俩抱回来接着睡觉。 骆谦怔怔望屋顶,他要跟李谣说什么来着。直觉告诉他是重要的事情,但是他现在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李谣扭头看他数眼,缓缓地合上疲倦的眼皮。 凌晨四点二十,余本顺三人喊余和平起床,余和平抱着‘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的哥们情谊劈里啪啦敲余红武的门,余红武咬牙起床,开骆谦家的拖拉机跟四人到骆家村拉菜。 大概五点半,骆谦冲奶粉喂两个孩子,透过窗帘缝隙看外边,外边还是乌漆麻黑。 “咔。” 骆谦掀开窗帘伸头看,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打开前院的门走了出去。 李谣穿上薄的棉袄,下床拿两个奶壶,不停地打哈欠说:“包子馒头铺子五点半开门做生意,你带二伯看一看乌漆麻黑的县城,顺道带50个馒头回来。” 骆谦穿上一件外套出门,他从外边锁上大铁门。 “诶,占贤老弟,亮光了,真的亮了。”骆清川面朝县城的方向蹲在路口,看到远处陡然出现一点亮光,他激动地站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几点亮光划破夜空。 余占贤淡定说:“这是包子铺,那是粮油店,那边是报亭,离县城五百米的地方是宰猪场。” 骆谦朝路口走去,余占贤、骆清川就着月光辨认出来人是骆谦。 “你咋不多睡一会儿。”骆清川说。 骆谦没有回答他,而是说:“我到县里买馒头,你要不要跟我到县里逛逛。” “去。”骆清川脱口而出。 “你们等一下,我回家拿盐水瓶。”余占贤跟两人解释他为什么拿盐水瓶,骆清川像一个认真听讲的乖巧学生,骆谦也竖着耳朵听,余占贤见两人这么给面子,他兴致高昂说,“李老郢李瞎子家凌晨两三点磨香油,你现在到他家打香油,他从香油锅里给你打热乎乎的头茬香油。” 余占贤回家拿盐水瓶,骆谦开门回家拿五升的塑料桶,他跟李谣说了一声,拎桶出门。 一行人离开,到了岔路口,骆清川拿骆谦给的钱和塑料桶跟余占贤到李老郢,骆谦到县里买了馒头就回来。 李谣热了一锅馒头,煮了一锅米汤,拌了两个凉菜,余本顺五人拉菜回来,卸了菜,被李谣喊到后院吃饭。 李谣则到前院记账。 骆清川拎一桶香油回来,见有人拉架车过来买菜,他把香油拎进后院,火急火燎跑到前院给人秤菜。 李谣劝骆清川到后院吃了饭再过来秤菜。 “吃过哩。”骆清川扛起木棍,拨秤杆上的秤砣。 李谣:“?” 秤杆稍微往上翘一点点,骆清川没有继续往后拨秤砣,数点数报给李谣:“八十三斤七两。” 李谣记下斤数。 “李老郢有一个光棍运气好,大队解散,他抓阄抓到队里唯一的毛驴,李瞎子愿意多出20块钱买那头毛驴,老光棍不干,非要李瞎子把他闺女嫁给他,李瞎子不愿意,自己拉磨磨香油。”骆清川说闲话也没有耽误干活,他又报点数给李谣,他接着说,“你二婶娘家那头有人想卖又不想卖毛驴,等卖完了菜,我带李瞎子到你二婶娘家那头,帮忙从中说和,看看能不能帮李瞎子买到毛驴。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李瞎子非要留我和占贤老弟吃早饭。” 买菜的乡亲也知道李老郢的李瞎子:“那个光棍叫李大争,他报复李瞎子让他继续打光棍,晚上摸进李瞎子家祸害李瞎子闺女。李瞎子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谁知道那天李瞎子突然能看清楚东西,他看到李大争摸进他家,拿刀剁掉李大争一根手指头。” 另一个乡亲说:“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光棍大晚上在他家院墙外边转悠。” “李老郢有很多光棍吗?”李谣好奇问。 “嗐,不止李老郢,其他村子也有许多光棍,也就你们余郢村长朋友多,村支书会吃,两人认识不少人,给你们村上进的小伙子介绍对象,你们村光棍少一些。”老乡羡慕说。 李谣点头。 这时,余本顺把摇把插进拖拉机机头侧边的洞里:“你们村有些小伙子长得不错,就是爱喝酒,爱赌(/)博,每说一句话,都问候他娘,他们名声在外,才不好找对象。”他左手按住一个铁片,右手呼呼的摇摇把,拖拉机“突突突——!!!”打起了火,他把摇把放进车坐垫下面,坐到驾驶座上,扭身指余红武、余和平,“这俩小伙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你们瞧,幸福家具厂就是这俩小伙子盖的,还会开拖拉机,又能吃苦耐劳,他俩不错吧,我过段时间给他俩找个好对象。” 余红武、余和平被余本顺弄了个大红脸。 “红武、和平,好好干,老乡会着重观察你俩。”骆谦喊话。 余红武、余和平“突突突——”开走拖拉机。 余本顺带头大笑,开拖拉机追两个小伙子。 买菜的老乡们还真的开始留意两个小伙子。 中午,余本顺几人拉菜回来,到后院扒拉一碗菜,拿了三个馒头到前院。 五人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才有精神说话。 “清川老哥,我到坝坡上拉洋白菜,嫂子说你大哥跟别村的光棍称兄道弟,一个叫吴大蔫,还有一个叫孙老四,你大哥今天中午请他俩还有另外五个人到他家吃饭,你大嫂拦着不让,你大哥不听,你大嫂请你舅爷过河过来主持她和你大哥分家。”余本顺真的特别纳闷,骆清川大哥和光棍认识一天就称兄道弟,为了两个光棍和跟他过了一辈子的媳妇分家,骆清川大哥脑子咋长的! “吴大蔫?孙老四?”骆清川愣了一瞬。 李谣走到骆谦身边,问骆谦:“你认识吗?” “他俩比以前我四叔还要招人厌。”骆谦嘀咕,“我大伯已经沦落到跟他俩称兄道弟,我估计我大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另外五人?”李谣掰手指头,“我爹,你三个哥哥,还有一个人是谁?” “估计不是啥好人。”骆谦低声说。 “哦,没事,只要我大哥不把自己折腾死,这些都是小事,事情不大。”骆清川心宽说。可不是嘛,他四弟把自己折腾坐了牢,都是小事情,他大哥不就是众叛亲离嘛,算不得大事。 骆谦、李谣互看一眼:我二伯/你二伯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倒是余本顺顿了一下,嘿嘿笑,骆谦二伯挺有意思的。 余本顺提他大伯,骆谦猛地想起他昨晚要和李谣说什么,骆谦拉李谣到边上:“我昨天遇到了小马……”他跟李谣说马国强说的话,“我估计我娘把咱家三瓶奶拿到我哥我嫂子家。今天送奶员不送咱家的牛奶,我娘拿不到牛奶,我哥我嫂子肯定跟我娘闹。你说她也好玩,她也知道咱家一个月付一次订奶钱,她这个月给我哥我嫂子牛奶,那下个月呢,下个月她拿不出牛奶,依我哥我嫂子蛮不讲理的性子,绝对和她闹,她干嘛自讨苦吃。” 李谣抬眼看他:“你哥你嫂子跟你娘闹,你信不信你娘怨你。” “怨就怨呗。”骆谦抬手问李谣要记账本,“你带你的小姐妹吃饭,我和二伯卖菜,你们吃完了饭换我们吃饭。” 李谣把记账本放到骆谦手中,喊谢白云六人和兄妹仨、狗子跟她到后院吃饭。 骆谦把记账本卷起来放进兜里,和骆清川给人秤菜。 余本顺五人休息一会儿,开拖拉机离开。 李谣几人吃好了饭,喊骆谦和骆清川吃饭,她们接他俩的活。 “铛铛铛——” 李谣抬头,见几个少男少女推洋车走过来,少年推二八杠洋车,少女推女式洋车。 “是幸福家具厂呀。”扎双马尾的女孩抬头看牌匾。 “是不是老板不干了?改行卖菜了?”寸头男孩说。 “卖家具,只是临时卖菜。”李谣浅浅微笑,“市里那边来的种子,这是洋白菜,青的红的是萝卜。洋白菜是不是虎头虎脑,怪可爱的?萝卜是不是很喜庆?” 女孩们点头,跑上前蹲下来戳洋白菜、萝卜,男孩们喊女孩们到店里选书桌,女孩们跑到店里挑选书桌。 “你们看中哪个款式,喊我一声。”李谣说。 “知道啦。”少男少女回应道。 大家悄悄议论少男少女是大院的孩子,李谣笑了笑,没有接他们的话。 骆谦听到李谣和少男少女的对话,他快速填饱肚子,到前院叫李谣到店里接待少男好女,他接替李谣的活。 李谣进店接待少男少女,七人挑选了各自心仪的书桌,付了定金,留下住址,跟李谣约定后天送货,他们便离开。 扎马尾的女孩刚买了几个竹子编的筐子,她觉得红的、青的萝卜摆到筐子里,特别有乡村独有的宁静的气息。她喊伙伴们回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挑选大小不一的萝卜,叫李谣给她算钱。 四分钱一斤萝卜,李谣估了一下重量,问女孩要2毛钱。 女孩付了钱,把萝卜放进车篮子里,骑车离开。 李谣盯着一毛钱,眯眼笑了笑。 骆谦笑着摇头,把记账本放到李谣手中,李谣提笔刷刷记下卖了五斤萝卜,收益两毛钱。 大伙儿都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就是李谣和骆谦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继续卖菜,跟昨天一样,他们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半。 大家都在李谣家吃了饭才回去睡觉。 第066章 翌日。 地上的稻草又乱又脏, 骆谦拿叉子叉走稻草,拿大扫帚扫掉地上的稻草屑和烂菜叶子, 又拎水冲水泥地板。 今天拉四趟就能拉完地里的菜, 任务很轻松,余本顺五人六点才走。 水泥地板干了,李谣带她找的六个帮手抱稻草铺到水泥地板上。 此时上午九点。 昨天傍晚, 骆谦麻烦老乡们转告同乡如果他们要买菜, 明天九点过来,明天再卖最后一天他家就不卖菜了。今天老乡们掐着点过来,到这里一看,菜还没有拉回来。 “咋回事, 不卖菜了吗?”这些老乡都是先前说他们不买萝卜、洋白菜,他们就爱吃雪里红腌的老咸菜。当同村人买了几麻袋萝卜、洋白菜,几捆萝卜叶子,他们心里有些不得劲, 当同村人说幸福家具厂老板说只卖明天一天, 以后就不卖了,他们忽地产生一种念头, 那就是他们不买一点萝卜叶子洋白菜,就吃了大亏。 所以还没有买菜的人合计几家拉一辆架车过来买菜。 谁承想都这个点了,幸福家具厂门口还没有菜。 他们急得带着鼻音说:“你们不能这么干, 说好了还卖今天一天。” “卖,肯定卖, 麻烦你们再等等。”骆谦站在高处大喊。 老乡们又等了半个小时, 还不见拖拉机的影子, 他们交头接耳谈话, 气氛愈发的浮躁。 “突突突——” 再也没有什么声音比拖拉机声音更加悦耳动听。 余本顺五人回来, 受到老乡们热烈欢迎。 菜还没有卸完,老乡们争先恐后往麻袋、化肥袋里拾菜,李谣担心老乡们因为争抢菜发生口角,甚至打架,她找余占贤,余占贤听懂了李谣的意思,他在大喇叭里喊话:“……还有15车菜,后面的菜更加好,萝卜各个水灵灵、胖乎乎,萝卜叶子每一捆嫩的能掐出水,洋白菜各个有大伙儿的脑袋大……” 李谣回到店门口,发现老乡们边捡菜边和同乡说话,还有不少老乡站在路边聊天。 李谣:“!!!” 骆谦鹤立鸡群,按理说她一眼就能找到骆谦,可是她转了两圈都没有找到骆谦。 李谣打算到后院找骆谦,骆清川喊她过去记账。 “来了。”李谣从单肩挎包里掏出记账本和铅笔,跑过去记账。 骆谦和余本顺从后院出来,他看见李谣数萝卜叶子的捆数,笑着和老乡说话,骆谦收回视线,朝骆筠文招手。 骆筠文哒哒哒跑过来,抬头看他爸爸。 “你跟妈妈说爸爸下乡拉菜去了,顺便回家看望你大爷爷,你大爷爷……”骆谦揉骆筠文毛茸茸的头发,“老惨咯,等爸爸回来再和你们详说。” 骆筠文小鸡啄米点头。 余红武在坝坡上拉洋白菜,并不清楚大南头发生了什么事情。骆谦让余红武留下来,他开拖拉机回村。 骆谦让余本顺带余和平到坝坡上拉洋白菜,他带另外两个人到大南头。 通向地里的大路上出现一个草棚子。 路边、地头占满了村民,都在指指点点草棚子里面的人。 “骆清海,你也不要脸了。” “吴大蔫、孙老四是老光棍,他俩无儿无女,就算不要脸,也拖累不了其他人,但你呢,你有儿有女有孙子,你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让他们怎么抬头做人。” “你继续糊涂下去,以后你儿子不愿意养你,咱们拍手叫好。”…… 骆清海坐起来挠头,他还指望本家人帮忙劝儿子养他,本家人不替他说话可咋怎。 孙老四给吴大蔫使一个眼神,吴大蔫横躺在稻草上,翘着二郎腿说:“清海,有了钱,你儿子媳妇主动跟你和好,你就是一家之主,但是你没钱,你跪下来求他们,他们最后跟你和好,你信不信他们不给你好脸色看,你就是他们的孙子。” 孙老四闻言躺下,脑袋枕着双手:“这年头,没人关心你怎么弄到的钱,只关心你有多少钱。你腰包鼓了起来,你信不信这些说你不好的人都巴结你,舔着你。”他拿余光瞥骆清海,见骆清海锁眉沉思,他啧啧笑说,“你侄子骆二四名声不照气,他今年发大财,名声呼呼好起来了,没有人说他不好,都说他好。” 骆清海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 “他们到隔壁村借道,到地里拉菜,他们不走这里,咱咋和骆二四、骆清亮、骆言峰、骆清喜谈合作?”骆清海发愁。 “到隔壁村借道,他们得多走十二三里地,费柴油又费时间,他们坚持不了几天,肯定乖乖找我们谈合作。”吴大蔫得意说。 “突突突——” 三人听到拖拉机声音,就在正前方,三人欣喜若狂钻出草棚子,手拉手站成一排,大声吆喝:“给我站住。我跟你们说,你们想要从这里过去,就要扒掉咱仨的家,你们要给咱仨一点补偿吧,咱要的不多,给咱仨每人一成的利,月月给……” 骆谦握住挡位控制把上下动两下,车速没减,反而加快不少。 骆清海定眼一看,冲在最前面的人是骆谦。他吞咽口水,死撑着才没跑。 拖拉机离三人还有五米,骆谦依旧没有减速。 “清海,我去撒泡尿,你顶住了啊。”孙老四掉头撒腿就跑,他转头一看,拖拉机就在他屁股后面,他想也没想跳沟里。 吴大蔫在孙老四逃窜的瞬间就跳沟里。 骆清海在生死关头,突破速度极限跳沟里。 机头撞翻草棚子,稻草、芦苇、木柱子四处飞溅。 大伙儿辨认出第一辆拖拉机是骆谦开的,早早的飞奔到地里。拖拉机撞飞草棚子,他们以为拖拉机会翻进沟里,大声尖叫。 然而,骆谦稳稳地开着拖拉机走远。 另外两个小伙子崇拜地看着飞驰的拖拉机,兴奋地开拖拉机追骆谦。 三人脸色青又白,大脑一片空白,半晌,他们回过神,想爬上岸,才发现他们四肢酸软无力,牙齿上下磕碰:“拉、拉拉、我我我上——去!” 没有一个人理他仨。 他们到骆谦家地里找骆谦说话。 骆谦正在问骆小龙他大伯咋这么不要脸,骆小龙告诉骆谦:“李正叔、你哥、骆言强起哄,又加上吴大蔫、孙老四能忽悠,再加上大伯现在用屁股想事情,就整出了这些事。” “我要是堂哥堂嫂,就算分家又咋样,照样把他撵到坝坡上。他不是喜欢住草棚子嘛,满足他,让他捡捡弄弄大路上的木柱子、稻草、芦苇到坝坡上搭草棚子。”骆谦注意到有人过来,他故意扯嗓子喊。 骆小龙却认真思考,他大伯脑袋和屁股调换了位置,做事越发没有长辈样子,把他大伯弄到坝坡上住,让他大伯反思一下也好。 其他人听了骆谦说的话,打算到骆清海儿子、儿媳面前学话。 “你这小子太冲动了。”本家阿伯后怕说,“还好那三个混球知道跳沟,如果他们不跳沟,往后面跑,被你撞飞了,他们非赖你一辈子。” 其他人闻言拍胸口点头:“你下回不能这么冲动,有啥事情,咱慢慢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解决。” “骆清海是我亲大伯,他想要一成利,我愿意给。但是吧,我都没给我亲爹亲娘亲哥一成利,猛地一下给他一成利,肯定会招惹到闲话。我开拖拉机回来的路上就在琢磨,”骆谦拍大腿嘿一声,“还真被我琢磨出来了,我撞伤我大伯,我大伯没有办法自己照顾自己,我给他一成利,你们也不会说我闲话,”他啧啧感慨,“多好呀。” 大伙儿心里清楚骆谦被骆清海气昏了,说的都是气话。 骆谦三个哥哥趴在沟藩上,竖起耳朵听一群人在地里说什么。 骆言木莫名打了一个冷战:“咱家老四心真狠,看来还得老娘出面。” 他可不想他拿到了一成利,他的胳膊、腿全废。 骆二林沿着沟藩逃走。 骆三森一阵后怕,幸亏他没有跟骆清海、吴大蔫、孙老四合作,否则他绝对被拖拉机撞飞,肠子和屎崩的到处都是。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他避不开拖拉机,因为他光看他家老四撞人,他就动弹不了了。 “大、大哥,你、你架着我回去。”骆三森结巴说。 “我腿软,自己走回家都够呛,你还是自己走回去吧。”骆言木弓腰跑。 沟里的骆清海、吴大蔫、孙老四看到骆二林、骆言木,狂喜喊:“拉、拉我上去。” “我跟你仨说,咱家老四真的想要你们的胳膊和腿。”说完,骆二林撒腿就跑。 骆言木神神秘秘说:“我跟你们说实话,当年骆二四砸了我家所有木制家具,我就知道骆二四脑子有病,他有大病,他发起疯来,啥都不顾,所以你仨还是待在沟里安全。” 骆清海眼睛发直,嘴唇抖个不停:“他整天笑嘻嘻,其实他脑子真的不太正常。哪个正常人不减速反而加速?他就不怕撞死人?他就不怕拖拉机不听使唤翻进沟里,砸死他自己?” 吴大蔫、孙老四崩溃鬼哭狼嚎。 他俩一个在吴郢、一个在孙庄横着走,没有一个人敢跟他俩横,大家都知道逼急了他俩,他俩真的能干出逮到一个人钻柴火堆的事情,他们才不管是幼是老呢,大不了到牢管所蹲半年呗,他们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要是知道骆二四脑子有病,他们就跑到那三家地头的大路上搭草棚子,绝对不会在这里搭草棚子。 “我走了。”骆言木听到拖拉机声,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骆谦吹口哨过去。 三人仰头,沟好深,沟藩的草枯了,车轱辘碾过枯草,庞大的拖拉机倾斜,车的阴影扑向他仨。 “啊——!!!”三人喉咙里的小肉球疯狂振动。 骆谦勾了勾唇角,转动车扶手,拖拉机行驶在大路中间。 快到村尾,骆谦遇到了骆清亮,他抬起胳膊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减速,他也慢慢减速。 镇上派出所的公安说他们只能帮忙调解,没有权力强行带走三个混球,骆清亮失望回来。他在洋车上绑了一个锄头,到大南头吓唬三人。 “三伯,好呀。”骆谦爽朗大笑。 骆清亮一怔,这条路被三个混球堵上了,骆谦怎么从这条路过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问,骆谦突然加速离开。 站在柴火堆旁边的杜梅脸黑的能滴出墨水。 骆清亮注意到杜梅,他似乎明白骆谦明明在减速,为什么又突然加速。 他带着疑问赶到大南头,到了三个混球搭草棚子的地方。 草棚子没了,路上散落稻草、芦苇,还被车轱辘碾的不成样子,五根木柱子躺在沟里。 哦,三个混球坐在沟里哭爹喊娘。 三人:太他娘吓人了。 万一装满货的拖拉机翻进沟里,他们直接被拖拉机夯进泥里,用不着人挖坑埋他们,他们已经躺在深坑里长眠,或许肠子飞窜,脑浆四溅。 骆清海看到骆清亮,就像看到了至亲,呸,他跟骆清亮本来就是一个太爷爷,血缘关系近着呢。 “骆清亮,三哥,亲三哥,你带我回家。”骆清海说一个字打一个冷战,脸色煞白。 骆清亮喜气洋洋骑洋车到地里通知骆清喜、骆言峰本村的路可以走了。 骆清海的大儿子、二儿子真的受不了他们父亲,本家长辈提议送他们父亲到坝坡上住,二叔、四叔不在,他俩问三叔意见,要不要送他俩的父亲到坝坡上住。 骆清河觉得没有四弟压着大哥,大哥越来越不成样子,送大哥到坝坡上醒醒脑袋也好,就说:“你四叔明年三月出狱,你二叔跟着老四干,你四叔缠着(算计)你二叔,你二叔不理他,他缠不了你二叔,会一门心思缠着你爹。” 骆清河也不知道两个侄子有没有听懂他说话隐含的意思,继续说:“先送你爹到坝坡上住,等你四叔出狱,你爹就没有精力瞎折腾了。” 骆清海大儿子、二儿子点头,前往老宅求他们娘占了他们爹分到的房子。 儿媳妇们不待见她,如今陆二兰也不能说啥,心知她只有笼络儿子的心,儿子心向着她,她老了才会有人管,有人养。 儿子让她做什么,陆二兰就做什么,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这边,骆清海好不容易回到家,却被跟他分了家的陆二兰堵在外边,逼他到坝坡上搭草棚子住,另一边,骆谦一行人拉菜回到余郢。 李谣看到骆谦毫发无伤回来,她松了一口气,笑着让老乡们散开一些。 第067章 老乡们退到大路上交头接耳说:“这车菜不孬。” 骆谦跳下拖拉机, 正在解尼龙绳,还没有掀掉雨布, 老乡们言之凿凿夸菜, 骆谦:“……” 余红武跟四人去拉最后两趟菜。 五人拉菜回来,卸掉菜,他们拿一个青皮萝卜坐到拖拉机驾驶座上, 剥萝卜皮, 津津有味吃萝卜。 “原来皮可以剥的呀!”一个穿着考究,戴了一块瑞士表的中年男人懊恼说。 昨天傍晚他连皮吃青皮萝卜,他尝到了山泉水的清甜,又尝到了家乡的辣味, 今天中午他爱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削皮把青皮萝卜切成丝凉拌,味道十分不错。 今天下午,他闺女从他老丈人家回来看到摆在筐子里的萝卜没了, 跟他们两口子急。 他问清楚他闺女在哪儿买的萝卜, 带了一个面粉袋子骑车过来买萝卜。 中年男人注意到‘幸福家具厂’五个大字,忙的跳下洋车, 推洋车过来,就看到五个男人剥萝卜皮剥的特别顺溜,他即窘迫又新奇。 李谣注意到中年男人, 她的视线落在车篮子里的面粉袋子上,瞬间移开视线, 她扬起笑容:“您来买菜的吗?白萝卜两分钱一斤, 我家种的是新品种, 没有几个人种新品种萝卜, 所以我家的萝卜比白萝卜贵两分钱, 洋白菜五分五一斤,一捆20斤的萝卜叶子4毛钱。” 中年男人斯文说:“我买十斤青皮萝卜。” 他停好洋车,蹲到菜堆边,捡青皮萝卜放进面粉袋子里面。 李谣眯眼笑了笑,跑到另一边记账。 “村支书,你竟然买白酒,不怕嫂子撵你到锅屋睡觉。”蹲在车斗上的大老爷们喊。 余占贤止步,指瓶子上面的两个红字,念:“白醋。” 他与人下象棋,顺嘴说了一下他们村的新鲜事,有个老头说起了有一个知青用白醋做辣白菜,他就在想可不可以用白醋代替黑不溜秋的醋做辣洋白菜。 “用它做辣洋白菜,吃上一口能成仙。”余占贤口中分泌出唾液。 “占贤叔,你在哪儿买的白醋?”李谣拿一个青皮萝卜抛给余占贤。 余占贤接住萝卜,把白醋塞进上衣口袋里,说:“村里的小卖铺不卖白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跑了十七个村里的小卖铺没有买到白醋,“你到县里爱萍杂货店买,她家有,但是也不多。” 李谣把记账本和笔塞进骆谦怀里,把单肩包挂到骆谦脖子上,她推婴儿车出门。骆韵竹、骆筠景姐弟俩激动地蹬腿出拳,太不容易了,终于有人带他俩出门放风了。 骆谦:“……” 村民们没啥事,聚在大路上围观老乡们买菜,见李谣咻咻咻冲了出去,不少人跟了过去。 “嫂子,给我带一瓶白醋,回来我给你钱。”王翠平喊道。 “余大志,你去买一瓶白醋回来。”谢白云能赚钱了,使唤余大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其他人见状,要不然叫别人帮忙带一瓶白醋,要不然自己跑一趟买白醋。 中年男人:“……” 他默默地拿了两棵洋白菜塞进面粉袋子里。 本村妇女走了一大半,留下一群大老爷们,他们跑回家拿一个青皮萝卜回来,边剥萝卜皮边说他们家萝卜条腌了一晚上拿出来晒,晒了两个太阳,他们刚刚捏萝卜条,试了一下手感,肉筋筋的,特别好。 余占贤背靠拖拉机,咬一口萝卜说:“萝卜叶子腌了一天一夜,我抓一把萝卜叶子让我媳妇炒,味道真好,根茎脆,叶子香,我一口气吃了半茶缸萝卜叶子。” “咱家今晚吃萝卜叶子。”大伙儿说。 “记得放蒜苗、干辣椒,最好滴两滴香油,撒一丢丢芝麻。”余占贤回忆道,“往年这时候,我家几乎顿顿吃老咸菜,今年不同了,炒萝卜丝、凉拌萝卜丝、红皮萝卜丝包子……萝卜叶子、爆火煸酸辣洋白菜、凉拌酸辣洋白菜……” “叔,青皮萝卜不可以包包子吗?你咋用萝卜丝包包子?”大伙儿问。 “我试过了,红皮萝卜包包子最好吃。”余占贤的胳膊搭在拖拉机扶手上,“用盐腌萝卜丝腌一个小时,把腌出来的水倒进碗里,放猪油、蒜片、姜丝、辣椒炒萝卜丝,出锅撒芝麻倒香油,就可以包了。你用这碗萝卜水煮一锅大白菜汤,你就不用放盐了。” 大伙儿集体吞咽口水。 中年男人:“……” 他低头看五斤装的面粉袋子,撇头看老乡们手里的麻袋,他轻声说:“我看您还有一个麻袋,能卖给我吗?” “不卖。”大婶斩钉截铁说。 “他家只卖最后一天菜。”大婶怨念十足嘀咕。她听了余郢村民说萝卜、洋白菜的吃法,她肠子都悔青了,骂自己为啥只带两个麻袋。 中年男人放下面粉袋子,在大路上走来走去,最后他花了三分钱从本村村民手里买了一个麻袋。 他啥菜都装一点。 骆谦给他秤菜老费事了,把他的菜倒出来,称好了重量,再把他的菜装回麻袋里。 中年男人付了钱,驼一麻袋菜回家。 中年男人没走多久,李谣回来了,婴儿车底下的篮子里装了三瓶白醋,还有一条猪肉、三个熟菜。 李谣推婴儿车回后院,她没有去前院,而是在锅屋做饭。 锅里炖着猪肉萝卜,李谣到院子里收被子。 “妈妈,咱家门口停了好多洋车。”骆筠文跑过来。 锅盖是他的跟屁虫,跟在他后面,汪一声附和骆筠文。 李谣把三床棉被抱进屋里,她牵着骆筠文到前院。 她家门口确实停了好多洋车,还有一群穿着讲究的男女,人数和车辆还在不断增加。 李谣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下午已经卖不动菜了,她心里有预感,她家绝对要剩一两千斤菜,她想好了叫骆谦明天用拖拉机拉菜到县里卖。 现在来了一批新的客源,她家的菜绝对能卖完。 和李谣猜想的一样,没到七点,菜卖完了。 骆谦、李谣请帮忙的人吃饭,还请了余占贤。 李谣给每个人发一包烟,骆谦给11个帮忙的人发工钱。 李谣跟王翠平六人到村尾一户人家买鸡蛋,骆谦送走余占贤六人,回屋跟他二伯核账。 骆清川:“咕噜。” 一千多块钱。 骆清川呵呵傻笑,他倒掉洗脚水,拿手电筒跑到前院捡烂菜叶子,他捡完烂菜叶子,他把稻草叉到路边堆起来。骆清川拎水冲水泥地板,又拿大扫帚扫地,他回到后院,拖一麻袋萝卜到厢房,咔咔切萝卜。 “二伯,我有空切。”骆谦拽骆清川起来,催骆清川回屋休息。 “莫管我。”骆清川笑眯眯说。他家小龙分到1520块钱,就算他家小龙拿大头,其他两个儿子也能分到好几百,他和他媳妇至少能分到100吧。 儿子儿媳不问他要钱,还给他钱,这种感觉不要太好哦。 这得感谢他侄子侄媳妇,他必须在他走之前帮侄子侄媳妇把萝卜切成条,再把萝卜腌起来。 骆谦劝不动他二伯,只好作罢。 李谣拎一篮子鸡蛋回来,见骆清川切了半麻袋萝卜,劝骆清川别切了,回屋休息。 骆清川嘴上说好,却一刻不停切萝卜。 李谣回屋让骆谦劝他二伯,骆谦摊手,表示他也劝不动。 李谣眼珠子转了一圈,关上门,拽一个凳子坐到骆谦对面,笑眯眯问:“你不是跟文子说你大伯老惨了,你回家探望他,回来跟我们细说你大伯怎么了,让我们乐呵吗?” “我堂哥通知我大伯到坝坡上住,住草棚子,没有一个长辈替他说情,你说我大伯惨不惨!”骆谦唏嘘说,“马上到冬天了,雨穿过稻草,风刺进骨头里,能把他冻成冰棍。诶,骆小龙搭房子,先铺一层薄膜,再铺稻草,雨淋不着,风钻不进去。”他捂住脸,“今后我看到骆小龙,就想到我大伯,我要经常难受,我的命太苦了。” 李谣:“?” 余红武不是说骆清海带两个光棍讹人吗?咋变成了骆清海被万人唾弃? “你大伯不会乖乖住草棚子,我猜他到他哥们家住,就算他哥们不收留他,真正到了天寒地冻,你大伯要回家,我估计大伙儿不会阻止。” 言下之意,你高兴的太早了。 骆谦嘴角咧开躺下,钻进李谣的被窝,给李谣捂暖了被窝,他再回自己的被窝。 李谣灌了两瓶开水,抱着盐水瓶出溜钻进被窝,把盐水瓶放在她和她家大妹脚头,舒服地喟叹一声。 李谣扭头,脚跨越重重阻碍到骆谦的被筒骚扰他。 骆谦呼吸平稳,眼眨毛动也不动。 李谣收回脚,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到他脸上方,左右、上下移动,他依旧没有反应,李谣小声嘀咕一句,收回手的时候,她一不小心碰到一个本子。 李谣拿本子,缩进被窝里翻看。 骆谦一方:净赚2280 一个月内,她家卖家具赚了近三千,加上卖菜赚的钱,她家月入五千! 李谣:“……咳咳。” 骆谦睁眼看李谣,李谣钻出被窝,骆谦迅速闭上眼睛。 “二四,我和占贤老弟带李瞎子到你二婶娘家看毛驴,我就不回来了,自己走回家。”骆清川站在院子里吆喝。 骆谦嘚楞一下爬起来,火速穿上衣服冲出去。 “村长开拖拉机带村支书、李瞎子、你二伯走了。”隔壁余大志扒着院墙说。 谢白云踩梯子扒院墙:“今早,村支书、李瞎子、你二伯在大路上谈坐公交车到周家村,我看到村长站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他蹬蹬蹬跑回家开拖拉机过来,喊他们上车,送他们过去。” “真热心。”骆谦说。 “那可不。”余大志骄傲说。 谢白云使劲点头,笑得格外灿烂。 骆谦:“……” 他回后院,李谣指冒尖的萝卜条,比划直径1米的缸口,高度到她肚子:“你二伯一晚上没睡吧!” “我二伯应该睡了三四个小时吧。”骆谦无奈说。 “我打算带他回去跟骆小龙算账,他怎么就走了呢。”骆谦蹲下来,“菜卖完了,就该立即跟人核账、算账,拖一两天,显得你这个人不好。我自己回村跟骆小龙算账,把他的钱给他,问人借犁子按在拖拉机上,把地耕了,再到镇上还徐大胖、李一生钱。你在家,让余红武问人借一辆拖拉机给人送家具,拿一包烟给人家。” “行。”李谣说。 骆谦在家吃了早饭开拖拉机离开。骆谦走后不久,余红武过来,李谣跟余红武说借拖拉机的事,余红武想也不想跑去找余和平,他开余和平家的拖拉机送货。 余和平在家没事,他跟余红武一起送货,帮余红武搬木板,看了一遍余红武怎么组装家具,他手痒痒帮余红武组装家具。 第068章 “老板娘, 你为什么把我选的家具卖给别人?你别否认,你家伙计正在我家隔壁组装家具呢。”顾英娟气势汹汹走进店里质问李谣。 前段时间这位三十来岁的女士来店里选家具, 已经和李谣沟通好了次日她带她先生过来付定金, 结果这位女士失约了。这几天李谣忙的晕头转向,便忘了这件事,谁曾想这位女士又来了, 竟然找她算账。 李谣打开抽屉, 拿出一个厚厚的记事本,她打开记事本翻到11月21日,上面清楚写了顾英娟21号晌午跟她约定22号过来付定金,结果她没来。 李谣笑说:“今天11月28号。” “我钱不凑手, 晚几天付定金不行么。”顾英娟瞪眼拍桌子。她家分到了三居室房子,粉好了墙,她开开心心挑选家具,上午她来这里选家具, 下午她到县城家具店选陶瓷烤漆家具, 她满意扎实的木制家具,却又喜欢时髦的陶瓷烤漆家具, 她纠结死了,她隔壁好友建议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毕竟她住的开心最重要。 她自己做主买了一套陶瓷烤漆家具, 所有人都夸她眼光好。今天两个小伙子给隔壁好友送家具,邻居们开始挑她家家具的毛病, 纷纷夸隔壁好友眼光独特, 说她家是合成家具, 用得料是隔壁好友家的家具不要的边角料。 隔壁好友怂恿她买陶瓷烤漆家具, 就是想鼓动群众踩她, 顾英娟气坏了,她不想和隔壁好友闹的太难看,就找老板娘,叫老板娘收回家具。 “你现在钱凑手了吧。”李谣把记事本塞回抽屉里,她指着顾英娟邻居买的家具,“我家店里还有两套同款家具。” “呀,您不会不喜欢和别人用同款家具吧,那得定制了。如果你要定制,也可以,先付1000块钱定制费,再付200块钱定金,送货当天您再付尾款。”李谣善解人意给她出谋划策,尽量满足她的所以需求。 “……什么破店,不买了。”顾英娟哭着离开。 李谣:“……!” “喂,喂,我是余郢会计余朴,我今儿通知大家一件事,余国华姐夫从省城背回来一台机器,把拖拉机一头的皮带安到机器上,打起火,拖拉机带动机器能够炸出焦米棍。村民们,你们想要炸焦米棍,请带上米或者玉米到村委,5分钱一茶缸米或者玉米。余国华姐夫提醒村民们,在铁锅里炒一下米或者玉米,口感更好。注意,村民们请注意,米和玉米烫手,马上把它们盛出来,不能炒变色。重要通知,焦米棍容易回潮,请村民们用化肥袋里面的塑料袋装焦米棍,吃完了,立刻扎上塑料袋的口子。另外,没洗过的塑料袋不能装焦米棍……” “妈,我们家有塑料袋吗?”骆筠修抱着一根焦米棍跑进来问。 李谣摇头。 骆筠修高高举起焦米棍:“妈,你咬一大口。” 李谣真的咬了一大口。 “好吃吗?”骆筠修眯眯眼望着李谣。 “脆,甜,香,好吃。”李谣仔细品尝味道,认真点评。 “那妈妈,你炒米,我过去看哥哥有没有借到塑料袋。”骆筠修哒哒哒跑出去,又哒哒哒跑回来,“妈,莹子想吃玉米味的焦米棍。” 李谣:“!!!” 她噗嗤笑出声。 大喇叭里再次响起余朴的声音:“刚刚有一位村民问余国华姐夫可不可以用粮食抵钱,余国华姐夫说可以用黄豆、花生、玉米、稻谷、小麦抵钱……” 李谣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83年,有一对年轻小夫妻开拖拉机到骆家村炸焦米棍,也说可以用粮食抵钱。那天,村里热闹极了,她家孩子终于露出笑容,她心里高兴,挖了两茶缸玉米,一茶缸玉米炸焦米棍,一茶缸玉米抵钱。她两个儿子各端一个茶缸,她牵着女儿,在路上碰到骆谦嫂子,骆谦嫂子看到茶缸里的玉米,登时拉长脸,一脸凶煞抢夺茶缸,她儿子嘴唇抿地紧紧的,死也不撒手,骆谦嫂子一气之下给她儿子一巴掌,把玉米倒进沟里,还振振有辞说‘欠那么多外债,你们吃不起焦米棍,只能吃屎,咋抢的玉米炸焦米棍,一定是我那偏心眼的婆婆给的’……孩子们没有吃到焦米棍,不久,骆谦回来接他们到市里讨生活。 她炒了两搪瓷茶缸米,又炒了两搪瓷茶缸玉米,分别盛到簸箕里颠凉,她把米和玉米分别倒进两个搪瓷盆里。 李谣端搪瓷盆到店里,她把搪瓷盆放到柜台上,自己趴在柜台上写买布、棉花、毛线、毛线针、扣子、六顶帽子。 余本顺媳妇赵素芬进来,她端起搪瓷盆掂了一下重量:“恐怕要两个塑料袋。” 随后进来的骆筠文紧张问:“赵奶奶,你家有多余的两个塑料袋吗?” 赵素芬蹙眉叹气,骆筠文见状哼哧吭哧推椅子到柜台边,他爬到椅子上,站起来观察两个搪瓷盆,他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开心说:“炸一半米、一半玉米,只要一个塑料袋。” 赵素芬绷不住哈哈大笑,她揉骆筠文肉乎乎的脸蛋:“文子真聪明,不过刚刚奶奶骗你的,奶奶家有好多塑料袋。” 骆筠文眉眼弯弯,主动把脸凑过去让赵素芬揉。 赵素芬愣了一瞬,稀罕地把骆筠文搂在怀里揉搓。 赵素芬感觉到有人拽她裤腿,她低头,就看到一个小姑娘一只手拽她的裤腿,一只手举起黄(/)色的焦米棍。 “奶奶吃。”小姑娘大声喊。 赵素芬把小姑娘乱了的头发扒到小姑娘耳后,抱起小姑娘:“跟奶奶回家,奶奶给你拿塑料袋。” 骆韵莹把焦米棍递给她妈妈,笑的没了眼睛,呱唧呱唧拍手。 李谣看墙上的大摆钟,已经十一点半了,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鲜少有人过来买家具。她绕到柜台前面,把骆筠文抱到地上,递给骆筠文一个搪瓷盆,她自己端一个搪瓷盆,拿了锁头和钥匙:“婶子,我跟你一起。” 赵素芬自然不会拒绝。 大家到外边,李谣锁门。 余和平开拖拉机,余红武站在车斗里,两张朝气蓬勃的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二人看到李谣锁门,余和平减速,余红武喊:“姐,你们去哪儿?” 李谣未来得及回话,赵素芬说:“余国华姐夫在村委门口炸焦米棍,我们过去凑凑热闹。” “这啥玩意?”余和平对焦米棍充满了兴趣,叫他们上车,他带他们过去。 余红武闻言跳下来,把骆筠文抱到车斗里,骆筠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张开胳膊求抱,余红武又把骆筠修抱到车上。余红武看到两个狗子,他绕到后面打开后车斗,狗子轻轻松松跃到车斗里。 赵素芬把骆韵莹放到车斗里,她登上车斗,接过李谣手中的搪瓷盆,另一只手拉李谣,把李谣拉上来。 一行人到了村委。 村委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几乎每个人端了一个搪瓷盆,搪瓷盆里装了黄澄澄的玉米,但也有人端了米。 拖拉机轰隆隆响,皮带带动机器。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拿红双喜搪瓷茶缸舀玉米,玉米冒尖,她把玉米倒进大的搪瓷盆里,加了一点黄(/)白(/)色(/)的(/)粉,她拿筷子搅拌,她旁边戴了一双白色手套的年轻男人卷焦米棍,卷好了一盘焦米棍,他把焦米棍放进塑料袋里,接住耷拉下来的焦米棍火速卷。 男人跟小媳妇说了什么,小媳妇往机器上面漏斗一样的器皿里倒玉米。 “她是余国华二姐余二美,旁边是余二美丈夫。”赵素芬笑容满面说,“笑得最开心的是余二美爷奶和爹娘,还有余国华和王翠平小两口子。” 赵素芬刚介绍完,王翠平使劲招手,李谣笑着回应。 这对夫妻就是当年到骆家村炸焦米棍的小夫妻。 “小李,你让红武帮忙排队,你跟我回家拿塑料袋。”赵素芬说。 “好。”李谣弯弯眼睛。 另一边,骆谦走徐大胖的关系,从徐大胖叔叔家借走一台安装在拖拉机机头上的耕地犁耙。 “我从村里回来还你和生子的钱。”骆谦坐到驾驶座上说。 徐大胖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点头。 骆谦从别的村借道,多开了十几里地到了大南头。 快到他家地头,骆谦意外瞥见一个陌生的老头喊一个十来岁的陌生小姑娘和骆剩子的两个女儿,他眉头皱了一瞬。 “大爷,你到骆家村走亲戚的吗?我也去骆家村,可以带你一程。”骆谦停车喊。 “不用,我儿媳妇叫我带她们过去。”老头指不远处站在犁子上的女人。 骆谦望过去,一个陌生小伙子赶老黄牛,骆剩子媳妇站在犁上,他收回视线,突然注意到地头停了一辆三轮车。 “我儿子买的,市里不卖,只有省城卖。”老头乐呵呵说。 “你儿子老有出息。”骆谦变着法夸老头的儿子,他听见骆青青喊老头爷爷,骆谦挑眉,扬声笑喊,“大伯,我先走了。” 老头连声说好。 骆谦离开,行驶了大概三四米,他扭头,骆剩子的大女儿和陌生的小姑娘手牵手走在最前面,骆剩子的小女儿伸手叫老头牵。 骆谦笑了一声,把拖拉机开进他家地里。 周小凤闻声跑过来,头伸到车斗里看,又蹲下来瞅拖拉机底下:“你二伯呢?” 骆谦笑说:“二伯做好人好事去了。” 他细细跟他二婶说是怎么回事。 “这个骆清川,家里越是有事,越是指望不上他。”周小凤恨恨说。 骆谦一愣:“咋回事?” “咋回事,这就要问你大伯。你大婶子不让他住家里,叫他在坝坡上搭草棚子住,他信了两个光棍的话,跑到青青家给自己提亲,他打算娶青青妈,当谁不知道他想贪了青青家的房子。好巧不巧,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谈好了,两人都打了结婚证,还找村支书批了竹子,还买了塑料薄膜,打算跟我们一起种大棚菜。 昨天下午,徐小玉堂叔赶一头老黄牛到咱村,徐小玉堂爷爷蹬三轮车载他小闺女过来,正巧撞上你大伯推青青妈进屋,两个光棍关门,徐小玉堂叔踹开门,随手操起一根木棍往三人脑袋上砸。 三人差点被徐小玉堂叔打死。 青青妈说了谁敢报警,她就告三人先强(/)女(/)干后杀(/)人,他仨屁都不敢放,现在半死不活躺在大队部医院。 没人管两个光棍,也没有人管你大伯,大队部医院快被他仨的屎尿淹了,医生找村支书,村支书找我,叫你二伯和你爹商量怎么安排你大伯。” “你大婶子哭晕过去好几回,醒了就骂你大伯活着折磨儿孙,诅咒他死在医院。” 周小凤压根就不想管骆清海,巴不得他死在外边,关键他就是不死,躺在医院骂天骂地骂祖宗,时不时把他太爷爷拎出来骂一顿。 骆谦背后冒冷汗,幸亏青青妈没事,要不然…… “二四,车斗里是什么?”周小凤突然问。 “安在车头上的犁耙,用它犁地,老省劲了。”骆谦呼出一口浊气,又说,“二婶,我找小龙哥分账。” 骆谦下车找骆小龙,周小凤下意识跟上骆谦,走到半道上,她回头瞥了一眼车斗里的犁耙,蹬蹬蹬跑回来坐到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犁耙,生怕它凭空消失。 骆小龙正在赶老黄牛犁地,骆谦举起双手朝他挥手,骆小龙叫他二哥过来接他的活,他跟骆谦到草棚子里。 两人对账对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分账,骆小龙分走了1520块钱。 骆小龙头重脚轻出了草棚子,把用报纸裹住的钱交给他媳妇,偷偷告诉他媳妇里面有多少钱。王秋华腿软,心脏跳的巨快,死死地扒住骆小龙才没有一屁股跌坐地上。 “三位哥哥,过来帮一下忙。”骆谦站在地头喊。 “来了!” 骆小龙和他两个哥哥跑过来。 在骆谦的指挥下,几人把犁耙搬下来,又把拖拉机机头和车斗分开,再把犁耙安在车头上。 骆谦扶机头犁地,呼呼呼跑到地尾,呼呼呼又跑到地头。 赶老黄牛犁地的几家看到骆谦犁地就跟耍着玩一样,几家跑过来问骆谦从哪儿弄来的稀奇玩意。 “在镇上租的,一天一块钱。”骆谦笑说。 他们问清楚骆谦在哪里租的,他们明天也去租犁耙。 他犁了八亩地,此刻是下午三点,他开拖拉机到骆青青家地里,二话不说帮他们犁地。 青青妈怔愣站直身体。徐小玉堂叔让牛停下来,回头问青青妈:“他是?” 青青妈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双颊出现浅浅的酒窝:“他叫骆谦,在言字辈里排行二十四,本家叫他二四,”过来好一会儿,她喃喃道,“骆清海是他亲大伯。” 他有钱买三轮车,有钱买薄膜,有钱买竹竿、尼龙绳,都是托骆二四的福,因为他买骆二四家的菜种子种了菜,赚到了钱。 他又听春娥说骆清海和骆二四的关系,他心中了然骆二四为什么过来帮忙犁地。 青青妈走到田埂上,徐小玉堂叔拉老黄牛到大路上。 骆谦帮他们犁好了四亩地,开拖拉机回到他家地头,喊骆小龙兄弟仨帮忙卸掉犁耙,把犁耙抬到车上,又把车斗安到车头上。 这时,周小凤掀驾驶座坐垫:“徐小玉堂叔塞的钱。” 骆谦抬头,正好看到老头骑三轮车载三个小姑娘离开,徐小玉堂叔拉老黄牛,青青妈拎茶瓶走在他身侧。 “不是亲生的,是继子。”周小凤说。 骆谦:“?” “骆剩子叔婶不同意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的婚事,这不,他们听说老头对继子不好,继子花老头一分钱,老头恨不得拔掉继子一颗牙,他们带人打徐小玉堂叔,谁知道老头一声怒喝,本家扛锨扛锄头过来帮徐小玉堂叔,骆剩子叔婶回来找帮手,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这下,他们再也不说不同意两人结婚,也不逼青青妈等骆剩子,徐小玉堂叔要来这边种菜,他们也不敢说不。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也厚道,把骆剩子的地给骆剩子叔婶,他们不要骆剩子的地。”周小凤拉着骆谦说个不停,自打骆谦走了,他们村没有一天不热闹。 骆谦脑袋晕乎乎开拖拉机到镇上,他还了犁耙,就和徐胖子、李一生会面,他还清账,撕掉欠条。 徐大胖开始和骆谦分首饰盒的钱。 他俩二八分,徐大胖二,他八。 第069章 徐大胖把钱装进薄棉袄里侧的口袋里, 扣上扣子,他又把巴掌大的记账本揣裤兜里, 掏出钥匙打开大卡车两个侧底边工具箱, 一个工具箱整齐排满了军绿色的炉子,另一个工具箱堆满了钢中锅和不锈钢凸嘴茶壶,他又打开车门, 登上大卡车驾驶室, 丢下来两个麻袋。 徐大胖下车,他插洋火点烟,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丢掉洋火, 含着没有点燃的烟说:“你俩看着拿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他坐到麻袋上,拍拍身(/)下的麻袋,“ 你俩每人一个麻袋, 一个麻袋里有30件军大衣。” 不管他送货也好, 拉货也罢,顺道带一些东西回来卖, 他本意是赚点外快。 他没有想到他和他弟弟发生激烈地冲突,在他受伤的情况下,他爹他娘指着鼻子骂他心狠, 亲戚邻里却帮他说话,大部分帮他说话的人因为从他手里买到稀缺的东西, 认为他心好, 人也善良。 徐大胖叼着烟笑出声。 骆谦、李一生各拿走了四分之一的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 徐大胖翘二郎腿掏出记账本, 脚尖晃呀晃的算账, 货款精确到分。 骆谦付了钱, 把货搬到车斗里:“骆家村出现一辆三轮车,市里没有,人家在省城买的。” 骆谦开拖拉机离开。 徐大胖缓缓站起来,把烟别到耳朵上,有光在他眼睛里跳动。 李一生把麻袋撂到车斗里,清脆的口哨划破天际,他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回到余郢,天已经黑透了。 车头的灯划破黑暗,一群孩子手里拿着一截焦米棍在大路上玩耍,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转过身体眯起眼睛看拖拉机。 “文子,是你爸爸。”一个孩子激动大喊,其他孩子也跟着喊,似乎在较量谁的嗓门大。 骆筠文左手拉他弟,右手拉他妹,跟朋友道别:“我们回家了,明天找你们玩。” “好。”孩子们大喊。 有一个孩子边跑边喊:“村委外边有灯泡。” 孩子们呼呼跑到村委。 余二美和她丈夫还在炸焦米棍,余本顺和余占贤从屋里拉一根电线,安了一个灯泡给他们照明。 骆谦已经张开怀抱,打算把三个孩子抱到车斗里,放下后车斗挡板,让狗子跳到车斗里,他载着孩子们和狗子回家。 结果孩子和狗子突然掉头追小伙伴们。 骆谦把拖拉机开进后院,李谣扶墙,扭头用手挡住刺眼的灯,骆谦熄火,四周骤然变暗,李谣突然有些不适应,她小心翼翼从长凳子上下来,把长凳子搬到一边,她对着下面的玻璃哈气,用揉成一团的报纸擦玻璃窗。 骆谦注意到一沓报纸挂在长凳子上,他跳下来,拿起一张报纸揉成一团,走到李谣身后,对着上面的玻璃哈气,用报纸擦玻璃。 李谣的手停顿一瞬,她弯腰从骆谦胳膊下面钻出去,腰却被一只手环住,身体被那只手往背后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拉,一股热浪遽然袭击她的耳垂。 李谣身体软成了一滩蜜水,低沉的笑声一波又一波袭击她的耳膜,李谣红着脸推开他,跑到屋里擦玻璃。 骆谦胳膊肘支在窗柩上,仰头,擦她脑袋上面的玻璃。 李谣忽地一下打开窗户:“你和骆小龙分账,你哥你嫂子没过去围观?眼睛没有滴血?” “我从骆家村前面两个村子借道到大南头。”骆谦对李谣挤眉溜眼。 李谣瞬间脑补完骆谦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开心大笑。 她关上窗户,踩在小板凳上对着玻璃(骆谦的脸)哈气。 两人擦了六间房子的窗户,骆谦拿钥匙打开另一间屋的门,把货搬进屋里。 李谣对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不感兴趣了,直接略过它们,来到麻袋跟前,她解开扎绳,惊喜地掏出一件军大衣披在身上。 军大衣的长度到她脚踝,她裹住军大衣,被军大衣包裹的严严实实。 “暖和。”李谣眯眼说。 “这是涤卡面棉军大衣,我打算卖60块钱一件,下个月拿出来卖。”骆谦又指其他货,“这些货也放到下个月卖吧。” 从下个月中旬开始,他们这里正式进入寒冬,取暖的货最紧俏。 李谣双手双脚赞成骆谦下个月卖货。 三个孩子把身体藏在墙后面,露出脑袋喊:“妈,爸。” 骆谦率先走出去,带走三个孩子,李谣脱下军大衣叠好放进麻袋里,她锁好门,放好钥匙,到锅屋找爷几个。 骆谦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烧火,三个孩子把小肉手放到灶膛口烤火。 李谣的胳膊肘支在灶台上等水开。 “村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骆谦低头嗅三个孩子身上的米香。 李谣瞬间有了精神:“余国华姐姐和姐夫来村里炸焦米棍,隔壁村听到消息,端米和玉米来我们村炸焦米棍,来我们家买家具的县城人跑到村委看热闹,也回家舀米过来炸焦米棍。” “二美姑姑说今天不炸了,奶奶婶婶们不愿意。”骆筠修突然开口。 骆谦:“二美姑姑?” 骆筠修忙解释道:“二美姑姑是余国华叔叔的二姐。” 骆韵莹小脸红扑扑举手:“是哒,二美姑姑给我玉米味的焦米棍。” 骆筠文回忆他听到的对话,说:“我们村是二美姑姑娘家,二美姑姑每一次舀大米和玉米,都冒尖尖,二美姑姑和姑父到别的村炸焦米棍,别村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骆谦拿火棍挑了一下火:“骆家村也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青青妈和徐小玉堂叔领证了。” 李谣嘚楞站直身体,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捂住肚子哈哈大笑,替青青妈和两个小女孩高兴。她真的高兴,都笑出了眼泪。 孩子在身边,骆谦没有说他大伯‘横插一脚’,被徐小玉堂叔揍进医院。 孩子们睡着了,骆谦跟李谣详细说他大伯和两个光棍干的事,以及他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李谣咻的一下钻进骆谦的被窝,抓住骆谦的耳朵往外扯,骆谦凑近她,方便她扯耳朵,李谣:“……!” 她凑到骆谦耳边说悄悄话。 今天没到凌晨,还是11月28号,距离12月份没有几天了。 12月的第一天清晨,路边枯草铺了一层霜,白茫茫一片,李谣背一个背篓回来,她走进锅屋蹲下来,摘掉背篓带子,从背篓里抱出一个大南瓜,放到案板底下,又从背篓里拿出两串大蒜,她踩凳子把大蒜挂在铁钩上。 “妈,会计叔叔家的母猪生了11只小猪。”骆筠文换上了厚棉裤,棉裤类似背带裤,它穿在毛衣外边,厚棉袄里面,他还穿上一双棉鞋。 棉裤、棉袄、棉鞋都是去年的,有点小了。 他却不觉得小,跑的特别带劲:“会计叔叔说不卖,他自己养。” 骆筠文觉得好可惜呀,他还想抱一只回家养呢,腊月二十七前后,他请老师傅杀猪,请大家吃杀猪饭。 李谣跳到地上,她走到门外,骆筠文从她身边跑过去,不一会儿,他从屋里出来,拿一盘焦米棍跑出去。 李谣:“……” 所以呢,告诉她这些干嘛,又不跟她拉呱。 “谣妹,二四呢?” 李谣向门口看去,就见骆清川带头进来,后面跟了骆清亮、骆清喜、骆言峰、骆传军,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她想这就是徐小玉堂叔吧。 “他出门办一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李谣请他们到堂屋坐。 “不了,你跟二四说我们到村委等他。”骆清川笑着摆手,带他们离开。 李谣:“……” 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骆谦二伯带他们到村委显摆,不是显摆几个大老爷们,是显摆村委。 李谣站在大路上,目睹骆清川指电线杆,指电线,指大喇叭……骆清亮等人大为吃惊。 骆谦驼两袋鼓鼓囊囊的麻袋回来,麻袋里有今年新棉花、布、毛线、毛线针、七顶帽子、扣子针线,还有两双皮手套。 骆谦把麻袋搬到屋里,给自己倒一杯茶,就听到李谣说: “你二伯带骆清亮他们来了,在村委等你呢。” 骆谦捧搪瓷茶缸捂手:“他们找我到市里买种子的。” “天气越冷,绿色的菜越贵……”李谣还未来得及说小青菜生长周期短,一个冒热气的茶缸递到她眼前,她咬住茶缸边沿,呷了一口茶。 她润了嗓子,睨他:“我想吃洋柿子和黄瓜。” 如果她没有记错,现在可以育洋柿子、黄瓜苗,10-15天之后,就可以把苗苗摘到地里,过年前后苗苗长高开花,下年三月份就可以卖洋柿子、黄瓜。 现在没有人种植大棚菜,洋柿子、黄瓜夏季上市,洋柿子5分钱一斤,黄瓜3分钱一斤。他们提前至少三个月卖洋柿子、黄瓜,洋柿子、黄瓜至少能卖到8分钱至1毛钱一斤吧。 骆谦闻言垂眸喝茶,菠菜和小青菜生长周期45天,留四亩地12月中旬种菠菜、小青菜,能赶在年前卖菠菜、小青菜,空心菜、韭菜各种半亩地,种一亩地芹菜,甭管芹菜长多高了,年前就要卖芹菜,好让大伙儿吃上芹菜猪肉饺子。 骆谦笑出声。 黄瓜、洋柿子各种一亩地。 等卖掉其他大棚菜,再在其他大棚里种黄瓜、洋柿子。 那时候开春了,在非大棚地里种其他菜。 骆谦心里火热,放下茶缸跑到村委。 一群大老爷们坐在墙根上晒太阳,一群妇女边纳鞋底边竖起耳朵听大老爷们唠嗑。 看此场景,骆谦脑子里冒出一句话:骆清亮等人来余郢走亲戚的,还是老亲。 骆清亮注意到骆谦,他站起来跟余郢大老爷们握手告别,其他人见状站起来和余郢大老爷们握手。 余郢大老爷们一直和他们握手,送他们到路口,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几人乘上到市里的大巴车。 这个时间点,车上没有几个人。 骆清亮几人一直感慨余郢跟县城没啥两样,说骆谦搬家真的搬对了,如果骆谦不搬家,骆谦能被李谣爹李正、骆清海烦死。 骆谦闻言,头发登的支棱起来,他刚听说他大伯的事,这还没有几天呀,难道又发生了比他大伯‘逼婚’更让人恼怒的事:“怎么说?” “李正不是村长么,他跟他们村妇女主任收超生户钱,给超生户保胎……” 骆清亮还没有说完,就被骆清喜打断,骆清喜纠正道:“在李家村,甭管你有没有超生,你都得给妇女主任、村长钱。你不给钱,那行,村干部动用武力残暴打胎。李家村村干部十分霸道,有一个叫李小酒的孕妇回娘家,他们观察到李小酒怀孕,非常理直气壮问李小酒要罚款,李小酒娘家人怕死了村干部,替他女儿先垫钱,交待他女儿回婆家拿钱还他。 李小酒回到家问婆婆要钱,她婆婆第一反应就是她儿媳妇骗她钱补贴娘家,婆媳俩为了100块钱闹了大半个月,李小酒差点流产,她婆婆气疯了,带人到李家村撕李小酒娘家人,李小酒娘撞墙说她家确实替李小酒垫了100块钱,李小酒婆婆被李小酒娘家人泼皮样气晕了,被人抬到镇上医院,她在医院醒来,拔掉针跑到计生办告李正、妇女主任。 李小酒婆婆本意是通过李正、妇女主任揭露李小酒娘家骗她家钱,她没想到李正、妇女主任真的收了李小酒100块钱罚款。” “李正和妇女主任被追……”骆清川一时想不起来那个词语,骆清亮提醒他,他拍脑门说,“追责,他俩不可能继续当村长和妇女主任。所以呢,李正跑到家里问我你现在住哪里,他说他现在退休了,有一大把时间给你带孩子。” 骆清川唾骂李正不要脸,顺带骂他大哥更不要脸,天天嚷嚷到二四家养伤,他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 至于他三弟妹和骆谦哥嫂,骆清川不好说他们,就没有提他们。 骆谦庆幸他没有搬到镇上,否则,非得被他们烦死。 到了市里,骆谦轻车熟路带他们到种子店。 骆谦没有犹豫,直接买了菠菜、小青菜、芹菜、空心菜、韭菜、洋柿子、黄瓜种子。 其他人:“……” 皆瞪大眼珠子看骆谦。 骆谦得意的侃侃而谈自己的打算。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市底下有那么多县,而且他们县还和平城接壤,加上徐小玉堂叔,一共六家种大棚菜,六家菜合起来根本供应不了那么多地方。 骆谦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其他人却感触颇深。 骆传军把骆谦喊到角落里,他红着脸,低声问:“那个……你在不在村里卖种子?” 说完,他想当场刨一个地洞钻进去。 骆谦猛捶骆传军后背,乐说:“我和谣妹打算开春在余郢卖种子,我俩还担心我俩不卖种子,我和谣妹回村,大伙儿捶死我俩,你家卖种子,我和谣妹能够保住小命咯。” 骆传军脸更红,就像烧红的铁块。 “你俩聊好了吗?”骆清亮站在种子店门口喊。 “好了。”骆谦高声回应。 他俩回去。 骆清亮给老板递烟,老板把烟别在耳朵上,喝了一口茶,仔仔细细跟他们说每个种子怎么播种,说到洋柿子、黄瓜,他反复强调怎么育苗,洋柿子、黄瓜长多高,他们开始给它们搭架子。尤其注意,冬天气温低,就算有大棚,夜匀温不可能达到12度,日匀温不可能达到20度,这时候,花粉活力不好,当洋柿子开花,他们得人工给洋柿子授粉。还有黄瓜,他们必须人工干预,把黄瓜茎绑在竹竿上,黄瓜藤的触角自己缠绕竹竿。 老板说话文邹邹的,就像一个农学院的老学究,用词特别文雅,几人瞬间笔直站立,渴求地听老板说话。 老板咧嘴,他瞬间收回嘴角,有条不紊背诵农学研究院儿子逼他背的内容。 他是一位父亲,一位老惨的父亲,儿子被调到省里,他蹦了三丈高庆祝他摆脱儿子,他却没有料到,即使他儿子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城市,照样逮他背农学知识。他悔恨,儿子说出钱给他安装电话,他为什么就乐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答应了呢,如果当时他反对,他儿子就不会隔三岔五打电话问他他卖的种子的知识。 老板顿时高兴不起来了,麻木地背诵着。 当六人付钱,老板找到了快乐,朝指尖呸一声,欢乐数钱。 骆谦已经习惯了老板情绪反差巨大,其他人不习惯,在心里嘀咕有学问的人就是古怪。 一行人乘车回到县里。 骆谦留他们在家里吃午饭,尽管已经下午两点了。 饭后,骆谦送他们坐上回镇上的公交车。 骆谦回屋默写老板说的话,他把信纸放进抽屉里,开始干活。 店里没有人,李谣回后院做棉袄,骆谦就在她旁边打家具,李谣哗啦啦裁布,说:“骆清亮和大家说好了,他们种一季大棚菜,如果能赚到钱,大伙儿下年也种大棚菜。” 骆谦知道李谣嘴中的大家是余郢村民。 “这是好事。”骆谦脑子转的特别快,“这里离县城不远,大家种大棚菜,方便卖给县里的人。” 骆谦笑着坐到木棍上:“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形成一个批发市场,就像种子店一样,咱们从种子店批发种子卖给大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批发菜卖给市民们。” “每家人口不少,大家边种菜边卖,也不需要批发给别人。”骆谦在心里补充,除非有人种几十亩菜,没有精力和人手卖菜,需要把菜批发给别人。 第070章 李谣裁好了里衬和表布, 她把大朵的棉花均匀铺在里衬上,再把表布铺到棉花上, 用手按压抚平, 她先粗略沿边沿引一圈,横竖引几趟,这样可以固定棉花, 然后她针脚细密缝合棉袄。李谣做活细致, 却也听进了骆谦说的话。 骆谦描述的场景十分美好,使得李谣心生向往。 另一边。 几人在镇上下车,他们背着麻袋到他们停放拖拉机的地方。 骆传军开拖拉机,其他人把麻袋放到车斗里, 自己也爬到车斗里,手插在袖筒里,背风坐在稻草上。 凛冽的风簌簌打在脸上,他们鼻尖通红, 耳朵红肿, 脸颊红的异常还起皱。 他们没有抱怨,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村口。 杜梅也好, 骆谦哥嫂也罢,他们都喜欢天天站在村口喝西北风。起初大伙儿还问他们站在风口里干嘛,他们苦歪歪说等他家老四, 大伙儿心里腻歪,便再也没有关心询问他们。 今儿, 杜梅被风吹的头疼, 她躺在家里休息, 骆谦大嫂周秀秀、三嫂方爱徳手插进袖筒里, 人站在村口的柴火堆侧边躲风, 守株待兔捉骆谦。 她俩没有等到骆谦,等到了骆传军等人。 她俩被坐在车斗里眯眼抿唇笑得开心的骆清川刺激的眼珠子猩红。 他们男人是骆谦的亲哥哥,骆谦带人赚钱不找亲哥哥,反而找隔房的二伯和堂哥,任谁都会气疯了,没有骆谦这么办事的。 拖拉机没有停下来,从她俩身边咻一下过去。 周秀秀、方爱徳跑到大路中间,仇恨瞪骆清川。 正常人都会拒绝骆谦,只有骆清川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同意帮骆谦管理地。 周秀秀、方爱徳用力唾痰,在心里疯狂骂老畜牲。 骆清川在心里叹气,徐小玉堂叔买塑料薄膜搭大棚,他得知三弟妹、三弟把大南头的地给骆谦三个哥嫂,他建议骆谦三个哥嫂跟徐小玉堂叔一起买塑料薄膜,跟他们一起种大棚菜,骆谦三个哥嫂滚刀肉说‘你抢了属于我们的钱,你帮我们垫钱,行吗’,他立即离开,再也没有理他们。 骆清亮、骆清喜摇头。 骆清亮等人是背朝后的,骆传军是直视前方,他注意到骆谦家院子门口摆了一张旧床,似乎有一个人裹着一床破棉被躺在床上。 骆传军减速,到了骆谦家院子门口,他停车。 嚯,好几个人缩着脑袋挤在院门和院墙的拐角里。 骆清海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有气无力呻(/)吟。 李谣爹李正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跺脚,每说出一个字,他的牙齿都要打好几架:“阿嚏,你、你通知谣妹儿,她、她……阿嚏——爹马上被冻死了,她不回来看我也行,给我捎两床12斤的棉被,再给我汇一点钱。” “老宅漏风,娘被冻病了,大半个月没好,差点被烧成肺炎,我们哥仨掏空家底给娘看病,没钱修老宅,你让我家老四汇钱,我们哥仨给爹娘修房子,在房子修好前,爹娘住这里。”骆言木吸青色的鼻涕说。 “还有我。”骆清海要住骆谦家的新房子。 要不是骆传军昨天看见李正穿了一身厚棉裤、厚棉袄、厚棉鞋,戴着一顶毛帽子,要不是他连续几天在路口遇到杜梅,他兴许真的信了他们的鬼话。 “二弟,你别装死,我知道你有二四家的钥匙,你开门请我住进去。”骆清海夸自己小机灵,二弟请他住进去,这样一来,骆谦想发火,朝二弟发火。 他二弟不鸟他,都不给他一个眼神,骆清海火大坐起来嚷嚷:“我给骆言强二四的生辰八字,骆言强给二四算了一卦,二四的长辈带着恨死在二四家院子门口,二四一辈子被扫把星缠身,做啥都得出人命,赔的倾家荡产,媳妇儿子不得好死。” 骆清川倏然站起来,他跳下车,掐住骆清海的胳膊把人拖下床,咬肌硬梆梆:“你给我死在沟里,别死在大路上碍眼。” 他现在是一个半残疾,浑身是伤,他二弟把他撂进沟里,搞不好他就死了。骆清海笃定他二弟没有胆子把他撂沟里,只是吓唬他,他脖子粗红嚷嚷:“骆清川,你他娘现在就是骆二四的走狗。娘的,老子死在骆二四家门口,干你屁事,你少他娘多管闲事。我你娘,老子劝你跟我们合伙卖大棚菜,你不愿意……” “扑通——!” 骆清海在空中停了一瞬,骤然降落跌坐沟里,溅了满脸的臭泥水。 “分地那会儿,老子能把你的脸按进坑里揍,现在就敢把你丢进沟里,你下回再跟老子叫板,老子把你塞进茅坑里。”骆清川捡起一根棍子,凶残地戳骆清海胸口。 骆清海努了努嘴,回忆当时他怎么被他二弟踩在脚底下揍的,他突然张大嘴巴哀嚎,他冻死了,他疼死了,快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送他到医院清理伤口。 骆清川把人捞上来,扒光他的衣服,把他塞进棉被里,自己爬上拖拉机,骆传军开拖拉机离开。 李正、骆谦三个哥哥整齐打了几个寒战,四人抬床蹬蹬蹬回骆言强家。 骆清海无家可归,骆言强收留了他,恰好李正摊上了大麻烦,他躲着村里‘起义’的农民,也住到骆言强家。 几个坏的肚子里冒黑水的人再次聚在一起商量干坏事。 骆言强两个小弟骆大哈、骆孝建趁着骆言强没有注意他俩,他俩悄悄溜走。 “老大掐指算出骆二四克妻死亲友,我咋觉得不对劲呀。”骆孝建的手缩进袖筒里,护着冻的没有知觉的耳朵,“骆二四的亲友都发财了,咱村只有咱几个和骆二四作对,咱们穷的没有布包屁股。” “老大是不是算反了,跟骆二四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老大算一个,骆清海和两个光棍算三个。”骆大哈拿袖子擦黏黄的鼻涕。 “还有李正,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犬。”骆孝建撞骆大哈。 “婶,你脸和手比往年好太多了。” “那是,棒棒油不是白买的。” 是徐小玉和头裹围巾的老婶在说话。 骆孝建、骆大哈互看一眼,他俩蹬蹬蹬跑到角落里,躲起来观察徐小玉家小店。 半个小时吧,徐小玉卖了十来个棒棒油。 他俩缩回脑袋蹲下来,骆孝建用膝盖撞骆大哈:“你瞧瞧你的小脸,跟往年一样,这个时间点开始皲裂。” “你看看你的虎口和手指关节,还没有下雪呢,就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骆大哈吸鼻子说。 “我的脚后跟也裂了几道口子。”骆孝建越说越伤心,“大伙儿都跟我们一样,谁也不嫌弃谁,但是今年你有没有发现,大伙儿脸不肿不裂,手也没有开口子。” “你……” “我……” 他俩同时开口,最后他俩啥话也没有说,耷拉着脑袋回家,窝在家里不出门。 其他小弟早已离他而去,最后两个小弟也不露头了,没有人抬骆言强四处转悠,骆言强在家里骂娘。 大伙儿经过骆言强家,没有一个人不指指点点。 骆言强亲哥哥、亲叔伯抬不起头做人。骆清亮说了骆谦带来了种子,让他们大赚一笔,骆言峰搞起来大棚菜,骆谦提供种菜技巧,今年几家种大棚菜能赚到钱,如果下年他们也想种大棚菜,六家愿意告诉他们经验,有骆言强在,他们都张不开嘴问。 他们默契的和骆言强断绝关系。 他们终于没了心里压力跑到大南头围观六家搭大棚。 听到大伙儿大笑,他们也跟着大笑。 “你们明年开春种露地菜,攒钱买塑料薄膜。”骆清亮把尼龙绳抛到另一头,他儿子接住尼龙绳,拉紧绳子,在竹竿低端打结。 “好嘞。”大伙儿尝到了种菜卖钱的甜头,高兴应下。 “骆传军家卖菜种子,以后大伙儿到骆传军家买菜种子。”周小凤在不远处吆喝。 “那感情好。”大伙儿喜道。 另一边。 经李谣同意,骆谦到市里又买了一辆拖拉机,他办齐证件,开拖拉机回家。 余红武送货去了,骆谦喊余和平过来帮忙,他要在后院搭一个棚子。 不搭棚子不行,天气越来越冷,他有点扛不住。 “余郢的骆谦,听到了请马上前往村委……”大喇叭里响起余占贤的声音。 骆谦让余和平接着干,他骑洋车到村委。 余占贤站在门口,看到骆谦,他不停地催:“你的电话,快点过来接,那头没有挂断电话。” “喂,我是骆谦。”骆谦在心里嘀咕,难道是骆谨打来的电话?该不会村里出了什么事吧! “小骆,我是种子店老板,我要跟你说一个事。”骆谦问他要电话号码,打算以后地里的菜出现什么毛病,打电话问他怎么办,他当时心里非常不高兴,不情不愿给了骆谦电话号码,随口问骆谦要电话号码。老板当初多么不高兴,现在他就有多么庆幸,要不是他要了骆谦的电话号码,他就被他狠心的儿子逼着到县下面的村找买种子的人。 那么冷的天气,那么多的村子,他咋找。 老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稳住情绪说:“两个大棚之间有一个空隙对吧,空隙要低于两边的地,好淌水,你可以叫它沟。这挺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在后面呢,你家是一亩地一个大棚吧,你种芹菜、小青菜、韭菜、空心菜,最好在一亩地的中间弄出一个沟,你到大棚里观察菜,你不会踩着菜。还有,你种洋柿子、黄瓜,你最好用薄膜地膜,它能保湿,还能让土壤温度高。” “哦,”老板砸自己脑门,“你种洋柿子、黄瓜,必须弄垄台和垄沟,垄沟不能太窄。” 骆谦。 垄台? 垄沟? 他问老板细节。 老板念儿子的手稿,足足念了半个小时,他还念了儿子给的电话号码:“你打这个电话,问那边给不给送地膜。” 他啪唧挂断电话。 要不是骆谦记忆好,骆谦铁定拨电话过去问老板地膜老板的电话号码。 这次通话时间过长,骆谦给余占贤电话费,他回家跑进屋里画了好几张立体图形,他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在字迹末端补充注意事项。 骆谦推开窗户,喊:“和平,你过来一下。” 余和平快速拧铁丝,他放下老虎钳跑进屋里。骆谦关上窗户,坐到桌子上,笑眯眯问:“和平,你在家无不无聊?” “快发霉了。”余和平老实回答。 他们这里管过冬叫猫冬,每到这时候,大伙儿坐在墙根上晒太阳、拉呱。余红武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他在家猫冬,怎么可能不发霉。 “如果你没事做,你就跟着我干呗。” 骆谦话音未落,余和平兴奋喊:“好。” 骆谦:“!” 这孩子,都不问自己让他干什么。 骆谦朝余和平招手,余和平嘿嘿笑过来,骆谦详细讲解图纸和注意事项,他再三确认余和平确实听懂了,他把图纸和信塞给余和平,到隔壁拿出一件军大衣,他走到门口,把这件军大衣放到凳子上,又从麻袋里拿一件军大衣。 他出门。 余和平正满脑子问号盯着图纸和信纸呢,听到关门声,他抬头。 骆谦虽穿着棉袄和棉裤,但因为他高,衬得他身体笔挺,把军大衣随意搭在臂弯,意外的帅气。 余和平眼珠子睁得滴溜圆,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骆谦又霸气又潇洒帅气,他要生在古代,绝对是侠骨柔情的武林大侠,咻咻咻,剑出鞘,剑削人,剑入鞘,仗剑走天涯…… 军大衣飞起来,卷起一阵风,投下一片阴影,最后落下,他被裹在军大衣底下。 余和平掀开军大衣,无措地盯着骆谦。 骆谦笑着揽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向那辆新的拖拉机:“你的任务是穿着军大衣到骆家村大南头,跟六家复述我刚刚说的话,统计谁家要地膜,要几亩地地膜,回来告诉我,余和平同志,你能不能完成任务。” 最后一句话,骆谦字正腔圆、严肃喊道,跟部队里的教官喊话一个调调。 余和平立正,手臂下垂,喊:“能。” 军大衣拖地,他手忙脚乱把军大衣搂在怀里。 “我看到和部队接近的颜色,心里激动,血液沸腾,下意识学电影抗战前辈说话。”骆谦窘迫解释,当他提部队,他情绪激昂,心里冒出一股火,烧化了冬天的寒冷。 余和平离骆谦最近,受到骆谦情绪感染,他身体里顿时出现一个大火炉。 他穿上军大衣,小心翼翼折好信纸和图纸,郑重放进衣兜里,他呼呼摇起拖拉机,坐到驾驶座上。 骆谦给他戴一顶帽子:“注意保暖。” 余和平老感动了,他目光坚定注视前方,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站在店门口目送余和平,寒风从他领口钻进他的身体里,他连续打了几个哆嗦。他紧了紧领口,走到大路上,余大志、余国华手插兜靠在柴火堆上晒太阳聊天,他喊:“大志、国华,你们有没有空?” 余大志、余国华站起来,朝骆谦走去。 两人说:“有空。” “帮我在后院搭个棚子呗。”骆谦掏出两包烟,撂给两人。 他俩咕噜咽口水,像贼一样伸头四处张望。王翠平、谢白云站在不远处一户人家院子门口纳鞋底晒太阳,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看他俩。 两人小跑过去,笑着把烟塞进各自媳妇棉袄兜里,跑回来跟骆谦到后院。 因为李谣跟王翠平、谢白云关系好,他俩憋着没交待骆谦下次给烟,偷偷给,别让人看见。 骆谦带两人搭棚子,李谣肩膀上挎着一个单肩包靠在店铺后门门柱子上,时而盯着手里的毛线,时而观察骆谦。 她换针继续织毛衣,打了五趟,炉子上的凸嘴茶壶呜呜响,她放下毛衣针线和单肩包,把茶壶里的开水灌进暖水瓶里,她往茶壶里舀凉水,把茶壶放到炉子上,拿茶缸和暖水瓶到后院。 “我把暖水瓶和茶缸放到窗户台上面了。”李谣喊。 骆谦爬梯子到上面拧铁丝,闻言,低头回应:“晓得了。” 李谣进屋喂两个奶娃子,两个奶香的娃娃扭头看到李谣,知道要吃饭饭了,欢喜地嗷嗷叫。 喂饱了两个奶娃子,李谣到锅屋做饭,她做了爆煸咸肉洋白菜,小葱炒萝卜叶子鸡蛋,煮了几个咸鸭蛋,又拌了酸辣洋白菜。 太阳落山,余和平和余红武同时回来。 余和平下车得瑟军大衣,被余红武、余大志、余国华扒下来,三人轮换穿,秒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指挥部下狠揍侵(/)略(/)者。 余和平也不恼,跑到屋里跟骆谦汇报工作。 “骆哥,”好嘛,余和平不喊老骆,直接喊骆哥,“你画的图真的太好了,就跟真的一样,大家一看就能看懂,根本不需要我解释第二遍。”余和平兴奋说,“大棚里可暖和了,还亮堂,他们的草棚子也罩了塑料薄膜,我进去呆了一会儿,里面也暖和。还有,那一片都是塑料大棚,老壮观了,好多外村人过去看塑料大棚。” 他勉强压下兴奋,接着说正事:“除了徐念……” “谁?”骆谦冷不丁听到徐念,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徐念是谁。 余和平愣了一瞬,他凑近名单:“就是徐念。” 骆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念就是徐小玉堂叔:“你接着说。” “徐念要六亩地地膜,你要几亩地地膜,其他几家也要几亩地地膜。”余和平合上算术本。 “我明天联系卖地膜的老板,如果老板愿意送货,他们应该经过这里,到时候你跟他们回骆家村。”骆谦思忖道。 “行。”余和平依旧跟打了鸡血一样。 两人谈好了事到院子里。余红武看到两人,把军大衣披到余和平身上,啧啧说:“威风。” 余和平乐的合不上嘴巴。 骆谦喊四人到堂屋吃饭。 饭后,四人勾肩搭背离开。 李谣在灶台底下烧火,骆谦围着灶台忙碌,刷锅刷碗。 “家里油快没了,你抽时间到屠宰场买猪板油,如果没有猪板油,你买大肥肉回来。”李谣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火棍挑火。 骆谦轻嗯一声。 李谣想问骆谦发展下线,是不是有什么事都让余和平到骆家村办,他不回骆家村了。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这么问,简直多此一举,骆谦这么做,就是摆明了不想回骆家村。 “你爹被撤职了,现在有大把时间跟我哥我大伯混,他们时时刻刻在一起,我想想都替骆清亮、骆清喜头疼。”骆谦倒抽冷气。 李谣:“?” 她懊恼拍自己额头。上辈子她和她爹老死不相往来,却也听说她爹滥(/)用(/)职(/)权(/)敛财被撤职,因为地的事,她爹没来过骆家村。 这辈子她爹没有抢占她家三个孩子的地,所以她爹跟骆清海、骆谦他哥混在一起。 骆谦甩掉手上的水:“我明天给余红武一件军大衣,你看怎么样?” “行。”李谣说。余红武勤快,干活麻利,以前的顾客带亲友到店里选家具,还夸余红武,李谣认为余红武值得一件军大衣。 次日,早上八点半,骆谦到村委借电话打给卖地膜的老板。 起初,老板听到骆谦提送地膜,他不太乐意,当骆谦说他要46亩地地膜,老板被茶呛个半死,顾不得擦胸前的茶渍,连忙说:“送,你什么时候要?不,你今天要,我今天就安排人给你送货。” 地膜根本不好卖,他们近来零星卖出去几卷地膜。 突然有一个人买46亩地地膜,难道他小孩姨的娘舅的大姐夫的隔壁堂姐帮忙找的买家? 若不是这样,这个男人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老板笃定就是他也绕糊涂的亲戚帮的忙。 骆谦还没有说话,老板又说:“我给你打折,9.5折,你今后在我家买地膜,都是这个折扣。” 骆谦忍住,不让自己表现出高兴,声调平缓说:“如果你那边今天来不及,可以明天送。” 老板连说几个来得及,骆谦叫他到余郢幸福家具厂找他,他安排一个人带他去骆家村。 两人沟通完毕,骆谦挂断电话给余占贤话费,他又到余和平家通知余和平今天下午一点钟到家具厂跟车到骆家村。 他回家在后院的棚子里干活。 余红武到后院开拖拉机,骆谦把准备好的军大衣撂给余红武。 余红武傻愣愣接住军大衣,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村干部托了好多关系,等了好几年都没有买到军大衣,骆谦居然给他一件军大衣,他不会在做梦吧。 呸,他这张乌鸦嘴。 骆谦都能给余和平那小子一件军大衣,也能给他一件军大衣。 余红武当场穿上军大衣,雄赳赳气昂昂开拖拉机到前院。 他脱掉军大衣,把军大衣搭在车把上,到店里搬木板。 第071章 余红武把木板放进车斗里, 骆筠修、骆韵莹兄妹俩跑回来玩耍,他刚要把军大衣拿进店里, 却发现兄妹俩压根没有看军大衣, 他心塞地把军大衣放回车把上,他回店里继续搬木板。 “进猪嘴里的东西,你不能马虎了, 一定要问清楚。”香油渣被大家用来给菜地施肥, 余占贤还是头一回听说香油渣可以喂猪,他总觉得不靠谱。 “家畜站新来的高材生说香油渣含有大量的营养物质,不仅猪可以吃,牛羊也可以吃, 它们吃了香油渣,冬天抗寒,身体倍儿棒,还少生病, 不过得适量, 不能喂种猪。”余朴对他家两头公猪、一头种猪、十一只小猪崽可上心了,他听说家畜站来了一个高材生, 他天天到家畜站报到,当高材生的影子,无论高材生说了什么, 他都记在本子上。 今天,他和平常一样到家畜站报到, 高材生喊他过去, 跟他说了香油渣的事, 还跟他说了其他注意事项。 余朴信高材生, 他回村找余占贤带他到李老郢找李瞎子。 “李瞎子家有多少香油渣, 你要多少香油渣,还是你一个月要几斤香油渣?”余占贤问。 “全要。”余朴冲口而出。 余占贤心里有谱了,知道到时候怎么和李瞎子谈价钱。 “1、3、100,好啦。” “不对,是1、2、3……你不可以转身找我。” “哼,我数对了,是二哥没藏好……好嘛,我重数,1、100。” 余朴、余占贤撇头,骆筠修一脸怒气跑过去抓住骆韵莹,他俩以为骆筠修要揍小丫头,走过去准备拉架,结果骆筠修背对店门口,捂住眼睛数:“1、2、3……” 骆韵莹噘嘴捂住眼睛,奶声奶气吼:“1、2、3……” 他俩被两个孩子逗乐了,当他俩转身离开,骆筠修已经数到50了,他俩震惊地扭头看不大的小娃娃,村小学一年级孩子大半不能一口气数到50,小家伙居然数到50,不,小家伙已经数到70了。 他俩嘴角抽搐,小家伙已经数到100了。 余朴、余占贤瞪大眼珠子,兄妹俩右侧的拖拉机车把上搭的是什么! 他俩忙不迭跑上前,颤抖捧起军——!大——!衣——! 余占贤轻柔地抚摸军大衣:“是涤卡面料,领子上的一层黑毛,真密实。” 余红武搬木板出来,他怔愣了一下,见余朴、余占贤把军大衣捧在手心当作宝,他嘿笑:“骆哥给我的,和平也有一件。” 香油渣可以晚点弄,军大衣必须现在弄到手。 余朴、余占贤把军大衣搭在车把上,他俩跑到后院,余占贤搓手说:“小骆,你手里还有军大衣吗?叔想买一件。” 骆谦上半身探出棚子,喊:“谣妹,咱家还有军大衣吗?” 正在看家具的中年男女闻言竖起耳朵。 李谣走到后门,说:“有,但是不多了。” 中年男女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狂喜,他要给自己弄一件,她要给她爹弄一件。 “老板娘,你家里还有多少件军大衣,拿出来我们看看。”中年男人激动说。 “对对。”中年女人忙不迭附和。 余朴、余占贤眼巴巴看着李谣。 李谣走到柜台打开抽屉,拿出一串钥匙,她找到放货物房子的钥匙,她捏着钥匙开门。 她进屋瞥见旁边凳子上搭了一件军大衣,揣测这件军大衣是骆谦单独放到一边,留着自己穿的。 李谣没有动这件军大衣,从麻袋里掏出六件军大衣放到一旁,她拎着麻袋出门。 四人唰一下站在李谣面前,李谣放下麻袋,四人的手咻一下插进麻袋里,掏出一件黑色毛领、金色五角星扣子军大衣。 李谣进屋,给青青妈留了一个炉子、一个钢中锅、一个凸嘴茶壶,又给另外五家留了一个凸嘴茶壶,她把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搬到院子里。 余占贤当场穿上军大衣,他见李谣又搬出了一些好货,他都没有犹豫,挑了一个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小李,你帮我算一下多少钱。” “军大衣60一件,炉子28一个,钢中锅20一个,凸嘴茶壶15一个……”李谣到店里拿纸笔摆算式。 骆筠修到屋里拿焦米棍,他听到妈妈说的数字,在嘴里念叨一遍,说:“123。” 余占贤以为骆筠修在数数,居然数到一百二十三,他震惊地合不上嘴巴。 骆筠修抱一盘焦米棍出去,和李谣擦肩而过,李谣盯着算术本检查竖式没有问题,她说:“123块钱。” 余占贤嘿了一声,他买东西的总额和骆筠修数的数对上了,太巧了,这个数突然变得可爱、讨喜。 “我回家拿钱给你。”几年前,他准备了88块钱,想着他高价买军大衣,总能买到军大衣吧,可惜军大衣刚到货,就被内部人员分掉了,有钱都买不到军大衣喽。 余占贤啧了一声出门。 “我也回家拿钱给你。”余朴把凸嘴茶壶放进钢中锅里,他盖上盖子,他把钢中锅放在炉子上,他抱起军绿色的炉子跑出去。 中年男女各自抢了一件军大衣,又抢了两套炉子、钢中锅、凸嘴茶壶,他俩用订家具的定金买这些东西,抱着这些东西呼呼回家。 余朴、余占贤回来给李谣钱,带来了一群村民,余本顺冲在最前面,率先抢了一件军大衣穿在身上,然后他不紧不慢挑选其他货。 在余本顺挑货的时候,余朴、余占贤穿着军大衣到李老郢找李瞎子谈香油渣的事。 余本顺付钱的时候,李瞎子杀进后院抢到一件军大衣。 有几个县城的人站起来蹬洋车到幸福家具厂,脸和鼻尖红扑扑凶狠地挤到最前面抢军大衣。 60块钱一件军大衣,买的人真不多。 所以他们非常幸运抢到最后几件军大衣。 李谣卖完了货,她对了三遍金额,确认她没有少收钱,她端起骆谦提前给她倒的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茶缸茶。 “余和平去骆家村,你让余和平把我留的货带回去,让五家分。”李谣说,“我单独留了一件军大衣和一个凸嘴茶壶给骆小龙。” 骆谦没有意见。 中午十二点半,余和平到店里等着地膜老板。 骆谦抽空跟余和平说每件货的价格,他给骆小龙一件军大衣、一个凸嘴茶壶。 余和平把骆谦交待的事记在本子上。 到了下午一点,有一个人开拖拉机到骆谦家店门口。 地膜老板叫张丰,他挂了骆谦的电话,就打电话问了小孩姨,小孩姨打电话问了娘舅,娘舅打电话问了大姐夫,大姐夫跑到隔壁问堂姐,堂姐打电话问了表侄子,表侄子又打电话问了其他亲戚,他们问了一圈,最后小孩姨问他订货的人是不是姓骆,他看订货单,对方真姓骆,小孩姨又问对方是不是很年轻,他说是,小孩姨说是她那头出了五服的表弟,不就等于是他的表弟嘛。 张丰下了拖拉机,手背在后面,仰头念:“幸福家具厂。” “嗯。”不愧是他表弟,名字起的就是好,他仅仅念一遍,幸福充盈他的胸腔。 李谣伸头看他,断定他就是地膜老板,她走到后门喊骆谦。 骆谦拎装军大衣的麻袋出门,余和平拎装其他货的两个麻袋出门。 “你好,张老板。”骆谦放下麻袋,伸手。 张丰的左手握住骆谦的右手,他拿右手拍骆谦的肩膀,别看他快四十岁了,他的心年轻着呢,懂现在小年轻的想法,就喜欢别人喊他老板:“骆老板。” 骆谦笑道:“是这样的张老板,我和其他五家合伙种大棚菜,我需要8亩地地膜,另外五家分38亩地地膜。我在这里干家具生意,不回那边,我现在把8亩地地膜钱付给你。” 他小表弟牛啊,种大棚菜又做家具生意。 张丰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小算盘,飞快拨算盘,算出总额,又打了9.5折,抹掉零头问骆谦要钱。 骆谦进店拿钱给张丰。 张丰给他收据。 骆谦把收据递给李谣,又跟张丰商量帮忙带3个麻袋东西,张丰爽快应了。 “这是和平,我让他给你指路。”骆谦把余和平介绍给张丰认识。 张丰不把余和平当外人,使唤余和平把麻袋搬到车斗里,又叫余和平坐到车斗里,他开拖拉机离开。 “张老板店里的生意肯定好。”李谣把收据装进牛皮袋里。 “为什么?”骆谦甩胳膊问。 “他把你当作亲人,你就说你开不开心吧!你这回买他家地膜,你下回买地膜,你肯定第一个想到他。”李谣把牛皮袋锁进柜台下面的柜子里。 骆谦摸下巴想了想:“他把我们几家哄开心了,下年种大棚菜的人多变了,买地膜的人也越多,他一年能卖掉不少地膜。”他双手抱脑后勺晃腰,咧嘴乐,“张老板头发稀薄,又戴了一副厚镜片眼镜,长了一张严肃脸,个子不高,站的笔直,这种相貌不好卖货,没想到还可以另辟蹊径,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说你是我亲人,这不就很容易卖出去货咯。” 骆谦表示他学到了。 李谣闻言,佩服死了张老板。 骆谦回后院,李谣边织毛衣边看店。 上午中年男女没有订家具,他们下午又来一趟,花了2个小时选了一组家具,爽快付了定金,和李谣约定好送货时间,两人开开心心离开。 “下雪了!” 李谣听到孩子们欢呼,她出门,胖胖的雪花漫天飞舞。她只站了片刻,身上落了一层雪花。 李谣走到大路上喊兄妹仨、狗子回家。 骆筠文、骆筠修牵着骆韵莹跑,狗子跑一会儿,停下来等兄妹仨,等兄妹仨的时候,它俩扑雪花玩。 余朴推洋车,余占贤护着洋车后座上的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两人在雪中跑。 兄妹仨和两人迎面相撞,兄妹仨笑着喊:“爷爷,叔叔。” 余占贤说:“你们好。跑慢点,别摔着。” “知道了。”兄妹仨冲刺跑回家。 余占贤:“……” 李谣拿干毛巾弹兄妹仨身上的雪花,接着弹自己身上的雪花。她见雪越下越大,便关上大铁门,由于后门背风,她就没有关后门。 她给兄妹仨换了一双棉鞋,把三双潮了的棉鞋放到炉壁上。 兄妹仨穿上新做的棉鞋,在店里跑的呼呼带劲,他仨跑累了,就爬到椅子上坐下来,胳膊趴在窗柩上,张大嘴巴看雪景。 嘴巴哈出来的气体飘到玻璃上,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块水雾。 兄妹仨怯怯地戳水雾,快速收回手。 他仨透过被戳的那个点,又能清晰地看见外边世界,兄妹仨震惊极了。 李谣抬头,就看见兄妹仨荡着腿儿,用手指在玻璃上乱画。 李谣没管兄妹仨,她坐在炉子边加快速度给骆谦织毛衣。 “突突突——” 她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手还在织毛衣。 一抹军绿色在大雪中开拖拉机。 到了余郢地界,这抹军绿色开拖拉机下了大路。 李谣低头织毛衣,拖拉机声音离她越来越近,李谣再次抬头,拖拉机停在她家店门口,两个男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李谣忙的开大门。 张丰率先进来,李谣拿干毛巾给他,张丰接过干毛巾到门口弹雪。余和平拿了摇把跑进来,他把摇把给李谣,脱掉军大衣站在门口抖雪。 李谣把摇把放到柜台上,把凸嘴茶壶拎到一边,喊两人围到炉子上烤火。 张丰把毛巾搭在椅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块布擦镜片,戴上眼镜,搬了一个凳子坐到炉子边烤火,余和平把军大衣搭在椅背上,他也过来烤火。 李谣倒茶给他俩。 他俩抱茶缸捂手。 张丰喝两口茶:“上午出了老大的太阳,下午太阳也好,怎么到了傍晚就下起了大雪。” 这时,骆谦撑一把伞,又拿两把伞过来,递给张丰和余和平,他叫余和平拎炉子带张丰到厢房。店里又大又空旷,是真的冷,还是小房间暖和。 余和平拎起炉子带张丰到厢房。李谣反锁大铁门,喊兄妹仨、狗子到后院。 兄妹仨从椅子上滑下来,骆谦自觉蹲下来,兄妹仨扑进骆谦怀里,骆谦把伞给李谣,他一把搂起兄妹仨。 李谣撑着伞,罩住一家五口。 一家五口进入厢房。 “来,伯伯给的见面礼。”张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五份红包,发给侄子侄女三份红包,把剩下的两份红包递给他表弟媳妇。 兄妹仨拿着红纸包的红包,昂头看他们爸爸。 李谣捏着两份红包,撇头看骆谦。 余和平无辜看骆谦。张老板问骆哥家有几个孩子,他能不说实话嘛。 第072章 张丰比他年长十几岁, 为人处世不仅圆滑,还顺理成章不把自己当作外人, 他若推辞, 不仅显得他死板,还暴露出他对生意伙伴冷硬。 骆谦收起发散的思维,把三个孩子放在地上:“还不快谢谢伯伯(bǎibai)。” 兄妹仨激动喊:“谢谢伯伯。” “我替竹子、景子谢谢张……”李谣猛然意识到她喊张老板显得太生分了, 她立刻改口, “伯伯。” 张丰虽然没有笑,但是他面部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大家他非常开心。 雪不仅没有停,还越下越大。 这种鬼天气显然不适合开拖拉机,骆谦、李谣留张丰住一晚上。 现在正在修一条从平城到本市的铁路, 他所在的羊河县在两市之间,铁路已经修到羊河县附近。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近半个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陌生人,每天夜里在羊河县附近晃悠, 偷钢铁、拦大卡车, 全县的公安抓捕他们,他们居然凭空消失, 公安一走,他们就凭空出现。 张丰可不敢在暴雪天气只身一人回羊河县,他表弟、表弟妹留他, 他顺势留了下来。 “小李,村支书家用红皮萝卜炸素丸子, 你去不去看?”谢白云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喊。 李谣刚要回绝谢白云, 骆谦就开口说:“家里还有黄豆芽, 大白菜, 你过去看看能不能跟村支书买一点素丸子, 回来下丸子汤。” “去。”李谣撑着伞出门。 “和平,你今晚留下来吃饭。”骆谦说。 余和平咧嘴点头。 骆谦又对张丰说:“张哥,村委有电话,你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家里人一声你今晚不回家?” “得告诉。”说着,张丰拿着伞往外走。 骆谦撑着一把伞跟上他。 余和平盯着屋里的三个小屁孩:“……” 兄妹仨躲到墙角里翻遍全身,找藏红包的地方,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只剩下他仨和余和平。 余和平迈出去腿追骆谦,走到门口,他又退了回来,坐到椅子上支着下巴看三个孩子。 骆谦带张丰到余本顺家找余本顺,赵素芬说:“你本顺叔在余朴家。” 说着,她拿了一只纳了几趟的鞋底出门,到余占贤家凑热闹。 骆谦又带张丰到余朴家。 余朴媳妇李向红举着手电筒,余朴、余本顺还有几个男人在猪圈那里忙碌,骆谦上前帮忙,张丰也上前帮忙。 猪圈的前墙和屋檐大概有80公分距离,家家户户猪圈都盖成这样。 大家养一头或者两头公猪,不敢养多,害怕猪得了猪瘟死了,他们能赔死,他们更不敢养种猪,种猪肉柴,不好吃,价格便宜,也不好卖,而且种猪怀崽崽得看运气,你得做好种猪怀空胎或者怀两三只猪崽子的准备,你还得做好小猪崽活不到满月的准备。 他们养猪养的少,优势立刻显现出来,他们预感到雪势大,能够快速堵住前墙和屋檐,防止雪飘进猪圈里,能活埋猪。 余朴家养猪养的多,他家盖了三个猪圈,种猪和11只小猪崽住的猪圈最大。几个男人先堵大的猪圈,在大雪的攻势下,他们没法堵大猪圈,他们再想回过头堵小的猪圈,他们发现不好堵。 猪圈里堆了一层雪。 骆谦看自己跟红皮萝卜一个色的手,又看大家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蹙眉思索,默不作声跑回家拿三卷雨布、一匝铁丝和三把老虎钳过来。 他摊开雨布,拿老虎钳钳断一截铁丝,铁丝穿过雨布的一端,他把铁丝绑在猪圈顶部末端的梁柱上,拿老虎钳拧紧铁丝。 其他人见状照着骆谦做。 雨布完美的遮住猪圈前墙和屋檐的一块空缺。 余朴浑身发抖,大口喘气,眼中含着泪花。 骆谦知道余朴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他没有上前说什么,而是把余本顺拉到一边说他要借村委的电话用一下。 余本顺胸膛剧烈起伏,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缓了片刻,他带骆谦、张丰到村委,他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哆嗦。 张丰进去打电话,余本顺、骆谦站在雪地里望着漫天飞雪发呆,余本顺想什么,骆谦不知道,但是骆谦清楚自己想什么,他担心大南头的大棚,他想回去,这么大的雪,他根本回不去。 “好了。”张丰出来,掏钱给余本顺。 余本顺摆手,怎么也不肯收钱,他关上灯锁上门回家。 骆谦带张丰回家,途径余占贤家,香味扑鼻而来,骆谦、张丰肚子咕噜咕噜叫。 余占贤家没有关院门,各屋的灯都是亮着的,灯光穿过玻璃窗打在院子里,照亮了鹅毛大雪。雪下这么大,居然阻挡不了大伙儿看热闹的热情,一群人站在余占贤家院子里,伸长脖子往锅屋里瞧。 余占贤媳妇柳大惠捞了一大盆油渣,她把油渣放进菜厨里,脱下围裙递给余占贤。 余占贤围上围裙,把他活好的馅料端到灶台上,手沾水,抓一把馅料,手一攥,“叽”一下,虎口处冒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他拿沾了水的汤勺挖圆脑袋,有技巧的把圆脑袋放进油锅里。 “嗞!” 油锅里的泡泡托起圆脑袋,白白的圆脑袋穿上了黄色衣服。 “嗞、嗞、嗞……” 只见余占贤的手不停地动,一个个圆脑袋从油锅里冒出来。 余占贤拿漏勺捞出金黄的素丸子,控了油,他把素丸子倒进搪瓷盆里。 他媳妇柳大惠把搪瓷盆递给李谣,李谣用胳膊夹住手电筒,她撑起伞,端小半盆素丸子离开。 在余占贤家院子门口,李谣撞上了骆谦和张丰。 骆谦伸手接过搪瓷盆。 三人一块儿回家。 到家里,李谣舀一瓢素丸子,把剩下的素丸子放到厢房的桌子上,喊张丰、余和平、三个孩子趁热吃,她端一瓢素丸子到锅屋。 骆谦抱一棵大白菜,拎了一包前段时间他从余占贤家买的粉丝到锅屋。 李谣做饭,骆谦坐在灶台下烧火。 另一边,时间回到下午。 骆言强拍板决定请骆清海的前木匠哥们喝酒。 骆言强提供场地,李谣爹李正负责请顾寿、李大庆、杨小树到骆言强家。 骆言强、李正、骆清海盯着骆谦三个哥哥,骆谦三个哥哥装傻充愣假装不明白三人看他仨干嘛。 骆谦三个哥哥离开,骆言强、骆清海扭头看李正,李正硬着头皮抠出十块钱买酒买菜。 骆谦三个哥哥回家睡了一个下午,傍晚,他仨醒来正要去骆言强家蹭酒蹭菜,打开门一看,嚯,下了好大的雪。 他仨凑到一起,边走边啧啧感慨在大雪天喝烈酒吃老肥肉,神仙也不过如此。 “你仨别乱跑,等会儿雪还不停,你仨到大南头帮你弟扒大棚上的雪。”杜梅喊。 “娘,我听人说你生的好儿子送你二嫂一件军大衣。”骆二林上下打量他娘,“你身上的棉袄削溜薄,你不拆开看,我也知道里面的棉花又硬又黑。你好儿子这样对你,你干嘛还替他着想。” 骆二林惦记骆言强家的酒肉,没有功夫跟他娘计较,只是嘴巴损他娘几句。 他过了嘴瘾,就去骆言强家。他走了十几米远,左右看,没有看到他大哥和三弟,他扭头,见骆言木、骆三森手插袖子里往回走,骆二林立刻掉头追他大哥和三弟。 儿子们不理她,杜梅不在意,只要儿子们听进去她说的话,愿意不计前嫌到大南头帮他们弟弟就好。 杜梅不停地咳嗽,浑身无力走回家。 骆二林追上二人:“老四脑子有病,你俩脑子也坏掉了,不要酒肉,跑到大南头累的跟狗一样帮老四扒雪!” “行行,咱家就你聪明。”骆言木打一个冷战,把下巴缩进领口里。 骆三森的手刚抽出来一截,豆粒大的雪花砸在他手上,瞬间融化成冰冷刺骨的水珠,他牙齿倒吸冷气,迅速把手插回去。他出溜跑到他大哥背后,额头抵着他大哥的后背,躲避风雪。他终于不那么冷了,使劲吸流出来的鼻涕说:“大聪明,我和大哥有东西落家里,你先去骆言强家给我俩占位置,我和大哥回家拿了东西就过去。” “好吧。”骆二林狐疑离开。 他边走边琢磨这件事,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骆二林已经到了骆言强家门口,他还是原路返回找他大哥、三弟。 他大哥、三弟没有回家,迎着暴雪到大南头。 骆二林手插袖里尾随两人。 “噗——叽——” “噗——叽——” “噗——叽——” 骆言木的老棉鞋打滑,一下子滑了老远,后脚跟使劲扒地,他试图稳住身体,却一屁墩坐地,震的他眼睛冒金光。 骆三森拍打自己的小心肝,有了他大哥的前车之鉴,他每迈出一步,更加小心翼翼,却摔的比他大哥还惨,他的身体出溜往前飞,脸砸地,鼻子变形,还啃了一嘴的雪和泥。 骆二林挺直腰哈哈大笑,意外发生了,他身体后仰,脚往前送,直挺挺躺下,脑后勺恨恨地磕地。 徐小玉另外几个堂叔见下大雪,也不管雪会不会停,从徐家村步行到这里,正巧撞见他仨摔个狗吃屎。徐小玉的堂叔们搞不懂他们走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摔跤,这仨怎么连续摔跤? 徐小玉的堂叔们伸手扶离他们最近的骆二林,当他们看清楚骆二林的脸,他们快速收回手,冷漠的从骆二林身边走过去。 他们又从骆言木身边走过去,又从骆三森身边走过去。 没过多久,他们看到了一座座大棚,他们轻车熟路找到他们弟弟家搭的草棚子。 几家正在扎扒雪工具,不管雪会不会停,多扎几个扒雪工具,出不了错。 现在是晚上七点,大地披上银装,伸手能见五指,夜晚亮堂的骇人。 还在下雪,并没有减弱的趋势,大棚上积了一层雪。 大伙儿拿扒雪工具出门扒雪。 周小凤家正好有八个劳动力,一个劳动力负责一个大棚。 他们扒了大棚上的雪,大棚上又积了一层雪,不过还好,雪不太厚,每个人可以缓十来分钟。 “汪——” 周小凤正好扒雪扒到地头,听到她家狗在叫,她扛着扒雪工具跑到小路埂上。 哥仨被断腿狗逼的不停地后退,还不忘注意四周和脚下的路。 骆言木最先注意到周小凤,焦急喊:“二婶,我们来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你快叫小畜牲住嘴。” 骆三森揉摔成馅饼的脸和屁股,龇牙咧嘴喊:“二婶,晚上下一片雪,就留一片雪,雪下这么大,你们根本扒不过来雪,我们兄弟仨和你们一起轮流扒雪。” “二婶,你想一想,如果我们不是真心帮你们扒雪,我们疯了爬出被窝,大晚上冒着暴雪过来逗你玩。”骆二林揉脑后勺委屈说。 “你仨懒驴屎尿多,等你仨扒完一趟,天就亮了,大棚也全塌了。”周小凤嫌弃说,“趁现在路上的雪不厚,你仨赶紧回家,别留在这里添乱。” “我呸,周小凤,你跟谁蹬鼻子上脸呢。”骆言木攒了一肚子气,若周小凤顺着他,他的气也就消了,眼下周小凤不顺着他,他肚子里的气越来越多,砰一下炸开,“老子不是跟你商量,老子是通知你,你他娘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娘的,老子亲弟弟的地,老子还做不了主了。你这个老妖婆,也不知道给老子亲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子亲弟弟这么听你的话。你不会是什么妖精吧,是妖精老子也不怕,老子专门镇压妖精。” 骆言木眼珠子赤红,越说越离谱,他却越来越畅快。 骆二林、骆三森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嘿嘿笑。 周小凤冷笑,拿扒雪工具掀雪抽他仨,甩头下地继续扒雪。 傻了吧唧的孙子,你们闹腾的越欢快,骆谦就越和她家亲。 日后她家人人一台牡丹黑白电视机,孙子们还住磕碜人的土坯房。 这就是长脑子的好处。 兄弟仨恼羞成怒,要给周小凤一个教训,狼犬露出锋利的牙齿,弓腰蓄力,只要兄弟仨上前一步,它定从兄弟仨身上扯下来一块肉。 兄弟仨抱在一起后退。 这时,六条狗聚在一起,整齐划一逼近兄弟仨。 兄弟仨头皮发麻,他们有预感,只要他们跑,他们绝对被六条大畜牲扑倒,六条大畜牲把他们当作美餐撕了吃进肚子里。 后面就是沟,再退就掉沟里了。 兄弟仨胆战心惊不动,狗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看他们,但凡他们动一下,狗就上前一步。 “二、二伯!快来人呀!”三人鼻涕横流闭上眼睛凄惨嚎叫。 骆清川闻声跑到地头,看到六条可爱的狗狗蹲在雪地里,三个侄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骆清川黑着脸问:“大晚上的,你们三个来这里干嘛?” 骆言木哽咽说:“帮你扒雪。” 骆二林、骆三森使劲点头。 “你们啥时候把自己地里的活都整明白了,再过来帮忙。”骆清川说。 “诶。”三人异口同声说,回答的即干脆又响亮。 “二伯,你帮忙看着狗,我仨先走了。”三人跑的贼快,摔倒了火速爬起来继续跑。 骆清川的眉头拧在一起,总觉得三个混蛋没有说实话。 骆清川又扒了几趟雪,在下半夜,他和周小凤在地头相遇。 骆清川跑到草棚子里泡两碗麦乳精,递给他媳妇一碗,剩下的一碗留给自己。他一口气喝了半碗麦乳精,缓过来劲,他跟他媳妇聊三个混蛋:“小凤,二四三个哥哥真的只是过来帮忙扒雪的吗?” 周小凤喝自己赚的钱买的麦乳精,心里美的冒泡,她闻言,心情大打折扣说:“是来帮忙的,他仨扒一下雪,今天问你要一千,明天问你要一千。你不给钱,他们跟你算账,他们说缺了他们那一下,大棚得倒,薄膜烂掉那么大一个窟窿,没法用。一下子毁了八个大棚,咱今年冬天种不了菜,卖不着钱。你今年给他们钱,你明年还得给他们钱,因为他们扒了一下,你接着上年用塑料薄膜和竹竿,给你省下了不少钱。” 周小凤最后下结论:“你今后每一年都要给他们钱。” “这三个混蛋。”骆清川后悔帮三个混蛋看狗。 周小凤几口喝完剩下的麦乳精,把碗放到骆清川手里,她又下地扒雪。 骆清川三两下喝完麦乳精,把碗放回草棚子里,他扛着扒雪工具下地扒雪。 天大亮,雪渐渐停了。 周小凤家的六个劳动力筋疲力竭回到草棚子里喝麦乳精吃馓子,填饱了肚子,他们倒头就睡。 他们没有回村里,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出了人命的大事。 第073章 村民们不畏严寒站在雪地里谈论早晨发生的事: “我没有靠近, 我都能闻到那个外村木匠满身酒气。我估计他醉的厉害,啥也不知道, 以为到家了, 就躺在闫丽家门口睡觉。昨晚雪下的太大了,把他埋了起来,他在睡觉中断的气。闫丽也倒霉, 她出门拽稻草, 刚巧不巧踩到木匠,摔了个大跟头。” “谁请他来咱们村喝酒的?” “除了骆清海,咱们村好像没谁愿意当冤大头。” “骆清海一没钱,二不能走路, 他没有办法请酒。” “那我们就不知道谁请他来咱们村喝酒。” “诶,你听说了么,闫丽发热了,她婆婆请骆言强赶走闫丽身上的鬼(/)魂。” “骆言强能行吗?” “闫丽婆婆认为骆言强能行就行了呗, 咱们这些外人说话不管用。”…… 周小凤娘家那边刚嫁过来的新媳妇脸色煞白站在最后边, 她男人寻过来拉她离开。新媳妇就跟丢了魂魄一样,她男人紧紧地裹住她的手, 趴在她耳边低声说:“他死跟你没关系,就算他的鬼(/)魂找人算账,那也是找我。万一我被他害死了, 我一定扭着他到阎王殿,我跟阎王说他闯进我们房间, 我把他赶跑了, 我也没有怎么滴他, 是他自己躺雪地里睡觉睡死的, 阎王也是讲道理的, 肯定放我回来……” “你俩站住!” 厉喝声在小夫妻耳边炸开,刚结婚没有两天的小夫妻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 “呜……婶子,我俩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顾寿的死跟我俩没有关系。” “婶子,你们一定要相信大哈,真的跟我俩没关系。是骆言强,顾寿、李大庆、杨小树到骆言强家喝酒,顾寿的死跟骆言强有关系。” “嗯嗯,孝建说得对。你们找骆言强,别找我俩,我俩早跟骆言强一刀两断了。” 骆大哈、骆孝建边抹眼泪边跑,庆幸他俩昨天出来转悠,碰巧撞见顾寿走进骆言强家,否则他俩就替骆言强背黑锅了。 小夫妻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他俩低头匆匆离开。 村民们没有注意到小夫妻异常,他们争相恐后跑到闫丽家。 闫丽男人骆清军背着闫丽,看样子骆清军要带闫丽出门。 闫丽婆婆躺在雪地里打滚:“我不许你带她到大队部医院打针,你今天要带她打针,我就喝老鼠药死在你面前。”她爬起来,“你把她放回床上,跟我去骆言强家,你背骆言强到咱家,骆言强说了他能驱走闫丽身上的鬼。” 骆言强天天说他跟谁谁有一腿,谁谁找他借种,他娘找骆言强给闫丽驱鬼,是他没有睡醒,还是他娘疯了。 骆清军冷脸绕过他娘,背闫丽出门。 “我不活了,骆清军,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真的死给你看。”闫丽婆婆往地上一躺,蹬腿拍雪。 “我滴老天爷,顾寿先到骆言强家喝酒,然后醉死在你儿媳妇家门口,较真算起来,你儿媳妇被死人吓出了病,骆言强要承担一大半责任。” “大嫂子,你请骆言强驱鬼,骆言强有没有跟你提他认识木匠,木匠昨晚在他家喝了大半夜的酒。” “呵,他肯定没提。” “已经有人去通知顾寿的家人了。” “顾寿不到四十岁,还是一个木匠,他这么年轻,全家靠他赚钱,大嫂子,你说顾寿的家人会不会让骆言强以命抵命。就算骆言强不抵命,他也得赔顾寿妻儿老父老母一大笔钱。” “骆言强摊上这么大的麻烦,大嫂子,你还敢跟他扯上关系,你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村民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闫丽婆婆,闫丽婆婆嘚楞一下跳起来:“清军,娘去请神婆子,你问骆言强要钱,多要点钱,娘给你媳妇请一个厉害的神婆子。” 她之所以找骆言强不找神婆子,因为她不打算给骆言强钱。 现在她儿媳妇被鬼上身跟骆言强有关系,骆言强必须掏钱,她自然给她儿媳妇请好点的神婆子。 闫丽婆婆“咻咻——”跑没了影子。 骆清军背闫丽到大队部医院。 村民们刚打算各回各家,顾寿的家人腰上系了麻绳,哭着喊着来到闫丽家门口,没有一个人看躺在雪上的顾寿,老的、年壮的在闫丽家门口说不堪入耳的脏话,咬定是这户人家害死顾寿,要这户人家偿命赔钱:“偿命赔3万块钱,不偿命,那就拿钱买命,赔我们5万块钱。” 村民们:“!!!” 他们止步,也不替顾寿惋惜了,满肚子火气吼: “你们是老流氓的家人,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路货色。” “上回老流氓在我们村干了坏事,我们没找你们麻烦,你们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我告诉你们,来我们骆家村就得守我们骆家村的规矩,你们不守规矩,还整你们顾家村那一套,别怪我们不客气。” “还有,你们搞搞清楚,顾寿到骆言强家喝酒,自己把自己喝死的,死了还作怪,把人吓出了毛病。” “赔医药费,你们敢不赔钱,你们别想离开骆家村。” 住在附近的村民闻声扛农具跑出来,恶狠狠瞪顾寿的亲人。 顾寿的亲人见状闭上涮了粪的嘴,他们怂了吧唧左右看,看到顾寿躺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他们可悲伤了,跑过去嚎啕大哭:“阿寿啊,你还没有把手艺传给你侄子,你怎么就死了呢。” 顾寿在顾家村的名声比骆言强还差,他不仅喝酒赌(/)钱,还专门坑亲友,给亲友打最次的家具,亲友敢说他打的家具不好,他拿刀跟亲友拼命,如果亲友找其他人打家具,他跑到亲友家砸东西发大脾气。 本村没有一个人不厌恶他,因此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他倒是想到其他镇骗一个媳妇,姑娘家人到顾家村打听顾寿,本村没有人乐意帮顾寿掩护,姑娘家人知道顾寿是什么德性,自然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 所以顾寿一直单着。 顾寿的兄弟把顾寿的手艺和房子视为自己的。 顾寿死了,死在了骆家村,今年种菜发财的骆家村,顾寿的兄弟立刻在心里盘算要多少赔偿款合适,5万对骆家村的村民来说,毛毛雨啦。 顾寿的爹娘则想儿子死了,又不能复活,他们得多要点赔偿款,为活着的儿子打算。 年老的、年壮的掉了几滴眼泪,悲痛欲绝叫骆家村村民带路,他们要找骆言强,叫骆言强给顾寿偿命。 村民们想与其让他们纠缠闫丽,不如让他们跟骆言强狗咬狗,他们便带顾寿的亲人到骆言强家。 骆言强在家里抖着腿等骆清军背他给昏迷不醒的闫丽驱鬼,李谣爹李正猛地推开门,声音颤抖喊:“完了,顾寿的爹娘兄弟过来了。” 骆清海悄悄把头缩进被窝里。 另外两个木匠李大庆、杨小树丢掉花生米,出溜爬到床底下。 李正跑到院子里,听到老多人哭丧,他乱了分寸,在院子里乱转,哭丧声越来越近,他咬牙钻进鸡窝里。 顾寿的亲人走进屋里,村民们堵在门口围观。 骆言强往床底下钻,李大庆、杨小树把骆言强踹出床底下,骆言强眼前暗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看到几十双盛满算计的眼睛,他单脚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我、我掐指一算……” 顾寿的兄弟操起板凳腿,唾几口吐沫,凶狠地骂脏话。 骆言强后退,背抵墙,顾寿的兄弟逼近,他扑通一下跪下来:“哥,我想赔你们一点钱,但是我没钱。” “不是我一个人请顾寿喝酒,骆清海、李正、李大庆、杨小树也喝了酒,你找他们,兴许能要到钱。”骆言强咣当——咣当——磕头,“对了,我掐指一算,顾寿老哥跟咱们村种菜大户犯冲,他们搭大棚冲撞了土地爷爷,土地爷爷要了顾寿的命,你们找种菜大户要钱,他们不给他们钱,你们扒了他们的大棚。” 骆清海露出头,李大庆、杨小树从床底下爬出来,李正钻出鸡窝,四人痛惜顾寿死的冤枉,支持他们问种菜大户讨要赔偿款。 骆家村村民恼火的想把几个混蛋活埋了。 另一边。 午饭过后,骆谦往张丰的拖拉机车斗里搬红皮、青皮萝卜,还有洋白菜,李谣装了20斤萝卜干放车斗里。 张丰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跟李谣交待一声,他到马路对面等公交车。 骆谦看到公交车的影子,公交车开的老慢了,他心急如焚,急等着回骆家村。他倒是想开拖拉机,但是他开拖拉机的速度应该和公交车差不多,而且从镇上到骆家村那段路没法开车,他还不如坐公交车呢。 公交车进入余郢地界。 骆谦掏钱准备上车,就听到大喇叭喊他到村委接电话。 骆谦满脸困惑跑到村委,余本顺让他赶紧接电话,对方没有挂断电话,骆谦拿起话筒放在耳边:“我是骆谦。” “二四,你听我说,”骆谨用最简明的语言描述今天上午在骆家村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寿的爹娘兄弟听了骆言强的话,他们心动了,回顾家村一趟,带好多亲戚到大南头,他们叫每家给他们一万块钱,谁不给钱,他们就破坏谁家的大棚。” 骆谨扶了扶眼镜,嘴角露出讥笑:“他们以为所有人跟他们一样眼红六家,大家听他们说大棚带煞气,想保大棚不倒,得死一两个人,大家跟他们一起闹事。他们想错了,大家正盼着我爹他们种一季大棚菜,搞出了经验,下年带大家种大棚菜,疯了才跟他们一起闹事。” “我爹他们不惯顾寿的亲人,顾寿的亲人用手、用棍子戳大棚,被咱村的人挡住了。村支书到镇上派出所报警,公安跟村支书去大南头,了解到顾寿确实死在骆家村,看顾寿的亲人哭的伤心,公安就劝我爹他们多少给顾寿的亲人一点补偿。我爹他们没有同意,开了这个头,以后谁家出了一点事,都问六家要一点钱,那还的了。”骆谨越说越生气,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顾寿的亲人在我爹他们这里碰了壁,拐回去找骆言强、李正、骆清海、李大庆、杨小树要赔偿,叫每个人给他们一万块钱,没钱可以拿地抵钱。我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闹,我估计他们还有的闹。”骆谨又说,“你娘生病了,没钱看病,叫你回去一趟。” “你让她到大队部医院看病,先赊账,我有时间回去结账。”骆谦在心里补充押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到医院结账。 “我感觉你娘心事重重,她好像装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所以我觉得你娘叫你回村带她看病是其次……”骆谨再想说一些他从周小凤那里听到的事情,上课铃声却响了,骆谨匆匆说,“张霞婶子等会回村,我让张霞婶子帮你带话。我要上课了,挂了。” 骆谦放下话筒,跟余本顺讨一杯茶喝。 余本顺笑骂他一句,捏两片茶叶放进茶缸里,拔掉木塞,他拿起暖水瓶倒开水,滚烫的开水冲击茶叶:“给。” 骆谦嘿嘿道谢,他坐在椅子上,吹漂浮起来的茶叶,抿了一口:“好茶。” 余本顺乐呵呵抱着茶缸,心想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到一钱茶叶,冲出来的茶水能不好嘛。 骆谦喝完茶便离开。 余本顺收茶缸,发现茶缸底下压了五毛钱,他无奈笑说:“这小子。” 李谣站在店门口跟大伙儿聊天,见骆谦不慌不忙往她这里走,她挑眉问:“谁打来的电话?你不是说回去一趟吗?你再不走,晚上就回不来了?” “骆谨打来的电话,你爹和我大伯摊上了大事,他俩和骆言强、李大庆、杨小树、顾寿喝酒,结果顾寿醉死在雪地里,顾寿的亲人问每个人要一万块钱。他俩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我这个时候回家,他俩肯定合伙给我下圈套,让我替他们出钱。”骆谦没有避着大家,大大方方说出来。 骆谨没有说大棚塌了,说明大棚没事,所以他不回去了。 “钱大巷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到他妹子家偷酒,走在路上把酒喝完了,他走夜路回家,一头栽进地头的沟里,被人发现,他早就没气了。他爹他娘他媳妇怨他妹子,跑到他妹子家打人又砸房子,后来他媳妇改嫁,他爹他娘每月问他妹子要钱,就是分地那段时间,他妹子离婚了,没回娘家,谁也不知道他妹子去了哪里,没过多久,他前妹夫带孩子搬家了。” “李老郢有好多酒鬼,一家出了一个酒鬼,三代人全是酒鬼,爷爷死在大雪天,孙子也死在大雪天。孙子比较倒霉,开春了,田里的雪化了,大家才发现孙子的尸体。”…… 骆谦开了一个头,大伙儿边唏嘘边说这一片喝酒喝死的人。 骆谦诧异挑眉:“还是咱们余郢好,没出酒鬼。” “嗐,村长、村支书年轻那会儿,是我见过最争强好胜的人,李老郢酒鬼出了名的多,还能喝酒,他俩跑过去跟李老郢年轻的、老的酒鬼斗酒,被他俩的爹追着打,他俩的爹追他们到市里,又把他俩赶回来,爷四个走了四天四夜才回到村里。村长、村支书回来更惨,他俩的娘只给他俩白酒,一口饭也不给他俩吃,他俩饿的啃树皮,足足啃了两个月树皮。” “跟村长、村支书一般大的老爷们没几个喝酒,全被吓破了胆子。” “家里长辈不怎么喝酒,跟你一般大的小伙子也不咋喝酒。” 年纪大的婶子道出余郢没有出现酒鬼的原因。 骆谦咕嘟咽口水,村长、村支书两个月没吃盐没吃油,身体怎么受得了,太吓人了。 李谣甩了甩脑袋,甩掉前世她家赔巨额赔偿款的记忆。她听大伙儿聊天,推断余郢风气好,应该跟村长、村支书父亲那一辈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里没有太坏的人,她家不会遭人算计,不会再次经历上辈子的事。 “你们围在这里说什么?”余占贤微笑勾起嘴角。 “聊萝卜丸子。” “对,对对,红皮萝卜擦成丝,放黄豆芽,再加面粉,炸出来的丸子真好吃。” “诶,村支书,往年下第一场雪,你的嘴吖子通红,现在你嘴吖子没红,真好。” 大伙儿可不敢让余占贤知道大家谈论他十六七岁时候的事,绞尽脑汁把这事糊弄过去。 “诶呦,离这么远,你都能看到我嘴吖子没红,你眼睛比往年好了不少。”余占贤摸嘴吖子。他从村尾走到村头,只有村头这些人看出来他嘴吖子没红,今年他有可能不会烂嘴吖子。 大婶闻言惊喜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有留意到。” 第074章 李谣含笑听大伙儿拉呱, 一不小心瞥见三个圆滚滚的东西出溜跨过大马路,李谣的手插进棉袄口袋里, 走过去看三个孩子干嘛呢。 一夜之间, 茅草屋的屋檐下长出了好多长短不一的冰凌。 三个孩子跟着小伙伴们从东家窜到西家看这些冰棱。 李谣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直到孩子们再次转移阵地,她才回去。 店门口没人了, 只有骆谦拿锨铲雪, 李谣到后院趴在玻璃上看两个奶娃子,两个奶娃子声音时高时低唠嗑,李谣笑着回到店里。 李谣的视线从柜台上掠过去,她走到门口, 先抬头看屋檐上的冰棱,可能气温太低,冰棱没有融化滴水,她安心地靠在门柱子上, 问:“你什么时候到县里买鸡蛋糕和罐头的?” 骆谦铲了上百锨雪, 身上冒热气,他单手拄锨, 另一只手解棉袄的扣子,脱掉尼龙手套,他把手套装进口袋里, 大开大合铲雪:“余朴和王翠平送的。” 李谣知道余朴、王翠平两口子为什么送东西,问:“他们家的猪没事吧?” “他们家的猪不仅没事, 而且胃口特别好。”骆谦笑说。 太阳高高挂在西方, 空气阴冷, 李谣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她的脚尖率先感受到冷, 李谣不停地跺脚,脚不仅没有暖和起来,身体开始打冷战,她进屋把鞋底贴在炉壁上,手放到凸嘴茶壶旁边。 骆谦拿锨到后院,手里拿了一个空的盐水瓶回来。他拎起凸嘴茶壶,往盐水瓶里灌热水,他把凸嘴茶壶放回炉子上,拿橡胶塞堵住瓶口。 李谣见状乖巧举起双手,眉眼弯弯仰看骆谦。 骆谦淡淡笑了笑,把盐水瓶揣进怀里。 李谣:“……?!” 她重重踩地,嚯一下站起来,攻击(咯叽)他的腹肌,骆谦出手阻挡,李谣狡黠一笑,手来到他的胸口抓住盐水瓶,双手用力往下拽,盐水瓶到了她手里。 李谣得意挑眉,她往后退,身体动不了了,她这才发现骆谦用棉袄把她裹进怀里。 骆谦笑的格外灿烂,李谣用鼻孔发出哼声,把盐水瓶塞进他俩中间,环住他的腰。 夜晚,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抱住骆谦的腿,把肉乎乎的小脚脚塞进骆谦腿底下,骆韵莹把盐水瓶蹬到她妈妈膝盖上,她翻身趴在床上,一点点往后退,在被窝里转身,钻出被窝,咻咻钻进她爸爸的被窝,滚到她爸爸怀里,抓住她爸爸的衣服一点点往上蹬,直到露出眼睛,她美美地窝在她爸爸怀里睡觉觉。 李谣捞起膝盖边的盐水瓶搂在怀里,她也想抱着大火炉睡觉。 李谣想是时候把三个孩子移到另外一个房间睡觉了。 李谣迷迷糊糊感觉到一个又大又圆又长的盐水瓶长腿跑了,盐水瓶也怪有意思的,它跑之前把小盐水瓶塞进她怀里,她猛地睁开眼睛,骆谦背着她穿衣服,她低头看小盐水瓶骆韵莹,李谣:“……”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李谣打了一个冷战,她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待裹挟冰刃的冷空气被屋内暖空气吞噬,李谣探出头,盯着窗帘缝隙看,外边乌漆麻黑一片。 李谣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她醒来,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了。 娘几个穿好、吃饱,已经九点半了。 有人从外边打开大铁门,骆筠文、骆筠修丢掉棍子,跑到后门,两个狗子在小哥俩后面蹦跳,李谣的手冒着热气,她边用围裙擦手,边走到狗子后面。 骆谦推洋车进来,车后座上绑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是用缎面竖纹布包起来的,李谣隐约看见了白(/)花(/)花的棉花。 骆谦把洋车停在后院,他解捆包裹的麻绳,李谣忙上前扶包裹,顺便捏了捏手感,软和极了,她确定里面就是棉花。 骆谦抽掉绳子,李谣唇角上扬,轻松…… “两米二乘以两米四的棉被。”骆谦托住被李谣带歪的洋车。 李谣:“……” 就算是特大型号棉被,也不至于有上百斤重吧。 骆谦轻松抱起包裹,他把包裹抱进屋里,解开缎面竖纹被里子,打开棉被,把被面放到一边,掏出一台黑不隆冬、正方体、大屁股黑白电视机,他抱着电视机到堂屋。 母子仨争先恐后挤进堂屋。 骆韵莹正在嘿呦嘿呦捞桶里的冰,瞥见爸爸抱了一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她丢下水瓢哒哒哒跑过去。 骆谦把电视机放到柜子上,他到外边从车篮里拿出一个盒子,他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到地上,蹲下来组装电线。 骆谦把天线绑到一根棍子上,他把天线的一头插在电视机上,给电视机通上电,打开电视机,满屏的雪花点:“拧这个疙瘩就能搜台。” 骆谦快速跑到外边,爬梯子把天线安到屋顶上,他缓慢转动天线:“有台吗?” “没有。”李谣拧疙瘩回应。 “没有。”兄妹仨跑到外边喊,又跑回屋里。 骆谦耐着性子转了好几圈,他听见李谣惊呼:“出现人了,好清楚。” 三个孩子哇哇的感叹。 骆谦爬下梯子,把梯子横着放:“谣妹,猪板油被人订完了,有人匀了一副猪板油给我,只有八斤多,有点少,所以我买了二十斤猪肥膘肉。猪板油四毛钱一斤,猪肥膘肉五毛四分钱一斤。” 回应骆谦的是:“……” 骆谦靠近窗户,娘四个按照高矮顺序坐,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上的人。 狗子比较可怜,虎妹趴在小丫头脚下,小丫头的脚挨着虎妹的毛,锅盖蹲在小丫头右边,小丫头摸锅盖的头,另一只手支着下巴。 骆谦拎猪肥膘肉和猪板油到锅屋,用热水洗猪肥膘肉和猪板油,他把猪肥膘肉和猪板油切成丁,倒进大铁锅里,加了两瓢水,他坐到灶台下烧火。 李谣嘴巴咧到耳后根进来看一眼,她出去抱了六个红皮萝卜回来,把红皮萝卜擦成丝,她打开菜厨,找出半盆黄豆芽。 李谣用萝卜丝、黄豆芽、面粉、姜葱蒜末盐、花椒五角粉、些许辣椒面做萝卜丸子。 李谣拌好馅料,拿漏勺捞油渣,把油渣放到一边,她开始炸萝卜丸子。 待萝卜丸子金黄,李谣把萝卜丸子捞到搪瓷盆里,她捏一个萝卜丸子送到骆谦嘴里。骆谦咀嚼,眼睛亮的刺眼。 李谣嘴角笑容扩大,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继续炸萝卜丸子。 “妈,可以给我舀一碗萝卜丸子嘛?”骆韵莹跑进来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笑。 李谣用六寸的搪瓷盆舀萝卜丸子,把搪瓷盆递给骆韵莹。 骆韵莹捧着搪瓷盆到隔壁屋,把搪瓷盆递给她大哥,她踩着小板凳从她大哥背后爬到中间坐下来。 兄妹仨趴在桌子上吃萝卜丸子看电视,渴了就喝茶。 到了中午,兄妹仨小肚子圆鼓鼓的,他仨没有吃饭,李谣、骆谦撕馒头泡大白菜萝卜丸子汤,吃的饱饱的。 中午太阳好,大伙儿吃了午饭出来遛弯,才注意到李谣家屋顶上竖了一个奇怪的玩意,他们到后院,刚打算问李谣她家屋顶上的玩意是啥子,就被堂屋传出来的声音吸引,他们好奇地走过去。 “是电视机!小李,你家啥时候买的电视机?” “这玩意不好买吧!” “多少钱?” “得要电视机票吧。” “啥牌子?”…… 饭后,骆谦拿油纸包了萝卜丸子出门,跟她说有事,最迟下半夜回来,他走的匆忙,没跟她说他怎么弄到牡丹黑白电视机的。 “电视机的牌子是牡丹,要票,380块钱一台。”李谣保守回答。 “电视机不贵,票难弄。” “你没有关系,就算你弄到票都买不到电视机。” “也对,我昨天到棉纺厂澡堂洗澡,我听棉纺厂职工说她去年得到一张电视机票,她排了一年的队,也没有买到电视机,她那张电视机票就在昨天失效了。” “一次只来一二十台电视机,要是多来几十台就好了。”…… 慢慢的,大伙儿被电视节目吸引,皆不吱声看电视。 李谣烧热水洗被面和被里子,谢白云见状,过来和她一起拧水,帮她把被面、被里子搭在绳上晾晒。 傍晚,大伙儿回家,他们端一碗饭过来,边吃饭边看电视,大概七点钟多一点,他们相伴离开。 李谣关了电视,反扣窗户,锁上门,带兄妹仨回屋睡觉。 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比较听话,不哭不闹,李谣逗姐弟俩,姐弟俩还会笑给她看,三个大的孩子就不听话,嫌弃她脚凉,嫌弃她怀抱不暖和,嗷嗷叫找爸爸,她翻身不理他们,兄妹仨像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不停地喊妈妈。 李谣又想气又想笑,最后她把肉乎乎、暖和的小丫头搂在怀里,叫兄弟俩抱紧她的腿。 今夜,月亮圆又亮。 李谣透过窗户往外看,外边宁谧而美好,只有在外边的人才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骆谦裹紧军大衣在雪地里跺脚,徐大胖架起火堆烧开水,骆谦凑过去烤火。 凸嘴茶壶“呜呜——”鸣响。 徐大胖从军绿色背包里掏出两个茶缸,拎起茶壶倒开水,他递给骆谦一杯开水,又给自己倒一杯开水,他抱着茶缸取暖。 骆谦从怀里掏出一包萝卜丸子,他打开油纸,抓萝卜丸子放茶缸里。没有筷子,他就仰头喝水,顺带把萝卜丸子吃到嘴里。 徐大胖见状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学骆谦的吃法吃萝卜丸子。 “香,喷香。”徐大胖嗷呜大口嚼丸子。他中午是吃了饭,因为心里憋着气,他就吃个半饱,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终于喝到热乎的水,吃到填饱肚子的饭,他快感动哭了。 骆谦扬起唇角,显然他心情十分好。 徐大胖打嗝放狠话:“娘的,许仁信,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给老子等着。” 徐大胖反复叨叨好多遍,现在又悲愤叨叨:“你那台牡丹黑白电视机是我大院兄弟搞到的,我刚从兄弟手里拿一台电视机,许仁信就带另一群大院子弟抄了我那大院兄弟的电视机。这小(AC)崽子没吃饱,打老子三轮车的注意,要不是老子警觉,感觉到要出事,把三轮车藏起来,老子的三轮车就成了他的了。” 要不是许仁信(AC)崽子,他用得着在这里挨冻嘛。 他那一面之缘的大院兄弟也不知道咋样了,徐大胖有些担心他,跟骆谦说:“我大院兄弟叫刘奋进,如果你听到他的消息,无论好坏都跟我说一下。” 骆谦点头,把刘奋进三个字记在心里。 “走,去看看许仁信的狗腿子有没有走。”徐大胖跺被冻僵的脚说。 第075章 “啊、阿嚏, 冻死老子了,咱们回……老、老大, 您来了呀, 您坐,现在凌晨一点多了,狗曰子土鳖还没有露头, 您看咱们继续等, 还是留两个人,其他人回去养精蓄锐?” 骆谦、徐大胖闻言迅速趴下,快速往后退,退到大树后面, 两人蹲起来,肩膀抵着大树,手插进军大衣里面,竖起耳朵。 被喊老大的许仁信破口大骂起来, 踹飞折叠凳子:“有种, 你他娘有种。被老子抓到,老子干死你。”他此刻就像一个疯子, 看到什么,就踹什么,他的小弟们被他踹了好几脚, 有几个小弟扑向火堆,被火烧秃了, 好在人没有事。 小弟们栗栗危惧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不等了。”许仁信整理大背头和皮大衣说。 小弟们忙不迭点头, 跑到许仁信身后。 “市里建榨油厂建了两年总算建好了。我听我准小舅子说他爹豁出去脸皮求前部下、现在的高(/)官, 总算申请到一套新设备, 价值5万多刀。我小舅子说大后天设备就能到厂里, 经过咱们县,我联系好了买家,他们一次付清20万现金,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设备弄到手。”想到马上有20万现金到手里,许仁信的火气没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小弟们吓的腿软,扑通跪在地上:“老……老大,咱们打劫电视机、手表、收音机,他们自己是走私犯,不敢报警。榨油设备是通过正儿八经的渠道弄来的,榨油设备被劫了,他们肯定报警,万一公安查到我们头上,咱们要吃(木仓)子的。” 许仁信不屑切道:“那群酒囊饭袋能查到是老子干的!” “查到了就查到了呗,到时候老子推许仁民顶罪。”许仁信低声艹来艹去,对许仁民是那么不屑和看不起,“那个变态……”喜欢穿裙子、高跟鞋、涂口红的变态,他活着就是许家的耻辱。 许仁信曾反复想这种恶心人的玩意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他现在明白了,许仁民替他顶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价值。 小弟们想到幼时许仁惠、许仁信姐弟俩召集大院孩子围观姐弟俩扒光许仁民衣服,逼许仁民自己穿连衣裙、小皮鞋、抹口红,许仁民眼尾发红按照姐弟俩说的做。 他们嘿嘿笑出声,许仁民小时候不敢反抗,许仁民长大了依旧反抗不了他们老大。 混混们走远了,骆谦、徐大胖走到没有熄灭的火堆边。 “许仁信、许仁民,谁听了两个人的名字,都能想到两个人是亲戚。许仁信这个王八蛋推自家亲戚替他吃(木仓)子,他就是一个畜牲。”徐大胖脑袋炸了,不敢相信世上有许仁信这种畜牲。 骆谦拧成麻绳的眉头没有舒展开来:“先把你的货弄出来,你赶紧走。” 徐大胖察觉到骆谦反常,他的头发登一下全部竖起来:“他在县里有咱不清楚的人脉,你别乱来。” “我就是一个乡下人,想打抱不平,只能写匿名举报信。”骆谦环胸跺脚,哈出来的全是白雾。 徐大胖认真思考,发现即便是他也只能写匿名举报信,别的他也干不了,便信了骆谦说的话。 两人到了一块凹的地面,徐大胖用手刨雪,刨出来两把铁锨,他撂给骆谦一把铁锨,他则扛着铁锨来到插树枝的地方,他拔掉树枝哼哧哼哧挖雪。 骆谦走过来跟他一起挖。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挖出来30辆三轮车。 徐大胖跑了六里地,开他藏起来的大卡车过来拉三轮车。 两人把三轮车弄到大卡车上,徐大胖嘴里叼了一根烟问:“你真的不要三轮车?” “暂时不要。”骆谦靠在树干上喘气。 徐大胖爬上车厢,撂两罐奶粉给骆谦:“是我这个当叔叔给小侄子、小侄女的新年礼物,这次不收钱。” 徐大胖关上车门,开大卡车离开。 骆谦推他藏起来的洋车离开这个地方。 李谣睁开眼睛,伸长胳膊摸旁边,旁边冰凉刺骨,她咻的一下缩回手,搂紧她家大妹,把头缩进被窝里。 过了老半天,娘几个起床。 今天太阳好,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到窗户底下,用被角挡住太阳,防止太阳直(身寸)他俩眼睛。 兄妹仨跑到堂屋,骆筠文打开电视,骆筠修喊他妈妈把屋里的炉子拎到堂屋。 李谣换了两块煤球,拎炉子到堂屋。她半打开下面的进风口,没有在上面放凸嘴茶壶,叮嘱兄妹仨不可以摸煤球,便到锅屋做饭。 兄妹仨搬个小椅子围着炉子坐下来,鞋底贴着炉壁,小手手放到炉子上面烤火,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李谣只让兄妹仨看一个小时电视,盯着兄妹仨吃完饭,撵兄妹仨出门找小伙伴玩耍。 兄妹仨大概出门半分钟吧,带了一群男女老少回家看电视。 李谣:“……” 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推两个奶娃子到店里。 她对完了账,过来伸出食指点两个奶娃子缩进袖子里的小肉手。 “啊~”骆筠景张开手,把他妈妈的食指握在手心里。 骆韵竹尝试几遍,终于跟她妈妈一样伸出食指戳她妈妈的食指:“哦~” 两个奶娃子刚可爱不过一秒,下巴上糊满了口水。 李谣拿棉布给他俩擦口水,他俩还不乐意,一个劲摇头,不给擦,气急了,还哭给李谣看。 李谣笑给两个小破孩看,他俩哭声越大,她笑的越欢快。 两个奶娃子:“……” 这啥破妈妈。 他俩噘嘴够棉布,塞进嘴里恨恨地撕咬。 李谣咯叽他俩下巴,两个奶娃子咯咯笑成了傻子,李谣乘机抽出棉布,把棉布放到推车扶手上。 李谣听到闷笑声,她抬头。骆谦推车走过来,把车后座上的化肥口袋拎到车篮子里,他掏出两罐奶粉,一件粉色呢子大衣,一条呢子裙,一双小羊皮皮鞋,一条红白格子围巾,还有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家孩子的。 李谣怀里塞满了东西,她把东西放到柜台上,欢喜地拿大衣和裙子在身上比划。 “你给我买东西,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李谣小心翼翼把大衣、裙子摊在柜台上,她搬一个凳子走到骆谦跟前,放下凳子,她踩在凳子上,和骆谦平视,“你干嘛去了?” 骆谦大长腿一抬,坐到洋车后座上,胳膊肘抵着车坐垫,手掌托着下巴,哈欠连连朝李谣勾手,李谣跳下来,耳朵凑到骆谦嘴边,骆谦低声说:“徐大胖的货出现问题,喊我帮个忙。我过去了才知道许仁民弟弟许仁信带他的小弟劫人货物,咱家电视机是县里刘奋进的货,被许仁信劫走了,他一台电视机卖800到1000不等,赚了两万多,我估计许仁信尝到甜头,打徐大胖三轮车的注意。徐大胖事先把三轮车埋进雪里,许仁信的小弟在那里把守,我俩等许仁信小弟离开,才敢挖三轮车。” 李谣刚想说为什么不报警,她又想到不管是电视机还是三轮车,应该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弄到的货,他们一旦报警,等待他们的是冰冷的手(/)铐,故而没有一个人报警。 “就由着许仁信?”李谣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骆谦伸懒腰回屋补觉。 李谣狠狠地皱眉,许仁信上辈子杀人也没人制裁他,他住豪宅开豪车,登财经报纸,每天都上花边新闻,他上辈子过的可好了,可没有遭到报应。 李谣把衣服和鞋拿到卧室,把衣服挂起来放到衣柜里,又把鞋放进鞋柜里,她盯着熟睡的骆谦看了半晌,退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不知道是路上的雪没有化,路不好走,还是别的原因,来选家具的人并不多,李谣给余红武放假。 有人订家具,李谣跟顾客约定四天后送货,所以她让余红武四天后过来。 余红武闻言跳着离开。 赵素芬目送余红武一路向西跑到别的村子,她过来跟李谣说:“我估计余红武着急忙慌到他姨那个村子约他对象到县里看电影。” “他什么时候有的对象?”李谣一脸困惑。 “就是你家卖完萝卜洋白菜,他姨喊他到她家和姑娘相看,两个人看对眼了,谈了有一阵子了。”赵素芬笑得暧(/)昧说,“我估计年里面余红武就能过上热炕头生活。” 李谣脸热呵呵干笑。 “余和平也快有了着落。”赵素芬笑眯眯到后院看电视。 李谣站在店门口笑了又笑。 李谣没料到赵素芬一语戳中,隔日就传出余红武和钱家姑娘挑结婚日期的消息,余红武整日乐呵呵。 余红武那是要结婚了,心里高兴,所以他傻乐,骆谦也傻乐,李谣搞不懂他乐啥?难道他替余红武开心,时不时哈哈笑出声音? 李谣想不明白,索性就没去琢磨。 这天,骆谦早早起床,揣了一个带盖子的搪瓷盆出门遛达。 他怀里揣了12张烧饼,端了一盆羊肉汤回来。 他把羊肉汤倒进钢中锅里,把钢中锅坐到炉子上。 李谣喊三个孩子坐好,她到锅屋拿五双碗筷和一个大勺子到堂屋,分给三个孩子碗筷,给三个孩子舀半勺羊肉汤,又挑了几块肉放到三个孩子碗里。 这时,骆谦端了一个装蒜的碗进来,捏蒜叶和蒜白撒到三个孩子碗里。 李谣拿筷子夹蒜叶和蒜白放到碗里,舀浓白的汤冲碗里的蒜叶和蒜白,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啜了一口:“好喝。” 三个孩子捧着碗吸一口汤汁:“哇,好喝。” 骆谦先舀一碗汤,再抓了一把粉丝放到锅里,他喝了一碗汤,锅里的粉丝也就可以吃了。 一家五口吃的鼻尖冒汗,肚皮鼓鼓的。 骆筠修拍他爸爸膝盖,骆谦伸直腿,骆筠修骑到他爸爸腿上,一点点往上爬,掀开他爸爸的棉袄,钻进他爸爸的棉袄里,搂紧他爸爸的腰:“爸爸,我明天还想喝。” 哇,他喝了一年的奶奶,吃了三年十一个月的饭饭,第一年冬天爸爸妈妈一同陪在他身边。 他听不到烦人的声音,老是说妈妈砍脑壳,将来拖累他和哥哥找不着媳妇。 他不用被迫听伯伯婶婶家的哥哥姐姐骂爸爸是小偷,他是小小偷。 他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听奶奶的话,和哥哥姐姐来往。 骆筠修超级开心。 嗷呜,哥哥开心,他更加开心耶。 骆筠修在他爸爸的棉袄里打滚,嗷呜~嗷呜~叫,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总是钻进他脑子里,丢也丢不了,快把他脑袋挤炸了,现在都是开心的声音挤进他脑子里,他脑袋不重了,骆筠修愉悦极了。 骆谦拍他的小屁股:“你老实点,明天爸爸还买羊肉汤。” 骆筠修还没有消停下来,骆筠文、骆韵莹跑到他背后掀起他的棉袄,在他背后滚来滚去,骆谦:“……” 李谣弯腰大笑,把婴儿车拉到身边,点两个小朋友的鼻尖:“快快长大,和爸爸哥哥姐姐一起玩游戏。” 骆谦:“……” 并不需要。 “我听说爱萍杂货店卖擦炮,你们要不要买擦炮?”骆谦扬声说。 “要。”兄妹仨钻出来,跑到骆谦面前站成一排。 “我留在家里看竹子、景子,你带孩子们买擦炮。”骆谦对李谣说。 李谣跑到卧室拿四条围巾,骆韵莹和她围一个色的围巾,骆筠文、骆筠修围暖咖色羊毛围巾。 四人手插兜沿着路边走。 骆谦目送四人离开,便推婴儿车到后院,他把婴儿车放到没有风却能照到太阳的地方,拿被角遮住两个孩子的眼睛,他钻进棚子里干活。 “老家急电,请骆谦速速到村委接电话……” 余本顺在大喇叭里吼。 骆谦钻出棚子,蹙眉锁上所有房间的门,他推婴儿车到村委。 骆谦一只手扶着婴儿车,另一只手拿起话筒:“我是骆谦。” “二四,你娘现在在镇上医院,医生说你娘极有可能是咳嗽转成了肺炎,镇上医院医疗条件跟不上,医生建议把你娘转到县里。”骆谨迅速简明说。 骆谦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让她打针吊水吃药吗?怎么转成肺炎的?” 骆谨刚打算说杜梅死活不去医院,好多人劝她,她就躺在家里哭,眼睛都哭烂了,骆言木抢过电话,愤怒喊:“我不管你有没有心,她生下了你,你就不能不管她。你他娘给老子滚回来,咱们四兄弟商量是送她到县里医院白烧钱,还是就这么着了。” “就这么着了,我挂了,我还要联系大妹和小妹,叫她俩死回来看娘最后一眼。”骆言木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整个计生院都听到他的声音。 “你娘喊你回来带她看病,你不回来,这下好了,你娘咳成了肺炎,治不好了,擎等着死吧。”骆谦大嫂周秀秀凑到话筒边阴阳怪气笑说。 “你娘从小宠你宠到你结婚生子,你翅膀硬了飞走了,不认她,她从白天哭到晚上,眼都快哭瞎了。”骆谦三嫂方爱徳在心里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 一群人全都到话筒边说冷嘲热讽的话。 骆谦不做声挂断电话,把话筒放到一边,让电话处于占线状态,过了十来分钟,他拨过去。 她公公和村长把骆谦哥嫂弄到院子里,顾娟按太阳穴坐下来,她听到电话响了,她拿起话筒有气无力说:“喂,我是顾娟。” “嫂子,谨哥刚刚没有说清楚,麻烦你跟我说一遍到底是什么情况?”骆谦按住擂鼓的心脏。 “奥,是小刘啊,对,对对,”顾娟把话筒放到桌子上,趴在门口喊,伸头看骆谦哥嫂听到她的声音收回视线,她关上门窗,拿起话筒说,“你哥嫂听到医生说你娘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得了肺炎,他们闹着不治了,说治不好,非要打电话通知你姐你妹你舅爷过来看你娘最后一眼,他们要当着你姐你妹你舅爷的面批判你。村长、我公公劝你哥嫂送你娘到县里治疗,他们要打村长和我公公,说他俩不安好心,害他们白花钱,还害你娘受罪。” “你哥你嫂子在院子里商量现在拉你娘回家,还是等你们回来再拉你娘回家。”顾娟又补充说,“村长开拖拉机拉你娘到镇上医院,你哥你嫂子死活不让你爹跟过来,你爹被他们推到地上,被骆言峰、骆传军送到大队部医院。” “……我娘是什么反应。”骆谦身体颤抖问。 顾娟头疼,不知道如何形容杜梅。骆谦哥嫂就抓住杜梅‘偏心’闹事,杜梅偏偏不停地说她最心疼、偏爱小儿子。有些事儿她不好说的太明白,故而她含糊说:“反复说想你了。” “你大哥推门了,我挂了。”顾娟挂断电话。 骆谦掏出一块钱压在话筒下面,他推婴儿车回家,刚到家门口,他就看见三个孩子呼呼的跑,李谣哼哧哼哧追三个孩子,他们的笑声是那么的快乐。 三个孩子路过家门没有进来,他们跑去找小伙伴们。 李谣见骆谦脸色难看,她脸上的笑容淡去:“怎么了?” “我娘可能咳成肺炎,我哥我嫂子拦住不让我娘到县里治疗,要拉我娘回村。”骆谦开口说,他听到嘶哑的声音,他自己都愣住了。 “你赶紧回去,带你娘到县医院。”李谣的心慌的不成样子,两个眼皮不停地跳。 “她在大队部医院打针吊水吃药不管用,不会到镇上医院看病吗?我不是已经让人告诉她我有时间回家结账。”骆谦开拖拉机离开。 路上,他想了很多,想到如果他娘没了,他身体冷的不像话,牙齿都在哆嗦。 骆谦把拖拉机开的飞了起来,70多分钟的路程,他硬是缩短到50多分钟。 到了镇上医院,他停好拖拉机,腿打哆嗦跳下拖拉机,跑进医院。 医院门口堵了一堆人,骆谦哥嫂,大房来了几个人,周小凤、王秋华、骆清川,葛娣、李老太、骆老头,骆清喜、骆清亮,还有杜梅娘家那边的亲人。 骆谦旁的没有听见,就听见他哥他嫂子抱怨他娘偏心眼,如何压榨他们补贴他,说着说着,他哥他嫂子痛哭起来。 “我娘有病,都是我们又出钱又出人照顾我娘,我们兄弟仨和我娘托人带话给我家老四,我家老四死活不露头……”骆言木抬袖子抹眼泪和鼻涕,他那个双眼猩红的疯子四弟平静地盯着他,骆言木连续打了几个激灵。刚刚他滔滔不绝跟外家亲戚报怨他娘偏心眼,他家老四冷心冷肺,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家老四脑子本来就不大正常,万一惹急了老四,老四绝对会弄死自己。 他媳妇周秀秀不怕骆谦。她有理,她凭什么要怕没有理的人,她靠在杜梅弟媳妇怀里,盯着骆谦说骆谦怎么吸他们的血,如何踩着他们的血肉和脊梁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第076章 来的是骆谦的小舅爷, 也就是小舅舅,叫杜满金。前些天不是下了一场大雪么, 大雪过后, 土疙瘩都被冻起来了,可想而知天气多么冷,他眼睛不好使的大哥到院子里晒太阳, 先是踩到冰上滑了一跤, 然后他大哥刚站起来又被土疙瘩绊倒,他大哥今年六十七岁整,摔这两跤,几乎要了他大哥一条命。他大哥好几次闭上眼睛差点醒不过来, 就这样,他们也没有通知他小姐、外甥,想着如果他大哥真的走了,再通知他小姐、外甥。 不是他们跟他小姐、外甥见外, 就是想有他们操劳就行了, 没必要让他小姐、外甥大冷天过来受罪。 他外甥倒好,他来了这么长时间, 也不见他外甥问他们大舅爷为什么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个劲叨叨抱怨这, 抱怨那,杜满金听的脑袋都炸了。 杜满金拍打炸裂的头, 又想按压不舒服的心脏, 骆谦闯进他的视线。杜满金跟吃了火(/)药一样见谁都骂:“你他娘净放屁, 医生说的明明白白你娘咳嗽拖的太久没打针没吃药, 才转变成肺炎, 你们一个两个真的出钱带她看病,她能得肺炎!” 杜满金骂完了骆言木,转身骂外甥媳妇:“这么多人劝你们拉你们婆婆到县医院,如果医生说治不了了再拉回来,你仨的叫骂声快把医院房顶掀了,恨不得把人撕碎吃了。你仨这么厉害,我不信有人能占你仨的便宜。” “还有你,你真的就这么忙,忙的连回来看一眼你娘的时间都没有,非要你娘快不行了,你才能挤出时间回来看你娘。”杜满金狠狠地骂了几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他靠墙壁蹲下来。每喘一口气,他耳朵轰鸣、大脑外嗡嗡响,“我只是你们舅爷,做不了你们的主,你们兄弟四个快点商量,尽快拿出一个章程,要是决定送你娘到县医院,赶紧送去。” 周秀秀又急又猛推开杜梅弟媳妇马小淑,手指颤抖指着杜满金:“一大把年纪了不知丑,颠倒黑白巴结你有钱外甥,”她声音撕裂喊,“你给我滚,滚——” “大嫂,有些人一边说自己做不了主,一边摆长辈架子命令咱们送婆婆到县里,”骆谦二嫂柳庆梅笑不叽叽,眼神里盛满了嘲弄,“他这样做显得出他真能耐,压根就不在意他小姐,他小姐都快没气了,还可劲折腾他小姐。” 骆谦三嫂方爱徳瞥见骆谦拿起一根抵树的棍子,她缩回迈出去的脚,朝她男人使眼色,她男人还在那里哔哔赖赖,方爱徳不管他了,悄悄跑到医院里面。 骆三森义愤填膺哔哔赖赖,指着身后一群人:“是谁的爹娘谁心疼,你们不心疼我娘,非要折腾她,行,听你们的送我娘到县里受罪。在送我娘到县里之前,让我娘留下两句遗言不过分吧。” “我可不想跟有些人一样为了面子好看,显得自己能耐,非要送我娘到县里遭罪,结果在送到县里途中断了气,都来不及留遗言。”骆言木声援他三弟。 “走,进去问我娘有什么遗言……” 骆二林还未说完话,后膝盖窝挨了一棍子,他膝盖狠狠地撞在冻土上。骆二林的脸唰的一下失去血色,惨叫声还未溢出喉咙,屁股遭遇到沉痛一击,他上半身往前一送,连翻几个跟头。 骆言木、骆三森嘶倒抽气,刚要躲到人群里,棍子就要落到他俩脖子上,他俩低头,脑袋开花,他俩不动,脑袋和身体分家,他俩想也不想重重跪在地上,棍子狠狠地砸在他俩背上,他俩咬住牙齿闷哼。 骆谦弯腰捡起断了的棍子,起身的那一刹那,他在两人耳边吹风:“一条命一万块钱,我还是赔得起的。” 冷汗顺着骆言木、骆三森的额头滑到脸颊上。 骆谦拿着断了的棍子进医院。 骆言木、骆三森身体瘫成了两坨泥,崩溃哭喊,释放他俩无法承受的恐惧。 “疯了,骆二四疯了。”骆言木、骆三森同时惊恐喊,要不是他俩能屈能伸,给骆二四下跪,他俩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他俩的骨头都在打颤,听,吱——吱——是他俩骨关节摩擦的声响,“小,小舅爷,用铁链把他锁起来,你锁,他不敢把你咋滴。” “我不知丑,我滚。”杜满金松垮的脸颊颤抖。 杜梅娘家人早就攒了一肚子气,三个外甥媳妇骂杜满金,三个外甥不维护杜满金,还埋怨他们,杜梅娘家人气的火冒三丈,在心里喊:该,打轻了。 周小凤给骆谦带路,骆谦到病房背杜梅出来,他扫视缩成鸵鸟的周秀秀、柳庆梅、方爱徳,目光又从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的脑袋上掠过,他收回视线背杜梅到大路上,把杜梅放到车斗里。 周小凤到骆清亮家的拖拉机上拿被子盖到杜梅身上。 杜梅眼睛烂了,嘴角也烂了,脸上没有一丁点肉,她眼睛要闭不闭拽住骆谦,歪着身体不停地咳嗽。 杜满金捂住胸口,太阳穴突突跳,他让他媳妇马小淑跟骆谦说他不跟过去了,他大哥的情况也不好,他得赶回家守着他大哥。 杜满金说话有气无力,声音突然小的不行,马小淑的心脏猛地剧烈震动,她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人要没了,难道是她老头的大哥快不行了? “你快点去说,我现在就要回家。”杜满金不停地催,吵着闹着他现在就要回家。 “好。”马小淑跑过去跟骆谦说明情况,“你小舅爷担心的不行,我们得赶紧回家守着你大舅爷。” 来的、没来的亲戚找人借也好,从牙缝里挤出一点钱也罢,都让马小淑拿着。马小淑掏出看不清颜色的手绢,打开手绢,拿钱塞进骆谦衣兜里:“我们一点心意,你快走,我们也抓紧时间回家。” 杜梅的娘家人全跟杜满金站在一起,马小淑跑过来,他们一起走回家。 骆谦拨开杜梅的手,拿摇把摇拖拉机,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军大衣口袋,他鬼使神差停下来看他娘的亲人,他发现他小舅爷走路不大对劲,他小舅爷的手好像在护着什么。 骆谦放下摇把追了过去。 “你还有什么事?”杜满金烦躁问,脚却没有停下来,拼命往回赶。 骆谦收回视线:“大舅爷叨念了一辈子,家里怎么就出不了城里人呢。他小外甥现在算半个城里人,小舅爷,你跟我走,我送我娘到医院,立刻带你到我家,我家有电灯,有黑白电视机,还有好多间大房子,全铺了水泥地板,你看完之后,我火速送你回家,你跟我大舅爷学我家有什么,你告诉他他身体好了,我接他到我家住一段时间。” “满金,兴许大哥念着走亲戚,熬过来了。”马小淑乐说。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回家。”杜满金突然发火。 “大舅爷,我保证天黑前一定送你回家。”骆谦趴在杜满金耳边大声喊天黑前,他扶着杜满金的肩膀往回走,强势把人扶到车斗里。 杜梅的娘家亲戚叫马小淑和杜多思跟去县里,他们先回家。 马小淑带着她小儿子爬上拖拉机车斗。 骆谦摇起了拖拉机,骆言木等人迟迟不上拖拉机,他们要死要活缠着骆清亮,非要骆清亮开拖拉机送他们到县医院,他们死也不坐骆谦的拖拉机,害怕骆谦突然发疯,把拖拉机开到河里,他们全得死。 骆清亮被六个人缠的没有办法,开拖拉机送他们。 骆言木等人还是没有安全感,把骆清喜抬上拖拉机。 他还要回家铺地膜,栽洋柿子、黄瓜苗苗,没时间陪一群没人性的玩意胡闹,骆清喜要下车,被兄弟仨按到车斗里。骆清喜气得浑身发抖。 骆谦在前面开车,骆清亮紧跟骆谦。 快到大圩子,杜满金突然栽倒,嘴巴抽动,手不停地抖。马小淑扶他坐起来,问他怎么了,他竟然坐不直,甚至说不了话。 骆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一心一意开拖拉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县医院。 疯子老四在前面发病,骆言木等人庆幸他们没有坐骆谦的拖拉机。 骆言木等人到了医院,杜满金已经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周小凤和骆清川陪杜梅做检查。 “我家那个疯子呢,他把我娘弄来了,就撂挑子啥也不管,他玩我们呢。”骆言木靠在墙壁上,他痛苦地维持这个姿势,不敢动,因为他稍微动一下,要人命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 骆二林、骆三森刚要附和骆言木,就瞥见骆谦手里拿了几个单子走过来,他俩立刻闭嘴,靠在墙上‘享受’拿老虎钳砸骨头的疼痛。 骆谦背杜梅到病房,安排她躺在病床上,没过多久,就有护士过来给杜梅输液。 骆谦起身离开,杜梅用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抓住骆谦,她边撕心裂肺咳嗽,边苦歪歪说:“老四,娘想多看看你几眼,你坐下来陪陪娘,娘害怕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你说话呀,跟娘说说话,娘好久没有听到你说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骆谦捏紧手里的单子,回想刚刚医生劈头盖脸骂他早不给他娘治病,非得他娘病到马上治不好了他才带他娘到医院看病,他的心没了温度。他已经不想质问他娘为什么不到大队部医院看病,为什么他娘口口声声说想他,却次次让他为难,在他火热的心上泼冰水。 “医生正在抢救小舅爷,我回去凑钱交手术费。”骆谦抽出手,手插进军大衣兜里离开。 李谣做什么事情都出错,她干脆什么事情都不做,坐在店门口发呆。听到拖拉机声音,李谣猛地站起来观察骆谦的脸色。 骆谦把拖拉机开进后院,他跳下拖拉机进屋拿存折出来,李谣抿唇,眼眶涌动水光,骆谦张开手,把李谣捞进怀里。 “医生安排我娘吊两天盐水,要是病情稳住了,我娘就没有啥大事。我小舅爷出了大事,正在手术室抢救,也不知道小舅爷能不能挺过来。”骆谦弯腰,和李谣脸贴脸,低喃他的谣妹。 李谣轻嗯抬头。 骆谦却仰头,下巴抵着李谣额头:“小舅爷要是出事,大舅爷也会没了,杜家那头得恨死我们四兄弟。” “会没事的。”李谣把脸埋进骆谦胸口。上辈子他大舅爷今年春节前没的,他小舅爷春节后没的,相隔七天,不知道这辈子他两个舅爷的命数会不会发生变化。 “我到医院交手术费,留在医院看一看情况,如果八点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带孩子先睡。”说完,骆谦推洋车出门。 骆谦到信用社取了钱,立刻到医院缴费窗口(/)交钱,他拿着收据到手术室门口。 骆清川、骆清亮、骆清喜站在走廊里等结果,周小凤半搂着马小淑,杜多思脑子一片空白盯着手术室大门。 骆谦没有说话,背靠墙半合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 走廊上的灯亮了好长时间。 骆谦按住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脏,困难的大口吸气。 手术室大门被打开,护士推杜满金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医生摘下口罩说。 杜多思突然大哭,马小淑搂住未满十六岁的小儿子,母子俩一起哭。 杜满金被推进病房,马小淑、杜多思母子俩在病房里守着杜满金。 骆谦给母子俩打了两份饭,又给他娘打了一份饭,便带骆清亮、骆清喜、骆清川、周小凤回家。 把四人交给李谣,他抱了一床棉被到医院,给马小淑、杜多思母子俩的。 至于他哥他嫂子,骆谦没有到另一个病房看他们一眼,六人挨不挨冻,有没有吃饭,关他什么事。 周小凤听到有人开门,她趴在窗户上看,见是骆谦,她跟李谣说:“大棚里可暖和了。如果太阳好,咱们脱掉棉袄干活,还出汗哩,你嫂子一个星期给几个皮猴子搓一次澡,就在大棚里搓澡,一点都不冷。还有,小菜子长得绿油油的,可好看了。这几天,我们忙着移栽洋柿子、黄瓜苗苗。” 周小凤只说大棚的事,不提杜梅,谁都可以提杜梅,唯独她不可以提。 她打哈欠:“二四回来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 周小凤开门,和骆谦撞个正着。 “你快进屋烤火,我去隔壁屋睡了。”周小凤离开。她没有问骆谦是他哪个哥嫂陪房,也没有问他没有陪房的哥嫂住哪里,她直接进屋睡觉。 骆谦关上门,凑到李谣面前。 李谣嗅了嗅:“烤红薯!” 骆谦笑着掀开军大衣:“医院门口有人卖烤红薯,我买了一个回来。” 烤红薯的香味太诱人了,李谣舔干燥的唇瓣,拿起烤红薯,她刚把烤红薯掰成两半,肚子不争气叫了起来。 李谣:“……” “吸溜。” 李谣扭头,本来睡着的三个倒霉孩子趴在床上,望着她手中的红薯,不停地吞咽口水。 “妈妈。”兄妹仨喊。 李谣犹豫给兄妹仨大半还是小半,骆谦掰了八分之一的红薯,他拿着红薯:“先吹吹再咬,小心烫掉舌头不能吃饭。” 三个孩子眼珠子瞪得老大缩回舌头,围着红薯不停地吹啊吹。 李谣被咕噜噜叫的肚子打败,躲到角落里蹲下来又是吸哈又是吸溜啃红薯。 骆谦的嘴角扬了又扬,眼中塞满了浓到化不开的笑容。 次日。 骆清亮、周小凤找他说到医院看他娘和他小舅爷,如果他娘、他小舅爷没啥大事,他们上午就回去。 骆谦点头应了下来,他带他们走到医院,走到半道上,他觉得不对劲,他回头就看到李谣推婴儿车跟了过来,三个孩子气喘吁吁追他们。 骆谦跟四人说等一会儿,他原路返回抱起三个孩子,站在路边等李谣。 李谣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推着车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们先去看我小舅爷,等会你和孩子留下来陪我小舅母,我带我二婶几个到另一间病房看我娘。”骆谦追上她,沉吟片刻,又说,“我哥我嫂子昨晚冻了一夜,我估计他们不愿意留下来,要跟我二婶几个一起走。到时候我找人伺候她,你不用去伺候她,她好了,我就送她回骆家村。” 李谣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给他一个笑脸。 骆谦无奈的笑了笑。 一家七口和四人汇合,骆谦注意到四人手里多了营养品,他没有说什么,带他们到他小舅爷的病房。 “二四,你小舅爷刚刚跟我们说呢,他梦到了电灯、电视机,还有你说的水泥地板,他回家学给你大舅爷听,你大舅爷第二天就能下地走路了。”马小淑笑着说。 杜满金身体还很虚,但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我总觉得这个梦是真的。你大舅爷肯定等我,等我学话给他听。” “好,医生允许你出院,我就带你到我家看电灯、电视机、水泥地板,送你回家见我大舅爷。”骆谦开心说。 杜满金点头,叫马小淑搬凳子给他们坐,他注意到抓住他小外甥手的三个小娃娃,他喊三个小娃娃过来,掏钱给三个小娃娃。 四人没坐,跟马小淑说了一会儿话,问杜满金昨晚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吧,马小淑回答没有。四人观察杜满金,发现杜满金精神还不错,四人留下营养品,喊骆谦跟他们过去看杜梅。 骆谦攥了攥李谣的手,他撒开,跟随四人离开。 第077章 一行人下楼, 刚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见周秀秀尖叫喊骂: “啐, 昨天上午通知你俩, 你俩现在才带野男人、野孩子爬过来,怎么不等你娘死了再来。滚——!恶心人的贱货,缺男人就活不了的贱人, 你娘给你寻摸对象, 你带小贱人迫不及待跟两个穷的没纸糊屁股的野鬼跑了,脏死了,赶紧滚,你听见没有, 我让你们滚。有我在,我不许你见你娘,就算你娘死了,我也不允许你靠近你娘, 我让你们姐妹俩一辈子良心不安。” 周秀秀气毁了。当年她刚跟婆婆漏口风, 希望骆美珍嫁到她娘家跟她弟弟过日子,姐妹俩连夜收拾衣服跟踩高跷的两个穷鬼跑了, 才有了后来她打憨子的主意,以至于骆谦跟他们关系闹的这么僵。 杜梅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骆美珍, 比骆谦大一岁三个月,小女儿叫骆丽珍, 比骆谦小两岁。 骆谦二嫂柳庆梅帮腔:“你俩做了不要脸的事, 不敢回骆家村, 就托人带信告诉公婆你俩住哪里, 咋滴, 想让公婆去看你俩,给你俩撑面子。你俩精,咱们也不傻,死也不去看你俩,咱丢不起这个人。” “赶紧走,咱不认你们这门亲。”骆谦三嫂方爱徳哄他们,“别以为过年你俩稍一点不值钱的东西给公婆,你哥就认你们,哪有这样的好事。” 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昨晚挨冻挨饿又没地方睡,早晨他仨站起来活动身体,被骆谦揍的地方骨头钻心的疼。他仨早就想揍骆美珍、骆丽珍,恨不得打死姐妹俩,姐妹俩现在站到他仨面前,他仨倒是想揍,却有心无力,只能吸凉气附和他们媳妇。 以前她有可心的四儿子,杜梅想一年到头见不到姐妹俩就见不着吧,她四儿子并不比闺女差。现在四儿子被憨子带坏了,她都快不行了,四儿子不守着她,杜梅难过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死。 姐妹俩出现,杜梅恨姐妹俩不要脸,怨姐妹俩慢慢吞吞来看她,还带来了脏她眼的野男人和野孩子,杜梅不想承认他们,想让两个闺女抛弃他们跟她回家,她在骆家村附近给姐妹俩找对象,反正附近有很多光棍,他们一定不会在意姐妹俩不堪的曾经。 杜梅是这样打算的,姐妹俩听她话嫁到同一个村子,她们种菜,对,她可以帮她们种菜,她俩有了孩子,她可以帮忙带孩子。 “美珍、丽珍——”杜梅嘶哑喊,眼泪争先恐后打在蓝白条纹的被面上。 骆美珍、骆丽珍怯懦地低头任由三个嫂子推攘,她俩的丈夫孙笃志、李朋远护着孩子往后退。时隔七年,姐妹俩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埋怨和苦涩被风吹散,她俩抓住嫂子的手腕,把她们推到旁边,跑到病房看她们的母亲。 周秀秀尖叫着拽姐妹俩的头发,这时,骆谦、骆清亮等人来到病房门口,骆谦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打量周秀秀,周秀秀打冷战收回手。 骆美珍、骆丽珍、杜梅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我娘哭的很有劲,我看我娘没啥大问题。”骆谦轻笑道。 四人放下营养品,跟骆谦说他们回去了。 骆言木翻营养品,只要能吃,他疯狂的往嘴里塞:“老二、二弟妹,我们先回去了,你俩留下来。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家的孩子。” 五人见状抢营养品往嘴里塞,边吃边指派人照顾杜梅。 他们心里明白疯子骆二四不可能听杜梅的话,假使杜梅求疯子借给他们一辆拖拉机,出钱给他们搭大棚,手把手教他们种一季菜,疯子绝对以为他们怂恿杜梅,尽管他们确实这样做了,他们的命十有八(/)九交待在这里。 他们当即决定坐骆清亮的拖拉机回家。 就算他们不在,杜梅知道疯子靠不住,百分百问疯子要东西给他们,毕竟杜梅还指望他们给她养老。 骆清亮等人往外走,骆言木几个兜着燕麦片、梨、橘子味的夹心饼干追骆清亮,迅速爬到拖拉机车斗里。 骆谦忍了又忍,他松开攥紧的拳头,跟骆清川说:“二伯,今天镇上逢集,你应该能碰到杜老郢的人,你让他们带话给我娘娘家亲戚,就说我小舅爷昨天做了手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让他们瞒着我大舅爷。” “行。”骆清川打定主意自己跑一趟。 “还好赶上了。”李谣推婴儿车跑过来,从婴儿车底下的车篮子里掏出两罐强化牌上海麦乳精、两包蜜三刀、两包鸡蛋糕、四罐黄桃罐头、两把香蕉,“二伯,给我公公和大舅爷的。” 她和骆谦知道大舅爷生病,就算他俩暂时没法回去看望大舅爷,也得托人稍一些东西给大舅爷。她都给大舅爷东西,不给摔了一跤的公公东西,说不过去,所有李谣买了两份礼品。 “行。”骆清川把东西放进车斗里,自己也爬进车斗里。 骆清亮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从李谣手里接过婴儿车,他推婴儿车进医院,问:“三孩子呢?” “在小舅母那里。”李谣挽住骆谦。 “……美珍、丽珍回来了。”骆谦说。 骆谦以为他会忘记,却还清晰的记得他喊过美珍几年姐,后来他和美珍一般高,他开始喊美珍,他比美珍高的时候,缠着美珍喊他哥。 后来…… 后来他们长大了,他娘上午透露给美珍寻摸对象,下午美珍找他做生意,美珍说以后他和谣妹结婚生孩子,她回来伺候谣妹坐月子,不过她结婚,他要给她一身新衣服,两根红头绳。丽珍也来凑热闹,说她不嫁远,方便就近帮谣妹一把,条件是她结婚,他送她一组衣柜,是那种镇上女孩子结婚娘家陪嫁的衣柜。 他当时一口答应下来,一整个下午,他的心情非常好,夜里,美珍、丽珍没有回家。 “她俩带回来她俩的对象和孩子。”骆谦扣紧李谣的手,“我带你过去见见他们。” 李谣拿起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揣进骆谦的军大衣口袋里,期待见骆美珍、骆丽珍,上辈子骆谦哥嫂不允许姐妹俩踏进骆家村送公婆最后一程,姐妹俩不吃不喝在村口跪了好几天,骆谦哥嫂倒是允许骆谦送公婆,却也不比姐妹俩好到哪里去。 骆美珍丈夫孙笃志、骆丽珍丈夫李朋远蹲在走廊里,他俩的孩子趴在病房门口瞧他们母亲和据说是他们外婆的老奶奶。 孙笃志、李朋远看到骆谦,两人慌忙站起来,局促张嘴,缓缓地合上嘴唇,朝骆谦笑。 “你们是昨天傍晚到镇上的吧,没坐上到县里的公交车,你们晚上睡哪里的?”骆谦知道姐妹俩嫁到哪里,那个地方可穷可远了,不通车,路还不好走。他推断他们上午坐牛车到镇上,应该傍晚才能到,如果他们步行,那得下半夜才能到镇上。 孙笃志、李朋远愣了一瞬。 “我们到医院窗户问娘在哪个病房,护士说娘转到县医院,她听我们说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赶过来,没法回去,给我们腾了两个长凳子。”孙笃志笑了笑。 李谣红着脸要挣开骆谦的手,骆谦攥紧不松手,风轻云淡和孙笃志、李朋远闲聊,他宁愿硬找话题和两个拐走美珍、丽珍的混蛋聊天,也不想进去看他娘,骆谦嗤笑出声。 李谣拿他没有办法,右手伸进左边口袋掏糖,她张开手。 四个孩子背靠墙,睁着葡萄大的眼睛看五彩的糖果,他们想吃,却把手塞进背后。 杜梅刚跟两个闺女说她住院李谣没来看她,李谣就出现了,还给四个野孩子糖果,李谣干嘛呢,不给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孩子糖果,却给四个野孩子,她在打谁的脸呢。 骆美珍、骆丽珍被哥嫂说的面上难看,她俩没脸面对弟媳妇/嫂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开口让孩子收下糖果。 “小舅爷就在楼上,你们去不去看小舅爷?”骆谦问。 “小舅爷怎么了?”姐妹俩错愕问。 骆谦盯着他娘的眼睛说:“就20分钟,晚20分钟,哪怕把小舅爷送到市里医院,人家医生也没有办法救活小舅爷。” “去。”姐妹俩往外走。 杜梅喊:“别去,娘想仔细看看我的闺女,娘怕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眼睛,见不着你们姐妹俩。” 说着,杜梅又哭了。 “娘,我和姐姐上去看一眼小舅爷,看完就回来。”骆丽珍听不得她娘哭,她娘一哭,她也跟着流眼泪。 杜梅死死地拽住姐妹俩,死活不让姐妹俩离开病房一步。 骆谦抓了糖放到孙笃志、李朋远手里,说:“你俩带上孩子跟我上楼。” 两人和各自媳妇交代一声,抱起两个孩子,紧跟骆谦。他俩清楚杜梅不喜欢他们和孩子,继续待在走廊里,他俩也尴尬,也心疼不受外婆待见的孩子。 骆谦搬婴儿车蹬蹬蹬爬楼梯,李谣小跑追他,孙笃志、李朋远哼哧哼哧追骆谦。 “小舅姥爷,你来我家,我请你放摔炮。”骆筠修豪气拍胸前大口袋,他如今是有钱人了,请得起小舅姥爷放摔炮。 骆谦推门,骆筠修把茶缸放到桌子上,快速滑下椅子,踮脚尖拉被角:“小舅姥爷,你要听话呀,不能把手露到外边,会冻感冒的,这样咳咳咳——” 骆谦瞥茶缸里的麦乳精,再瞅屁股对着他的骆筠修,他揉眉心,笑出声音。 骆筠修呼的松了一口气,他抱起茶缸,自己喝了两口,叫小舅姥爷、小舅姥姥、小表叔、他哥、他妹喝,比春日里的小蜜蜂还要忙碌。 杜满金心情甚好。 骆谦喊孙笃志、李朋远进来,叫两人自己介绍自己。孙笃志、李朋远边观察杜满金、马小淑的脸色边介绍自己,杜满金问了他俩一些问题,他俩认认真真回答。 杜满金要休息了,两人掏钱塞给杜满金,抱起孩子离开,马小淑追了出来:“咱们做长辈的第一回 见到孩子,兴给孩子红包,你俩不许不要。” 马小淑把钱塞到孩子衣服里,便回病房。 李谣喊杜多思跟他们回家,杜多思摇头。 马小淑进来给他一巴掌:“跟你表哥表嫂回家,晚上再过来跟娘一起守夜。” “……哦。”杜多思捂着后脑勺委屈说。 骆谦、李谣和孩子们,哦,加上杜多思在楼梯口撞见孙笃志、李朋远。 孙笃志、李朋远一个胳膊抱一个孩子,四个孩子不得其法剥糖纸,看到骆谦、李谣,四个孩子抿唇把手背在后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骆谦、李谣。 四个孩子随美珍、丽珍,又不随美珍、丽珍,他们母亲小时候又野又狠,他们又弱又胆小。 骆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你们先到大门口等我,我上去看我娘她打算怎么安排。” 骆谦搬婴儿车下楼,李谣带领大家到大门口,骆谦呼呼跑到楼上。 骆谦发现病房里气氛凝重,他敛眸,一股暗潮在黑瞳里翻滚,他抬起眼皮,眼睛平静而冷漠,说:“娘,医生交代你需要多休息,你该休息的时间不休息,病会越来越重。” “娘,你不困也要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你别说话了,让嗓子休息一会儿,我和丽珍先出去,不耽误你休息,等中午了,我俩再来伺候你。”骆美珍不敢看她母亲,拉丽珍离开,关上病房的门。 骆丽珍沉默地垂下脑袋。 “走吧。”骆谦说。 “丽珍,你跟小弟走,我到楼上和小舅母说一会儿话。”骆美珍推骆丽珍。她娘刚输完液,上厕所上的勤,她不能走太远,得时不时过来看一眼,她不伺候她娘,难道叫丽珍或者小弟媳妇伺候她娘? 骆丽珍抬起头看她姐的背影。她知道她姐一直自责带她离开,把她推进贫穷的窝窝里爬不出来,可是当年她若不跟她姐离开,她过得会比现在好吗?骆丽珍捏紧拳头,母女抱头痛哭的画面就是一场笑话,她不会过的比现在好。 “虎了吧唧的,走了。”可不虎,他得知姐妹俩的下落,偷摸去看她俩,丽珍正拿刀跟人干架,男的、女的喊她姑奶奶,求她放下刀。 骆丽珍眸子一怔,骆谦走过长长的走廊下楼,骆丽珍抬起手,凶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小跑追骆谦。 骆丽珍的一儿一女扒着婴儿车看里面的小表弟、小表妹,看到他们母亲,笑着跑过去抱住他们母亲。 骆美珍的一儿一女四处看,没有看到他们母亲,他俩急得放声大哭。他们妈妈没了,不要他们了。 “你妈妈在楼上照顾外婆,下午小姨照顾你们外婆,你妈妈回来照顾你们。”骆丽珍给两个孩子擦眼泪和鼻涕。 “真、真的吗?小姨。”两个孩子打着哭嗝问。 “嗯,下午你们就能看到你们妈妈。”骆丽珍笑着说。 骆丽珍安抚好两个孩子,骆谦带他们走回家。 李谣掏钥匙打开大铁门,又打开后门,带大家到后院。 骆筠文、骆筠修拉四个爱哭的小朋友到堂屋看电视。 骆韵莹拿焦米棍塞给姑姑家的小屁孩,哒哒哒跑到锅屋拿一个五寸大的搪瓷盆装柿子饼、炒熟的花生瓜子、花生牛轧糖、橘子糖果,她端搪瓷盆到堂屋:“姐姐请你们吃的。”她喊她大哥接盆,指挥她大哥把盆放到桌子上,她使出吃奶劲爬到椅子上,往四个小屁孩身边凑,“你们听姐姐话,下午姐姐请客,请你们玩摔炮。” “骆韵莹!”李谣喊。 骆韵莹扭头:“干嘛。” “妈妈重复一遍,你叫大姑姑家的小鱼叫大表哥,叫文静叫小表姐,叫小姑姑家的小贝叫大表姐,叫舟桥叫二表哥。”李谣按住额头跳起来的青筋,“你是妹妹,他们是哥哥姐姐。” 骆韵莹噘嘴:哼,妈妈搞错了,她就是姐姐。 李谣系围裙带子,特意从堂屋门口经过,见骆韵莹小妮子联合两个小表姐跟她哥拍桌子,李谣:“……” 晚上小哥俩钻进被窝里拽小妮子的没脚脖子的腿,把小妮子拖到床尾,她绝对不帮忙。 李谣进锅屋做饭,骆丽珍见状进来帮忙。 骆丽珍一直盯着她看,李谣抬头看她,骆丽珍笑着坐到灶台下烧火。 “我和我姐过得还不错。” 骆丽珍突然出声,李谣手一抖,舀多了猪油,就这么着了,李谣把猪油放进锅里,猪油化了,她放佐料和菜。 “日子就是这样,只要两口子肯努力,一定会越过越好。”骆丽珍下定了决心,她一定和李朋远往一处使力气,虽然不可能跟他哥他嫂子一样盖这么多房间,不可能买电视机,但她坚信她的孩子能吃饱饭,能穿暖,有钱上学。 李谣思忖片刻,问:“你家里只种粮食吗?” “嗯,但是今年下半年姐夫和李朋远拉架车四处收粮食,拉到镇上卖给粮站,挣了一点钱。”骆丽珍说。从他们村到镇上,早晨四点出发要走到天黑才能到镇上,拉架车走的时间就更长了。家家户户有余粮,没那个精力拉到镇上卖,她姐夫、李朋远就这样一车一车拉到镇上卖,脚磨的血淋淋的,肩膀也磨的烂呼呼。 骆丽珍双眼被火焰照的通亮,她笑说:“咱们村鸡蛋四分钱一个,镇上鸡蛋六分钱一个,过完年我想想办法,收鸡蛋到镇上卖。” 李谣觉得挺好的,人只要勤快,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她俩在锅屋聊天,骆谦、孙笃志、李朋远在店门口聊天。 第078章 骆谦把暴脾气给了他哥他嫂子, 把淡漠给了他娘,对于孙笃志、李朋远, 骆谦给了他俩心平气和。为啥, 他害怕自己长时间被不好的情绪控制,他会早死,还有, 这两小子对美珍、丽珍还凑合, 至少让娘几个穿上了新衣服。 来之前,孙笃志、李朋远做好了被姐妹俩的兄弟暴揍一顿的准备,他俩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俩可以和姐妹俩的兄弟心平气和说话,怪不真实的。 不真实的就像一场美梦。 冬日里, 太阳洒在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暖意,棉袄、棉裤里结成硬块的棉花不能保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风刮的生疼, 春日里, 生疼的皮肤变成了烂肉,让人恨不得拿刀剜掉。 唯有疼, 唯有苦,孙笃志、李朋远才会感到踏实。 现在,他俩不安, 强烈的不安,惧怕他俩睁开眼睛面对比疼和苦更可怕的事。 “小骆, 家里来亲戚了!” 骆谦回头, 就看见余占贤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装, 四个口袋鼓鼓囊囊的, 骆谦依据被撑起来的口袋轮廓可以断定余占贤装了四包烟, 他双肩上还搭了一件军大衣,骆谦:“……” 骆谦笑的十分欢快把孙笃志、李朋远介绍给余占贤认识。 余占贤停顿了一瞬,又一次克制住拆烟的冲动,四包未拆封的烟完好地躺在他的口袋里。 “不孬,精神,好小伙。”余占贤手插裤袋点头离开。 骆谦笑的嘴角酸软说:“他是余郢村支书,喜欢研究吃的东西,你俩下回见到他,叫他占贤叔。” 孙笃志、李朋远忍不住笑出声点头。 余占贤回到家拿盘子装了十个南瓜饼,大步流星走过来:“自家做的南瓜饼,南瓜蒸熟了捣碎,加糯米粉活成面团,红糖和红豆做馅。拿着,最好放到锅里炕一下再吃。” 余占贤把盘子擩到孙笃志怀里,手背到后面,慢悠悠地遛达回家。 孙笃志不知所措看骆谦。 骆谦也被余占贤整的一愣:“没事,拿着吧,下午叫文子把碟子送回去。” 孙笃志:“……” 越来越像是一场甜梦。 骆谦带两人到后院,他把南瓜饼拿到锅屋,李谣从骆谦口中得知南瓜饼的来历,她当即刷锅炕南瓜饼。 饭桌上有白米饭,咸肉,绿色的蔬菜,黄橙橙的南瓜饼,大白菜粉丝汤。 这桌饭菜对于骆谦一家来说是日常饭菜,对于孙笃志、李朋远两家来说比过年还要丰盛。 尽量缩小存在感的杜多思也被丰盛的饭菜震撼到了,他不好意思夹菜,埋头扒米饭,就是只吃米饭,他也美的飘起来了。 “小李,来消息了,有人在纺织厂后门卖澡票,你去不去买澡票?”谢白云没有买到第一批澡票,懊恼死了,她时时刻刻观察纺织厂、肉联厂后门,今天可算被她逮到纺织厂员工在后门卖澡票。 现在还没有私人开澡堂,只有厂里内部有澡堂,各个厂的澡堂不对外开放。每到冬季,各个厂给员工发澡票,员工拿到不要钱的澡票,留够了自家用的澡票,把用不着的澡票拿到外边卖。 “去。”李谣也没有买到第一批澡票,那么冷的天在家洗澡,擎等着冻成冰棍吧,所以自从下过雪,她就没洗过澡,李谣嫌弃死自己了。 李谣放下碗筷拉骆丽珍出门:“小谢,我小姑子,你叫她丽珍。” “丽珍,你别害羞,等会咱仨使劲往人群里挤,看到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举澡票,蹦起来抢澡票。”谢白云举起拳头说。卖澡票的人不把澡票拿出来,非得人多了再拿澡票,澡票就那么十几份,上百号人抢澡票,你不豁出去脸皮,你这个冬天就别想洗澡了。 李谣、谢白云挽着骆丽珍,骆丽珍被两人夹在中间,她有点懵,同时,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轻松。 三人急急哄哄赶往纺织厂后门。 一群人堵住纺织厂后门。 三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妇女头上裹着大红色围巾,她仨踩在板凳上观察来了多少人,扭头说几句话,慢悠悠扶墙跳到地上,坐在板凳上喘几口气,又凑在一起,嘴巴贴着同事的耳朵说澡票的事。 大家伙等急了催她仨快点,其中一个员工站起来喊: “你们别嫌我们慢,你们不知道,我们刚刚站在板凳上看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手里只有16份澡票,这么多人买不到澡票,我们也替你们着急,我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又商量,决定掏自家的澡票给你们多凑了两份。你们看,你们多等几分钟,是不是非常值得。” 三人手里各有六份澡票,她仨同时掏出六份澡票,高高举起手臂,想站在板凳上,被人按住,胳膊被人抱住。 好,澡票没了。 她仨问幸运儿们要钱:“一个人只能拿一份澡票,拿到澡票的人过来付钱。澡堂有我仨的亲戚,没付钱的人拿澡票到澡堂洗澡,肯定被认出来,你们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李谣、谢白云刚冲到中间就结束了,她俩:“……!” 骆丽珍挤出来,啪啪的把两份澡票拍到李谣、谢白云掌心。 李谣、谢白云:“-O-” “还有两个人没付钱,是哪两个?”长得不善的员工喊。 “这里。”李谣、谢白云跳起来举手。 她俩挤到最前面付钱,完了,她俩挽着骆丽珍开开心心回家。 骆丽珍没跟她俩一起进家门,她到医院替换骆美珍,姐妹俩在茶水间说了好一会儿话,骆丽珍的背上好似驮着千斤巨石,她走进病房,骆美珍离开医院。 “妈。” 骆美珍徒然抬头,孙鱼、孙文静撒开他们爸爸的手,奔向他们的母亲,死死地抱住他们母亲的腿。 骆美珍牵着两个孩子走向孙笃志:“我觉得我娘不会有大问题,我和丽珍商量决定我自己留下来照顾我娘,你们先回家,等我娘出院了,我让小弟开拖拉机送我回家。” 孙笃志蹲下来抱孩子,低头,把眼泪憋回去,他抱起两个孩子抬头笑:“我能够照顾好两个孩子,你安心照顾老人家。” “我不在家,你做饭别舍不得放粮食,十分饱不现实,你至少让自己六(/)七分饱。”她男人对自己太抠了,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那次,她让妹夫背着他买一瓶红霉素药水,她沾药水涂到他脚上和肩膀上,他抱着她哭,不停地说对不起她,他多吃一粒粮食,他能愧疚一年,在他心里,他多吃了一粒粮食,她和孩子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会死人。 骆美珍担心他,放不下他,反复叮嘱他。孙笃志笑着说好,骆美珍却不相信他,她打算交待她妹妹看着点他,别等她回家,他瘦的皮脱相。 一家四口到了幸福家居厂门口。 “小鱼,文静,快来。”骆筠修站在大喇叭底下喊。 孙笃志把两个孩子放到地上:“想去吗?想去就去。” 孙鱼、孙文静点头,兄妹俩手拉手跑过去。 骆美珍走进店里,又走进后院,她翘起嘴角环视四周,替她小弟开心。 李朋远、杜多思在棚子里看骆谦打家具,李谣也在,骆美珍走进来,蹲下来看了一会儿,笑说:“家里离不开人,他们明天回家,我留下来照顾娘。” “你们来一趟县里不容易,明天你们带孩子到县里逛一天,后天我让和平开拖拉机送你们回家。”骆谦说,“我和谣妹商量好了,既然那三家不照顾娘,你俩也别照顾,我找人照顾娘,费用我们四兄弟平摊。” “小表弟,你刨两下我看看。”骆谦撂给他一个工具。 杜多思瞅一眼欲言又止的大表姐,他挠脑袋拿了工具刨木头,骆谦声音柔和指点他。 骆美珍心事重重出去,李谣跟了出去。 “美珍姐。”李谣喊。 骆美珍朝她笑了笑,见孙笃志站在她身后,骆美珍推他进棚子里。 李谣朝她招手,带她到店里。 李谣拍拍身边的板凳,示意她过来烤火。 骆美珍全程咧嘴笑,只存在在小弟嘴里的姑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骆美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姑娘长得让人开心。 打死李谣,李谣也不相信杜梅不在骆美珍面前说她坏话,骆美珍听了那些话,还对她善意微笑,李谣认为骆美珍可结交。 “妈,小贝掉进冰坑里了。”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拉骆丽珍女儿李小贝进来。 小姑娘棉裤湿了一截,棉鞋全湿了,哭的太凶了,脸都被憋青了。 骆美珍捞起李小贝,李谣带两人进卧室,她关上门窗,和骆美珍一起脱孩子的鞋和棉裤、衬裤,把孩子塞进被里。 李谣打开衣柜,翻出小哥俩还未来得及穿的新衬裤,又找出小哥俩穿小了的线裤和棉裤。李小贝比小哥俩矮半个头,衬裤对小姑娘来说大了点,但是小姑娘穿线裤和棉裤应该刚刚好。 李谣把衬裤、线裤、棉裤圈在炉壁上烤了一会儿,她拿过来让骆美珍给小姑娘穿上。 骆美珍给小姑娘穿好了衣服。李谣拿一双袜子和棉鞋过来,蹲下来给小姑娘穿袜子和棉鞋:“呀,刚刚好。” “来,大姨抱小贝下来,小贝走两步给舅母看看,是不是刚刚好。”骆美珍抱小姑娘下来。 小姑娘闭上眼睛哭着走两步,她睁开眼睛低头看棉裤和棉鞋,双脚并在一起蹦,咧嘴笑。 “看把她美的。”骆美珍笑着点她的脑袋。 李谣打开门,扭头说:“我们长得本来就美,是不是,小贝?” 小姑娘使劲点头,而后害羞地躲到骆美珍身后,小声说:“谢谢舅母。” 李谣笑着说:“不用谢呀。” 李朋远确认女儿没事,他默默返回棚子里。 孩子们全聚在院子里,把小姑娘围在中间,簇拥小姑娘到堂屋,安排小姑娘坐在炉子边烤火,骆筠修开电视,骆韵莹拿好吃的过来。 隔一个小时,李谣进屋摸小姑娘额头,跟小姑娘说一句话,见小姑娘没有起热,声音不沙哑,也不咳嗽,她才放心。 骆美珍把李谣的一举一动收归眼底,她眼中的笑容越来越浓。 太阳快要落山,骆美珍跟李谣说:“谣妹,我到医院替换丽珍。” “小表弟说想小舅爷了,我送他回医院,我们一起走。”骆谦拍身上的木屑说。 “……好。”骆美珍停顿片刻说。 三人离开。骆谦拉着骆美珍把杜多思送进病房,两人跟杜满金、马小淑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离开。 在楼梯口,骆谦喊住骆美珍。 “爹娘送四个儿子学手艺,没有送你和丽珍学裁缝,你和丽珍照顾娘一天足够了,剩下的让她四个儿子接手。”骆谦率先下楼。 他到医院一楼咨询处询问老资历护士怎么能找到照顾病人的婶子,护士带骆谦到侧后门,给骆谦介绍了四个四十来岁的妇女。骆谦和她们聊了几句,选了一个回话能噎死人的婶子,这位婶子让骆谦叫她买红婶。 护士:“……” 她拉买红婶过来充数的,只要买红婶往这里一站,另外三个立刻变得抢手起来。 骆谦给护士两块钱中介费,让买红婶收拾东西跟他上楼。 “诶,你等等——不是——”护士没有拦住骆谦,她拼命朝买红婶使眼色。 买红婶撇嘴,老娘在冷风中站一天,你只给老娘一毛钱,这小伙子一天给老娘一块钱,傻子才不跟小伙子跑呢。 买红婶背着化肥口袋,蹬蹬蹬追骆谦。 骆谦推门进入病房,杜梅正在跟骆美珍、骆丽珍赌气不愿意吃饭,她不明白别人家的闺女挨打挨骂挨饿,她们出嫁了心系娘家,她们娘说什么,她们都听都信,她不打女儿,不骂女儿,她扪心自问没有让女儿受冻挨饿,她的女儿不听她的话,不信她说的话。 她是她们的娘,她能做害她们的事吗? 她把道理掰碎了跟姐妹俩说,野男人,不,他俩是拐子,拐走她女儿的拐子。 拐子所在的村子太远太偏僻太穷了,姐妹俩跟拐子只会受穷受苦。 她女儿比憨子强吧,凭什么憨子能过上少奶奶生活,她女儿却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杜梅反复劝姐妹俩不要孩子,跟两个拐子一刀两断,她俩未来肯定比憨子过得好,男人宠她俩,她俩生的孩子比憨子生的孩子强百倍千倍。 骆美珍、骆丽珍看到骆谦,两人集体松了一口气,杜梅看到她四儿子却窝火。 “娘,我猜到你见到美珍、丽珍影响你的心情,这不,我给你找了个陪护。还没有一个农村老太太有你这个待遇,你就美美的享受她伺候你,回村学给大家伙听。”骆谦笑着接过骆丽珍手中的馄饨,交给买红婶。 买红婶放下化肥口袋,接过馄饨:“大姐,啧,老话说得好,心眼坏烂眼睛,嘴坏烂嘴吖子,你咋眼睛和嘴吖子都烂了,真齐活。来,长嘴,大妹子喂你。” 买红婶把勺子递到杜梅嘴边,杜梅撇头,张嘴就流下泪眼:“我做了啥,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替你们着想,我有为过我自己吗?你们找了这么个玩……” “大姐,我收了你儿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子的钱,我肯定不会偷吃的,你放心,我保证是你的,全进你肚子,”买红婶又往杜梅嘴里塞一勺子馄饨,“诶,真棒,大姐,你已经吃了两勺馄饨,继续说话,你说累了,馄饨也就吃完了。” 杜梅气的哭出声音,买红婶趁机又喂了她一勺馄饨。 “娘,我们回了。”骆谦离开。 骆丽珍、骆美珍犹豫片刻,捏紧衣摆低头追上骆谦。她们生活的地方全都是父母生病了,做女儿的要回去服侍父母,你不回去,你就不孝,不管父母对你怎样,你能活着出嫁,你都不该怨恨父母,他们把你养大了,你就该孝顺他们。 第079章 姐妹俩不断的反问自己她俩是不是对母亲没有耐心, 她俩是不是太不孝了? 她俩的腰不仅没有直起来,反而愈发的弯曲。 “阿谦。” 骆美珍、骆丽珍没有意识到有人喊骆谦, 直到两人发现骆谦跟她俩走的不是一个方向, 正朝着一个手臂上打石膏的年轻男人走去,姐妹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阿谦是她小弟/四哥。 她俩站到路边等骆谦。 骆谦拧眉打量惨兮兮的许仁民。许仁民浅浅笑了笑,声音温柔又干净, 说出来的话却是苦涩的:“被你说对了, 他们让我替许仁信顶罪。我想了想,我不是不会反抗,是我的道德底线在作祟,我拒绝或者冷漠对待他们, 我的良心受到谴责。” 许仁民非常痛苦,白天他情绪低落到极致,每呼吸一口空气,带来的却是窒息、缺氧, 晚上他入睡, 他总是莫名的抽搐干呕。 他要离开这里,他那么念旧, 能去哪里? 念旧,字面上的解释是怀念旧事或旧物,许仁民对它的解释是他只能生活在熟悉的环境里, 一旦他到了陌生坏境,他无法生活下去, 他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 恐惧呆在陌生的环境里。 许仁民缩回抬起来的手, 脸白了一瞬, 他笑了笑, 把未受伤的手插进口袋里,轻松说:“再见。” 骆谦冷不丁爆出一句脏话,许仁民闻言错愕看他,骆谦给他胸口一拳。 “你伤的是右手,我估计你以后拿不了手术刀了,”骆谦根据他上面说的话推断出的结论,这小子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替许仁信顶罪找借口,这小子肯定遭遇到了毁灭性打击,才会悲观的做出这种决定,“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医学知识,上不了手术台是不是很可惜。我要是你,我就去学校当老师,教孩子们医理知识,什么生男生女靠爱克斯、娃诶决定,用科学告诉老少爷们,你媳妇生不了儿子,是你撒的种不行,带他们走进科学。我告诉小娃娃们任何事物都是有生命的,他们由细胞组成。” 骆谦说不来英语,耳尖都红了,他为了找回场子说了一段俄语。 骆谦不自在嘿笑几声:“我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科学、细胞,说的可能牛头不对马嘴,你忘了吧。” 骆谦火速转身往回走。 许仁民蹙眉,半合眼睛思索什么东西。 骆谦脸上没了窘状,喊骆美珍、骆丽珍回家。 到了幸福家具厂门口,骆谦心情儿倍爽喊:“谁想吃烤红薯,100声内到我面前排好队,我领你们到县里烤红薯摊位,你们自己挑烤红薯。” 骆谦大声数数。 “爸爸,我们第一、第二、第三。”骆韵莹一只手拉着一个小表姐冲过来。 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拉着小表哥、小表弟追她们,快要追到她们,小哥俩啊——吓唬她们,三个小女孩呜哩哇啦尖叫蹬蹬蹬加快速度,小哥俩拉小鱼、舟桥减速,再次加速追上她们,嗷呜吓唬她们…… 李谣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当她看到锅盖、虎妹撒欢儿跟在孩子们后面跑,她脑袋里出现锅盖逗骆清海的画面。 不能说似曾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骆美珍、骆丽珍正要喊她们的孩子回来,李谣说:“就算他们不去,骆谦也会买他们那份带回来,还不如不拦着孩子们,让他们自己挑,自己挑的总是最香的。” 骆美珍、骆丽珍把话吞进肚子里。 孩子们排成一个长长的队,骆谦让锅盖到前面带队,又让虎妹走在外侧边,他在最后面,发号指令起步走,嘴里喊着121的口号。 李谣笑出声:“以前哪有人卖烤红薯,哪有人有精力陪孩子玩耍,说到底还是日子越过越好。卖烤红薯的白天在电影院门口卖烤红薯,晚上在医院门口卖烤红薯,他们在外边受冻不假,但是他们一天至少赚3块钱,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商贩,还有其他商贩子,说不定赚的比卖烤红薯的商贩子多。” 李谣左手挽骆美珍,右手挽骆丽珍:“姐,丽珍,你们明天逛县城,可以数一数县里出现了哪些商贩子。” 骆美珍、骆丽珍若有所思点头。 李谣拽她们进屋,墨迹了半天,小声说:“澡堂里面的澡池凌晨四点换清水,你们去不去洗?去吧,小孩子不要澡票。我们四点出发,一人一个淋浴。” 要是李谣和骆韵莹两个人洗澡,李谣一个人能够搞定,但是李谣还想带两个奶娃子洗澡,她一个人搞不定,就红着脸怂恿姐妹俩去洗澡。 姐妹俩得知李谣的打算,都推对方去洗澡,李谣拍板决定大家一起去。 姐妹俩无奈看彼此,这就是她娘口中的周扒皮?一门心思挑拨小弟/四哥跟他们不和的坏女人?她娘还问李谣让没让她们和她们的丈夫替她管理菜地,她俩说没有,她娘就让她俩抛弃孩子,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俩之所以抛弃孩子赖李谣,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她俩想认回孩子,就跟孩子们说她俩被李谣逼得抛弃他们。 姐妹俩牙齿打冷战。她俩想起了7年前,大嫂找她娘商量换亲的事,当时大嫂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跟她娘说如果她娘不答应换亲,她带两个儿子回娘家,给两个儿子改姓,跟她娘家姓,她娘当时怎么说的,让大嫂保证大嫂娘家爹娘把她当亲闺女,如果大嫂爹娘食言了,她娘跟大嫂爹娘拼命…… 骆谦带孩子们回来,孩子们在人群里穿梭,让大人们咬一口红薯,大人们咬一口红薯,他们可开心了,手中自己挑选的红薯格外甜。 李谣也开心,当骆谦举起手,手上挂了一个网兜,往兜里有汽水、香蕉,李谣更加开心。 李谣美滋滋想搓澡搓累了,喝一口汽水,吃一根香蕉,不要太爽哦。 凌晨四点,李谣把两个奶娃子放进婴儿车里,她给骆韵莹穿上衣服,背起装的满满当当的背篓,她开门,单手抱睡的昏天暗地的骆韵莹,另一只手推婴儿车出门。 这时,两个小女孩从门缝里钻出来,骆美珍、骆丽珍闪出来小心翼翼合上门。 骆韵莹揉眼睛:“妈,我下来走。” 李谣放她下来,骆韵莹咧嘴牵两个小姐姐的手。 骆美珍接过李谣身上的背篓背在身上,骆丽珍打手电筒,李谣推婴儿车,一行人偷偷摸摸离开。 骆谦坐在床上抵着额头叹气,他拍醒小哥俩,叫小哥俩自己穿衣服,他到外边敲门,喊孙笃志父子俩、李朋远父子俩起床,他回屋收拾东西:“还剩7瓶汽水,7根香蕉,你哥俩说你妈咋意识不到咱爷们也要洗澡。” 他特意拿了三个老丝瓜瓤,“老丝瓜瓤好呀,比搓澡巾好使,文子、修子,你俩说是不是?”他拿了四套小孩子衬衣衬裤,给自己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又挑了两套他穿小了的衣服,拿了三张澡票,又到浴室扛了两个盆。 小哥俩站在院子里打哈欠,孙笃志、李朋远牵孩子出门。 骆谦带他们到纺织厂澡堂。 李谣交了三张澡票,得意自己拽骆美珍、骆丽珍来洗澡,要不然她得怕死,黑灯瞎火的,风呜呜的吹,别提多吓人了。她嘴角上扬掀布帘进去,余光瞥见一个酷似骆谦的男人扛着澡盆进来,骆谦朝她笑,骆筠文、骆筠修牵着小鱼、舟桥跑进来,李谣把婴儿车交给骆丽珍,她放下布帘,跑过去举手托着澡盆。 骆谦把澡盆递给她,李谣端着澡盆,用后背抵开布帘进去。 骆谦:“……” 他抹一把脸,交了三张澡票,带他们进男澡堂。 李谣在女澡堂可安逸了,淋浴对准澡盆,哗哗哗洒在三个小姐妹身上,两个小奶娃在另外一个澡盆玩水玩的可快活了,三个大人轮换看着两个小奶娃,搓澡、喝汽水、吃香蕉,不要太快活哦。 李谣一行人出来,天已经亮了,骆谦一行人在外边等她们老长时间。 骆谦走过去,把手里的脏衣服放到澡盆里,又叫骆美珍把背篓放到澡盆里,他把澡盆扛到肩膀上,跟李谣说:“你带他们到羊肉汤馆,我把东西放回家里,骑车过去。” 李谣点头,骆美珍、骆丽珍、孙笃志、李朋远推脱,被李谣无视,她组织孩子们排成一排,指派骆筠文喊口号,向羊肉汤馆出发。 两对夫妻只好跟上。 李谣庆幸她们在澡堂里把头发弄半干才出来,要不然头发湿漉漉的,多冻头皮。 一行人到了羊肉汤馆,李谣叫老板上羊肉汤。 老板刚上羊肉汤,骆谦就停好洋车,掀开布帘进来,他坐到李谣旁边,端起碗就开吃。 两对夫妻不好意思,吃的速度特别慢,李谣、骆谦吃好饭,就带孩子们离开,走之前,骆谦嘱咐他们好好逛逛县城,一定要用心逛。 骆谦把三个孩子放到二八杠上,推洋车走,李谣推婴儿车走在他身边。 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好多人手插进袖子里,站在寒风中买馒头或者包子,他们接过油纸包的早饭,捂一会儿手,他们打开油纸,边啃馒头或者包子,边低头走路赶去上班。 第080章 到了家门口, 骆谦把三个孩子放到地上,漫不经心说:“猪肚汤, 啧, 比羊肉汤还好喝,喝了猪肚汤,长得又高又壮, 小孩子下年秋天就能上学。诶, 会计叔叔家今天宰猪,爸爸只要了六根带肉的排骨,忘了要猪肚子。” 吃饱喝足、哈欠连连的兄妹仨徒然睁大眼睛:“爸爸,你等着, 我们跟会计叔叔买猪肚子。” 李谣听得大脑打结,不明白他整啥事呢。 李谣脚勾着烫呼呼的盐水瓶,把另一个盐水瓶捞进怀里,扭成了毛毛虫在被窝里打滚。她身体猛地僵硬, 脸烫的不像话, 她哼哧哼哧的伸直身体,把头探出被窝。 爽是爽了, 就是腰酸,腿打摆。 李谣:“|TOT|” 她眼皮上好像坠了千斤重的石头,她努力掀起眼皮, 结果眼皮子合的死死的。 “爸,你过来, 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嘘, 你蹲下来, 我趴到你耳朵上说。爸, 小鱼说他们村的人都说大姑姑家挨着镇上, 被鬼迷了心看上穷乡僻壤的大姑父,大姑姑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到那天,大姑姑恨大姑父,不要小鱼和文静,大姑姑重新嫁人生儿子。爸,我们拉勾上吊,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要不然小鱼知道我骗了他,他会生我气的。” “……爸爸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那——爸爸,在老家我给你一分钱让你保管,你能还给我吗?” “嗷——!!!爸,你干嘛打人家屁股。” 李谣嘚楞一下坐起来,她懵了几秒,连续打了几个冷战,她快速套上衣服,打开门,就看见骆筠修双手护住屁股怒瞪他爸。 骆谦维持蹲着的姿势,掏出一分钱摊在掌心上,骆筠修笑着爬到骆谦大腿上坐下来,把一分钱揣进兜里,扑到骆谦怀里,小嘴啪啪说爸爸好。 李谣:“……” “妈,爸爸把排骨卸下来了,”骆筠修从骆谦腿上滑下来,拉李谣到锅屋,抬头指屋檐下六根大排骨,“爸爸说今天不吃它,”他拉李谣进锅屋,“这是爸爸洗好的猪肚子,爸爸说下午炜猪肚汤,把猪肚汤放在炉子上不管它,咱找占贤伯伯学炸猪肉条,吸溜,粉蒸肉,包全是肉肉的饺子。” 骆筠修来不及吞咽口水,口水顺着嘴吖子流下来。 骆筠文、骆韵莹关上电视机,冲进来拉着李谣的手蹦跳。 小鱼、舟桥说他们感觉像做梦,骆筠文也有这种感觉。 李谣盯着一大盆五花肉,她吞咽分泌出来的口水,撸起袖子做饭。 吃完午饭,她一刻都没有耽搁带兄妹仨到余占贤家学做肉干和粉蒸肉。 有不少人到余占贤家学做肉干和粉蒸肉。 李谣学了两个小时,她带孩子们回来,钻进厨房忙活。 骆谦到医院跟买红婶了解他娘的情况。买红婶站得笔直,衣服没有褶子,面无表情瞅他:“老太太不好伺候,还是你钱没有给到位。你一天给老太太几块钱,你看看老太太把不把你当成爹。” 骆谦:“……” “老太太一顿饭一碗馄饨,两个包子,上一次厕所就要到楼上跟人说她只吃两口馄饨,我要是偷吃她的馄饨,我倒挂在电线上窜稀。”买红婶高冷撇头。 骆谦相信自己眼睛,买红婶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我信你。” 买红婶用眼尾偷偷看他,见他一点也不掺假信她,她抿了抿唇,仰着下巴离开。 骆谦:“咳咳——” 他借咳嗽掩饰笑声。 骆谦到楼上看望杜满金,杜满金、马小淑没有提买红婶‘偷吃’的事,也没有劝他和他娘和解,更没有明说或者暗示李谣不好,骆谦坐下来笑着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走的时候,他带走了杜多思。 医生说他爹没事,再留院观察四天,就可以出院,杜多思蹦了一路。 骆谦带杜多思进棚子里,丢给他一堆废木料,只允许他按照自己教他的手法糟蹋废木料,他便干活。 干了一会儿,骆谦的肚子就:“咕噜噜。” 不是饿的,是被锅屋飘出来的香味馋的。 杜多思不仅耳尖子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他发现四表哥肚子也叫了,他安慰自己他不丑,没人笑话他。 李谣刚做好麻辣肉干、五香肉干、粉蒸肉,喊骆谦、杜多思过来尝尝味道,四个孩子跑进来。 “文子、修子、莹子,是梨哦,可以煮冰糖雪梨喝,超级好喝。”四个孩子开心地举起大大的梨。 “哇。”兄妹仨跑过来,把鼻子挨到梨上嗅了嗅,“喷香。” 骆韵莹跑到锅屋,啪一下抱住李谣的腿,仰头眯眼说:“妈,今天喝猪肚汤,明天喝冰糖雪梨。” 李谣计划放枸杞和红枣,她笑说:“好,你喊表哥表姐进来洗手。” 骆韵莹推四个小朋友进来,四个小朋友把梨放到案板上,手插进热水里洗手。 李谣到堂屋,把三个印着大红色牡丹花的搪瓷碟子放到桌子上,倒肉干和粉蒸肉进去。 孩子们涌进堂屋,李谣出来,装一搪瓷盆肉干和粉蒸肉放到院子里的板凳上。 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杜多思吃了两根肉干就不好意思再吃了,骆谦嘴就没有停过,李谣也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她不是不好意思吃,她留着肚子吃饺子喝猪肚汤呢。 骆谦到堂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出来坐到木墩子上,他试了一下温度,手可以捧着茶缸,他把茶缸递给李谣。李谣捧着茶缸,啜一口茶,眉眼弯弯说:“姐、丽珍,县里商贩子多不多?” “多。”骆美珍说。她真的非常震惊,县里的商贩子不仅多,而且他们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卖的。 “我和姐想卖炒板栗。”骆丽珍跟她姐、她姐夫、李朋远商量好长时间,她们没有本钱,干其他生意要大量的本钱,他们做不了,唯有卖板栗可行,“我们那疙瘩什么都缺,就不缺板栗,你只要给他们一点钱,他们就给你一麻袋板栗。我们逛了三圈,没有看到有人卖板栗,不知道是卖不出去,还是没有人想起来卖板栗。” “这一片没有板栗树。”李谣思索道。 “市里有人卖糖炒板栗,还挺受欢迎的。”骆谦说。 “那,那我们就卖糖炒板栗。”骆丽珍抓住她姐蹦跳,笑着喊姐,不停地喊。 骆美珍陪着她一起笑。 孙笃志、李朋远不错眼含笑看他们的妻子。 李谣把不暖的茶缸擩到骆谦掌心,骆谦仰头几口喝完茶,李谣拽他到锅屋,安排他剁肉馅。 骆美珍、骆丽珍手拉手进来,推骆谦出门,她俩一个剁肉馅,一个洗葱蒜。 李谣哼哧哼哧揉面,把揉好的面团放到一旁醒面,她把煮好的猪肚子切成丝,又切了葱蒜放到一旁待用。 三人围着炉子包饺子。 晚上七点多,李谣下饺子,骆谦把猪肚丝放到煮猪肚的汤汁里,焖了三分钟,他盛猪肚汤,在每个碗里洒胡椒粉、葱蒜末。 盛饺子的碗和盛猪肚汤的碗是分开的。 一群人看着电视,吃着饺子,喝着猪肚汤。 每个人:“嗝。” 骆谦留杜多思睡在家里,第二天,他派杜多思送李谣特意留的猪肚汤和饺子到医院,叮嘱他快去快回。 骆美珍、孙笃志两人乘坐大巴车到市里学习炒糖炒板栗。 余和平开拖拉机送骆丽珍、李朋远回村收板栗。 骆谦弄了一个空的铁皮油桶回来,他折腾了一上午,把铁皮油桶弄成了烧锅的灶膛,在上面放一个大铁锅就可以做饭了。 李谣在店里探头看了一眼,她嘀嘀咕咕回去烤火,手暖和起来,她接着织毛衣。 “小李,忙呢。”余占贤说。 李谣抬头:“是啊,占贤叔。” 余占贤走进后院。李谣挠脸,村支书今儿怎么不穿中山装,四个兜里不揣四包烟,不披军大衣了?改穿大厚棉袄了? 余占贤蹲在墙根上,呆滞盯着铁皮油桶:“怎么就辞职了呢?” “啥?”骆谦从棚子里探头问。 余占贤憋的难受,他实在憋不住了,跟骆谦吐苦水:“我儿子,我闺女在煤矿工会工作,昨晚,这两个小王八蛋携家带口回来了,特别光棍跟我说他俩说服他俩的对象,他们要创业。四个小王八蛋辞职了,把孩子往我这里一扔,还拉我跟他们一起创业,他们要开大饭店。” “这都叫什么事儿。”余占贤被脑袋被驴踢的小王八蛋气死了。女婿、儿媳妇的脑袋被小王八蛋踢了,跟他俩一起胡闹。 余本顺脸拉的老长,背塑料袋装的粉丝进来:“我给三个小王八蛋送粉丝,三个小王八蛋跟我一起回来了。” “一定是我家那两个小王八蛋干的好事。”余占贤嚯一下站起来,气冲冲跑回家。他和余本顺一起找关系把他们的儿女弄进煤矿,五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孩子进了同一个地方,在里面混的如鱼得水,尤其是他家的小王八蛋,刚进去的时候,没少给他惹麻烦。 余本顺背着粉丝离开,在路边捡起一个棍子呼呼的跑回家,他要把三个王八蛋抽回娘胎里。 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余占贤、余本顺扛着粪舀子追他们的儿女,从下午一点钟追到晚上七点钟。 他们的儿女死活不认错,笑嘻嘻在村里吆喝:“爸~爸~(第三声)我聘你当总经理。” 余占贤、余本顺险些绊到自己的脚后跟,摔个狗吃屎。他俩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齐吼:“小王八蛋,看老子不打死你。” 骆美珍、孙笃志坐最后一班车回来,他俩到了幸福家具厂门口,已经晚上八点半,五个矫健的身影从他俩身边窜过去,余本顺、余占贤跑三步喘五口气追他们。 骆美珍、孙笃志:“……” 余和平、骆丽珍、李朋远晚上十一点多一点回来的。 此时,余占贤、余本顺裹着军大衣坐在自家门口,手插袖里,低头打呼噜,他们的儿女悄悄的从他们腿上跨过去,火速窜进屋里关门。 翌日。 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早早起床喂鸡鸭鹅,做饭,打扫院子,然后他们把拖拉机上的板栗运到墙角,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坐到小山前在板栗上划一道口子。 杜多思起床钻进草棚子里糟蹋废木料,一直重复一个动作。 骆谦和李谣起床,骆谦给孩子们穿衣服,李谣到店里开大铁门。 “嗷,爸!爸!(第四声)你瞧,这里开一家家具厂,为什么你的儿啊不能办服装厂。”一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摘掉墨镜,咬紧牙根拼命跑。 余本顺用力一抛,棍子差点砸到小伙子的脑袋瓜子,他捡起棍子继续追。 李谣:“!!!” 余本顺的儿子说话舌头怎么捋不直,余本顺的儿子应该去过南边沿海城市。 第081章 李谣抿唇, 目光追随父子俩,左右腮帮轮换鼓起来, 她眯眼一乐, 拿锨铲掉水泥地板上的泥,抱着大扫帚卖力扫地。她扛着大扫帚,另一只手拿锨回后院, 把大扫帚、锨竖到墙壁上, 她进店里从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拿鸡毛掸子清理家具上的浮尘。 骆谦打的每一个家具都戳中李谣的心。有简约风的,也有繁华工艺的,鲜亮的大公鸡羽毛拂过家具,羽毛好似触碰李谣的心尖, 她的心酥酥麻麻。 李谣花了一上午时间清理完所有家具。 下午,李谣用白色镂空布、大红色牡丹图案的搪瓷盘子、梨、报纸、搪瓷茶缸、松针树树枝布置店里的家具,她到县里照相馆请师傅到店里给家具拍照。 李谣和照相师傅沟通细节,照相师傅按照李谣的要求给每一个家具拍照。 李谣对照片尺寸有特殊要求:“每张底片洗两张照片, 一张四寸, 一张七寸。” “没问题,你一个星期后到照相馆拿照片。”照相师傅合上巴掌大的本子, 扛着器材离开。 李谣到后院叫骆谦给她做相框,做四寸和七寸的相框,骆谦朝李谣比了一个好的手势。 “大姑父, 你为什么炒黑色的石头呀?黑石子可以吃吗?” 李谣正要回店里,闻言, 她的脚拐了一个弯, 走到棚子左侧。这里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放了一个大的空铁皮油桶, 油桶上坐了一口大铁锅, 桶肚子里放了几根废木料,燃起了熊熊烈火,橘红色火焰托起大铁锅,孙笃志握锨翻炒黑石子和板栗,板栗劈里啪啦炸开口子,香味猛地扑过来,站在椅子上的骆筠文馋的吞咽口水。 其他孩子闻到香味跑过来。 李谣伫立在原地不动,盯着埋在黑石子里的板栗。 骆丽珍、李朋远端着竹篾做的漏筛,孙笃志铲黑石子、板栗,放进漏筛里,骆丽珍、李朋远来回晃漏筛,黑石子漏到底下的大簸箕里,板栗留了下来。 穿皮夹克的小伙子寻着香味过来,他怀里抱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喉咙滚动盯着暗焦红色的板栗在漏筛里滚啊滚,板栗肉的香味从炸开口子的地方强势泄出来。他笑眯眯看着大家:“嗨,我叫罗伯斯.余,给我来二斤板栗。” “余盛乐,你叫啥?”余本顺操起木棍揍萝卜丝鱼。 余盛乐笑嘻嘻高高举起电视机:“北京电视机,爸爸,你砸。” 余本顺吼:“不许叫爸爸,叫爹。” 余盛乐正要坐下,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怕他爸爸打不着他的脸,打他屁股,他把天线绑在腰和屁股上。他收回下撅的屁股,站的笔直,用下巴指他爸爸:“给密斯特.老余也来两斤板栗。” “你爹叫余!本!顺!”余本顺捶胸喊。 “爸爸,你儿啊的爱丽丝服装厂的衣服要进首都友谊商店的,赚外国佬的钱,你身为总经理不起一个洋名,怎么和外国佬谈生意?”余盛乐不赞同看余本顺。 “余盛乐,你说话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余本顺听他儿子说话,起一身鸡皮疙瘩。 余盛乐不鸟余本顺,把电视机放到肩膀上,拿挂在圆领羊毛衫上的墨镜,他把墨镜卡到鼻梁上,剪刀手插进皮夹克里侧的口袋里,夹出一张两块钱纸币递给骆美珍,扭头小声说:“姐,先给我装两斤板栗,不管还剩多少钱,您慢悠悠给俺爹装板栗。”他往上推墨镜,“谢了,姐姐。” 骆美珍舀板栗放到秤盘里,秤两斤,她把板栗倒进正方形油纸上,包好用稻草捆上。余盛乐捞起板栗就跑,跑的贼快。 余本顺惯性追余盛乐。 骆美珍边打包板栗边喊:“叔,两毛五一斤糖炒板栗,你儿子花了五毛钱,我这边给你装一块五毛钱的糖炒板栗。” 余本顺折回来,拿了两包板栗就跑,追他家小王八蛋。 骆美珍把钱放进生锈的饼干盒里,她把饼干盒放到椅子上,舀板栗倒进搪瓷盆里,递给离她最近的骆筠文。骆筠文端着搪瓷盆跑,孩子们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跑进了堂屋。 骆美珍朝李谣招手,李谣过来捏一个板栗,“啪!”板栗壳断成两半,她咬米黄色的肉,杏眼骤亮,呜了半天,烫呼呼,软酥酥,糯糯的,甜滋滋:“好吃。” 骆美珍舀板栗,李谣忙扯起围裙,骆美珍把板栗倒进围裙里,李谣兜着板栗走进棚子里。 “哗。” 板栗在六寸大的浅口竹筐里跳几下。 骆谦抬头,盯着圆滚滚的板栗笑出了声音。 笑意在李谣眼中化开,她抓了两把板栗到前面的店里。 一斤猪肉才五毛二,一斤板栗居然要二毛五,确实不便宜,但是有人图个新鲜,会买一斤板栗尝尝鲜。 骆美珍在村里做了三十多单生意。 傍晚,正赶上工人下班的时间点,四人把铁皮油桶、锅、装进化肥口袋里炒好的板栗、大簸箕、漏筛、油纸、一捆稻草、柴火、秤放到架车上。 孙笃志拉架车,李朋远扶着铁皮油桶,骆美珍、骆丽珍跟在后面。 李谣托着下巴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装了两袋板栗,一袋板栗大概150斤,一斤板栗两毛五,如果他们卖完,岂不是赚了七八十块钱。 嘶。 所以说,你只要敢迈出去一步,就不会受穷。 李谣料到他们回来会很晚,给四人留了饭。他们先吃饭,饭后,李谣叫骆谦给兄妹仨洗漱,她给四个孩子洗漱,四个孩子睡在一个被窝里,李谣把灌上热水的盐水瓶塞到被窝里。 “小舅母不关灯,你们有什么事,记得叫小舅母。”李谣给四个孩子压被子。 四个孩子乖巧点头。 李谣出去关上门,哈着白雾闪进屋里。 骆谦和孩子们已经躺下,李谣泡了一会儿脚,她到外边倒水,打着冷战进来,关上门,出溜钻进被窝里。 李谣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打开门,打着哈欠伸懒腰,瞥见四人握刀划板栗,手上的动作可快了:“姐,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点回来的。”骆美珍手上的动作没停。 “有一个厂晚上十点下班,我们就卖了十三份就卖完了,好多人埋怨我们弄少了。”骆丽珍浑身都是干劲。晚上八点那会儿,还剩十三斤板栗,他们想着卖完再回来,一直等到十点最后一批工人下班,老多人围过来买一斤板栗,可惜他们就剩十三斤,如果板栗够,她估计那个点能卖几十斤板栗。 李谣点头,她拿盆拌食喂鸡鸭鹅,发现盆已经在圈里,它们已经吃了饭,她到锅屋摸锅盖,锅盖是热乎的,她打开两个锅盖,热气扑面而来。 “姐,以后我做早饭。”李谣伸头说。 骆美珍没说答应,也没说没答应。这回,他们下午出去卖糖炒板栗,他们炒了三百斤板栗,又带了一袋没划刀的板栗。 他们和昨天一样,晚上十一点钟回来。 带去的板栗全卖完了。 次日,骆美珍喂好了鸡鸭鹅,做好了饭,打扫好了院子才过去划板栗。 又过了一日,杜满金出院。 骆谦带杜多思接杜满金出院,骆谦在一楼办出院手续,杜多思在楼上给杜满金收拾东西。 杜梅知道杜满金今天出院,她早早的到楼上帮杜满金收拾东西,那只戳满针眼的手暴露在众人面前。 “满金,我觉得我好的差不多了,继续住下去浪费钱,我打算跟你一起出院。”同病房的人羡慕杜梅有专人伺候,杜梅反倒羡慕他们,儿女围在他们面前打转,她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杜梅住在医院一天,她心里就不痛快一天,她实在住不下去了,所以她打算跟她弟一起出院,跟她弟到她四儿子家认门。 杜满金心情可好了,他计划好了,到他小外甥家看一眼,就坐公交车到镇上走回家。他不让小外甥送,他当走亲戚回家,跟他哥学他在他小外甥家过得如何。他小姐整了这么一出,杜满金脸上的笑容没了。 马小淑背对杜梅收拾东西。 杜多思观察他爹的脸色,有些不高兴他姑在他爹出院的日子说这些话。 “多思,我这几天没有看到你,你是不是在你小表哥家,你在你小表哥家干嘛呢?你大表姐、小表姐在你小表哥家吗?还是被你小表嫂挤兑回家了?”杜梅叠衣服,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杜满金的眉毛打结,自打小儿子被小外甥叫回家,他小姐拐弯抹角打听小儿子是不是跟小外甥干了,还跟他抱怨小外甥不拉扯一把其他三个外甥,不拉扯一把两个外甥女,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小外甥拉扯一个表弟算怎么回事。杜满金已经不认识他小姐了,记忆中他小姐是一个爽利的人,不是眼前尖酸刻薄的人。 杜多思抿嘴,一句话也不说。 杜梅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她坐到床上,用手压平衣服:“我……我不想看美珍、丽珍继续错下去,”她的眼泪劈里啪啦砸在衣服上,“多思,你跟姑说实话,你表姐在不在你小表哥家,如果你表姐在,咱们说什么都要把你表姐留下来,不能让你表姐跟穷光蛋回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爹,娘,我下去一趟。”杜多思侧着身子走出病房。 “姐,满金不能生气。”马小淑突然大声说。 “是姐不好,姐不哭了。”杜梅抹掉眼泪,挤出笑容叠那件叠了半个小时的衣服。 杜满金坐在一旁摇头叹气,他决定不去小外甥家了,直接坐车回家。 第082章 马小淑把打包好的东西叠放到桌子上:“我下去看二四有没有办理好出院手续。” “把多思喊上来。”杜满金喊。 “晓得了。”马小淑直奔楼下结算窗口,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骆谦,马小淑嘀咕, “他到楼上看他娘了?” 马小淑边念叨边上楼。 “娘。” 马小淑踩台阶扭头, 见她小儿子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我找着你小表哥再回去,你自己先回去。” 杜多思圆脸快皱成包子上的褶子了,他小跑跑到他娘身侧, 气呼呼踢台阶:“医生当着老多人的面凶表哥, 他说我姑肺部的炎症还没有根除,早晨我姑热下去了,傍晚我姑又起了低烧,晚上我姑咳嗽咳的厉害, 还有咳痰,我姑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最起码还得住一个星期院,他问表哥为什么不让我姑继续留在医院治疗。” “我姑大早上守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叫医生给她开条子, 她要出院,也不知道她跟医生说了什么, 医生火气老大冲着表哥发火。”杜多思气炸了。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没有表哥,他姑早见阎王去了。表哥背着大表哥夫妻、二表哥夫妻、三表哥夫妻给的压力带他姑到医院, 掏钱给她治病,掏钱给她买饭, 又自掏腰包请人照顾她, 她咋就不能心疼一下表哥, 安安稳稳待在医院治疗, 别整一些幺蛾子。 “你姑办了出院手续了吗?”马小淑站到平台上问。 “没有, 医生不给开条子。”杜多思靠在墙上低头说,“表哥当初缴费交的多,里面的钱还够我姑住六七天院,医生说表哥又不缺钱,干嘛急着让我姑出院,还让我姑自己办出院手续。表哥听了啥话也没说,到外边抽烟去了。” 马小淑轻叹一声:“我们到上面等你小表哥。” 杜多思轻嗯一声。 两人到了病房门口,马小淑进了病房,杜多思没进去,他宁愿在走廊里吹冷风,也不想进去看他姑苦了吧唧的样子。他听到他爹问他表哥怎么没有一起回来,他娘说他表哥一会儿就上来,杜多思撇嘴。 骆谦踩灭烟头转身进医院,他正要迈进病房,注意到他娘坐在病床上,骆谦靠在门框上,抱臂问:“你病好了吗?你去办出院手续。“ 四儿子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淡和不耐烦,杜梅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张口就咳嗽,能清晰听出来她肺里有痰,她抬头不错眼观察她四儿子,她四儿子眉头皱也没皱,神情相当的冷漠。 杜梅咳着说:“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住院要花钱,吃饭要花钱,你请人照顾我又要花钱,我心疼钱,更心疼你,就想出院去你家住。你家离医院不远,”四儿子自己说他算半个县城人,她猜想四儿子家就在这附近,“我有什么不对劲,你送我到医院。” 骆谦笑了一声:“钱是要不回来了,你真的心疼我,就在医院里住满六天,第七天我过来接你。” “小舅爷,我们先走。”骆谦端盆,另一只手拎暖水瓶。 杜多思跑进来抱包袱、扛棉被。 骆谦、杜多思率先离开。 他有八个兄弟姐妹,两个哥哥是双胞胎,刚生下来就没了,还有一个哥哥六岁发了一场高烧,没挺过来没了,还有两个姐姐意外去世,活下来的就他仨,他哥,他小姐,还有他。杜满金没有见过三个哥哥,他大哥却见过,时常提起三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惋惜他们早早的没了,杜满金听多了,对三个素未蒙面的哥哥产生了感情,难过三个哥哥去世早,他亲眼目睹两个姐姐去世,亲手埋了两个姐姐。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杜满金经常想起五个去世的哥哥姐姐,他更加珍惜活着的大哥、小姐,他接受不了失去任何一个人。 他小姐绝望的眼神让杜满金升起了不忍。 马小淑拽杜满金离开,低声跟他说小儿子说的话。 杜满金闻言除了叹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骆谦把东西绑在洋车上,杜满金、马小淑过来,他推车在前面带路。骆谦指着道路两旁的商店和小摊,告诉杜满金这是杂货铺,那是米面粮油铺,卖包子馒头的早餐铺,羊肉、牛肉馆,大饭店,电影院,裁缝铺,宾馆(旧名招待所)等等。 再往前走,就是纺织厂和杀猪场,再往前走,就到了加油站,再往前走,就到了余郢。 一群人站在店门口等杜满金,孩子们一分钟要跑到路口看几遍,他们最先看到杜满金,特别开心喊:“小舅姥爷。” “诶!”杜满金大声应道。 四人到了店门口,李谣、骆美珍几人迎杜满金、马小淑。 杜满金、马小淑虽然听杜多思说骆谦开了家具厂,骆谦家的房子特别有派头,他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两人真正见到实物,两人还是忍不住震惊。 两人后退笑眯眯看幸福家具厂五个气派的大字,看了好一会儿,他俩走进店里看家具,又到后院,到棚子里看一会儿,出去看堆成山的板栗、架车、炒板栗工具,他俩又去看卫生间、堂屋、锅屋。马小淑出去跟李谣说话,跟李谣说下年她家分几次还骆谦帮忙垫的手术费、住院费,杜满金则仰头看了老半天电灯,拉了一下开关,他快速关灯,他又到外边看电线、电线杆、大喇叭。 “他娘,多思,说好了没。”杜满金站在大路上喊。 “说好了。”马小淑端着盆,拎着水瓶往外走。 杜多思抱着包袱紧随其后。 大伙儿:“……!” “小舅爷、小舅母,菜都准备好了,你们吃了中午饭,骆谦开拖拉机送你们回去。”李谣追出去喊。 “不用送,我们自己回家。”杜满金过了马路,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你们别过来,该干嘛干嘛去。”马小淑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别过马路。 杜满金执意要走,一方面他惦记他大哥,另一方面他顾虑他小姐,无论大家说什么,他死活不愿意留下来吃中午饭。 骆谦摇拖拉机,骆美珍、骆丽珍把他们提前买好的营养品拎到拖拉机车斗里,李朋远搬一麻袋骆谦准备的洋白菜到车斗里,孙笃志拎20斤萝卜干放到车斗里。 李谣抱一捆稻草钻进锅屋,她把稻草铺到篮子里,把清洗干净的大肥肉、老鹅、大肠、大头鲢子放进篮子里,她拎篮子出去,骆丽接过篮子,李谣跟锅盖、虎妹商量让它俩留在家里看门,它俩起初不答应,李谣用了一锅鸡叉骨跟它俩谈条件,它俩欢快汪汪应了下来。 大人、孩子坐到车斗里,骆谦开拖拉机出去,李谣用最快的速度给狗子做鸡叉骨,她把做好的鸡叉骨盛进盆里,端到棚子里,狗子呜呜享受美餐,李谣见它俩尾巴摆的可欢快了,笑着锁上各屋的门,她从里面插上后门,锁上大铁门。 杜满金被骆谦、孙笃志架进车斗里,马小淑、杜多思见状自己爬到车斗里。 李谣跑过来,骆谦托她一把,李谣借力麻溜上了车斗,她靠着拖拉机前斗坐下,把两个奶娃子搂在怀里,拉被子挡住风。 他们都坐好了,骆谦坐到驾驶座上开拖拉机。 他们九点多出发,快到十一点钟到了杜老郢。 骆谦把拖拉机停在他大舅爷杜祥福家门口。 拖拉机刚停稳,杜满金踩着驾驶座旁边的铁杆跳下去,跑进屋里见他大哥。 昨天傍晚杜祥福喝了两口面稀饭,他大儿子进来背他上厕所,他人已经迷糊了,今早,他大儿子喂他吃饭,喂不进去,就听见他说糊涂话,提到最多的就是杜满金,他说小弟莫急,别跟大哥跟的太紧。 他大儿子听了这话腿都吓软了。 老爷子不知道小叔差点死在半道上,他这样说,莫不是他看到了什么。 杜祥福大儿子心慌的很,两个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大哥。”他大哥脸色蜡黄,唯有起伏的胸膛证明他大哥还有呼吸,杜满金的膝盖瞬间不能运作,身体直挺挺倒下,骆谦及时跑进来扶住他,杜满金的头才没有磕到垫床腿的石头上。 骆谦托着杜满金,他俯身趴在大舅爷耳边,大声说:“你快点好,到我家走亲戚,我拉架车带你到澡堂洗澡,用老丝瓜瓤给你搓澡。” 他大舅爷四五十岁的时候身体硬朗,每年都要到骆家村看望他娘,拎着一丢丢小的他放到肩膀上,拿老丝瓜瓤到河里洗澡。老丝瓜瓤搓澡搓的可疼了,他每回都在大舅爷手底下嗷嗷叫,他扑腾的越欢快,他大舅爷笑的越开怀。 杜满金缓过来劲了,他扶着床框坐下,念叨小外甥家可好了,还有两个外甥女,她俩找的对象不孬,现在两家暂住小外甥家,四个孩子大冷的天拉架车到各个工厂门口卖糖炒板栗,他们最羡慕的工人排队买外甥女、外甥女婿炒的板栗,真好。 骆美珍、骆丽珍带她们的丈夫和孩子进来跟她们大舅爷说话。 杜祥福胸膛起伏越来越剧烈,嘴唇微动,杜满金趴到他大哥嘴边,他完全听不见他大哥的声音,杜满金直起身体,盯着他大哥的嘴巴看半天,辨认出他大哥说:“回吧,人走了再来。” 一瞬间,杜满金的眼泪决堤。 他和大哥相差十七岁,他嘎嘎小的时候,他大哥正值少年,眉眼和小外甥一模一样,个高爱笑,最爱驮着他满田野跑。 杜满金背着小辈擦掉眼泪,拍拍他大哥的手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累了,该休息了,都出去吧。”杜满金不敢提他大哥,他提到他大哥,他一定会哭出声音。 没有人动。 大家都清楚杜祥福没时间了。 杜满金把他们赶出去,交待家里人赶紧做饭,吃了饭,他赶三家人走:“忙你们自己的事,别杵在这里瞎浪费时间,等你大舅爷好了,我送他到你家。” “你们大舅爷最烦麻烦小辈,你们别让你们大舅爷不安,走吧。”杜满金摆手。 骆谦站在门口说:“大舅爷,我在家里等你和小舅爷。” 说完,他喊杜多思上来,他开拖拉机载大家离开。 小舅爷说大舅爷最怕麻烦小辈,真的是这样,杜家出了什么事情,基本上不通知他们,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才告知他们。 骆谦眉头紧蹙,心里憋闷。 到了家里,骆谦带杜多思到棚子里干活,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拉板栗出去卖。 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人们遭遇到了什么,还是得往前走。 第083章 他们没有见到杜家人就是好事。 转眼间到了杜梅出院的日子, 骆美珍、骆丽珍清楚她们母亲对她们的丈夫和孩子有偏见,在了解到骆谦只身一人接她们母亲出院, 姐妹俩决定陪骆谦送她们母亲回家。 骆谦喊骆美珍、骆丽珍到一边聊了半个多小时, 姐妹俩改变了主意,她俩把事先买好的营养品放到车斗里,每人给骆谦五块钱, 是姐妹俩给杜梅的钱。 骆谦和李谣错身的一瞬间低头小声说话, 李谣怔愣抬头,骆谦浅笑跳到拖拉机上,开拖拉机离开。 李谣唇紧闭,温柔干净的杏眼涌动复杂的情绪。 姐妹俩看对方, 她们母亲有病故意不打针不吃药,最终如愿拖成了重病,在医院里她不配合医生治疗,还在医院里胡说八道, 就想到她弟/四哥家。现在她们母亲糊涂极了, 她们母亲真的住进来,原本感情好的小夫妻早晚过不下去。 “怎么了?”孙笃志紧张问。 李谣耳朵侧斜, 悄咪咪听他们谈话。骆谦跟她说他回老家跟三家算账,三家不愿意出医药费,他尽量抓一头猪抵医药费。屁的尽量, 他从一开始就打骆言木或者骆三森家猪的主意。骆谦真的抓一头猪回来,那三家有的闹, 兄弟、妯娌闹个不停, 还要跟她婆婆闹, 就她婆婆那个心眼得自己把自己气死, 下回别人拿刀架在她婆婆脖子上, 她婆婆“宁死”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 李谣替那三家和她婆婆愁完了,杵在原地不动声色偷听骆谦走之前跟姐妹俩说了什么。 骆美珍虚看李谣一眼,收回视线朝孙笃志笑了笑说:“小弟说他们家把户口迁过来,在这里申请宅基地起房子,我和丽珍合计了一下,也想把户口迁过来,有了自己的家再回去,到时候我们姐妹俩脸上也不难看,你说好吗?” 孙笃志笑着点头。 只要妻子不离开他和孩子,不管妻子想要做什么,他都同意。 李朋远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干活。 骆丽珍把她丈夫的小动作收归眼底,翻一个白眼喊住他:“你找余红武,叫他教你和姐夫开拖拉机,下回咱自己开拖拉机回村收板栗,顺带开证明迁户口。” 李朋远傻笑跑出去找余红武。 不多时,余红武和李朋远勾肩搭背过来开走拖拉机,孙笃志也跟了过去。 姐妹俩继续划板栗,李谣到照相馆取相片。 李谣把相片装进相框里,她踩着凳子举着锤子把洋钉砸进墙里,相框后面有一个铁环,她把铁环勾到洋钉上。 “叫我看了脸红心又跳……你你已经……你的一封情书……”[注1] 是邓丽君的一封情书,李谣回头,就看见一个穿西装,外边套了一件军大衣的小伙子扛收音机进来,小伙子摘掉墨镜,胳膊支在柜台上,说:“老板娘,请叫我亚力士.余,你家骆总呢,我找他谈一笔生意。” 李谣扶着墙跳到地上:“他出去有事,我估计他傍晚能……” 李谣没说完话,余占贤冲进来夺了收音机,扒掉小伙子身上的军大衣。 “余松博,我怎么跟你说的,”余占贤扈他脑袋,“你想我支持你们开饭店,你们摆摊卖吃的,啥时候赚了250块钱,我啥时候支持你们。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挣钱的样子嘛!” 余占贤穿上军大衣,扛起收音机,余松博敢怒不敢言。 余松博到底舍不得收音机,他辩解道:“我找骆总做推车,怎么没干正经事。” 余占贤胡乱嗯嗯两声,扛着收音机离开。 余松博:“OoO” 待余占贤走远了,余本顺儿子余盛乐猫着身体溜进来,他咳一声直起腰板:“亚力士,我们必须早日推翻爸爸权统治……” “爸爸权?”余松博打断他。 “父权。”余盛乐不在意余松博打断他,他勾着余松博的脖子,贴近余松博耳边说,“咱们想办法,你当村支书,我当村长,爸爸们不听咱们的,他们就目无组织目无纪律。” 余松博掐腰哈哈大笑。嘶,余松博直打哆嗦:“我回家穿一件袄子。” 两人离开。 李谣:“……” 他俩不避着她合谋拉村长、村支书下台,就不怕她找村长、村支书告状? 李谣继续挂相框。 “请余郢村民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到村委集合。”余本顺反复喊。 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孩子们聚集到大喇叭底下。 李谣跟姐妹俩说了一声,抱着滚烫的盐水瓶到村委。 谢白云挤过来,手插袖里,用手肘轻碰李谣:“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李谣摇头。 “花生、大豆产油低,全供大城市,就这,大城市还缺油,咱们农村人更是碰都碰不到花生油、大豆油,只能吃吃猪油。”旁边的会计媳妇李向红说。她只吃过猪油,她想花生油、大豆油的味道比猪油好百倍甚至万倍,花生油、大豆油应该比猪油健康,要不然大城市市民为什么不抢猪油,反而抢花生油、大豆油。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谢白云问。 附近的村民闻言围过来。李向红清了清嗓子,说:“咱村来了一个技术员,他给咱们带来了能榨油的种子,叫油菜籽。我家余朴说地里的冻解了,把油菜籽撒到地里,拿耙子耙几下,不用问事,它翻过年3月份开花,咱5月份可以收油菜籽。” “油菜籽可以卖,也可以自己拿去榨油,就是不知道菜籽油比不比的上花生油、大豆油。”李向红苦恼说。 大伙儿缠着李向红又问了很多问题。 李谣看似在听他们说话,实则她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上辈子,翻过年技术员到骆家村宣传油菜籽,这辈子,技术员怎么这么早就来宣传油菜籽。 余本顺、余占贤管纪律,年轻的技术员饱含热烈的情感说话,李谣在下面想自己的事。 她拍脑袋。她现在在余郢,余郢靠近县城,技术员宣传油菜籽,肯定先从余郢开始,她算了一下余郢到骆家村的距离,可不就是过完年技术员才能到骆家村。 “村民们,你们回家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到我这里登记你们需要多少斤油菜籽。”余本顺说,“明天下午五点前截止。” 李谣回家到后院跟姐妹俩聊油菜籽。 骆丽珍从小到大只吃过猪油,她不知道其他油是什么味道,没忍住问李谣:“你说菜籽油比猪油好吃吗?” “我家坝坡上的地是空的,我打算在坝坡上种油菜,到时候榨油,咱们一起尝尝菜籽油是什么味道。”李谣没有出息吞咽口水说。 被李谣勾的骆丽珍口中不停的分泌出口水。 这几年,骆美珍用筷子沾一点油炒菜,她馋油馋的两眼冒火,李谣又说花生油、大豆油,又说菜籽油,她也没出息吞咽口水。 三人互瞪彼此,眉眼弯了起来。 傍晚,孙笃志把拖拉机开进后院,李朋远、余红武从车斗里跳到地上。 孙笃志抿唇笑,目光紧紧地锁住骆美珍,骆美珍噌他一眼,孙笃志嘴角咧出了弧度。 骆丽珍走过去,用胳膊肘戳李朋远,示意李朋远学着点,李朋远笑着不说话。 余红武:“嗝。” 吃饱了。 不行,他明天也要找他对象,喂别人吃狗粮。 “突突突——” 骆谦回来了,他把拖拉机开进院子里。 “昂昂昂——” 大伙儿围过去看,一头被捆住双蹄的猪暴怒尖叫。 “这头猪两百多斤,也就一百多块钱,我娘看病,我花了接近四百块钱,只让那三家合起来出一百多块钱,”骆谦跳下来摇头叹气说,“我还是心软了。” 骆美珍、骆丽珍:“……” 她们了解哥嫂,哥嫂绝不会出医药费,只能是骆谦强行抓的猪。 骆谦喊余红武带他找杀猪师傅,他家明天杀猪。 骆谦给杀猪师傅一包烟,从杀猪师傅家回来,见棚子里的灯亮了,他走进棚子里,杜多思正在埋头干活,骆谦蹲下来,看了一会儿,说:“我回来的时候去了杜老郢一趟,大家都好。” 杜多思绷紧的脊梁塌了下来。 骆谦没有说尽管大家用心照顾大舅爷,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大舅爷的屁股和腰有点捂烂了。他打算给大舅爷做一把轮椅,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改良轮椅,让大舅爷能够在轮椅上解决大小便。 骆谦着手做轮椅。 次日,骆谦五点钟起来,各屋人听到动静纷纷起床,孩子们知道今天家里杀猪,也起来了。 杀猪师傅拉架车过来,孙笃志、李朋远到前院帮杀猪师傅卸杀猪工具。 骆美珍、骆丽珍在炒板栗的锅具上烧开水。 没过多久,知道骆谦家杀猪的村民过来看热闹。 一切准备就绪,骆谦和孙笃志把猪抬到前院,猪可能知道自己逃不掉被宰的命运,做最后的挣扎,喊破喉咙尖叫。 李谣在屋里捂住两个奶娃子的耳朵,两个奶娃子咯咯咯乐。 “傻大胆。”李谣轻点两个奶娃子的鼻子。 两娃:“噗噗噗——” 李谣一脸黑线,任命地拿毛巾给他俩擦口水。 尖叫声戛然而止,李谣知道猪已经前往猪星了,她把两个孩子放到婴儿车里,推婴儿车出门。 “骆总,嘿嘿,猪蛋留给我。” 李谣刚走到院子里,就撞见余盛乐勾着骆谦的脖子说狼虎之词。 “骆总,您是我见过最年轻的总经理,肯定用不到猪尾巴,能不能把猪尾巴留给我。”余松博跳到另一侧勾着骆谦的肩膀。 余盛乐和余松博笑的是那么的不怀好意。他俩收敛笑容,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奸诈,缠着骆谦给他俩猪蛋和猪尾巴,给他俩的爸爸好好补一补。 骆谦对那两样东西不感兴趣,就给了两人,余盛乐、余松博喜的跳起来击掌。 李谣总觉得两人要两样东西不是给自己吃的,他俩在干皮痒的事。 她家留杀猪师傅和帮忙的人吃饭,李谣把两个奶娃子交给骆谦,就和骆美珍、骆丽珍一起做饭,把余盛乐、余松博抛到脑后。 余本顺、余占贤瞥见两个小王八蛋凑在一起,他俩的太阳穴突突跳。 “咱不是商量好了么,给两个孩子找事做,把两个孩子分开。你不会没说吧?”余本顺说。这两个小王八蛋不凑到一起,另外几个小王八蛋成不了气候。 “怎么没说,说了,余松博说找小骆做餐车,他拿到餐车就带家里另外三个小王八蛋出去赚钱。”余占贤说。 “余盛乐说他托人买了三台蜜蜂缝纫机,缝纫机到了,他就带他两个妹妹一门心思做衣服。”余本顺说。 两人交换了情报,他俩一致认为只要餐车做好了、缝纫机到了,两个小王八蛋就消停了,就没有多关注两人。 余本顺、余占贤也帮了忙,骆谦、李谣自然也请他俩吃饭。 炝猪肺猪肝、豆腐炖猪血、爆炒大肠、洋白菜炝肉片、红烧肉、大白菜粉丝猪肉一锅炖。 仅一瓶白酒。 大家吃了一个多钟头,饭后,他们开始聊油菜籽的事。 有了油菜籽,大伙儿吃油就不会那么难。 骆谦和李谣商量过后,骆谦下午到杜老郢、骆家村问他们种不种油菜,如果他们种,他可以从余郢给他们买油菜籽。 跟着骆谦种菜的人今年都过了一个好冬天,骆谦问大家种不种油菜,没有一个人说不。 骆谦带了一个算术本来,算术本上写满了名字,他合计大伙儿总共要多少油菜籽,他回到余郢,就找余本顺登记他要多少斤油菜籽。 第084章 次日清晨, 余本顺在大喇叭里喊:“……油菜籽已到,要买油菜籽的村民尽快到村委领油菜籽。截止到下午六点, 到我这里登记的村民没有前来领油菜籽, 不管剩多剩少,技术员同志都会把油菜籽带走。” 骆谦呼啦啦扒完饭,撂下碗拿钱到村委领油菜籽。 这回, 骆谦带余和平下乡。 其实赊账在农村非常常见, 大伙儿赊账都赊习惯了,但是骆谦不给赊账,大家也不能说啥。 因为你这回从骆谦手里赊了账,下回有啥好事骆谦不带你玩, 这不完犊子嘛,所以大伙儿高高兴兴给骆谦钱,也没有人说骆谦不好。 骆谦按照算数本上的顺序给大伙儿秤油菜籽,余和平负责收钱。 分完了油菜籽, 骆谦到大南头大棚里待一会儿, 跟几家人聊了一会儿天再回余郢。 李谣在大铁锅里炒盐,放了徐大胖从南方城市弄来的花椒、八角、香叶、桂皮, 炒出了香味,她把盐盛到簸箕里,骆美珍、骆丽珍搬猪肉放进缸里, 李谣抓盐抹到猪肉上,抹匀实了, 姐妹俩接着搬猪肉放进缸里, 李谣继续往猪肉上抹盐。 李谣把抹上盐的猪头放到最上面。 整整腌了两缸猪肉。 “谣妹, 我们去卖板栗了。”骆美珍喊。 李谣重重嗯了一声, 四人推架车离开。 一头猪有两扇排骨, 骆谦卸了一扇排骨,他把排骨分几块挂到屋檐下,李谣踩凳子取一块被冻的梆梆硬的排骨下来,放进温水里解冻,她把五根大排剁成小块,放进砂锅里,坐到炉子上炖。 骆谦回来就闻到肉香,他停下拖拉机跑到店里,李谣抬眼睛看他,嘴巴动了动,继续核账。 骆谦双臂放到柜台上,探身盖了一个章,李谣紧张地看四周,虽然四周没有人,她的脸还是肉眼可见烫了起来。 骆谦掏出钱袋放到柜台上:“没有一个人赊账。” 李谣喜的寻不见眼睛,嘴角险些咧到耳根。 “我那三个哥哥也定了油菜籽,三家今儿乖乖的付了钱。”骆谦啧了一声,“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嘛,非要耍心眼,真当他们是大聪明,别人是傻子。” 李谣震惊之余,仔细想想,那三家在骆谦这里不仅占不到便宜,还搭进去不少值钱的东西,他们继续打骆谦的主意,更惨的还在后面呢,这不就老实了。 “我瞧瞧告诉你一件事。” 李谣闻言眼睛闪亮光俯身。 骆谦趴在李谣耳边说:“你还记得李小叶吗?” 李谣不解点头:“她是骆言强媳妇。“ “顾寿死的那天晚上,李小叶和我大伯的小儿子骆小勇在一起,顾寿家人不是逼五个人每人给他们一万块钱么,李小叶知道这事不愿意跟骆言强过了,和骆言强办了离婚手续,跟骆小勇过了。为了这事,骆言强和我大伯干架,两个人又住进了大队部医院,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着了,结果没过多久,李小叶搬去跟顾寿的弟弟住了。五个人至今没有一个人给顾寿家人钱,李小叶不乐意跟顾寿弟弟,她看上了徐小玉堂叔徐念,徐念不是跟青青妈领证了么,她不在乎一张证,就要跟徐念过。”越是贫穷封闭的村子,这种事情越常见,骆家村还算可以,鲜少发生这种事情,骆谦听村里人提起这件事,他还是有一点点震惊。 李谣怒的跳起来拍柜台:“李小叶不会死皮赖脸闯进去跟徐念、青青妈睡一张床吧。” 骆谦一言难尽点头:“徐念把她绑了起来送到派出所,说她疯了。李小叶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她回来又和骆言强和好了。大伙儿都说她被脏东西上身,她到派出所走一遭,脏东西没了,所以她又跟了骆言强。” 李谣冷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心里明白。” “以前李小叶恨不得把眼睛抠掉安到骆言强身上,现在李小叶眼珠子不怎么安分。”李小叶也来领油菜籽,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浑身难受。 骆谦猜想应该是骆言强和木匠们、李正、骆清海混在一起的时候,李小叶发生了变化,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发生了这种转变。 李谣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在鬼哭狼嚎。 “爸爸,儿子千辛万苦搞来的猪尾巴给您补肾固那玩意,是大孝子呀,你打儿子干嘛。” 余占贤闻言气个半死,小王八蛋,你真想给老子补,关上门偷偷给老子补,你在技术员面前说这些糟心的话,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放。 有一个村民扛着铁耙子准备到地里看一眼,余占贤借用铁耙刨糟心的玩意。 “嘶——!”余松博拼命跑,小腿捣的特别快,“爹,我的亲爹,手下留情,莫要被火气冲昏了头脑,我可是您亲崽子。” 余盛乐震惊小伙伴在这场生与死的搏斗中炼成了无影腿,他咂巴咂巴嘴,胳膊搭在技术员肩膀上:“爸爸,走,回去吃猪蛋,虽然国家不允许你生了,谁规定不能生就不能重展雄风。” “余!盛!乐!” 声音从余盛乐脑后勺传来,余盛乐撇头看旁边,戴眼镜的技术员面红耳赤看着他,余盛乐哎呦娘啊叫唤收回胳膊,耳边传来一阵凛冽的风,余盛乐快速躲闪,险之又险逃脱了他老爹手中的棒槌。 余本顺一棒槌没有干到他儿子,他举起棒槌继续干,今儿,他打不死小王八蛋,小王八蛋就是他爹。 余盛乐嗷嗷的撒腿跑。 李谣、骆谦出来就看到余松博、余盛乐跑的可带劲了。 余松博、余盛乐到底是被他们父亲按到板凳上,屁股挨了二十棍子。 两人被锁在屋里,暂时碰不着面。 余本顺、余占贤以为两个浑小子消停了,其他孩子也消停了,谁知他俩的闺女要改名字。 余本顺的大闺女余明月要改成余安娜,小闺女余华月要改成余朱莉,余占贤的闺女余焕焕要改成余丽莎。 余本顺、余占贤闻言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余焕焕通知完余占贤,就去幸福家具厂找骆谦谈做餐车的事,两人沟通完细节,余焕焕付了定金,她没走,摸着下巴欣赏墙上的照片:“有品位,符合我丽莎的气质。” 余焕焕手插羊毛大衣口袋里,踩着小皮靴哒哒哒离开。 李谣:“……” 嘶。现在零下十几度,她里面穿了件羊毛衫,外边穿了件大衣,不冷嘛。 李谣也想试试,她的手刚脱离盐水瓶,立刻把手缩进袖子里,她还是老老实实穿大棉袄吧。 第085章 过了一天, 骆谦把木制轮椅放到车斗里,跟李谣说他去杜老郢了。 李谣收尾剪断线头, 抱着暗红色围巾走到后院, 骆谦扶着拖拉机扶手,笑了一声弯腰,李谣把围巾圈到他脖子上, 绕了几圈打结, 把他头上的护耳帽的护耳放下来。 骆谦扯围巾盖过鼻子,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大舅爷杜祥福房间的窗户是用化肥口袋里面的塑料薄膜堵起来的,光线极差,不是说他儿女对他不好, 而是农村人堵窗户只能想起来用塑料薄膜或者一种纸,很少有人选择用玻璃。 屋里阴冷光线暗,骆谦停了拖拉机,搬轮椅进屋, 他不适应暗的光线, 眼睛眯了一下。 骆谦还好,瞬间适应了现在的光线, 跟他进来的小表哥眼前一片漆黑,他小表哥缓了好久,才能看得清东西。 “大舅爷, 外边太阳好,我和表哥推你出去晒太阳。”骆谦趴在杜祥福耳边喊。 杜祥福沉默不语。 骆谦小表哥杜天明跑出去拿热乎乎的棉袄、棉裤回来, 手伸进棉被里给他爹穿衣服, 骆谦给他搭把手。 两人合力把杜祥福放到轮椅上。 骆谦推杜祥福出门, 把轮椅靠墙放, 杜天明找出一个被子搭在杜祥福腿上。 杜祥福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 他抬头望着灿烂的太阳,脸上平静,骆谦却注意到他眼眶里闪着泪花。 “大哥……二四来了,羊腿你带回去,省的我跑一趟了。”杜满金一只手拎了一个系了红绳的后腿,一只手拿了一根羊脊梁骨回来,他欢喜地叫大哥,就看到他大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骆谦就在大哥身侧,杜满金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把羊脊梁骨放进锅屋,抱一把稻草走向拖拉机,他把稻草铺到车斗里,把羊腿放到稻草上。 村里有人宰羊,他大哥叫他买一个羊腿给小外甥送去,杜满金做主买了最不值钱的羊脊梁骨,打算熬一锅汤,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一顿饭。 杜满金高高兴兴回来,他没有想到小外甥给他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骆谦蹲了下来:“小舅爷,城里人管你刚刚拿的羊脊梁骨叫羊蝎子,报纸上说小孩子、老人喝羊蝎子汤,对骨骼好,青年人喝羊蝎子汤就更好了,可以强筋骨、补肝肾、祛风湿、防头晕[注释1]。” 杜满金:“!?” 他花了两毛钱买了一副羊脊梁骨,居然有这么多好处。 “在城里,羊蝎子比羊肉贵两毛钱。”骆谦继续说。 杜满金:“OoO||” 杜天明眼珠子转了一圈,嘿嘿笑走到骆谦身侧蹲下来:“小表弟,城里的羊肉好卖吗?羊肉多少钱一斤?” “好卖,我每次去买羊肉,都被人抢完了。”骆谦托着下巴回忆道,“现在羊排和羊蝎子一个价,一块四毛钱一斤,羊腿和羊脖子一个价,一块两毛钱一斤,我在羊肉馆喝羊肉汤,有人说起年跟前羊肉得涨到两块钱一斤,腊月二十九那天,还得往上涨。” 杜天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爬起来,眼珠子怔怔望着骆谦,太特么吓人了。有人到村里收羊,只给六毛二一斤,他们到镇上买羊肉,撑死了七毛六一斤,而且羊脊梁……呸,羊蝎子最不值钱,基本上给老板一毛两毛钱,老板就给你一整副羊蝎子。 杜满金也被惊吓到了。他一个乡下人居然吃这么精贵的羊蝎子,也太埋汰羊蝎子了。他怔怔盯着拿羊蝎子的手,这只手陡然变得精贵了。 “大舅爷,我回了,下回来看您。”骆谦起身笑着说。 杜祥福目光停留在红围巾上,少年目光澄清,笑的开心,不知怎的杜祥福想起了老早以前的事,他到小妹家走亲戚,爱拎蜜三刀去,黄色的油纸包着蜜三刀,老板在油纸上贴一张红纸,穿露裆裤的小外甥跑过来迎接他,他一只手拎着蜜三刀,一只手抱着小外甥走进妹夫家……他年轻去看外甥,如今外甥来看望年迈的他,杜祥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杜祥福点头。 杜满金跑进锅屋拿羊蝎子给骆谦,骆谦死活不要,他开拖拉机离开。 骆谦没有直接回家,他拐个弯去了市里废品厂,弄几块铁皮、铁丝、钢筋和轮胎,又买了一个焊炬,又到玻璃厂买了一些玻璃,有平面玻璃,也有浮雕工艺玻璃。 骆谦回家,拿老虎钳拧铁丝,做了一个铁环,然后做了一个长柄铁钩,他到前院滚铁环。李谣看了一会儿,她把盐水瓶塞给骆谦,拿长柄铁钩滚铁环。她想到了孩子们,她一定要成为最强滚铁环王,威风凛凛教孩子们滚铁环。 被李谣惦记的孩子们此时扒窗户听老师讲课,骆筠文听了一会儿就走开,其他孩子见状追他,几个孩子离开学校,专门走巷子和屋后踩冰玩,和跳窗的余盛乐撞个正着。 抱着铁窗框的余盛乐:“=-=||” 余盛乐火速把铁窗框安回去,他手指放在唇上嘘,心惊胆战带孩子们离开。 孩子们离开余本顺家屋后到大路上,骆筠文带头跑,其他孩子哒哒哒追骆筠文。 “诶呦我的祖宗。”余盛乐以为孩子们找余本顺告状,解救好兄弟的计划暂时被他放一边,他火速追几个孩子。 骆韵莹、孙文静、李舟桥跑的慢,余盛乐把三个小屁孩夹在胳肢窝里,疯跑追骆筠文、骆筠修、孙鱼、李小贝。 三个小屁孩嘎嘎笑,四个大点的孩子啊啊叫。 到了店门口,四个大孩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他们回头看,余盛乐就在身后,四个大孩子啊啊大叫找李谣寻求庇护。 叫声戛然而止,四个大点的孩子歪头看李谣滚铁环。 余盛乐放下三个孩子,搓搓手:“老板娘,这啥玩意呀?” 李谣的心思全在滚动的铁环上,隔绝外界一切声音,骆谦适时说:“叫滚铁环。我去市里一趟,路上男女老少都在玩这玩意,可上(/)瘾了。” 李上/瘾谣被冒犯了,她在心里给骆谦记上一笔,继续滚。 余盛乐刚要叫骆谦给他做一个铁环,余松博蹦出来,勾着余盛乐的脖子,笑说:“骆总,给我做一个,我拿给我家老头玩,我家老头玩物丧志,我就自由啦!” “你咋出来的?”余盛乐问。 “把窗框卸了,爬出来的。”余松博挑眉。 两人勾肩搭背嘿嘿笑朝骆谦走来,缠着骆谦给他们做铁环。 骆谦给他俩做了铁环,他俩迫不及待玩了一会儿,再拿去给他们父亲玩。 结果,两人从下午滚到傍晚,大伙儿聚过来围观,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余本顺、余占贤,两人果断献上铁环,才免受棍棒之苦。 余本顺、余占贤到村委门口滚铁环,大伙儿跟过去。 李谣喊孩子们到后院滚铁环,她要去做饭,嗅了嗅,她闻到了羊肉的味道。 骆谦在做铁环,杜多思在做长柄铁钩。李谣进入后院,骆谦就分神留意李谣,见李谣跑进堂屋,骆谦说:“舅爷给的羊腿,我给剁了,放到砂锅里炖了三个小时了。” 李谣嗯嗯嗯应道,她到锅屋扒了一棵白菜,泡了几把粉丝,拌了一道凉拌萝卜丝。 晚上,他们围着炉子喝羊肉汤,啃羊肉,烫粉丝和白菜呼啦啦吃一碗,再吃上一口萝卜丝,啧,日子过得不要太美哦。 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是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喝上一碗热乎的羊肉汤,吃上几块羊肉,驱走了骨头里的冷意。 次日,两对夫妻回村收板栗,顺便迁户口。 骆谦把铁环拿到店里,他就回后院忙事情。 李谣拿了一张红纸,写了卖铁环,她熬浆糊把红纸贴到外边的墙上。 铁环好做,昨晚她和骆谦谈过,过了今天,县里肯定出现好多卖铁环的,她和骆谦商量只卖这一批铁环,卖完就不卖了。 来买铁环的人不少,村里人来买铁环,县里人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骑车过来买。 “我家腊月二十五卖菜,有芹菜、小青菜、空心菜、菠菜、韭菜。”现在腊月十六了,离腊月二十五没几天,骆谦之所以费劲搞铁环,就是为了方便宣传她家卖菜,昨晚他俩也谈到这件事,李谣知道骆谦意图,骆谦要县城里的人到店里买菜,他安排余和平、余红武到市里卖菜,因为他昨天到市里走一遭,发现市里菜价比县里贵了三分到两毛钱。李谣又说,“是大棚菜,搭大棚不仅费钱还耗心血,家里人忙活到年尾,也没种出来多少菜。所以家里人每天只能送来一点菜,今天的菜卖完了,只能明天来买菜,咱家只卖五天菜。” 大棚菜不仅对村民来说稀奇,对县城人来说也格外的稀奇。 他们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拿铁环回到家跟左邻右舍谈大棚菜,到了厂里跟工友谈大棚菜,大家问他们哪里卖大棚菜,他们就说幸福家具厂卖大棚菜。 李谣和骆谦的目的达到了。 余郢村民发现幸福家具厂门口的红纸没了,他们问了李谣才知道她家不卖铁环了,一些村民问了李谣之后,他们买铁丝做铁环,背到远一点的乡下卖铁环。 “嘿,幸福家具厂,就是这里,小表弟,表弟媳妇,多思!”杜天明站在店门口喊。 李谣掸家具上的浮尘,闻言,扭头看两个长的相似的男人伸头往这里瞅,一个男人背着麻袋,一个男人紧紧捂住肚子。 骆谦和杜多思听到声音来到店里。 “哥,天明哥,你们咋来了。”杜多思的心咯噔一下。 “我和天空哥来县里卖羊肉,咱俩刚下了公交车,城里人过来问咱俩抬的是啥,我说是羊肉,他们就像狼见了羊一样,眼睛冒绿光过来抢羊肉,三只羊,不到一刻钟,就卖完了。”杜天明按照小表弟说的价格卖,城里人压根就不考虑价格,疯抢羊肉,杜天明站在小表弟家门口,还觉得不真实。 杜多思亲哥哥杜天空大气不敢喘捂住钱,太吓人了,羊肉的价格吓人,城里人抢羊肉吓人,他两个腿不停地哆嗦。 杜多思松了一口气,笑着跑过去跟他哥说话。 杜天明放下麻袋,掏出一个羊头交给杜多思:“你好好听小表弟的。” 说完,杜天明背着麻袋离开,杜天空拿掉他弟的手,捂住肚子追杜天明。 杜多思:“……!” “多思,你拿六块平面玻璃,一把洋钉给你哥。”骆谦拎羊耳朵说。 “哦。”杜多思跑到棚里拿六块玻璃,抓一把洋钉跑出去。 第086章 骆谦双手捏羊耳朵走过来,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泛着幽光注视着李谣,李谣腿有些软放下鸡毛掸子, 扶着柜台绕到前面打开抽屉, 她抓住一把钥匙边跑边喊:“你收拾羊头,我打扫一遍隔壁屋。” 骆谦拿着羊头对着自己:“不可爱吗?” 杜多思进来,骆谦把羊头撂给杜多思, 杜多思手忙脚乱捞住羊头, 把羊头当作宝贝抱在怀里,毕竟一个羊头三块八毛钱呢。 “多思啊,”骆谦揽着杜多思的肩膀边朝后院走边说,“你升一堆火, 把羊头放到火上烤,羊毛燎完了,你拿刀刮羊脸,你把羊脸刮白净了, 哥炖羊头给你吃。” 他俩进了后院, 李谣大摇大摆进来拿扫帚、湿毛巾到隔壁屋,她把货架上的种子全部装进麻袋里, 把麻袋塞进柜子里,她锁上柜子,开始擦货架。 李谣端了一盆温水进来, 她洗干净毛巾,把水洒在水泥地板上, 她开始扫地。 “老板娘, 你在这里呀。”一个烫了卷发的年轻姑娘踩着小皮靴哒哒哒走过来, 她的目光在李谣脸上停留一会儿, 仰头看牌匾, 念道,“喜气洋洋小店。”她在心里默念幸福、喜气洋洋,绝不承认两个店名让人念了开心,他们三姐弟合办的爱丽丝服装厂才是即洋气又好听,一对二,干赢了两个店名。 赢得漂亮。 “我叫余明月,我家老古董不同意我改名,我内心只认可安娜这个名字。”余明月下压的嘴角立刻弯了上去,自来熟挽着李谣,虽然李谣穿棉袄、棉裤,跟时髦的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谁让她脸长的好看呢,余明月对好看的脸总是没有抵抗力,“我暂时买六个挂衣架。” 辞职前,余盛乐那小子厚脸皮跟工会主席到沿海城市开会,那小子买了一麻袋春装,坐火车,那小子差点被公安当成走私犯抓走,他掏一件衣服出来,跟公安说给家里哪个亲戚带的,愣是被这小子圆过去了。 他仨打算把这些衣服当成样板,找差不多的布料做衣服,开春卖衣服,就说从沿海城市来的货。 余明月乐的嘴巴差点叉开。 李谣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乐,带她到隔壁:“店里有六个挂衣架,但是样式不太一样。” “没事。”余明月跑县里和市里看挂衣架,最后她到这家店里瞅一眼,是心动的感觉,是那种电影里的文艺欧美风,忒符合她的气质了。 余明月选了三对挂衣架,李谣到大路上使唤骆筠文喊余红武过来送货。 余红武扛三对挂衣架离开,余明月付了钱把敞开的大衣拢到一起,哆哆嗦嗦跑回家。 李谣:“……” 李谣听到有人冷呵,她撇头,就见余本顺抱两个盐水瓶走过去。 李谣回到喜气洋洋小店里继续收拾店铺。 她打算在这个店里卖菜。 下午,李谣继续待在喜气洋洋小店里,骆谦出门通知余焕焕她订的餐车做好了,出门就碰到余松博和余焕焕抢长柄铁钩,一个男人捡起铁环无奈地看着兄妹俩。 这个男人叫汪新,是余焕焕的丈夫。 余松博嘿嘿笑:“骆总,下午好。” 余焕焕秒松手,整理衣服,礼貌微笑。 “餐车做好了。”骆谦进后院。 兄妹俩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跌跌撞撞跑进后院,汪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跟了过去。 钢管做骨架,车身用了铁皮,上半部分装了玻璃,车顶也用了铁皮。 余松博把长柄铁钩丢给余焕焕,他扑了过去,身体贴在铁皮和玻璃上,么么亲了两口,餐车好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余焕焕开门进入餐车里面,她捂住脸尖叫,里面居然有柜子,这不是一个餐车,这是一个高档厨房了吧。 兄妹俩上窜下跳摸餐车,一个小时后,兄妹俩雄赳赳气昂昂推餐车回家,汪新叹了一口气留下来付尾款。 这辆餐车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余松博、余焕焕要装饰餐车,他们的餐车必须跟他们人一样洋气。 余占贤要在餐车上贴门对子和窗花,要让他家餐车有红红火火过大年的气氛。 三人在布置餐车的问题上产生了矛盾,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大打出手…… 余占贤一怒之下撂锅铲和勺子,他不干了:“老子不当余总了,你们自己折腾吧。” 闹的最欢的余松博、余焕焕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挤出笑容把余占贤哄回来。 “爸爸,咱是中国人,不搞洋玩意,咱就搞中国人爱搞的。”余焕焕喜气洋洋说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一套好呀,“你红我红大家红,你说旺不旺,肯定旺,财旺福旺日子旺岁岁皆旺。” “咱要把对联和窗花玩出门道来。”余松博夸夸其谈剪春字窗花,取意春回大地,剪福字窗花,取意福来了,剪喜字窗花,取意喜溢眉宇。 余占贤气顺了,用下巴示意他们写对联剪窗花,他指挥大家贴对联和窗花。 余占贤家暂时一团和气,骆谦和李谣开始卖菜了。 腊月二十五早晨五点,骆谦用了余和平家的拖拉机,骆谦、余红武和余和平各开一辆拖拉机回骆家村。 大概六点四十多,三人到了大南头。 骆小龙听到拖拉机声音,喊大家抬菜出去。 菜被整齐的码在竹筐了,水灵灵,绿油油,让人见了心情瞬间清爽。 大棚里的菜长的太好了,大家不舍得把菜随便倒进车斗里,或者装进麻袋里,所以大家问骆谦爹骆清河买竹筐装菜,这事儿骆谦知道,他还教他爹做了一些改动,竹筐翻过年还可以装洋柿子和黄瓜。 一筐又一筐菜被人抬上车斗。 骆谦把筐子摞起来,摞满一车斗,他用尼龙绳码框子。 两个小时后,三辆拖拉机离开菜地。 拖拉机途径骆家村。 杜梅盯着坐在四儿子旁边的骆清川,她冷着脸转身离开。 骆言木靠在稻草堆上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和骆大哈、骆孝建拉呱,他看到骆谦就腰疼,是真的疼,上回他的腰挨了一棍子,他的腰疼了半个月,夜夜做被老四敲暴脑仁的噩梦,烧了半个月,也咳了半个月,天天流黄(/)色黏稠鼻涕,两个鼻孔还不透气,遭罪呦,差点搞死他。 “哥,最近好些外村人请咱村人喝酒,要跟咱村人换地,他们要大南头的地。这些人为什么非要还大南头的地,还不是大南头有骆二四镇着。”骆大哈虚瞥骆谦小声嘀咕。 骆孝建也不敢正大光明看骆谦,只能偷摸看骆谦,他双手插袖里说:“种菜讲究风水,大南头风水并不好,因为骆二四身上福运强,有他镇守大南头,大南头不仅不会出人命,而且大南头还成了聚宝盆。” 骆谦快要靠近了,骆言木转身脸对着稻草堆点头:“我肯定不会把我在大南头的地换给别人,给多少钱都不换。” 骆大哈、骆孝建把脸埋进胸口,小声嗯嗯。 三辆拖拉机从三人身边驶过去,三人继续背靠稻草堆拉呱。 骆大哈、骆孝建继续聊风水,说骆谦福运逆天,骆言木则在担心老娘主动说老四抢走一头猪算在她头上,发毒咒说在她死之前一定还他兄弟仨钱,若是老四知道了,会不会打断他的狗腿。 几棚菜卖完,老四肯定成了万元户,老四打断他一条腿,赔他几千块钱,眼睛眨都不带眨的。 骆言木艰难吞咽口水。 “哥,你咋了?”骆大哈问。 骆言木缓慢摸发烫的脸颊说:“扶,扶我到大队部医院,我又起了低烧。” 从县里回来,骆言木做一次噩梦,起一回低烧,还伴随咳嗽,他媳妇给他请了好多个神婆子,他喝了二三十碗符水,不管用,后来,他到大队部医院,医生朝他屁股上锥三针,他就退了烧,第二天他又起了热。 骆言木哭死了,他老怀念以前健康的身体了。 他想方设法摆脱低烧,在这个过程中,他和骆言强的前小弟骆大哈、骆孝建成了好兄弟,他觉得两人讲的老有道理了,因为骆二四厌恶他,骆二四的福运煞到了他,导致他被低烧缠上。 骆大哈、骆孝建架着骆言木跑去大队部医院。 骆二林、骆三森从稻草堆后面走到面前,目送他们大哥再次被骆大哈、骆孝建架到大队部医院,两人牙根酸冷,他们大哥算是废了,诶,大哥不行了,大嫂紧跟着和李小叶走的近,他俩估计大嫂十有八(/)九不想跟大哥过了。 嗐,要是疯子骆二四听娘的话,是一个孝子,或许大哥大嫂还是一家人,但是吧,骆二四是一个孝死。 两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回家守着各自的媳妇,不让媳妇和周秀秀、李小叶说话。 骆谦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即使知道,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到了余郢,骆谦让余和平把拖拉机开到店门口,他们把车斗里的菜搬到喜气洋洋小店店里,余和平把空斗拖拉机开到不碍事的地方,他跳上余红武开的拖拉机。 两辆拖拉机开去市里。 他们到市里卖菜,李谣留在家里卖菜,她带谢白云、王翠平整理二十四筐菜,一共有五种蔬菜,各搬一筐菜放到店门口,李谣把剩余的菜用布盖上。 村民们聚过来围观,老惊讶了: “呀,这就是大棚菜呀,真好看,我都下不去嘴吃它。” “不愧是大棚菜,比我每年吃的菜都水灵。” 大概是上午十点多吧,县城里的人骑洋车过来买菜,李谣和骆谦定了价,空心菜、菠菜一毛二一斤,韭菜、小青菜一毛四一斤,芹菜一毛六一斤。 骆谦在市里卖菜,肯定比这更贵。 活了几十年,县城里的人还没有在大冬天看见这么绿、这么嫩、这么周正的蔬菜,即使菜价非常贵,他们还是买了两斤菜。 只有一筐芹菜,芹菜也是所有菜里最贵的菜,大家疯抢芹菜。 芹菜用稻草捆成把子,基本上抢到芹菜的人都拿了不止一把芹菜。 芹菜卖完了,大家疯抢韭菜,韭菜也不多,只弄来了两框。 李谣收钱,谢白云、王翠平秤菜,三人忙的晕头转向。 等菜卖完了,李谣发现她家店面前方的路两旁集聚了一堆人,村民拿鸡蛋、鸡鸭鹅、大蒜、葱、巴掌大的野草鱼、粉丝、萝卜丸子等蹲在路边等人买,从她家买了菜的县城人基本没走,全都凑过去,有不少县城人手里多了鸡鸭鹅和草鱼。 就连余松博、余焕焕也来凑热闹。 两人推餐车过来,余焕焕、汪新进到餐车里面,余松博敲铁盆吆喝:“香喷喷的卤兔子呦,卤鸭头鸭爪鸭胗鸭肠鸡架子,海带土豆豆皮豆干子应有尽有,都过来瞧瞧呦,每个人可以试吃一小块土豆块。” 其他人正在欣赏喜庆的餐车,李谣跑回家拿一个盆过来,她冲到窗口:“我要四只卤兔子,二十个鸭头,鸭爪鸭胗鸭肠来五斤。” 李谣嗅了嗅,她就知道是余占贤调的料,特别香,她做出来的和余占贤做的是两个味道,她又要了三斤素菜。 “老板娘,你眼光真好。”余松博挤眉说,“我妹一个人吃了两只兔子,啃了一堆鸭头,两盘素菜。” “说的好像你吃的比我少。”余焕焕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汪新抿了抿唇,默默走上前带上白色针织手套给李谣弄菜,秤好了菜,他把菜倒进盆里,继续秤下一个菜。 李谣付了钱,端满满一盆卤菜回家。 李谣刚走,一群人挤上前买卤菜,本村人也过来凑热闹,买几个鸭爪啃一啃。 第087章 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多县城人买菜, 24筐菜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已经全部卖完,李谣一脸歉意通知他们明天再来买菜。她关上喜气洋洋小店, 在门上贴了一张纸, 纸上写了“今日菜已售完”。 骆谦一行人是下午两点多回来的,他们回来,村民们正在收摊, 因为他们拿出来卖的东西全被县城人买光了。 78年, 什么都缺,只要你拿出来卖,基本上不会存在卖不出去的情况。 余松博、汪新推餐车离开,余焕焕脸上洋溢着过于灿烂的笑容抱着饼干盒追两人。 村民们捡垃圾, 一根鸡毛都不放过,脚下这片地方干干净净,他们抱起稻草说说笑笑离开。 骆谦把拖拉机停在前院,迫不及待跑进店里, 解下腰包, 把腰包重重地拍到柜台上。 李谣果断的和两个奶娃子说拜拜,面上矜持, 手却极其诚实拉开拉链,纸币砰一下爆出来,散落在柜台上。 只会嗷嗷的小人儿吸一口气, 大声:“……啊!” 李谣:“吃过饭了吗?” 李谣双臂圈住钱,脑袋枕在胳膊上, 眉眼弯了起来, 骆谦捻了捻指腹走到店门口, 余红武、余和平两个小子跑向不同的方向, 骆谦估计他俩找他们对象去了, 他二伯走到人多的地方和人唠嗑,骆谦回到原地,弯腰趴在柜台上:“吃了。” 一缕很细的阳光泄进来,轻柔地撒在李谣的脸颊上,骆谦眼睛微动,李谣动了动身子,低头小声数钱,骆谦盯着她细软的发顶笑出声,声音柔和低语:“我在市里卖芹菜二毛二一斤,小青菜、韭菜一毛八一斤,空心菜、菠菜一毛六一斤。市里的大爷大妈一边埋怨菜贵,一边疯狂抢菜,跟打仗一样,大爷大妈的眼睛都杀红了。”他停顿一下,好心情说,“不到一个小时,菜被抢空了。” 李谣:“=U=||” 刚刚数到哪里了? 好吧,她放弃数钱,跟骆谦说她这边的情况。 骆谦想起了他回来看到村民们捡东西,抱稻草离开,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估计明天附近村子的村民拿东西到这里卖。”骆谦说。 李谣点头。两人说话间,又有人骑洋车过来买菜,李谣赔笑把人送出门。 晚上,李谣给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留了一只卤兔子,四个鸭头,一碟其他卤菜,她请余红武、余和平、谢白云、王翠平过来吃饭。 余占贤调卤料绝了,吸允一口汤汁,辣的张嘴哈哈,爽的灵魂升天,吃了还想吃,恨不得把嚼过的骨头重新放进嘴里嚼一遍。 大人吃的嘴巴红,孩子吃的直哈哈,喝一口温水继续埋头啃肉。 次日,李谣扫店门口的院子,外村的村民背背篓过来,他们掏出稻草摊在路边,把背篓里的东西往外掏,放到稻草上。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有一些工厂已经放假,县城人早早的过来,一年就吃一顿好的,他们势必买到绿色蔬菜,最好买到芹菜,包猪肉芹菜饺子,最不济也得买到韭菜吧,大年初一吃韭菜饺子也不错。 今日的菜还没有来,县城人到路边逛逛,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大概八点钟,骆谦的车队过来了。 骆谦朝李谣招手,李谣跑过来,骆谦低头说:“我们家到市里卖菜,徐念在这里卖菜,你叫谢白云、王翠平和他们对象上拖拉机。” “哦,好。”李谣过去喊人。 四人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开走。 男人开拖拉机下了大路,拖拉机停在路边,男人下了车,李谣看到被男人遮住的穿蓝色碎花布棉袄的女人,女人扶着驾驶座挪到右边,跳下来。 李谣猜想一男一女应该是徐念和青青妈,女人嶙峋的面颊有了肉肉,气色很好,眼睛温柔似水,她猛一下没有认出来。 有两个妇女坐在后车斗的筐子上,她俩相互搀扶跳下来,年纪大一些的妇女十分沉稳,年纪稍小的妇女一惊一呼嘴巴啵嘚个不停。 四人解尼龙绳,把车斗里的筐子抬下来。 青青妈和徐念说什么,徐念抬起头笑着朝李谣点头,他开拖拉机离开。 人已经围上去买菜,李谣没有过去打扰她们。 李谣把门上的纸撕掉,就听带着笑意的声音高喊: “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雪。下雪可就坏了,咱们要扒大棚上的雪,还要搞菜,把菜运过来,你开拖拉机的速度再慢,也得提心吊胆。咱把菜弄到县城不容易,到时候肯定得涨价。” “你们别急,再等三四个小时,还要来一车菜。在下雪前,能多拉一车菜,咱尽量多拉,尽我们的能力让大家伙买到最便宜的菜。” 李谣回头,就见年轻的妇女手忙个不停,嘴巴也忙个不停。她说话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心里面舒服,即使菜涨价,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谣后来才知道年轻的妇女是青青妈的三嫂,年长的妇女是青青妈的大嫂。 正如青青妈三嫂说的那样,中午又来了一车菜,下午四点钟又来了一车菜,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县城人冒雪过来买菜,他们没有涨价,但是告诉大家明天要涨价,不涨价,他们种不下去菜了。 大家接受了涨价的事,心里还感激他们。 青青妈家的菜涨价,骆谦卖的菜也涨了,最便宜的菜也卖到两毛二一斤。 到了腊月二十九,骆谦卖了史上最贵的菜,均价三毛钱一斤,芹菜都跟肉价一样了。 他家店铺前面的路两旁有人卖大头鲢子,有人卖大草鱼,最轻都十斤重,自家腌咸鱼的早买了,现在买鱼的人都是大年初二走娘家送礼用的,还有人支起了摊子卖馄饨、水饺,炸油条、油圈子、萝卜丸子,还有人卖对联、窗花、鞭炮、擦炮等。 青青妈和她的两个嫂子还在卖菜,菜卖空了,她们等徐念拉菜过来,过去要了三碗水饺。 厂子放假了,就数这里人流量大,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在这里摆摊子卖糖炒板栗。 几个孩子吃了早饭,现在还没有到晌午,他们其实不饿,就是看到大家解开围巾,脱掉手套,坐下来吃热乎的汤饭,他们眼馋,下意识舔嘴唇咽口水,孙笃志注意到这一幕,他叫老板下三碗馄饨,多给几个碗,几个孩子知道是给他们叫的馄饨,捣着小短腿跑过去坐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围着老板转。 李谣出来见到这一幕,她:“……” 一张长桌子被几个孩子占了一大半。因为还有空座位,李谣没有叫他们回来。 李谣现在才开始置办年货,就在家门口买的,她始料未及。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落在大家头发上、身上没有化开。不一会儿,大家身上披了一件白衣,却阻挡不了大家置办年货的热情。 徐念送来最后一车菜,他帮忙卖了一会儿,就在这里买年货,买了鱼肉、对联、鞭炮,孩子爱吃的瓜子糖果水果罐头,他最后还拿了几盒擦炮。 骆谦和他的车队回来,他带骆清川和徐念四人回骆家村。 骆谦和骆小龙对完账,分了钱,他带上李谣给他爹娘买的年礼回老宅。 老宅有过年的氛围,显然他娘为了过年做了不少的准备。骆谦神色微缓放下年礼,掏十块钱给他娘。 杜梅冷着脸把钱裹进手帕里,背着骆谦,声音极其冷淡说:“你别忽悠我,我知道美珍、丽珍在你那里。那两个鬼子没爹没娘,回老家过年没意思,你让美珍、丽珍带他们回这里过年。” 已经腊月二十九了,骆清河依旧编竹筐。周秀秀的两儿一女也在这里,三个孩子饿得抠缸里的冰吃,被背竹子回来的骆清河看到,骆清河领他们回家,给他们做面疙瘩吃,三个孩子现在特别亲骆清河。妈妈早出晚归,村里人都在说妈妈闲话,爸爸整天晕乎乎的,他们二叔三叔不让他们进屋,还不让堂兄弟姐妹跟他们玩,三个孩子成了人们眼中的讨厌鬼,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们,骆清河这时候给他们温暖,他们可不就亲近骆清河。 骆谦闻言脸色不大好看,三个孩子挺怕骆谦,他们躲到骆清河身后藏起来。 骆清河像是没有察觉到,低头自言自语:“你抽空到老大家抱一床棉被回来,家里的被太薄了,三个孩子的被窝就没有暖过。” 杜梅知道老头子是什么意思,她说:“美珍、丽珍携家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带口回来过年,家里不够住,让他们到老大、老二、老三家凑合几晚。” “那两家,一家几口盖一床棉被,就和不了咯。”骆清河说的是实话,杜梅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反驳。 骆谦说了几句吉祥话离开。 他刚摇起拖拉机,就有人跟他说李小叶给他大嫂说媒,人家答应是答应了,不过要周秀秀带属于她的地嫁过去,人家指明了要大南头的地。 周秀秀答应了,他大哥不愿意。他大哥愿意离婚,不愿意分给周秀秀一分地,两人打了一架,打的可凶了,现在两口子成了仇人。 周秀秀已经找到新的对象,他大哥托村长、村支书给他介绍对象,用大南头的地当聘礼,把周秀秀气个够呛,两人又干了一架。 骆谦:“……” 他摇了摇头离开。 骆二林、骆三森从犄角旮旯里露出头,盯着拖拉机留下的黑烟,两人起身找骆言木分他爹他娘名下的大南头的地。 骆谦回到家,路两边还有人摆摊,两对夫妻还在外边卖糖炒板栗,余占贤家的餐车排起了长队,骆谦走到侧边望了一眼里面的菜色,这时,余占贤围了白色的围裙,头顶上戴了白色帽子端几盆刚出锅的菜过来,骆谦走到后面排队。他排了二十多分钟轮到他,他要了半只白斩鸡,一斤卤牛肉,他到店里把菜放到一边,和李谣核账,把巨款递给李谣。 “美珍、丽珍跟你说她们大年初二回娘家吗?”骆谦状似无意问。 李谣嗯了一声抬头:“她们已经申请了宅基地,丽珍说她和姐打算起了房子再回去,有人问起来,她俩说了她俩现在的状况,大家不会指指点点她俩。” 骆谦笑着到门口掸身上的雪。 李谣狐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她开始盘账,给余红武、余和平、杜多思发工钱,包三个红包给他们。得多包一个红包给余红武,小伙子大年初三结婚。 李谣念念叨叨,骆谦瞥她笑出声,他回到棚子里,捡起工具干活,顺便指点杜多思两下。 第088章 一个穿灰黑色棉袄的中男人从店门口经过, 李谣隐约看见竖起来的领子,中年男人里面应该穿了件中山装, 工人不会穿中山装, 普通人更不会穿中山装,这人应该是一个干部。 李谣到店门口,中年男人跟李朋远说了几句话, 递给李朋远一张纸票, 他走到餐车前面排队,脸和鼻子冻的通红踮脚透过玻璃看里面的菜品。 李谣转身进去,余光瞥见一抹红色,她回到柜台前, 把骆谦买的菜翻了一个个,包菜的油纸上出现了一块正方形红纸片,纸片上写了福字。 “怪用心的。”真的让人心生好感,李谣笑出声。 李谣找出三封牛皮信封, 把准备好的工钱放进信封里, 她又抽出一张大红纸,用刀片裁剪出一沓规整的正方形小红纸, 哼哧哼哧卖力包红包。 骆谦和杜天明提前通过气,杜天明做完最后一单生意过来带杜多思回家过年。杜天明身上有雪就没有进店里,他站在店门口喊杜多思。 杜多思跑到店里, 李谣递给他工钱和红包。 “表哥,表嫂, 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杜多思捏紧信封和红包大声喊。 李谣也祝他新年快乐, 把她和姐妹俩提前准备好的年礼递给杜天明, 跟杜天明说里面有她、骆美珍、骆丽珍准备的年礼。 杜天明把年礼装进麻袋里, 把麻袋甩到肩膀上。 兄弟俩走进雪里, 坐上了回家过年的公交车。 李谣递给骆谦信封和红包,催骆谦给余红武、余和平发工钱和红包。 骆谦拿了信封和红包离开。 纺织厂的澡堂大年三十中午关门,三家人依旧凌晨四点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大人们铲雪大扫除,孩子们拿了擦炮到外边玩耍。 骆谦把铁锨竖到墙上,用煮牛肉的汤汁做大白菜粉丝汤。 大家呼啦啦吸溜烫呼的粉丝,啜一口汤,耗尽的力气慢慢在恢复。 骆谦戴上套袖,把围裙绑在腰间,收拾碗筷:“今年年夜饭我来掌厨。” 孙笃志、李朋远默默离开,一个抱柴火烧锅,一个洗菜。 骆美珍、骆丽珍:“……” 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李谣笑的眼睛弯了起来,目光追随他的身影。 骆筠文拿着铁环,歪头看大人。他家每年年夜饭都是爸爸掌厨,妈妈即使在灶台下烧火,也时不时仰头透过烟雾寻找爸爸的身影,不很正常吗?为什么两个姑姑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文子。”孙鱼喊。 “来了。”骆筠文滚铁环跑出去。 锅屋里散不去的白烟让骆谦朦胧起来,白炽灯又给他打了一层暖光,李谣狠狠地抿一下唇,她进屋抱着对联和窗花走出来,把它们放到簸箕了,到炉子上熬浆糊。 姐妹俩各拿一张对联,有事可做,两人七上八下的心归于平静。 姐妹俩贴对联和窗花,李谣负责看对联和窗花有没有对齐。 “老板娘新年好。”余明月笑着喊。 李谣站在店门口和姐妹俩讨论哪个是左联,哪个是右联,闻言,李谣扭头,余明月正推车下大路,二八杠上坐了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小姑娘大概两岁,戴了一顶黄色针织帽,脸被黄色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葡萄大眼睛。 一个围灰色围巾的男人跳下拖拉机,腿被震麻了,一瘸一拐追娘俩。 “爸爸。”小姑娘扭头,朝男人招手。 余明月脸色顿变,推车跑起来。 她踩到冰上,脚打滑,洋车往她身上歪,男人忍着不适冲过来,搂住余明月的腰,同时,他的手抓住红棉袄。 “放手,你妈不稀罕……”余明月把孩子夺回怀里,对上懵懂的眼睛,她咽下伤人的话,不舍得再伤害孩子一次,“孩子归我,过完年咱俩离婚。” 男人扶起洋车,另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余明月的腰:“都分了家了,你辞职是我们夫妻商量好的,你昨天回家,也是我们夫妻商量好的,我妈不该管这事,更不该拿孩子出气气你。”男人观察余明月脸色,他扭头,朝开拖拉机的人喊,“哥,我今年在这里过年,你回家吧,你跟妈说我们一家三口大年初二回家。” 余明月笑出声,本来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溢出来。原本她挺委屈的,盛锐廷选择在闺女回娘家的日子回家,她婆婆得气的胸口疼,她就开心。 要是仅这些,他不会在大过年气母亲,实在是母亲拿了他给的钱却委屈他闺女,还趁着妻子不在家,往他屋里领女人,女人和母亲被他轰了出去,他把闺女带在身边,没让母亲沾过手……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妻子说,要是妻子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事,他俩铁定离婚,他找一个对的时间跟妻子说,或许能保住两人的婚姻。 一家三口往村子里走。 李谣跑到路边喊:“新年好。” 余明月掂了掂怀里奶呼呼的肉团子,笑着回头。 余本顺拿了一个勺子跑出来,小女儿昨天凌晨敲门,小妮子怀孕不到三个月,他看到小妮子眼睛通红站在门口,差点把他的魂吓飞,他在屋里生气呢,小女婿翻墙进来,他以为家里来贼了,提心吊胆抓贼,结果他发现是小女婿。他一夜没睡,眼睛熬的通红还要做年夜饭,结果有人通知他大女儿和女婿在村口闹别扭,余本顺强忍着没晕跑到大路上。 “咋的了,这都是咋的了!”余本顺崩溃拍大腿。 “爸,我带明月和暖暖过来陪你和妈过一次团圆年。”盛锐廷笑着说。 他从来没有听过父母都在的女婿到老丈人家过年,余本顺觉得里面一定有大事,他眼前发黑,身体晃晃悠悠。 盛锐廷抱起闺女,余明月跑过去搀扶老父亲回家。 李谣目睹了一切,她觉得余本顺缓到零点钟声敲响也不一定能缓过来。 李谣缩回脑袋回到店门口,指挥姐妹俩贴对联。 三人贴好了对联和窗花,孙笃志往堂屋端菜。 一盘红烧鲤鱼,红烧肉,羊排汤,凉拌牛肉,红烧公鸡,四盘素菜。 热腾腾的菜把玻璃弄模糊,李谣、骆谦各抱一个奶娃子站到店门口,三个孩子站在他俩面前,骆美珍、骆丽珍牵着她们的孩子,孙笃志、李朋远去点鞭炮。 “劈里啪啦——” 满地红。 浓烟遮住了视线。 孩子们自己捂住耳朵咧嘴乐,闻着鞭炮的味道,世间恐怕没有比这个味道更让人开心的味道了。 “吃年夜饭咯!”骆谦说完孩子们喊。 他们喜欢年夜饭,喜欢团聚,喜欢和乐,他们体会到了浓浓的亲情。 吃完了年夜饭,大家看着电视包着饺子,包猪肉芹菜饺子,包韭菜饺子。 守完岁吃饺子,大年初一早晨吃饺子。 村里的孩子跑来拜年,李谣给他们装瓜子花生糖果,家里的孩子跟着村里的孩子跑出去,没过多久,他们跑回来把拜年得到的瓜子花生糖果掏到桌子上,又跑出去。 大年初二,结了婚的女子回娘家拜年,李谣没有回去,姐妹俩也没有回去,他们到电影院看电影,买了爆米花,还买了汽水。 大年初三,他们去喝余红武的喜酒。 大年初四,两对夫妻出门做生意,杜多思自己坐公交车过来,他给了骆谦帮杜满金垫付的医药费。 骆谦把几个孩子交给杜多思,他和李谣带两个吃奶的娃到县里逛逛。 杜多思:“……” 草率了,他来早了。 骆谦单手推婴儿车,李谣和骆谦十指相扣,两只手插进骆谦的衣兜里,刮脸的寒风在李谣眼里变得顺眼了。 好多店铺没有开门,就是这样一直走下去,李谣也开心。 实在没有什么可逛的,最终两人走进了电影院。 这是一部关于兵团的影片,知识青年到荒凉的地方建设那里。 李谣认认真真看完,握紧骆谦的手离开。 正月十五前一天,骆谦派余和平到骆家村拉韭菜、空心菜,就在店里卖。 起先,买菜的人不多,过了两三个小时,一大波、一大波人过来买菜。 过了正月十五,两对夫妻买材料起房子。 李谣看得出来他们打算搬进新家就回骆家村一趟,似乎他们在这里扎了根,杜梅、骆谦哥嫂就不会骂他们,尤其是杜梅,李谣察觉到了姐妹俩希望得到杜梅的认同。 李谣想姐妹俩愿望可能要落空,她没有傻到劝她们不要回骆家村。 天气渐暖,余占贤一家到县里卖卤菜,余本顺却整日愁眉苦脸,他两个女儿坚持离婚,他两个女婿每日往返三个小时上班,每晚回这里休息,他的亲家还闹上门,嘲讽他的女儿没了工作,他们的儿子却有工作,还是干部,他们的儿子离了他两个女儿,能找到更年轻,学历更高的女人。 李谣叹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婆媳是天敌,女人为什么把女人贬到泥潭里。 这日,骆谦送化肥回骆家村,他回来跟李谣说:“我小叔出狱了。” “那……村里热闹了。”李谣咂巴嘴说。 骆谦顿了一下:“他给我大哥介绍了一个对象,我前大嫂带娘家人到骆家村要揍他。” 李谣:“?” 他大哥大嫂离婚了! “我听人说周秀秀当天离了婚,被她第二任丈夫接回家,第二天,周秀秀脸青紫回骆家村要和我大哥复婚,我大哥不愿意。周秀秀放了狠话,谁敢给我大哥介绍对象,她就拉那家女人和她傻子弟弟生孩子,村里人怕了她,见到我大哥绕道走。我小叔可不怕,他最喜欢看别人不如意,这不,周秀秀和我小叔撞上了。”骆谦笑的贼奸诈,“就是不知道他俩谁能压过谁。” 第089章 李谣闻言眼睛震了一瞬, 骆谦整理她额前的碎发,卷密的睫毛挠他的掌心, 骆谦收回手, 捏紧拳头,指尖抵住痒痒的区域。 “婴儿围栏围哪里?”骆谦喉咙干燥。 李谣从周秀秀还未放弃用不光彩的手段让别的女人给她傻子弟弟生孩子中回神,她指离柜台不远的地方:“放这里。” 骆谦到后院搬围栏木块回来, 他蹲下来组装围栏。 李谣递围栏给他。 “咔吧。” 两个围栏合到一起, 没有用到洋钉或者螺丝。 李谣惊讶地瞪圆眼睛,她晃了一下两片合到一起的围栏,十分稳固。他低头背对着光,脸隐藏在阴影中, 眼尾拉长,他在笑。李谣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递给他围栏,视线落在他被发梢遮盖的好看的额头上, 怎么有这么好看, 性格又这么好的人呢? 两个孩子出生后一直被裹在被子里,捆住腿, 腿缺乏锻炼软绵绵的,会抬头却不会翻身。天气暖和了,两个孩子穿上薄棉袄, 她就不想捆孩子,让孩子无拘无束爬, 但是她有事情做, 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两个孩子, 就随口跟骆谦说了一下做围栏的事, 说了一下她想要的围栏形状, 他就真的做出来了。 骆谦又到后院抱一摞木板回来,他跨进围栏里铺木质地板。孩子小,脾胃弱,水泥地板阴冷,还有潮意,即便在水泥地板上铺了一层席子,孩子在上面爬也会受凉,他随手做了木质地板。 两人擦了一遍围栏和木质地板,待围栏和地板晾干,两人从婴儿车里抱出两个孩子,解开捆绑的布绳,抽掉小被子。 失去了束缚的两个孩子蒙蒙地看他们父母。 “啪唧。” 两个孩子腰软倒下之际,骆谦托住两个孩子的腰。 骆韵竹攥紧拳头,嘴巴成O型:“哦~” 骆谦抽出手,骆筠景背着地,他欢快蹬腿,几个眨眼睛的工夫,他的脑袋抵住围栏。 “看样子围栏不会倒。”骆谦笑着离开。 李谣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发现姐弟俩只会蹬腿后退和原地转圈,她脱掉鞋跨进围栏里躺下来:“竹子,景子,看妈妈。” 李谣翻了一个身。 “嗷。”两个孩子呱唧鼓掌。人家不仅跟哥哥姐姐学会了捧场,还发展了捧场仪式,用脚鼓掌。 李谣:“……” 她站起来跨出围栏穿上鞋,走到柜台前拿出骆谦从市里买的记账本子,她思索她在密密麻麻的格子里填的数字,地方对不对。 余红武把拖拉机停在门口,搓了好几下手,走到大路上又折回来好几次,他攥紧口袋里的武侠小说,拿出大侠的气场昂首挺胸阔步走……呃,比蚊子煽动翅膀的声音还小:“姐,骆哥说您顾不来喜气洋洋小店,打算招人看店,您觉得玉娇合适吗?” 李谣抬头,余红武脸猛地爆红,他哈哈哈干笑:“我娘喊我,姐,我先回去了。” “她识字吗?”李谣思忖问。 余红武跑回来:“玉娇小学毕业,当年她考上了初中,你也知道咱这一片离县城近,县城可乱了,她家里人担心她,就没让她接着念书。” “你告诉她明天过来干两天,我看一看。”李谣说。 “好嘞。”余红武兴奋跑回家。 下午,怀孕两个月的谢白云过来找李谣聊天,告诉李谣一个消息,县里有人收小鹅菜,就是蒲公英,五斤潮的蒲公英一分钱。 “地头、沟藩、山上、菜园子,遍地是小鹅菜,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卖钱!”谢白云有些不相信。 谢白云又说:“我婆婆和村里的人带麻袋挖小鹅菜,小鹅菜能不能卖钱,晚上就知道了。” 李谣跟谢白云说着话,扭头找谢白云,谢白云蹲在围栏前扒着围栏,母爱泛滥注视着两个倒推磨的小东西。 她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李谣:“……!” 谢白云回家喝红糖水,睡下午觉。 李谣把两个孩子放到围栏一侧的被褥上,晃了晃两个奶壶,两个孩子抱着奶壶,非常着急把奶嘴塞进嘴里,咕嘟咕嘟大口喝奶,生怕别人(李谣)听不到他们有乖乖吃饭。 只有乖乖吃饭,妈妈才会给宝宝苹果泥吃。 前阵子两个孩子不乖乖吃奶,咬着奶嘴往外拽,奶嘴砰一下离开他们的嘴巴,牛奶溅的哪儿都是,李谣断了他们唯一的零食,任由他俩叫,就是不给他俩吃苹果泥。 两个孩子长了记性,每次到了吃饭的点,他们格外的乖巧。 他俩嘴巴不停地蠕动,用眼尾余光观察李谣的脸色。 李谣:“……” 呦,学会看人脸色了。 李谣到后院喊骆谦过来看两个小的多么鬼精。 骆谦是过来了,他刚乐,李谣就笑瘫在他怀里。 “咳。”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店门口。 盛锐廷的母亲,也是余明月的婆婆皱眉。 大白天搂搂抱抱,这女的真不检点,李谣扭头,盛母看到李谣的脸,她额头上褶子跟她的颈纹一样深了。 狐狸精,跟余明月一路货色。 “你好,请问你要买什么?”李谣站直,笑着问。 骆谦的手搭在李谣的肩膀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盛母最厌恶把男人拴在裤腰上的女人,她严肃看李谣:“我要买一组结婚用的家具。” 她装病逼小儿子离婚,被小儿子一眼识破,小儿子拿当初大儿子结婚她给大儿子买了一组家具说事,逼她到幸福家具厂买一组家具补给他,要不然小儿子和大儿子有差别给她养老。 要不是小儿子逼她,她肯定掉头就走,不会进来看一眼。 盛母选了一组最不起眼的家具,李谣算了价钱报给她。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盛母被金额吓的眼珠子差点脱框。 “您可以看看其他家具,这组家具是本店最贵的家具。”李谣好脾气说。 “不买了。”盛母脸滴黑水离开。 小儿子结婚,前夫和他的新夫人给小儿子买了一组家具,新夫人还给余明月添了一块手表,前夫和新夫人花的钱有她一部分,也就等于她给小儿子买了一组家具。 盛母这样安慰自己,昂着头回家。她回到家里看到上了锁的门就烦,拎了一个包坐公交车到县里的县委找前夫。 李谣没把盛母放在心上。 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了人,李谣正打算关大铁门,她听到有人在路口争吵。 “爸一个月给你十五块钱生活费,不够你生活吗?你还去找爸要钱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要钱当然给你补结婚家具。” “你目前手里至少有两千块……” “没有,我一分钱也没有!!!” “我不跟你吵,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住你老丈人家。” “朱送娣同志,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你必须回家。” “我的家在县委,那个狐狸精占了我的家,你坚持送我回家,你送我回县委那个家。” “你和爸结婚23年,爸当兵的津贴,退役一次拿到的钱,工资,你全部让外婆拿着。朱送娣同志,如果你把钱拿回来,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天黑,李谣什么都看不清楚。 声音越来越远,李谣想事情关门。她想起来了,男声是余明月丈夫,女声是今天下午来店里的妇女。 李谣插上门转身,一个黑影朝她压过来,李谣吓的叫出了声音。 骆谦:“?!” “我看你一直没有回后院,过来看看。”骆谦无辜举起手。 李谣用手肘撞他腰,快步走到后院。 骆谦手插口袋里摇头。 晚上睡觉,小哥俩钻进被筒里,爬到床头吓打哈欠的两个奶娃娃,两个奶娃娃咯咯笑,小哥俩退进被窝,拽住骆韵莹的脚踝,把骆韵莹拽到床尾,三个孩子在床尾滚成一团。 李谣翻了一个身,头埋进骆谦胸口,嘀嘀咕咕说她听到的内容。 “我还以为盛锐廷妈对余明月辞职有意见,才逼余明月、盛锐廷离婚,现在看来中间还有其他问题,都来自盛锐廷妈。”李谣停停顿顿说,说完,她就睡着了。 骆谦看了一会儿报纸,五个孩子都睡着了,他给五个孩子盖好被子躺下睡觉。 次日。 李谣精神奕奕站在店门口呼吸新鲜空气,余红武和他对象钱玉娇朝这里走来,两个人中间空了三个人的距离,小脸蛋都红扑扑的。 李谣在心里啧了一声,年轻就是好。 “姐。”余红武按住想跑的腿。 “姐。”钱玉娇不敢看余红武,身体僵直看李谣。 “你到后院找你哥,我带玉娇到店里看看。”李谣掏出钥匙开喜气洋洋小店的门。 余红武跑进后院,钱玉娇跟着李谣到店里。 李谣带她认了一遍种子,给了她一个本子,本子上写了每个种子如何播种,播种月份,以及价钱。 她拿出一本记账本子,她翻开记账本:“在这里写日期,每天都要写,在这里写谁买了种子,买了什么种子,买了几袋种子。” 钱玉娇点头。 “这里有搪瓷茶缸和暖水瓶,你用着,如果没有开水了,你到后院灌开水。”李谣叮嘱道。 “知道了,姐。”只要余红武不在身边,钱玉娇大大方方说话办事。 “那我到隔壁店了。”李谣离开。 遛弯的村民看到种子店开门了,他们相互通知过来买种子。 余本顺听到这个消息,他丢掉烟头到村委在大喇叭里喊。 李谣喂两个奶娃子苹果泥,听到隔壁特别热闹。余红武抓耳挠腮来回走动,他伸头看见李谣背对着他,他悄悄遛到隔壁。 第090章 几个孩子攥着骆谦给他们做的木头铲子跑进后院, 李谣给两个小东西擦嘴,到后院锅屋拿刀切两个小东西没有吃完的苹果, 她放下刀蹲下来从案板底下的纸箱里拿出一个大苹果。 孩子们呼啦啦跑进来, 举起洗白白的小手手。 李谣把切成块的苹果装进搪瓷碟子里,端着搪瓷碟子到堂屋,把碟子放到桌子上便离开。 电视机的声音传出来, 孩子们嘚啵个不停。 阳光下的一堆黄色花朵点亮了李谣的眼睛, 骆谦把铅笔夹在本子里,站起来伸懒腰:“村里的孩子挖十斤小鹅菜卖给家长,家长给他们一分钱。家里的几个孩子找小伙伴玩,人家忙着赚钱呢, 不跟他们玩,这几个孩子气的老很了,回来跟我商量他们挖小鹅菜卖跟我。” 李谣:“QOQ||” 她走过去,悄悄说:“收购站收小鹅菜, 五斤一分钱……” 李谣刚打算说赚的差价他俩平分, 就发现骆美珍、骆丽珍支棱着耳朵,她:“……” “咱们进一点东西, 赚孩子们的钱吧。”骆丽珍朝李谣挤眼睛。 李谣眼睛闪烁,这个主意太好了。 小孩子不需要攒钱,有钱就得花光光。 三人到大路上, 发现不到她们膝盖的孩子都在拿削尖的棍子铲小鹅菜。 大人们用铲刀挖小鹅菜,十个孩子里面有十个孩子用棍子挖小鹅菜, 三人决定进削铅笔的折叠铁皮小刀, 好吃的, 好玩的。 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不卖糖炒板栗了, 早中晚到厂子门口卖饺子、面条、混沌, 他们没有时间卖这些东西。进了货,三人把东西放到喜气洋洋小店,钱玉娇卖种子顺带卖这些东西。 村里的孩子早就攒够了十斤小鹅菜,奈何他们对重量没有概念,还不识秤,他们挖了二十多斤,大人们说:“呐,大大大前天你挖了一斤四两,大大前天你挖了两斤四两……今天你挖了两斤一两,”大人把秤杆给孩子看,胡说八道说点数,孩子伸长脖子认真看,时不时点头,大人无比大方说,“离十斤还差二两,算了,就当十斤吧,给。” 孩子拿到钱,小脸上的笑容甜化了人的心,跑到喜气洋洋小店里:“我要一把小刀。” 小刀、好吃的、好玩的就摆在案床上,孩子咧开嘴认真挑选小刀,半个小时后,孩子攥紧他最心仪的小刀,给钱玉娇一分钱。 能够拥有一把自己的小刀,是一件超级开心的事。 李谣着实羡慕这些孩子。 骆谦给了孩子两分钱,把几个孩子攒了好几天的小鹅菜驮到收购站,几个孩子跑到隔壁买小刀。 骆筠文、孙鱼举着小刀在前面跑,几个孩子在后面追。 李谣扭头看两个至今不会翻身的孩子,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抓住围栏试图站起来。 坐都坐不稳,还想站,李谣呵呵两声。 三月中旬,村民年前播的油菜籽开花了,沟藩、地头开满了小黄花,地里的小麦绿油油的,黄色、绿色让灰扑扑的农村有了色彩。 骆家村大南头,大棚外边的小青菜长出了菜苔,大棚里面的空心菜、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了,黄瓜藤的触角顺着竹竿往上爬,小拇指头长的黄瓜妞妞藏在大叶子底下,想要找到黄瓜妞妞很容易,只要找到黄色的小花,就能找到它,大部分洋柿子还是铁青的疙瘩,少数洋柿子有一丢丢粉红,一个大棚里只有几个洋柿子红了,它的顶部长出了像奶壶上的奶嘴一样的肉疙瘩。 还有几棚晚洋柿子和黄瓜,洋柿子藤开了小黄花,菜农人工给它授粉,黄瓜藤正在努力缠绕竹竿。 前几天骆谦运来了一车化肥,骆谦留一辆拖拉机在地里,骆小龙给地施肥,在拖拉机车头上安装铁犁耕地。 他们搭大棚,弄垄台。张丰送来了地膜,他们把地膜罩到垄台上,把茄子苗苗移栽到大棚里,在另一个大棚里点豆角。 忙活完了要紧的事,骆小龙带家人用稻草捆韭菜、空心菜、菜苔,把菜整齐的放在竹筐里,把竹筐抬到车斗里。 年后,凡是在大南头有地的村民都在地里种了菜,目前他们只种了一种菜,就是小青菜,不需要地膜,也不需要搭大棚。村民们在地里掐菜苔,用稻草捆成把。他们会卖给几家一部分菜苔,留一小部分菜苔,他们拉架车走街窜巷卖。 骆小龙到村民那里收了几筐菜苔,凑够一车菜,他开拖拉机给骆谦送菜。 骆谦小叔骆清池靠边站目送骆小龙走远,他至今还在晕乎呢。他只走了半年,村子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骆清池习惯性撩拨他大哥,还没靠近他大哥,就被他大哥身上的臭味熏跑了,他找他二哥麻烦,他二哥整天钻进大棚里给洋柿子花授粉,压根不理他,他去戳咕他三哥和他二哥干架,他三哥一门心思编竹筐,全当他说的话是空气。 骆清池的人生失去了意义。 他来大南头找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遇到了骆小龙,又遇到了骆剩子两个女儿,骆清池走过去,骆青青看到骆清池,她拉妹妹和小姑姑跑到大棚里找她爷爷。 徐念爹拿着粪铲从大棚里出来,骆清池身体僵硬转身,咻咻跑到三个侄子家的地里。 掐菜苔的村民见状哈哈大笑。 村支书骆清亮闻声钻出大棚,见骆清池匆忙的背影,他摇头:“他怎么就不能做一回人呢!” “他要能做人,母猪都能上树。”他妻子张霞突然出声。 骆清亮清楚她恨骆清池,但是她不知道她和她亡夫的闺女刚到家里,就用看仇人的眼睛看他,那时候,骆清池还没有跟那闺女说过话,也不知道谁在那闺女耳边说他全家欠她的。刚开始,他想当一个好继父,就没有跟妻子说那闺女不好的话,后来,他想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了。 另一边,骆小龙到了余郢,一眼就看到幸福家具厂。 骆小龙下了大路,把拖拉机开到店门口停了下来。 余和平已经熟悉了从骆小龙手里接货流程,他和骆小龙秤每筐菜的重量,把明细登记在记账本上,他和骆小龙共同签名。 余和平把账本放回店里,喊上余红武开拖拉机到市里。 骆谦带骆小龙逛余郢,看骆美珍、骆丽珍家已经起好的房子,再晾半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一群人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询问骆小龙种菜细节,骆小龙十分有耐心回答他们。 李谣留骆小龙吃中午饭,骆小龙见到了骆美珍、骆丽珍的对象。 孙笃志、李朋远有些拘束和忐忑,骆小龙只有拘束,三人目光交汇就笑。 “没有人到菜地搞破坏吧?”李谣打破尴尬的气氛。 “没有,就是言木哥到处说把他大南头的地当作彩礼,咱村小伙子和外村姑娘相亲,姑娘父母开口就问你家大南头有地吗?是不是拿来当作彩礼?”骆小龙发愁说,“自打过了年,咱村小伙子没有一个相亲成功的。” 骆美珍、骆丽珍被惊的不停地咳嗽,骆小龙的意思是大哥大嫂离婚了,不会吧! 骆小龙纠结死了,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他想了想他三婶的难缠程度,还是说了:“美珍,丽珍,三婶知道你俩跟二四在一个地方,三婶从言木哥离婚开始,每天到地里找我和我爹,让我们找机会跟你俩说,叫你俩在县里给言木哥找一个对象,要年轻的,没结过婚的,把一成二功三喜当作亲生的姑娘。” 骆美珍、骆丽珍:“咳、咳咳。” 她娘真敢想。 “过完正月十五,三婶去了堂妹夫老家,村支书说了你们把户口迁走了,三婶回来逢人就说你们在县里定居,消息都传到了镇上,嫁女儿的人家都羡慕三婶哩。”骆小龙不晓得他娘的用意,他娘叫他学给两个堂妹听,他就学了。 姐妹俩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饭后,骆小龙坚持回村,骆谦搬一箱苹果放进车斗里,叫骆小龙开拖拉机回去。 骆小龙刚把拖拉机开到大路上,就看到一个小伙子推可以移动的衣架往县里走,老时髦的小伙子举着大喇叭喊: “南方沿海大城市来的衣服,每个款式暂时只有20件。有吊牌,保真。” 余明月、余华月穿正版衣服四处遛达了几天,别人问她俩,她俩就说大城市亲戚寄给她俩的衣服,小城市、小县城莫得有,仅此一件。她俩下巴微昂,傲娇的小模样叫人又爱又恨。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附近杀猪场、纺织厂的工人听到声音,急哄哄往这里跑。 纺织厂的工人一模面料,二看颜色、图案,面料确实好,图案和她们厂生产的图案类似,却不一样:“不愧是大城市的货,就是比咱们小地方厉害。一样的脑袋,人家设计出来的图案就是比咱的好看。” 杀猪场工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拿出杀猪的气势必须抢一件。 骆小龙跳下拖拉机,千米冲刺跑过去,豁出去挤到前面抢几件衣服,付了钱,喜气洋洋回家。 姐妹俩躲在屋里生气呢,孙笃志、李朋远看到骆小龙抢衣服,他俩拿了钱跑了3000米买衣服。 他俩抢了两件长袖收腰连衣裙。 李谣听两人感慨幸亏他们跑得快,要不然就买不到衣服,李谣:“……” 余明月、余华月不停地挂衣服,余明月把挂满衣服的衣架推过去换下空空的衣架,他俩没有发现吗? 好吧,他们有30个款式,按照一个款式20件衣服算,一共有600件衣服,姐妹俩确实要不停地挂衣服。 第091章 孙笃志、李朋远长得不一样, 却都属于清秀那个类型,个子不矮, 孙笃志是单眼皮, 李朋远是双眼皮,两人的眼仁似杏仁。骆谦给过两人几套自己不穿的衣服,都被两人珍藏起来, 两人依旧穿以前洗的泛白、满是补丁、露手腕脚踝的衣服, 五分之四的衣服袖口、衣摆、裤腿被磨的起毛或缺口子。 要不是两人爱干净,眼睛澄清,外人一准把两人看作傻子或者要饭的。 每个村,每个街道都有傻子, 傻子穿的跟两个连襟一模一样。 自打过完年,这一片出现好几个要饭的,男要饭的跟两个连襟打扮也类似。 二人从骆谦身边经过,骆谦挑眉瞥鲜亮的连衣裙, 视线在两人的背上打转。 两人进了屋里, 这时,李谣走到后院, 看到骆谦眯的狭长的眼睛,她就知道骆谦又在心里嘀咕两个连襟舍得给孩子们买东西,对姐妹俩也不抠, 怎么就对自己抠成这样。 李谣也不知道说啥,她拿了东西回到店里。 杜多思把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 骆谦笑眯眯看他, 杜多思收起扬起的嘴角, 低头研究骆谦画的设计图, 拿起铅笔在木料上画线。 他私心以为两个表姐夫才是过日子的, 表哥表嫂这手来,那手去,实在不会过日子,这也是大伯不愿意过来的原因。 骆谦低声笑了笑,走过去蹲下来,指尖在图纸上圈了一个圈:“小表弟,古有铁杵磨成针,今有两万五千里长征,它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我们不怕吃苦,反反复复重复一件事情,你就一定能取得惊人的成绩。” 杜多思盯着骆谦圈出来的区域,脑袋里回放有学问人才能说来的话,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干活,手臂和腰酸的不得了,他咬牙忍过去。 只要他不放弃,吃得了苦,他就能和表哥一样成为优秀的木匠师傅。 杜多思吃饭睡觉都想着木头,就跟魔怔了一样,其他人不知道原因,担心的不得了,生怕杜多思脑子突然出现了问题。 李谣和姐妹俩商量过后,李谣把骆谦拽到一旁,跟骆谦说带杜多思出去走走,如果杜多思还是这样,他们带杜多思到医院看一看。 骆谦:“……” 骆谦趴到李谣耳边小声嘀咕,李谣闻言磨后槽牙,拧骆谦腰上的软肉。 “没事,我以前跟师傅学木匠,比他还疯,手艺学到手了,受益一辈子。”骆谦苦着脸说,“你别不信,头几年师傅不怎么教手艺,我们师兄弟三人每天给师傅家的水缸里挑满水,到树林里捡够六捆柴火背回师傅家,干最简单、最累、没啥技巧的木工活,师傅不夸人,从来只是骂人,我们不能顶嘴,只能乖乖认错。师傅考察我们几年,才正式教我们手艺,我们拼了命的学,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要挤出时间挑水、捡柴火、给师傅做饭,师傅才开始夸我们。” 他那才叫魔怔了,小表弟都不算啥。 李谣连忙道歉,给他揉揉。 骆谦抿唇笑了笑,那时候虽苦,但也很快乐。 这件事就此揭了过去。 骆谦每隔一段时间到市里转一转,看一看市里发生了哪些变化。这天,骆谦坐余和平开的拖拉机去市里,幸福家具厂迎来了余焕焕的婆婆。汪母抱着孙子到店里坐,她的孙子汪博士跟儿子、儿媳妇住余占贤家,她老长时间没有见到孙子,好不容易和孙子见面,她抱着孙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儿子、儿媳妇就是拆散她和孙子相亲相爱的恶人…… “奶奶,小宝宝。” 汪母收起脑补,一边缓慢脱孙子的鞋,一边盯着围栏说:“小老板,你家的围栏真好。诶呀,焕焕和汪新跟我说他俩当个体户,可以光明正大偷生,可以让我家小博士试一试吗?如果好使,我给我孙子孙女买一个。” “可以。”李谣笑着说。 汪母忙不迭把孙子放进围栏里:“博士,和小宝宝好好玩,不可以做坏孩子,知道吗?” “嗯。”汪博士腰一扭,趴到地板上,两个人来疯小屁孩笑成了傻子卖力蹬腿,两个小小的身体出溜往前窜,汪博士闲庭漫步爬,歪头盯着两个小宝宝,用手触碰一下两个小宝宝的脚心,两个小宝宝脸憋的通红转圈,继续蹬腿。 李谣:“……” 她家的狗子平常就这样逗螳螂。 “盛锐廷妈和高奇妈跟外人说余明月、余华月拿婆家的钱接济娘家,还说她俩外边有了人,我就不一样,我见人就夸咱家焕焕,当然,咱家焕焕就是好,值得夸。”汪母说的高奇是余华月的丈夫,汪家、盛家、高家都在煤矿厂上班,住在同一栋楼里,汪母是宣传部的小干部,盛母和高母在她手底下做事,两人偷奸耍滑,临到上班,两人就凑在一起嗑瓜子拉呱,汪母批评两人不下一百次,两人看她极度不顺眼,天天跟人说她的坏话。 李谣眼睛一怔,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找她聊东家长西家短。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家里有一个搅家精。”汪母眼珠子转了一个圈,拿着凳子挨着李谣坐下,“小老板,我看你嘴巴严,我跟你说实话,盛锐廷妈和高奇妈想找一头驴做儿媳妇,白天上班,晚上守在她床前伺候她,然后,还得交工资本,还得有麻雀胃,还得和娘家断绝关系。” “反正她俩就不许儿媳妇靠近她俩的儿子。”汪母撇嘴。 李谣忍不住在心里爆粗话,她俩脑子有病吧。 余松博、余焕焕、汪新推餐车回来,汪母快速给汪博士穿鞋,抱着汪博士出去。 “妈,焕焕给你买了一件大衣,南边大城市的来的货。”汪新低声说,“焕焕不是有一丁点败家,是十分败家,拿这钱扯布给妈做衣服,能做二三十件了……” 汪母上去给儿子一巴掌,把孙子塞到儿子怀里:“焕焕,我这趟过来给你添一个金手镯,你太忙了,我没有找到机会说。走,咱娘俩去县里,妈给你买金镯子。” 汪母高高兴兴挽着余焕焕离开。 余松博对汪新竖起大拇指,他们全家心眼加起来都没有妹夫多,啧,活该他说话他爹当放屁,汪新说话他爹就说有道理。 李谣有些小痛苦,住在村头有一丢丢不好,总能听到一些小秘密。 李谣趴在围栏上:“你妈也是藏不住话的人,你爸不在家,也不能跟别人说,暂时跟你俩说吧。” “O||”李谣瞪圆眼睛。 两个孩子勾着围栏坐起来,小肥腰一扭,手撑地,屁股用力一甩,膝盖抵在地板上,两个孩子啊啊啊欢快爬。 还可以这样操作! “哦,小卡车——!!!” 李谣听到欢呼声,她喝两口茶润润嗓子才出门。 “不是小卡车,是蹦蹦车,这玩意烧柴油。”骆谦转车头下坡。 “嗷!!!兄弟,我的好兄弟,二十年不见,哥哥想你想的心肝疼,来,让哥哥抱一抱。”余盛乐张开怀抱飞奔过来。 “亲爱的,我来了。”余松博撞开余盛乐,一脸陶醉奔过来。 骆谦:“……” 他急刹车,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两人不是一般的肉麻,不是小人书看多了,就是不正经的电影看多了。 余占贤、余本顺从路边捡一根棍,飞快朝这边跑,喊话要撕了自家小子。 余松博:“爸爸,时代变了,您老不能固步自封,要跟得上时代呀。再说了,您是有追求的余总,将来要当国宴大厨,接见外宾,跟外国佬贴脸亲,亲吻外国佬的手,亲爱的常挂嘴边……” 余松博还未说完,一根棍子砸到他屁股。 余盛乐咕咚咽口水,斟酌喊:“待敌~屁股是儿子的第二张脸,手下留情呐!” 余本顺专门抽余盛乐屁股。 两个人往县里面跑,余占贤、余本顺紧追其后。 骆谦发现了一个规律,余占贤、余本顺每个月必须揍这两小子一两次。 “爸爸。” “舅爷。” 骆谦低头,几个孩子抓骆谦的腿往上爬,骆谦把他们拎到车斗里,打起火,把车开进店里,把他买的两箱苹果搬下来,坐到驾驶座上,看后视镜倒车,骆谦掉一个头,他拍身侧的座位,李谣想摆手,却被骆谦脸上张扬的笑容勾的坐到骆谦身边。 骆谦带他们在村里的路上溜两圈,一群小伙子和孩子在后面追,倒是没有扒车的。 骆谦把车开进后院,掏发(/)票给李谣:“卖拖拉机的老板弄来的一批新货,我看价格合适就买了。” “等西红柿、黄瓜下来,一个人开蹦蹦车到市里卖,两个人开拖拉机到平城卖。”骆谦又说。 余郢还有附近的村子也开始种菜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拖拉机,他们只能卖给县里人,县城就这么大地方,他们吃不下这么多菜。骆谦在琢磨收村民的菜,拉到本市、平城批发给小贩子。他只是这么想,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凑在李谣耳边跟李谣说他模糊的想法。 “赚差价,就像大人那样赚孩子差价,我觉得咱能赚一大笔钱。”李谣极其小声说。 骆谦点头,他再想想具体怎么操作。 李谣刚刚还觉得蹦蹦车够大,她现在看蹦蹦车,嫌弃皱鼻子,真小,呵,总有一天她买大卡车赚菜农的差价。 孩子们赖在蹦蹦车上,李谣、骆谦没有逼他们下来。 “婶婶,我可以到你家玩吗?”一群孩子问。 “可以。”李谣说。 一群孩子跑到后院,围着蹦蹦车转。 第092章 两双小手手各抱一侧的龙门架, 小脚脚蹬车斗护栏快速移动,小手手猛地抱紧龙门架, 小身体在空中荡起来, 伸脚尖够驾驶座,手一松,完美地着陆。 李谣的心已经窜到嗓子眼, 骆筠文、孙鱼却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他俩各坐一边够车把,小嘴巴张张合合:“大家坐好,我们要开车咯,嘚嘚嘚, 呜哒——” “司机师傅,等一下,我们还没有上车呢!” 个子高的孩子扒护栏踩轮胎或者车后斗,腿一抬, 伸进护栏里侧, 勾着护栏,另一条腿借力跨到护栏里侧。 个子还没有护栏高的孩子扒轮胎和车后斗凸起的地方, 也能爬进车斗里。 骆筠文、孙鱼重新启动蹦蹦车,还做出上下颠簸的动作。 “报告司机,我们在前面挖了一个大坑, 还用树枝树叶土做掩饰。” 骆筠文身体猛地向前冲:“你怎么不早说,轮胎陷进坑里了, 下去几个人推一下车。” 几个大孩子跳下车:“123, 嘿呦嘿呦……” 车斗里的孩子扒着护栏往下看:“快了, 呀, 轮胎又倒回坑里了。” 李谣劝孩子们别探头, 小心一头栽到地上扭伤脖子,又一脸严肃跟骆筠文、孙鱼说下次不可以做危险的动作,孩子们点头。 三分钟过后,孩子们又开始做危险的动作。 李谣:“……” 就是心累。 孩子的父母笑李谣太小心了: “他们每天都要到几家拖拉机机房转几趟,比赛从拖拉机护栏上跳下来,看谁跳的远。” “村支书家的枣树都被他们爬秃了。” “他们今年挖小鹅菜,没时间作妖,要是往年,你天天能看到玩的好的孩子在一起干架,原因就是几个孩子折了他家的桃枝。” 家里有枣树、桃树、梨树、杏树的,一旦果树开花,他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果树,从果树开花到结果子再到水果熟了,他们把果树看的十分严。树上的水果被大人摘了,树叶也落了,他们回归群体。 话题被扯远了,李谣拉也拉不回来。 天渐黑,孩子们被大人喊回家,骆谦把孩子们提溜下来,他到锅屋端饭,几个孩子洗了手,跑到堂屋爬到椅子上。 “爸爸。”骆筠文双手叠放趴到桌子上,脸颊挨着胳膊,视线追随骆谦。 骆谦轻嗯了一声。 “我跟阿虎他们说好了,我开蹦蹦车到他们家收小鹅菜,八斤小鹅菜,我给他们一分钱,他们不卖给他们爸妈,卖给我。” 骆谦手一抖,差点把盛在和面盆里的面条洒了出来。骆筠文蹭的一下爬下椅子,跑出去拿了一杆秤回来:“你看,秤前面有两根绳子,前面一根绳子称几十斤的东西,后面一根绳子称几斤十几斤的东西。” 骆筠文数点数,说对应的重量。 “他们是我手下的工人,我赚三毛钱,每人给他们一分钱。”骆筠文说完,几个孩子嘚楞挺直腰板,牛气的不行。 骆谦把盆放到桌子上,边捞面条边说:“你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事情,爸爸就不麻烦你了。嗐,不就是被人偷掉几筐洋柿子么,这都不算啥。” 李谣立刻意会到骆谦的想法,她接过面条碗,把碗推到几个孩子面前:“我们打算带你们回骆家村,你们在路上看守车上的洋柿子。诶,既然你们有自己的打算,那就……算了。” “妈,我想了想,我不收小鹅菜了,我帮你们看洋柿子。”骆筠文把秤放回原处。 几个孩子举起手整齐说:“我们也要看守洋柿子。” “辛苦你们了。”李谣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孩子越大,孩子越有自己的想法,大人听了会忍不住拿鸡毛掸子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李谣在想用不了多久,她或许也该给她家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不辛苦哒。”几个孩子咧嘴说。 骆美珍、骆丽珍收回了揍自家孩子的手。 杜多思酸死了,这事要搁在他身上,他娘早拿鞋底扈他,他爹拿棍子抽他。 妻子揍孩子,孙笃志、李朋远羡慕孩子,骆谦、李谣配合默契忽悠孩子,连襟二人也羡慕孩子,谁让他们早早的没了爹娘。 次日,骆筠文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小尾巴,他们跑了出去。 骆筠文站在院子外边喊阿虎,阿虎端着碗跑出来,骆筠文跟阿虎道歉:“对不起,我要跟爸爸回骆家村看守洋柿子,不能收小鹅菜了。” “没关系。”阿虎下意识揉隐隐做疼的屁股,昨晚他郑重通知爸妈,他要把小鹅菜卖给骆筠文,他爸扒掉他的裤子,把他按到膝盖上,拿鞋底抽死他了。 骆筠文又去通知其他孩子,其他孩子都下意识揉屁股。 余盛乐眼珠子在一群小屁孩身上转几圈,他吐掉稻草跳下拖拉机,跑到余占贤家屋后面,趴在窗户上:“啾、啾啾——” “嘎,嘎嘎——”余松博用衣领挡住脸,推开门四处看。 “你!要!上!哪!去!”姜薇说。 余松博捂住妻子的嘴巴,把人拽进屋里,关上门,把人请到椅子上,又是揉肩,又是捶背:“薇薇,你爸爸帮忙联系的鸭四宝、兔子不够卖,我四处看看,再找一个供货商。” 姜薇抬起手,翘着兰花指卷袖子。 素白手腕上的手表没了。 余松博嘴角抽搐:“这么好看的手腕不戴一点金,真是埋汰了。” 姜薇抖了一下兰花指。 余松博双手颤抖:“这么好看的手指不戴一点金,太可惜了。” 姜薇笑着站起来,给余松博打掩护,把余松博护送到院门口。 余松博两腿颤颤站在大路上,余盛乐从旁边跳出来,搂着余松博的肩膀,余松博推开他的胳膊。 “咋了,兄弟?”余盛乐问。 “没什么。”余松博挤出僵硬的笑容,即使是好兄弟,也休想窥探他被姜薇拿捏的死死的。 “骆总今天回乡下摘洋柿子,你想不想到骆家村瞅瞅?”余盛乐的胳膊又重新搭在余松博的肩膀上。 余松博抖没有抖开:“你不卖衣服了?” “衣服卖完了,早前订的布料还没有到,我姐夫帮忙周旋呢。”余盛乐说。 “你也不着急?”余松博鄙视他。 “嘿,咱有后路。”余盛乐神秘笑,“所有女同志着魔的后路。” 这时,余和平开拖拉机上了大路,骆谦开蹦蹦车紧随其后。 “骆总,等我们一下。”余松博、余盛乐见状扯着嗓子喊,边跑边招手。 骆谦熄了火,两人跑过来,余松博边扒护栏上车边说:“骆总,坐一趟顺风车到你老家考察,看看能不能收到鸭四宝和兔子。” “我帮他拿主意。”余盛乐上了车。 他俩特别自来熟,把小的孩子抱起来,他俩坐到孩子坐的地方,把孩子搂到怀里。 骆谦扭头看他俩,他俩昂头咧嘴。 李谣站在店门口摆手,骆谦点头,打起火,开蹦蹦车离开。 蹦蹦车打火、开过程的声音跟拖拉机一模一样。 “酷。”两人吹口哨。 风灌进他俩的嗓子里,他俩咳几次,终于闭上了嘴巴。 几个戴帽子,围巾圈住嘴巴和鼻子的孩子收回看两个大傻子的视线。 到了骆家村,两人感慨这个村子真穷,到了大南头,两人连呼卧槽,一大片露天菜地,几十个塑料大棚,也太壮观了吧。 “那个是村支书,这个是村长,你们想收鸭四宝和兔子,我建议你们找他俩问情况。”这也是骆谦为什么没有把两人丢到村里的原因。 “哦,哦哦。”两人跳下来,几个孩子张开手臂,两人下意识把几个孩子抱下来。 “文子,修子,莹子!!!”骆惊墨惊喜喊。 “墨墨。”兄妹仨欢喜喊。 趴在拖拉机车斗里的两个狗子嘚楞一下站起来:“汪汪——” “汪——”几个狗子从大棚里探出头。 两个狗子跳下来飞奔过去,闹成了一团。 地头被孩子们的笑声和狗子的叫声占据。 骆谦没管孩子、狗子,他拔掉钥匙装进兜里,进了洋柿子大棚。 一棵洋柿子树上结满了果实,还在不停地开花。骆谦扫视一眼,一棵洋柿子树上面起码有几个熟了的洋柿子。 他退出去,到晚洋柿子大棚里。 骆清川在打茬子,卖种子的老板说了不勤打茬子不行,果子长不大,长的还不好。一共有四棚晚洋柿子,骆清川、周小凤、王秋华负责打茬子和给花授粉。 大房两口子负责几棚晚黄瓜,两人把黄瓜藤绑到竹竿上,天天都要绑。 其他人负责打理露天菜地和摘菜。 幸亏骆清川一房的人多,要不然忙不过来这么多地。 骆清池和他媳妇葛娣在骆言木三兄弟的地里跟人闲聊,他俩看到骆谦回来了,抬着到胸口的竹筐找骆谦。骆清池拿出长辈的架势,说:“二四呀,小叔摘你几个洋柿子,你不会跟小龙学不答应小叔吧?” “老婶,听二伯说你喂了羊是吧。” 葛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听骆谦又说:“你进去摘吧,我到你家牵羊。” 骆谦要办一件事情,谁能拦的了。 “你小叔开玩笑的。”葛娣拽骆清池火速离开。公婆怕她和骆剩子媳妇一样不愿意等男人,掏腰包给她买了一只母羊,她养了几个月牵她家母羊借隔壁村的公羊配种,没想到配一次就配成功了,母羊肚子里起码揣了三四只小羊,骆谦打她家母羊的主意,想得美。 骆谦挑眉,他随口一说,没想到把她老婶吓跑了。 余和平、骆小龙抬一筐洋柿子出来,骆谦到大路上,放下拖拉机的车斗,两人把洋柿子放进车斗里,骆谦把洋柿子推到最里面。 第093章 骆谦听到叽里咕噜声, 他跳到地上蹲下来弯腰,一群孩子撅着屁股在车底下爬行, 时不时偏头叽里咕噜。 “那几个皮娃出了什么状况, 叫我,知道么?”骆谦走到沟藩揉狗子脑袋。 “汪。”两个狗子摇尾巴。 骆谦到黄瓜棚看了一眼,一个藤子上挂了几根大概二十多厘米长的黄瓜。如果大棚里的温度一直这么高, 三天后, 第一批长黄瓜能超过30厘米,目前是三天摘一次洋柿子,正好三天后摘黄瓜卖。 骆传军把洋柿子抬到车斗里,他跟他爹说了几句话, 便朝骆谦这边走来。 “还是你清闲。”骆传军指腹青黑,像脏东西嵌进皮肤里一样,这是被洋柿子蒂染的色。 骆谦蹲在小路埂上,揪一根草转来转去:“我可不清闲, 我到市里考察去了。咱市里没眼看, 跟省里没法比,人家省里夏天吃茄子、毛豆、四季豆、豆角、扁豆、小米辣、青皮辣椒, 黄瓜、洋柿子这些我就不说了,我们市里夏天吃各种小青菜,很难见着上面的菜, 菜品种类匮乏的要死。” “我们不咋吃的茭白,市里人抢着买, 人家也买茴香, 用茴香烧肉拌凉菜。”骆谦到市里逛, 天天爱往老年堆里钻, 跟老人们闲聊, 真聊出了一些内容。每当春季,沟里枯了的茭白叶子重新抽出绿叶,沟里长了一簇又一簇茭白,没几个人吃,大家割了喂牲畜,有些嘴叼的牲畜还不吃,他没想到这玩意在市里这么受欢迎。还有茴香,村民几乎买不到大料,就在菜园子里种几棵茴香,每次揪几片叶子回家炒菜,增加菜的香味,一棵茴香能收好多种子,在村民眼里,茴香跟野菜差不多,随便撒,都能长出来,所以茴香不咋珍贵,他没有想到市里人喜欢烧肉、拌凉菜放茴香。 骆传军脑子转的飞快,已经有了打算。 他正要说什么,视线被阴影笼罩,他以为阴天要下雨了,赶紧站起来,却发现他和骆谦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骆传军:“……!” “二四,这玩意真的能卖?”大伙儿指着露出水面的绿叶。 “嗯。”骆谦点头。 “亏了。”村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几十年了,不,几百年了,他们把宝当成了废物,心在滴血。 由于信息闭塞,交通也不发达,市民和村民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城市里中老年人想吃茭白买不到,村民以为它是莫得屁用的水生‘芦苇’,结果就造成了这种局面。 骆谦丢完重磅消息潇洒离开,留下一群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村民。 骆言木等人也是硬气,宁愿把菜卖给其他几家,也不卖给骆谦,就是报复骆谦。他们每天把菜抬到几家车斗里,心里格外的快意,尤其想到骆小龙苦唧唧跟骆谦说这个消息,骆谦多么愤怒。 然而,骆小龙根本没有跟骆谦说。 骆谦看到他们弄出十分大的动静把菜抬到骆清亮家车斗里,骆谦没有任何不适,他们不来纠缠他,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骆言木等人以为骆谦气个半死,他们笑声特别大跟骆清亮说话。 骆清亮:“……” 徐念、骆言峰、骆传军三家不收他们的菜,他和骆清喜也不想收,一方面他们是村干部,有些开不了口说不收,还有一方面,这三家不是一般的难缠。 “你们下次把稻草捆紧一点,别把嘎嘎小的菜苔放到中间。”骆清亮心累说。 “知道了,知道了!”几人笑着说。 骆清亮面无表情扣他们钱,没办法,他家卖这三家的菜便宜卖,肯定要少给他们钱。 骆言木把钱揣兜里:“三伯,你去问二四,美珍、丽珍有没有给我找到对象,啥时候带回来给我瞅一眼?” “忙着呢。”骆清亮真想啐他一脸吐沫星,就他这样还想找县城媳妇,美死他了。 骆清亮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劝他:“李小叶不孬了,你跟她凑一起过得了。” 骆言木摇头:“我娘说我命贵,合该娶县里的媳妇。” 骆清亮没眼看他,扭头摆手,示意他赶紧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骆言木还没有达到把骆谦气吐血的目的,哪里会这么容易走。 骆二林、骆三森夫妻也没有走。 他儿子搬菜过来,骆清亮让他儿子看菜,他到大棚里忙活。 这时,余盛乐、余松博咬洋柿子从骆清喜家的大棚里钻出来,两人朝骆清亮招手,骆清亮停止钻大棚,两人边咬洋柿子边朝骆清亮那里走去。 “村支书,你好,我爸爸是余本顺。” “我爸爸是余占贤。” 两人手中的洋柿子只剩下蒂子,骆清亮到棚里拿非常熟,不能运输的洋柿子:“揭掉皮,咬一口,味道十分的好。” “那多不好意思。”两人嘴上这么说,却诚实地接洋柿子。 余松博咬洋柿子抬眼睛:“呜~村支书,你知道哪家养兔子吗?” 骆清亮思索片刻,摇头:“这,我不清楚。” 骆清亮进大棚,两人跟骆清亮进去。 骆孝建盯着余松博、余盛乐丢下的洋柿子蒂子吞咽口水,骆谦扛一筐洋柿子出来,骆孝建掂了掂手里的地笼跑过去:“哥,我这有几条草鱼,你要吗?” 骆谦扭头打量他。 “哥,你给我两……一个洋柿子,草鱼都是你的。”骆孝建硬着头皮说。 骆谦把洋柿子放到车斗里,斜倚在拖拉机上:“为什么不找其他人换?” 骆孝建。 其他人自己会下地笼抓鱼。 “我……那两个陌生人是你带来的吗?我听说他们找兔子,我知道谁家养兔子,那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几窝兔子。”骆孝建快速说。 骆谦到大棚里拿两个被投下来熟透了的洋柿子递给骆孝建,他先到骆清亮家大棚里找两人,如果找不到人,他再去骆清喜家大棚里找两人,没想到两人真的在骆清亮家大棚里。 骆谦吆喝两人,两人跑过来。 “他知道哪里有兔子。”骆谦指着骆孝建。 骆孝建抱着洋柿子喜的不得了,闻言,他用力点头:“我带你们去,不过要过河,还有点远有点偏,路还不好走。” 他们村和县城在一块地上,河对面想要去县里,必须过河,十分麻烦,所以那边比这边穷,离河越远就越穷。 河对岸的镇上也没有这边镇上热闹,镇上人也穷的要死。这边镇上七天逢一次集,那边镇上半个月逢一次集。 余松博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现在就过去看看情况,骆谦给他借了一辆洋车,余松博骑洋车载余盛乐、骆孝建离开。 骆谦拎骆孝建给他的地笼到草棚子里,把鱼倒进盆子里养。 拖拉机车斗里装了六筐洋柿子。现在是头茬洋柿子,随着温度升高,熟了的洋柿子会越来越多。 又凑了其他菜,凑了一拖拉机菜。 蹦蹦车上也装了十来筐菜,骆谦用尼龙绳揽住筐子,防止筐子移动碰到孩子。 他蹲下来找孩子,蹦蹦车底下、拖拉机底下啥也没有。 骆谦听到动静,他扭头,孩子们像长龙一样钻出大棚,又钻进另一个大棚,看的人额头上的青筋蹦个不停,十分想把孩子们拎出大棚,揍一顿。 “文子,回家了。”骆谦喊。 “嗷。”骆筠文跟小伙伴们说,“我爸爸下回拉洋柿子,我下回回来找你们玩。” 骆筠修、骆韵莹纷纷跟小伙伴们道别,拉着舟桥他们离开。 骆谦把几个孩子拎到车斗里,给他们围好围巾,两个狗子和老伙计道别,跑到车前,骆谦把狗子抱到车斗里。 “二婶,骆孝建给了几条草鱼,你抽时间做了。门旁边的地笼是骆孝建的,他回来你拿给他。还有,你拿两个洋柿子给他。”骆谦喊完,余和平开车离开,骆谦跟上他。 村民们:“……” 他们光顾着讨论茭白、茴香,讨论种什么菜,忘了问骆谦那是啥车,铁定老精贵了。 到了余郢,骆谦捡了一盆洋柿子,叫余红武开蹦蹦车跟上余和平。 今早,李谣在做饭,骆谦趁着空挡教余红武开蹦蹦车,余红武开蹦蹦车已经相当熟练了,他开蹦蹦车威风凛凛追余和平。 骆谦把洋柿子端到后院轧水洗洋柿子,他给两对夫妻留了四个洋柿子,把洗好的洋柿子端到店里。 在地里,骆小龙给几个孩子熟透的洋柿子,几个孩子吃的小肚子鼓鼓的,他们看李谣撕掉皮咬洋柿子,骆筠修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手拿一个洋柿子,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几个孩子心里美的不得了。 李谣边吃洋柿子,边拿一个洋柿子走到隔壁给钱玉娇。 “谢谢姐。”钱玉娇惊喜说。 李谣摆手,回到店里。 “小骆,我家余松博呢,你叫那小子出来!”余占贤拿着勺子跑进来。 李谣拿洋柿子给余占贤,扭头问骆谦:“余松博、余盛乐呢?” “过河看兔子去了,他俩看完兔子坐公交车回来。”骆谦说。 “真的找兔子去了?”余占贤大不相信。 骆谦点头,余占贤不大好意思拿洋柿子,说:“我买几个洋柿子。” “我家留了一些留自己吃,不卖。叔,你先尝尝味道,如果你喜欢这个味道,过一会儿,有人拉洋柿子过来卖。”骆谦咬一口,“这玩意真爽口。” “我看报纸上说人常吃洋柿子,皮肤会变好,对身体也好,孕妇常吃洋柿子,生出来的孩子皮肤白,看起来像大城市养出来的孩子。”李谣回忆她上辈子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 骆谦猛拍大腿,他跑到后院开拖拉机追余和平、余红武。 第094章 “他可能想起了要紧事……”她看到了什么!两个小娃娃吧唧嘴吸允洋柿子, 重心不稳一屁墩坐在地板上,他俩麻利地抓住围栏跪坐, 抬起双下巴张嘴够洋柿子, 硬生生用牙床咬下一块肉,李谣好悬没晕死过去。 李谣哪里顾得上余占贤,她冲过去, 手指头塞进两个奶娃子嘴里抠出两块洋柿子肉。 两个奶娃子冲李谣龇牙, 李谣选择无视无齿的小东西。 骆筠修把洋柿子塞进嘴里冲李谣咧嘴,李谣刚要跟骆筠修说道理,就听见骆韵莹的哭声: “妈,裤子湿啦。” 骆韵莹脚下一滩水渍, 裤子滴滴答答滴水,红布鞋变成了深红色,李谣视线穿过几个孩子,落到后排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哭声大, 大到好似要把房顶掀掉。 几个孩子扭头看到地上的水渍,小脸顿时煞白, 表情痛苦夹紧双腿,几个孩子冲出去躲到稻草堆后面脱裤子,几个孩子冲到后院卫生间, 还穿露裆裤的小舟桥追哥哥跑出去,他扭头看到姐姐没跟他跑一个方向, 他又折回来跑到后院, 刚踏入后院, 他平静地蹲下来。 李谣:“……” 哭声戛然而止, 小姑娘抠小手手说:“妈, 我又想嘘嘘。” “你刚刚没有嘘完?”李谣掐着小姑娘的胳膊往后院跑。 “不是,我刚刚嘘完了,现在又想嘘了,憋!不住了!”小姑娘用劲夹紧双腿。 李谣快速扒掉她的裤子,小姑娘快速蹲下来。 几个孩子十来分钟嘘一次,李谣按住乱跳的太阳穴,拎水冲水泥地板,给小姑娘换裤子和鞋袜。 她忙出了汗,忘了要跟骆筠修说什么。 中午,饭桌上没有出现汤水。 杜多思没有意见,李谣做什么,他吃什么。 孩子们埋头吃饭,丝毫不提刚刚发生了什么。 李谣看得出来孩子们长了记性,今天不会要洋柿子。 几个孩子跑出去玩,李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李谣猛地掀起眼皮,嘴里嘀咕没啥大事,她又缓缓合上眼睛,迷瞪时她想余占贤看她忙应该自己走了,至于修子那小子,晚上让他爸收拾他。 李谣小睡了半个小时,她走到门口|活动一下四肢。 “小李。” 李谣闻言望过去,朝几个端着竹筐的人眯眼笑。 “洋柿子真贵,一毛八一斤,两个洋柿子就两毛钱了。” “还是高奇疼人,一下子买了一篮子洋柿子,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据说这玩意孕妇吃了好,生出来的孩子像大城市高知识分子家的孩子,孩子将来老有出息了,能当大领导,最差也能当个市长。” “真这么神?” “我听焕焕婆婆说焕焕和汪新正在努力要孩子,如果洋柿子不这么神,汪新能一下子要20斤洋柿子嘛,高奇也是看汪新买了,他才跟着买的。” “你们说余焕焕、汪新,余华月、高奇,他们不是初中毕业,就是高中毕业,老能耐的人,他们的孩子差不到哪里去,他们还想法设法让孩子更好,这不是让咱的娃显得更憨嘛。” “我孩子现在四岁了,如果四岁的孩子吃洋柿子也能出息,我就天天供他吃一个洋柿子。我啊,不奢望他到中(/)央当领导,他马马虎虎当个省长,我就没有白给他买洋柿子。” 一个妇女用肩膀撞那个妇女,那个妇女心情特别美,笑得特别朝气,跟旁边几个妇女说:“诶,我要给我家孩子吃洋柿子,你们给不给?反正吃了没有坏处。嗯……暂时买给孩子吃,我种的洋柿子熟了,让孩子敞开肚皮吃。” 几个妇女脑袋里灵光一闪,集体笑着看李谣。 李谣:“?” “小李,要怎么种洋柿子呀?”其中一个妇女笑眯眯说。 李谣跟她们说如何育苗,如何栽洋柿子。 她们不仅知道了她们想知道的内容,李谣还答应帮她们弄一卷地膜,她们心满意足离开。 骆谦回来跟余和平、余红武对完账,两人兜里揣了四个洋柿子离开,骆谦敲柜台:“县里人都在议论孕妇和孩子吃洋柿子,孩子将来不当国|家领导人,就开飞机。”骆谦忽然靠近李谣,“我走了,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咱们瞎吹牛要克制点,别整太大。” 李谣不高兴推开他的大脸:“你走后,我什么也没说。” “还有,我没有吹牛,我说的都有科学依据的。”李谣昂头正视他。 骆谦:“?” 家里每一份报纸他都读过,上面没有提及洋柿子呀。 难道他看漏了? 他既然想不明白,就当确有其事。 “我带了一些种子回来,除了之前跟你提的种子,我又买了一些西瓜种子和菜瓜种子。”骆谦把收据放到柜台上,推到李谣面前。 “我小时候见过几回西瓜,后来大家饿得啃树皮,吃树叶,就没有见过西瓜了,再后来有了生产公社,大家手里没有地,地里种什么,上面说的算,地里种的全是粮食,再后来,大队食堂取消了,允许大家自己开火做饭,还给每家分了一小块菜地,大家在地里种能填饱肚子的菜,没人愿意种西瓜。”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一些人家保存的西瓜种子早没了,现在农民是土地的主人,没人想得起来种西瓜。” 当种子店老板介绍西瓜种子,骆谦冲动买下了两百包西瓜种子。 他现在也不懂他当时激动什么,尽管他现在依然激动,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动。 骆谦这番话唤起了李谣对于西瓜的记忆,九十年代初期,这一片才出现瓜农,80-90年,西瓜对农村孩子来说十分遥远,对于城镇居民来说十分精贵。 第095章 现在正处三月份, 天气忽冷忽热,在这种气温下种子出芽率低, 在没有地膜和大棚的前提下, 李谣不建议村民培育娇气的苗苗。 一是浪费种子,二是她怕村民们埋怨种子不好,她家平白无故沾上是非。 李谣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骆谦冷静下来, 深邃的眼睛半合,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的笑意,欣赏她细柔的脑袋。 李谣手指押着单|据,她猛地抬起头:“咱们自己育苗, 到时候直接卖苗苗。” 骆谦竖起大拇指。 骆谦单独留下西瓜种子,把其他种子和单|据拿到隔壁:“我单独拿下来西瓜种子,你记账照常记。” “嗯。”钱玉娇已经熟悉了流程,把种子入库, 在记账本上记单|据信息。 下次到骆家村拉菜, 绝对用到三辆车,光余和平、余红武两人决定不行。 骆谦跟李谣商量过后, 李谣找余国华和余大志,询问他俩是否愿意卖菜,两人连忙应了下来。李谣之所以建议骆谦找他俩, 因为他俩给她家干过几次活,干活挺卖力, 人也比较机灵。 李谣顺便买了一篮子鸡蛋回家, 就看到余盛乐、余松博坐在拖拉机上跟骆谦聊天。 “那一片村子不是一般的穷, 一眼望去, 全是茅草屋。他们几个月去一回镇上, 刚过零点背东西走到镇上,九、十点钟到镇上,卖掉东西买盐、洋火、针线。”余盛乐听那里的村民说起这些事,惊掉了下巴颏。 “村里人看我们,就像我们看首都的领导。”余松博说,“那里人谈论的事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情,我跟他们聊天,我还以为我回到了去年。” 那里的人不养猪牛,因为他们离兽医站太远了,假如猪牛得了病,猪牛只能等死,他们承受不了损失。 他们养的鸡是自家母鸡孵化的小鸡,小鸡仔的死亡率也高,养十只小鸡仔,能长大三只就不得了了。 这时候,养兔子的优势出来了,兔子一年到头不停的生,还不爱生病,那里的村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几窝兔子。 余松博要买兔子,和那里的村民谈价钱,村民们不敢要价,叫余松博随便给一个价钱,余松博实在下不了狠心压价,以比市场上低三分钱的价钱买兔子。 这三分钱是运输费。 “我听大姐夫他爸说,县里正在筹备建桥,但是桥和水闸建一起,他们过桥到县里,那得绕一个大圈,他们想到你那边的镇上,绕的路比到县里远二分之一。如果建的桥方便他们,到了夏季开闸放水灌溉稻田就不行了,一半的水田得不到灌溉。”余盛乐说。在方便村民和灌溉水田二者之间,县政|府选择水田。 “要是附近有兔子,我不会选择那里的兔子。”余松博说。他要在河对面租拖拉机到村里拉兔子,把兔子弄到船上弄到河这边,再把兔子弄到拖拉机上拉回余郢,太折腾人了。 余松博、余盛乐跳下拖拉机离开。 李谣听完过后,在心里嘀咕要想富先修路,领导说的太正确了。 次日,骆谦带种子回骆家村,他带了一卷地膜回来。 李谣把地膜抱给昨日的几个妇女,几个妇女凑了地膜钱给李谣。 李谣回来给钱玉娇地膜钱,教钱玉娇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记账。 钱玉娇可能在这方面有天赋,一点就通。 李谣离开小店,撞见一个背着脏兮兮看不清颜色的化肥口袋的人伸头往幸福家具厂里面看,这人穿的拖鞋已经不能称为拖鞋,裤子短到膝盖,上衣一个没了袖子。 “你在外边等着。”李谣说完到后院拿一个窝窝头回来,见这人走了进来,李谣蹙眉,她把窝窝头递给她,“你拿了饭就离开吧。” 要饭的佝偻腰说几句吉祥话,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余光瞥了蹲在围栏边的两条可凶的狗,狗子露出锋利的牙齿,从肺部发出要吃人的声音,她慌张看了一眼围栏里的两个孩子,快速逃离这里。 “呜~”两个狗子转身蹲坐下来,下巴搭在围栏上。 两个孩子顿了一下,张嘴流哈喇子,嗷嗷地掉头爬过来摸狗子的鼻子,抓抓狗子的耳朵。 两个狗子纵容两个奶娃子,一动不动维持一个姿势。 “要轻轻的,不可以下重手。”李谣说。 两个奶娃子:“……诶!” 假装听不懂蒙混不过去,麻麻会捏手手,只捏一层皮,疼死宝宝了。 两个奶娃子下手肉眼可见轻了,就像羽毛拂过狗子的鼻子和耳朵。 李谣拉一个椅子坐下来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 他们还是躺下来睡觉吧。 两个狗子挨着围栏躺下来,打了一个哈欠,脑袋枕在前腿上。 两个孩子伸手摸狗子的肚子,过一会儿,他们借助围栏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伸手够狗子的耳朵。 李谣确定他俩没有用力,她悄悄地离开。她算完了账,整理骆谦画的草图,把草图盖在玻璃底下,这样一来,顾客们看草图,草图不会出现任何损耗。 又过了两天,骆谦带几人下乡拉菜,余红武自己到市里卖菜,骆谦带四人到平城卖菜,他只带四人走一趟,下回四人自己到平城。 余郢,余占贤请了两个妇女杀兔子,余盛乐在昨天也买了一辆蹦蹦车,他开蹦蹦车到厂子门口卖脚蹬健美裤,两天前,他特意找骆谦做了两个架子,他把香港女郎的海报贴在架子上,拿大喇叭卖力的宣传脚蹬健美裤。 余盛乐唱磁带里的歌曲开蹦蹦车回村,刚进村,他就被村民们堵住。 村民们踮脚看车斗里架子上的照片,心里面别提多难受了: “余盛乐,你手里有好东西,咋不在大喇叭里吆喝一声呢。” 余盛乐笑着按喇叭:“我在床底下藏了一麻袋脚蹬健美裤。” 村民们一窝蜂涌向余本顺家,余盛乐吹着哨子追他们。 钱玉娇要看店,不得空买脚蹬健美裤,求一个婶子帮她带一条。 李谣想到外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盛锐廷的母亲整个人给她的感觉挺疯的,她不放心离开。 盛母上下扫视李谣,这女人脑袋被丝巾圈住,丝巾掺在头发里辫一个麻花辫,里面穿了件米色毛衣,外边穿了件粉色大衣,下面穿了条格子裙,脚被小皮鞋裹住,她隐约看到嫩白的肉,这女人真|骚。 李谣站起来跺了跺脚,让里面的裤子垂下来,如果盛母不在,她就掀起裙子把裤腿拉下来了。 “盛锐廷回来,你跟他说,他该给我下个月生活费了。”盛母规定两个儿子和前夫提前半个月给她生活费,这都快到月末了,大儿子、前夫早给她生活费,就小儿子没有给她生活费。 李谣直接被她震懵了:“……不好意思,我是做生意的,不是传话筒。” “你必须把话带到,如果盛锐廷不给我生活费,一定是你在盛锐廷面前说了什么,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盛母眼中涌现疯狂。 “你们母子关系差到需要我挑拨吗?”李谣重重地放下茶缸。 盛母气到呼吸不稳,扬起手要扇李谣,两个狗子扑向盛母,狗牙划过盛母的脸,盛母尖叫着离开:“杀人了,这家老板娘放狗杀人了!” 女人们都跑到余盛乐家了,路上只有零星几个大老爷们,大老爷们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该干嘛干嘛。两条狗可灵了,从来没有咬人,还帮他们赶过鸡鸭,盛锐廷妈说狗子杀人,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 盛母鬼哭狼嚎半天,没有一个人理她。 两个狗子站在门口,眼睛泛着幽幽绿光看她,盛母双腿颤抖跑进村里,命令余本顺开村委会,骂这些村民,带人抓狗子,杀了烧狗肉汤。 余本顺拿刀剁切菜板,刀刃陷进切菜板里,他看向盛母,盛母脸颊抖动,哭着跑到前夫单位。 第096章 两对夫妻卖完午饭回来, 姐妹俩注意到钱玉娇穿了一条贴肉的黑裤子,两人脸红的不像话, 穿这种裤子就像没穿裤子一样, 怪难为情的。 两对夫妻下午到厂子门口卖晚饭,姐妹俩注意到女人们打招呼,她们互问: “你有脚蹬健美裤吗?” “你有几条?” “我给自己买了三条, 给我姨买了两条, 给我娘家妈、嫂子和我婆婆各买了两条……” “老板娘,你怎么能不买脚蹬健美裤呢?”她瞥两位老板娘身边的两个男人,眼睛在说你俩不买健美裤,一定是臭男人不让买, 她的眼睛顿时有了其他的情绪。 两对夫妻回来,姐妹俩叫孙笃志、李朋远推车回家,她俩跑到余本顺家,出来的时候, 人手两条健美裤, 姐妹俩还给李谣买了两条健美裤。 姐妹俩神神秘秘拉李谣进屋,掏出健美裤, 怂恿换上健美裤。 李谣:“……” 姐妹俩换上健美裤,在她俩眼中,穿上了健美裤, 她俩就是时髦的女人。 她俩看李谣,李谣正在扣大衣口子。 粉色大衣遮住了李谣的大腿, 膝盖以下的腿被健美裤紧紧地包裹, 笔直又纤长。 姐妹俩觉得还是穿短上衣, 露出大腿好看, 李谣这样穿, 有一丢丢土。她俩比较贴心,没有在李谣一脸满意的情况下说李谣有点土,只是隐晦劝李谣脱掉大衣,因为她俩觉得毛衣配健美裤,漂亮死了。 李谣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好看吗?” 姐妹俩:“……好看。” 呜~~她俩说的太隐晦了,李谣没有意会到。 漂亮的弟妹/嫂子被她俩耽误了。 李谣开门,咳了两声,坐在木头上算今天三车蔬菜卖了多少钱的骆谦抬头,眼中满是惊艳。 李谣踩着小皮鞋微仰头走到店里。 骆谦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支着下巴盯着空旷旷的门。 孙笃志偷偷看骆美珍,骆美珍捕捉到孙笃志的视线,孙笃志耳尖通红收回视线,用力揉面团。 李朋远就比连襟大方,他大大方方看骆丽珍,骆丽珍看他红彤彤的脸瘫在她姐身上乐。 李谣要关店门休息了,盛锐廷拎了一兜水果过来替他母亲道歉,李谣接受盛锐廷道歉,却不原谅他母亲。 李谣瘫在床上,骆谦拍有点拉肚子不愿意躺在床上,非要趴在他肩上的小人精,李谣翻了一个身,抬腿用脚戳骆韵竹的脚心。 小人精娇气的嗯了一声。 “不就有点拉肚子么,嗲溜成这样。”李谣鲤鱼打挺坐起来,拍拍手,笑得极其和善,“我来抱我家小妹~” 小人儿果断扭头,用脑后勺对着麻麻。 李谣戳她胳膊,小人儿抱紧胳膊,小脚儿往后踢,踢不安好心的麻麻,宝宝都生病了,麻麻还逗宝宝,太坏了。 李谣懒洋洋倒在床上,接着用脚撩拨小人精。 骆韵莹注意了好久她妈妈,妈妈的视线一直落在小妹身上,她匍匐爬到床边踩着椅子下地,蹲下来移到衣架边,躲到衣架后面拽健美裤。 她家大妹每晚被她哥哥收拾,她每晚都要叫半个小时。今晚太安静了,只有小人精时不时嗯两声,太不正常了,李谣坐起来掀被子,没有找到她家大妹,她下床弯腰看床底下,也没有找到她家大妹。 骆谦下巴指向衣架,衣服来回晃动。 李谣悄悄走过去,歪头看衣架后面。 拽着健美裤裤腿,踩着小皮鞋的骆韵莹:“……” 李谣托着她的手臂,把人提溜到床上。 骆韵莹双手捂住眼睛,蜷在床上往里面蠕动,掀开被角钻进被窝里。 李谣戳她后背,小姑娘就像害羞草,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李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随便她吧。 “妈妈。”骆筠文爬过来。 “嗯。”李谣有气无力应道。 “……我和修子想到隔壁睡。” 骆筠文的话刚落音,骆韵莹猛地掀开被子,站起来,眼睛都闭出了褶子大声说:“我也要到隔壁睡,睡我的下铺。” “就这样决定了。”她咣当一下倒下来,掀开被子盖在身上。 李谣:“……”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就依他们吧。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骆谦的嘴角快咧劈叉了。 次日,骆谦早早起来收拾隔壁房间,把被抱出去晒。 李谣瞥四床棉被,又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她呵呵出来。 饭后,几个孩子跑出去玩,兄妹仨挨个通知小伙伴们他们要单独睡了,睡上下铺:“超大的房间,床上有读书的小孩,追篮球的狗狗,香喷喷的萝卜叶子……” 兄妹仨邀请小伙伴参观他们的房间。 中午孩子们回家吃饭,也是这个时间点,全村村民知道夫妻二人把三个大一点的孩子移出去睡觉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子。 他们遇见李谣,笑容带了点颜色。 李谣终于知道什么是被动社死。 “我家竹子有点拉肚子,我回家炒艾草给她敷一敷小肚子。”其实小人儿已经不拉肚子了。 李谣把两个孩子放进婴儿车里,推婴儿车回到后院。她把被收进屋里,给兄妹仨铺床。 “妈,我可以邀请文静和小贝姐姐住我的房间吗?”骆韵莹手插兜走进来,着重强调最后几个字。 李谣手有点痒,骆韵莹笑眯眯巡视领地,看到床铺上的东西,她歪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妈,你可以和我分享你的枕巾,你的床单,你的被罩吗?” 李谣捏了捏手指,声音僵硬说:“好呀,我好喜欢粉色镶边,米白色为主的枕巾,我好喜欢绣了小鸭子的被套,我好喜欢水粉色被单。” 李谣拿掉枕巾,骆韵莹冲上前抱住她的枕巾,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了,我不要分享了。” 李谣戳她的脑袋,把枕巾铺到枕头上,说:“你想邀请文静和小贝过来住,你要问姑姑们答不答应,妈妈不能替姑姑做主。” “哦。”骆韵莹的小脑袋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她小脑袋里想到了什么,风风火火跑出去。 李谣扶着额头,念叨是自己生的,不能扔。 两对夫妻卖完晚饭回来,骆韵莹姑姑长姑姑短,问姑姑渴不渴,指挥李谣把她的袖子卷到最上面,她抱两根黄瓜到桶里洗,举着两根黄瓜递给两个姑姑。 “好吃吗?”骆韵莹捧着脸颊问。 “好吃。”姐妹俩心里可美了。 “姑姑喜欢莹子,好不好?” “好。” “姑姑让姐姐跟莹子睡,好不好?” “好。” “好耶!”骆韵莹拉住孙文静、李小贝的手,三个孩子蹦跳欢呼。 骆美珍、骆丽珍:“……” 我刚刚说了什么? 骆筠文、骆筠修互看对方,这不是他俩套路莹子的招吗?看样子他俩以后忽悠不了莹子掏钱付账了。 好忧伤! “莹子……”骆美珍刚开口,三个小姐妹手拉手离开,骆韵莹端来了脸盆,李小贝倒热水,孙文静拽了一条毛巾过来,三个孩子像模像样洗脸,把水倒进洗脚盆里,拽着裤腿把小脚脚放进水里。 李小贝弯腰,给两个小表妹撸裤腿。 三个孩子互相擦脚脚,手拉手冲进屋里爬到床上钻进被窝,动作一气呵成。 孩子们在被窝里滚成了虫,骆美珍这才注意到被子和床都有玄机,无论孩子们怎么滚,被子不会移动,孩子们也不会掉下来。 骆美珍失神的时候,骆筠文、骆筠修跑进来往下铺脸上抹雪花膏,他俩把手背上的雪花膏抹到脸上抹匀,蹬蹬蹬爬楼梯,爬到上面。 孙鱼和李舟桥要爬梯子,被姐妹俩抓住夹到臂弯抱出去。 李谣倒水,听到姐妹俩告诉孩子:“你乖乖睡觉,明天你起早点,妈妈送你到哥哥的房间。” 李谣关上孩子房间的门,她没有立刻走,趴在窗户上,透过窗帘缝隙看了一会儿。 孩子们没有乱来,她转身离开,却遇到了骆美珍。 “谣妹,我们两家商量搬家日期,定在后天搬家。”骆美珍说。 李谣点头,骆美珍离开。 两对夫妻搬家那天,孙鱼、李舟桥揉着眼睛跑到上铺跟哥哥们挤一个被窝,两对夫妻没有管他们,他们把东西搬到新家,在新家生火做饭,请李谣一家、余占贤、余本顺、余朴吃饭。 饭后,两对夫妻又开始准备晚上卖的饭。 他们卖饭真的很辛苦,早出晚归,李谣管他们的孩子一日三餐,余盛乐家要是有新款式衣服,基本上厂里女职工人手一件,姐妹俩就会给李谣买一件,她俩暗搓搓发誓把李谣打扮成一个时髦的女郎。 李谣:“……” #论小姑子太热情了怎么办# #论如何提高小姑子的审美# 姐妹俩买的衣服是时下最流行的,每个女人见了都会眼热的衣服。 村里的女性都在羡慕李谣,把李谣的小姑子当作典范。 李谣趴在柜台上托腮,目光落到两个小奶娃子身上,自从有了围栏,狗子哪里都不去了,就守在两个孩子身边,他俩真幸福,兄妹仨抗议过好几次,然而狗子没有分一丁点的爱给他们,兄妹仨气成了河豚。 阳光被挡住,李谣朝门口望去。 “好人,行行好,给一口饭吃,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饭了。” 是要饭的,衣服烂到了胸口。 这几天,总是有人过来要饭,李谣把剩饭端到店里,她站起来把剩饭倒进烂了一边的碗里。 要饭的一愣:“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我自己轧,好人,我不要热水。”她摆手,不要李谣给她倒开水。 “不方便,”李谣把木塞塞到暖瓶口,“你到别家要水吧。” 第097章 要饭的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不停地重复:“好大姐,给我一口水喝。” 她把装了剩饭的碗放到地上, 把缝补过的化肥口袋夹到腋下, 径直走到后院,李谣拦都拦不住。 两个狗子支起前腿,看了几眼破碗里的菜苔手擀面, 它俩舔了一下嘴吖子上的口水侧身躺下。 骆谦在后院, 所以李谣没有追到后院,她依稀听见要饭的十分可怜说:“大哥行行好,我渴死了,喝一口水。” 不到两分钟, 要饭的捧着小破碗回来,她盯着地上的碗,眼睛狰狞了一瞬。 大肥肉不吃,鸡腿也不吃, 行, 老娘知道你俩不吃外边的东西,你主人就在身边, 你俩总该放心吃自家的饭吧,你俩也不吃,恼火死个人。 她偏头贪婪地看围栏里相当活泼的龙凤胎, 要饭的决定赌一把,狗子警觉地站起来, 骆谦见要饭的还不走, 他走到店里。 “……平安, 平平安安。”要饭的拿起地上的碗背影匆匆离开。 要饭的没有遮体的衣服, 蓬头垢面, 手上的冻疮至今没有消下去,每个手指关节裂开了老大的口子。李谣同情他们,但是有些要饭的行为实在太让人反感,以至于李谣对这个群体渐渐的没了多少同情心。 “你要是遇到要饭的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可以给点剩饭,闯进来的要饭的,你什么都别给,喊一声,我在家我把他弄出去,如果我不在家,小表弟会把他弄出去。”骆谦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人。 李谣应了一声。 “啊!”骆韵竹凶巴巴拍褥子。 夫妻俩看过来,骆筠景淡淡的眉毛挤在一起,指着狗狗尾巴消失的方向,着急说:“@#……” 狗狗跑了! 李谣把孩子弄趴下,从孩子背后探进去摸尿布:“干的。” 被迫双手撑地的骆筠景:“@ˉ#ˇ#ˊ@ˋ” 骆韵竹见状嗖嗖嗖爬离现场。 骆谦把小人儿逮了回来,李谣摸尿布,朝骆谦摇头。 骆韵竹:“艹皿艹” 骆谦把小人儿放到褥子上,骆韵竹小腿儿捣腾的可欢了,爬到角落里背对爸爸麻麻。 骆筠景坚持不懈拍围栏边边,骆谦、李谣看他,他骂骂咧咧指着门口。 骆谦、李谣拧眉看彼此。 “汪——汪汪——” “啊——”骆筠景眼睛骤亮。 夫妻俩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要饭的一个肩膀背一个麻袋跑的脸扭曲。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停在路口,驾驶座上坐了一个头发和胡子又膨又乱的男人,一个脸被方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站在车斗里弯腰伸手。 李谣像是想到了什么,乌黑的瞳仁急速缩小,她跑的瞬间,骆谦冲了出去。 锅盖攒足了劲往左边跳正要扑倒要饭的,在空中,它右脚蹬地,身体瞬间改变了方向,奔向驾驶座,一口咬住男人的腿,它后腿用力蹬驾驶座,跃到正前方的地上,男人倒悬在空中一瞬,咣当一下,脸先着地,手下意识撑地,手中双刃匕首的刀刃对着天空,接着是上半身着地,最后是下半|身着地。 已经惊动了村民,村民们扛着锄头和铁锨朝这边跑来,车斗里的女人在男人被狗子咬住腿的时候,就舍弃了废了的男人,更舍弃了要饭的和货物,男人身体悬空的瞬间她跳到驾驶座上,手里攥着匕首开拖拉机。 后轮胎从男人肩膀上碾过去,男人连连惨叫,女人冷静的可怕倒了一下车,开拖拉机在大路上疯狂奔驰,不避让任何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眨眼睛的工夫,恐怕都没有两秒钟。 要饭的看到被轮胎轧扁的脑袋,她的脸瞬间刷上了一层白石灰。她还想挣扎一下,用麻袋里的孩子当作筹码,就被虎妹咬住肩膀扑倒。 骆谦听着胸膛里的阵阵鼓声,手指颤抖解开麻袋口,拿绑麻袋的绳子绑住要饭的手脚。 骆谦绑要饭的时候,有人放下锄头,打开麻袋,里面是两个两岁的小娃娃,小娃娃脸被擦伤,肯定很疼,但是小娃娃居然没有醒。 “小骆,这不是你妹妹家的小舟桥么。” “这是余明月家的暖暖。” 有一个胆大的人试了一下小娃娃的鼻息:“还有气,快,快送医院。” 骆谦被公安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骆丽珍夫妻不在家,李谣跟着到了医院,她走的时候喊钱玉娇锁上店门,到这个店里帮忙看两个奶娃娃,她到后院喊杜多思把被吓呆的孩子们带回来,把孩子们拘在后院。 门被人轻轻推开,盛锐廷手脚发凉,声音断断续续:“爸,明月,暖暖没有事吧。” “人贩子给孩子灌了牛都扛不住的迷|药。”余本顺眼睛通红咬牙说。 余明月抓住孩子的手,眼泪打湿了半个被角。她神色恍惚,嘴唇哆嗦,盛锐廷靠近听,妻子在喊女儿的名字,小小的人儿陷在被子里,平静又安详,盛锐廷几乎察觉不到孩子的呼吸。 没有多余的凳子,盛锐廷蹲在病床的另一侧牢牢地抓住小人儿的手。 清澈的泪水居然弄浑了余本顺的眼睛。 李谣收回视线,她机械地试了试小舟桥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流,她又一次陷入呆滞中。 人贩子捋走小舟桥和暖暖,两个孩子没有差几天,还是一男一女,由不得她不怀疑人贩子最开始的目标是她家两个小娃娃…… “舟桥。”推开门的瞬间,骆丽珍的腿软了下来。 李朋远及时扶着骆丽珍,半搂着骆丽珍到病床前。 骆丽珍慌乱摸孩子的手,感受到孩子的体温,她身体晃了晃蹲趴在床前,额头不停地摩梭孩子的手背。 李谣让位,跟两口子细说孩子的情况,李朋远朝李谣点头,李谣腿软离开病房。 骆美珍背靠走廊墙壁上困难呼吸,孙笃志低头不语。 “她偷孩子不怕天打雷劈,看到同伙被同伙轧扁了脑袋,她就脑子不正常了?扯淡!”余盛乐气得破口大骂。 “她就在装疯卖傻。”余华月捏拳头说。 “这群人把人命当成什么了。”高奇听到逃走的人贩子的疯狂行为,他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三人进了病房。 骆谦在三人身后,他没有进入病房。 他半搂着李谣,李谣身体虚脱靠在他怀里,骆谦的眉头狠狠地压了一下:“公安怀疑他们还有其他同伙,县城有人丢失了一个孩子,可能跟他们有关系。” “被抓的人贩子要么没有家人,她真的被吓疯了,要么她有家人,如果她敢透露什么,她的家人可能受到报复,所以她为了保护家人才扮演疯子。公安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他们借锅盖用一下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帮他们找逃掉的人贩子。” 公安得知两个狗子是退役军犬,他们知道军犬受过哪些训练,其中有一门课程专门训练军犬的嗅觉,公安寄希望于当时锅盖闻到逃掉人贩子的气息,他们带着锅盖满县城转。 许久,骆美珍动了动干涩的眼珠子,沙哑说:“小弟,谣妹,孙笃志,家里离不开大人,你们回去,我留下来陪丽珍。” 三人离开。 孩子们看到大人们回来,站在原地低头,窜成珍珠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地。 大人们没有听到大声的哭泣声,只有隐忍的小声的抽泣声。 “医生说小舟桥状况很好。”李谣没有说谎,小舟桥长得皮实,近来李谣每顿鸡蛋、肉,小家伙营养跟得上,身子格外的壮实,医生说他比余明月家的暖暖情况好很多。 “真的?”孩子们抬起头问。 “真的。”李谣倒水给他们洗脸。 骆谦、孙笃志到锅屋做饭,李谣拿了几个洋柿子和几根黄瓜给钱玉娇,一边道谢一边送钱玉娇离开,她折回来喂两个嗷嗷叫的奶娃子,两个孩子打奶嗝,李谣把两个孩子放到卧室的床上,用床栏把床围起来。 她站在锅屋的门外,孙鱼、孙文静、李小贝围在孙笃志身侧,睫毛上的水珠泛艳橘色的光,她家三个孩子拽住骆谦的裤腿,骆谦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李谣怔怔出神。 几个孩子格外没有安全感,格外的依恋大人,稍有些响声,他们吓得小脸蛋苍白往大人身上挤。 食不知味的饭后,李谣想让兄妹仨回来跟他们睡,骆韵莹抱住骆丽珍的女儿李小贝:“我要替小姑姑、小姑父保护小贝姐姐。” 小丫头牵着小姐姐推门进她的房间。 骆筠文、骆筠修进了房间,小姐妹俩已经躺下来,他俩爬楼梯上上铺。 孙鱼、孙文静跟小伙伴们挥手,他们跟爸爸回家。 第098章 李谣走进孩子们的房间, 骆谦瞬间明白李谣的打算,他回屋关上门, 把越来越皮实的奶娃娃掀翻, 躺在床上戳试图翻身的两个小乌龟的胸口:“妈妈陪哥哥姐姐,爸爸好无聊。” 两个小乌龟:“呀呀呀——” 超凶哦。 骆谦笑着收回手,两个小乌龟骂骂咧咧翻身, 一条巨无霸大长腿虚搭在小乌龟屁墩上, 小乌龟咣当一声四脚朝地趴在床上。 骆韵竹、骆筠景:“艹皿艹” 骆谦支着脑袋捏鼓起来的脸蛋,颇为嫌弃说:“不好捏,没有你俩的哥哥姐姐好捏,也就是你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爸爸勉为其难捏你俩,小脾气还挺大的哩,”他抬起孩子的下巴, “爸爸从你俩的眼睛里看出你俩不服气, 啧, 别否认了……” 骆韵竹、骆筠景:“……” 受不鸟了!麻麻!!! 李谣躺下来,骆韵莹自觉滚到李谣怀里, 李谣把李小贝拉到怀里,小姑娘小脸红扑扑闭上眼睛,眼眨毛颤簌着。 骆筠文鲤鱼打挺坐起来, 耳朵贴在墙壁上:“妈,小妹小弟在干什么?” “你小妹小弟爬到你爸爸身上, 你爸爸把小妹小弟掀下去, 小妹小弟终于搞明白脑袋和屁股的位置, 跟你爸爸对视吵架。”李谣如实说出每晚要发生的事。 她只能说五个孩子不愧是同一个厂出来的, 成长轨迹是如此的相同, 学会说话第一步,就是手贱去撩拨骆谦,骆谦不吃他们这一套,他们气势特别大跟骆谦吵架。 吵着、吵着,他们倏然会说话了。 骆筠文滚进被窝里,骆筠修凑过来,兄弟俩脑袋贴脑袋说悄悄话。 兄弟俩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室寂静,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夜里,李小贝腾的一下坐下来,喊爸爸妈妈和弟弟,没有人应她,她顿了几秒,爆发出惨烈的哭声,睡梦中的骆韵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闭上眼睛呜呜的哭。李谣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不停地说她在。 阳光洒在两个小姑娘脸上,两个小姑娘打着哈欠爬起来,迷瞪穿衣服爬下床跑到院子里。 李谣给她俩扎小辫子,旁敲侧击问两个小姑娘,显然两个小姑娘不记得她俩昨晚哭了十来分钟。 孙鱼和孙文静跟孙笃志过来,孙笃志把孩子放到这里,他端一个砂锅到医院,里面是李谣熬的老母鸡汤。骆谦凌晨四点起来杀鸡,李谣听到动静起来熬鸡汤。 以往,村里的孩子四处挖小鹅菜,今天,太阳升的老高了,沟藩、地头基本上见不着几个孩子,全被家长拘在家里,即使你能看见孩子,那么孩子周围一定有大人。 不止余郢,周边的村子都是这种情况。 “我询问了更厉害的医生,人医生明确说她就算醒了,脑子会变迟钝,肝和肾会出现不同的损坏。我建议放弃盛暖暖,我是为了她好,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活着遭!罪!!!” 李谣正在熬糖裹山楂,听到声音,她推开锅屋的窗户,伸头往大路上看,一对中年男女在路口发生了激烈地争执,其中一位是盛锐廷的母亲。 “朱送娣同志,已经够乱了,请你看在锐廷是你生的份上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锐廷添乱了。” “盛裕亘,锐廷在我的户口本上,你是外人,没有资格管我家的事,滚,你给我滚!!!” “……我送你回煤矿厂。” “来人呐,县委干部耍流氓。” 盛裕亘的脸、脖子、手背被盛母挠破,一群人围过来打量两人。说实话,他和朱送娣结婚那日起,他就没有任何脸面,朱送娣不满他寄回家的津贴,带前岳母到部队抓女干,到部队领导家闹,他退伍回来,她一天三次搜他身,更过分的是她当着同事的面脱他的衣服,查他是不是藏私房钱,她看全栋职工楼的女同志都像狐狸精,有事没事找女同志的父母说他们的女儿不要脸…… 大家无知且蠢,她什么都知道且聪明。 盛母非常高傲命令村民劝余本顺一家放弃盛暖暖,只要余本顺一家放弃了,余明月也就不会坚持要盛暖暖,小儿子顺理成章不要盛暖暖。 他们现在不理解她不要紧,他们以后反应过来会感激她的。 盛裕亘脸色铁青,盛母却得意的挑眉。 余本顺眼珠子熬的通红拎保温桶回家,啪嗒,保温桶落地,盖子裂开,里面的饭洒在地上。 看样子没有人动里面的饭。 余本顺平静地走进幸福家具厂,拿了一根棍子走出来,盛母看着余本顺向她走来,洋洋得意说他们主动放弃盛暖暖是最明智的选择,棍子落在胳膊上,盛母震惊地瞪大眼珠子:“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锐廷,余明月老子打你妈……离婚,你现在就离婚。” 盛母哭着跑去医院。 盛裕亘歉意朝余本顺鞠躬,他跑去追盛母,又不敢和盛母有肢体接触,他拦盛母拦的格外被动。 “离婚。”余本顺捡起保温桶回家。 李谣收回视线,锅里的糖熬糊了。她刷了锅重新熬汤,串在竹签上的山楂被裹上一层糖衣,她找了几个小的洋柿子,同样的操作。 小舟桥是一个小跟屁虫,总是捣着小短腿呼呼地跑喊哥哥姐姐。没了小跟屁虫,没人奶呼呼喊哥哥姐姐,几个孩子浑身不得劲,就像一棵棵蔫了的草在李谣眼前晃来晃去。 即便他们拿了糖葫芦,裹上糖衣的洋柿子,他们依旧没精打采垂着脑袋。 两个奶娃子愤怒指着哥哥姐姐手中的洋柿子和糖葫芦:“啊!啊啊——” 李谣被一阵阵“杀猪声”震的耳朵嗡嗡响,她快速把洋柿子擩到奶娃子面前,两个奶娃子啜洋柿子啜出了猪叫声,李谣嘀咕:“还真是两只小馋猪。” 两个奶娃子抢洋柿子,李谣抬起手,他俩抖了一下,虚瞥李谣,见李谣要笑不笑看他俩,他俩咧嘴把小手手藏在身后。 “妈,小妹手里藏了糖块。”骆韵莹惊奇喊。嘎嘎小的小不点居然瞒着妈妈藏糖块,她要揭发小妹。哼,莹子比小妹大那么多,妈妈每次都能发现她藏东西,小妹藏东西也得被妈妈发现,要不然她多没面子。 李谣仔细看洋柿子,上面确实缺了一块糖块。李谣伸手,骆韵竹腰一甩,顺利翻了一个身,嗖嗖地爬,李谣把她拎了回来,拨她的手,小人儿的手攥的可紧了,李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掏出糖块。 李谣到门口吃洋柿子。 骆韵竹气毁了,糖块儿没了,红果儿也没了,她哇呜哇呜哭,嗓子里的肉球儿以惊人的频率颤抖。 骆筠景低头舔肉乎乎的掌心,一脸陶醉吧唧嘴,骆韵竹睫毛上挂着水珠,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把她当成心肝儿,她喘着粗气弯腰够掌心,腰间的小肥肉挤成了游泳圈。 李谣:“……” 一个巴掌盖在脸上。 这两货不是她生的。 李谣移开视线,就撞见几个孩子互相舔糖葫芦。 她:“……” 她不明白,他们手中的糖葫芦不都一样么,为什么要相互舔! 医院这边,小舟桥整整睡了19个小时,他醒来就喊饿,盛暖暖没有醒,盛母像复读机一样尖锐喊把盛暖暖丢进市六院,市六院是精神病院,她打听到好多人把身体存在缺陷的孩子丢在医院,也有一些体面的人把孩子丢在六院门口,她就是为数不多的体面人。 余华月、余盛乐气的要打盛母,余本顺、赵素芬拦下两人。余本顺刚想说你俩现在去办离婚手续,既然朱送娣不想要孩子,那么孩子归女儿,赵素芬抢在他前面开口: “锐廷,你过来一下。” 赵素芬带盛锐廷到楼梯拐角处,眉毛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说:“明月、华月、乐乐想办厂,我是这样想的,干脆把明月母子俩和华月的户口迁回来,他们姐弟仨申请宅基地办厂。”赵素芬叫盛锐廷不要多想,她没有其他意思,她拿骆谦举例子,骆谦的户口还在老家,李谣娘六个的户口迁过来了,“你瞧,他们一家七口小日子过的不是怪好的嘛。” 丈母娘越是这么说,越是证实了丈母娘第一步把妻子和孩子的户口迁过来,第二步就是跟他耗,让他主动开口说离婚。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你妈,跟你妈说一下。”赵素芬离开。 母亲巴不得把妻子和孩子的户口迁到余郢,然后…… 盛锐廷惊吓过度跑过去匝紧盛母的手腕,把人拖出医院,盛母喊了一路崴了脚,闪了腰,命令小儿子放手。 “你跟锐廷说了什么,把锐廷吓成这样。”余本顺问。 余盛乐、余华月齐齐看老娘。 赵素芬简单说了一下她的打算,余盛乐、余华月眼珠子放光,心里同时响起:厉害了我的老娘! 余本顺拧眉:是不是有亿点点不大合适。 三个小时后,盛暖暖醒了,小姑娘出现了不良反应,吃的少了,饿得心里慌,稍微吃多了一口,能把胆汁吐出来,身子骨软的不像话,大人们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替她受罪。 李谣得知两个小娃娃醒了,她拿糖葫芦和裹上糖衣的洋柿子到医院看望他俩。 小舟桥吃了半碗馄饨休息两个小时,虎的不得了在病床上翻跟头。 “谢谢舅母。”小舟桥把李谣给的糖葫芦递给妈妈,抱着洋柿子啃,“哇,嘎嘣甜。” 盛暖暖头晕想吐,手脚软绵绵,她不懂怎么表达她不舒服,余明月抱着她,她难受哼哼,余明月把她放到床上,她勾着余明月的衣角哼哼,余明月急得眼圈红了。 盛暖暖偷偷瞅小舟桥手里的洋柿子,啪唧咽口水。 李谣把洋柿子递到小姑娘面前,小姑娘从余明月怀里坐起来,咧嘴露出一排小米牙抱住洋柿子:“谢谢姨姨。” 第099章 “不谢呀。”李谣头上的乌云瞬间没了, 她松快地弯起了眼睛。 她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和余华月结伴回家。 昨天公安借锅盖用一下, 虎妹不愿意和锅盖分离, 骆谦拿虎妹没有办法,便把虎妹也托付给了公安。李谣回到家不久,听到熟悉的汪汪声, 李谣忙不迭跑到门口, 两条矫健的身影冲过来,到李谣身边瞬间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蹭李谣的手背。 “锅盖,虎妹!”几个孩子抱住狗狗。 “同志你好。”年轻的大眼睛公安大声喊, “我把两条退役军犬顺利送回来了,我走了。” 李谣还想问一些什么,年轻的公安已经跑远了。 骆谦走过来揉了揉狗狗的脑袋,抱起短腿的骆韵莹和孙文静:“走咯, 给锅盖、虎妹买鸡叉骨吃。” 骆筠文、骆筠修小哥俩跑进屋拿黄瓜边追骆谦边喂狗狗, 其他孩子高举骆谦给他们做的弓箭哒哒哒追他们。 李谣收回视线转身回店里,撞见骆韵竹、骆筠景嗷嗷地伸手, 叫她抱他们追哥哥姐姐。 姐弟俩比兄妹仨小时候胖……太多了,李谣低头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她默默地拿鸡毛掸子打扫家具, 假装自己很忙。 姐弟俩:“……” 李谣偷偷关注姐弟俩,姐弟俩的脚趾头在围栏外边, 脚背上的肉肉太多, 被卡住了, 他俩越狱不成, 把小脚脚收回来, 自闭地躲在角落里,背对着坏麻麻。李谣被两个圆溜溜的脑后勺刺激的自闭了。 骆谦和孩子们回来,一个个圆溜溜的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李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扁塌的脑后勺,她:“……” 余盛乐跟着狗狗过来问李谣公安有没有抓住逃走的人贩子,李谣摇头说不清楚,余盛乐眉头紧锁离开。 没过多久,县公安局通报一条消息,他们近日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窝点,抓捕了近20名人贩子,最可怕的是两名人贩子手里有两把猎|木仓,公安缴获了数十把不同款式的刀,数斤迷|药,解救了38个幼童,其中最小的孩子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最大的孩子不过四岁。 最小的孩子是人贩子在医院偷的,孩子的亲人第一时间报了警,公安联系孩子父母,孩子父母当天接孩子回家。 其余孩子是人贩子伪装成要饭的到偏远农村偷的,县底下有几百个村子,好多村子的村民没有报警意识,公安打电话问下面镇派出所要近一个月他们那里丢失孩子的名单,镇派出所公安回复他们没有接到当地村民报案,人贩子又拒不配合,这增加了公安帮孩子们寻找亲人的难度。 这不仅引起了县领导重视,还引起了上级领导高度重视,没过多久,上面派专员下乡给村民们普法,并且安排放映员下乡放映普法类电影。 李谣发现最近村干部格外忙,村干部几乎天天开会,大喇叭天天响。 余本顺的声音覆盖了村子上空,余明月抱着脸上有些血色的小暖暖,盛锐廷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过来感谢狗狗和骆谦。 李谣留了夫妻俩给狗狗买的东西,她让夫妻俩把剩余的东西带回去。 余明月皮笑肉不笑睨盛锐廷:“我闺女值不值你花钱买这些东西?” “我觉得买少了。”盛锐廷斩钉截铁说。 余明月冷笑一声,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离开。 盛锐廷叹气,他就知道妻子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妻子是等女儿好了,再跟他和母亲算账。 母亲到亲戚家里哭一哭,亲戚不是亲自找他,就是打电话找他,训斥他为了一个女人对母亲不孝,劝他跟母亲道个歉。 他一日不跟母亲道歉,亲戚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天天找他谈话。 盛锐廷现在对母亲那边的亲戚意见大了去了,烦他们烦的要死,恨不得一辈子不见他们。 李谣望着盛锐廷离开的背影,垂眸,她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李谣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余明月、盛暖暖、余华月的户口迁到了余郢,她们和余盛乐夫妻申请了宅基地,在宅基地上建厂房。 余松博整天开蹦蹦车进进出出,后来姜薇和余焕焕也加入进来,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半个月,汪新跟他仨走一趟,就传出他们在县城买了五间连排瓦房,还带后院,据余松博说他打算推翻瓦房盖楼房。 “余松博,你啥时候盖楼房呀!” “马上,马上就盖。” 他夹着公文包跑到市里调研其他大酒楼的布局,屁颠屁颠回来跟乡亲们显摆他要盖什么样的楼房,结果当天晚上爸爸告诉他妹夫带余焕焕到省城考察大酒楼布局,他等啊等,结果他等到妹夫打来的电话,知会他一声,妹夫在火车上碰巧遇到亲戚,小两口子到了下一站改签了火车票,跟着亲戚跑到南方去了。 余松博:“TOT”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余松博看了看地,猛地稳住即将倒地的身体,扑到床上捶胸打滚:“凭什么,他凭什么带余焕焕那丫头去,不带我去!我不干!”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汪新大舅子!”余占贤咆哮。 余松博:“……!” 但是他还是想哭唧唧咋怎。 余松博每每想起汪新带臭丫头‘私奔’不带上他,他气的眼睛发酸。 村民们不了解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就问余松博啥时候盖楼房嘛,也没说啥,他至于眼圈红了嘛。 余松博找他好兄弟诉苦,余盛乐忙盖厂房的事,没工夫听他翻来覆去说汪新偏心眼,余松博开走了余盛乐的蹦蹦车,跑到县里买了一筐洋柿子和黄瓜回来。 余松博就把蹦蹦车停在路口,左一口洋柿子,右一口黄瓜,痴痴地眺望远方。 李谣推骆丽珍:“丽珍,姜薇跟他生气回娘家了?” “没有啊,姜薇带孩子到地里看西瓜苗苗,没回娘家。”骆丽珍姐妹俩在余占贤家隔壁起的房子,她没有听到两口子吵架,姜薇带自己的孩子和余焕焕夫妻的孩子下地,还站在路口跟她说几句话呢。 李谣想不通余松博为什么痴缠地望着远方,她索性不想了。 “谣妹,吃饭了。”骆美珍喊。 两口子拉着架车离开。 骆丽珍顾不上跟李谣拉呱,她喊李朋远快走。 两对小夫妻不仅仅只卖面条、饺子、馄饨,他们发明了一种快捷美食,就是把饺子皮擀的又大又圆又薄,上锅上蒸,蒸出来的饼被骆丽珍命名为水烙饼,他们经过实验决定用绿豆芽、海带丝、土豆丝当馅料,把馅料卷进水烙饼里,‘一经问世’,便受到全县人民喜爱。 第100章 吃卷饼喝洋柿子鸡蛋汤, 午饭搞定。 孩子们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转眼就忘了人贩子带给他们的恐惧, 吃完饭放下碗就往外边跑, 李谣拦都拦不住。 下午两点半,余郢上空准时准点被余本顺的声音笼罩。 谢白云婆婆摘了半麻袋洋槐花,谢白云匀了满满一篮子给李谣, 碎碎念念道:“韭菜洋槐花、鸡蛋洋槐花、摊洋槐花鸡蛋饼、咸菜洋槐花, 我都爱吃。” 谢白云的脸胖了一圈,可见她这胎怀的好,孩子没有折腾她。 “你要是吃不完,把它摊在太阳底下晒, 想吃了,把干洋槐花放到水里泡,跟鲜的洋槐花一个滋味。”说完,谢白云脚下生风离开。 她家余大志和余国华、余红武、余和平给骆谦干活, 骆谦家的西瓜苗苗可以卖了, 大伙儿买十来株西瓜苗苗种在菜地,这四人用刚到手的工资买了几百株西瓜苗苗, 每个人种了几亩地西瓜,大伙儿见状杀红了眼抢西瓜苗苗,有人种了几分地西瓜, 有胆大的人种的跟她家一样多。 地里的西瓜苗苗是谢白云的心肝宝贝,她指着夏天卖西瓜盖新房买电视机, 每天不到地里看几眼, 她心里慌的很。 尽管余大志爹在地里搭了草棚子住在地里, 还是她亲自到地里看几眼才放心。 李谣追到大路上喊:“你慢一点。” “晓得。”她婆婆一口一个亲姑奶奶喊, 谢白云不得不慢下来。 余大志娘实在不放心谢白云, 关上门,陪谢白云到地里看西瓜。 李谣想起了杜梅,她月份大的时候,杜梅也曾这样“关怀”过她。 “谣妹。” 李谣顺着声音望过去,徐小玉跳下拖拉机,拎着一个包裹跑过来,她眼中的李谣俨然成了一个城里人,她陡然有了怯意。 李谣瞬间读懂了徐小玉眼神里的意思,因为她上辈子初到市里,不仅露怯还自卑。 她上前拉住徐小玉的手,欢喜说:“去我家。” “不,不了,我还要卖菜。”徐小玉把包裹放进李谣怀里,“你婆婆非要我帮忙带东西给骆美珍、骆丽珍,喏,就这些东西,你帮忙递给姐妹俩。” 李谣应了下来。 徐小玉扭捏扣手,吞吞吐吐半晌,声音从牙齿缝里飘出来:“你的衣服在哪里买的?怪好看的。” 李谣的脸僵了一瞬,大姑子、小姑子给她买了不少衣服,搁那怪浪费的,她就穿了。 说实话,这些衣服在20世纪初的人看来土味中还掺杂着另类的夸张,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吐槽。 这么多人喜欢她穿的衣服,她忽然顿悟了,原来土到极致的夸张就是时髦。 她要不要去烫一个狮子头,跟这些衣服更配。 李谣严肃的认真思考,在徐小玉转身之际,李谣拽住徐小玉,跟徐小玉极力推销余盛乐家的衣服,顺嘴说了一句她要烫头,问徐小玉要不要烫。 “要。”徐小玉捂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说。 李谣跟徐小玉约定了徐小玉卖完菜,她带徐小玉到余盛乐家买衣服,又跟徐小玉约定了烫头的时间。 徐小玉笑着跟李谣挥手跑开。 李谣回到店里,站到衣柜上的全身镜面前转来转去,看久了,身上的衣服蛮顺眼的,如果她烫一个狮子头,效果应该会更好。 骆谦出去一趟,在店里停顿数秒。 李谣没有留意到骆谦出去了,骆谦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可见她照镜子照的多么投入。 傍晚,骆传军把拖拉机开到下面,到店里跟骆谦聊天,李谣带徐小玉到余盛乐家,徐小玉挑衣服挑花了眼,纠结了许久,最后她买了三套衣服,咬牙给骆传军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皮衣。 余盛乐开心地送给她两副墨镜,亲自送徐小玉到门口,不停地挥手。 回店里的路上,徐小玉心情非常好,说:“余经理真热心,下回我买衣服,还到他家买。” 李谣笑了笑:“……” 凡是到余盛乐家买衣服的顾客都说过相同的话,更可怕的是人人兑现了当初说过的话。 两人回到店里,几人聊了一会儿,徐小玉、骆传军离开。 两对夫妻是晚上十点多回来的,孙笃志、李朋远推车回家,姐妹俩进屋抱睡的跟小猪一样的孩子回家,杜多思插上大铁门回屋睡觉。 次日,早晨五点多,两对夫妻出门卖早饭,四个孩子奔进兄妹仨的房间,爬到床上,钻进被窝,动作一气呵成。 骆谦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见几个孩子睡着了,他推洋车离开。 又到了他每月到市里闲逛的日子,他把洋车锁到汽车站进站口旁边的大铁柱子上,给看门大爷一毛钱。大爷挥挥手,意思是他会帮忙看洋车,骆谦进站买票。 李谣起来撕了一页日历,视线从红字上移开,打着哈欠出门,她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骆谦,她便知道骆谦去了市里。 她做了洋槐花鸡蛋饼,煮了一锅粥,叫杜多思和孩子们过来吃饭。 饭后,她把两个奶娃子抱到店里,两个奶娃子翘着腿抱着奶壶喝奶,李谣打开抽屉拿出存折,翻到最新打印的一页,指着一串数字数:“个十百千万。” 她又掏出一本记账本,极小声数黄金的件数。 李谣支着下巴,眼神放空一会儿,她拔开钢笔帽,在单独的记账本上写下一句话: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谣刚有一点头绪,两对夫妻卖早饭回来了,李谣把包裹交到姐妹俩手里:“娘叫徐小玉带给你们的。” 姐妹俩突然想起来她俩计划回骆家村看望爹娘,但是他们生意好,一天能赚大几十块钱,她俩丢不下生意,再有就是最近不少人跟他们学卖饭,她俩怕缺了一天,顾客被竞争对手笼络走了。 姐妹俩拿包裹回家,孙笃志、李朋远拉了一车面粉、土豆、豆芽、小青菜回来,姐妹俩跑到店里买了两身衣服和一些营养品,拿到店里。两人就坐在店门口,不错眼盯着大路,看到老家开拖拉机过来卖菜的人,两人招手喊他停下来,把东西交给徐念,麻烦徐念把东西带给她爹娘。 徐念顿了一下,应了下来,他把东西装进驾驶座下面的工具箱里,开拖拉机离开。 姐妹俩松了一口气,跑回家跟孙笃志、李朋远一起准备中午卖的饭。 “杜婶该失望了。”青青妈轻笑说。 徐念:“……” 杜婶心心念念骆美珍姐妹俩接她到县里生活,他观姐妹俩没有这个打算,杜婶不仅失望,怕是要发疯。 “骆言木家的一成二功三喜打死也去不上学,杜婶还指望姐妹俩回一趟老家接三个孩子到县里,供三个孩子念书,将来三个孩子孝顺姐妹俩。”青青妈幽幽说。 徐念:“……!” 他浅薄了,原来杜婶不仅自己想到县里,还想带三个孩子到县里! 徐念有一丝丝明白骆谦爹拿扫帚撵兄妹仨上学,杜婶为什么跟在后面拦着,说什么骆谦没上过一天学,凭借一门手艺成了县城人,兄妹仨学会了编竹筐手艺,也可以跟骆谦一样成为县城人……这不是她本意,她本意是带三个孩子投奔两个女儿。 徐念摇了摇头,不去想别人家的糟心事。 另一边,李谣拿肥皂给骆韵莹搓手,小丫头没事抓放屁虫玩,结果小丫头的手比厕所的味道还要臭上七分,她嗷嗷叫哭着跑回来说自己变成臭莹子了。 李谣:“……” “你闻闻,还臭不臭?” “臭。”小丫头撇嘴又要哭。 李谣差点把牙齿咬碎,都给你搓了六七遍,明明不臭了,你还说臭,找抽是吧。 小丫头一直跟着李谣,从上午到傍晚,她眼睛上一直蒙上一层水雾,噘嘴说:“臭、臭……” 李谣抓狂,她上午想什么来着,她的头绪呢,咋没了! 第101章 骆谦从市里回来, 撞见扎着小揪揪的奶娃娃使出吃奶劲推弟弟,快速爬到弟弟背上, 扒着围栏颤颤悠悠站起来, 翘着小脚脚努力越狱。啪唧,她一屁墩坐下,从弟弟背上圆润的滚下来。 骆谦飞快走进后院。 小家伙撇嘴, 眼圈红彤彤的找人, 发现店里没人,她抓了抓小揪揪,啊啊奶叫抓住弟弟的脚丫子往上爬。 骆谦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哭声, 他走进店里,突然腿被小炮|弹撞了一下。 骆韵莹仰头嘴里吹泡泡大声哭,闭起来的眼睛露出一道缝隙,瞥见爸爸低头, 她哭得更加卖力。 骆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塑料电子手表, 戴到他家大妹手腕上。 骆韵莹低头:“……这是什嘛?” “我们家大摆钟生的宝宝。”骆谦一本正经说。 骆韵莹抽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把手帕装进衣兜, 她迈着小短腿跑出去,脸上的肉肉一颤一颤:“哥,我们家大摆钟生宝宝啦。” “她可算不闹人了。”对上骆谦困惑的眼神, 李谣有气无力讲述她今天下午经历了什么。 骆谦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掏啊掏, 李谣眼睛一亮, 等着他掏出一块女士手表给她戴上。 骆谦手握拳, 含笑把拳头放到李谣的掌心, 在李谣期待的目光下, 他张开手,无比郑重把空气放到李谣手中。 李谣:“▼皿▼||” “我去和平广场遛弯,遇到一位姓冯的老先生举牌子卖四合院。我听经常搁在这里锻炼的人说冯老先生近期要出国,已经办好了出国手续,他急着卖四合院,四合院面积大,他要价自然高,还不准人还价,有不少人问,但问的人听到价格就没有后续了。”骆谦的声音带着蛊|惑。 李谣眼睛亮闪闪:“多少钱?在哪个路段?” “7868,在金色稻香街道。我跟冯老先生到他家看了一眼,他家的房子是光|绪年间建的,年头挺久的,但维护的还行,能住人。”骆谦没头没脑感慨一句,“他家院子真大。” 李谣艰难吞咽口水,完全忘了骆谦气她的事,满脑子都是金色稻香街道。90年,政|府把那一片规划为商业中心,好多开发商到那里开发房地产,据说谁拥有那个路段2间商铺,光吃租金就能活的无比滋润。 “我在和平广场和人下棋,听棋友说市里正在规划建菜市场,另一个听着像厂里采购员的棋友接着上一个棋友的话说省城的菜市场已经有了规模,小菜贩子到政|府规划建的蔬菜批发市场批发菜,每天深夜,蔬菜批发市场停满了外省来的大卡车,小商贩子抢蔬菜和水果,老壮观了。我估摸了一下附近有一百多户人家种菜,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在市里卖菜不占优势,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菜拉到省城,批发给小商贩?”骆谦心里火热说,“咱先贷款买一辆卡车,慢慢加卡车,以后那个四合院就用来停卡车,9间房子用来当职工宿舍。” 又要买房,又要买车,又要贷款,这一切已经超过了李谣心里承受。 “余盛乐家建厂房,余松博家在县里买房子开饭店,咱家有能力为啥不买四合院,买卡车呢?”骆谦在李谣耳边念叨,“再说四合院不一定用来停车和做职工宿舍,等咱们手里有3五六万块钱,咱们也把四合院推了建楼房,建前后两栋,一楼当商铺租掉,2楼3楼装修成旅馆。” 骆谦说话说到李谣心坎上了,李谣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包租婆。李谣头脑一热说:“行。” 骆谦怕李谣反悔,次日他带上存折和户口本到市里,走之前,他留下了几块手表。 李谣把几块手表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出去一趟,回来身后跟了一群孩子,到堂屋看会生电子手表的大摆钟。 李谣:“……” 但凡他们有小学文凭,也不会被骆谦忽悠。 哦。 她错了。 中午放学,小学娃端着饭碗跑到她家看生娃的大摆钟。 李谣默默说但凡他们有初中文凭,也不会被骆谦忽悠瘸了。 * 全款房在李谣名下,贷款车在骆谦名下。 大卡车要预定,骆谦一个月后能拿到大卡车。等大卡车期间,骆谦跑了两趟省城,主要腾出时间考大卡车驾驶证,他出钱叫余和平、余红武、余大志抽时间学车,争取一个月内拿到证。 李谣和骆谦到市里看四合院。 李谣站在院子里,激动的快要晕了。过两年他们手里有钱,一定推翻四合院建楼房,等到90年她家拆迁,光商品房她就能拿到几间。 回到家,两口子各忙各的。 李谣腾出半天时间,跟徐小玉一起烫了头,她再次穿余盛乐家的衣服,还别说真的挺时尚的。 骆美珍、骆丽珍见李谣烫的头怪好看,也去烫了相同款式的头。 李谣和姐妹俩闲聊,聊到她家在市里买了房。 姐妹俩心里有了想法,也想在市里买房。 杜梅不止一次托到县里卖菜的人带信给姐妹俩,她想姐妹俩了。姐妹俩有了奋斗的目标,忙着赚钱,实在没有功夫回骆家村看望杜梅,干脆每月给杜梅、骆清河买一身衣服,一堆吃的,塞10块钱在里面,托人带回去给杜梅。 姐妹俩不知道杜梅在村里逢人就抱怨姐妹俩没有良心,但凡姐妹俩有良心,就主动接她大儿子的儿女到县里生活,姐妹俩商量着轮流养她大儿子的儿女。 她久等不到两个女儿,把她大儿子的儿女塞进人家装菜的拖拉机上,叫人家把她大儿子的儿女带给她两个女儿。 不过没有人帮她忙。 骆谦时常回村看西瓜,倒是听人提过,不过他没有跟姐妹俩说。 他回村听骆清喜说骆梅旭消失了一段时间,骆梅旭再次回来,到骆清喜家坐了一会儿,就坐小汽车离开村子,到市里当官了,在文化局当官。 骆谦到市里学车,踩着点到文化局找骆梅旭,给骆梅旭送两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一蛇皮袋蔬菜,是骆清喜托他带给骆梅旭的:“叔说你吃不完蔬菜,可以送给邻居。” 骆清喜为小他二十多岁的堂叔操碎了心,怕骆梅旭受到冷落,骆清喜贡献出蔬菜手把手教骆梅旭和同事们打好关系。 看到骆梅旭掏钱,骆谦转身就跑。 他要是敢拿钱,骆清喜能把他念叨死。 骆谦从骆梅旭这儿回家,他就琢磨他要是能找到退伍军人跟大卡车,他一车货就有了极大的保障。 骆谦行动起来,四处打听退伍军人,他真被他打听到了两个退伍军人。这两人会开小型卡车,他俩学开大卡车更容易。 骆谦跟两人谈妥条件,给两人报名学车,结果骆谦和两人同时拿到驾照。 余红武三人还差点火候,没有出师。 * 骆谦到市里接他预定的大卡车。他开绑着大红花的大卡车回家,车刚停下来,李谣叫杜多思放鞭炮。 李谣、骆谦请了两桌酒,庆祝他们家买车了。 次日,骆谦从骆小龙那里拿了4000斤菜,又从其他菜农那里收了3吨菜,他和两个退伍军人先到省城试试水。 一路上有惊无险。 三人到了省城最大的批发市场,大卡车刚停下来,就围上来一群小商贩。 由于是省内运过来的菜,路程近,蔬菜非常新鲜。骆谦没来得及四处逛逛,考察一下今晚蔬菜的价格,小商贩争先恐后喊他们要拿多少筐菜。 西红柿、黄瓜受欢迎,骆谦已经预料到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茭白这玩意在省城这么受欢迎。 骆谦考察了一遍菜价,他回来把菜批发给小商贩。 3吨多的菜,被小商贩一抢而空,速度快的叫骆谦瞠目结舌。 买车的人说他买的大卡车最高载重量是10吨,他有点后悔只装了三吨多。 三人连夜回县里,下午一点到家。 他把钱袋子给李谣,跟李谣交代两句,他带两人随便吃点,安排两人睡最右边的房间,他便冲了一个澡,回屋补觉。 李谣为了让骆谦和两个员工睡得安稳,她关上了通向后院的门。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数钱,把钱袋子锁进柜子里,就拿鸡毛掸子逗两个奶娃子。 “小李,那么多的菜,都卖完啦?” 李谣回头一看,嚯,店里挤满了人。刚刚骆谦说不管他拉多少菜到省城都能卖个精光,提点她等会有人过来问她话,她顺势提出也收余郢的菜。 李谣脑海中立刻浮现“机遇”二字,心里有个声音疯狂喊:抓住它,一定要抓住它。 李谣莫名其妙产生一个想法,只要她家抓住这个机会,就能成为中产阶级。 风险是肯定有的,但是成功的机率极大,她愿意和骆谦一起赌一把。 “小李?”村民问。 李谣回神:“都卖完了,就是没有零卖贵,这就算了,还搭上了油费、过路费和员工工钱。咱家是贷款买的车,一个月要还大几千,现在不干了,想要把车转手卖了,得亏好几万,只能硬着头皮干。” 村民们闻言唏嘘说: “你家买大卡车应该想到人家小商贩也要赚钱,肯定不愿意高价从你家拿菜。” “杂七杂八的费用刨除,你家也赚不了几个钱,顶多一车赚一点点辛苦费。” “你们两口子别想那么多,这几年辛苦一点,勤快一点,多跑几趟,把贷款还完了,身上的担子就轻了。”…… 村民们觉得她家光贩菜肯定还不上月贷,得月月掏家具厂、种子店赚的钱填车贷。 上辈子的经历告诉李谣太打眼了不好,得卖卖可怜。 卖可怜的效果非常好。李谣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带着愁容:“肯定得多跑。你们哪家菜卖不完,可以批发给我家,有多少我家要多少。” 村民们:“!” 小李家买车买砸了,他们却得了便宜。 既然不愁菜的销路,他们就敞开了种菜。 人小李两口子实诚,他们不能干不道德的事,卖给小李家的菜一定要整最好的,谁敢使坏,不用小李两口子开口,他们找村长、村支书开村委会,不仅要当着全村男女老少的面批评他,还不许他把菜卖给小李两口子。 村民们离开,跟熟络的人通气,还说了一堆做人要讲良心。 * 晚上,李谣和骆谦说了村民们的反应,两人感慨余郢的村民心善,虽每个人都有小心思,却不会做损坏别人利益的事。 李谣把钱袋子拿出来,两人数钱就数了一个多小时。 钱还没有在两人手里放热乎,骆谦就揣着钱到骆家村和余郢收菜。 李谣:“……” 赚的多花的快是常态,不激动,要淡定。 第102章 * 骆谦的三个亲哥哥不敢在骆谦面前耍小心思, 就连著名的搅屎棍骆清川在骆谦面前也得老实,其他人见状更不敢把差的菜装蛇皮袋中间糊弄骆谦。 在骆家村, 骆谦收菜收的相当的顺利。 骆言木、骆二林、骆三森:“……” 我们不是怕死, 是从心。 骆清川:“……” 大哥不仅没了媳妇,还有就是大哥现在死,侄子、侄女都嫌大哥死迟了。村里人说跟骆谦作对, 会落得跟大哥一样的下场,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骆谦。 他还是去祸祸二哥、三哥吧。 骆谦可不知道他们想什么,他拉了半卡车菜到余郢收菜,周边村有人拉菜卖给骆谦, 骆谦也收。 骆谦跟两个退伍军人跑了三趟,余红武三人拿到证,骆谦安排三人轮流跟随退伍军人到省城卖菜。 油菜籽可以收割了,骆家村以骆谦为首的大棚西瓜可以卖了。 骆谦收一卡车大棚西瓜拉到省城。 这是头茬瓜, 车刚停好, 西瓜就被小贩子抢完了。 光看县里人抢着买西瓜,李谣已经想象到她家西瓜到省城多么受欢迎。 骆谦从省城回来, 一把把李谣抱起来:“一车瓜比一车菜多赚了每月还贷的数。” 饶是李谣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李谣还是被这个数吓得尖叫出声。 骆谦开始卖二茬大棚瓜,三茬大棚瓜。 露天瓜熟了, 骆谦开始卖露天瓜。 当然,他也卖菜, 菜和西瓜轮流卖。 三茬瓜之后, 地里的瓜不太好了, 骆谦就没有收西瓜。 李谣尝到了贩卖水果的暴力, 一下子没了卖水果这份收入, 李谣心里不得劲,琢磨附近有什么水果可以卖,附近没有,周边有没有呢,周边没有,其他省呢,反正她家有车。 最终被李谣琢磨出来她家可以卖什么水果,那就是荔枝。1985年,本市出现荔枝,老鼻子贵了,3块钱一斤,猪肉才七|八毛钱一斤,吃一斤荔枝可以买好几斤猪肉了,但是买荔枝的职工非常多。 骆谦从杜老郢回来,李谣就跟骆谦说这件事。 骆谦一听行啊,他当即坐火车到南方考察荔枝,在他解决了果源问题,运输保存荔枝问题,就打电话叫人开卡车过去拉荔枝。 骆谦一口气买了10吨荔枝,直接拉到省城。荔枝在中部地区可是难得的玩意,就算骆谦要的批发价高,小商贩一哄而上抢荔枝。 骆谦打算留1吨荔枝,但是他经不住小商贩恳求。人家打算跪下来求他卖几筐荔枝给他,他能不卖嘛,最后他只留2000斤荔枝。 到了市里,他批发给市里的小商贩1500斤荔枝,回到县里,他把500斤荔枝给了骆美珍、骆丽珍,他们到厂门口卖饭,顺带卖荔枝增添人气。 家里的大卡车要拉荔枝,又要兼顾收菜,一辆大卡车显然不够,骆谦和李谣商量后,又去贷款买了一辆大卡车。 骆谦和杜多思谈完话,隔日安排杜多思考驾照,他又到处闲逛,费了老大工夫找到一个合眼缘的退伍军人,他又安排这个退伍军人考驾照。 到目前为止,他手底下一共有7个驾驶员。 他把第二辆大卡车接回家,他安排4个人到外地拉水果,3个人负责收菜。 他家的幸福家具厂改成了幸福运输公司。 李谣是公司的会计,骆谦则四处奔波找果源,找到好的果源,他立刻联系公司员工过来拉水果。 两口子一忙就忙到秋季开学。 李谣、骆谦和骆丽珍、骆美珍夫妻抽出时间带孩子们到市里动物园玩了一天,给孩子们买了书包文具,带着孩子们在市里的家休息一晚上,次日,他们回家。 两口子一只手牵一个孩子到村小学报名。 现在家里有了条件,两小只可以到市实验一小读书。李谣特意找一个时间和两个儿子谈话,问他们在村小学读书还是到市里读书,两个儿子异口同声说留在村里读书,他俩和表哥、表妹、村里的小伙伴们约定好了,要一起上学。 李谣尊重孩子的想法,但是她心里打定主意,每年寒暑假带孩子全国各地旅游。 两小只背着书包跑进教室,和孙鱼、李小贝碰面,四个孩子找位置坐下,骆谦拿着户口本走到孙笃志、李朋远身边排队给孩子报名,李谣被骆丽珍、骆美珍喊到旁边聊天。 给孩子报了名的村民凑过来,说:“你们听说没,盛锐廷一声不吭到大西北支援建设去了。” 三人摇头。 村民说:“就昨天,盛锐廷妈跑到余本顺家认错,说她不闹了,不逼儿子和余明月离婚了,叫余明月打电话给她儿子,叫她儿子回来。余明月没见盛锐廷妈,也没打电话给盛锐廷。” “高奇的妈不是也不满意余华月嘛,现在出了盛锐廷的事,高奇妈变脸变的贼快,拿了一对银镯子过来看余华月和余华月肚子里的孩子,拉着余华月说她不重男轻女,这对银镯子就是她给孙女买的。” “高奇妈怕了,怕她儿子跟盛锐廷一样跑了,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儿子,不敢闹了。余华月住在娘家,她一个劲说余华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说不拦着高奇陪余华月住老丈人家。” 李谣和姐妹俩闻言沉默了好久。 村民们又说起了余占贤:“余占贤的女婿从南方回来,就开始盖房子装修饭店,过了好几个月,他家的饭店装修好了,我们昨个儿去看了一眼,是这个。” 村民们竖起大拇指。 “咱们卖菜、西瓜赚了不少钱,他家饭店开了起来,咱们肯定去捧场。”村民们脸上带着笑容说。 李谣:“……” 李谣差点忘了,他们省是全国公认的吃货大省,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一口吃的。 余占贤家饭店就算开在县里,也能红火起来,谁让大家都是一群吃货呢。 再说,现在村民们腰包里都有钱,肯定不会吝啬给自己买一口吃的。 村民们又聊到泥瓦匠,他们已经找泥瓦匠盖平房,泥瓦匠手里的单子已经排到年后。 村民们笑,李谣也跟着笑。 骆谦拿着收据过来找李谣,摊手:“孩子们不愿意回家。” 两小只抱着书本回到座位上,他们的座位上坐了三个小小只,骆韵莹、孙文静、李舟桥,也不知道三个小小只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李谣收回视线,说:“咱们回家吧,让他们在教室里玩。” * 等到正式开学那天,三个小小只进不了教室。 他们仨也不哭闹,风雨无阻送哥哥姐姐上学,准点接哥哥姐姐放学。 有时候他们送哥哥姐姐上学,就留在校园里玩。乒乓球台、国旗杆子、树、花坛,他们在它们底下能玩半天,其他年级上劳动课,三个小小只跟在高年级孩子后面,撅着屁股捡垃圾、拔草。 三个小小可乖了,从不影响其他老师上课,没课的老教师拿乒乓球拍教三个小小只握球拍。 李谣问骆筠文、骆筠修三个小小只有没有妨碍老师上课。 骆筠文心无旁骛写了一排2,才说:“没有,学校里的老师可喜欢他们了,还带他们到办公室玩。” “妹妹嘴馋,老师带到办公室的好吃的都进妹妹肚子里了。”骆筠修跑过去戳骆韵莹的肚子,“叫你嘴馋,胖的弯腰都弯不下去了。” 骆韵莹退到李谣身边,伸出三个胖胖的手指头:“二哥,你说的不对,文静和舟桥也吃了。” “我不管,你就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吃独食。”骆筠修攥紧拳头说。 兄妹俩吵来吵去,李谣总算听明白了,二儿子气莹子不留一口好吃的给他。 二儿子并不是贪那一口吃的,就是……他得到好吃的总会跟莹子分享,莹子却不跟他分享好吃的,小家伙伤心了。 李谣知道了症结所在,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用最简单的话让莹子懂她二哥为什么生气,她大哥虽然不生气,但是她告诉莹子不能忽略她大哥的感受。 妈妈说她分一半好吃的给弟弟妹妹,弟弟妹妹有了好吃的不分给她,骆韵莹:“▼皿▼||” 臭弟弟臭妹妹,丢了吧。 妈妈又说哥哥总会分好吃的给她,她有了好吃的却不分给哥哥,哥哥不会叫妈妈把她丢了吧。 骆韵莹被自个儿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抱紧两个哥哥,左一口哥哥,右一口哥哥,喊的特别甜,不用哥哥开口,她自个儿许诺了许多条件。 骆筠文:“……妈。”我妹不大聪明。 骆筠修:“……妈。”我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有亿点点担忧。 李谣:“……嗯。”你妈我也担心。 骆筠修:“……”好孩子要关爱笨蛋,他就不生妹妹气了。 李谣给骆韵莹、孙文静、李舟桥弄了一个书包,每天往书包里塞水果,叮嘱三个小小只请老师们吃水果。 三个小小只跟着哥哥姐姐上学、放学,只不过哥哥姐姐到教室上课,他们到办公室“上班”打卡,老师们有时候教他们打乒乓球的姿势,有时使唤他们捡球。 家里只有李谣、钱玉娇、两个奶娃娃。 骆韵竹、骆筠景已经会走路了,李谣转头,两个奶娃子如同两只狼崽子冲出家门,胖胖的身体晃晃悠悠,看的李谣心惊胆战。 李谣一只手拎着一个孩子回来,把两个孩子关进围栏里。 骆筠景忽地趴下,骆韵竹算溜爬到弟弟背上,踩着弟弟的背扒着围栏站起来,小脚脚往里往上翘,啪,小粗腿卡进围栏的缝里。 骆韵竹:“麻——” 李谣扶着额头,她边解救小女儿的小粗腿,边给自己顺气:“不气,骆谦快回来了。等骆谦回来,我就把姐弟俩丢给骆谦。” 这人啊就不经念叨,骆谦当天下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装电话的师傅。 装好了电话,骆谦送师傅离开。 他进门,一手拎一个胖娃娃进后院。 李谣给骆谦下鸡丝面,见骆谦抱两个娃过来:“你别抱姐弟俩,让他们自己走路。” 这几个月骆谦不停地跑,人瘦的厉害,皮肤黑了5个色号,和怀里的胖娃娃对比一下,骆谦就像一个难民。李谣看的心疼,琢磨趁着骆谦在家这几天,她得好好给骆谦补补。 骆谦嘴上说好,却没有把姐弟俩放下来,问窝在臂弯的姐弟俩:“有没有乖乖?” “流~”姐弟俩往上窜,环着骆谦的脖子,美美地靠在骆谦的肩上。 “呀,这么乖。”骆谦“惊讶”说。 姐弟俩嗯嗯点头。 李谣就看着三人表演,看他们能不能演出花来。 骆谦没有演出花,倒是变出了一张房产证。骆谦到广西、云南看水果,回来的时候,想起骆谨、陆小梦考到羊城的大学,两人带上孩子去读书,在外边租房子住,李谣说如果孩子们考上帝都或者羊城的大学,她希望孩子们在学校旁边有一个家,到时候孩子们乐意住宿舍还是家里,随便孩子们。 骆谦琢磨了一下,与其提前还车贷,不如在羊城名牌大学附近买一套五居式的房子,到时候五个孩子一人一间房子。他没想五个孩子会不会都考上大学,就算五个孩子都考上大学,那会不会考同一座城市,他直接坐火车到羊城,看了半天房子,直接全款买了一套民|国时期建的小别墅。 李谣打开房产证,看到自己的名字,她差点一口气上来晕过去。 不是气的,是激动的。 老公太给力了。 她下意识喊了出来,骆谦心脏猛地一跳,黑瘦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 都老夫老妻了,媳妇还这么热情,真是太难为情了。 骆谦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乐开了花,决定出门在外多买几处房哄媳妇开心。 第103章 家里有了第一栋小别墅, 怎么着都该庆祝一下。 李谣提议他们一家到余占贤家饭店吃饭,骆谦不仅赞同, 还跑到蛋糕店订了一个两层蛋糕。家里近期没谁过生日, 他为啥订蛋糕,因为他发现大城市的年轻人到西餐厅、咖啡厅用餐,总喜欢要一小块蛋糕, 好像他们吃饭不点一块小蛋糕, 饭就不香了。 骆谦也想学一学他们的做派,饭后来一块小蛋糕。可是家里人多,他得买多少块小蛋糕啊,他索性直接订了两层大蛋糕。 * “嘀铃铃。” 校长手摇铃铛, 孩子们起立大声说:“老师再见。” 老师拿着教材、茶缸离开教室,孩子们背着小书包冲出了教室。 骆筠文、骆筠修、孙鱼、李小贝帮老师们打扫办公室,牵着妹妹、弟弟跟老师们说再见,像往常一样出了办公室, 他们刚说两句话就意见不合吵起来, 抱在一起你戳我一下,你挠我一下龟速离开学校。 “……爸爸。”兄妹仨太久没有见到骆谦, 有点不敢认骆谦。兄妹仨动作整齐划一揉眼睛,甩了甩圆滚滚的脑袋,定眼一看, 爸爸依旧站在大门口小弟小妹蹲在爸爸腿边玩,兄妹仨哼哼两声, 跑过去抱住他们“朝思暮想”的爸爸, 把爸爸圈起来, 不让小弟小妹过来抢爸爸。 骆韵竹、骆筠景:“……” “粑……窝……”两个小奶娃凶巴巴推兄妹仨。 是我们的爸爸, 你们走开。 两个小奶娃总是抱在一起互殴, 但是有人抢他们的东西,两个小奶娃特别齐心抵抗坏人。 兄妹仨死死地把骆谦围在中间,问骆谦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骆谦准备在家待多长时间?问骆谦是不是专门接他们放学的? 骆谦告诉孩子们他下午回来的。他打算在家待四五天,但是他现在改变注意了,他跟孩子们说他在家待十天。他们妈妈在家里算账,他特意接孩子们回家跟他们妈妈汇合到余占贤伯伯家饭店吃饭。 兄妹仨跟骆谦亲热了好久,两个小奶娃子一直捣乱,骆筠文、骆筠修兄弟俩起了坏心思,脱下书包哄两个小奶娃子背。 两个小奶娃子眼馋哥哥姐姐的书包眼馋了好久,两个哥哥给他们书包,他们立刻屁颠屁颠背上书包走回家,走起路来东倒西歪。骆筠文、骆筠修还是挺靠谱的,看小弟小妹快要倒了,就搭把手扶小弟小妹。 骆谦带着他家大妹和外甥、外甥女跟在后面。 “小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附近村子的支书,他们找你谈个事。”骆谦回来的消息快速传遍了附近几个村子,各个村子的村民沸腾了,各个村子的村支书彻底坐不住了,村支书们结伴到余郢找骆谦。他们碰巧遇到余本顺,就琢磨着找余本顺当中间人帮忙从中调和。余本顺听完他们的诉求之后,二话不说带他们到骆谦家,却从李谣口中得知骆谦到学校接孩子们放学,他边嘀咕学校就在村子里,费那老鼻子劲接娃娃干嘛,边带村支书们去找骆谦。 他们刚出门就遇到骆谦。 余本顺乐呵呵把村支书介绍给骆谦认识,重点说村支书为什么找骆谦:“这不马上天冷了嘛,咱们村家家户户搭起了大棚种菜,他们想找你谈如果他们村也种大棚菜,你收他们的大棚菜吗?能不能做到有多少收多少?” “能,但是我只负责收菜。”骆谦的意思是说假如大棚菜出了什么问题,跟他没有关系,更是提醒村支书们告诉村民种菜要担风险,村民们自行考虑他们能不能担得起风险,再决定种不种大棚菜。 骆谦直言谁家卖给他菜以次充好,不论谁求情,他都不会继续收他家菜。 骆谦说话可能太直接,听着十分难听,但是骆谦必须说出来,否则村民们种的菜遇到问题找他负责,他怎么办。 “是这个理。”钱大巷的村支书说。 其他村支书点头:“我们会和村民们说清楚,如果他们同意种大棚菜,到村委会上报种几亩地大棚菜,村里统一买竹竿、尼龙绳、塑料薄膜、地膜。” 余本顺说:“咱们把东西买回来,要是他们中间突然反悔不种大棚菜了,谁来出额外的钱。所以啊,他们上报亩数,得让他们在上面画押,前面还要加一段话,种大棚菜有风险,出了什么事自行承担。” 其他村支书点头同意余本顺说的话。 余本顺热情地邀请村支书们到余占贤家饭店商讨细节,顺便叫上余占贤。 李谣和骆谦带着孩子们来到余占贤家饭店,一楼坐满了人,李谣带孩子上了二楼,骆谦去拿蛋糕。 服务员上菜单,李谣叫孩子们点菜。 几个孩子熟练地报菜名,可见李谣平时没有少带孩子们过来吃饭。 不是她偷懒不做饭,而是她一个人带几个孩子,没有工夫做饭。 婆婆和她娘倒是想过来帮忙带孩子,还找人从中说和,李谣统统拒绝了。 这事儿她没有瞒骆谦,骆谦要请一个保姆,李谣再三考虑忍痛拒绝了,骆谦到外地找果源,带了一台洗衣机回来。自从家里有了洗衣机,李谣很少手洗衣服,大孩子全被送进学校,她身边只有两个奶娃子,李谣瞬间轻松了许多。 骆谦把蛋糕取回来,孩子们点的菜也上齐了。 孩子们吃孩子们的,骆谦和李谣聊他们的。 骆谦跟李谣简单提了一下余本顺找他干嘛,以及他的态度,重点跟李谣说他在外边所见所闻。 “真想到处走走。”李谣羡慕说。 “等孩子们放寒假,我带你们四处走走。”骆谦笑说。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李谣高兴道。 * 骆谦说留在家里休息,其实他也不得闲,他抽时间回骆家村一趟,顺道去了杜老郢,赶在孩子们放学前回到余郢,陪孩子们吃饭。 李谣每天熬一锅老母鸡汤,饭桌上不是红烧肉,就是猪蹄汤、红烧大鹅、炖牛腩、爆炒猪肚,总算把骆谦掉的肉养回来一点,这人又要走了。 “我和骆清亮、骆清喜说好了,他们应该这几天带十来个人过来帮大家伙搭大棚。大家伙就指望大棚菜过上好日子,所以他们搭的大棚不能有任何闪失。骆清亮带的人应该在这里过五六天,确认他们搭的大棚没有任何问题再回村。”骆谦说,“附近几个村安排住的地方,三餐也是他们管。” “嗯。”李谣。 骆谦真的把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贴贴,用不着她动脑筋思考怎么接待老家人。 骆谦抱住李谣亲了亲,背上旅行包离开家。 他在家这段时间,不少外村人找过来探他口风,最常问的就是附近有多少户种大棚菜,骆谦给他们指了一条路,叫他们问各村的村干部。这些人听说自己承担风险,当即说他们不种大棚菜,可当其他村民到村干部那里报名,他们完全忘了之前他们说的话,争先恐后到村干部那里报名,生怕报晚了会吃亏。 骆谦保守估计得有十几个村子种大棚菜。他怕省城小商贩吃不下那么多货,便把目光放到其他城市。 骆谦一路南下考察其他大中型城市,他选了几座城市,其中有羊城。 等到骆清亮安排的人返回骆家村,骆谦和李谣商议,两人决定再贷款买2辆大卡车。 一是他们还款信誉良好,二是两人拿两处房子做抵押,顺利贷到款。 骆谦又去寻摸驾驶员。 李谣认为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得正规起来。骆谦听后到和平广场跟退休老厂长取经,他回来之后送李谣跟一位老会计学习,以后李谣就是正儿八经的财务经理,他是总经理兼业务员,十二个驾驶员是送货司机,他把公司名下的员工对号入座,一眼就看出公司缺什么职位。 其他职位骆谦不着急补齐,他慢慢寻摸适合的员工,但是采购员不能慢慢补,他要在入冬前找到合适的人选。 骆谦和李谣商量了好几天,商量不出结果。两人考虑到亲人在一块做生意,最容易反目成仇,他们不打算找骆丽珍、骆美珍、孙笃志、李朋远,但是找其他人当采购员,没有一个合适的。 最后,李谣找骆丽珍、骆美珍谈这件事,直接问姐妹俩愿不愿意当采购员,她俩负责收菜,驾驶员只负责运输菜。 骆谦:“……” 妇女能顶半边天,谣妹认为两人可以,那没准还真行。 姐妹俩:“……” 我们俩只是农村妇女,真的能当采购员嘛! 李谣鼓励她们能行。 在李谣的鼓励下,姐妹俩愿意试试。 孙笃志、李朋远:“……” 媳妇不跟我们一起卖饭了! 骆谦见状便说给两人找个事做,两人也不问是什么事,就跟骆谦走了。骆谦带他俩到南方,安排他俩盯着水果品控,告诉他俩这些水果运往省城和北方城市的,不能有任何闪失。骆谦带他俩几天,拍拍屁|股坐车回家了。 连襟二人:“!” 躺在家里,骆谦终于有了当老板的感觉。 没躺几天,骆谦从报纸上看到烟台的苹果又大又甜,他去了趟烟台,在烟台待了三四天,他调了两辆卡车到烟台拉苹果运到羊城和省城,人也留在烟台盯品控。 入冬了,连襟二人回来了,骆谦也回来了,因为大棚里的菜可以采摘了。 骆谦安排两辆大卡车前往羊城,一辆大卡车前往湘城,最后一辆大卡车前往省城。 第一次由骆谦带队前往羊城,以后驾驶员自己跑这条专线。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年底,大家都在过小年,羊城、湘城专线的负责人跟他反应小商贩想要他们干到腊月二十九,就连羊城、湘城蔬菜批发市场的负责人也打电话联系他,也希望他们在腊月二十九那天送一卡车菜过去。 那样的话驾驶员要在路上过年。 骆谦召集所有员工开会,问谁愿意赶在腊月二十九那天送一卡车菜到羊城、湘城,他额外给驾驶员100块钱工资补贴。 昨天,骆谦也召开了员工大会。会议结束后,李谣给他们发了工资,还发了年终奖,还发了6箱水果,1桶20升的菜籽油,1袋25斤的大米和富强粉,鼓励他们下年努力干,今年每人拿666块钱年终奖,争取下年每人拿2000块钱年终奖,下年年底他们就到市里买一大房子。 李谣说的他们心潮澎湃,现在还没有平息下来。这不,骆谦说谁去送货,所有人说干,四辆大卡车全部出动。 采购员通知村民收菜,和村民们谈好了价格,村民们全家老小出动采摘菜。 腊月二十七夜里,驾驶员开着四辆装满菜的卡车离开。 第104章 腊月二十九凌晨两辆卡车到达湘城, 也是这天的中午两辆卡车到达羊城。 四辆卡车即刻返回。 * 腊月二十九下午,骆谦问姐妹俩跟不跟他回骆家村给父母送年礼。 骆美珍说她俩已经送过了。 “我和姐每回回骆家村收购菜, 娘总是哭穷, 我和姐给她两三块钱。娘手里也攒了不少钱,要是她跟你哭穷,你别搭理她。”娘当着乡亲们的面不仅哭穷, 还哭大哥家的孩子可怜, 叫她和姐接回来养。骆丽珍听的火冒三丈,侄子、侄女的老子还活着呢,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俩养。骆丽珍气她娘,拉着她姐给她娘准备了不到十块钱的年礼, 跟她娘说大年初二她俩不回娘家了。 “我心里有数。”骆谦开蹦蹦车离开。 骆家村流传谣妹在他不在家养小男人,是他小叔和他哥哥散布的。半月前,他回骆家村一趟,他娘跟他说了村里的风言风语, 问他离不离婚, 她猜想他被谣妹喂了迷|魂|药,死活不会离婚, 她就辛苦一点去他家守着谣妹,不能让谣妹拿他的血汗钱养小男人。 骆谦气都气不起来。 他娘自顾自说丫头片子是别人家的人,叫两个外人帮他干啥活, 非要叫三个哥哥管采购的事,还说他哥他嫂子和他才是一家人。 骆谦在心里笑了笑。他把蹦蹦车开到骆小龙家门口, 抱了一台彩电进去, 送给骆小龙的, 还和骆小龙改了合同, 他一家七口的地租给骆小龙, 骆小龙每年给他地亩钱就可以了。这是他和谣妹商量好的。 骆谦没有瞒着人,一会儿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 骆谦办完了事,去了老宅,给他爹娘送了一些营养品和一身衣服。 骆谦没做停留,开车回余郢。 骆谦走后,杜梅病倒了。 最后服侍她的是骆清河,她的三个儿子、两个二媳妇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 * 余本顺外孙女满月酒在余占贤家饭店办的。余本顺家开了先头,村里有什么喜事,都到余占贤家办酒席。 大年三十,村里好多人到余占贤家饭店订几道荤菜,李谣也到余占贤家饭店订了菜。 后来又有其他村的村民到余占贤家饭店订菜。 “得亏我机灵,看到余郢全员种大棚菜,我立马到咱村委会报名。看看,今年我种大棚菜赚了不少钱,那些没种大棚菜的人后悔去吧。” “余郢的人到余占贤家饭店订菜,中间肯定有讲究。” “难道大年三十在桌子上摆几道余占贤家饭店的菜,来年能赚大钱?”…… 经过村民的嘴传来传去,变成了到余占贤家饭店订菜来年能盖两层楼房。 余占贤家饭店一下子收到几百个订单。 后来还有人过来订菜,被余占贤拒绝了。他给的理由是食材短缺,做不了那么多菜。 大年三十下午,骆丽珍开蹦蹦车带李谣和孩子们到余占贤家饭店取菜,三个大男人在家里做年夜饭。 余占贤家饭店里坐满了人,全是等着拿菜的人。 李谣的订单在前面,她订的菜已经做好了。 李谣拎着菜说:“新年好,生意兴隆。” “发财,一起发财。”余松博拱手说。他发现来他家订菜的人最喜欢听这句话,余松博对每位顾客都说这句话。 李谣神清气爽离开。 今年村里的年味格外浓,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李谣把菜放回家里,带孩子们贴春联、窗花。 三家人在一块吃年夜饭,大年初一,三家互相拜年,大年初六,余和平结婚,他家在余占贤家饭店订的酒席,李谣全家出动去吃酒席。 赶在元宵节前,骆谦安排四辆大卡车送了两趟菜到三座城市。 过完元宵节,大家伙牟足了劲赚钱。 李谣天天撕日历,没有觉察到时间流逝,已经来到了1984年。 他们县靠种菜致富,家家户户不是盖平房就是盖楼房,骆谦的员工也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 骆谦出钱给余郢的小学建了新教学楼,修了阅读室、乒乓球室、篮球场、足球场,带头捐钱修路。 通向菜地的路修好了,各个村子联合起来搞庆祝活动,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 有唱大戏,有舞龙表演,还有村民们自己排的戏剧。 最后一天,市报社的记者听到消息赶过来,被村里的房子、路,还有村民们脸上的笑容惊失神了。 他们采访过后,赶紧回报社写新闻稿。 没过多久,省记者赶过来采访村民们,村民们句句不离李谣和骆谦,他们又去采访两人。 * 县长、县委书记看到报纸,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两人魂都快吓没了。 人们普遍认为农民的职责就是种粮食,他们县底下的农村大规模种蔬菜,只拿出50%的土地种粮食,这是胡闹,这是不顾人民的温饱。 他们县的农民犯了大错误。 县长、县委书记本该上报此事,及时制止这件事。 两人不仅没有上报,更没有制止,他俩仕|途到此为止。 要问两人后悔吗?不后悔。农民守着几亩地过活,还要交粮食税,一年到头剩不了几个钱,哪有闲钱送孩子读书。即便有人送孩子读书,能走出农村的也就那一个两个人。 哪像现在,家家户户的适龄儿童被送进学校,他们能接受教育,阅读课外读物……孩子们已经走上了他们这个年纪该走的路。 在省级的会议上,领导们把这件事单独拎出来谈,多数人认为胡闹,他们提高如果当地政|府不加以制止,农民都跑去种菜,谁来种粮食,少数人提出把骆谦所在的县当作模范县宣传,鼓励农民致富。 * 骆谦和李谣不知道上面开了好几次会,会上大家伙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更上面的领导出来说话,他提出嘉奖带头致富的人民群众。 他们的县成了模范县、蔬菜种植示范区。 来取经的人很多,真正行动起来的人却没有几个。 李谣、骆谦获得了政|府嘉奖,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到银|行|贷款,银|行那边卡的松,还给予了一定的政|策上的利息减免和优惠活动。 这几年,出国的人多了起来,他们着急出手老房子,骆谦碰到就全款买了下来。 李谣整理房产证,拿绳子捆起来,装进大的铁皮箱里。 她掐腰,当房姐真爽。她现在收房租收的手抽筋,不敢想象这些房子拆迁,她名下的房子翻了几倍,她会不会一天到晚收房租,这是要累死她。 李谣痛苦(bushi)并快乐着。 “妈,我爸呢。”骆韵竹、骆筠景两个胖球把乒乓球拍放到椅子上,站在院子里中气十足喊。 当年的两个小娃娃快七岁了,秋季开学就上二年级了。 他们家孩子上学上的早,都是这个岁数上的二年级。 不是他们特意让孩子上学早。老大、老二早熟,他们让两个孩子提前接受教育,由于他们知识储备可以上一年级,所以他俩直接上一年级,老三天天把学校当成家,学前班老师干脆提前收下老三,老四、老五做什么都要跟老大、老二、老三打擂台,争强好胜、掐尖好强说的就是他俩,两个小不点知道哥哥姐姐几岁上的学,他俩不知道怎么翻出的户口本,拿他俩攒的零花钱到学校报名,姐弟俩霸气十足把钱拍到椅子上,说他俩要上五年级,结果被学前班的老师拿糖哄去了学前班。 这两个娃贼精,要是被他俩看出了异常,她藏的房产证一准被姐弟俩翻出来。李谣迅速把铁皮箱锁进衣柜里,把衣柜钥匙锁进梳妆台的抽屉里,再把抽屉的钥匙藏好。她伸懒腰开门,哈欠连连说:“你爸回老家给你奶祝寿去了。” 两个娃对视一眼。 骆韵竹托着肥嘟嘟的下巴,眨眼卖萌说:“妈,你辫的辫子好好看。” 李谣:“!” 如果她刚睡醒,辫子应该是乱的。现在她的辫子没有乱,说明她刚刚没有睡觉。 大意了。 怎么跟两个猴精解释她刚刚关门在屋里干什么。 姐弟俩拿起乒乓球拍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李谣:“……” 这两娃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得她有点不会了。 晚上临睡前,两娃又问李谣:“我爸啥时候回来?” 骆筠修在李谣之前说:“我爸不在老家过夜,肯定今晚回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骆谦回骆家村不带孩子回去。 李谣也没有劝骆谦带孩子回去见爷爷奶奶。 骆筠文、骆筠修哥俩最开始提过几次他们跟骆谦回骆家村,后来就没提过了,另外三个孩子没提过。 李谣赶孩子们回屋睡觉,她回到卧室看电视等骆谦。 骆谦和姐妹俩晚上九点多回来的。 骆谦一脸的笑容,看样子老家那头人这回学乖了,李谣这样想。 李谣被啜疼了,她轻呼一声,声音被男人堵了回去。 ****** 咸鱼李谣被人翻来覆去暴晒。 李谣。 卒。 “今天是场鸿门宴。” 李谣处于贤者时间中,任由骆谦亲她,听到骆谦的声音,她一把把骆谦拍开,朝他的屁|股踹一脚:“你回来笑个屁。” 骆谦像狗皮膏药一样凑过去,一言不合就亲亲。 反抗不了,李谣只能被迫(bushi)享受。 “大哥家的一强你知道吧。” “嗯”声从李谣口中溢出来。 “他今年15岁,偷偷谈了一个对象,女孩父母要告他耍流氓。我娘让我给一强安排一个职位,她好找媒婆到女孩家提亲。”骆谦蹭了蹭说,“一强前两年看着还行,这两年被我娘惯坏了,什么活也不干,天天到镇上跟一群小混混混,村里人还没有说他两句,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我娘跟他说他长大了到我们家公司当领导,他才不干乡下人干的活。这回他摊上了事,他又说只要他到我们家公司当领导,女孩父母立刻把女孩送到他怀里。咱们家的公司小,装不下他这么大的佛,我跟我娘说既然一强这么有本事,让一强到更好的,更有前程的公司当领导。” “我娘哭死了,说我要不救一强,一强这辈子就毁了。她见我这条路走不通,去求美珍、丽珍,叫她俩掏钱给一强开店,美珍、丽珍掏了50块钱,她俩说她俩做姑姑的掏这些钱,不让一强还了,剩下差多少钱叫大哥出,我娘劈头盖脸骂她俩,说她俩霸占了大哥、二哥、三哥的位置,采购员应该是她三个儿子的。”这个大寿过的简直一地鸡毛。骆谦留在村里算过大寿花了多少钱,一共花了一千,他丢下250块钱,带姐妹俩回余郢。 李谣拍了拍他,很快就忘了他想要说什么话。 * 李谣没有找姐妹俩去安慰她们,骆丽珍反倒过来找她,十分庆幸说:“得亏我对我娘没有抱太大幻想,昨天回娘家没带李朋远和孩子们。” 第105章 骆丽珍庆幸她劝动了她姐不带姐夫、孩子们回娘家, 否则不知道她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孩子们现在大了,已经记事了, 她不乐意孩子们目睹她娘指着鼻子骂他们, 而且专拣难听的话骂他们。 骆丽珍看了眼手表,到了孩子们到少年宫上课的时间,她回去喊孩子们过来。 骆谦今天有空, 带孩子们到市里的少年宫学习奥数、英语、俄语、电子风琴、舞蹈。其他孩子选一门或者两门, 骆韵竹、骆筠景两个小胖子一口气选了五门课,如果哥哥姐姐们还选了其他兴趣课,两个小胖子也会把其他兴趣课纳入他们的学习计划。 骆谦:“……” 这该死的好胜心,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一个人能行吗?”李谣不确定问。她家5个孩子, 姐妹俩两家共4个孩子,一共9个孩子,其中两个小胖子最难搞。 “可以。”骆谦带孩子们坐公交车到市里。 李谣约姐妹俩去看电影,中午到余占贤家饭店吃饭, 下午到余本顺家服装店挑衣服, 傍晚拿乒乓球拍到学校乒乓球室玩几局。 每天傍晚,学校乒乓球室、篮球场、足球场全是人。 基本上都是村民们在这里活动, 自从他们县被评为模范县,好几家报社过来采访,记者报道余郢有这么一个活动场所, 县城里的人经常骑车过来玩。 骆谦带孩子们回来,孩子们人手一个羽毛球拍, 孩子们找伙伴们打羽毛球, 骆谦到篮球场玩篮球。 从此, 县里添了一个新的运动, 就是打羽毛球。 他们县好像跟球杠上了, 五六十岁的老人打乒乓球,几个月的孩子抱着球滚着玩,大点的孩子精通各种球类运动。 县里在春季和秋季组织各项球类比赛。 骆谦还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会带来这么深远的影响。 * 李谣撕下一页日历,上面写着1989年,6月13日,己巳蛇年,五月初十,星期二。 骆谦扩展了20条专线。 他们县成了有名的蔬菜大县,种菜的农民基本全部过上了小康生活。 他们家实现了小富。 孩子们都在上学,他和李谣两人四处旅游,顺便去帝都看望念大学的骆筠文、骆筠修,抽出时间找中介了解他们房子的情况。 是的,他俩把房子托给中介管理,他俩半年了解一下房子的情况。骆谦全国各地跑,有时候时间不紧,他也会去查看一下房子。 骆谦和李谣玩了一个月,通过电话处理公司的事。 他俩回家,正好七月多,孩子们已经放了暑假。 骆筠文、骆筠修留在帝都忙他们自己开公司的事,骆韵莹去南京的一所高校参加夏令营,两个初一小朋友报名参加奥数比赛、物理竞赛、小小发明家创意大赛、英语竞赛、作文比赛、乒乓球大赛、歌唱比赛、舞蹈比赛…… 李谣听骆韵竹、骆筠景小嘴巴嘚啵嘚啵报他们参加的比赛,她想晕:“你们有时间准备比赛吗?” “要准备吗?”骆筠景问他姐。 骆韵竹不理解:“为什么要准备,我和小五从小到大参加了无数次比赛,根本没有准备过。” “就是。上次我和我姐参加奥数竞赛,我们还去踢了足球,熬夜看了电视,直到电视机屏幕出了雪花,我们才睡觉,第二天我们去比赛,还拿了一等奖呢。”骆筠景说。 李谣:“……” 李谣安慰自己不气,姐弟俩才12岁,以后姐弟俩摔了一个大跟头就知道准备比赛的重要性,就知道人的精力有限,他们要学会专一。 李谣不仅不能发火,还要拿照相机去现场给他们拍照留念。 这是要累死她。 糟心的娃,12年里,姐弟俩就没有让她省心过。 两个娃把几号到市里比赛,几号到省里比赛,几号到帝都比赛的时间列给李谣,他俩该吃吃,该喝喝。 李谣:“!!!” “我不行。”李谣把列表甩给骆谦。 骆谦扫视一遍,他嘴角抽搐:“你俩怎么知道这些比赛,怎么报名的?” “少年宫的老师给我们一份表,让我们拿回家跟家长商量,如果家长有时间,你们可以帮我们报名。你俩不在家,我和小五按照表格顺序挨个打电话报名。”骆韵竹说,“纸上面写的是我和小五收到电话回访,那边通知我俩报名成功了,让我们准时参加初赛。” 十几个比赛,假如姐弟俩过了初试,闯进了决赛,这两个月,他就跟着姐弟俩辗转市里、省城、帝都,骆谦想吐血。 他跟姐弟俩商量每人参加两个比赛,两个小混蛋干脆利索拒绝了。 骆谦。 卒。 最后,李谣安排姐弟俩衣食,骆谦安排姐弟俩住行,李谣给姐弟俩拍照,骆谦回旅馆处理公司事务。 有四个比赛和其他比赛在时间上出现了冲突,姐弟俩被迫放弃那四个比赛。 剩下的比赛,姐弟俩居然闯进了决赛,还都拿了奖。 李谣:“!” 不是说贪多嚼不烂嘛,这是怎么回事! 现场记者争相采访姐弟俩,作为孩子的母亲,李谣被记者询问她是如何培养姐弟俩,把姐弟俩培养成为全能少年? 李谣:“……”放养。 她要是这么说,一定会被喷死。 “全是他们两个哥哥的功劳。”李谣把锅甩给儿子。 “两个哥哥?”记者。 “哥哥们是双胞胎,一个在Q大,一个在B大,他俩打小喜欢粘着哥哥们,哥哥们爱学习,他们也养成了爱学习的习惯。”李谣微笑。 李谣带孩子们回到旅馆和骆谦汇合,一家四口乘火车回家。 * 姐弟俩在家里玩了一个星期,就开学了,他俩上初三了。 骆韵莹上高三了。 没过多久,骆韵莹拿到了保送名额,是她参加夏令营的大学提前要她,学的专业是航天航空专业。 老大、老二、老三通过参加竞赛被学校注意,后期又展现出某一方面惊人的天赋,被学校直接要了过去,家里的老四、老五有把握他们也能拿到保送名额,但是他们不走哥哥姐姐们走过的路,他俩打算高二参加高考,并肩成为省状元,一鸣惊人。 结果他俩中途出了些状况,阴差阳错考进了K大少年班。 雏鸟长成了雄鹰,翱翔于蓝天下。 李谣、骆谦已经成为老鹰,守着巢穴,等待雄鹰累时回来休息。 还好有骆美珍夫妻、骆丽珍夫妻跟他们当邻居,三个家庭在某一方面格外相似,就是孩子们长大了,去逐梦,不在他们跟前。 不过他们的生活也很丰富,工作时间处理工作上的事务,下班期间喝喝茶,去活动室打打球,不忙的时候离开一两个月,四处旅游顺便查他俩的房产。 “如果孩子们知道家里有这么多套房子,你猜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李谣问。 “老大、老二、老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我知道老四、老五,依照他俩争强好胜的性格,他俩可能买地皮建房子,只有这样,他们拥有的房子才能超过我们。”骆谦咂摸一下说。 李谣。 老四、老五不会跑去当房地产开发商吧。 这回两人猜错了,骆韵竹、骆筠景被他们的老师拐去专研科研去了,经常三五年不和家里人联系,即使联系了,也不能透露工作内容。 老三工作性质跟老四、老五差不多,夫妻俩跟老三一年见不上一次面,也不能聊工作。 老大、老二开了科技公司,每天都很忙,不过老大、老二一个星期至少打两次电话回来。 李谣没有把孩子当成一切,所以她没有很失落。 身边没了孩子,她和骆谦想做什么也没了顾忌。 他俩学会了享受二人生活。 ——所有人都很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