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90之留学生》作者：小鱼叉 文案： 学阀：凭借势力把持教育界或学术界的人。又可指在特定的职业或组织中，由某个学校毕业的人们所形成的排他性势力。（摘自百度百科） 林易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生赢家。 即使年轻的时候冲动不懂事，自己不照样站在了最高点接受众人的鲜花和掌声，成为华国材料学的执牛耳者……嗯，之一。 然后，他重生了。 他觉得他努力努力，或许能把那个“之一”去掉。 人前深沉正经人后自我毒舌受VS高山仰止三观极度端正攻（这是作者美好的人设想象，主要是作者本人性格太接近攻，怕写不出受那种不正经的，认真脸） 1.八、九十年代留 学 cháo背景下，高级知识分子重生的升级流慡文。 2.本文尽量写出历史厚重感，但那个时代留学生后涉及国外，考证困难，请予以包容。 3.文中所有材料学专业知识皆出自知网与百度，此学科与生物医学不同，涉及郭嘉工业、航空等领域，有些技术保密时间较长，难以考证专利人及第一发明时间，我们有默契就好。 4.再次qiáng调，本文文风很正！真的！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重生 慡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易庄城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前华国材料学领军人物林易重生回到自己留学生涯时期，凭借着自己前世历练出来的商业敏感度以及国际实验室研究员身份在美国科研圈左右逢源，并改变了世界材料学走向的苏慡故事。文章以八、九十年代留学cháo为背景，讲述了那个年代高级知识分子的异国留学生涯，内容涉及航空航天材料、电子材料、能源材料、生物材料等专业知识，将一个我们平常接触不到的世界以小说的形式徐徐展开。总而言之，这是一个“不觉明历”的苏慡沙雕故事。 第一章 接机 农历十一月二十七，大雪。 离圣诞节还有整整十八天，但旧金山显然已经提前进入到了节日状态。街道上充满着悠扬而欢快的音乐，路上行人们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学校贴出了放假通知，整个城市好像即将进站的列车，关闭了发动机靠着惯性慢慢滑进车站。 何群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手表，老旧的上海牌手表时针已经挪到了五的位置。 他猛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匆匆忙忙地下chuáng。因为动作太大引起了下铺极大的不满。 “何群，大早上的，你gān什么！”上铺不满地开口道。 “还能gān什么，等着去迎接新主子呗。”有人怪声怪气地说道。 何群连连道歉姿态极低，但同时手上的动作却不慢，迅速穿好衣服鞋子，漱了漱口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他出门的时间是美国时间上午五点十五分，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几辆标着“TAXI”标志的红色福特在街道上迅速穿行。 何群其貌不扬，性格又胆小怯懦。照他妈的说法，若不是脑袋瓜读书还好使，又有点小运气，他就算上街要饭也要不过人家。 他妈为着自己这个倒霉儿子，可是操碎了心。这么多年只要路过的庙，不管是佛的还是道的，总要过去拜一拜，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何群虽然过得艰难，但好歹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现在。 小学的时候，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荣升初中，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又因着前面一位同学生病，补了最后一个录取名额。 一九九三年高考的时候，恰好遇到高考扩招，原本何家连工作都给儿子安排好了，国企汽修厂文员，实打实的铁饭碗。这酒也请了钱也送了好话也说了一箩筐，一转头，儿子考上大学了。 夫妻俩心里这滋味呦，是又喜又惊又后悔，后悔啥，送的那两只老母jī送早了呗。 但转头一想，这大学生好啊，一出来就是gān部身份，工作也是国家帮解决的，这傻儿子终于熬出头了。 何妈妈这一高兴，又杀了两只大母jī，当然这回是给各路神仙送过去的。凭他儿子那傻样，能走到今天这步，没有神仙关照，连她这个当妈的都不信。 那个年代各家各户的条件都算不上好，这两只大母jī的诚意可就太足了，许是哪路神仙一激动，这一个用力过猛，后面的发展就不在何父何母的控制之内了。 于是，何群凭借着他在读书上还算好使的脑袋，以及几大盆狗屎运，成功走出了国门，走进了全美前五世界前十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成了一名光荣的公派留学生。 消息传来的时候，整个镇子都沸腾了，南江省甬宁市市长亲自上门恭贺，何群一下子成了十里八乡乡亲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他的好运气也就止步于此了。何群猜想是隔着一个太平洋，他妈拜的那些神仙管不到美利坚合众国，所以他就原形毕露了。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读书脑子虽然好使，但能一路过关斩将走到现在的，哪个脑袋瓜不好使？于是何群成了这批公派留学生中唯一一个没有获得美国学校奖学金的学生。 没奖学金，不受同伴待见，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去找工作，一开口就被人家拒绝，一连大半年，他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后来学校里的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在学校里安排了个勤工俭学的工作，打扫卫生，一天打扫两回，工作轻松，报酬也不错。 这一打扫，美国教授就看出这个华国学生好处了，这个学生虽然话不多，好吧，是几乎没有，但人家做事规范啊，让他擦三遍，绝不会擦两遍，让他顺时针擦洗他就绝对不会逆时针擦洗，好苗子啊！ 从打扫走廊到打扫办公室，再到打扫教授实验室，最后成为教授实验室里最底层的一个小杂工，何群仅仅用了两年。 等到大二结束了，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各大教授实验室里挤，拿着实验室正式员工卡的何群才发现，或许……自己的狗屎运还在。 何群嘴笨却极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资质，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杂工工作。等到四年大学毕业，带着“辛普森实验室”的工作履历，顶着伯克利毕业生的头衔光荣回国，然后在国内某高校或研究所找个体面的工作，这应该是他最完美的人生轨迹了……直到辛普森教授找到了他。 “何，你是我亲手带进实验室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教授调皮地眨了眨眼，“有没有兴趣做研究员助理，哦，准确地说，是一位实习研究员的助理。” “你的薪资我可以按照正式研究员助理的八折给你，而且在你未来的履历上，可以正式写上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助理的经历，我会给你签名。” 天降馅饼！ 如果说辛普森实验室杂工的工作经历可以让他进入国内普通高校任职，那研究员助理，可以直接把普通高校替换成国内著名高校，甚至努力一把华清燕大也不是没想头的！ “好……好的，教授，我……我一定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刻苦用功，做一个好的助理！”哪怕他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时候也激动地说了一连串话来表决心。 何群成为研究员助理后的第一项任务，去机场接自己未来的研究员。 拿到这位研究员照片的第一反应是“帅”，“真帅”。第二反应，不对啊，这研究员这么看起来这么面嫩，长得跟刚进大学的小年轻似的。 何群本想着拿照片让辛普森教授再确认一下，但他尝试张了两次口，都被其他人打断了，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还没三呢，就已经竭了。于是何群决定到了机场再说，反正教授给了研究员的名字和航班号。 这个研究员叫林易，和他一样是个华国人，一个亚裔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之间还是很好认的，自己把他的名字用中文写得大大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这样也不行，他还做了第二手准备，将请求机场广播寻人的话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实在找不到人了，他就到服务台，将小纸条递给他们，完美！ 早晨五点多，只有一班公jiāo到机场。月初的时候，因为地铁动工，规划图沿线的马路被围了一半，说要建造当今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现代化地铁。地铁快不快何群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这老的公jiāo站被围起来了，他得多走一公里去新设立的临时公jiāo站坐车。 紧赶慢赶赶上第一班公jiāo，约莫在公jiāo车上晃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到达了旧金山国际机场。这时候离航班到达还有半个多小时。 何群半个身子靠着护栏，又开始重复低头看手表的动作。一边看手表一边在心里机械得默念自己的自我介绍草稿，“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员工，我叫何群。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员工，我叫何群……” “你好，请问……”突然何群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脑子还未思考，嘴巴已经张开了，“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员工，我叫何群！” 很好！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不对！何群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警惕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这人很高，五官凌厉立体，肩膀极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头罩着宽大的灰色格子大衣，下面一条黑色呢料长裤并同色系马丁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帅！但神情好像有点尴尬，帅哥的手保持着拍他肩膀的样子，似乎有些僵硬。 何群咽了咽口水，心里隐隐有了那么点不好的预兆。 “你好，我是林易，你是来接我的吧？”帅哥看了眼自己僵在空中的右手，甩了甩，默默收回来插进兜里，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温和笑容。 林易？林易！何群目光上移，眼神对上帅哥那双深邃的眼睛，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接机牌，大声重复道：“我……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员工，我叫何群！” 声音隆隆，响彻机场。 帅哥，哦不，是林易，定定地看了挡在自己脸前面的登机牌三秒钟，嘴角抽了抽，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来伯克利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当然，他在接机牌被放下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亲切温和的笑容。 “何群是吧，你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要接的人是我没错，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林易笑眯眯地说道。 何群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瞳孔开始涣散，额头、后背、手心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头机械化地上下移动着，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走？”林易再次开口。 何群浑身一震，用力点头，随即目光呆滞同手同脚地向前走去。 “碰！”人体与玻璃相撞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林易的太阳xué直跳，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标准的温和笑容，快步上前，一手拽住何群后颈衬衫处，将人拽了起来。 随即林易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一个目光呆滞的人，大步向机场外走去。 第二章 辛普森实验室 红色福特奔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林易看了一眼旁边双目紧闭眼皮却在不住颤抖的未来助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摇摇头看向窗外，目光渐渐带上了一丝怀念。 金门大桥上，一辆红色敞篷跑车与他们擦肩而过，跑车上的年轻男女挥舞着手臂发出怪异的尖叫声。 旧金山啊，这个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城市，算算也有近四十年没回来了。 三十年尽门始开，破釜沉舟出国来。 两只皮箱一个梦，窗外霓虹何与gān。 1978年，卡特总统的科学顾问Frank Press率美国科学家代表团访华，拉开了八九十年代留学生的序幕。 无数怀揣着美国梦的男男女女在进行了长期周密的前期准备，付出了艰苦卓绝的个人努力后，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园，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 上辈子自己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兴奋还是忐忑？许是时间过了太久，林易已经记不太清了。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沉湎在旧日情怀中的林易，何群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噢~抱歉，我立刻关上窗户。”坐在驾驶座上的黑人大哥抱歉地回过头来，“我以为你们会喜欢，要知道行驶在伟大的金门大桥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这是一种极大的享受。”说着黑人大哥用力吸了一口空气，露出享受的表情，仿佛是在验证自己刚才的说法。 “咳咳咳咳咳咳咳”回应他的是何群一连串咳嗽及鼻涕眼泪糊了一整脸的láng狈模样。 车子逐渐驶近湾区，林易已经依稀看到了萨瑟塔的轮廓。 何群把头伸得长长的，半个身子靠在出租车前座的靠背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正前方。 辛普森教授的实验室在伯克利校区北区，比起从大门走过去，让出租车直接开到北门才是最好的选择，何群想着等到学校大门前那个路口，他就提醒司机直行。 只是没等他开口，当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大门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时，“绕过大门，直行，前面路口右转。”林易突然开口道。 何群呆了呆，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他面上露出一丝窃喜，自己本身就不善与陌生人jiāo流，有人替他说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至于林易这个第一次来伯克利的人，怎么会这么熟悉这里的道路，何群想着，能这么年轻就拿到哈佛物理学硕士并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的，自然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辛普森实验室 全大理石铺成的实验室大厅里，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女屏住呼吸有秩序地站在中央，他们虽极力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但呼吸间还是不自觉带出几分激动来，有人悄悄抬手摩挲胸前印着的那串花体英文“辛普森实验室”。 辛普森和他的助手站在前面，正低头jiāo谈着些什么。 “嘟”当实验室门再次被打开，辛普森教授停止了与助手的jiāo谈，眼里露出一丝明显的期待来。 “听说是个华人，本来托马斯学长可以成为由助理转研究员，但是名单下来的时候，却是一个叫易.林的人。” “所以我们这期实习生能竞争的助理职位也少了一个？” “没错。” “哦，不！如果那个叫易.林的没有真才实学，我要打得他去见上帝！” “保持安静。”辛普森教授的助手罗根博士接收到辛普森教授的眼神，点点头向前一步。 “从今天起，你们就成为了伟大辛普森实验室的一名实习生。辛普森实验室是全美最著名的材料学实验室之一，我们美国的骄傲-福特汽车，它的发动机材料就是我们辛普森实验室的产品。还有用于航天器的超高温陶瓷复合材料，我们一直是美国航空航天局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罗根的语调抑扬顿挫，丝毫不掩饰自己言语间的傲慢。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美国小青年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罗根，眼睛一眨都不带眨的。 “是的，辛普森实验室很辉煌，但是这些辉煌不是你们创造的。小崽子们，你们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实习生，知道什么是实习生吗？这意味着你们还不是辛普森的一员，你们手里的门卡都只是临时卡，一年后，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离开这里，去一个二三流的实验室度过你们的一生。” “所以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在这里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要làng费。” 罗根作为辛普森的助手，除了要在学术上协助辛普森，更是辛普森实验室本质上的大管家，对于收服这些实习生们，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他这番话下去，底下实习生们的脸色白了一半。 “当然，优秀的科研人才哪里都受欢迎，辛普森实验室也不例外。”说到这里，罗根顿了一下，“去年夏天，我三次飞到柏林，邀请一位柏林大学材料学博士生加入辛普森，每天我都在他的教室门口等两个小时以上，希望让他感受到我及辛普森实验室的诚意。” 罗根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最后还是拒绝了，你们说他凭什么？因为……”他目光扫过一群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菜鸟实习生们。 “因为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学术水平代表一切，只要你足够优秀，你就能像那位柏林博士生一样，把臭靴子丢我脸上！” 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在场的实习生们眼中都燃烧起qiáng烈的斗志来，没有人甘于平庸，更何况是这些习惯了优秀的天之骄子们。 而林易和何群正是在这个时候踏进了实验室大门。 何群踏进实验室的时候，突然听到大笑声，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还好他稳稳抓住前面林易的裤子。 “对……对不起，对不起。”何群人还没站稳，便连连道歉，他语气诚恳，但拽着林易裤子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林易的太阳xué“突突突”直跳，他用力拽紧自己的裤子，使之不至于被何群拽下去，“没关系，但是能麻烦你快点站起来吗？”他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辛普森教授一眼就看出了林易的窘境，面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些，“易.林？看来你与你未来的助手相处得不错。” 林易似笑非笑地看了何群一眼，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是的，是不错。” 何群听到林易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再看向林易的时候，只觉得他这位新上司形象伟岸，背后都自带柔光的。 辛普森笑着点点头，“你的情况霍恩在邮件里已经介绍过了，但物理学和材料学是两门学课，你在物理学上的成绩只能让我相信你有不错的学习能力，而辛普森从来不缺学习能力qiáng的研究员。” 林易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甚，辛普森教授果然还是老样子，说话从来都是那么不中听。而正是这个爱开玩笑，说话还并不十分中听的老人，在那次意外后果断站了出来，独自一人毅然决然地承担了一切过错，从而告别了他一生热爱的实验室。 “教授，我想我很快会证明，我的学习能力可不仅仅是不错而已。” 两人jiāo谈间，罗根的训话也告一段落了。 包括林易在内的新成员们，在签了保密协议后，由工作人员带着参观辛普森实验室。 辛普森实验室一楼是公共休闲区域，巨大的大厅，靠着落地窗的四周有规律地摆放着沙发，大厅右边是图书馆，里面的期刊及科学资料都是最新的，许多资料都是在外面根本找不到的。 大厅左边是员工用餐区域，自助餐，各国的菜式都有，只是都不怎么地道，比如招牌菜咖喱味的宫保jī丁，听说就极受研究员们的欢迎。 而二楼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中心，一踏上二楼，就可以听到电脑服务器发出的声响，刷卡进入实验室，里面有不少研究人员在忙碌，见到罗根带着众人进来，也不过抬头看了几眼，便又低头做自己的工作。 菜鸟实习生们看着一排排jīng密的仪器，发出一阵阵压抑的惊呼声。为了在jīng神上震慑住这群菜鸟，罗根带他们参观的第一站就是辛普森与美国航天航空局联合成立的航空航天材料部，里面甚至有美国最新航天器的缩小版模型，虽说已经是缩小版了，但两个成年男人双手合抱也不能将其完全抱住。 “航天航空这个项目部，美国航天航空局投入了上千万美金。”罗根微微侧身，“而在我们手中诞生的每一种材料，都有可能出现在航空器上，或许有一天，美国重返月球，而这个航天器的材料，是你提供的。” 一排排排列整齐的电脑，无数风扇同时工作发出的声响，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回忙碌着，无数写着复杂公式，纸上一条条神秘的峰谷曲线，菜鸟实习生们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他们屏气凝神，恨不得立刻扑到实验器材上面，哪怕哪怕是再近一步也好。 林易面色不变，气定神闲地环顾四周，他脚边掉了两张纸，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英文字母，还有几幅连横竖坐标都没有标齐的图标，林易下意识抬头逡巡四周，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 “菜鸟，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一个绑着辫子，带着眼镜的研究员看到了林易手里的两张纸，快步走了过来，他一把夺过那两张纸，恶声恶气地吼道。 第三章 菜鸟 菜鸟？我？ 林易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面上露出一丝好似是滑稽的复杂表情，年轻时候的托尼.布莱斯还真是和传言一样的不可爱。 上辈子他因为“车用蓄电池”项目与托尼打过几次jiāo道，那时候这个三十多岁的材料学新贵最引人争议的就是他这头颇具艺术气息的辫子。 唔，原来这头辫子的历史竟能追溯到他的学生时代嘛？ “布莱斯。”罗根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快步走了过来，托尼.布莱斯这个刺头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罗根教授，我以为您是有分寸的。就算是参观，你让他们去参观隔壁的福特中心就是了，这群人就算一年后，也不一定有姿格踏足这里吧。”托尼不仅有着和钢铁侠一样的名字，连说话都带着股托尼.斯塔克式的傲慢与刻薄。 菜鸟实习生们都是伯克利学生中的佼佼者，向来被捧惯了，若是这话是罗根说的，他们或许能听进几分，但这话出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托尼之口，不少人面上就露出了愠色来。 罗根见状挑了挑眉，也打消了斥责托尼的想法，让这群菜鸟们有自知之明可比教训托尼重要多了。 “你们认为他说的不对？”罗根看向那几个面露愠色的学生，态度温和。 那几位学生见罗根态度好，胆子也大了几分，“教授，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从踏入伯克利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进入辛普森实验室学习而努力。辛普森实验室每年只接收全学院专业成绩前2%的学生，为此，我们放弃了大半的自由时间，我能自信地说，我足够优秀！”最后五个字，那男生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 这番自信满满的“演讲”引起了在场许多实习生的共鸣，甚至有人偷偷chuī了两口口哨表示支持。 “呵。”罗根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这群菜鸟们，“都是这么想的？” “托尼.布莱斯，1990年进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1993年因提早完成毕业论文设计，获得伯克利材料科学与工程学学士学位。1995年他以第一作者身份在《自然》发表关于“复合陶瓷的无压烧结”，一年引用数超过200次，学院再次破例提前授予他材料科学与工程硕士学位。现在，托尼的博士毕设初稿一出来就获得SpaceX公司20万美元的奖励金。” 罗根说到这里顿了顿，“怎么，你们觉得自己比他优秀吗？” 菜鸟实习生们发出的惊呼声一声比一声重，到后来看向托尼.布莱斯的眼光整个变得不同起来，就连他头上的那根辫子，在这群菜鸟实习生眼中都变得神圣起来。 “托尼只是辛普森航天航空部普通的一员。我换一种直观的说法吧，没有在世界顶级期刊上以第一作者名义发表过一篇以上的论文，连进航天航空部面试的机会都不会有！” 现场一片沉默，就算是伯克利这种全美前五的名校，一般学生也只有到了博士生阶段才会尝试准备向世界顶级期刊投稿，从大学到博士生，近十年时间的奋斗和耕耘，对辛普森航天航空部来说，竟只值一次面试机会吗？ 再看向眼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及那排排jīng密的仪器，众人兴奋之余不由升起了浓浓的敬畏之心。 “好了，接下来我们去福特中心，那里的东西你们会更加熟悉一些，也更贴近你们以后的日常工作。”罗根看这群菜鸟实习生的锐气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 说完带头向门外走去，众人跟着他鱼贯而出。 林易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航天航空部大门，突然听到一声怒喝声，“fuck，你在gān什么！” 是托尼.布莱斯。 “对……对不起。”那颤颤巍巍的声音……林易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只见实验桌上的一杯水被打翻了，托尼旁边放的一沓厚厚的资料湿了一半，何群面色煞白地站在那里，嘴唇颤抖，不住地道歉。 包括罗根教授在内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是布莱斯学长的资料吗？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个华人，是群.何吗？那个因为扫地扫得好变成研究员助理的那个华人。” 其他学生辛辛苦苦争前2%的名额进实验室打杂工，而何群却因为运气好一跃成为研究员助理，这种“不公平”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这种不满一旦有了宣泄口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连走路都不会，居然成了研究员助理？” “他的研究员还真倒霉。” “这可不一定，空降的关系户配上不会走路的草包，用华人的话说，是天生一对。你说是不是，徐？” 一个美国学生看到从旁边走过来的徐东奎，笑着问道。 徐东奎国字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并不答话。他是在场的，除了林易和何群外唯一一个华人学生了。 托尼已经开始bào走了，他指着何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实验室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场景，不时有目光投注过来。 何群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知道大男人哭哭啼啼不好，但他实在是害怕、委屈，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走过托尼实验桌旁边的时候，他的胳膊被人用力推了一下，这才碰翻了桌上的杯子。 何群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在这情景下更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只会不住地弯腰道歉。 在他不知鞠了多少个躬的时候，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布莱斯，如果我是你的话，会第一时间把这些纸去烘gān。”林易拍了拍何群的肩膀，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终归是配给自己的助手，也就是自己人了。 林易对自己人向来护短。 “你是在用亚米级的h-BN粉体进行无压烧结？”林易目光撇过被打湿纸头的第一张，“想法很好，无压烧结的工艺比较简单，效率高，生产成本低，也可以烧结形状复杂的制品，会是未来复合陶瓷工业化批量生产的方向。” “不过……”林易习惯性地带上了些上级研究员教导下级研究员的口吻，“你现在要将h-BN基复合陶瓷应用于霍尔推进器通道，无压烧结是好，但是它的技术不成熟，出来的复合陶瓷致密性不可能符合这些条件，下面不用再做下去了。” 喵喵喵？那个华人在说什么，华国语吗？菜鸟实习生们一片茫然。 但罗根和托尼自然是听得懂的。 托尼从研究生时代起就专注于复合陶瓷的无压烧结研究，在参与霍尔推进器通道项目后，就一心想要用无压烧结制备出复合要求的陶瓷构件，自己近一年的辛苦和努力被眼前这个实习生轻飘飘一句不可能，不用再做下去了的话否定。 他这个bào脾气呦！他…… “凭什么这么说？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复合陶瓷研究是应用于霍尔推进器通道？”面对眼前这个一脸“慈祥”的华人，他骂人的话居然说不出来。 “他说得对，霍尔推进器通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罗根教授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霍尔推进器通道的研究，是保密项目，就算是在辛普森实验室里，也就航天航空部的人知道，林易这个第一次来辛普森实验室的华人，不可能知道霍尔推进器通道。 林易耸耸肩，脸上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不是很明显吗？刚刚那两张纸上，一张是抗等离子体侵蚀性能的测算结果曲线，还有一张应该是霍尔推进器通道构件在不同惰性气体下的点火放电照片复印件吧，还有刚刚第一张纸上二次电子发she特性可能性分析。我想这些已经是很明显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罗根不由在心里悄悄问自己，如果是他，只看到这几张纸，能一口说出托尼的研究方向吗？ 貌似，好像，大概……有点困难。 罗根gān咳两声，“我记得林你在哈佛的导师是霍恩教授？” 林易笑着点头，“是的，霍恩教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没错，没错，霍恩教授是个了不起的物理学家，在世界范围内也享有崇高的声誉。”罗根好似笑得十分开怀，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材料学是一门综合性很qiáng的学课没错，材料学学者如果能学好物理，将对其研究有重大帮助作用。 但是，一个物理学者真的能对材料学领域这么如数家珍吗？或者霍恩教授有跨领域研究的打算？ “我能理解你想把自己的研究应用于霍尔推进器通道这种大项目的愿望。但是我们做科研的，首要目标是合格的科研成果，技术再先进，前景再广大，只要当下符合不了我们的需求，就要果断放弃。所以，我建议你用回热压烧结法，同时选择恰当的烧结助剂，比如 ZrO2、 Al2O3 和 Y2O3 等。” 罗根听着林易对托尼的“谆谆教导”，开始觉得或许……或许霍恩教授真的是个多领域的科研专家？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是受啊是受！以及本章惯例100个红包 第四章 霍尔推进器通道 罗根努力回想林易的简历，四年前进入哈佛大学物理学专业，研究方向是凝聚态物理，四年内连续在《自然》《科学》等顶级期刊了发表了7篇“拓扑理论”的论文，累计引用次数超过2000次，被称为既杨晟元后又一个在量子霍尔效应领域做出阶段性贡献的华人科学家。 四年完成了普通人七年才能完成的学业，而且完成得格外出色。这样的人却选择放弃已经获得的成就和光环来到伯克利。辛普森教授收到霍恩教授邮件的时候，他也在一旁。 辛普森教授的第一反应是霍恩那老小子发错邮件了，还特意打电话过去确认。罗根隔着一米远都能听到霍恩教授在电话那头的咆哮声。 “是的，我也希望是我发错邮件了！但很不幸，不是！我的学生脑袋进了水，非要再修一个材料学的研究生！你说什么？有没有材料学上的基础？噢！辛普森，他是个物理学上的天才！他为量子霍尔效应做出了阶段性的贡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狗屁材料学！都给我见鬼去吧！” 挂断电话的辛普森和罗根面面相觑，但对于这位即将到来的研究员，他们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或许正如霍恩教授所说，凝聚态物理和材料科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位物理学天才只是想了解一下材料学，为以后的研究做铺垫。 但是今天林易的表现让罗根完全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仅凭几张照片几个数据图，就能猜出托尼的研究方向，这如果不是对材料学领域十分熟悉，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且这种熟悉，不但要求基础知识扎实，更要了解材料科学的最新发展方向，比如霍尔推进器通道，各国在这方面的研究还处于非公开阶段，如果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材料科学的动态，这个名词都不可能说出来。 仅仅二十年，而且要把jīng力分给物理和材料科学两门深奥的学课，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罗根看向林易的目光不由变得复杂起来，或许除了天才，真的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林易对于好学的后辈还是很有耐心的，他和托尼已经讨论到了离子溅she实验，颇有良师的风范。 “林，你等等，这是我根据数据模拟和实际观测相结合得到了离子轰击陶瓷表面的温度曲线，我马上找出来给你看！”托尼已经完全不在意那堆被打湿的资料，林易说得对，他确实非常想要把自己的研究方向应用于霍尔推进器通道这种国家级的大项目。 但是愿望是愿望，托尼是个合格的科研工作者，在认识到自己的愿望不可能实现后，他第一时间调整了心态，先将研究方向放在一边，只要霍尔推进器通道顺利通过NASA，也就是美国航空航天局的测试，他照样能获得极大的声望。 “咳咳。”罗根gān咳两声，“托尼等等，我们还要去参观福特中心……” “福特中心？那些用剩的破烂有什么好参观的。”托尼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 确实，在辛普森航天航空部看来，福特中心只是处理他们不合格材料的地方。因为工作环境差异，航天器的材料要求远远高于汽车，一些达不到航天器高温高压要求的材料对于汽车来说恰好合适，于是福特中心应运而生。 “托尼！注意你的言辞！”罗根面色沉了下来，即使事实如此，但这些话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若单论对实验室的资金支持，美国航空航天局也比不上福特公司。 “知道了，知道了。”托尼敷衍地应了两声，随即转向林易，“林，如果我向辛普森教授申请让你参与到霍尔推进器通道这个项目中来，你愿意吗？”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易。 林易的目光闪了闪，随即笑道：“如果辛普森教授同意的话，那么，这是我的荣幸。” “YES！”托尼用身体语言表达了一下自己兴奋的心情，随即执行力非常qiáng地拿着一沓资料向辛普森教授办公室的方向冲去。 罗根松了耸肩，略带笑意地对一种菜鸟实习生们说道：“你们看，正如我所说的，在科研的世界里，学术水平代表一切，它能让你赢得任何人的尊重，即使这个人脾气不怎么好。” 菜鸟实习生们捂着嘴qiáng忍笑意，他们中有一个人用复杂的眼光看了一眼缩在林易身后的何群，辛普森实验室航天航空部的研究员助理……真是不公平啊。 有了航天航空部珠玉在前，福特中心不免逊色了些，但福特公司最先进的发动机还是让喜爱赛车的菜鸟们一阵鬼哭láng嚎。 “一个辛普森实验室，就相当于美国半个工业体系了，是不是？”这句话，林易是用华文说的。 何群愣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人接了林易的话，“您说得对，如果这样的实验室是华国的，该有多好啊！” 林易诧异地抬头，“你是？” “哦，我叫徐东奎，和何群一样是94年那批的公派留学生。”国字脸的憨厚青年笑着说道。 林易挑挑眉，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参观完福特中心，罗根教授当场就给实习生们分配了工作，除了航空航天部和福特中心，辛普森大大小小项目部有十三个，一个项目部一个都不够分的，实习生们由各自负责人带走后，大厅里只剩下了林易、罗根和何群三人。 “林，辛普森教授请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罗根笑着说道。 林易笑眯眯地点点头，看来是他的工作安排问题了。 辛普森教授的办公室在幢建筑物的三楼，房间很大，但摆设却称得上凌乱，桌子、茶几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数据图，甚至墙上还密密麻麻地用粘钩挂了一沓沓资料。办公桌右后方有个半掩着的小门，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摆了张不大的chuáng，被子一半在chuáng上一半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可见它们的主人并不爱惜它们。 “托尼跟我说了，你的想法呢？”辛普森教授见林易进来，放下手中的笔，十指jiāo叉手肘撑在桌面上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林易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在辛普森教授面前坐定，“我希望进入新能源中心。” 新能源中心？辛普森教授胸有成竹的表情就是一滞，辛普森实验室有这么一个项目部吗？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才发现，还真有。 1990年的海湾战争让美国政府与人民深刻意识到了发展新能源的重要性，各届政府纷纷出台新能源扶持政策，在科研经费上也向新能源项目倾斜。 别以为美国教授不用争科研经费，美国实验室和华国实验室一样，蛋糕就这么大，经费是要靠抢的。华国科研人员们还自持身份吃了jī肉还给后面的留口汤喝，美国的科研大佬们可没有这个自觉。 譬如辛普森实验室，在扶持政策一出来，就挂了个新能源中心的牌子，凭着辛普森实验室在材料科学领域的影响力，硬生生拿下了当年科研经费中最大一块蛋糕。 然后……没然后了呀。所以辛普森教授才会一时想不起新能源中心这个项目部来，因为除了一块牌子和最初几个项目可行性报告外，这个项目部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林，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辛普森在能源材料领域几乎没有建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我在来之前已经充分了解过辛普森实验室，辛普森实验室最主要的研究方向是航空航天材料，是美国航空航天局亲密的合作伙伴，同时，实验室在汽车行业也有较大影响力，很传统的美国高端材料学实验室。但教授……” 林易的眼皮微微下垂，露出浅浅的双眼皮，“和世界最顶级的那几个实验室想比，辛普森还少了一样东西。” 辛普森诧异地抬起头来。 “属于自己的产业。”林易不轻不重地说出这几个字。 辛普森面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这个年轻的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他恩斯特.辛普森，作为美国材料科学领域的大牛之一，在全美乃至全世界都享有崇高的声誉，但他与科研界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这个差距不在于学术水平，而在于机遇，至少辛普森是这么认为的。 他虽然是辛普森实验室的创始人，实验室也以他的名字命名，但是辛普森自己心里明白，辛普森实验室可以没有他这个辛普森教授，却不能没有美国航空航天局和福特公司的支持，这也是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范围一直被局限在这两个领域的主要原因。 “属于自己的产业？”辛普森教授笑了起来，面上带上一丝明显的轻慢，“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一个几乎没有接触过新材料的学生，凭什么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他低下头状似整理自己手头的文件，“托尼说你愿意参与到霍尔推进器通道这个项目中去，既然如此，你就先过去航天航空部吧。” 林易闻言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副笑眯眯的模样，“好的，教授。” 他站起身将手里一份文件放在辛普森教授桌上，同时将椅子推回原位，随即不紧不慢地往办公室门口走，一只脚即将跨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林易突然回过头来，“辛普森教授，等霍尔推进器通道项目完成，请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攻还没出来呢！！！庄教授是集合了中华民族所有传统美德的好攻！真的！ 何群这个角色着墨比较多，是我希望通过这个角色去反应八、九十年代留 学 cháo下，普通留美学生的生活状态。主角起点比较高，通过他叙述那个普通留学生生活比较困难，所以安排了何群这个角色。 新材料这个学科吧，读起来可能有点晦涩，我会努力用浅显的表达来科普。我一直觉得写这个跟行业有关的文，将一个我们普通生活中接触不大的世界安利给大家，是一件很愉快也有意义的事情。正如文案里所说，这个行业跟郭嘉工业体系、航天航空事业甚至军X有密切联系，写着写着就有一种神圣的感觉，艾玛，想象力太丰富，没救了。 第五章 商人式学者 “何群？”林易背靠着沙发，两指间夹着几页纸，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何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哪怕他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位新上司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 辛普森实验室为研究员准备的宿舍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个小巧的客厅，在何群看来，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但他这位新上司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拉着行李箱出来了。 大冬天的，两人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一下午的房子，这套一百六十平三面落地窗的湖景房才终于让林研究员点了点他那金贵的头。 “形象邋遢，简历啰嗦没有重点，你拿这份简历真的找到过工作？”林易皱着眉开口道。 何群的脸涨得通红，“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okok，当我没说。”他将何群的简历放在一旁，随即开口道：“你在辛普森实验室也有大半年了吧，辛普森实验室一共有多少研究员，他们分别在进行什么项目，打听清楚这些不困难吧。” “我给你一个礼拜，然后麻烦以书面形式告知我结果。何群小朋友，我不管你是社jiāo障碍还是人格障碍，辛普森研究员助理的人事权力是在研究员手里的，如果一个礼拜后，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最多看在同胞的份上让实验室多给你发一个月工资。” 林易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带喘的。 看着何群目光呆滞好似游魂一般的模样，林易少见地有一种欺负了小朋友的负罪感，当然这负罪感只持续了两秒钟就让他丢到了脑外，他跟辛普森这种老狐狸斗智斗勇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还要照顾小朋友的情绪那也太累了。 “好了，回去洗洗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加油吧小伙子。”林易边说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从行李箱里取出衣服，向浴室走去。 “出去记得帮我带上门。”进浴室之前，他还不忘嘱咐一句。 何群晕乎乎地出门下楼，直到走到大街上，被冷风一chuī，他才慢慢回过神来，明明在辛普森实验室的时候，还是那么温和好相处的上司，为什么出了实验室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呢？ 温热的水从浴室淋浴头上喷出，顺着林易被打湿的黑发一直流到略带古铜色的皮肤上，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伯克利的水啊，好像是比别的地方涩一点。 林易是重生的，科学点的说法也可能是两个平行空间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一刹那的jiāo叉，使林易获得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 以一个科学家，尤其使一个物理学家的角度来看，后者似乎更符合他们该有的世界观。 按照那个世界的轨迹，四年前林易就该选择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两年后，父亲因煤矿所有权问题与合伙人产生纠纷，不仅人被打伤，还吃上了官司，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远在美国的林易了。 经济窘迫又联系不上家里，还被同学诬陷偷盗，林易那时候叫一个年轻气盛啊，当场一个耳光子就过去了，当然他也没讨得了好，记过处分，还被要求公开道歉。 年轻时候就不懂什么叫委屈求全，又恰逢从同乡留学生那里听到父亲受伤住院的消息，这一时冲动这学也不上了，直接放狠话回了家。 这二十一世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冲动一时慡，事后火葬场。 那个时代，社会对留学生有多看重，对被外国退学的学生就有多不友好。顶着被外国名校退学的烙印，他几乎找不到一份正经的工作。 当然了，林易有个开煤矿的老爸，按林爸爸的说法，儿子你也不用出去找工作了，回来榜家里管理煤矿就好。 但是林易会甘心吗？当然不，在伯克利，他虽然是自费留学生，但是专业成绩却始终是数一数二的，伯克利的教授不止一次称赞他是天生的科研人才。 为国家健全工业体系尽自己的一份力，那个在首都机场一起大声喊过的口号他一天都没有忘记，而且在回国后的每一天，不停循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于是，这位傲气不懂变通的小年轻第一次学会了弯下头颅，他准备了两天，草稿打了满满两页纸，随后拨通了他曾在伯克利有过一面之缘的唐润生教授的电话。 唐润生教授是78年后第一批留美学生，他博士毕业后，放弃了美国优渥的工作机会毅然回国，成为华国现代新材料学课的领头人。唐润生去伯克利的时候，特意与他们这群留美学生见过一面，叮嘱他们好好学习，不要有后顾之忧，还留下了他的办公室电话。 林易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以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对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开口。不过幸好，唐润生教授真的是一个极其爱惜人才的人。 他力排众议，给了林易入学燕大的机会，还在发现林易的科研才能后，将他收作了自己的学生。但即便如此，被名校退学的烙印还是使林易无法轻易融入科研界的主流圈子。 融入不了，咱就不融入呗。经过那么多事，林易的性子虽然改了不少，但委曲求全四个字还是没出现在咱林教授的字典里。在那个资本泛滥的年代，他另辟蹊径，与商界合作紧密，被称为“商人式学者” 商人式学者，说的好听，还不是说他满身铜臭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那些商人一个德行。 对于这种评价，林易还真没法反驳，他爱科研，但更爱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创造经济价值的过程，而且他这人吧，还确实挺虚伪的，人前温文儒雅一副主流学者模样，人后自我毒舌还极爱享受，这些他都承认。 在他意识到自己重生，哦，也可以说多了一段未来的记忆后，林易下意识地避开了伯克利，选择了哈佛，当他意识到哈佛录取他的是物理专业的时候，已经是在办入学手续的时候了。 材料学是一门综合性很qiáng的学课，他要求材料学学者拥有一定的物理基础。林易就是靠着未来自己的那一点物理学基础，成功成为了美国物理学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得不说，他在科研上真的是拥有天才般的天赋。 没有上一辈子的基础，林易可能无法如此迅速地崭露头角，但在物理学领域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当霍恩教授正式向他发出加入哈佛物理实验室邀请的时候，林易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比起材料科学，物理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这个学课充满了新意和挑战，对他本人来说，选择物理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林易觉得，老天让他重活一回，大概不是让他来挑战自我的。他的脑海里装的，是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他可以花二十年三十年，沉浸在一个新的领域里享受科研的乐趣，但是这二十年三十年对一个国家对一个民族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他选择回到伯克利，回到他上辈子跌倒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想做的事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一点。 林易脑海里完整的工业体系，可不是说他知道小到螺丝钉，大到机chuáng飞机轮船该怎么造，他知道的是，如何让华国有途径引入这些技术，从而建造自己完整的工业体系。 那么首先，林易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影响力，融入美国主流科研圈子。 在资本称霸的美国，在生产力为王的年代，掌握着科技这个第一生产力的科学家们，比普通人想象中的还要有话语权。 至于选择辛普森实验室和新能源中心，也是他考虑良久后的选择。作为“商人式学者”他名副其实，除了学者的科研能力，他还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以及在商人朋友里学到的揣度蛊惑人心的能力。 辛普森实验室与美国航空航天局关系密切，且是美国汽车业三大巨头之一福特公司最大的技术支持中心，换句话说，辛普森实验室几乎可以代表美国明面上最顶尖的工业新材料水平。这也意味着，在这里可以毫不费力地接触到美国明面上最先进的工业体系。 至于新能源中心则是林易为自己jīng挑细选的一块踏板。正如他对辛普森教授所说的，和全球最顶尖的那些实验室想比，辛普森实验室没有自己的产业，这就意味着辛普森实验室必然要受制于人。 辛普森教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科学家，他在学者里属于实用派鹰派学者，极具进攻性和侵略性，这样一个科学家会安于被局限于在别人要求的科研领域里？ 林易觉得辛普森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和一个他认为有可行性的计划，现在他提供了这个契机和计划，林易就不信这个老家伙不上钩。 第六章 瞎子研究员 “昨天罗根教授已经带你参观过辛普森实验室了，这里最重要的两个项目部门就是我们和福特中心。航天航空部是辛普森实验室主要的科研成果产出部门，福特中心……” 托尼松了耸肩，“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实验室主要的资金来源。” 林易摘下手上的手表，将大衣挂到衣柜中，仔仔细细地将白色实验服的每一颗扣子扣好。材料科学实验室的白大褂是用一种防火材料纤维制成的，比一般实验室的实验服厚一些，穿在身上却没有一丝厚重感。 “航天航空部的正式研究员不多，除了我还有四个人，除了沃克是专职研究员，其他都是伯克利的教授，他们就只有做项目的时候才过来。沃克话多了点，但人不错。我们都是各自做各自的研究，虽然在一个部门，但是平常工作上的接触机会并不多。” 两人说话间，罗根教授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憔悴的何群。 “工作环境还适应吧，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直接和我说。”这话明显是对林易说的，罗根笑得一脸慈祥，配上他那身大红色羽绒服，活像一个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圣诞老人。 托尼面上露出明显惊讶的神色，“罗根教授？” “教授您客气了，这里非常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林易礼貌地回答道，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那就好。”罗根笑着点点头，上前两步用力拍拍林易的肩膀，“年轻人啊，总是那么充满斗志和活力。”说完，慢悠悠地走远了。 托尼看着罗根的背影，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大早上来就为了跟你说这个？”罗根教授在辛普森实验室是出了名的嗜睡，除非有工作的时候，否则几乎不可能在早上看到他的身影。 “或许吧。”林易笑道。 霍尔推进器是电力推进装置的一种，大多被用于卫星位置调整和变轨。自1972年第一个霍尔推进器SPT-60上天服役，霍尔推进器就一直是世界各国航天领域研究的热点。 “我原来的方向一直是无压烧结，但是出来的成品无论是耐热还是溅she实验都不过关。”托尼将厚厚一沓资料从抽屉里搬出来，“唯一的成果大概就是论证了h-BN相对于c-BN来说，更容易进行机械加工。” 林易也不避讳，直接拿起那沓材料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我们重新做一遍。”林易只看了一半，便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现在？”托尼惊叫出声来，没有实验日程，没有计划书，甚至连书面的实验思路都没有，就这样开始了？ “快的话，我们可以在午饭前完成准备工作。” 托尼.布莱斯…… “好，听你的。”托尼努努嘴，迅速跟上林易的动作。 “你想降低烧结温度所以将n-BN进行粉末化处理？” “没错，事实证明效果不错，虽然离我的预期还有一点距离，但是它确实降低了烧结温度，我想就这点，我就可以写一篇不错的论文。”托尼显得有几分得意。 林易抬头看了这个辫子绑在头顶的临时伙伴，“行，你高兴就好。” “将这些h-BN粉末用行星式球磨机进行二次球磨，分6、12、18、24四组，观测XRD衍she图像。”这话林易是对何群说的。 何群跟着两人进来后便不发一语，但林易注意到，他这个助理在进来后第一反应是熟悉实验室仪器位置并进行调试，倒是有点实验意识。 “好！好的！”何群立刻大声应道，他在辛普森实验室做杂工也有大半年了，但操作机器这种事永远轮不到他这个鹌鹑，如今听到林易让他操作球磨机，他心跳地飞快，心脏仿佛随时随地都要蹦出胸腔似的。 虽然这种小操作没有技术含量且费事长，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特别对何群这种永远摸不上机器的小菜鸟来说，那简直比过节还幸福。 林易好笑地看了满脸激动的助手一眼，“不懂的开口问，你脸上长的嘴巴不是用来装饰的。” 何群讷讷不语，他这前二十年，嘴巴的最大作用似乎就是装饰。 何群小心翼翼地捧着h-BN粉末去找球磨机，林易则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连串书名和化学公式。 “托尼，h-BN陶瓷在测试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林易问道。 托尼从自己的实验资料里找出几张曲线图，“溅she实验。” “因为航天器制造成本高，而且太空垃圾问题日益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NASA对霍尔推进器的服役寿命要求在提高，h-BN陶瓷拥有优良的热稳定性，较好的抗热震性，良好的绝缘性及易进行机械加工，它确实比氧化物陶瓷更适合做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 “但是我的几次溅she实验表明，优良的抗离子溅she性能才是决定推进器服役时间长短的关键性因素，显然h-BN陶瓷抗离子溅she性能比氧化物陶瓷好，但离NASA的要求还差了点。”托尼显得十分无奈。 “那h-BN基复合材料呢，想过这个可能吗？” 托尼显然一愣，“你的意思是h-BN陶瓷粉末和其他粉末混合，进行热压烧结？” “对，保留h-BN陶瓷特性，同时加入抗离子溅she性能好的材料。”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这种材料数量太大了，这无疑是在大海捞针。” “我们做材料科学的那天不是在大海捞针，而且我已经筛选出了和h-BN陶瓷烧结温度差不多的，可能性大的几组材料，我们可以慢慢试。”林易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托尼，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 托尼倒吸一口冷气，“你刚才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写的？” “不然呢？”林易好笑道。 托尼神情复杂地看了林易一眼，“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罗根教授会特意早起来和你见一面了。” 林易嘴角抽了抽，他大概知道罗根早起，恐怕是因为他昨天递给辛普森的那份可行性报告吧。 两人商量这实验方案，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叫上你的小助手，我们先去吃饭。辛普森实验室的餐厅不错，伯克利的食堂也挺好。哦，对了，后天就是圣诞节了，今天学校食堂可能会有节日惊喜，去不去？”说到这里，托尼对着林易眨眨眼，露出一个“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发眼神。 林易…… 伯克利的学校食堂已然提前进入到了节日状态，随处可见的红色气球，打扮成圣诞老人模样的少年少女们，笑嘻嘻地分发着小礼物。 林易甚至看到两个圣诞老人在……接吻，是的，他没看错，周围一片起哄打趣声，他突然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老了。 “林研究员！”有人在后面大声喊。 林易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是……那个辛普森的华人实习生，好像叫……徐东奎。 徐东奎穿着辛普森实验室的白大褂快步向几人走来，那明晃晃的“辛普森实验室”标志获得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林研究员，布莱斯研究员，何群。”他笑着和三人打招呼。 “班长好。”何群弱弱地叫了一声。 “班长？”林易用疑问的语句复述了一遍。 徐东奎立刻摆手，“都是国内的老称呼了，一时没改过来。林研究员，我们同批的留学生知道您的事，感到十分钦佩和与有荣焉，今天看到您也在这里，能否有幸邀请您一起过去坐坐？” 林易挑了挑眉，倒是个好苗子，还没出社会就这么人情练达，就算不搞科研混得也不会差。 “当然，我的荣幸。托尼，一起吗？”对于唐润生当年的照拂，林易一直心存感激，他也愿意将这一份照拂传承下去。 托尼耸耸肩，“当然。” 徐东奎领着三人往里走，不久就看到几张被拼在一起的方桌，桌旁坐了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看到徐东奎带着林易等人过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呦，这不是我们的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助理何群先生嘛，您也来跟我们一块吃饭啊？”一个角落里的男生突然开口道。 场面有一瞬间的僵硬。 何群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上几乎能滴出血来。 “张赫！”徐东奎低声喝道，示意他闭嘴。 张赫努努嘴，“班长啊，您现在还只是一个非正式的实习生，而人家因为会扫地，成了正儿八经的研究员助理，您不觉得不公平？也不知道那个研究员是不是瞎的，居然能忍受他这样的人。” 徐东奎的面色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他看向林易，努力想要解释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托尼茫然地开口问道。 “在向我们打招呼。”林易嘴角勾了勾，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你们华文和人打招呼真像是吵架，你好你好，你们好。”托尼兴冲冲地和众人打招呼。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都集中到现场唯一一个外国人的身上，托尼感受到华国人的热情，笑得更加灿烂了，“非常高兴见到你们。” 有人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现场的气氛为之一松。 “吃饭吃饭，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人笑呵呵地打圆场。 众人见有台阶下，也纷纷附和。 这时，有人笑着开口问道：“同学你也是伯克利的学生吗？我们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说话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生，她看向林易，目光里带着几分羞涩。 “我？”林易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以为等吃完饭再自我介绍比较好，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嘛，就是那位同学刚刚说的那个瞎子研究员。” 第七章 热压烧结 一分钟，两分钟，好像电影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一下子就静止不动了。 林易慢条斯理地拿起叉子，将一块沾满酱汁的牛肉送进自己的嘴巴里，托尼显然还不在状态，他看看林易，再看看神情各异的华国留学生众人，摇了摇头，华国人真是奇怪。 食堂里回响着圣诞音乐，学生们嬉笑着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一片欢声笑语下这个安静的角落就显得格外显眼。 林易轻笑一声，“吃饭吃饭，论年纪说不定我还没有在座诸位大，不要这么严肃。” 留学生众人……为啥觉得心里更难过了。 女孩子们最先从尴尬中缓过来。 “林研究员，您真年轻，这么年轻就是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员了，真了不起啊。” “是啊是啊，听说研究员经常要熬夜的，但您的皮肤真好啊。” “睫毛也长。”另一个小姑娘忙不迭地接了一句，说完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羞得不敢再看林易。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缓解气氛的男同胞们，瞬间又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怏怏地低头扒饭。 “谢谢。”林易显然对这种场景已经非常习惯了，大方地接受女留学生们的赞美，并附赠一个大大的微笑。 女同学这边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 “林研究员，您吃gān辣椒吗？我妈妈亲自做的，有时候吃不惯美国的菜，拌着饭吃，可香了。” “这是我家里秘制的豆瓣酱。” “我熬了大骨汤，昨天去唐人街买的大骨头，炖了一整天呢。” 有位男同学的勺子一下子掉在了白色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不自觉看过去。 “呵……呵呵，就是第一次发现我们女同学还这么多才多艺。” 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吃得愉快，反正林易这顿饭吃的还是很愉快的。礼貌地和徐东奎等人说了再见，他和托尼便起身告辞，何群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跟着两人就要离开。 突然有个女声叫住了他，“何助理，我看你没吃两口，这个带着路上吃吧。”说着塞了一个苹果给他。 何群整个人一下子从头顶一直红到了脚趾头，耳朵旁就好像有火车开过，嗡嗡嗡直响，这还是第一次有女生送给他东西。 “你是林研究员的助理，听说研究员们都是日夜颠倒，饮食不规范的，你可要看着点他。” 何群…… 一众女同胞…… “你还真狡猾。” “我到美国这么久，除了专业知识，就学到了一点，机会是要靠自己主动去抓的，而不是傻傻在原地等。” 面对同伴们的“指责”女孩骄傲得扬了扬头，大步向食堂外走去，当然，她还没忘带上她的大骨汤，这可是她熬了一个晚上的，可不能便宜了这些不识货的。 托尼和林易并肩走在伯克利的林荫道下。 “啧啧啧。林，幸亏你不是美国人。”他突然开口道。 林易好笑地看向他，“为什么？” “如果美国女孩对你投怀送抱，我可是会吃醋的。”托尼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不是听不懂华文。” “但是我看得懂女孩的表情啊！”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即便是肤色不同，全天下女孩的心都是一样的。” 林易诡异沉默了两秒，“很有道理，自然界里的材料就算是物质形态不同，但总是有共通之处的，且往往这些共通之处，会是我们深入认识并成功使用它们的契机。” 托尼…… 球磨机在自动工作，何群就好像一只等着小jī孵出来的母jī，手里揣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球磨机旁一动不动盯着上面的倒数计时。 林易和托尼几乎占了小半个航天航空部的走廊，上面密密麻麻铺着写满方程式的白纸，托尼盘腿背靠在两个装满资料的大箱子旁，一边快速翻阅，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林，温度该怎么确定，我觉得应该在1200-1800之间，再高的话，对机器的负担会比较大。” “所以才要看球磨后的衍she图结果，我想烧结点不会太高。” 六个小时很快过去，何群兴冲冲地把第一组球磨后的h-BN粉末彭过来。 “去做XRD物相分析。” “好……好的！”何群闻言立刻止住脚步，人拐了个弯就向一旁设备房跑去。 托尼抬眸看了这个蹦得欢快的助理一眼，突然开口道：“虽然笨了点，但看起来挺好用的。” 林易一边将八组烧结参数设定好，一边回答道：“我也这么觉得。”对于一个qiáng势的研究员来说，何群这种不会问，只会乖乖听指令的研究员助理是再好不过了。 一项实验一旦做起来，就不是一两日的事，二十四小时后，四组球磨后粉末的衍she对比图出来了，未经过球磨的h-BN粉末衍she峰明显，而球磨时间达到18小时后，衍she峰几乎就小时了，且随着时间增长，粉体的衍she花样不再发生明显变化。 “球磨时间正式确定为24小时，记录正式实验报告。” “好的！”托尼点头，手指立刻在电脑上飞舞起来。 “我们正式开始制备h-BN陶瓷，这次实验的持续时间会比较长，你们都没问题吧。”林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实验中占了绝对主导的位置。 对于这一点，托尼没有任何意见，在与林易合作的过程中，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做实验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好像已经有人帮他铺好了路，他只要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就可以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这种酣畅淋漓，几乎没有阻塞的感觉，真的会令人上瘾的。 “没问题！”何群挺直了胸膛作严肃状。 林易抬头看了一眼好似立军令状的助手，突然侧过头问托尼，“你的助手呢？” 托尼撇撇嘴，“托马斯？他啊，被你抢了研究员的位置，一气之下提前请假回去过圣诞了。”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毫无诚意地开口道：“那还真是抱歉。” “不客气，只要你把何借我一起用。说实话，托马斯的资历比我还老，我根本使唤不动。” “热压烧结炉预热好了吗？”林易根本不接这茬。 “嗯，好了。”何群这大半年虽然没操作过机器，但是每次有助理去操作机器时，他都会认真记下操作要点，这第一次操作，居然就有模有样的。 林易满意地点点头，随机起身，“换衣服，进设备室。” 材料科学实验室的设备室比一般实验室都要大得多，比如林易三人马上要用到的热压烧结炉，占地七八平，都能媲美有些小工厂的车间了。 热压烧结炉由三个立方体和一个椭圆形密封炉子组成，虽说辛普森实验室的设备都是全美最先进的，但众人还是全副武装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全绿色的防火防溅she实验服，在右前襟上部、左前襟上部、右前襟下部、左前襟下部、背上部、背下部和左右袖等处都做了加qiáng处理，照托尼的话说，这些都是没有在市面上流通的新材料，穿着这一身衣服，你到火场里去跳个舞也不会有事。 “填充氮气。” “氮气填充完毕！” “放入粉末。” “粉末就位。” “托尼，温度，1200摄氏度，压力25兆帕。” 托尼点头，迅速在机器界面上操作起来，“温度压力调整完毕。” 高温烧结炉闷响一声，缓缓工作起来。辛普森的高温烧结炉是定制的，价格在百万美元以上，密闭性极好，但饶是如此，三人似乎还是感受到了那不断升高的温度。 “四组实验同时进行，温度压力一致，分别于1600、1700、1800、1900摄氏度保温0.5小时，分析试样。” “没问题！” “何群，另一个实验你来操作，填充氮气做保护气，温度1200摄氏度，压力25兆帕，同时升温到1800摄氏度，分别保温1、2、3、5小时，观测试样结果。” “我？” “有问题吗？” “没，没有！” 设备室的声音响了一夜，这次，连对生活质量极其重视的林研究员都不再计较实验室的简陋调减，直接去三楼研究员休息室窝了一晚。 等到林易耷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慢吞吞走下来的时候，何群和托尼早就守在了高温烧结炉旁。 “还有两个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就出来了！”托尼见到林易，激动地说道。 “你制备h-BN陶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激动什么。” “你不知道，这一次我有预感，我们能成功，这是属于一个成熟研究员的直觉。” “行，你们守着，我去吃早饭。”说着，林易又一步一步慢吞吞向一楼餐厅走去。 两个小时后，八种不同晶粒尺寸的h-BN陶瓷出炉，托尼和何群几乎是用看爱人的眼光看着这八分试样。 “多么美好的结构，多么绚烂的眼色啊，你看看它们的SEM断口形貌，像不像一朵朵簇拥在一起的玫瑰！”托尼捂着胸口，大声地感叹道。 “嗯，很像，准备准备，把你的玫瑰回炉重造，我们要把它和牡丹嫁接一下。” 第八章 兔假虎威 玫瑰，哦不，是h-BN陶瓷的回炉工作立刻启动，托尼用力吸了一口酸奶算是解决了早餐，何群环顾四周，只看到那只红彤彤的苹果孤零零地立在资料箱的上头，他咬了咬牙，拿过苹果，用力咬了一口。 “准……准备好了，林研究员，您开始吧！” 林易瞥了他一眼，“好。” 接下来就是实践林易想法的时刻，h-BN基复合材料，以h-BN陶瓷为基础，加入其他材料粉末，高温烧结出符合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的复合材料。 这个其他材料的选择是此项实验的关键点。 大自然的材料数以万计，有天然存在的，有人工合成的，材料和材料之间化合会出现无数种可能，这在高中化学课本里就已经讲过。 几乎所有的材料科学实验都是在期待着材料与材料间的那种可能性，并努力寻找迸发这种可能性的规律与线索。 现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提高复合材料的抗离子溅she性能。 材料的复合和遗传一样，父母都是双眼皮的，孩子双眼皮的可能也会大一些，所以他们在筛选中，就选择了本身抗离子溅she性能佳且烧结点与h-BN陶瓷差不多的材料。 “实验室有五台高压烧结炉，我们两台，福特中心两台，其余项目部合用一台，明天就是圣诞了，实验室里的炉子都是空着的，我去问罗根教授要钥匙，我们五台一起用，节省时间。”托尼说道。 林易点头，他虽然早就知道哪一种材料才是最适合与h-BN陶瓷形成复合材料的，但为了实现实验的合理性，他又挑了几种复合反应不错的材料，加上其他复合条件的，一共六十一种。 就算是二十四小时日夜不停做，单是这些材料与h-BN材料的高压烧结，就要花去小半年。 真是有些慢啊。 如果有研究员知道林易心中的想法，肯定一口唾沫就喷他脸上了，就算关于h-BN陶瓷材料在霍尔推进器通道上的应用已经有不少研究材料了，但是你以为一种复合材料是这么好产生的？ 去看看外面的特种材料公司，凭着一种材料专利就能风生水起，还有直接在纳斯达克敲钟的，小半年一种新材料，那大街上可都是亿万富文了！ “找两个小助手吧，何群，你去旁边项目部挑两个熟手。”托尼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如果说辛普森实验室是一个金字塔结构，那么航天航空部一定在金字塔的顶部，下面的研究员、研究员助理和小助理也就是杂工们，都在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当然后二者向往上挤的机会几乎没有就是了。 而航天航空部的研究员助理却极有可能去下面的项目部当研究员，譬如托尼的助手托马斯，他做研究员助理已经有七八年了，如果不是林易的空降，他极有可能可以获得一个普通项目部研究员的职位。 因此，托尼并不觉得何群这个工作有什么难度，他只要去旁边实验室溜一圈，找两个看得顺眼的，直接叫他们过来就是了，他们一定会哭着喊着感激他。 何群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林易。 “找能做事，能熬夜的。”林易开口道，他停顿了一下，“嘴巴不好使，就用脑子。” 何群闻言咽了咽口水，用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告别他的研究员，随即如同游魂一样同手同脚地飘出了大门。 “h-BN粉末与其他材料粉末需要混合24小时才能进行热压烧结，在此期间，我们分析一下八组不同尺寸晶体的性能，用你的话说，这就能出一篇不错的论文了。” 托尼闻言就是一亮，“Good idea” 另一边，何群走出航天航空部后，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他无数次想要冲进去跟那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研究员说，要不……要不你们亲自去找吧。 但是他……不敢。 何群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进步很多了，在实验过程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有社jiāo恐惧症，他觉得能天天和那漂亮又不会说话的机器在一起，简直是人生最美妙的事情。 而且每当自己完成一个操作后，林研究员和布莱斯研究员递过来的赞赏的眼神，那让何群感觉自己好像在大冬天里喝了一整碗热牛奶，暖洋洋的。 实验时间是很宝贵的，新人熟悉实验也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何群看着自己手表中秒针不停向前走，心里好像一团即将迸发的火焰，躁动且热烈。 他深吸一口气哦，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小步小步地向旁边实验室挪去。 何群真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就像现在，他进入了人家的实验室，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当然，或许人家发现了只是没去搭理他也说不定。 “熟手，熟手，熟手。”他在心里不停重复着，慢慢将脚步挪近了一个面容严肃的年轻男子。 乔森.里奥，伯克利四年级生，在辛普森实验室已经做小助理一年半了，为人古板严肃，用罗根教授的话说，这人虽没什么科研天赋，但那种毫厘必较的科研jīng神还是很值得学习的。 单论实验操作，他是小助理中最出色的一个。 “您……您好。”何群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开了口。 乔森见是何群，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有事？”何群那三级跳，在所有小助理心中都留下了“yīn影”。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们忙！去航天航空部，有个实验……”他努力组织着语言，面色涨得通红！ “轰隆。”是机器被按了暂停键的声音，乔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让我去航天航空部！” 何群吓了一跳，他迎着乔森热烈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要熬夜！” 熬夜？熬命我也愿意呀！乔森在心里大吼道，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马上就大四毕业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他马上就要离开辛普森这个全美最高端的材料实验室之一。 作为一个材料科学的学生，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但是何群说，让他去航天航空部？ 或许只能参与一个实验，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转机，哪怕最后他还是不能顺利留下，但参与过辛普森实验室航天航空部的实验，这件事本身就可以成为它简历上最出彩的一笔。 “谢谢你，何，我会记住你的。”乔森用力拥抱了一下何群，成功把何群变成一座僵硬的雕塑。 “去航天航空部？是布莱斯和林研究员那个实验？” “前两天高压烧结炉响了一个晚上呢！” “何，你能做主吗？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有人耳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信息。何群瞬间被小助理们围得严严实实的，许多叫得出的叫不出名字的都堆满了笑容凑在他身边。 何群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但心底却升起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就是研究员助理吗？ 他记得教授课上讲的实验室生态，研究员助理是附属于研究员的存在，如果研究员出色，那研究员助理就好似搭上了青云之梯，平步青云只是时间问题。 想象着林易埋头写写画画的模样，何群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豪气”，好似一只兔子，有了老虎在前面开道，遇到狐狸豹子也能昂首挺胸的。 如果嘴巴不好使，就用脑子。林易的话出现在何群脑海中。 “两位研究员说……要熟手，乔森和安德里。”乔森和安德里是辛普森实验室里操作最好的两个小助理，都是属于不来事踏实工作的类型，何群跟他们共事了大半年，自然了解他们的秉性。 众人一听是研究员指定的，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但还是qiáng打起jīng神笑着对何群说，下次要在研究员面前说他们的好话。 何群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借托尼何林易的名义让他已经从脚趾一直红到了头顶，不过何群跟人说话向来是这么个状态，也没有人注意，看到何群不住点头，也就心满意足地慢慢散开。 只有徐东奎一直站在原地，他看着何群，突然开口说道：“布莱斯研究员居然记得乔森和安德里的名字吗？” 研究员会费心去记小助理的名字吗？不是不可能，但是几率极低，他们连研究员助理，甚至同是研究员的同事都认不全呢，哪会花心思去记那些小助理的名字，更何况布莱斯是出了名的脾气坏不好相处。 乔森不留痕迹地挡在何群前面，“何，我们走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也是，我拿着杯子就上去。”安德里也接话道。 被徐东奎一提醒，两人便感觉到其中的蹊跷，但那又如何，他们是获益者，何群说是研究员说的，那必定是研究员说的，不是也得是。 徐东奎笑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何群带着两人回去jiāo差，乔森和安德里几乎是艳羡地看着何群用卡打开航天航空部的大门。 “回来了？动作挺快，刚刚我打赌你要出去两个小时，林说一个小时就够了，事实证明还是研究员最了解自己的助理。”托尼看到何群，笑着抬起头来。 “你们俩自我介绍一下，何，把这些数据以表格形式表现出来，按照性能优先据降序排列，八组，每组对应六十一种材料，四百八十八次实验，噢，我要疯！”托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眸光里却满是兴奋。 乔森和安德里对望一眼，果然，布莱斯研究员根本不认识他们。 两人简单自我介绍的过程后，林易从实验台前走过来，“我做了一组示范，按照我的范例，去准备材料吧。” 两人像两只兔子一样，乖巧地像实验台蹦去，四百八十八次实验啊，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四百八十八次实验我们不可能全部做下来，试样出来还要进行性能测验，等我们结果出来，我们明年的圣诞节也不用过了。”林易说道。 托尼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指望过明年的圣诞节？霍尔推进器通道项目，NASA本给了三年的时间，你以为辛普森教授为什么会把这么大的项目给我，因为他觉得三年的时间太少了，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他手头上还有……” “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做好长期奋斗的准备。” 林易也不反驳，“两个小时到了，应该烘gān完毕了，我们可以进行密度测试了。” “光电分析天平呢，拿过来。” “何群，水中测量数值出来了没有？” “万能试验机不是这么用的！” “用2000号砂纸抛光，用1500号砂纸在长边棱上磨出倒角，你是不认识英文字母还是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优先级测定是林易和托尼亲自做的，他们讨论良久，决定用阿基米德排水法进行陶瓷块体密度测试，三点弯曲法进行抗弯qiáng度和弹性模量测定，单边缺口梁三点弯曲法进行断裂韧性测定。 公式密密麻麻写了一黑板，如果数学成绩差一点的，还真没脸进实验室大门。 单是优先级测定，几个人就做了五天，这项测定要求高，且关系着实验进度，每一个计算步骤，每一个数字都是两人亲自算过的，你算一遍后，我再算一遍，终于在圣诞节后的第四天，将优先级顺序排了出来。 何群三人的实验准备也早已做完了，乔森和安德里还是第一次深入参与这么大的实验过程，都显得有些激动，连着几天没休息好却连哈欠都没有打一个，让托尼再三夸奖何群眼光好。 “按优先级，三十种一组，进行实验。托尼，你带乔森和安德里，我和何群，我们一起进行。” “没问题！”托尼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烧结温度1350摄氏度，保温时间5分钟，压力25兆帕。” “是！” “1200摄氏度后加压，填充氮气，气压，标准大气压。” “好的，林研究员。” 作者有话要说：潜力这东西，挤挤还是有的，说我瘦的，良心不会痛吗！╰(￣ω￣ｏ) 第九章 罗根的震撼 “第一优先级中，三十种材料，十八种除溅she性能测试外，其余测试均复合NASA的最新要求。”托尼看到这个报告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他忘记了四百八十八这个可怕的数字，盯着这个十八乐开了花。 “林，就算我们这次实验失败了，这十八种材料，我们也可以卖给福特公司。”托尼笑眯眯地说道。 他还真把人家汽车巨头当作垃圾回收站了。 “这些材料只有在热压烧结下才能复合成功，成本太高，没有市场价值。”林易上辈子可是被称为“商人式学者”，有没有市场价值他看一眼就知道了。 托尼努努嘴，“我这不是在研究无压烧结嘛，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靠着你的无压烧结就能把玫瑰和牡丹嫁接成功，不过现在，我们该开始溅she性能测试了。” 溅she性能测试需要模拟真空环境，罗根教授接到托尼电话的时候惊讶地眼镜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快，就进行溅she性能测试了？” “教授，我有预感，我们这次能成功，您快把钥匙送过来吧，不，我来您家里拿！” 听着电话那头托尼好似发动汽车的声音，罗根立刻阻止道：“不，不用，我过来，我正好看看你们的进程。” 罗格迷迷糊糊地开车出门，一路上还想着辛普森前几日给他看的那份可行性报告。 那时候辛普森并没有告诉他这份可行性报告的主人是谁，等到他看到那实验测试结果部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数据不会是造假的吧，如果是真的……辛普森，我们见证了一个新能源时代的到来！” “太阳能光伏产业发展缓慢，是因为市面上太阳能电池的转化效率太低了，即使是最好的新能源实验室，已知的最优电池转化效率，也不过能比市面上高了20%，但成本却是大大提高了，所以根本不具有市场可行性。” “但是这份东西里的数据，百分之五十！使太阳能电池转化效率提高百分之五十，成本居然比市面上还要低！这怎么可能！” 罗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算他的研究方向不是新能源那一块，但同为材料科学领域的学者，他自然知道这份报告代表的意义。 “如果这份可行性报告是真的，它将颠覆整个能源行业。”辛普森做了总结陈词。 “罗根。”辛普森教授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他走到罗根旁边，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是，辛普森实验室是不是该有点变化了？” 罗根心中猛地一惊，看向的老领导，他在辛普森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曾经熟悉的光芒，鹰派学者，想起科研界对自己老板的评价，他深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 “如果，他能在这次实验做出一点成绩来，我就打算让他试试。” “他？”罗根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份报告难道还是熟人的手笔？ 艾伦？米歇尔？罗根脑海里出现一个个新能源材料领域的大佬，但是不对啊，艾伦、米歇尔，辛普森让他们试试？他们试试哪用辛普森的同意。 “是那个华人，林易。”林易两个字，辛普森是艰难地用华文说的。 罗根沉默了，“额，那，这份报告，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水分？”他没有直接说这份报告是假的，已经极顾及上司的心情了。 对于辛普森的执念，罗根整个老朋友是了解的。世界那些顶级实验室啊，自己的产业，哪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这么大一块蛋糕，根本不是辛普森实验室可以吞的下的。 “新能源中心对我们来说，本身就是闲置的，最多从我那拨一点资金给他，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大。” 罗根闻言，也不再说话，他听得出来，辛普森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所以……那个林易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本事？这也是那天罗根起大早去看林易一眼的原因，好奇心啊。 “刺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FUCK，开车不长眼睛的！”一个绑着一头脏脏辫的年轻人对着罗根的车子大声斥骂道。 罗根下车连连道歉，见年轻男子走远了，他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哎呦，他这老心脏啊，可是不经吓啊。 等到罗根开到实验室的时候，乔森和安德里已经被打发等在门口了。 “乔森，安德里？你们参与了这项实验？”作为实验室大管家，罗根还是很称职的，托尼不认识乔森和安德里，而他却可以一口叫出这两个小助手的名字。 “是的。罗根教授，布莱斯研究员让我们在这里等您。”乔森说道。 “霍尔推进器通道，是个大项目啊，能有参与机会很难得，好好珍惜。”说了一番场面话，三人向航天航空部走去。 何群正把第二优先级的三十种进项热压烧结，而托尼和林易则要对第一优先级进行溅she性能测试，第一优先级的十八种材料在其他测试下表现良好，这就极大增qiáng了他们的信心。 “罗根教授，您终于来了！”见到罗根，托尼和林易立刻迎了上去。 “你们这就要进行溅she性能测试了？”罗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托尼得意地将手头上的资料递给罗根，“教授，您自己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溅she性能测试了。” 罗根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随即翻开资料，看到测试结果的时候，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试样选择十分具有代表性，优先级判断有理有据，逻辑思维十分清晰，最重要的是数据筛选，这种筛选能力，没有丰富的经验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林易。 林易礼貌颔首。 还真让他们挖到宝了，罗根心脏狂跳，他决定今天回去就跟辛普森讲，和霍恩断jiāo得了，绝对不能把人再还给他！ “走，我们去六楼实验室！”罗根果断说道。 六楼等离子技术推进实验室，因为占地面积广，单独占了一整层楼。 大门打开，第一眼印入眼帘的就是那巨大的大型真空罐，直径1.8米，长度5米，内置SPT100型霍尔推进器。 “这是NASA提供的，几乎可以完全模拟离子溅she过程了，你们做，我在旁边看着。”罗根边说着，边偷偷去瞄林易手上的实验设计。 林易注意到了罗根的目光，不由哑然，他顺手递了一份给罗根，“教授，您帮我把把关。” 罗根老脸一红，gān咳一声，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材料科学与工程，在辛普森，辛普森教授擅长材料科学，而罗根则偏重材料工程一类，所以他是福特中心的负责人。 说实话，这份东西，他看是看得懂，让他看出意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嗯，很好嘛，思路很清晰，可行性很qiáng，开始吧。”他一本正经地夸了两句。 林易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上前上手操作。 “溅she能量300eV，溅she时间2小时，溅she距离75厘米，工作介质Xe。有没有问题。” “没有。” “没有。” “没有。” 众人纷纷回应。 罗根也看出来了，这项实验完全是由林易来主导的，材料科学上的新人？骗鬼去吧。 确定实验参数后，几人就动手操作了。 讲陶瓷样品切成尺寸为13.5毫米的正方体，厚度4毫米，进行喷金处理后，放置在设计好的旋转靶台上。旋转靶台已经让林易放置在了离真空罐距等离子体发动机75毫米的位置。 这个75毫米，是在场所有人都用尺子去量过一遍的，包括凑热闹的罗根教授。 保证陶瓷样片和Xe气体羽流垂直接触后，众人退到了安全位置。 “轰击时间1-4小时，何群你记录数据。” “好的！”何群深吸一口气，等离子发动机啊，这已经是属于极高级别的仪器了，国内的科学家们也少有能接触到的，而他一个大二学生，何群感觉自己心中的豪气值又增加了那么一点点。 等离子发动机工作的时候可以用漂亮两个词来形容，幽兰色的光呈圆环形，出现在漆黑一篇的模拟真空环境种，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大自然中的道理果然是共同的，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托尼感概地说道，“女人也是。” 林易及众人…… 因为有十八种材料，而等离子发动机只有一台，所以实验时间持续得就比较长。 Xshe线衍she仪被直接搬到了六楼，进行溅she试验前后的陶瓷样片物相分析。 “加速电压40KV，扫描范围10-90度，电流80毫安，扫描速度每秒四度。”何群报出实验设计参数，居然格外流畅，引得包括罗根教授在内的众人瞅了他好几眼。 也正是这好几眼，成功让何群小朋友再次退化成鹌鹑状态。 一样一样材料做过去，罗根教授显得有些昏昏欲睡，但双脚还是执着地粘在土地上，有时候还时不时看林易一眼，看一眼后就能保持清醒几分钟，好像林易就是他的兴奋剂一样。 “不行，微区域表面粗糙，失败。” “这个也不行。” “失败。” 一天站下来，六种材料，全部宣告失败。 罗根教授有些遗憾地看了林易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新材料的研究本就是长时间的过程，年轻人性子急，但是上帝是个慢悠悠的性子。” 说着，他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一边chuī着口哨居然心情还挺好。 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什么的，总也要让前làng有点小心理不平衡吧，罗根这样想道。 “吃晚饭，然后进行今天最后一个材料测试。”林易看了一眼优先级拍在第五个的h-BN/Sio2，压下了把罗根教授叫回来的冲动。 “还吃方便面吗？”乔森弱弱地温度。 林易瞥了他一眼，“或许你们会比较喜欢吃汉堡？” 乔森……还是方便面吧。 坐在宽敞豪华的餐厅里，吃着方便面，谁叫厨师们去过圣诞假期了呢。管你是霍尔推进器通道还是其他什么重大航天项目，就算美国重返月球也不能阻止辛普森的厨师们休假。 所以从圣诞假期到现在，他们吃了四天汉堡，两天方便面，还有其他什么的，他们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我吃完了，我去开机器。”托尼吃了两口，实在不忍心为难自己的胃，便主动提出去开机器。 等离子推挤技术实验室也是需要穿防护服的，这一体式防护服穿上穿下需要解开每一个扣子，单穿穿衣服就要大半小时，这也是众人不愿意吃饭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关键原因还是饭不好吃。 “一起。” 还是一样的实验步骤，比起白天，众人现在还多了些聊天的兴致，聊天内容围绕着罗根教授和林易。 “林，若不是罗根教授和他的夫人很恩爱，我还以为他爱上你了。你没看他白天那个模样，眼睛明明要闭上了，看了一眼你，又一下子睁得老大。” 林易…… 幽兰色的光慢慢熄灭，“好了。”托尼笑着说道。 何群和白天一样去做XRD衍she图谱。 “林，你是华人没错吧，罗根教授也应该是纯种的美国人。你说……” “成……功了！”何群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但众人偏偏都听到了。 成……成功了？怎么可能，这才第一天，第五种材料，他们的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 他们的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 四个人，八双绿幽幽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何群手上的衍she图谱。 何群少见地没有感到害怕，他磕磕绊绊地说道：“衍she图谱中可以看出，h-BN/Sio2在制备过程中熔石英部分发生了析晶，生成了方石英，溅she前后复合材料物相没有发生明显变化说明其在溅she过程中保持相对稳定。” 他几乎是用背诵的语气宣布了结果。 托尼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衍she图谱，“乔安，不不，乔森安德里，立刻做XPS图谱分析！立刻！”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扫描电镜呢！搬上来，我要立刻看表面形貌！” “不不不，别搬了，我下去，还是我下去快。”说着，拿着试样一溜烟往楼梯跑，这是连电梯也不坐了。 第十章 庄城 美国FEI公司的Quanta 200FEG发she环境扫描电子显微镜旁，挤了五个头，两个金的，两个黑的，还有一个棕的。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而急促的呼吸，五双眼睛盯着扫描电镜里的图像，流露出深情款款的眼神。 “林，掐我一下！”托尼晕乎乎地抬起头来，瞳孔似乎还没有聚焦。 这就成功了？他做梦都不敢这样做的！ “嗯，成功了。”林易慢慢直起身来，他心里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明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眼看着成果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脏却还是跳动得飞快。 托尼把头狠狠往扫描电镜上一撞，那清脆的碰撞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痛痛痛痛痛！”他捂着头在原地乱跳，嘴巴却咧得越来越大。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一阵低笑从他嘴巴里发出，随即笑声越来越大。 “1997年1月8日，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在伯克利的辛普森实验室，两个研究员发现了一种新的复合材料，它的诞生意味着美国航天航空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托尼大声宣布道。 林易gān咳一声，“乔森，带他下去洗洗脸清醒清醒。” 美国航天航空领域进入一个新时代？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霍尔推进器在卫星、航天器领域地位重要没错，但仅仅是改良材料，延长航天器服役期，说美国航天航空进入一个新领域，美国航天航空从业者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哦……哦，好的！”乔森和安德里显然也不在状态，应该说在场所有人除了林易都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不真实感中。 他们就这样完成了美国国家级项目实验，并成功拿出了成果，仅仅十六天？说出去，伯克利广场上的鸽子会信吗？ 伯克利广场上的鸽子会不会信不知道，反正罗根绝对不信！ “大晚上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开这种玩笑，你知道老年人的睡眠时间有多重要吗？《健康》最新一期期刊，说老年人……” “教授，我没跟您开玩笑！您走后下一组实验，真的通过溅she性能测试了！” 许是听出托尼语气中的认证，电话那头的罗根教授沉默了好一会。 “真的？” “真的！” “我的上帝啊！等着！你们等着！我们马上过来！辛普森，辛普森家里的电话是哪个……”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电话很快就被挂断。 托尼挂下话筒，看向一旁指导何群进行实验小结的林易，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放在桌子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了许久才慢慢伸了上来，平放在桌子上。 不到半个小时，楼下就听到了汽车驶进的声音，罗根教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来的，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辛普森教授。 “样片和报告呢！” “在林那里。”托尼洒脱地伸手一指。 罗根和辛普森略过了打招呼这一步骤，直接抢过何群手里的实验小结。 “这是样片？”辛普森深吸一口气，指着扫描电镜里的银色小正方形问道。 林易点头。 辛普森和罗根同时将头伸了过去，两人动作太一致，两个头颅在空中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听着就疼啊，但两人丝毫不在意，继续盯着扫描电镜的图像。 “这只是一种尺寸的晶粒，相同材料不同尺寸的晶粒有八种，我们在确认材料后，其他七组实验也会马上进行，从中挑选出最适合的晶粒尺寸。”林易开口解释道。 辛普森再次深吸一口气，“立刻进行第二组实验，我和罗根要参与进来，没问题吧。”他紧紧盯着林易的眼睛。 “当然没问题。”林易笑得恰到好处。 辛普森和罗根穿上防护服，辛普森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看了实验报告，越看越心惊，与一般年轻研究员的实验报告不同，这份实验报告的所有步骤都是最优选择。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是真的能走出这条直线的人却屈指可数，这份方案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十分合理的，逻辑非常清楚，但辛普森始终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人在做这份实验思路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实验结果。 这是一个浸yín材料科学领域多年的顶尖学者的直觉，但仅仅也只是直觉而已。因为单从这份报告看除了太过优秀，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他将报告放在一边，和罗根一起亲自操作这第二组实验，两位教授配合得十分默契，只是看了一眼试验方案，就迅速地完成了第二组样片的溅she测试。 “扫描电镜！”辛普森沉声说道。 是的，扫描电镜还是被搬上来了，辛普瑟教授需要第一时间验证结果。 托尼打电话给罗根教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罗根教授和辛普瑟教授驱车过来，看报告，做实验，等到实验完成，天已经蒙蒙亮了，但等离子技术推进实验室的众人没有一丝睡意。 他们都在等着辛普瑟，这位辛普瑟实验室的创始人，美国材料科学界最优秀的材料科学家辛普瑟宣布他们此次实验的结果。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两位教授盯着扫描电镜的图像整整十分钟。 “接下来还有六组实验对不对！立刻进行！要找出最合适的晶粒尺寸！”辛普瑟慢慢直起了身子，严肃着脸说道。 众人的呼吸几乎停滞，随即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在辛普瑟实验室的六楼迸发出来。 辛普瑟、罗根、林易侧头看向他们，年轻真好啊…… 辛普瑟和罗根奇怪地看了面带微笑宠rǔ不惊的林易一眼，林易摸摸自己的鼻子，努力发出一声“热情”的欢呼声。 众人…… 这六组实验又整整持续了30个小时，辛普瑟和罗根的眼睛里都充满红血丝了，丝毫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就辛苦了几个小助理，不停端茶送水，害怕老教授一个不小心就厥过去了。 “果然是尺寸越小的晶粒越稳定。”看到报告结果，辛普森说道，“现在技术水平下，能达到的最小晶粒尺寸是多少，最有条件下，航天器的服役期能延长多久，做个书面报告给我。”这话他是对林易说道。 说到这里，辛普森面上露出一丝迟疑，“关于这个材料，NASA大概会让你们签保密协议，这项专利也不能商业化，当然了，他们会支付一笔不小的技术咨询费，按照惯例，其中的百分之十会是你们的奖励金。” 百分之十的奖励金，第一研究员可以独得其中的百分之七十，这在辛普森实验室是惯例。不过霍尔推进器通道这个项目有点特殊，这个项目是辛普森jiāo给托尼做的，但是很明显，林易才是这个项目实际上的第一研究员。 “教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林是第一研究员，这毫无疑问，没有他我觉得我不可能在三年内完成这个项目，这笔奖励金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财了。”托尼笑嘻嘻地说道。 技术咨询费，其实就是变相的专利费，这个数字可不会小，托尼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显然，他最后的决定是遵从本心。 辛普森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他郑重地说道：“布莱斯先生，我尊重您的决定。” 托尼扶额，“教授，您这么叫我，我真不习惯。” 众人大笑。 何群在踏出实验室的时候，还是晕乎乎的，在被再三叮嘱不能透露任何实验内容后，他还是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跟美国国家安全挂钩了呢。 就这样，他人生中第一个参与的实验项目，美国国家级的航天航空项目，圆满落幕了？ 真像一个梦啊。 “林，明天早上来我办公室，我想我们需要谈谈了。”qiáng撑着惺忪的睡眼，辛普森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些。 “好的教授。” 翌日 林易驱车去旧金山唐人街买了闻名已久的李记小笼包，随即慢悠悠地向伯克利开去。 这辆车是他从二手车市场里租来的，当然，等到奖励金一下来，他就会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了。 等他到的时候，辛普森教授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李记的小笼包？” “您知道？” “旧金山的美食，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辛普森笑得格外慈祥。 林易显得更随意了些，他找了个座位坐下，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我想您找我来，应该不会又别的事，我的报告您看了？” 辛普森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你的两份报告，都让我十分惊喜。延长五年服役期，这对NASA来说意义重大，这笔技术咨询费肯定不会低。” “不过在这几年，你都不能公开这项技术，有些委屈你了。”辛普森继续道。 “那您打算用什么来补偿我呢？”既然要帮辛普森实验室建立起自己的产业，那就是合作关系，合作的另一方气势自然不能太弱。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这笔技术咨询费的百分之五十，我会以科研经费的名义拨给新能源中心。新能源中心现在只是块牌子而已，你要怎么把他发展起来，就要看你的能力了。除了这笔经费，我能帮你的地方不多。” 这意思是，除了这笔经费，别的麻烦的事要让林易自己解决了。 “当然，作为导师，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庄城庄教授，他的高温超导理论被认为是能源行业的新希望，听说他愿意与某个实验室合作验证他的理论，你们都是华人，或许你能争取一下？” 第十一章 尊敬 庄城？ 这个名字传入耳朵的时候，林易的面上有片刻的微愣。庄城庄教授，他自然是知道的。 15岁在没有读过高中的情况下直接考入燕大物理系，16岁作为jiāo流生前往纽约州立大学深造，三年后获得纽约州立大学硕士学位，同年赴斯坦福，师从华人诺贝尔奖物理学奖获得者、美国科学院院士朱肇琨教授。 1994年，庄城结束博士后生涯，在埃克森美孚从事能源相关的科学研究工作，并在去年被评为斯坦福大学物理系副教授。传言他或许会成为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林易觉得，他和庄城相比，后者更像是重生者。 不过，或许真有天妒英才这个说法，在林易的上辈子，这位庄教授的命运实在说不上顺遂。 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候遭遇车祸，下半身完全瘫痪，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几乎握不住笔。然而在这种境遇下，这位庄教授并没有像世人想象中那样沉寂下来。 在出车祸后的第五年，庄城成功解释电子量子流体现象并提出量子自旋，被当年的科学期刊评为本年度全球十大重要突破。 基于此项研究，庄教授几乎包揽了世界物理学界除诺贝尔奖外所有的奖项，包括欧洲物理奖、美国物理学会巴克莱奖、国际理论物理学中心狄拉克奖、尤里基础物理学奖和富兰克林奖章，被称为华国的霍金。 那是个值得敬佩的科研工作者，不管是他的jīng神还是他的科研成就，都足以让林易对他脱帽行个礼，写个大写的服字。 “你与庄城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华人，而且都是物理学界极为出色的后起之秀，你们应该打过jiāo道吧？”辛普森摸着下巴说道。 林易哑然，“教授，您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物理学硕士，人家可已经是斯坦福的副教授了。” 林易和庄城是打过jiāo道的，不过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而且……林易认为，或许庄城会觉得他们的那次见面，并不怎么愉快。 那是一场国内的科研会议，林易跟着唐润生参加，而庄城已经是大会邀请的特约嘉宾了。林易看第一次见到庄城的时候，那人是被两个保镖从大会侧门推进来的。 瘦削的面庞，看得出往昔清俊的模样，一副jīng致的金丝边眼镜夹在鼻梁上，使面颊的凹陷更明显了一些，他的右手臂和下身被严实地盖在一块青色大理石纹的毛毯内，在初秋的南方，显得有几分臃肿。 他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这种温和的笑意与林易用来伪装自己无害的那种温和不同，那是一种好似由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温润和善，让人有一种如沐chūn风的感觉。 经历了这种事，居然还能有这种笑吗？这是林易对庄城的第一印象。 后来，大会中途，他起身去上厕所，在厕所门口，遇到了庄城身边的两个保镖。 那两个保镖面色冷峻，但眼中隐隐带着一丝着急的神色。 这是守着不让别人进去？林易挑了挑眉，若是平日里，以他这种怕麻烦的个性早就转头换个厕所上了，这一层楼厕所好几个，不差那么两步路。 但是那一日，他神使鬼差地倔上了，想都不想大步向前走，那俩保镖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阻止他。 林易走进厕所，见到了庄城。 庄城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厕所旁的扶手，手背上已经爆出了极细的青筋，扭曲的右手颤颤巍巍地往下身探去，手掌不住地在颤抖。 林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标着“残疾人专用”的厕所单间，这个会场厕所隔间门间距似乎比正常的小了一点点，而庄城的轮椅因为装着电子笔记本，又比平常的轮椅大了一圈。 庄教授的左手臂似乎有些脱力了，他的身子慢慢向下划去。庄城背对着他，林易看不到庄教授此时的神情，他只看到庄城的右手颤抖地更厉害了。 他……为什么不叫人？明明，那两个保镖就在外面…… 很快，林易就暗骂自己一声蠢。如果自己全身不能动弹了，会不会愿意让陌生人把屎把尿？更何况是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 他的手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林易犹豫了一下，轻轻走到那人身后，他的身体紧贴他的后背，右手握成拳，从背后环住那人的腰部，帮他固定住。 “您就当我是墙壁和安全带，我闭上眼睛了。”林易这样说道。 庄城的腰很细，林易都怀疑他有没有自己的大腿粗，他整个人也是轻飘飘的，似乎自己的右手臂一用力，就能把人举起来。 身前的那具身体在微微颤抖，许久后，林易听到了持续十几秒的水声，以及那句轻轻的“谢谢。” 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直到两年以后那人的葬礼，想到这里，林易的心有些沉重又有些雀跃。 沉重上辈子那人的英年早逝，雀跃现在那人还活着，他居然有幸能见到活生生的健康的庄教授。 “我想你们会有共同语言的，庄……”辛普森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他很有原则，对华国留学生十分照顾，他很勤奋，很刻苦，也很有天赋，你们很像。” 林易绕是脸皮再厚，听到这里也不禁有些汗颜了，就好比有人对一个普通商人说，你跟比尔盖茨很像一样，不是林易瞧不起自己，而是他对这位庄教授，有着一种发自心底的敬意。 “庄他的高温超导理论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很多能源材料实验室想要争取这次的验证实验，本来辛普森实验室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不过林，如果你想快速在能源材料领域站稳脚跟，这是个好机会。”辛普森诚恳地说道。 “教授，您说得对。”沉默了几秒，林易开口道。 斯坦福和伯克利都在旧金山湾区，斯坦福在南湾，而伯克利在东湾，从伯克利到斯坦福也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庄城想要与某个实验室合作进行高温超导理论验证的消息，在去年年底就已经传出去了，已经有不少实验室与庄城取得了联系，表达了自己的合作意向，包括美国几个极为出名的能源材料实验室。 论名气，辛普森实验室的名气肯定比他们大，毕竟与辛普森同一序列甚至更为顶尖的实验室有自己的矜持，现在的庄城还不足以让这些实验室放下身段主动寻求合作。 但正如辛普森教授所说，辛普森实验室在能源材料领域毫无建树。就好比苹果，手机生产得好好的，突然跑过去和特斯拉合作，说它要生产汽车了，特斯拉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林易的头就“突突突”得疼。 没等他想好这个问题，在辛普森教授把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实验报告递jiāo上去的第五天，美国航空航天局来人了。 “您好您好，辛普森教授，您真会给我惊喜！”领头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美国官员，从踏进实验室大门起，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这时候，圣诞假期已经接近尾声，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校了，NASA一排排黑色的商务车，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辛普森实验室的其他人们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就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才过了几天，一个假期过去，项目成果就出来了？这真的不是在拍电视剧？ “应该差不离了，连托马斯学长都连夜赶过来了。” “真羡慕乔森和安德里，奖励金就不说了，但参与NASA重大项目这份经历，就足以让他们进入一个好的实验室，就算留辛普森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说不是呢。” “运气这东西，还真不能不信。” 辛普森和罗根带着林易和托尼站在最前面，与官员握手后，他侧身向官员介绍林易二人。 “托尼.布莱斯，拿到Space X奖励金的那位研究员，我记得我以前提起过。” “是的，很了不起的年轻科学家，你好，我是爱德华。”爱德华是NASA战略事务部下面的航空航天技术部部长，在NASA中属于中级领导层，虽然级别不高但却是真正的实权领导。 “您好。”托尼恢复了那种面对陌生人的骄傲模样，在美国，科研工作者的地位极高，特别在某些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科研工作者，就算是总统的面子也不一定给，因此托尼这腰板挺得直。 “这是易.林，这次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研究的第一研究员。” 辛普森的语气带着两分郑重，爱德华听出来了。 他看向林易，面上的惊异一闪而过，“美籍？” “不，华国人。”林易笑着回答道。 爱德华一愣，随即立刻道：“林先生有没有加入美籍的想法，美国的科研坏境，是全球最好的。” 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爱德华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邀请一个华国人加入美籍。 林易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错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种大事，我必须和家里商量，不能自己做主的。” 爱德华闻言，好似理解地点点头，华人科学家在材料学领域出色的有不少，他也和他们打过不少jiāo道，自然直到华人的家庭观念十分重。 “那我等您的好消息，美国十分欢迎您这种优秀的科研人员。” 第十二章 被讨厌了 霍尔推进器通道的材料研究成果作为NASA的技术机密不能对外界公开，但航天器领域的技术突破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NASA也不会放过这次炫耀肌肉的机会，在拿到保密协议的第二天，就公开举办发布会，宣布美国在霍尔推进器技术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航天器的服役期将被大大延长。 辛普森实验室再次称为世界的焦点，而在材料学这个科研圈子里，林易的名字也慢慢出现在美国材料学科学家们的视线中。 “你说，怎样让一个人在见你的第一面就对你产生好感？” 新能源实验室里，林易双手jiāo叉架在胸前，笔直修长的双腿毫无仪态地架在空空的桌子上，一脸陷入沉思的模样。 何群正拿着抹布努力打扫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闻言努力思索了一会，随即用并不确定的口气说：“穿得好看点？” 林易抬起头来看他，“庄教授不是这种肤浅的人。” 庄教授？庄教授是谁？何群一脸茫然。 林易摇摇头，他总算明白了后世粉丝去见偶像前的忐忑心理。 “哎，你说，我多活这么多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去见一个小辈还心惊胆战的。”林易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何群把桌子边角处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庄教授，是您的小辈？” 林易沉默了两秒钟，“不是……” “哦。”说完，他再次低头擦桌子。 在林易与辛普森教授jiāo涉完的第二天，辛普森教授就向众人宣布，林易正式成为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 众人的反应不一，有奇怪的，有高兴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新能源中心？在辛普森实验室呆得久的哪个不知道新能源中心的底细，虽说名为一个项目中心的负责人，但现在的新能源中心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换句话说，林易到那是当光杆司令去的，航天航空部的研究员和有名无实的项目中心负责人，这不就是变相的流放嘛。 “哎，何群，就这么来新能源中心你会不会感到委屈？其实托尼对你的观感不错，如果你想留在航天航空部的话……”林易终于想起来关心助手的心理问题。 做他们这行的，助理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弄不好，助理带着研究成果跑了，或者故意泄露，研究员都没地哭去。 何群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是您的助理！”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努力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决心。 林易看了他好一会，才身子往后一仰，使办公椅自动向后滑去，双腿从办公桌上放下来，从椅子背后拿起大衣。 “那就跟我走。” “走，去哪儿？”何群一脸茫然。 “先买衣服，再去斯坦福。” 白体恤牛仔裤，林易觉得自己的这个老心脏都青葱了不少，年轻时候的自己咋就能这么帅呢！ “会开车不？”这话是对何群说的。 “会，我有证！”何群立刻大声回答道，他在进入辛普森实验室的时候，还兼职过一段时间的实验室司机，这证还是实验室出钱让他去考的。 林易把钥匙甩给他，“那你开，别开错路。”说完拉开后车门，直接钻了进去。 何群咽了咽口水，他是会开车，但是他只在伯克利开过啊。 他想要和林易解释，但看到林易已经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硬着头皮上了驾驶座。 这就直接导致了，他们俩人到斯坦福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林易本来算得好好的，打扮成学生模样去上庄城的课，然后顺理成章地搭上话，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只要搭上了话，还怕庄城不答应？ 但现在，看看时间庄教授的课已经过去大半了，他现在进去也太没诚意了。 “研……研究员？”何群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去找酒店。”怪谁？怪自己想躲懒呗，林易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想要骂娘的冲动，咋办，硬着头皮上呗。 打发何群离开，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快步向庄城上课的教室走去。 等他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从教室后门可以清晰地看到讲台上那个修长清俊的身影。 还是那副金丝边眼镜，但庄城此时脸上的皮肤是白皙而饱满的，微卷的短发，因为家里遗传的少白头，使他黑色的发丝中夹着几簇白色的，配上那那身书卷气看起来竟格外和谐。 林易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心虚，就好像真的是迟到的学生见到了老师一般。 冷静冷静，这是庄城，你还看过他尿尿呢，怕啥，上！ 这样自我打气着，林易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了教室。 庄城是个很认真的人，他的每一堂课都是jīng心准备的，对每一位学生也都十分负责，具体表现为，他能叫得出选修他课的每一位学生。 因此林易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庄城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或许是其他学院来蹭课的学生，庄城这样想着，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表，转身继续讲课。 林易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算是安全过关了？ 庄城这节课的内容是量子理论，他确实是个好教授，讲课内容深入浅出，只要稍微有点物理基础，都能听得懂。 眼看旁边其他同学都在奋笔疾书，两手空空的林易显得有几分尴尬。 “同学，同学，借我一张纸。”他戳了戳旁边的男同学，顺利收获一张白纸。 从兜里掏出笔，有模有样地开始低头写写画画，和旁边同学一样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十分和协。 十分钟后，下课铃按时响起。 林易顺着人流向讲台走去，学生们十分热情地围住了庄城，七嘴八舌地闻着问题。 庄城好脾气地一一应答，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现。 等到所有学生都走光了，教室里就剩下了林易和庄城两人。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庄城收拾好讲台桌上的东西，笑着抬头问他。 林易微微有些愣神，这应该是庄城和他说的第二句话。“谢谢”，他耳边似乎又听到当时那低沉而颤抖的声音，声线与现在一般无二，但说话人的心情恐怕是天差地别吧。 “同学？”这回庄城换了华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林易猛地回过神来，脸上迅速换上了无害的温和笑脸，“庄教授在量子领域的成就令人钦佩，上您一堂课，我获益良多啊。”他语气十分诚恳。 庄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对于他人“善意”的谎言，他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 庄城将教室的投影仪机关闭，微微垂下头，“同学，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三点四十五分进的教室，一共听了我十分钟的课，如果这十分钟能带给你收获，我十分荣幸。” 眼看着庄城温和的笑容疏离了不少，林易张了张嘴，他总算明白了何群那种肚子里有一串话却一个字也崩不出来的心情。 哎，不是说好的温润如玉，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咋说话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呢。 庄城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从他的身边快速走过。 这是……被讨厌了？ 林易心中就像呕了一口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真TM心塞。 何群看着将面前牛排割得稀巴烂的林易，觉得自己有开导领导的义务。 他努力鼓起勇气，“林研究员，您与庄教授见面了吗？” Biu，正中红心，林易瞬间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说这次验证实验的事，就是他本身对于庄城庄教授就是非常推崇的，在华国科研界，能让他打心眼里说个服字的，他老师唐润生排第一，庄城就排第二。 被这样一个在他心里地位崇高的人讨厌了，林易觉得自己重生一次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的热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林研究员？”何群见林易的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哎呦，这小子平时屁都放不出一个，现在需要他安静的时候，咋那么多话！ “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巴，吃完饭回房间看电视，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明白吗？”林易说完，将面前的一杯白开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明……明白。” 第十三章 煞费苦心 庄城发现，自从那次课后，那个华人学生每天雷打不动到他的课堂报到。 有些课程他一天里要重复上两遍，上午四节课，一二节上一次，三四节给另一班学生再上一次。但那个华人学生居然从第一节 课一直听到最后一节课，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很认真的样子。 第一天发现的时候，庄城不甚在意。 第二天，庄城心里有了一点点好奇，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往那个华人学生身上飘去，甚至还假装无意地路过那个华人学生的位置，侧头偷看那人的笔记……还真是他的上课内容。 第三天，庄城想，这个学生如此作为，必然是有原因的，若真有事让他帮忙，只要他开口，不过分的他都打算答应下来。 只是一连等了几天，那华人学生却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在一次课后，庄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同学，你留一下吧。” 林易在心里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面上却丝毫不显，“乖巧”地点了点头。 庄城解答完学生的问题，拿着教案向林易走来，因为一连上了四堂课，他的面上显出一丝疲惫，“同学，你一直听重复的课程，不累吗？” “庄教授，您一直讲重复的课程，不累吗？” 庄城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学生会这样反问他，没等他回答，他眼前这位华人学生便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庄教授，重新认识一下，林易，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 “第一次见庄教授的时候十分失礼，我回去反省过了，并用实际行动表现我诚挚的歉意。” 林易觉得他上辈子追女人的时候都没那么用心过，连续七天，天天早上六点起chuáng到斯坦福报到，听这种简单而重复的课程，还认认真真做了一整套笔记。 但谁叫对象是庄教授呢，他愿意。 这样想着，林易的笑容不由变得更加大了些。 “林……易。”庄城面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 “解释拓扑理论的林易？辛普森实验室？你不是从事物理学研究吗？” 庄城居然知道他，林易心里隐隐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学生做出的成绩被老师承认和表扬了，那种成就和满足感，让他好似夏日里喝了一整瓶冰水，真TM的慡！ “我觉得比起物理，似乎新材料学更加适合我，所以我申请了伯克利材料科学与工程的研究生。” 庄城心里的惊讶更甚了，研究方向说换就换了，还真是任性的后辈啊。 “真是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学生……”庄城的面上露出一丝羞赧，既然不是自己的学生，他前两日的态度便有些不礼貌了。 “哎，教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不是斯坦福的，但我是学生，您是教授，尊师重道是华国传统美德，您教育我更是应该的。”林易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认下了师生关系。 到了后来，两人真正在一起了，庄城在chuáng上笑着提出“尊师重道”的话，让那时候的林易恨不得两巴掌甩在当时的自己脸上。你咋能那么能呢，庄教授的关系是可以随便攀的？ 庄城虽然比林易虚长几岁，但大多时间也是在学校、实验室度过的，还真没遇到过林易这种……这么会说话的人，一时竟有些窘迫。 林易笑眯眯地看着接不上话的庄城，心里给庄教授按了个戳，认真负责、温和有礼、不善于jiāo际，适合温水煮青蛙，展示实力和运用人情双管齐下。 “庄教授，蹭了您这么多天的课，不知道有没有幸邀请您吃一顿饭，而且我这里还有些事要请教您。” 庄城一听，自然无不答应，他自认上次的事是自己错怪林易了，心有歉疚，因此答应得格外快些。 于是林易顺利拐到了庄教授共进晚餐。 晚餐时，林易倒也没耍什么“yīn谋诡计”，两人谈论了一些各自的留学生涯后，便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希望与庄城合作，进行高温超导理论验证实验。 庄城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林易如此煞费苦心必有所求，只是林易不提，他也不好问，现在听林易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林研究员真是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和您打官腔，辛普森实验室在材料科学领域确实十分有地位，但是，新能源中心，请恕我孤陋寡闻，我似乎没有听过辛普森还有这么个项目部。”庄城抿了一口身前的茶，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林易摸摸自己的鼻子，“老师也认了，饭也请了，我也只能快言快语了。您没听过新能源中心是正常的，因为它一个星期前才刚刚成立。”他倒是丝毫没有隐瞒。 庄城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心下好笑，“你是希望拿我的验证实验当踏板，提高新能源中心知名度？” “哎呦，庄教授啊，您这么说就冤枉我了，当踏板？那是双赢。您需要一个实验室和您一起验证高温超导理论，我需要一个契机使我的新能源中心迅速在新能源材料领域站稳jiāo脚跟。我们俩合作，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不是，我的意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作对象。” 林易觉着，他对着庄城就是认真严肃不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看过庄城最“落魄”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庄教授脸上再次出现那种淡漠绝望的表情，因此在言语间会不自觉去逗庄城开心。 但是人家庄教授显然并不领情。 “抱歉，这顿饭我请吧。”庄城说着，面上露出了歉疚的表情，“我必须要对我的项目成果负责，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并不符合高温超导理论验证实验室的要求。” “庄教授，一顿饭的请客权您都和我抢？您先别着急，我没有恳求您必须要和新能源中心合作的意思，我只希望您能给新能源中心一个与其他实验室公平竞争的机会。”说着他将手中那本黑褐色的笔记本递给庄城。 “庄教授，您不是好奇我在您课上都记些什么吗？从前往后翻是您上课的笔记，从后往前翻，是我本人对您的高温超导理论的理解，以及我初步的验证实验的实验设计，我希望您能仔细看看。” 林易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面上露出一丝郑重来。 庄城看着自己面前的黑褐色笔记本，犹豫了两秒，最终决定接过。 “我会认真看的。”他认真地说道。 林易当然知道庄城会认真看的，不然他做那么多事情求啥啊，不就看准了庄城为人认真负责有原则性，还不愿欠人人情，只要他成功把今天这顿饭钱付了，他就成功了大半了。 “庄教授，有没有人说过，您认真起来分外可爱？” 第十四章 高温超导 天地良心，这真是林易发自内心的赞美！ 在庄城郑重认真说出“我会认真看的”这几个字时，他脑海里出现的就是“可爱”两个字。 “咳咳，我的意思是敬业得可爱。”你说他这嘴巴怎么就没把门呢，明明平日里挺正常的，人前沉稳可靠的形象也端得挺稳的，这几日却老是掉链子。 或许是因为林易潜意识里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庄城了。因此，在与庄城的jiāo往中他很有安全感，本性也就不自觉流露出来了点。 庄城面上还有些红晕的痕迹，他手里紧攥着黑褐色笔记本，因为用力太大，柔软的封面上出现了手指印的痕迹，反应出乎意料得大。 “林先生是个很幽默的人。”庄城的笑容有些勉qiáng，让林易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庄教授并不是一个小气开不起玩笑的人。 生气了？别生气啊……他可不想再被讨厌一回，于是立刻组织语言补救。 “庄教授，我这么说可能有一点突兀。但是您是我很尊敬的一位学者，您的意志、品德、学术研究都让我感到由衷的钦佩。” “您可以把它理解为后辈对科研道路上的前辈的推崇。所以我见到您时可能有些兴奋，言语间如果有失态的，请您多多谅解。”林易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诚恳。 这可是林易的真心话，比真金还真呢。 庄城愣愣地看着眼前比他小了不过四五岁的年轻人，面上的惊愕难以掩饰。 现阶段的庄城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学术成就值得林易如此推崇。 论学术成就，眼前年轻人在物理学上的成就并不在自己之下，林易关于“拓扑理论”的解释，被公认为在“量子霍尔效应”领域做出了阶段性的贡献。 自己比他qiáng的，或许也就是多吃了几年饭。但在眼前人身上，庄城看不出一丝表演的痕迹，那话语中的诚恳，真挚得让人心惊。 庄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的，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大脑中枢没有接收到任何情绪的反馈，但总是高兴的吧，被他人认可和尊重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庄城这么想着，紧握笔记本的手不自觉放松了力道，面上僵硬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 “谢谢。”他郑重地说道。 警报解除，敏锐察觉到庄城的情绪变化，林易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借坡下驴，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希望能与您有进一步合作的机会。” “我会认真看的。”庄城再次qiáng调道。 林易察觉到庄城的手与自己jiāo握的一刹那，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好像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 将庄城送到门口后，林易伸出自己的手掌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会，骨节修长，手掌gān燥没有汗，很gān净啊。 庄教授是跟何群一样有社jiāo障碍症，还是自己被嫌弃了？林易一点都不想承认，好像是后者的几率更大一些。 近乎也套了，实验设计也给了，后面就不是他可以使上劲的了。 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的技术咨询费，NASA给了2000万美金，对于这个价格，林易不由在心里腹诽了两句。 一颗普通卫星的制造成本约为2-4亿美元，情报卫星更是接近10亿美元，h-BN/Sio2的出现，直接让卫星的服役期增加了三分之一，这为NASA降低了多少成本，他们居然只拿出2000万美金。 真是吸血鬼啊吸血鬼，但谁叫他现在翅膀还不硬呢，华国有句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在收到1000万美金的科研经费及140万美金的项目奖励金后，林易声情并茂地表达了一番对NASA及辛普森实验室的感谢。 “科研经费到账了，上回给你的那份采购清单，jiāo给采购中心，让他们在半个月内把我要的东西全部准备齐。还有……” 林易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奋笔疾书记下他要求的何群，“奖励金到了，你有空可以去查查银行账户。” 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奖励金，何群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乔森和安德里私下讨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静静听着，乔森他们说，这个项目成功的技术咨询费肯定在千万以上，第一研究员拿七个点是惯例，剩下的就是辅助研究员和助理们分。 他们这种小助理，是没有分成资格的，但饶是如此，能到手的奖金也在5万美元左右，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何，你真是好运气，你是正式的助理，还是第一研究员的助理，我猜能拿到这个数。” “一万美金？”何群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脚底上涌，一直窜到头顶，一万美金呢，那得值多少华国币，他爸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赚到这么多钱。 “想什么呢，当然是十万美金。就是不知道托马斯会不会来争，他虽然没有参加这次实验，但是他是辅助研究员的助理，要是托马斯坚持自己参与了实验的前期准备工作，我们那份可能会被他分润走不少。” “他离开前信誓旦旦的话我还记着呢，如果他有脸来分奖励金，我非好好让他回忆一下不可。”安德里冷笑道。 那时候的何群早就没有注意乔森和安德里后面说了些什么，他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十万美金”，十万美金啊，他的？这怎么可能…… 当天晚上，他实在忍不住给他妈打了个国际长途。 他妈的反应是，“阿宝啊，妈知道国外的生活不容易，但是咱做人要现实，要脚踏实地，国际长途贵，妈就不跟你讲那么多了，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你是不是能gān，都是妈的亲儿子，实在不行，回家来，你邱伯伯说了，要是你愿意的话，随时去汽修厂上班，一个gān部身份是跑不了的！” 何群…… 林易好笑地看着好像被天降馅饼砸懵了的何群，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第一次嘛，能理解，下楼左拐100米就有银行，要不你先去看看？” 何群猛地回过神来，“不……不用了。我不着急。”但那激动到颤抖的手指，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林易也不勉qiáng，他看到何群紧紧攥着裤子的左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了握。 何群下意识地瑟缩，但见是林易又立刻停止动作。 “就是这种感觉。”林易自言自语道，他抬头严肃地看向何群，“小何啊，人在什么样情况下，握手的时候会不自觉缩一下？” “照实说，我不会生气的。” 何群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易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在不想与对方进行身体接触的情况下？” “没有其他可能了？”林易追问道，脸不自觉黑了下来。 何群咽了咽口水，努力想要找一个让上司满意的答案，“或许……或许他有洁癖！” 洁癖？ 林易挑了挑眉，洁癖和光风霁月的庄教授很配啊，如果是洁癖的话，那就不是针对他的，林易的脸色不由变得和缓了些。 “有道理，好好休息吧，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还要在这边呆两天，你有什么事的话，最好和同学打个招呼。” “好……好的，林研究员。”何群点头。 等到林易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内，何群猛地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房门，向着楼下的银行跑去。 十万美金啊…… 隔壁房间的林易听到关门声，了然地笑了笑，青chūn啊，真美好…… 在林易忐忐忑忑等着庄城的回答的时候，斯坦福教职员工宿舍中，庄城打开了那份黑褐色的笔记本。 他的手落在笔记本封面上，突然想起林易跟他说过，这本笔记本中从前往后翻是他的课堂笔记，从后往前翻才是实验设计。 庄城犹豫了两秒钟，并没有把笔记本翻过去，而是选择翻开了第一页。 十分好看的花体字，每个字的间距都是一样的，好像用尺量过一样，庄城一个字一个字仔细阅读着，不时回想自己的教案，与之相互印证。 一页页翻下来，庄城看得越来越快，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庄城上课的教案准备得很详细，但这不妨碍他喜欢和学生们jiāo流当下最新的科研成果。 学生基础有限很难跟上他的思路，但是林易不同，林易几乎记下了他课上的每一句话，并能清晰地提出自己的观点，许多都是他也推崇认可的结论。 好像是两人面对面对话，他说一句，那人就能立刻接下下一句，这就是有同行好友的好处吗？庄城不由抿了抿嘴。 看完课堂笔记，他将笔记本翻了过来。 这一看，他不由心惊起来。 高温超导理论应用性十分广，但全球当下最关注的自然是其在能源材料领域的应用。 20世纪以来，不少科研机构就向世界人民提出警告，地球上的能源危机已然出现，如果我们不寻求改变，石油、煤炭的枯竭就在眼前。 各国政府纷纷出台政策鼓励新能源，然而太阳能、风能等等新能源技术未能发展成熟，完全替代不了石油煤炭在能源领域的地位。 开源之路漫漫，于是科学家们将目光放到了节流上面。 节流，不让世界人民用电，这是不可能的，电力是工业的血液，限制用电必然会造成工业发展停滞，工业不发展了，人类怎么进步，科学怎么进步，社会怎么进步！ 所以要减少损耗！ 而高温超导理论被公认的一项实用性应用就是降低损耗。 林易在实验设计里写得很清楚，超导材料拥有“零电阻”，如果能用高温超导材料制成高温超导电缆，那对整个能源行业来说，都是一种颠覆性的技术进步。 而且高温超导材料在大容量远距离输送方面，相对于传统电缆有着碾压式的优势。 新兴的可再生新能源，譬如太阳能、风能等具有其固有的小型型、分散性、远离负荷中心等缺点。譬如美国，新能源设备一般分布在人迹罕至的开阔地带，而需要大量电能的却是人口聚集的大城市，远距离传输，若用老技术，需要上百根输电线路。 别以为数百根是小数目，美国地域广阔，从东部到西部，数百根输电线路的建造，就相当于数十条铁路的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而高温超导电缆完全可以解决整个问题，这对于美国乃至全球能源行业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 林易在实验设计中不禁详细叙述了实验步骤，更加清晰阐述了高温超导理论应用的未来场景，使得庄城心头模模糊糊的概念一下子就清晰起来了。 优秀。庄城脑海里不由出现了这么两个字，这个叫林易的后辈，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得多啊。 “尼克，帮我了解一下辛普森实验室的新能源中心。嗯，有多少资料算多少……还有它的负责人林易，对，是个华人，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我知道你有洁癖，别动别动，我来收拾！ 庄城：我没洁癖啊…… 林易：没有？那我们那次见面，你的手…… 庄城：哦，是的，我有洁癖 第十五章 不甚美妙的误会 美国科研圈子就这么大，庄城很快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庄，你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存在。”尼克把资料递给他的时候，一脸惊叹。 “物理学硕士期间，解释了‘拓扑理论’的新应用，当时就被《科学》放在了封面附页。庄，你记得你努力了多久才有这个待遇的吗，五篇，整整五篇论文的积淀！” “霍恩教授不止一次对外公开表示过，在林硕士毕业后，会邀请其加入他现在的研究。霍恩教授手头上这个项目，锁定的可是诺奖，参与诺奖项目，多么大的诱惑啊，他居然拒绝了。”尼克啧啧称奇。 “一个有天赋的理想主义者，骄傲，目下无尘。庄，这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庄城和尼克是老朋友了，庄城刚来美国时候的寄宿家庭就是尼克家。如今两人又同在斯坦福工作，关系自然不错。 “骄傲，目下无尘……”庄城低低重复这两个词，脑海里不由出现了林易那句，“您真的是我很尊敬的一位学者”，不由哑然。 “你合作实验室找得怎么样了，说实话，庄，你的要求太高了。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物理学上的理论很多，但能应用到实际的有多少。我建议你慢慢来，只要你的理论能得到证实，总有应用到实际的时候。” 尼克半靠在桌子上，看着他这位华人朋友。很多人都说庄是天才，但作为朋友，尼克明明白白地看到庄城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庄城书房的灯从来没有在十二点前熄灭过，他翻过的书永远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一遍一遍又一遍，他几乎没有休息和娱乐的时候，在尼克印象里的庄城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不是在实验室里，就是在通往实验室的路上。 上帝永远不会忘记一个勤奋的人，付出多少就有多少收获，尼克认为庄城就是这句话最好的例子。 “尼克，谢谢。”庄城自然明白尼克的好意，理论的预言成功能够让他本人获得足够的荣耀，但这不是他从事物理学研究的初心。 他想为他的国家做点什么，不仅仅是理论，而是实实在在能为十亿同胞谋福利的事，或许说出去会有人觉得他不自量力，但是庄城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 尼克叹了口气，他这个朋友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固执，和美国媒体描述中的那个东方古国一样，保守固执。 他走到门口，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说道：“庄，如果你真的想创造奇迹，或许林易会是个好的选择。”尼克指了指放在庄城桌子上的那沓资料，随即挥挥手转身离开。 截至今天晚上，已经有大大小小十三个新材料实验室与庄城联系，表达了想要合作的愿望。筛掉那些只是来碰运气的小实验室，剩下的还有六家，林易的新能源中心勉qiáng在这六家之列。 但是除了林易的实验室，所有的实验室做出的承诺都是愿意实现庄城的预言，而非实践。短短一个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其他实验室给出的实验设计都是局限在实验室之内的，只有林易的实验设计里，结合了美国现今电网的实际情况，他是真的想将自己的理论付诸于实践。 庄城对着林易的实验设计，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默默放下，拿起另外几家实验室的看了起来。 正如尼克所说，庄城性子里有着极为保守的一面，他是一个不会冲动的人。 另一边，林易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庄教授一连两天没消息，他心中暗道，庄教授果然是庄教授，永远不会为蓝图与大饼冲昏头脑。 若是林易前世的朋友听到他的心理活动，必然会说，哎呦，一样对你的实验设计“不屑一顾”，旁人是有眼无珠，庄教授就成了稳重谨慎了，你这眼里的滤镜够厚啊。 “林研究员，东西全都搬上来了。”何群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手里两个大箱子放到林易身前的桌上。 “钡镧铜氧化物呢？” “在这里。布莱斯研究员已经做了处理，箱子里的小瓶是液氮，用来冷却的。” 一天前，林易突然给了他一张清单，让他回伯克利准备材料。 因为十万美金的刺激，何群这几日简直是gān劲十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林易表达忠心，因此他连问都没问，就开车回了伯克利，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就把东西弄齐了。 “做的好。”林易少见地夸奖了他一句，何群闻言，整个人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好像眼前有无数粉红泡泡在飞舞，他称这种感觉为幸福。 林易的想法很简单，同作为学者，他很明白庄城的顾虑，庄城珍惜自己的实验成果，努力想要将实验失败的几率降到最低，林易纸上的蓝图或许会让他心动，但绝对不足以让一个习惯了保守的人选择去冒险。 毕竟即使有辛普森这面大旗，林易的新能源中心现在确实仅仅是个空架子没错。 林易一朝一夕间不能改变新能源中心的现状，他能做的就是向庄城证明，他的蓝图并不仅仅是纸上谈兵而已。 1986年1月，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设在瑞士苏黎世实验室科学家柏诺兹和缪勒首先发现钡镧铜氧化物是高温超导体，第二年几乎是全世界的新材料实验室都参与到了超导技术的开发中来。 高温超导技术在理论上已经能够被大规模应用，但由于受限于现今工业水平、成本等因素，并没有实现推广。 而庄城的高温超导理论侧重于实践，也就是在高温超导电缆上的应用——直流超导电缆。 林易现在想做的，就是制作出简单的超导电缆，并在液氮槽中，实现通电。 完整的电缆系统，应该包括直流电缆通电导体、制冷系统、终端以及在线监测系统等，林易如今实验条件简陋，初步能做的也就是直流超导电缆。 他上辈子参与过国家电网的超导电缆设计，很清楚超导电缆的构造，不锈钢波纹管骨架、绝缘体、五层通电导体层以及一套低温容器。 因为只打算进行小型可行性实验，低温容器就可以用简单的处理后的液氮罐来代替，不锈钢波纹管骨架，林易已经让托尼进行了简单处理。 绝缘体分热绝缘体和电绝缘体，热绝缘体是同轴双层金属波纹管套制，也是现成的，电绝缘体就用平时电缆外面的屏蔽层，林易最后还加入了一层保护层，做二次保护。 他用两个下午完成的粗糙版高温超导电缆的模样，就像一个倒扣的漏斗，中间有一层一层不知名金属组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科技含量的东西。 “液氮和直流电准备。” 林易虽然自信，但看着眼前这个简陋的小玩意，心里一点不虚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上辈子到他那个位置，已经很少会自己做全套的实验了。 何群咽了咽口水，“林研究员，我们现在在酒店。” 他想提醒林易，他们现在在酒店而不是实验室，万一出了什么事故，被当作恐怖分子抓起来就不好了。 “放心，只是一个小实验而已，你只要看着电流监测仪上面的数字就行。” 十万美金，十万美金，何群在心里默念着，犹犹豫豫地拿出仪器，接在了超导电缆的一端。 “放电！” “收到。”何群咬牙按下了开关。 一秒钟，两秒钟……没反应？ 林易眉头皱了起来，“没电？你拿个坏掉的机器过来gān嘛！” 机器坏了？何群先是紧张，随即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坏了就好，坏了就好。 只是没等他这口气吐出来，林易的目光放在了房灯的插座上。 学物理的谁没学过电路啊，作为理科生，大学寝室里没接过电路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学物理的。 林易从工具箱里拿出螺丝刀，走到了开关旁。 “有没有整流器？”电路接出来的电是jiāo流电，要变为实验可用的直流电，需要整流器。 真不幸，还真有。 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阻止一个想要立刻看到成果的研究人员，林易非常顺利地拉出一根电线，接到整流器中。 “电缆。” “好。”何群将简陋的电缆接口递给林易。 端口接入很顺利，何群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仪器上的数字，接入和流出…… “成功了，林研究员，接入和流出的电流差在标准范围内，电阻几乎可以忽略……” “碰”好像是什么爆掉的声音，一股子烧焦味传入两人的鼻腔，随后是同楼层住客的惊呼声，以及人员跑动的声响。 林易沉默了两分钟，“把机器关了吧。还有等下的赔偿款，你用我的卡去前台刷……” “好的……” 只是还没等何群在黑暗中收拾完仪器，林易的房门被bào力打开。 “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警察：老实jiāo代，你在这里还有什么同伙！ 林易：有，庄城，斯坦福物理系副教授 警察：…… 第十六章 他是科学家 坐在美国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林易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抿着嘴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何群已经吓得面色煞白，如果不是在外国友人面前，还想着点民族自尊心，他大概能直接晕过去。 因为疑似“恐怖分子”，即使进了审讯室，两人手上的手铐都没有被取下。 “华人？”警察看了一眼两人的护照，开口询问道。 “酒店电路受损程度怎么样，供电恢复了吗？”林易并不接话，而是提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许是林易的口太过理所当然，那问话的警察还没意识过来，嘴巴便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酒店第一时间启用了备用电路，造成的影响不是很大……”警察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他才是问话人，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FUCK，是我在问你话！” “一切损失由我个人承担，让酒店方列明损失送到伯克利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还是答非所问。 警察被这个华人不配合的嚣张态度给气笑了，“你知道你被指控的罪名是什么吗，恐怖主义！这是重罪！” 何群闻言，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厥过去了。 林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不是恐怖主义，是科学实验，其余的等我律师来再说吧。”他油盐不进，明显一副老油条的模样。 美国警察闻言爆了句粗话，重重将笔录摔在桌上，摔门出去。 林易有律师吗？在今天之前，他是没有的。 但好比燕大的总有两个华清好友，哈佛学生的手机通讯录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斯坦福学生。 林易通过朋友，联系了一位斯坦福的法律系副教授，请他出面处理这件事。 这位法律系副教授来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就拎着包走进了警察局，后面还跟着一个熟人。 “我是尼克.布朗，林易先生的律师，我现在要求见我的当事人。”尼克将自己的律师执照递给了桌子后面的警察。 警察接过律师执照，瞥了一眼，“你知道你当事人犯了什么罪吗？” “警察先生，我郑重提醒您，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被法庭宣判有罪，所以请您注意您的用词。” “而且，我想这件事只是个误会，我的当事人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的科研成果被全美物理学界所认可，美国当局已经不止一次向我的当事人提出入籍邀请，我想我们美国警方需要更加友善和理智，为我们的国家留住这个人才。” 尼克居高临下侃侃而谈，完全表现出了一个美国顶级律师的职业素养。 “科学家？”警察局的不少警察都好奇地抬头，原先坐姿懒散的负责警察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自从工业革命以后，享受到了科学红利的人们，对于知识总是抱着一份敬畏之心。 “你有证据吗？” “等下我会提供我当事人的工作信息以及他曾经的科研项目资料，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与我当事人见一面，了解事情的始末。” “当然，这是你们的权利。”原本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警察似乎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他gān咳一声站起来，起身给尼克引路。 “庄，你在这里等等？”尼克是律师，有权见自己的当事人，但庄城不同，林易现在还是，咳咳，犯罪嫌疑人，在洗脱罪名之前，他不能随意与他人见面。 庄城点点头，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小时前，他刚和纽约的一个新材料实验室通过电话，希望就合作事宜，与他们进行进一步沟通，只是没等他挂下电话，尼克就闯了进来。 “噢，庄，你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林易！那个天才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刚刚我的朋友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去警局一趟，帮他的朋友解释一下误会。” “噢！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直到林易他被指控什么罪名吗？恐怖主义！听说他在酒店里做了一个实验，造成了酒店电路短路，引起了住客的恐慌，这真是太好笑了！” 庄城面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恐怖主义？” “是的是的，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走一趟，去见见我们这位伟大的科学家，看他做了什么伟大的实验，把自己弄进了警察局？”尼克脸上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庄城脑海里出现林易沉稳自信叙述自己实验设计时的场景，不由哑然，一个人的前后反差竟能有这么大的吗？ 尼克走进审讯室，见到面色漆黑的林易，不由chuī了个口哨。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尼克.布朗，亚当斯的朋友，也是你现在的律师。”尼克在林易对面坐定，笑眯眯地伸出手。 “哦，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不方便握手了。”他似乎遗憾地看了看林易被铐起来的双手。 林易……这个律师可真是分外不讨喜啊。 “您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尼克饶有兴趣地开口道。 再不讨喜也是来帮自己忙的，基本的礼貌林易还是懂的。 “林易，华国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研究生在读，同时兼职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从事新材料方面的研究。” “哦，这个我知道，庄城庄教授，您知道的吧，我听他提过你。” “他……说我什么？”林易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旁敲侧击想要从尼克这里得到些消息，好对症下药获得这次合作机会。 “他说你很了不起。”尼克也忘记这句话是自己说的还是庄城说的，但为了迅速与当事人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不介意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林易第一次感觉到“受宠若惊”的滋味，黑了一个下午的面色不由转暖了不少，连说话的口气也温和了下来，平日里人前那副人模狗样的面具自动戴回了脸上。 他身子微微后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jiāo握平放在桌子上。 “布朗先生，真的很感谢您走这一趟。这件事就是一个误会，我在酒店房间里做一个小实验，需要借用一下电流，你知道的，对我们这种理科学者来说，电路根本不是问题，但或许是因为准备不全没有仔细检查仪器，所以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 “酒店的赔偿我愿意全权承担，包括对住客的补偿费用，所以得麻烦您向警察们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恐怖分子。”林易面上露出适当的焦急和感激表情，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尼克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职责。不过能向我透露一下这是个什么实验吗？如果不行的话也不用勉qiáng，我知道你们科研工作者有什么保密条例，庄曾和我说过。” “没什么值得保密的，一个高温超导电缆的小型实验，很粗糙。”他目光闪了闪，“您与庄教授的关系很好？” “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庄刚来美国的时候，很小一只，我觉得那时候的他还不如我读初中的弟弟大，他寄宿在我们家，我那时候刚考上斯坦福的法律学博士，庄又恰好入学斯坦福，我们相处得很好。” “庄教授很幸运能遇到您这样的朋友。” 这句话每个字都没问题，但加在一起却让尼克有一种错觉，好像庄城和林易才是一起的，他反而成了一个外人。 某某,某某某很幸运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句式不觉得熟悉吗？ 尼克虽然觉得怪异，也没有多想。 “谢谢，我们说回正事，我需要您提供一下您现在的工作证明以及一些科研成果，来说明您科学家的身份。至于说明您当时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场科学实验的意外，或许现场再做一遍实验，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这件事涉及技术机密，就当我没说。”尼克显然很了解科研人员那一套。 林易轻笑出声，“就按你说的做，没什么好保密的。” 就算林易详详细细地从头到尾把实验做一遍，那些警察也别想看出什么来，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学霸对学渣们的不屑。 “太好了，非常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顺便问一句，您说的高温超导电缆实验，是不是在实践庄的理论，我想他会非常高兴看到实验过程的。” 尼克伸出手，和林易握了握，虽然因为手铐的关系，姿势有些怪异。 林易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庄教授知道这件事？” 尼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没说吗？庄就在外面啊。” 晴天霹雳！ 林易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做的这件蠢事居然被庄城知道了！林易现在的心情好比后世那些粉丝抠鼻屎正好被偶像看了个正着，心中波涛汹涌五味杂陈，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呵……呵呵，真巧啊……” 第十七章 电流的高速公路 “噢~有这些资料足够让那些人跪下叫爸爸！”尼克翻着手里的资料，不时发出惊叹声。 一般实验室合作时，会把项目负责人的简历和实验设计一起递jiāo给甲方，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在将资料递jiāo给庄教授的时候，林易把自己的个人简历抽了出来。 这不，这时候就用上了。 尼克兴致勃勃地拿着资料去和美国警察们“讲道理”，而在审讯室里的林易突然觉得这个小房间其实也挺好的，开着暖气，窗外还是大片草坪，他一点都不着急从这里出去了。 “这是我当事人的工作证，全美十大新材料实验室之一辛普森实验室正式研究员兼新能源中心负责人。在一个星期前，我当事人作为第一研究员参与的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改进项目，成功让我国卫星的服役期增加了三分之一，被NASA给予高度评价，大大节省了纳税人……” 尼克唾沫横飞，恨不得把林易捧成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科学家，美国人民的大恩人。 等到他说到“我国一颗情报卫星的制造成本是十亿，我们每发she一颗卫星，就要想要林先生对我们的贡献”的时候，负责林易案件的警察已经默默走进审讯室给林易打开了手铐。 “抱歉林先生，是我们误会了，您现在可以走了。”原本凶神恶煞的警察，如今却露出了犹如少男见到心上人般的羞涩表情。 林易…… 磨磨蹭蹭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林易一抬头就对上了庄城带着笑意的眼睛。 这是尼克正好说到，“林先生在玛丽酒店进行的实验，将改变美国甚至世界能源的现状，这是一次伟大的实验！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先生愿意现场为我们再做一次实验，这对我们来说，即将是终身难忘的记忆，因为我们即将见证新的能源时代的到来！” 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林易嘴角抽了抽，尼克这口才，不去华国搞传销，真是可惜了。 尼克也注意到了林易的到来，“哦，林先生，您出来了？”看着空空的双手，他面上竟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色。 林易…… “好了，既然解释清楚了，我们就走吧。”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账单送到辛普森实验室，赔偿款会在七个工作日内打进来。” “哦，好的。”胖胖的美国警官笑眯眯地点头，他还想客气地寒暄两句，突然看到下属对他挤眉弄眼，还有尼克意有所指的眼神。 他浑身一个激灵，脑中突然福至心灵，大声开口道：“不行，你还不能走！” 胖警官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但那略微下垂不敢去看林易的眼睛却bào露了他的心虚。 “您已经证明了您是一位科学家，但这并不意味着您在玛丽酒店里的行为是对公众无害的，所以为了证明您确实在做实验而非其他违法事件，麻烦您当着我们的面把实验再做一次。” 如果不是林易在场，底下的小警察们就要欢呼鼓掌赞扬领导威武了。 林易看向尼克，尼克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管我的事的模样。 “我的助理受了刺激，晕过去了，我一个人不能完成这个实验。”林易随便找了个借口。 警察们面面相觑，露出可惜的神色，还有警察不甘心地瞪了审讯林易两人的警察一眼，叫你凶，我们见证历史时刻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这时候，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庄城突然站了起来，“我来给你当助手吧，听尼克说，你做的是有关高温超导电缆的实验，我很有兴趣。” 林易一愣，明显显得有几分不自在，“您给我当助手？” 庄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实，比起理论，我的实验能力是差了点，不过我想助理我还是能胜任的。” 庄城给自己当助手？！林易有一种荒谬中带着兴奋的感觉，你能想象霍金笑着说要给你当助手的场景吗？林易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您确定？” 庄城明显感觉到林易对自己好像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尊敬，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这种感觉意外地不错。 “我确定。” 林易gān咳一声，略带矜持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 庄教授给他当助理，嘻嘻嘻嘻嘻…… 警察局的门虚掩上，一楼中央整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桌，一众警察紧张兮兮地盯着林易和庄城两个人的动作，浑身上下都做好了见证历史时刻的准备。 “高温超导电缆我已经做好了，导体层选用的是钡镧铜氧化物，在高温下能实现零电阻。”林易解释到一半，意识到此时的助手不是蠢萌的何群，而是对高温超导理论有着深入研究的庄城，脸不由红了红。 “嗯。”庄城一旦进入工作，整个人身周的气氛就严肃了不少。 在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林易居然是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改良项目的第一研究员，他现在心中此刻的惊讶不亚于当时的罗根与辛普森。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天才吗？能同时在物理和新材料领域取得如此突出的成就？ “这条电缆足有一米长，你有把握吗？” 从1986年第一个高温超导体被发现，陆续有实验室发表发现高温超导体的论文。因此，高温超导电缆的难点并不是导体层的高温超导体，而是长度。 一米、十米、一百米甚至一千米的高温超导体如何保持稳定工作，能承受多少电压电流，在实际电网环境中是否有可行性，成本控制等等。 庄城的高温超导理论是侧重巨大超导体如何平稳工作，也就是从理论上解决长度的问题。 但那时候庄城的实验是在实验室环境下做的，每一项指标都达到了最优程度，而这里，仅仅是警局的一张普通桌子。 “您都做到十米了，我这不过是十分之一而已。”林易笑道。 这哪是一样的，他的实验是不计成本的，十米的高温超导电缆前前后后花费了近一百万美金，而林易这个……庄城抿了抿嘴。 “液氮温度77K。”准备好电缆，林易也顾不上助手是何群还是庄城了，直接下达指令。 庄城点头，迅速调整温度。 “电流1000A，每半小时增加100A，观察监测仪数字。”酒店里的时候不工作，到了警察局机器反而能用了，这种运气，林易也不知道说什么。 “稳定运行前提下，最高承受电流1200A。”庄城盯着监测仪数据，一手那笔不停在笔记本上记录数据。 随后，一张张手画的数据图，曲线图，神奇地出现在他的手下，将数据清晰明了直观地表现了出来。 两人的合作犹如左手和右手，几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两人明明不熟悉，却默契地令人心惊。 就像是两个演技jīng湛的演员，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表达的是什么情绪。而在科学这个领域，两个基础知识扎实的学者也能有这种默契。 这种默契是建立在他们对于自己所学学课的绝对熟悉上，对自己所掌握领域的绝对自信上。 “液氮温度77K，电流1200A，长度1米高温超导电缆实验宣布成功。”庄城笑眯眯地得出这个结论，将手里的笔记递给林易。 “你看看，有什么错漏吗？” 林易接过，两人的指尖有一瞬间的接触，好凉，不过他的注意力立刻被笔记本上的数据图吸引，拿起笔在旁边补充起来。 庄城侧过头认真地看着，时不时提一句意见，两人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把围了一圈的警察当作了透明人。 “就这样没了”有小警察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那么一根一米长的电线，通个电？很了不起吗？ 警察叔叔表示，你是不是在唬我。 庄城闻言，抬起头来，温和地解释道：“高温超导电缆的实验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实验前的准备和对实验参数的设计，林研究员在此之前已经做过一次实验，已经有了正确的实验参数，这次仅仅是重复实验，所以在你们看来，会觉得比较容易。” “高温超导电缆这个项目，对能源的节省意义重大。我做过数据分析，全美百分之十五的电量是损耗在电路运输过程中……” 见一众警察还是一连懵懂状，庄城摸了摸下巴，“我换个说法，比如我们开车，从斯坦福到伯克利，在高速建成前，我们需要三个小时，其中一个半小时都用在堵车和颠簸上。但是高速建成后，我们只需一个小时，我和林研究员想要做的，就是建一条属于电流的高速公里。” 第十八章 合作愉快 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这回警察们都听明白了，高速公路和城市道路嘛，高速公路多省油啊，是好事！是好事！ 胖警官满脸红光，总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两分，从现在开始，他可是见证过历史的人。 也许在若gān年后，美国学生在学习能源发展史的时候，会读到这么一段话，在卡梅尔小镇的警察局大厅里诞生了世界上第一条电流高速公路，而见证者就是当时卡梅尔警察局的米勒警官及他的下属们。 米勒胖乎乎的脑袋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他甚至已经想象到了林易这个项目成果出来后的场景。科学家沉浸实验闹出的啼笑皆非的小误会，尽职尽责的警察，多么富有传奇性的故事啊。 只要操作得好，他米勒这个名字就能跟着这个故事一直流传下去。 米勒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升华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以后人们问他今天的事时，他该怎样回答。 “铃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 米勒下意识地接起电话，“抢劫？哦，好的好的，你不要害怕，我们马上过来！”说着，招呼下属大步向门外走去。 幻想是幻想，生活还是得照过。 林易脸上的笑容自从庄城说了那句话后，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三人收拾好实验设备走出警察局，林易突然开口道：“庄教授是答应我的提议了？” 庄城一愣，“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和林研究员想要做的，就是建一条属于电流的高速公里。”他指了指庄城，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我们。” 庄城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答应吧答应把答应把答应把答应吧…… “好。” “啥？” “我说好，合作愉快。”庄城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微微笑意和一些林易看不明白的情绪。 “答应了，你说的，不能反悔啊。”林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他抓住庄城的手，用力晃了晃。 庄城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不过这回总算没有收回手。 林易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他收回手gān咳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在伯克利恭迎大驾了。” “好，我处理完学校的事就过来。”庄城说道。 潇洒地驾驶着越野从马路上飞驰而过，林易哼着歌心情愉悦，从车子前头的反光镜看后座孤零零的两个大箱子，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落下了什么呢？ 等到他终于想起落下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何群，林易少见地出现了心虚的情绪。 “最近做得不错，辛苦你了，我会跟辛普森教授说，以后你的工资照着正常的研究员助理来，不打折了。”他忽略何群幽怨的目光，拍拍他的肩膀，走进了新能源中心。 辛普森实验室作为全美十大新材料实验室之一，与全球实验室设备供应商都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这不，新能源中心的资金一到位，各种设备都陆续运达了。 “电能质量分析仪要后天到，其余的大型设备已经全部购置完毕，实验用低值易耗品也会在明天全部填充到实验室各个角落。”说话的是采购中心的巴里，一个四十岁不到的中青年。 他环顾四周，似乎不怎么地理解地摊了摊手，“林研究员，添置这些设备，您的科研经费已经用了大半，像Rogowski线圈、磁体绕线设备我都是买了比较新的二手货，但即使如此，作为同事我不得不友情提醒您一句，如果您这项实验没有出成果，那么您的新能源中心恐怕又要关门了。” 林易的手轻轻拂过这些粗犷的设备，好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显得痴迷又小心翼翼，当然他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在巴里看来，这位研究员只是在仔细检查设备。 “放心，我花出去的钱，只会加倍地拿回来。”林易温和地笑笑，似乎并不把巴里的话放在心上。 巴里耸耸肩，反正他提醒也提醒过了，责任尽到了就是了。 “如果林研究员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联系采购中心，在您的科研资金账户余额归零之前，我们都很高兴为您服务。” 辛普森对林易的这次实验，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知道这次实验需要开阔的场地，他甚至把辛普森实验室的后院开辟了出来，临时搭了一个简易仓库作为本次项目的实验用地。 “林，这次实验与霍尔推进器通道项目不同，这是一个极具市场潜力的项目，且可以市场化的项目。” 实验室众人从来都没有觉得身为鹰派学者的辛普森教授会是个慈祥的人，但是这几日辛普森教授的表现完全刷新了他在实验室众人心中的印象。 原来辛普森教授也能笑得这么慈祥，虽然他慈祥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新来的研究员——林易。 “真不够公平，教授就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温和过。”戴着花哨眼镜的棕发雀斑男轻声抱怨道。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两个月之内做成一个技术咨询费高达2000万美金的项目，辛普森教授对你也会这么慈祥的。” 雀斑男…… “林易啊，好好gān，辛普森实验室是你坚qiáng的后盾。”这句话，辛普森教授是用华文说的。 辛普森教授从前没有学过华文，也就是说这句话是他特意去学的，这足以体现他对林易的重视和尊重。 “您放心，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林易顿了顿，脸上再次出现了那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不过您也说了，这次的项目是极具市场潜力的，那如果真的成功了，项目成果分配，您是怎么打算的？” 来了。 辛普森教授知道以这个年轻人缜密的心思，迟早会提出这个问题，却没想他这么沉得住气，居然现在才提出来。 看着采购中心的人与设备商沟通验收设备的场景，辛普森教授眼中闪过一丝jīng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这钱也花去大半了，设备也都到了，如果自己的回答不符合他的心意，以眼前人的性格，还真做得出甩手不gān的事情。 说不定找的理由还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辛普森心中却奇异地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意思，就好像一只老鹰看到一只刚显露锋芒的小鹰，有着一种后辈成长起来的欣喜之情，他和林易是同一种人。 也是，就算林易两辈子活的加起来，也不如辛普森教授一辈子活得长，他的心思辛普森哪有看不透的，当然了，林易也没有特意去遮掩的意思。 “你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是项目负责人，辛普森一贯的理念，项目负责人拥有足够大的自由度。”辛普森教授眯着眼睛，似乎在笑。 林易挑了挑眉，这跟后世一切解释权归XXX所有有什么区别，足够大的自由度，多大？还不是辛普森说了算，老狐狸。 “那我就直说了。我是辛普森的员工我个人完全按照实验室制度来，辛普森以后收到的所有有关这项技术的专利收入，我拿百分之七。这是我与实验室之间，但您知道的，我们这次项目是合作项目。” “本次实验的开展完全实在庄教授的理论指导下进行的，所以，庄教授占三成，您觉得如何？” 林易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国际上默认的规则，如果项目成果以论文形式发表了就默认了公开。 如果你没有去申请专利，众人甚至可以直接把你公开的结论拿来用，不付出一丝报酬。当然科研界的惯例，成功研制出成果的专利方，还是会给予理论提出者一定分成比例或金钱补偿，这就要看专利方的客气程度了。 庄城的高温超导理论研究的四个阶段，已经完全公开刊登在科学杂志上，甚至科学还为其做了一起特刊，介绍理论成型的过程。 林易开口就是三成，太高了。 辛普森目光炯炯地盯着林易，林易笑着，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他也明白，辛普森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他了解自己，所以他也了解辛普森。 “那……那个项目呢？”辛普森口中的那个项目，自然指的是林易提jiāo过可行性报告的太阳能项目。 “我说过，我是辛普森的雇员，我个人完全按照实验室的规定来，百分之七。” “这个项目是辛普森实验室的项目，仅仅是辛普森实验室的，你说对吗？” “当然了，教授，我想这一点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那么好，三成就三成！”辛普森看着林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说过的话。” 第十九章 超导电缆 懂得取舍，能够在一瞬间判断出利弊得失，不会斤斤计较，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辛普森一张老脸笑得格外慈祥，他这把年纪，名也有了，钱也不缺，为了世界顶级科研实验室的名头以及绝对自由的科研环境，他什么都敢豁出去试一试。 对他来说，这项验证实验只不过试试水，如果能把新能源中心的名声打出去最好，如果不能，他也就损失了一千万美金，这笔钱本来就是林易赚的，对他来说甚至不能算是损失。 而且就是一个验证实验而已，市场潜力足没错，但是从实验室到市场，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了。 我们这位林研究员啊，始终是太年轻。 被辛普森定义为“太年轻”的林研究员已经开始了实验前的准备工作。 “机器全部运转正常，我刚才的操作你都记下了？” 林易带上了一副没有度数的银边平光镜遮掩自己浓重的黑眼圈，自从庄城答应合作后，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状态，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记……记下了。”何群用力地点点头。 两天前，他把八万美金汇回了国内，随之而来的就是何妈妈的电话轰炸。 “大宝啊，你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你要记得呀，你这是公派出国，代表的是我们华国的脸面，你要是做出什么有损国格的事情，老娘的棒槌可不会放过你。” “妈，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奖励金，研究员分配下来的……”他想起林易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又加了一句，“合理立法！” “奖励金？什么研究员哦，哪个老板这么大方的，妈去打听过了，就算是美国人，也不是个个一年都能挣这么多的，你几个月前还连国际长途都舍不得打，这一下子……” “大宝，妈可告诉你，镇上的领导已经来探听过情况了，你可不能做错事啊，妈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在美国呆不下去了，镇上的汽修厂……” “妈！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员助理，我一年的正常工资有十五万美金，这八万美金是我科研项目的奖励金，我不要去汽修厂当gān部，我是科研工作者！” 何群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和何妈妈说过话，他语气中的坚定与郑重，让电话那头的何妈妈一时说不出话来。 “哎，何大壮！何大壮！你儿子成科学家了！”电话那头传来何妈妈的尖叫声，何群还来不及再解释两句，电话就“啪嗒”一声被挂断了。 “我只是科研工作者，还不是科学家，林研究员那样的，才是科学家。”何群拿着话筒喃喃自语着，只不过电话那头的人是听不到了。 “不仅要记下，还要会操作，高温超导电缆的实验是体力活，上次那两个小助理不错，另外再找几个结实肯gān。” “好的，研究员。”这回，何群答应地毫不迟疑，倒引得林易多看了他两眼。 庄城是在两日后到的伯克利，林易本想让何群去接，但一想到当初何群接自己时候的场景，他沉默了一会，还是亲自到了机场。 “林研究员，麻烦您亲自来接，真是不好意思。”庄城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大门里走出来，见到林易，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好似chūn风拂面。 林易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礼堂，保镖推着庄城从侧门进来的时候，他面上挂着的也是这样的笑容，林易那时还感叹过，居然有人经历过那样的事还能拥有这种笑容，现在他才发现，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美好的人，不应该遭受那种灾难。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林易依稀记得，庄城遭遇那场车祸是在他的高温超导理论被验证后，那时候他的名望一下子达到了最顶峰，算算日子，也就是下半年的事了。 “我已经帮您定好了酒店，我们吃个午饭，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去实验室可以吗？” “当然，客随主便。” 林易将庄城的酒店定在自己公寓的楼上。 哦，忘记说了。林易的公寓属于商业综合体，下面是商场，上面是类住宅公寓，最顶上的两层是五星级酒店，在生活方面，我们林研究员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两人在楼下的商场吃了东西，各自回房间休息，等到两点钟，准出出发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林研究员。” “林研究员。” 霍尔推进器通道项目顺利让林易在辛普森实验室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最具体的表现为，林易的助理，也就是何群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有人笑嘻嘻地和他打声招呼，叫一声，“何助理。” 林易引着庄城到了新能源中心。 庄城走进新能源中心大门，眼中便闪过一丝惊讶。 既然决定要合作了，自然要弄清楚合作对象的情况，庄城很确定，辛普森实验室这个新能源中心原来仅仅只是个牌子而已，连地方都是林易接手后给划出来的。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连备用实验室都已经借好了，但是眼前这一切告诉他，庄城你太杞人忧天了。 设备一样不缺，甚至关键设备都是全美最新产品。看来，他必须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合作对象在辛普森的地位了。 何群已经带着乔森、安德里还有徐东奎等人待命了，见到林易两人，急忙迎了上来。 “研究员，设备全部检查过，没有问题，材料和人员也全部到位，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实验。” 林易对他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庄城，“庄教授，您觉得呢。” 庄城脱下自己的灰色大衣，眼里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奋来，“那就开始吧。” 林易和庄城在更衣室里换好了衣服，边讨论边走出更衣室。 “超导线材我打算选用钇系高温超导带材，虽然这项技术不成熟，但是从理论上讲二代带材的成本能远远低于一代带材，也只有实现了这项技术的突破，我们才能使超导电缆实现全面铺开的目标。” “二代带材具有高达1MA/cm2的电流密度，1厘米宽窄带上1微米的YBCO层，能在77K下通流100A，但是如果要投入使用，电缆的长度必须不小于50米，不然毫无意义。”庄城皱着眉说道。 林易轻笑一声，“那就要仰仗庄教授您的理论指导了。” 庄城抿了抿嘴，眼中流露出愉悦的神色，“我尽力。” 乔森和安德里明显处于兴奋状态，当然了，几天前才有五万美金入账，这没两天又可以参与到大项目中来，他们能不兴奋嘛。 虽然这次的项目没有什么国家级的名头，但是林研究员为了这个项目，已经投入了近800万美金，采购中心的人说起来都不由咋舌，这不是大项目是什么。 两人已经见识过林易在实验中那种，华国话怎么说来着，“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他们有预感，他们今年或许能彻底脱离“贫民阶层”。 就是可惜了，这次分钱的人多了几个，乔森看向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过的徐东奎，林研究员和庄教授都是华人，何助理也就算了，他们可不能让这个华人压在他们头上。 “乔森，取铜绞线过来。” “好的，林研究员。” 与上次在玛丽酒店做的粗糙实验不同，这回林易要做的是正式的实验，为保证电缆长度达到最大化，他的每一个步骤都要谨慎小心。 在骨架材料选取上，他选用铜绞线作为柔性骨架，在满足弯曲性、低温机械性能的同时，还可以在超导体失超时分担电缆内传输的电流，避免超导体失超后受到损伤。 “分16、20、24、28、30毫米四组，分别进行试验测试。” “是！” 低温绝缘材料的选择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九十年代末超导电缆实验中常用的绝缘材料有PE塑料、XLPE塑料、乙丙橡胶、聚丙烯复合层压纸等，他们必须选用最优选择，才能在接下来的实验中得出最优结果。 “何群，你带两个人做绝缘材料低温条件下性能测试！” 冷绝缘高温超导电缆，其绝缘层位于导体层和屏蔽层之间，要与电缆本体一同浸泡在液氮环境中，因此冷绝缘体高温超导电缆对于对绝缘材料的低温电气性能、机械性能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 “好的，林研究员。”何群连忙应下，实验的前期准备工作是他和林易一起做的，林易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就提点过他几句，因此何群并不慌张。 “庄教授，实验前期完全是材料科学的试验测试工作，如果您有事的话，不必全程参与。” 还没等林易说完，庄城就打断了他，“没事，我想参与进来。” 没有一个科学家能抗拒实验室的诱惑，哪怕是一个侧重于理论的物理学家，庄城对于材料学说不上熟悉，但因为高温超导材料，对超导电缆技术有过一定的了解，才堪堪跟得上林易的思路。 听着林易一个个思路情绪的指令，庄城觉得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兴奋，让他着迷。 第二十章 伟大的项目 “PE塑料、XLPE塑料、乙丙橡胶，在常温下具有良好的电气及机械性能，但在低温环境下，其介质损耗及局部放电量较常温下均有明显降低，且机械性能下降明显。” 林易在构造电缆结构参数，庄城便主动担起了绝缘材料选择的测试实验，何群等人动手，他修正测试方案记录数据，一张张漂亮直观的曲线图很快出现在他的笔下。 “所以，我建议选用PPLP材料作为本项目的低温主绝缘材料。”庄城把实验数据及结论放在林易旁边。 林易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立体的模型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庄城面上的惊讶难以掩饰，“这是什么？” “3D模型，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程序，有些常识性的筛选条件单靠脑袋是想不到的，用它就可是十分直观地排除。” 社会上有些论调说科学家们闭门造车不知世事，还真没冤枉他们。很多科研工作者在他们自己领域是大牛是专家，但出了专业比之一般的大学生还要没有常识。 林易上辈子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么一个趣事，某材料工程学的科研工作者在光纤产品更新换代的时候，为了更大程度地提高光电信号传输速度，选用了超过常规直径的单膜光纤芯。 这对科研人员来说很正常，性能最优向来是他们的追求目标。 但是坏就坏在，这光纤宽带是要用到家家户户的，你这产品出来，性能是好，速度是高，但是你总不能为了推广新产品，把全国的光纤设备都换掉。 这完全得不偿失嘛！ 这事在当年的材料学圈子里影响很大，这些顶尖学者们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小会，做了深刻的反思，林易这个程序就是那次小会后做出来的。 “你看，比如铜绞线的直径，按照一般实验思想，会在可能范围内，做等距增长测试，就像我刚刚下达的指令一样。但我那时候并没有考虑美国电网形态、接口等已经存在的客观事实。” “现在，我把这些条件当作已选条件增加上去，程序就会自动筛选掉不合常理的模拟条件。” 林易一边说着，一边输入一连串代码，庄城眼中异彩涟涟，连呼吸都轻了两分。 输完全部条件，林易微微直起身子，笑着看向旁边一脸认真的庄城，“庄教授，我们一起按下Enter？” “好。” “一、二、三，按”两根手指同时按下Enter键，随即电脑屏幕中闪现一连串代码，约莫五分钟后，出现两个数字“20、24” “你看，这样工作量就节省大半了。”林易显得有几分小得意，这个小程序可是他原创的。 “你真的很了不起。”庄城诚恳地说道，林易是他遇到过的最有天赋，最具创造力的科研人员，没有之一。 林易一怔，转头看向庄城，正好庄城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林易看出了庄城眼中的认真和真诚，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五彩的烟火在他的心脏处迸发开来，灿烂得惊人。 庄城近看还真是好看得紧啊。 明明五官拼凑在一起不算惊艳，却别有一番清俊温润的味道，每个五官单独拿出来看更好似一件件jīng致的艺术品。 这时候，他的腰应该还没有那么细吧，不知道自己一只手还举不举得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林易面色一僵，他连忙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咳咳，何群，铜绞线直径数据调整，只测算20和24的就行！”他大声对着房间另一头的何群说道。 “那16、28、30呢？”何群下意识地问道。 “你脑子被僵尸啃了啊，我都说了调整参数，这些当然不用了！” 何群看着情绪有些不稳定的研究员，默默把“为什么”三个字咽了回去，乖乖调整参数。 庄城不愧是理论大家，有他的参与，众人对于数据的处理一下子顺手了不少，仅仅三天，最优参数就被计算了出来。 铜绞线：直径24毫米 铜带：宽4毫米，厚0.2毫米 PPLP：宽40毫米，厚0.1毫米 碳纸：宽30毫米，厚0.12毫米 聚酰亚胺胶带：宽30毫米，厚0.02毫米 “咳咳，教授，您看呢。”林易把最后参数数据从桌上推给庄城，眼睛都不带看人一眼的。 庄城倒是不计较这些小节，略略翻了翻，“我没有意见。” “这些参数下，我能保证5米长的超导电缆没有问题，如果长度增加，超导稳定性我不能保证。” “您已经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出色了，后面就是我的工作了。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又反作用于理论的进步，我觉得我们能合作地很愉快。”庄城笑着说道。 林易低头抿着嘴，他还心虚着呢。不过林易到底是个出色的科研人员，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宣布实验进行下一步。 目标参数是庄城给出的。 电压等级：110V 通电电流：3KA 短路电流：25KA 电路电流作用时间：1S 电缆长度：75m 至今位置，全世界范围内公开的超导输电技术中，电缆长度最长的是美国southwire公司研制的20米长的，12.5KV/1.25KA的冷绝缘三相高温超导电缆，因此庄城给出的这个目标参数，不由令人咋舌。 这也是庄城当时论文会引发如此重大关注的原因，因为如果被证明庄城的实验结果不是偶然，而是可以被大规模复制的，那么电缆行业将迎来一场颠覆式的革命。 不仅如此，这项理论可以应用于超导电缆，那超导电机呢？甚至整个动力系统都会迎来一个革命性的突破性进步！ “安德里，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跳得特别快？”乔森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地说道。 “是的，快跳出胸腔了，噢！上帝啊，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不然怎么会如此幸福，参与到这项伟大的项目中来。” 徐东奎呼吸紧促，他看向林易和庄城两人，眼里完全是狂热的光芒，华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华人！ 不仅是这些小助手嘛，就连庄城就完全兴奋起来了，甚至比他当初得出实验结论的时候更加兴奋，因为他知道，或许他们真的能做到，把他的理论付诸于实践。 当初庄城提出这项理论并实验成功，前后投入近三千万美金，但是超导电缆制作，投入的就有近千万美金，换句话说，这种条件下得出来的理论，能够为未来超导电缆的发展提供方向性指导，但是要应用到市场，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随着实验的推进，林易一次次测试，一次次筛选，他粗略得计算，如果接下来的实验能够成功，这超导电缆的成本完全在市场可接受范围内。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了项目成果出来后，资本市场的疯狂。 他和林易将成为资本市场追逐的金母jī，当然，这不是他的目标，但手头有了技术，就有了话语权，那他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安德里，绕制设备准备好了？” “已经预热完毕，随时可以投入实验！”安德里立刻大声回答道，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倒有两分何群平日里的姿态，让林易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好，换地方，进行电缆绕制！” “多少米？” “庄教授不是给出目标参数了，我们争取一步到位！” 林易这理所当然的口吻，让庄城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绕制设备不算什么高jīng尖设备，因此采购中心为了节省预算，在获得林易允许后购买了比较新的二手设备——一体化绕制设备。 一体化绕制设备可以将多层超导带材、半导电层、多层主绝缘层、多层超导带材屏蔽层、保护层依次绕制在铜绞线柔性支撑骨架上，一次成型非常方便。 就是比较耗费力气。 这就是林易让何群多叫人的缘故，这种力气活总不能让他这个研究员亲自去做吧，当然了，庄教授也不行。 这些小助手们乐得屁颠屁颠的，自认为自身价值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为这项伟大的项目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因此做得格外积极主动。 “把75米电缆绕制完毕，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劳逸结合啊劳逸结合，你们研究员我呢，可不是剥削人的资本家。” 第二十一章 徐东奎 还说自己不是剥削人的资本家，把75米的电缆绕制完毕！你当是纺织女工搓毛线呢！他们这五六个人一个晚上不闭眼都不可能把75米的超导电缆全部绕制完毕！ 眼见林研究员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就要离开，乔森和安德里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何群。 何群是研究员助理，算是他们临时的上司了。 “林研究员……”何群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开口道。 林易歪头看他，“怎么？有问题？”面上带着丝明显的揶揄。 “有……”他的声音大概跟蚊子叫也差不了多少了。 林易还想再打趣两句，只见何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庄城。 哎呦，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看得出这里谁好说话是吧，他还真就打算为难…… “林研究员，我觉得……”庄城接收到何群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个工作量可能有些大，单凭他们恐怕今天晚上完不成。” 乔森等人齐刷刷用力点头。 林易侧头去看庄城，庄教授见状，略微局促地推了推眼镜。 “行~庄教授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那就明天，现在就地解散吧！”林易豪慡地一挥手，引得小年轻们一阵欢呼声。 眼见着小助手们一哄而散，林易对庄城眨眨眼，“庄教授满意不？” 庄城抿嘴笑笑，“这本是辛普森的内部事情，我不该开口的。” 林易摆手，“您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啊。” 眼见庄城局促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林易才笑眯眯地继续道：“咱俩可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庄教授您说是吧？” 庄城勉qiáng扯动了一下嘴角，“您说得对。” 林易开车将庄城送回酒店，本想邀请庄教授共进晚餐，却被庄城毫不留情地拒绝，于是只能怏怏地回去吃泡面。 “2月16日工作报告，今天按计划完成了当日工作量，完成超导电缆……”何群照例向林易做当日工作情况汇报。 林易嘴巴里吸溜着面条，一只手指关节敲打着桌面，好似在听又好似没在听。 这也是这位林研究员的怪癖了，工作报告什么的，只在吃饭时候听，照他老人家的说法是，统筹划归不làng费时间。 “小何啊，你说，这审美分不分男女的？换句话说，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男人也长得挺好看。” 何群停下正在读报告的嘴巴，面上露出一丝茫然的情绪，他并不能接上自家研究员如此跳跃的思维。 但出于勤恳的工作态度，何群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单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讲，审美应该是不分男女的。我就觉得研究员您长得蛮……好看的。”他本来想说的是帅，但为了呼应题目，何群机智地将其改成了“好看”。 “哎呦，小子，跟着我几天有进步啊，都会拍马屁了，虽然你这拍马屁的水平着实称不上高明，什么叫好看啊，他一个大男人不可稀罕人家说他好看。 何群一下子涨红了脸，讷讷说不出话来，他可没有一点拍马屁的意思。 “好了，别读了，以后吧，工作报告E-mail给我就行，邮箱我明天抄给你。”林易喝完最后一口汤，打了个嗝，随意温和友善地对何群说道。 也亏得这个助理实诚，他说他只在吃饭的时候听报告，就眼巴巴每天下班到他家汇报，这还饿着肚子呢，有时候他还怪不忍心的。 “是，研究员！”何群好似接收到指令的下级士兵，立刻挺直腰板大声答道。 “去吧去吧。” 他就知道他这是正常的出于美学的欣赏！他对庄教授那是什么感情！是尊敬！是对圣人般的那种尊敬！ 翌日，林易照常接庄教授前往实验室。 只是一走进实验室，林易和庄城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地上放着的导体材料居然已经被处理过了。 因为庄教授一直有比学生先到教室准备的习惯，这个习惯也带到了实验室，所以作为驾驶员的林易也艰难地改掉了迟到的毛病，提早半个多小时到了实验室。 “林研究员、庄教授。”徐东奎从绕制设备后走了出来，他的黑眼圈很浓，jīng神也有些疲惫。 “你是……一个晚上没睡？” 徐东奎憨厚地笑笑，“被抽调到这个伟大的项目中来，我有些激动，已经好两个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了。而且我看您和庄教授对于项目进度是很看重的，我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能做掉多少算多少。” 呦，这话说得也贼动听了，就连林易这个老狐狸听得都有些飘飘然，他看向徐东奎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欣赏。 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跟实验室过来的，那些歪歪绕绕他心里门清。但甭管眼前这位华人同胞啥想法，人家努力表现的受益者是自己。 作为上位者，不能太清高，手底下人的适当竞争是好事。 “辛苦了，你很好。”林易上前拍拍徐东奎的肩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徐东奎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的神色，“我会继续努力的！” 庄城与林易不同，他埋头努力，对于科研圈子里的竞争都是一路用论文碾压过去的，因此不懂得里面的歪歪绕绕，他只看到了徐东奎的勤奋与努力，没有一个老师会讨厌勤奋的学生。 两人虽想法不同，但无一不对徐东奎这位华人同胞表现出了欣赏的意思。 “你需要去休息会吗？身体要紧。”庄城关心道。 “不用，不用，我不想错过参与项目的一分一秒。我专业水平算不上出挑，还是个华人，这种机会，参与一回少一回了。”他挠挠头，语气有几分低落。 许是他的哪个词刺到了庄城敏感的神经，庄城正要开口，却被林易拽了拽袖子。 “休息去，还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叫你。”他用命令口气说道。 他欣赏徐东奎的上进，但这上进也得讲究方式方法，说到揣摩人心运用语言艺术方面，他林研究员算是科研圈子里的扛把子了。 徐东奎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但还是憨厚地笑笑，往休息室走去了。 等到徐东奎走远了，庄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华人留学生的日子不好过，我们能帮的，总要帮一把。” “遵命，庄教授，您放心，我心里明白。” 华人留学生的日子不好过，他当然明白，他当初也是华人留学生中的一员，能力出众长袖善舞的也就罢了，资质一般的普通留学生，就算出去打工都要比美国学生工资低一点。 其他的教育差异、种族歧视、经济窘迫等等更是不用提，九十年代的留学生和后世出来镀金享受人生的，完全是不一样的境遇。 庄城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等到何群等人到的时候，看到这些已经被处理过的导体材料会是什么心情，林易就不打算关心了，他相信既然敢踩着别人上位，就一定要能力面对被踩人的不满。 “好了，导体材料已经处理过了，你们用绕制设备进行下一步，然后依次包绕导体层、内半导电层、主绝缘层、外半导电层、屏蔽层。” “是！” “导体层准备好了吗，你们俩去包绕！” “好的！” “主绝缘层、外半导电层、屏蔽层的材料准备好，导体层包绕完毕后要实现无缝对接。” “没问题。” 乔森、安德里等人今天显得格外积极，他们有意无意将徐东奎排除在外的表现，林易看在眼里，但并不打算管。 年轻人啊，该经历的总要经历一遍。 下达完指令后，林易拿着一连串数据走到庄城身边。 “庄教授，有多少把握？” “用廉价的材料代替了我原先的材料，模拟环境也成了美国电网最的日常环境，这些都是不可控量，但是我们的计划参数已经模拟到了最优，接下来，看老天了。” “我还以为科学家是不信这个的。” 庄城侧过头来看他，“那你说人和人为什么会不一样，有些人出身就是天才，而有些人努力奋斗一辈子都碌碌无为？难道不是命吗？” 第二十二章 警报 “我没想到这种话居然会从庄教授口中说出来，我以为……庄教授应该属于前者。”林易深刻记得庄城沉寂五年提出量子自旋理论后，国内外媒体争先报道的场面。 那几乎是物理学界的一场小地震，全世界所有物理学学者的目光都投向了华国，更有诺贝尔奖委员会某位成员公开表示，诺奖对庄城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你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 庄城轻笑摇头，他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开口道：“我只是拼命在做好。” 他用的不是尽力、努力，而是拼命。这两个字的分量令人心惊。 林易恍惚想起上辈子庄城逝世后，曾有一段时间关于庄城私生活的黑料甚嚣尘上，说什么庄教授是同性恋？唐润生看到新闻当场就怒斥了舆论监管单位的不作为，居然让这种虚假新闻来污蔑一个为国争光的已逝科研工作者。 “我和老庄是老相识了，庄城那孩子长到那么大连个看起来亲近的人都没有，老庄还老和我抱怨这个，哦，人家孩子埋头科研没和女孩子谈恋爱就是同性恋，说这话的人亏不亏心。” 庄城父母也站出来接受了采访，“人人都说庄城身残志坚，意志坚qiáng，但是我们的孩子他真的没有外界想象地那么坚qiáng，他是在拼了命证明自己的价值，维护自己的尊严。” “这五年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我们qiáng制让他睡觉，他就晚上偷偷爬起来，但是又因为行动不便，很多次就在地板上睁着眼睛到天亮，这样一个孩子，请不要让他死后都不得安息。” 那件事后来以报道撰稿人被行业开除，国家加大舆论监督力度作为结尾，但同样的话从庄城自己口中说出来，林易还是感觉到震撼。 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我对阁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huáng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林易现在对庄城的感觉，不外如是。真的！没开玩笑！ “庄……庄教授，您渴吗？我给您倒杯茶？”林易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磕巴地说道。 庄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林研究员，我有那么可怕吗？” “林研究员，屏蔽层包绕完毕！”乔森大声的报告瞬间带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屏蔽层包绕完毕，意味着超导电缆已经完全成型，下一步实验也可以做起来了。 “好，知道了。”林易和庄城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Rogowski线圈和FLUKE1735电能质量分析仪调试好了吗？” “调试完毕，设备使用一切正常。” “记录好数据变化，不要漏掉任何一个数据，电缆导体层回路总电流、各层层电流、屏蔽层回路总电流、各层层电流，检验均流特性的每一个数据都对实验有重大意义！” “知道。” “知道。” 林易的手心渗出了微微的细汗，他是参与过国家电网超导电缆计划没错，但华国和美国的电网环境还是有差别的，而且那时候的各项技术已然成熟，就连导体材料处理的水平都比现在高了一筹不止。 “何群，联接铜排引线。” “乔森，电流引线上耦合Rogowski线圈，安德里在计算机上记录数据。” “是。” “是！” 林易走到走到调压器旁边，快速按下按钮，使得升流器的输出电流达到目标值，电流从50A开始每次增加50的速度递增。 “50A” “电流稳定！” “100A” “电流稳定！” ………… “700A” “电流总体稳定，有细微波动。” 林易和庄城对视一眼，“各层电流具体数值……” “电缆导体层回路总电流……”安德里迅速报出一个个数字，庄城数字测算调整各导体层参数，面色显得有几分凝重。 700A就产生了细微波动，恐怕这次的实验难以达到预期目标了。 “继续！”林易咬牙道。 800A、900A、1000A…… 庄城已经走到了安德里旁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即使不成功，也要将这次实验的最后一丝价值榨gān！ “嘟嘟嘟嘟嘟嘟……”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研究员，电流过载，亮红灯了！”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数据呢！给我记录数据！”警报声刺耳而大声，林易的说话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安德里的手有些颤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见红灯闪烁地越来越快，他心里慌张根本集中不了jīng神记录下来变化迅速的数据。 庄城一把把他挤开，“我来！” 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十只手指如同装了马达一样迅速在键盘上飞舞，一连串数字飞快出现在word文档里。 “嘟……”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长鸣，辛普森实验室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神色慌张地从各自实验室里跑出来，发现警报声是来自新成立的新能源中心后，纷纷议论起来。 庄城记录完最后一个数字。 “切断电源！”他大声吼道，声音竟不比气急败坏的林易低多少。 何群猛地冲向电源，带着绝缘手套的手用力推下电闸。 众人好似闻到了一股橡胶烧焦的恶臭味，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满脸的大汗和额头打湿的刘海，哪怕明知实验室的安全保护等级是极高的，电流一旦有破坏性倾向，安保系统就会自动关闭电闸。 但是他们还是怕啊！这是人的天性！ “大冬天一身汗，出息啊！”林易打量着像鹌鹑一样的助手们，好笑地看向何群，“看看他们，和你像不？” 何群…… 他走到庄城身边，“幸亏有您啊，庄教授，不然这次实验可算白做了大半了。” 庄城微微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更佩服林研究员的魄力。”他可算是明白他这个后辈小小年纪能获得如此成绩的原因，这根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哎，您这话说的，人活一世早了晚了都是闭眼，而且我这人运气向来不错。”林易笑眯眯地盯着电脑屏幕看。 “临界点记录下来了，调整参数，哇，下一次肯定成功！” 林易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也佩服庄城的速记能力，警报时数据几乎一秒好几个，他居然都记下来了。 林易和庄城低声讨论，一个调整参数，一个完善方案，那种犹如左手和右手的默契感再次出现再两人之间。 “林，发生了什么事，刚刚的警报声时怎么了？”辛普森教授和罗根教授一起走进来，辛普森教授的裤脚上还沾了点灰。 刚刚在楼上办公室听到警报声，辛普森教授以为火灾了，跑出办公室的时候还在地毯上绊了一跤，这不，就沾上灰了。 “一个小实验，测算下临界值调整参数。”林易说得轻描淡写。 呵呵，小实验，测算临界值，他还真敢说，这万一出点事，他的小命还要不要的了！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超导电缆技术是可以急于求成的吗？超导技术多少实验室做了多少年了，林易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有野心，但凡是要讲究循序渐进，要合理。” “实验不是逞凶斗狠，豁出命去就能做好的！你看看这些小年轻，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以后你实验缺人，还有人敢来嘛！” 辛普森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好的领导，除了林易，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语重心长地讲这么多话。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吓到你们了？我下次有项目，你们还肯来吗？” 众人先是摇头，再用力点头，顶着一身冷汗表示自己没被吓到，下次一定来！ 他们又不傻！听林研究员和庄教授的意思，实验已然成功大半了！这才多久，别的研究员的项目是按年来计算的，林研究员的是按月来计算的。 该去哪个不该去哪个，他们心里能没有点bī数吗？来，必须来！ 辛普森见一众小年轻这么不配合，气得chuī胡子瞪眼，林易都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总之下不为例！不准这么冒险了！” “教授，您放心，实验做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下次了。” 辛普森眨巴眨巴眼镜，啥，他听到了啥？ 作者有话要说：注：作为全美顶尖实验室，辛普森实验室的安全系统是全球顶级的，警报系统能检测到的危险都会在不可逆时自动切断，所以就算林易不下令切断电源，安全系统到时候也会自动切的。只是一般人胆子都小，警报想起来就不敢继续了。 第二十三章 通讯塔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我说我……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不是，不是这个，上一句！”辛普森紧紧攥着罗根教授的右手手臂上的软肉，“你说实验怎么样了？！” 罗根教授的脸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扭曲成了绛紫色，不过为了在下属面前保持尊严，他qiáng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林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在罗根教授快要杀人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说道：“哦，那句啊。我说实验啊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叫差不多，百分百实践理论了？十米的？成本多少？电缆使用寿命多久？电力公司能否在电缆寿命期内拿回置换成本？” “拿不回也没关系，只要差得不是很远，那就要求政府补贴嘛！这是节约能源的大好事！这补贴就得用到这儿嘛！你们说对不对，罗根？” 这个鹰派科学家脑海里转过了无数个想法，甚至已经得出了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林，写份报告给我，侧重于成本分析及市场化的可能性，还有相关能源政策……” 辛普森越说越兴奋，他觉得自己答应霍恩让林易成为自己的研究生及实验室研究员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想起前几天霍恩提到的jiāo流学习、远程指导，哦，上帝啊，别开玩笑了，知识是伟大的，神圣的，绝对不可以用这种方法来亵渎它。 “好的，教授，不过现在，我们调整完参数后，马上就要进入下一步实验，所以……”这是送客了。 辛普森正处于兴头上，被林易冷水一泼，不免生出两分不悦的心思，不就是比别人有天赋点，项目出成果快一点，有什么了……好吧，还真挺了不起的。 他gān咳一声，“好吧，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出结果啊！” 说着快步向实验室大门走去。 “我们的实验不是本来就以市场化目标做的吗？成本测算文件书就在桌上啊？”一个懵懂的小助手低声问道。 “不知道，反正研究员说得都有道理。” “哦，您说得对。” 辛普森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实验室，他极力忍住想要转身回去的念头。 冷静！冷静！要沉得住气！报告迟早会在他桌上的，迟早会的！ 林易拍拍手，吸引众人的目光，“好了，我们继续，根据参数重新调整导体宽度，这回一大家一起来，在周末结束前结束的话，我们还能有一个愉快的周末！” 导体层带材一根根按照顺序排好，因为电缆目标长度是七十五米，七十五米的导体层带材一直从临时实验室的一头一直延申到另一头。 “长度测量！” “首次长度测量完毕，确认七十五米！” “二次长度测量完毕，确认七十五米！” “三次长度测量完毕，确认七十五米！” “绕制设备准备！” “设备调试完毕！” “轰隆”一声，一排导体层带材缓缓被机器吞入腹中，又过不久，从机器的圆口中慢慢吐出了一根浑圆的半成品电缆。 “包绕准备！” ………… 有过一次实验，这些小助手们的动作娴熟了不少，从下午一直到凌晨三点，终于又一根崭新的完整电缆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明已经连续高qiáng度工作了十八小时，但是众人的jīng神却出奇得好。 林易看向庄城，庄城重新检查了一遍数据，对他点了点头。 “小子们，接上！”林易一时兴奋，爆出了华文。 jiāo流就是这么神奇的事情，明明语言不通，但美利坚合众国的小助手们却好似都听懂了，他们就像勤劳的工蜂一样，不用人指挥，各司其职，配合地相当默契。 “呦，这何群看人的眼光不赖啊，都是会做事的。”林易嘀咕了两句，和庄城一起坐到了监测的电脑桌前。 “升流器准备！” “升流器调试完毕，输出正常，随时可开始实验！” “很好，50A” 100A，200A，300A，到700A的时候众人的心都提了上来，几个完成手头工作的小助手，偷偷挪动脚步，伸长脖子往电脑前看。 “700A，电流正常。”林易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 “耶！”实验室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伴随着带着嘻哈风的口哨，几乎掀翻了临时搭建的屋顶。 “什么臭毛病？实验还没结束呢！短视！”林易语气嫌弃，但面上确实笑着的。 庄城看看林易，再看看好似已经提前在庆祝胜利的小助手们，眼里露出温和的笑意，真好啊，如果一直是这样的生活，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好了，适可而止啊，别让我拍桌子！”林易见这群小屁孩停不下来了，立刻大吼道。 唔，这吼声效果出乎意料得好，欢呼声瞬间凝结，实验室只听得到机器发出的轰鸣声。 “一个个都穿着防护服呢，也不怕呼出的热气糊了眼睛。” “继续，800A” “正常！” “900A” “正常” 操作升流器的何群咽了咽口水，看着下一个四位数字，心跳得飞快，我是科研工作者，我不要去当汽修厂gān部！ “1000A！” “砰砰砰”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目光殷切地看向林易。 林易不说话，嗯，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庄城见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美国学生几乎要把脖子伸断了，但碍于林易，脚上不敢挪动一步，心下不由好笑，便代替林易开口道：“1000A，电流正常！” “哇哦！”有人发出了欢呼声，但是这次没人附和，于是这声音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戛然而止，不可谓不尴尬。 同伴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明晃晃地表达出，沉不住气，短视！ 庄城哑然，还真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1100A” “波……波动了，波动了怎么办！”数据还没传到电脑上，电能质量分析仪前面小助手就惊呼出声来。 “电流轻微波动，在实验允许范围内。”林易抬头瞟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电脑屏幕，用十分平稳的口气说道。 小助手尴尬地笑笑，默默挪了挪屁股，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能质量分析仪屏幕。 “目标值，1200A” 何群讲升流器数值跳到1200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他们不敢往林易、庄城坐着的电脑前凑，就挤到了电能质量分析仪旁边，几乎将坐在椅子上的观察员挤成了肉饼。 漂亮的波làng，然后逐渐趋于平稳，炫目的绿灯，显得那么美好而神圣，没有警报，供电正常，电能损耗在实验允许范围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真到了这个时候，都成鹌鹑了？”林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呦，是力气用光了，连欢呼都不会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震天的欢呼声响起，几乎可以称得上刺耳。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北校区的学生们同时从梦中惊醒，带着各式各样口音的美式谩骂出现在伯克利上空，jiāo织成一曲青chūn与梦想的变奏曲。 咳咳，当然，最后那个变奏曲完全是林易个人的想法。 “庄教授，我想这个按钮应该由您来按下。”林易递给庄城一个漂亮的开关。 嗯，没错，漂亮。 照林易的说法，这个开关必然会被载入史册，甚至会被收录进学生课本，如果太寒碜不是让人笑话他们新能源中心。 但是你不能指望直男有太出色的审美，因此自己想象吧…… “我们一起。”庄城认真地看向林易。 两人目光相接，那种异样的感觉令林易心跳不由快了两分，嗯，实验兴奋的，他这样认为。 这是一个电源开关，连接的是辛普森实验室不远处早已废弃的一座铁塔。 这座铁塔曾经肩负着整个伯克利地区向外通讯的神圣任务，但随着通讯产业的发展，它已经被淘汰在历史长河中。 不过因为它曾经做出的贡献，以及拆除成本过大的原因，一直存留到了现在。 它已经锈迹斑斑了。 林易是个商人式学者，他和辛普森一样，一个项目成果出来第一个反应是如何利益最大化。 资本喜欢传奇，喜欢听故事。那就创造一个！超导电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太深奥，太遥远。 但是一座用超导电缆接通电源重新亮起来的通讯塔，这就比较具象化了。 多么美好的故事啊，曾经伴随老一辈记忆的通讯塔在新科技下重现光彩，完美。 林易和庄城带着小助手们走到了实验室外的空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按下手中的按钮。 “哇！” 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先是忍耐许久的小助手们，再是被吵醒的学生们，接着是注意到这个特别景象的伯克利市民。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啊。” 第二十四章 消息 “去点亮通讯塔？亏你想得出来，七十五米的超导电缆，真是大材小用！” 辛普森教授的办公室里，坐了四个人，准确来说，三个人是坐着的，一个人是站着的。 辛普森教授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皱眉思考许久，他咬了咬牙，“通知实验室工作人员，现在开始他们拥有五天临时假期。罗根，联系电力公司，我们要进行电路改造！” 他眼中闪着惊人的光芒，“辛普森实验室研制出来的第一根超导电缆，应该用于实验室自体供电！” 林易有些惊讶地抬头，辛普森老头还真敢做，实验室对于电流平稳性要求是很高的，很多实验，电流波动会造成数据差异，做出来的实验结果就是天差地别了。 不过他这么一来，还有谁敢怀疑超导电缆的电能质量！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还有，听说昨天晚上的通讯塔事件在学生及居民论坛里反响挺大？” “是的，伯克利的学生们情绪……”罗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的林易，gān咳一声，用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词语，“有些激动。” “伯克利的居民们倒是一片好评，毕竟这通讯塔伴随着他们长大，是他们童年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很好，联系媒体，我希望这个充满着回忆和传奇的故事传播到整个加州，甚至整个美利坚。柔性和科技的相结合，通讯塔的回忆和辛普森自体供电的实力！这将是电力行业改革的前奏曲。” 辛普森越看林易越觉得顺眼，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个有天赋还有脑子的科研工作者，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年纪小上两岁，或者林易的年纪再大上两岁，他们肯定能成为莫逆之jiāo。 “好的，我马上去联系。”罗根点点头，快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林易那小子来到辛普森后，他的工作就增加了不少嘛。 罗根走后，办公室就剩下了辛普森、林易和庄城。 看着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笑得一脸礼貌的庄城，辛普森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三成啊，他那时候怎么会答应得那么慡快呢。 还还价，哪怕还到两成半也好啊。 辛普森实验室没有自己的产业，资金来源就是NASA每年拨下来的航天材料经费、项目成功后拿到的技术咨询费以及福特公司的专利金。 航天航空部虽然是辛普森实验室最重要的部门，但从经济价值来说，它只能勉qiáng维持自收自支而已，如果某年它出不了一个项目成果，甚至还要亏损。 唯一有些赚头的就是福特中心，它也是辛普森实验室能维持正常运转，研究员们能享受普通美国人民难以企及的绝对高薪的最大功臣。 但是，辛普森心理很明白，辛普森实验室不能离开福特公司，但是福特公司却非辛普森实验室不可。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心里的危机感从来没有减少过。 但是年纪大了总会少了点冲劲，少了点改变的勇气，直到林易递jiāo了那份可行性报告，他以一个资深材料学领域大牛的专业素养和直觉肯定，这份报告的可行性达到80%以上！ 最重要的是它并不会影响辛普森实验室的正常运转，辛普森觉得林易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就是来帮他挤进科研界那个最顶级圈子的。 现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他根本不用等林易的太阳能项目，单凭超导电缆就能让辛普森获得一定程度上的经济独立。 “YBCO高温超导带材的改良专利申请文件以及超导电缆专利申请文件我已经jiāo给法务部了，现在只差补充协议了。” 林易笑眯眯地从包里取出两张薄薄的A4纸。 “按照事先说好的，辛普森实验室和庄城教授七三开。” 庄城惊愕得看向林易，他听林易提过一嘴，但他以为只是开个玩笑，这不符合国际惯例，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大腿外侧传来一阵疼痛。 林易的左手在悄悄掐他的大腿根肉。 不知道为什么，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庄城只觉得自己大脑的温度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点，好似有水在大脑处沸腾，让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辛普森自然也看到了林易的小动作，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谁发他工资，胳膊肘往外拐。 “刷刷刷”虽然不情不愿，辛普森还是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比起他的名誉，那三成专利金就不算什么了。 “承蒙惠顾，合作愉快。”林易笑眯眯地收起合同，将他一把塞进庄城的手里，当然了，一式两份，他没忘记给辛普森留一份。 “哼，甲方是辛普森实验室，乙方是庄教授，有你什么事！”辛普森忍不住刺他两句。 “哎，您这话格局就小了，什么你啊我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图个开心，开心就关我事。”这话说的，胡搅蛮缠但还真没什么毛病。 辛普森实验室不愧是全美最顶尖的材料实验室之一，其影响力着实不弱，第二天，伴随着报纸杂志里一张张光亮和锈迹相映衬的通讯塔照片，辛普森实验室验证了庄城庄教授的高温超导理论，并改良材料，做出了成本低可市场化的超导电缆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美利坚。 “童年的记忆重新被点亮，科技之光照亮通讯塔！” “七十五米的超导电缆，刷新超导电缆长度记录！” “成本仅为普通电缆三倍，电力行业将进行颠覆性变革！” “电力传输的新时代已经到来，辛普森实验室和庄城教授携手书写历史！” 旧金山时报、加州晚报、纽约日报……从旧金山开始，消息迅速扩散，当辛普森宣布辛普森实验室正在进行电力改造，七十五米的超导电缆即将用于辛普森实验室的自体供电后，整个事件达到了最高cháo。 致力于新能源材料的各大实验室、各大电力公司、加州州政府、美国能源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来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旧金山的电力公司甚至亲自派人过来接收伯克利分部做了一半的电力改造工程，按他们的说法是，旧金山总部拥有更好的工程师，能为辛普森实验室提供更好的服务。 不就是换根电缆嘛，说得好像别人不会一样，旧金山总部的人说出这话的时候，伯克利分部的工程师直接想把靴子扔那人脸上。 当然，幸亏只是换根电缆的工程，等到加州电力公司赶来的时候，电路改造工程已经完全结束了。 “真是非常感谢你们的贴心服务。”辛普森笑得牙齿都快没了，从伯克利到旧金山再到加州，改天说不定纽约总部就来人了，当然够贴心了。 辛普森实验室电力改造完成，超导电缆一边继续接着通讯塔，一边为辛普森实验室供电，消息传出后，许多旧金山、加州甚至美国各地的群众闻名而来，到通讯塔前面拍照。 超导电缆和超导技术一下子成了当下最热门的词汇，同时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和庄城的名望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林，这是纽约能源大会的邀请函，超导电缆的专利文件已经下来了，AEP也已经表达了想要接触的意愿。这场大会是你阐述你项目成果的最好机会，你敢不敢上？” 林易闻言，脸上露出那标志性的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上，我当然敢上。” 第二十五章 美国电力 纽约能源大会，是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能源战略非正式会议，参会人员包括各国能源管理部门相关人员、国际能源组织、全球有影响力的能源公司领导人以及在能源领域做出突出成绩的科学家们。 非常荣幸，林易也成为了这些个做出突出成绩的科学家们的……之一。 大会将在两个星期后召开，然而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能源大会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林易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支撑着脑袋，喃喃自语道。 自从项目结束后，他就进入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按理说，这段时间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林易的名字和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一起成为当下材料科学圈子里的焦点。 且辛普森因为参与NASA某个重点保密项目，将超导电缆的相关事宜一股脑推给了林易。 按照辛普森教授的说法是，年轻人嘛就该多锻炼锻炼。 AEP也就是美国电力公司已经不止一次联系过林易，林易的反应始终是不承诺、不拒绝，美国和华国不同，这里没有超级电网，电力市场没有被垄断，既然有竞争就可以谈条件嘛。 所以，我们林大研究员就心安理得地把全美最大的电力公司置之不理。 “我记得好像是今年下半年，但具体是什么时候，也是一场大会后，哎呦，我这脑子呀。”林易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 他这段时间心不在焉的最大原因就是上辈子庄城出车祸的时间快到了。 然而上辈子这时候他早已回国，庄城是在美国出车祸后被送回国内的，林易只是依稀听同行提过两句，说是某次大会后，从酒店出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辆刹车失灵的货车，造成了这次悲剧，但是究竟是什么大会，具体时间却是根本想不起来了。 “应该不是这次，现在不过三月，到下半年还有一段时间。” 从自己简陋的记忆中得出这个结论后，林易的心情变好了不少，然后……他饿了。 正想让自己腼腆的小助手给他泡杯泡面，办公桌上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研究员，托马斯研究员带着美国电力的人去西区了！”是乔森的声音。 因为林易非要到新能源中心，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的位置空出了一个，托马斯还是顺利当上了研究员，不过他的位置不是航天航空部，甚至连福特中心都不是，而是硅酸盐类非金属材料研究中心，俗称玻璃中心。 “史密斯先生，这里就是电路改造区，辛普森教授为了方便参观，让旧金山电力做成了这种透明玻璃的形式。 一面两厘米厚的透明玻璃里，几条不同颜色的电缆整齐地排列着，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根比同类粗了一圈的银色电缆，安静地躺在那里，就显出与众不同来。 “这就是所谓的超导电缆？”斯密斯眯着眼睛，眼里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 “是的。那根银色的就是。” “有七十五米？” “对，从西区一直延申到实验室后院，足有七十五米。” “听说，你们的新能源中心是一个月前刚挂牌的，设备那是那时候买的，一个月不到就宣布攻克超导技术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月零十三天，虽然挂牌时间足有一月，但是实验进行时间不过一个多星期，我们林研究员是个天才。” 史密斯闻言，立刻嗤笑一声。 “你们辛普森实验室也是全美最优秀的材料实验室之一了，也真敢找这样的人。好名声的建立需要一点一滴累积，然而想要破坏，却只要一个谎言。” 史密斯昂着头在厚玻璃上走了几步，“托马斯，我觉得你应该让辛普森教授想想该怎么收场了。” “我敢断定，这所谓的超导电缆，根本就是滥竽充数的伪造品。” “从1911年超导现象的发现到今天的1997年，整整86年，能源材料工作者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将超导技术应用到能源材料中。” “但是截至上个月，超导电缆的最长记录是20米，这20米电缆的成本是普通等长电缆的16倍。” “一个星期，75米还仅仅为普通电缆成本的三倍，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托马斯本就认为林易没什么真才实学，是靠着霍恩教授的推荐才抢了他的位置，听到史密斯这么说，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不可能！” 这五个字说得那叫斩钉截铁，气势汹汹。 “哎呦，两位真是了不起啊，都会用脚趾头思考了。我说呢，现在人的大脑怎么退化得这么厉害，原来都没在用啊。” 林易今天没穿实验服，一身军绿色的仿军装大衣衣摆随风微微摆动配上他凌厉的五官，这气场简直逆天了。 他身后还跟着畏畏缩缩的何群以及乔森、安德里、徐东奎三人，这三人实验结束后也没有回各自实验室的意思，想来是想留在新能源中心了。 “你是林易？”史密斯的眼睛眯了起来，华人居然比他高！史密斯挺了挺胸膛，努力想要增加点气势。 但是身高这东西是爹妈给的，1.65踮起脚也变不成1.75，更何况只是挺个胸。 林易低头看向头顶秃了一块的史密斯。 “原来咱老祖宗也有说错话的时候，都说聪明绝顶，但不用脑子的人不照样绝顶，你说是吧。”这话是他用华文对何群说的。 何群看了看鬓间有那么头发泛白的史密斯，在尊老爱幼和服从上级的选择中，默默选了后者。 “您说得对。” 史密斯见那个畏畏缩缩的华人小子不住往自己头上瞧，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脸色瞬间黑得更可怕了。 “好好好，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满口谎话，还不尊重前辈。” “呦，生气了？前辈呢，我是尊重的，这不，知道您来了还专程给您带了礼物。”林易说着从乔森手里拿过十五厘米长的超导电缆。 “是真是假您可以自己回去慢慢研究，当然了，我们的每一项技术都已经申请了专利，翻版必究哦~” 第二十六章 变异的科研人员 十五厘米的黑色棍体模样的东西, 林易手持一端举在身前, 这模样, 还真像持棍伤人的现场。 史密斯和托马斯显得有些胆怯，史密斯头顶仅剩的几根毛发用力地颤抖了两下。 “你……你想gān嘛！”许是发觉自己声音有些胆怯，他努力压制声带的颤抖喊道，“这里是旧金山，打人犯法的！” “史密斯先生，您说笑了，打人哪里都是犯法的。” 林易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缩小性超导电缆, 高高举起。 托马斯大声喊叫起来，吸引了不少人从研究室里走出来。 史密斯面色煞白，额头不住冒出冷汗，但qiáng撑着站在原地。 他不敢打我的, 他不敢打我的, 他不敢不敢…… 棍影在眼前放大, 当棍子离自己只剩十厘米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 林易用超导电缆在史密斯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用如小白兔一般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史密斯先生, 您怎么了，这是缩小版的超导电缆, 我送您拿回去自己研究的。哦，为了方便您携带, 最外面的保护层我用了新材料, 磨砂材质的, 摸起来很舒服。” 现场不时传来努力压抑笑意的闷哼声，以及不小心漏出来的笑声。 史密斯和托马斯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可是美国电力的技术副总监，你……你……” 林易摩挲了一下下班，“那您一定认识乔治先生吧，安吉特的技术总监，他现在正好在我的办公室，您要不要和他去叙叙旧？” 史密斯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只想立刻昏厥过去，但是很不幸，他虽然肥胖还有点秃顶，但是身体却是给力得很，一时还真晕不过去。 “乔治也在？” “对。”林易笑眯眯地点头，乔治当然是他请过来的，前脚接到乔森的电话，他后脚就联系了吉安特，吉安特比美国电力晚两天联系上他，但诚意显然比美国电力足得多。 他们的技术总监乔治，在三天前就住到了加州大学伯里克利分校附近的酒店里，努力寻找与林易jiāo涉的机会。 史密斯接过电缆，他的胖手拿那么粗的电缆有些费力，不得不用抱的。 “乔治啊，我跟他不熟，不熟，就不见了，不见了。”史密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超导电缆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是这次来辛普森实验室是他个人的行为。 他是美国电力的技术副总监，负责的就是将超导电缆那一块，从他爬上总监位置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了，一点屁成果都没做出来。 没成果，每年还要大笔科研经费，美国电力管理层自然会不满，每当管理层提出不满和异议的时候，史密斯就会理直气壮地和他们拍桌子。 “从1911年到现在！多少年！多少科学家投入到超导材料的伟大事业中，但成果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人，不是神，科研项目是一个长期攻关的过程，如果没有这个觉悟，你们也就不要讲什么技术进步了，抱着你们的古板守旧见鬼去吧。” 多么不惧权势，多么正义凛然，管理层还真说不出话来，毕竟事实摆在那，确实其他科学家做了八十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总不能要求史密斯立刻做出来。 于是史密斯每年拿着不菲的科研经费，去全球各地参与各种有关新能源材料的分享会，比如上次去巴黎开完会，他还去埃菲尔泰塔前的咖啡厅里坐了一下午“寻找知识的灵感”。 或许曾经他也曾意气风发，下过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伟大决心，但是科研是需要长久的耐心的，很不幸他并没有那种耐性，于是决心变成了得过且过，他本以为他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到他退休。 可是林易和庄城的超导电缆项目的成功，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加州分公司的报告提jiāo上来的时候，他拍着桌子一口断定，“假的，一定是假的！”但他的上司詹姆不这么认为，他暂停了史密斯负责的项目部的研究，并要求技术中心全力和辛普森实验室接洽。 这就让史密斯坐不住了，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最大原因。 “那您……”林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不用送，不用送。”说完看也不看面色青白jiāo加的托马斯，飞快地向大门走去。 “呦，这腿短，跑起来还挺快。是吧，罗根教授。” 罗根是在托马斯大吼大叫的时候从福特中心走出来的，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看戏，被林易那么一点名，他的老脸不由有些红。 辛普森教授不在，他是辛普森实验室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按理说这种上门砸场子的事，他该出面的。 “托马斯，你是辛普森实验室的人！你最好搞清楚是谁给你发工资的。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直接递jiāo辞职报告吧！”罗根避开林易“谴责”的目光，将火力直接对准了托马斯，成功转移目标点。 托马斯面色煞白，“对不起罗根教授，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刚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史密斯说得有理有据信心十足，一时脑子不清楚才会认为林易项目作假，现在看到罗根教授，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辛普森和罗根是什么人，真的有人能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作假吗？ 天才……这两个字突兀地出现在托马斯的脑海了，他苦笑一声，在这种人面前自己大概就像个上跳下窜的小丑一样惹人笑话。 “抱歉，林。”他对着林易深深鞠了一躬，使林易吓了一大跳。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林易这人吧，向来吃软不吃硬，托马斯虽然讨厌了点，也没给他造成实质上的损失。 “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同事，我肯定不会记恨你的！”说着用力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真的很用力，痛得托马斯一下子几乎痛呼出声来。 他本以为这是林易不打算原谅他的信号，却没想到耳边听到轻轻的说话声，“这就算两清了，别用抱歉眼神看我，不自在。” 送走找茬的，就该跟人家吉安特谈谈了，人家给面子，一个电话就过来给自己撑场子，咱也得讲义气不是。 而且比起美国电力，林易更倾向于先与吉安特合作。 倒不是因为史密斯的事情，而是出于综合考虑。 美国电力，美国最大的发电集团，输电线路38000英里，配电线路186000英里，其客户遍布美国在 11个州，用户数量约为500万，规模很大，用户很多，看起来是一个极有实力的合作对象。 但他是传统的电力公司，电厂和供电目标群距离不远，换句话说他的许多电缆都埋在城市下方，更换十分困难，置换成本大而且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是拥有官方背景的非营利性公司，林易猜想，他们这么急着和林易洽谈合作，大概不是因为想要迅速提高能源输送效率，而是想抢占第一根超导电缆市场化的名头。 用具有华国特色的词汇来讲，就是“政绩工程”。 但吉安特不同，吉安特是一家电力控股公司，也是美国最大的核电公司之一，它为阿肯色州、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和德克萨斯州的250万用户供电。 虽然用户规模只有美国电力的一半，但他开展的是核电业务，核电站与城市离得可不会那么近，这意味着他对电力运输的依赖性更qiáng，而且钱进自己口袋，自然积极主动些。 “您好，乔治先生。” “噢~上帝啊，我没想到林先生您这么年轻，与您同样年纪的人还坐在教室里听教授讲课，您已经能坐在谈判桌上和美国最大的能源公司之一谈判了，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果然是偏心的。” 哟，这话说的，既赞扬了林易又抬高了自己，这是技术总监？不会是业务部门冒充的吧。 “我想我是女娲造的。” “什么？” “开个玩笑。” “您真幽默。”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两句，便一起坐在了谈判桌前，“我们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递jiāo了合作意向书，我想您知道我今天的来意。” “当然，不然我们就不会有这次愉快的谈话了。” 乔治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滑不留手的年轻人，二十二岁的科学工作者？这个人不会是哪个商学院的冒充的吧。 两人的思绪诡异地到了同一个频道上。 “那您对合同具体条款有什么异议吗？价格或者方式，我们都可以谈，我们抱着的是十二万分的诚意。” 吉安特上一批的电缆使用寿命明年就到期了，所以超导电缆的出现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恰逢其会，而且他们内部在美国电力的……“咳咳”好朋友，曾暗地里传真给他们一份数据，是美国电力旧金山分公司在替辛普森实验室做电路改造时，偷偷测试记下来的数据。 测试结果表示，辛普森实验室的超导电缆电量损耗率可控在5%以内，与传统的15%比，整整10%的节省！ 这就相当于什么不做，白捡了一成的利润！至于置换成本，仅仅是原来电缆的三倍，他们当然愿意了！ 而且乔治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吉安特的电缆一部分由上游供应商提供，一部分是自己的电缆制造工厂提供的。 原本吉安特的电缆制造工厂算不上大，也就中等规模，但是乔治看到超导电缆的消息后，脑袋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吉安特的业务范围是不是可以扩大一下，如果把超导电缆的独家制造权拿下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去你的美国电力，他已经想象到美国电力黑着脸坐在谈判桌上与他好声好气谈判的场景。 这时候，他已然忘记了自己技术总监的身份，想着詹姆舔着脸讨好自己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工作热情格外高涨！ “听说，吉安特有个自己的电缆厂？”林易摸索着下巴开口道。 乔治闻言，猛地抬头，两人目光对视，火花四溅！该死！他真的是一个科研工作者（技术人员）吗？两人同时想到。 第二十七章 诚意？ “辛普森实验室不缺钱。”其实很缺。 “所以我们的合作方式可以改一下。”林易拿出安特吉的合作意向书, 翻到合同条款条款那页, 客气地问了一句, “不介意我在上面画一下吧。” 乔治的嘴角抽了抽，你笔都拿在手里了，我还能说介意吗？ “您随便画，不要客气。” “好的。”林易笑眯眯地应道，随后把合同页上关于合作方式那页画了个大叉叉。 “每年从专利金下扣下一百万美金，作为入股安特吉电缆厂的资本，股份占比的话, 辛普森实验室百分之四十九，安特吉百分之五十一。” “您在开玩笑？林先生您这是狮子大开口！这不可能，我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乔治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猛地从谈判桌上站了起来。 林易笑眼弯弯, 他总算找到与技术人员打jiāo道的熟悉感觉了, 这才对嘛。 “您确定？我想您或许对安特吉电缆厂的资产情况并不清楚。” “第一、安特吉电缆厂在产量和规模上只能算美国中等电缆厂水平, 这种规模的电缆厂，全美总共有2432家。” “第二、安特吉电缆厂只为母公司提高电缆产品，换句话说, 除了安特吉本身，它没有任何其他客户, 这就意味着，单论市场竞争, 它甚至比不上小规模的电缆厂。” “第三、安特吉电缆厂十年平均产值仅为116万美金, 1996年会计事务所给它的工厂资产总计评估值是839万美金, 其中543万是固定资产。” 林易看着听得一脸茫然的乔治，他“商人式学者”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安特吉给出的专利金是每年三百万美金，这个意向价有多少议价空间，相比乔治先生您是知道的，再涨个三分之一，拿到四百万美金不算困难。而如果您答应我们的条件的话，这议价我也不议了。” 林易十指jiāo叉，手臂呈三角形支撑在桌子上。 “按照市场价格，419.5万就可以拿到安特吉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我不议价加上每年一百万的专利金，按新材料平均科研寿命来算，二十年，4000万美金，相当于辛普森拿出了4000万美金来换市值839万的安特吉电缆厂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 “您觉得我们是狮子大开口，没有诚意？”林易十分诚恳地看向乔治。 839万？4000万？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等等，您让我再思考一下。”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他细细琢磨着林易的话，没错啊，每个字都很正确。 林易脸上露出恰好好处的温和笑容，表示给未来合作伙伴足够的思考空间。 这时候，办公室里的门被敲响了。 何群战战兢兢地探进头来，“研……研究员，您要不出来看看？”他觉得外面两群人一言不合好像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林易挑了挑眉，“怎么了？” “是美国电力……”何群还没说完，林易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了，他就说嘛，不是垄断就有竞争，有竞争就好谈嘛。 “美国电力？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他好似惊讶地说道。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就多了，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也就是说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林先生也和美国电力约好时间了，或许就在跟他谈完后！ 乔治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839万和4000万！万一美国电力答应了！那坐在谈判桌上舔着脸讨好的人不就是自己了！ 这绝对不能忍！ “林先生，您的提议我考虑过了，感谢辛普森实验室的慷慨，我们现在就改合同，立刻签！”乔治斩钉截铁地答道。 林易眨巴眨巴眼，“这么短时间，您考虑好了？” “好了！”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现在就让法务修改合同，您等我半小时，不，二十分钟！”说着已经站起来拨号。 “您不用和董事会商量一下？” “我本身就是安特吉的股东，您放心我的签字有绝对的法律效应。” 呦，原来是个富二代啊，难怪还有点生意上的头脑，但是鳖再怎么努力也变不了乌guī，技术人员再jīng明和生意场上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你说他，林易就是个变异的。 “好的，那合作愉快？”林易笑眯眯地伸出手。 “合作愉快！”乔治高兴地和林易握手。 “那您先和公司沟通修改合同，我去外面看看。”说着，林易就要站起身来。 乔治面色猛地一变！ 美国电力还在外面呢！字还没签，万一林易临时变卦！绝对不行，不能让林先生和美国电力的人单独见面。 “我和您一起去，您等我一分钟！”詹姆说着以超快的语速吼完电话，吩咐助理时刻关注传真机后，才调整了脸上的笑容，温和地对林易说，“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林易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门口两方人在对峙，美国电力想要进来，安特吉的人不让他们进来，双方火药味十分浓烈。 “呦，这是在做什么呢，乔森、安德里，客人来了怎么也不招呼去待客室坐坐。” 林易的出现让浓烈的火药味瞬间消弭于无形中。 “林先生，非常荣幸与您见面。”美国电力的技术总监詹姆笑呵呵地和林易打招呼。 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大汉形象，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还比林易高小半个头，魁梧的身材，茂密的毛发，看起来十分豪慡的样子。 “我也是，詹姆先生。” 詹姆上前热情地和林易握手，还用力摇晃了几下，听他的亚洲朋友说，握手的时候摇晃地越用力就越表示热情和友善。 林易的嘴角抽了抽，他的右手掌……好痛！ 詹姆与林易握手后，目光扫过站在一边昂首挺胸的乔治，心中警铃大作，虽说那个没用的二代在技术上没什么突出成就，但人却jīng明得很，他明里暗里吃过那人不少亏。 詹姆是今天早上到的伯克利，他原本也想晾辛普森实验室两天。那个实验室新来的华人研究员太讨厌了，跟他说话总感觉好像在海绵上跳舞。 电话里聊得兴高采烈兴致勃勃，但挂下电话他才反应过来，好像说了半天，对方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没有讲出来。 一次以为是意外，但两次三次，詹姆再蠢也知道那个华人在耍他，搞技术的总有那么点心高气傲，他一甩手，老子不gān了！ 但他不gān，美国电力的管理层着急啊，这第一的名头抢的就是时间，层层加压，原来詹姆还顶着，直到听说安特吉的乔治两天前到了伯克利，他坐不住了。 作为技术总监，对于产品技术趋势的把握他还是有的，超导电缆绝对会彻底取代普通电缆，这个自然周期可能有十年八年，但如果美国政府脑袋一热，要节能，出台各种优惠政策，那这个周期就会大大缩短。 美国电力作为拥有官方背景的全美最大的电力公司，如果被安特吉抢了先，詹姆大概可以想象那些领导层的脸色了。 “乔治，好久不见。” “是啊，詹姆叔叔，您看起来还是一样年轻。”乔治笑得一脸灿烂。 詹姆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紫色，詹姆和乔治的父亲平辈论jiāo，乔治叫他叔叔理论上没错，但被一个职位相同的竞争对手叫叔叔，詹姆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痛快！ 他觉得这是对他的蔑视！ “你看起来倒是苍老很多了，项目出不了成绩，不好受吧。”直接开pào丝毫不讲情面。 林易的笑容更盛了，典型的技术人员性格，多么好打jiāo道啊。 乔治气得牙痒痒，面色也冷了一下来，“项目出不了成绩就和能出得了成绩的人合作，总比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做不来，还要死撑着不承认的好。” “你……你……”论口才，一百个詹姆也比不上乔治，不对，他猛地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合作？林先生，您答应和他们合作了？”詹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华人研究员居然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就决定跟安特吉合作了。 他心头被乔治激起的火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转过身目光严肃地看向林易。 “林先生，您这事做得不合规矩吧，美国电力早于安特吉递jiāo了合作意向书，即使安特吉的条件比我们好，但谈一谈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您是对美国电力不满吗？”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美国电力虽然是企业，但谁都知道他背后就是美国能源部，林易如果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真闹到明面上，对他日后发展必然有影响。 毕竟林易那份太阳能项目的可能性报告还在辛普森办公室桌上，少不了和美国能源部打jiāo道。 林易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面上也没了笑容，“我以为詹姆先生是知道原因的。” 詹姆皱眉。 “就在两个小时前，辛普森实验室来了一位自称是美国电力技术副总监的史密斯先生，他对我们实验室的超导技术提出了质疑，我认为这是美国电力的意思。” “林你说得太客气，哪里是质疑！那个史密斯指着林易的鼻子说他是个骗子，说我们辛普森实验室项目作假！这种公司我们还能和你合作吗！”罗根大步从走廊进来，怒气冲冲，丝毫不给詹姆面子，配合得简直完美。 詹姆一听到史密斯的名字就知道事情要糟，那个蛀虫拍着桌子说超导技术是假的的场景还在眼前，该死！等回去他非揭了那个蛀虫的皮不可。 自知理亏，詹姆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林先生，那位史密斯先生在两天前已经从美国电力辞职，这绝对是他的个人行为，美国电力对您的项目没有丝毫疑问！” “你说辞了就辞了啊，那个史密斯可是给我们看过工作证的！很不巧，他一走，安特吉就来了，合同我们已经签了，虽然也有点赌气的成分，但是我们辛普森实验室说话算话，没有出尔反尔的事！”罗根继续道。 已经签了？！ 詹姆眼前一黑，硕大的身躯晃动了两下，他qiáng扯出一丝笑容，“电缆技术可以共享嘛，您授权给安特吉应该不影响同时授权给我们。” 这回回答他的是乔治，“詹姆叔叔，辛普森以技术入股了安特吉电缆厂，所以授权应该是不可能了，不过欢迎您来安特吉电缆厂采购，我一定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第二十八章 知心 换句话说, 如果美国电力想要用超导电缆的话, 就得到安特吉电缆厂去买？！ 这个事实让詹姆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但是什么办法呢，罗根教授说了，人家合同也签了，总不能让人家毁约吧，他可没有这么大脸。 “林先生，对于史密斯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 希望下次能有合作的机会。”老子不gān了，让那些吃闲饭的管理层去想办法吧！ “会有的。”林易笑着和他握手。 送走美国电力的人，林易和乔治回到办公室，乔治的助手已经把总部传真过来的合同准备好了。 乔治翻了翻, 随即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将笔递给林易, “林先生, 该您了。” 合同还真是按照林易所说的条款改的，并没有搞什么猫腻。他这大名一签，安特吉电缆厂就有一半属于辛普森实验室了。 罗根站在一旁, 面上庄重肃穆，心里却好似有无数小人一起跳起了舞, 辛普森实验室自己的产业啊，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林易看了一眼坐得笔直的乔治, “刷刷刷”三个漂亮的华文出现在纸上。 见林易签字, 乔治毫不掩饰地轻舒一口气, “合作愉快，林先生。” “合作愉快。”这回是林易感到不对劲了，这未免太顺利了。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签得最快的合同了吧。”他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合同一式两份，乔治将其中一份递给助手，示意其收好，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双赢的生意，自然是人人都愿意做的。” “您用极少的投资换半个未来发展前途无限的电缆厂，我用半个电缆厂换一个前途无限的机会，这不是双赢吗？” 呦，这算是被反套路了？ 林易转头轻笑出声，“我是越来越欣赏您了，乔治先生。”这心眼可不比他少。 “我也觉得与您jiāo流非常愉快。”乔治摸了摸自己的眼镜，笑眯眯地说道。对他来说，林易给出的三个理由中，真正打动他的其实是第一个。 全美有2432家与安特吉规模差不多的电缆厂，对安特吉来说，超导技术是唯一选择，而对超导技术来说，却不是非安特吉不可。 同样是一半，一千万的一半值钱，还是一亿的一半值钱，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华国有句话怎么说的，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什么感觉？”见乔治和安特吉的人走远了，罗根笑呵呵地问道。 呵呵…… “双赢，罗根教授，您知道什么叫双赢吗？”林易将合同书往罗根怀里一塞，大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他今儿个要提早下班。 当天晚上，安特吉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辛普森实验室技术入股安特吉电缆厂，安特吉电缆厂从即日起从母公司独立出来，成立安特吉控股子公司。 “安特吉关心美国能源行业的发展，并愿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我们已经与辛普森实验室达成合作，全世界第一家超导电缆生产商将在今日诞生，我们相信超导时代即将来临！” 现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安特吉在发布会现场展示了与辛普森实验室的局部合同图片，林易那漂亮的三个华文字随着各个媒体的报道传播到了全世界。 第二日安特吉的股价应声而涨，让一些有先见之明的股民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林易的事，他已经收拾收拾出发去纽约了。 “您也去？”林易狐疑地打量了罗根一眼，“您有邀请函嘛。” 罗根的研究方向和新能源根本搭不上边，他gān嘛去？ 罗根教授冷哼一声，“公费旅游，只准你去啊？邀请函就不劳你担心了，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行，这是我飞机航班号，因为不知道您也一起去，我只买了自己的票。” 罗根瞥了林易的飞机票一眼，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 “好巧，一趟的。” 以罗根教授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晚起绝对不早醒一分钟的性格，公费旅游？对他的吸引力有这么大？ 不存在的。 真正的原因是两天前，他在睡眼朦胧中接到了辛普森的电话。 “你不是签了保密条例，这几天不能对外联系吗？”罗根其实想说的是，你难道不知道上午十点前是我的睡眠时间吗？ 但是电话那头是上司，所以他忍了。 “霍恩要来！霍恩要来！我是偷偷给你打的。”辛普森是声音很轻，手机里甚至还有“嗞嗞”的电流声。 “啥？霍恩教授要来伯克利吗？那也是物理中心接待，关我们什么事！” “不是，霍恩要去参加纽约能源大会，林易也会去，不能让霍恩把林易哄回去！” 罗根……那只小狐狸，除非他想走，不然没人能哄走他的。 “所以我帮你也要了一份邀请函，你也一起去，不能让霍恩那个老小子得逞！” “辛普森，我觉得……” “好了，我签了保密条款，不能和外界联系，先挂了！” “我觉得我们还能商量一下……”罗根教授的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回忆完毕，这就是罗根拿着机票出现在林易面前的原因。 纽约能源大会是在联合国的小会议厅里举办的。 “先生请出示邀请函。” 罗根将邀请函递给她，换回一个耳麦。 “先生请出示邀请函。” 林易同样把邀请函给她，这回礼仪小姐对着林易的分组看了许久，才笑眯眯地将耳麦给他。 等到林易和罗根离开签到台，那金发碧眼的礼仪小姐才用法文对同伴说道。 “原来这种大会还能带学生来开眼界的？”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这是她同伴的回答。 林易摸了摸自己帅气的脸蛋，年轻……有错吗？ 林易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庄城旁边，中间排偏左，罗根则被分到右边最前排的座位，都是他的一些老熟人。 “庄教授，好久不见。”林易敏锐地发现庄城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好久不见。”庄城见是林易，嘴角勾起极浅的笑容。 呦，这看起来还真发生什么事了，近半个月的相处让林易认识到庄教授并不是一个喜怒不行与色的人，他看起来内敛，但为人格外单纯，高兴还是不高兴，看脸就看得出来。 “庄教授，您的发言安排在什么时候？”超导电缆那么热，连他这个理论验证者都被安排上台讲话，庄城这个理论提出者自然没有安排。 “第二天下午。” “好巧啊，我也是，我想大概您讲完就是我了，理论指导实践嘛。” 林易努力没话找话，但是对着庄城你问一句我答两字的模式，他真聊不下去了。 忍耐忍耐，那是偶像，不是一二三四闲杂人等！ 庄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诚恳地对林易说道：“抱歉，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呦，还真是贴心小天使，自己都难过得不想说话了，居然还会对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这么敏感。 “没事，只是有点伤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林易装可怜状。 庄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是我家里的事，我父母感情出了点状况，我为人子女……”他一心急，便说了出来。 林易这时候是真尴尬了，他只是习惯性的口花花一下，没想到把庄教授的家庭隐私给炸了出来，他这做得算是什么事啊。 他端正了神情，诚恳地看向庄城，“想找个垃圾桶倒到不，反正我和你家里人一个也不认识，生活圈子也没有jiāo集，你不必有一丝顾虑。” 庄城认真地看着他，林易认真地回望。 约莫过了一分钟，庄城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这个笑容的笑意真实了不少。 “我爸和我妈的婚姻是家里安排的，他们的感情从来没有好过，我妈要qiáng，我爸执拗，两人能撑到现在，一是因为两个家庭，二大概是因为我吧。” 庄城慢慢地叙述着，声音很轻。 “昨天我妈哭着和我打电话，说她撑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庄城并没有等林易的答案，而是继续道：“我让她离婚。” 林易惊讶地看他，如果劝爸妈离婚这话是他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那根本不奇怪。但问题是现在说这话的人居然是庄城。 “很惊讶？” “是蛮惊讶的。”林易实话实说。 “我妈今天告诉我，他们明天就去办手续了。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庄城显得有些迷惘。 “喂，你不会认为这是你自己的错吧？大哥，哦不是，庄教授啊，哎呀，我直接叫你庄城成不？” 庄城显然并不习惯林易的说话方式，但还是点了点头。 “庄城，相信我，你妈会感谢你的。怨侣不如仇人，你愿意看你爸妈整体不高不兴地勉qiáng过下去，还是让他们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下半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人有义务为他人而活，你爸妈也是一样。” “他们会过得更好吗？” “会，庄城啊，如果这次离婚后，他们觉得这个决定没错，不管他们那时候过得怎么样，你都要创造条件让他们过得更好。如果他们离婚后感觉还不如离婚前，那就更简单了，复婚嘛。” “你要知道，不管他们选择怎样的生活，他们是你的父母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林易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当知心大哥哥的潜力，优秀！ 真是一个jīng彩而热烈的人啊，庄城看向林易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羡慕，以他的个性，恐怕一辈子都活不出这种好似写意的轻松感。 上午的大会就在林易开解庄城的过程中悄然过去，中场休息期间，他还没跨出会场大门，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林！” “老师？”林易有些惊喜地张开怀抱，大步上前将一个矮了他一个头的老头抱在怀里。 “老师，您也来参加大会，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霍恩教授。 “怎么不跟你说？哼，还知道我是你老师啊？你怎么不跟我说！”小老头头发散乱，脸上褶皱不少，生起气来褶子就更深了。 第二十九章 车祸 罗根和霍恩就坐在前后排, 大会主持人一宣布上午会议结束, 罗根就下意识地看了霍恩一眼。 霍恩被许多物理学家围在中间讲话, 一时脱不开身。 罗根满意地笑笑，转头放心和朋友说起话来。 罗根的朋友是个很健谈的人，实验室里的趣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能引起人一阵大笑。 “真是太有趣了，那后来呢，他吃进去了？” “当然，他还以为这是他助手帮他煮点面, 华国那种面，你知道吗，放在汤里的！” 提到华国，罗根的目光再次向霍恩教授所在的地方瞥去。 然后他猛地站了起来, 吓了旁边的人一跳。 “霍恩教授呢？” “哈佛的霍恩教授？他刚刚走过去了啊！”朋友这样答道。 罗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踮起脚环顾四周, 正好看到林易和霍恩教授拥抱的场面，瞬间，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罗根？” “汉斯, 我现在有事，等下再来找你。”罗根教授迅速说道, 说完他犹如一个赶赴战场的勇士，带着英勇无畏不惧牺牲的神情, 大步向林易等人所在位置走去。 “老师, 我也是临时收到的通知, 你知道的，如果没有超导电缆的面试，我哪能收到能源大会的邀请函，而且您的研究方向一直是量子学……”他话里的一丝就是，你一个研究量子的来能源大会gān什么。 “哼，亏你还是学物理的，新能源中最具发展前景的是什么，核能！核能怎么来的？是根据爱因斯坦的质能公式e=mc2来的！你老师我，是个多方面的人才，在核能领域也有极突出的成就，比如……” 霍恩清了清喉咙，正想长篇大论宣扬一番自己的功绩，同时以此规劝“误入歧途”的学生“改邪归正”，但还没等他开始，辛普森讨厌的狗腿子就打断了他的讲话。 “噢！霍恩教授，好久不见，您看起来越发年轻了。”罗根一改往日里慵懒的状态，有了林易第一天见到他对那群小菜鸟恩威并施时的那种气势。 “哦，罗根啊。是挺久不见了。”辛普森那个老家伙太不是东西，好声好气跟他商量，一点情面也不讲，这几天更好，连电话也不接了。 霍恩教授对辛普森教授很有意见，连带着对罗根的态度也是不yīn不阳的。 “辛普森教授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那老小子不接我电话，让你来代他向我问好，还真不用了，老头子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霍恩没好气地说道。 “霍恩教授，您这还真是冤枉辛普森教授了，他去参加了nasa某个高度保密项目，对外联系是被禁止的。” 霍恩闻言，眼前就是一亮，他急忙转过头对林易说道：“林！你听到没！这种实验一开始就要一年半载的，他人都不在，你能跟他学到些什么？还不如跟我回哈佛去，我让你进原子冷却项目！” 原子冷却项目正是霍恩瞄准诺奖的物理学项目，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十分有名的。 嘟嘟嘟，罗根大脑的警报声立刻响起。 “霍恩教授，您这样当着我的面挖人不好吧。而且林易是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超导电缆的推进工作还离不开他，我可以这样说，美国的能源材料行业可离不开林先生。” 华国能源部官员和科研人员路过恰好听到这句话，他们注意到林易明显是亚洲人的外貌，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姓林？难道是华国人？ “我的原子冷却技术还少不了林易呢！”霍恩教授恨不得回去抽当时的自己两巴掌，让你手贱给林易写推荐信。 好了，现在学生也是别人家的了。 “老师……”林易轻轻拍打霍恩教授的后背，安抚这个炸毛的老头。 “罗根教授，我跟老师谈吧。放心，我很喜欢伯克利，暂时不会离开的。” 暂时？辛普森大概不会喜欢这个答案，但是他再说下去，大概霍恩教授能直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罗根摸摸自己的鼻子，算了，就这样吧，只要撑到辛普森出来，后面能不能留住人就看他的本事了。 “好，林，好好招待霍恩教授。”他一副上司叮嘱下属的模样，看得霍恩一阵腻歪。 林易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霍恩教授，庄城已经悄然离开了。 “也不等等我。”林易不满地嘟囔着。 上辈子最亲密的事也做了，哦，这最亲密的事指的是陪人家尿尿，这辈子jiāo心话也说了，他还客串了一把知心大哥，林易单方面认为他和庄城那就是好哥们了。 这好哥们招呼都不打就丢下自己走了，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甩了甩钥匙向地下停车库走去，他到纽约的第一天就去二手车市场租了辆车，改装过的大切诺基，那鼻子那眼睛，简直是艺术！ 钥匙插入，汽车发出一阵好听的低pào音，引得林易不由“啧啧”称赞了两声。 开着车缓慢驶出地下停车库，林易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庄城，他脱下了在会场时穿的黑西装，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高领毛衣，映衬得他本身就白皙的脸颊如白玉一般。 林易瞅了瞅自己略带古铜色的手背，“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白gān嘛。” 话虽这样说着，他还是轻轻转了下方向盘向庄城所在方向开去。 就在这时，一辆载了两辆轿车的拖车缓缓从转弯处驶来，林易起先不甚在意，但随着拖车越开越近，他突然注意到那辆拖车上的第二辆白色轿车随着汽车的行驶慢慢向左边偏移。 “车子要掉下来了！”旁边有路人惊呼到。 林易猛地看向庄城所在，该死！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车子开到庄城旁边，那辆白色轿车就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我们很对不起庄城，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可能不会出这种事。” “听说是庄教授家里出了事，那天jīng神恍惚才出的车祸。” “我爸妈要离婚了，因为我的一句话……” fuck！是了，庄城出了车祸后先是送到美国医院，治疗半年后才回的国，那时候是夏天，说明他出事的时候正是二三月份！ 他已经没空去想明明传闻中庄城是被大货车撞伤的，现在这么换了这么辆拖车，他一踩油门，大切诺基猛地向大拖车冲去。 “小心！车子掉下来了！”庄城在路边还有些jīng神恍惚，他站在马路旁边的安全位置上，听到路人的叫声，下意识地向前看去。 只见一辆红色的大切诺基猛地向自己冲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 “碰！”车子相撞发出震天的声响。 一辆从拖车斜侧掉落下来的白色轿车敲好落在大切诺基的车顶上，大切诺基瞬间凹进去了半个车身。 不过或许是质量过硬，车子的车顶虽然下凹，但稳稳托住了那辆白色轿车！ 路上的行人亲眼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该报警的报警，该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热心群众围了整整一圈。 “小伙子，如果不是这辆红色的大切诺基，你可能就被那辆车压扁了。”有个拎着编织袋的美国大妈在庄城旁边后怕地说道。 庄城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他很明白美国大妈说得对，如果没有那辆红色的大切诺基，他恐怕真的已经被那辆白色轿车压扁了。 那辆大切诺基？！ 庄城是看着那辆大切诺基突然加速开过来的，他心里隐隐有种直觉，那辆大切诺基是看到自己的处境，才突然冲过来的。 “是个亚洲人！” “噢！上帝保佑，车子压扁了副驾驶，副驾驶座位没人，驾驶员看起来没有外伤，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亚洲人，庄城猛地抬头，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向大切诺基跑去。 红色大切诺基嚣张的眼睛被压碎了一个，外面改装加上去的骨架也变得弯弯曲曲，大切诺基的车门玻璃作了单向可视处理，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但从碎了大半的挡风玻璃处，庄城清楚地看到被安全气囊包裹着的林易，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闭着眼，高挺的鼻梁被挤压在气囊里，显得有些滑稽。 庄城的双拳猛地握紧，他手背上青筋凸起，突然好似情绪失控般用力去拉车门开关。 “lp！lp！please！”他大声喊叫着，声带明显有些颤抖。 “先生，您冷静些，救护车马上就来。” “先生，您的手流血了。” ………… 庄城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无数张脸在他眼前晃动，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毫无用处的动作，直到救护人员推开了他。 “车子从里面紧锁，消防队到了吗？” “还没！” “一人，伤员没有明显外伤，不排除内部撞击伤！” “噢！上帝，是林易！” “辛普森的林研究员！” “超导电缆的发明者？” 这里离大会会场不远，很快有与会者发现了这场事故的主人公是当下材料科学圈子里的热门人物，超导电缆发明者林易。 “这该死的效率，美国能源部的人呢！还在里面高谈阔论嘛！快让他们的人出来！” “医生，拜托一定要治好这位林先生，他是世界超导技术的先驱者，他能让美国的超导技术这条路少走十年！”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科学家，急救医生在新闻里见过这张脸，好像是纽约大学的教授，还是总统的科学顾问。 急救医生的声音一下子有些磕巴了。 “好……好的，我一定尽力！”世界超导技术先驱，让美国超导技术的路少走十年，如果这样的人因为抢救不及时去世，他甚至能想象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哦！该死的！消防队的人呢！” “我已经通知了道路管理部门！八辆警车已经派出去开道了，消防车会在第一时间到达！”这是能源部的官员，他额头上还有细汗，嘴巴里微微喘着气，想来是跑过来的。 第三十章 急救 庄城站在挡风玻璃前, 手里的碎玻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深深刺入掌心,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眼前这些碍眼的玻璃把林易抱出来。 但是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随意的举动会再次伤害眼前这个男人。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人自信中带着些许局促的表现，以及后来相处中他流露出来的对自己的尊敬。 庄城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那人尊敬的，明明他比自己优秀得多。 然而庄城不得不承认，对于林易的表现，他的心里是在偷偷高兴的，多么虚伪多么表里不一的自己。 这样优秀的林易怎么可以为了这样的他受伤！怎么可以！ “消防到了！快！快让开！” 八辆警车开道, 红色的消防车的刹车已经踩到了jiāo通法里规定的城市最高限速，这一路开来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纽约地方小报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般，紧跟着消防车到了现场。 “什么人这么大场面？” “好像跟什么超导有关，总统的科学顾问说, 那人如果出事了, 美国的超导技术要倒退十年！”一个路人用夸张的口吻说道。 “倒退十年！”小报记者倒吸一口冷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他们这些小报纸平日里报道的都是什么官员琐事，明星新欢啊离婚啊, 那些正儿八经的政商界大事件根本没有他们的份。 这是天掉馅饼了？ 消防人员在警察的护送下快速抵达现场。 能源部副部长赖恩亲自到了现场，“请一定要小心, 不要对林先生造成二次伤害，你们要记住, 车子里面躺着的是美国的财富, 全世界的财富！”赖恩看到旁边摄像机, 挺了挺胸膛，面容严肃地说道。 消防人员对视一眼，“您放心，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常规作业。”不就是卸个车门嘛，怎么突然有一种自己在拯救世界的错觉。 “快卸车门，病人的脸色有点难看，我怀疑有内脏出血！”急救医生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变。 “不行，不能直接卸，轿车半个车身压在大切诺基，现在形成了一个三角平衡，如果我们现在qiáng制拆除车门，三角平衡不稳，会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 “调吊车过来肯定来不及了，液压撑顶器有几个，先把车子从桥车底下挪开！” “三个！” “噢！该死！怎么不多带两个，三个不够啊。”按照他们的经验，三个撑顶器恐怕撑不起这么大的一辆轿车。 庄城听到急救医生怀疑林易有内出血后，整个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极致。 “三个，勉qiáng够了，三个撑顶器分别放这三个地方。”庄城努力让自己的说话声听起来平稳清晰些，他在地上指了三个地方。 见消防人员一脸怪异地看他，并不动作，他qiáng忍住怒气继续开口道：“我是物理学家，这辆车的2.8顿，从他们的倾斜情况看，作用于……” 庄城口中说出一连串数据和专业名词，听得消防人员一脸懵。虽然具体听不懂原理，但他们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个物理学家，他根据桥车重量和倾斜角度计算出了能起最大作用的三个支点。 听不听他的？若是平常时候，他们或许敢做决定，但是赖恩副部长郑重其事的话犹在耳畔，若是因为他们操作不当造成里面那位美国财富的二次伤害，甚至当场死亡，他们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媒体和纳税人会怎么喷他们。 “怎么还不拆门，病人不能等下去了，内脏出血是很危险的，你们想看着他死吗？”急救医生已经在骂脏话了。 “动手，如果出现意外，我付所有责任！”庄城目光紧紧盯着犹豫不决的消防人员，“需要我去当着媒体说一遍吗？” 领头的消防人员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必了。”人家都这么说了，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崽子们，动手，支点位置严格听从这位科学家的指挥，要记得我们只有三个支点，而里面躺着的是我们美国的财富。” 说完，他看到了林易侧脸，又加了句，“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亚洲人。” 庄城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即使在实验即将出成果的关键时刻，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身边车水马龙，围观群众的讨论声，媒体的报道声，在他脑海里全部做了消音处理。 眼前拖车、轿车、越野车大切诺基好似变成了一张白色稿纸上面的黑白画面，倾斜角度，重量，着力点，清清楚楚。 无数公式在他脑海里计算出结果，一遍又一遍！ 无数遍计算，无数遍调整。那三个鲜红的点越发明显。 “左轮胎向右15.4厘米，地盘下方拖车中部向里12.6厘米，从这个破碎的车窗进去，副驾驶中间位置偏后6.3厘米。” “大切诺基副驾驶承重量有限，按照官方公布数据，你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将林易先生从车里带出来，不然可能会出现支点坍塌。” 这已经是最jīng确最好的方案了，庄城预测过，就算第三支点坍塌，林易保持现在的位置不动的话，对他造成二次重大伤害的几率小于百分之五。 “好。” 消防人员迅速动了起来，周围人也似乎感受到了他们严肃的气氛，说话声慢慢轻了下来。 “再偏左一厘米。” “对！就是那里！” “第一支点放置完毕！” “拖车的刹车有没有拉到顶，那东西把它固定住，在撑顶过程中，绝对不能有任何移动！” “您……您放心，已经拉到最顶了。”说话的是拖车司机，他已经快晕过去了，他知道这种失误，他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甚至还要赔一大笔钱！ 但是为啥一场车祸会跟国家安全扯上关系？刚刚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就是传说中的fbi已经找他谈话了，怀疑他是外国间谍人员，来伤害美国有价值的科研人员。 真是比窦娥还冤呢！他只是个拖车司机，一个年薪加起来不到六万美金的拖车司机！ 而且那辆车明明是自己撞过来的，他转弯的时候还看到那辆车从地下车库缓缓开出来，他那时候的车头方向根本不是这里，他是突然改变方向冲过来的！ 但是看那群调查局人的表情，根本认为他在说谎！ “外置防滑处理完毕！” “好！第二支点准备！” “再向离一厘米，对，就是那里！” “第二支点放置完毕！” 第三支点的放置难度比较高，消防人员先用拆除工具小心翼翼地在大切诺基的顶部开了个只容撑顶器通过的孔，计算得小心翼翼，既要让撑顶器通过，又要不能破坏三角平衡，消防人员觉得这回回去，他们大概还要去进修进修物理数学什么的。 “第三支点放置完毕！” “听我的指挥！按第一第三第二的顺序分别开机器。他们必须同时到达车底部！” “没问题。”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有消防人员已经站到了车子旁边，一有意外他们就会用手托住桥车，能撑多久撑多久，甚至很多群众都跃跃欲试。 “嗡……” 撑顶器撑住车底了，桥车缓缓上移！ “卸门！快！” 三四个消防人员头戴安全头盔冲了进去，液压剪，还有各色叫不出名字的专业工具。 “快快快，十五分钟内！” “嗞拉拉……”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ok!小心车门碎屑！” “哦，上帝保佑，完美！” “医生！” 救护车的移动chuáng早就等在了一边，见状急忙挤了进来，“呼吸平稳，无外伤，血压降低，应该存在内出血，但出血量不大。” “将车座慢慢放平！对！” “担架准备！” “一二三！过人！” “go go go！”人被顺利救了出来，医护人员快速推着推chuáng向救护车跑去。 庄城顾不得擦额头的冷汗，紧紧跟了上去。 “你是……” “你是伤者的家属吗？” “我是他的朋友。” 医护人员是看着庄城参与抢救的，也不多问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你是个科学家？物理学家？来参加能源大会嘛，你很了不起。” 庄城苦笑一声，看向面色有些显得苍白的林易，“他更了不起。” “你放心，只要顺利找到出血点，他不会有大问题的。” 庄城握了握拳头，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他的喉咙有些gān涩，“那万一……没找到出血点呢。” “你的手……”医护人员看到了庄城手里的玻璃，倒吸一口冷气，“我帮您处理一下，您放心我们将要去的是纽约最好的外科医院，能源部出面约了克里斯托弗医生，他是纽约最好的外科医生。” 八辆警车开道，他们很快到达了医院。 “怀疑内出血，需要手术！” “没问题，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克里斯托弗医生已经在等着了。”救护车和医院进行jiāo接。 “头部有没有受到撞击？” “不清楚？车子就这样砸了下来，看生命体征已经是上帝保佑了。” “安排脑部磁核共震！” 庄城跟着推车跑着，看着林易安静的睡脸，缠着纱布的手掌微微颤抖，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家属在外面等！” 推chuáng被推进手术室，门被大声关上，手术中的红灯亮了起来。 庄城好似脱力般靠着医院墙壁往下滑，随即直接蹲在了墙边，神情迷惘。 “怎么回事？林他进手术室了？”罗根和霍恩教授相携而来，咳咳，他们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一起进来而已。 罗根面色难看，辛普森冒着违反保密条款的风险让他把人看住，他倒好，把人看到医院去了，他大概能够想象辛普森知道这件事后的脸色。 霍恩教授情绪更是激动，他和林易相处了三年，是把他当作自己最优秀的后辈在培养，甚至投入了极大的私人感情。 “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 庄城见到两人，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慢慢站起身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怀疑内出血，刚刚进了手术室！” “该死的能源部，安保措施怎么做的，怎么能在会场门口出现这种事！” 霍恩抱怨着，眼睛却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手术灯。 接下来，能源部的代表，美国电力的詹姆、安特吉的乔治都先后赶来了，美国电力和安特吉作为美国数一数二的能源公司，自然参与了本次大会。 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五六个人等在手术室门口，觉得等待的时间分外艰难。 手术室里。 “亚洲人？” “听说是个金贵的主，能源部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还有几家生物实验室也打了招呼。” “超导电缆的发明者，他的大脑里可是美国未来十年超导技术发展方向，开腹吧。” 克里斯托弗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世界财富、承载着美国未来十年超导技术发展方向又如何，还不是得让他开膛破肚，愉快。 第三十一章 我饿 等到林易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半夜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 小腹处传来qiáng烈的痛感, 手往下一摸, 纱布粗糙的质感让他不由撇了撇嘴……居然动刀了，不知道全麻会不会对他这颗聪明的脑袋产生影响。 病房里亮着昏暗的光，林易微微侧头就看到了用手撑着脑袋的庄城，庄城微闭着双目，或许是有什么心事的缘故，即使在睡梦中他紧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 林易觉得这眉心的褶皱分外碍眼，他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来, 想要去把那讨厌的褶皱按下去，但是动作太大牵动了小腹上的伤口。 “嘶……”他发出一阵抽气声，立刻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庄城。 庄城看到林易醒来，面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你醒了, 痛不痛, 有什么难受的吗？我去叫医生！”他猛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站得太急的缘故，眼前一暗差点跌倒，从中午到现在他也是滴水未进。 还没等林易回答, 庄城就已经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林易看了看chuáng头的呼叫铃，觉得庄教授在他心里的伟岸形象打了个折扣。 克里斯托弗跟在庄城身后大步走来, 看到林易，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噢, 小先生, 你醒了啊，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他看了看心脏脉搏监视器，在记录本上记录下数据，随后拿出血压计测量了一下林易的血压，“血压平稳了，生命体征也趋于正常，就等明天的脑部磁核共震出来，只要没有脑部震dàng，就没有问题了。” “谢谢。”林易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克里斯托弗耸耸肩，“这是我的职责，还有……”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你的肺部很漂亮，那曲线，那弧度，都是我见过最美的。” 病房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林易的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谢谢你的赞美了。” “不客气。还有，因为手术缘故，二十四小时不能进食，喝水的话也要适量，其他注意事项我已经贴在chuáng牌那里了，一定要仔细看哦。”说完，他带着十分愉快的笑容向病房门口走去。 “咕噜噜。”克里斯托弗刚离开，林易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 “我饿。”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庄城，就像一个等待投食的大型犬在向主人撒娇。 然而主人残酷地拒绝了宠物的投食请求，庄城用量杯小心翼翼地量了50毫升的清水递给林易。 “医生说这能喝这么多。”庄城认真地说道。 林易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我还疼……”他的声音更委屈了。 庄城显得有些无措，他看着林易手指的方向，露出歉疚心疼的目光，他沙哑着喉咙开口道：“对不起。” 哎？ 这回轮到林易愣住了，他只是撒撒娇看能不能从庄城那里骗来一两口吃的，他真的是快饿晕了，但这是什么情况，庄教授看起来好像快哭了。 别啊，当初那种情况，他都没哭过，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哭。 “庄城，你gān嘛啊，别哭丧着脸啊，我好好的。”说着，他还身体力行做了两个大力士的动作，牵动伤口疼得心底小人龇牙咧嘴都不敢表露出来。 庄城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将其放进被子里。 “别闹了，痛的话我帮你揉揉。”说着竟真的隔着被子轻轻去揉林易小腹的伤口。 林易小腹涌起一股子异样的感觉，他发誓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因为伤口疼痛引起的，看着庄城低着头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手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 “你真好看。”天地良心，林易说的是真心话，从纯欣赏角度发出的赞美。他都觉得如果庄城是个妹子，他们是挺适合的一对，男俊女靓，还有共同语言，夫唱妇随，多么美好的一段佳话。 “庄城，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追你。”林易嬉皮笑脸地说道。 随即他的小腹处传来一阵疼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庄城的手不小心用力了点，碰到了林易的伤口。 “对……对不起。”庄城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哎，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我这人说话没把门，我不是说你长得像女的，我就是喜欢你，很尊敬很喜欢的那种。” 庄城紧抿着嘴唇，他抬头看向林易，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那人笑得那么毫无掩饰，那么光风霁月，他自嘲地笑笑，自己在想什么？那人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怎么可能…… “真的不能吃点东西吗？米糊也行，就一口。” “不行。” “那我要喝水。” “刚刚喝过了，医生说要适量。” “刚刚才五十毫升！” “每次只能喝五十毫升。” 林易看着庄城油盐不进的脸，冷哼一声，拉起被子盖住头部，他生气了！ 庄城揉伤口的动作没有停下，病房里沉默了许久，庄城才轻轻开口道：“那时候你是故意冲过来的吧。” “我看到了，你原来的方向是另一边，是看到拖车和我才冲过来的。” “拜托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这样的人情我真的还不起。” 被子里的林易动了动，侧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庄城，认命地拉下被子。 “你当只有你一个人是物理学家啊。我计算过了，如果我不过来，那桥车掉在你身上的几率高于百分之八十，你不死也是残废。但是我过来，只要角度计算得好，我不会有太大的损伤的，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就是肚子上多了一道疤，不知道以后的老婆会不会嫌弃。” 庄城不说话。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jīng确计算过，平衡三角、倾斜度、甚至车头角度，简直完美无缺。”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竟隐隐还有些得意，引得庄城手下又用力了两分。 “轻一点轻一点，痛痛痛痛痛。” “轻一点啊，庄城小宝贝。” 真是不争气啊，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他只是无心的口花花，还是忍不住高兴，自己真是一个变态。 “明天的演讲怎么办？”庄城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 林易摊摊手，“总不能让我这样上去，罗根没有参与项目，恐怕一时接不上去，庄城，庄教授，庄城小宝贝，要不你帮我上呗，理论实践一起讲了，反正你全程参与的，我的演讲稿也写过了，新材料那块有详细的解释，我相信你行的！” “好。” 林易本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庄城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暗暗对着讲义气的庄教授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 “咳咳，我想上个厕所。” 庄城一愣，脸上涌上一丝薄红，他低头从chuáng底递给林易一个东西。 林易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接尿器，那种一头让病人方便，一头连着一个尿袋的东西。 “我起得来！”他简直不能想象那个场景。 林易腹部伤口不大，医生也没有qiáng制他躺满几个小时，同身为天之骄子，他大概能理解林易的想法。 他抿了抿嘴，这次倒是没有坚持，缓缓摇起了chuáng，扶着林易慢慢下chuáng。 因为伤口的缘故，林易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几乎是挪过去的，到了厕所，林易gān咳一声，“我自己可以。” 这回庄城没有让步，他站在林易身后，一手握拳环过林易的胸口上方。 “我闭上眼睛了。”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林易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好笑的感觉，他这算是好人有好报吗？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居然在这里上演了。 只是他们的角色互换了下。 于是林易毫无压力地开始方便。 庄城站在林易身后，他们俩几乎一般高，他微微侧头看到的就是林易的耳朵，轮廓很好看。 他的胸膛紧贴着那人的后背，他听到两个心跳声，心跳地很剧烈也很快，那肯定是他自己的。 另一个心跳声则平缓不少，肯定是那人的。 体温相jiāo的感觉好得惊人，如果能一直抱下去该多好。 庄城自嘲得一笑，自己是变态，难道还要把别人带进深渊吗？不行，他这辈子是打定主意不谈感情的，他不能祸害别人，更不能是眼前这人，绝对不行。 “庄城，我好了。”林易轻松得说道。 “嗯。”庄城应了一声，由抱改为扶，慢慢带着林易向chuáng边走去。 “哎，庄城，哪个人能娶……啊呸，是哪个女人能嫁给你，肯定很幸福，你那么温柔还体贴。” “是嘛？” “真的呀！真心话！” “谢谢。” “不客气，额，那个，那我现在能吃一点东西吗？一口也行！” 第三十二章 深情？ 庄城站在大会的演讲台上的时候,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五年前崭露头角到现在, 他参与并主讲的会议、讲座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算是能源大会这种世界性的会议, 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有他…… 庄城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抬头便是他平日里那种温润让人如沐chūn风的笑容。 “今天，我也许会站在这个台上很长时间。” 台下有包括华国能源部在内的各国能源主管部门、全球前五十能源公司的领导层们、世界能源组织的会员国、地区代表，以及全世界为能源产业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科学家们，他们抬着头, 神情认真地看着台上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华国人。 “那位庄教授是你们华国人吧，我看会议安排，今天下午一下午都是他，这可是开了先例了。”法国能源部的官员侧过头去, 看向和他隔着几个座位的华国能源部代表。 法国和华国中间隔着日本、韩国、英国等代表, 这三国代表听了法国代表的话, 目光也不自觉向那几个身着黑西装神情严肃的华国人看去。 “是的，我们华国为庄教授感到骄傲。”华国能源部来参与会议的是能源部正部长，他面容严肃, 眉宇间带着淡淡的自豪。 九十年代后期，华国改革开放的国策已初见成效, 经济发展进入了高速通道，而九七年二月十九日, 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先生的去世使当时的华国蒙上了一层yīn影。 国际社会也对华国今后的政策持观望态度, 不确定失去邓先生这位掌舵者后的华国, 会不会走回七八年以前的老路。 同时，华国高层敏锐地发觉，有一场危机已经在亚洲金融市场酝酿，一旦爆发或许会殃及华国。 所以华国必须努力在国际社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获得与人数、经济体量相符的国际地位！ 但是这种机会太少了，单从科技水平来说，华国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甚至连一个华国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也没有。 这对于一个以大国为目标的国家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短板了。 “这是庄市长的儿子？” “是啊，庄老的孙子，他没让庄老失望，也没让华国失望啊。” “那时候庄家把他送出来可是顶了不小压力的，庄市长原来可以外放的，庄城出去后，这事就huáng了。” 能源部两个官员低声说着话，严部长，也就是刚刚回答法国代表的能源部部长瞪了过去。 “老曾、老陆，还在会上呢！” 两个聊八卦的老同志讪讪地闭了嘴，老严这家伙，出了国内就严肃得王府大街上的石头雕像似的，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庄城地演讲还在继续，他详细介绍了高温超导理论以及超导技术在未来能源行业中的重要作用。 科研界人士听得是最认真的，他们连连点头，赞叹这个年轻后辈在高温超导领域的成就，各国能源部和能源公司们则更加关心实际应用，所以在庄城的演讲开始前，他们手里就已经拿到了一份厚厚的数据报告。 里面罗列了一大串数据。 “节省高达10%啊，这用全世界的体量来算，作用可就太大了。” “这还仅仅是超导电缆的应用，超导机器的设想也很有现实意义啊，美国你们有超导发动机立项吧，是打算应用于海军领域？德国代表试探性地问道。 美国代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华国代表团心中既自豪又无奈，虽然台上侃侃而谈的是他们华国人，但是现在的华国根本没有让他们施展抱负的空间。 国家没钱，很多偏远山区连普通电缆都用不上，超导电缆，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接下来就是实践部分，这部分本该由辛普森实验室的林易林研究员来讲的，他是这项超导电缆技术的发明人，只是昨天，他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所以他拜托我完成这个这项任务。” 讲稿和ppt都是林易准备好的，但是庄城还是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超导电缆是在高温超导理论指导下完成的一次伟大实践，他代表着电能输送技术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同时为超导技术在其他领域的应用打下了深厚的基础。”还真是林易的画风。 各国能源管理部门都严肃了表情，能源公司的领导层们更是窃窃私语，对这些人来说，实际技术比理论重要得多。 “这是一截超导电缆的横切面……”对庄城来说，新材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且现在的他是代表着那人站在这里。 越是瞻前顾后，就越是不顺，那些能源管理部门的代表和能源公司的领导层们或许听不出来，但是坐在右侧前排的几个材料学家们却是暗暗皱起了眉头。 庄城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虽然温润的笑容还在，但细看却能发现这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了。 林易就在这个时候被克里斯托弗推着，悄悄从侧门进了会场。 “我真不明白，你非要坚持来会场做什么，你看，庄城他做得很好，而且虽然我的手术水平非常高，在全美也是十分有名的，但是你现在还在恢复期，卧chuáng休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克里斯托弗喋喋不休地说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肺长得漂亮，我绝对不会答应带你到这儿来！” 林易车祸撞击的时候，导致肺部内出血，听克里斯托弗讲，为了找到这个出血点，他把林易的肺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照他的话说，一般医生寻找出血点是需要仪器帮助的，但是他不同，他的手就是最完美的仪器。 林易实在庆幸自己当时是全麻的，他难以想象那人把手伸进自己的腹中，将肺部从头到尾摸一遍的场景。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就照个b超给您做纪念。” 庄城已经讲到了超导材料的选取部分，熟悉庄城的人会知道，现在的庄城已经是极度紧张的状态了。 林易本来听得兴致勃勃，但渐渐，他眉头皱了起来。不是说庄城讲得不好，是他讲得太周全了，瞻前顾后，完全没有在阐述自己理论时的流畅感。 上辈子他曾不止一次听庄教授的演讲，甚至庄城解释电子量子流体现象的视频，他反复看了好几遍，那种阐述自己理论是的愉悦和自信几乎能溢出屏幕。 “把我推到那里去。”林易指了指一旁可以让演讲台清楚看到，但不容易被观众席发现的位置。 “这里不好吗？视野很好啊！”克里斯托弗撇嘴，这个华国病人事情真是多，如果不是他的肺…… “我要让他看到我。”林易懒得和他解释。 克里斯托弗眨眨眼，他看了看台上演讲的庄城，再看看不顾自己身体也要坚持来会场的林易……他听说，这位华人科学家为了救台上那位庄教授，开着车就冲到了掉下来桥车底下，这才把自己弄得内出血进了医院。 他看向林易的眼神瞬间就不同了，旧金山向来不歧视同性恋人，他们甚至直接把代表着同性恋情的旗帜插在市政厅的最中央。 “好的，没问题，林先生，您真的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我对您的勇气以及您对感情的执着抱以十万分的钦佩。” 克里斯托弗知道很多同性恋人并不希望外界知道他们的身份，更别说这两位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于是他贴心地把“爱情”改成了“感情”。 呦，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口气变得这么尊重人了，还懂得钦佩了？钦佩的还不是自己“漂亮的肺”？这美国医生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林易不知所以，还以为是自己伟大的人格魅力感染了医生，心中暗自得意，他摆摆手，“快，庄教授现在大概需要我。” 克里斯托弗这次没发牢骚，动作迅速地将人推到了指定位置。 台上的庄城立刻发现了轮椅上的林易，他面色一变，演讲也有一瞬间的停顿，他怎么来了，注意事项中不是写着要卧chuáng休息的吗？ 庄城恨不得冲过去扯着那人的衣领问，你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吗？为什么不珍视自己的健康！ 他甚至能想象林易的反应，他肯定悠闲地摆摆手，说庄教授您真是小题大做，我身体好着呢。 就在庄城惊怒jiāo加的时候，林易突然对着他用手比划了两个动作。 “i’m watch you，i’m witn you.” 那是那天，在卡梅尔小镇，林易向庄城递jiāo了项目书，两人从餐厅出来，遇到一个站在街边的小女孩，不停向路人比划这个手势。 林易停下脚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你，我陪着你。这是一个美国乡村音乐歌手离开家乡时，对他恋人比的手势。后来他又在演唱会上对歌迷比出这个动作，这动作一下子就流行起来了。逐渐演化发展成鼓舞朋友亲人的动作。” “斯坦福的学生，经常在表演中用到这个动作，卡梅尔小镇的小朋友们学了来，也喜欢在日常生活中比划。”庄城轻声解释道。 林易点头，一边向前走一边在胸前比划他刚才看到的动作。 其实林易现在比出来的，还不日当初那个街边的小女孩动作规范，但不知道为什么，庄城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浅的微笑，再次抬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真实了些。 “带材的选择和宽度计算，可以由以下公式得出……” 林易“啧啧”两声，“看看，我就说庄教授需要我吧，这样听起来是不是顺畅多了。” 作为医学上的克里斯托弗斜眼看，他可没听出庄城前后说的有什么区别，但是为了不打击病人幼小的心灵，他还是点了点自己高贵的头颅。 第二日会议议程结束，庄城被众人围在了中间。 “抱歉，我还有急事。” “抱歉。” “对不起。” 他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快速往外挤，他必须立刻把林易送回医院！ “阿城啊，有空陪我这个老头子说会话吗？”庄城好不容易从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挤出来，刚跨出会场侧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严伯伯，曾伯伯……”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笑容明显有些勉qiáng。 “怎么？有急事？不乐意啊？”严询玩笑似地说道。 严询和庄家算是老jiāo情了，甚至也算是看着庄城长大的长辈，他的面子庄城不能不卖，但是他实在放心不下林易。 “严伯伯，我的一位朋友为了救我进了医院，我现在必须赶过去看他。” 严询眼中闪过一丝jīng光，“救你？我听说辛普森的林研究员出了车祸，所以你才替他上台演讲。” “就是他。” “林研究员是华人，他的研究为华国争得了荣誉，我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 严询这话合情合理，庄城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更别说严询是长辈，既然他这样开口了，庄城根本没有阻止的立场。 他带着严询、曾庆源下了停车场，林易和克里斯托弗果然在那里，旁边还有安特吉的乔治。 这场大会，除了获得名望的庄城和林易，安特吉才是此次最大的赢家。能源大会上，庄城和辛普森实验室甚至当场测试了七十五米长超导电缆的实际工作效用。 国际上关于超导电缆的一切质疑被抹除，安特吉趁势宣布将在明年一月份推出第一条商用超导电缆，引起了全球各大能源公司的高度关注。 德国、法国的几大能源集团向他表示，希望能第一时间和安特吉进行合作，共同推动国际能源输送产业的发展。 美国电力也坐不住了，詹姆对他的脸色差，但对德法竞争对手的脸色更差，美国的技术、美国的工厂，如果第一根商用电缆的合作jiāo给外国人，美国电力的管理层大概可以写辞职报告了。 “你这时候怎么能出来，医嘱上的注意事项没看吗！”庄城对自己说了无数次要好好说话，但看着林易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 林易也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庄城，他被庄教授难得发一次火的场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扯过克里斯托弗，对庄城表示医生就在这里，他同意的。 克里斯托弗…… 虽然满心不愿意，但看在林先生的“深情”上，克里斯托弗还是勉qiáng替他打了圆场。 “庄先生，林先生担心您，所以坚持要过来会场。当然我作为医生是阻止了的，不过……”看到林易挤眉弄眼的样子，他gān咳一声，继续道：“与一般医生相比，我的技术水平是极高的，所以病人的愈后自然也更好些，林先生只是轮椅出来，并没有大碍。” 一句话，我的水平高，病人愈后比较好，应该没啥大问题。 第三十三章 一顿饭 没错, 庄城你就是小题大做, 我身体好着呢, 恢复能力也qiáng。” 庄城抿着嘴不说话，他走到林易身后，接替了克里斯托弗推轮椅的工作，冷声说：“先回去。” 林易一脸懵，他又哪里惹到庄教授了？ 他发现自从他“舍身救人”后，庄城对他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改变，你说变得更加感激他, 对他更加温柔友善吧，林易可以理解，毕竟是救命之恩是吧。但他咋觉得，庄教授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呢？ 他这救人还救出仇来了？ 将林易的轮椅转了个方向, 庄城这才想起同来的严询和曾庆源两人, 面上不由露出两分不好意思来。 “严伯伯、曾伯伯, 不好意思，我……” “哎，没事, 这就是林研究员吧。”严询笑眯眯地打断他，态度格外温和, 华国缺乏顶尖科研人才，这在国际社会上根本不是个秘密。 是华人没有欧美人聪明吗？ 不是的。 单从材料科学这门学科来讲, 华裔科学家可谓是独占鳌头, 依据2000-2010年间所发表研究论文的引用率, 汤森路透集团发布报告表示，全球顶尖材料学家榜单中，共有15位华人科学家入选，其中榜单前六位均是华人。 但这六人中仅有一人的国籍是华国。 培养人才难，留住人才更难啊！庄城是大院子弟，他的成就让华国物理学界欢欣鼓舞，国内甚至隐隐有让庄城接棒成为第二代物理学界领头人的想法。 林易的优秀更是摆在了明面上，和其他国家的代表一样，严询看重实践大于理论，林易先后两次的重大成功，让他将林易摆在了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这样的科研人员与庄城jiāo好，他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严部长，曾主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不能起身跟你们打招呼，抱歉抱歉。” 出乎严询的意料，眼前这位林研究员不仅没有一丝成功科研人员的清高，还一口叫出了他们俩的身份，他伸出手用力和自己握了握，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人心生愉悦，就像……就像一个混迹官场的老手？ 严询摇摇头，甩掉自己荒谬的想法。 “听说林研究员您是为了救庄城受的伤，我这做长辈的，真是十分感激呀！”严询说这话的意思，是打算以私人身份和林易打jiāo道了。 林易挑了挑眉，长辈？呦，没想到咱庄教授还是个官二代，他上辈子可完全没有听说过。 “哪能啊，庄城说的吧，夸大其词。” 说实话，林易真不觉得这是个事，他冲过去前再三计算过，将自己的风险降到了最低。如果“英雄救美”真的会让自己缺胳膊断腿，那他还是要再考虑考虑的。 所以每当庄城用感激的目光看他，他就浑身不自在，他真没他想得那么伟大。 庄城见两人再说一下，真的可以寒暄到天荒地老，忍不住打断道：“严伯伯，林易昨天刚动了刀，需要尽快回医院，您如果找我有事的话，今天晚饭后我去拜访您怎么样？” 严询一愣，随即满脸歉意地开口道：“是是，是我疏忽了，林研究员您早点去休息。如果您在美国遇到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联系大使馆，您是华国人，华国大使馆会尽力帮每一个身在异乡的华国人排忧解难！” 这已经是很明确的暗示了。 林易笑笑，“一定一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还是打算回国的，上辈子他最落魄的时候，是国内科研界接受了他，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庄城推着林易回车上，从会场到医院的路上，他一路上抿着嘴沉默不发一语。 庄城的这种表现，让林易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他招谁惹谁了，他这么做是为谁啊，心意不领就算了，还摆脸色，给谁看啊？就算是上辈子的偶像也不能忍！ 所以，林易也不高兴了。 于是在下车的时候，他撇开了庄城，对克里斯托弗说道：“扶我下去。” 克里斯托弗看看林易，再看看庄城，摊了摊手，“林，让庄先生扶你吧，我想他会很乐意的。” 林易目光扫过一旁的庄城，“不一定吧，人家对我的意见大着呢。” 庄城的手已经伸了出来，听到林易的话语瞬间僵在半空，“我……”他努力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毫无力道的一句话，“没这个意思。” 林易见两个人都不动作，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他扶着座椅慢慢起身。真当他残疾了？没他们就不行了？他还真不信了…… 右脚伸向地面，右手伸出去扶车门门框，然后许是右手太过用力，他只感觉腹部伤口处抽动了一下，身子一个不平衡就向前倒去。 林易摔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真tm的太丢脸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林易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庄城给他当了人肉垫子，还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腹部托起，不至于碰到伤口。 “有没有碰到伤口？痛不痛？”那焦急的样子，让林易都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行了行了，没事，我自己作我乐意行吧，轮椅。”他黑着脸坐到了轮椅上。 林易腹部伤口不大，但也不算小，医生表示半个月内最好卧chuáng静养。 “我向学校请了假，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就是了。” “哎，不是，庄城，你真不用客气，你给我请个护工就行。” 庄城不说话了，只管削自己的苹果。 经过这几日非工作上的接触，林易也算看明白了，我们的庄大教授，不是一个很能表达自我的人，比如他眼前这种沉默，就是明摆着非bào力不合作。 啧啧啧，他上辈子咋没发现，他是这种人呢。 “这美国人烧的华国菜，跟华国人烧的就是不一样，怪得很。”林易将一块放着沙拉的糖醋排骨丢到一边，满脸嫌弃。 庄城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块糖醋排骨一眼，默默将一块青菜放进了林易的碗里。 理智能否战胜情感，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庄城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给出肯定答案，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明明最先只是欣赏，对同出生于华国在外求学的后辈的欣赏，到底是什么时候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情感？ 是实验室的默契配合时还是那辆红色大切诺基向自己冲来的那刻，庄城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是他明白的是，他想和这人呆在一起，听他的嬉笑怒骂，甚至他一句话不讲，只要视线里能看到那个人，他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满足。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我明天去找找地道的华国菜。”庄城听到自己这样答道。 “哎，不用，我也就发发牢骚，没那么金贵。”若是说第一第二天，林易还心安理得地接受庄城的照顾，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这吃喝拉撒都得庄教授亲自动手。 林易这小心脏还真是不大受得了，虽说把他已经努力把庄城在自己心中的定位从偶像变成朋友，但这也得有个过程不是，这一步到位的速度太快，让他产生了那么一丢丢心理负担。 而且吧，林易觉得，人家庄教授是做大事的人，他的电子量子流体现象成果还没出来呢，怎么能把时间làng费在他身上。 于是在那日庄城走后，林易给何群打了个电话。 “工资照付，还给出差补贴，去学院请个假，给我麻溜滚到纽约来。”照顾人这种事，何群这样的就行了。 另一边，庄城晚饭后离开林易病房后，开始寻找房屋中介。 这个时间点，很多中介都已经下班了，有些没下班的一听他只租一个月，也纷纷摇头。 庄城找到晚上十点多，才找到一家愿意接他单子的中介。 “我还真有那么一套房源，离医院近，私密性也好，一个月就一个月吧，但是要一次性付清，行吗？” “好。” 厨艺是外国留学生必备的技能，外国消费水平高，如果你天天点外卖吃外食，一个学期就能吃掉一年的学费。 庄城也是一样，他是会做菜的，只是不常做而已。 从医院送完早餐回来，到附近超市买好食材，回到租的公寓，开火做菜。 他昨天晚上已经联系了好几次，所以中午很快就做出了三菜一汤，小心翼翼用饭盒装好，他脚步轻快地向医院走去。 “呦，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心的，味道确实不错。”庄城还没走近病房，就听到林易愉悦的声音。 “您安排的酒店有电磁炉，所以我随便做了点。”何群挠挠自己的脑袋，林易昨天打的电话，罗根教授当天批假并给他订好了机票，于是何群就坐上了当天从旧金山飞往纽约的飞机。 酒店是林易安排的，实验室给报销，一进去，他就发现这房间不仅大，窗外景观好，居然还有电磁炉。 有电磁炉好啊，这就解决了他一大难题了。 林易是他上司，按理说去探病，他应该带点什么东西。但是林易的挑剔个性，何群是见识过的，他不认为自己买的东西能让林研究员满意。 华国人送礼讲究的是一份心意，他看到电磁炉的那刹那就想到，亲手做的一顿饭菜应该够心意的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幅场景。 林易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庄城，“庄城，来吃饭。小何做的，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对了，我让何群从今天开始照顾我，你就不用为我忙前忙后了，怪làng费时间的。” 第三十四章 YBCO带材 “庄……庄教授！”何群立刻站起身来, 他从随身携带的蓝灰色包包里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庄城, “gān……gān净的！” 庄城对他礼貌地点点头, 却没有接何群手里的筷子，他绕过何群，走到林易chuáng头柜前, 自然地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筷子。 “我有。” 何群挠挠自己的脑袋, 也是, 庄教授天天和林研究员一起吃饭, 肯定有自己的筷子，他尴尬地笑笑把自己的筷子收了回去。 林易眼尖地看到了庄城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他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你也买吃的了？” “嗯。”庄城应了一声把自己带来的饭菜也摆到了桌上, “一起吃吧。” “呦, 找到好的餐厅了？这个白灼虾做得不错嘛，就是我手不方便, 剥个虾也碍手碍脚的。” “林研究员，我帮您剥！”何群立马接口道。 林易矜持地点点头, 心安理得地接受何群的服务，这才对嘛，不像他和庄城两个人的时候，庄城给他端茶递水, 他总觉得有一种负罪感, 恨不得自己立刻好了跑下去给大佬递水。 林易一口接一口吃着, 突然吃到一只虾, 虾被仔细地去了虾线，呦，小家伙做事越来越仔细了，他刚想抬头夸何群两句，就看到了在剥虾的庄城。 庄城用无名指小心地将虾线挑出，随即自然地放到林易碗中。 林易的第一反应是，哎呦妈呀！ “啊……哈哈，哈哈，其实我恢复得不错，可以自己剥虾的，哈哈哈。” 一顿气氛怪异的午饭过后，何群麻溜地滚去洗碗了，在场三个人，一个副教授，一个研究员，他不洗谁洗？ 庄城把林易的chuáng缓缓往下放。 “林易，你似乎很排斥我。” “啊？” “不是吗？你跟何群就没有这种距离感。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这是林易曾经对庄城说过的话，今天庄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说出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庄城心里有那么一丝丝说不出的复杂意味，林易会是他这辈子最好最珍惜的朋友，但也仅仅只能是朋友了…… “当然啊！”不是朋友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gān嘛！林易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就算是普通朋友，朋友受了伤，照顾两天有什么问题吗？更何况你是为我进的医院。但是……”庄城顿了顿认真地看他，“你似乎不愿意我来照顾你。” 林易眨巴眨巴眼睛，“哎呦，庄大教授，你这么严肃就为说这个？” “你不懂。”林易摆摆手。 “您老在我心中的地位啊，那跟那庙里的菩萨差不多。”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些不对，他gān咳两声，“咳咳，我换个比喻。您在我心中的地位跟邓老先生差不多，那形象叫一个高大伟岸啊，你说如果邓老先生给我端茶送水……” 林易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庄城听得直皱眉，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林易对他尊敬到底是从何而来，这种尊敬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科研界后辈对前辈的推崇。 他苦笑两声，自己这是该高兴吗？ “或许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你救了我是事实，我希望做些什么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而且你说我们是朋友，但朋友不是该供在庙里，而是该站在身边的。” 林易觉得庄城这语气，跟他高中时上政治理论课的老师差不多。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嗯……你说得对。”这正儿八经的口气对林易还挺管用，他还真听进去了。 确实，上辈子庄教授在他记忆里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即使这辈子他跟庄城成了朋友，还在时不时影响他对庄城的态度。 林易挠挠自己的头，“我注意，但这得有个过程。谁叫您老在我心中的形象实在太伟大了呢。” 庄城……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易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接受庄教授照顾吃喝拉撒一整套的服务。 人真是一种适应力极qiáng的生物，等到小半个月后，林易已经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让庄城给自己削苹果。 你说何群？ 纽约大学物理系邀请庄城去做一场讲座，庄城来纽约没带助手，他向林易借了何群去做一些讲座需要的琐碎的数据整理工作。 所以，庄城继续照顾林易，何群去做数据整理工作，两不耽误。 林易年轻，伤口恢复能力qiáng，加上克里斯托弗的技术水平确实不错，小半个月后，伤口恢复地就差不多了。 “拆线48小时内不要碰水，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刀口开得很漂亮，缝合也非常完美，过一段时间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了。”克里斯托弗显然对自己的技术水平非常满意。 “不愧是纽约第一把刀，果然厉害。”林易从来都觉得好话不嫌多，说两句话让双方都愉快，这是最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果然克里斯托弗十分受用，也少见地说了句好话，“也祝福你和庄教授好好的，过得愉快。” 这祝福虽然听起来怪了点，但仔细琢磨，好像也没啥毛病，于是林易高兴得收下了。 “谢谢。” 有些人就是天上忙碌的命，林易在医院里呆了小半个月，办公室里的事情已然堆积如山了。 他前脚刚跨进办公室，安特吉的乔治后脚就跟了进来。 乔治拿着一个水果篮，一束鲜花，“恭喜您出院了，您的脸色看起来不错，想必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乔治在林易住院的时候来看过好几趟，这份情林易是领的。 “差不多了，乔治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应该是有事找我吧。” 乔治苦笑一声，能不有事嘛。乔治是个富二代，一个明明可以靠家世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的富二代。 如果他真的才华出众，在技术上有一番成就，这可能会被传为一时美谈。但如果他技术水平不咋地，却非要占着技术总监的坑不放，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那时候在新能源中心门口，詹姆对乔治说的那些并非无稽之谈，他在技术方面确实没啥建树。 安特吉并非家族式企业，盯着乔治位置的人有的是，他家里为了保住他技术总监这个位置可没少下功夫。 而超导电缆这件事，让乔治一下子翻了身。 环球时报、纽约日报等全球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能源大会的召开更是让安特吉的风头一时无两。 安特吉管理层甚至接到了美国电力管理层打来的电话，平日里自认为高人一等，用下巴看人的美国电力用礼貌客气的话语试探性地询问美国电力参与到这个项目来的可行性时，安特吉领导层们嘴巴咧得牙龈都出来了。 所以！ 超导电缆的项目绝对不能有差池！ 这是安特吉领导层给乔治的死命令。 如果这个命令完不成，管你时天王老子的儿子，都给我一边呆着去，在乔治听来，安特吉高层对他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但问题是，这个项目还真偏偏出了差错。 “成本控制？” “没错，主要是YBCO超导带材的制备。”乔治苦笑道，“您在实验室完成的是一根电缆的超导带材制备，设备先进，jīng细化程度高，因此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成本，但我们了解过，实际超导带材供应商根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因为生产过程中会发生能耗污染的缘故，美国各州政府都不欢迎这些企业，他们每年的产能都是有限的，再加上技术不成熟，产品容易收缩变形等问题，YBCO带材的不可控成本相当高。” “换句话说，YBCO带材的价格波动区间很大。如果我们要向这些厂家采购YBCO带材，安特吉要完全覆盖风险的话，价格部门给出的建议定价将是传统电缆的十三倍。” 三倍到十三倍……这个差异会让所有能源公司用唾沫喷死安特吉。 其实传统电缆十三倍的价格对于市场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的，但问题是能源大会一开，大家伙心理对超导电缆的成本价都是心知肚明了。 明明只有三倍，你偏偏定价十三倍，整整三倍有余的利润，要不要那么黑！难道要安特吉一家家上门解释，这不是我的错，上游供应商价格波动大，这显然不可能嘛。 这定价一出去，安特吉恐怕要把全球能源公司得罪个遍。 而在商场上，你真把同行得罪光了，就离关门不远了。 乔治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件大好事，为啥弄到后面就成个□□了。 为着这事，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这不，林易前脚刚进门，他后脚就跟来了。 “YBCO带材价格区间这么大？”林易眉头微微皱起。 “对，也是我们评估部门的失误，只问对方要了当时的价格，却没想到……”乔治苦笑，谁能想要一种非稀缺原材料产品的价格波动会这么大。 “主要是政策原因啊……”进入九十年代以后，美国人民对环境的要求越来越高，各地州政府对YBCO这种耗能污染严重的企业有产能限制，产能限制加上技术不成熟，产品合格率不稳定，就造成了价格忽高忽低。 “那换个地方建厂呢？”林易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口道。 “换个地方建厂？这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不对，您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建厂？”乔治一连懵，他们安特吉是能源公司，电缆厂吧是自产自销，本来就有，倒不奇怪。 但化工厂…… 乔治觉得，等到董事会那群老古董讨论出结果，大概huáng花菜已经凉了。 “乔治先生，您误会了，你是‘我们’而是‘我’。”林易指了指自己。 电缆厂项目和安特吉合作，是看重安特吉电缆厂的基础，这化工厂就不同了，安特吉又没有化工厂，他为什么要给他们分一杯羹。 “政策不允许，技术水平也不成熟，那些化工厂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有没有厂家想要出手的，乔治先生能不能帮忙打听下？” 第三十五章 庄城回国 乔治心急火燎地来, 晕乎乎地回去。原本是向林易来讨对策的, 现在怎么成了帮他去问工厂？ 出了新能源中心, 他的脑袋被冷风一chuī，变得稍微清醒了些，如果林易真的能把YBCO带材的成本降下来, 对安特吉来说就是好事。 毕竟辛普森实验室有安特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 林易身为辛普森实验室的员工, 总不会伤害自己的利益。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双赢了。 “吉姆先生, 是的，是我，乔治。没错，我知道您的难处, 当然,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想请您出来聊聊，聊YBCO的未来, 好的好的，那明天见。” 美国拥有YBCO生产技术的化工厂不多, 乔治的执行力很qiáng，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差不多摸清楚情况，并与这些厂家进行初步jiāo涉了，林易真的觉得他是一个被技术工作耽误的商业人才。 “不好谈……”乔治苦笑道, “YBCO属于化学jīng加工产品, 拥有这项技术的化工厂不多, 我和他们都进行了初步jiāo涉, YBCO材料这条生产线确实不赚钱，但对化工厂来说，这是扩大业务种类，甚至以后进行转型的机遇点。” “特别是超导电缆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们就认准YBCO可以翻身，怎么说都不肯卖。” “不卖？我记得YBCO制备技术并没有申请专利吧。” 二代钇系高温超导带材发现不久，当时的发明人直接将YBCO的制备技术作为论文内容发表，并没有申请专利。 乔治愣了愣，“好像……是的。” “所以我想要的其实就是那条生产线。”林易站起身来，给乔治冲了一杯咖啡。 就算没申请专利，要从学术论文种获得生产方法也绝不简单，这要求工厂拥有较高的科研技术水平，这也是美国那么多化工厂，就这么几家能够生产YBCO的原因。 但是眼前坐的人是林易，超导电缆的发明者，乔治丝毫不怀疑他的科研技术水平。 “如果只是生产线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您不方便出面的话，我可以代劳。” “可是……”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没有钱。” 一条先进的化工生产线要多少钱？林易一个“工薪阶层”哪来的钱。 乔治睁大了眼睛，他想过无数个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林易的回答会是这个，没钱？ 没钱！ 没钱你买什么生产线？真当那些吸血鬼能为了能源事业的发展牺牲奉献啊，别做梦了，美国商人利益为先，如果美国当局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甚至能把总统拉下马。 没见到美金，别说生产线了，就连一个螺丝钉都不会施舍给你的。 “林先生……您真会拿我开玩笑。”乔治虽然面上还带笑，但心里已经不满起来。 整整一个月，他东奔西走和人说好话，到头来只是个不切实际的玩笑，如果不是他涵养好且对林易还抱着那么份尊重的话，他会直接掀桌子走人。 “乔治，我的朋友，别误会，我没有拿你开玩笑的意思。正如你所说，他们不想卖生产线无疑是两个原因，一、YBCO的生产技术稀缺，虽然前期不赚钱，但他们还是把它当作未来业务的一个增长点；二、超导电缆。” “但如果他们发现自己的技术已经落后，甚至需要被淘汰了，且生产超导电缆的厂家绝对不会和他们合作呢？” “这不可能……”乔治皱着眉头说道，“因为产能限制，即使全美所有的YBCO产品都不能满足超导电缆生产的需求，我们做不到只和一家合作。” 至于技术落后甚至淘汰，乔治表示到现在为止，顶部籽晶熔渗生长法(TSIG)还是制备大尺寸单畴YBCO超导块材有效的方法，没有之一。 除非…… “您有制备YBCO材料的新方法？！” 一想到这个可能，乔治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真的有吗？” “传统的TSIG法需要制备Y2BaCuO5(Y211)， YBa2Cu3Oy(Y123)， BaCuO2三种粉体， 不仅过程复杂、费时费力、耗能污染， 且大的缺陷是无法控制样品中的Y211粒子含量，这是产品存在着样品易收缩、变形等严重问题的主要原因。” “在进行超导电缆研究时，我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经过几次实验，我改良了YBCO制备方式，采用新TSIG法后， YBCO超导块材的生长速率达到传统方法的1.7倍，磁悬浮力比传统方法制备的样品高出65%以上且样品中的Y211粒子平均粒径约为1 μm， 明显小于传统TSIG方法所制备样品的3.4 μm。” “1.7倍？！” “没错。” 乔治倒吸一口冷气，坐在椅子上久久难以回神。 林易也不打扰他，而是径直走到实验室里，从中取出一块黑色圆柱形物体放在乔治面前。 “生长速率只有在实践过程中看得到，但是磁悬浮力和Y211粒子平均粒径却可以用样品分析证明，我想他们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乔治猛地回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黑色且泛着一丝金属光泽的东西，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的，您说得对，他们会有兴趣和我再谈谈的。”他喃喃自语道。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合作方式呢？让他们用生产线入股？” “很好的想法，乔治先生。我这里有很多份样品，您都可以带走。改良后的新方法比传统的TSIG法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如果在国外建厂没有产能限制的话，完全可以做到独家供应。”林易笑眯眯地说道。 乔治抬头认真审视这位年轻的科学家，他这时候才明白那天谈合作时林易说那句话的意思，对安特吉，他真的已经很有诚意了。 林易虽然没有明说，但乔治已经听明白了。 一句话，同意，一起赚钱。不同意，那么对不起，您的生产技术已经落后了，且超导电缆唯一生产厂家安特吉绝对不会与您合作。 换句话说，这几家拥有YBCO生产技术的工厂，只有和林易合作的那家才能存活下来。 一桃杀三仕，这是让他们拼得你死我活，争着和林易合作啊。 “您有目标数吗？”乔治已经能想象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一条生产线到底能占多少股份，他需要林易给他一个准数。 “百分之二十，对于美国人来说，这种生产线不值钱的。”林易耸了耸肩，“如果乔治先生能谈得更低，多出来的那部分我可以以返利的形式返回安特吉，当然，如何从安特吉手里拿到这笔钱，就要看乔治先生您的本事了。” 乔治的目光闪了闪，他深深地看了林易一眼。 “林先生，如果不是见识过您的科研能力，我还真不敢相信您是个科学家。” “彼此彼此，乔治先生，如果没有安特吉技术总监这个名头，我也不敢相信您居然是技术人员。”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乔治chuī着口哨出去，想象着前两日还假笑着拒绝他的那些老朋友，回过头来求他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做一名商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林易送乔治出去，回来就看到庄城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庄城，你怎么来了？”从纽约回来后，庄城又在伯克利呆了一个星期，确认林易真的恢复健康了，才回了斯坦福。 “我后天回国，所以和你来说一声。” “回国？还回来吗？”现在已经五月了，算算日子，庄城上辈子回国也就是后面俩月的事。 “当然，我手头还有好几个项目在做。这次回去，主要是家里的事，我爸妈离婚的事被两方家里知道了，现在闹得不可开jiāo，所以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父母离婚的事是庄城回国的主要原因，但是他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去收拾一下自己心里的感情了。 伯克利和斯坦福太近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清理gān净自己心里不正常的情感。回国，隔着广阔无垠的太平洋，他大概能更加理智些。 譬如，不会像刚才那样，人家只是问了一句，他就把什么都说了，这……不正常。 “那……我等你回来。”林易听到肯定答案的时候，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异国他乡，有同胞在身边更加有安全感吧。 庄城闻言，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他紧了紧自己的拳头，轻声笑道：“好，到时候联系。” 说完，对着林易挥挥手，“那我先走了，你忙。”有点客气又有点疏离。 林易眉头不自觉皱起，他挠挠自己的脑袋，“我送送你吧，你从斯坦福来，开车了没，要不开我的车回去？反正你后天去机场，那趟航班，我去送你，到时候再把车开回来。” 他不喜欢庄城那种客气而疏离的语气。那时候是谁啊，哭着喊着和他做朋友，哦，伤好了，没负罪感了，这救命之恩就不算数了啊。 客气，客气个鬼！ 第三十六章 庄家风波 “一分钱不出, 百分之八十五, 乔治先生您真会开玩笑！” 乔治抿了一口咖啡, 笑眯眯地把自己手边的东西推向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内森先生，是不是开玩笑, 您可以把它带回去看看。” “一条被淘汰的生产线是怎么处理的, 您应该比我清楚, 用一条注定将要被淘汰的生产线换一个注定不同凡响新工厂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我觉得这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 乔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感觉身心舒畅，对面的内森露出了和前面几个化工厂负责人一样的表情，qiáng忍着怒气想要骂人却还不得不qiáng扯出礼貌的笑容, 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乔治先生, 您这是抢劫！” “不不不，内森先生, 我们是等价jiāo换，工业革命已经告诉我们知识的价值是无穷大的。为什么我们美国人在世界范围内受人尊重, 因为我们是第一qiáng国，我们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 “新技术和一条注定将要淘汰的生产线，百分之八十五和百分之十五，我认为非常合理。” “是嘛？那真是抱歉了, 我们华森并不敢兴趣。” “砰。”门被重重关上。 乔治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摔杯子, 掀桌子, 甚至拎着他领子大吼的他都见过，只是摔个门，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森从乔治办公室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走进了一家酒店的会议厅。 会议厅里已经坐了六个人，这六人皆面色不佳，情绪激动。 “内森，怎么样？” “百分之十五。” “乔治.弗兰克太过分了，百分之十八到百分之十五，一个比一个低！他是在嘲弄我们吗？” “我们绝对不可以屈服，他想要生产线就让他自己买去！我宁愿把生产线卖给收废品的，也绝不卖给他！” “对，说得对！” “我们一定要团结！” “谁反水谁就是臭水沟里的耗子！” 七人义愤填膺，说得信誓旦旦。 等到出了酒店，被冷风一chuī，内森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包，在包右小角部位有一个圆形的突起，这是上午乔治jiāo给他的东西。 乔治这几日分别约谈了拥有YBCO生产技术的七个厂家，从前几日被乔治约谈的厂家口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由新技术制备出来的YBCO块材。 他得想想，仔细想想，不管怎样，都要等这个样品的检测报告出来。 他心里还有个微小的希望，万一是乔治骗他们呢。 两天后，等他拿到检测报告的时候，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生产车间，看着那条七分新还泛着银光的生产线，神情苦涩，这条生产线是他一力坚持买进的。 超导电缆被研发出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还意得志满想要趁势将YBCO系列产品产业化，开辟出一个新的利润点。 却没想短短几日，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把生产线当作废品卖？ 不甘心啊。 内森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内森先生，您好。”乔治愉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要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内森没有绕弯子的意思，直截了当地给出了自己的最低价码。 乔治见好就收，他当然知道那几家工厂私下是有联系的，对于内森的条件也不惊讶。 “没问题，内森先生，只要您乐意，我们随时可以签订合同。” “好，你安排时间吧。”内森有些意兴阑珊。 “没问题，科洛先生、诺华德先生都已经和我通过电话，我们凑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一起签约好了。” 内森闻言，面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谁反水谁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不知道他们这些老鼠互相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面。 接到乔治的电话，林易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 “乔治先生，您放心的，您的百分之二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安特吉和辛普森是友好的合作伙伴，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您太客气了。”经过这几次的事情，乔治慢慢感受到生意场上的乐趣来，他向家里表露出改变工作岗位的意向，令乔治家人十分激动，对乔治改邪归正、走入正途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支持。 林易挂下电话，chuī了个口哨，自此他的新能源中心正式在辛普森实验室站稳了脚跟，而且随着超导电缆在全球的铺开，其将成为辛普森实验室中仅次于航空航天部和福特中心的存在。 另一边 庄城向学校请完假后，由旧金山国际机场搭乘国际航班回国。 一出机场，他就看到了那辆车牌扎眼的奥迪，庄城抿了抿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爸。” 车内坐了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国字脸，一身黑西装，面容严肃，听到庄城的话，点了点头，也不答应，而是对前头驾驶员说了句，“开车吧。” 车辆缓缓驶动。 “你在美国的事情，我听说了，很了不起，我为你骄傲。”车子驶出机场路后，庄父突然开口道。 “谢谢爸。”庄城勉qiáng扯出一个笑容，但实在说不上好看。 庄父叹了口气，面对向来懂事的独子，他严肃的面容不由变得柔和了些。 “阿城啊，等下回到家里，你保持沉默就行了，大人的事不要掺和。” “爸，对不起。”庄城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妈给我打过电话，是我劝她离婚的。” 庄父抬手拍了拍庄城的肩膀，“你妈是什么性子，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话就我们父子俩说说，到了家里一句也不要提。” 庄城闻言，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内疚感更qiáng烈了。 车子穿过华京繁华圈，缓缓拐入一个幽静的弄堂，弄堂里约莫开了十几分钟，随即面前一下子开阔起来，一个约莫可容两辆车并排通过的铁门出现在面前。 门前还守着两个实枪荷弹的士兵。 看到庄父的车，其中一个士兵快速跑过来对车子敬了个礼。 四面车窗缓缓摇下，士兵确认里面没有闲杂人等后，再次敬了个礼，对同伴比了个手势，示意放行。 这是庄老爷子的住所，老爷子身为副国级领导，旁边住的都是前面可以加党和国家领导人这类定语的老一辈，平日里庄家小辈已经不在这住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这次，也就出了庄父和庄母的事，庄家和刘家俩家人才都到了大院里。 庄城和庄父到的时候，庄家的客厅已经坐满了人。 庄城小姑一看到庄城就立刻站了起来，“阿城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这庄家可就翻天了！” 小姑四十出头，是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盘着头穿着一身蓝色连衣裙，在九十年代的华国是极为时尚的。 “说的什么话，阿城只是一个小辈，没了他就要翻天了，你把我这个大哥摆哪儿了！”庄父毫不留情的开口斥责。 庄家是一个极为保守的家族，长兄如父，而且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庄父就是庄家的顶梁柱，小姑被庄父这么一训斥，瞬间没了脾气，委委屈屈地坐回了位置上。 “庄晟，阿琳说错了吗！你都几岁了，这都做得什么事！阿淑为生了阿城这么一个好孩子，在家里也孝顺我们，你二话不说跟人离婚了，现在还耍起你的书记脾气了？这里可不是华京市委！”说话的庄父的母亲，也就是庄城的奶奶。 “妈！” “别叫我妈！” “阿城啊，你过来，劝劝你爸爸。”庄奶奶招呼庄城过来。 “是啊，阿城，这离婚证的事没关系，只要你爸妈点头答应今后好好过日子，我保证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庄姑姑拍着胸膛保证道，引得庄父又多瞪了她两眼。 刘家，也就是庄母的母家也来了人，刘家是书香世家，已逝刘老爷子是教育大家，现在很多当权领导都要叫老爷子一声老师，虽然刘家已经远离政坛，但论影响力，却还是有些的。 刘家来的人是庄城的舅舅，他沉着脸不发一语，只有看到庄城进来的时候，才面色和缓些。 “奶奶。爷爷呢还好吗？”庄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庄老爷子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你爷爷气得高血压发作，进医院了，晚上阿奶陪你一起去看他。”说起这个，庄奶奶又狠狠瞪了庄父一眼。 家里几乎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庄父，庄父也不反驳，只是沉默站着。 身为华京市市委书记，现在在这庄家客厅里，他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哥，不是我说你，嫂子她样样都好……” “庄晟，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 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的庄母沉默地听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离婚是我先提出来的，阿城也答应了。” 石破天惊，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庄母。 “嫂子，你说什么？” “阿淑，你……” “你们没有听错，是我提出的离婚，是我让庄晟陪我去的民政局。” 庄城舅舅刘晔叹了口气，想来早就知道内情了，只是没想到自家姐姐还是没沉住气，他不得不开口道：“这事是我们刘家没道理，我代表刘家向庄家致歉。” 庄父眉头紧皱，看了庄母一眼后，“刘晔，这是我和你姐姐两个人的事，跟两家没关系。” “阿城啊，你答应你爸妈离婚的？”庄奶奶拉着庄城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 庄城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妈离婚前给我打过电话，是我劝她早做决断的。” 庄奶奶闻言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子厥了过去。 “妈！” “奶奶！” “老夫人！” 众人也顾不上什么离婚不离婚了，所有人一拥而上，携手将老夫人送往医院，这是将庄家两个长辈都气进医院了。 第三十七章 讲究（捉虫） “邀请函？” “对, 邀请方包吃住, 甚至报销来回车费, 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次免费的小假期。”罗根笑眯眯把一份红色的邀请函递过去。 他大概明白辛普森为什么宁愿冒着违反保密条例的危险，也要给他打电话让他看住林易，这是一个多么讨人喜欢的招财猫啊。 几个月, 才仅仅几个月, 一个工厂七条生产线！他现在看林易的眼神跟看美金也差不多了。 这不, 看着林易手头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 罗根教授就乐颠乐颠地来送温暖了，一定要让我们的招财猫同事感受到辛普森实验室无处不在的人道主义关怀。 “华国汽车协会？”林易注意到邀请函的落款，挑了挑眉。 “是的，是华国汽车协会给福特公司的邀请函, 福特公司每年都会给我们实验室留两个名额。” “那就多谢了。”林易也不客气, 接过罗根手里的两份邀请函。 算算日子他已经有近一年没有回国了，还挺想自家老头老太的。 至于另一份邀请函…… “诺, 拿好了，我们新能源中心除了我也就你一个正式员工, 算是便宜你小子了。”林易将邀请函丢进何群怀里。 刚进实验室就能公费回国，他两辈子也没有这傻小子的好运气。 因为和福特公司一起，机票及机场接送都是福特公司安排好的，林易和何群一到机场就有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了上来。 “林研究员、何助理？”中年男人热情地伸出手来, “我是福特公司的业务部的经理佩斯.沃克, 林研究员您可以叫我佩斯。” 辛普森实验室在美国材料学界的地位是极高的, 他佩斯.沃克作为福特公司业务部门的一名经理, 在美国也算得上是中产阶级了，但与辛普森实验室的正式研究员相比，却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更何况这个研究员还不是普通的研究员，美国和欧洲关于超导电缆的报道还在持续，眼前这位年轻研究员的名字屡屡被提起，听说今年与他们同行的辛普森实验室员工是这位，他们这一行人还小小激动了一下。 “您好，佩斯先生，这一路上要麻烦您照顾了。” “您客气，客气了。”佩斯连连摆手。 与福特公司的人汇合后，剩下来的事就不用林易操心了，登机，拿眼罩往头上一套，再睁眼已经踏在了熟悉的土地上。 华国，华京市，首都国际机场。 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当时的华京还是很显眼的，更何况走在这群外国人前面的还有一个华国年轻人。 “这小后生长得真俊。” “不止俊还有出息嘞，你看看那些外国人对他多尊敬。” 林易和佩斯走在最前面，佩斯怕这位林研究员无聊，一路上都在努力找话题，跑业务的嘛最会说话，两人这么聊天竟聊得也不错。 机场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一辆奥迪领头，后面是两辆上海大众商务车。 “来了来了。”两个三十不到的青年男子快步从机场门口走来。 “沃克先生和福特公司一行已经在往这边走了，一共七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还有两个亚洲人。” “应该没错，是林研究员和他的助理，跟张处长那边打声招呼，说确定人到了。” “好的，郑秘书。” 林易等人一踏出机场，华国汽车协会会长秘书，也就是郑国斌大步迎了上去。 “沃克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郑国斌，欢迎来到中国！”郑国斌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热情地说道。 沃克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您好，郑先生。”对待郑国斌，他不复面对林易时的热情，显得有几分高傲。 “车子都已经安排好了，沃克先生请。” 郑国斌指了指后面的奥迪和大众商务车。 “德国车？”顺着郑国斌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沃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用德国车来接福特公司的人…… 没等沃克发难，林易就率先拉开奥迪车门坐了进去。 “别làng费时间，我还有一篇报告要写。”他一边说，一边示意何群从另一车门上车。 沃克想要发难的话一下子憋在了喉咙里，他耸耸肩，行吧，jiāo通工具而已，总不能因为这个耽误林研究员的报告。 “上车。”说着自觉拉开了后面商务车的车门。 见经理上了车，其余员工自然没有别的意见，纷纷找座位坐下。 郑国斌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一味追求舒适，竟忘了这茬，用德国车接美国福特公司的人，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嘛。 “郑秘书，这奥迪不是给沃克先生安排的吗？那两个华人上去了……” “这你不用管，让司机开车吧。” 郑国斌拉开奥迪副驾驶车门，从后视镜里看闭目养神的林易和侧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何群，这俩人跟他儿子一般大吧，人和人啊，这差别真不是一般大。 车子缓缓驶到华京饭店，郑国斌全程陪同帮众人办好了入住手续。 “接待参观安排在明天，今天就让诸位贵宾好好休息，小吴会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如果诸位想在华京城转转看看，随时找他。”郑国斌指着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人说道。 沃克笑着点头道谢。 等到郑国斌一行人离开，沃克才又笑眯眯地走到林易身边。 “华国的变化真大啊，我十年前来的时候，从机场到市区，那可是一片荒地啊。” 林易摸摸自己的下巴，“世界是变化发展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 “是是是，您说得真有道理。”沃克一脸钦佩，不愧是科研工作者，这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站在一旁的小吴愣愣地看着前后好似两个人的佩斯.沃克，看看林易再看看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用敬佩目光看他的外国友人一行，不由挺了挺胸膛。 那个林研究员，是他们华国人啊…… 林易走进房间，先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林母自己最近可能会回家一趟，随即便把被子往自己头上一拉，倒时差。 “碰碰碰，碰碰碰” 林易没睡下多久，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他本是不打算理会，但是外面的人实在是太锲而不舍了。 “谁啊！”他气恼地将被子往旁边一扔，揉着自己的jī窝头，趿拉着拖鞋往门处走。 打开门，他眯着眼睛，一个老头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咋这么眼熟的呢？ 林易猛地睁开眼睛，“庄……庄城？”他下意识甩上门，“五分钟，等我五分钟！”说完光着脚就向厕所跑去。 怎么能在庄教授面前这么没有形象呢，太没礼貌，太没礼貌了！ “这……” “林易他，不拘小节了点，张叔叔您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就是有点惊讶，林研究员看起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啊。” 庄城脑海里出现林易抬着下巴讥讽人的场面，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并没有接话。 两分钟后，门被打开。 林易梳好了头，换好了鞋子。 “我咋忘了你也在华京呢，消息这么灵通？我刚入住呢，就让你找过来了。”林易把手搭在庄城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 对于庄城拒绝自己的好意，甚至不透露航班号的行为，林易是给予严厉谴责的，但庄城既然这么积极上门道歉，那他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计较了。 “呦，这位老先生是？”林易终于意识到庄城旁边还有一个人。 庄城将林易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这是工业部一处的张处长。” “哦，张处长，您好。”虽然不知道工业部的找自己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林易热情得跟人家打招呼，处长呢，华京的处长，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林研究员，您好啊！”张处长的态度出乎意料地热情，他重重地和林易握了握手。 将两人引到屋内，水壶里还没有烧水，林易挠了挠头，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你们要不先这样对付一下？还没来得及烧水。” “林研究员客气了，这样就很好。”张处长看着用透明塑料瓶装着的矿泉水，心中感叹，国内塑料产量都不够用，外国人却已经拿他当一次性消耗品了，差距啊。 林易点头，也坐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工业部处长这种人物，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可能只是来看看他的。 “张处长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直说，如果能帮得上忙的，我会尽力的。”他说完，对着庄城眨了眨眼，示意我可是给你面子。 庄城…… 张处长没想到林易这么直接，他看了庄城一眼，轻笑一声，“好，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听说林研究员手里有几条化工jīng加工的生产线？” 林易楞了一下，化工jīng加工的生产线的话？YBCO生产线？ “您是说YBCO材料生产线？” “对，用于材料合成与jīng加工的生产线！”张处显得有几分激动。 “听说，您在寻找海外建厂的厂址？” “额，是有这么回事。” “那您觉得华国怎么样？华京？海市也行？或者其他城市，我们都可以配合的！” 林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等等，张处。或许您没了解清楚，YBCO材料生产线与一般材料生产线不同，它有不小的能耗污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寻找海外建厂的原因，因为美国为了控制污染，限制了它的产能。” “换句话说，如果我把选址定在了华国，那华国就要承受不小的能耗污染。欧美国家对超导电缆的很有兴趣，如果一旦出台政策鼓励电缆更换，超导电缆在全球铺开的话，这个体量有多大？它的产能越大污染就越大，它并不是一个好的招商引资对象。” 这也是林易为什么从未想过把生产线放在华国的原因，环境污染，这完全得不偿失嘛。 张处略带感叹地看向林易，“您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 “林研究员，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林易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处长，耸耸肩，“愿闻其详。” “您是受汽车协会的邀请过来的，我就跟您讲讲华国的汽车工业。” “华国的汽车工业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发展，1953年第一汽车制造厂破土动工，那是我们华国第一家自己的汽车厂，那时候我们与前苏联关系好，汽车技术也大都由苏联提供，但即使如此，没有生产线，只能进口加拼凑，汽车是有了，却被人掐住了技术的喉咙。” “后来，我们与苏联的关系破裂，国内汽车制造业一下子陷入停滞阶段，五十年代后期，所谓的第一辆生产的桥车，完全是工人们东拼西凑，手工敲打制作出来的，一辆轿车大半年，这就是当时的汽车行业现状。” “再后来，七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与外国的jiāo流多了。我们迫切希望学到西方的技术。那时候的克莱斯勒要淘汰一条落后的生产线，我们华国整整派人去谈了九次，谈了大半年，没谈妥。因为一条他们当做废弃物的生产线，克莱斯勒要价1800万美金！” “1800万美金啊！那时候整个国家加起来的外汇有多少？他们完全是抢劫！没办法，我们落后嘛，谈，再谈，没谈成。只好转头跟德国合作，用市场换技术，进口零件国内组装，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就为了那么一点点组装技术，我们不得不用华国庞大的市场去jiāo换。” “到了九十年代，稍微好一点了，合作进一步深入，我们也有了生产线，汽车国产率也大大提高，但关键零部件还是要进口。汽车协会邀请你们来做什么，不就是希望多找些合作伙伴，用外国人来制约外国人，从而多学点技术嘛。” “您说，为了技术，我们都做到这种地步了，环境问题又算得了什么呢。伦敦，以前被称为雾都，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嘛。有钱了，进步了，才能讲究起来。华国，现在还讲究不起来！” 第三十八章 同chuáng共枕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安静地只听得到老式吊扇“哗哗”的声响。 林易深吸一口气, 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了，地址您定，我就只有一个要求, 离港口近, 便于运输。” 是他自己太想当然了, 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华国啊，发展得比他想象得还要艰难得多。 “谢谢，真是非常感谢。”张处长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激动地握着林易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YBCO材料生产线对美国来说, 只是一条化工jīng加工的生产线, 但对华国来说，意义则完全不同。 华国在化工jīng加工方面是非常落后的, 煤炭、石油炼化，发达国家可以做到能源二次加工、三次加工, 资源利用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而华国现在的技术水平，资源利用率连发达国家的一半都达不到。 本身就不算什么资源大国，làng费却还如此严重。 曾有某位国家领导人看着能源部jiāo上来的一年煤炭开采情况报告叹气, “开采量不小, 但利用率太低啊。没办法啊, 明知道留着让后世子孙开采更好, 到时候技术水平上去了，他们手里的一块炭可以抵我们的两块三块，但是没办法啊。” 一连两个没办法，道尽了无数无奈。 YBCO材料生产线虽然作用单一，但好歹也是化工jīng加工生产线，还是发达国家最先进的化工jīng加工生产线，永远不要小看华国人的学习和模仿能力，在华国工业部眼中，它已然成为了华国化工jīng加工工艺进一步发展的机遇。 身为工业部一处处长，张处长本身是十分忙碌的，见林易已经答应下来，他没有久坐，很快就提出告辞。 离开前他握着林易的手再次道谢，“我们这一辈已经老了，华国的未来还需要你和庄城这样的杰出人才啊。” 目送张处长的背影远去，林易像只软体虫一样往庄城身上一靠。 “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他的下巴搭在庄城的肩膀上，就像个附体的背后灵，两人的身高差不多高，林易这种动作其实是有些吃力的，但看着庄城那抿着嘴严肃又不敢动的模样，他就是觉得好笑。 庄城将林易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掰开，“力所能及，为祖国效力，你不用有负担。” 林易…… 这人咋那么能呢，随随便便就能把天聊死。 庄城原本是想跟张处一起离开的，但他还没开口，林易就已经把接下来的事情都排好了。 “在美国吃洋人快餐都快吃吐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个华京人总要请我吃点正宗的首都菜吧，也不用满汉全席，普通的鲍鱼翅肚就行！” 看着林易那略带期待的目光，庄城半晌竟憋不出一个“不”字。 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白烟，大热天吃得林易额头冒出了细汗。 “家里的事解决了？”将一块牛腱肉用筷子夹着，在火锅里沸了十几秒，他沾了沾飘着葱花的酱料，一口塞入口中。 庄城将剩下的羊肉片都倒入火锅里，白烟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离了。我妈去了海市，我爸外放调任南江省。” “南江省？！” 林易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庄城“啧啧”两声，他本来觉得老天对自己已经够好了，脑袋聪明，外表阳光帅气，家里有矿，即使一事无成还能回去当个小矿主，多滋润的人生啊。 但跟眼前这位庄教授比起来，那还差一点。 三十岁不到的斯坦福副教授，名利都有了，这老爸还是一方封疆大吏，妥妥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你说这人和人的差别咋就能这么大呢。 “太子爷，在下就是南江省人，往后请您多多关照哎！”林易作势给庄城作了个揖。 “好好吃饭。”庄城抿着嘴，用筷子敲了敲林易的手，眼里却漫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和笑意。 汽车协会的日程安排得很轻松，除了第一天上午的汽车厂参观，其余大都是自由时间。协会安排了不少像小吴一样的年轻人作为外国友人的导游，几乎是做到了一对一私人服务。 华国汽车协会无非是想让美国汽车制造商来制约德国汽车制造商，在两者竞争中获得更多的学习先进技术的机会。 但是福特显然对此兴致缺缺，不然来的就不应该是佩斯.沃克这个业务部的小经理，福特想要市场但不想给技术，看着华国方对佩斯的热情，林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第二日就跟主办方说了声，便准备回南江省了。 同行的还有庄城。 庄父上个星期已经到了南江省，因为夫妻俩都在收拾行李，见面也尴尬，庄父只是匆匆收拾了下就走马上任了。 庄城要把庄父落下的东西送过去，林易一听，好事啊，他正愁火车上十几个小时怎么过呢，两个人说说话，时间过去得不就快多了。 所以他当场让何群给两人买了一起的票，一个上铺，一个中铺。 九七年的长途运输工具，还是以绿皮火车为主，背着行李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涌进火车长长的身躯中，抱怨着一票难求的人们大概想不到，这绿皮火车的辉煌将在十年间迅速落幕，它的落幕与华国高铁的崛起，代表着华国终于度过了最艰辛的追赶时代，正式迈向领跑者的队伍。 九十年代的jiāo通运输能力显然不能满足人们出行的要求，除了坐票，车厢内还有不少人拿着小板凳坐在同行的走廊上。 即使林易他们这节车厢都是卧铺，但旁边的空地处还是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林易是中铺，庄城是上铺，车厢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让两人几乎没有说话的兴致。 两人买的是傍晚的票，打算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差不多可以到南江省了。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林易突然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好像有点湿湿的，做梦的吧，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肯能尿裤子。 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自然地被带到了身侧，凉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将手举到身前，TM的还真是湿的，他一摸身下，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半个裤腿都湿了，另一边却是好好的，这还能侧漏？ 林易拉开灯，看到他腿后那个睡得正酣的小胖子的时候，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小屁孩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半张chuáng都湿了！这怎么让人睡觉啊。 “对不起，对不起，您有换洗的衣服没，您脱下来我帮您洗洗。”一个中年妇女对着林易连连抱歉。 妇女没有买到坐票，她本来是拿着小板凳坐在前头两节车厢的jiāo接处，但是晚上了孩子要睡觉，车厢jiāo界处的灯光晃眼得很，她就慢慢挪到了卧铺这一列。 卧铺列也是人挤人，还好大家看她抱着一个孩子可怜，硬是给她挪出了一个位置。 小胖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分量不轻，一直抱着胳膊总是受不了的，妇女知道她旁边卧铺的中铺是一个年轻gān净的后生，眼看着快接近凌晨了，孩子睡得也熟，她心里也起了偷懒的心思。 自家孩子小，根本占不了什么地方，偷偷放在那后生脚那头，等到快天亮了就抱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哪知道自家孩子确实没哭没闹，却尿了别人一身。 妇女看得出这后生是个好出身的，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做工讲究，那款式那样式，一般人根本不会穿也穿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妇女连连鞠躬。 林易感觉自己手上的童子尿都快gān了，“好了好了，没事，我去厕所擦擦。”咋办啊，还能怪人家孤儿寡母的啊，他不喜欢怪味，所以一早拉了帘子，不然看到一妇女抱着小孩，他也是会让位的。 幸好带了换洗衣服，林易艰难地从中铺上爬下来，又十分艰难地穿过人群去到厕所，厕所里有人睡觉，叫醒人擦擦洗洗，然后又穿过人群艰难地走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林易的chuáng被尿湿了大半，肯定是不能睡了。 “你来睡我这吧。我……”我站会就好。庄城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林易就已经蹭蹭蹭爬了上来。 “就等你这句话呢。”林易毫不客气掀开庄城的被子钻了进去，“这chuáng真够小的，得麻烦我们庄大教授今天侧着点睡了。” 庄城在林易钻进被窝的一刹那就僵住了。林易为了换洗方便，直接换了一身睡衣，那种滑滑的面料，几乎没有阻隔感。 火车的卧铺真的小的可怜，两人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如果平躺着身子必然有一部分要重叠，庄城整个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身子僵直，心脏跳得飞快，时不时与林易的身体接触，他能感觉到自己下半身已经有了反应。 庄城猛地将头往墙壁一侧侧去，动作太大，引起林易qiáng烈的不满。 “庄城，你动作小点，我都快被挤下去了，一米多呢，会摔得脑震dàng的。”林易说着，又默默往里靠了靠，想了想，犹不放心，直接将胳膊放在了庄城的身上。 “咱俩谁跟谁是吧，为了防止我摔下去，靠的近些没关系吧。”他讪讪地说道，但动作却不犹豫，把庄城抓得紧紧的，没法啊，这chuáng实在太小了。 庄城贴着墙壁，呼吸几乎停滞，他努力不让林易发现自己的异状，手里紧攥的被褥几乎要被撕裂。 “后生？” “后生？” “你的中铺是不是不要睡了？那我们可以睡你的位置吗？”是那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林易摆摆手，“chuáng铺已经湿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随意。” “谢谢，谢谢，后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林易……他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大好人。 第三十九章 林家 “哈呼, 哈呼~”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 庄城僵硬的身子慢慢开始放松起来。 林易就像一只抱着大树的树獭熊, 脸部紧贴着他的后背，从后背处还传来一丝丝湿濡感，或许是那人侧睡时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 庄城睁着眼睛, 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木板, 如果……如果他知道他是一个喜欢男人的怪物, 回想起今天的事, 应该会觉得恶心吧。 这样想着，庄城只觉得浑身就好像被泡在了冰水里，冷得惊人。 他睁着眼睛，一直到阳光透过遮光帘偷跑进这个狭小的空间。 天……亮了。 “哎呦哎呦, 腰酸背痛腿抽筋, 真是委屈我的大长腿了。”林易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想要舒展一下自己的四肢, 可惜空间太小没法做到。 他昨晚完全是蜷缩着睡觉的，一觉醒来自然全身不舒服, 但看到被他挤得快贴到木板上的庄城，林易gān咳两声，也不好意思抱怨了。 “庄教授，您昨晚睡得还好吧？”林易一心虚, 庄城就又变回了庄教授。 “嗯, 挺好的。”庄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真假。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林易作势要去戳庄城的眼袋, 被庄城侧头躲开。 他的手尴尬地在空中甩甩, “还有半小时就到站，我们可以准备准备了。额，我先换衣服？” “我先吧。”林易是直男，自己在他面前换衣服并没有什么，但若是林易在自己面前赤身luǒ体，他的性向曝光后，只会徒增尴尬吧。 庄城很白，就像小时候用的那种舒肤佳肥皂，他没有特意锻炼过，但腰上的肉却很紧实，没有那种性感的人鱼线，却意外得顺眼。 林易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胳膊有些痒侧过头去抓了抓，然后入目的就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白，然后他觉得自己鼻子有些痒了。 庄城动作很快，换衣服前后不过花了三分钟，随后就利落地跳下了chuáng。 “我好了，你换吧。” 回应他的是林易捂着半张脸一连串的咳嗽声。 等到庄城离开，林易才欲哭无泪地把手放下，他是多久没有进行性生活了，居然对着一个男人都能流鼻血…… 换好衣服，毁尸灭迹，再出来的时候又是人模狗样的jīng英范。 林易和庄城从车站里出来，林老爹早已开着他那辆晃眼的白色大奔等在门口，那宽敞的车身优美的曲线，最主要是那立起来的银色小牌子，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林老爹显然很享受这种目光，轻咳两声，挺直了胸膛。 林易见状不由捂脸，前后两辈子，自家老爹爱炫耀的爱好还是一样没改变。 “一一啊！又帅了！”林老爹看到捂着脸的林易，立刻迎了上来，给了一个热情的美式拥抱。 “我听说外国人都是这么打招呼的，你老爸学得像不？” “像像像，再像没有了，你儿子姓林名易，如果你再一一、一一得叫，小心我跟你翻脸啊。”林易挂着假笑在自家老爹耳边说道。 林老爹丝毫没有理会儿子的威胁，他看向站在林易旁边打电话的庄城，眼睛一亮。 “是一一的同学吧，一看就是知识分子，有文化有气度！现在快中午了，没吃午饭吧，去我家吃一顿，一一他妈今天做了大餐！” 庄城是在给庄晟打电话，但可能庄晟正好在开会，电话一直没打通。 “没打通？去我家吃饭吧，顺便认认门。” 庄城本想拒绝，但庄父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你还是一一第一个带回家的同学，我们家一一从小聪明，老是跳级，那些大孩子都不喜欢他，我看着也是，这孩子骄傲地像只公jī，挺讨人嫌的，也亏得还能有朋友。” 林易…… “爸，亲爸，您能闭嘴吗？” 林易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庄教授，您先请。” 庄城的嘴角勾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好，一一。” 林易整个人都是绝望的，庄教授啊，教授教授教授，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好吗？ “同学，你名字叫教授啊？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有文化气息，好，很好。”林老爹一边开车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来和庄城唠嗑。 “爸，麻烦您看前面的路，您车里坐的都是世界级的财富，磕了碰了您赔不起的，还有人家姓庄名城，是斯坦福正式聘请的教授。” 庄城发现，在林父面前的林易要比平常鲜活得多，就好像完全脱下了一切头衔带来的光环，就如同一个最真实最普通的华国青年。 “兹拉……”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 “教授？外国大学的教授，那个斯坦福？就是没有录取你的那个？斯坦福的教授啊！”林老爹看庄城的目光简直是在放光。 林易的太阳xué“突突突”直跳，他觉得或许庄城还没到他们家，他老爹已经把他五岁上幼儿园还尿裤子的事都说出来了。 “叔叔，林易是辛普森实验室的正式研究员，这个职位其实和副教授也差不了多少。” “研究员和副教授那哪能一样！你别说好话捧那傻小子。庄教授啊，你们外国大学的教授配车不？” “啊？”庄城显然跟不上林父跳跃性的思维，“哦，不配的。” “嘿嘿。”林父笑笑，林易已经猜到自家老爹接下来的那句话是什么，“爸，咱换个话题，妈今天买了些什么菜？” “换什么话题啊，我就想问问外国教授坐过大奔不，咋了？觉得你爸炫耀丢脸了？我咋生出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呢！” “别挠！挠坏了你可赔不起！真皮的！” “别晃来晃去了，摔了我你也赔不起，不就是辆车嘛，桑塔纳大奔不都能开，德行。” 庄城听着两父子的对话，想起林易那辆为了救他被撞进修理厂的红色骚包大切诺基，唔，基因这东西，真是神奇啊。 林易的家在杭城东郊，独栋小别墅。 “咳咳，等下进去，唔，别晃着眼。”林易悄悄在庄城耳边说道。 林父在车库停好车，已经一马当先走进门去。 大大的彩陶马，玄关挂着徐悲鸿的奔马图（仿版），客厅沙发上头挂着蒙娜丽莎的微笑（仿版），各式各样的彩陶摆满了柜子，大片大片的红木家具，沙发红木雕花扶手上甚至刷了层金漆。 林易gān咳两声，“别见笑，父母的爱好，我做儿子的能咋办呢？”他无奈地摊摊手。 庄城的眼里盛满了笑意，看得林易心就是一dàng，哎呦，这庄教授笑起来还怪讨人喜欢的。 “坐坐坐，喝茶吗？或者咖啡？” “清水就好。” 林父去厨房接替了林母的工作，林母一边脱着围裙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林易就是一顿心肝得叫。 “妈，妈，你轻着点，我还倒着茶呢，小心烫着你。”林母明明比林易矮一个半头，却偏偏喜欢把儿子的头往怀里喽。 庄城轻轻吐出一口气，真……羡慕啊。 “诺，清水。” “哎呦，庄教授？您好您好，我是林易的妈妈，我们林易在学校表现还好吧？”林母已经四十多了，但看起来却好像只有三十出头，五官立体，看起来倒是有两分异域风情，想来林易的基因大都是遗传自母亲了。 “爸都跟您说了啥？庄城是斯坦福的教授，我们是好朋友兼合作伙伴，别胡乱认老师。” “哎呦，斯坦福啊？就是你念叨了一暑假没有给你发录取通知书的那个！你连斯坦福的学生都做不了，人家就直接当教授了，你真会找朋友！”林母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林易嘴角抽了抽，这算是夸奖的话吗？ 说到斯坦福这个梗，就要追溯到林易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了，他向哈佛、伯克利、斯坦福递jiāo了入学申请，哈佛伯克利先后给他发了OFFER，但斯坦福却始终没有反应，这件事被心高气傲的林易整整念叨了一个暑假，所以在林父林母心中，斯坦福的形象就变得格外崇高起来。 林父林母对庄城格外热情，饭桌上不停给庄城夹菜，倒让林易吃了会暗醋。 “你这回回家还要回去吗？能在家呆多久啊？”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般家里的事都会在饭桌上聊开。 “一个礼拜吧，周日晚上要回华京，再一起飞旧金山。” “一个礼拜？！哎呦，我这个儿子跟白生似的，许建，还记得不，你小学同学，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区里，人家去年就结婚了。” “还有那个小月，小学那会还给你写过情书，绑两个辫子的，记得不，人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妈，人家庄教授还在呢。”林易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面残酷现实的时候，还是有些欲哭无泪。 “人庄教授是教授！那不一样！你什么研究员，一听就没什么花头，我已经帮你约好了，明儿个先去看看，瞅瞅喜欢什么样的！”林母一拍桌子板，实心的红木家具都震了震。 庄城的调羹与碗轻轻撞了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妈，妈，这事咱再商量商量。” “我明天答应了庄城陪他逛逛杭城，是吧？人庄城第一次来这边。”林易使劲向庄城挤眉弄眼。 庄城默默放下调羹，好似根本没有看到林易的暗示。 “我没关系，相亲比较重要。” 哟，我的庄教授啊，你这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林易在桌子底下踢庄城的小腿，但庄城毫无反应。 林母对庄城的笑容更亲切了，“都怪阿姨不好，一早就约了，不过一上午就成，下午就让林易陪逛逛。” “不用了，阿姨，我等下就去我父亲那，不用麻烦林易了。” “哎呦，这怎么行呢？至少今天要陪你好好逛逛，你爸那远不，我让你叔叔送你？” “不了，毕竟……终身大事嘛，要准备准备的。” 第四十章 返程 “那送你到这？明天下午我请你吃饭？临仙楼怎么样？”林易从红色夏利里探出头来。 午饭后, 他送庄城到省委大院，因为嫌弃自家老爹的白色大奔太晃眼, 就开了老妈的红色夏利, 不过他显然错估了这个年代的人们对汽车的热情, 帅哥和桥车的组合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明天再说吧，说不定你觉得对象不错，就把我忘掉角落里去了呢。”连庄城自己都惊讶，这种好似怨妇口吻的话居然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别寒碜我了, 我就去敬敬孝道，一年也就回那么一两回，让老头老太顺顺心。” 庄城笑笑, 没有接话, 他指了指大院门口的警卫，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随即挥挥手转身向大门走去。 “走得真利索。”林易低声嘀咕, 看着林易和警卫jiāo涉顺利走进大院后, 一踩油门离开。 翌日 “去年八月份做的，现在穿也正好, 儿子, 你还真是一点没长高。” 嗯，没错, 亲妈。 母亲牌黑色修身毛衣，外面是一套驼色格子西装西裤，加上一双产自温市的黑色漆皮皮鞋, 九十年代华国时尚男青年的气息十分浓重。 “妈，不用扣扣子。” “穿西装哪有不扣扣子的，扣上！”林母坚持。 肩宽腰窄腿长，自家儿子就是帅。 “小何家刚搬来不久，小姑娘长得清秀，最主要还简朴勤奋。你啊，随你爸，用钱大手大脚的，该有这么个媳妇来管管你！” 林易…… “妈，等下您不会打算跟我一块去吧？” “那哪能啊，你们俩小年轻说话，我在一边算是什么事。” 还没等林易松一口气，林母继续道：“我坐你们后面那桌，保证不让小何发现了！” “呵呵。” 真不该对自家母亲的节操报什么希望。 林母与时俱进，替林易约的是一家咖啡厅，悠扬的小提琴声，典雅华贵的环境，林母一进门就拉着林易往旁边靠窗的位置走。 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些和林易差不多大的年纪，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而另一个四十出头，时兴的卷发，黑色纱裙，见到林母高兴地站了起来。 “这就是林易吧，长得真帅气，绣儿，起来叫人。” 那个被称为绣儿的女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阿姨好，大哥好。” 那好似马上就要昏倒的模样立刻让林易想起了被自己丢在华京的助手，女版的何群？ 别了别了，一个何群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他可以直接跳西湖去。 “你们俩小年轻聊，我们先走了，先走。”林母对何母眨眨眼，何母心领神会，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往门外走，绕了一圈，又从后门走回来，偷偷在角落里坐定。真当别人都是瞎子？ 安静，非常安静。 原来林易打定主意不打算开口的，但是桌子对面那姑娘许是紧张坏了，一口接一口喝着水，拿着杯子的手甚至是抖的。 “你不会有个弟弟叫何群吧？”林易看着姑娘那样，忍不住开口玩笑道。 何绣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你……你怎么知道。”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在咖啡厅响起。 林易捂着胸口，努力没有把水喷出来，是同名同姓的吧？要不要这么巧啊？ 于是，一个小时后。 五个人坐在了一桌，北面：何妈妈、何群、何绣 南面：林母、林易 “科学家儿子？” “没错，我儿子在美国当科学家，上次什么项目拿了好几万美金呢！也是有了这笔钱，我们才到杭城买了房子！” “你儿子是研究员？” “是啊，研究东西能赚个什么钱，还不如回家来挖矿。” “这可不能这么说，知识就是金钱，你看看我儿子……” “妈……” “别害羞呀，我们家儿子女儿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害羞。” “妈！”何群的声音重了起来。 两位母亲终于停下来，四只眼睛看向了何群。 何群显得有两分紧张，但看了看林易，还是停止胸膛开口道：“妈，林研究员是我上司，我是林研究员的助理！” 何母眨眨眼，林母揉揉耳朵，“你说的林研究员，是林易。” “没错，就是你儿子我，所以妈，真的，您不用天天念叨让我回来挖矿，你儿子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林易连忙接口道。 林母沉默了很久，林易本以为母亲被自己的能力所折服，正在反省以前对自己的态度，却没想林母冷哼一声，“你是何群的上司，何群一个项目拿了几万美金回家，你呢？” 林易……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我妈就认定我是不孝子，晚饭也不做了，正好我出来跟你一块吃。”林易说得口gān舌燥，猛灌了一口水。 “慢点喝。” “那你觉得何群的姐姐……怎么样？”庄城努力把语气学得像朋友间的调笑，但不时颤动的睫毛却bào露了他的紧张。 “女版的何群，说句话气都能喘上三喘的。” “你和何群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嘛。” “那不一样，下属和下半辈子的伴侣，那哪能一样。”林易摆摆手。 庄城微微垂下眼帘，他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拨动着白色陶瓷碗里的汤羹，一边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那你理想中的下半辈子伴侣，是怎么样的？” 庄城真的很唾弃自己，明明下过无数次决心，明明知道再往前一步自己将面临的无尽深渊，但他却一次次忍受不住诱惑。 知道了答案又能怎样呢？阻止这样的人出现？抑或努力寻找这样的人，让她和林易圆圆满满，好绝了自己龌龊的心思？ “唔？”林易闻言开始认真思考，“要白。”想起那日意外中看到的那片惊心动魄的白，林易少见地心虚了一下。 “不能太胖，五官gān净清秀就好，最重要的是要有共同语言！”林易越说越觉得自己脑海里的形象越清晰，但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某个可能性，笑道：“说真的，如果庄城你是女的，我就肯定赖住你不放了！” 庄城面色一白，低头将一口鱼汤送进嘴里，这个答案，自己应该高兴吗？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听说斯坦福和伯克利要合作一个物理项目，是朱肇琨教授和劳夫林教授主持，你会参与吗？” “嗯，等到手头上的事情结束，就正式进入项目组了，老师对这个项目很是看重。”说到专业上的事情，庄城就完全收敛了自己的私人情绪。 公是公，私是私，他分得很清楚，至少……现在很清楚。 “想要了解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需要进行大量的jīng确的实验，单凭斯坦福一家做不下来，所以老师打算和伯克利合作，两家物理实验室的经费合起来，大概勉qiáng可以撑起这个项目。” “伯克利出的经费多？” “嗯，所以实验主要在伯克利进行。”庄城点头。 这种解析量子结构的实验，没有奇迹，没有巧合，只能一点一点分析，剥丝抽茧，实验的时间都是以年来计算的。 换句话说，庄城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大都都会在伯克利，只有偶尔才会回斯坦福上课。 庄城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高兴啥？ “那住的地方呢？” “伯克利会安排教职工宿舍的。” “哎，那种地方哪能住人啊。要不我租一个房间给你，租金就用一日三餐抵？” “不用了。”庄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个议题。 林易gān咳两声，“你好歹思考两秒再拒绝啊。” 庄城微微勾起嘴角，如果我真的认真思考，恐怕就舍不得拒绝了。 一个星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在家无所事事了几天后，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庄城、林易、何群三人一起先飞华京，再飞旧金山。 林父林母倒没啥，林易不缺钱，每年两趟雷打不动，偶尔圣诞或其他假期还会飞回来感受一下家庭的温暖，和别人家在北上广奋斗的小孩也差不了多少。 何父何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这次，何妈妈总算没有把汽修厂放在嘴边了。 “妈，我现在有钱了，可以经常回来，您别哭。” “来回的机票钱多贵啊！那你还是别回来了。” 何群…… 另一边，庄父和庄城则是另一种不同的画风。 机场的保安站在离这两父子五米外的地方严阵以待，庄城背着包，庄父看着手表，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机场的广播开始提示航班起飞时间，庄父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个人在外面，不习惯了给家里打电话。” “嗯。” “阿城啊……”庄父面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郑重起来，“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 庄城闻言紧紧握住了拳头，他一直知道为了送自己出国，自己的父亲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本来以庄老爷子的地位，庄晟早就可以外放，但因为自己，他白白蹉跎了那么多年。 “爸，谢谢。” 庄父拍拍装车单肩膀，“去吧。” 林易三人依次走进登机口，何父何母没什么感觉，但林父好歹也是个正经的……煤老板，虽然不比啥正儿八经的大商人，但起码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老婆，庄教授他爸咋这么像新来的书记啊？” “好像还真挺像。咱新来的书记姓什么？” “庄？” “庄！”林父大叫出声来，引得刚踏出机场大厅的庄父不由回头望过来。 “你今天这妆画得确实不错！”林父急忙圆场。 “死相，你少丢人现眼了。不过庄教授他爸居然是南江省省委书记！老天呐，我第一次见这么大官！” “你等下回去就给一一打个电话，让他跟庄教授好好处，老爸是省委书记，自身又是斯坦福教授，你说这庄教授要是个女的，或者我们一一是个女的，这凑成一对，多好啊！” 第四十一章 辛普森的危机 “林研究员, 十分感谢啊。” “张处长，您客气了, 后续事宜我会安排人跟您联系的。” 除了汽车协会的人, 张处长也特地赶过来替一行人送机, 老处长双鬓微白，身上穿的虽然是西装，样式却是几年前的，明明是部委实权部门的领导, 看上去却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如果在后世，这应该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人物啊。 “好的, 我们二十四小时等您电话。” “对了, 差点忘了。”张处长一拍脑袋，好似想起了什么, “这是给您和庄教授的, 期待两位的到来啊！” 这是一份红色的邀请函, 邀请函右上角有五星红旗和五星花蕊的白色洋紫荆图案，这个图案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能会有些陌生, 但林易不同, 他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这个紫荆花图案？ 1997年7月1日，香江回归, 五星花蕊紫荆花旗正式取代港英时代的香江旗成为香江的旗帜，而这个邀请函右上角在五星红旗后面的图案，正是未来香江特别行政区的区旗。 “jiāo接仪式现场的邀请函？”林易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在重生伊始就有了要创造历史的雄心壮志，但当真正置身于历史长河中的时，还是有着普通人一样的震撼和敬畏。 “是啊，邀请两位作为优秀留学生代表和杰出科研人才出席啊！”张处长笑容满面，香江回国，哪个华人不高兴呢？ “我们一定去。”林易郑重地说道，同时大包大揽地帮庄城答应了下来。 从华京到旧金山需要十二个小时，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旧金山时间的凌晨了。 林易早一天就让人把他的大切诺基停在机场停车场，没错，就是舍身救了庄教授的那辆。 这车本来是租来的，被桥车那么一压，车厢严重变形，赔偿给租车公司的钱加一点就可以买全车了，更何况林易认为大红，也就是那辆红色的大切诺基，是与自己共过生死的有感情的了，于是大手一挥将它买了下来。 车厢受损严重，需要大修，林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车子送进了改装厂，车身和座椅都重新加固，车头做外接固化处理，车灯更是换上了当下最流行的大怪shòu眼睛。 “去伯克利对付一晚，或者我送你回斯坦福？”林易帮庄城打开副驾驶的门，同时自己坐到驾驶座上。 庄城犹豫了一下，“我叫车回斯坦福就好。”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美国的治安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上车，先去我那对付一晚，明天送你回斯坦福。”林易自顾自决定下来。 庄城还待再说，林易把人往车里一拉，扣上安全带，一踩车门，大红就立刻奔了出去。 第二日，林易没有依约将庄城送回斯坦福，因为辛普森实验室出事了。 电话是徐东奎打给他的，徐东奎知道的不多，有些语焉不详，只说航天航空部已经完全停止运作了，罗根教授通知大家暂时休假。 林易闻言，也顾不上吃早餐，立刻往辛普森实验室赶。 他走到二楼，正好看见许多研究员从罗根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他们神情各异，有苦涩，有愤怒，有颓废，反正每一个高兴的。 托马斯也在这群研究员中，他像一只斗败的公jī，连头都快垂到地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林易开口问道。 托马斯的神情有些茫然，“辛普森实验室，完了。” 辛普森实验室完了？开什么玩笑，就算是十年后，他重生回来前，辛普森实验室还是好好的，作为全美最优秀的材料学实验室之一屹立在科研界的顶端。 你现在告诉我，辛普森实验室完了？这怎么可能？ 林易皱着眉头敲响罗根教授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 罗根教授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岁，平日里悠闲的笑容早已不见，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神情十分颓废。 “林？”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林易一屁股在罗根对面坐下，“世界毁灭了？还是美俄战争打响了？” 罗根闻言苦笑一声，“倒没那么严重，是辛普森，辛普森出事了。” 辛普森？这三个字可以代表辛普森实验室，也可以代表辛普森教授，林易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就默认了是后者。 “什么事？”林易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辛普森教授出事了？能殃及辛普森实验室的大事还能是什么？ 但是那件事不是应该在两年后发生的吗？ 两年后安特吉电缆已经能形成一定规模了，他的太阳能计划也应初见成效，那时候他有把握让辛普森教授在那场风波里全身而退。 会是那件事吗？如果是，为什么会提前了两年？ “两天前，大力神4A运载火箭起飞不久后发生爆炸，火箭连同卫星全部炸毁，损失在十亿美元以上。” “事故鉴定报告出来，认为辛普森主持研制的火箭九号材料不合格是造成这一次损失的主要原因，NASA在昨天宣布终止与辛普森实验室的合作，并收回航天航空部里所有资料。” 林易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件事，但是这件事的严重性并不亚于林易记忆中的那件，这么大的事，上辈子发生过吗？为什么他丝毫没有听说过？ 如果发生过了，上辈子辛普森实验室是如何度过这次难关的，如果上辈子没有发生过，那这辈子为什么会发生？难道是因为……他？ “如果只是这样，您不至于是这副模样吧？”林易的脑海飞快地转动，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美国科研生态好，不仅仅指美国科研发展水平高，仪器先进，经费充足，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对于科学研究是极富包容性的，好比这次的辛普森事件，十亿美金的损失，美国政府和NASA除了终止与辛普森实验室的合作，并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措施。 辛普森教授或许会因此名声大跌，但是他的教授职位，他的财富并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如果仅仅是NASA终止与辛普森实验室的合作，辛普森实验室会伤筋动骨，但绝对不会像托马斯说得那么严重，“完了”，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 “大力神爆炸是因为辛普森实验室提供的材料不过关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被传得沸沸扬扬，福特原本是把汽车和火箭用的一个材料当做一个噱头在宣传，现在福特的客户开始怀疑福特车的质量，而且已经发生了很多起退货事件。” “福特认为是辛普森违反了合约里‘在合约存续期间不得作出任何有损合作双方形象和声誉的事情’这一条，要求中止合作并赔偿品牌形象损失费，一千万美元。” 罗根是福特中心的负责人，为了这件事他已经焦头烂额，连续几天没有睡觉了。 中止合同并赔偿一千万美元？ 林易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福特中心不是想中止合作，他们只是认为我们的要价太高了，想趁火打劫压一压，如果我没猜错，只要您再要求协商几次，他们就会提出重签合同，并最大程度地压低我们的专利价格。” 罗根一愣，以前谈合同这种事都是辛普森和法务去的，他并没有多少商场上的经验。 “你的意思还能谈？” “福特汽车从头到尾，有多少材料是我们实验室提供的，教授，您是学材料工程的，您应该知道一种材料对汽车工程的影响有多大，如果它想要换掉辛普森实验室的材料，譬如制造发动机的合金，福特不仅要找到这种合金的替代品，还需要重新设计发动机模型。” “设计出一个新的汽车发动机要多久？福特有这个jīng力吗？在明知道产品没问题的情况下，它会投入那么多财力吗？不会。” “所以，它唯一的目的就是压价。” 趁火打劫，这种事在商场上是司空见惯的。 罗根紧紧皱着眉头，“那我跟他们去谈一谈。” “不，不要谈。”林易摇头，“要是谈了，福特中心以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中止合作就中止合作嘛，一千万，赔给他，然后我们立刻收回合金专利权，要求福特公司立刻停止生产含有辛普森实验室专利的产品。” 罗根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啊，找合金要时间吧，重新设计发动机要时间吧！这段时间生产线停止运作的损失他们担得起？” “哈哈哈哈，林，你拥有一颗无与伦比的脑袋。我这就跟他们去谈，马上！” 林易闻言，还来不及谦虚两句，眼见罗根教授已经拿起了电话，连忙阻止他。 “不用着急，等福特自己找上门来吧，眼下最要紧的是辛普森教授的事情。” “把福特公司吓回去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替代品不难找，发动机也总有要更新换代的时候，福特公司并非辛普森实验室不可，如果我们不能扭转当下的局面，辛普森实验室名声扫地，福特公司迟早会中止与我们的合作。” 罗根苦笑一声放下话筒，“我当然知道，但九号材料不合格造成火箭爆炸是事实。林，你能来到辛普森，是辛普森最大的幸运。只要撑过这两年，安特吉电缆厂就会产生利润，我们应该还能生存下去。” “生存下去？”林易哑然，“罗根教授，辛普森实验室可是全美最优秀的材料科学实验室之一啊！” “大力神这么一炸，炸掉的不仅是十亿美金，还有辛普森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声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生存下去，只要能生存下去，或许以后会有奇迹发生。” 林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辛普森实验室的，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在辛普森实验室的时间不长，但对于全力支持自己的辛普森教授，对任劳任怨的小助手们以及这个食堂菜色千奇百怪的实验室，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傻傻地等待所谓的奇迹发生，别开玩笑了。 “你怎么还没走？”林易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庄城，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早上接到电话后匆匆离开，把车钥匙扔给了庄城，他以为，他应该回斯坦福了。 “我看你早上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打你电话又一直没有打通，眼看着晚饭时间到了，所以随便做了点。”庄城白色的T恤外穿了一件“汤姆与杰瑞”图案的围裙，庄城身材高大，围裙有点小，就像肚兜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显得有几分好笑。 “只剩这一件了……”庄城意识到林易在看自己的围裙，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薄红。 看着这样的庄城，林易的心情下意识地变好了不少。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这叫做随便做做啊，那我每天吃的就是猪食了。” 这个公寓租来时，厨房里烤箱、电磁炉等大电器是有的，但菜刀、锅碗瓢盆这种却是一点没有，林易从来没有开火的习惯，因此一直没去买过。 但此刻，厨房该有的东西全都有了，放得整整齐齐。 “多少钱，我打给你？” 庄城抿了抿嘴唇，“你不肯收我汽车修理费，怎么，这么点小钱也要跟我计较？” 林易挠挠脑袋，“还是第一次别人给我买东西，不太习惯。” “你既然不收，我就不给了呗，我最近穷着呢。吃饭吃饭。”他去厨房拿了筷子。 两人面对面而坐，蛋huáng南瓜，金灿灿的咸蛋huáng，边缘被炸成好看的金huáng色，四四方方的形状，一口下去甜和咸同时在味蕾上绽放。椒盐虾，虾线被挑得很gān净，红油淋在上面，虾的鲜美和椒盐完美融合在一起。 林易将一只虾放入口中，神情有些莫名。 “那一次？是你亲手做的？”他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多少钱，我打给你。 鱼：注孤生了…… 第四十二章 试试? 庄城动筷子的手就是一顿, 他抿了抿嘴，轻轻应了一声, “嗯。” “你在哪里做的？酒店里有厨房？” “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公寓。”庄城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了实话。 租公寓，就为了给他做菜？林易记得那时候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出院也就是几天里的事，就为了自己随口的一句抱怨, 庄城去租了个公寓给自己做菜？ 那天庄城带来的菜他吃完了吗？ 好像没有，庄城来时，他已经吃了不少, 怕吃得多频繁上厕所不方便, 他就挑着尝了两口，那后来呢？ 都倒掉了？ 林易真想回去抽当时的自己俩耳光, 没脑子吗？吃的时候不会多问几句啊！ 他面上有些讪讪的, “庄教授您吃菜吃菜, 这虾做得真好吃。”说着夹了一只虾给庄城。 庄城看着林易有些讨好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筷子动了动也将自己面前的一块鱼肉夹进林易的碗里。 林易将鱼肉放进口中, 轻轻笑了一声，这种相处模式对普通朋友来说似乎有些奇怪, 却意外地让他感到舒适。 庄城奇怪地看了眼吃饭也能边吃边笑的林易，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吃完饭，庄城起来收拾碗筷。 “我来我来, 你去沙发上坐着。”林易从庄城手里把碗抢过来，然后端着盘子快速走向厨房。 “菜你做了，碗我洗，很公平。” 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真的没事？” “我的大教授啊，我和你一样都是留学生，基本的生存能力还是有的。” 林易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甚至还chuī起口哨来。他不喜欢厨房，更别说洗碗了，但是今天，林易觉得好像洗碗也是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林易刚用洗手液仔仔细细洗了手出来，庄城的行李已经整理好放在了客厅。 “你好。” “林先生，是我。”是安特吉的乔治，自从舌战七大材料商之后，乔治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他对自己的人生道路进行了重新规划。 放弃技术工作？不可能的，但是商业经营和技术可以两手抓嘛，安特吉凭着谈下超导电缆的功劳完全将电缆制造子公司抓在了手里，已然成为安特吉的实权派人物。 “安特吉电缆厂的生产线成功制造出了第一条超导电缆。美国电力以八十八万元美金的价格拿下了这条美国历史上第一条规模化生产的超导电缆，并宣布将在本周五踏出美国电网超导化的第一步，我代表安特吉诚挚邀请您的参与。” 乔治在电话里说得眉飞色舞，这几个月来他可谓是chūn风得意，乔治的名字多次和美国电网超导化一起被媒体提及，就连一直认为他不务正业的长辈们，最近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林易顿了顿，继续道，“超导电缆是辛普森实验室的项目，我想罗根教授代表辛普森实验室一起出席，能更加体现我们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 乔治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林易的用意，“是的，您想得非常周到，我随后会正式向罗根教授发出邀请。” “对了，林先生，您有庄教授的联系方式吗？我打他实验室的电话，联系不上他。” 林易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庄城，对他眨了眨眼。 庄城哑然，对林易点点头。 “庄教授会和我一起过去的。”林易对乔治说道。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才说道：“噢！好的，那就太好了。” 挂下电话，林易长出一口气，乔治的邀请对辛普森实验室来说也算一根救命稻草了，虽然不能完全挽回实验室的威望，但至少能向公众说明，辛普森实验室不是草包。 “我想我要回去了。”庄城突然开口道，“我叫了车，车子马上就到楼下了。” “叫车？我说庄教授，您都进我家厨房给我做饭了，还跟我那么客气啊。”林易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伯克利和斯坦福就多少路，开过去也就一个小时不到，走，我送你过去。” 庄城被林易第一句话说得心里一个咯噔，他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别人话里有话，庄城自嘲笑笑，“你开过去还要开回来，辛普森实验室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忙你自己的就好。” 林易一把将手跨在庄城的肩上，“我乐意。” 拉着行李到楼下时，确实有一辆出租车已经在等着了，林易走过去和黑人司机说了两句，给了十美元消费，黑人司机就高高兴兴地踩着油门离开了。 “现在你只有我喽。”林易笑眯眯地对庄城说道。 庄城深深地看了林易一眼，随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那就麻烦你了。” 林易chuī了个口哨，学着酒店门口侍应生的口吻说道：“不麻烦，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辛普森实验室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打算。” “辛普森实验室虽然好，但美国并不是没有比他更好的材料学实验室，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不用了，我这个人其他优点没有，就是专一，除非自立门户，不然就打算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庄城微微皱眉，认真说道：“你优点很多的。” 林易哑然失笑，庄城说话也太会抓重点了吧，“庄城，你说话真讨人喜欢。” 晚上高速上车不多，四十分钟后林易已经慢慢驶入卡梅尔小镇，偷偷看了一眼专心看窗外风景的庄城，他突然有一种立刻掉头的冲动。 这是所谓的离愁别绪吗？ 不应该啊。 别说庄城不久就进项目组常驻伯克利了，就说斯坦福到伯克利的距离，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他想要见庄城了，开车过来就成，用不着生离死别似的吧。 车子的速度慢慢放慢。 庄城自然也发现了，但是他私心里也想多和林易呆一会，便假装并没有察觉。 但是那么几公里的距离，就算是蜗牛爬也能爬到，红色大切诺基不情不愿地停在了斯坦福教职工宿舍楼。 庄城从车里下来，林易帮忙去后车厢拿了行李。 “谢谢。”庄城想从林易手里拿过行李，伸出手，林易没反应，他愣了一下，直接去拉行李箱的拉杆。 庄城明显感受到了微小的阻力，他有些讶异地看向林易。 林易略带些委屈的表情看着庄城，“要不，我们回去吧？” “什么？”庄城感觉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林易挠挠自己的头发，“没，没什么。你早点睡！” 说完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钻进汽车落荒而逃了。 自己怎么会脑子一发热说出这样的话，刚送了人家回宿舍，又让人家跟你回去，脑子被驴踢了吧。 林易脑子里乱糟糟的，大红在他脚下一骑绝尘，在高速公路上以最高限速飞奔。 等到回到公寓，冲了凉水澡，他才慢慢从那种怪异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林易从来不是个笨的，他深谙人心，上辈子虽然没有结婚，但是女朋友也谈了好几个了，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的判断。 开玩笑的吧？活了两辈子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不可能啊，自己对女人硬的起来啊！ 男女不忌？ 林易发出一声悲鸣，捂着脑袋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他觉得自己是挺有节操一个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要疯了！ 第二天，何群来送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头顶jī窝，眼圈漆黑的研究员。 “林……林研究员？您没事吧？”何群看着盯着自己，眼睛一眨都不眨的林易，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 林易看了何群好一会，确认自己对何群没有任何想法后，默默让开了门，也就是说，自己或许只是喜欢庄城？而庄城恰好是个男的？ 这个认知让林易稍微好受了点，至少自己不是没有节操的，喜欢上庄教授这样的人物，这根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 人长得好看，有共同语言，人品就更别说了，除了性别，完全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嘛！ “研究员，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罗根教授让您有空给他打个电话，他找您有事。” 林易点点头，两只漆黑的眼珠还是紧紧盯着何群。 “您……还有别的事吗？”见过在林母面前的林易后，何群自认为在面对林研究员的时候胆子大了一些，但是看着现在的林易，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大起来一点的胆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回去。 “有。”林易严肃地点点头，指了指沙发的位置，示意何群坐下。 何群战战兢兢地坐了。 “我……我自己来。”看着林研究员亲自为自己倒水，他又急忙站了起来。 “坐着，问你点事？” “您说！” 林易沉默了两秒，“算了，你回去吧。” 何群…… “那打扰了，研究员，我先走了。”何群可惜地看了一眼林研究员亲手倒的茶，他是现在走呢？还是喝一口再走？ 还是喝一口吧，何群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不喝的话，以后想让林研究员再给他倒茶，大概没什么机会了。 他迅速拿起杯子，想要一口灌进去。 而听到耳边传来林易幽幽的声音，“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不太可能喜欢自己的人怎么办？” “咳咳咳咳”何群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出来的水溅到了沙发上，林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真是疯了才会见什么人都问这种问题！ “好了好了，当我没问。” 何群慢慢从咳嗽中平复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可以追追看，我想以您的条件，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的。” 哟，这话他爱听，但，那是庄城啊！庄城！ “那个人比我优秀！而且万一告白了，他不喜欢我，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何群一手撑在下巴上作沉思状，“那人脾气好不，待人友善不？” “脾气很好，很温柔。” “那您为什么不试一试？脾气好的人心都软，就算失败了，您多说两句好话，撒撒娇就可以过去了。”他妈对他就是这样的，虽然他妈的脾气并不算好。 “真的？” “真的！” “那试试？” “试试！” 何群这小子平时傻了点，但有句话说得对啊，庄城脾气好啊，告别失败的话，他撒娇卖萌一番，不也就过去了，他可是还有过英雄救美的壮举呢！ 头上顶着救命恩人的头衔他怕啥！ 有道理！ “成！那就试试！”林易一拍大腿决定道。 想明白了，林易觉得自己气也顺了，腿脚也灵便了，脑子更加清楚了不少。 首先，他得把自己捯饬捯饬，这幅鬼模样还是不要吓到他的小庄庄了。 林易chuī着口哨往卫生间走。 刷牙洗脸，剃了胡须甚至还抹了些摩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易“啧啧”两声，真帅！ 随便啃了两口冰箱里的吐司，林易一边吃一边想着，等到他跟庄城成了，等到他跟庄城成了，他就让庄城教他做饭，绝对不能让庄教授和他一起啃吐司。 不过私事归私事，林易公私分明的意识还是有的，罗根教授找自己肯定是辛普森实验室的事情，他稍微填了填肚子，便去了辛普森实验室。 到了罗根教授的实验室，林易才发现今天办公室里还不止罗根教授一个人。 “您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您得悲chūn伤秋好一会，才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林易丝毫不给自己顶头上司面子。 自己闯了祸，躲起来黯然神伤，留这个烂摊子给自己的老伙计，这办的叫什么事啊。 辛普森教授满眼红血丝，不过从他整齐的衣服和平静的神态来看，想必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 “是我的错，是我高看了自己，太冒进了。”辛普森从沙发上站起来，“林，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易看着辛普森，叹了口气，“您说吧，能做的我一定做。”不得不承认，辛普森的出现让林易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 这个老狐狸虽然好大喜功了一点，但是他的危机处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第四十三章 独立专利权 “把太阳能电池计划提jiāo上去？你们在开玩笑？”林易揉着自己的太阳xué, “我给你们jiāo个底，这个项目，我的心理预期时间是一年半。少于一年半, 我不敢做任何保证。” “辛普森实验室之所以能成为全美最顶尖的材料学实验室之一, 是因为在航天航空材料领域的成就获得国际社会的一致认可, 现在这份认可已经被打破, 我们急需另一个辉煌来保住辛普森在国际上的地位。” “林，我们需要你。”辛普森站了起来, 诚恳地对林易说道。 林易苦笑, “我明白，但是可行性不高啊。” 上辈子林易的研究方向是金属、半导体、氧化物及复合材料组成的功能性纳米结构的设计和合成，同时涉及半导体、纳米材料及锂电池、太阳燃料电催化剂的研究。 对太阳能电池领域，他有过涉猎, 但并不专jīng。当时提出这个方案完全是因为近几年美国政府大力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是太阳能光伏产业发展的最好契机, 他也想借辛普森实验室的特殊地位, 一举打入美国能源发展市场。 他了解太阳能电池的发展过程，从染料敏化到钙钛矿, 即使没有深入研究，但是有前世的基础在，给他个一年半载, 在太阳能电池原基础上将光电转换效率提高百分之二十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毕竟1997年，最优秀的太阳能电池光电转换效率不到0.7%。 是的，你没有看错, 不到百分之零点七，但就是这可怜的百分之零点七，引得欧美发达国家不断前赴后继，希望在太阳能的应用上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无穷无尽的太阳能，持续不间断的可再生，即使是零点一个百分点，也是一笔极大的能源财富。 更何况，使欧美国家发达国家前赴后继的并不只是眼前这0.7%，而是0.7%后面代表的希望，一条路既然找到了入口，离真正走通它还会远吗？ 太阳能，是未来能源的发展方向，1997年的能源领域中，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林，从山顶摔下来很容易，但是要想再爬上去就是千难万难。而辛普森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困境。” 辛普森目光坚毅，说出来的话让林易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航天航空部已经暂停运行了，一旦与NASA的关系破裂，所有研究材料都被收走，航天航空部这十年的工作都会变成泡影。福特中心是依赖于航天航空部存在的，福特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近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严峻的情况如果持续下去，福特与我们的合作中止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福特中心不可能成为辛普森的支柱。” 林易慢慢坐直了身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已经想到辛普森接下来要说的话。 “其余的项目中心，情况你也了解。所以，林，新能源中心将会是辛普森实验室未来的支柱，而我保证不会有人替代你新能源中心负责人的位置。” 还真是危难时见机遇，林易最好的设想中都没想过新能源中心能取代航天航空部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的中心部门。 “然后呢，和罗根教授一样领着高薪，享受着专利分红，一辈子为辛普森实验室工作？”林易丝毫不顾罗根教授瞬间黑下来的脸和他瞪过来的“凶狠”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辛普森。 辛普森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林，一旦新能源中心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的支柱，你在国际上的地位也会相应提高，随之而来的科研资源，名望都是你现在不可想象的。就算是和你合作过的庄城庄教授，他很出色，但是他不可能有这个机会负责一个世界顶尖实验室支柱性的项目中心。” 罗根不明白，林易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他答应下来，并按时完成太阳能电池项目，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我知道，但是我年轻，这些东西我迟早会得到。”林易微笑说道。 罗根一滞，他居然没法反驳林易的话。 林易现在不过二十四岁，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更何况他手上现在已经有两个项目成果。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签了保密协议，但保密协议保密的是技术，谁是项目成果拥有者在材料学界根本不是秘密。 更不用说他的超导电缆了，罗根已经收到了安特吉与美国电力联合发来的邀请，邀请他参与第一根规模化生产的超导电缆接入电网的仪式，见证美国电网超导化的第一步。 这个项目成果的威力是持久的，随着美国电网进一步超导化，林易的名望将会逐步上升。 罗根不得不承认，单凭林易现有的两个项目成果就足够让他在全球材料学领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更何况，他还年轻，想想他完成那两个项目的过程，罗根就不敢想象这个年轻人以后的成就将达到何种可怕的地步。 反而，如果他们将太阳能电池计划推上去，但林易却没有按时拿出项目成果，甚至拿不出项目成果，那将是林易科研生涯的一大污点。 对于根基还不深的科研人员来说，这种污点足以毁灭他们的科研生涯。 从林易本人的角度看，他们的提议风险大于机遇，好像完全是一笔不怎么划算的买卖。 罗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给你开放技术专利权限，且保证新能源中心在辛普森实验室的独立性。在你担任新能源中心负责人期间，包括我在内的辛普森实验室所有领导层都不得gān预新能源中心的运作。”辛普森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让罗根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易的目光不由更郑重了两分，这个年轻的科研人员居然能让辛普森出到这个价码。 林易的笑容不由变得灿烂起来，“一年。” “不行，来不及，半年！” “半年？这不可能！”半年拿出实验成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对于太阳能电池，他只是了解过，了解过和做过，根本是两回事。 就像你了解了爱因斯坦的E=mc2你也制造不出核武器，他了解太阳能电池从染料敏化到钙钛矿的发展过程，也稍微涉猎接触过一些，但是让他半年拿出项目成果，这也太qiáng人所难了。 “我这些条件的有效期只有半年。”辛普森丝毫不肯松口。 提jiāo能源部，联系媒体进行舆论铺垫，联系科研圈子里的同行公关，半年，以这种画大饼方式维持的实验室名望只能坚持半年。 林易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自己甚至不用费心费力去建立自己的实验室，辛普森实验室将毫无余力地为他保驾护航，他还将拥有自己所有项目成果的专利权。 现在的林易，是辛普森实验室的雇员，他拿着辛普森实验室的工资，同时他所有项目成果的拥有人都是辛普森实验室，电缆厂的股份、甚至即将成立的YBCO材料生产中心的股份，所有权都是辛普森实验室的。 他只是拥有辛普森实验室奖励他的百分之七，但一旦他拥有了自己项目成果的专利权，那就不一样了，以后他所有的项目的技术权力归于他个人，他想给谁用给谁用，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用一个新材料专利使用权换一条生产线，即使有技术保密条款，很多美国的资本家还是乐意这么做的。 而且作为一个华人，他要在美国科研圈里立足，比美国人要困难得多，他独立成立实验室受到的限制也会比想象中多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在美的华国科研工作者最终会加入美籍的原因，你不加入，没人会带你玩啊。 林易也动过这个念头，但是如果辛普森的诺言兑现，他就完全不必有这个顾虑了，即使与NASA中止合作，辛普森还是美国政府信任的实验室，顶着辛普森实验室的名头，他完全可以使用美国最顶尖的设备，自由使用美国丰富的科研资源。 这种诱惑，还真TM不是一般的大。 但半年，他如果拿不出成果……他未来的科研道路可就曲折得多了。 “好，半年，这半年里，辛普森实验室必须全力配合我的工作，我需要随时抽调人。”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再曲折也不会比自己上辈子更曲折了，上辈子那一手烂牌，还不是让自己打成了满堂红，谁怕谁啊。 就是他的追妻大计又要放一放了，不知道半年后庄教授还会不会记得他，不行，他得趁着这次超导电缆并网的机会，给庄城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半年从我们从纽约回来开始算，这回去纽约也是给咱实验室刷威望去的，您没有意见。” 辛普森脸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当然没有。” 一个星期后，罗根和林易踏上了纽约的土地。 “教授，您先去酒店，我还有些事。”出了机场，林易笑眯眯地对罗根说道。 “好的。那你自己小心。” 把罗根送上出租车后，林易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随后抬手召了辆出租车。 “林先生，红色的大切诺基不好找，更何况和上一次那辆一样车头改装过的。您不是已经把那辆车买走了吗？为什么又要找一模一样的？” 二手车租赁公司的经理对这位年轻的华人非常有印象，当然了，你车子租出去一天，拉回来就成了车厢几乎完全扭曲的报废车，你能不有印象？ 更何况，这位人傻钱多的华人青年，买下了这里报废车不止，还几乎花了这辆报废车本身价格的一倍对其进行车辆升级改造，几乎除了发动机，里里外外都换成新的了，你说有这jīng力，你买辆新的不是更好？ “私人需要，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租这辆车。” 经理的脸都快扭曲了，他也想赚这个钱啊，但是没车他总不能变一辆出来。 “林先生……” “三倍，我觉得我的价格已经很有诚意了。”在追妻大计面前，林易根本听不懂人话。 二手车经理看着bào发户气场两米八的林易，咬了咬牙，“林先生，您等等！” 说完，立刻跑到前台去打电话。 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一连串大声而迅速的英语，林易一边皱着眉等着，一边看自己的手表。 他昨天与庄城联系过，确定庄城的航班比他晚三个半小时，租了车他还要去买花，他不能在这里làng费太多时间。 你问林易为什么非要大红色的大切诺基，最好还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是时时刻刻提醒庄城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告别失败也让他不好意思和自己当场决裂。 而且说不定秉着中华民族知恩图报的传统美德，庄教授就这么以身相许了呢，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但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林易真想抽当时的自己俩耳光，你咋那么高尚呢，施恩不求报，还跟人家说你早就计算好了，说得自己好像没一点风险似的，早知道，他就跟趁着在病chuáng上的时候告白，那生命垂危的样子，庄城也不好一口回绝不是。 失策失策。 这样想着，林易又看了看表，眉头皱得更紧了。 二十分钟后，就在林易等得快不耐烦，甚至打算到大街上守株待兔，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车的时候，二手车经理终于冒着汗小跑了出来。 “林先生，我已经问遍了所有的二手车租赁公司，有一辆车与您当时租赁的那辆非常像，但是他的车头改装与您当初那辆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您那辆车头加装的外护栏是黑色，这辆是黑灰色，但是差别不大。” 第四十四章 告白（上） “黑灰色和黑色？”林易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不能刷个漆什么的把它变成黑色？” 二手车经理的脸扭曲了一下, “抱歉, 外接加固栏是复合磨砂材料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想说, 如果你能把黑灰色变成黑色，我可以额外给你一百美金辛苦费。” “林先生，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合作的改装工厂的磨砂上色技术非常优秀，如果您可以再等一个小时的话，或许能有奇迹发生。”二手车经理声音洪亮气势磅礴。 他偷偷瞧了林易一眼, “当然这加工的钱……” “我出。”林易慡快地给出了二手车经理想要的答案。 一个半小时后, 林易非常愉快地见到了他们家大红的双胞胎兄弟, 除了外护栏上色还有些异味残余后, 其余几乎看不出差别。 很好, 看着这辆车, 庄城也不好意思当场跟自己翻脸吧。 林易慡快地付了钱, 在二手车经理看傻大款的目光中哼着小调向鲜花店开去。 在后车厢装满氢气球和戒指，一打开后车厢门, 气球自动飞起, 露出整片整片的鲜花，男男主角在气球和鲜花旁拥吻, 想象着后世电视剧里的场景, 林易不自觉傻笑出声来。 咳咳, 他gān咳两声，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起来。 自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林易准时将车开到了机场门口的广场处, 随后下车去机场门口等人。 约莫等了二十几分钟，林易看到庄城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美国女性有说有笑地从机场走出来。 女的？ 林易心中的警报器立刻响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庄城，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林易抿了抿嘴，他这人吧，有时候虽然任性了点，但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如果庄城已经有了女朋友，他不会做任何令三个人尴尬的事情。 “林易。”庄城率先发现了林易，带着那位女性快步向林易走来。 “庄城。”林易也笑着迎了上去，和庄城拥抱了一下，“这位是？”他面上平静，然而心却已经提到了半空中。 “杰西卡，我的助理。”庄城笑着为两人介绍。 “这是林易，林研究员。” “您好，林研究员，上次超导电缆那个项目，我由于私人原因请假，没能参与到这个伟大的项目中来，实在是万分遗憾。”杰西卡的华文虽然带着浓重外国人的口音，但用词、表达都十分清晰。 庄城教的？林易偷偷撇撇嘴，真是对谁都那么耐心。 “你好。”林易矜持地伸出手和杰西卡握了握。 “真的很感谢林研究员来接机。庄教授把行李给我吧，我去放后车厢。”杰西卡笑着去拿庄城手上的行李。 后车厢？ “等……等一下！” 林易飞快地挡在了杰西卡身前，“后……后车厢，我已经放满东西了，你……你放后座上好了。” 杰西卡看看自己和庄城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面露难色，这后座？放得下吗？ “超导电缆并网，不就是一上午的事，我没想到你们会带这么大的行李箱。”向来能言善辩的林易，这时候也有些词穷。 庄城也显得有两分尴尬，“我们已经提前进项目组了，打算从纽约回去就直接到伯克利，所以把东西都带上了。” “这辆车？你？把它开到了纽约？” “怎么可能，我几个小时前新租的……”林易话一出口，这气氛就更尴尬了，你几个小时前新租的车后车厢就全满了？ “放后座，放后座，我把前座位置调前一点，放得下的。”林易gān咳两声，迅速上车调座位，告白还是等等吧，等等…… 两个行李箱放上去后，后座完全被占满了。 也就是说，这辆车只剩下了两个人的位子，但在场的却有三人。 庄城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林易，你带杰西卡走吧，我打车跟上。” “啊？”林易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嗓门，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不正常。 “等等，阿城，我……”林易还想再挣扎一下。 庄城已然帮杰西卡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你和林研究员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谢谢庄教授。”杰西卡道谢后理所当然地坐了进去。 也对，在场两个大男人，就杰西卡一个女性，总不能他们两个坐车走，让杰西卡一个女生打车吧。 “我帮你叫车。”林易深吸一口气，悲伤地接受了“告白设想一”破灭的事实。 “不用了，我比你还早来两年美国，你帮我把杰西卡安全送到就行。”庄城总觉得今天的林易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似乎……表现欲特别qiáng烈？ 帮我把杰西卡安全送到？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仅仅只是教授和助理的关系？林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有些不够用。 “林研究员很贴心啊。”杰西卡坐在副驾驶座上，见林易看着庄城坐上车才踩下油门跟上，笑着开口道。 “那要看对谁。咳咳，庄教授是一个值得别人对他好的人。” “您说得对。庄教授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杰西卡显然深有同感。 “我是一个女性，您知道的，就算在全世界，女性科研工作者都是很稀少的。他们似乎认定女性在科研这条路上走不长。说什么女性体力弱，承受不了实验室日夜不分的工作环境，还有人觉得女性就天生该在家带孩子。” “妊娠期会打断研究过程，照顾家庭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这都是那些大男子主义排斥女性的借口！但是庄教授不是这种人。” “我在实验室的资历很深，但是很少项目愿意接受我，特别是我结婚后，他们觉得我马上就会怀孕，更不敢让我参与项目。没有足够的项目经验，就不能独立开展研究，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被困在助理这个位置上了，直到庄教授愿意带我进项目。” “朱肇琨教授的项目，诺贝尔获得者的项目，还记得那些人知道这个消息后的表情，太令人愉悦了。”杰西卡说到这里，就像个打了胜仗的女战士，意气风发。 林易迅速抓住了这段话的重点，“你结婚了？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很年轻。” “是嘛？您认为我几岁？”显然，杰西卡也很会抓重点。 没否认，也就是说真的是已婚了。想到这里，林易的心情就像只飞腾的小huáng鸭，挥着翅膀就蹦到了天空。 心情好了，说出来的话就更像抹了蜜一般，“杰西卡小姐看起来就二十出头，我以为您还比我小呢。” “真的吗？我听说您才二十四吧。怎么可能比您小呢。” “可是杰西卡小姐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年纪啊。” “哎呦，林研究员，我可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我没有参加超导电缆项目，就是因为妊娠期请假，也亏得庄教授人好，居然一直没有让人顶替我的位置，不然我大概是回不来了。” 孩子妈，居然都已经有孩子了，真是令人愉悦的消息啊。 于是比两人提前一步到了酒店门口的庄城就看到了林易殷勤地帮杰西卡开车门，然后主动将两只大行李箱拿下来的情形。 林易真是一个十分容易讨人喜欢的人啊。明知道杰西卡和那人不可能，他还是会不由生出这样的想法，自己真是虚伪又yīn暗。 庄城抿了抿嘴，随即快步上前去帮林易的忙。 “谢谢。”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林易看了一眼庄城，六月的纽约天气已经渐渐转热，庄城上面一身白色衬衫，每一粒纽扣都被整整齐齐地扣上，下身是黑色西裤，剪裁十分jīng良，显得双腿笔直而修长。 一丝不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严肃而禁欲的气息。 “我帮你们把行李拿上去。” “不用了，我跟杰西卡能拿。” “那，告诉我你的房间号？”林易期待地看向庄城。 庄城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他迅速转移视线，躲开林易的目光，开口道：“1508。” 林易笑着点头，看着庄城和杰西卡进酒店门后，将车开到了地下车库。 将车以后车厢朝外的方式停稳后，林易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看时间。 十五楼，两人推着行李箱上去，放好，应该十分钟左右就够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十分漫长，林易恨不得把手指戳进手表里推动分针往前走。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林易立刻拨通了庄城房间的号码。 庄城刚进房间不久，刚把行李箱放好，就听到chuáng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您好。” “是我，林易。” “林易？有事吗？”他们分开应该不超过十分钟吧。 “有事，你能来一下地下车库吗？”林易的声音正经而严肃。 庄城一愣，有什么事情不能上来到房间说的？ “好，我马上下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易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他发誓上辈子他向前女友，前前女友告白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紧张！ 庄城会答应吗？ 会答应，不会答应，会答应…… “碰碰碰”玻璃的敲击声在耳边响起，庄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车旁。 看着车窗外的心上人，林易的脑袋瞬间成了一团浆糊，他猛地打开车门，车门开得太快，差点把庄城撞伤。 “对……对不起啊。”林易觉得今天自己的表现简直糟糕透了。 但是再糟糕也得上啊，别的可以等，新鲜的玫瑰花要是谢了，他可变不出新的来。 “没事，有什么要紧事吗？”庄城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必须在停车场里说。 林易gān咳一声，将后车厢钥匙递给庄城，“帮我开一下后车厢。” 第四十五章 告白（下） 开后车厢？庄城明显愣了一下。 是东西太多吗？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主人端端正正坐在驾驶座上, 让他一个人去开后车厢的道理。 看着林易稳稳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的样子，庄城心里奇怪但还是接过了钥匙。 眼看着庄城接过钥匙, 向后车厢方向走去, “砰砰砰”心脏的跳动声在林易耳边回响, 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太过着急头重重地和车顶撞击了一下。 生理眼泪“唰”得就下来了。 “你没事吧？”庄城已经站在了后车厢前，见状立刻想要走过来。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开！快开！”林易一手捂着自己的头, 一边向庄城走过来，配上还带着些生理眼泪的湿润的眼眶，唔, 这形象倒挺“惹人怜惜”的。 庄城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他插进了钥匙。 “咔嚓。” 后车厢的门被轻轻推起，一瞬间, 无数氢气球向上飘去, 一个挨一个地集中在后车厢顶上, 还有不少从车厢里飘了出来，一下子飞到了停车场的顶部。 随着气球的上升, 后车厢下面铺成爱心形状的玫瑰花猛地映入庄城的眼帘。 “999朵玫瑰花代表爱情天长地久, 庄城，我喜欢你, 我们试着在一起吧。”林易一字一句念着准备了一路的告白词。 似乎觉得这话太官方显得没有诚意，他gān咳两声继续补充道：“我现在存款大概有三百多万美金，在波士顿有套公寓, 以前在哈佛读书住的，一百七十二平，证券和股票都是jiāo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应该也有四五百万。我们在一起后，都可以jiāo给你打理。” “我爸妈你也见过了，都很好相处。家里有三个矿，规模中等，产值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不低。对了，我是独生子。” 庄城站在后车厢前，低着头，他一手扶着后车厢的门框，许是太大力的缘故，指尖微微泛白。 他在听到林易说的第一句话后，整张脸的血色便全然褪尽了，他脑袋“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 他喜欢他，他说他喜欢他。 右手的后车厢门钥匙深深嵌入肉中，狂喜、紧张、惊慌、冷静，从狂喜到冷静，庄城几乎只用了一瞬间。 “我是男人。”庄城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我知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是你……歧视同性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歧视同性恋？庄城自嘲得笑笑，他大概是最没有资格歧视同性恋的人。 “既然不歧视，那我们试试呗。我觉得我条件还不错。” “林易，叔叔阿姨为什么一回去就让你相亲？”庄城没等林易说话，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们想要孙子，他们想要血脉的延续，而两个男人，有什么未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庄城只觉得自己心脏处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撕咬，一阵一阵凉意和麻木感令他几乎难以呼吸。 “林易，即使我们在美国生活了七八年，但是我们是华国人，迟早都要回去的。旧金山或许可以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但是华京不行，南江省也不行。” 庄城的大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清醒，林易喜欢他，喜欢，多么美好的词汇啊。但是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男女之间还会有孩子的牵绊，两个男人之间要靠感情维系十年二十年甚至后半辈子，太难了。 他见过林父林母，那是一对恩爱又美满的夫妻，他不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绝望和厌恶。还有庄家，庄家不能出一个同性恋，自己的父亲已经为了自己的前途蹉跎了那么多年，他不能再给庄父拖后腿。 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得过了，绝对不能因为他的一句喜欢而动摇！庄城这样告诉自己。 “庄城，如果华国不接受，我们可以留在美国。而且二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时代进步了……”林易可记得自己上辈子的女性同胞，对于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很宽容的，特别是对两个帅哥。 “不可能的。”庄城喃喃道，他曾经亲眼看到过一场同性恋情的悲剧在他面前发生，那声枪响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易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庄城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讲外界的压力，他没有拒绝他，他没说不喜欢他。 “不说别的，庄城，你觉得我怎么样！”林易紧紧盯着庄城的眼睛。 庄城沉默。 “也就是说你不讨厌我喽。”面对一个男人的告别，不讨厌代表了什么。 林易一扫刚刚的颓废，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行了，不就是没安全感嘛，我会继续努力的。”林易从玫瑰花中央拿出一个戒指盒。 “我想你现在应该不会收，那我先收着。”说着他把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戒指，和自己手上的那枚一起，串进一条白金链子里，随后郑重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枚是你，一枚是我，正好是在我心口位置哦。”林易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 庄城愣愣地站在那里，从小接受严肃而保守家庭教育的他显然没有遇到过林易这样自说自话的人。 但是见到林易这种反应，他心里居然还有隐隐的窃喜。 庄城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那么好，不该在自己身上làng费时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说他喜欢他。 他说他喜欢他……如果他没有说过这句话，庄城或许还能带着平静的心祝福他和适合他的女子走在一起。 但是他偏偏说了这句话，这让他的情绪叫嚣着想要压倒理智，他说不出他不喜欢他这种话，说不出…… “庄城，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我带你去？唔，今天有点冷啊，你穿那么少会不会感冒……”在回房间的路上，林易殷勤地嘘寒问暖。 不就是百米赛跑变马拉松嘛，对于庄城，他有这个耐心！ 罗根觉得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林易、庄城、罗根、杰西卡，四人相对而坐，林易本坐在杰西卡的对面，他却让罗根跟他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庄城对面。 这若是还算正常，后面发生的事就明显不正常了。 四人的牛排到的时候，林易仔仔细细地将自己面前的牛排切成了一个个的小块，随后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将自己面前切好的牛排放到了庄城面前。 庄城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 还有去参加仪式的路上，罗根本想做副驾驶座的，他认为自己和林易一个实验室的，自然他和林易坐前面，庄城和他的助手杰西卡坐后面。 然而林易却把他“请”到了后座上。 看着庄城尴尬地坐上副驾驶的模样，杰西卡和罗根慢慢也回过神来了。 但是他们心中的猜测太过惊人，让他们不敢置信。 第一根超导电缆并网，引起了美国政府的高度重视，纽约市市长、美国能源部部长，及其他相关官员，美国知名媒体等纷纷到场。 能源部部长和纽约市市长先后讲话。 “今天，是一个值得被历史铭记的日子，在半个小时以后，第一根规模化生产出来的超导电缆即将并入美国电网，这意味着电流有了自己的高速公路！美国的电力运输进入了新的时代！” “纽约非常荣幸成为电网超导化的起点，1880年，3000多个纽约人走上街头，见证电力给人类带来的奇迹，而10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又将在这里见证美国电力发展的新起点。我们将和那3000多位见证了电灯诞生的纽约人民一样被载入史册。” 久久不息的掌声，纽约电视台现场直播，无数镁光灯闪起，林易、庄城、罗根以及美国电力与安特吉的领导者相继走上高台。 “我们的面前就是当年1880年电灯亮起的地方，超导电缆已经被接入电网，只要按下台上那个开关，第一条超导电缆就将正式开始工作。纽约电视台记者米莎现场报导。” “林研究员、庄教授，您们是将超导电缆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我想你们是最有资格按下开关按钮的人。”纽约市市长道奇亲手将按钮递到了两人眼前。 “哦，天呐，是两个亚裔！” “是啊，还是两个华国人。能源大会的时候说到过。” “但你们并没有报道出来。” “谁说的，我们报道了，只是不明显，这对美国来说，并不算一件光彩的事。” “你太狭隘了，巴顿，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为美国服务，这是美国的荣光，也该值得我们自豪。” 与能源大会不同，能源大会的学术意味比较浓，即使纽约日报报道，也只会放在科学栏目，并不能引起普通民众的关注。 但是这次，由于美国政府的重视，这件事俨然带上了一丝政治色彩，纽约日报头版头条，纽约电视台直播，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按在开关上的两个人的手。 林易和庄城的指尖相触，林易的手指隐晦地向庄城的手指靠了靠，庄城的手指轻轻一抖，还没等底下民众如山呼海啸般的“三二一”倒数计时结束，就已经不小心按到了开关上。 整条街的电灯瞬间被点亮，1997年6月7日与1880年除夕那日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历史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人们会科技的进步欢呼着，记者声嘶力竭地宣布美国电网超导化正式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林易悄悄挪了两步，走到庄城旁边，贴在庄城的耳朵轻声道：“我总觉得他们是在为我们欢呼，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我觉得我的告白挺成功的：） 庄城：我没答应。 林易：你答应了！ 庄城：我没答应！ 林易：你答应了！ 庄城：…… 第四十六章 新闻联播 “世界第一条超导电缆并网, 这意味着电力运输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而促成超导电缆诞生, 开创这个新时代的是两位华人科学家。庄城, 华人, 现任斯坦福物理系副教授。林易，华人，现任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新能源中心负责人。” “纽约市市长道奇先生和美国能源部部长纳尔逊参与了电网并网仪式并发表讲话, 在三千多名纽约民众的见证下，一百多年年因为爱迪生发明电灯亮起的街道被重新点亮，在纽约民众的欢呼声中, 超导电缆开始了它正式的工作生涯。CCTV为您报道。” 6月8日19:00, 林父照常坐在沙发前收看新闻联播，林父是煤老板, 一个有涵养有文化的煤老板, 比如在同行热衷于娱乐新闻的时候, 他会雷达不动地观看新闻联播。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煤矿生意靠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根本没有一丝技术含量。 这就意味着一旦政策有什么变化, 他们的饭碗不一定端得住，所以时刻关注国家政策变化, 跟上头打好关系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过今天的新闻联播一开始，林父刚喝进嘴巴里的茶就一口喷了出来。 “老婆！老婆！快快快，快出来, 咱们家一一上电视了！”不仅上电视了，还上了新闻联播，说出去谁信啊。 林母闻言顶着敷着huáng瓜片的脸快速从房间里走出来。 “真的是一一！还有庄教授！”林母尖叫起来。 “照相机！照相机！一一上回不是拿了一个照相机回家嘛！在他房间chuáng头柜上，快去拿下来，我要把新闻拍下来，给老刘老李看！” “对对对，我去拿！哎呦，林家婶子前两天还跟我炫耀他们家儿子当了小领导，我必须给她看看，我家儿子上了新闻联播了，还是跟美国大官一起！”林母踩着拖鞋快速上楼。 当然，等她从楼上林易的房间里拿来照相机，研究出这个日本货该怎么用后，新闻联播早就开始播报下一条新文。 夫妻俩满脸懊恼。 “没关系，明天早上还有重播，我们定好闹钟，一定要把照片拍好！”林父信誓旦旦道。 林母立刻点头，“不过老公，电视里说咱儿子gān啥了？” 林父眨了眨眼，是啊，他们家儿子gān啥了？ 将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先放一边不说，林易发现了一件很严峻的事，庄城在躲他。 他发誓这不是他的错觉。 纽约酒店是提供早餐的，林易早上去敲庄城的门让他和自己一起吃早餐。 庄城连门都没开，告诉他自己已经吃过了。 要知道现在才早上七点，按林易平时的生物钟，在没有事情的日子，不到九点他绝对不会离开心爱的chuáng，为了迎合庄教授的作息，他给自己定了两个闹钟，还要求了叫醒的客房服务，才在七点前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 “你真的吃过了？” “真的。” “那你开开门好不好。”林易的声音委委屈屈、可怜巴巴。 房间里沉默了两分钟，“咔嚓”一声门开了。 但庄城没有让林易进去的意思，“我真的吃过了。”他可不想再发生昨天午饭一样的事情，林易好像丝毫没有遮掩自己想法的意思，杰西卡已经试探性地问过林易是不是在追求他，这样下去……庄城的嘴巴抿得紧紧的。 “可是我没吃……” “我知道你醒得早，为了跟你吃早餐，我定了两个闹钟，还叫了客房服务。”林易可不是一个默默付出的人，他丝毫不掩饰自己为追求所做的一切努力。 庄城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来，按照他的想法，自己拒绝后，林易不是应该自己去吃早饭吗？为什么…… “可是我吃过了。”庄城说来说去就会那么一句。 林易看着眼前身体明显紧绷的庄城，他就像一只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乌guī，时刻准备着将头缩进坚硬的guī壳里。 咳咳，把自己的心上人比作王八是有些不讲究，他gān咳两声，无奈地开口道：“我的大教授啊，您想躲我，要稍稍动动脑子的。我七点整准时到你房门口，纽约酒店七点开始供应早餐，你是自来水喝饱的吗？” 庄城的脸迅速泛起一丝薄红，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及脖颈处。 “没话了？没借口了？那就跟我去吃饭吧。” 等到庄城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了早餐厅里。 “吐司太gān，喝点牛奶。要甜的还是纯的，我帮你去倒。” “林易，我们谈谈。”庄城突然开口道。 林易刚站起来的身子又默默坐回原位，“你说。” “我说过了，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我知道。”林易回答得非常快。 “那你！”这还是向来温和的庄城第一次有发怒的征兆，但在林易看来，这就像一只浑身竖起毛的小猫咪，可爱极了。 “别生气别生气，你不接受，那是因为我诚意不够，我继续努力。但是庄城……”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为了为自己争取可以继续追求的权利，林易丝毫不脸红地提醒庄城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 “正像我第一次见你时候说的，你是我十分敬重的人，也是因此，我看到你有危险能够不顾自己的生命冲上去，如果你因为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而躲着我，我会难过的。” 庄教授KO 看着庄城内疚不知所措的表情，林易知道他追妻之路的第一道坎已经顺利迈过去了。 “庄教授，林研究员。”杰西卡和罗根走进餐厅，“我们去你们房间找过你们，没想到你们先下来吃饭了。” “林，你可真没义气。”罗根假装不满地说道。 林易将自己碗里的煎蛋放在庄城碗里，“华国有句话叫做见色忘义，我觉得挺适合用来形容我。” 刚刚还因为林易的话感到内疚的庄城手上一个用力，刀叉和陶瓷碗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罗根和杰西卡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 林易耸耸肩，“看不出来吗？我在追求庄教授，但是庄教授没有接受。” 杰西卡捂着嘴惊呼出声来，罗根的老花镜差点掉到地上。 庄城猛地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放，拿起衣服就向外走去。 林易见状，拿起桌上的牛奶快速灌了两口，又拿了个三明治，随后慢悠悠地跟着庄城离开的方向走去。 “哎，庄城，慢点走，吃饱肚子后不适宜剧烈运动。” 庄城甚至有些后悔参与老师朱肇琨教授的项目了，在同一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根本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坚持住。 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庄城就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完全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林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轻而易举地戳中他的心脏。 早上，明明打定主意不开门的，但一听他软下来的声音，手却不自觉放在了门把手上，真是没出息啊。 他们只能是朋友，朋友，朋友，庄城在自己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才勉qiáng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飞机上的时候，杰西卡看看庄城再看看林易，随后贴心地给林易换了个位置。 面对同性如此明显的追求，没有严词拒绝就说明并不是不喜欢，是个明眼人就看得明白，也就庄教授还死撑着不肯松口，杰西卡对着林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获得林易感激一笑。 这边林易殷勤备至，那边庄城已经打定主意用朋友的态度面对林易，两人一个进攻，一个láng狈防御，jiāo流得竟然还挺“愉快”。 下了飞机，将庄城和杰西卡送到伯克利教职工宿舍，林易帮忙将两人的行李搬下来。 “什么时候进实验室？” “就是这几天了。” “我也是，手头有个很急的项目，大概要闭关半年。”林易抬头看他，“这也是我心急火燎跟你告白的原因，我就怕半年后出来，你已经把我忘到某个角落里去了。” 庄城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说话。 “是吧是吧，你看，我还没闭关呢，你先高兴上了，真难过。” “我……我不是。”庄城根本听不得林易说难过两个字，连忙解释。 “那你这半年不准谈恋爱，偶尔得想想我。”林易坐地起价。 庄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乌guī脑袋又缩回去了。 行行行，他也不qiángbī乌guī伸出头来，帮忙将两人的行李送上去后，林易从教职工宿舍楼里出来。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如果自己没记错，他在这里也有一间宿舍，跟庄城好像在一层楼？ “喂，小何啊，你记得我的宿舍在哪里吗？” “705？”刚刚庄城的是706。 林易chuī了个口哨，“明天准备准备帮我搬家。” 翌日 林易来到实验室的时候，辛普森实验室的正式研究员除了因为此次事件另谋高就的几个，其他全都到齐了，还有研究员助手和非正式助理，四十多个人将大厅占得满满当当的。 这架势和当日林易第一天来辛普森实验室报到的时候有点像，一群人站在下面，罗根和辛普森站在上面，不过这次，林易从站在下面听的人变成了站在上面讲的人。 当然，最先开口的是辛普森。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次我的错误让实验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十分抱歉，为表达歉意，我将本年度名下所有的科研经费以项目占比分配的方式分给各个正式研究员，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确实，我们现在十分困难，但是请大家不要放弃希望，辛普森实验室已经向美国能源部递jiāo了太阳能电池项目，就在昨天，我获得反馈，我们的太阳能电池项目被纳入‘华盛顿能源火炬计划’，‘华盛顿能源火炬计划’是美国十大世纪科研计划之一，所以只要这次的项目能够成功，这将是巨大的荣光！” 第四十七章 他比你运气好 “下面, 请太阳能电池项目的负责人，我们的同事, 林易研究员为我们介绍一下项目概况。”辛普森说完, 目光转向林易。 今天的林易正儿八经地穿上了白色的辛普森实验室研究员实验服, 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框平光镜，颇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 林易走上前的时候，人群中发出了极轻议论声，不过这回在场的大都是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员和研究员助理, 他们有一定的年纪和阅历，只是短短几分钟，就自觉安静了下来。 “大家好, 我是林易。” 这安静是安静了, 但眼瞅着还不如自己手下学生崽子年纪大的林易，教授和研究员们心里说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譬如格林教授, 他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格林教授五十岁不到, 是伯克利大学材料科学系的副教授, 主攻生物医学纳米材料，在辛普森实验室也算是老人了。 “辛普森, 我们知道实验室现在陷入了危机, 所以我们现在更要爱惜实验室的名声，谨慎办事！林, 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但请你告诉我，如果项目失败, 实验室会怎么样？”格林皱着眉头开口道。 “实验失败会怎么样？”林易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当然是辛普森实验室退出美国顶尖材料实验室的行列，在场所有的研究员手头上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项目成果，不怕没有地方接纳你们。” “林！”罗根瞬间瞪圆了眼睛，这本来就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了，他怎么能这么说！ 果然，林易的话一出口，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在场的资格老的研究员和教授们，不至于和林易这个年轻小辈计较，因此对于这个决定的质疑全一股脑冲着辛普森去了。 都是老同事，辛普森不能吼也不能骂，只好一遍遍耐心解释，弄得他好不láng狈。 林易乐得在一边看笑话，辛普森这个老家伙可不厚道，昨天他和科研圈里的朋友说到“华盛顿能源火炬计划”，这个本世纪美国十大科研计划之一，已经持续了三十年，囊括了七十九个科研项目，其中最快出科研成果的“石油固化与储藏”也花了整整三年。 辛普森却偏偏掐准了半年这个时间点，除了从林易的项目可行性报告中看出其已经做了大量前期工作及辛普森实验室现下的危机外，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是不想让林易拿到独立专利权。 所以拿一个很艰难但并不是不可能的期限吊着他，让林易心甘情愿为他当牛做马。若成功了，那是林易的本事，能完成这么苛刻条件的人物以后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仅是普通研究员的待遇，辛普森实验室不一定能留得住他，放宽条件是迟早的事。 如果半年内没有成功，那也不算是坏事。林易自己也jiāo了底，他的心理期限是一年半，这个时间辛普森也是能接受的。既一步到位，完成了对实验室研究方向多元化及实验室自有产业链的建设，又不用付出额外的代价，多好的事啊。 林易和辛普森是一类人，所以辛普森心里的算盘，林易也是门清。 机遇从来不是顺风顺水能得到的，这事林易心里头明白，但明白归明白，但耐不住心里憋屈啊，憋屈就得发泄呗，这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眼看着辛普森的汗就要下来了，林易见好就收，开口道：“各位同事请放心，辛普森教授和罗根教授虽然上了年纪了，但还不至于老糊涂，我既然敢站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一时冲动。” 林易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叫上了年纪！罗根当场黑了脸，辛普森见一众老伙计的注意力被林易吸引过去，这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面皮抽了抽，摆着脸不说话了。 “本次项目基于1991年Grtzel教授提出的介观结构的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林易一开口说到专业领域，所有科研人员的耳朵就都竖了起来。 林易说得很详细，几乎是半个综述式的表达方式，这在科研领域是十分少见的。 一般科研人员对还未出成果的项目，都是侧重于理论描述和未来发展方向展望，像林易这种几乎把自己试验思路说出来的，几乎不可能。 林易的叙述方式很快，研究员助理们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甚至有些年轻资历浅的研究员听得都有些吃力。 一些聪明的，已经拿出了笔记，开始写写画画。 虽然不是一个领域的，但是一个成熟科研人员的试验思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具参考价值的。 有些年纪大资历深的写了两句，就知道了林易在这时候讲这些的目的，但是听着这逻辑清晰的思路，你有办法拒绝吗？ 没有。 等到三分之一的实验思路讲完，现场已经没有一个人对林易负责这次实验提出任何异议。 当林易最后说到，实验预估目标，光电转换效率比现有公正效率高20%，成本降低一倍的时候，众人脸上虽然都是不可置信和震撼，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质疑。 “现在的新能源中心正式研究员只有我一个，所以阿道夫教授、阿尔瓦研究员、肯恩研究员、马修研究员、里奥教授、哈瑞斯研究员，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有任何询问和商量，林易直接报出了六个人名。 还没等这六位研究员和教授答应，格林教授突然gān咳一声，“马修手头上还有一个项目，可能顾不过来，我来代他吧。” 格林教授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听得后面那群小助手一愣一愣的。 马修研究员是格林教授的研究员助理出身，格林这番反客为主的话，还真没人能挑得出理来。 刚刚和他一起向辛普森发难的几个老教授傻眼了，这格林的反应也太快了，而且另外几个教授研究员可不是他们的助理出身，他们想学也学不了啊。 刚刚辛普森跟他们解释的时候，一时脱口而出，说林易的太阳能电池项目，是辛普森实验室建立自有产业链，挤入美国真正顶尖实验室的契机。 辛普森那老小子的尿性，他们跟他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没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那老小子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咳咳，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热情和激情还是有的，只是少了一点格林的厚脸皮。 其余几位老教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没有放下面子和后辈争机会。 见格林教授这副表现，其余被点名五位也顾不上矜持，纷纷开口答应。 林易抽调人员虽看起来随意，却有着自己的一番思量，这几个教授研究员，现在手头上并没有关键的能够立刻出成果的项目，因此对于林易这种肯定能出项目成果的邀约是十分乐意的。 看着笑着表达自己的感谢的林易，在场所有的研究员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辛普森实验室的天要变了，航天航空部停止运行，福特中心陷入纠纷，林易在此时提出这个项目，并获得辛普森和罗根两位实验室实权派人物的鼎力支持。 新能源中心将取代航天航空部和福特中心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的中心部门，至少在辛普森实验室挣脱丑闻之前，它将是毋庸置疑的主角。 确定了研究员，买一送一，六个研究员助理的名额也被确定下来了，林易又调了六个小助手，每个教授配一个，至此人员全部配齐。 因为任务重，时间紧，每天的工作小时都会在十八个以上，除了法定工作时间外，按倍数计算工资外，林易还承诺了双倍固定奖励金。 两个研究员为一组，分成三组分配了前期资料准备工作后，林易施施然离开了实验室。 他今天还要搬家呢，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林易觉得如果再单相思下去，他的文化造诣说不定都能和他的科研水平相媲美了。 然而，他刚踏出辛普森实验室的大门，就被人堵住了。 当然……这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庄教授。 “徐东奎？”呦，自己的记忆还是不错的嘛。 徐东奎对着林易猛地九十度弯下了腰，“林研究员，请您让我参与您的项目！” 林易停下转动车钥匙的手，眼睛眯了起来。 “凭什么？” 徐东奎没有听清楚，他慢慢抬头看到一脸冷漠与审视的林易，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后牙根，心里的话冲口而出，“何群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比他qiáng一百倍！” “呦，这么自信啊？” “你比他qiáng在哪？”林易并不讨厌会给自己争取机会的人，但对于眼前这个徐东奎，还真欣赏不起来，他努力，没错，确实挺努力，但格局太小，性格不太讨人喜欢。 “我的专业课成绩，永远在年纪前十，而何群却连奖学金都拿不到。他社jiāo障碍，连说句话都困难，我在华国的时候就是学生会成员，班长，组织领导能力，人际jiāo往能力，哪样不比他qiáng！”徐东奎说到后来，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何群正好小跑着过来和林易说搬家的事，听到徐东奎的话，一下子僵在原地。 “就这些？”林易对着何群挥挥手，何群就像只听到主人召唤的哈士奇，垂着脑袋小跑了过来。 “那我告诉你，他比你qiáng在哪里？他……何群，是我正式的研究员助理，这个身份天然能参与我的任何一项项目。” “他比起运气好。”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小何啊，你说你比徐东奎qiáng在哪？ 何群：我比他运气好？ 林易：我换种说法，你觉得徐东奎比你qiáng在哪？ 何群：那多了……学习，人际jiāo往，吧啦啦 林易：所以，你能当我助手，他不能。人和人之间没有谁比谁qiáng，只有谁比谁适合。行了，说了你也不懂，帮我去打听打听，庄教授什么时候下班。 何群：好的研究员，我现在就去！ 第四十八章 心结 傍晚 伯克利大学对面的咖啡厅 林易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咖啡, “想明白了？” 知心大哥哥这个角色，他是越演越上瘾了。照顾后辈, 行吧, 他这也算不负恩师的教导了。 徐东奎低着头, 神情不复刚才的愤怒，但紧握的双拳还是没有松开，想来还没完全想明白。 林易无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阳xué。 “你说你组织能力，专业成绩比何群qiáng, 没错，你是比他qiáng。但是你为什么只跟何群比？辛普森实验室里实习的小助理哪个专业课成绩比你差？甚至他们的动手能力，实验意识远远比你qiáng得多, 同样, 他们都没有入选我的项目，你凭什么提出要参与太阳能电池项目的要求。” “无非是因为你是华人, 何群也是华人, 你的世界里狭隘得只看得到他。我可以这样跟你说, 如果何群他不是我的助手，我并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更别说让他参与我的项目。但是, 他偏偏是。在我入职辛普森之前，他已经被任命成为我的助理了, 你懂我意思吗？” 徐东奎紧紧抿着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忿，“说来说去还是运气。” 林易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运气。” “徐东奎，你有能力，也很努力，我期待着总有一天你能成为我的对手，而非助手。” 这句话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徐东奎猛地抬起头来。 “您真的这么想？” “我有必要骗你吗？”以林易的尿性，这话当然三分真几分假，但是有些上下嘴皮碰一碰就能解决的事，何苦弄得那么复杂不是。 “不过，既然志存高远，就要爱惜羽毛，等到功成名就却要为曾经的黑历史买单，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林易抿了一口咖啡，意有所指地说道。 别以为徐东奎那些小动作他不知道，只是有些时候，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东奎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再次对着林易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谢谢您，林研究员。” 林易站起身来，“加油吧，大兄弟。”说完，拍拍徐东奎的肩膀，向咖啡厅门外走去。 穿过马路，对面就是伯克利大学，教职工宿舍楼前，两辆大卡车几乎占了大半条过道。 何群站在两辆高大的卡车前显得越发矮小，他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工人们把东西往楼上搬，搬上去一个就在笔记本上打一个勾。 他不是不在意林易和徐东奎单独jiāo流的事，但是他脑子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现在他要照林易的吩咐，把这些家具都塞进那个两室一厅的宿舍楼里，所以根本没空去想徐东奎的事。 林易远远就看到盯着卡车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的何群，不由哑然，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林研究员，已经快搬完了，您要上去看看吗？”何群看到林易，小跑过来汇报工作。 “快搬完了？”林易差点把嘴巴里嚼的口香糖吞下去，他公寓里的东西他自己知道，一下午怎么可能搬得完？他还打算晚上接着家里没搬完的借口去对面庄城家蹭一晚上，你现在告诉我快搬完了？ 林易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才七点！ “我知道您接下来要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来回公寓恐怕不方便，所以我让搬家公司叫了两拨人一起动，动作快一点。”何群真的十分感激这份工作，不仅让他慢慢克服了社jiāo困难症，还加qiáng了他的工作能力。 以前的他，肯定不可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林易的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何群啊，你让他们停下，工资照付，明天再继续。” 何群心中疑惑，但他向来是个听话的助手。 “好的，林研究员。” 成功造成搬家导致晚上无处可去的假象后，林易一脸真诚地敲响了庄教授宿舍的门。 “庄城，我今晚没地方睡了，你能借个地方让我打地铺吗？” 庄城…… 看了一眼对面大敞着的门，里面现代化的家具零零落落地摆放着，高档的家具与平凡的两室一厅显得十分不协调。 即使明知道就算宿舍和公寓不能住，外面还有大把酒店，他最终还是没忍心让这人孤零零待在外头。 侧身让人进来，“你在沙发上坐会吧，我去收拾客房。” 林易点头，乖巧地坐到了沙发上，点到为止的道理他明白，客房就客房吧，饭要一口一口吃不是。 教职工宿舍户型十分方正，客厅正对两个房间，坐在沙发上，林易非常容易看到庄城铺被子的模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阳光落在白色衬衫上，似乎可以看到衬衫下那白得如舒肤佳肥皂一般的肌肤。 他那时候居然还乐颠颠地当了个柳下惠，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好了。” 林易看向向自己走来的庄城，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庄教授，您真的不考虑我一下？我除了不是个女的，其他条件都不差吧。” “晚上要准备夜宵吗？”庄城根本不接这茬，这也算是无声的拒绝了。 “要，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庄城嘴角微微勾起，又马上消失，他甚至有一种自私的想法，他们就这样其实也挺好，以朋友的名义，守着该有的底线，两个人像现在这样。 但他很快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了开去，无望的感情令人丑陋，在他身上体现还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易捕捉到了庄城那个极短的笑容，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他们家这位大教授明明对他“情根深种”，还偏偏死不承认，死相~ 因为明天项目正式启动，今儿晚上林易规规矩矩，一点幺蛾子都没有出，令庄城大大松了口气。 翌日 早餐六点半，庄城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主人，一打开房门，就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响声。 一身睡衣打扮的林易回过头来，“呦，醒了，早餐很快就好了。” 第四十九章 项目启动 若按“一般、良好、优秀”的厨艺等级划分, 林易的厨艺水平是“能吃”。 自己啥水平，他心里没有bī数吗？ 当然是有的, 但这不妨碍他像一只开屏的雄孔雀一样, 向心仪的配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自己的“优点”。 “好吃吗？”厨艺不是问题, 重要的是心意，特别是对庄教授这种三观极其端正的五讲四美好青年，吃人家嘴软，这软着软着不就以身相许了嘛~ 嘻嘻嘻嘻嘻嘻嘻。 林易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他没挑战什么面啊饺子啊之类的高难度任务，就把超市买来的吐司在锅里煎了煎，配上一个半熟的煎蛋。 这煎蛋算是林易的一个拿手绝活了, 蛋huáng太老了gān没味道, 太生了有一股腥味，这半生半熟最考验功底, 一口下去, 金huáng色的液体慢慢流出, 染满整个吐司，这味道吧不敢保证, 但这色香味中的色还是极为诱人的。 “嗯, 好吃。”庄城低着头，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人的适应性是很qiáng的，他渐渐能做到面对林易的穷追猛打面不改色。 当然，面上是面上, 他心里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那就是俩说了。 庄城一口咬下，蛋huáng液从他的嘴角渗出一丝来。 “庄城。”林易突然开口道，眉眼带笑。 庄城疑惑地抬头，只见林易的手从桌子那头伸出来，恰恰伸到了他嘴角处，不甚柔软的触感，犹如电击，让他的心跳几乎停摆。 “嘴角有东西。”林易无辜地展示了一下指肚上的蛋huáng液，他倒是想学一下电视里把蛋huáng液放进嘴里尝尝味道，但是他怕他没学来人家报道总裁的狂炫酷霸拽，庄教授就已经恼羞成怒把他扫地出门了。 所以，他正正经经地在纸巾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诚恳地说道：“如果你答应我，我天天给你做早饭！” 这对实验室第一睡觉第二的林易来说，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承诺了，但显然，庄教授并不稀罕这个了不得的承诺。 “不用。”庄城吃完，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以后不用起来帮我做早饭，我自己会做。” 林易发现了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事实，许是自己的进攻太过猛烈，庄城似乎对自己二十四小时无间断持续表白产生了抗体，曾经那个挑逗两句就会面红耳赤的庄教授已然随风而去。 不过…… 以后？“好的，那我以后就不做了。”林易立刻从善如流。 庄城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语病，抿了抿嘴，“今天你的宿舍应该可以搬完了吧，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叫我。” “哎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项目启动日，我这个项目负责人得早点到实验室，庄城你慢慢吃，厨房还有牛奶。”林易说完一溜烟跑进房间，换衣服出门一共只花了五分钟。 因为“太阳能电池计划”，新能源中心扩建迫在眉睫，辛普森实验室领导层商量后，把实验室后面的那块空地，也就是超导电缆实验时临时搭建实验场地的那块地批给了新能源中心。 那块空地约莫有辛普森实验室大楼的二分之一大，一旦新能源中心建成，单从占地面积来说，将超过航天航空部和福特中心，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真真正正的第一。 “都到齐了？”林易目光扫过整个实验室。 六位研究员以格林教授为首全员到齐，令林易吃惊的是，马修研究员竟然以格林教授助理研究员的身份参与了这次项目。 研究员们俩俩分组，分工十分明确。 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对太阳能电池并没有深入的研究，但林易点名参与的六位教授的材料研究方向都是偏向化学类，只要有人帮他们指明方向，上手并不困难。 “林，我了解了一下现下太阳能电池的研究情况。应用于航天航空领域的太阳能硅电池光电转换效率已经超过了25%，以Si、GaAs 和 WS为主要材料的半导体液结太阳能电池转换效率也超过了15%。但是这些电池中光的吸收和载流子的传输是同时进行的，为了防止电子-空xué的重新复合，所用的材料必须具有很高纯度，并且没有结构缺陷。这就使电池成本高昂得可怕，还有严重的光腐蚀，成本高坏的快，即使光电转换效率高，也没有丝毫市场价值。” 林易点头，“没错，要说在太阳能领域的研究，德国的Grtzel教授是毫无疑问的当世第一人，他的染料敏化电池设计很巧妙，光电化学电池仅在一个带上产生载流子，也就是说，阳极发生光敏化后，电子注入纳米Tio2导带，而空xué仍留在表面的染料上，这就达到了限制电荷重新复合的目的，对材料的纯度要求也就大大降低了。” “这种染料敏化电池的光电转换效率虽然不如单晶太阳能电池，但是它的发展空间和市场价值却远远超过它们，这也是现下能源材料研究室的主要研究热点与方向。” 林易的项目可行性报告已经在昨天签订实验室保密协议后送到各个研究员手中，在场很多研究员的jīng神状态都算不上好，浓浓的黑眼圈，好像随时会打架的上下眼皮，那都是这份项目可行性报告惹的祸。 科研人员就是这样，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心里没点底怎么上战场。 林易这份可行性报告本来就是给辛普森这种材料学专业但对太阳能电池领域不算jīng通的学者看的，用词、说明把握地恰到好处。 一众研究员拿到手里，眼珠子就粘在上面扯不下来了，这不懂还好说，看得懂还不去钻研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科研人员了。 所以在场的六位研究员昨晚根本没有合眼，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就只是看懂了而已。就像是看歌剧，看懂了歌剧的内容，但问他们歌剧到底是怎么唱出来的，那太为难他们这些观众了。 “染料敏化电池的光电转换效率也达到10-11%，但却多应用于官方公众机构，普通家庭这一块完全没有市场竞争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安全性问题。” “Grtzel教授的染料敏化电池采用的电解质是液态的，而我仔细研究过他用的电解质材料，里面包含了易挥发的有机溶剂，这不仅对电池工作的长期稳定性非常不利，且对器件的封装有极高的要求，大规模组装及生产的难度也十分高。” “正如我报告中所提到的，能有能力完成染料敏化电池组装及生产的厂家，全球不超过五家。供小于求，卖方市场，加上产品本身的弊端，结果可以想象。” “所以，正如我在项目可行性报告里提到的，固态取代液态，是必然趋势。报告中关于全固态染料敏化电池已经有了详细的理论解释与论证，这也是辛普森教授愿意大力支持本次项目的原因，但理论是理论，到底用什么材料，怎样用最廉价的材料获得最高的光电转换效应，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六位研究员纷纷点头。 “我昨天想要重复Grtzel教授的液态光敏燃料电池的制作，虽然没有成功，但是……” 专业的科研人员进入状态的时间非常快，包括林易在内的七人侃侃而谈，分别讲述自己对固态染料敏化电池的想法。 助理研究员手上的笔飞舞得飞快。 马修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助理研究员的工作了，业务着实不太熟练，时不时要撇一眼旁边后辈的笔记。 当然，令几位助理研究员非常乖巧地把自己的笔记与马修共享，有些甚至还乐得帮马修把笔记写了。 昨日，马修毫不客气地被自己导师剥夺了参与项目的机会后，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虽然辛普森教授对这个项目很是看重，但是作为一个四十出头的青壮派科研人员，他并不认为林易有本事带领实验室走出困境。 因为经过长期的科研生涯，他深深明白很多东西确实需要在时间中慢慢积累才能获得的，比如他，在进行很多项目的时候，还是会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而在他看来十分困难的问题，往往老前辈一两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辛普森和罗根教授都不能解决的问题，让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科研人员去做，还仅仅只有半年。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马修承认，林易当时所说的项目计划，可行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且对固态染料敏化电池的设计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或许给他三年，四年，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真的能在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诞生。 但是半年，不可能的。因此，他虽然遗憾不能参与这种能源革命性的项目，但不至于自降身份以助理研究员的身份去争取机会。 直到晚上，格林教授实在是良心过不去，把自己的学生叫过来给他解释了项目计划书。 “马修啊，你说得对。半年，这个项目确实不一定能出成果，但是你仔细看过林易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的设计吗？这与我们观念里固有的太阳能电池完全不一样。”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看出什么了没？”格林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马修全神贯注，表情严肃地看了约莫十五分钟，面色从严肃变成郑重，再从郑重变成惊讶。 他从茶几上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随即马修缓缓地抬头，看向面带期待之色的老师，郑重地说道：“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有一个数据错误，就是97年光电转换效率只有不到0.7%这个，这是固态光敏染化电池的转换效率。我那时候查到98年以后出现的固态光敏染化电池效率为0.74%，所以才写97年前不到0.7%，然而九七年还没出现固态光敏染化电池：）已改。 第五十章 漂洋过海的生产线 太阳能电池项目启动以后, 林易的周末及假期自动取消。 “没错，这就是液态电解质染料敏化电池的结构图, 从上到下的结构分别是玻璃、透明电极、电解质、敏化剂……” “不行！这个结构, 导电基片和材料直接接触, 短路的可能性非常高！” “阿道夫教授，麻烦你这一个结构侧向对比，今天下午出结果。”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林易气场二米八，年纪大一点的教授他的声音还能低两度, 像马修这种青壮派，他开始的时候还温和几分，眼见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分贝就高了起来。 却没想林易分贝这个一高, 马修的效率直线上身，竟快速进入了状态。 见状, 林易也不跟这些前辈客气了, 指令发布得飞快, 力求让他们气都喘不上一口。 “林……林研究员。” 因为对项目的不熟悉，前期准备工作中, 小助手们除了找找资料, 根本帮不上一点忙，所以何群相对来说, 还是比较空闲的。 “我跟搬家公司说好了今天继续工作，班长说他可以帮忙看着搬家公司，所以钥匙……” 何群真是个兢兢业业的小助理, 为了尽快让林易住上宿舍，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开口请室友帮忙。 只是还没等何群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清楚，徐东奎就主动开口帮忙，对何群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不再说之前的不冷不热，让何群十分受宠若惊。 搬家公司？继续工作？ 林易猛地回头，脸色黑沉地看向何群，“你很闲吗？” “啊？”他现在确实不忙啊…… “没看到研究员们都已经快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了吗？你作为研究员助理，还有心思想实验以外的事情？” “对……对不起！”何群面上立刻出现羞愧的神色。 见何群态度诚恳，林易慢慢缓了神色，“嗯，作为研究员助理，你要懂得一切以实验项目为先，其余的事情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去吧。” 说完，林易也不理他，转头和格林教授讨论起了纳晶多孔薄膜应用于太阳能电池的可能性。 去吧？何群一脸茫然，林研究员到底让他做什么呢？ 林易一手画着固态染料敏化电池的模型，一边在心里冷哼，让搬家公司继续工作？不存在的，搬家公司把他宿舍弄好了，他哪里找更好的借口赖在庄城那里。 今天早上，他们家小庄庄还跟他说了“以后”呢，这就说明，他的大教授打心底里希望他们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林易表示自己正式研究员水平的阅读理解能力不接受反驳。 另一边，华国工业部 “电话！美国来电话了！”一处办公室，一个身影如一阵风一样从走廊里chuī过，猛地跑进处长办公室。 张处长正和西山省最大矿业工厂的厂长在说话。 “碎煤价钱卖不高啊，明明知道他们把碎煤运回去一加工，煤炭利用率甚至比块煤还要高，但我们偏偏要不上价，因为日方知道我们国内根本没有碎煤jīng加工生产线。煤炭研究所是能加工，但实验用设备，没日没夜加工一年还不如人家生产线一天，唉！” 厂长显然对华国煤炭加工的现状十分无奈。 “如果能把碎煤利用起来，北方冬天家家户户都能用上暖气喽。”张处长叹了口气。 一个大型煤矿里，块煤有多少，碎煤只会更多，加上开采方式落后，开采过程中造成的块煤碎裂几率高。 国内的煤炭研究院已经完成了对碎煤jīng加工的二次实验，成果非常喜人，经过jīng加工的碎煤利用率并不在成品块煤之下。 但是实验室二次jīng加工是完成了，怎么加工，配方和方法也研究出来了，但是迟迟不能实现产量化规模化的碎煤加工，为什么，技术跟不上啊。 化工合成和jīng加工的生产线落后，根本不能达到实验室的要求。 华国组织了好几次国外技术jiāo流活动，外国人的态度很明确，欢迎参观，但也只能参观，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行啊，你拿钱出来买。 拿钱出来买不是不行，但是花市面几倍的前买回去一条落后的生产线，还要qiáng制搭售一系列乱七八糟根本用不上的东西，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更何况，国家现在是比七八十年代好多了，但一个快速发展的国家，哪里不要用钱，这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 眼看着人家低价买自家煤炭，运回国jīng加工后，又高价卖给其他国家。心里不憋屈吗？才怪！ “如果有一条先进一点的化工合成与jīng加工生产线可以参考就好了。” 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处长！美国来电话了！就是那个超导电缆之父……的人！”超导电缆之父的名头当然是国内小年轻们给林易安上的，他自己可没那么大脸，爱迪生发明了电灯，也没见他叫自己电灯之父啊。 张处长猛地站了起来，“那人怎么说？”他满脸兴奋的神色。 “我听不懂英文，叫刘老师在接电话，好像说要在京津设厂，希望我们能给予政策优惠什么的。”年轻人挠着自己的头，努力把他唯一二能听懂的英文翻译出来。 “哈哈哈哈哈，老弟啊，送生产线的人来了！”张处长拍着那位厂长的肩膀高兴地说道。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听听。” YBCO材料这条产业链是直接挂在新能源中心名下的，辛普森实验室占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提供生产线厂家占百分之二十五，辛普森实验室有改进生产线和保证产品生产的义务。 美国的职业经理人行业已经发展得很成熟，林易和辛普森打过招呼后，直接请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整合资源并开设公司。 和华国工业部联系的外国人，自然也就是这位职业经理人了。 “电网超导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全球电网超导化是未来的必然趋势，全球有多少电缆要更换，就需要多少YBCO材料，所以工厂的效益无须怀疑。” “我计划在京津建立一个以多恩为中心的产业园，就像……就像你们的宝钢，所以我希望华国方能给予最大程度的政策优惠。”多恩是新材料制造工厂的名字。 电话这头的张处长老脸笑成了一朵jú花。 宝钢？跟宝钢比好啊，那说明确实把整条生产线都搬过来了。 “政策优惠，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呐。”张处长声音洪亮意气风发，“我希望贵公司能尽可能雇佣华国人，不管是普通工人还是专业技术人员。”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后用犹疑的口吻说道：“没问题。” 挂下电话的外国经理人一脸迷茫，华国人是怎么想的，我把工厂建到华国，难道还要叫美国工厂坐着飞机来上班？ 第五十一章 “上课？”林易几乎是吼出来的。 “为了赶项目进程, 我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小时, 你让我抽时间去上课？” 辛普森的表情有些讪讪的, 饶是他向来以威严示人, 今日个也不由感到理亏。 “是伯克利教务中心提出来的，说你缺勤情况太严重。当然，他们也理解你的特殊情况，但是学校有学校的规矩, 基本的学分还是要修满的。” “伯克利的意思是，你至少得出现一下。大概是学生向学校提出抗议了。”辛普森gān咳两声，“我是伯克利的终身教授, 与伯克利的关系更像是合作方, 它会卖我的面子，但不可能为我破例。” “也就是说, 我还必须得去喽。”林易TM真快骂人了。 他怀疑辛普森就是故意的, 是不是怕他实验过程太顺利拿到专利独立权, 故意找点事给他做做。 林易来伯克利是以研究生的身份考过来的。他本身是哈佛物理学的研究生，因为跨系深造他必须拿到材料学的研究生学历后, 才能继续往上读。 辛普森是他名义上的研究生导师, 其实以辛普森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少带研究生学生了, 也就是霍恩教授的面子，让他收下了林易。 上课是学生的天职，林易明白, 也能理解，但这时间挑得也太好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伯克利申请暂时休学。”林易向来是个有决断力的人，轻重缓急，他分得非常明白。 拿到学历是迟早的事，他不差这么半年。 辛普森点点头，“这确实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林易的执行能力向来很qiáng，说休学，立马拿着一份休学报告往伯克利的教务中心去了。 从十二月到现在的六月，林易到伯克利也有整整半年了，拿着休学报告走在路上，他才发现这半年来他居然连伯克利大学都没有认认真真走过一遍。 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脚下的路走了无数遍又好似从来没有走过。 学生们捧着书三三俩俩走在校园路上，一股子青chūn气息犹如清晨带着露水湿气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林易心头的火气慢慢缓了下来。 “他是不是那个华人！超导电缆！”有路过身旁的男生回过头惊呼出声来。 “亚洲人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他的同伴表示很迷惘。 “你看他的衣服，和那天穿得一样，范思哲chūn款，我记得很清楚！” “噢！上帝啊，报纸里说他是材料专业在读研究生，辛普森实验室的正式研究员。为此我还专门跟着材料专业的学生去上了两节课，都没有看到他。”男生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在身上摩挲。 “你在gān什么？” “找纸笔啊。我有预感，他将成为一位伟大的人物！” 他的同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的预感，还真够滞后的。” “不要说了，他要走远了，我们快跟上。” 林易不知道他身后已经多了两条小尾巴，他站在熟悉的建筑物前，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再在意了，但是再次走进这里，他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林易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他走进这里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无数的质疑和谩骂，那时的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折断了代表伯克利学生的卡片，看似潇洒地走出大门，然后一脚踩进了人生的泥淖里。 林易“啧啧”两声，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蠢帅蠢帅的呢？自损三千，连敌人一根毫毛也没碰到，是够蠢的。不过同时，君子士可杀不可rǔ，这gān脆利落的动作也真TM得帅。 换成现在的自己…… 林易沉吟片刻，换成现在的自己当然不会那么蠢！ 大步踏进大楼，熟门熟路地找到教务中心办公室。 “碰碰碰” “进来。” 教务中心办公室一共有三位工作人员，还有两位学生，大概是在帮老师们整理资料，林易进来的时候，海登惊讶地站起身来。 “林研究员？”作为校友关系维护专员，海登有着敏锐的职业敏感度。 往往一个出色的人物，他们身上往往具有很多共同点，果敢、有勇气、执行力qiáng等等等等，海登会根据这些特性筛选目标，在学生时代就与这些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要知道，在美国，校友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学校最宝贵的资源之一。 “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海登快走两步，走到林易面前。 对于潜力股都十分敏锐的海登，自然不会忽略了林易这个已经板上钉钉的成功人物，只是林研究员一直在实验室里呆着，不在实验室就在全球各地参加会议、参观，因此他一直没有机会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打jiāo道。 没想到这位林研究员居然送上门来了。 办公室里其他四人惊讶地看着海登的反应，林研究员？这个极有特色的称呼，几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林易的身份。 超导电缆，他们前几天的报纸都还在桌上呢。 另外两个工作人员都纷纷与林易打招呼。 上一辈子，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人，境遇却完全不同。那时候负责学生工作的哈维明显站在污蔑者一方，而这间办公室的另两人海登和约瑟夫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我是来jiāo休学报告的。”林易对着海登笑笑，随后将手里的休学申请递给惊愕的哈维。 两个竖着耳朵听林易说话的学生惊呼出声来。 “休学？”哈维接过申请，“林研究员，您对伯克利的课程安排不满意吗？” 林易已经不想去感叹前后两辈子的差距了，不说别人，就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你说他上辈子咋就能混得那么惨呢。 “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的新能源中心正在进行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被纳入了华盛顿能源火炬计划，辛普森和我都希望能尽快出项目结果。我知道伯克利是一个校风十分严谨的学校，我想在项目进行期间暂时休学，是对我们双方最好的选择。” 今天的林易表示，他一点都不想低调。 第五十二章 别以为他活了两辈子, 年纪大不要面子的，年纪大又小心眼的人最重面子。 林易下巴微微抬起, 带着一股子某些成功科研人员特有的“你们都是傻bī, 就我最聪明”的讨嫌气质。 “这……这没那么严重吧。”海登讪讪地说道, 把头转向哈维，对着他一个劲挤眉弄眼。 他这个同事，就喜欢找存在感，不知变通。 维护学校纪律是应该的, 但也不能墨守成规不是。伯克利全力配合重大科研项目，使得研究员无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到世界能源事业中！多么好的宣传机会, 多么正面大义凛然的学校形象, 海登甚至连宣传稿标题都想好了。 但林易一休学，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比尔盖茨从哈佛退学成立微软是美谈吧, 全世界都知道, 但你去看看提起这一美谈时, 哈佛校领导们的表情，那叫一个好看啊…… 就单单“要不要把比尔盖茨”列为优秀校友这件事, 哈佛领导层前前后后就开了无数次会议, 不放吧，可惜, 放吧，拉不下名校这张脸。 海登可不想让自己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哈维的表情也显得有几分尴尬，他是收到学生抗议才向辛普森实验室提出“建议”, 让林易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参与学校日常课程，以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不畏qiáng权。 但问题是，人家不是普通学生，如果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仗着自己家世不来上课，那他还能义正言辞地驳斥，相信整个伯克利都会是他最坚qiáng的后盾。 但是什么世纪十大科研项目，什么华盛顿能源火炬计划，听着就让人肃然起敬，事情闹大了伯克利领导层会站在他那边？ 看看海登这个领导面前红人的表现，哈维咽了咽自己的口水。 “辛普森实验室的现状想必诸位也听闻几分了吧，太阳能电池项目对辛普森及对我个人都十分重要，人的jīng力有限，我做不到一心两用，为顾全大局，这是无奈的决定。”林易的语气缓和了两分，但说出来的话让哈维的面色更尴尬了。 林易是顾全大局了？那他这个要求林易去上课的人……哈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林研究员，我想哈维不是这个意思，您要进行项目研究，我们当然是大力支持的，大力支持。”虽然平时看不惯哈维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但是林易绝对不能休学！ 跟普通学生不同，林易这份休学报告一jiāo上去，会直接出现在校领导的案头上，在校长先生的雷霆震怒下，他不觉得自己能独善其身。 “学生们会提起抗议，是因为他们不止一次听说发明了超导电缆的人是他们的同学，但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您，所以他们才提起抗议，希望用这种方式见见他们心中的偶像。” 海登的语气犹如华丽的咏叹调，饱含深情，让林易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他咋不说，因爱生恨然后拔刀杀人呢？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是吧，哈维？”海登微笑着看向显然有些呆愣住的同事。 “是吧。”向来古板严肃的哈维，显然不还能正确掌握“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高端技能。 倒是两个帮忙整理资料的小助理不停点头，看向林易的眼睛都是泛着光的。 “那两位的意思是？”林易挑了挑眉。 “我们的意思是，您露个脸，和同学们解释一下……不，解释的工作由我们来吧。” 面对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场面，林易眯了眯眼睛，突然没了和他们计较的兴趣。 “既然这样，我这份休学申请就放在这里，学校如果觉得有必要就批一下，没必要就当是废纸吧。”他将签了大名的休学申请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礼貌地对海登笑笑，随即转身离开。 “gān嘛要我收着，这事明明是你惹出来的！” “是林易放你桌上的！” “那是因为我的桌子离他最近！别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 ………… 身后传来低低的争执声，林易嗤笑一声，快步走出大楼。 “林……林研究员！能给我签个名吗？”身后传来气喘吁吁声音。 林易回头，今儿个出门还真是没看huáng历啊，然而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带着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谄媚笑容，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手疼。” 说完，不顾那学生难看的脸色，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楼。 “林易，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重复了Gratzel教授的实验，得到了11.4%的光电转化效率。” “实验完成度非常高啊。” “别小看我们啊，让我们设计一个实验难，重复别人的实验还是能够做到的。”格林教授正色道，引得一众人哄堂大笑。 林易哑然，他将外套脱下递给何群，穿上实验服，将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揉成毛线团丢在一旁，快步走向实验台。 实验台上有一个长方体的透明玻璃槽，是密封的。从上到下分别是玻璃、透明电极、液体电解质、敏化剂、TiO2和导电玻璃。 实验的原理很简单，太阳光照she下，吸附在电极表面的染料分子中的电子受激跃迁至激发态，然后注入到二氧化钛导带内，此时染料分子自身转变为氧化态。注入到二氧化钛层的电子富集到导电基底，并通过外电路流向对电极，，形成电流。 这其实是和植物的光合作用差不多的原理，吸收光能转化为其他能量。只不过在染料敏化电池中，人类将其转化形态人工限制成了电能。 “我们的项目想要取得成功，必须解决两个问题，液体变固态，光电转化效率要提高。”说到这里，格林皱着眉头开口道，“固体电解传输效率比液体低得多，这是固体本身的物理性质决定的，但转化率太低又毫无市场意义，真是件麻烦事啊。” “麻烦总能解决的。”林易一屁股坐在实验台上。 “资料呢。”他抬头看向几个青葱的小助手。 何群一个哆嗦，猛地跳了起来，“全……全都准备好了。” 不多时，两个差不多和人等高的箱子从门口慢慢被人挪进来。 这就是这两日小助手们的工作成果了，有些是从辛普森资料室里面复印的，更多是网上资料打印下来的，大楼里的复印机“子嘎子嘎”响了好几个晚上，才有了这两箱东西。 将资料从箱子里拿出来，按照类别铺在地面上。 别以为林易只靠着上辈子的记忆过日子，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吃喝拉撒都在实验室，这两箱资料，林易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心里对于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的把握也随着理解的深入多了不少。 “全固态不行，我们就先退一步，如果是凝胶状呢？”林易拿起两份资料，在白纸上写了一个长长的方程式，“凝胶状的电解传输效率效率虽然不如液态，但相差并不是很大……” 庄城再次路过灯火通明的辛普森实验室的时候，每天微微皱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他也是科研人员，但是注重基础理论研究的物理与新材料不同，按照他的导师朱肇琨教授所说，材料科学是一种可以“一步登天”的学科，相比于物理学来说，它出成果的速度非常快。 但这也造成了一些材料学家急功近利的科研态度。 林易与辛普森的半年之约并没有保密，甚至他这种外来的科研人员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太荒谬了，但想到当初合作超导电缆时林易那副拼命的模样，他又不由沉默。 那人的个性，说不定真的会答应。 饭肯定也不会好好吃，天天熬夜，身体会受不住吧。 庄城在辛普森实验室门口站了一会，直到门口的保安注意到了他，才默默走开。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林易抬头看向窗外。 “大家都先回去，我看这雨，马上就要下大了。” 众人闻言，手头工作完成得差不多的，也不矫情，匆匆扫了尾就拿伞出门。还差一点的，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直到自己满意了，把一天的工作成果jiāo给林易后，这才离开。 后面就是林易这个实验负责人的工作，整合一天研究成果。 “如果把这里改成致密二氧化钛层，全固态就可以实现了。差的就是光电转换效率，这至少可以说明，全固态在理论上是可行的。”林易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在纸上画出模型图。 固态或胶体状传输材料、敏化剂这是这个项目中的关键。 “你怎么还不走？”林易看着蹲在地上整理资料的何群，惊讶地开口道。 何群的存在感本来就低，安静不说话，这存在感就更低了。 “我不是您的助理吗？” 林易盯着何群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行，那小助理，我们下班吧，你去拿伞。” 在徐东奎面前维护这小子，倒也不亏。 从实验室出来，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林易的宿舍离实验室并不远，走路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倒是何群，要回住的地方，得走二十几分钟。 林易把车钥匙抛给何群，“开回去吧，大雨天的，小心驾驶。” 何群一愣，“不……不行，我……” 还没等他说完，林易已经拿着伞小时快步走进雨中。 bào雨倾泻而下，雨伞根本挡不住斜斜落下来的豆大的雨点。耳边只听得到雨水和伞面撞击发出的“碰碰”声，几乎没有两分钟，浑身就已经湿透了。 早知道他就在实验室凑合一个晚上了。 跑进宿舍楼，林易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jī，他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对面庄城的宿舍灯光微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了。 林易在死皮赖脸再去庄教授家里赖一晚上和回自己宿舍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两分钟，随即选择了后者。 庄城的实验虽然不必向他们的太阳能电池一样抢时间，但也绝不会轻松，他还是会对面凑合一晚上吧。 也是他自己作的，为了有借口打扰庄城，根本没让人好好收拾房间，chuáng还没放上垫子，东西摆得整个客厅都是。 幸好热水是有的，草草冲了个澡，随后抽出两chuáng被子往地上一铺，就直接躺下睡觉了。 半夜里林易只感觉浑身发烫，胃又来凑热闹，一阵一阵地绞痛，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想法是，他记得他吃饭了，白天还吃了碗日清牌泡面来着。 林易是被额头上的温度冻醒的。 “哈……哈欠！”他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一坨透明的鼻涕随着他的声音飞起，又重重落在不远处的被子角落处。 林易…… “醒了？”庄城一手拿着一碗粥一手拿着一杯白开水从门口进来。 “先喝粥还是先吃药？” 林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到了chuáng上，唔，只不过这chuáng垫明显不是他的。 chuáng垫不是他的？ 那刚刚那坨鼻涕……林易默默挪动了一下因高烧酸痛得厉害的身体，将那坨鼻涕盖住。 “咕噜噜……”胃病发出qiáng烈的抗议。 “先喝粥吧。”林易上辈子有胃病，这辈子……还是有，不要误会，这不是遗传，这是懒癌闹的。 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病别说两辈子，就算是二十辈子也改不了，比如懒癌，又比如因为懒癌不好好吃饭而造成的胃病。 庄城在白粥里放了点冰糖，米香中带着丝丝甜味，意味地好吃。 林易三两口下肚，算是活过来不少。 “你抱我上来的？我挺重吧，你抱得动？”稍微有点jīng神，就开始口花花，没办法，这也是本性。 庄城将白水递给他，“吃药。” “看来是抱得动了，庄城，其实我们俩在一起的话，我在下面也没啥，我这人比较疼老婆，不太介意这方面的……” 林易还没说完，一股子苦涩从嘴巴里传来。 庄城嫌他话太多，直接把药塞进了他张张合合的嘴巴里。 林易连忙拿过白水，飞快灌了下去。 他的烧昨天晚上就退的差不多了，虽然高烧期间没多少意识，但是他依稀有印象，在他热得好似被火烧一样的时候，额头传来的那阵冰凉。 那阵冰凉持续了很久很久，庄城照顾了他一夜，虽然他知道庄教授肯定不会承认的。 “药在chuáng头柜上，厨房里有粥，冰箱里帮你放了东西，如果你不想做，可以到对面吃。”庄城抿了抿嘴，“我们还是朋友。” 这……这是正面拒绝了？ 不是吧？他还发着烧呢？他还生着病全身无力呢？现在拒绝？ 林易觉得他错看了庄教授的人品。 “哎呦，哎呦呦，我胃疼，好疼好疼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我胃疼 庄城：我拒绝你了，这件事不会随你的主观意志转移而变化 林易：我胃疼！疼疼疼！ 庄城：我不说话 林易：真的疼！ 庄城：那……我帮你揉揉？ 第五十三章 “成功了！成功了！我们做出来了！”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林易从来不知道格林教授那瘦弱的身子里居然蕴藏着如此qiáng大的力量, 天花板都快被掀飞了。 “走走走，去外面实验一下。”格林教授小心翼翼地端起不算小的导电基板, 迈着大步向实验室门口走去。 三个实验组分工明确, 格林和肯恩负责重复Gratzel教授的实验, 找出并摘录可优化点，里奥教授和哈瑞斯研究员负责模型敏化剂筛选，阿道夫和阿尔瓦包括林易都在寻找制备固态电解质的可能性。 从林易提出退一步，用胶体代替固态后, 实验研究一下子上了快车道，现在众人制造出来的就是一个十分粗糙的模型。 一块导电基板上依次沉积致密 TiO2 层和介孔纳米晶 TiO2 层作为光阳极，吸附染料分子之后填充胶状电解质, 后在胶状电解质上以热蒸镀的方式沉积一层贵金属对电极, 形成光阳极和对电极集成在单一导电基板上的结构。 其实这就是在Gratzel教授液态电解质太阳能电池基础上的改善品，在林易看来, 除了变液态为固态, 这完全算不上什么创新。 不过这一胶状电解质太阳能电池的诞生, 还是大大鼓舞了实验室的信心。 实验室众人鱼贯而出，然而等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到大楼前面的广场时, 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 突然飘来了一朵巨大的乌云。 格林教授几乎都要骂人了，这鬼老天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教授……” “等等！乌云会过去的！” “教授, 我……” “我说叫你等等听不到吗？” “不是，我想说，我帮您拿吧。” 格林教授看看自己手上的基板, 沉默了一分钟，默默将他递给了马修。 “这乌云很快就过去了。”他再次qiáng调道。 “是的，我相信您，教授！”马修表示他坚决相信自己老师的判断！ 轰隆……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一众美国顶尖材料学者不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林易见状，gān咳两声，“模拟日光的机器，何群已经调试过了，随时可以用。” 马修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格林教授仰着头，目光狠毒地盯着天上那块遮天蔽日的云，恨不得直接发个导弹把它打散了！ 轰隆，雷声再次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cháo湿的味道。 阿尔瓦研究员感叹了一声，“要下雨了啊……” 随即豆大的雨珠从天空中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保护好电池！”格林第一反应是去看马修手上的电池。 马修整个人弯曲着身子，努力用身体把电池盖住，不过这个半成品的太阳能电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即使马修研究员身高一米九，也显得有些困难。 林易把自己的外套一脱，盖在电池上，大声道：“跑啊！” 马修愣神。 格林教授用力拍在马修研究员的屁股上，“叫你跑你耳聋了啊！” 马修闻言，立刻像一只灵活的大肥兔一般，飞快地向大楼里面窜去。 “夏天就像老天的姨妈期，这天气像女人的脾气似的说变就变。”某个研究员助理低声嘀咕道。 “怎么，我们女人惹到你了，有本事当着你的老婆说啊！”助理中唯一的女性艾玛立刻出声反驳。 众人哄堂大笑。 衣服虽然淋湿了，但心头的火却燃烧得正旺！ 日光模拟器在大楼后侧临时搭建的棚里，棚的旁边就是正在新建的新的新能源中心，地基是辛普森实验室建造之初就已经打好的，因此现在只是地面上的工程，速度还算快。 一个约莫20平米不到的密闭空间，进门看到的是一个黑色遮光板，房间顶部及右面的墙上装满了模拟太阳光的发she器，何群已经把插座全部插上。 林易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开始？” 虽然只是一个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第一步模型机，但它代表的是研究方向，只要它能通过模拟日光测试，就算光电转换效率不到1%，这至少能说明他们的研究思路的可行的。 “马修，调整太阳光角度，我们模拟从早上到太阳下山全部可能性！” “好的，林。”马修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助理研究员的工作，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用葛琳教授的话来说，活像一个二傻子，没有一点脑子，真不知道他这个研究员是怎么给他当上的！ “紫外光波段4% ，可见光波段43%！” “三” “二” “一” “眼睛都带好了吗？”林易已经带上了实验用的遮光镜，他在按下开关的前一秒，抬头看向众人。 20平米的小房间，密密麻麻站了十二个人，有点人挤人的意思，特别是这群人还像一只只鹅一样将自己的脖子伸得老高，努力向一个地方凑。 “都好了。” 咔嚓，开光按下的声音，无数条光束从一个方向she出，房间里一下子亮的惊人。 “有反应吗？” “没有。” “加大光照！” 监控屏幕上的曲线如同一条被带上岸上的鱼，偶尔一点波动，艰难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阿尔瓦亲自摘录计算数字，“1.44，5.21，……” 一连串公式迅速写满了整张白纸，旁边的助理立刻给他递了一张新的，除了林易外的一众研究员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一连串公式计算到最后。 2.81% 百分之二点八一的光电转换率，远远低于已知的所有太阳能电池。 但是众人却没有一点失望的神色，“2.81%、2.81%，2.81好啊！超过百分之一了！单色光呢！调整光束！” “好。” 何群在控制器上迅速按了几个按钮。 单色光带着特有的颜色，若是不带遮光镜，着实会有些晃眼。 “天呐，百分之二十七！” “单色光转换效率有百分之二十七！”有人激动地惊呼出声来！ 单色光转换效率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这数据好看啊！2.81%这个数据或许拿出去不好看，但是27%就好看多了。 你说，内行一看就知道……没错，但gān嘛要给内行看啊，能源部那些吃官家饭的，对他们来说，百分之二十七就很好看嘛。 而且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林易他们的研究方向没有走错，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阿道夫，测算过规模成本吗？” “实验室成本比市面上现有同等级太阳能电池降低百分之十七，规模化生产进一步降低成本的话，我预估可以控制在现有同等级产品的百分之七十五，这还仅是生产成本。” 老式液态电解质太阳能电池腐蚀性大，产品使用年限不高，如果把这个因素计算上，那对客户来说，节省的绝对不仅是百分之二十五的成本。 众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别以为科研人员不认识钱，说美国科研人员不在乎钱的人，一定不知道在西方国家，一个顶级科研大佬一年能拿多少专利金。 用新材料领域的一个典型案例来说，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一代代更新换代，后世很多电脑生产商都建立了自己的产品研究室，研究包括屏幕在内的产品零件。 但是九十年代的现在，先进电脑屏幕技术一般还是与外部实验室合作生产的，美国电脑销向全球，每一台电脑都要付2美金的屏幕专利费给专利人。别小看这两美金，在美国电脑全盛时代，全球百分之八十的电脑生产商都是美国的。 你可以想象着一个屏幕专利的分量，更别说电子芯片材料等等等等。 所以说人家需要在乎你那么点薪金吗？ 近年来，太阳能产业发展十分迅速，但因为技术限制，现在市面上的太阳能产品几乎是被垄断的，技术垄断慡不？当然慡，但同样，它风险极大。 你产品最好的时候，你能要风得风，完全卖方市场，但一旦有更好的产品出来，曾经对你小心讨好的客户，立马会翻脸去找别人，残酷而无情。 而通过这次实验，他们看到了“更好产品”的可能性！ 想起实验室高级研究人员中流传的那个消息，众人看向林易的目光变得更加慎重和信服起来，真正的全球顶尖实验室！身为辛普森实验室的一员，谁又不想让实验室明天变得更好呢？ “既然可行，我们下一步就是讲胶状变为固态，同时在敏化剂及传输材料上下功夫，提高光电转化效率，我给辛普森的承诺书里，可是说了要提高百分之二十的光电转化效率。” 现下液态电解质太阳能电池的普遍光电转化效率为7.1%，提高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至少8.5%，现有模型的四倍。 众人哀叹一声，眼里却是满满的斗志，自己的产业链啊…… “其实单单是节省的成本，这个产品就已经有它的现实意义了。” “却是，这种胶状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生产难度大大降低，而且对密封要求也远远小于液体电解质，如果能大规模铺开，效益绝对不会差。”哈瑞斯自言自语地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当然知道这和实验目标还差得远，但这不妨碍他们给自己吃补药，对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自信心和自我满足感有时候甚至比专业知识更重要。 “行了，关于固态传输材料和敏化剂方面，我们再想想办法，还有染料分子，我们现在运用的是最传统的香豆素衍生物，染料分子被称为电池中的光子马达，正是它对光子的响应才驱动了整个器件的运作，格林教授，这方面就jiāo给你了。” “没问题！” “林……林研究员。”何群关闭了日光模拟器，慢吞吞走到林易身后。 “嗯？” “庄教授过来了，在门口……” 第五十四章 庄城找我？ 还是到辛普森实验室门口来找我？ 林易一个激灵？难道他想明白的, 觉得他这个带把的也不错？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林易还是gān咳两声, 帮众人把接下里要做的事情捋了捋, 随后抓了抓刘海, 像一只即将去求偶的孔雀一般，快步走出实验室。 庄城穿着白大褂等在那里，他的身体挺得笔直。 林易印象里，庄城的背从来就没有弯曲过, 哪怕是上辈子坐在轮椅上，他的背脊永远都是笔直笔直的，哦, 不对, 睡觉的时候是弯的，他还抱过。 “明天二十九号了, 去香江的机票买好了吗？” 林易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他居然差点忘了, 这阵子忙得晕头转向，他居然把参加香江回归的jiāo接仪式的事情给忘了！ “我马上让何群去订！”他立刻拿出手机。 “不用了, 我已经订好了。晚上九点的飞机。” 林易惊讶地看向庄城, 庄教授不躲着他了？ “谢谢。” 庄城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等到庄城快走出辛普森实验室大门时, 林易突然大声喊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考虑考虑我！” 林易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辛普森实验室众人纷纷探出头来，几个年轻的小助手发出惊呼和鼓掌声。 庄城脚步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知道了。” 六月三十日 飞机准时降落在香江国际机场。 今天的香江气氛显得格外肃穆，机场里外多了不少身穿制服的武装警察，从机场里出来，两人甚至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某些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国际组织成员。 香江民众的面上也带着几分落寞，习惯了港督统治的他们，对香江的未来充满了迷惘。 听着出租车里广播实时转播香江回归的消息以及司机一口粤语的倾诉，两人到达了香江大酒店。 “阿城！”两人刚用邀请函入住，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浓重京味的普通话。 “你总算来了，老爷子念叨了你好几次了，快快快，我带你去见他！”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带着兴奋的表情向两人走来。 这人身材高大，身上带着点军人独有的煞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这是我爷爷的警卫员。”庄城低声对林易说，随后对着走到身前的中年男人叫道：“张叔叔。” 林易对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饶是林易已经从庄城的父亲猜出了庄城与那位为新华国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的老爷子，但真正把这层关系铺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 谁叫他现在正努力把人家的孙子往弯路上带，想象着后世电视剧里庄老爷子杀伐决断的形象，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小动作，会不会直接拿枪崩了他？ “这位就是林研究员吧！张处在老领导面前提过您啊，老领导对您赞誉有加，要不，您和阿城一起去见见他老人家，老爷子会高兴的。”张有道跟了老爷子这么多年，老爷子的心思还是猜得准的。 “这……不好吧。”林易gān笑两声，他可还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没什么不好的。”张有道笑呵呵地一手拉着林易，一手拉着庄城向电梯口走去。 庄老爷子的房间在香江大酒店最上面一层，一开电梯门，就看到每个房间门口，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员。 “很多老领导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身体吃得消的，都过来了。”张有道向林易解释道。 林易点点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引得张有道暗自点头，不愧是世界级别的学者啊。 也是，毕竟是能和美国能源部部长和纽约市市长平等论jiāo的学者啊。 当初纽约台的转播，包括张有道在内的所有庄家人都看了，完整的录像带还是庄老爷子出面问华兴社要的，里面庄城和林易意气风发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张有道的脑子里。 原来知识分子也能那么风光……他一定要让他们家小崽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张有道在一闪门前停下，伸手敲了两下。 “老领导，是我。” 门里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门被打开，张有道带着庄城、林易进门，房间里除了庄老，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国家工业部一处张处长。 “林先生啊！真是太感谢您了！”张处一见林易，立刻站了起来，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林易的手。 “京津的厂房已经建得差不多了，生产线也已经运到了，我们获益良多啊！” 华国的科技水平虽然还比不上美国，但是华国人的学习能力确实极qiáng的，还能举一反三。 比如林易的这条YBCO生产线，只是用于生产YBCO材料的，但是华国工程师硬是从这里找出了化工产品jīng加工生产线的研发方向。 机械制造研究室已经连续加班了小半个月了，成果十分喜人啊。 张处现在看到林易，比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 庄老爷子也看到林易两人，他向两人招招手。 庄城快步走到爷爷身旁，“爷爷。” “好孩子。”老爷子拄着拐杖，身体还算硬朗，“爷爷为你骄傲啊！” “你就是林易吧，年轻人了不起啊。”老爷子显然对林易十分赞赏。 “老爷子您谬赞了，我也就是按着庄教授的理论工作，幸运而已。”如果等到我追到庄教授的那天，您还能这么对我说话，那我真是阿弥陀佛了。 “都好，都好！”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越看越满意。 “张伯伯你们认识了，来，这位安叔叔也认识一下，这次香江jiāo接仪式筹备组的组长啊。”这话本是对庄城说的，但林易在场，老爷子也自动带上了他。 对于为国争光的后辈，他永远都是喜欢的。 “安叔叔好。” 安彬身材瘦削，平头，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书卷气，没人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好似文弱书生的中年人，在外jiāo谈判桌上是如何锋芒毕露，一秒不让的。 第五十五章 “我们的五星红旗会在零点零分零秒准时在香江升起！” “零点零分零秒啊, 争取到这个这个时间，不容易吧。”庄老爷子虽然是军旅出身, 但显然在华京颐养天年的这几年, 耳濡目染, 政治敏感度比林易庄城这种搞科研的高了不少。 安组长苦笑一声，“是不容易，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们是坚决不能让步的！一百五十多年了, 我们华国被钉在耻rǔ柱上一百五十多年了，终于等到这个日子，我们一分一秒都不能让！” 已近五十的安彬, 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瘦削的身材，说出来的话却是雷霆万钧。 老爷子用力拍拍安彬的肩膀。 “辛苦你了。” “应该的, 老领导, 我就不打扰你们爷孙相聚了。还有……”安组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阿城也要观看jiāo接仪式吗？” 庄老爷子闻言,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安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放心吧，庄城和林易是作为优秀科研人员代表参与仪式的, 我老头子可没有假公济私！” 提到这个，庄老爷子红光满面，觉得分外骄傲, 这些个大院子弟中，庄城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参与jiāo接仪式的，这让老爷子在老战友面前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因为庄父和庄母离婚升上来的高血压，奇迹般又降了回去。 逮住人就夸他这个有出息的孙子，跟华国任何一个普通老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易在一旁越听越心虚，他觉得他一表露出想“娶”庄家麒麟儿的想法，不用怀疑，老爷子的小米加□□肯定是招呼上了。 安、张两人一起告辞，张有道代替老爷子去送他们。 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庄老爷子才叹了口气，“小安的工作不容易啊。” 一九八四年签订的两国联合申明中，只确认了香江于九七年七月一日回归，却没有明确规定是七月一日什么时候，换句话说，只要七月一日这二十四小时内完成jiāo接，就符合条约规定。 那么这二十四小时就是两国的最终角力了，若是英方qiáng势，一直把jiāo接仪式拖到七月一日晚上也不算违反两国条约，但这就意味着华国的颜面扫地。 同理，若是华国qiáng势，在七月一日一开始就拿回归属权，那国际社会就会重新审视这个东方大国的地位和决断力。 他国的尊重都是在一次次角力中，凭借自身的努力赢回来的。 从建国始，到七一年重返联合国，再到九七年现在收回香江，华国这个占了全球人口四分之一的国家正一步一个脚印努力获得与其人口体量相称的国际地位。 而英国，同属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第一次工业革命起，日不落帝国威名赫赫，饶是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但在国际上的地位还是不可小觑。 这两个国家的角力，自然吸引了全球关注的目光。 林易从飞机上下来，就看到了不止一波的国际媒体。 “没想到一场jiāo接仪式，还这么复杂。”庄城哑然，在他看来，英方既然已经同意将香港的主权还给华国了，jiāo接仪式不过是个过场而已，却没想里面还有这么多歪歪绕绕。 老爷子大笑，“你们啊，搞科研的就专心专业问题，这些事情都不用管！面子重要！里子更重要！面子我们搞政治的会去挣，里子却要你们撑起来啊！” 从庄爷爷房间里出来，林易就一直沉默着，庄城转头看他。 “你在想什么？” 林易叹了一口气，“我在想，你们家这种地狱级的副本，我送什么样的聘礼，才能打通。”他都在回想歼系列的隐形材料了。 庄城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不明白，林易拥有光明的前途，他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迎接他的必然是鲜花和掌声，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条路。 他带他来见爷爷，也有让林易知难而退的想法。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林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种人？或者说，林易真的喜欢他吗？ 庄城明显感觉到，林易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无关情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除就存在。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庄城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林易的追求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林易轻轻低笑一声，长腿一迈走到庄城身边，两人挨得很近，近到站在走廊各个房间门口的警卫人员看不到林易偷偷抓住了庄城的手。 “别挣扎，会被看出来的。”林易转过头来，面容严肃，好像在和庄城商讨什么正经的科研问题。 庄城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从手掌传来的温度令人心惊。 “你呀……是一个很值得人喜欢的人。”他听到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说道。 庄城愣愣地被林易牵着手往前走，直到走近电梯，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要知道这一层住的都是和庄老爷子一辈的人，很多都是看着庄城长大的，一个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两个警卫人员，那么多双眼睛，他居然就这样被牵着走了！ “回到美国，我搬过来？”林易觉得现在气氛正好，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搬家的要求。 然而老天显然看不得林易这么顺顺利利，就在庄城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的时候，一个慡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哎呀，阿城啊，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坐会？”电梯门打开，正好遇到刚送人回来的张有道。 “爷爷午睡时间到了。”庄城心下一惊，赶忙挣脱林易的手。 “对对对，我这脑子，这都快一点了，你们从美国飞过来也累了吧，早点去休息，休息啊。”张有道一拍自己的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张有道自认为十分贴心地让两个小辈回去休息了，然而这么一打断，庄城的理智也随之回笼。 “庄城，庄教授，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眼见着庄城就要刷卡进房间了，林易一回生二回熟，赶紧把人小手手攥紧，可怜巴巴地看着庄城。 “不行。” 林易发誓，他有预感，如果不是张有道的打断，庄城一定已经答应他了！他恨呐！！ 晚上十点半，嘉宾陆续进场，林易和庄城作为优秀科研人员代表坐的位置十分靠前，甚至比某些部委领导还要靠前些。 “林，好久不见。” “哎，亚斯，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受英方邀请来监督……不，观看仪式。”亚斯是某个国际组织的成员，也是林易哈佛的学长。 物以类聚，林易这辈子有意识地拓展自己的jiāo友圈子，名校真的是一个好的社jiāo平台，比如在香江jiāo接仪式上，他就见到了几个熟面孔。 当然，没有人会拒绝一位前途无量的顶尖学者的友谊，这也是其中一大重要因素。 “庄城啊，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小伙子什么来头，和国际组织的关系不错嘛。”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林易这样的热闹场景，开口询问的是和庄家一个大院的长辈，现在在外jiāo部任职。 庄城也惊愕林易qiáng大的关系网，“是辛普森实验室的林研究员，现在还是留学学生？” “研究员啊，外国实验室不好进吧？他还是华国国籍？有兴趣来我们外jiāo部吗？” “老程啊，你别开玩笑了。那是林易，前几个星期的新闻联播没看啊，还外jiāo部呢，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林易？发明超导电缆那个？” “京津那条生产线也是人家给弄回来的，我家老伴还说呢，现在的留学生了不得啊。” “京津那条身产线？听说煤炭研究院照着那条生产线设计了一条碎煤二次加工的生产线？” “这个老王知道，他管着煤炭生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整个会场的气氛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华英双方的官员在主席台上入座，林易听到后排有极其轻微的声音这样说道。 “确定了，英方坚持英国旗在23时59分59秒下降。” “那来不及啊，国歌演奏起来，指挥棒一升一降就要两秒！” “安组长已经过去了，亲自坐镇！” 十一点四十二分，仪式准时开始。 历史的画卷在自己面前上演，从恍若旁观者到慢慢置身于这庄严肃穆的坏境中，林易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有幸重来一次， 有幸见证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有幸……他还好好的。 林易熟练地将手放在庄城置于扶手上的右手上，庄城的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丝毫动作。 英方士兵入场 华方士兵入场 “请双方主要领导人入场，全体起立！” 全场所有人全体站起，注视着双方领导人入场。 林易能够感受到庄城激动的情绪，因为庄城的手握得紧紧的，握得他生疼。 是的，这么伟大的时刻，他怎么能松开心上人的手，那是绝对不行的。 没有冗长的讲话，查尔斯王子说完后，就进入了国旗升降仪式。会场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士兵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与那时候在电视里看的完全不同，短短的四十分钟，让林易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英国和英时期香江旗被降下，会场意外地安静了五秒。 “不会是设备坏了吧？”有人低声用焦急的中文说道。 就在这时，熟悉的国歌声响起，当鲜红的国旗到达顶端迎风飘扬的时候，林易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啊，终于回来了啊。” 第五十六章 “爷爷, 你该去睡了。” “我jīng神头好着呢，你陪我走走。”老爷子摇头拒绝, 他已经这把年纪了, 这辈子他能看到香江这只金jī回到祖国的怀抱, 也算可以闭眼了。 凌晨，这一夜香江无眠。 “阿城啊，你跟林研究员关系很好？” 庄城扶着庄爷爷的手明显一僵，“嗯, 是不错。” “你呀，样样都好，就是这个性容易吃亏, 多跟林研究员学学, 我老头子论文化水平比不上你们，但是这看人的眼光不会差的, 那个孩子了不得啊。” 庄城…… “知道了。”向来光风霁月的庄教授从来没有回应地这么心虚过。 因为项目时间紧张的关系, 林易在香江不能多呆, 庄城也只请了一天的假，两人在七号下午没有出席晚宴直接去机场, 坐上了飞往旧金山的飞机。 等到回到伯克利是美国时间的午夜。 “现在晚上十一点了。” “嗯。” “我们开车过去到伯克利要十二点多了。” “嗯。”庄城还是不动如山。 “我宿舍还没收拾好, 公寓又退了，现在这么晚, 找酒店也不方便……” 庄城把目光从自己手头的资料上移开，看着手里握着方向盘还时不时转头来偷看他的林易，叹了口气。 “知道了, 客房里的被子还没洗。” 喵喵喵？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林易一路上已经斟酌准备了三四篇腹稿，一篇都没用上，庄城就这么答应了？ 他就说，他们家庄教授一定是爱他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林易傻笑，照这个速度，从两个房间变成一个房间的美好未来还会远吗！ 兴高采烈地入住不到十平米的客房，抱着带着庄教授气息是枕头一夜睡到大天亮。 然而华国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老天爷许是不乐意林易如此顺风顺水，这不，麻烦事情找上门来了。 林易黑着脸看着电视里洋洋得意的某教授阐述关于“用固态电解质代替液态电解质制造太阳能电池的想法。” “曼达先生，那您对您的设想有多少信心？” “信心，当然有。我的项目组已经完成了电解质液态化到胶体化的转变，太阳能电池的安全性得到了提高，生产难度与成本也大大降低，我可以这样说，胶体电解质太阳能电池在一定意义上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项目成果。” “已经有不少公司和我联系，表达了想要合作的意愿。当然了，科研的道路是没有止境的，我相信随着研究的进一步展开，我们的项目一定能够更进一步！” 辛普森新能源中心安静得可怕，六个研究员面色漆黑，其余的研究员助理、小助理们都好像鹌鹑一样，把头缩在了肩膀下面，一口气都不敢出。 林易坐在沙发上，两手jiāo叠，他脸上无甚表情，但就是如此，才让整个实验室的气压更加低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多纳先生是我们的新闻发言人呢，说这只是巧合，你们相信吗？” 巧合，骗鬼去吧。 对方显然已经获悉了他们所有的研究资料，并且成功先发制人。 若是林易这边有证据，倒是可以正儿八经地提起诉讼，包括林易自己在内的所有项目参与人都在进组之前签订了保密条例，如果有人泄露项目机密，凭着这份保密协议就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问题是没有证据，甚至连一丝丝线索都没有。 “打听到了，这个曼达在圈内口碑很差，名下有两个专利公司，全靠收取专利金盈利。曾不止一次与其他实验室有过专利纠纷，但科研界就是这样，他们不管谁是第一发明人，谁先抢占了专利，谁先获得了公众认可，谁就能名利双收，所以曼达过得还是很滋润。”马修看着手里刚拿到的资料，不由咋舌，没想到这科研还能这么做的。 难怪差不多的年纪，他还被老师拎着耳朵教训，那个曼达就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看来还是专业碰瓷的喽？”林易冷笑。 林易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实验室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现场唯二的华国人。 何群一脸迷惘，专业碰瓷？拿瓷器来对对碰吗？为什么林研究员说的话，他也听不懂啊？ “林！你有没有看到，有一个叫曼达的……”罗根教授人未到声先至，他大步迈进新能源中心，后面还跟着面色严肃的辛普森教授。 辛普森和罗根对于这个项目的看重程度，甚至超过了林易这个项目负责人本人，太阳能电池项目是辛普森实验室唯一的翻盘机会。 为了使即将诞生的项目成果获益最大化，辛普森和罗根早早就开始了布局，但显然曼达的出现，让两人一个月来的努力变成了一场空。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罗根看着电视里那个得意洋洋的家伙，恨得牙根痒痒。 “林，去我办公室谈谈吧。”辛普森开口道。 林易挑眉，瞬间明白了辛普森的意思，点了点头。 曼达的出现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就是他们实验室出了内贼，因此两人的对话显然不能在所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进行了。 辛普森办公室 林易和辛普森面对面而坐 “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林易拨弄了一下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发律师函，同时向法院提起诉讼。” 辛普森眉头紧紧皱起，“你有把握？还是你有证据？” 林易抬头好笑地看向自己的领导，“教授，我刚刚从香江飞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哪来的证据。” 他撇了撇嘴，“我只不过是想恶心恶心人罢了。去法院门口摆拍，找两个记者朋友，律师函这东西就更没技术含量了。当然，如果您有司法机关的朋友能配合一下，当然更好，毕竟诉讼是诉讼，证据搜集需要时间，不是吗？” 辛普森愕然，显然不适应林易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 “那实验室这边呢？”这才是辛普森最担心的。 林易闻言，面上也不由多带了两分严肃，实验室这边才是最让他担心的。半年出项目，本就是时间紧任务重，现在还出了这种幺蛾子。 一个实验项目，最重要的就是组员相互配合，众志成城，但是曼达事件一出，人人自危，甚至看谁都觉得是内贼，这种氛围下怎么配合，又怎么出成果。 “所以教授……”林易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实验室没有内贼，您说对吗？” 辛普森心头震颤，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魄力感到震撼和钦佩，这真的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吗？ 他问自己，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情，能不能有这种魄力，第一时间找到不是最优但却是最小损害的方法。 不能！他做不到！ 林易紧紧盯着辛普森教授的眼睛，辛普森透过两片厚厚的镜片回望。 “你说得对，新能源实验室没有内贼，至少在项目完成前，是不会有的。”比起为了找出内贼人人自危，耽误项目进度，林易选择了放任。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了。他要求人的理智完全凌驾于自己的情绪之上，单是这一点，能做到的人就不多。 “你有把握那个内贼不再有动作？” “没有，但吃一堑长一智，教授，我有把握在内贼有动作之前，把所有的技术打上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烙印。” 辛普森深深地看了林易一眼，突然开口道：“林，即使半年内没有完成项目计划，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林易轻笑一声，“教授啊，不要说这种影响士气的话，我会当真哦。”说完摆摆手，快步向新能源中心走去。 找他下手，不就看准了他是外籍人，再加上辛普森实验室现在处境尴尬，根本庇护不了他，这叫什么，柿子挑软的捏？ 他倒要让他们看看，有些柿子看起来新鲜可口，里面可以有铁片的。 新能源中心的气氛确实有些不好，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己这头研究成果刚出来，那边曼达就在电视上侃侃而谈了，说的东西还跟自己实验室的大同小异。 几位研究员还好，他们是辛普森实验室的老人了，本身的身份地位及学术成就摆在那里，脑子坏了才会做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不会怀疑他们。 而研究员助理及那些小助手们则人人自危了，生怕别人会怀疑自己。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哪怕你没有做，只要被人怀疑且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他们的前途几乎就毁了一半了。 林易走进新能源中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其中怪异的气氛。 “好了，都在想什么呢。辛普森教授让我保密，但是看着你们这副样子，我还是说了吧。前两天福特中心的一台电脑损坏，让工程师上门修理，工程师借着电脑局域网拷贝走了部分资料，实验室怀疑工程师拷贝走的资料中有关于太阳能电池的项目资料，现在正在进一步确认中。” “如果一旦确认确有其事，辛普森实验室将会对那位工程师及购买资料的人提起诉讼。所以，大家放宽心，一个半成品而已，用不着在乎。” 众人面面相觑，格林饶有深意地看了林易一眼，其余研究员们虽然觉得这事有这么巧吗？但是以林易的立场没有对他们撒谎的必要不是吗？所以，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第五十七章 美国的夏天来得格外早, 几场bào雨过后，气温一天天升高, 从大衣到短袖, 也仅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太阳能电池的研发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在林易的带领下，从凝胶状到固态电解质的过渡目标顺利达成，这使得实验室全员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位曼达先生已经抢先在公众面前宣布研制出凝胶状电解质太阳能电池，如果辛普森实验室的太阳能电池电解质还停留在凝胶状, 即使能够证明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早已那位曼达先生，还是会被人所诟病。 但是全固态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不一样，从凝胶状到固态, 这完全是一个质的飞跃。在全固态太阳能电池被研制出来的一刹那, 林易能明显感受到笼罩在新能源中心上空的那层yīn霾在逐渐消散。 说起这个，还有另一件事让林易非常不解。那位曼达先生在大肆宣扬研制出了凝胶状电解质太阳能电池后, 居然没有其他声响了。 这让林易心中隐隐有了另一种猜测, 如果真被他猜中了, 他真的像感叹一声，这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鸟都有。 “用有机空xué传输材料spiro-OMeTAD作为固态电解质, 攻克了全固态太阳能电池的难关, 但是光电转换效率一直上不去啊。”格林教授眉头紧皱。 他们尝试了无数种敏化剂和染料分子，然而固态太阳能电池的效率一直在3%左右徘徊, 全固态的3%在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是领先了，但是林易并没有要满足的意思。 “染料敏化、染料敏化，我们还是得从染料和敏化两个方面做文章。”林易已经两个月没好好打理自己了, 下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胡茬，他盘腿坐在实验室的地上，身周围了满地的资料，有打印出来的，更多是他手写的各种分子式，密密麻麻堆了一地。 “我想想，我想想……”他轻轻低语着，又抓起一张白纸快速画起分子式起来。二氧化钛本身仅对紫外线有响应，只有通过染料敏化才能实现对可见光的吸收。 所以只要能使二氧化钛颗粒表面吸附的染料分子排列更加紧密，电池对可见光的吸收能力也会随之上升，光电转换效率也就自然而然地增qiáng了。 “林，286次元素筛选已经全部完成，从纯元素的角度，银离子表现优良。” “很好，尝试用银离子与染料共敏化，观察二氧化钛表面情况！” 实验室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按照现在的速度推进，半年内拿出项目成果，根本不是问题。 就连参与实验室的众人都惊讶，自己居然能有这种效率。 这除了林易为他们做了逻辑非常清晰的实验设计外，还因为那位曼达先生的缘故，实验室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看来独立专利权的协议，我可以趁早拟起来了。”辛普森笑着开口道。 林易松了松领口，“那当然，协议签订生效后，新能源中心的一切费用由新能源中心自己承担，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我这次找你来，为了两件事。第一，我希望能公布一部分太阳能电池的研究进展；第二……”说到第二的时候，辛普森教授的神情有些怪异。 “曼达.阿奇希望与辛普森实验室就固态太阳能电池的项目进行合作。” 什么？ 林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没毛病吧！” “曼达.阿奇的原话说，辛普森实验室要进行下一步的研究，根本绕不开他的专利，所以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绕不开他的专利？”林易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专业碰瓷的，到底注册了哪些专利？ 美国的专利法是十分完善的，比如曼达若是申请的专利保密，除非他拿出专利证书来，没人可以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他到底申请了哪些狗屁专利。 “太能能电池产业是辛普森实验室跻身顶级实验室的关键，绝对不容有失，如果以后生产方面被他的专利限制住，就麻烦了。”辛普森显然已经苦恼了许久。 林易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无意识地左手大拇指上的戒指。 “你都给他发律师函，还装模作样想要向他提起诉讼了？他还打算和辛普森实验室合作？怎么合作？” “百分之二十的专利金。” “期限呢？” “直到专利过期。” “这脸皮厚的，都能绕地球一周了。我不同意。”一个小偷，偷了你们家的东西还正大光明地卖给你，林易表示他就算再在实验室里呆两年，想办法绕过他那些所谓已经注册了的专利，也绝对不便宜他！ 重活一辈子，林易脑子里有无数新材料制备方法，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绕过现在同行们已经投入jīng力去研究的那些项目，即使他们能带给他极大的荣誉。 林易认定那位曼达先生的所谓项目成果是出自辛普森实验室，不然他上辈子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位“伟大的科学家”。 辛普森就知道，“他说如果辛普森比他的项目组更早有了研究进展，他也愿意接受专利买断，这笔钱由我这里出吧。” 林易手指不自觉地轻敲着桌面。 “教授，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位曼达.阿奇手中根本没有什么项目成果，他是在……空手套白láng。” 虽然林易觉得他这个猜测确实荒谬，但是这并非没有可能的，甚至越想越觉得可能性越大。 第一，曼达.阿奇大肆宣扬自己的项目成果，但是除了那些不知名的报刊杂志外，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一家大型知名媒体的采访。 第二，除了在媒体上发声外，林易并没有从任何权威期刊里看到曼达.阿奇的论文，辛普森甚至动用自身关系去几大全球知名期刊问过，他们也并没有收到曼达.阿奇的投稿。 第三，辛普森实验室都向他发律师函了，他居然不仅不生气，他向辛普森提出合作？这难道是那位曼达先生涵养特别好？林易是不相信的。 辛普森被林易大胆的猜想吓了一跳，“这……可能吗？会有这种人？” “教授，这个世界很大，十几亿人口里什么奇怪的事都会发生。” “那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狗屁注册专利，我有把握全部绕过！” 辛普森沉默一会，“知道了，我去向曾经和那人产生过纠纷的实验室打听打听。” 从辛普森实验室出来，林易没有回新能源中心，而是抓了抓自己杂乱的头发向宿舍走去。 他已经扎根在庄城家的客房里，甚至连对面宿舍里的电脑，日用品及衣服都拿过来了。 因为这几个月林易一直呆在实验室，回宿舍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庄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很快我们的庄教授就会发现，有时候心软也是要看对什么人的，有些人就知道得寸进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就是，你后面想睁大眼睛，都没用了。 庄城因为“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项目，去美国国家实验室借用“qiáng子对撞机”进行实验，昨天才刚刚回来。 而且就在一个星期前，庄城被正式聘为斯坦福物理学系的终身教授。 他是斯坦福创校至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聘书正式出来的时候，可是跌破了不少美国人的眼睛。 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居然不是美国人，而是一个华人！ “恭喜，我的大教授！”林易张开怀抱狠狠抱了庄城一下，天地良心，他这个拥抱纯属祝贺，没有一点坏心思。 国家实验室的仪器使用是有时间限制的，全球各个实验室排队，每个实验室分到的时间就只有这么点，研究员们只好放弃休息时间，庄城在美国国家实验室的这一个多月来，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所以仅仅一个多月，庄城就瘦了一大圈，面色看起来也苍白得很。 “你实验室的事，我听说了，有困难吗？”庄城推开林易，在沙发上坐下。 “跳梁小丑而已。”林易撑着脑袋看向庄城，“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高兴？终身教授的事吗？”庄城苦笑，“我恐怕不能接受这份聘书。” 林易愕然，“不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他话还没出口，心里就隐约有了答案，不由沉默下来。 果然 “斯坦福的聘书是有前提条件的，我长期定居美国，并加入美籍。” 庄城又不是他，庄家明晃晃地在那儿，他怎么可能加入美籍。 “会对你当前的实验产生影响吗？”明确回绝后，庄城在斯坦福的处境恐怕就会变得尴尬起来。 “放心，我的导师是朱肇琨，对这项实验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庄城无奈地揉揉自己的太阳xué。 这边斯坦福的聘书让庄城陷入两难的境地，另一边，华国得到这个消息却欢欣鼓舞起来。 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居然是一个华国人！ “老庄啊，还是你会教儿子啊。”就算身居高位的庄书记，也沾了儿子的光，让所有首长挨个问候了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主旨是什么？ 骗术层出不穷，大家伙要谨慎啊！！ 第五十八章 “还真让你赌对了！”辛普森跑进新能源中心的时候, 在场的实验人员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从没看过威严的辛普森教授如此, 唔, 不拘小节过！ 那明显未曾梳理过的头发, 还有扣错了顺序的纽扣。 辛普森看到这么多人，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热的脑袋终于有些降温了，他gān咳一声，努力找回自己平时那种高bī格的状态, “林，跟我出来一趟。” “比起天然染料，有机染料的可塑性更高, 阿尔瓦研究员, 麻烦你下一步重点跟进这方面的工作。” “好的，林。” 将手头上的资料递给阿尔瓦, 林易起身跟着辛普森走到门外。 “林, 你难以想象, 我昨天联系那几个与曼达发生专利纠纷实验室后得到的讯息！那简直超乎你的想象！” “你说得对，他们很大概率是空手套白láng, 注册与项目差不多名称的专利, 甚至没有注册专利，他们会挑选前期已经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 并已经取得一定进展的项目，吃准科研人员不甘心前期努力付之东流的心态，进行诈骗。” “他们挑选对象的时候很小心, 从不招惹大实验室，那些家伙是认准我辛普森爬不起来了嘛！该死！” 辛普森教授气得挥舞自己的拳头，使得手腕上本就不甚牢靠的纽扣彻底罢工。 林易低垂的睫毛动了动，他们选择太阳能电池项目，辛普森实验室的现状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因素恐怕是因为他这个亚裔的项目负责人吧…… 实验的推进速度还是有些慢啊，反正已经工作十八小时了，再加俩小时也看不出来吧。 实验室除了自告奋勇加入的格林教授，其他都是他jīng挑细选的青壮年，一般不会有猝死的风险…… 翌日，辛普森实验室正式以诈骗的罪名对曼达.阿奇提起诉讼，辛普森自然是知道他是告不了曼达.阿奇的，那个专利公司显然是专业碰瓷的，每一步都在打法律的擦边球，正儿八经地从法律角度说，人家最多占个虚假宣传。 但这并不妨碍辛普森恶心他们一下，按林易的说法就是，他们这是一笔之道还施彼身，现学现卖的空手套白láng。 找律师写个诉讼书，然后找要好的媒体宣传一下，也算是为同行们做好人好事了。 辛普森觉得他这次的推广甚至可以写进广告学的教科书了。 简直完美。 “凝胶状？哦，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新能源中心进一步攻克了技术难关，完成了太阳能电池从液态电解质到全固态的过渡。” “没有没有，当然，以前因为和NASA的合作，辛普森实验室的发展方向更偏重于航天材料，其实我们实验室本身是一个综合性的新材料实验室。” “哦，是戴斯教授啊，当然了，您在太阳能领域的研究向来令人钦佩。这是我们的荣幸，好的好的，您安排时间，随时和我们联系。” 辛普森一上午已经不知接了多少个电话，反正他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就没有停过一分钟，嘴巴口gān舌燥，但心情就像一只美丽的小huáng鸭，扑腾扑腾就飞到天上去了。 他哼着小曲慢慢向新能源实验室踱步而去，阳光是那么灿烂，空气是那么清新，背后的电话铃声是那么美妙…… “教科书式的操作，阿道夫，你不愧是化学材料领域的专家！”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星期二，那这十八种有机染料就分别叫F001-F018吧。” “物质化合的时候，就像情侣的圆舞曲，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多么美妙的自然现象啊。” “格林教授，您的文学修养真的很好啊。” “当然，我的老师从五十岁起就是多纳散文社的高级会员了！”马修骄傲地扬起了头，显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 众人沉默了十秒钟，随即科研人员式尴尬夸赞扑面而来……格林教授表示，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因为实验的顺利推进，新能源中心的气氛明显变得轻松起来，当然，如果他们的负责人能够让他们稍稍多睡两个小时，想必实验室的氛围会更加美好。 “尝试这些染料分子和银离子共敏化，测试光电转化效率。” “好的。”三个小组应得非常迅速。 辛普森站在窗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对手下的研究员们都太客气了，二十小时工作制啊……所有资本主义剥削者的梦想。 电解质液态到固态，有机空xué传输材料的选择这两个大难题被解决，剩下的就是提高光电转换效率，方向也很明确，敏化剂选择。 除了擅长纳米材料的格林教授，其余研究员都是偏向化学材料领域的，在这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 林易简单跟他们jiāo流后，他们就已经可以自己完成有机染料的合成，在一次次测试后，光电转换效率也从刚开始的3%左右到了现在的5.28%，只是跟传统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的7.02%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距离半年的期限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候，林易宣布，由二十小时工作制回归十八小时工作制，整个实验室欢欣鼓舞，马修更是激动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要知道，格林教授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每天都是八小时工作制，有时候手头上做得正起劲，一超过十小时，林研究员就开始对他使眼色了。 马修委屈，自家老师的臭脾气辛普森实验室谁不知道，你在研究过程中打扰他，他说不定跳起来就给你俩巴掌，特别是对他，一点都没有对后背弟子的慈祥！ 但是林易就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不上，格林教授超时几个钟头，他晚上就少睡几个钟头，马修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他才是前辈，但自己怎么这么怵这位小年轻研究员呢…… 格林教授回去得早了，项目进度不能耽误，格林教授的工作就是马修继续做下去的，这五个月下来，马修觉得自己半年前刚买的牛仔裤腰围都大了一圈。 不过，这五个月下来，马修的成长是明显看得到的。以前，马修虽然是研究员，但他这个研究员还不如航天航空部的研究员助理，一年根本没几个项目，在辛普森实验室里也没有丝毫发言权。 换句话说，也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是这五个月来，马修不仅获得了格林教授的“欢心”，还与其他五位研究员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甚至罗根及辛普森教授看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老师最宠爱的弟子，一帮牛bī轰轰的朋友，上司的青眼，马修觉得他已然走上了人生巅峰，然而，这些都比不上林易宣布工作时间减少两小时后那种喜极而泣的喜悦心情！ 呜呜呜，他激动！不要劝他！他要哭一会！ “马修，这三组实验在今天前给我数据。” “好的，林研究眼，没问题，林研究员。” 十八组有机合成的染料分子分别与银离子共敏化，成果十分喜人。 “这染料分子设计模式，都可以出一篇论文了吧。” “没问题，只要项目成果发布，科学、自然随便你选。” “哈哈，何还有你们这群小家伙，到时候给你们一个二作。” 何群和一群小助手们瞬间眼睛就亮了。 《科学》和《自然》的二作，还是和太阳能电池项目有关的，这对他们的简历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帮助。 安德鲁挠挠自己的头发，假装谦虚地低下了头，“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哦？不要啊，那算了。”哈瑞斯研究员说道。 安德鲁的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助手立刻狠狠敲了一下安德鲁的脑袋，“哈瑞斯研究员，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很荣幸能获得这次机会！” 因为激动，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实验室里顿时响起善意的笑声。 “跟你们开个小玩笑。少不了你们的。”能有这么一个纳入美国十大世纪科研计划的项目打底，这些小助手只要不掉链子，未来俨然已经是一片坦途，他们作为老前辈当然愿意卖个好，载扶他们一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同染料分子下的光电转换效率也陆续出了结果。 最后几天，即使林易调整了工作时间，但众人还是自觉把被子搬到了实验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累了就往地上一躺，有时候翻被子，有时候连被子都懒得翻。 十几个大男人，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气味。 人前人模人样的科研人员，到了实验室里就完全原形毕露了。 林易看着这些个前辈及自己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让他在最后几天里难以完全集中jīng神。 难道庄城在实验室里的样子也是这样的？ 林易思考了整整两天，才坚定地对自己说，即使他的庄教授在实验室里也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脚不洗袜子，他还是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我对庄教授的爱果然是深沉的！ 第五十九章 “W202与F系列相比, 拥有更高的摩尔消光系数，而且制备的器件其电子收集效率也更高。加上林你的LY102添加剂, 器件的光电转换效率达到了7.2%！” 格林教授端正着面容, 努力保持一副严肃的模样, 然而不自觉咧开的嘴角却bào露了他心情十分愉悦这个事实。 7.2%啊。 7.2%啊~ 7.2%啊！！ 格林教授从报告书里抬起头来，不满地看向其他研究员们，掌声呢？欢呼呢？ “啊呜~”安德鲁发出第一声欢呼声，随即年轻的研究员助理和小助手们, 一同发出高亢的láng嚎声。 “这些小年轻，真不稳重！” “谁说不是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了小年轻领头，他们适当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 就显得不是那么孟làng了。 林易看着手头上的结果报告, 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7.2%啊, 和传统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相差不大啊……”他自言自语道。 实验室有十几秒诡异的沉默, 看着林易拿着结果报告心不在焉地向外走去, 等到人看不见了，才有研究员开口感叹道：“年轻人啊, 还是不稳重更可爱些。” 传统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7%左右的光电转换效率是实验室效率, 因为液态电解质对周围环境要求较高，在实际的生产中的光电转换效率也就是6%左右, 而全固态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受到环境影响因素较小，从这个角度看，林易承诺的提高20%光电效率倒也算是完成了。 “完成了？你们居然真的完成了？！”罗根倒吸一口凉气, 抢过林易手中的报告，迅速翻看起来。 “7.2%，不对，这不是重点，你全固态太阳能电池的模型数据！林，这是真的？”能执掌福特中心，罗根教授虽然平日里懒散了些，但商业敏锐感却不在辛普森之下。 他很快就意识到，林易这份报告的亮点并不是在7.2%这个引人注目的漂亮数字上，而是这个全固态太阳能电池的模型设计。 这个全固态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的设计与以往动辄需要大面积空地的设计完全不同，它对周围环境的要求小得多，再加上全固态的安全性大大提高，罗根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易的目光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钦佩甚至敬重，这个年轻的后辈，他是要改写能源行业的历史啊。 辛普森早就坐不住了，他快步凑到罗根身边，快速扫视报告内容。 看到模型图的时候，心里最后那点想和林易抠字眼的小心思都不翼而飞了，太阳能行业产业化，他终于明白林易那份“可行性报告”里这个轻飘飘的五个字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传统的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是国家及公共事业单位的专利，那么林易的全固态太阳能电池则不同，它甚至能走进千家万户！ 特别是美国农村，宽广的农场，辛普森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他用力深吸了两口气才慢慢平静下来，“独立专利权我可以给你，但这个项目，你可是答应要帮助辛普森实验室建立自己的产业链的！” 辛普森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易，不错过他面部表情的一丝一毫变化。 “您的意思说，这个项目的专利权还是归实验室？”林易状似惊讶地看向辛普森，看得辛普森不由有些脸红。他这是不是算出尔反尔了？ 坐地起价，落地还钱，林易很清楚，他吃不下这个专利，别说是他，就算是辛普森实验室，也不一定能完全吃下这块蛋糕。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太阳能电池这个项目的独立专利权。 能源行业，向来是一个国家的关键性行业，他一个外国人非要凑上去当出头鸟，只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林易会放弃自身应得的利益。 “专利权归辛普森实验室，但产业发展起来后的利益分配我们可以再商量嘛。”辛普森显得有些讪讪的，实验室百分之七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显然并不适用于林易了。 或许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十五也是可以商量的，再多的话，他就得想想了。 “百分之十五，但是不接受股权稀释。”林易倒是十分慡快，这个比例有点显眼，但并不刺眼，应该是各方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成jiāo！”辛普森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个行业的敏感性，不过美国对私人资本的友善度还是比较高的，全吃下不可能，但吃下大部分蛋糕，他还是有把握的。 辛普森琢磨着自己的人际网络关系，越想越觉得有把握，他生怕林易后悔立刻开口道：“我立刻让法务拟文件，只是后续宣传的事还需要你配合。” 能源材料行业对于辛普森整个实验室来说，都是一个崭新的领域，毫不客气地讲，辛普森实验室的新能源中心完全是靠林易一个人支撑着，所以毫无疑问，林易必须走到前台来，新能源中心作为辛普森实验室新的支撑性领域，也必须被世界材料学领域所认可。 “我的荣幸。”林易向来觉得，科研项目的研究费用是纳税人的钱，让科研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下走下来，让更多民众了解科研甚至投入科研，这才能实现良性的循环。 咳咳，换句话说，他并不讨厌这种出头风的事。 林易一离开，辛普森立刻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走得罗根头都晕了。 “gān嘛呢，gān嘛呢，别晃来晃去的！” “先注册专利，没错，要先注册专利，再gān嘛，先联系华盛顿那边还是先宣传？我得想想，我得好好想想……”辛普森丝毫没有理会自己老伙伴的意思，自顾自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罗根对他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慢悠悠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哼哼，某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他终于不用忍心中耐心中那燃烧的怒火了！ 林易晃晃悠悠地向新能源中心走去，他觉得这半年每天闭眼不过三四小时的日子也太难熬了，他要回去把这身……这实验服多久没洗了？ 这个严肃的问题让林易止住了脚步，辛普森实验室后勤服务完善，但是后勤再完善，也要研究员自己配合。 比如把当天穿过的实验服放到实验室门口的回收箱里，由后勤部门统一回收。 但是你们研究员工作没日没夜的，人家辛普森后勤部门可是出了名的金领，工资高，工作时间稳定，大半夜给你们去收衣服，别做梦了！ 咳咳，所以，一众研究员的衣服，林易抿了抿嘴，这个问题还是不要深入去思考的比较好。 “你们怎么还在？”林易惊讶地看着“坚守岗位”的一众研究员及助理们。 众人闻言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半年来的合作实验中，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林易的指令，在科研这个领域，一切拿项目说话，前后辈的界限已然很模糊了，所以他们并不认为听林易这个后辈有什么可以值得丢脸的。 而且他们发现，在实验中，听从林易的指令，就好像有人在扶着瞎子走路。咳，他们当然不是说自己是瞎子，只是那种好像你想什么，还没来得及做别人已经帮你做好了，甚至你还没来得及想，前面已经有人帮你规划好了怎么走。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这些美国顶级科学家们几乎没有犹豫，就抛弃了自己的脑子，乐颠颠地跟着林易的节奏走。 人的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事物，这不，项目都差不多结束了，他们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自由人了。 格林教授率先回过神来，“项目这算是结束了？” “实验室部分结束了，还有室外实际测试部门，我已经和美国电力联系过，他们答应提供一个太阳能的接口，让我们进行测试。” 林易顿了顿，看看眼底黑眼圈比墨汁稍微浅一点的众人，少见地起了几分“怜惜”的心思。 “室外测试的部分，如果大家觉得太累，也可以不参与，我一个人……” 还没等林易说完，众人就争先恐后地开口道。 “累，开玩笑！男人怎么会累呢！” “林研究员，我现在都能打死一头牛。” “林，室外测试什么时候？” 你一眼我一语，中心意思很简单，我们不累！ 林易摸摸自己的下巴，“三天后，旧金山。”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十八小时工作制看来并不会对他们产生太大的负担。 “三天后，我们一定到！”格林教授斩钉截铁道！ 一众研究员纷纷点头。 研究员去了，研究员助理自然可以跟去，但是实验室最底层的小助手们，他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安德鲁在同伴们鼓励的目光中默默举起了自己的手。 “林研究员，我们可以去吗？我们会自己买机票！” 林易看着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好似一只怕被主人丢弃的傻狗一样的安德鲁，诡异地沉默了一分钟，他感觉自己产生了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 他怎么可能在安德鲁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gān咳一声，“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你们想去就一起去，机票我个人包了！” 小助手们闻言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安德鲁甚至一跃而起，猛地跳到同伴的背上发出高亢的láng嚎声。 林易轻轻哼了一声，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错觉，自己怎么可能是那副蠢样！ 第六十章 huáng昏的日光, 就好像吝啬的老人，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温暖洒在大地上, 橘huáng的光看起来绚烂, 却没有一丝温度, 恰好比林易现在的心情。 凄凉…… 项目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竟然除了实验室无处可去，一百六十平三面环湖的公寓里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宿舍嘛还是维持着杂乱无章的老样子, 至于对面庄教授的宿舍，他还没拿到钥匙。 林易能理解庄城的挣扎，出身在那样一个家庭, 如果他选择正大光明地跟他在一块, 需要太大的勇气，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到家里。 但是毫无疑问, 庄城是喜欢他的, 别问他哪来的自信, 反正林易就是这么觉着的。 因此林易也乐得配合，维持这种庄城所谓的安全距离, 然后一步步慢慢靠近, 直到庄教授认命接受。 不过这个过程似乎比他想象得困难一点，没有回应的付出, 多了总会有些难受吧。 “林研究员……那个，那个，您的宿舍……”林易的宿舍都成了何群的一桩心病了, 他虽然能力不算qiáng，但做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 “宿舍啊……”林易犹豫了一会，“你有空找人来收拾吧。” “好的！林研究员！”何群回答地十分大声有力！ 朱肇琨教授虽然没有林易那么丧心病狂，但是每个科研从业者都有颗资本主义剥削者的心，“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这个项目分三个阶段，跨期五年，到现在已经是第三阶段了。 它见证了庄城从一个磕磕绊绊的科研菜鸟到一个成熟物理学者的蜕变，从美国国家实验室回来，量子项目组就已经搜集够了全部数据资料，进行分析和结论论证阶段。 这是个伟大的项目，林易记得这个项目的两位主要负责人会因为阐明了物理学中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而获得九九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晚上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庄城终于从实验室回来了，他看到自己对面宿舍的灯亮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插上门钥匙开门进去。 这时候何群正好从林易家出来。 “庄教授！”他额头明显有细密的汗珠，本就突兀的额前刘海，因为汗水黏在额头上显得更加碍眼。 林易听到庄城的名字也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走出来。 “你好。”庄城礼貌地对何群点点头，随即透过何群身体的空隙看向房间里面。 客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讲究的黑色家具，使得本来普通的宿舍看起来一下高档了不少。 “收拾好了？” “嗯。”林易侧过身，让整个宿舍的形象呈现在庄城面前，“能住人了。” 庄城睫毛动了动，“那你客房里的东西，有空过来拿一下。” 林易眨了眨眼，“我现在就有空。” 站在两人中间安静的何群，不合时宜地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偷偷打量一眼庄教授，再偷偷看看自家上司，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挺多余的。 “林……林研究员，那我……先走了？”何群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林易摆摆手，“走吧走吧，大晚上的开我的车走。”说完，从入门的柜子处拿来车钥匙抛给何群，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体贴的上司，没有之一。 “你的项目做完了？” 虽然因为日夜赶项目，林易回宿舍睡觉的时间并不多，在庄城家里借宿也不过仅仅几日，但是出于私心，他把自己的半个家当都搬过来了。 每次庄城早晨起来看到两副牙刷，两块毛巾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那种感觉意外地使人感到舒适。 “嗯，实验部分已经全部完成，后天进行实地测试。” “恭喜。”庄城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他是真的为林易感到高兴。 林易看着庄城认真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拿了自己的牙刷和毛巾，“那早上，可以蹭个早餐吗？” 庄城看着林易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些，“我起得比较早，如果你想要赶得上早餐的话，六点半。” “Yes!” 两天后 太阳能电池的实地测试安排在旧金山的郊区，因着对这个项目的重视，除了太阳能电池项目组的所有成员，辛普森和罗根也一起到了旧金山，美国电力技术总监詹姆斯亲自陪同接待。 因为上次超导电缆的事，詹姆斯心里可是憋着一把火，当然他这把火不是对着辛普森实验室或者林易去的，毕竟这事上，他们美国电力有错在先，他是气自己，气安特吉！ 论规模，安特吉仅仅是美国电力的一半，论背景，那就更不用说了，美国电力是非盈利性的，算是半官方机构，后面站得是美国能源部，但这样，他们居然还输给了安特吉！ 眼看着自己侄子辈的乔治在那里chūn风得意，耀武扬威，詹姆斯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眼看着超导电缆的制作已经全面铺开，美国国会甚至还通过了推进电力运输改革的优惠政策，安特吉完全可以凭借超导电缆这一项目完成企业转型。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两个竞争对手，老大和老二在各个领域别苗头，每次都是老大胜利，就在老大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老二早就不跟他玩了。 那种憋屈感在美国电力付出极大努力和代价，就为了让安特吉让步，用“第一个使用超导电缆的电力公司”的名头保住面子的时候达到了顶峰，面子是有了，里子都掉光了，谁输谁赢，还看不明白吗？ 此次事件后，美国电力痛定思痛，狠抓技术，他这个技术总监的地位倒是因此上升了不少，但詹姆斯还真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一个小型电厂了。这里场地很大，而且开阔，控制器和蓄电池都是现成的，以前这里也有个太阳能电池方阵，但是因为离市区近，液体电解质安全性不符合要求，就拆掉了。” 詹姆斯领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这里是一排平房，是工作人员的宿舍，应该符合林研究员您屋顶太阳能电池测试的要求。” “真是麻烦你了，詹姆斯先生。”林易客气地说道。 詹姆斯立刻摆手，“林，你这样就见外了，我们上次约定过，有机会还能再合作，你能想到美国电力，我们十分荣幸。” 詹姆斯作为美国电力的技术总监，对于太阳能不算陌生了，只是现在的太阳能技术相比一般热电来说，除了环保，没有任何竞争力。 不过对于这位华人研究员，不知为何，詹姆斯有着一种微妙的敬畏心理，不仅仅是因为超导电缆的成功，而是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感觉，那种感觉，詹姆斯只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那人现在已经是美国能源部的首席顾问了。 林易对于詹姆斯合作的说法不置可否。 “接下来我们要测试由太阳能电池方阵组成的独立光伏发电系统和并网光伏发电系统，其中分平地测试和屋顶斜坡测试两种。两个小时后，是太阳光最猛烈的时候，我们抓紧时间。” “好的！” 众人立刻答应。 一辆辆大卡车开进来，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很充分，安装太阳能电池板，调整角度，研究员们一次次指导，一次次调整。 七八月正是美国最热的时候，大太阳底下，汗水完全浸湿了众人的背部。科研人员都是实验室动物，少有在室外活动的习性。 一两个小时下来，马修等人的脸已经惨白惨白，好像随时会晕倒的模样，但他们的眼里却冒着绿光，林易有心让他们去休息，却被他们瞪了回来。 “成品支架应该向向日葵那样，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移动，只是这次我们的时间有限，只能靠手工调节了。”格林教授显得有些遗憾。 “这个概念好，回去就让工程技术部门好好研究研究，罗根啊，研究出来了别忘记注册个专利！” “成！这样下午，我们辛普森可以不叫材料研究实验室，可以改名叫材料与工程技术研究实验室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实验室产能有限，一众研究人员半年也就出来十块太阳能电池板，不过装到地上形成方阵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控制器调试过了没，上面的电压表和电流表还能用不？” “调试完毕，电压电流表测试结果正常！” “那好，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平地测试第一回 ，詹姆斯！” “好的！” 美国电力的技术人员完成连线与接口调试，詹姆斯对林易比了个OK的手势，林易深吸一口气，戴上绝缘手套，按下…… “等等，等等！”辛普森突然大声喊停！ 众人奇怪地看向这位德高望重的实验室领导人，辛普森教授大半头银白色的头发因为汗水黏在了一块，使得本就不多的头发显得越发稀少起来。 他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外面规规矩矩套了件做工jīng细的薄西装，辛普森严肃着表情踱步走到林易身前。 “你等一等！”他严肃地开口道。 林易下意识地把测试步骤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应该没什么错漏才疑惑地看向这位威严而严谨的上司。 只见辛普森满脸严肃地看向詹姆斯。 “詹姆斯总监，你们厂里有没有摄像机？” 什么？ 詹姆斯一脸茫然地看向这位传说中新材料领域的大佬级人物，这位在航天航空领域做出突出贡献，一出错损失美国十亿美金还没有人追究的伟大科学家刚刚说了什么？ “摄像机？”确定不是逆变器，或者其他什么jīng密仪器吗？ “嗯。”辛普森矜持地点了点他高贵的头颅。 “没错，摄像机。” 第六十一章 爆了！ 哦！宣传不要纪录片的啊？以后后人瞻仰伟大先辈科研人员辉煌成就的时候不要影像素材的啊？ 这些年轻人果然还是太嫩, 没有一点大局意识！ “我让人去找找！您等等！” 詹姆斯gān笑两声，随后转头和助手低语两句, 助手连连点头, 快步走开。 “安全部门巡检的时候应该会用到摄像机, 诸位稍等片刻，稍等片刻啊。” 詹姆斯助手跑过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他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立方体包包，包包显然有些分量, 使得这个本就不高的美国人显得更加矮小。 “辛普森教授，摄像机！”詹姆斯接过助手的包，他目光扫过包上标注的摄像机型号, 给了助手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摄像机是当下最新款, 那就肯定不是问安全部门拿来，懂得变通, 会做事啊。 辛普森睨了詹姆斯一眼, 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可是要被记录进摄像机的主要角色，怎么能亲自去拍呢！ “我来拍我来拍, 辛普森教授, 我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摄影协会，拿到过摄影金奖, 我绝对能客观地记录下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詹姆斯助手满脸笑容地说道。 在场的除了他不是科研人员就是领导，他不拍谁拍啊，哪怕助手心里也有一个被历史影像记录下来的美好梦想, 但是梦想在残酷的职场现实面前，就仅仅只是遥远的梦想了…… “来了！” “三” “二” “一，Action!” 林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人员都到位了吗？” “林研究员，全员到位！” “再次调整角度，保证太阳能电池板和太阳光呈九十度！” “没问题！”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几乎所有研究员都恨不得自己有两双眼睛，一双盯着林易手上那个开关，一双关注控制器上的电流电压表数据。 轻轻的电子元件相互碰触的声音。 “按下了！按下了！”辛普森紧紧攥着罗根教授的衣袖。 “知道知道，我不瞎，我看到了！”罗根知道，这段时间里，他这位老伙计虽然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实际上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从他近三十年的科研生涯中，看过无数同行甚至朋友，因为一次或几次失误颓废下去，慢慢消失在这个圈子里，他很庆幸他的老伙计坚持过来了，更庆幸他们遇到了林易，这个总是创造奇迹的华人小伙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众人只感觉周围的温度以肉体可感的速度稳步上升。七八月份本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置身太阳能电池板附近，这温度更是高的吓人。 但是愣是没人往后挪动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易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动了！它动了！”马修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声音之高亢令许多世界级女高音自愧不如！ 几乎所有人一股脑往控制器方向冲去。 “你们几个合作！二十秒记录一次数据！” “哈瑞斯！分析电流稳定性！” “好的。” 林易原以为自己不会紧张了，但他现在还是感到呼吸急促，血压升高！这真不是热的！ “打印机！詹姆斯总监，麻烦搬一台打印机过来！” “哦，好的！” “嘎吱嘎吱”一张张写着专业术语画着漂亮曲线的纸从打印机里被吐出来，电厂的工作人员到了下班的时候，他们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看着那一群jīng英范的科研人员在自己厂房后面走来走去，工人们觉得自己的bī格都高了不少。 “咔嚓。”一个按快门的声音在工人耳边响起。 “吉特，你带了照相机？” “当然，这是我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 “哇~酷毙了！” 工人们说说笑笑往电厂门口走。 当天晚上，一个叫做“世界能源的历史即将被改写”的帖子在旧金山城市论坛里飘红。 “楼主，你是克林顿吗？” “我觉得克林顿都不敢这么说。”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美国的中东战略就要改一改了。” “哇，只有我想问，照片里那一块块银色的板是什么吗？简直酷毙了！” “照片里那些人在gān嘛？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多脑袋凑在一起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 “是的，他们在看什么？” 吉特坐在电脑桌前，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看看看看，这些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的俗人，恐怕永远接触不到能上升至国家乃至世界战略的层次，而他吉特.马克可以，这个刚进入职业生涯的年轻小伙，觉得自己棒极了。 “楼主一直没出现，是在哗众取宠吧！” “这种广而空的标题都能出现在第一页，是不是贿赂管理员了？” “这里是城市论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纽约日报呢！” “不，我想说不定楼主是在时代周刊工作。” 下面的帖子一片附和声。 吉特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学生时代，他是一个平凡的学生。出了学校，他又是千千万万个平凡美国工人中的一员，他有时候会幻想，或许自己一觉醒来就成了某个富豪的继承人，或者某个小国的王子，然而幻想始终是幻想。 他还是他，生活还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直到他接触到网络，他发现有些时候，自己好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甚至世界的中心。他知道这仅仅是他的错觉，但他还是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用一些猎奇的事情甚至谎言吸引他人的目光。 “我去翻看了楼主以前的帖子，楼主五年前说自己是某国遗落在外的王子，怎么，还没回去继承皇位吗？” “哈哈哈哈哈” “我也看到了，楼主三年前还见到了UFO。” 后面的回帖把吉特原来的黑历史全部都翻了出来，让电脑桌前的吉特脸上一阵阵地泛红。 可是，这回明明是真的！ 这回明明是真的！ 他从詹姆斯总监助手和他们厂长的对话中听到，这次试验比前段时间美国主流媒体争先恐后报道的“超导电缆”项目还要伟大，如果说超导电缆是改革电力运输行业，那么这项试验如果成功，全世界的能源行业都会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吉特听到詹姆斯总监的助手再三对厂长说要保密，不能让其他能源公司知道！吉特本来只是想放一张无关紧要的照片吸引众人目光，享受一下被众人注视的感觉，但是随着一个个越来越响亮的质疑声，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rǔ。 他实在忍不住了！ 楼主： 照片一 照片二 照片三 配文字：如果不认识照片一上的人物，请自己去找有关超导电缆的报道，至于照片二照片三，这些人都是科研圈里鼎鼎有名的人物，我记得好几个都上过“旧金山十大风云人物”的排行。 吉特发完这段话，只觉得神清气慡，这种感觉太棒了，他昂首挺胸地坐在电脑桌前，每三十秒刷新一次网页，查看底下的最新回帖。 “我真的去翻了超导电缆的报道！我发现了什么？真的是那个亚裔科学家！” 配图：林易与纽约市市长握手的照片。 “那是我们的教授！我选修了格林教授的纳米材料学！是他，不会错的！还有，其他两张照片有些模糊，但好像也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对了，我是一名伯克利的学生！” “是辛普森教授和罗根教授！伯克利的终身教授！辛普森教授几乎囊括了所有有关材料学的科研奖项！你们不知道这些的话，那我换一个说法，大力神事件~他被认为应对大力神火箭爆炸事件负主要责任，但是显然，美国政府不会对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某次不小心的学术过失采取过激手段！” “还有罗根教授！福特博物馆里的展览品，与他有关的几乎占了一半！” “还有阿尔瓦教授……” 网民是一群十分神奇且力量巨大的生物，即使在网络世界并不十分发达的九七年，他们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于是，后面的发展就不在吉特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 认出了林易与一众教授的网民们，开始认真讨论这第一张照片里那一块块银色的板是什么，为什么能改变世界能源格局。 这显然并不难猜，即使全固态太阳能电池与传统的有些不同，但是他们获取太阳能的方式是一样的，这就意味着，他们外表拥有很大的共同点。 且旧金山是个教育大市，它拥有斯坦福和伯克利两个全美顶级大学，而这两所大学里的学生也有不少混迹在这个城市论坛里。 “是太阳能板！但是比传统的太阳能板小多了！而且看它们的构造，十分容易拆卸！甚至一个人都能完成！” “哦！天呐！如果安全性达标的话，这种尺寸，甚至能进入到家庭中！”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小镇上，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块太阳能板！那是不是可以独立构成一个光伏发电系统！” “没错，如果光电转换效率够高的话，甚至可以并网向其他地方供电！” 后面是一连串的技术跟帖，看得吉特眼花缭乱，中间偶尔穿插一两句类似“上面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都看不懂”的话，但很快被技术探讨压下。 帖子的回复速度越来越快，很多人在不停@楼主，但是吉特却不敢发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闯了什么祸…… “我只是来逛论坛聊八卦的，但是我发现了什么？” “你们说得对！可能美国的中东战略要重新讨论下了。”跟帖人名字鲁尼布尔顿。 …… “天呐！是布尔顿先生，国会议员布尔顿先生！” 论坛……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论坛里的观众们：我都看不懂！但是我觉得厉害极了！ 留学生的作者及读者们：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第六十二章 “这是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最终报告。”林易将几份厚厚的资料分给一众研究员们。 “昨天几个小组熬夜从光电转换的灵敏性、电流电压数据及电流稳定性等方面对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做出了详细的分析。各位手中就是我整理过的分析报告。”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有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 辛普森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大, 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大得吓了众人一跳, “不行不行！我还要再忍两天……再忍两天……” 一众研究员…… 林易gān咳两声, “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测试结果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我们的全固态染料敏化太阳能电池在实地测试中表现良好，光电转化效率也与实验室数据相差不大，但因为太阳光本身的特性，光伏发电系统的电流稳定性并不尽如人意。” 哈瑞斯研究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开口道：“在现有的太阳能发电系统中，太阳能发电没有独立存在的，我们的全固态太阳能电池从安全性和尺寸来说, 使太阳能电池板有了全面铺开的可能, 但是想要实现单独供电，还是比较困难。” “主要还是蓄电池技术不过关呐。”林易低声自言自语道。 太阳能是自然资源, 但同时它受天气, 环境等限制因素影响, 譬如大气环境，又譬如气候, 所以即使在林易重生前, 世界范围内都极少有单独供电的太阳能系统。 当然了，除了客观的环境因素, 林易认为太阳能发电技术的最大阻碍，大概就是蓄电池技术的不过关了。 他抿了抿嘴，在报告中“蓄电池”三个字下面划了重重的一笔。 “不过只要环境适合, 铺开面积够大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成品，几乎可以负荷一半左右的用电量。” “没错，我们的成品可是可以做到在屋顶处全面铺开的。以美国所处的纬度和气候，问题不大！” 研究员们语调轻松，昨天的测试结果显然比他们想象得更好，平底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到现在已经运转了近20小时，没有发生倒充和反充现象。 且昨天太阳落山后，林易指挥着电厂技术人员，将电厂办公区域的电源接口接到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上，发电系统表现十分喜人，在普通天气状况下，它完全可以负担起普通生活办公区的供电工作。 “还是蓄电池技术问题，我昨天连夜向气象部门要了数据，就旧金山而言，降水主要集中在夏季，像昨天这种‘普通’天气，在全年中占得比例大概是三分之二，而近十年来旧金山最长降雨持续时间是32天，而我们做过市面上各种类型蓄电池充电放电测试，以昨天电池办公区为例，无光照下，最多持续供电20小时！” 三十二天和二十小时，这个对比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了，如果真的能样样尽如人意，还有石油、煤炭什么事，中东那些石油大亨，都可以集体用裤腰带上吊了。”林易用笔杆敲敲桌子，想要太阳能真正能与煤炭石油抗衡，蓄电池技术和更高的光电转换效率是必须解决的。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别说蓄电池技术林易手头上没有，就算有他也不敢一下子拿出来，那些靠着石油吃饭的国家和个人，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候，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易可不想经历那些美国大片里什么特工、营救、生死时刻这种狗血剧情。 “我们第一代项目成果的目标很明确，缓解当今世界能源紧缺的现状，为世界能源行业尽一份自己的力！”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让辛普森和罗根都不由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差不多了，我们去进行屋顶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测试吧。”说着，林易率先站起身来。 会议室里的研究员们闻言，也呼啦啦站起一大片，三三俩俩向外走去，林易推开会议室的门，只见詹姆斯满脸着急地大步走过来。 “林研究员……事情有些变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昨天没有见过的美国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 林易眉头皱起，他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很好嘛？有什么变化？” 詹姆斯苦笑两声，这也是他的工作失误了。 “是电厂的员工，把现场太阳能实验的照片放在了论坛上，现在电厂外面已经围满了媒体人员。我这一早上电话也没停过。”詹姆斯擦擦额头的汗。 “林研究员，您好。此事的涉事员工我们已经进行了解雇处理，如果辛普森方面要追求他的法律责任，我们美国电力也会配合。”说话的是詹姆斯身后的两个美国人之一。 “对于接下来的实验，我们会全力配合，媒体方面我们美国电力也会尽力沟通。确保辛普森有一个良好的实验环境。”这人说话十分诚恳。 詹姆斯见上司开口了，急忙解释道：“这两位是美国电力执行副总裁沃克先生及他的助理。美国电力对辛普森这次实验非常重视啊……” 是重视，昨天论坛里的消息传播开来后，詹姆斯还没睡踏实呢，就被沃克先生骂了一顿，说这种事怎么不向总部汇报…… 他倒是想汇报啊，那总得等结果出来吧，上次那个啥啥啥的，他汇报早了，不是也是上头说他沉不住气，哦，这次嫌他晚了。行，你是上司你常有理。 然后，第二天他早饭还没吃完呢，沃克和助理就已经等在他门口了，害得他煎蛋都只吃了一半。 “十分感谢，美国电力对我们实验室的支持啊！”辛普森接收到林易的眼神，气得牙痒痒，但谁叫他是名义上辛普森的负责人呢，该应付的他还是得应付。 “走吧，我们去实验。”林易笑眯眯地对詹姆斯说道。 詹姆斯偷偷瞅了沃克一眼，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好好好，都准备好了，我们这边走。”他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他是搞技术的，他和林研究员们才是一路人，你沃克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对于林易等人来说，比起昨日的平地式，屋顶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更让他们重视，比起平地式对场地环境的要求，屋顶式才是真真正正能走进家庭，实现全面普及的太阳能发电技术。 林易在提出屋顶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时，曾和他们描绘过这个项目的未来蓝图。 “能源是资源，资源可以做什么？看看那些靠着油田发展起来的中东国家。他们有石油，我们没有，但是太阳能，大家都有。大家想象一下，家家户户屋顶都可以作为收集太阳能的点，点串成线，线又织成网，华国有句老话，薪薪之火可以燎原，用在这上面也很适合。” “不仅如此，居民们提供屋顶收集太阳能，那我们是不是要给予相应补偿或者电费减免？再比如，他们不仅仅提供屋顶，还自行购买太阳能发电设备，再将电并网卖过电力公司呢？那居民就相当于有了一份新的固定的收入！” 这就是后世经常提起的“光伏扶贫项目”，其实这个项目本身是好的，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农村青壮年向城市转移，留下很多空巢老人，老人们没有来源，陷入贫困。 如果他们能有固定的收入来源，那对于他们及他们的子女都是一件大好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太阳能光伏扶贫项目的初心是授人以渔，但是因为地方在推进过程中的各种不恰当做法，以及企业为了补贴采取的各种不入流手段，使得整个光伏扶贫项目饱受争议。 但是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美国，林易有把握，让整个项目推行起来。这也算帮以后攒点经验吧。 “那那些媒体呢？” 林易好笑地看向詹姆斯，“詹姆斯先生，您不是说媒体被保安们挡在门外嘛，那就继续挡着好了。” 詹姆斯gān笑两声，祖宗，你说得倒容易，这外面的媒体可都不是不入流的小报，挡人的是美国电力，得罪人的也是美国电力。 “调试地怎么样？” “电厂生活区平房屋顶坡度不大，太阳能板已经全部装好了。” “好的，等下数据出来后，屋顶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接入生活办公区供电，同时关闭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 “没问题！” “准备！” “三、二……” 林易还没喊下“一”，耳边传来直升机机翼发出的巨大声响，众人抬头，只见一架机身上画着纽约电视台标志的飞机从远处飞来，飞机飞得不高，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飞机上有一个拿着摄像机不知照相机的人正对着他们不停拍照。 林易略带恼怒地看向詹姆斯。 詹姆斯：“林研究员，咱保安能挡住地上的车，挡不住天上的飞机啊！” 第六十三章 “前前前, 对，就是这里, 往下！”一个带着huáng色安全帽的电厂保安扯开嗓子大吼着, 他这辈子指挥了汽车停车, 但指挥飞机降落还是第一次。 他喊得斯里歇底、满头大汗，手里是临时找来的红色衬衫，保安用力挥舞着，将衬衫舞得猎猎作响。 “数据一切正常, 屋顶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已经接入生活办公区供电，等到三十分钟后，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将被切断, 并同时进行平地式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并网测试。” 林易点头, 研究员们一个个目不斜视，完全忽略了越来越近的直升机。 “林研究员……”詹姆斯面露难色地走过来, “纽约电视台希望……” 林易打断了他的话, “詹姆斯先生, 您说过天上的您拦不住，那他们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詹姆斯苦笑, “我明白了。” “来, 大家准备，并网测试！” …… 接下来的两天, 平地式、屋顶式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分别进行并网测试，过程中虽有一点小插曲，但都顺利解决, 当最后的数据分析报告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的第一反应是……终于完了！ 一连四天，冒着大太阳进行测试，太阳下山前做前一天的工作分析，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近十个小时，在太阳光底下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让一群常年呆在实验室里的宅居动物，十分不适应。 这四天，他们连一个小数点都要计算无数遍，这数据好坏，他们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世界能源的新篇章已然翻开，而他们就是历史的创造者。 因为辛普森实验室方面不露面不回应，外界舆论持续发酵，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纽约股市上新能源股价格一路飘红，而石油、煤炭等传统能源股的价格则略微有些下跌。 “一份项目报告已经提jiāo了华盛顿，就在刚刚，我接到了华盛顿方面传来的反馈，克林顿先生想要见见我们的林。”辛普森笑眯眯地说道。 房间里的众人发出低低的惊呼声，随即笑着鼓起掌来，只是有一个声音格外突兀，林易背后的何群发出了一个重重的“嗝”声，就好似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呆头鹅努力想要发出声音。 克林顿啊……九七年的克林顿，美国的总统？ 何群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年前，自己还在为一顿5美元的晚餐发愁，现在他居然在房间里和别人讨论见总统的事？ 林易面上也带了一丝愕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美国的总统和华国的最高领导人还是有区别的，白宫虽然是总统处理政务的地方，但是它是对普通民众开放的，而且在美国，见总统似乎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在林易上一辈子，美国一个名声不算太好的女演员还进了白宫见总统，似乎是为了请求总统赦免一个女囚犯？ 所以，克林顿想要见一下林易这个为世界能源行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异国人，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天后的下午两点半，我向克林顿先生想请你喝一杯下午茶。”辛普森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如果是“超导电缆项目”引起了世界媒体的广泛关注，那“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则是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先是纽约电视台的一段采访视频。 说它是采访视频，还真是抬举它了，从头到尾，这段视频里就没有被采访对象，只有那位外景记者在那里手舞足蹈给自己加戏。 纽约电视台拿到这份视频的时候，犹豫了很久，竟然稍作剪辑就直接播出了。 这次的视频剪辑只是剪掉了中间无用的黑屏阶段和模糊阶段，其余的画面几乎都被保留了，包括美国电力保安用力挥舞红衬衫的场面，以及詹姆斯阻拦媒体人员的场面。 “我们的其他同事被拦在电厂的大门外，我觉得美国电力是不是把它所有的保安力量都调动起来了，不然一个小小的现场就需要这么多保安的话，会让我们怀疑旧金山的治安。” “好了，观众们，你们能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吗？是的，我们现在在天上。喔！上帝啊，你们看到了吗，那银色的一片，这让我的眼睛有些晃眼！机长，麻烦往下飞一点。” “看到了，那片是什么？太令人震惊了？太阳能板，没错，可拆卸可调节的太阳能板！” “哦！他们发现了我们，他们想要我们降落，好的，我们下去，希望能与科研人员们有个近距离的接触。” …… 这段视频后面大多是废话，但是它将那一片银色的太阳能板拍得十分震撼！特别是屋顶上那一片银色，让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所谓的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真正意义！ 它……或许真的能改变当下世界能源的格局。 辛普森方面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应，但即使如此，辛普森实验室还是出现在了大大小小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 福特的态度几乎立刻软化了下来，世界实验室排名的权威杂志，在下调辛普森实验室排名七个月之后，又重新上调了实验室排名。 理由是，辛普森实验室人员未变动，在保留原有项目能力的同时，在新能源材料领域获得开拓性进展。 无数能源公司争先恐后地向辛普森提出合作邀请，然而辛普森实验室毫无例外全部选择了拒绝。 然而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林易已经坐上了飞往华盛顿的飞机，同行的还有庄城，林易发誓，这次真的只是巧合。 因为项目原因，庄城一直和美国国家实验室有联系，这回美国国家实验室的一位教授在华盛顿参加会议，庄城需要从他手上拿一份最新数据，这才和林易在机场撞上。 “哎呦，我的庄教授啊，您看看我们之间的缘分，我觉得我们俩不在一起，老天爷也合不上眼呐！” 第六十四章 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是美国的政治中心。 与旧金山的繁华与散漫不同，这里的人似乎天生带着点严肃的味道, 比如迎面而来的这个人, 一身棕黑色的西装, 棕huáng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得梳在后头，两撇小胡子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左右对称。 庄城和林易在下飞机后就匆匆分开了，庄城赶时间，林易和他约定了见面地点后, 就独自打车到了酒店。 酒店是白宫方面订好的，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它却是真真正正地发生了。 “林先生, 您好。”一个声音在林易耳边响起。 林易抬头, 微微挑了挑眉，居然是那个看起来严肃的小胡子。 “你好, 你……认识我？”林易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他肯定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当然, 您的才华令人钦佩，我是哈克.布尔顿, 美国议员, 也是旧金山人。”布尔顿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 哈克.布尔顿？林易听过这个名字，辛普森就是通过他向华盛顿方面提jiāo太阳能电池项目。 “您好, 布尔顿先生。”林易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布尔顿摸了摸他的小胡子，脸上的笑容更盛，“虽然有点唐突, 但是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有关太阳能电池项目的事情。” “真没想到布尔顿先生居然会对科研感兴趣，太阳能电池项目主要是材料化学方面，可能会有些枯燥。” “林先生，我想您知道我的意思，我已经和辛普森联系过了，他并不排斥和埃克森合作。” 埃克森？林易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世界上最大的非政府石油天然气生产商，没想到太阳能这块蛋糕居然会被这个巨人给引过来。 是了，布尔顿，这个姓氏，虽然一直遮盖在洛克菲勒这个姓氏的yīn影下，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全美最具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林易面上好似绵羊一般无害的笑容淡了下来，他眯了眯眼，“合作？能与埃克森合作，我想是我们的荣幸，不过到底怎么合作，我想过两天再谈会比较好。” 哈克.布尔顿略微惊讶地看向眼前这位亚裔科研人员，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这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人畜无害的科研人员变成了他的同类。 布尔顿沉默了两秒，“当然，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我们愿意等待。”如果是别的公司，他们可能会由于害怕竞争对手趁虚而入，要求尽早确定合作意向，但是他们是埃克森，他们从来不惧挑战。 “感谢您的理解。”林易礼貌地道谢。 回到房间后，林易啊呜一声抱着脑袋躺到chuáng上，他可从来没想过会把这个庞然大物召来。 埃克森这个名字后世的人可能不熟悉，但是埃克森美孚呢？ 1999年美孚石油和埃克森石油合并成为埃克森美孚公司，也是世界第一大石油公司，世界五百qiáng前十，甚至好几年都被福布斯评为世界五百qiáng首位。 他记得上辈子埃克森美孚涉足太阳能发电产业是二十一世纪初的事，是因为他的出现，yīn差阳错让这个庞然大物提早对这个行业产生了兴趣吗？ 林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凡事都有两面，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吧。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能与未来的埃克森美孚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于公于私好处也是不少的，不过具体的合作方式，他得好好思考思考。 庄城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本想拿到资料就立刻回去的，但很不幸……他的护照丢了。 “可能落在出租车上了。”庄教授紧抿着嘴唇，与平日里惯常示人的稳重形象不同，他私下里向来有丢三落四的习惯，只是这个习惯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少有人能发现。 “庄城，庄教授，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林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现在是三点半，离大使馆下班还有一点时间。我们现在打车过去，还来得及。” 华盛顿作为美国的政治中心，各国的大使馆自然坐落于此，包括华国。 庄城的脸少见得红了一下，“我可以自己去的。” 林易眨了眨他并不算大的眼睛，“我的教授啊，我怕您把您自己丢了，所以让小的陪着您，好不？” 华国大使馆位于华盛顿西北区，占地面积不小，不过林易他们来得时间可能有些不巧，大使馆门口一排人整整齐齐地站着，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林易和庄城对视一眼，到旁边找了个工作人员问：“领事部正常工作吗，我们需要补办护照。” 工作人员听到熟悉的乡音，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南江省人吧？领事部正常工作的，那是在迎接副总理，你们运气好，说不定等下还能见首长一面。” 呦，运气还真不错，这么小的概率，居然让他们给遇上了。 “谢谢。”和工作人员道了谢，两人跟着指示牌向领事部走去。 “名字？” “庄城。” “身份证号码背的出吗？” “110XXXXXXXXXXXXXXX” “什么时候来的美国？在哪个领事馆登记的？” 庄城一一作答。 九十年代还没有大数据，补办护照自然比后世复杂得多，庄城工作的地方并不是华盛顿，因此华盛顿领事部需要和旧金山领事馆联系，确认庄城的身份，再替他补办护照。 “把这张表格填了，新护照办好了会通知你的。” “大概需要多久？”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庄城一眼，“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半年，旧金山领事馆回复后，我会给你开张证明，这段时间，你就用这个证明好了。” 庄城苦笑，“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那证明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拿，我有急事需要尽快回旧金山。” 对于身在异国他乡的同胞，工作人员的态度还是十分良好的，“那要看旧金山那边的回复速度了，一般的话三五日也就够了。” 三五日，庄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可等不了三五日，量子项目已经到了尾声，只差这份关键资料，他们就可以完全阐述明白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斯坦福和伯克利双方都对这个项目寄予十分高的期望，他们的目标是明年的诺贝尔！ “三五日的话，正好跟我一块回去。不过，你来得及吗？”林易绝对不承认，他听到三五日的消息，其实心里还蛮高兴的。 “不行，项目等不了这么久，我等下让杰西卡过来一趟，把资料拿回去吧。”庄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易脑海里出现杰西卡那位美女辣妈的身影，虽然他不歧视实验室女性，但是他真觉得如果庄城身边是个男助理，他可能会更加开心些。 “除了明天下午要去白宫一趟，其余时间我都是空的，我们可以租辆车在周围逛逛……”林易笑眯眯地开口道，孤男寡男，天赐良机~ 林易的声音不重，但耐不住领事部房间本身就安静，白宫？ 一众工作人员都不由将头抬了起来。 “白宫？我还中南海呢……”说话的是一个刚走进来不久的年轻人，他气冲冲进来，恰好听到林易的话，便冷哼了一声开口道。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刚才有点兴奋就忘记了场合，这里除了庄城还有不少外人呢。 庄城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喜欢那年轻人用这种口吻对林易说话。 “我听说了，你收到了克林顿先生的邀请。”那时辛普森当众宣布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就像马修、安德鲁这类的，除非格外叮嘱他们保密，不然第二天整个伯克利都能知道了。 “你们要点脸行吗！要演戏到外面去，我们这里可没空看你们唱双簧！”年轻人的声音大了起来，白宫还克林顿，当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二傻子啊！ 林易倒是不甚在意这种蚂蚁的蹦跶，但是庄城的眉头却越发皱得紧了。 “好了好了，不生气，补办手续已经齐全了，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庄城和林易都不是喜欢和人起冲突的人，庄城点头，两人正要往门外走。 经过那年轻人的时候，只听到那年轻人继续说道：“华国就是有你们这种整天说大话的人，才会让别人瞧不起！”话语中浓浓的不屑与愤怒，几乎能溢出来。 林易的脚步微微停滞，他转过身来冷着脸开口道：“请问这位年轻人，是领事馆的正式员工吗？” 一众工作人员闻言，就知道人家生气了。 这能不生气嘛，都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了。虽然他们也觉得林易和庄城这两人说话太不靠谱，但是确实是年轻人先口出恶语。 “对不住啊，小huáng年纪轻不懂事，肯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是啊是啊，年轻人嘛。护照的事我们会催催的，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林易嗤笑一声，“年轻人？我看这位的年纪也不比我小吧，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你这种素质才会让人看不起华国人。” “我这种素质？”年轻人一下子就炸了，“我哪种素质，我有说错吗？还白宫、克林顿呢！你还以为你是什么人啊？你这种话放到外面，别人笑话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我们华国！” 年轻人声音洪亮，整个楼道都听得一清二楚。 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白宫和克林顿先生的名字。” 第六十五章 众人回过头去, 一张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上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赵铎，赵总理！ 领事部的工作人员立刻都站了起来, “总理您……您怎么过来了。”说话的是办公室的小领导, 他们领事部的部长跟在那排长长队伍中偏后的位置上, 面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汁来，那眼神更是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出幺蛾子！ 赵副总理面色慈和，“刚路过, 听到年轻人的声音，领事部门很有活力啊。” 众人面上浮现尴尬的神色，首长虽然这么说, 但他们知道这话大概要反着听…… 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吭声 “赵伯伯。”这是庄城开口了。 赵副总理明显一愣, “庄家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庄老爷子健在, 赵铎等人年年到老一辈领导人家里拜年, 对庄家这个麒麟儿自然不陌生。 这是认识的？ 领事部工作人员的呼吸就是一滞，刚刚替庄城做护照遗失登记的大姐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同事, 叹了一口气, 小huáng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这位叫小huáng的年轻人忐忑归忐忑，但是面上不服气的神情却还是未曾消失, 认识总理怎么了？听起来就是个官二代一个，华国那么多官二代呢，也没有他们这个chuī牛皮的。 “来拿一份项目资料, 不小心把护照丢了，所以来大使馆办个护照。”庄城说到这里也有两分不好意思，显露出了做错事年轻人在长辈面前特有的腼腆。 林易可太喜欢这样的庄城了，明明一派严肃的模样，耳朵却是红通通的，不知道咬下去是什么滋味。 咳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经场合呢，这大脑真不听话！ 赵铎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庄大教授也有丢三落四的毛病？这就看起来鲜活多了嘛，别像你爸，跟个泥塑似的，死要面子还固执得要命！”赵铎和庄父算是老朋友了，自然说话也就不讲究了些。 “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什么白宫、克林顿的？”这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这个问题。 领事部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们耳朵都竖了起来，那位被称为小huáng的年轻人面上更是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看你们怎么跟总理解释吧！ 庄城轻轻一笑，“赵伯伯，我向您介绍一个人。” “林易，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也是推动超导电缆走向市场化的第一人。” 这话从庄城嘴巴里说出来，咋就那么动听呢！林易脸上几乎笑出了一朵花，咳咳，镇定，国家领导人在跟前呢！ 这回整个办公室是安静得只听得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了。 如果说华国国内的人可能没有听说过辛普森实验室，但是他们作为驻美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不知道整个美国顶尖的新材料实验室。 不说别的，就说大力神火箭的事，十亿美金啊！人家负责人除了名望受损，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辛普森实验室是有多了不起啊！ 当初纽约电视台直播全球电网超导化第一步的节目，他们也是看过的，但众人愣是不能把这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跟电视里那个西装革履与纽约市市长握手的大学者联系起来。 这是一个人？ “林易？林研究员？”赵总理眼里闪过一丝异彩，他主动伸出手来，“天津那条生产线，为我国的煤炭事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啊！” 林易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您言重了，选择华国建厂是正常的国际贸易，至于生产线什么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赵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再次笑出声来，“没错没错，正常的国际贸易！”这个科研人员，跟他在国内见到的那些，还真是风格迥异啊。 “林易这次是受克林顿先生的邀请来华盛顿的，我们刚刚说起了这件事，声音略微大了些，才惊扰了赵伯伯。”庄城说道。 赵铎眼中的惊异之色更浓了，“是因为超导电缆的事？”超导电缆项目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克林顿因此邀请林易到华盛顿，这不合常理啊。 但除了超导电缆，还能有什么事？林易一个华国人，美国总统见一个华国人本就是一个不小的新闻，若林易身上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克林顿不可能冒着这种舆论风险见他。 “不是，克林顿先生大概是想跟我讨论一下太阳能发电系统在实际中的应用。” “太阳能发电？这项技术不是还不成熟嘛？有多少可行性？成本高吗？”能源行业向来是一个国家的重要行业，华国每年在石油勘探及建地下输油管道上花费的金钱和jīng力难以用数计。 一下子听说一种新的能源技术，赵铎自然jīng神了起来。 “技术说不上成熟，但已经能基本作为辅助供能应用于实际中了，成本从长期看，肯定是低于石油等不可再生能源的，毕竟太阳能可再生，市场化了也就是一个技术成本。” “老何啊，你去安排一个房间。林研究员呐，您有空和我详细说说吗？”赵铎赶忙开口道，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易。 “当然了，这是我的荣幸。” “好好好，庄城啊，你也一块吧，晚上我这个做长辈的，请你们吃饭，我们大使馆的大厨可是不错的。”赵铎笑容满面。 他这次来美国是因为东亚金融危机的事，眼看着马来西亚和新加坡都撑不住了，国际资本市场又盯住了香江，他自然需要出面表示一下华国的态度，同时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给美国资本施压。 但没想到却有这个意外的收获。 长者赐不敢辞，赵铎都这么说了，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林易、庄城跟着赵铎往外走了，领事馆办公室还是安静得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刚刚替庄城登记护照遗失的大姐面上有着如梦似幻的表情，作为一名光荣的驻外使馆工作人员，她今天见到了赵总理，还见到了两个一听就十分了不起的年轻人，等到后来，林易成为世界材料学第一人，而庄城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家后，这位大姐在自得自己的先见之明时，还出了一本自传。 书名叫做《我在驻外使馆的那些年》，书中大篇幅描写了她在华盛顿驻美使馆与林、庄两人的互动，被后世认为是研究林、庄两位学者留美生涯的珍贵材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 “哎呦，薇薇啊，你这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叫没有事就不给你打电话啊，这不是工作忙嘛？听说你家儿子考上东安大学了，真是了不起啊……巴拉巴拉。” “对，是有那么一件小事。刚刚有人来办了护照遗失登记，我这不是想早点帮人家把证明办出来嘛。” “呦，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热心了？名字叫庄城，身份证号……，好，你慢慢查。不不不，也别太慢，下班前给我电话吧。” “什么亲戚啊，你反正给我电话就是了，下次回国请你吃饭！” 挂下电话，大姐看到一办公室的人都在看她，瞬间双手叉腰，“gān嘛啊，没见过为人民服务啊！我们做涉外工作的，就是要热心！同胞身在异国他乡的，我们不帮忙，谁还能帮他们！” 办公室众人…… 小huáng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同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人家大学者，不会跟我们计较的，不过还真没看出来啊，看起来比你还小两岁呢。”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 小huáng紧紧抿了抿嘴，跟着也走了出去，他虽然性子冲动了点，但起码的是非观还是有的，错了就是错了，该道歉就得道歉。 另一边，赵铎和林易庄城坐在一间会客室里，三个杯子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带着龙井特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也就是说，一般生活办公基本能做到独立供电了？” “要在天气好的条件下，您知道的，蓄电池技术不成熟，太阳能储蓄时间短，若是连续几天没有太阳，供电系统就不能工作了。” “够了，够了。”赵铎激动地拍拍自己的大腿，“我们华国疆域辽阔，太多地方连电都没有通上，我们山区百姓也不要求供电稳定性，只要一个礼拜里有那么一两天能看到灯亮，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啊！” “林易啊，这项技术能不能出售？成本多高？” 林易抿了一口茶，“技术专利是属于辛普森实验室的，规模化生产后，成本比现有太阳能技术下降一半。这项技术还有进步空间，华国现在买下并不划算，而且最主要的是生产，空xué传输材料的生产比较困难，国内恐怕……还有些难度。” 林易摩挲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想对发展中国家进行人道主义援助，是发达国家的义务，且推动新能源产业在世界范围内发展，也是大国该做的，您说对不对？” 赵铎更惊愕了，眼前这个年轻科研人员是把主意打到美国人头上去了？ “你的意思是？” 林易狡黠得笑笑，“我的意思是，美国政府有这个心最好，如果克林顿先生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就以辛普森的名义向国内捐助三十六套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到时候技术问题，还是要靠国内的专家学者啊。” 赵铎哑然，这事情……还能这么办的？ 第六十六章 “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向您道歉！”林易和庄城一踏出房间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叫小huáng的年轻人九十度鞠躬, 头差点就要顶到门板上了。 庄城退后两步, 直接撞进了走在他身后的林易怀里。 林易笑眯眯地把人抱了个满怀，还假惺惺地问道：“庄教授，您没事吧” 庄城耳朵红了红，“没事。” 林易gān咳一声, 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好了，你的道歉我们收到了，没关系, 你继续工作去吧。”他有时候是心眼小了点, 但地位决定视野，他林易还不至于低下头来和一个大使馆里的普通员工置气。 小huáng抬起头来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看着林易和庄城已经自顾自谈论起了学术问题, 他已经在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解释？说自己负责的外勤工作, 刚才刚从美国警察局回来，因为国人在华盛顿公共场合大吵大闹被带到警察局, 自己低声下气对着美国警察说了好些好话, 心里憋屈，回到办公室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小huáng苦笑一声, 那两位大概不会有兴趣听他解释那么多吧。 “谢谢。”小huáng再次鞠了个躬，快步向办公室走去。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到三十岁，华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外jiāo部，随后被派遣到美国，成为一名光荣的驻美使馆工作人员。 家人的自豪，周围人的称赞，让小huáng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快忘记了自己他当初想要进外jiāo部是初衷是为了成为一个外jiāo官，而不是普通打打杂的工作人员！ 因着赵总理的热情邀请，两人留在了使馆吃晚饭，晚饭前，领事部的大姐笑容满面地拿着一份红皮证件过来。 “庄教授，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斯坦福的教授了啊！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大姐将证件递过来。 “这是使馆的证明，您有空拿着这个去美国警察局里办个临时证明就齐活了，您的护照我会催着的，等办好了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大姐拍得胸脯啪啪响。 “呦，崔大姐，您这证明够jīng细啊，还有红皮套子的？”旁边的同事不免开口调笑。 那位被称为崔大姐的工作人员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老王，就你话多，下次你护照丢了，我给你证明上也套一个红皮套子！” 老王哑然，不说话了。 “谢谢大姐。”庄城笑着接过。 “谢啥呀，就是……庄教授啊，您能给我讲讲您是怎么读书的吗？我儿子成绩一直都不好，您是斯坦福这种世界级名校的教授，您有没有什么读书秘方？” 这话问出来，林易喝到一半的水差点喷出来。 “我说小崔啊，人家庄教授能读成这样，是老天爷赏饭吃，你就别想了。”有个年纪大的同志开口道。 “我也没想我儿子和庄教授一样成为啥大教授啊，我就想让他考上大学！” 崔大姐一脸期待地看向庄城。 众人都以为这位大教授会推脱过去，却没想庄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沉吟片刻，把自己的学习心得一点一点掰开来仔细讲解。 大使馆的众人起先还不以为然，但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纷纷凑近拿出纸笔来记。 林易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诺，这就是他的庄教授。 翌日 当林易由白宫工作人员带领着走过长长的走廊向克林顿办公室走去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工作人员的侧目，亚裔面孔在他们这可不多见。 “克林顿先生，林研究员到了。” “请进。” 威廉.杰斐逊.克林顿，第四十二任美国总统，在林易上辈子去世前，还时常出现在美国的政治新闻中，他还有一个有名的妻子，一名出色的女性政治家，第六十七任美国国务卿。 换成在华国，他们的女儿可以这样说，我爸是主席，我妈是总理…… “你好，林易？”克林顿用的是华文，而且还挺标准的。 林易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您好，总统先生。” 克林顿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请坐。”当然，这回他用回英语了。 “林，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我的荣幸。” “林，你有没有加入美国国籍的打算？”克林顿直截了当地开口，没有一点铺垫。 林易心中一凛，还是来了。 随着他在科研方面的成就越来越显眼，国籍问题便被慢慢摆到了台面上，在第一次改良霍尔推进器通道材料后，美国能源部官员就提过这个问题，第一根超导电缆投入使用的仪式现场，纽约市市长也曾私下询问过林易的国籍，那时候听到林易的回答，他的反应是，“哦，那太可惜了。” 林易想过太阳能电池项目后，他大概就要直面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提出问题的又是这么一位……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其实林易并不介意加入美国国籍，他向来随性惯了，国籍这东西并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束缚，该gān嘛gān嘛，说不定美国国籍还能让他更方便为华国出力呢。而且人到晚年换回国籍也不是没有的事。 林易印象中，第一位华人诺贝尔奖获得者杨老先生，就是在晚年的时候改回了华国国籍。 但是现在他有庄城啊……咳咳，虽然庄教授还没同意，但这并不妨碍林易把他放在自己未来的规划中。 他的性别已经够成障碍的了，再加个异国国籍，这怎么进庄家大门？庄老爷子不拿扫把把他扫出来？ 林易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总统先生，我的心上人是华国人，而且他的家庭比较守旧，如果我现在加入美国国籍，大概连追求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克林顿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愕然的同时，面上严肃的表情也放松了些，克林顿是总统，但他也是男人，还是个làng漫的男人。 他对林易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哦~没错，事业重要，但是爱情也同样重要，我想等到他离不开你的那一天，美国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当然还有你们的家人们。” 后面的谈话就显得轻松而愉快了，林易为克林顿详细介绍了太阳能光伏独立发电系统，让这位年轻的总统很快意识到这项技术对能源行业冲击力比他原本想象得还要大。 “埃克森公司？” “没错，布尔顿先生找到了我，希望和我谈有关这个项目的合作。” “这项太阳能电池的专利是属于辛普森实验室的吧？” “当然，我是辛普森的雇员，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还有你提到的技术发展方向？”克林顿示意秘书将资料拿过来，“光电转换效率还能提高，我的科学顾问告诉我，在一切最优条件下，光电转换效率达到25%以上，太阳能就有完全替代不可再生能源的可能。” 克林顿表情严肃起来，“林，你说这条路需要走多久？” 林易还没开口，克林顿身后的秘书突然插嘴道：“林先生，请您保守或乐观估计，请以现有条件为基准，客观实际地回答这个问题，您知道的，不可再生能源在世界能源行业中的地位很大程度会影响国际关系。” 林易瞳孔猛地一缩，这个秘书虽然说得隐晦，但林易还是听出了他在告诉林易，林易接下来的回答或许会影响美国对中东石油国家的态度与接下来的战略计划。 林易微微垂下眼睑，浑身上下赫然出了一身冷汗，自认为自己算无遗策，却差点坏了大事。 中东战略，向来是美国政府及其注重的一项战略，甚至可以这么说，美国的霸道、美国的战争，几乎大部分都冲着中东去的。 而华国就是在美国自以为垄断了世界能源，聚焦中东地区的那二十年间，不声不响地慢慢发展起来。 如果太阳能电池技术发展太过迅速，让美国认识到中东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那这只美国鹰接下来的目光会放到哪里？ 林易的心脏几乎在超过负荷的速度快速跳动，他默默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蓄电池技术要放一放了，太阳能光伏发电绝对不能发展太快，至少在这三十年里，绝对不能取代不可再生能源的地位！ “克林顿先生，太阳能发电系统的定位就是辅助，想要取代现有能源，至少要三十年。” “三十年？”克林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是的，您知道的，从单晶硅甚至已经达到了25%的光电转换效率，但是它能取代现有能源吗？不能，一是因为成本限制，使其完全没有全面铺开的可能，二是蓄电池技术。从提出太阳能到实现光电转换，科研圈整整奋斗了五十年，三十年我还是十分乐观的估计了。” 克林顿闻言显得有些无奈，“你说得对，科研这东西，都是以几十年几十年的。” “对了，林，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克林顿很快从沮丧中走出来，“我想，这个技术由能源部和辛普森实验室一起对外界宣布，你觉得如何？” “我想辛普森教授会乐意的。”想起昨天和赵铎的对话，林易眸光微闪，“原本为了扩大太阳能电池项目的影响力，辛普森实验室计划拿出一百套设备送往全世界还没有通电的落后地区，这个计划在我们内部被称为‘阳光计划’，意味着阳光qiáng大、博爱，将光芒带给所有世界人民。” 林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过现在我想，是不是由美国能源部来做这个计划的倡议和发起人会更加合适？” 克林顿闻言，眼睛一亮，阳光计划？这寓意与美国的追求是多么想象，领导世界，将光明带给世界人民，至少在美国官员心中，美国一直是这么在做的。 “那技术会不会……” “克林顿先生，材料学与军事机密不同，甚至只要论文一发布，世界材料学领域的科研工作者们很快就能推断出其中的技术手段，只是现在世界上能生产太阳能电池中的空xué传输材料的只有发达国家。” “而且缓解世界能源危机，是每个科研工作者都应该参与并努力去做的事情，科研服务的是世界而非个别国家，我并不认为当前这项技术有任何保密的必要。” 哦！天呐！看着眼前义正言辞的年轻人，克林顿有一种在面对一众国会议员的错觉，“没错，林，你说得对。还有，我想比起能源部，以美国政府或者白宫的名义会更好，你觉得呢？” 多好的获得名望的机会啊，美国总统可是民主投票竞选出来的…… “当然，这能拉近白宫和普通民众之间的距离。”林易识时务地忽视了前面那个“美国政府”。 “真的？你也这么觉得？” 第六十七章 白宫 阿奎亚砂岩的表面被涂上了纯白的颜色, 草坪绿草茵茵，夹杂着些或白或红的小花。 前面的喷水池喷出剔透而晶莹的水柱, 为燥热的夏末带来一丝清凉。 一辆辆车身上画着各家主流媒体标记的面包车从华盛顿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在身材魁梧的白宫警卫员的指挥下一个个乖巧停好。 一个个或手持话筒, 或背着摄像机的记者迈着大步快频率地摆动自己的步伐，好似一个个运动场上的健儿在参加竞走比赛。 “哦，该死的！我今天应该穿平底鞋。”不时有漂亮的女记者低声发出这样的感叹，引来前辈不屑地目光。 包臀裙和高跟鞋, 你以为你是主持人呢…… 白宫的新闻发布厅位于白宫西翼，只有四十九个固定座位，这就意味着并不是所有媒体都能顺利进入白宫新闻发布厅。 为了避免被指责偏袒某些媒体, 白宫新闻发布厅的座位都是由白宫记者协会安排的。 “抱歉诸位, 你们不在安排的名单内。”门口的警卫员认真履行着自己的岗位指责。 被拦着的是一个身着灰色修生西装的女士，她约莫三十岁出头, 颧骨很高, 棕褐色的利落短发, 锐利的目光she向一旁在场白宫记者协会的工作人员。 “我在两天前被通知要求调换采访日期，我同意了。但是你们没有告诉我, 今天的白宫发布会会有影响世界能源行业的技术说明！我要见莱恩斯！”女士大声说道。 莱恩斯是白宫记者协会的会长。 白宫记者协会工作人员的表情有些尴尬, 白宫的新闻发布厅每天都会举行例行的新闻发布会，这个传统从艾森豪威尔时代的吉姆.海格蒂任新闻秘书起, 一直延续至今，期间经历了无数曲折，最终形成了今天这种模式。 克林顿总统不喜欢白宫记者团,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克林顿刚上任时，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与白宫记者团接触，在记者办公室到新闻秘书办公室的走廊上宣布“记者不得通过”，关闭新闻发布厅到新闻秘书办公室的门，甚至还取消了记者追问的权利。 因此，在今天总统发布会开始的半个小时前，白宫记者协会都不知道今天的发布会内容中还有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但是他们能跟记者们这样解释吗？当然不能，不然白宫记者协会的脸面往哪儿搁。 “乔西记者，很抱歉，但是名单已经下来了。”工作人员苦笑着道歉，乔西是记者圈里出了名的铁娘子，他怎么就碰到这么个苦差事呢。 能出席总统发布会的都是各家主流媒体中排的上名的记者，他们不愿意出席发布会的位置被后辈取代，但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因此私下与其他媒体调换日期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这事情坏就坏在，那位与乔西调换日期的记者与白宫记者协会的人关系不错，是记者协会的人出面替两人调换的日期。 “我不会接受这个解释，如果我今天不能进入发布厅，我将对白宫记者协会提出投诉，质疑协会的公正性！”乔西寸步不让。 工作人员的头一下子就大了，克林顿总统本就看不惯他们，说不定就要借题发挥呢。 “您等等，我去请示一下上级！”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才不愿意独自承受这种压力。 莱恩斯.科德里因匆匆赶来，他站定的第一句话就是，“乔西女士，您进去吧，但是我很抱歉，您可能需要站着。” 乔西能在记者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自然是一个高情商的人，她见好就收，诚恳地赞扬了记者协会的人性化和公众，随后在一群同行眼巴巴的表情中潇洒地走向发布厅。 其余的媒体记者们只能等在指定区域内，等着里面的发布会结束，看能不能获得些有价值的讯息。 蓝色的新闻发布厅，台上矗立着两根白色的柱子，与白宫门前的一般无二，两根柱子中间是深蓝色棱角墙，上面挂着椭圆形的白宫图像。 中间是棕色发言台，它的右侧方是美国国旗，左侧方是摆着一个个话筒的座位。 辛普森在昨天晚上已经连夜赶到了华盛顿，他穿着自己衣柜里最昂贵的西装，略带灰白的头发用发油整整齐齐地梳到后面，露出宽宽的额头，擦得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白宫的木质地板上显得格外动听，至少辛普森是这么觉得的。 “林，你是第一个走进白宫新闻发布厅的外国人。”克林顿转过头来对林易说道，“哦，应该加个限定条件，除了媒体外。” 林易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我感到荣幸之至。” 新闻发布厅的大门被打开，克林顿首先走了进去，迎接一连串闪烁的闪光灯。 紧接着是辛普森和林易，当林易那黑头发出现在一众媒体眼前的时候，场内出现一阵小小骚动，虽然骚动很快平复下来，但是迎接林易的是比刚刚克林顿还要刺眼的闪光灯。 “又是那个华人！他真的是天才！” “是的，我想他的脑袋比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好用。” 记者们低声讨论着，但手上的按快门和写笔记的手却丝毫没有停止，他们觉得他们需要改一改自己的提问提纲了。 当工作人员宣布总统发布会开始，克林顿站在了发言台上，记者们全部安静下来，发布厅的几台电视上出现了现场的景象，是的，从肯尼迪总统开始，总统发布会就有了现场直播的传统。 林易拒绝了与白宫工作人员一起坐到讲话台左后侧蓝色桌子上的建议，而是选择坐在台下。 林易可以感受到不远处记者们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还有那个唯一站在大厅里的女性记者，她仗着自己没有固定座位的优势，甚至已经走到了林易旁边不远处。 “林，坐在白宫新闻发布厅里，有什么感触吗？”辛普森教授侧过头来，轻轻在他耳边问道。 林易最大的感触是，他这辈子还没去过人民大会堂发言呢，居然先到了白宫新闻发布厅，真是世事难料。 当然，他回答辛普森的是，“美国的新闻发布制度十分优秀。” 台上，克林顿简单叙述了美国政府这几日的重点工作后，终于说到了“太阳能电池项目。” “这是一项具有历史意义的科研新技术，它为我们接下来的新能源探索指明了方向，同时向世人昭示，不要害怕，科学在进步，不可再生能源或许有枯竭的一天，但是我们工业的血液却不会枯竭，我们的国家在努力，我们的科学家在努力……” “美国是地球上最qiáng大的国家，qiáng者必须肩负起责任，美国政府热情友善乐于帮助，在与辛普森实验室协商后，白宫将将一百套独立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送往全世界落后的没有通电的地区，为世界人民带来光明，这是美国政府一直践行的理念，也是我个人的愿望……” 一阵阵掌声雷动。 “现在是记者提问时间。”蓝色长桌上，一个白宫工作人员开口道。 美联社的记者按例提出第一个问题。 “您好，总统先生，我听说这项太阳能发电技术将改变当下世界能源的格局，它会不会对美国的国际战略产生一定影响？” “我曾询问过，太阳能电池项目负责人林易研究员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太阳能发电技术想要真正替代石油、煤炭等在能源行业中的地位，至少需要三十年，因此它暂时不会影响我们对中……不，是对其他地区的战略郑策。” “您好，总统先生，您能详细说明一下这项技术的历史意义吗？” 总统先生停顿了一下，“我想这个问题，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比我更适合回答。” 白宫新闻发布厅的摄像头一下子全部转向了林易。 林易……美国人还真不讲究。 “现在是总统发布会时间，我想我会后回答这个问题会更合适。” “那麻烦林研究员在会后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第二个提问的记者也慡快，立刻坐了回去。 接下来其他媒体又陆续问了几个，因为时间有限再加上克林顿取消了记者追问的权利，发布会在半个小时后准时结束。 林易和辛普森并未跟着克林顿从发布厅侧门回白宫，而是和媒体们一起往南草坪的出口走。 只是刚踏出发布厅大门，他就被刚刚从发布厅里出来的媒体团团围住。 这些都是站在美国新闻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面对总统，他们或许有所顾忌，但是面对林易和辛普森，他们可没有一丝顾忌。 乔西最先挡住了林易的路。 “林研究员，作为一个华人，您为美国材料科学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您有加入美国国籍的打算吗？” 又是这个问题…… “乔西，我觉得你应该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林研究员，请先回答我在发布会上提出的问题！”说话的是合众国际社的记者。 “由太阳能电池进步而演变出来的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它最大的意义就是它的可适性，只要你们家有屋顶，它就可以进入千家万户，换句话说，将来光电转换效率进一步提高，蓄电池技术发展成熟，家家户户都能实现自主供电。”林易慡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记者们瞬间发出阵阵议论声，迫不及待的记者争先恐后地向两人提问，话筒都快塞到林易和辛普森的牙齿上了。 “独立供电的意思是，脱离现有的电网，就一套太阳能发电系统单独供电吗？” “是的。其实只要大气能见度够高，不持续降雨，一般的家庭生活供电，现有的太阳能发电系统已经可以独立完成。” “天呐！”惊呼声此起彼伏。 “辛普森教授，作为辛普森实验室的负责人，您能谈谈您对这项新能源技术的看法吗？” 辛普森等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他的脑子飞快转动，调出昨天和林易一起讨论定下来的回答稿，微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毋庸置疑，这是一项伟大的技术，不仅是它在能源行业的技术价值，林曾和我提过这项技术在帮助落后地区人民提高生活水平上的巨大意义。” “阳光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财富，而我们并没有好好利用它。独立太阳能发电系统不仅可以单独供电，还能与现有电网并网。大家都知道我们用电是要给钱的，电费的价格还不低，每个美国人从出生起就成了美国电力公司们的忠实客户，他们是卖方，我们是买房，位置永远不变。” “但是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出现将改变买卖双方的位置，你们能想象我们将电卖给电力公司而非电力公司将电卖给我们的场景吗？”辛普森显然很懂如何调动美国记者的情绪。 比起国际形势，显然普通民众的利益更能引起他们的重视。照相机的快门快被他们按烂了，钢笔与纸张摩擦发出的声音大可以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而实现这个买卖双方改变的钥匙只是一块太阳能电池板，一块放在你们家屋顶上的太阳能电池板，林研究员负责的新能源中心测算过，规模化生产后，一块美国普通人家屋顶大小的太阳能板，只需要普通美国人民一个月的工资收入，而这一个月的工资，将给他们带来往后每个月的可观收入。” “所以我们相信，当这项技术被全面铺开，我们统计的平均美国民众年收入应该还能往上走一点。” “刺啦……”钢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 “辛普森先生……” “林研究员……” 这些个站在美国新闻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完全抛弃了他们的矜持，争先恐后地向前挤去，而这一切，都被记录在后头几个记者背着的摄像机里。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一切关于美国的观点，仅属于文中人物自身：） 还有，发现我的评论区里全是高智商大佬，与有荣焉~咱来个阅读理解题，答对大红包，仅限于答出问题的前十人。 问：林易为何拒绝了与白宫工作人员一起坐到讲话台左后侧蓝色桌子上的建议？ 第六十八章 驻华盛顿大使馆 现在是吃午饭时间, 红通通的红烧肉晶莹剔透，肥瘦相间的肉块在冒着泡的红汤里沉沉浮浮, 让众人口中的透明液体迅速分泌。 一日三餐时间是驻美使馆工作人员最幸福的时候, 与外面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不同, 大使馆食堂里的厨师都是从国内jīng挑细选出来的，每口吃下去都是地道的华国味。 两菜一汤用搪瓷铁碗装好，放到桌子上。 “崔大姐，昨天你记的那本笔记借我用一下呗？”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笑呵呵地凑到崔大姐身前, 讨好地说道。 崔大姐将红烧肉的汤汁倒到饭里，随后用筷子搅了搅。 “笔记？什么笔记？” “就是昨天庄教授说的那些，我那时候不是不在嘛。” 崔大姐停下的手头的动作, 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叫小刘的年轻人, “哎呦，小刘啊, 我记得你家孩子才上小学吧？”庄教授昨儿个讲的可不适合小学生。 “行了, 借给他吧, 人家张部长的小孩也快要高考了。”同桌的同事直接说出了小刘的真实目的。 说曹操曹操到，张部长匆匆从门口走进来, “看什么脱口秀, 转到新闻频道，总理就在我们楼上用餐, 要体现我们驻外人员的职业素养！” 崔大姐翻了个白眼，她一个登记办理的哪来那么高要求。 小刘早在张部长踏进房门的一刹那就一溜烟跑到领导旁，且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迅速果断地执行起来。 纽约台的时事评论员正好在评论早上的总统发布会。 “这次以白宫的名义向世界落后地区……” “小刘啊, 把声音调高点。”崔大姐用两只视力5.3的眼睛保证，她刚刚在评论员切过去的总统发布会现场影像中看到了那个林研究员！ 小刘只当没听见。 崔大姐恨得牙痒痒，借他笔记？做梦去吧！ “小伙子啊，把声音调高点。”又有人开口了。 小刘又想当做没听见，食堂的电视机是用悬挂架挂在半空的，电视遥控早在几年前就不知所踪了，所以每次调换频道，增减音量都需要人爬上去操作，动作有那么一点点不雅。 小刘自认为也算是有个小领导职位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自掉身价”的。 就在他还在矜持的时候，只见体重165斤的张部长用矫健的身子踏上了桌子，在桌子“嘎吱嘎吱”欢快的响声中成功按下的音量“+”按键。 “克林顿是想借这一百套光伏发电系统向世界表现美国的领导力，但是我们的人民表示，他们也需要一套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辛普森教授在会后接受采访时描绘的蓝图非常动人，据我当前收到的消息，得克萨斯州已经有议员提出了‘光伏扶贫计划’，由州政府出资买一套光伏发电系统给本州需要帮助的家庭……” 张部长快步走向楼梯，“您怎么下来了？”赵总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上，正大步往下走。 “早上总统发布会的光盘有的吧，帮我拿一份，我带着飞机上看。” 这声音……小刘的汗“唰”得一下子就下来了，刚刚让他调高音量的是赵总理！ “好的，没问题！”张部长对着小刘猛使眼色，但是刚刚遭受过巨大打击的小刘显然没有接收到领导的讯息，一脸菜色。 还是旁边的小huáng领会了张部长的意思，对他点点头后快步向办公室跑，作为驻外大使馆，自然时刻关心国际动态，他们有专门一个办公室时刻关注主流媒体的报刊杂志及电视报道，对于白宫每日例行的发布会，办公室都会录下来。 小huáng动作很快，顺利在赵总理坐上去往机场的汽车前将光盘递给了张部长，获得张部长赞赏的目光一枚。 总理有兴趣的，底下人当然要更有兴趣，这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所以在赵总理走后，张部长组织领事部的众人观看今天的总统发布会。 “是他是他就是他！昨天那个小哥，辛普森实验室的研究员，这就坐到白宫新闻发布厅里去了！真他娘的太了不起了！” “崔大姐，昨天他在你那留了电话是吧。”昨天庄城在填表的时候除了留下自己的电话外，还需要一个紧急联络人联系方式，林易自然自告奋勇地填了自己。 崔大姐睨了说话的人一眼，“信息是要保密的，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规矩啊。” 众人…… 九七年互联网才刚刚开始萌芽，但即便如此，信息时代的威力仍然不可小觑。 第二天，国内人民报、华兴报、华京报，全国上下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都报道了这一次的白宫发布会，上到国家高官下到普通百姓到知道了林易这个出席总统发布会的林研究员，林易的风头一时无两。 同日，美国物理协会公开表示提名林易作为本年度新材料国际奖的候选人，辛普森实验室在经历过“大力神”事件后，再次以国际顶尖实验室的傲然身姿出现在美国民众眼前，福特公司率先低头，公司当前董事长亲自和罗根通了电话，对前段时间的“误会”进行了解释。 辛普森实验室福特中心恢复正常运行，同时另设汽车研究部，由罗根担任负责人管理福特中心的事项。 辛普森实验室航天航空部与波音公司签署合作协议，宣布辛普森实验室航天航空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在航天航空部宣布和波音公司达成合作的一个礼拜后，新的新能源中心竣工，崭新的白色建筑，夹杂着后现代主义色彩，建筑物与玻璃浑然一体，让辛普森都有些眼红。 新的新能源中心挂牌，意味着林易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辛普森实验室领导人的名单中。 辛普森实验室负责人辛普森教授 汽车研究部（福特中心）负责人罗根教授 新能源中心负责人林易研究员 航天航空部负责人格林教授 没错，因为超导电缆日进斗金，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给的欧洲代理权也纷纷被授出，辛普森实验室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产业，辛普森教授终于能够昂着脖子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于是在两天前，他给自己批了两间实验室成立了“纳米材料中心”，下一个课题打算主攻医用纳米材料。 而航天航空部则完全jiāo给了格林教授负责，因为林易当上负责人的时间在格林教授前，实验室的宣传窗里，林易的照片和名字就放在了格林教授的前头。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个月里，斯坦福大学和伯克利大学联合物理实验室宣布他们已经能够完全阐明物理学中“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 世界物理界为之哗然，《科学》杂志连续两期期刊封面都是这一项目成果，国际物理协会称其在量子力学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两位项目负责人都曾是诺贝尔物理学家的获得者，但此次项目成果出来后，有科研圈人士表示，他们可能成为第五第六个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在论文两个第一作者后，第二作者中排名第一位的人也引起了科研圈和媒体的广泛关注。 庄城，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终身教授，他的高温超导理论文超导电缆的面世提供了最基本的理论基础，他的老师，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公开在媒体面前表示，庄城为这个项目作出了突出的贡献，诺贝尔奖对他这个杰出的学生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美国物理协会向来擅长锦上添花，他们宣布庄城成为物理协会本年度物理学家的候选人之一，同一年物理协会的奖项中，两个华人被同时提名。 而且还都三十岁不到，长得还好看。别以为美国人不看脸，不看脸里根、克林顿当得上总统？美国民间掀起了一阵学习华国教育体制的风气，向来懒散惯了的美国学生们面对突然变成虎爸虎妈的父母，一时叫苦不迭。 终于，在“白宫阳光承诺”的三个月后，第一批规模化的太阳能光伏系统被生产出来，并按照白宫给出的名单被送往世界各地。 华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领头人，太阳能电池项目发明人的祖国，白宫知情知趣地分配了十套太阳能发电系统给华国，林易自掏腰包，凑足当初承诺给赵总理的二十套，坐上了飞往国内的飞机。 原本他本人是不需要跑这一趟的，但赵总理亲自给他打来了电话，邀请见证这一历史时刻，林易想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项目空档期他除了闲还是闲，就慡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然，这也有林父林母催了三四个月的功劳，自从国内报道出来，林父林母早晚各一个电话，完全让林易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森森”的爱意。 特别是他妈，你说二十多年了，自家妈妈是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嘛……行吧，装温柔装贤惠，当他是聋子呢，电话那头那些惊呼声他听不到，行吧，爱免提就免提吧，谁叫是亲妈呢…… 第六十九章 “哎呦, 我的一一啊，瘦了瘦了, 咋还戴上眼镜了呢, 你上回来的时候可没近视！” 11月的华京已经进入了初冬, 林易一下飞机就打了个哆嗦，到底是被冷的，还是被他亲妈吓的这个问题就不要去深究了。 林母穿着现下时兴的大红棉袄，带着一顶洋气的黑色蓓蕾帽, 帽子上面还戴着一层网纱，她蹬着高跟鞋就往儿子那跑，一把将林易抱了个满怀。 “你老公看着呢。”这香水喷得也太多了吧, 林易qiáng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在他亲妈后背轻轻拍了拍。 “老公有什么用，又不能见总统给我争光, 还是儿子好。不过一一啊, 你是不是工作太辛苦, 近视了？” 林易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妈, 你不觉得我戴上眼镜更有一种高级科研人员的感觉吗？” 林母嘴角抽了抽，后头看了一眼同样戴着眼镜的丈夫, 这是亲儿子没错了。 眼瞅着自家儿子获得的成就越来越吓人，林母在得意的同时，有时候也会有点心虚, 算算她娘家和婆家，这学历最高的就是她这个高中生了，林家虽然有钱，但林父正儿八经的学历是小学毕业，就算后来花钱买了个电大文凭，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学渣的事实。 她和老林真的能生出这么个儿子？不会医院生孩子的时候给抱错了吧？要知道那时候和她一个病房的可是一个教授夫人！ 林母脑补了一整部电视剧的剧情，忐忑的心终于在今天放了下来。 这爷俩一个小学学历煤老板，一个双硕士国际知名实验室研究员，但这脑回路长得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不，林易被美国总统接见且获得美国物理协会材料系国际奖提名的消息传回来后，林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是给自己报了在职研究生，还买了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戴着，美其名曰身为林研究员的父亲，他必须担起建设一个高知家庭的责任来，如果不是林母严词拒绝，他还能让林母去读个研究生班。 “爸这眼镜……”行吧，别问下去了，自己老爹的德行他还是明白的。 “你们怎么来华京了？我原本打算明天回家的。” “托你的福，你爸老家分到一套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老书记亲自打电话过来，说要当面感谢。你爷爷一家当年能走出山区，老书记可是帮了不少忙的。” “爸的老家？不是在西山省同市吗？”林易可记得自己从小就是在同市的四合院长大的，从没听说林父还有什么老家啊。 林父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你爷爷走后，我就没回去过，更没有带你们回去过。” 林父老家在西山省忻市景县，是华国有名的贫困山区，那时候老书记将村里唯一一个入伍名额给了林爷爷，才让林爷爷一家有了走出山区的机会，也才有了现在的林父。 林爷爷在的时候，林家人隔几年还会回老家一趟，等到林爷爷走了，林奶奶又在chuáng上病了几年，那是林家最困难的时候，林父半大一个小伙撑起了整个家，也顾不上什么回老家看看了。 这一顾不上，就是二十多年。 “我和你妈昨天已经去景县看过了，也见过老书记，老人家身体还硬朗，拉着我的手直说我生了个好儿子，县里亲戚是没有了，乡里乡亲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都走光了，不容易啊。”林父说起这些来，不免有些唏嘘。 林易拍拍自家老爹的肩膀，“趁着装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我也回去看看，看看爷爷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我们就不要在机场杵着了，明天我还要见总理呢。” 林父林母的呼吸同时停滞了一下。 “总理？我们国家的总理？CCTV里的那个？！” 确实是CCTV里那个，得到这个答案的林爹林妈瞬间陷入了梦幻状态，你说白宫？克林顿？那是美国的，当然没有他们总理厉害！ “儿子，你是林家的骄傲！如果你有机会，一定要和总理合个影！我们可以拿来当传家宝！” 林易…… 翌日 华京红厅 林易由赵铎秘书引着走进办公室，里面除了赵铎还有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到林易进来，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林研究员，你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教授，庄城你知道吧，沈教授是他的启蒙老师兼姨夫。”赵铎笑眯眯地给两人互相介绍。 “林研究员，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应该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这话他是对着沈教授说的。 林易的屁股才刚刚沾到沙发上，又立刻站了起来，他gān咳一声，脸上露出一个灿烂而热情的笑容。 “姨夫？哦不，沈教授，你好你好，见到您十分荣幸啊！”林易伸出手用力和沈遇握了握以表达自己的友善。 这热情的程度，让沈遇都有些受宠若惊。 “林研究员，您客气了。您在材料学和物理学上的成就才令人钦佩。”沈遇是个典型的学者，他并不善于言辞，好不容易才憋出了这个一句话。 “您才客气了。我和庄城好得那跟一个人似的，您是他的姨夫，那也是我的姨夫，您也别左一个林研究员，右一个林研究员了，直接叫我林易就成。”林易觉得，他对自己和庄城的关系形容得非常贴切！ “这……”沈遇显然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热情的同行，不由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老同学。 赵铎也吃惊于林易今天的态度，要知道当日在大使馆和他jiāo谈的时候，这位林研究员也是不卑不亢的。但今天对着沈遇……这是在讨好？ “林易说得对，从庄城那里排，你不就是长辈嘛，我和沈遇同辈，那我也托大叫你一声林易，没问题吧。”赵总理笑眯眯地说道。 不管林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这个态度对华国来说是有益无害。 赵铎对于这个年轻人是十分欣赏的，不提他在科研上的巨大成就，单说他在当日在白宫新闻发布厅的表现，那句“现在是总统发布会时间，我想我会后回答这个问题会更合适”，赵铎至今还记忆犹新啊。 “那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三人都在沙发上坐定，赵总理抿了一口茶，率先开口道：“这次请你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已经到了，我代表华国人民对你表示感谢。第二，是沈教授希望和你探讨一下高温超导在其他领域的应用。” 林易答应得很慡快，亲姨夫，以后进门还得人家说好话，他答应得当然快。 至于高温超导在其他领域的应用，他还真有些心得，不提上辈子的那些记忆，这辈子高温超导电缆项目，林易可以自己一手做起来的，一个个数据表现，他可以如数家珍。 两个科学家一讨论起来，时间就成了最不经用的东西。 “总理，东山省的组织部长到了。”赵铎看了一眼浑然忘我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把他带到会客厅，我马上过来。”这红厅，他就留给这两位可敬的科研人员吧。 林易有心讨好，再加上他确实有真材实料，没过多久，沈遇就对他赞不绝口，甚至隐隐有引为至jiāo的意思，让林易感到格外欣慰。他觉得庄教授那边实在油盐不进的话，他或许可以试试家庭战略，就是不知道沈教授会不会介意自己的性别？ 当天林易在红厅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林父林母两张失望的脸，白宫那次还有新闻截图可以说明问题呢！这次别说新闻视频了，连照片都没有一张，他们怎么跟他们的三姑六婆亲戚邻居狐朋狗友等说，他们家林易去见过总理了！ “妈，有些人背着名牌包都会被人认为是A货，而有些人就算背着地摊货别人都会当他背着真包。你儿子我就是后者。”林易诚恳地说道。 林母闻言沉默了一会，抬头认真地说道：“儿子，是钱不够用了吗？你买包还是去店里买，没钱了跟我说，我让你爸给你打！” 林易深吸一口气，忍住，忍住，是亲妈！ “妈，我的意思是，你说你儿子我去见总理了，不用照片，没人会怀疑你的。” “哦。” “不可能，你不知道王婶，上次新闻联播呢，都说我用假新闻骗她，要不是后来她在自家电视里看到……” 林妈妈巴拉巴拉，从王婶加到隔壁阿姨厂里的保洁小妹，听得林易太阳xué突突得疼。 等到林妈妈终于说完的时候，林易接到电力部门电话，十套华北地区的太阳能独立发电系统已经送达华京，林易则正如他昨日所说的，亲自跟随电力部门工作人员等一起去往西山省忻市景县。 用他的话说，当年的老书记用一个名额让林家有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今天，他作为林家的独苗苗，要亲自为曾经的家乡带去电与光明，这是华国人民传统美德“反哺”。 第七十章 “林研究员, 车子到这里就开不上去了。您可能要走一段。” 中年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11月的北方明明已经进入了冬天, 但老徐还是出了一身汗, 你说这个搞学问的后生, 好好的直升机不坐，偏偏要跟着他们的车。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景县里的三寨村，位处吕梁山脉深处，这路坑坑洼洼, 就算他这个跑惯了山地的，长时间下来也有些吃不消，更别说这个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后生了。 这后生脚上穿的, 带子那么多的靴子, 这该有多重啊，还有一大段山路, 他爬的上去吗？ “好。”林易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 喝了一口矿水泉, 他拍了拍自己的夹克，“旁边隆隆隆的是什么声音。” “旁边在炸山呢, 东门村想修一条大路, 那种两辆车可以并排通过的大路，地方不够, 就只能炸山了。”老徐解释道。 直升机带着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主体直接飞往三寨村，而他们这一行主要是技术人员，带着工具箱和一些小型备用设备。 “您不用担心, 这吕梁山厚实着呢，他们炸不到我们这的。”老徐笑呵呵地说道。 老徐一直在琢磨这个林研究员到底是什么个来头，他二叔的外甥的表姨的儿子倒是个研究生，那时候考上时村里还敲锣打鼓的闹了一阵，这个研究员和研究生到底哪个比较厉害？ “徐叔你是老电工了吧，这吕梁山脉里没通电的村子多吗？”林易边走边开口问道。 “多，当然多了，除了靠近县城的东门村，白岩村，其余村子用电都是个问题。县里张书记上任的时候，骑着摩托三轮把县里的村子都走了个遍，回来就给每个村里都配了一台发电机。” “发电机耗油多厉害，那些村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还有一些村子，比如我们等下要去的三寨村，连电路都是上个月刚铺好的。但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也只铺了公共部分，这电路入户，还是有些困难的。” 林易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现实情况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甚至怀疑，他爷爷的故乡，那个三寨村有平整的屋顶铺设太阳能电池板吗？ “林研究员，你在哪个学校念书啊？我一个亲戚的儿子也是研究生，说出来就能当领导？你毕业没，是不是已经当了领导了？” 老徐自问自答道：“一定已经是领导了吧。听说这个什么太阳能项目，国家可重视了，这些东西还是美国送给咱的，我们单位还特意举办了技能大赛，挑选出最出色的电工参与这次项目！您一定也是因为优秀被挑选出来的。” 他们身后的一众电工们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开始畅谈当时技能大赛时候的事。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吧。” 因为优秀，所以成果完成了这个太阳能电池项目，所以才有了这个参与的机会，所以说老徐说的，因为优秀被挑选出来的话也没毛病。 “嘿嘿，林研究员你就是谦虚。做学问就是好啊，咱们领导对咱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我看早上他对你就不是这样，客客气气的，还再三叮嘱我们照顾好你。读书人就是受尊重，我们家是个丫头，但是我还是要让她好好读书。” “您说得对，现代社会读书是最公平，也是最有效的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式。” 前后两辈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林易，对于这点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因为大学扩招、教育门槛降低等原因，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这使得所谓的“高级人才”不再珍稀。物以稀为贵，不珍稀了待遇自然也就下降了，很多自认为是“高级人才”的人并没有享受到他认为自己应该享受的待遇。 于是“读书无用论”就在社会上蔓延开来，林易认为这种言论绝对是在误导华国的学生和家长，读书无用？那除了读书你还能靠什么在社会上立足？ 行行出状元，没错，不读书比读书的人有出息的也不少，没错。但是你不能否认，读书是最便捷、最普世化、最有保障的改变自己人生，在这个社会立足的方式。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甚至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来说，一个好的大学文凭至少能让你有能力脱离原生家庭，创造未来自己的可能。 至少在九十年代，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就是真理。 “哎呦，不愧是读书人，这说话方式也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这一路上，老徐对林易的印象分可是节节攀升，原本以为搞学问的根本吃不了苦。 就像他二叔的外甥的表姨的儿子，听说帮着家里插秧，在太阳下站了半个小时就晕倒了，跟个娘们似的。 眼前这个研究员就不一样，他们现在已经走了大半个钟头了，这个林研究员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比他后头跟的那个小徒弟还要qiáng些。 听他闺女说，他们学校还有体育课，现在学校安排的课程是真的实用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没错了，林研究员品德高尚，不然咋把直升机的位置让给别人，自己跟着车爬山路；智，那就更不用说了，听人家那说话的qiáng调，听起来就是聪明人；体，这体能都快赶上他这个整体爬电线杆的老电工了。 至于美……老徐偷偷看了林易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嘛，不知道林研究生喜欢怎样的对象，他闺女现在高中，按她的成绩，读个两年大专出来，正好结婚。 不知道林研究员能不能等那么久。 “哎，前头就到了。”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老徐拍拍自己的裤腿，指着前头不远处那冒烟的房子。 随着老徐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破落的小山村出现在众人眼前。 huáng土做的墙体，坑坑洼洼还有点倾倒的迹象，屋顶瓦片混着稻草，两三只jī在村子狭小的道路上跑来跑去，似乎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咯咯咯”地叫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你们是电厂的师傅吗？”坐在huáng土房子门口的老大爷开口问道。 “对, 大爷，你们村里的领导在哪儿啊？” “前面直走一里路, 那栋插着国旗的房子, 县里的领导一早也来了, 说要给我们村里通电是不是啊？” 电工老徐笑得开心，“对对对，通电，过两天村子里的路灯就能亮了！” 每次这种时候, 老徐总会有一种职业自豪感，眼看着黑漆漆的村庄在他手上变得光亮，村里的大人惊呼着, 小孩嬉闹着, 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份工作啊。 就是那个啥太阳发电的东西真的靠谱吗？几块板搭在那里就能发电？这样真行的话要他们电厂gān嘛？ 虽然对所谓的新科技充满了不信任感，但是上头领导发话了, 他们这些基层员工还是得做。 “林研究员, 我们先去见见县领导吧。这次的事, 中央到省里，省里到市里, 市里又到县里, 县里的领导早两天就已经在三寨村等着了。” 林易点头，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饶是他向来有健身的习惯，气息也不由有些喘了，倒是他旁边这位老电工, 看起来也有四五十岁了，爬这么长的山路却连一口粗气都没有喘过。 林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从前头迎了过来。 “林研究员，欢迎欢迎啊！山区条件简陋，我们县里原来是安排了一辆三轮摩托给您的，只是没想到您跟着电厂的师傅们一起上来了！” 早晨听到县里的司机没接到人的时候，他喝进嘴巴的粥差点呛到气管里面去，这林研究员是什么人，那是和美国总统一起坐在白宫新闻发布厅的人！据他在省里工作的姐夫讲，这位林研究员和赵总理的关系也不错，这次的项目就是赵总理全力推动的！ 马在东是景县的副县长，在常委名单中，排名比较靠后，按理说这次的事情是轮不上他的，但是耐不住他运气好啊。 上半年领导结对帮扶贫困村的时候，他们硬将三寨村这个贫困村里的老大哥塞给他。谁知道人家村虽然穷，但是飞出了金凤凰啊。 前两月他让秘书小王到三寨村例行慰问，小王回来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特殊情况没，这一问，就问出了个大消息。 那华兴社、人民报铺天盖地夸赞的那位和美国总统一起出席总统发布会的华人科学家，可能是三寨村人！ 咳咳，应该说，可能是三寨村人的后代。人家的户口早迁出去好多年了。 马在东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可操作性，他让小王根据那位老书记说的话去核对了林家的户籍信息，这一查，居然还真是！ 户口虽然转了！但是祖籍在啊！那啥用名人祖籍当噱头的地方还少嘛，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成为旅游景点！马在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不去分管经济完全是在làng费自己的才华！ 想象着在他结对帮助下，三寨村从景县的贫困落后山区变成旅游村闻名全国，这个政绩做出来，再加上他省里姐夫的运作，他还需要待在这个全国闻名的贫困县吗？ 那肯定不用啊！ 因此，马在东完全把林易看做了自己影响自己未来前途的关键人物！ 景县政府一共就四辆车，一辆面包车三辆三轮摩托，面包车几乎是书记县长专用的，那三辆三轮，他们几个常委领导轮着用，你有用了他就没得用了。 马在东排名靠后，他一般要用车是需要提前好几天预约的，甚至很多时候根本预约不到。为了这次的用车，他甚至还与另一个副县长起了龃龉。 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稀罕，也是，人家在美国坐的肯定是那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豪华车，就算是在国内……马在东回想着自己看到的资料，人家在国内坐的也是大奔！ “马县长，您客气了。我也是趁着这次机会回老一辈生长的地方看看，怎么能麻烦你们呢。” 马县长见林易这么谦虚，面上的笑容就更大了！他在发掘了自己的经济天赋后又再次觉醒了语言天赋，听得他身后的秘书小王和与林易同来的电厂师傅一行目瞪口呆。 老徐盯着马在东看了好久，确定他确实是记忆里那个马县长后，陷入了深思，这读书真的这么受人尊重？他严肃了表情，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去一定要再叮嘱闺女两句，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马在东和村领导们带着林易绕三寨村走了一圈，“村里的坏境艰难啊，虽然有台发电机，也就逢年过节或者特殊情况的时候用一用。” 林易眉头越皱越紧，在原先的设计方案里，捐赠出来的一百套发电系统都是屋顶式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但是三寨村这个情况，屋顶瓦片混着毛糙，有些还盖着破毡步，根本不符合屋顶式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安装要求。 “太阳能发电系统什么时候能送到？”林易开口道。 马在东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快了，是军用飞机送过来的，他们非常注重时间观念，说十一点，十一点一定会到，还有一位技术人员一起。” 林易点头，现在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再二十分钟。 “村子里有大的空地吗？离村子最好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地面平坦些，村民也不会经常去。”林易侧过头问马在东身后一个头发略微花白的男人，刚刚马在东介绍过，这是三寨村的村长。 刘村长闻言思忖片刻，“有！以前村里人多家里晒不过的时候，会到那块空地上去晒谷子，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了，那块地也就空下来了。那时候专门修整过，地很平坦。地势高，光照也好。” “那我们去看看。”林易当下说道。 马在东显得有些犹豫，这一公里的地二十分钟来回可来不及，直升机快到了，总不能没人接待吧…… 他看看林易再看看还没有直升机影子的天空，挣扎片刻开口道：“小王，你呆在这，接到军方的人，态度要好，一定让他们等我们回来。” “还有，太阳能光伏系统的安装工作，等我回来再开始。”林易补充道。 小王闻言看向马在东，这次马在东毫不犹豫，“听林研究员的。”东西是人家发明的，不听他听谁的。 晒谷地比林易想象地要大，约莫五亩左右，林易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环境，这条小路虽然狭窄了点，但装两根电线杆等到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将屋顶式改成平地式，从这里把电输送到村子。 他点点头，虽然这样成本有所增加，但至少比完全不能用的好。 “重新调整方案，把太阳能板装在这里，蓄电池和供电路径图可能要重新设计一下，徐工，您行吧？”林易抬头问道。 跟在众人身后的老徐茫然得指指自己，“我？”电力图纸一般是专门的设计部门出的，他…… 眼见包括马县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老徐突然升起一股子豪情壮志来，“行！” 老徐是三十多年的老电工了，如果说设计大楼电路图对他来说可能是有点困难，但这种从一公里外的平地输送到村子里的供电路径，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好几种，这是多年电工生涯累积出来的经验。 “那好，麻烦徐工了，我和您讲一下光伏发电系统的电流输送方式，只要两者能顺利接上就好。” “没问题！”老徐胸脯拍得啪啪响。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军方的直升机来了，林研究员，我们……” “等一等，等我和徐工讨论好。”这路径设计自然是在实地讨论更加好。 老徐偷偷瞄了一眼面露焦急之色的马县长，马县长居然在等他？这件事他能chuī上一个月。 “这样，这样，从这里留一个接口，然后由你们这边承接电流，可以吗？” “这个系统放电就是通过这个电池？”啥电池这么厉害呀…… “没错，所以只要链接上这个接口，电流就能通过电线输送到村子里。” “那没问题，不过为了最大程度节省成本，这个电池的位置最好在这。”老徐在路径图里画了一个点。 “听说这个项目是中央和省里财政占大头，市里和县里共同负担，咱景县可不富裕，能节省一点是一点，您说是吧。”老徐邀功似得看向马在东，然而马在东此时的心根本不在这个上面，白费了老徐的一番心思。 林易点头，“好，照您说得办。” 等到他们草图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再从晒谷地往回走，直升机和那位技术人员整整等了一行人五十多分钟。 “这次‘光伏扶贫’项目可不止你们一个地，我作为技术指导，指导的更不是你们一个县！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你居然让我整整在这里等了五十分钟？” “什么叫不能开始安装？你懂还是我懂？我可是专门到旧金山去培训过的，旧金山你知道吗？美国！什么林研究员，他懂这个系统吗？这是新科技，就算是国际上也才刚刚起步，全华国，也就三个人去美国培训过！” “是是是，我知道，您先消消气，要不您去屋里坐坐，我给您倒杯水？”小王低声下气地说道，他已经被骂了半个多钟头了，领导们再不来他可支撑不住了。 “不用了，我忙着呢，调试需要三天，三天后我又要跑下一家。现在开始安装，按照设计图，小李小孙，你们从南边开始。” “好的，周指导！” “周指导，可是林研究员……” “林研究员，林研究员，哪个林研究员，让他自己跟我来说！” 林易一行人走到这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林易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前拍了拍那位周指导的肩膀，“您好，我是林易。” 第七十二章 林易？这个名字好耳熟？ 周林转过身来, 看到一个帅气的年轻人，黑色毛领毛衣, 外面套着一件棕huáng色的马甲, 马甲很厚, 上面有四五个口袋，下面是黑色毛呢裤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至于这脸…… 周林抿了抿嘴唇, 这要是换一身灰色西装，就和图片里的…… 不对？ 图片？林易？林研究员？？ 在美国旧金山整整培训七天，旧金山伯克利培训教室的左边墙面上就挂着一幅林研究员和克林顿总统握手的照片, 还有他们的培训资料上, 第一页翻开左上角就是林易的照片及他的简短介绍，这张脸！除了额头上长了颗痘痘, 简直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世界上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吗？刚刚他自我介绍怎么说来着, 他叫林易？ 林易！ 周林不由浑身颤栗起来,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林……林研究员？”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国际顶尖实验室的领导层, 材料学国际奖的提名者，有资格出席美国总统发布会的人,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贫困落后的山村？ “对，是我。”林易笑道，“刚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没有跟小王秘书jiāo代清楚，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周林的脑袋里一片浆糊，“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不，我的意思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刚刚说了些什么？让林研究员亲自跟他说？周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挺大的…… 周围被直升机吸引过来的大人和小孩奇怪地看向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周指导一下子变得跟炕上养的家猫一样乖巧，这个年轻后生了不得啊。 这一旁的老徐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悄悄拉了一下旁边小王秘书的袖子，“王秘书啊，那个研究员和研究生有啥区别啊，我看大家对林研究员好像都很客气啊。” 小王秘书斜眼看了老徐一眼，冷哼一声，“回去多看看报纸。”昂着头就像一只骄傲的公jī。 老徐满脸茫然，报纸上还有研究员和研究生的区别说明的？ 林易指了指周围的屋顶，对周林道：“也是我们事先考虑不周，这次从美国拿过来的都是屋顶式光伏发电系统，但是您也看到了，这三寨村的屋顶，是不符合屋顶式光伏发电系统的安装要求的。” 不符合吗？周林觉得他需要回直升机上翻一翻他的笔记。 这倒不能怪周林，连林易这个发明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厂方在培训的时候当然也是更注重安装实操和产品的后续保养维修这一方面。 不过林易这个发明人明晃晃站在这，周林再蠢也知道人家说的肯定是对的。 “那该怎么办？”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三寨村一个村的问题，华国现在的贫困村屋顶，有几个能符合太阳能板的安装要求的？ “改屋顶式为平地式，场地我已经找好了，电路路径图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太阳能板支架，屋顶式的支架和平地式的支架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大概需要自己做个支架。” “我们？自己做？”周林咽了咽口水，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个支架而已，而且面前的人是林易！林易啊！他说行！肯定行！ “好的，都听您的！” 看周林那副好似上战场的模样，林易不由哑然，“你就想象成给冰箱装一个增高台，其实是一个道理。” 周林看了看卸下来放在地上的太阳能电池板，行吧，你们爸爸说你们是冰箱，那就是冰箱吧。 屋顶式太阳能电池板的支架是吸附式的，要将它拆下来，再在上面焊一个接口装支撑式支架，直接拆卸的工作完全由电厂派过来的几个电工负责。 看着那些电工作势直接要将吸附式支架熔断的模样，周林只觉得那滚烫的火焰仿佛烧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林易，那是林易，那是林易，他心里不断重复着，只有这四个字才能阻止他冲上去阻止那群人的破坏工作。 “林研究员，这个东西弄下来了，你那个接口大概多大，我看看我们工具箱里有没有差不多的。”老徐大大咧地开口道。 林易蹲下来，观察太阳能电池板底部有些坑坑洼洼的凹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能计算出支架倾斜度是多少，但是对于设备工程这一块…… “按照太阳能电池板的面积和重量计算，我得出支架的直径最好是7厘米左右。” “啊？”老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聪明地抓住了七厘米这个关键词。 他扯开嗓子大吼道，“小钱，看看箱子里有没有七厘米左右的口子！” “哎，好的！”一个电工兴冲冲地翻起了设备箱。 周林眼看着那个电工想要把一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接口往上安，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道：“这个太阳能板有不少，工作量比较大，要不我们让第一机械厂完成这份工作？” 如果那个电工敢把那个黑乎乎的接口往太阳能电池板上安，他……他就把那接口安在他脸上！ 林易闻言犹，立刻拍拍手站起来，“那最好不过了，一起生产一批支架出来，因为涉及太阳直she角度及发电系统最大利用程度，支架的长度一定要非常jīng确。” “没问题！”周林生怕自己答应慢了，林研究员能让那电工把电线杆那铁条往上安。 支架生产需要一天的时间，林易思忖了一下，当天晚上就不打算下山了。别说到村里的小路车子开不上来，就单单说车子能开的那段，崎岖得很，那眩晕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林易不走，周林也不打算走，人家林研究员都在这住下了，他一个技术指导，额嗯，还是称自己技术人员比较好，他一个技术人员挑剔那么多不是矫情嘛。 “既然这样，我们就都在村里打扰一夜吧，给我们几条被子，在村里办公室对付一夜就成！”马在东表示，林易和赵总理关系好，他如果能和林易打好关系，那不就约等于和赵总理打好了关系？只要林易不经意提那么一嘴，嘿嘿。 “那怎么行呢，我家里还有两个房间……”刘村长看看这三个人，“还有老书记家里也有空房间，我跟他老人家说说，三位要不这样对付一下？” 还没等马在东和周林开口，“那我住老书记家里吧。”林易笑道：“我本身就是要拜访他老人家的。” 刘村长闻言，笑得豪慡，“那感情好，你爸妈前两天刚来过，老书记还念叨过你呢，说你是咱村里最有出息的。” 马在东和周林猛地睁大了眼睛，林研究员住老书记家，那他们……两人互相看了看，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浓浓的嫌弃。 但即使是马在东，也不好意思上去跟人家刘村长说，不用了，我也去老书记家住，打地铺都行……他还是要点脸的。 “呵呵……呵呵”马在东gān笑两声，“那再好不过了。” 老书记家里 老书记家在村里算是中等水平，也是huáng土房子，不过外头已经刷上了一层坑洼的白漆，墙体有些剥落，但白墙加上玻璃，在三寨村里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老书记的儿子去县里工作了，只有小女儿夫妇陪在身边。 “林易啊，比你爸长得好看，你爸爸那么小的时候，我还带过他呢。那时候他可皮了，还在我家炕上尿尿了呢。”那是个微胖的妇女，五十六七的模样，十分和善。 林易gān咳两声，一时接不上话。 “不要客气，阿爸等你很久了，晚上想吃是什么就跟婶子说，jī鸭鱼肉也是有的。”妇女越看林易越欢喜，在这个年代对于知识分子还是很敬重的，更别提林易这个知识分子还比一般知识分子厉害。 许丹桂虽然没上过学，但在村里人讨论的时候也听懂了那么些，这个能让他们村通电的东西就是林易发明的，林易在美国还混出大出息了，都进了美国的人民大会堂，上了美国电视了。 老书记已经有九十高龄了，握着林易的手久久没有松开，直说三寨村穷了一辈子，终于出了个金凤凰，听得林易心里很不是滋味。 睡在许家的炕上，他翻来覆去，临近凌晨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了主意，想要让三寨村从根子上富裕起来，还是教育啊。 第一机械厂隶属军方，他们的效率很高，这是一个晚上，就把林易要求的支架和接口全部生产出来了，还派来了专业人士用于接口焊接与支架安装。 当然，这是周林暗地里qiáng烈要求的，他着实不放心那些电工……这些太阳能电池板，在林易看起来可能就是普通设备，但周林眼里眼里可都是宝贝。 设备刚刚运到的时候，科学院就提出要留一套，最终为了考虑影响，还是没有留，这面上毕竟是美国捐赠的，情况还是要反馈回去，所以最后决定在设备装好后，让研究院的科学家们实地来勘测。 这要是弄坏一个电池板，那也是巨大的损失啊。 “对，都小心些，争取在午饭前都改装好，下午我们就进行安装！” 同时电厂的电工们也早早就开始了工作，在一众村民期盼的目光中，两根电线杆拔地而起，矗立在村口和通往晒谷地的小路上。 家长们谆谆叮嘱着孩子不要靠近电线杆，自己的眼睛却快黏在上面了，要是通电了，他们的孩子晚上就可以念书了，要是通电了，他们夏天就能用上电风扇了，那种自动扇风的机器，哗哗响的，扇起来可凉快了。 “角度不对！要jīng确！jīng确！再倾斜三度！三度怎么算？你不会用尺测啊！” “向左移动一厘米，对一厘米，不要多也不要少。” 林易觉得周林这个技术指导做得还是很称职的，比如早上给他一张安装图，他能jīng确到厘米。 “这旁边炸山的声音真大呀，他们有专门的指导吗？这山体结构看起来简单，实际上jīng密得很，万一炸了不该炸的，引起山石崩塌，那就完了。”周林嘀咕着。 当然他只是随口嘀咕了一句，随后又陷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约莫下午一点多，所有设备安装完毕，五亩多的晒谷地，有秩序地立着一块块银色的太阳能电池板，带着科技感的银色令一众三寨村村民心惊。 “妈妈，妈妈好漂亮。” “再检查一遍线路！” “好的！” “路灯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是现在大白天，可能不太明显！” “林研究员？” “嗯，启动吧。” 周林咽了咽口水，他回过头来看向林易，“林研究员，这按钮还是您来按吧。”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林易心下好笑，“周指导别客气了，您来吧。” 周林闻言大喜，他搓了搓手。“真的我来？” 林易点头。 “那好！”他深吸一口气，在马在东欣羡的目光下按下了按钮。 太阳能储备是需要时间的，冬天阳光不如夏天，这时间就更加漫长一些，众人在冬日的阳光下一动不动，从两点一直等到太阳下山。 人群中不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东西真的能通电？为啥现在还没反应？” “是啊，其他那些个机器，不是马上就有响动的吗？这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村民们更是焦急起来，有了希望再被打破，还不如没有希望呢。 周林额头上也慢慢渗出了汗珠，在美国，他是看过太阳能系统供电实践的，会不会国内和国外不一样，这系统不适合国内？ “亮了！蓄电池的绿灯亮了！” 这时候，某一电厂的工作人员突然喊出声来，“测到电流了！测到电流了！” 第七十三章 周林猛地站了起来, 就像一只突然兴奋起来的公jī，脖子上的羽毛完全竖了起来, 扑腾着翅膀就向蓄电池集成系统处奔去。 一众电工师傅们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既然检测到电流, 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这东西还真的能使。”老徐自言自语着，看向林易的目光中带上了敬畏。 他昨天从三寨村回去后，回家就和闺女说了要好好读书的事，还以林易当例子, 说读了书能让县长还有华京派过来的指导员对你客客气气的，连县里领导的车都随便用！ 他女儿丢给他一个白眼，“爸, 我知道你想让我努力学习, 但是您编谎话也现实一点。去年就取消大学生包分配制度了，大学生没您想得那么金贵。我们校长的儿子是大学生, 出来也就去矿上当个会计, 我妈没读过书, 不也是个会计。” 老徐的脸涨得通红，他哼哼哧哧地说道：“那不一定, 只要读到研究员, 那就不一样了！” 徐小妹奇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 那叫研究生不叫研究员。” “那咋能读到研究员？”老徐锲而不舍地追问 徐小妹挠挠自己的头发，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爸, 您看看，这研究员不是读出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就说这位林研究员，人家可是国际顶级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就跟咱华科院某个部部长差不多，还能和美国总统一起出席白宫发布会呢！” 老徐目光扫过报纸里的照片，看到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林易？这人我认识呀！”他抢过报纸，上上下下看了三四遍，确定就是早上那个和他一辆车的后生后，激动地开口道。 徐小妹……看来她爸病得不轻。 “知道了。妈把饭做好了，我们吃饭去。” “我真认识。” “对对对，你认识。” 老徐确定蓄电池集成系统确实已经开始工作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迈着大步向林易走去，他知道小王秘书带了相机，他一定要和林易合影一张，拍到他女儿桌子上！ 冬令时的五点，太阳已然落山，唯留一点余光作为黑夜到来前的缓冲。 平常这个时候，三寨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已经吃好了饭，或点着油灯在炕上聊天或已然进入了梦乡。 但是今天，三寨村的老老少少们都等在这片晒谷地里，等着漂洋过海而来的新科技，带给他们崭新的生活。 “妈妈，是路灯！路灯！那huánghuáng的，是路灯！” 在电厂的师傅检测到电流的十分钟后，众人远远地看到村子方向有昏huáng的灯光亮起，那圆乎乎的一团，橘huáng色的，许是因为电流还不是很稳定，橘huáng色的灯光有些闪烁，竟给人一种仿佛有生命的错觉。 路灯……亮了。 “是路灯！路灯亮了！” “真的亮了！我们有电了！” “我们三寨村通电了！”老书记裹着厚厚的军棉袄，在小女儿的搀扶下走到林易身边，紧紧握住林易的手，“谢谢！真的谢谢！” “老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林易回握老书记的手，老人的手很大又很粗糙，就好像老树的树皮。 林易扶着老人往村里的方向走，“我打算以我父母的名义在村里捐个小学，成立教育基金，用基金来负担学校的日常开支和教师工资。教师工资的话，可以略微比县里甚至市里的老师高一些，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教师人选。” 这事林易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考虑了良久，教育才是一切的根本，别的地方的孩子八岁上学，三寨村里的孩子十岁才上，因为村里没学校，他们要走山路，再坐车到县里上学，八岁的孩子实在吃不消。 更别说，还有些家里是女娃娃的，根本没有让她们上学的意思。三寨村地处偏僻，又贫穷落后，一般人可能不会愿意到这里来当老师，所以林易将工资开得高了些，又托了老书记留意教师人选，他打听过，三寨村考出去的大专大学生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他们当中如果有人愿意回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老书记闻言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林易啊，你说真的？” “当然，我不会骗您的，等我回去就着手办这件事，快的话，半个月内施工队就能进驻。” “好好好！”老书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林易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欣慰。 村民们眼见路灯亮了，争先恐后地往回走，他们见了很多次路灯，但是自家家门口的却是头一回。 “走，咱回村里去看路灯！” “好！” “好！”众人纷纷应和。 三寨村的村民们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好似过节般欢欢喜喜地往村里走。 走在村民身后的马在东拉了拉小王秘书的袖子。 “领导，有事吗？”人是一种十分容易受感染的群体性动物，小王虽然不是三寨村人，但跟着三寨村的村民在晒谷地站了一夜，自觉深深融入了劳动人民群体中，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马在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我来的时候让你带照相机gān什么！就是这个时候用啊！” 这图片一发，再请报社的记者吃个饭写个稿子，什么县长结对扶贫困，冬日送电暖万家啥的，他这名声不就蹭蹭蹭上来了？ 小王一愣，随即立刻点头，“您说得对，说得对，咱要不摆个姿势？” 马在东…… 傍晚的闪光灯显得格外显眼，不过村子里众人只顾着围着刚刚亮起来的路灯打转，丝毫没有理会努力抓拍的小王秘书，和认真装自然的马县长。 “电路入户要多久？要想电真正服务三寨村村民，必须让电进到家家户户。”林易侧头去问老徐。 老徐还在琢磨怎么开口跟林易说合照的事，闻言表情也不由变得认真起来，“这个我们还在商讨中，主要三寨村都是老房子，短路不能铺到墙里面，要是铺在墙外……村里大都是老人孩子，这线路图我们得仔细研究研究。” 林易点点头，“术业有专攻，这事还得麻烦您。” 老徐摆摆手，“您这话说的，就是……就是，林研究员，等事结束，您能不能跟我拍个照？” 林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gān咳两声，笑道：“当然，我的荣幸。” 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安装和投入使用十分顺利，周林熬夜写了一篇词藻华美的报告，里面三分之一的篇幅都是赞美林易的当机立断和因地制宜，当然，这份报告林易是没看到的。 “林研究员，您跟我们的飞机一起走吧。” “不用，早晨山里的空气不错，走走对身体好。”人家飞机是满员过来的，他上了飞机就有一个人要下飞机，林易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林研究员说得对，那我也不坐车了，咱一起走。”马在东笑呵呵地说道，让一旁的小王秘书差点哭出来，领导，整整三四公里路呢！ 因为心系捐赠小学的事情，林易没有多留，吃了早餐就和老徐及马县长一行往山下走。 一路上马县长抒发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从三寨村说到吕梁山脉一整片贫困区。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山区的群众都搬出来，建立新农村，人人都住楼房！” 林易听着，这位马县长的话虽然浮夸了点，但里面还是有实际东西的。 “不过这富裕也要讲方法，就像五六年前，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吕梁山脉一段发现了一个小型金属矿，这旁边一个村子的人都挖矿出去卖，整座山差点被挖空！” “挖空可能夸张了，但是那时候夏天频繁泥石流，你知道我们西北这天气，泥石流是很少发的，那次大型泥石流差点把他们半个村庄埋了。后来矿挖光了，家也没了。这种方法就不可取。” 林易眉头微皱，“空心山体可是很容易造成山石崩塌的。” “可不是，不过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也没出事，说明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的严重”马县长笑着说道。 走到山路最后一段，炸山的“隆隆”声越来越近，林易觉得自己的小拇指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声音太大了吗？ “哎，到了，前面就是咱单位的车了。”老徐笑呵呵地说道。 写着“电路抢修”四个字的huáng色小皮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 马在东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小王更像一个在沙漠里看到绿洲的旅行者，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向车子跑去。 马在东上了车，小王紧跟其后，老徐笑呵呵地指着副驾驶的位置跟他说这里宽敞。 耳边的“隆隆”声越发近了，但众人早已习惯，完全忽略了它的声响。 林易的手放在了车子门把手上。 他感觉自己头上还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落下，一摸，居然是一把细细的泥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随后瞳孔猛地一缩，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嘶吼道：“下车！” 两块块巨大的山石正沿着山体滚落下来，方向赫然是他们的小车。 林易用物理公式迅速得到结论，前面那块巨石即将在十秒后砸在汽车正前方，完全阻断车子前进的可能，而十五秒后，第二块巨石将落在车子顶部。 “快下车！” 来不及了，轰隆一声，第一块巨石已然落下，带起一阵灰尘。 驾驶员大概是受到了惊吓不小心踩下了刹车，这是马在东已经打开了车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撞击声，车子前部和巨石相撞的声音，后部被巨石砸到的声音。 林易的血液一下子变得冰冷。 “林研究员！”身体被重重扯了一下，是老徐，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落在林易刚刚站立的位置。 林易猛地回过神来，是山石崩塌，看刚刚的情形，这仅仅只是前兆！ 前面的路被堵着，林易和一众电工师傅想要后退，然而后面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山石与山体的摩擦声，伴随着众人的叫喊声。 “过来，这里！” 林易找了个山石和山体形成三角形的空隙，钻了进去。 “找三角形，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林易指挥着。 众人已经完全慌了手脚，下意识地听从林易的指令。 又是一波山石崩塌，很快众人被掩盖在众多山石下方。 林易找的地方离huáng车很近，透过石头的缝隙依稀还能看到huáng车里的部分景象，他不敢相信刚刚还鲜活的三条生命就这样没了。 “你们还活着吗？” “还活着吗？” “如果活着的话应我一声。”他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声音嘶哑。 第七十四章 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是什么感觉, 林易只觉得他现在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巨石和山体构成的三角形不算宽敞, 他的身体蜷缩, 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到尖锐的疼痛。 刚刚一块巨石落到的他的右边, 几乎完全堵住了他活动的空间，巨石朝里的一头有些尖锐，尖头紧紧贴着他的右手臂，只感觉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砂石不间断地从巨石的缝隙中掉落下来, 使得林易的头发上、身上全是泥沙。 山石的滚落还在继续，重重砸在自己头顶的声音令林易心惊胆战，他从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那么得近, 好像下一刻, 巨石就会砸在他的身上。 山石崩塌持续了约莫三个多小时，林易有点庆幸现在还是白天, 如果现在外面一片漆黑, 他大搞会更加绝望。 不知道自家老爸老妈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因为自家老妈身体的缘故，林家就他一根独苗苗, 自家老爹平时不说, 但却把自己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如果自己出事, 林易苦笑一声，两个四十好几的人不知道还生不生得出弟弟来。 还有辛普森实验室的同事们和霍恩教授，脑海里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闪过, 最后定格在一张温润而正经的脸上，林易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对庄城的感情。 爱情吗？林易习惯性地想要摩挲自己的下巴，但是右手臂微微一动就是一道红痕，“嘶”真他娘疼啊。 他对庄城的情感始于上辈子的敬佩与尊重，略微带着些……唔，小迷弟的心态，当然，这个事实在今天之前，我们的林大研究员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带着这样的心态去接近，然后慢慢被那个人吸引，他的内敛，他的认真，他的羞涩，这辈子的庄城慢慢把林易印象中那个“庄教授”的形象变得鲜活，变得……动人。 那种在实验室里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意思的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他像吸了大嫲一样上瘾，不断去靠近，以至于做出在会场门口那种疯狂的事情。 那时候，他其实就只有一个想法，庄城不能有事。说这只是钦佩和敬重驱使做出来的事，骗谁呢？ 只是因为上辈子庄教授的形象太过伟岸，让他根本不会甚至不敢去亵渎那人。后来……林易嘴角微微扬起，后来又为什么敢了呢？ 林易一直觉得，以他爸妈宠儿子的方式，他没有长成一个骄横跋扈的富二代，那是因为他根子太正了。然而即使二十年来养成的霸道和任性被隐藏在严肃的西装革履下以及高级知识分子耀眼的光环中，但本质上林易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更何况……庄城对他太好了。除了第一次见面闹出来的乌龙，后面相处的时间里，庄城几乎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林易一次次试探庄城的底线，即使有时候的要求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理，刚想开口道歉，庄城已经默默去做了。 那时候，林易就像，他要和庄城做一辈子的朋友，哦，不，是兄弟。但是兄弟能一直在一起吗？当庄城提出他要回斯坦福的时候，林易那天晚上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这对林易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实验室工作的特殊性，林易很珍惜自己的睡眠，起chuáng气更是大得吓人，在没有项目的时间里，一夜没睡？这种情况上一次发生还是他刚刚重生回来的那个晚上。 他不想和庄城分开，这种愿望前所未有地qiáng烈。他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一个冲动下就直接告白了，刚开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事不靠谱，但是想象着早上醒来，庄城躺在他旁边，摘下眼镜双目微闭，刘海服帖地贴在好看的额头上，那种画面即使是想象都会让他的血液颤栗。 那是前N任女朋友从未带给他过的感受，一回生二回熟，告白的事越来越习惯，甚至每次不剖白一下自己的心意，看到庄城那通红的耳朵以及那挣扎而隐忍地眼神，他就感觉浑身空落落的。 他觉得庄城对他有感觉，林易发誓这绝对不是自恋，除了专业，林易最自豪的就是自己揣度人心察言观色的本事，一个商人式学者的情商能低吗？ 庄城就像一只乌guī，将自己的感情和柔软都很好地收敛到了自己的乌guī壳里，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错觉，但是一旦剥掉他的乌guī壳，他就会柔软地不可思议，想到这里，林易居然轻轻地笑出声来。 “我不想死，不想死。”一个细微地一不注意就容易让人忽略的声音传入林易的耳朵。 林易猛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右手臂与尖锐的石尖摩擦，划出一道约莫三四厘米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过林易是顾不上这些了。 “小王，是你吗？你还好吗？马县长和司机师傅呢？”三个小时前，林易喊了好几遍，他几乎已经是绝望了。 山石崩塌非常容易发生余波，救援队伍只会在余波完全结束后进行搜救，林易见久久没有回应，只好停下来保持自己的体力，却惊喜听到了小王的声音。 小王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林易的喊话，他自己絮絮叨叨地叙述着，“我爸妈还在等我，小芳还在等我，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一定会是个合格的丈夫……” “我领导其实已经很好了，他虽然好大喜功，但是从来没做过坏事，偶尔收一点小礼物，也会分一点给他……”他断断续续讲了许久，从有逻辑到没有逻辑，期间又发生了一次山石崩塌余波，小王微弱的声音混着小石子砸在巨石上的声音，渐渐让人听不太清晰了。 林易只觉得脸上湿湿的，手臂上也是湿湿的，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泪。 “不要睡！拜托你不要睡！”他沙哑着喉咙，一条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慢慢消逝的感觉，真他娘的差极了。 直升机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但是林易已经感觉到大脑好像有些缺氧了，他微微转头，看到自己不住流血的手臂。 原先不是很在意，流下来的血液已经在旁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他有心给自己包扎一下，但是空间太狭小了，微微一动，就是尖锐的疼痛，同时伤口又大了些。 他苦笑一声，颓然靠在山石上，一滴一滴看着血往下流，他的大脑会慢慢因为供血不足而感到昏眩，随即陷入昏迷，然后大脑会因为长期供氧不足陷入脑死亡，或者血先流gān……不知道那种死亡方式会先到来。 “联系上了吗？确定被埋住了？”周林简直快要疯了，回到招待所不久，他正兴高采烈地和领导汇报自己的工作，并提出屋顶式改平地式的模式可以推广开来，领导对他的工作表示了很高的肯定。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从景县通往三寨村的路上发生山石坍塌，一脸电厂的皮卡被埋在山石下。 电厂的皮卡？周林一时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林易！林研究员还在上面！ 顾不上电话那头领导的讲话还在继续，他迅速冲了出去，找到与他对接的军方人员。 “我要求见你们领导，我要用直升机！” “对不起，周指导，我们接到的任务是运载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到三寨村，任务已经完成了，您无权调动直升机。”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辆车上有林研究员！西山省怎么跟国家jiāo代，华国怎么跟国际社会jiāo代！”周林的嗓子已经快破音了。 军人小伙一脸茫然，不给你直升机而已，怎么跟西山省、国家还有国际社会扯上关系了？ “你们领导电话多少！我亲自跟他讲！”周林快速跑到电话机旁。 “对不起，这是……” 小伙还没说完，周林就严肃地打断了他，“我也是副处级gān部，我用我的人格和党性保证，如果你不告诉我你领导的号码，接下来会有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军人小伙被周林的话震慑住了，一串号码不自觉地从他口中报了出来。 “喂，您好，我是周林……” 山石崩塌的余波还在继续，整个忻市乃至西山省上层完全震dàng起来。 林易被埋在崩塌的山石下，这如果是单纯的自然灾害，那还好点。但是这是人为造成的！东门村炸山申请上可还盖着县政府的许可章呢！ “前期的工程环境评估是怎么做的，空心山你们敢炸？你们咋不上天啊！”西山省省长和书记都亲自来到了现场，忻市的常委班子也全齐了。 景县作为贫困县，除了几十年前大领导的慰问外，还真没有这么多领导一起来过，但是景县的官员们可一点高兴的心也没有。 他们闯祸了，闯大祸了，在西山省省长当着他们的面接到赵总理要亲赴现场的电话后，他们深刻得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救援队都准备好了？” “救援人员都到位了，但是崩塌的余波还在继续，我们不敢让救援队伍进去啊。” 是啊，谁的命不是命，如果救援人员出了事，这个责任谁担。 “监测的怎么说？余波还要持续多久？”西山省省长已经快疯了，这事咋就让他遇上了呢！ “炸山已经停止了，按卫星图预测，还会有两到三波比较严重的山石崩塌。大概要持续十二小时！” “十二小时！他娘的。”省长已经忍不住爆粗口了。 另一边，时间推回三个小时前，沈遇拉着庄城一起看他的项目可行性报告。 “林研究眼一点都不藏私啊，在他资料的帮助下，我的项目有了极大的进展，就是这一块，理论方面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庄城是被沈遇叫回来的，原因就是这份项目书，前几天在和林易的讨论中，沈遇的项目有了进展，他兴奋的同时，实在等不住要将项目推进下去，就是还有些理论方面的问题不能解决。 所以他就想到了他的外甥，论在高温超导方面的理论，庄城在国际上都是排名前列的，想着庄城一个项目刚结束，现在也没什么事，就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把人叫了回来。 “这一点的话，可以这样解释……”两人正说得兴头上，电话刺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沈遇没有去接的打算，但是对方锲而不舍。 他黑着脸接起电话，“赵铎，被以为你的总理我就不会骂你！” “什么？！林易出事了？山石崩塌？”沈遇的声音高了起来，“好，小伟那边我替你照看，你过去吧！赵铎啊，你不是科研圈的人，可能不知道林易对华国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听陈老讲，如果林易肯回国，华国的新材料科学能够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啊！所以，一定要不惜代价把人救回来！” 沈遇挂下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神思不属，这世事真是无常，前几日还好好的，现在只能祈祷林研究员吉人自有天相吧。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外甥，随即吓了一跳。 庄城的面色白得跟纸一样，表情更是吓人，沈遇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好像……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的那种空dòng。 “阿城？你没事吧？” 庄城已然没有了回答的心思，他快速向楼下跑去，脚上不合脚的拖鞋让他在楼梯上绊了一下，狠狠地摔下了半截楼梯，沈遇吓了一跳，想要下去扶他。 但庄城几乎没有花一秒就爬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用“连滚带爬”的方式冲下了楼梯，向门外跑去。 “阿城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在家吃晚饭的吗？”庄城的阿姨从厨房里出来，不满地看向沈遇。 沈遇站在楼梯上，神情有些莫名。 “阿宁，你说，庄恪现在还有回庄家吗？”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那人自从出国后，后来就没回来过，你可不要在姐夫和老爷子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他们可是会翻脸的。”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庄城和林研究员的关系，好像很好嘛。” 第七十五章 “爷爷, 我想用直升机，我要去景县！” 庄老爷子惊讶地抬头看自己的孙子, 这还是庄城第一次提出想要使用家里的特权。 老爷子这个级别, 是随时可以调用直升飞机的。 “发生什么事了？”老爷子发现向来沉稳的孙子现在的形象有些láng狈, 衣服皱巴巴的，好像在哪里摔倒过。还有他的表情，虽然庄城已经努力克制了，但是还是被老爷子察觉到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庄城的牙齿在轻微颤抖, “是林易，爷爷你还记得他吗？他在景县遇上了山石崩塌，现在……生死不知。”说到最后面四个字的时候, 他觉得不仅是牙齿,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颤栗。 他想第一时间去到他身边，去找到他, 确定他平安无事, 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借用庄老爷子的力量才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 老爷子闻言，也猛地站了起来, “林小子？”他也不啰嗦, 直接答应了下来，“好,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有道，你带阿城直接过去军区！”庄老爷子对于林易这个有出息有爱国情怀的年轻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庄城和赵铎是一前一后来到景县灾难指挥中心的, 赵铎一落地，一众官员等候许久的官员就迎了上来。 “赵总理，欢迎您……” “欢迎个屁，情况怎么样？”铁血总理名不虚传，西山省省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显得有些讪讪的，“卫星监测部门说，山石崩塌的余波还有一阵，我们不敢让搜救人员进去，省政府出面向军区调来两架直升机，向灾区投放食物。” “离灾难发生时间多久了，大概有多少人被埋？” “灾难是早上八点四十三分发生到，到现在已经有九个小时三十六分钟了，被埋人数应该有三十到四十不等，除了林研究员外，还有一位景县的常委副县长被埋。” “我们已经严肃处理了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员，景县县委书记就地免职，其余人员也依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赵铎看了他一眼，“救人重要，我们现在去现场！” 山石崩塌段已经用huáng线包围起来，救援人员整装待发，忻市的医护人员也全部到位，只是…… “前面怎么了？”赵铎开口问道。 机灵的年轻人快速跑上去了解情况，“军方的人和刘局他们发生了冲突，军方的人坚持要进入灾区！” “胡闹，下一阵余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他们在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西山省省长怒斥道。 赵铎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沈遇的话在耳边回响，林易能让华国的材料科学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啊！而材料向来是工业的基础和血液！ 赵铎的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但是在这个平等的社会里，谁的命不是命啊，如果在明知道还有一阵余波的前提下，让救援人员进入灾区实施救援，在很容易在国际社会上引起舆论争论，甚至会给一众西方国家批判他们没有人权意识，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赵总理！”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有道？”赵铎惊讶地开口道，庄老身边的警卫员怎么会在这？ “阿城进去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我怕他会出事，但是那些人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进去！”张有道快疯了，庄家人丁单薄，第三代更只有庄城一个，庄城要是出了什么事，这是要让庄家绝后啊！ 赵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本就漆黑的脸一下子变得如锅底一般，一个不算，现在还搭进去一个，别说庄城在国际物理学界的地位，单说他的身份…… “救援队准备……” “总理！” “不用说了，一切后果我来担。各位！”赵铎拿了一个扩音器直接跳到了车上。 “各位，我可以实话告诉大家，这次救援是有风险的，卫星监测部门表示，这次山石崩塌还会有一阵余波，如果你们现在进去，将要面对的不止是艰苦的救援工作，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余波。但是，就在这片山石底下，埋着一位国际知名的科学家，他是国际超导电缆之父，被美国媒体称为推动国际电网超导化的第一人，就在半年前，他的太阳能电池项目发布，这是一个号称能够改变世界能源格局改变美国中东战略的科研成果，相信大家都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林易！” “在今天早上，我接到报告，说三寨村通电了！大家都是忻市人，应该都知道三寨村的情况，老山区，通电难度大，成本高，所以用电难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林研究员亲自带着他的项目成果进了村，一块块太阳能板矗立在这块被现代科技遗落的山村里，将无穷无尽的太阳能转化为电力，三寨村的第一盏路灯亮了，不止是三寨村，还有许许多多用电难的华国贫困山区，因为林研究员和他的太阳能电池项目，将迎来曙光！” “我们很庆幸林研究员是华国人，在出发前，一位燕京大学的教授告诉我，他拜托我一定要救救林易，因为那个人！能让华国材料学少走二十年的弯路！” “所以，我在这里也拜托你们！拜托你们尽最大努力救出他！”赵铎最后一句话丢开了扩音机，几乎是用喊的，这位五十多岁的总理在多年后，重新找到了年轻时候热血沸腾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救援队全员准备，进……” 赵铎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不远处山区石块簌簌落下，最后一阵余波到了。 现场一片沉默，张有道的面色煞白，庄城，庄城还在里面！ 庄城坐军方的直升机直接到了灾区，随后趁着张有道不注意，只戴一个安全帽就进了灾区，以为路上都躺满了大大小小滚落下来的山石，所以他走得非常艰难。 “林易！林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庄城边走边大喊着，他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即使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腿上也磕青了好几下。 庄城自认为是个意志极其坚qiáng的人，但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为什么没有回答，为什么？为什么？求求你，回答我，求求你…… 庄城的眼眶涨得酸疼，他艰难地跨上一个更高的山石，环顾一片láng藉的道路。 “林易！”声音长长回响在山区里。 林易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饥饿和大量的失血让他的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偶尔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完全是靠一股韧劲撑着。 “嘟！”一阵闷闷的汽笛声突兀地响起。 庄城眼睛猛地回头，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似乎看到了一点点huáng色！ 他手脚并用地向那个方向跑去，近了，近了，那是什么？ 那片huáng色附近不远处的山石上，挂着一根十分有特点的鞋带！ 黑色的鞋带，鞋带的两边是用银色金属包裹着的，那是林易的鞋！庄城听他提过一嘴，是什么限量版！ 他在这！ 他在这！意识到这点后，庄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跑到鞋带旁边，开始用手搬脚下可以搬动的石头。 他有一种qiáng烈的预感，林易就在下面，那个人就在下面。 因为匆忙，庄城没有带手套，不多时，他的手就被尖锐的石头磨得通红，细细小小的伤口布满了手掌，搬开一块，又一块。 “林易！” “林易！” 石头上染上了红色，他却犹如丝毫没有痛觉一般，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嘴里还不停呼唤着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名字。 “林易！” “你在这里对不对，应我一声，求你了！” 细碎的砂石掉了林易一脸，让他再次从昏迷中恢复点意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盏漏油的油灯，什么时候油漏尽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去见老天爷了。 但是他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庄城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那种。 人都说，人死前会听到最在乎的人在叫自己，不过林易觉得他虽然喜欢庄城，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孝顺，把自己爹妈撇到后头吧。 这样想着，他在再次听到庄城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叫魂呢，老子现在还不想死。” 这声音真的轻得连林易自己都没听清楚，但庄城就是听到了。 他焦急甚至绝望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庄城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加快了搬动石头的速度，有些搬不动的，就用身子去推。 因为怕破坏山石平衡，对底下的林易造成二次伤害，庄城的每一个动嘴都很小心，最后，他看到了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很大，不是庄城一个人可以推动的，石头底部都已经被染红了，看得庄城睚眦欲裂，他还想做些什么，只听到一阵簌簌响声。 一块块石头从山体滑落，庄城没有去躲藏，而是下意识选择抱住那块石头，qiáng烈的执念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他……不要离开他。 不过显然，老天爷这回是睁眼了，这一阵余波都是一些小碎石，最大的也不过人拳头大小，砸在安全帽上，痛又有点晕，但不至于危及生命。 庄城观察到，林易很聪明找了一个三角地带，但是正是这块落在三角形旁，使得三角形成为了一个封闭的三角形，不过空隙还是有的，只是空隙太小，不能容一个人通过。 庄城靠着山石坐下，手顺着空隙往里伸进去。 那接触到那略微有些凉意的温度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阿易，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替庄老爷子担心绝后问题，庄爸庄妈还能生：） 第七十六章 林易感觉自己手臂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直接挡在了他的手臂与尖锐的石头之间。 林易咬了咬舌尖，努力想要让眼前白茫茫的世界变得清晰一点。 一只手？ 林易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左手手指, 又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手指, 唔, 不是他的手，生锈的大脑慢慢转动起来，他盯着这只手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林易低低笑出声来, 他笑得很轻，说是笑，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犯了病的羊癫疯病人, 胸膛不住颤动着, 但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庄城，你有带吃的吗？”这是林易对庄城说的第一句话。 会是他吗？真的是他？不会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吧？理林易紧紧盯着那只隔开自己手臂和石块尖锐出的手, 那只手紧紧握着石块的尖锐处, 手很gān净, 骨节分明，透明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 最吸引林易注意力的是那只手腕上带着的红线, 红线上串着一颗小巧的核桃, 这是林妈上次从庙里求来的，非要林易戴上, 说是能辟邪。 林易磨不过林母，不情不愿地戴上了，后来在美国一家工艺饰品店看到和自己手腕上相似的红线, 他计上心头，买了一根缠着庄城戴上，这一看就是一对，多好。 虽说像，但美国的工艺品和华国的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庄城这一根红线上的金属扣，上面刻着林易的英文名字首字母。 当然，那时候林易骗庄城那是饰品店的品牌名。 “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石头的空隙处慢慢伸进来另一只手，手上拿着好几块巧克力，都已经撕开了包装的。 如果真是幻觉，那也挺好的。 林易双手发麻，尝试了几次，不能动弹后，直接将自己的头弯了下去。热的，暖的，幻觉有这么真实吗？ 庄城只感觉到掌心一阵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湿漉漉的水汽，他的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林易的舌头刚感受了一丝巧克力的甜意，这到嘴的美食就这么逃走了。 “庄城，你有这么恨我吗？在梦里也不安生。”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巨石另一侧的庄城，耳朵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他将手伸回原处，并向上抬了抬。 这回林易几乎将整张脸都埋下来了，想象一下猫咪对着猫盆吃猫粮的模样，林易现在的样子也差不多，他毫不见外地将口水糊了庄城一手。 巧克力入腹，胃里升起一丝丝暖流来，意识也清晰了不少，他靠着山石粗粗地喘了两口气，随后看到了庄城还在原处的手。 林易眨了眨眼睛，他再次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嘶，真疼！ 他还不敢相信，用后脑勺撞了撞山石，成功吃到一口沙之后，他咧着嘴傻笑开来，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因为巧克力是拆了包装的，掌心与口腔的温度使其融化了一部分在庄城的手掌处。许是冬日里太冷的缘故，四肢的触觉敏感度大大降低，庄城并没有意识到他掌心的巧克力已经全部被吃光了。 林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再次低下头来，他坏心地在庄城小指处咬了一下，引得庄城的手再次颤了颤，不过这次庄城qiáng忍着没有把手缩回去。 庄城再怎么也想不到这血流了一地，差点把石头染红的人，稍微有点回神就会作妖。 林易得寸进尺，舌尖在掌心打着转，随即慢慢滑到小指、中指，或轻触或啃咬，庄城就算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林易！”他低喝道，猛地收回手，手掌中的湿濡与寒风接触的那一刹那，那种浑身骨骼颤栗的感觉令他心惊。 林易靠回到山石上，眼睛看着庄城另一只替他隔断与石尖接触的手掌。年轻人的恢复能力还不错，他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加上那两块巧克力产生的热量，不出意外，他的这条小命算是抱住了。 还说不喜欢他，死鸭子嘴硬~ “救援人员进来了？除了我你还看到其他人吗？电厂的师傅，还有车里的马县长他们。”林易轻声开口道。 “因为卫星监测部门表示还会有一两阵余波，救援人员还在huáng线外。”庄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刚刚我在找你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汽车汽笛声，车内的人应该还活着。”至少还有人活着。 林易呆愣了许久，救援人员还在huáng线外，那庄城……林易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感觉，好像整颗心满满的，马上就要溢出来。 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比如你怎么跟着救援队进来了？又比如，这种生死时刻你有没有爱上我之类的，但是此刻，林易觉得他什么都不用问了。 你他娘的哪里能再找出这样一个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人！ “阿城，从这里出去，我就跟我爸妈说，你就是我媳妇。”林易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家连他的追求都没接受，自己说这话的脸是有多大。 庄城微微垂下眼睑，沉默许久，久等林易都有些等不住了，身子动了动，再次吃了满口沙后，才听到庄教授这样回答他，“再给我点时间。” 苍天啊，大地啊，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还要啥时间啊！ “咳咳咳咳咳”林易猛烈地咳嗽起来，被沙子呛的。 “林易，你没事吧。”庄城顾不上纷乱的思绪，一下子焦急起来。 “没……”话没开出口，林易就止住了话头，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可能是有些失血过多吧，感觉头晕得很，还想睡觉。” 庄城一惊，目光不由落到石块下方被染红的部分，心不由提了起来，他心中计算着林易的出血量，如果出血还在持续，那真的会危及生命！ “阿易！你听我说，你现在动得了吗？先止血！”他身上带了绷带，用手从空隙处递过去。 “我全身都麻了，也就头还能动一动。庄城，你听我说，见家长的事咱可以先放一放，但是你得把名分给我啊，不然我死了，都看不到你为我披麻戴孝的，我死都不会瞑目的！”别怀疑，这真是林易的真心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林易觉得他还得卖卖惨，就在这时候，一个轻轻的声音传入他耳朵。 “知道了。”庄城的右手握得紧紧的，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将面对什么，但是林易说得对，如果……如果他今天真的出事了，庄城悚然一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知道了？这算是什么回应。 “咳咳，阿城，我耳朵嗡嗡作响，你刚才说什么？” 庄城闻言，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温和笑容，他说：“我说我知道了，我们试试吧。” “我是不是耳聋了，没听清啊。” “我说我喜欢你，我们试试。” “再大声点。” “我喜欢你！”庄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压在自己身上那个重重的枷锁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那种自由呼吸的感觉令人不由上瘾。 “那你搬过来住，别住学校宿舍了，我那是想每天看到你才搬过来的，住得都快憋屈死了。” “好。” “我那个公寓离斯坦福是有些远，咱再找一个？离你那近一点的？要离超市近，我……做饭给你吃。”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易还是有点心虚的。 “好，不过做饭还是我来吧。” “你说的！” “我说的。” “那我买菜，洗碗！” “嗯。” “嘿嘿嘿嘿嘿。”林易靠在山石上傻笑着，从这一刻开始，庄教授就是他的了，真像是在做梦啊。 犬吠声由远及近，“这里有人！”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在两人耳边响起。 庄城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手，“林研究员在这，快救他！” 救援人员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对着对讲机喊道，“找到庄教授和林研究员了，请求支援。” “我在重复一遍，在东门村拐角路上，找到庄教授和林研究员了，请求支援！” “收到！” “收到！”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带着电流“滋滋”声的回应。 “庄教授，麻烦您让让，我们要搬石头了。”救援人员来得很快，领头的客气地对庄城说道。 他也很佩服这位庄教授的勇气，居然敢冒着余波的风险跑进来救朋友，真爷们！ 庄城的一只手替林易挡着石块的尖锐部分，他点点头，低声对林易说，“我要把手抽出去了，你注意伤口。” “知道了。”林易低声回应道。 “我数一二三，咱一起用力！” “一” “二” “三” “起！”巨石缓缓被移开，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庄城看到里面láng狈得不成样子的林易，当场就红了眼。 但是理智阻止了他冲向林易的冲动，林易的头可能受过山石撞击，他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随便动作可能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医生！快过来！” 医护人员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迅速钻进三角空隙处。 “林研究员，您意识清醒吗？” “清醒。” “这是几？” “二” 中年医生观察了一下林易的瞳孔，且简单检查后确定他脑袋没有重大撞击上伤后，对着同事比了个OK的手势，就将人挪到了担架上。 “那块石头下面有辆车，车里还有三个人。还有以这里为中心十点钟方向，十三点钟方向靠山壁处都有人，麻烦你们了。” “林研究员您放心！我们立刻实施营救！” 庄城早就走到了林易的身边，林易的小指动了动，他会意地将自己的手放在林易手的不远处。 没错，不远处……引得林易一阵白眼，行吧，还不能见光是吧，他忍！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从今天起，庄教授就是我媳妇了！ 庄城：微笑.jpg，你高兴就好。 第七十七章 “车子还没满, 再等等吧！” “等什么！再等这个人就死了！” “老徐啊，你给忻州市政府打电话, 让他们把能用的车都调过来！救人要紧！” 九十年代国内的医疗资源还是十分稀缺的, 比如这救护车, 全忻州市一共也就七八辆，至少留三辆应付日常事件，能调来景县也就四辆车。 这么一场山石崩塌下来，遇难的是多数, 获救的也大都是伤重人员，说不定还没到医院呢，就要咽气了, 根本等不起。 这救护车接不上的问题就慢慢突显出来了, 除了救护车，赵铎还做主让景县附近的警车都开过来加入援救, 这才稍稍缓解了救援的压力。 “林研究员和庄教授都没事, 已经送到医院了, 马县长的命是保住了，但这辈子可能离不开chuáng了。他的秘书小王和司机都已经遇难。现有的统计数据中, 遇难人数二十七人, 在总人数的一半以上了。” 赵铎听到这个数据，沉默良久, “这个教训要铭记，破坏性开发要不得，这次事件要在全国范围内作为反面例子宣传开去, 让群众深刻认识到破坏性开发会带来的严重后果！”赵铎字字铿锵有力，算是给这件事定了基调了。 在场西山省官员面色僵硬，九十年代互联网技术才刚刚萌芽，信息传递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比如让媒体封锁消息，让事件的影响力控制在西山省乃至忻州市内。 但是赵铎的话却打破了他们想要控制事件影响力的美好幻想，把这件事当做反面例子在全国范围内宣传出去，那在场的官员几乎所有人的履历上都会留下一个巨大的黑点。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事情是发生在他们的地盘上，这炸山申请是他们县政府通过的，忻州市乃至西山省官员的目光不由像利剑一样刺向了最后头景山县官员的方向。景山县的官员们缩在队伍最后，如同待宰的小羔羊一般瑟瑟发抖。 “小周啊，你代我我看看林研究员。代我跟他说声抱歉啊。”林易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被救护车送往了就近的医院，现场的人还没有全部被救出来，赵铎选择坐镇现场，直到亲眼看到最后一个人获救。 “好的，总理” 周秘书到医院的时候，林易的病房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 庄城、张有道不提，林妈妈坐在林易的chuáng边，哭得“梨花带雨”，林爸爸心疼地抱着老婆连声安慰。 病chuáng上的林易只翻白眼，他亲爸这是来看望他这个伤重病患的，还是来安慰自己老婆的，行吧，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了，林易“含情脉脉”地看向庄城。 “庄教授啊，这次多亏你了，听说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阿易救出来的，阿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了！”林妈妈抓着庄城的手满脸感激。 “我妈说得对，我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了。”林易调皮地向庄城眨眨眼。 “阿姨，林易也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哎呦，这不是更好吗，你救他他救你，你们俩啊，就合该是一辈子的兄弟。”林妈妈说得起劲，“庄教授啊，您如果不介意……” “妈，人家庄教授介意，还有，您亲儿子还因为失血过多躺病chuáng上呢，医生说了，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事，您要感谢人家，成，回家去炖个汤汤水水的给我们，收gān儿子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他才不会让庄城成为他哥哥呢，那是他媳妇，媳妇！ 林妈妈被林易的话一噎，气得眼泪水冒得更快了，引得林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易无奈地耸耸肩，没错了，这就是他亲爸亲妈。 小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妈妈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不会林研究员出了什么事吧，作为领导秘书，小周揣摩领导心意的本领那是相当不错的，林研究员绝对不能出事，这个意识在赵总理宁愿冒着舆论风险也坚持要求救援人员立刻进行搜救的时候就刻入了小周的脑海。 虽然赵铎叫周秘书小周，但能做到副总理秘书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小年轻，周秘书已经四十五了，对一个官员来说，正是年富力qiáng有无限可能的年纪。 他心里一紧，脚上的速度也不由快了些，“林研究员您好，我是周长城，是赵总理让我来看您的，总理他还在一线坐镇，但是心里实在担心您的安危，就先让我过来看看，等到救援结束，他就会亲自过来的。” “周秘书。” “周叔叔。” 张有道和庄城同时站起来和周秘书打招呼。 林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总理秘书？！她和林爸爸对视一眼，立刻来了jīng神。 “周秘书您好，真是感谢您和总理，这么忙了还牵挂我们家儿子，小易恢复得不错，让总理放心吧。”林妈妈觉得她这话说得礼貌得体，漂亮极了。 “林夫人客气了，感谢林夫人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啊，林研究员是华国的财富，也是世界的财富！总理托我向林研究员以及您二位说一声抱歉，这次的事情是人祸而非天灾，是我们做得不到位啊。” “不不，这就是他运气不好……” 林妈妈话说了一半，林易突然开口道：“救援情况怎么样了，马县长和电工师傅他们……” 周秘书闻言，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您现在是在养伤期间，本不应该告诉您的，但是您既然问了，我也就照实说了，马县长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辈子可能离不开chuáng了，司机和王秘书遇难了，电厂的伤亡倒是还好，大都数和您一样只受了轻伤。” 林易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洁白的被单，牙齿咬得紧紧的，他脑海里浮现马县长那浮夸而激情蓬勃的未来畅想，浮现困在山石底下时，小王那轻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还有那个司机，虽然林易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好像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淳朴中年男子，但是庄城说过，他在找林易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汽车的汽笛声，也是因此才顺利看到了林易留在山壁上的记号。 也就是说，这位司机，也算是间接救了林易一回了。 这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林易面色白得可怕，庄城发现了林易的异状，立刻抓住了林易的手，他将林易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用自己的手掌贴住林易的手掌。 “阿易，不是你的错。” 林易倒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把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但是，两条人命啊，还有马县长，他看得出这是一个有想法肯gān事的人，只是今天过后，他的未来畅想注定只能是畅想了，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张有道一直看着庄城和林易的互动，心里暗暗心惊，作为庄老的警卫员，他是经历过那次庄恪事件的，如果不是庄父拦着，庄老爷子真的会给自己小儿子一颗枪子，他今天仿佛在庄城身上，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灾区时不顾余波危险奋不顾身闯进去，张有道没有忘记他找到庄城时那孩子的模样，身上很láng狈，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张有道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是这真的只是朋友、兄弟？ 看着周秘书对林易客客气气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林研究员可不是当年那个穷学生，人家在国际上的地位与成就是华国上层都要重视的，特别是经过总统发布会一事，华国那些个领导层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着庄城胡闹，而且，庄城又不是庄恪，那个混世魔王是被老爷子从小宠坏的，但是庄城从小可都是十分乖巧的，庄家人对他也格外严格，他怎么也不可能走他二叔的老路。 在林易陷入情绪低落状态的同时，这外界已然炸了锅。 有了赵总理发话，西山省的媒体自然不再压着新闻稿，景山山石崩塌事件的事情在报纸、电视的报道下，一下子传遍了全国。 “受灾人数四十二人，其中二十七人遇难，九人重伤，其余轻微伤。救援任务已经全部结束，遇难人员家属陆续到达，此次遇难人中，有一位景山县副县长秘书当场死亡，景山县县长马在东重伤昏迷，国际顶尖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林易研究员失血过多被送往医院，情况未知，这里是忻州市电视台在现场为您播报！” 四十几人的灾难在华国人民看来，不算是大灾难，平日里在电视新闻里听到哪哪台风，哪哪泥石流，他们也就是听一听，心里为同胞祝愿一样，然后就换台。 但是这一次，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人总队自己熟悉的事物格外关心，举个例子，南海市发生了风bào造成十人伤亡和南海市发生风bào造成十人伤亡其中包括某当红明星某某某，你是对前者更有兴趣还是对后者更有兴趣？明显是后者。 九十年代还不是一个娱乐至上的年代，林易因为总统发布会和太阳能项目在国内广受赞誉，前一阵国内主流新闻台和报纸都对他chuī捧了一番，虽然他那张脸人们可能不认识，但是他的头衔和名字却是大部分人都叫得出来的。 林易出事了？ 华国人民对这场灾难的关注度一下子就提高了。 第七十八章 追悼会的气氛显得十分肃穆, 大大厅堂里，黑白绢花装饰, 各式各样的花篮一直从大门摆到马路上。 今天的忻州市好像格外安静, 过往的车辆没有鸣笛, 市民们面色悲戚，还有远道而来的吊唁者，带来来自远方的问候。 这次山石崩塌事件的关注度非常高，人为造成的灾难总比天灾更令人扼腕, 全国人民纷纷自发发起悼念，心形的白蜡烛，抑或低头哀思的照片, 一时间出现在各大报纸版面与电视新闻里。 因为林易的原因, 国际媒体对于此次事件也有一定的关注度。他们本想着重报道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因华国破坏性开发险些丧命的消息，但看到全国各地的华国人民自发组织悼念的场景, 不由悄悄改了报道重点。 美国洛杉矶时报头版头条, 围着星形的白蜡烛和一群为白蜡烛打伞的大学生, 在雨幕中闪烁的蜡烛光辉与全身被雨水打湿的大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标题，“灾难, 来自华国的力量。” “不进去吗？”庄城轻声问道。 林易摇摇头, “不了，里面有不少媒体人士, 我进去只会多生事端。” 林易在国内呆了小半个月，期间不停有三大姑八大姨来访，林易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亲戚, 林父林母每天乐呵呵地招待着，顺便每次都会不经意地拿起林易chuáng头的相框，展示一下自己与赵总理的合影。 没错，林父在赵总理看望林易的时候，在妻子鼓励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提出了合照的请求，赵铎欣然应允，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 听着三大姑八大姨惊呼声，林妈妈觉得她这辈子的人生价值就这么实现了！ 林易站追悼会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安静地听着会场里面的人念完追悼词，随即抬起头来，“走吧。”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庄城侧过头来看他。 “走，跟你介绍个人。”他拉着庄城向花篮堆积的拐角处走去。 “马县长。”不过几日的功夫，马在东就犹如脱了水的海绵，人还是那人，就眼里完全没有了那时的jīng气神。 马在东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林易和庄城，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林研究员啊。” 帮马在东推轮椅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是马在东的女儿，林易在马在东的皮夹里看过这个小姑娘的照片，马在东那时候还非常自豪地跟他们说他女儿考上了东海大学。 “现在不要叫我马县长了，我调到政协了。”马在东豁达得笑笑，“就算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吧。” “那我托大叫您一声马老哥吧。”林易不喜欢居高临下和人讲话，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加上他今天随意的打扮，就像个普通大学生，“马老哥你比我想象中的豁达。” 庄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在了林易的旁边。 “刚醒来的时候也恨过、怨过，听到小王的消息后，我就没力气怨了，那个孩子还那么年轻，他去年刚jiāo了个小女朋友，听说婚礼都订好了。” 在场几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林易打破僵局，“老哥，还记得我在三寨村和老书记提到的那个基金吗，如果你在体制里呆的烦了，可以试试换一个工作环境。” 马在东有人脉有工作能力，经过这次意外，更是褪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浮夸，这样的人会适合从事慈善行业的。 林易起身拍拍马在东的肩膀，将林老爹的名片塞到了他的手上。 从三寨村回来后，他就跟林父提了捐建小学的事情，林父十分赞成，当天晚上就联系了施工队，想必三寨村的孩子们很快就可以在自己的家门口上学了。 这种基金助学的模式，林易打算推广起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林家都不缺钱，但这件事，他打算让老林出面去做，慈善慈善，有能力回馈社会帮助他们本就是一件积德的事，更何况这也是为花钱为自己买一道护身符。 在这个社会，一个正面的形象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更不用说老林从事的是那么个行业。 走在回去的路上，庄城突然开口道：“林易，我突然觉得，比我你，我好像落后太多了。” 林易回过头来认真看他，“庄城，你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了不起得多。” 马在东遇到这种事能够不怨不恨，豁达处事很了不起，但是上辈子庄城的境遇比马在东还要差得多，他不仅下身瘫痪，右手也因为汽车碾压外翻，即使经过无数次手术，也始终只能保持弯曲的怪异形状，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成为了同辈，甚至一个时代里最优秀的科研工作者，这份韧性用了不起三个字来形容都显得有些单薄。 林易的伤口还没有拆线，两人本来想在华国多呆几天，却被辛普森教授一个越洋电话叫了回去。 “林，新的一批实习生就要到了，你作为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不亲自来挑两个？” 挑人！这可是一件重要的事，新能源中心虽然因为太阳能电池项目名声在外，甚至在今年的国际新能源材料研究室排名中挤掉了好几个老牌实验室，成功挤进全球前五十。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其实是一个空架子的事实！ 太阳能电池项目的六位研究员都是从各个实验室借调的，助理也是他们自带的，除了林易这个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还有安德鲁等几个用的惯的也打算赖在新能源中心的小助理，新能源中心根本没有能用的人！ “明天下午的飞机，我手受伤了，麻烦安排人来接我。” “没问题。” 然而在林易第二日踏入辛普森实验室的时候，没有等来心心念念的新人，反而看到了一只坐在他办公室的老狐狸——哈克.布尔顿 “哦，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哈克见到进门的林易，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抬手就给了林易一个巨大的拥抱。 “我从新闻里听说了您的消息，十分担心，所以听说您要回来，就一早过来看看，万幸，您并没有大碍。”哈克的话说得非常漂亮，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令人十分贴心。 “劳烦布尔顿先生担心了，我很幸运。”林易示意何群替几人准备咖啡后，和布尔顿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庄教授，好久不见，两位优秀的华人科学家是至jiāo好友，我想这会是一段佳话。”布尔顿熟稔地和庄城打招呼。 林易显得有些惊讶。 “我曾经在埃克森工作过一段时间。”庄城开口解释道。 “庄教授曾是我们的科学顾问。”布尔顿同时开口。 是了，林易回想庄城的简历，他从斯坦福毕业后曾供职于埃克森名下的实验室，后来在老师朱肇琨的邀请下才重新回到斯坦福从事教研工作。 “林研究员，在华盛顿您说您会仔细考虑我们的合作方式，不知道您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寒暄完了，布尔顿笑眯眯地直入主题，他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拿到与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合作书。 在林易回华国的半个月时间里，太阳能光伏的推广速度惊人，林易的“光伏扶贫”在一众媒体的宣传渲染下已经变成了“光伏创富”，许许多多美国中产家庭将其看作了家庭收入的一个增长点。 美国营销界一名著名的营销大师表示，这不仅是一个成功的科研项目，更是一次伟大的营销案例。 他解释道，“我曾询问过相关领域专家，他们表示现在的太阳能光伏发电技术并不是很成熟，但是辛普森实验室就用‘光伏扶贫’这四个字让所有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疯狂了起来，他们认为这是一项比股票和房产更加安全且长效的投资。” 是的，几乎美国所有有屋顶的家庭都将其当做了一项安全长效的投资。 美国电力公司无数次公开表示，实现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并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投入。 但是被长期、有效、安全这三个要素吸引的美国家庭并没有把他们的为难放在心上，他们要求美国政府快速做好相关配套，最好能在短期内实现全国内所有有屋顶的地方都能实现电流并网。 新一届的总统候选人选拔正在进行，甚至有候选人将其当做了一个拉选票的承诺，承诺如果当他当选了总统，他将在他的总统任期内实现所有有屋顶的地方都能实现电流并网。 还真敢说……稍微专业点的人士都知道这仅仅是一句屁话，但是这么一句屁话，竟拉了一大笔有效选票，令美国政界的人瞠目结舌。 这也从一个方面，显示了林易的太阳能电池项目在美国的巨大影响力。 因此，就在昨天，埃克森董事会专门为此召开了一场董事会议，要求布尔顿必须尽做大努力达成与辛普森实验室的合作。 哈克.布尔顿已经隐隐听说埃克森和美孚有合并的意向，合并意味着上层权力的洗牌，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次事件将是他的一次机会，如果他能拿下与辛普森的合作，他将在一年后的权力洗牌中掌握主动权。 林易下意识地想用右手去摸下巴，可惜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遗憾地停止了这个动作。 “合作方式？哦，这件事，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一起想想，集思广益会更好的。”换句话说，噢~对不起，我忘了，咱现在想想吧。 第七十九章 苍翠的柏树挂着冰晶 鹅卵石旁的绿草坪早已变得稀疏而枯huáng 安德鲁哼着圣诞小调, 手里拿着金红色包装的漂亮茶杯，从今天开始他就正式成为辛普森实验室的一员了。 没错, 就在昨天, 辛普森实验室人事部门正式和他签订了劳动合同, 不是实习协议，而是劳动合同哦~ 签了这么多年的实习协议，从大学生签到研究生，他本以为自己还要签几年, 但他时来运转遇上了好的领导，这不就jī犬升天了，呸呸呸, 这啥臭比喻。 脑海里回想着昨天自己在上课时“不经意”把劳动合同掉出来场景以及旁边一众同学惊愕羡慕的眼神, 安德鲁就觉得这冬日里的寒风也算不得什么了。 多么美丽的雪花，多么新鲜的空气啊, 他张开手臂拥抱这个世界…… “阿嚏” “安德鲁, 你还好吧。”乔森看着穿着臃肿的白色羽绒服, 带着厚厚的毛线帽的同事，在小路中央滑稽地伸展手臂, 就像一只求偶的南极企鹅, 哦，形象极了。 安德鲁转头看向一身军绿色冲锋衣的乔森, 扬了扬头，“当然，我好极了。” 今天可是挑选新人的日子, 他作为新能源中心的前辈，自然要展现出最好的jīng神状态。 “林研究员、布尔顿先生” “林研究员、布尔顿先生”两人走进新能源中心，看到会客区坐着的林易和哈克.布尔顿，笑着开口打招呼。 我们这位伟大的旧金山议员先生已经连续几天出现在新能源中心会客区里，安德鲁和乔森从一开始的郑重到现在的轻松，现在的安德鲁甚至还能与哈克开上几句玩笑，这是以前的他不可想象的。 一切都是因为新能源中心，安德鲁看着四面落地窗，富有现代化气息的新实验中心，浑身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 乔森打了个寒颤，他嫌弃地看了安德鲁一眼，随即立马正了脸色，“林研究员，新的实习生已经在前面大楼的大堂汇合了，等罗根教授教育完，您就可以过去挑人了。”乔森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他嘴里的挑人就跟去菜市场挑白菜一样。 不过在辛普森实验室，这个国际顶尖实验室里，挑人还真跟挑白菜一样，说不定比挑白菜还随意。 白菜还要吃到嘴里，至少要挑挑拣拣，至于打杂的实习助理，不好就换呗，反正一整个伯克利大学，甚至一整个美国的材料学学生，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知道了，罗根教授训话，没有一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林易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一边在厚厚的合同书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埃克森成立新能源部门，就太阳能光伏发电项目与辛普森实验室达成合作，项目推广与接下来技术投入资金全部由埃克森负责，辛普森实验室每年分项目净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且在合同签订后，埃克森一次性支付六千万美金，作为辛普森实验室的前期科研补偿费用。 看起来这是极好的条件，科研投入人家来，项目推广及一切经营费用都人家来，辛普森实验室只管研究项目，轻轻松松每年雷打不动分到净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但是林易明白，他这次的谈判，算不上成功。 用权力换利润，这个合同一签，辛普森实验室在全球太阳能发电系统上，或者说全球能源格局上的话语权就急剧降低，但是什么办法呢，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辛普森实验室根基还弱，林易自己的身份又比较敏感，这是辛普森领导层讨论几天后的结果，退一步，舍面子保里子。 “我想，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哈克.布尔顿心头已经放起了烟花，林易这两个字落笔的完成，意味着他在埃克森的地位将更进一步。 正如这些科学家们预料的，未来的能源行业会是新能源的世界，他已经开了个好头，只要布尔顿家族牢牢把控住这个即将成立的新能源部门，或许未来的埃克森会改个姓也说不定。 “当然，我想我们都会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林易笑眯眯地回握哈克伸出来的手。 送走哈克.布尔顿，林易本想去换一身衣服，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作为辛普森实验室的领导层出席这种场面。 “老师，您怎么又穿这身出来了，这是您第一年接手福特中心，您至少穿一件西装？” “我们是科研工作者，又不是去T台走秀的，穿这么好看gān嘛，我这张脸放在这，他们还能讨论我穿的是什么？” 是格林教授和马修研究员。 林易默默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 等到林易到达辛普森实验室一号楼大厅的时候，罗根教授还在训话，他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恩威并施，听得下面的实习生们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恨不得就把自己卖给辛普森实验室了。 林易走进来的时候最后一排的几个实习生转过头来看他，很多人都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回头聚jīng会神地继续听罗根教授教诲。 只有两个看起来关系很好的小伙，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易一愣，还在思考那两个小伙为什么对他竖大拇指的时候，两个小伙已经在他们两人中间空出一个位置，对着林易挤眉弄眼。 林易用手指了指自己。 两人点头。 林易哑然，这是把自己也当成报道的实习生了，？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少见地兴起了玩笑的心思，因此他并没有挑拨自己的身份，而是笑眯眯走到了两人中间。 “兄弟，你真了不起，居然敢在辛普森实验室的报道日迟到，你就不怕他们把你赶出去？” “我觉得你酷毙了！” 两个小伙子你一言我一语，“恳切”地表达着对于林易迟到行为的钦佩。 林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迟到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在实验室更是大忌……”他有心再提点几句，但看着两人脸上“你一个刚刚迟到的好意思跟我们说这个？”的明显鄙夷神色，林易的老脸竟红了一下，gān咳两声，不说话了。 “听说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林研究员和研究员助理都是华人，你也是华人吗？” “我是华人没错……”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同时将手放到了林易的肩膀上，“兄弟，见到林研究员要帮我们说说好话。” “没错，我们两个虽然专业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人缘好会讲笑话，做事认真，吃苦耐劳！” 林易将两人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你们想去新能源中心？为什么？” 两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他，“你难道不想去新能源中心吗？” “林研究员，今年不过比我们大一岁，但是他凭自己改变了世界能源格局。太酷了！” “我们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我们的偶像！” 林易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们，“林研究员是你们的偶像？” “没错。” “那他如果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认得出来吗？” “当然！” 林易…… “哦，对了。迟到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想去哪个实验室。”两个小伙子表达了一番自己的雄心壮志后，表示需要关心一下刚认识的同伴。 “和你们一样，新能源中心。”林易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两个小伙丝毫没有多一个竞争对手的不悦，而是高兴地说道：“聪明人的选择往往是雷同的。” 心态倒是不错，“你们能熬夜吗？”林易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两个小伙对望一眼，“哦~当然能，上个月《最终幻想》，我们俩整整七天七夜没有睡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熬夜是我们的特长，熬夜是我们生活的常态！”两人异口同声道，显得有几分滑稽。 旁边的人不屑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还真以为自己是华人就能让林研究员另眼相看，单单是报道日迟到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和辛普森实验室无缘。林研究员身为新能源中心的领导人必定是公正公平的！” 林易面带笑意看了那人一眼，引来那人怒目一瞪。林易摸摸自己的鼻子，按理说他的照片已经挂在辛普森实验室走廊上了，除了拍照片那天穿了西装，把刘海用摩丝梳到了脑门后，其他差别没那么大吧。 前方，罗根教授的训话已经进入了尾声。 “我们辛普森实验室是新材料实验室中唯二拥有自己产业的实验室，我想在座诸位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希望所有在辛普森工作过的人都是优秀的，哪怕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仅仅只能在这个工作一年。好了，我先讲到这里，希望你们都能在这一年中表现出你们的价值所在。” 罗根教授眯着眼睛的扫视，让这群小动物们噤若寒蝉。就连林易身边这两个话多的，面上都隐隐带上了郑重的神色。 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到了。 辛普森最先在名册里画了两个名字，旁边人事部门立刻道：“科尔、吉姆纳米材料中心。” “杰里、艾维，福特中心。” ……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叫到，没叫到名字的显然开始急切起来，特别是辛普森、罗根都挑选好了人之后，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果然是按成绩选的……” “那接下去就是麦克和马特，是新能源中心还是航天航空中心？” “两个都好啊，不像我们……” 林易身边两个小伙子，就像两只在风里乱颤的鹌鹑。 “紧张，紧张。” “太紧张了。” “对了，朋友，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排名第几位啊？” 第八十章 “林研究员还没有过来？”罗根环顾四周, 眉头微微皱起。 “林易啊, 什么都好, 就是工作太投入, 对于这种琐事，一点都不关心。”辛普森分分钟给自己的爱将找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借口。 看着向来以严厉著称的辛普森教授提起林易这个名字时“温柔似水”的表情，罗根到了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说这辛普森一向jī蛋里挑骨头的毛病，遇到林易咋就像瞎了似的？ 现在的罗根并不清楚, 后世有一个神奇的词汇能够非常形象生动地表现这种现象, 叫做“选择性滤镜”。 何群、安德鲁、乔森已经到了, 他们找了半晌没有看到自家研究员的影子, 正感到奇怪, 按理说林易送布尔顿出门拐过来1号楼大厅, 到的时间应该比他们早, 怎么现在他们都到了，林研究员还没到？ 乔森低声对何群说了两句, 何群点点头, 随即走到辛普森教授身边，轻声说着什么。作为一个好的下属, 自然要为自己任性的领导擦屁股。 辛普森听着何群的话,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埃克森和美孚可能合并的消息, 他也有所耳闻。他更明白两者一旦合并，全球能源行业的王者就会出现，全球第一大能源公司的名头将会吸引一大群拥趸者。 而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 作为能源材料科研行业中的新贵，能与未来的全球第一大能源公司达成战略性合作关系，对于辛普森实验室来说可谓是意义重大！ “好好好！”辛普森教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大步走上前，高声道：“大家静静，就在刚刚，我得到一个好消息。” 辛普森教授并没有直接宣布他口中的好消息，而是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空旷的大厅没有一丝声音，底下那群懵懂的小动物都用激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道：“就在刚刚，我们的新能源中心与埃克森达成了战略性合作协议，埃克森公司专门成立新能源部门负责与我们新能源中心的合作事宜！” 辛普森教授不愧是辛普森教授，这说话的艺术修炼到了极致，埃克森从太阳能电池项目看到了未来新能源的巨大潜力，为此成立新能源部门，并由这个部门来负责与辛普森新能源中心的合作。这件事到了辛普森口中，就成了埃克森为了和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合作，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 说话时前后顺序颠倒一下，这表达出来的意思就大大不同了。 涉世未深的小动物们发出一声声惊呼声，眼里闪烁的激动和崇拜几乎快溢出来了，这就是新人的好处了。 辛普森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好似等待接受检阅小动物一般的新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一届的新人素质也不错。 以罗根为首的各个中心负责人不由用不满的目光看向辛普森，虽然只是一些菜鸟，但哪个实验室不缺打杂的，辛普森在现在这个时机宣布这个消息，这群菜鸟都奔着新能源中心去了他们怎么办？ 实验记录谁做？实验机器谁擦？万一灯不亮了谁去换灯泡，让他们老胳膊老腿上吗？ 而同时，混在菜鸟堆中的林易也诚恳地回答了新认识的两个小伙伴的问题。 “我叫林易。”林易微笑着开口道。 一分钟 两分钟 突然，一直高亢的尖叫声打破了辛普森实验室1号楼大厅里严肃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过来。 林易捂着耳朵慢慢踱步走出来，对着前头的同事做了个无辜的摊手动作。 “林，你在后面gān什么？重温被罗根训话的时光吗？”格林教授打趣似地开玩笑道。 “是啊，很值得怀念呢。”林易耸耸肩，努力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诚恳点，引得前头几位教授一阵轻笑。 “卡尔！你闭嘴！”艾迪跳起来，一把把自己同伴的嘴巴捂住，“你冷静点！” 卡尔和艾迪，也就是刚刚在林易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特别是卡尔，他完全不能保持冷静。 “林易，林研究员！我居然没认出来！真的是他，艾迪！是他！”卡尔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十分颤抖，好像一家漏音的钢琴，好像随时就会把琴键绷断。 “我刚刚居然还对着他说，林研究员是我的偶像！” “不对，林研究员是我的偶像没有错！但是我怎么会没认出来？为什么亚洲人都长得一个模样，天呐！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说谎，在投机取巧，上帝见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卡尔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急切地想要从同伴口中听到否定答案。 然而艾迪也没比卡尔好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能忍住不尖叫出来而已，他现在脑袋里一片浆糊，他努力回想刚刚他们和林易说了什么，然而大脑就像煮沸了的水一般，不停冒着气泡，根本无法思考。 “诺，正好轮到你挑人。”罗根将名册递给他。 林易目光在一串名字上扫过，在倒数十三十四位看到了想要的名字，随即在格林惊讶的目光下将这两个名字圈了起来。 “卡尔，艾迪？你确定？”这两人的专业成绩可算不上好，至少在这批jīng英里算不上好。 “实习助理嘛，能熬夜，心态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专业。”林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这个就够了。” 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见林易选定，“卡尔、艾迪，新能源中心。” “卡尔、艾迪？这两个是什么人？我记得接下来不是他们啊？” “排名倒数的，在我后面？” “为什么选他们？” 小动物们嘀嘀咕咕，但是谁都不敢质疑辛普森方面的决定，只好羡慕嫉妒地看着平日里看不起的后进生在辛普森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另一边。 后面格林教授又挑选了两个人，这八个人就是这批里面的幸运儿，他们可以享受辛普森实验室最高端的实验环境，参与全球最先进的材料实验，不管最后他们有没有成功留在辛普森实验室，他们的履历都足够让他们在这个圈子里立足了。 一众大佬们挑完菜鸟，都面上带笑地往回走，他们很高兴，打杂的人多了他们当然高兴。大佬们的手下也很高兴，打杂的活有新人了，不用他们做了，他们当然高兴。 同时，马修在格林教授的推荐下加入了新能源中心，成为新能源中心第二个正式研究员。 “何，你的房子买好了？”回新能源中心的路上，马修看到亦步亦趋跟在林易身后的何群，笑着开口问道。 “嗯，上个礼拜办好手续了。”何群挠挠自己的脑袋，露出憨厚的笑容。 安德鲁脚上一打滑，差点摔倒，幸亏乔森扶住了他。卡尔和艾迪的目光则崇拜地看向这位看起来瘦弱的华人，还没毕业就在旧金山买房，真是了不起啊。 “真是了不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开着老爸给我买的二手车。”马修不由感慨道，他是看着何群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从一个扫地擦地板的菜鸟助理，到现在的研究员助理，他得到的一切都应该归功于他的……运气。 真是被上帝宠爱的孩子啊。 太阳能电池的欧洲代理权被买走后，林易迅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双倍的奖励金，就分到马修手里的就有七十万美金，更不用说参与实验的研究员了，每人到手都超过了百万美金。 何群作为林易的助理，分到的钱当然也是不菲，但林易没想到他居然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买房了，真是……明智。 他摩挲摩挲下巴，他是不是也该考虑买个房了，毕竟现在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带着两个新人参观了一圈新能源中心。 新能源中心共三层，除了第三层作为辛普森教授新设立的“纳米材料中心”临时实验室外，一二两层都是新能源中心的领域。 “安德鲁，乔森，你们一人带一个，我想在我下一个项目正式开始前，他们至少可以做到快速准确地接收我的命令，并有效率地执行。” “没问题，林研究员！” 有些念头一旦萌芽，就很难抑制住，比如拥有一个他和他的家。 一到下班的点，林易的红色大切诺基就准时冲出了辛普森的大门。 庄城这几日都在做论文工作，“阐明物理学中弱电相互作用的量子结构的意义”这篇大论文中他的二作，但是通过这次实验，庄城还是有了不少心得，这些数据和心得整理出来，完全能够拿出好几篇《自然》、《科学》级别的科研论文。 “我回来了。”林易刷卡进门，看到伏案的庄教授，走到他身边低下头来偷亲了人家一口。 在回到旧金山的第一天林易就把两人的家从伯克利宿舍搬回了他租的大公寓，不过庄城因为要整理资料回了斯坦福两天，因此今天算得上他们正儿八经同居的第一天。 林易一手转着车钥匙，一手拿着一瓶包装jīng致的红酒。 美国黑钻酒庄出品，情人节专享，虽然现在还在圣诞前夕，但是林易硬是托人拿到了明年情人节黑钻要出的情人节特供款，酒jīng度数不低哦~嘿嘿。 “回来了……”庄城显然还不是很适应这种亲密的举动，微微红了脸。 林易心花怒放，他有预感，他即将拥有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林易：美好的夜晚！ 庄城：嗯，没错：） 第八十一章 地灯微弱而柔和的光呼应着窗外的霓虹, 整个旧金山城还笼罩在黑五的余韵中, 显得热烈而充满激情。 就像今天晚上的林易。 “真的不用我帮忙？”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 庄城实在放心不下。 “不用, 你就在外面乖乖坐着。”林易说着，将解冻好的牛排放进锅里。 中餐他做起来可能有些费力，但是煎牛排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保证不生不熟，味道刚刚好。 庄城站在厨房门口, 一身白色的西装, 纽扣整整齐齐地从第一颗一直扣到最后一颗。他看着林易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眼睛的温柔几乎能够溢出来。 他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 他这种人居然还能获得这样的幸福。一切美好得超过了他最奢侈的想象。 从十八岁那天发现自己真实的性向起, 庄城就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判了死刑, 不是没有人对他表达过好感，男的女的都有, 但是庄城就像是一只乌guī壳里的乌guī, 永远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盔甲里。 他很努力，努力在学术上获得一个又一个的成就, 因为他需要这些来认可自己的价值, 他急需外界的肯定, 肯定他至少……至少活着是对社会有用的。 “是不是饿了？”林易端着两个盘子出来，黑椒汁在牛排上沸腾，绿色的西蓝花和小西红柿点缀着白色的磁盘, 显得十分好看。 两人坐在落地窗旁，林易打开红酒瓶盖，替两人倒上红酒。 “喝喝看，听说味道不错。”他今天可没替庄城准备客房，得趁着庄教授松口，一鼓作气把名分落实了，他才能把自己这颗心放回肚子里。 别说林易没出息，这个“试试”的承诺，可是他两次生死危机换来的，为着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和小命着想，他必须努力！ 庄城抿了口红酒，眉头微微皱起，他明显感受到了这瓶红酒和其他红酒的差别，好像酒jīng度数有些高。 “酒jīng度数有些高，要不换一瓶吧。”他轻声开口道。 换酒？怎么可以换酒！ “哪里高了，我家里就这么一瓶酒！这是我最喜欢的红酒，不高，一点都不高。”为了说明这话的真实性，林易一口就把杯子里的红酒全灌进去了。 末了，还称赞了一声好喝。 庄城见状也就不深究酒的问题了，他出身在那么一个家庭，虽然不喜饮酒，但酒量却是不错的，他开口只是担心林易醉后会不舒服，不过林易既然说这酒是他向来喜欢喝的，想来心里是有分寸的。 分寸这东西，林易有吗？ 怎么可能…… 林易上辈子的酒量是不错的，那是他成为商人式学者后练出来的，至于这辈子……有着上辈子记忆的林易，对自己的酒量充满了信心。 他是打定主意要灌醉庄城。 林易敢肯定，庄教授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的，林易虽然是有那么点想法，但是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也没想做到那一步，但是不越雷池，在雷池里泡泡脚总行吧。 他也就想亲亲抱抱，让庄城尽快适应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然以庄城的性格，试着试着又把头缩进乌guī壳了，他上哪儿哭去啊。 于是他就像列实验计划书一样，给自己定了三个阶段目标，第一个就是同chuáng共枕。 咳咳，别误会，真的只是非常单纯的同chuáng共枕哦~ 庄城低头看着爱心形状的牛排，爱心切得歪歪扭扭的，边缘十分不整齐，但是他整颗心都被一种别样的情绪涨得满满的。 “它就是我的心哦，我要看着你一口一口把他吃下去。”林易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庄城。 “把我的心吃进去可就吐不出来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灌酒归灌酒，肚子里必须先垫点东西，不然把庄城的胃喝伤了，他可要心疼的。 庄教授脸上的红晕一直从耳朵后蔓延到脖子。 他小心翼翼地割着眼前的牛排，好似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贝，林易看着他那模样，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咋觉得庄城那一刀刀好似割在自己的心脏上。 哎呦，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心如刀绞，他现在幸福着呢，但这刀割着……啥这块牛排就是我的心，这啥臭比喻…… “阿城，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每天都会像今天那么快乐，gān杯！” “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gān杯！” “为了岳父官运亨通，为了老林财源广进，gān杯！” …… 说到后来，林易实在想不到说辞了，甚至还说出了“为辛普森越来越短的胡子，为罗根粉红色的沙滩裤，gān杯。” “阿易，你别喝了。”庄城刚开始也是一杯接着一杯喝，毕竟他也高兴，而且是高兴地快疯了，庄城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有太外放的表现，酒jīng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发泄渠道。 但是喝着喝着他就发现，林易醉了。 神情越来越迷茫，但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我不，庄城还没醉，要喝醉他！”林易嚷嚷着，继续要倒酒。 三瓶红酒已经空了。 “怎么没酒了，我去买酒！”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庄城眼疾手快，将人抱到了怀里。 “庄城没醉，没醉就不能一起睡觉觉，要继续喝！”林易嘴巴里嘟囔着，就像一只被翻过身来的乌guī，四肢不停晃动，想要重获自由。 庄城紧紧把人束缚在自己怀里，他的手扣着林易的腰。 腰和腰紧紧相贴的感觉让庄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庄城醉了，他已经醉了。” “他没醉！” “他醉了。” 林易狐疑地看向庄城，“真的？” “真的。” 听到庄城肯定的答案，林易脸上露出一个极大的灿烂笑容，“那可以一起睡觉了！”他拽着庄城就往卧室走。 两个大男人猛地摔在chuáng上的动静让chuáng剧烈地震了震。 “我替你去倒点水。”庄城轻声道，他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被林易一把扯住了腰带。 “睡觉，一起睡觉。” “好，一起睡觉，我倒杯水就过来一起睡觉好不好？”庄城耐心地哄着，酒后的林易可爱极了。 林易的眼睛微微眯起，“骗我！”他猛地从chuáng上弹起来，长腿一跨，将庄城压在身下，“骗我！庄城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要一起睡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往下凑。 带着满满酒气的气息铺面而来，庄城浑身僵直，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一般一动不动，鼻尖上感到一阵温热，温热慢慢下移，当柔软的触感碰触到庄城的唇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攥着被单，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带着弄弄酒jīng味道的舌头长驱直入，庄城先是被动地承受着，但身体远比思想要诚实得多，舌头开始迎合，jiāo缠的舌头发出“诱人”的声响，让庄城的大脑都不由燃烧了起来。 酒jīng让林易感到浑身燥热，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上衣，现在双手正在庄城的扣子上动作，他觉得这个衬衫的触感让他难受。 庄城的扣子实在太多了，林易的耐心很快被消耗完毕，“撕拉”用力一扯，扣子掉落到大理石上的声音，猛地让庄城清醒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使两人换了个位置，匆忙地想要从chuáng上爬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继续下去了！ 再继续下去，他……他可能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林易。 直到现在，庄城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最后的那么点余地，如果如果，林易后悔了，那他还是能回到阳光里，做回他前途无量的林研究员，在鲜花和掌声中度过他接下来的生涯。 而他，也会默默退回到泥淖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祝福他。 但是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不敢想象，林易还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吗？他不敢去想。那人那么优秀，他和他不一样！ 庄城知道，林易曾经是有过女朋友的，他和他这种天生生活在泥淖里的人不一样，他该在最耀眼的地方，接受众人崇拜的目光，而非被世人唾弃，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 庄城喜欢林易，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喜欢在每一天都啃噬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恶心的婊子，义正言辞地说着拒绝的话，但行为却一直吊着人家，欲拒还迎，没错，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理智和情感每天都在厮杀，他根本拒绝不了林易，他说他喜欢他，一句喜欢，可以让他一整夜都傻乎乎地笑着。 他既害怕林易说喜欢他，因为他怕自己坚持不住，但他又害怕林易对他没兴趣了，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庄城明白自己应该会很难过很难过。 但是两个男人的爱情能坚持多久，林易会发现，和他在一起，他的生活会充满挫折和灰暗，现实总是最残酷的刽子手，在现实面前很多深刻的感情都会变得苍白。 家人的不谅解，不能再拥有有后代的权力，庄城觉得林易总有一天会后悔，会后退，而他，就在一天天的忐忑中等待的那一天的到来。 他本不想让自己置于那么可怜的境地的，庄家人有自己的骄傲，但是当听到“山石崩塌”的消息传来时，庄城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那时候就想明白了，哪怕……哪怕未来他真的会落到那种可悲的境地，他也认了。 但是如果眼前的事情真的再继续下去，他真的还能放手吗？他真的还肯放手吗？ 他会不会像个恶魔一样，自私地把那个人拽入深渊，然后锁在深渊里，让他再也不能回到阳光中。 庄城竟不能保证了。 第八十二章 紫色的满天星挺着腰杆昂着头, 他们的主人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给他们浇水了。但是作为鲜花界的胡杨, 它们有着沙漠胡杨树一般“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的伟大jīng神。 活着星光灿烂, 死了作为gān花依然昂首。 “喂？” “嗯。” “嗯。” “知道了。”林易闷在被窝里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这个态度显然激怒了电话另一头的人。 “林！你有没有在听！太阳能电池板爆炸了！两个人受伤进了医院, 现在国际舆论都沸腾了！我这儿门口就堵着一群记者！你相不相信，这件事处理不好，你新能源中心那块牌子怎么挂上去的，就要怎么摘下来！” 辛普森已经急得跳脚了，但是人家项目负责人却还是嗯嗯啊啊的, 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一口气憋在胸腔里, 就看哪个倒霉鬼正好遇上。 被酒jīng麻痹了一晚上的大脑显然还处于重启阶段, 林易环顾四周,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他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摘牌子？什么摘牌子？” 辛普森……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如果电话另一头不是林易, 换了任何一个人，辛普森都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林易的记忆慢慢回笼, 爆炸？ 他眼神不由清明了几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哪里发生的？”他从chuáng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没穿上衣, 裤子的腰带解了一半, 赤脚踏上地板, 突然感觉到脚下好像被什么膈到了，林易移开脚，蹲下身子, 黑灰色的纽扣，还不止一颗……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出现在脑海里，林易gān咳两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电话那头，辛普森还在急切地叙述事情经过。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丹麦哥本哈根，丹麦媒体宣称昨天下午，在哥本哈根郊区一个律师家庭的屋顶上，新安装的太阳能电池板发生了爆炸，使得屋内女主人和他们的保姆受伤进了医院。” “你知道的，太阳能发电系统还在推广阶段，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际上普遍对我们新能源中心太阳能电池的安全性产生了质疑，我们的太阳能发电系统最让人称道的就是能够走进千家万户，这种关于安全性的质疑，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辛普森没法不紧张，一早上，美国政府，欧洲各大代理商都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其中一位代理商的话让他缄默许久。 “辛普森教授，我能理解您。就算是女人涂在脸上的那些化妆品，也会有过敏的情况，但对于一种家庭式发电系统来说，关于安全性的质疑完全可以扼杀一个市场。如果辛普森实验室不能很好地化解这次危机，我只能说，我很庆幸我这次代理权只签了一年。” 林易站在浴室的全身镜前，看着自己锁骨处和背后明显的痕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受伤的人情况怎么样？” “伤势倒是不严重，主要是吓到了，那位律师男主人向媒体表示，要控告丹麦代理商和我们。” “知道了，帮我订今天晚上，哦不，明天的机票，我飞一趟哥本哈根。”林易顿了顿，“埃克森那边没有反应？” 辛普森闻言也愣了一下，新能源中心和埃克森说是战略性合作，但实际上这个项目几乎可以说是打包卖给埃克森了，项目未来的研发，项目未来的推广，都将由埃克森一手包办，遇到这种事，埃克森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合乎常理啊。 林易倒是笑笑，“不愧是国际能源行业的王者，都是聪明人啊。” “哦，对了，教授，我今天上午请个假，病假。” “病假？！”辛普森的声音高了起来，“你怎么了？不对，你说话jīng气神十足的，能生什么病！” 林易无奈地揉了揉太阳xué，对着电话咳嗽两声，“真病了，真病了，不行了我要喝药了，再见。”说完，不等辛普森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在洗漱台上，林易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红印，他就不明白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庄教授咋还能坐怀不乱呢？ 餐厅里的庄城早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他听到林易咳嗽声的时候，脚步就不自觉迈了开来。 他不禁有些后悔，他昨天落荒而逃，忘记帮林易盖好被子，喝醉酒的人本就难受，这一感冒想来就更难受了。 “先喝点水。”他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林易笑着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许是喝得太急，一丝水线从他的嘴角渗出来，沿着下巴一直流到锁骨红印处。 “要吃药吗？我看药箱里有感冒药。” 林易哑然，“你还以为我真感冒了？我是嫌一天婚假太少，才改口说的病假。”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的庄教授，您不会下了chuáng就不认人吧？” 虽然林易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林易的原则就是，不管做没做，先赖上再说。 庄城严肃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脸上的红霞从耳朵后一直蔓延到脖子，“昨天，昨天我们没发生什么……”昨天的场景在庄城脑子里回放，庄城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这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发生吧。 林易闻言，微微垂下眼睑，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和苦涩。 “是吗，没发生什么……”他摩挲了一下自己锁骨处的红印，“我知道了。”活像一个被负心汉辜负的苦情男主。 眼看着林易抿着嘴“qiáng忍着悲伤”往外走，庄城明显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他们昨天没有做到最后，但是这让他怎么说？ “那你会负责吗？” “当然会！” 一秒钟，两秒钟，林易终于在衣柜里选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家居服穿上，虽然公寓里有地暖，光着身子也不会着凉，但是作为新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仪表什么的也是要讲究的。 庄城也反应过来了，无奈地看向林易。 “早餐已经放在桌上了，再不过去，牛奶就凉了。” “好的，老婆。” 家庭生活再怎么美好，男人总是要走出去面对风雨的，毕竟他得赚钱养媳妇不是。 经过一天的发酵，太阳能电池板危险论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同时，美国第一能源公司埃克森在得克萨斯州就“太阳能电池板不实报道”对丹麦哥本哈根媒体提起诉讼的新闻也占据了所有北美主流媒体的头版头条。 “林，我想你是有把握的吧。”机场大厅里，哈克.布尔顿忍不住开口问道。 昨天接到这位林研究员电话的时候，布尔顿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林易的一句话说服了他，“太阳能代表的不是利润，而是未来，洛克菲勒是埃克森的现在，那谁会是埃克森的未来？” 太阳能是能源行业的未来，这是个谁也不会质疑的命题。这也是为何太阳能电池板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欧洲代理商们急得团团转，甚至提出返还代理权，而埃克森这个最大的金主却一语不发，甚至六千万美金还在当天下午准时打了过来。 作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大财团，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行业的未来，新事物的发展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不仅是一个哲学道理，更是许多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成功人士所信奉的真理，他们从来不怕道路上的曲折。 甚至在他们看来，现在搞走入千家万户的推广根本就是làng费时间，还不如回到实验室里，努力提高光电转化效率。 说服埃克森直接插手的还是林易的一句话，“布尔顿先生，您认为推动科技进步的动力是什么？科学家的脑子吗？不，是需求，是市场。只有广阔的市场才能让更多人投入到这个行业的研究中来，科学永远是全人类的科学，需要的是全世界科学家的共同努力。所以，保住市场就是保住这个太阳能的未来。” “最重要的是，一封律师函而已，这对埃克森来说，无伤大雅。” 布尔顿不得不承认，林研究员这个人很会说话，每句话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在工厂反馈的产品检测报告里，太阳能电池板发生爆炸的频率小于千分之三，我不知道那个丹麦家庭是不是那千分之三，一切都要到了哥本哈根才知道。”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布尔顿显得有些无奈。 “如果我确定，发的就不是律师函了。”林易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哈克.布尔顿耸耸肩，“因为我身上还有一个议员的名头，所以这次事情，我让我侄子全权负责，他已经在昨天到达哥本哈根，我给了他你的航班信息，他会来接机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 “不用客气，就像你说的，太阳能是能源行业的未来，我希望布尔顿能披上这道荣光。” “走吧。”林易对布尔顿点点头，随即示意何群去托运行李。 林易其实不喜欢坐飞机，特别是天气不好遇到气流的时候，那耳朵里嗡嗡声会让人有一种你的耳膜马上就要被震破的错觉，即使是头等舱也不能减弱这种不适感。 林易揉着太阳xué慢慢往机场外走，接近十八小时的航程让他感到十分不愉快。 “林……林研究员。”何群小心翼翼地看着浑身低气压的林易，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去吵林研究员，但是…… “嗯？” “庄教授的电话。” 林易猛地停下脚步，迅速拿过何群手上的手机，脸上的表情迅速从yīn变成了阳光灿烂“喂，宝贝，想我了？” “不难受，睡一觉就到了。好的，么么哒，我很快回来。” 何群……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半章感情戏，左看右看都不顺眼，删了重写~再次qiáng调，庄城是攻没错：） 第八十三章 “没错, 埃克森已经和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达成了战略性的合作。埃克森作为全球能源行业的领头羊, 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担负起探索能源新领域, 缓解甚至解决当前人类能源资源紧缺的问题的重任！” “那么, 布尔顿先生，您对这次哥本哈根‘阿波罗陨落’事件怎么看？” “首先，布尔顿先生有很多，我更喜欢你们叫我霍克，再者, 我十分钦佩丹麦媒体们的làng漫主义情怀, ‘阿波罗陨落’非常富有童话色彩的代号, 但是我们的太阳神好好的, 你们这样说他说不定会生气哦。” “霍克先生……” “霍克先生……” 林易从机场大厅走出来的时候, 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摄像机话筒长枪短pào, 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挡住了半个机场出口。 一部分是记者，但更多是看热闹的人。 “刚好遇到明星了？” 林易口中的明星也看到了从机场走出来的两人, 眼睛就是一亮。 “哦~各位尊敬的记者朋友, 我等的客人到了，想来对于你们的问题, 他能给你们更好的答案。” 霍克.布尔顿, 哈克.布尔顿哥哥的独子, 布尔顿家族年轻一辈中最有名最高调的一个。 他一身白色西装，胸口用宝蓝色丝巾点缀，看起来就十分……骚气。 林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何群正好被抱了个满怀，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像只无措的小动物一样不安得挣扎起来。 霍克没有丝毫尴尬的神色，他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笑眯眯地看向两人，“霍克.布尔顿，” 跟在后面的记者非常默契地围城了一个半圈，将几人围在里面，随后一个个话筒就像一把把利剑，直接就戳到何群脸上了。 在何群一脸生无可恋中，霍克施施然对他点了点头。随即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环顾四周将目光放在了林易身上。 “林研究员，非常荣幸和您见面。”他收敛了自己面上的不正经，面上露出两分尊敬的神色，霍克表面虽然是个富二代纨绔子，但布尔顿家族既然敢放手让他处理这次危机事件，就说明这个人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不着调。 比如对于什么人该用什么态度，他还是很清楚的。 “你好。”林易也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北欧在国际社会上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拥有一定影响力，但不追求国际地位，战争时为了民众安全可以果断投降，他们人民生活富裕，拥有着全球最好的社会福利，这使得北欧人并不在乎这世界上谁当老大，只顾乐呵呵地过自己的生活，后世有一个非常好的形容词形容他们“佛系”。 民众们佛系的生活态度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媒体人，比如前两个月香江回国，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媒体都是国际版头版头条，而哥本哈根邮报只有右下角一个小版面，头版头条则是丹麦某王室人员出轨。 因此如果不是这次太阳能电池爆炸事件。哦，不，丹麦媒体称其为“阿波罗陨落”事件，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实验室，就更别提林易这个人了。 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丹麦代理商实力非常qiáng横，在其他国家和地区还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丹麦的屋顶太阳能计划已经全面铺开，这步子迈得大了，影响也就更大。 这次事件出来后，哥本哈根地区进行了群众游行，甚至提出了“福利还是谋杀”这种极端口号，使得事件进一步发酵。 这也反过来促使丹麦媒体好好做了功课，联系林易的外貌和霍克的称呼，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两位东方人的身份。 “林研究员，您好，我是哥本哈根邮报的，我想问一下您作为这个科研项目的负责人，您对这次事件有什么想法？” “林研究员，有专家称，这个科研项目本身就存在问题，您对此怎么说？” 霍克笑眯眯地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救场，在他的印象里，搞科研的嘛，总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这时候卖个好…… “我个人对这次事件表示非常遗憾，但是我必须要纠正一点，科研项目和商品是两个概念，市场上的商品它在实验室的时候被称为一个项目，但当它投放市场，那就是一个商品的概念。” 林易顿了顿，“我只能说，辛普森实验室的太阳能电池计划，是美国本世纪十大科研计划之一，其项目成果是要由美国相关单位验收的。” 丹麦媒体人面面相觑，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再问下去，就成了质疑美国的科研水平了？ “那您的意思是，商品在生产过程中出了问题吗？” 林易眼里带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他耸了耸肩，并没有再回答媒体的问题。 你说理由？对不起，他一个外国人有语言障碍，听不懂这几位媒体人员的问题。 至于丹麦媒体人用英语问话，你一个国际顶级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怎么会听不懂英语，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林易几人在机场滞留期间，另一批华国人从机场VIP通道走出，领头的一个中年人看到这边的场景，笑着开口道：“我们这是遇上大明星了？” 丹麦方接待员看了一眼，“可能吧，哥本哈根邮报都出动了。” 直到坐上车的时候，霍克还是有些懵，作为布尔顿家族中长得最帅的一个！哦，这可不是他自己认为的，这是美国万千少男少女和大小媒体一致评选出来的结果。 因为他的家族，他的外貌，霍克从小就自带话题，在他初中的时候就担当起了家族代言人的角色，他从小和媒体打jiāo道，自认为是游刃有余，但看到林易这么轻描淡写两句话就让丹麦媒体哑口无言，他还是十分震惊的。 在林易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叔叔的影子，他叔叔……那可是政客啊。 “事故鉴定报告出来了吗？”林易开口道。 “没……没有。”霍克很快回过神来，他看向林易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可惜，漂亮，聪明又富有攻击力，几乎符合他对梦想伴侣的所有要求，可惜……可惜这位林研究员，并不是他可以碰触的。 “以丹麦人的工作效率，大概下周才能出结果，埃克森和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技术人员初步对现场及光伏发电系统的残余进行了分析，这是初步结果。”他递了一份几十页的报告书给林易。 林易快速浏览起来，“直接去医院吧，先去看望伤者。” “好的，林研究员。” 林易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眉头越皱越紧，他以为是蓄电部分出了错，蓄电技术到了后世也是一个难点，譬如某星的电池爆炸事件，就曾在世界范围内闹得沸沸扬扬，但从这份报告看，居然是太阳能电池板的隔断层出了问题。 “厂家怎么说？” “这次事件发生后，厂方重新将所有存储货物都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是只是个例！” 林易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这算是运气不好？ “何群，马修那边怎么样？” “马修研究员在昨天就宣布新能源中心的供电使用混合供电方式，电力公司供电与太阳能光伏系统供电相结合，太阳能电池板的铺设工作也已动工。” “嗯，你联系徐东奎，让他到实验室报道，负责新能源中心与媒体的沟通工作。”自视甚高是国际顶尖实验室们的通病，他们永远不懂与媒体打好关系，只是知识分子与高科技的光环让他们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哪怕是最毒舌的媒体人，他们会骂总统，讽刺首富，但对于科学家，哪怕这个科学家的脾气再坏，他们也是尊重的。 政客和商人脾气坏是没教养，而科学家们脾气坏则是科研人员的怪癖，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算是辛普森这种极通人情世故的科研工作者，也丝毫没有与媒体打好jiāo道的意识。 这就又要提起大力神事件了，当初的大力神事件影响多大，但是哪家媒体严厉指责过辛普森。 没有。 “媒体沟通？”何群重复了一遍。 “原话复述给他，他能明白的。”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华国人天生比美国人会做事，美国人一分尊重是一分，但华国人能把一分尊重表现出十分来，这也算是礼仪之邦的一种表现形式吧。 “好的，林研究员。”原话复述嘛，这他还是会的。 就在说话间，车子缓缓停下，医院到了。 医院里倒是很安静，医护人员各司其职，见到他们几个人进来也只是抬了下头。 “我和信息技术中心的人前两天已经来过了，不过……”他耸了耸肩，“他们的态度，唔，不太积极。也没有提出任何赔偿条件，好像打定主意要跟我们打官司。” “信息技术中心？”林易终于注意到了霍克口中出现了两次的名词。 “不应该是我们的丹麦代理商吗？”他可不记得和什么丹麦信息技术中心有任何合作。 霍克摊摊手，“我想辛普森当初在发售代理权的时候并没有仔细了解代理商的具体情况，丹麦信息技术中心是你们代理公司最大的股东。” “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信息技术水平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是丹麦的骄傲，能够最大程度获得丹麦王室、丹麦政府的支持，这也是太阳能光伏发电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铺开的原因。” 林易无奈地揉了揉太阳xué，辛普森实验室自己的产业是有了，但是离真正的国际顶尖实验室还是有一定差距，比如管理体制……连自己代理商的来头都查不清楚。 “我知道了。”和丹麦人心中的骄傲，丹麦信息技术中心合作，也算是好事。 “就是这儿了，1113病房。女主人和她的保姆都在里面。电池板爆炸的时候，女主人正在厨房里烤面包，掉落的重物砸到了她的手臂，造成右手臂骨折，还有一些小擦伤，不严重。” “至于保姆，伤势稍微严重点，她在女主人房间里打扫卫生，正好是爆炸点下面，后背烫伤，头部撞击伤，不过都没有危及生命。” “保姆倒是提出赔偿了，医药费外十万欧元，我同意了。” 林易点头，他抬手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犹豫了一下自己开门进去。 这是一间两人病房，病房很大，两张病chuángjiāo错相对，能给双方很好的隐私空间。 林易看到其中一张病chuáng是空的，只有一个小孩在玩游戏机，另一张则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女人虽然穿着病号服，但看得出这是一个讲究的女人。 头发一丝不苟地绑起，即使在病中也坚持化妆，十只手指甲涂着红色甲油，但是让林易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就好像个jīng致的偶人，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对生活的希望和激情。 就一次太阳能电池板爆炸，不至于炸掉她对生活的希望吧。 “您好，我是林易，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发明者和项目负责人。”林易上前两步，开口道。 女人的眼珠转了转，看了他一眼，对他点点头，面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林易还觉得还有一丝友善？ “首先我对这次的意外表示非常遗憾，对您受到的伤害我更是万分抱歉。对不起。”林易在病chuáng前深深对这个女人鞠了个躬。 丹麦人显然很少接触过这种郑重的道歉模式，女人明显愣了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口。 “拉斯马森夫人，林易先生是全球最优秀的材料实验室之一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负责人，他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在今年还被提名了美国物理协会材料学国际奖，他是当下全球太阳能能源材料第一人。其实这次事件他本不用出面的，而他还是来了，这代表了我们的诚意。我可以选择不原谅，但是我希望您能给一个为世界进步作出贡献的科学家应有的尊重。” 霍克这段话说得抑扬顿挫，正义凛然，说得玩游戏机的小朋友手里的游戏机都掉了。 何群将小朋友的游戏机从地上捡起来，“小弟弟，这张病chuáng上的病人呢？” 小朋友拿过游戏机，有些敬畏地看了何群一眼，“我阿姨说，她过几天能有十万欧元的进账，趁着现在黑五折扣还在，要去买围巾、衣服、包包、被套、项链、手镯……” 小朋友掰着手指努力回想着，整个病房安静地只有孩童稚嫩的声音在回响。 第八十四章 何群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来这位保姆的和解愿望还是很qiáng烈的。 反倒是这位受伤较轻的女主人, 态度极其冷淡。 “那位律师已经在一天前正式起诉辛普森实验室和代理商。”霍克双手jiāo叉放在胸前, “我和那位律师打过jiāo道, 他的脾气有些古怪，但他走法律程序的决心很坚定。” 将慰问品放下后，三人走到了病房外面。 “林研究员，您知道那位律师提出的赔偿金额是多少吗？” 林易挑眉，“多少？” “一欧元。” 霍克的话让林易明显一愣, 一欧元, 也就是说完全不是冲着赔偿款来的。 “这也是舆论发酵这么快的原因, 现在民间舆论都站在了那位律师那边, 认为他无私, 不畏qiáng权, 为维护民众利益而战。” “无私的斗士？”林易哑然, 他这是成了故事里的大魔王了？ “信息技术中心也通过官方及私人渠道做过一些工作，但是对方都没有松口, 但是说实话, 在我看来，这位拉斯马森先生看起来并不是一个这么无私的人。”霍克耸了耸肩, “当然, 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 三人从医院里出来, 一路上林易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异样感萦绕在心头, 但是却始终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格瑞特先生，格瑞特太太，你们俩说话做事还真是像。” “夫妻夫妻，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总是有一个互相学习的过程，自然就越来越像了。” 林易就要上车的时候，一个护士扶着一对老夫妇从他们身边经过，林易猛地抬头。 是了，是这个。 一个品格高尚，不求回报为维护民众利益而战的斗士，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jīng神状态！ “霍克先生，麻烦您帮我查一下那位拉斯马森先生的工作及家庭生活。” 霍克一口答应，“林研究员，我想您叫我霍克我比较能适应。” 爆炸中残存的太阳能电池板大部分残骸被丹麦事故鉴定中心拿走了，只留下了零星送到了信息技术中心，林易手上的这份报告也就是根据这点零星的东西分析出来的。 “林研究员，您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接下去就去信息技术中心，他那儿的接待中心非常不错，不亚于五星级大酒店，而且克雷默先生想见您很久了。” 林易当然没意见，前后两辈子，这是他第二次到哥本哈根，上一次是跟着工信部的一个考察团，几乎呆在酒店里就没出来过，对于这个城市完完全全是人生地不熟。 何群对着玻璃窗，“卡嚓卡嚓”拍着照，自从买了房，我们的何助理明显自信了……一点点，比如他在讲电话的时候声音就大了很多嘛。 “帮他办入职手续，林研究员的意思。” “对，按正式员工来。”何群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林易一眼，见林易没有反对，不由挺了挺胸膛，“徐东奎的岗位就挂在新能源中心下面，签字等林研究员回来签。” 挂下电话，何群长舒了一口气，一个电话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擦了擦手机屏幕，何群偷偷看了林易一眼，随即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点，再次趴在汽车玻璃上，“咔嚓咔嚓”得拍着照。 LED灯反复亮着一连串英文字母，林易定睛看了看。 “亚洲考察团？信息技术中心近期有活动？” “听说是亚洲几个考察团过来，不算什么重要活动，不会影响我们的事。”霍克答道。 林易抿了抿嘴，靠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在九十年代末期，互联网最发达的是美国硅谷，硅谷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财富奇迹，被后世称为互联网掘金时代的前奏曲。 而在信息技术方面除了美国，丹麦也是这方面的领头羊，甚至在某些民用领域，丹麦的技术水平还超过了美国。 因此作为丹麦信息技术水平最高代表的丹麦信息技术中心，吸引了来自全球各地的技术考察团，有些是以国家名义考察访问的，有的是以企业或个人名义。 丹麦技术中心从中挑选愿意接待的回函，并收取一定参观培训费，这也算信息技术中心的一大收入来源了。 “诸位，前面就是我们信息技术中心，印度和韩国的考察团在今天上午已经到达，华国的朋友你们对房间安排有什么需求吗？比如，想住哪国考察团旁边？”丹麦接待人员说道。 领头的中年人闻言犹豫了一下，“新加坡考察团到了吗？把我们和他们安排在一起吧。” “没问题。” 丹麦的接待员带着华国考察团一行人往里走，走到一栋白色建筑不远处，接待员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考察团里一位中年女性奇怪地开口道。 “我突然想起来你们都还拿着行李呢，我先送你们去房间吧。”丹麦接待员笑着开口道。 领头的华国中年人看着那栋白色建筑物前jiāo谈的几个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真的非常感谢您想得这么周到，布鲁恩先生。” 华国考察团一行十三人，以华国信息技术办公室主任郑国锋为首，别听郑国锋的头衔只是个办公室主任，但他这个办公室是直接设在国务院下面的，是副部级单位，也就是说，郑主任也算是华国高级官员了。 除了信息技术办公室的几位骨gān，还有国内信息技术方面的几位佼佼者，他们能争取到这次机会，是花了大力气的，郑国锋想要的不仅仅公费的欧洲游，他是正正经经想做实事。 郑国锋也曾有过留学经历，他敏锐地意识到，未来互联网行业将成为一个新兴的，庞大的，甚至影响国家整个GDP水平的伟大行业，而信息技术则是互联网发展的基础。 在现在人看来，美国的互联网行业已经很发达了，但是学过信息技术的郑国锋知道，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互联网有着无限的可能，他想做的就是在这个行业进入爆发式发展前，替华国抓住这次机遇。 所以，他真的很看重这次考察机会。 布鲁恩长舒一口气，华国人就是比较礼貌好说话，不像是昨天到的某国代表。 接待中心就在白色建筑物后头不远处，十分现代化。 “比华京饭店还好啊。”跟在后头的小年轻发出惊呼声，当然他的声音极轻，能进这个考察团的，维护国家荣誉的基本概念还是有的。 倒是不能说比华京饭店豪华，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接待中心是极简化装修风格，与华京饭店的奢华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但华京饭店建造于五六十年代，虽然保养好也翻修过几次，但和人家新建的比，自然还是有差距的。 在踏进接待中心不久后，郑国锋突然上前两步，走到布鲁恩旁边，略带笑意地开口道：“刚刚前面是克雷默先生吧。” 布鲁恩的脚步明显一顿，面上露出一两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您认识克雷默先生？”这就比较尴尬了。 克雷默是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负责人，他向来不喜欢应酬，对于一年到头来的各式各样考察团，也是看心情接待，因此布鲁恩可不敢把考察团往克雷默面前带，更别说看刚才的情形，克雷默先生明显在接待贵宾。 “郑先生，我们信息技术中心有着明确的分工，克雷默先生负责科研部分，道安先生负责除科研外的一切工作，所以我们考察团参观，是完全由道安先生负责的。”换句话说，克雷默出不出现还不一定呢。 郑国锋点头笑笑，不再说话。他来之前当然做过功课，虽然说克雷默只负责技术方面，一般信息技术中心的大小事务都是道安在负责，但是这是实验室性质的技术中心，向来是谁有技术谁说话硬。 按华国的话来说，克雷默是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一把手，这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个一把手不爱管事而已。 “这是你们的房卡，我和我的同事联系过了，新加坡考察团会在下午三点到达丹麦，到时候他会将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你们房间旁边。”布鲁恩将一打房卡递给郑国锋。 郑国锋笑着道谢，然后目送布鲁恩离开。 “主任，我看到刚刚与克雷默先生jiāo谈的也是两个亚洲人，会不会是日本或韩国人？”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小王，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去打听打听。” “是，主任。” 被同胞认成日本或韩国人的林易现在的心情可算不上好。 两个顶级实验室科研人员见面会发生什么？ 很简单，炫耀呗。 传说中沉默寡言以严肃示人的克雷默教授从丹麦信息技术中心的历史一直说到他们最新的信息集成技术。 讲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唾沫横飞。 “我们中心最新的信息集成技术是信息传播速度是现有的两倍，它一旦投入市场，将对整个信息领域，特别是对互联网行业产生地震式的巨大影响。我敢说这项信息技术，是当下最先进的，就算是美国的信息实验室，也不一定能拿出可以媲美的技术。” “传播技术的正常更新换代。”换句话说，算不上创新。 “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不然一旦发生事故，就不可收拾了。”克雷默笑眯眯地回击道，这是在影she林易太阳能电池板的事了。 “这个话我在机场跟丹麦媒体人员说了一遍，没想到到了信息技术中心还要重复一遍，科研项目和商品是两个概念，项目出了实验室投放市场，就是商业行为了。”言下之意，你一个科研人员的水平和你们媒体差不多，这还要我解释。 还要，代理商不是你们的人嘛，说我步子迈得大，把摊子铺这么大的是谁的人，要我来收拾烂摊子还好意思说。 克雷默冷哼一声，“信息传播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技术了。我想一个成熟的科研人员不会沉浸于媒体所谓‘开场性、颠覆式’这种形容的错觉里，技术突破并不比开创一种新技术容易。” 呦，这是说林易被媒体抬得高了，连常识都不懂了。 霍克和何群各自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霍克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林研究员也就算了，毕竟在机场已经见识过他的口才，但是克雷默先生…… 霍克发誓，他上次见到的克雷默先生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印象中的克雷默先生与所有传统的科研人员一样，高傲，对琐事不屑一顾，话不多，严肃沉默。 这个一句话能说出三重意思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克雷默先生吗？ 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开口，两位伟大科学家关于谁的实验室更加厉害，谁的科研项目影响更大这场争论能一直持续到今天晚上。 他gān咳一声。 没人理他。 他再次gān咳一声，在两人说话间的空隙中连忙插话，“克雷默先生，林先生，我想我们都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克雷默和林易诡异地沉默了一分钟，他怎么会和克雷默（林易）吵起来？两人同时gān咳起来。 “丹麦信息技术中心不愧全球尖端信息技术的代表，了不起了不起。” “哎，辛普森实验室是国际顶尖材料实验室，您的新能源中心的太阳能电池项目更是颠覆能源行业的项目，这才是真的了不起！” 谁说科研人员不善言辞，这是没有遇到地位实力相当的同行。 争也争完了，好话也说了，两人严肃起来还是能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 丹麦信息技术中心虽然以信息技术著称于世，但是在丹麦的地位却像个小型的国家科学院。 很多涉及国家产业发展的技术和行业，他都有涉猎，当然大多是以名下控股公司的名义进行，譬如拿下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的太阳能电池项目的代理权。 “我的同事道安出面与拉斯马森jiāo涉过，因为一欧元的赔偿款，我们推断出他的目的不是金钱，所以道安换了一个策略。我们从人类发展角度和他讲，新技术的发展必定不是一帆风顺的，火车会脱轨，飞机会失事，但我们不可能因此呼吁群众不去坐飞机，不去坐火车。我们告诉他他的这种行为会对太阳能能源行业发展造成很大的阻碍。甚至可能让这条路多走十年。但是很不幸，他还是坚持要诉讼。”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无私的斗士，我只能说，他是个太过固执的斗士。” 第八十五章 “这就是分析室了, 一部分太阳能电池板的残骸在里面, 我们的技术人员做过初步分析, 相信报告你也已经看了。不过你毕竟是最熟悉太阳能电池板的人。”克雷默指着一件小实验室说道。 里面还有两三个工作人员在工作, 克雷默推门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闻声看过来，立刻停下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克雷默先生。” “克雷默先生。” “克雷默先生。” 三人纷纷打招呼，其中一个带着防护镜的科研人员注意到了克雷默身后的林易，还没等克雷默开口介绍, 就猛地冲了过来。 “林……林研究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破音, 他一把抓住林易的手, “林……林研究员, 我是赫勒.格兰特威格, 您可以叫我赫勒, 您是我的偶像, 您的超导电缆项目还要太阳能电池项目太棒了，我知道您是学物理出身的, 我也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赫勒！” “就是电池组断层这一块, 他们的jiāo互……” “赫勒！”克雷默的声音高了起来。 “好的，好的, 克雷默先生, 我等下再问。”赫勒无奈地说道。 “林研究员, 您的房间号是多少，您介意我等下来找您吗？我有很多问题，如果您能指导我, 我会非常荣幸，非常高兴的！”他的声音就像是咏叹调，一声高过一声。 林易看了克雷默一眼，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突然就高兴了，“当然，我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 “好了，我们说回这次事故，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克雷默黑着脸开口道，在自己实验室里出了个崇拜同行的“叛徒”，他觉得在这一轮的比拼中，他输了林易一筹，心里堵得慌。 霍克看着眼前的景象，稍稍上前一步，在林易耳边说道：“这位赫勒研究员，拥有丹麦王室血统，他的母亲是丹麦王室旁系的一位公主。”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何群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丹麦王室血统？他这就见到丹麦贵族了？还是这样一位“特别”的贵族？ 林易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小小惊讶一下而已，在这个时代，若真论起权力和财富，这些君主立宪制下的王族后裔还不如那些有名的政商世家后人。 “这不是事故，这是个yīn谋！”这位拥有王族血统的贵族还真是语出惊人。 在场所有人，除了和赫勒一起工作的两位工作人员，其他人都愣住了，yīn谋？谁都没想到赫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克雷默紧皱着眉头，“依据呢？你们怎么说？”他说的“你们”自然指另两位工作人员，“你们的报告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另两位工作人员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们本来已经劝住赫勒了，但是林易这个心中偶像一出现，赫勒就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克雷默先生，林易先生，赫勒说的有一定可能性，但这可能性完全建立在他个人推测之上，对事故鉴定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相信就算是丹麦事故鉴定中心，也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判断。”另外两个技术人员这样说道。 “克雷默先生，林研究员，请听听我的想法。”赫勒忍不住再次开口道，那可是林易啊，他的偶像，谁都不能阻止一个迷弟在偶像面前想要表现自己的心。 想起曾经萦绕在心头的那丝异样，林易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看了克雷默一眼，开口道：“那麻烦赫勒先生说说吧。” 赫勒感觉林易身后有整片整片花在开放，哦，上帝啊，他太幸福了，他一定要让林易先生看出他的潜力！ “正如我们在报告书里所说的，这次事故的原因在隔断层。”赫勒将一块太阳能电池板的残存部分竖起来。 “大家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隔断层部分，这块太阳能电池板的隔断层因为事故已经有些弯曲了，但是层次还是很分明。” “林研究员的太阳能电池板因为采用了全固态，因此安全性大大提高，因jiāo互问题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这次事件因为阻隔层弯曲以及事故前发生的电流过载现象，我们初步推断是由电量大量反充造成阻隔层弯曲断裂，从而失去阻隔作用，造成此次事故。” “电量反充，我们下意识会认为是蓄电池问题。但是大家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可能，有人额外接了一条电路在蓄电池另一边，这条电路接进大量电流，造成蓄电池反冲现象！” 众人面面相觑，克雷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那你说那位拉斯马森律师的目的是什么？人家只要求一欧元的赔偿，为了那一欧元，哦，接根电路造成自家爆炸，老婆保姆都进医院？他有病啊？” 赫勒的脸涨得通红，“你不是说他们家的保姆接受赔偿了吗？还要求十万欧元，可能是她呢！”反正他不相信林研究员的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会有问题。 “他们家保姆那么聪明，就不会自己站到爆炸点下面去了，就算她不受伤，太阳能电池板爆炸，一样可以要求赔偿。而且那是一位女士，后背烫伤是要留下伤痕的，我想没有哪位女士能对自己下这种狠心。”这是霍克说的。 林易感受到赫勒不甘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的信任，但是我并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 赫勒闻言，连忙点头，“当然了，林研究员您最棒了！” 克雷默…… 林易亲自查看了太阳能电池板残骸，得出的是和信息技术中心技术人员一样的结果，电量反充造成隔断层丧失隔断功能的可能性最大。 他叹了口气，既然查清楚了原因，他现在要做的是最大程度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太阳能家庭发电这个市场必须保住。 当天晚上，林易打了个电话给霍克.布尔顿，希望他帮忙安排一个采访。 霍克一口答应下来，等挂断电话，他又立刻拨通了赫勒的电话，qiáng龙压不过地头蛇，更别说埃克森在丹麦地区的影响力还算不上qiáng龙。 赫勒这个地头蛇自然非常乐意为自己的偶像效劳，简单采访？那哪够！必须是脱口秀，还是全民脱口秀！ 翌日 林易从房间里出来，敲了敲霍克的房门，丹麦信息中心将两人的房间安排在七楼，这个楼层没有安排其他人员，十分安静。 霍克早就“打扮”好了，他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林研究员，您再不起，这真没吃的了。” 早餐供应在二楼，两人坐楼梯下去，电梯在四楼停了一下，进来三四个人。 还都是亚洲人。哦，不，准确说是华人。 “哎呦，晚了晚了，这丹麦人的chuáng真是太舒服了，软软的，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一身红色西装，蹬着黑色小皮鞋，打扮得算是时髦。 “张姐，睡硬板chuáng对身体好。”小王笑呵呵地说道。 “那是的，老祖宗说的，总不会错。”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电梯，看到电梯里面已经有两个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张姐轻轻地对小王说道，“还有跟我们一样晚的人呀。” “你说那个亚洲人是哪里人？住我们楼上的，韩国？日本？” 小王偷偷打量着林易，这越看越眼熟，呀！他想起来了，这两个就是昨天在前面那栋楼门口和克雷默先生说话的人。 明明是亚洲考察团，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难道韩国（日本）考察团和丹麦人拉上关系了，所以能直接见到克雷默教授，甚至直接谈合作！ 小王瞬间紧张起来了！ “您好”这是用韩文说的。 见林易没有反应，他再次用日文说道：“您好。” 林易轻笑出声来，用纯正的甬宁地方方言开口道：“你好。” 小王，眨眨眼。 不是韩国人，也不是日本人？这是哪国话？他一个外jiāo学院毕业的，熟练掌握多国语言的高学历人才居然……听不懂。 倒是那个叫张姐的眼睛一亮。 “你是南江省人吧？我也是南江省的，我是邵州的？你是？”邵州和甬宁很近，两边人虽然不会讲对方的话，但确实听得懂的。 “是，我是甬宁人，现在家在杭城。”这回他用的就是标准的华文官方话了。 小王瞪大了眼睛！ “你是华人！” “不对！您……您是林研究员吧！”小王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难怪我觉得您怎么这么眼熟呢！” 林易在华国就属于，名字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照片在报纸上出现也一般知识分子也叫得出他的名字，但是本人出现在面前，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林……林研究员，您好，我是王志德，是外jiāo部借调到国家信息技术办公室的，非常荣幸见到您！”小王伸出自己的手，期待地看向林易。 林易哑然，自我介绍得还真够详细的，他伸出手和小王握了握，“这么年轻，就能跟着考察团出来了，很了不起。” 林易丝毫不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么老气横秋的话配着他仅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小王挠了挠脑袋，他是实在人，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林研究员这是在夸他没错吧。 张姐看看小王再看看林易。 张姐是打字员。 在信息技术办公室打字速度是最快的，别以为打字没什么了不起，在八九十年代，打字快就是能让你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路青云直上，譬如现在的张姐，四十岁不到，就已经是正处级gān部了。 上年度还因为获得技能比武冠军被评为信息技术办公室技术先锋，多么崇高的荣誉啊。 “你就是差点被砸死的那个科学家？”张姐冲口而出。 林易……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那时候出事，我还记得做菜切到手了呢，你看，真的。”张姐举起自己的手，指着大拇指处几乎看不见的红痕说道。 “我们家老公也是，那天一整天没吃饭，说你是我们华国的骄傲，要是真出事了，那就是国家财富的损失。” 林易摸摸自己的鼻子，说没感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谢谢。” “咱同胞说啥谢谢啊，这大老远在异国他乡的，见面都是缘分，晚上我们工作结束一起聚一聚？”张姐笑着说道。 林易犹豫了一下，晚上的话他除了和庄城打电话，应该也没有别的事。 “好，我房间是703，时间地点确定好了的话，您通知我就好。” 张姐挥挥手，“时间地点？我现在就能确定，411，咱正好三缺一！” 第八十六章 窗明几净的餐厅, 阳台的玻璃门大敞着, 白色大理石做成的餐桌上, 摆放着jīng致的餐具。 极富特点的吴侬软语夹杂着女子慡朗的笑声, 让接待中心的服务人员不时偷偷看过来一眼。 “说好了，晚上六点，我给你留个位置！”张姐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裹着披萨递到嘴巴里，一边笑呵呵得对林易说道。 这外国人就是会享受，想到晚上在豪华温暖的房间里, 搓着麻将喝着咖啡, 张姐心里就美滋滋的。 接待中心的每个房间都有摆放着一大罐咖啡, 虽然张姐是欣赏不来这种苦苦的味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向往和那些香江片里的有钱人一样穿着浴袍喝咖啡。 林易挑了挑眉, 随即在何群和小王震惊的目光中, 点头答应了下来。 麻将这东西对于林易来说, 可以说是很熟悉了，林妈妈很喜欢打麻将, 小时候林妈在桌上打麻将, 林易就坐在小板凳上做作业，回想起来, 他真觉得自己能成长到现在这样, 还真是老天爷格外关照了 。 “我们南江省人就是慡快。”张姐给了林易一个赞赏的眼神, 随即转过头来对小王道，“这事可别跟老郑讲啊。” 小王的纠结几乎写满他整张脸了，你说他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早晨早起两分钟怎么了？偏偏碰到张姐, 碰到就算了，还让他听到这样的对话。 先别说你一个考察团成员在国外招待所打麻将合不合适，就说你找牌搭子，找谁不好啊，偏偏找人家国宝级科学家，这不就是学渣自己不学好还要拉着学霸下水嘛，这事说出去，郑主任非得气疯不可。 小王gān笑两声，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咱在外国人的接待中心打麻将，会不会不好啊？” 张姐睨了他一眼，“关起门来说知道啊，你说是吧，林研究员？” 林易状似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接待中心的隔音做得确实不错。” 看着张姐得意的眼神，小王一脸绝望，林研究员都怎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霍克喝着牛奶，听着几人的对话，许是因为照顾霍克这个外国人的关系，几人除了一开始“认亲”时候用了华国地方方言，后面的对话用的都是英文。 霍克很容易就抓到了几个人对话中的关键词“麻将”，他很确定，这个词是他这个以英语为母语的美国人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谁能告诉我‘麻将’是什么？”霍克努力模仿小王的读音，因为口音的关系，显得怪异而滑稽。 外国友人的发问使得张姐和小王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易，他们一时高兴忘记了现场还有个老外，这怎么跟一个外国人解释“麻将”呢？ 霍克随着张姐和小王的目光看过来，露出明显好奇的神情。 “麻将是一种骨牌博戏，华国的国粹，被医学界认为是有效预防老年痴呆的智力运动项目。”林易思忖两秒后，说出一个极为可信的答案。 正在喝水的小王剧烈地咳嗽起来，努力把自己即将要喷出口的水咽了下去，引来张姐一阵嫌弃。 “林研究员说得对啦，多玩玩麻将不容易得老年痴呆病。”张姐的笑容十分灿烂，林易这个解释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心意了，智力运动项目，这话说得真好啊，不愧是高级知识份子。 霍克显得十分有兴趣，他诚恳地说道：“能不能让我加入到这个运动中来，我对华国文化十分感兴趣，而且我觉得我非常适合智力游戏。” 餐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霍克看看林易，再看看张姐小王，“不可以吗？” 张姐gān笑两声，用不甚流利的英语回答道：“行，当然行，先生您晚上跟林研究员一起过来就好。” 张姐应得慡快，心里却开始有些发虚了。在外国接待中心打麻将还邀请林研究员和外国友人一起，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想到这里，她不由再次叮嘱小王，这事绝对不能让郑国锋知道。 小王…… 众人的早餐快结束的时候，霍克.布尔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张姐小心翼翼地看了外国友人一眼，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放低了些。 “我知道了，你把资料送到我房间，我马上上去。” 霍克挂断电话，看向林易，“林，那位拉斯马森先生调查资料送到了，调查员认为有些问题。” 林易挑了挑眉，还真有问题？ “好，我们上去看看。” “张姐，王先生，我们现在有些事情，就先上去了。”林易客气地说道。 小王被林易一句“王先生”叫得受宠若惊，立刻站了起来，连声道：“您随意，您随意。” 等到林易和霍克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他还呵呵傻笑着，“张姐，林研究员叫我王先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林易、霍克及何群回到了楼上房间，埃克森的人拿着一沓资料等在门口，见到三人快步走了过来。 “霍克先生，这是拉斯马森的资料。”资料挺厚，拉斯马森从上学开始到现在的资料全齐了。 “我研究了拉斯马森的资料，他的人生阶段可以被清晰分成两段，三十二岁前和三十二岁后。” 霍克轻声对林易说道：“这是科隆德先生，一位专注于心理研究的调查员。” 林易点头，四人在霍克房间里的沙发上坐定。 “拉斯马森，哥本哈根法学院毕业，毕业后任职于丹麦最大的律所，直到三十二岁第一次跳槽。在这次跳槽前后，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科隆德将资料翻到中间一页，“这是他三十二岁前，他身边的朋友和同学对他的评价。羞涩、内敛、腼腆，这是典型的温和型人格。但是三十二岁后到现在，尖锐、善于表现自己、长袖善舞，这个人格变化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相信他三十二岁的时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对他人生影响极大的事情，才会造成其人格如此大的变化。” 霍克听得云里雾里，他忍不住开口打断道：“科隆德先生，您说的问题就是这个吗？我不明白这与我们当前遇到的困境有什么联系。” 一旁的林易皱着眉一页页翻过去，翻到最后的时候，他来回摩挲着书页，“他现在明显是表现型人格，那他坚持要和我们打官司的原因是想要……出名？” 科隆德点头，“没错，根据他近期行为分析，追求名望是最大的可能，辛普森实验室世界级顶尖实验室，其新能源中心的太阳能电池项目各国政府都十分看重，如果能踩着太阳能项目上去，他将成为全球知名大律师。” 霍克闻言重重靠在沙发背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求财还好，求名的话，还真没有比踩着太阳能电池项目上位的最好办法，总不能投一部好莱坞电影让他当男主角吧。” 科隆德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拉斯马森的人格分析图十分复杂，我总觉得他在这件事当中扮演的角色绝不简单。” “他总不至于为了追求名望，炸了自己家的房子吧。你的调查资料里也说了，拉斯马森家的夫妻关系十分和睦，如果不是他老婆恰好不在房间，被炸死也是说不定的。” 科隆德耸耸肩，霍克说得没错，现有的所有线索表明，这次的太阳能电池爆炸事件就是一个意外，而拉斯马森只是一个想要借这个意外出名的人。 “林研究员，那我们再做拉斯马森的工作也是无用功，接下去只能打舆论保卫战了。”霍克揉着自己的眉心说道。 林易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昨天辛普森教授接受洛杉矶时报的采访，公开了太阳能电池项目安全测试数据，并再次qiáng调科研项目与商品之间的区别。 埃克森公关部发表新闻稿，表示作为辛普森研究室战略合作伙伴，以及太阳能项目现在实际控制者，他们将与各大代理商沟通，加qiáng对离岸生产商的管理，加qiáng样品抽检工作。 同时，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和埃克森新能源部旧金山办事处同时宣布使用电力、太阳能混合供电。 伯克利大学新材料学院也予以支持，在新材料学院系的屋顶上铺设太阳能电池板。 林易发现徐东奎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在九十年代初就已经学会了怎样利用水军引导社会舆论，美国国内的舆论基本被控制住。 但全世界媒体的目光还是盯在这场官司上，因为对于很多普通群众来说，他们的判断方法很简单，官司赢了，太阳能电池产品没问题，官司输了，产品肯定有问题，不能买。 “对了，你的迷弟赫勒为你联系了一个极受丹麦人民喜欢的节目。你应该已经受到邀请函了吧。” 霍克幸灾乐祸地看着林易，“你的迷弟很想表现，但是我收到消息，主持人对你的插队感到非常不满，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第八十七章 漂亮的小雏jú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赫勒今天很开心。 他要去现场观看自己偶像的电视节目了。 系好领带哼着小曲, 开车出门。到电视台门口的时候, 脱口秀的制片人已经等在门口。 “赫勒先生, 您到了。”制片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制片人的热情让赫勒有些意外，赫勒虽然有着王室血统，但并没有贵族头衔。即使家里有点势力，却也不至于让丹麦最有名脱口秀节目的制片人巴巴地等在门口。 “制片人先生，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您等了很久了吗？” “不不不, 没有没有, 我也是刚出来。”制作人连忙说道。 “真是太麻烦您了, 林研究员已经到了吗？我方便去后台看一看他吗？”赫勒和制片人往电视台里面走, 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开口问道。 制片人的面上露出一两分尴尬的神色, 他踌躇片刻, 开口道：“赫勒先生，有件事我想着还是要跟您说一声。你知道的, 戈姆的性格十分固执, 他不同意将他的嘉宾采访时间延后，所以……我们各退一步, 最后的商定结果就是两位嘉宾一起上节目。” “当然, 我们这一决定已经获得了林研究员的谅解。” 赫勒闻言, 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今天就录了现在才跟他讲，明摆着不给他反对的机会, 他猜想林研究员是不是也是到了电视台才知道的这个消息，人都到了，林研究员还能怎么说，不谅解直接走人吗？ 他真这么做了，那些媒体还不用口水喷死他。上帝啊，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偶像受这种侮rǔ！ “另一个嘉宾是谁？”赫勒qiáng忍住心底的愤怒，开口道。 “是拉科姆先生。” 拉科姆曾是丹麦社民党的主要成员之一，后来因身体原因退出政界。在今年下半年，拉科姆以“环保家”的身份重回丹麦民众视线，提出“用电动车替代传统燃油汽车”的口号，并不止一次在公众前表示，不断增加的汽车尾气是丹麦民众患重病率不断上升的主要原因。 赫勒抿着嘴不说话。 两个嘉宾，一个是丹麦电动车倡导者，一个是材料科学领域的新贵，两个人原本也不认识，这样的安排已经不能用不合适来形容。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节目录制马上就开始了，现在再改方案根本来不及，更别说主持人戈姆那边完全说不通！ 一场脱口秀，两个嘉宾，谁主谁次，上了台都是由主持人决定的，看现在的发展情况，林易必然是要吃亏的。 不行，他不能让林研究员参加这种节目！ 赫勒心里这么想着，脚上的步伐不由加快了许多，甚至不顾身后制片人的喊叫小跑起来。 他一路小跑着到嘉宾休息室门口，赫勒自责极了，他不应该自作主张让林研究员参加这个节目，如果林研究员因为自己的原因受rǔ，赫勒连勒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在门口犹豫片刻，正要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突然听到门内爆发出一阵慡朗的笑声。 “真没想到林先生对这一块也有研究。” “辛普森实验室的福特中心相信在世界汽车行业里也是有名的吧。” “哦！是的，福特中心，号称福特公司技术的孵化巢。您作为一位科研人士，也认为电动车是未来汽车行业发展的方向吗？” “1990年清洁空气法修正案和1992年能源政策法案的出台说明人们已经意识到了传统汽车尾气排放的危害，世界各国政府对电动车的支持力度非常大，如果能克服技术上的困难，我相信很多人会选择对环境更友善的产品。”这是林易的声音，娓娓道来，天生带着一股子信服力。 “您说得对，我记得您的太阳能电池项目，就是对传统能源发起的一次挑战啊！您认为太阳能和汽车动力，这两者能结合在一起吗？” “拉科姆先生，您不成为一个科研工作者真是太可惜了，足够的dòng察力和想象力是进行开创性科研工作的前提。” “哦？是吗？您这样说真是让我太不好意思了。”拉科姆的音量一下子高了起来。 赫勒站在门口，停下了自己推门进去的动作。 “如果你的太阳能独立发电系统能装在汽车上，那么我们的汽车就不需要再加油，一边在路上开，一边就充满电了，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拉科姆显然高兴起来，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他的想象。 这人一兴奋起来话就多，等到工作人员通知两人要上台的时候，拉科姆还拉着林易絮絮叨叨地继续讲。 “赫勒？”林易从休息室里出来，看到门口呆呆站着的赫勒，笑着和他打招呼。 赫勒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早就没有了刚才给制片人甩脸色的臭脸，他挠挠自己的头，“林研究员。” 林易这个人jīng哪能不知道这年轻人的心思，他上前拍拍赫勒的肩膀，笑道：“我挺好的，去观众席吧。” 赫勒在原地傻笑，看着林易的背影只觉得它越发伟岸起来，不愧是林研究员啊！ 戈姆.尼尔森，丹麦的国民主持人，他对于这期节目的安排是很不满的。人都是这样的动物，地位一旦高了，看人看事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戈姆觉得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主持人，他不喜欢他人随意插手他的节目，他认为这是自己对艺术的坚持。 所以当他听说周三的节目要临时插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他是非常不高兴的。这种不高兴不仅体现在他对着制片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体现在今天的节目安排和台本上。 “大家好，没错，又是我，戈姆.尼尔森。看看我们今天的嘉宾是谁？拉科姆先生，哦，看到您健康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真的很高兴。还有，易.林……”戈姆停顿了一下，“哦~太阳能电池项目，前几天的新闻，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位就是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的发明者，全球顶尖材料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林研究员。” 林易眯了眯眼，看似客观公正的介绍，话里的未尽之意可太多了。 果然，场下有一瞬间的骚动，因为那位拉斯马森先生“一欧元”的壮举，太阳能项目的发明者及代理公司几乎被丹麦媒体塑造成了好莱坞电影里那种反派科技公司的角色，因此场下观众乍听闻林易的身份，这反应可不算多么友好。 不过能被挑选中参与节目录制的，显然都是懂规矩的，只是短短一瞬就安静了下来。 戈姆显然对自己这段话造成效果很满意，他说了几句调节气氛的话，随后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访谈。 显然，在他的台本里，拉科姆是绝对的主角。 “拉科姆先生，听说上个礼拜您跟首相提出了制定相关环境法案，首相对于您的想法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是的，我们丹麦是高福利社会，我们的人民富足、自由，我还在社民党任职的时候就做过一项调研，我们丹麦人民最大的烦恼是什么？”拉科姆停顿了一下，看向戈姆。 “是什么？”戈姆很配合地接话。 “健康！”拉科姆并没有卖关子，“我们的社会福利在进步，医学在进步，但是从现有数据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丹麦人民患重病的几率是在持续走高的，原因是什么？环境！” “而对丹麦环境造成影响最大的就是传统能源燃烧后排放出来的尾气！” “所以，我对我国公司引起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并大力推广的决定，是表示支持的！”拉科姆话锋一转，说到了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上，说完，还友好地看了林易一眼。 林易嘴角勾起优美的弧度，对拉科姆点了点头。 戈姆显然被拉科姆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弄得一愣，他本想开口抢回话语主动权，但拉科姆到底是玩政治的，并没有给戈姆接话的机会，继续道：“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太阳能电池爆炸事件我也听说了，但是你们会因为煤气危险不用煤气吗？还有我们国家引以为豪的沼气发电技术，沼气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它远远比太阳能电池板爆炸危险得多！” “在上台前，林研究员跟我提了太阳能电池板退出家庭的想法，我沉默了许久。也许你们认为这仅仅是一件小事，甚至认为这是你们的胜利。但是我看到的却是科学的让步，技术的避退。” “我为身为丹麦人而骄傲，但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地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正因为我们的自以为是，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封闭而一步步后退。我们认为我们是最好的，所以我们排斥新事物。美国人，不过是人多一点，他们的人均GDP不如我们。” “英国人，曾经的日不落，论社会福利能跟我们相比吗？” “德国？一群只会搞技术的家伙。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拉科姆的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他站了起来，完全把这个节目当做了他的舞台。 “曾经的华国，传说中满地huáng金的地方，欧洲人心里的天堂，他们因为骄傲闭上了看世界的眼睛，所以变成了我们眼里的落后国家！” 林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出声来，摄像机很好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时的错愕和无奈。 “我不希望丹麦人因为骄傲而失去了长远的眼光。哥本哈根市民在抵制太阳能电池，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抵制的不仅仅是太阳能电池，而是一项发展的新事物，而一个不能接受新事物的民族和国家结局是什么？” 全世界政治家都是最优秀的演说家，连一旁的林易都觉得拉科姆说得有些夸张了，但演播厅里几百个观众居然听进去了？ “所以，我现在在此呼吁，请多给科学一点宽容，给发展的新事物一点宽容。”拉科姆伸展着双臂，一种酐畅淋漓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他又找回了年轻时竞选拉票演讲的感觉。 第八十八章 戈姆身为丹麦主持界的金话筒,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在他的地盘上他居然插不上一句话。 若是别人他还能黑个脸耍个脾气, 但拉科姆这个嘉宾是他亲自请过来的, 他亲自找关系请吃饭说好话，为的就是拿到拉科姆复出后的第一个电视采访，提高节目影响力。 他相信这个今天这个节目的收视率数据会很好看，但是戈姆表示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不由看向闲适地坐在沙发上，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笑容的那个华人科学家。 戈姆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他研究过拉科姆的资料, 这不是一个会为人做嫁衣的人, 更何况这可是他复出后第一个大型电视采访节目。 那个华人科学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转过头来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戈姆握着话筒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 作为一个主持人他是可以被替代的，作为一个非主要领导者的政治家, 拉科姆也是能够被替代的, 在这个演播厅里，唯一一个不可替代的人物, 不是别人, 正是他一直下意识忽略的这位华国科学家。 戈姆是一个专业的主持人, 他的职业素养很快让他调整好了心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能做的大概只有锦上添花了。 “是的, 我也很赞同拉科姆先生的话，但是我想，作为一名普通民众，我们更关心我们自身的安全。我想请问林研究员，对此，您作为太阳能项目的发明者有什么想法吗？”趁着拉科姆换气的空隙，戈姆立刻插了一句话。 林易拿起话筒，“当然，无论是科学还是技术，他们的本质都是为人类服务。这次事件发生后，辛普森实验室新能源中心、埃克森以及全球太阳能光伏发电项目的代理商，我们进行了为期三天的紧急磋商会议，就在我上节目前，我们达成了一致。” “两个结果，一，在世界范围内暂缓向个人出售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二、向已经安装太阳能发电系统的家庭免费加装防爆材料。” 演播厅的观众席上马上爆发出一阵讨论声，这拉科姆刚刚就提到了太阳能对于丹麦的意义，甚至上升到了国运的程度，这他们还没有完全消化呢。这位林研究员一开口就是暂缓出售，这他们是不是阻碍世界科学发展了？ 还有，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推广的小半年以来，除了这次的事件外，其余大都是利好的消息，相关并网设施的建立，电费补贴的到账，丹麦人不缺钱，但是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免费加装防爆材料？哇哦，这真是大手笔。”戈姆配合地惊呼一声，“防爆材料的成本可是很高的。” 林易笑道：“戈姆先生似乎忘记了辛普森是一个材料实验室。数据显示，太阳能电池板发生毁坏性爆裂事件的可能性小于千分之二，但是为了防止这千分之二，我们愿意做出一万分的努力。” 看着林易面上的认真，戈姆愣了一下，随即面上浮现一丝真心的钦佩，这大概就是商人和学者处理事情的不同之处吧，戈姆这样想到。 他放下话筒，率先鼓起掌来。 “啪啪啪” 观众席上先是有一两个观众响应，后来掌声越来越大，很快如雷般掌声几乎掀翻了演播厅的屋顶。 “你说趁着电视节目没播出前，我现在去申请安装太阳能发电系统还来得及吗？” “小子，想占便宜？” “我认为这次事件只是一场意外，而电费补贴可是长长久久的。”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听说辛普森实验室要加装的防爆材料是航天航空材料，小陨石撞都不会破的那种！” “要不，我们节目结束就去试试。” “好，一起去试试。” 节目结束后，拉科姆和林易一起往后台走，“林研究员，您上节目前说的应该还有效吧。” “汽车尾气污染太严重了，我觉得丹麦真的需要全面推广新能源汽车。” “当然，我也觉得，环境友好型jiāo通工具必然是趋势，丹麦拥有拉科姆先生您这样具有环保jīng神，并愿意为此付诸于努力的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林易面上露出十分诚恳的神色。 “哈哈，丹麦汽车行业不发达啊，不过您放心，为了丹麦人民的健康，您在这个项目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定义不容辞！”拉科姆拍着胸脯保证道。 林易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一次国际合作，我想这会是一次双赢的合作。” “是的，是的。”拉科姆也笑得十分开心。 从演播厅到休息室，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照片，很多都是重大新闻事件的原始照片。 林易和拉科姆握手道别，目光扫过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向前两步，走近照片。 “这是一个关于艾滋病人生活的一场报道，我就是因为这次报道，被丹麦媒体界称为‘国民主持人’。”戈姆拿着台本经过，看到在照片前不动的林易，笑着开口道。 “那时候年轻气盛，听说这个旅馆是艾滋病人的聚集地，就单枪匹马闯了进去，想要了解他们的生活，我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两个月，后来也终于请到了两位病毒感染者作为节目嘉宾。这时当时我拍到的一些照片。” “艾滋病人？”林易眼里慢慢浮现一丝荒谬与冷意，“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你认为荒谬的可能性，他偏偏就是事实。” 戈姆丈二摸不着头脑，科学家们讲话都是这么令人听不懂的吗？ “戈姆先生，今天十分感谢。” 戈姆耸耸自己的肩膀，“您的感谢，我接受得还真有点心虚。对了，赫勒先生还在休息室里等您，如果您真的认为我对您还起到了一定帮助的话，麻烦和赫勒先生说一声，不要找我麻烦。” 从电视台出来，赫勒时不时看林易一眼，心里忐忑非常，虽然节目的结果还算不错，但是这都是林研究员自己努力，他安排的不恰当是事实。 “林研究员，关于今天的节目安排……” “哦，挺好的。”林易顿了一下，“赫勒，其实有时候男人直觉的准确性不一定比女人差，你觉得呢？” “啊？” 林易没有多做解释，他拍拍赫勒的肩膀，随即笑着向马路另一头走去。 “霍克，再调查一次那位拉斯马森先生，特别是他的病史。还有医院里的拉斯马森太太，让医院帮她做一个HIV病毒检测。” “是的，或许我们的赫勒先生说得对，这真的是一场yīn谋。” 霍克的动作很快，当他拿着报告跑到林易房间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拉斯马森的报告还没有拿到，但是拉斯马森太太的检测报告刚刚出来了，确认是HIV病毒感染者！” “天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那时候详细询问过他们的邻居，没人提到过这一点，这一切就说得通了，科隆德说得他性格突兀的变化，HIV病毒！这确实是对他人生影响极大的事件！” “我猜猜，让我猜猜，他这么做的目的？根本是踩着我们上位，他迫切想要证明自己，需要名望？”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霍克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消息属实？好的，我知道了。” “林，你真是一个天才。” “我得到消息，在两个月前，拉斯马森太太和她的女儿都因安眠药摄入过量住院过，那时候拉斯马森给出的解释是，家里的维生素和安眠药的药瓶搞混了。” 林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可以去见见那位拉斯马森太太了。” 霍克挠了挠头，“为什么不是直接去见拉斯马森本人？”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猜测而已，他们需要证据。 没错，如果这一切都是拉斯马森自己自导自演，那么这里面涉及的不仅是名誉伤害更有一起谋杀未遂事件，拉斯马森太太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需要我找人去联系一下那位拉斯马森小姐吗？”霍克开口道。 林易沉默了两秒，“暂时不要打扰孩子吧。” 冬日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从病房的窗户里穿过，落在雪白的病chuáng上。 “雅诗兰黛圣诞套盒，特别划算。还有现在巴宝莉、MK都在打折，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一个三十不到的黑人小姐艰难地举起手里的各色购物袋，她的手臂明显有伤，让她的动作显得不怎么灵活。 “你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怕什么，不是有赔偿款嘛。”黑人小姐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林易和霍克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一个病房，一边冷冷清清，一边热闹非凡。 “拉斯马森太太，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了。”霍克率先开口道。 拉斯马森太太保持着看向窗户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霍克眉头皱了起来，在林易关上病房门之后，他再次开口道：“您确定不找个地方跟我们谈一谈，或者我们直接在这里谈，您的丈夫为了获得名望，自导自演的这场戏，可让我们损失了不少。” 霍克在大学里就是一个极好的谈判高手，先重重出击，打乱对方的阵脚。 然后阵脚是打乱了，可先乱的并不是拉斯马森太太。 “你说什么？自导自演的戏？你……你不是要赖掉我那十万欧元的赔款吧！” 第八十九章 “拉斯马森太太, 我们很有诚意, 我也希望您也能有些诚意。”霍克顿了顿, 继续道, “我相信您不会希望我们去打扰令爱的吧。” 坐在病chuáng上好似雕塑一般的拉斯马森太太终于回过头来，两只眼睛没有一点生气。 “你们还没说我的赔款！我的十万欧元赔款会不会有变动？”一个高亢的女声插进来，让霍克好不容易营造的严肃气氛瞬间消失。 霍克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另一边病chuáng旁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您放心女士, 您的十万欧元一分也少不了您。” “早说嘛。”对面病chuáng听到这句话, 轻轻嘀咕了句, 不说话了。 林易拍拍霍克的肩膀, 上前两步, 走到拉斯马森太太病chuáng旁的chuáng头柜前, 替她倒了一杯水, “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既然活着, 开心是一天, 懊悔难过也是一天，您是说吗？”林易的话意有所指, 成功让扮演活体雕塑的拉斯马森太太的眼珠动了一下。 拉丝马森太太慢慢把头转过来, 目光落在了林易身上, 她静静打量林易许久，才缓缓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沙哑, 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林易微笑，将两张薄薄的纸递到她面前。 拉斯马森太太的目光慢慢移动这两张纸上，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慢慢恢复平静，“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你们既然都已经查到了，还来问我gān什么？” 林易甩了甩手上的纸，开口道：“这些只能让我们推测出他的动机，并没有其他实质性证据。” “林！”霍克显然不满意林易的坦诚。 林易摆摆手，并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拉斯马森太太。 女人总是念旧情的，她恨不得他去死，却不希望那最后一刀是自己刺下去的。 霍克接收到林易递过来的眼神，不由翻了个白眼，好人这位林研究员做去了，他就活该是坏人…… “拉斯马森太太，踩着巨人往上爬就要有被具有一手碾死的心理准备，你丈夫的所作所为已经踩到了我们的底线，我希望您能配合我们……”霍克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只是想还原事实，无意揭露您的家庭秘密。” 这是明晃晃地在提jiāo换条件了，拉斯马森太太配合他们的话，他们就不向公众bào露她是HIV病毒携带者的秘密。 其实林易和霍克有更好的选择，哦不，准确说是更好的应对策略。有了HIV病毒携带者这个基本前提在，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舆论手段，将拉斯马森包装为一个报复社会的疯子，甚至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事实。 在舆论战里，有时候有理有据并不是那么重要，掌握民众心理才是争取主动权的制胜之道。但是他们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倒不是说他们有多仁慈，只是出于对遭遇不幸之人的同情，他们愿意付出努力，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候，再采取最后的手段。 病房安静得只有几人的呼吸声，那位购物狂保姆小姐都感受到了房间里严肃的气氛，安静得犹如一只孵蛋的鹌鹑。 拉斯马森太太用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挺得笔直的腰弯曲了稍许。 “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疯子……”她靠在雪白的病chuáng上，明明不到四十的年纪，却显出一丝暮气来，“那次事件，改变了他，也改变了我们这个家庭，他变得疯狂、尖锐、敏感，受不了别人的一点轻视和看不起。” “他做事越来越偏激，越来越不择手段。上一个官司，他为了帮他的当事人赢得遗产继承权，居然让人诱惑另一个当事人染上毒瘾。”拉斯马森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另一张病chuáng上的女保姆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很难把女主人口中那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和她印象中的男主人联系到一起。她攥紧了prada包装袋绳子，竖起耳朵更加聚jīng会神地听几人的对话。 “两个月前，艾拉哭着跑回家告诉我，她暗恋很久的男生跟她告白了，她很高兴，但是却不得不拒绝。她问我，妈妈我是不是一辈子不能结婚了？还是，还是，就算结婚，也只能找和我一样的人？” “艾拉说得对，她从一出生就已经没有了追求幸福的权利。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而绝望。我们抱在一起哭，艾拉对我说，妈妈，我怕死，人真的有下一辈子吗？是不是真的重来一次就好了？那瓶药就放在那里，我每天吃一颗吃一颗，只是那天我和艾拉一起吃了很多颗，那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重来一次就好了。”拉斯马森太太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起来，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可惜，我们没有死成，拉斯马森对我们大吼，他说如果我们想死的话，他会为我们创造一场有价值的死亡。”拉斯马森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紧紧攥着洁白的病chuáng被套，“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疯了，他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所以我让艾拉离开，让她住在学校，除非我叫她，否则千万不要回来。当听到那一声爆炸的时候，我知道终于来了。可惜了，我还是没有死成。” 霍克着急想开口，拉斯马森太太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家车库里有个发电机，我每次用完都会把油缸清理gān净，在爆炸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我找借口让邻居过去看过，油缸里有满满一缸油。 “也就是说，我这伤是拉斯马森先生炸的？！”女保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是谋杀！谋杀！” 霍克关闭口袋中的录音笔，对林易点了点头，录音虽然不能作为正式的证据，但是用来谈判却是够了。 “碰碰碰”保姆小姐还来不及继续发表她的感想，几个全副武装面容严肃的护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到拉斯马森太太chuáng前一米处，“您好女士，您需要换一个病房了。” 旁观拉斯马森太太被带着口罩手套的医护人员由轮椅推着快速离开这个病房，在这个过程中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你们华国是不是有句话，可怜的人总是有让人厌恶的地方，反过来让人厌恶的人是不是有时候也是可怜的？”霍克突然开口道。 林易微微垂下眼睑，不置可否，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 有了方向，调查进行得就容易得多了，发电机的启动必然是有声音，而且另接电路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在赫勒这条地头蛇和埃克森qiáng大的金钱攻势下，调查结果很快摆在了林易等人的案头上。 “FUCK，我要让那个疯子付出代价！”霍克爆出了一句粗口，说着他拿着那沓资料就往外走。 “霍克，现在已经五点半点了，不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急于一时。”也不怪霍克沉不住气，这两天他实在太过憋屈了，为了降低事件影响，他好话说尽，效果还不甚明显，这对于一个家世优渥，向来过得顺风顺水的富家子来说，着实有些挫败感。 “哦！是的，你说得对，我都气疯了。”霍克揉揉自己的太阳xué，在沙发上坐下。 林易站起身来替他倒了一杯水，“怎么，你打算冲出去和他面对面对峙？” “我建议你明天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女保姆。”林易抿了一口水，眼睛里带着笑意。 霍克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将资料放在茶几上，大脑也慢慢冷静下来，拜访女保姆？他略一思忖，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这场事件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名誉损害，而是谋杀。辛普森实验室和埃克森本着人道主义原则，为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向丧心病狂的犯罪人提出控告，这不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林，得罪你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霍克调笑似的口吻中带着几分认真。 林易耸耸肩，“华国有句老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有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过，尽量不要牵涉到拉斯马森太太和她的女儿身上。” “当然，我会注意的。”霍克郑重点头。 六点的时候，门铃准时被按响。 一个拘谨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林……林研究员，张姐让我来喊您一声。” 林易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今天晚上他答应了那位叫张姐的华国人一起……咳咳，搓麻将。 事情解决了，霍克的兴致也高了不少。 “哦，是去见识华国的国粹吗？那还等什么？” 林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的，你说得没错。”说着，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一身军绿色夹克衫的小王拘谨地站在门口，见到林易和霍克，紧张地打招呼。 “林研究员，霍克先生。” “你好，王先生。”林易笑着回应。 小王眨巴眨巴眼睛，王先生？他！他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两下，一股子带着酸涩的激动从心底涌出，被小王小王叫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他王先生了，更别说，叫他王先生的这个人是国际顶尖实验室新能源中心负责人的林易。 “林研究员，您……您跟我来！”小王用力挺直了腰板，怀着激动的心情，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林易和霍克两人向四楼走去。 第九十章 四楼411房间 “东风, 胡了！给钱给钱，只收丹麦克朗啊。” “张姐, 您手气也太好了。我们这回出来换的克朗就那么点, 要不我们先欠着？不然我们可真要空手回去了。” “是啊, 张姐，如果我们出国一趟，真要空手回去，我媳妇非杀了我不可。” “可不是。”三个大男人满脸堆笑地说好话。 张姐被逗得“咯咯”直笑, “成，看在几位弟妹的面子上，欠着！”这打麻将图的就是一个趣味, 大家都是同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非要计较可要得罪人的。 三人闻言果然大喜, 这好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冒。 “老郑还没回来？”张姐一边搓着麻将, 一边开口道。 “没有, 从早上出去就没回来，他希望能见到克雷默先生, 信息技术中心真正的负责人, 和他探讨一下技术合作的事情，但人家一直说忙。说实话, 技术合作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以咱国家现在的技术，人家确实没必要和我们合作。” “你这话说的, 自己给自己泼冷水。我觉得这回老郑的坚持是对的，咱华国四大发明是什么？火药、指南针、印刷术、造纸术，火药提高了人类的战斗力，指南针应用于航海使世界连成一个整体。印刷术和造纸术凭什么位列四大发明，那是因为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明，使得更多人能够接触到知识，开民智！而现在信息网络成了知识新的载体！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咱得让更多国人懂科学，咱的国家才能进步，是不是？” 张姐这一段话下来，整间屋子都安静了，另外三个人甚至停下了他们拿麻将牌的手。 “怎么了？”张姐奇怪地抬头，“小徐，轮到你了。” 那位被叫做小徐的中年人回过神来，笑道：“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我们怪不适应的。” 张姐睨了他一眼，也不接话，真当她只会打字呢？国家部委真是那么好进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张姐，我把林研究员和霍克先生请过来了。”小王对着林易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房间里的四个人都连忙站了起来，张姐满脸笑容，“哟，总算把我们的大科学家和大老板请过来了，正好，咱牌局刚开始呢，林研究员、霍克先生你们俩顶上？” 房间里另外三个人也是信息办的，都是四十不到的青壮年，想来这次郑主任是把信息办的骨gān都带上了，三人看到林易和霍克，都显得有些拘谨。 “林研究员，您坐我这。”三人中年纪稍大的率先开口，另两人也离开了座位示意霍克坐他们的位置。 林易见状连连摆手，“不用，我很久没上麻将桌了，霍克更是一点不会，我们在旁边看看就好。” 张姐轻笑出声来，“林研究员，您不要不好意思。他们几个呀，巴不得您来替他们呢，再打下去，他们恐怕得把内裤输给我了。” “是啊，林研究员，我们刚向张姐打了欠条，再继续，回家真要跪搓衣板了。”这位信息办工作人员操着一口东北口音，那极富特色的音调还引得霍克多看了两眼。 室内发出一阵哄笑声，三人欢欢喜喜地让位，林易和霍克也在众人热情的招呼下坐上了麻将桌，还有一个位置谁都不肯做，最后居然便宜了小王，让本就激动不已的小王更是心情澎湃。 适度紧张和激动的心情有助于活跃脑细胞，这不…… “碰！胡了！” “胡了！” “胡了！” 林易和霍克的表情先是钦佩，随即是震惊最后变为懵bī和麻木，特别是霍克，看着手里四四方方工艺jīng致的小方牌，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林易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门铃声的时候确实有些小高兴，作为一位在学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林易觉得自己在麻将桌上并没有发挥出与之身份相符的“实力”。 411房间外 “主任，不是我说他们，这次他们做得真的是过分了些。我们是一个团体，我们在克雷默先生办公室门口从早等到晚，他们却在房间里搓麻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可不小。在外方接待场所‘聚众赌博’，这要是传回国内……”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吊梢眼，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嘴唇很厚，脸上带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郑国锋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张高偷瞄一眼郑国锋的表情，心下又定了三分，今年的先进应该不会跑了。 张高是以大学生的身份进的信息办，十年前大学生稀罕，华京各大学府毕业，很多都能直接进国家部委，张高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信息办这个单位，张高是十分满意的，部门新，级别高，这就意味着他在这个部门里会有无限的可能，但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张高的大学专业不是计算机或信息技术，而是中文。 他一个做文字工作的，能一直跟在领导身边，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但是张高明白，在郑国锋眼里，看重的还是那几个专业出色的，甚至那个只会打字的张姐的分量也比自己重几分，这个认知使得张高十分不甘。 郑国锋听到“聚众赌博”这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按门铃的手又用力了些。 房间里的众人听到这急促的门铃声，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不会是主任吧……” 此言一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这时候这地点除了郑国锋还能有谁，丹麦人不可能这么晚这么急促地按他们的门铃，而他们考察团的大多数人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 小王因连续胜利而沸腾起来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刚刚还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他瞬间面色煞白。 “发生了什么事？”努力学习小王摸牌技术的霍克显得有些迷惘。 连续输了好几把，脸上贴了好几根白条的林易摸摸自己的下巴，“大概是他们的领导来了。” 张姐不敢和霍克这个外国友人赌钱，但输了没有惩罚又不够刺激，林易就提出了在脸上贴白条的法子，这不，自作自受，四个人里面就他和霍克脸上贴得最多。 “他们的领导比王老师还要厉害吗？”由于拜倒在小王高超的牌技下，霍克毫不犹豫地叫起了小王老师。 林易闻言，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这恐怕得比一比才知道。” “没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霍克郑重点头。 小王要哭不哭地看向张姐，“姐，真的是主任吗？” 张姐心里也有几分忐忑，郑国锋在外面累死累活，他们在这搓麻将，她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 “我又没有透视眼，我咋知道是不是主任。”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身来，站起身来的过程中，张姐不由往林易和霍克两人的方向多看了几眼，看着两人满脸白条的模样，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两尊大神在场，郑国锋总不会太过火吧。 “张姐，我去开。”有人说着率先起身，大步向门处走去。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房间里这么多大男人，总不好让张姐一个女人去开门。 “成，那谢了。” 这几句话过去又是两分钟，门口等候的郑国锋已然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张高心下暗喜，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事们居然这么配合，按了门铃后还敢晾老郑两分钟。 “咔嚓”门被打开。 “郑……郑主任。”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郑国锋真正在眼前的时候，开门的同志心里还是抖了三抖。 郑国锋冷哼一声，推开下属大步走进房间，张高也急忙跟了进来。 “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们在gān嘛？麻将牌谁带过来的！”郑国锋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 “小王，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年轻同志……”张高和以前一样当起了领导的话筒，作为一个秘书，领导不方便讲的话他就要讲，这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不过……张高的话才说了一半，声音就渐渐低了下来，他在小王的旁边看到了一个金huáng色的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主任，我，我错了。”小王早已站起来连连道歉。 霍克这个huáng头发在一群黑头发中间还是十分醒目的，更不用说他这颗huáng脑袋上还贴了好几根白色的纸条。 他用嘴巴用力chuī了一口气，使纸条飞起不至于阻挡他的视线。 “宣扬国粹不是好事吗？我不明白他们的领导为什么这么生气？”霍克侧过头来轻声对林易说道。 这个房间不大，霍克的声音虽轻，但还是轻而易举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国粹？郑国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在场众人，再看看麻将，他没听错吧。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外国人，还是他下属房间的麻将桌上。 “老郑啊，这事是我的错，我起的头，麻将也是我带的。不过我们可没有‘聚众赌博’，大家就是凑个趣，你看，我们也没赌钱，输了就贴张条子，也算让大家放松放松嘛。”张姐见气氛尴尬，站起身来开口道。 林易此刻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他到底撕不撕自己脸上的纸条呢？撕，自己应该会很尴尬，不撕，现在好像还是挺尴尬的。 第九十一章 “回去写一份检讨。”郑国锋神情严肃。 张姐闻言, 慡快地应了一声，“成, 回去就给你。” 张姐伟大, 张姐威武。小王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张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表现中慢慢平稳下来。然而还没有过两秒…… “王老师, 我们还继续吗？”霍克很难理解眼前的场面，现在是晚上，完全是私人时间，为什么所谓的领导能这样闯进下属的房间, 这在他们国家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房间里的人，包括林易，都仿佛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能感觉到, 那位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王老师, 好像……好像有点忐忑。 小王忐忑吗？他当然忐忑啊，他不仅忐忑他还想哭呢, 这好好的叫他做什么？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感觉, 真不是那么好受的。 “哦,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霍克布尔顿先生。”张姐面上有些讪讪的, 她对着霍克做了几个手势, 示意他把脸上的白纸条摘下来。 “真的可以摘吗？是你叫我摘的，可不是我耍赖。”霍克再次确认。 “是的, 我让摘的，不算你耍赖。”张姐就不明白了，这个外国佬看起来挺聪明的, 怎么脑袋就是一根筋呢。 “林研究员，您也可以……摘下来了。” 郑国锋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他这个信息办主任官不小，但本质上是一个理工男，还是一个老派的理工男，具体表现为对外界环境变化的迟钝。 “林易？”不过他再迟钝也认得这张脸，这位华国骄傲在华京官员中的知名度可是不低，不仅因为他在新材料领域的突出成就，更因为他的年纪和出色的外表，谁家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或亲戚啊。 郑国锋犹记得这位林研究员的新闻在国内沸腾的时候，他老婆开口闭口就是人家林研究员怎么怎么样，引得他们家儿子还好生吃醋了一番。 “您好，郑主任。”林易默默将白纸条揉成团塞进自己的口袋，随后挂上礼貌的笑容向郑国锋伸出手。 “你好你好，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见到你这位华国骄傲，很荣幸啊。”郑国锋用力回握林易的手，笑容恳切了不少，对于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他向来是尊重的。 “郑主任您客气了。华国骄傲这个称呼我可担不起。这是布尔顿先生，美国国会议员布尔顿先生的侄子，也是全球最大能源企业之一埃克森的高级管理人员。” 小王听到霍克前面一大串头衔的时候吓得把身前的麻将牌都推倒了，一块画着花的小方牌在桌子边缘转了两圈，以优美的姿势跳向地面，随后借着惯性向前滚了一段距离，堪堪滚进电视机柜下。 “布尔顿先生，您好您好啊。”郑国锋连忙和霍克握手。 霍克这时候也变回了人模狗样的高级jīng英，“很荣幸见到您，郑先生，华国人民的智慧十分伟大，你们的国粹深刻体现了这一点，它填充了世界老年运动项目的空白，正如林研究员所说，这项运动可以使老年人的大脑活跃起来，防止老年痴呆症。我觉得这完全可以在世界范围内推广起来，让全世界的老年人感受到它的益处。” 霍克说得慷慨激昂，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是个好主意，不由目光灼灼地看向郑国锋。 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跟在郑国锋身后的张高盯着麻将桌，差点眼睛掉下来，是不是他英文不好啊，这个外国人说的话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啊。 麻将？国粹？还填补了老年运动的空白，应该推向世界？如果不是刚刚林易在介绍霍克的时候加了一大串头衔，张高真想冲口而出，这人没毛病吧？ “这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麻将还有这么多好处。”郑国锋gān巴巴地说道。 “麻将的好处是多呀。别说有利于防治老年痴呆了，就说我们这种家庭妇女，华国有一大部分女性都是家庭主妇，这白天一个人在家憋得慌，如果没有三五个好友一起来几把，指不定要多多少事。”张姐笑着接话。 “可不是，这么说起来，这麻将的功劳是不小，这女人憋得慌了，咱男人的日子能好过，男人日子不好过，这工作能专心，男人工作不专心了，国家能发展？这说起来，麻将对华国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嘛！” “哎呦，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华国发展都靠你们男人啊！这话我可不爱听。” “是是是，咱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我不对，我思想觉悟不够高。” 两人一唱一和，使得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张姐起身替郑国锋倒了水，“坐会？” 郑国锋正要摆手说不用了，却被张姐按下，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人家丹麦人没见你是吧？” “要我说，咱这次的事，要真的想做成，这关键还得在那两位身上。”张姐帮郑国锋把杯盖打开。 他们这个老郑啊，什么都好，人实诚会做实事，对他们下属也不错，就是对于这种人情世故终究是差了点，这大概是理工男的通病吧。 郑国锋听着张姐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回想起第一天到信息技术中心的时候，远远不就看到克雷默先生和林易霍克两人在一起！ “林研究员呐，您这次来丹麦是……”郑国锋接过了张姐的茶杯，意味着是要在这坐下来。 张高看看坐下喝茶的领导，又看看插科打诨笑得灿烂的张姐，他算是看明白了，林研究员和布尔顿先生这两尊大神在这，别说是打麻将了，就算他们在房间里唱卡拉OK，那也不是事。 说不定还是功劳呢…… “处理项目的一些突发事件。” “哦，太阳能电池的事吧，顺利吗？” “有些曲折，不过好在顺利解决了。” “那真是太好了。”郑国锋露出恳切的笑容。 张姐见郑国锋面子薄，始终不能把话头引向正题，叹了口气认命地开了口。 “主任，您今天不是去见克雷默先生吗？克雷默先生那边怎么样？” 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大家这趟来就是冲着拿下合作来的，怎么可能不关心事情进展。 郑国锋自然明白张姐的意思，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放得开，在家国面前，自己这张老脸算什么？他看向林易，咬了咬牙，开口道：“林研究员呐，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您和克雷默先生有jiāo情吗？” 林易在郑国锋坐下喝茶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这位郑主任的心思了，牵线搭桥的事情他并不反感，更不用说这次是为公。 “克雷默先生是一个十分热情友善的人，我想他会乐意jiāo您这样真诚的朋友的。”林易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给您提个建议？” 郑国锋jīng神一震，“你说。” “我觉得企业或者说公司会比国家或者公共机构更好打jiāo道，您说对吗？” 郑国锋显然不明白林易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但出于尊重，他认真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一个生意，平等，有来有往才能长久，您说对吗？” 郑国锋拿着茶盏的手慢慢放回到了桌上，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林易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继续道：“我认为比起国家层面的合作，借由jiāo易形成的利益共同体才更加可靠。您以信息办的名义出面与丹麦信息技术中心jiāo涉，那是公对公，人家可能不会拒绝，但完全可以随便那些东西来应付你。我想这种事情并不少吧。” “你说得对。”这二十年磕磕绊绊的发展史，里面掩藏了多少辛酸，年轻一辈可能不知道，但郑国锋多少听说过一些。 “所以，我建议与丹麦信息技术中心下属的企业进行合作，信息技术嘛，我们国内也有通讯公司，对一家企业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什么？市场，而华国从来不缺市场。” “哦？华国的通讯市场打算对外资开放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有兴趣。”一旁安静当布景板的霍克突然插了一句。 “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林易笑着起身，“张姐知道我房间的电话，不管您接下去做什么决定，我随时可以帮您约克雷默先生。” 林易、霍克和众人告辞，两人走出房间。 “华国官员的作风和其他国家的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似乎认为一切都是美好的。”霍克走出房门，忽然开口道。 “现在的华国就好像刚毕业的学生，并不懂得那些西装革履的社会jīng英其实和他们没什么两样。”林易意有所指道。 霍克耸耸肩，“你说得对，没什么两样。” 翌日 保姆以“谋杀罪名”控告男主人的新闻一下子占了丹麦大大小小的新闻版面，甚至引起了不少国际媒体的关注。这让许多丹麦人民很吃惊。 但当看到新闻里两个主人公身份时，却又一下子恍然大悟。 人民的英雄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yīn谋，小人的谎言差点耽误了一个时代！” 丹麦官媒的发声正式给这次太阳能电池爆炸事件定了调。 近期以来媒体的争辩以及将太阳能电池事件与全世界科学新事物挂钩的论点使得太阳能电池项目一时间成了标杆性新科技。 这对林易来说，应该是极为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林研究员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庄城要回国了。 第九十二章 理智上, 林易是理解庄城的选择的。庄城在美国看似顺风顺水, 但国籍已然成为他再进一步的桎梏。 与林易合作超导电缆项目后, 庄城在高温超导理论上的地位超过了不少同领域前辈, 俨然成为此领域国际排名前五的权威级人物，斯坦福正式邀请其成为本校终身教授，一旦答应下来，他就是斯坦福最年轻的终身教授。 不到三十的顶尖高校终身教授，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是屈指可数的。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让庄城的科研生涯更进一步。超导电缆的面世让世界看到了高温超导理论更多的可能性, 这是涉及国家能源和国防的科研项目, 美国人怎么可能希望一个外国人成为项目的主导者, 斯坦福及美国官方已经不止一次向庄城提出加入美国国籍的邀请。 但庄城的身份又注定了其不可能加入美国国籍。所以, 如果想要完全独立的科研环境, 回国似乎成了他唯一一条路。 林易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研究员, 丹麦的拉科姆先生今天早上已经到了，罗根教授引着他与福特公司的人见了面, 我知道您不希望丹麦人和福特公司合作……” 林易嗤笑一声, “放心，美国的资本家们不会愿意放弃眼前的现有的肥肉, 去啃难啃的骨头了。如果他们有这个觉悟, 那几辆EV1就不会停在加州博物馆了。” “啊？”何群呆愣愣地挠挠自己几天没洗的头, 显然听不懂林易说的话。 林易口中的EV1是美国通用汽车在1996年生产的一种电动汽车，这是为响应96年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新条例而诞生的产物，通用称这辆车充一次电能跑100英里, 并且能在6秒内完成0到60英里每小时的加速。 以九十年代的技术看来，这绝对是一款成功的电动汽车。然而对资本家来说，利润远远比环境或者科技创新更重要，电动汽车生产成本高，利润空间小，实用程度低，即使受到消费者热烈的追捧，但通用还是回收销毁了大部分EV1，只留几辆捐献给加州博物馆和其他机构。 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林易从吧台跳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不明白？那我换一种说法，这世界上有梦想家般的商人，但是显然，我们的福特公司不是。听懂了吗？”林易本想拍何群的脑袋，但看到那略带油光的黑发后，手转了个弯落在何群的肩膀上。 何群抿了抿嘴，把“还是没听懂”的话咽了下去。 林易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帮我回去算算个人资产以及每年能产生的现金流，明天早上给我。”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何群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世界顶尖实验室成员，然而他的众多技能里显然并不包括会计核算。 “林研究员……” “我记得你那个俄罗斯女朋友是会计系的，我记错了？” “额……没错。” “结果明天放我桌上。” “好的，研究员。” 林易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旧金山街道里乱晃，时不时转头去看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安静得犹如一块jīng致的板砖。 他生气吗？ 气，能不气嘛。平常人谈恋爱，换工作也要支会对象一声吧，庄城倒好，一声不吭把事情决定了，最后才通知他。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易气得都快疯了，但一想到庄城那天戴着安全帽踩着大大小小滚落的石块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场景，再大的气也都消了一半了。 一个为他能豁出命来的人，说不在乎他，屁话。 但你好歹发条短信解释两句，不解释说两句软话也成。 林易狠狠砸了下方向盘，这回他再先低头，他就是孙子！ 突然响起的车鸣声吓了过往的行人一跳，引得几个非主流打扮的年轻人一阵大骂，他不予理睬，用力转动方向盘，红色的大切诺基在宽敞的马路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随后在非主流打扮年轻人的骂骂咧咧中，快速向反方向驶去。 林易到家的时候，庄城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灰棕色皮制行李箱静立一旁，听到开门的声音，庄城明显惊了一下，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到进门的林易嘴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林易目光撇过沙发旁的行李箱，目光落在庄城身上。 “你……一晚没睡？”他注意到庄城的身上穿得还是昨天的衣服，庄城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就算在实验室连夜加班，也会抽出五分钟冲一冲换身衣服，而现在，皱巴巴的灰色衬衫以及脸上难掩的疲惫昭示着主人这一个晚上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次他再先低头，他就是孙子！信誓旦旦的话言犹在耳，然而…… “多大点事啊，不就是几年异国恋嘛，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本色，跟自己的媳妇较什么真。 庄城对林易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他安静得像空气一般，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林易皱了皱眉，他向前两步，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味道，酒？ “你喝酒了？”他快步上前，一股子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看向庄城身后茶几底下，五六个易拉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 “还知道藏到茶几下面。”林易抬头想打趣庄城两句，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庄城已经重重倒在他身上。 “哎哎哎，痛！你别啃啊。” “碰！” “茶几……等等……” “我们换个地方。” “这次是你主动的啊，不是我耍流氓啊。” “哎，不对……不对呀，庄城，你等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易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他微微侧了个身，可能是因为宿醉的缘故，庄城睡得很熟，还发出轻轻的鼾声，林易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白皙的鼻尖上立刻泛起红色，与脸颊上宿醉的红晕相映成趣。 “你睡得倒是香。”林易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好心态，他对于在下面这件事，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排斥。 甚至有一种“真TM疼，幸好不是他”的感慨。 林易“啧啧”两声，感叹自己的伟大。 庄城一睡就睡到了十点多，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就好像有千斤重般，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睛，记忆还没有完全回笼，耳边就听到了林易略带笑意的声音。 “醒了？” 庄城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转过头来，他看向林易，红晕一直从头顶蔓延到脚底，昨天……昨天……他…… 两人在一条被子里，他甚至能感受近在咫尺的炽热体温。庄城就像个木偶一般，僵在原处，被美国物理协会称为“世界财富”的大脑正式宣布罢工。 林易侧过身来，左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旁边的人。 “没想到我们庄教授也会酒后乱性，啧啧啧，还挺凶。” 庄城依稀还有昨晚的记忆，心脏像浸了水的海绵一般既沉重又涨得满满的，林易为了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庄城清楚，林易和自己不一样，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者，甚至以前还有过不止一个的女友，为此，庄城对待这次恋爱，总是怀着虔诚且小心翼翼的态度。 昨天那种情况，林易有心的话完全可以把他推开，论力气来说，瘦削的庄教授还真不是林易这个健身房常客的对手，但他没有，不仅没有还…… “疼吗？”脑子还未经过思考，话就脱口而出。 “啊？”林易没想到庄城问得这么直接，他一口口水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疼什么……”这回轮到林易不好意思了。 “我……”庄城的话才开了个头，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便剧烈地振动起来，他本不予去理会，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锲而不舍的jīng神。 “昨天开始，响了一天了，你还是接一下吧。”昨天晚上庄城醉得迷迷糊糊，林易，咳咳，他更没心思去接了。 庄城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是他的助手杰西卡。 “嗯，我没事，昨天有事。机票……”庄城沉默了一秒钟，“不用改签了，退掉吧，我……不回去了。” 林易闻言，穿衣服的手就是一顿，他侧身拿过庄城耳边的电话。 “杰西卡，机票不退，改到下礼拜一。” “林研究员？”杰西卡显然认出了电话另一头人的声音，“哇喔……”她显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我昨天打了一下午电话，想说今天早上再打不通就要报警了，庄教授和您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在某些方面，女人明显比男人开放的多。 “国内那边你也去jiāo涉一下，就说庄教授晚两天回来，理由就说，……”林易看了一眼庄城，开口道：“就说他从chuáng上摔下来，崴到脚了。”说完不给庄城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易。” “喂，庄城，你不会认为我为了不让你回国，才出卖身体的吧？” 第九十三章 筋骨虽断, 然以才立世。 这是沈伯年教授对上辈子庄城的评价。 这辈子拼了命才让他避免厄运, 又怎忍心用个人情爱束缚了他的翅膀。 庄城啊, 这两个字注定要在人类科研的历史上熠熠生辉。 将人送上飞机, 林易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笑一声，居然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林研究员，拉科姆先生已经在实验室等您了。何群并没有给他悲chūn伤秋的机会，适时递上了一杯矿泉水。 “动作倒是挺快。”林易摩挲了一下他小拇指上的戒指, 这是庄城在旁边珠宝店帮他买的, 就是那种款式少价格还贵的机场珠宝店, 他都说不用了, 庄城非要坚持, 临到离登机结束只剩十分钟了, 还巴巴在玻璃柜前东挑西选, 真是让人受不了…… 心里这么嘀咕着，面上的笑容却一点不少, 瞟见何群偷偷瞄过来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把小指伸了伸，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林易开口说道：“和接待的人说一声, 让他们不用太热情。” 不用太热情？ 这是什么意思？ 何群显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明明林研究员对拉科姆先生这一次的来访是很重视的，几天前还让他关注拉科姆先生和福特那边的动向，这还没多久呢？就翻脸不认人了？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他忽然有点担心庄教授的未来了…… “在瞎想什么呢？去开车！” “哦。” 半月没见，拉科姆的发际线又往后移了两毫米，他独自坐在会客室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思考，这个狡猾的华人对于他的来访的态度。说不热情，他杯子里的水gān了好几次，那个站在门边的服务员就像头上有第三只眼睛一样，每一次都在第一时间给他续上热水，同时还奉上一个经典的美国式微笑。 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夸张很热情的微笑，这让拉科姆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欧人有些许不适应。 但若说是热情，从他进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却连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见到。拉科姆很明白他此行来的目的，并为此做足了准备。 他本以为自己能和福特这一美国汽车巨头达成合作，这也是他设想过的最好的结果，但是很可惜，无论是福特、通用还是其他汽车巨头，都对他的提议兴致缺缺，所以拉科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转头找上林易。 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借着林易的名头来访问辛普森实验室，又以辛普森实验室为桥梁搭上福特等美国汽车巨头，被巨头们拒绝后再回过头来找人家，这事摊在谁身上都不痛快。 所以拉科姆对自己还能喝上热水的待遇，已经很满足了。 “拉科姆先生，又见面了。”会客室的门被打开，林易人未到，声先至。 “哦，林研究员，您看起来更jīng神了。”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拉科姆脸上瞬间展露出真挚的笑意，站起身来快步迎向林易。 “是嘛。”林易上前和拉科姆拥抱了一下，“我看您倒是憔悴了不少，是不适应美国的气候？” “从丹麦到旧金山，这跨了半个地球了，一路上很辛苦吧，您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我去机场接您，这是没把我当朋友嘛。”林易满脸笑容地自顾自往下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拉科姆越发尴尬的神色。 “林，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但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你知道的，这个项目耗费了我七年的心血。人生没有几个七年，所以我走的每一步都很谨慎。” 拉科姆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意识到林易口中的调侃与不满后，立刻停止了无意义的寒暄，态度和语言变得十分诚恳。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愿意在今后的合作中做出相应的补偿。” 今后的合作？林易挑了挑眉，自己可还没答应和他合作呢，这狡猾的老家伙。 “拉科姆先生，这话您是说早了。确实，您的设想非常美好，但是要将之付诸于现实，那困难可不止一点点啊。我只是个科研工作者，很多事情都爱莫能助的。” 林易坐到沙发上，身子微微后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神情。 “林，辛普森实验室作为世界材料学顶尖实验室之一，在科研上享有高度的自由，但仅仅也只是高度自由而已，它身后的教育及官方背景，会让你在很多事情上束手束脚，你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一个在国际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执行力qiáng且不受美国这个庞然大物制约的合作伙伴。” 拉科姆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易，“而我，恰恰符合这些条件。” 何群站在林易身后，不由咽了咽口水，气场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在那么一瞬间仿佛被具象化了，他看看微笑得好像他家乡某一微胖界宗教神灵的拉科姆，不由挺了挺自己的背，稳住！他可是林研究员的助手！ 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偌大的会客厅只余下三人的呼吸声。 林易手指弯曲，不自觉地敲击着沙发扶手，沉默许久，他突然开口道：“福特、通用作为全美乃至全世界的汽车行业巨头，他们对这个市场的研究非常透彻，在现有的技术水平下，电动汽车产业是不可能盈利的。” 许是连日来的否定令拉科姆的神经有些紧绷，没等林易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新生事物的发展道路必然是曲折的，我们不应该因为开端的艰难而放弃它，我们……” 林易摇头，“拉科姆先生您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您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什么意思？” 林易亲自给拉科姆的杯子续上水，“现有技术水平下，电动汽车起步慢，续航短，充电困难，这些问题不是三五年可以解决的，但是无论是科研还是生产线，它们都需要市场的激励。” 拉科姆的眉头紧皱，“如果价格能比燃油汽车低一点，我们或许能够呼吁环保人士……” 注意到林研究员身后那个小年轻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自己，饶是向来厚脸皮的拉科姆，也不由觉得两颊发烧。 “咳咳，第一个制造飞机的人也遇到过和我们一样的烦恼，那时候没有人愿意坐上那种飞在天上的钢铁大鸟，但是现在，飞机已经成了人们远途旅行的首选工具！我相信我们的新能源汽车也是一样，在能源枯竭和温室效应的压力下，它必然是未来汽车行业的发展方向！” 拉科姆努力说得坚定而大声，他这番话虽然听起来 “您说的对。”出乎意料的是，林易居然肯定了拉科姆的说法。 “所以，我们继续想下去，飞机这种异想天开的jiāo通工具为什么能这么顺利面世。因为……战争。” 会客室中的另外两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战争，或者我们换一种说法，叫做国家力量。国家力量使这种异想天开的jiāo通工具诞生，随后军用到民用的完美过渡，才使这个世界有了这种极富想象力的jiāo通工具。先辈们已经为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不是吗？” 何群只觉得自己全身的jī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根根寒毛犹如受到了极度惊吓母jī，“咯咯咯”不断惊声尖叫，“林，林研究员，您不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作为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易AND拉科姆…… 两人一致认为很难跟一个脑回路比旧金山的柏油马路还要直的“孩子”解释这个话题有些困难，于是林易和拉科姆有默契地忽视了何群的存在，继续他们的讨论。 “不管是美国和丹麦政府，都是很少介入市场的，汽车行业的巨头们也不允许他们介入。”拉科姆当然不会和何群一样，认为林易这段话阐述的重点是战争。 国家力量，这才是这位世界级科学家想要表达的重点。 “是的，如果你满足于在一个州或者一个市推广它，那我们竭尽全力或许可以做到，毕竟新的大选很快就要开始了，我相信挥金如土的候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资本家应该不介意在他们可承受范围内来争取国内环保人士的选票。您是全球环保领域的领军人物，而美国大大小小的环保协会非常多，而且上一次统计数据显示，环保仅次于就业成为拉拢中立人士选票的第二利器。” “所以，这样您满足了吗？”林易的最后一句话好似曲谱上飘下来的一般，缱绻又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一下子钻进了拉科姆的心脏。 拉科姆明显感觉自己心脏的频率加快了很多，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好似被罂粟吸引一般，满足了啦？ 当然不！ 他曾在全世界的宣言是， 在他闭眼之前， 世界主要国家制定并出台燃油车退出计划及时间表， 城市的街道上不再有汽车尾气的烦恼， 年轻人个个都以永远一辆漂亮的新能源汽车为荣！ 当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想起他，这个为推动环保世界而奉献了一身的老人。 梦想和名誉的诱惑足以让人疯狂。 “林，我知道路要一步步走，但是我今年快五十了，我怕再过十年我就丧失了奋斗的勇气，所以，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请不要吝啬！” 第九十四章 “华国？” 拉科姆眉头微皱, “林……” “华国自己的汽车产业非常薄弱, 国内几乎是合资车和进口车的天下, 但华国基本的汽车工业框架已然搭建起来, 一些基础条件全部具备，它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新能源汽车是未来汽车行业发展的方向，这是一个被世界认可的真命题。华国的汽车发展道路曲折而艰难，别说现在国内汽车行业大多做的是组装，人家根本不让你接触核心, 退一万步讲, 就算接触到了核心, 慢慢起步的国内汽车工业还是跟不上国内消费水平的发展速度。 特别是近几年高速发展的国内汽车市场, 统计数据可以明显看出, 国内豪华车占汽车市场的比重逐年上升, 消费水平与国内生产力水平的脱节, 让华国汽车行业很难享受到十三亿人广阔市场的红利。 在这个市场经济的时代，没有市场的支持与反馈, 华国汽车产业的发展举步维艰。 但即使如此, 华国汽车人还是没有放弃，他们不停谈判, 用市场换技术, 用一条条苛刻的条件换取少得可怜的技术支持。 所以林易才敢说这个话, 华国会竭尽全力推动项目进行。因为这个项目成功，华国汽车工业就有了实现弯道超车的可能，那对于整个华国来说都不吝于是一场汽车产业上的革命, 华国不但可以摆脱对德美等汽车大国的技术依赖，甚至可以直接占据未来汽车产业的制高点。 即使项目失败，因为新能源汽车而引进的汽车生产线仍会永远留在国内，这对于华国汽车工业来说，价值和意义也是重大的。 这对于华国来说，是一个翁赚不赔的生意。 “林，丹麦或者北欧其他国家不行吗？他们对于环保的支持力度，是非常大的。”拉科姆脸皱成了一朵jú花。 “新能源汽车的弊端，不是一两年内可以解决的。所以公共jiāo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接受电动汽车所有缺点的汽车市场，在城市内运行的公jiāo汽车，无须高速，只要排班科学，现有技术水平下的电动汽车就能满足其最基本的续航时间，充电困难的问题也不用我们担心。” “但是，拉科姆，你能保证你可以说服丹麦或者北欧其他国家，换下他们舒适而崭新的燃油公共jiāo通，用你的新能源汽车？” “或者我换一种说法，就算他们同意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林易走到窗前，指了指窗外不远处正在修整的大桥，“这座桥从前年开始修起，已经修了一年半了。” 拉科姆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他不得不承认林易说的是事实，那些家伙的效率太低了。如果不想自己半辈子追求的梦想仅仅成为报纸上花团锦簇的文章，或许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会是个好的选择。 而且没人会拿自己的祖国开玩笑，而眼前这位了不起的材料科学家，正是华国人。 “林，我们谈谈具体的合作方案吧。”拉科姆沉默许久，好像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林易轻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那么拉科姆先生，合作愉快了。” 这一次在辛普森实验室小房间里的会晤，被后来的媒体称为“汽车行业改革的开端”、“全球汽车产业重新洗牌的起点”，一个努力实现自己梦想的环保人士，在经历了无数次打击和挫折后，终于和同样富有“理想主义jīng神”的科学家达成了这一历史性的合作。 多么美好而富有传奇性的故事啊。 八个月后， 南江省时间上午八点 林父早早就站在了穿衣镜前不断调整自己的仪态。 “老婆，你有没有觉得我脖子上的项链和我现在的身份有点不搭？”林父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用摩丝打理得整整齐齐，每根毛都像即将参与阅兵的士兵般一丝不苟，他屏住呼吸收紧小腹，努力做出庄严肃穆的模样。 林母换下第N个耳环，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现在什么身份？” 他现在什么身份？！林父不高兴了，他现在可是高科技企业的总经理，那跟以前能一样嘛！ 以前他虽然有钱，那些官老爷见到他虽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暗地里是怎么说他们的，煤老板，土财主，没文化，bào发户。 现在那就不一样了，与丹麦人合作的合资汽车公司，不是组装，而是一整条生产线都在华国境内进行，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他家里的电话都快打爆了，啥啥协会秘书长、啥啥技术处、连省里都来了好几个电话，再三跟他确认生产线完整性问题。 这不，连庄书记都亲自给他的新公司来剪彩了。 “是不是该换细一点的？这根带着跟老张似的，像bào发户。”林父思索许久，认真地开口道。 林母换耳环的手一顿，露出一个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表情。也亏得这话老张没听见，不然前阵子还夸人家眼光独到，非要人家从香江给你带一根，现在好了，倒打一耙，什么人啊。 “不用换，我看带着挺好看的。”林母不yīn不阳地说道。 “是吗？挺好看？”林父摸摸自己的脑袋傻笑道：“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林母…… 南江省渠江湾新区，连城大大小小的领导齐聚一堂，徐寿植的心情格外复杂，他是连城的一把手，三年前履新后就把目光放在连城北区这块荒地上，连城北区虽然人口不多，经济发展水平也比较落后，但耐不住人家地理位置好啊。 北与华国经济中心之一的海市隔海相望，南部接宜州，杭城等经济大市，以后跨海大桥，铁路通起来，这绝对是带领连城腾飞的契机。 下大力气招商引资，出台大规模优惠政策，渠江湾吸引了一大批企业在此落户，不过也是这一批企业落户后，地区的发展瓶颈出现了。 连城是个县级市，隶属宁市，城市级别决定了政策级别，一个县级市能给出的优惠政策有限着实吸引不了大企业，而中小企业根本支撑不起工业区的发展。 工业园的成立是为了城市发展，总不能一直输血没有回报吧，这样市里迟早会对优惠政策甚至工业园有意见，徐寿植在两年前就向南江省提jiāo了渠江湾新区申报省级工业园区的申请。 更高级别的园区等级，等于更高级别的政策自由，也就能吸引更大的企业到渠江湾落户。 南江省作为华国经济大省，工业产业发达，省级工业园区的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的，渠江湾在一众竞争对手中并不突出，因此这省级工业园区的名头一直没有落到渠江湾新区的头上。 渠江湾新区一度陷入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就在徐寿植几乎走投无路打算放弃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也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他和渠江湾新区的命运。 徐寿植叹气一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在这个电话来后的第二天，渠江湾新区被批为国家级工业区的文件就下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他的升迁任命及渠江湾直接划拨给宁市管辖的批示。 “今天，我们很高兴齐聚一堂，见证这个激动人心的历史时刻，国家级工业园区渠江湾新区在今天成立了！而且！世界第一个新能源汽车超级工厂将在渠江湾新区诞生，超级工厂先期投资三亿美元……” 台上一位穿着西装，身材微胖，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带着宁市特有的地方口音激情澎湃地念着演讲词。他觉得这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了，台下南江省的领导们，还有中央、各个省市赶来的电视台，甚至还有外国的记者们！照相机按快门的声音犹如最美妙的音乐，令他沉醉不已。 台下第一排，省市新闻台里经常出现的面孔排排坐着，坐在最中央位置的是庄父和一位华京下来的副部长，林父林母作为投资方被安排在了庄父左边的位置。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林研究员做到了我们努力大半辈子都没做到的事。林总养了个好儿子啊。”庄父看着眼前热烈的场景不由感叹。 林父qiáng忍住把嘴咧到耳根后面的冲动，矜持地开口道：“您过誉了，庄教授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国之栋梁。” “我们家那小子啊，读书搞研究还行，其他的，和林研究员差多了，别说做项目牵线拉桥了，就是平常的人情往来，他也木讷得很。林研究员就不一样了，虎父无犬子啊。” 虎父无犬子？ 庄书记真不愧是文化人啊，林父感叹着，脸上的得色再也掩饰不住，“庄书记，这事不是我自夸，读书搞研究，我们家那个是自学成才，但说起情商和在商场上的本事，那我也是有点功劳的。” “是啊，家学渊源，耳濡目染啊。羡慕不来，羡慕不来啊！” 第九十五章 2002年12月31日, 华国新能源汽车超级工厂宣布其公司名下的电动客车正式进入量产阶段。 翌日, 杭城jiāo通总公司和宁市jiāo通总公司先后向超级工厂开出2000辆公jiāo车的大单, 别看两千这个数字与后世一个城市动辄上万辆公jiāo车的体量比不算什么, 但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初，两千辆公jiāo已经是杭城、宁市这两个南江省经济大市近三分之一体量，可见华国官方对超级工厂的鼎力支持。 “林先生，电动公共汽车投放市场是不是意味着世界汽车已经进入到了清洁能源阶段？” “林先生，您认为你们公司的产品会不会改变世界汽车行业的格局？” “林先生, 罗克有没有开辟私家车生产线的计划？”罗克是林父为新汽车公司取的名字, 本来他还想叫什么富贵、好运来, 被林母一票否决了, 罗克, 英文lucky的音译词, 洋气又满足了林父想要好兆头的心思。 “罗克汽车是肩负时代使命的产品, 我们会继续努力，继续努力。”林父腰背挺得笔直, 什么叫时代的弄cháo儿, 他这样的就是！ 自从出任罗克公司总经理以来，林父已经完成了从骄傲自豪到膨胀再膨胀的转型, 如今的林父一开口就是“国家、人民、时代的使命, 世界的格局”, 让他的那些老朋友不禁侧目。也是因为这个，掀起了一波煤老板转型cháo，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至于私家车计划, 那肯定是有的，我们期待着改变世界汽车格局非那天。”瞧瞧，这说话水平。 摆脱媒体们的簇拥，林父笑呵呵地跨进家门。 “你看看那些记者，就像闻到味道的苍蝇一下，想躲都躲不开。”林父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笑意盈盈，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 林母白了他一眼，“德行。” “一一明天回来，电话里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跟我们说，你也劝劝他，他啥时候回来，总不能总是国内国外飞吧。” 让林易回国这回事，林母劝了不止一回了，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推说还不到时候，这回家还要挑时间的？什么逻辑。 林母在这边念叨着，另一边，林易早在早上七点半就已经到达了华国国都——华京。 燕京大学 林易本是晚上六点到的，但项目阶段性目标提早达成，让他决定改签成早上到达的航班。 到华京后，匆忙在酒店里洗了个澡，换了身gān净的衣服，在未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林易来到了燕京大学。 踏进那极具古韵的校门后，林易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和今生的道路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又倏忽分开。 林易下意识地往材料学院走，然而走到一半脚步一转，往物理学院走去。 “庄城，上午第三节 ，教一407”林易很快从物理楼外面的课程安排表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另一边，庄城整理好了备课资料就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叫住庄城的是陈钊，燕京大学校长助理，一个四十出头的实gān派人士，负责学校对外联系和校友关系维护。 “陈老师？有事吗？”庄城作为传统的学术派，很少和这位陈助理联系。 “庄教授这是有事出去？”陈钊笑呵呵地走上来，“庄教授看起来有些憔悴，又熬夜了吧，你们这种搞研究的，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你虽然年轻有jīng力，但也不能过度透支，不然等年纪大了，有的你受的。” 陈钊有那么点自来熟的味道，却不会令人觉得讨厌，这就是社jiāo的功底了。 庄城礼貌地笑笑，燕京大学给他安排的教学任务并不重，一个月也就上那么一次课，但每次从实验室日夜颠倒的工作环境出来，投入教学工作，他都有一种要“倒时差”的感觉。 “等下要去教一上课。” 陈钊一愣，随机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我的错我的错，来之前居然忘记看您的排班表了。” “那老徐，咱一起去听听庄教授的课吧。庄教授在物理学上的成就，在全球也是数得着的，我国物理学青壮派的代表人物啊，一般你可听不着。”陈钊侧头对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开口道。 “那我可得好好听听，好久没去教一上课了，还怪怀念的。”中年人一身笔挺的西装，jīng神的短发，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面容温和中带着稍许威严，一看就是习惯了上位者角色的人物。 庄城在刚刚就已经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以他的性格，别人若是不开口，他是不会主动打招呼的，不过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庄教授，这是老徐，徐厚，正明电脑的创始人，也是我们的校友，不介意一起我们一起去听你的课吧。”陈钊笑着说道。 庄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道：“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二十世纪，华国的电脑产蓬勃发展起来，无数电脑公司如雨后chūn笋冒出头来。 因为电脑生产技术原因，国内最先兴起的是组装电脑，组装电脑购买国外的主机，和国产的显示屏拼接起来，组成一台完整的可用电脑，在这个阶段，国人少有电脑品牌的概念，追求性能的用户更是使用组装电脑为荣。 而正明电脑在这个时候喊出了“做华国人自己的电脑，造华国人自己的电脑品牌”的口号，大大增qiáng了正明电脑的品牌国民度。 顶着民族品牌的名头，正明电脑在近几年隐隐有执华国电脑界龙头的趋势，而正是这样一个风头正盛的企业家，和陈钊这个负责维护校友关系的燕大校长助理一起出现在庄城的办公室门口，说没有什么目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庄城的办公室和教一楼有十五分钟的路程，陈钊想着，等庄城上完课，他们三个人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坐下来再谈事情。 然而庄城显然不按常理出牌，他率先开口道：“两位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钊和徐厚对视一眼，陈钊苦笑，作为燕大校长助理，他没少和这群科研人员打jiāo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的jiāo流方式。 “咳咳，是这样的，庄教授……”陈钊尴尬片刻，正想开口，徐厚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陈啊，我的事我自己说吧，庄教授，听说您和林易林先生的关系不错，不知道能不能引见一下。” 徐厚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正明电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在来见庄城之前，他已经奔走了两个多月，但成果却并不如人意。 这事的起因还要归到那句口号上，做华国人自己的电脑，造华国人自己的电脑品牌。 二十一世纪初，正是电脑市场蓬勃发展的时期，进口零件进行组装，然后贴牌出售是当下电脑市场的主流，这导致了电脑市场的准入门槛低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只要你有渠道进口零件，懂点电脑结构会组装，那么你就可以成立一个电脑公司了。这时候的华国电脑市场，龙鱼混杂，普通用户进去不被宰一刀那叫运气好。 而这种市场形势下，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不是这些贴牌的电脑销售商，而是上游供应商。欧美产品定价高，运输费用昂贵，成本投入过大，大多销售商都无力负担，因此南岛产品就成了华国电脑市场大多销售商的选择。 正明电脑研发出自己的技术对南岛公司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因此在正明电脑研发部取得初步成果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行业上游产业链的封杀。 CPU的研发只是取得了初步的成果，要真正成为完善的可入市的产品还遥遥无期，但手头上的产品CPU却被南岛公司单方面切断了供应，没有供应无法投入销售，就没有收入。 不仅如此，还面临着订单无法完成的违约责任和赔款，这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徐厚两个月内头发白了一大片。 最近的一批订单是两个星期后的三千台政府办公电脑，这个订单还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上拿下来的，如果完不成，不说违约金，单是责任他也付不起。 徐厚的叙述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两个星期三千个，欧美公司也联系了，小的公司生产不了，大的公司又不肯为了我们改变他们的生产计划，我已经在市场上搜集CPU，但是3000个同型号的CPU搜集起来难度太大，成本的事，我现在已经不考虑了，他们非狠狠从正明身上刮下一层血肉来不可。” “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林易先生是蒙特的股东，而蒙特又是所有芯片公司绕不开的上游技术处理公司，所以能不能麻烦庄教授引见一下。”徐厚说着，郑重向庄城鞠了一个躬。 现在正是学生赶去上课的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很多人看到了这幅景象，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庄城愕然，随机立刻侧身避开，“您不要这样。” 徐厚也不是会利用形势压人的人，他只是想向庄城表达自己对此事的迫切与郑重。 “我会替您引见的，但是事情成不成，我不能保证。” 庄城隐隐知道这几年林易在美国布局很广，在高新技术领域的影响力也节节攀升，但他向来少有过问林易专业领域外的事情，而且，他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谢谢！谢谢！”徐厚连声道了两次谢，面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激动和感激来。 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但是好歹比现在就绝望好，不是吗？ 林易选了教室最后一排坐下，他记得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和庄城见面也是在教室，也是听他的课，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情境并不是那么和谐，但对他们来说还很值得怀念的美好回忆。 林易正在怀念往昔时光，突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兄弟，坐进去一点好不好？” 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林易打量了一眼这人，长得还jīng神，寸头，牛仔裤加绿色圆领T恤，典型的学生打扮。 现在离上课还有五六分钟，教室前排的学生稀稀疏疏并未坐满，林易轻笑一声，善解人意地往里挪了几个位置。 “谢了，兄弟。”那人道谢道。 不多时，教室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人，前几排很快被占满，不过令林易意外的是，教室前几排除了学生，还有不少明显是社会人士模样的人。 “同学，你不是燕大的吧。我跟你说，想考庄教授的研究生，你就坐前几排去，刷刷脸，庄教授最是心软，你这张脸熟了，面试的时候能加分的。” 是刚刚和林易说话的同学，他在林易身边坐定后，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善良”的同学。 林易挑眉，“前排那些人，都是为了考庄教授的研究生？” “那些年轻的是，那些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是想考庄教授的博士生。” “咳咳咳咳”林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庄教授在国际物理学界上的地位，是很多国内老派教授都不能比的，成为他的学生，接触到的就是国际最顶尖的科研资源，他的实验室和斯坦福、伯克利等全球顶尖实验室都有合作关系，有了这段实验室经历，你在全球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获得一份报酬不菲的工作。” “还有，庄教授是国内物理学界青壮年一辈的领头人物，这领头人物的名号可不是说说的，这代表着国内整个物理学界的资源都会慢慢向他倾斜，所以他的学生名额，不管是研究生还是博士生，那都是争破了头的。” 这位同学明显是个健谈的人，他指着前面第一排一位穿得西装革履的男士说道，“那个人，原本想考庄教授的研究生，没考上，现在想要争取博士生名额了，教授的每节课必到。” “庄教授，很了不起啊。”林易勾起嘴角，看着讲台上的人眼睛里好像会发光。 “那是！” 说话间，上课铃响了，庄城踏着铃声走进教室。 林易和庄城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庄城到纽约参加国际物理大会，林易从旧金山飞过去，两人在纽约见面。 两人的相处已然进入到了老夫老妻阶段，虽然因为双方工作原因两地分居，甚至一年内相聚和分离的时间可以对半开，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默契和感情。 他们和普通夫妻不一样，他们是男人，而且是两个在各自领域都取得突出成就的大男人，传统的家庭婚姻式生活对他们来说并不适用，对于项目过程中吃喝拉撒恨不得都呆在实验室的两人，旧金山到燕京的距离和实验室到家里的距离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近几年，林易已经开始慢慢开始做回国的准备，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免在媒体前的曝光，减少跟美官方的接触，手里许多敏感领域的股份，都由他人代持，或者由开在全球各地的公司控制。 所有项目成果都由实验室为主体注册和宣传，很多研究成果，譬如以后极广用于智能手机的新芯片材料，半导体材料都悄无声息地注册了专利。 不仅如此，林易像后世许多前辈们学习，开创了一个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天使投资基金，专门投资以先进专利技术为基础的新兴科技公司，别看这种公司看起来不起眼，但几年后你会发现，市面上新出来的很多产品都绕不过他们的专利。 林易织了一张网，一张密密麻麻触角涉及到美国各个高新科技领域的网，这张网足以让林易在未来的二十年，对国际高新产业有那么一点影响力。 比如正明电脑的事……他，还真能帮上忙。 讲台上的庄城庄严肃穆而富有魅力，阳光穿过教一楼透明的玻璃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光，许是受了林易的影响，庄城在讲课的时候也十分注重理论与实践结合，每一个物理理论后都详细叙述其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 很多甚至已经涉及未来科学社会与先当今科技产品升级的构想，令人惊叹不已。 “哎，可惜，我就差那么点，就考上物理学了。幸好燕大有双学位政策，我以后也一定要考庄教授的研究生。” “很不错的想法。” “嘿嘿，一起努力，一起努力。说不定以后我们还真成了师兄弟了” 师兄弟？林易看看庄城，再看看身边正沉浸在未来幻想中的燕大学生，gān咳一声，师生恋角色扮演什么的，好像还挺有趣的。 这时，前排有同学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两人一眼开口道：“一个非物理系，一个外校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林易眨巴眨巴眼睛，他，这是……被鄙视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庄城被学生团团围住，刚刚开口讽刺林易两人的前排学生也拿着笔记本往前冲去。 “同学，你还不走？对了，我还没问你叫啥呢，我叫张朝。” “我……”林易的视线和庄城在空中jiāo汇，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似乎太小看讲台上的宽阔视野了，“我叫林易。” “这名字还挺耳熟，跟哪个名人重名吧。” 林易站起身来，“没错，这名挺大众化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庄城走去。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下次再解答。” 庄城略带歉意地对周围人说着，快速从人群中走出向林易走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早餐吃了吗？是不是就吃了点机场餐？” 林易接过庄城手里的书，“吃了吃了，真的，我保证。” 两人旁若无人地jiāo流，然后肩并肩向教室门口走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那人是谁啊？庄教授亲戚？” “不像啊……” “哎，张朝，他刚刚不是坐你旁边？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张朝被棍子捣了又捣的大脑终于转动了一下，“林易……” “我去！他是林易！我还考得上庄教授的研究生吗？！” 第九十六章 并肩 “碰！” 郊区某别墅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你……你, 你这混小子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林老头瘫倒在沙发上, 左手捂着心口, 右手拽着脖子上的金链子,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林母呆愣在原地，看着林易，表情有些僵硬。她没想到林易居然这样直截了当地在林父面前讲了出来。 昨晚母子的谈话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拿定了主意,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人家, 庄家是什么人家你是知道的, 他跟我在一起要承担的比我只多不少。那次回爷爷老家的事, 如果不是他冒着余震, 不顾性命地跑进来, 你儿子早去见阎王了。” “人生的道路是要靠我们自己走的, 我们现在走得很好，以后也不会差, 我能够为自己的决定承担责任。妈,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接受它，我们会等的。” 说好的会等的呢？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老娘我可还没接受呢！！ “行, 我再说一遍, 儿媳妇你们别想了, 我又给你们找了个儿子，官宦世家，人品端正, 还是下一届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候选人之一，条件够好吧，配你们儿子绰绰有余。” “我，我……”林老头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冒烟了，气的！ “别捂，别捂，你最新的体检报告我昨天才看过，你心脏好着呢。” 这几年，林易有意识地向两人透露自己和庄城的事，凭他对自家父母的了解，这俩人jīng绝对不是一无所知，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面对现实，他现在做的，是把这层窗户纸桶开了。 “你这个不孝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觉得你了不起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你的名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没了，外面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老头子也不装心脏病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条腿跨在茶几上，指着林易破口大骂。 “爸，你对你儿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儿子不是翅膀硬了，你儿子坐的是航空母舰。要不您百度一下林易，数数上面的头衔，看哪个是什么名声、唾沫星子撼动得了的。” 林老头觉得他真的要被自己儿子气死了。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准！不准！老子不准！不管你现在气多粗，多了不起，你给我听清楚，你亲爸，我不准！”老林几乎破音，脸涨得通红。 比起别人的父亲，他这个父亲似乎做得并不称职，别人家的父亲都是自己儿女人生道路上的明灯，而自家儿子太优秀了，优秀到父母根本跟不上他的角度，从林易记事的时候开始，林父开始了以儿子为傲的人生。 他生意成功，他有钱，但是朋友同行们羡慕他最多的只有他生了个好儿子。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现在儿子到底有多少能量来对抗世俗的眼光，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只有张开手臂阻挡他，大声告诉他，前面那条路很难走，不能走！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林易第一次看到老林这么激动、坚决和严肃的样子，在他的样子里，老林永远是笑呵呵的，没两句话就会被自己怼得没脾气，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 林易张了张嘴，许久才再次开口，“爸，我是认真的……” 客厅里的气氛仿佛变得凝固起来，林母僵硬的脸扯出一个笑容，“好了好了，吵什么，一一晚上不是有人约了你吃饭嘛，时间差不多了，早点过去，别让人说你摆架子。” 林易知道这是林母想让他们俩父子分开冷静一下，突然遇到这么大的事，林父林母也应该有夫妻间的话要讲，林易点点头。 “那爸妈，我先过去，如果太晚，我就不回来睡了。” 林母点头。 等到林易走出大门后，林父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他颓然在沙发上坐下，面色出乎意料得平静。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一一的性格你也知道，既然他开口了，这事就不能挽回了。”林母叹口气，在林父身边坐下。 “我知道，但是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而且这混小子选谁不好，选个庄家的人，庄书记的声势你也看得到，咱家低一头，护不住那混小子啊。” 因着林易有意识地引导，林父林母早就猜到了自家儿子有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同性伴侣，他们倒是想吵想闹想打人啊，但儿子隔着一个太平洋呢，想发脾气也没法发，更别说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万一分手了呢。 这时间真是人心灵最好的良药，等啊等啊，林父林母就差不多认命了，对着林易把这些年积攒的火气发出来了，两人也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以庄教授的人品条件，他肯和一一一起走这条路，不容易。”林易在国外发展，而庄城却是早早回国了，在国内的影响力，林易拍马也及不上庄城。 庄城在国人心中地位，那叫一个高大神圣。好比林父林母，别说林易自己坚称是他把庄城带弯的，就算是反过来，庄城带弯了林易，林父林母恐怕也不会对庄城说一句重话。 “庄教授的人品条件是没得挑，比咱家混小子好多了。只是，你说，庄书记，知道他和咱一一的事不？” 这话一出，夫妻俩都有些心虚，想想如果他们家有个这么出息这么好的孩子，被人拐到了这么艰难的一条路上，当家长的心里能过得去？ “去年在深市买到的那副字还在不，要不咱过两天给庄书记送去？” 另一边 徐正明专程赶到杭城请庄城吃饭，本来这位徐总还邀请了林父林母的，然而…… 林易独自走进包厢，看到包厢里的人的时候，手里把玩的打火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口袋里。 包厢里除了徐正明夫妇还有两三个人在谈笑风生，其中庄父赫然在列。 徐正明看到林易过来，立刻站了起来，“林先生，您来了。庄书记，您应该很熟悉了吧，这两位是郭教授和郭夫人，南江大学中文系的教授，是庄书记的老师。”徐正明去邀请庄父的时候，郭教授夫妇正好在庄家，所以就将两人一起邀请来了。 “郭教授、郭夫人、庄叔叔。”林易十分乖巧地叫人。 “都是咱南江出了一条金龙，今儿个算是见到真人了。林研究员久仰大名啊。”郭教授笑道。 “可不是，这次借着咱小庄书记的光来蹭吃蹭喝，可不要赶我们走。”说话的是郭夫人。 “两位教授是庄叔叔的老师，那更是我的长辈了，您们能过来，是我的荣幸。”林易把姿态放得极低，在国际学术平台上，以林易的地位，完全能跟七八十的老头老太平辈论jiāo，学者间无论年纪，以职称或者学术头衔相称。 而林易此时的态度，明显是将两位教授当做了自己的长辈，执晚辈礼。 郭教授夫妇对林易的观感本就不错，现在评价就更高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托个大叫你小易。和小城一样，是个好孩子啊。”郭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一场晚饭除了庄父的话有些少，其余人宾主尽欢，徐正明两杯酒下肚更是拉着林易讲了很多对未来华国电脑技术发展的想法，qiáng调电脑及其衍生物网络必然是未来各国“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徐正明提出来的当下华国电脑生产面临的瓶颈，林易当场表示可以替他与国际企业牵线搭桥，寻找问题解决的方法。 这让徐正明激动不已，这次饭局本就是感谢林易帮他们解决芯片问题的，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林研究员，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咱这一餐饭，也可抵得上信息产业磕磕绊绊发展十年啊！”徐正明意气风发，什么话都出来了。 林易摇头，“徐总，您小看华国未来十年的发展速度了。”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的十年，华国的发展速度可谓是火箭式发展，特别是信息产业领域，很多关键领域后来居上，令世界频频侧目。 一顿饭下来，徐正明将林易引为知己，“林老弟、林老弟”的叫法让庄父不由黑脸，他和徐正明可向来是平辈论jiāo的。 这顿饭是徐正明做东，吃饭完后他一个个把人送到门口，最后自己才离开。 只是他没想到，最早离开的庄父，把郭教授夫妇送到家以后，又回到了酒店。 “上车。” 林易摸摸自己的鼻子，坐上副驾驶，“庄叔叔，要不我来开吧。” “不用，我还没老得开不动车呢。” “打算什么时候回华国？” “就是近两年的事了，实验室还有些收尾的项目……” “做事情要有计划有效率，你是华国人，总归要回来的，不然国内风言风语多了，对你以后发展不好。不过你如果一直在美国，这些也影响不到你。” 林易赶忙说，“您说的对，我是华国人，总归要回来的。我已经在华京买好房了，以后就在华京定居。” “嗯。”这一表态让庄父的表情和缓了不少，“你指路，我送你回去。” 车子停在林易家小区门口，林易再三道谢后下车。 车窗缓缓摇下，“过年去家里吃个晚饭。”用的是陈述句。 “好的，庄叔叔！”林易答得飞快。 汽车缓缓消失在夜色中，林易挠挠脑袋，拨通了出租车电召热线，他猜老林他们还没冷静下来，他还是在外面对付一晚算了。 出租车上 “你爸让我过年回家吃饭。” “嗯。” “你就这反应？不应该激动一点吗？” “那，恭喜你？”电话那边的庄城将身子靠在chuáng垫上，笑得温和。 正如我不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一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努力，而我们唯一能确信的是，今后我们将一直并肩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的项目组筹备好了？” “差不多了，下个月正式立项。” “明年时代杂志会评选‘最具影响力百大人物’，我让他们把我们俩放在邻页，不同张的两页，这样书一合上，我们俩就会重叠在一起。” “幼稚……” 等到若gān年后，两人的事被国外媒体大肆报道曝光后，林易在媒体前这么说，“我们从来没有特意隐瞒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举国哗然。 擅长剥丝抽茧的可爱小姐姐们回过头来疯狂寻找两人早就在一起的痕迹，发现了04年时代杂志这一小细节，少女心瞬间泛滥，高呼“这时本世纪最霸气的告白宣言”，霸气宣言这一词条还在某làng热搜了挂了好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文到了这里，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期间经历单位机构变革人事变化，投入大量心力到其中，后来想要再把前文捡起来，变得非常困难。 在这里，再向大家鞠个躬道个歉，累大家等了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