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重回暴君白月光 作者:独歌令 文案: 夫妻三载,萧荀四处征讨邻国,久不归国。 被扔到冷宫的柳翩翩听说萧荀年少时有个已死的白月光,和自己长的十分相似。 听闻萧荀曾为她散尽六宫,征讨仇国,更为博她一笑烽火戏诸侯。 为了能在后宫活下去,柳翩翩便逢人就说自己是萧荀的白月光,有了这个说辞,柳翩翩日子好不快活。 直到有一日,她那黑心肝的夫君萧荀忽然回来找她算账了! 夜里,萧荀拥着她,眸含柔意:“翩翩,你是愿意接受孤了吗?” 柳翩翩惊掉了下巴:说好的找她算账呢? 短介绍:偏执冷漠白切黑暴君X柔软小可爱撒糖精 内容标签:女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荀,柳翩翩┃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回暴君白月光 第1章 三月莺飞草长,春景融融。 秦国国君萧荀率领五万大军一举歼灭边陲邻国魏国二十万大军,大捷,作为战败国的魏国割地赔偿,并献上二十万白银给萧荀,以续两国邦交。 秦国边陲百姓早些年被魏国铁骑骚扰,痛苦不堪,如今得知萧荀平息了战乱,各个扬眉吐气喜悦的竟当街手舞足蹈起来。就连京城内的百姓也被这胜利的喜悦渲染,津津乐道了好几日。 而和市井街市一墙之隔的秦宫里的各宫娘娘却不似外面那般充斥着战胜敌国的优越感,逢人便得意的提起萧荀在战场上如何英勇,如何御军等,而是各个面容端肃,好似苦读十多年的穷学生一朝到了贡院考取功名的紧张时刻,就连偏安一隅养病的冷嫔也难得的露出紧张之色。 “以前皇上也不是没领军打仗几年不回宫的时候,如今他人回来了,娘娘们各个上赶着去巴结他,他忙都忙不过来,不可能留意到您到底去没去朝阳殿给他庆功的。再说,太后今晨不是刚允许您晚上不去给皇上请安不是?所以娘娘您放宽心,就安心呆在殿里养病。”说话的是冷嫔身边伺候的萍儿。 “萍儿说的对,姐姐您放......” “嗝”一声轻响,坐与冷嫔对面的柳翩翩轻轻打了个饱嗝,这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将手里拿着没吃完的提子糕放下,眼露调皮的接着说:“您放宽心”。 冷嫔是秦宫的老人,身子时常病着,人早没了博圣宠的心思,可乍闻在外打仗三年没回秦宫的萧荀忽然回宫,还是会悸动的想要去一见萧荀。但她猜,如今的萧荀可能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心底刚聚拢的那丝期翼又散了。她顿了顿,抬眸看说话的柳翩翩,一愣,继而“噗嗤”笑出声。 只因这名叫柳翩翩的淑媛,原是齐国的小公主,三年前被齐国国君送来秦国和亲的,论容貌,人自然生的是极好的,蛾眉皓齿,冰肌玉骨的,尤其是脸上那双明眸,笑起来如小月牙般清澈澄亮,若好好捯饬一番,绝对是令人一眼惊艳的大美人,若她有心争宠,必不会比别的宫妃差。 然而,坏就坏在,她似乎审美有问题,总是穿的不是白的如披孝服,就是灰扑扑的如同刚从泥地里□□的“春笋”,毫无纰漏的将自身优点遮盖的一干二净。 尤其是今晚,宫内的妃子哪个不是拗足了劲将自己捯饬的花枝招展的去见萧荀,而她却只穿了件青烟褐绣游鳞拖地长裙,素面朝天,整个人更似只没烤熟的“地瓜”。 而这“地瓜”半点没身为后妃争宠的紧张感不说,更赖在她殿内,在她眼皮子底下偷吃了好多块提子糕。 要知道,那提子糕可是她从太后哪儿讨要来的,全殿也没几块,还被她消灭了大半,冷嫔便忍着肉疼关切的问她:“翩翩你怎么还赖在我这儿不去给皇上请安?” “地瓜”仰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想到今晚是萧荀回宫的日子,随即狐疑的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冷嫔好心提点。 柳翩翩默了默,极其罕见的没说话。 冷嫔以为她乍然听到萧荀回来,不知怎么面对萧荀心里紧张,便将手放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轻声宽慰道:“皇上在外打仗多年没回朝,乍一回宫难免对身边的人和事不适应,正缺个知暖知热的人,所以你要懂得把握机会牢牢抓着圣上的心,别像我这般不争气。” 她语气一顿,又道:“再说,就算你不想去,可今晚也得过去走个过场,说不准到时候圣上忙着和别的妃子叙话,顾不上看你呢?” 柳翩翩眸色一亮,心想是这个理儿,可下一瞬刚翘起的唇角就垮了下去。 . 柳翩翩对萧荀的不满确切的说是从三年前初入秦宫开始的。 那时候柳翩翩刚及笄对男女□□还很懵懂,就被她父皇以和秦国和亲加固秦齐两国邦交为由赶鸭子上架嫁来了秦国。 新婚之夜,其实当时她还挺难为情的,毕竟是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成亲不是?她还没这方面的经验,于是,便怀着一颗忐忑悸动无以言表的心情坐在殿内静等萧荀来。 结果呢?她等了一夜,那萧荀非但没露面不说,甚至连夜还去了边陲打仗,更甚的是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 那些势利眼的宫人惯会见风使舵,见她不受萧荀待见,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太后更是将她从齐国带来的宫人全部遣散出宫,宫内的日子实在太苦了,活不下去要不得脸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忽然想起早些年在齐国听到的传闻,传闻中说年少的萧荀曾有个心头“朱砂痣”,那女子和她长得十分相似,他曾为博那女子一笑“烽火戏诸侯”,为那女子散尽后宫,可惜那女子福薄,早早的殁了。 于是,她就大着胆子借着和那女子相似的容貌的好处,厚着脸皮和外人说:萧荀虽不待见她,可却念着她和那女子长得相似的一张脸,私下里和她有来往。 那些宫人和宫妃听闻后,畏惧她这层身份,再不敢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 同时,这谎话一传十,十传百,三个月后等传到她耳朵里,就成了,她是萧荀死而复活的“朱砂痣”,萧荀能为她生为她死...... 她听闻后,第一反应要完。 原想着萧荀若听了这传闻,估计会气的立刻从边陲杀过来,手起刀落的摘掉她的狗头。 然而.......一年一年过去,萧荀那边竟毫无反应。 渐渐的,她也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慢慢忘了这件事。 如今萧荀打完仗回宫,若他听了这传闻找她算账,她....... 试想了下自己活命的几率有多大的柳翩翩打了个激灵,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她忙将正要抓提子糕的手缩了回来,抬眸,触到冷嫔投来关切的目光,硬生生的将喉头那句“她一点都不想去见萧荀的话”咽下去,弯唇笑道:“那我再坐一会儿。” 冷嫔一脸无语的默默将那盘提子糕藏了起来。 “......” . 在冷嫔这赖不下去的柳翩翩,掐着点赶去萧荀所在的朝阳殿,一路上还不忘念叨着:到地方后,我一句话不说全程做隐形人,萧荀肯定注意不到我,我权当是去蹭吃蹭喝。 而老天爷似乎也听到了她的祈祷,竟破天荒的仁慈一回。 萧荀人压根没出现在朝阳殿,至于其他宫的宫妃为何还赖在朝阳殿不走,八成是想等萧萧荀来。柳翩翩想通后便安了心,在殿里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边趁机打量了殿内情形。 因萧荀并未立后,于是,暂时掌管后宫事物的九嫔之首的淑妃和她打完招呼后,便坐在与宴妃子的最显眼的位置,其余的妃嫔皆坐在淑妃左右侧,笑着和淑妃话着家常,似乎丝毫没看到她。 “有些人就是爱仗着盛宠端架子,事事来的迟,显摆什么。”柳翩翩刚坐下,就听隔壁桌的胡淑仪冷哼一声。 柳翩翩狐疑的看向周遭,发现除了她晚到外,别的宫妃都早早的到了。 敢情......一向和她不怎么对付的胡淑仪在骂她? 记得来秦宫之前,她七皇兄给她说:别看秦宫的妃子整日趾高气扬的,不过是群被拔了牙的老虎,没了圣宠她们连纸老虎都不是,所以翩翩你无需怕什么,她们欺负你,你尽管欺负回去。当时的柳翩翩不过十三岁,听了这番话,一时间对他七哥的仰慕之情飙升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并深以为是真理,以至于忘了一句词叫“纸老虎她也是只老虎”,欺负人时还会很疼,等吃了很多亏后才悟出这个道理,于是,秉着不想惹事的想法,柳翩翩只笑笑没答话。 “不就是个齐国来的人质吗!有什么好嘚瑟的。”见她不接话,胡淑仪却是将柳眉一竖,重重的酒盏按在桌案上,却是更气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胡充华了。 柳翩翩忍了忍,偏生没忍住,她特认真的说:“淑仪娘娘您说错了,人若嘚瑟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先获得圣上的青睐再说。” “柳翩翩,你......”胡淑仪进宫几年,非但没侍过寝,甚至连萧荀的面都没见过,当即恼羞成怒如点燃了仗炮般,蹭的一声站起来。 远处正和妃子叙话的淑妃察觉到胡淑仪的异样,仰脸看向这边斥她:“胡淑仪你做什么?” “臣妾.......臣妾......”被淑妃这么一问,胡淑仪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回娘娘,胡淑仪不知吃了什么,忽然觉得腹痛如绞,这才冒然失了礼,您别责怪她。”这时,刚才被她骂的柳翩翩从坐榻上起身,乖巧的笑着帮她解围,好似刚才惹自己失了礼数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舒服就回殿内歇着,别站在这等会儿碍皇上的眼。” “臣妾忽然又好了。”被欺负的人解围,自认丢了面子胡淑仪更气了,狠狠瞪柳翩翩一眼,这才忐忑的对淑妃道。 这殿内的妃子明争暗斗都是抱着什么心思,淑妃一清二楚,她也不甚在意,便睁只眼闭只眼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注意仪态,胡淑仪这才小心的落座,还不忘了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加重存在感,可却是再不敢为难柳翩翩了。 柳翩翩也懒得和她继续周旋,落座后正要喝杯酒缓缓,忽闻守门的太监惊呼一声:“皇上。” 殿内的众宫妃面上俱是一喜。 却是萧荀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进了殿,在他身后守门的太监宫女如同下饺子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淑妃最先反应过来,忙朝萧荀作揖“臣妾恭请皇上圣安”,接着,众位嫔妃立马跟着附和。 柳翩翩回过神来,一下子攥紧了衣袖,站起来低垂眉目跟着附和:“皇上圣安”。 一片喜不自禁的请安声中,忽闻殿中响起一道颇为刺耳的抽气声,紧接着,所有的声音倏然嘎然而止,殿内静的闻针可落。 柳翩翩攥紧已然汗湿的掌心,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还没抬眸,一双玄纹绣着金丝线的靴子冷不丁的停在她面前。 她霎时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从头顶泄下,柳翩翩心里咯噔一声。 淑妃轻笑的声音传入这边:“淑媛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皇上请安?” 第2章 怎么怕什么来什么!柳翩翩心里暗自叫苦,紧绷着神经低着头回话,半晌才声若蚊蝇的说:“皇上。” “柳翩翩?”萧荀倒是不急,似在确认她是谁。 萧荀确实不急,这几年他在边陲打仗没在宫内,对后宫之事知之甚少,先前那些试图笼络他的世家趁他不在,费劲了心思用各种理由往他后宫塞人,和他们沟壑一气的太后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此事,意图搅乱后宫动摇他在朝中根基,将自己的儿子老九推上皇位,此时的后宫妃嫔早非前几年的老人。而这一个全新的面孔,令他猜猜,是太后塞给他的,还是齐国派来混入他后宫的奸细? “啊......回皇上是臣妾。” 也是,萧荀从未见过她,初次见面不就该确认下到底是谁狗胆包天传他谣言吗?刘翩翩心弦猛地揪起。 下一刻他是不是该怒斥她冒充他心上人的龌龊事了?会不会将她大卸八块?或者是将她遣回齐国? 或许.....萧荀还没听过谣传的事?这念头在脑中刚转过,柳翩翩眼眸一亮,随即暗淡下去。不太可能。 就以萧荀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若不是对后宫之事了如指掌,也不会安心在边陲打仗三年不回秦宫。 半晌没听到萧荀声音,柳翩翩苦思不得结果胆子便大了些,她攥了攥汗湿的掌心,悄悄抬眸想查看萧荀反应。 哪知,刚抬眸,就发现萧荀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身后的莲台烛火“噗”的轻爆一声,蓝绿色的火芯子霎时窜的老高。 烛火下的萧荀穿着玄色龙袍,腰佩白玉,英俊的脸上犹如浮上一层冷霜,薄唇轻抿,浑身犹如数九隆冬的冰锥子般透着寒意。 柳翩翩似被冻住,登时打了个寒颤。 同时,对方也将她看的一清二楚。 “路漫漫,天渺渺,与翩翩。西风鸿鹄,一举横绝碧云端。”这本是说男子有鸿鹄之志的词,她却用“翩翩”做了名讳,不错,她身后的人够胆大,应当是齐国派来的奸细了。 萧荀唇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转身去了御案。 还等着萧荀下文的柳翩翩懵住:“......” . 淑妃不亏是后宫内最八面玲珑的人,见萧荀坐下,她立马笑起来解围:“皇上在外打仗,这些姐妹们日夜忧心皇上圣体,这不,今早她们刚听闻皇上回来,立马就赶来给皇上请安,想看看皇上可还安好,还望皇上不要嫌她们多事的好。” 萧荀笑吟吟的对着御座下行礼的众嫔妃道:“众爱妃辛苦了,快快起身。” 回过神来的柳翩翩这才和众妃嫔一同起身。 待落了座,有淑妃这个和事老在,殿内原本窒闷的气氛渐渐变得活络起来,各宫嫔妃见萧荀对她们嘘寒问暖,更是拗足了劲的寻机会给萧荀搭话,一时间,殿内气氛竟变得其乐融融。 见萧荀似不再注意到她,柳翩翩这才缓缓将紧绷的心弦放下。 许是方才太过紧张,这会儿泄了力的她竟然觉得有点饿了,她看了眼萧荀,萧荀似乎没看她,便将目光投在桌案上的提子糕上。 奶黄色细腻的糕点如同上好的丝绸般光滑。看着就令人食欲大振,若她吃一块,萧荀应该不会看到的吧?柳翩翩侥幸的想。 这念头在脑中还没回转完,她立马否认,若被萧荀发现了,岂不是给他添堵? 可若她不吃,难道就不给萧荀添堵了吗? 好像她吃不吃,萧荀都不待见她吧? 既然谣言已生,后果已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要不,她就吃一块?免得待会儿若萧荀问她罪要砍她头,她不至于做个饿鬼。 这念头一起,嘴顿时就控制不住了,趁着没人注意,柳翩翩大着胆子忙将一块提子糕塞入嘴里,并怕被人发现,面上端的是一片清冷,小幅度在嘴里咀嚼着。 . 淑妃见萧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这话,眼睛却时不时朝柳翩翩身上看,似对她十分在意。想起宫中说柳翩翩酷似萧荀心上人的谣传,心生领会般笑着对萧荀说:“翩翩妹妹整日念叨皇上回来,人都跟着瘦了一大圈,臣妾瞧着都心疼,这回皇上回来可要多陪陪翩翩。” 他可没看出这个吃的正欢的柳翩翩的想他想瘦了。 “不想让朕陪你吗?”萧荀挑眉反问淑妃。 淑妃双颊一红,有些受宠若惊,她当然想要萧荀陪她,可纵观古今,后宫之中哪个女子能凭着圣宠笑到最后?这数量缪缪无几,于是她便安守本分一门心思帮萧荀打理后宫,只盼萧荀见她一心为他的份上,早早的升她的位份,将来她娘家有她庇荫,家里的族兄族弟也能谋个好官职。 想到这淑妃便敛了丢弃这邀宠的机会的心酸,笑着对萧荀说:“皇上就爱取笑臣妾。” 说罢,装作这才留意到柳翩翩,笑道:“翩翩快过来。” 刚才就听她名讳熟悉,此刻被淑妃这么一提,萧荀眼神一暗,忽然想起来为何听这名讳这么耳熟,原来她就是那个冒充他心上人的女人,胆子倒不小。 “啊.......”柳翩翩似不意淑妃唤,她仰头看向这边时唇角上还尚沾着糕点碎末,似是怕失礼,她惊慌失措的舔了下唇角将那碎末一并勾入嘴里,这才起身来到萧荀跟前。 萧荀平日最厌恶仪态不端的人,好在多年为君的克制已能令他面上荣辱不惊,他抑了抑想要将她嘴擦干净的冲动。 后宫嫔妃都巴着他宠幸,在仪态上端的挑不出一丝毛病,而这柳翩翩失态八成是想引起他注意,她这奸细可做的不怎么“合格”。他将高大的身子朝后仰了仰,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睨着她:“在秦宫住不住的惯?” “住得惯。”柳翩翩似畏惧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答话:“谢皇上挂念。” 一个齐国来的异类能在他的后宫生存的好?笑话!装作她多么大度体恤人,想要惹他怜惜,对她刮目相看,这手段可不高明。他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 他挑眉问:“怎么个好法?” 柳翩翩顿时哑然。 这要她如何开口说,总不能说她寄人篱下被宫妃欺负到靠谎话活命吧?这样太丢作为齐国公主的面儿了,便蹙着眉斟酌着开口:“淑妃娘娘知翩翩是齐国人,喜吃齐国的面食,便派人从齐国带来个厨子,专门给臣妾做菜,还有冷嫔娘娘,怕翩翩寂寞,时常陪翩翩唠唠家常。” 此话回的甚秒。 既不说宫妃之间的矛盾,还将鸡飞狗跳争宠争的你死我活的后宫说的一片和谐。 装贤良淑德?这条确实装的挺像那回事,既大度又不失作为一个贤妻的条件,萧荀不知怎的忽然来了兴致,手指搭在御案上轻叩几声,“改日朕将朕的厨子拨给你,给翩翩好好补一补身子。” 柳翩翩一愣,不知萧荀为什么要忽然拨给她厨子?正忐忑着要谢恩。 萧荀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说:“提子糕终究是糕点,做不得正餐,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下回若是口味淡了,就唤朕的厨子做正餐尝尝。” “.......” 他果然看到她吃提子糕了。 柳翩翩双颊猛地一烫,窘迫的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一时愣站着没动。 “翩翩还不赶紧谢恩。”淑妃却以为萧荀心疼柳翩翩在后宫吃住的不好,竟是亲自过问柳翩翩饮食,当即觉得自己九嫔之首做的失职,羞愧的对萧荀道:“皇上您放宽心,今后翩翩妹妹饮食臣妾管着,等会儿臣妾就吩咐下去,让膳房多给翩翩做点齐国的饭菜......” 萧荀却是一搭眼,看向柳翩翩:“不必了,今后朕亲自照料她。” 柳翩翩闻言,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萧荀说完,从御案前起身道:“你们先玩着,朕还折子没看,先走一步。” 自以为自己失职的淑妃立马站起来陪着小心:“恭送皇上。” “嗯。”萧荀应了声,又掠了一眼呆站着的柳翩翩。 她眸光潋滟,含羞带怯的看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演技是差了点,可若换身好看的衣裙,好好装扮一番,也应当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个美人仅凭容貌便足可以嫁个好人家,富足一生,可她却放着阳关道不走,偏走鬼门关,自毁前程,着实可惜。 “翩翩你去送送皇上。”见萧荀眸色晦暗的盯着柳翩翩,想要将功补过的淑妃立马推柳翩翩一把。 柳翩翩彻底回过神来,心里都快急哭了。 若她跟着萧荀去了,那待会儿她还有命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个戏精男主飙戏,飙着飙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的故事~ 第3章 萧荀见她站着不动,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左顾右盼,一副害羞难安似在找什么理由推脱。 欲擒故纵? 下一句她是不是该受不住淑妃催促娇羞忐忑的送他出门,临走时再“不小心崴到脚”软倒他身上,假装惊慌失措的向他告罪,以单纯不喑世事的小女儿情态博取他的怜爱? 行吧。演技虽不怎么样,可她却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演,也很是辛苦,若他不接着“演”,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辛苦? 萧荀只可惜了一瞬,便挺直脊背缓步走到她跟前,装作恍然大悟模样,轻睇着她:“翩翩不想送朕,是不是还在生三年前朕不告而别的气?” 正焦灼自己狗头不保的柳翩翩一愣,猛地抬眸看萧荀。 再不知萧荀忽然提起当年旧事,难道说他要给她解释当年的事?可这怎么可能? 若萧荀当真在意她的话,当年也不会在她侍寝之夜不告而别,甚至将她扔在后宫不闻不问三年。 可萧荀的反应却好像真的对她有那么点歉意。 他正一瞬不准的盯着她,那双含笑黑眸闪过一丝不自然。 见她看他,他忽然伸手欲握她的手。 柳翩翩不备,下意识猛地缩手避开他的碰触,语无伦次的说:“我......翩翩不敢。” 眼前女子眉眼低垂,从他这个角度看,恰好能看到她因紧张小巧的鼻翼上沁出一层细汗,饱满的樱唇轻抿着,一副防御的姿态似遇到了洪水猛兽。 不就是摸两把,把她吓得连“戏”都接不上了。 罢了,一个演技不怎么样的小奸细,认她蹦跶,她还能蹦跶几天? 先饶了她。 萧荀俯首盯着“吓得”的似长了一身防御毛刺的柳翩翩,歉意的解释:“当年边陲战事紧急,朕没事先告诉翩翩就去了边陲打仗,是朕的不对,翩翩怪朕生朕的气也是应该的,朕也不勉强翩翩这会儿就原谅朕,这样吧,等翩翩那日消气了,就来找朕可好?” 说罢,想要伸手拍翩翩的手安抚她情绪,可似想到了什么,又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深深看柳翩翩一眼,这才在众嫔妃的恭送声中出了殿。 待萧荀走后,愣站着的刘翩翩混乱的脑子已乱成一锅粥了。 难道说,萧荀真不知传闻的事?甚至还当真很真挚的为三年前的事向她道歉? 那是不是说明她的狗命暂时保住了??? 太好了!她终于不用再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 得出这个认知,巨大的喜悦从心头爆溅出来,柳翩翩高兴地恨不得立马回殿好好饱吃一顿庆祝一番,转念一想,不行,光吃一顿怎么够庆祝劫后重生!她还要给她父兄写信,告诉父兄她在齐国后宫生活的挺好的,叫他们不要忧心她安危。 说不准她还能得到她父兄们的回信! 对,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然,她刚踏出一步,忽觉殿内静的闻针可落,气氛诡异的不同寻常,她狐疑的抬眸。 一众妃嫔皆盯着她,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就连一向亲切御下的淑妃也面带不善。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萧荀临走时对她的那番话,虽似乎没恶意,可无意中令她在争“圣宠”争破头皮的众妃嫔面前变成肉靶子了。 胡淑仪挣开近旁拉着她的妃嫔,“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一脸愤恨朝她骂:“柳翩翩,你勾引皇上的手段真是高明,我自愧不如,可你再有本事又怎么样,花无百日红,我便不信你能独占圣宠一辈子,我等着,等着看你失宠的那一天。” “胡淑仪休要放肆。”淑妃娘娘等胡淑仪骂完了,这才装模作样的起身斥责的胡淑仪:“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翩翩能得圣宠,是翩翩的福气,你不想着跟翩翩一同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蓄意挑衅翩翩,成何体统!今日若本宫不罚你,怎配做九嫔之首。” 淑妃说罢,扬眉冲着门外的宫女道:“即刻送胡淑仪回宫,她抄不完一百遍女戒,不许她出门。” “淑妃娘娘,您......” 胡淑仪父亲是当朝大司马,族中兄弟各个在朝中身领要职,仗着娘家在前朝的势力,在后宫之中火气最爆,稍有不如意便统统给捅出来,一点都受不得委屈,此时,她也知自己一时鲁莽管不住嘴做的太过,那刘翩翩虽在秦宫孤立无援,可怎么也是个挂名的齐国公主,身份搁在那,她不该逞一时之勇挑衅她,但又不甘心被责罚,触上淑妃警告的眼神,这才硬生生的将反驳的话咽回去。 她恶狠狠的瞪柳翩翩一眼,朝淑妃一俯身拂袖离去。 其余妃嫔也一脸不屑相继跟着胡淑仪离去。 淑妃转过脸来,轻拍柳翩翩的手背安抚道:“胡淑仪就是这个暴脾气,一点就着,我已经罚过她了,翩翩就别给她一般见识了。” 柳翩翩其实对自己在秦宫的定位一向挺准的。 当年她没来秦宫时,她七哥说萧荀看似是个正人君子不过,实则是个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当时还是奶娃娃的他便问七哥:“那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一国之君的?”七哥气愤的说:“凭卑鄙手段上位的。” 于是当天晚上她偷懒没有喂父皇的猫,还理直气壮的把后果推给了七哥,结果,她不但没凭卑鄙手段上位做国君,反而被父皇打了屁|股,七哥被打了脸,之后,她彻底不敢再做卑鄙之事,连带着每每想起萧荀这个名讳都觉得是一种童年“不幸”。 直到她长大后明白了当年七哥说这话,只不过是对萧荀治下的秦国比齐国强而为,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她才勉为其难抛弃旧怨将萧荀从“不幸”上位为“陌生夫君”这一类别,可萧荀给她留的童年心理阴影太大,致使她自然对这个夫君提不起半分兴致。 若是没发生之后的事,哪怕她再不喜萧荀,也会为了齐国和萧荀相敬如宾的过完这一生。 而如今萧荀回来,她和他虽旧怨没了,可后宫中却有那么多女人争他一个男人,身为女人的她就更不喜萧荀了,更犯不着为了萧荀得罪后宫这一帮子女人。 她只想在后宫有吃有喝的,能苟到最后就苟到最后,苟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为齐国公主的她,已尽了自己最大的责任。 想到这,柳翩翩心底油然生出一种“众人独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连带着被胡淑仪骂的那一丢丢的不悦也散去了,轻笑着对淑妃说:“知道了。” 。 辞别淑妃,柳翩翩刚回到殿中,就听殿内的人说冷嫔旧疾犯了。 她敛了笑容,立马掉头朝冷嫔殿内走。刚走到殿门口,冷嫔身边的萍儿正站在殿门口焦急的左顾右盼似在等什么人,见她回来,萍儿眼眸一亮,立马奔过来气喘吁吁的说,“淑媛娘娘,您快看看我家娘娘吧。” “白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犯病了?”柳翩翩是知冷嫔咯血的老毛病的,一到换季就会病情加重,这也是今日冷嫔没去给萧荀请安的原因。 萍儿顿时红了眼眶:“白日您走后,我家娘娘嫌屋里闷就去御花园走走,刚巧碰上胡淑仪也在那赏花,您也知道平日胡淑仪仗着淑妃娘娘和她娘家给她撑腰,总是欺负我家娘娘,今日见我家娘娘,又是劈头盖脸的一番怒骂,娘娘气不过和她吵了两句,气到了身子,没到晚上老毛病就犯了。” 冷嫔娘家虽也厉害,但比起胡淑仪还差一截,这也是胡淑仪能在后宫横行无忌的原因。 “找御医看了吗?” “奴婢命人请了太医,可太医也不知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是怎么的,到现在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还没来。” 这宫中太医都是早晚待命给后宫妃嫔皇子们诊病,怎么会来迟? 柳翩翩敲了下想的发胀的脑袋怎么都想不通,索性解开外面穿着的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披风交给萍儿,快步入了殿。 “咳咳咳。” 冷嫔斜倚在床柱上,半边身子俯在床榻下,垂着头用帕子捂着嘴用力的咳着,一张杏面上半分血色也无,惨白的似张白纸。 柳翩翩立马过去将她扶坐起来,站起来就要走,“我这就去催太医来给姐姐诊病。” “别去。”冷嫔惨白的手抓着她手臂。 她靠在床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看着异常痛苦,却依旧撑着笑对她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就算太医来了也诊不出什么毛病,不过是循例开点药,那药效果也不好,我都吃腻了,不想再吃了,我这病我心里有数,多歇几日就......”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促急的咳嗽声。 柳翩翩立马转过身去桌案前给冷嫔倒水。 “娘娘,娘娘......”她人还没转身,忽闻萍儿厉声尖叫一声。 柳翩翩手一抖,霎时温热的水泼了一身,她也顾不得擦忙转过身,就见冷嫔双目紧闭,身子软软的仰倒在床榻上,手中一抹雪白的帕子上覆满殷红血珠,看起来触目惊心。 . 月上枝头,皎白月色透过议政殿院内的老梨树枝丫泼洒下来,撒了一地银辉,如鬼魅的宫阙倒影映照在菱花窗上,似畏惧屋内的人儿,灰暗光影随着月移缓缓的挪到了地上。 “皇兄,您这伤.....啧啧,您是怎么活着从边陲回来的?”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从窗户缝内透出,打破了满院的肃静。 “不想我活着回来?”殿内,萧荀赤|裸着上身坐在紫檀木凳上,将后背对着太医。 亮如白昼的烛光下,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肩贯穿肋下,将萧荀健硕的后背“切割”成两半,伤口撒了药已结一层薄薄的痂,饶是如此,结痂处依旧会不时沁出小血珠。 萧荀身下,太医们匍匐跪了一地,其中一位太医正替萧荀换药,换完药,萧潜令一群太医出了殿,在偏门候着。 圣贤皇帝膝下统共十位皇子,除了早年夭折的,上战场战死的,余下只剩三皇子萧荀,七皇子萧潜,九皇子萧伏,萧荀登基为帝后,萧伏在外领军一直未归,本沉醉医术的七皇子和萧荀关系最好,索性求着萧荀给他封个闲散王爷当当,并留在京中给萧荀做耳目,私下笼络太后党到萧荀麾下,今日他听到萧荀回京,立马跑来看望萧荀。 萧潜闻言,本正弯腰查看萧荀伤处,登时掐腰站起来不服气的道:“皇兄您就不能念我点好?” 萧荀皮笑肉不笑的转头:“朕走时,命你盯着后宫和群臣莫要放一个奸细入朕的后宫,你是怎么做的?” 七皇子顿时变得怏怏,他一屁|股坐在萧荀旁边的紫檀木椅上,唉声叹气的:“这事皇兄不能怪我啊,您也知道太后在上头压着,我想盯着也是有心无力。” 说罢,狐疑的看着萧荀:“怎么,皇兄今日查到谁是奸细了?” “还未。” 萧荀忽然想起穿的灰不溜秋堪称另类博他眼球的柳翩翩,想到她窘迫时望着他那双湿漉漉含羞带怯的双眸,青涩又直白大胆的勾引,心头就痒痒的想和她“对戏。” 他父皇生前博爱,只要朝中女子身后有足够的势力能助他平衡朝堂,他便来者不拒,统统收入后宫。他的童年便是伴随着后宫妃嫔们争那点少的可怜的“所谓的圣宠”诡计中长大,见过的争宠套路,没有八百也得有一千。 比柳翩翩高明数十倍的手段,他都见过,并一眼都能看破。 可不知道为何,今日他明明知她在“演戏”,却没戳穿她,依旧纵着她“演。” 难道是他在边陲打仗太寂寞需要排遣吗? 不是!他只是想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到底能演出个什么花来。 他抬眸看殿门外,蹙着俊眉。 不过,都这个点了。 按照套路,他已给她留了“勾引他”的路子,她怎么还不来找他,和他各种“偶遇”博取他的怜爱,演技这么差,还不加把劲使尽浑身解术来“勾引”他?这么蠢的奸细是怎么被齐国选中的? 或者说,她还有别的高招? “皇上,淑媛娘娘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门外的大太监李宏从殿外快步进来,禀告道。 哦?十万火急? 萧荀饶有兴致的咀嚼这四个字,轻笑着放下茶盏对萧潜道:“这几天你加派人手排查潜入后宫的奸细,切记不要声张。” 萧潜知后宫妃嫔来了,他不便多留,肃了容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更,为了上榜前压字数,明天11.29号就不更了,后天更。 此章作者君依旧给小可爱们准备了红包,欢迎留评来领,么么,爱你们。 第4章 大太监李宏出殿通传柳翩翩时,萧荀挥退殿中所有宫人。起身走到衣架上,择了一件玄色锦袍亲手穿着,边饶有兴致的拿捏了下,待会儿人进来见到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若她一脸悔意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对他说“不能没有他,原谅他三年前的不告而别。”,那他就顺势将她搂入怀里软言宽慰一番,并将她留在殿中伺候,给她创造能继续“引起他注意”的“近身机会。” 若她借着别的“由头”见他,没表示出对他的“非分之想”,也没关系,他有那个耐心等她下一回的“必然的偶遇”,看看她还能使出什么后招。 若她是借机来看他伤势,想要给她背后的人通风报信,那就另当别算了。 忆及此,萧荀轻牵唇角玩味的笑了笑,扣着盘扣从衣架前走到烛火通明处的紫檀木凳上刚要坐下。 “皇上您赶紧派个太医给冷嫔瞧病,冷嫔咳血的旧疾犯了,性命垂危,您......啊......”恰时,柳翩翩快步从殿外进来。 说着话,她人几乎是闯入殿里的,见到上身半赤|裸正穿衣裳的他,似震惊极了,布满细汗的小脸猛地一呆,正叭叭叭说话的小嘴惊呼一声,猛地捂住了眼睛,跺着脚窘迫的快要哭了。 “皇上,我....我,翩翩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不就是看个男人,看把她急的,差点都要哭了。 胆子也太小了些,将来等她侍寝的时候,得帮她锻炼锻炼胆子。 萧荀为了照顾她感受,特大度的将衣扣扣整齐了,这才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抬眸看柳翩翩,“冷嫔怎么了?” 提起冷嫔,正窘燥交加心想自己会不会长针眼的柳翩翩也顾不得害臊了,急忙拿开捂着眼睛的双手,几步奔到萧荀面前,急忙的将冷嫔的事同他说了。 并急声解释:“翩翩本不想这么晚叨扰皇上休息,可太医院的人说太医们都在皇上这儿,翩翩没法子就找了来,若有唐突皇上的地方,望皇上赎罪。” 冷嫔是他当太子时纳入身边的,人聪慧,不骄矜,又懂得进退,原本是做淑妃帮他管制后宫妃嫔的最佳人选,只可惜身子骨一直不争气,他也不愿再劳累着她,登基后便单独辟个殿令她住着养病,这些年她病没养好,身子骨反而越发不好了,萧荀肃了容略一沉吟,朝殿外道:“李宏”。 “奴才在。” “传令下去,派几个太医给冷嫔瞧瞧。” 李宏得令,急忙带着殿外跪着候命的几个太医去了。 有太医在,冷嫔的病很快就能得到救治,柳翩翩心底狠狠松口气,这才察觉到方才来时跑的急,身上穿的内衫已然被汗打湿了遍,此刻竟觉得那内衫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很是疲累,想回去换身干爽衣裳,可又不放心冷嫔病情,她一俯身急忙给萧荀辞别:“皇上,臣妾告退。” 这么急着走? 还盼着她继续往下演的萧荀喉头一梗,心里酸溜溜之中不知怎的竟多出几分不舍,他轻阖眼皮,慢吞吞的说:“太医已经去了,想必冷嫔的病很快就能医好,翩翩无须担心,既然来了,不愿陪朕坐会儿吗?” 正急着走的柳翩翩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萧荀。 烛火映照中,萧荀正正襟危坐着,染了烛光的眸子暗了暗,似十分期盼她留下却又端着架子不太好意思。 晚间宴席上萧荀对她主动解释三年前他不告而别的事,并盼着她原谅他,若她不留下来,万一被他以为是她没原谅他,那这误会岂不大了? 她还想在萧荀眼皮子底下多苟活几日。 可冷嫔那儿...... “咳咳咳——” 柳翩翩蹙着秀眉正左右为难,忽见萧荀低头掩唇重重咳嗽几声,似身子不适。 方才冷嫔病情紧急,她横冲直撞的跑来找萧荀要太医给冷嫔治病,却忘了萧荀似乎也病着,要不然太医们也不会一股脑的都在萧荀这侯命。 火光电石间她忽然想到前几日萧荀未回秦宫时在战场上受伤的传闻,她当时还以为是假消息,并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莫非是真的? 可他方才在朝阳殿时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柳翩翩狐疑的扫视周遭,发现离她不远处的桌案上,正放着大大小小的伤药,有两瓶还开着盖,似乎刚被人用过,这才惊疑不定的问萧荀:“皇上,您受伤了?” 萧荀英俊的脸上隐有苦楚,可却朝她摆手:“不碍事,小伤。” 他既是小伤,应当伤势不要紧,再说还有满院子太医帮他诊治着,用不着她操心。柳翩翩掩下好奇,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正咳嗽着的萧荀微微抬眸,见她杏面弥着一层薄红,如秋水般的眸底左顾右盼却是拒不看他。 接不上戏了? 萧荀好笑的想:难为他还为了她“接戏”专门咳嗽提醒她。 这时候按套路她不应该来“安抚安抚”他?抑或给他倒杯茶润润喉?再不济,看着他的目光也得饱满“关切”矜持着不原谅他当年冷落她的悲愤神色吧? 可都没有。 她就那么愣站着,方才似跑的急,几缕发丝从散乱的发髻下散开,紧贴着她的粉腮,其中有一小撮发丝不屈服的在外支棱着,配上身上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漠然”的表情,活像个呆头鹅。 最重仪态的萧荀选择性眼盲只当看不到她那一小撮呆毛。 不悦的想:莫非,没戳到她想要打探的事?她提不起兴致? 萧荀低头又重重咳嗽一声。 这一声响颇大,柳翩翩想佯装听不到都不行,她艰难的说服自己再多留一会儿,等萧荀无话找她说的时候自然放她走了,抱着这个心思,柳翩翩关切的看向萧荀:“皇上您的伤要不要紧?要不臣妾帮您唤太医进来看看?” “不用,朕不想惊动太后”。萧荀说罢,又咳嗽一声,声音沙哑的继续道:“否则太后知道朕受伤,定会忧心朕伤势凤体不安,后宫妃嫔们也跟着人心惶惶。” “翩翩,你能不能帮朕一个忙,不要将朕受伤的事泄露出去?” 柳翩翩默了默,心想也是。 萧荀是一国之君,无论他受什么伤都是国事,尤其这几年秦国和魏国,代国等邻国关系并不融洽,如今战事刚结束,若被有心人得知萧荀受伤的事,说不准会在朝堂上大做文章,更甚着,再挑起秦国和别国的战乱也说不准。 她也不想秦国再打仗,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忙再三保证说:“皇上放心,翩翩保证不会给任何人说的。” 萧荀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 . 萧荀受伤的事,在柳翩翩离去后,萧荀便给殿内的人下了严令禁止将此事传出,否则格杀勿论,一时间宫内肃静的犹如坟地,这边,伺候萧荀的大太监李宏却叫苦不堪,天天跟着批折子到后半夜的萧荀不说,还经常被萧荀派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说,萧荀令他去御花园走走,去殿外的走廊里逛逛,去冷嫔殿外逛逛,回来后要把他途中遇到的什么人一一说给萧荀听。渐渐地李宏似乎也从萧荀的话中捉摸出味来,猜测萧荀似在等什么人借着自己来找他。 可十几日下来,除了淑妃,胡淑仪,冷嫔,各宫美人借着他来看望过萧荀外,其余的妃子不是份位不够,就是被萧荀挡了回去。渐渐地,萧荀看着来人满是期待的眸子,渐渐变得漠然,意兴阑珊,在这其中还隐隐露着暴躁。 宫妃都来了大半来勤政殿瞧萧荀,萧荀没道理动怒啊。 李宏苦思不得结果,愁的快要秃了头,连同宫内伺候的人整日无不战战兢兢。 直到一日,一向不服秦国管制的诸侯国齐国传来消息,称在齐国国君忽然在边境屯兵三万,不知意欲何为,萧荀看了秘报后,破天荒的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并尔自低声嘀咕“看她这回儿还怎么演。” 说罢,等不及他引路,萧荀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大步走出勤政殿,边道:“淑媛娘娘人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萧儿子一脸兴奋:说好的勾引呢?怎么还不来找朕,朕都等不及了。 第5章 萧荀在勤政殿处理政务这些天,柳翩翩和胡淑仪争执的事也如雪花般飘向了各个宫殿,自然的也惊动了不怎么过问后宫诸事的孝贤皇太后。 柳翩翩到慈宁宫时,原本清幽寂静的慈宁宫正热热闹闹的,紫檀木壁桌上,染了沉香的茄皮紫釉狮耳琴炉冒着袅袅轻烟,轻烟弥漫中,坐在靠窗软塌上的淑妃正和近旁的皇太后说着什么,一向不怎么露出笑颜的皇太后频频轻笑出声。 皇太后却似看不到行礼的柳翩翩般继续和众妃嫔们说话。 一向不太服气柳翩翩那帮子宫妃们见皇太后不发话,心里也跟着暗自得意。 柳翩翩就算得了萧荀的独宠又怎么样,论身份说好听点,她是齐国来秦国和亲的公主,身份尊贵,难听点就是个齐国的人质,说不准哪天就被喜怒无常的萧荀厌弃弄死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柳翩翩似不知她们心中所想,浑不在意,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眼峰却是偷偷偏了偏,看了眼近旁小几上的几盘紧致糕点,似乎有些眼馋。 倒是淑妃瞥了柳翩翩一眼,却没知声,她笑着将手里剥好的南方进贡的橘子递给太后,“太后,您可总不能偏袒胡淑仪,叫她越发没尊卑了去。” 刚抄完女戒被放出来的胡淑仪,听到淑妃编排的她的话,一惊站起来扒拉着小嘴如倒豆子般急声反驳:“我哪有,老祖宗您可别听淑妃姐姐瞎说,前几日的事纵然是我不对,可那淑媛就对了么,这些年她仗着皇上宠她,总是给我摆脸色看,我也是一时气不过就管不住嘴骂了她两句,当时我就后悔了,也给她道歉了,您若不信,可以问问屋里的姐妹们,这事是不是真的。” 胡淑仪年龄本就不大,此时一急,脆灵灵的声音透着一股焦灼,娇俏的紧,引得屋中妃嫔立马附和胡淑仪的话。 太后拿了淑妃手里的橘子吃了一瓣,这才似看到了柳翩翩,令她起身,并笑睇着她问:“胡淑仪说的可是真的?” “......” 柳翩翩顿时有些无语,胡淑仪哪只眼睛看到萧荀独宠她了? 有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怎么不去找萧荀争宠,将对萧荀的怨气都撒她身上?她也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宠胡淑仪呀?便特谦逊的道:“回老祖宗,翩翩当日也有做错的地方,这事怪不得妹妹。” “老祖宗,您听听,连她自己都说自己有错处了,您就别罚我了吧?”胡淑仪闻言,背脊挺得笔直,似终于从柳翩翩哪儿扳回来一局。 她得意的瞥柳翩翩一眼,有最疼爱她的太后帮自己,任凭柳翩翩舌灿生花也越不过太后去,看太后待会儿怎么惩罚她。 哪知,太后却将正笑着的脸一肃,低斥道:“翩翩大度,不计较你当日辱骂她的事,你却在这儿斤斤计较,成何体统!” “老祖宗您.....”再不知平日疼爱她的太后怎么忽然偏帮柳翩翩,胡淑仪惊的从座榻上猛地起身,霎时委屈的双眸包满了泪。 而一旁久不说话的淑妃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萧荀的生母原是名卑贱的宫婢,侥幸得了圣宠才得以生下萧荀,先皇便将萧荀过继给了“后来的皇太后”抚养,外人看来,皇太后和萧荀母慈子孝,可两人终究隔着一层血缘,内的龌龊可只多不少。皇太后今日当着众位妃嫔的脸先是落了柳翩翩的面子,又抬举柳翩翩,恩威并施,恐怕在敲打柳翩翩之时,也有借着柳翩翩笼络萧荀的意思。 “红菇送胡淑仪回去面壁思过的。”这时,太后似不耐胡淑仪哭哭啼啼的,一皱眉打发了胡淑仪,胡淑仪不甘心的瞪柳翩翩一眼,掩着泪眼走了。 太后转头,伸手将柳翩翩招在身边坐着,边笑着对柳翩翩道:“好孩子,在秦国可还住的惯?” 柳翩翩原本抱着被太后训斥的打算,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哪知太后竟忽然训斥了胡淑仪,一愣,有些受宠若惊,连话说也磕磕巴巴的:“住得惯,住得惯。” “那就好,哀家听说翩翩身边伺候的人就一个哑巴月儿,这怎么行?宫内人这么少,以后荀儿去翩翩殿里,会有诸多不便,正好翩翩从齐国带来的丫鬟还在哀家这,待会儿翩翩回去后,将她们一并带回去,以后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说罢,又拉着柳翩翩叙了会家常,邀她过几日参加宫里的赏花宴后,便将满屋子的宫妃都挥退了。 柳翩翩怔忪着从殿内出来,堪称解语花的淑妃笑着拉着她的手说:“妹妹受了什么委屈,老祖宗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妹妹可要惜福,以后好好伺候皇上。” 敢情......萧荀对她稍微示示好,全后宫的女人们连带着皇太后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不仅偏帮她训斥胡淑仪,更将她来秦国时带来的丫鬟都如数还给她了? 太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 不管了,先快活一天是一天,柳翩翩高兴的捂着恨不得翘到耳垂的唇角,狠狠摇了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坏念头全摇走,慢悠悠的朝冷嫔院子走。 前天晚上冷嫔还身子不适咳了血,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好在冷嫔恢复的不错,没前几天那般咳血了,听了她在慈宁宫的事,冷嫔却不似她大大咧咧毫不在意,而是紧蹙着娥眉,欲言又止:“翩翩,萧荀招你侍寝了吗?” “咳咳咳......” 正坐在凉亭里磕着瓜子优哉游哉看宫婢们放风筝的柳翩翩险些被呛死。她囧红了脸,将瓜子放在珐琅果盘里,“....还没。” “皇帝的恩宠来的快,去的也快,翩翩若不抓着这个机会,等以后别的妃子入了皇上的眼,翩翩想要再获得圣宠就难了。” “.......”柳翩翩。 她对萧荀一点兴趣都没,再说宫内没侍寝的妃子多了去了,人家不是也没少吃少穿,活的还挺滋润的不是? 于是,不愿打击冷嫔的她斟酌下语言,“其实侍寝这个事,靠的是缘分。” 冷嫔却肃了容,狭长的双眸似照妖镜般射向她:“缘分都是靠自己争取的,你若不自己争,缘分什么时候都不会到。” 她说到这似想到什么,狐疑的瞧着她:“翩翩不愿侍寝?” 翩翩还没答话,忽然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再说什么这么高兴,也让朕跟着乐呵乐呵。”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人是属猫的吗?进来也不令人通传一声。会不会听到她和冷嫔说的话? 若听到,那她丢人就丢大发了! 柳翩翩暗自叫苦,愣着一时没回头。 冷嫔却面上一喜,拽着她起身,朝萧荀行礼:“皇上。” 萧荀目光从皱着脸一脸苦相的柳翩翩身上掠过,她正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看,恰好能看到她露在衣领外一截腻白的雪颈,视线往上,圆润的下颌上,樱唇微微嘟着,似在懊恼刚才自己说的话。 十几日不见,胖了。 这奸细还真如宫人禀告的那般“心宽体胖”丝毫都没“牵挂”他。 正轻笑着的萧荀唇角微微一滞,来时想要看她“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影,同时,一股郁气从心底猛地窜出,如海潮般一波一波往头顶上涌。 没关系,待会儿她自然会按照“套路”过来亲近他。 萧荀退而求次,笑意不减的令两人起身,问了冷嫔病情,冷嫔受宠若惊的回了,待几人落了座,不知柳翩翩有意还是无意,竟挑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 望着两人之间能塞两个四百斤的大胖子距离的萧荀:“......” “皇上先坐着,臣妾屋内有一些太后赏下来的提子糕,臣妾这就去拿过来,令皇上尝尝。”冷嫔见萧荀一直神色莫名的盯着柳翩翩看,心神领会的道: 说罢,不及柳翩翩有所反应,立马起身去了。 这会儿柳翩翩哪里不知冷嫔是给她和萧荀单独相处创造机会,顿时叫苦不堪。 身体也自然做出了相对的反应,杏面嫣红的似要滴血,那红一路烧到耳垂,连带着腻白的颈子也弥上一层粉白。 ‘翩翩不愿见朕,可朕还是要来见翩翩,解一解相思之苦。’萧荀不是重欲之人,对男女□□上也不热衷,这些年只顾着打仗稳定朝纲更无暇顾及这方面的需求,今日不知怎的,看到柳翩翩这副“欲语先羞”娇颜模样,忽然看的眼热。 “......”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过后宫文,实在太卡了,两天就写这么多,对不起各位等更的小可爱,这章依旧有红包,欢迎来领。 第6章 郎朗明日的,皇上您说谎话张嘴就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早些年她七哥偷偷领着她去宫外看眼界的时候,妓|院里的恩客比您说的可肉麻多了。 柳翩翩想到今日在慈宁宫刚受过萧荀的恩惠,她才得以全身而退,便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状作低眉顺耳的道:“能得皇上的青睐,是翩翩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还挺牙尖嘴利的。 被她冷不丁一噎的萧荀,移开盯着她的脸目光,唇角愉悦的朝上翘了翘,心头那股郁气似忽的被风吹散。 他佯装看不到她眸底的嘲讽,认真的睨着她皱眉道:“最近几年齐国改革维新,你父皇任用寒门子弟,扩大科举范围,收益颇丰,你七哥有意在别国招贤纳士去齐国效命,前几日给朕来信说,过阵子他从魏国游学回来恰好路过秦国,可能会来秦国做客,朕原想着你七哥和翩翩多年不见,定是十分想念翩翩,便想着到时候寻个由头,将翩翩带出宫去见一见七哥,可现在翩翩还没原谅朕,恐怕也是不愿一起去见七哥,也罢,那过阵子朕就自己去吧。” 柳翩翩正想着萧荀怎么忽然来冷嫔这了,骤听到萧荀的话,激动地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攥着萧荀手腕:“我愿意愿意,翩翩愿意去。” 那望着他的目光如同小狗看到了狗骨头般亲切。 那双瓷白的小手跟小狗爪子上的肉垫一般肉乎乎的,萧荀顿时心痒痒的,想要撸一把,然目光刚瞥到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指腹上残留的瓜子碎屑,正不偏不倚的戳在他手腕上,正笑着的唇角猛地僵住。 “我帮皇上擦擦。”柳翩翩见萧荀目光忽然冷下来,循着他目光一看,登时杏面上一热,忙撒开抓萧荀手腕的手,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帕子,就要替萧荀擦拭手腕。 下一瞬手腕被萧荀握住,却是萧荀从自己袖口里拿出一条雪白的丝帕,将她沾着碎屑的手拉过来,逐根逐根的擦,端的是异常认真。 柳翩翩却有些心虚,若她没记错,萧荀不是最讨厌仪态不整的人吗?怎么这会儿对脏兮兮的她这么有耐心了? 难不成萧荀转性子了?就喜欢她这种灰不溜秋不起眼的“姿色”,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装“脏兮兮了?” 正想着,萧荀已将她手擦干净,连带着那段被他染脏的手腕也一并擦了,他抬眸,幽深的眸子看入她眼里似闪着歉疚:“翩翩是原谅朕了吗?” 满心焦灼和七哥见面的柳翩翩心猛地滞了下。 她和萧荀谈不上原不原谅。 齐国国力远不如秦国,以往几十年,齐国都送来一名公主来秦国和亲,巩固两国邦交,且不说她愿不愿意来秦国,就是萧荀,他恐怕娶她也不算是心甘情愿,如若不然,也不会在三年前她侍寝之夜不告而别,更将她仍在后宫不闻不问。如今他忽然对自己示好,恐怕也是为了稳固齐秦两国的邦交。 柳翩翩将手从萧荀手里抽回,偏头笑了笑:“若我原谅皇上,皇上给翩翩什么赏赐?” 倒会讨价还价,萧荀挑眉:“朕送给翩翩够不够?” 柳翩翩不意他忽然说浑话,哪怕知道他说的是假话,耳根子也火烧火燎的热起来,连带着脸颊也变得滚烫,她偏过脸,克制着不去看着调戏她的萧荀,干巴巴岔开话口:“我七哥什么时候来?” “此事不急。”萧荀却慢吞吞的道。 怎么不急! 她和她父兄已三年未见,这三年她给父兄写了无数封信,他父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未给她回过一封信,也没派人来秦国看过她,让她有种自己是父皇捡来的孩子的感觉。 如今有了和她七哥碰面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柳翩翩刚平静的心绪因这句话猛地起了涟漪,她从椅子上霍然起身,忙追问道:“那皇上什么时候能带我去见七哥?” 听到齐国那边的消息就急的露馅了? 易冲动可不是奸细的职业操守。 萧荀心里好笑,却皱着眉头为难道:“朕受伤的事遭人外泄,眼下魏国,代国等邻国对秦国虎视眈眈,更有别国在秦国边境屯兵三万,朕应对不暇,恐怕还要隔一阵子才能带翩翩去找七哥。” 萧荀说罢,疑惑的抬眸看柳翩翩:“翩翩,你知道谁把朕受伤的消息外泄的吗?” 她这阵子终日和冷嫔在一起,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萧荀受伤的事,怎么可能会知道谁将萧荀受伤的消息外泄?便强敛住追问七哥的事,摇头:“不知,是不是皇上身边的人将皇上受伤的消息外泄的?” 还挺能装! 他这边一受伤就封锁了消息,齐国那边却在边境屯兵三万,若说没人给齐国传递他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的消息,那一贯装孙子的齐国别说是和秦国对抗,恐怕连叫嚣都不敢。 而这阵子,在他把控的秦宫之中,只有柳翩翩和齐国的人接触过传递过书信,除了她还能有谁?萧荀眸底闪过一丝嗜血暗芒,将后背仰靠在椅背上,认真看着柳翩翩:“还未,不过朕查的有些眉目了,如今,朕只盼这奸细能悔悟早点给朕自首,朕兴许还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饶她一命,若她执意留在秦宫作恶,那么朕再怜惜她,也要将她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知怎的,萧荀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警告的意味。 这国家大事岂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干涉的了得,柳翩翩不知怎么接话,讪讪道:“应该的。” 朕已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还不肯承认? 萧荀正笑着的唇角缓缓僵住,方才心头散去的郁气霎时悉数蛰伏在心头,鼓胀胀的烦闷,如同被纸鸢线揪扯着,一抽一抽的紧绷着难受。 “那皇上是不是处置完奸细的事,就会带翩翩去找七哥?”柳翩翩见萧荀不说话,以为他政事繁忙抽不出空来,只得退而求次。 她睁着湿漉漉的双眸,如小鹿般忐忑的望着他,看着温柔无害极了。 萧荀怒气却一层层从心底往上涌,所有的耐心自此告罄,“行。” 恰时,在远处偷瞄这边情况的冷嫔,见翩翩和皇上对话气氛不对,也顾不得再藏了,立马端着提子糕过来打圆场,“皇上糕点来了,要不要尝一尝,陪臣妾放一会儿纸鸢?”说罢,抬眸看柳翩翩。 柳翩翩立马笑着摆手:“我不会放纸鸢,姐姐和皇上一起放吧。”她可不想再触萧荀的晦气。 “不了,朕还有事,先走一步。”萧荀却再没看柳翩翩一眼,推拒了冷嫔的好意起身离去。 “你怎么惹怒皇上了?”待萧荀走后,冷嫔狐疑的问柳翩翩。 柳翩翩一心想着父兄的事,哪还有心思想正和颜悦色的萧荀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她莫名其妙的说:“皇上不都是这样的?” 冷嫔将糕点放在桌案上,一脸怒其不争:“什么样?” “喜怒无常,脸跟晴雨表似的。”得到萧荀答复的柳翩翩,心想着过几日和七哥见面时的场景就高兴的合不拢嘴,她笑着将一枚瓜子抛在空中,探头用嘴接住,嚼的嘎嘣脆。 冷嫔:“......” ...... 还不知道被柳翩翩调笑为晴雨表的萧荀从冷嫔殿内急步出来,心头窝着的郁气不仅没散,反而如一汪煮沸滚烫的水往外“嘟嘟嘟”冒着泡,越来越烈。待到御花园的莲花池旁,夹杂着池子冷气的春风迎面一兜,他冷的猛地打了激灵,怒气尽消,驻足,心想你气个什么劲,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奸细而已! 人家压根没将你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她哪个劳什子七哥!你屁颠屁颠上赶着跑过来警告她做什么,她赶着作死,管你屁事!你自己肯定是这阵子打仗太寂寞了,身边又没个知热知冷能说上话的女人,这才需要个发泄口来排遣寂寞,所以才脑子糊涂了对这个“奸细”产生了好感!想要她对你招认,你就借台阶下可以饶她一命,将她留在后宫陪你! 你思来想去为人家考虑,想的脑仁疼,结果,全是你一厢情愿。 “皇上您看。” 近旁的李宏见皇上满脸郁色,焦躁不安着,想让他开怀,忙指着不远处飞在天上绚丽的纸鸢,“这纸鸢也不知哪个宫的娘娘放的,可真好看呐。” 萧荀抬头看去。 湛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如棉絮般洁白,蓝白相交间,几只绚丽的纸鸢迎风往上攀飞着,尾部的羽翼如烟花盛开般散落在空中,看着好看极了。 萧荀心绪顿时变得好了些,眼光余光忽瞥到一处,目光猛地一凝。 黄色琉璃瓦顶上,一道翩琏的窈窕身影正弓着腰,行走在几寸宽的屋脊上,她似怕从屋脊上掉下来,双臂平着展开走着。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惊呼声,她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从屋脊上跌下,忙弓腰扶着瓦棱,重新找到平衡,俯爬着将前方断了线的纸鸢拎起,站起来冲着院子的方向挥挥纸鸢。 接着有人给她扔了一个纸鸢,她随手将纸鸢扔在空中,纸鸢晃悠悠的随着她手中抽拽的动作飞起来。 午后的日光正盛,如道道金芒刺在琉璃瓦上,从瓦片上反射出的金芒,将那人身上拢了一层金灿灿的光。那道灰不溜秋的窈窕身影,随着那金光一寸寸的变得鲜活,腰间七彩條带伴着衣玦迎风翻飞,犹如九天玄女绰约多姿,美丽得不可方物,如同璀璨光芒落入他眼里。 萧荀听到自己心跳微滞了下,随即幡然恼怒。 只因这美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奸细——柳翩翩。 她方才不是说不会放纸鸢吗?这个小骗子。 “皇上,这放风筝的娘娘比皇上放的还高呢。”李宏也被这徇烂的一幕闪花了眼,看的眼都直了,不由的赞叹出声。 萧荀:“......” 作者有话要说:萧儿子捂着一边脸颊:打脸真特么疼!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来领。 对于卡文的事,写作的时候可能是一个情节点衔接写的不顺,所以才卡,卡过去就好了。不会影响到全本书,所以,小可爱们不用太担心,这本书若无大的意外会一直更新到完结的。 第7章 萧荀并非太平天子,他父皇一生爱侍弄笔墨,与政事上如纸上画的缪缪几笔的墨竹般寡淡,孝贤太后便趁机而入|联手外戚把持朝政,他登基前几年,若非事事做到无可指摘,恐怕早被孝贤太后从皇位上拉下来。 所幸,后来发生几场战役,魏国侵占秦国边陲土地之事,朝中人心惶惶,他趁机收服很多太后党,加上战功,他才得以在孝贤太后的压制下渐渐大权再握,同时,与窥破人心上,侦破过各种阴谋阳谋的他,自问后宫之人还无人能敌过他。 如今,这小小的奸细不但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还屡次愚弄他,不服输的萧荀胸腹间刚压制住的那股几欲煮沸的郁气瞬间烧成一汪沸泉,几近克制不住。朝柳翩翩看最后一眼,举步就要朝勤政殿走。 等他拿到证据,看这小骗子怎么狡辩。 这时,李宏却是终于看清站在黄色琉璃瓦上的人儿是谁,笑咪|咪的拍着马屁:“老奴方才看着人就觉得眼熟,原来是淑媛娘娘,没想到淑媛娘娘人看着单薄,手脚还挺麻利的.....” 李宏话未说完,却似忽将萧荀胸口沸泉点燃,他重重的低斥一声:“转过去。” 李宏再不知怎么惹了皇上生气,吓得浑身一哆嗦,听话的转过身去面对荷花池,心中不断猜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等等,方才皇上来找淑媛娘娘时明明很迫不及待,之后,两人说话,淑媛娘娘将脏手搭在了皇上手腕上,皇上不仅不怒反而温柔的给淑媛娘娘擦手,随即两人又亲切的说会话后皇上离去,这完全是皇帝宠爱后妃的模板,没有不对的地方啊。 这念头还没在他脑中闪完,一股蛮力狠狠的踹在他屁|股上,他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连屁|股带人一同跌入莲花池中,溅了一地水花。 ....... 与此同时,看到宫女放纸鸢手痒痒的柳翩翩,自告奋勇的帮宫女们将断了线的纸鸢从房顶上拿下来后,净了手,在冷嫔这磨蹭到用完晚膳后才走。 刚回殿内,在偏房养病的哑巴月儿从殿内出来迎她,柳翩翩眸色一亮,忙跑过去同她抱个满怀:“月儿你终于被放出来了,太好了。” 月儿双眸通红,微笑着亦是回抱住柳翩翩。 月儿并不是天生的哑巴,不知什么原因她的舌头被人剜去,柳翩翩在从齐国来秦国和亲的路上无意间救下乞讨的月儿,见她可怜想要将她送回家中,她却摇头表示她是安国人,家里人都死了无家可回。 柳翩翩是知道安国的。七年前,□□的安国被齐国,秦国,魏国,代国联手灭了国,那场战争称之为血流成河,浮尸千里也不为过,像月儿这等平民家十舍九空,人能活着已属祖坟冒烟了。于是,柳翩翩就将她带在身边,后来出了那等事两人相依为命,主仆情分自是与旁人不同。前阵子月儿染了病,按照后宫的规矩,生了病的宫女不能再近主子的身,故,这些天月儿一直在偏房养病,直到今日病好了才被放出来。 烛光下,柳翩翩将这些天自己舍不得吃的好吃的一股脑都拿给月儿:“多吃点,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月儿和柳翩翩年纪相仿,长相可人,可身量却比柳翩翩低了不少,又不能说话,眉间总是索绕着一丝轻愁,令人看着就心生怜惜。她轻轻摇了摇头,将一块糕点从中间掰开,将多的那一半递给柳翩翩,双手在空中上下丈量了下。 “月儿说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柳翩翩笑弯了腰。她已经十六岁了好不好!不是牙还没长齐的奶娃娃。 月儿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燥红了脸,娇嗔的瞪她一眼,起身就要拿起桌边绣架綉牡丹花。 柳翩翩忙将她扯回来,笑得不怀好意:“若你吃糕点,我就带你偷偷去找李茂。” 李茂原是柳翩翩嫁来秦国时从齐国带来的侍卫,当年萧荀上战场后,太后寻个莫须有的理由将李茂等伺候柳翩翩的宫女侍卫全部遣散在各宫做活,男的全部净身做了太监,而这李茂便是其中之一,刘翩翩对李茂心中有愧,时常赏赐东西给李茂由月儿偷偷交给他,这一来二去,月儿似乎对李茂有了别样的心思。眼下她病刚好,肯定巴不得去见李茂。 果然,月儿听后,正燥红着的脸更红了。 ...... 七皇子萧潜闻讯赶到勤政殿时,落了水的李宏已换了身干净衣裳,正跪在勤政殿门外受罚,萧潜平日和李宏走动颇多,见他期期艾艾的给自己挤眉弄眼,顿时乐呵了,他打趣萧荀道:“这老狗怎么触三哥霉头了?” 萧荀正肃着脸坐在勤政殿看奏折,翻折子的手一顿,眼皮子都没抬:“打探完了?” 萧潜从未见三哥这般肃着脸不悦过,也不敢再卖关子,给李宏投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三哥的御案上:“这信我臣弟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手的,我还没在怀里捂热就给您送来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御案左侧的紫檀木椅上,端起手边的凉茶吨吨吨一口饮尽,再抬眸,见萧荀目光沉沉的盯着那封信,却迟迟没拆开,挤兑他道:“怎么?七哥不信这封信是您那宝贝淑媛娘娘亲手写的,送出宫送去齐国的?” 提到淑媛娘娘,似戳到了三哥的痛脚,只听“啪”的一声响。 萧荀面无表情,一把掷下奏折。 满殿的宫婢吓得的肩膀一抖,忙退了下去。 萧潜也跟着吓得心神猛地一揪,险些将手里的空茶盏丢出去,他忙将茶盏搁在桌案上,如火烧屁|股般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实站好。 萧荀将高大的身躯倚靠在龙椅上,烦躁的扯开领子:“这信从哪截获的?” 萧潜乖顺的如鹌鹑,忙小心解释道:“淑媛娘娘来秦宫这些年一直和齐国有书信来往,臣弟买通了她宫内的一个老太监,那老太监说,淑媛娘娘每次给齐国写信,便会透过尚食局出宫采买食材的小太监李茂传信,令李茂将信给驿站的驿差传给齐国,臣弟这回就是赶在驿差还没把信带到齐国时在路上截获的。” 想不到她看着蠢笨蠢笨的,做事还挺紧密的,知道通过尚食局的人将信传出宫。 萧荀唇角浮起一丝讥诮之色,拿着信在手里瞧了瞧,抬眸看萧潜:“把涉事一干人等全部控制住,等候朕发落。” 萧潜忙应了,小心的问:“那淑媛娘娘如何处置?” 萧荀紧锁眉头头一回迷茫了,若他拆了信,坐实柳翩翩是细作的身份,按照秦国律令柳翩翩按律当斩,若他不拆信,任由柳翩翩将秦国的机密要事传去齐国,则对他秦国不利。 此人无论如何都要除去。 他已给过她坦白的机会,是她不珍惜,他不该再念着她,应当立刻将她奸细身份揭露,这念头在他从冷嫔殿内出来后便一直在脑中叫嚣着,逼着他做决定,他也做好了要舍弃她的准备。 可事忽忽逼在眼前,他脑中却反复出现她站在琉璃瓦屋顶上放纸鸢娇俏的一幕...... 他竟忽然舍不得她死了。 许久,抬眸对萧潜道:“你先退下。” 萧潜急忙从殿内退了出去,路过李宏身边,边瞅着殿内,边压低声音问:“何事惹的皇兄这般烦闷?”李宏愁的头都要秃了,摇了摇头:“老奴就多嘴提了一句淑媛娘娘,就被皇上罚了.....七王爷您帮老奴给皇上求求情,准老奴回去继续伺候皇上?” 正不知萧荀为何恼怒的萧潜恍然大悟,心有余悸方才没多提淑媛娘娘名讳,他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本王若帮你,恐怕待会儿本王也要和你一同跪这了。” 一头雾水的李宏:“......” 萧潜抬眸透过洞开的殿门朝坐在御案后的萧荀看去。 不知何时,刚还犹豫不决的三哥已拆开了信,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原本端肃着的脸,忽变得古怪,鼻翼强烈的阖动,抓着信的双手猛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毕露,在他以为三哥怒不可遏要出去将柳翩翩碎尸万段时,三哥却忽的轻笑了下,那笑似怒似被人愚弄后透出几丝“如释重负”。 他还从没见三哥这般诡异过,萧潜以为看错了忙用力揉了揉眼。萧荀却忽的拍案而起朝殿外走来,边走边吩咐道:“李宏,去淑妃那!” 在勤政殿门外跪了几个时辰的李宏一脸懵逼,忙要站起来。 皇上却已从殿内出来,他似想到什么猛地驻足,肃着脸在原地转个圈,犹豫不决的尔自嘀咕:“朕若去了,又被她骗,朕脸面往哪搁?” 然而话音方落,不及他站起来,萧荀已大步朝后宫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小傲娇的萧儿子已经被翩翩骗的有心理阴影了。 这章依旧有红包,欢迎来领。 第8章 “李公公人去哪了?” 尚食局距柳翩翩所居住的忆梦殿颇远,因柳翩翩是主子身份尊贵,不能私底下公然和一个地位低到尘埃里的奴才交好,哪怕她自己心里不这么认为。 可身在秦宫,各种规矩放在哪,她也不得不按照规矩办事,遂携着月儿一路掩人耳目躲躲藏藏的终于摸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尚食局守门的小太监告知李茂人不在。 柳翩翩以为听岔了,忙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定这时候李茂还在当职,遂狐疑的又问了遍小太监。 “回娘娘,奴才也不知。”小太监似怕被人发现,只将尚食局的后门开个缝将脑袋露出来,手扒着门不停的朝院内探望,焦急的回道。 这小太监平日和李茂走的甚近,两人还经常一同上职,他怎会不知李茂去哪了?莫非李茂出什么事了?月儿眸底红红的不停的朝他打着手势,两人鸡同鸭讲一时讲不清楚。 柳翩翩忙将焦灼的月儿扯到身后,晃着小脑袋疑惑的问:“那李茂今日有没有上职?” “回娘娘,奴才上职时忽然肚子疼就请了半日假,一直在屋内休息不曾出来,不知道今日李茂上不上职,娘娘就甭问了,再问奴才,奴才命都要没了。” 说罢,不等柳翩翩再问,小太监急忙朝她作个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焦灼的月儿忙去拍门,可这回怎么拍门,门内却是再无声息。 不知怎的,柳翩翩心头忽闪过不详的预感。 这几年,李茂时常冒着危险帮她将家书寄去齐国,起初她还担忧被后宫中有心人察觉连累李茂,不敢再给父兄写信,可几年过去,父兄从未给她回过一封信,她担忧父兄有异,也顾不得许多,前阵子又托李茂给她父兄传信,莫非李茂传信时别人察觉出事了? 那么她来找李茂,会不会暗中被人盯梢?并用信以叛国通敌的罪名诬陷她?那么到时候不仅是她,连同跟她来齐国的宫人全部都要死。 想到这,柳翩翩大惊失色,一把扯住正惊慌失措拍门的月儿掉头就走。 然还没走出一步,她猛地顿足。 月儿猝不及防一头撞在柳翩翩后背上,她捂着发疼的额头正要抬头问柳翩翩怎么了,忽见前方不远处原本空无一人的狭窄宫道上,乌泱泱的站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为首的那位坐着肩舆,身着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容貌姣好,正是和翩翩一向不怎么对付的胡淑仪。她摸着珐琅指套,边漫不经心的笑问:“淑媛娘娘大晚上不睡觉怎么溜达到尚食局来了?莫不是晚上没吃好,想要来这弄点吃的?” 语气听着虽平淡,可讥讽的厉害。 月儿心头猛地一跳,火光电石间想通一切,她吓得一把攥紧柳翩翩的手。 触手黏腻,昭示着柳翩翩此刻心中惊恐不比她少多少。而柳翩翩面色却镇定如常,她甚至轻笑了下,对胡淑仪道:“妹妹也知道,姐姐对金银首饰什么的都不喜欢,可唯独爱这一口吃的,晚上饿了闻到香味寻到这太正常不过,可妹妹不一样,妹妹平日最不喜吃的,这大晚上不在宫里熬夜数豆子,是闲的没事干专门盯姐姐吃东西的吗?” 此话一出,“噗”的几声轻响,胡淑仪身后的太监宫女们猝然笑出声。 阖宫上下谁都知胡淑仪进宫三年,还从未侍寝,这淑媛娘娘说这话,称用刀子戳胡淑仪的心窝子也不为过。 胡淑媛被人嘲弄勃然大怒:“柳翩翩你少给本宫在这牙尖嘴利,你通敌叛国,其罪当诛,有这个功夫,就好好想想待会怎么给皇上交代,来人!把柳翩翩给本宫绑了。” 太监们闻言撩起袖子就要来绑柳翩翩。 “慢着。”柳翩翩朝后退了一步,避开前来绑她的太监呵斥道:“淑仪娘娘口口声声说本宫通敌卖国可有证据?擅自处罚宫妃可是大不敬,若被皇上知晓了可是要问罪的。” 太监们顿时吓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敢动手。 胡淑仪一愣。 今晨她去找皇上时,皇上身边被她买通的小太监悄悄告知她,淑媛娘娘瞒着皇上私下给齐国传信的事惹皇上大怒,她可借这个时机绊倒淑媛娘娘获得圣宠,她心头大震,这些年柳翩翩仗着和皇上心上人相似的长相,仗着圣宠屡次欺负她,前几日又害的她被太后训斥,新仇旧恨相加,她恨不得柳翩翩马上去死,于是马上顺着小太监给的线索查,这一查不得了,竟叫她查到柳翩翩这几年时常通过尚食局一名叫李茂的太监给齐国传信,她刑讯了李茂,可李茂却是个硬骨头什么都没招,不过,不要紧,只要她抓着柳翩翩找李茂的证据,就算李茂,柳翩翩什么都没做,可光往齐国传信这一条,以皇上的疑心程度,一旦柳翩翩这颗疑似“齐国派来秦国打探消息的奸细”的种子在他心中种下,以后他也不会再继续宠幸柳翩翩。 抱着这个心思,她亲自带人来捉柳翩翩,没想到,上天垂帘,竟叫她瞎猫碰到死耗子捉到了。她兴奋的恨不得跳起来,怎会考虑这么多,被柳翩翩这么一斥,如同被人当头浇一桶冷水。 柳翩翩再不济也是个公主,若她冒然将她绑了当众折辱,惹皇上不悦,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给别的争宠的宫妃做了嫁衣?可若不羞辱柳翩翩,她心头挤压的这团恶气如何咽的下? 不管了!先把人控制住再说。 胡淑仪把心一横,再不愿和柳偏偏继续纠缠,冷斥那一群畏手畏脚的太监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淑媛娘娘给本宫绑起来,有什么事本宫给你们担着!” 那群畏手畏脚的太监再不犹豫,拿着麻绳朝柳翩翩奔去。 月儿眼见太监们逼近,惊慌的张嘴“啊啊啊”朝他们短促呵斥,边一把将柳翩翩抱入怀里护着,将自己的后背对外。 柳翩翩怕这群人伤了月儿,心急如焚的挣扎着要从月儿怀里脱出,然而月儿似用了蛮力要护着她,她怎么也挣不脱。挣扎间,只闻“噗——”的一声,月儿已被行凶的太监们用拳头砸的吐出一口鲜血。她仰着头用力的喘气,却是怎么都不撒开抱着她的手。 柳翩翩霎时急红了眼,混着哭腔吼:“月儿,你快放开我,他们不敢打我的,你快放开我啊——” 月儿却是充耳不闻。 柳翩翩顿时急哭了,拼命挣扎间,忽闻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嗓音从她背后响起:“住手!” 声音方落,柳翩翩还没听清那道声音说的什么,一道玄黑色身影从她身边猛地掠过,下一瞬,那些围打月儿的太监们惨叫一声,横七竖八的摔倒一地。 几滴温热溅在她脸上,手背上,柳翩翩心神大震,忙要去看来人,眼角余光却瞥见几只断臂在地上不停抽搐,一股股鲜红的血液从断臂处涌出淌了一地。 柳翩翩吓得杏面一白,有什么相似的场景从脑中一闪而过,快的令她抓不出,她拼命回想,脑子却似被重锤狠狠锤了一锤,疼得她一下子抱住了脑袋。 “皇上——” 这厢,胡淑仪震惊的看着来人,不可置信的低喃。 萧荀手持染了血的利刃,只身一人挡在柳翩翩身前,身上玄色龙袍衣玦被夜风吹的烈烈作响,整个人再无平日人前温和模样,透着阴沉煞气,如同地狱修罗。 余下的太监们各个吓得屁|股尿流跪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下:不是失忆梗哦,看文名:重回暴君白月光,那肯定是有个白月光存在的,至于男主曾经的白月光是谁,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了。 下一章萧儿子的主场,这种英雄救美的高光时刻还得留给儿子来完成,刷一波女主的好感。 此章继续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9章 萧荀目光掠过这乌泱泱跪倒的一片人看向胡淑仪,眸底沉寂的似无任何波澜,而胡淑仪却有种被恶鬼阴森森盯着的感觉,霎时手脚凉透。 她喏喏嘴唇想要给萧荀解释方才的事,刚吐出“皇......”一个字,只闻“唰”的一声厉响,萧荀利索的收剑如鞘,他沉喝道:“李宏。” 刚被罚跪一下午的李宏暗自叫苦,方才圣上急急忙忙的从勤政殿出来寻淑媛娘娘,他立马要跟上,却被皇上呵退,他吃不准皇上的心思,后知后觉的揣测圣意:皇上刚和淑妃闹不愉快,这会儿皇上兴许拉不下面子去找淑妃和好,这才想出个主意偷偷摸摸的去看淑妃,他不敢大意,便悄悄的尾随皇上,哪知刚走到此处就撞到淑媛娘娘和淑仪娘娘对峙这一幕,他叫苦不堪,真是.....今日只要沾着淑媛娘娘,倒霉的事应有尽有,正准备趁皇上看不到他不掺和这事悄悄溜走,就听到皇上这一声唤。李宏顿感刚跪的生疼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苦着脸立马从藏身的草窝里奔出去,站在皇上跟前:“在。” “这些太监对淑媛娘娘大不敬,全部砍去手脚即刻扔出宫。” 那些太监们闻言,各个惨白着脸,“咚咚咚”拼命朝皇上磕头,求皇上饶命。 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正窝在月儿怀里的柳翩翩待那股头疼劲缓了缓,不知萧荀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又出现的这么及时,也顾不得想这些,急忙捂着被针扎的脑袋从月儿怀里挣出,拉着月儿看她伤到哪了。胡淑仪却惨白着脸,怯怯的惊呼道:“皇上——” “胡淑仪私惩宫妃行为不端,即刻起降三级为婕妤,罚禁足三个月,没朕旨意不准踏出殿门一步。” 昏暗的宫道中,萧荀孑然而立,吐出的话轻慢有力,短短的几个字便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胡淑仪大惊,若说方才她还抱着皇上惩罚柳翩翩的心思,那么此刻她这念头连想都不敢想,恐慌一瞬攥住了所有心思,她是家中幺女,从小才艺双馨,得尽族中长辈的宠爱,在后宫中太后撑腰,早不知“收敛”一词为何物,此刻被皇上责罚,恍惚生出种若皇上要她死,哪怕她有太后撑腰,可依旧活不到五更的错觉。她忙要跪下求皇上饶命,可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却不允许她怯懦。 她忍者抖瑟的身体,仰着头看萧荀:“皇上,您就不问问柳翩翩究竟背着皇上干了什么,就要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李宏,你帮胡婕妤想想哪错了。”萧荀似懒得理她,他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到柳翩翩跟前,快速打量她周身一圈,似在查看她伤着没有。 “皇上——”胡婕妤急切的追上两步。 李宏跪了一下午哪儿会知道胡婕妤哪错了,不免心虚,他忙拦着胡婕妤,梗着脖子装腔作势:“淑媛娘娘你跟老奴来,老奴细细的跟您讲——” 这边说话时,柳翩翩也查看完月儿的伤势,她额角青红一片,主要的伤在后背,因隔着衣裳她看不到,抬眸正要给萧荀请安回去,就见不知何时萧荀已站在她跟前,正神色紧张的盯着她。 见她看他,萧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握拳轻咳一声:“还能走吗?” 柳翩翩点头正要扶着月儿走,忽想到生死不知的李茂,胡淑仪既然能亲自来尚食局堵她,萧荀不可能不知她令李茂私下往齐国传家书的事,那么李茂如今...... 柳翩翩忽然不敢往下想,一把攥着萧荀手臂急切的道:“皇上,是臣妾思家心切,叫李茂帮臣妾往齐国传信的,您若罚,就罚翩翩一个人,别罚李茂,臣妾求您.....” 说罢,就要朝萧荀跪下。 萧荀立马反握着她的手腕,将她还没跪下的身子拽起来:“李茂人现在好好的。” “真的?”正惊惧着的柳翩翩一愣,狐疑反问。 看着她睁着湿漉漉的双眸信任的盯着他,萧荀不仅没感到心头愉悦,反而忐忑着有些心虚,早先他令七弟控制李茂等人,并没下令刑讯李茂,可听胡淑仪所言,可能七弟的人去晚了了一步,被胡淑仪赶在了前头,依她那蠢脑子行事,那李茂恐怕此刻已丢命也说不准,这话已到嘴边,他却忽然说不出口变了味。 萧荀捂唇重重的咳嗽一声,朝身后高声唤:“李宏。” 李宏正吐沫横飞的忽悠胡婕妤,闻言立马飞奔过来,皇上瞥他一眼,幽幽的道:“尚食局的李茂李公公人怎么样了?” 李宏一愣,他哪儿会知道什么劳什子尚食局李宏?遂瞪圆了眼珠子瞧皇上,望皇上示下。 皇上幽幽的看着他:“就是平日给翩翩传家书的那个,你去瞧瞧他人在哪,若安好,这几日让他过来找翩翩请安,若人歇下了,今夜就免了。” 听出弦外之音的李宏恍然大悟,这后宫的主子平日若罚犯了错的奴才,轻则一顿板子,重则打死,这李宏应当是犯了事,皇上这话便是要他去看看李宏是否活着,若活着......就令他养好伤来找淑媛娘娘,若人死了,便是要他寻个理由搪塞淑媛娘娘人被放出宫了,不知去向。想到这,李宏忙令宫女拉走胡婕妤,而自个去办事了。 被蒙在鼓里的柳翩翩自然不知这对主仆打的哑谜,只以为李茂人还没事,自然对萧荀感激涕零。 萧荀受之无愧,很难做到一本真经的讲瞎话,转念一想,这小骗子频频骗他,将他耍的团团转,而他就骗她一次,还是善意的欺骗,那股心虚便上升为“理直气壮”,甚至还隐隐有些自鸣得意,连带着来时想见她的一腔“踌躇”也一哄而散。 这念头在脑中刚闪过,下一瞬,柳翩翩为难的盯着他:“皇上若无事,翩翩想先回宫等消息。” 还想给她热乎一会的萧荀:“.......” 今日见她放纸鸢那一幕后,萧荀脑中不时浮现那情景,知她骗他,又气又怒,后来看了她的家书,知误会她是“奸细”的事,气愤之余竟隐隐愧疚想要补偿她,遂挠心挠肺的想见她,如今人见了,按理说他该见好就收了,回去晾一晾她,省的她恃宠而骄以后还骗他,可他脚却如同在地上生根一样挪不动。 他左瞟瞟,见远处是朱红的宫墙,右瞟瞟,是空寂无人的宫道,他索性抬高头那都不看,却发现夜空中有一只飞鸟从他头顶飞过,激灵一动,笑道:“翩翩还没用膳吧,朕刚好有空,陪翩翩一起用膳,边说说李茂的事。” 柳翩翩满心想着李茂,和月儿的伤势,那还有心思用晚膳,可皇上刚帮她躲过一劫,此刻问起李茂,应当是要问她为何给父兄传信的事,便压住心底不安,道:“好。” 因萧荀在忆梦殿,平日总是晃着慢悠悠步子出诊的太医也变得异常勤快,柳翩翩刚令宫人做几个可口小菜,这边太医就帮月儿诊完了病,所幸,月儿伤不重,只需调养几天便会痊愈。 柳翩翩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后背早在不知不觉间出了好几层冷汗,此刻被汗水侵湿的内衫帖在身上,异常难受,她忍着不适,陪萧荀用膳。 也不知萧荀喜欢吃什么菜,她便根据秦国饮食习惯令人做了蟹肉小饺儿,油盐炒枸杞芽儿,鸡髓笋,五香大头菜拌麻油醋这四道清爽菜式。 柳翩翩心里似存着事,小口抿着米饭,白皙的指尖捏着白玉玉箸,纤细柔弱的似一掰就断,人也透着股脆弱,和平日她“大胆妄为”的模样大相径庭。 吃这么少,难怪人看着这么瘦。 萧荀眉头一皱,放下玉箸。 玉箸碰撞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柳翩翩回过神来,将碗筷放下,见实在无话可和萧荀说,半晌才想起一事:“皇上的伤好了吗?” 萧荀张嘴就要说快好了,转念一想,若他说伤好了,那她会不会为了避着他又变着法哄骗他?可他还想多见见她,便重重咳嗽一声,捂着胸口皱着眉峰一脸痛苦隐忍:“大好了。” 柳翩翩狐疑的看他一眼,今日他砍掉太监们手臂的动流畅的似个专业级的杀手,怎么看都不像伤没好的模样。 萧荀见她质疑,忙又重重咳嗽一声,转移她注意力沙哑着音:“宫内有专门传信的驿馆,你若写信去齐国,大可交给女官转达,为何要交给一个小小的太监李宏?” “太后不许臣妾给父兄写信。” 萧荀一呆,立马怒道:“这是谁立的破规矩!李宏——” 话音方落,柳翩翩望着他干笑了下:“那几年皇上在外打仗不在宫中,太后说怕有别国的奸细混入后宫兴风作浪,影响前朝朝纲稳定,便勒令翩翩不许踏出忆梦殿,更不许翩翩和齐国人有任何来往。” 后宫之中除却以往齐国送来和亲已病故的公主,就只剩柳翩翩一人,太后说的奸细谁——一目了然。刚要问责的萧荀险些咬到了舌头,这会子才想起来,当年魏国侵占秦国边陲,齐国也跟着蠢蠢欲动想要来秦国分一杯羹,他怕后宫混入别国的奸细,动荡秦国根基,去战场时通过太后的嘴下的严令。 遂有些讪讪,心虚的不敢对上柳翩翩的双眼,急忙用筷子扒拉两块蟹肉塞入嘴里,掩饰尴尬。下一瞬,柳翩翩急忙喝道:“皇上不能吃这个。” 萧荀一愣,就见柳翩翩肃着脸紧张的道:“蟹肉是发物,皇上吃这个伤口愈合的更慢。” 刚撒过谎的萧荀,搬石头砸自己脚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可这饺子都放在嘴里了,若他当着她的面吐出来,就太不雅观了,他可是一国之君,他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有任何瑕疵,尤其还是眼前这一只,便囫囵吞枣般将饺子吞下去,因吃的急险些噎到:“无事,朕.....扛得住。” 柳翩翩:“......” 作者有话要说:萧儿子:我都英雄救美了,这回不会骗我了吧? 女主笑得不怀好意:你猜? 第10章 柳翩翩忽然想起少年时曾听说的萧荀传闻。 相传,安国没被秦魏代齐等诸侯国灭国时,为了更好的控制诸侯国,便以邀请诸国皇子去安国游学为由,将几个皇子扣留在安国做人质,而当时不怎么受秦国国君宠爱的萧荀就在其中。 安国国君为人残暴,嗜好看猛虎与手无寸铁的奴隶厮杀,又十分喜欢“与民同乐”,每次只要一有从诸侯国掳来的奴隶,便要拉着群臣和诸侯国几个皇子一同“欣赏”,若哪个奴隶从猛虎口中逃生,便令侍从割下获胜奴隶的手脚烤熟,令各位皇子吃下。这其中不乏有鞭挞诸侯国尊严的意味。 各位皇子们看到自家百姓不仅被猛虎撕咬,死后也遭人蹂|躏,胸腹间怒意如滔天巨浪翻涌,人还没拒绝侍从送上来的烤人肉,就忍不住张嘴扶着桌案呕吐不止,这其中唯有萧荀面不改色,似没有任何不适...... 当时听七哥说完后,她还好一阵唏嘘,直夸萧荀是个“猛人”,毕竟对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的人能差到哪去? 之后几年,萧荀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以回到秦国,他随即联手几个诸侯国密谋攻打安国,在他领导下短短半年内安国覆灭,安国国君拿出皇位求萧荀饶他性命,萧荀提着剑冷斥:“那些奴隶求你饶过他们性命时,你可想过饶过他们?”接着,手起刀落砍掉了安国国君的头颅。 如今想想,她当时的眼光真真是犀利。 当时年纪十三岁的萧荀心性已非常人能比,更何况是现在。 与人肉相比,那妨碍伤口愈合的蟹肉饺子,对于萧荀而言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柳翩翩心头担忧散去,怀着敬畏的心理贴心的夹了一个蟹肉饺子放在萧荀御盘里:“那.....皇上若想吃,就多吃点。” 刚囫囵吞下去蟹肉饺子的萧荀猛地一噎,却是此生都不想再吃了。 他怕在她面前再冷不丁的出丑。 轻咳一声,又怕她瞧见自己囧态,抬眸瞥见她殿内的装饰和他常宿的勤政殿内装饰很是不同,齐国在秦国以南,盛产稻米,于是秦国民间私下称齐国人为“南人”,此殿内除了梁柱,房顶木榻等木制重物外,其余细软等物皆是仿照“南人”习俗而制。 心想若非她和亲公主的身份,需嫁给他稳定秦齐两国邦交,恐怕她这个年纪还在齐国环绕父皇母后身畔嬉闹,过得无忧无虑,而非如今形影单的在秦宫思念家乡。 萧荀忽觉有些对不住她,心头涩涨的转移话题:“翩翩想不想出宫玩?” 柳翩翩眼神一黯,却是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她现在只想得到父兄安然无恙的消息。 她本就生的白皙,烛光映照下,一截雪白的颈子半低垂着,颈后骨节微微凸起,低垂着头似是沮丧极了。 萧荀心头似被什么猛地扎了下,变得不自在起来,本想再扯扯别的继续赖在这一会儿,脱口就成了:“那.....等这阵子朕忙完了,就带翩翩去找七哥。” 他说罢,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日他怀疑她是奸细,故意诓骗她说她七哥从魏国游学回来路过秦国,想看看她的反应,进而查看她是否是奸细,不成想......没坐实她奸细身份,他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眼下,叫他去哪给她找她七哥人去? 等等,她七哥叫什么来着?今年多大?他在脑中费力想这个人,却没有任何印象。 “当真?”柳翩翩却是猛地抬眸,惊喜的望着他。 那双如麋鹿的双眸显出不安局促,人也跟着似忽然来了精气神般,从内而外透着股鲜活,和今日她冒冒失失的爬上琉璃屋顶上捡纸鸢的娇俏模样,一模一样。 萧荀心头窘迫一瞬消散,如同灌入了一股暖流,他磨磨牙情不自禁倾身握着她的手,厚着脸皮道:“君无戏言。” 柳翩翩不意萧荀忽然抓自己的手,一愣,粉颊上猛地一烫,下意识猛地缩手。 萧荀却抓的紧紧的,她挣都挣不开,急的霎时出了一身热汗,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皇.....皇上蟹肉饺子快凉了,一会儿都不好吃了。” 刚说过此生都不想再吃蟹肉饺子的萧荀:“......” 萧荀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小姑娘还挺羞涩的,不能吓到她,遂拿起玉箸佯装吃菜。 柳翩翩急忙将手缩回来,一时尴尬,嘴唇喏喏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是他的妃子,不说他抓她的手,就算他今晚留在她屋内临幸她,她也不能反抗。 可她对萧荀只有感激,并无爱慕,若有可能,她巴不得萧荀看不到她。这样,将来有一日,等她年老色驰,对巩固两国邦交没什么意义了,萧荀能大发善心放她回齐国安度晚年。抱着这个心思的她,压根没想过侍寝,身体更是做出了相对的反应。 半晌没听到萧荀动静,柳翩翩燥着脸偷偷瞧他。 萧荀压根没看她,人跟没事人一般吃着蟹肉饺子,还似很是津津有味。 柳翩翩轻松口气,窘迫的在心中暗骂自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人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各种姿色都有,哪个不比你长得好。他宠幸都来不及怎会特地留意你?抓你手,只不过怜惜你被胡淑仪欺负,一时善心大发想关切关切你,纯属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想到这,柳翩翩安了心,掩饰尴尬的又帮萧荀夹了一个蟹肉饺子。 萧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上榜需要卡一下字数,小可爱们别嫌我短小,嘤嘤嘤...... 萧儿子一脸生无可恋:虾肉饺子从此成为朕此生的心理阴影。 女主:......我看你不是吃的挺欢的??? 第11章 去尚食局查看李茂人如何的李宏,刚奔到忆梦殿复命,就见皇上从忆梦殿出来,心绪似是不高,李宏顿觉已察觉不到疼痛的膝盖又隐隐犯疼,心中暗自捉摸着圣意,皇上救下淑媛娘娘时人分明很高兴啊,怎么一转头就败兴而归了? 前阵子皇上有伤在身,肯定没法招幸妃嫔,如今皇上身子大好,按理说可以招幸妃嫔了,他又选择在淑媛娘娘殿内用膳,磨磨蹭蹭大半夜,可不就存了想临幸淑媛娘娘的心思? 难道淑媛娘娘不愿侍寝,将皇上惹怒了? 李宏越想越是这个理儿,生怕再触怒皇上,陪着小心忙将打听来的消息禀告给了皇上;“李茂被胡婕妤刑讯挨了几十板子,这会儿人在尚食局歇着,太医已替他诊治过,想必过几日身上的伤就会大好了。” 萧荀闻言轻松口气,抿唇意犹未尽的轻笑了下。 这回他可算没在柳翩翩面前食言出糗,转头问李茂:“查出是谁把朕受伤的消息透漏给胡婕妤的吗?” “是在御前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去年被胡婕妤买通,一时嘴大将皇上受伤的事透漏给了胡婕妤。” “区区一个小太监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将朕严令封锁的消息透漏出去。”萧荀却是冷哼一声,双手背后朝前走。 李宏一愣,再不知皇上怎么忽然有此一言,忙跟上去:“皇上的意思是那小太监身后除了胡婕妤还有旁人?” 萧荀露出一个他还不算太笨的眼神,李宏顿时高兴的心头痒痒,这心头一痒痒就忍不住揣摩圣意,他皱着眉头尔自嘀咕道:“难道是淑妃娘娘?不对,不对,淑妃娘娘做事谨慎,她没那个胆子,难道是冷嫔?不可能是那个病秧子娘娘,那会是谁?何美人?充华?还是别的宫的娘娘?” 他想的脑仁疼也没想出个结果,一抬眸,就见皇上不知何时已顿住脚步,与乌云密布的夜空下站着正意味不明的盯着他。 李宏心头猛地一跳,皇上是最不喜旁人妄自揣摩圣意的,吓得身子一哆嗦忙要捂嘴。 “皇上,这是敬事房送来各宫娘娘的绿头牌。” 这时,一名小太监端着漆盘从远处奔来,将手中的漆盘举高,方便萧荀查看。 李宏眸色一亮,忙将漆盘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笑得一脸褶子转移话题:“皇上您看看今晚挑那位娘娘侍寝?”这敬事房事办的真上道!皇上刚在淑媛娘娘那碰了壁,这会正需要别的娘娘宽慰,别的娘娘绿头牌可送来了,这下皇上只顾着挑哪位娘娘侍寝,哪会留意他嘀咕的话? 然,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皇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转过去!” 李宏哀嚎一声,他听话的转过去,边高声哀求:“皇上这回不用您动手,老奴自个领罚。” 说罢,一脸生无可恋的将盘子递给旁边小太监,把心一横,一头扎入前面的荷花池中,“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 萧荀热衷打仗,与女色上并不热衷,宫内妃子多数是他刚登基那会儿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所纳,很多他都不认识,更叫不上名讳,恰时,正逢被安国欺凌的诸侯国联手攻打安国,他满心思打仗,更无暇顾及后宫妃嫔,之后连番几场战役下来,等他再回秦国,面对着后宫乌泱泱一大帮子后宫女人,别说去宠幸她们,就光想想就脑仁疼。 是时候该把乌烟瘴气的后宫整顿整顿了。 萧荀打仗时习惯佩剑,这习惯回到秦国还一时改不了,他摸着腰间佩剑剑柄,高声唤:“李宏——” 在水中如旱鸭子扑棱着刚站起身的李宏,险些一口气背过去,他苦哈哈的唤:“皇上,您有何吩咐?”皇上是不是忽然良心不安要赦免他多嘴的罪吧? 萧荀闻言一愣。 这才想起来方才他把人弄荷花池里去了,浑身湿哒哒的没法再去替他跑腿办事。 这老狗平日端的人模狗样的却总揣测他心里想什么,早该领领罚吃点教训,便皮笑肉不笑的道:“继续在水里给朕呆着。” “......啊”李宏哀嚎一声,一下子垮了脸。 在李宏在莲池中静思己过的这空档,慈宁宫各个宫人吓得大气不敢喘,本应该在殿内禁足的胡婕妤隐隐哭泣的声音不时从门缝里传出,屋中,昏暗的烛光下,孝贤皇太后胸口剧烈起伏,手紧紧攥着佛珠,怒其不争的怒斥胡婕妤:“你明知柳翩翩是荀儿看重的人,你还非要逆着荀儿的意去招惹柳翩翩,此次也算是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胡婕妤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仰头拽着孝贤皇太后的衣摆不服气的哽咽道:“姨母,洁儿知道错了,姨母这回您再帮帮洁儿吧,洁儿已经降为婕妤了,若再讨不到皇上欢心,这辈子恐怕都要在后宫老死下去,姨母,你忍心看洁儿过得生不如死吗?” 胡婕妤是孝贤皇太后的侄女,早些年孝贤皇太后为了笼络萧荀,便将胡洁儿指给了萧荀,希翼她能笼络住萧荀,及早诞下皇嗣巩固她在朝中势力,而这胡洁儿这些年非但没笼络住萧荀,反而总惹萧荀厌烦,此次又出了责罚柳翩翩的事,今后恐怕是更得不了萧荀欢心。 孝贤皇太后又气又怒,“啪”的一声将手中佛珠拍在桌案上,“你自己不争气要姨母怎么帮你!柳翩翩再不济也是个和亲公主,若她在秦国出了什么闪失,别说是荀儿,就是齐国的人也饶不了你!今日幸亏你没怎么她,若你真将她刑讯了,哀家看,今日别说是你的位份,恐怕你的命都要丢了。” “姨母我错了,洁儿再也不敢这么鲁莽了,姨母您再帮帮洁儿——”胡婕妤也知自己犯了大错,哽咽着哭的撕心裂肺。 “哀家这回也帮不了你,回去吧。”孝贤太后越瞧她,越觉得她没出息,一扬手令宫女将胡婕妤拖了出去。 “姨母,姨母......” 待人走后,殿内还残留着胡婕妤苦苦哀求声,伺候孝贤皇太后的老嬷嬷红菇叹口气,“胡婕妤虽做事鲁莽,可今日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老祖宗您当心气坏了身子。” 孝贤皇太后闭目深深吸口气:“荀儿责罚洁儿,这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胡婕妤是孝贤皇太后给皇上选的妃子,皇上责罚她,间接的可不就是再打皇太后的脸么?再者,这几年皇上逐渐从太后手里分得权力大权在握,母子关系早不复起初亲和模样,红菇斟酌道:“皇上许是一时气愤,等气过了,兴许就将贬胡婕妤的位份提了。” “我养荀儿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恐怕他还是在怪我当年没同意他求娶那安国妖孽,一直在嫉恨我,这回逮住机会便报复哀家。” “老祖宗——”,红菇闻言,面上一白,立马将屋中的宫女全部挥退,待无人时才道:“可这事也不能怪您,安国灭国后成为众矢之的,参与战争的诸侯国都想多分一杯羹多侵占点安国的地,彼此谁都不服谁,那种情形,但凡沾着安国的边,就会被别的诸侯国非议,甚至会成为诸侯国蓄意讨伐秦国的借口,时局如此,只能说那女子命苦,谁让她是安国人呢,更何况她还是那种身份.....” 到底是养了多年的养子,孝贤皇后哪怕和萧荀在朝政上不对付,可心依旧还是会不自觉的向着他,她叹息一声:“也罢,是时候给荀儿再选些女子入宫,分走柳翩翩的恩宠了。” 后宫讲究雨露均沾,皇上若对一个女子太过上心并非好事,前头哪个安国女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红菇“哎”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办。” ...... 萧荀回到殿中,原想着批阅一会儿堆积如山的折子,可当折子拿在手中,他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脑中不时浮现自己抓柳翩翩手时,她羞红了脸低垂眉目窘迫慌乱的模样。 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萧荀严肃的想了下,自觉是这个理儿,皱着眉峰将先前放在怀里的书信掏出来。 今日他匆匆瞥了眼信中内容,并未看信封,乍然掏出信来,竟看到原本泛黄的信封上,竟用一行簪花小楷写着:“祈王府柳杨亲启” 齐国国君名为柳曜,这名讳莫非是她那劳什子七哥? 她家人起名都这么诗意吗?萧荀酸溜溜的想了下,将已看过的信又仔细看一遍。 上面大致写的是:萧荀虽脾气古怪,缺点无数,可人生的龙章凤姿,单凭这一点翩翩便可忍受他的古怪脾气,若他欺负翩翩,家兄大可放心翩翩一定会如数欺负回来,绝不让他讨到半分便宜。家兄莫要忧心翩翩安危等云云。 龙章凤姿?不错,很有眼光,萧荀骄傲的看了下自己,唇角上扬夸赞了一句。 随即看到某一处,唇角一咧,顿时不悦起来。 他脾气古怪?还......还缺点无数.....欺负她??? 明明是她总是避着他,又屡次欺骗他好吧! 一直以为自己强大到毫无缺点的萧荀头一回看到有人贬低他,还是那个总戏耍他的人,哪里能忍! 不行,他觉得十分有必要帮柳翩翩改观下自己留在她心中的不好印象。 即刻!马上! 可要怎么留好印象呢?萧荀蹙眉犯了愁,目光瞥到御案上的某一处,激灵一动,计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可以猜猜,萧儿子给自己加了什么戏?哈哈。 今天文上榜了,作者菌心里很忐忑啊,可不妨碍发红包,欢迎各位小可爱留评来领。群么么。 第12章 第二日,胡淑仪被皇上降为婕妤的事如雪花般充斥着整个皇宫,平时被胡婕妤欺凌的妃嫔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的同时,都在好奇胡婕妤到底犯了什么错,被皇上这般惩处。 因萧荀曾下过严令,后宫内禁止闲谈妃嫔是非,故,不知情的好事者猜测:胡婕妤行事乖戾,皇上有心晾一晾她,令她收敛些脾气。众宫妃深以为然,乐呵一番看看热闹的时候,尚食局的一名小太监暗暗偷露,胡婕妤是招惹了皇上的心上人淑媛娘娘,惹皇上雷霆大怒,才遭此横祸。 众宫妃听后,各个唏嘘不已,和淑媛娘娘平日走的近的,恨不得扑上去给淑媛娘娘当脚垫子使,和淑媛娘娘不大对付的,捂着小心肝暗暗下定决心:今后看到淑媛娘娘要绕道走,能不招惹就绝不招惹,惹不起,惹不起。 一时间,原本有争宠端倪的后宫因此事又变得一片和谐,其乐融融。 整日想着避宠的柳翩翩窝在忆梦殿自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也不在乎,因有更重要的事来分散她注意力。只因自从那日萧荀抓她手后,不仅明里暗里赏她很多珍稀玩意不说,还时常来她殿内,陪她用晚膳。 与旁的妃子而言,能获得皇上青睐,自然是天大的福气。而与柳翩翩这个整日想着如何避宠的人来说,无疑是如坐针毡。原以为萧荀今后要在她殿内多盘桓一阵子,哪知续他那日走后,他人似乎也跟着消匿了,竟好几日没来找她,本来嘛,人家有三宫六院七十二美妃的,没道理耗在你这个姿色平平的人身上。 柳翩翩素来大大咧咧,乐呵的想通后,没纠结几日就释怀了。 “娘娘,您种的琼花出事了,您赶紧去看看吧。”这日,柳翩翩刚吃完晚膳,摸着圆滚滚肚的肚皮,正犹豫着是躺在小榻上眯一会儿,还是去御花园里散步消食时,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的从殿外奔进来,一脸慌张的道。 琼花是齐国的国花,柳翩翩嫁来秦国时,为显示齐国和秦国和亲的诚意,她父皇特意命她从齐国带来的,并栽种在齐国的御花园培育,前日她刚答应太后,将这齐国琼花设在太后举办的赏花宴上供群臣观看,怎的,一转眼就出事了? 柳翩翩大惊失色,急忙令小宫女带路。 到地方一看,原本圈着琼花生长的空地上到膝盖高的篱笆破个大口子,口子有一人多宽,靠近口子处绿油油的琼花枝丫似被人踩踏,东倒西歪一片,残枝混着泥土躺地上“奄奄一息”,剩余的琼花枝丫似被什么啃食,绿润的叶子上尽是小动物啃咬的痕迹,极不雅观。 这琼花可是齐国的国花,被人践踏,等于是齐国人的尊严被人践踏,小宫女同为齐国人,越想越悲愤,越是屈辱,生怕和她同为齐国人的娘娘气出病来,脸色惨白的跪着一个劲的朝柳翩翩磕头赎罪:“都怪奴婢,是奴婢没看顾好琼花,让琼花出了事,娘娘您处罚奴婢吧。” 柳翩翩却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轻笑道:“没事,不就是几朵花,被人糟蹋了就糟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晌午的太阳正盛,令人炫目的金芒刺在她脸上,将她眸底闪现着屈辱的泪花照的无处遁形,她似生怕被人看到,极快的蹲下身,捡起一根被人连根拔起的琼花,也不顾枝丫上的毛刺和泥泞,用那双从没沾过阳春水的纤细手指徒手挖个坑,小心翼翼的将琼花栽入泥坑中,再用土掩埋起来,日光偏移的阴影里,一滴温热从她脸颊滑下,溅落在泥泞里,瞬间消失无踪。 小宫女鼻头猛地一酸。她家公主在秦宫看似风光,可私底下这种屈辱不知受过多少,公主这般说,只是为了不令她自责伤心。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赏花宴后天就要开了,如今就算找到践踏琼花的人问罪,也无济于事,那人也赔不了这些琼花。她忙命近旁看管琼花的宫女去通知殿内的宫人,要他们一并过来帮公主栽花后,正要蹲下身帮公主栽种琼花,忽的,旁侧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把她人拨到一边。 她一愣正要看来人,一身玄色身影已代替她,站在她方才站的位置,蹲在公主的身后,拿起支被连根拔起的琼花栽在地里。 小宫女看清来人,顿时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柳翩翩正栽种着琼花,冷不丁的觉得后背似有阴风拂过,凉意从背后袭来,霎时那股凉意传遍全身,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没种过花,以往只见她七哥亲手种过,便比葫芦画瓢的试着种,心想:秦宫这一帮人存了心要她在太后面前丢齐国的颜面,她偏不让她们称心如意,不但要这些琼花参与赏花宴,还要令琼花在宴会上大放异彩。 思及此,柳翩翩又低头看了一眼被人践踏过的琼花。 这些琼花虽折损的多,可若修剪一番,应当还能在后日的赏花宴上充数用用,不至于将齐国人的颜面丢光,想到着,柳翩翩胸腹间那股被人践踏尊严后的憋屈屈辱渐渐化为动力,手下不停的道:“香兰,给我拿把铲子来。”说罢,觉出指腹猛地一疼,她痛得“嘶”了一声,忙甩了甩手,顾不得满手泥泞,正要将指头放嘴里吮一吮止止疼。 “怎么了?”下一瞬,一只骨节匀称的大掌一把将她脏手拽过去,紧张兮兮的问。 柳翩翩不防自己身后有人,身子被那股力道牵引着猛地朝后扬起,她惊呼一声,眼看要和泥地来个亲密接触,下一瞬却落入一个阔挺的怀抱。 她当即吓得不轻,出于女子对陌生人的敏锐反应,想也不想的一巴掌朝后甩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身后环抱着她的人身子猛地僵住,攥着她臂膀的大掌移开,似摸了把她打的地方,压抑着怒意冷幽幽的道:“朕好心帮你栽琼花,翩翩就是这般对朕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翩翩骇的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仪态了,一骨碌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待从地上站起来,抬头看萧荀,见他原本白皙的右脸颊上,一张混着泥泞的巴掌印赫然印在上面,一滴泥晃悠悠的从他脸上滑落,滴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萧荀黑着脸往下,瞥了眼那滴泥,原本臭着的脸更臭了。 一旁伺候的李宏和小宫女惊惧的一把捂住了嘴,朝东瞟瞟,朝西瞟瞟,拒不看这边。 柳翩翩窘迫的险些要哭了,“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坑一声?” 语气还很委屈。 说的好似他来看她,要给她报备一声似的,萧荀压抑着不悦,又摸了把被打疼的脸,这丫头看着人柔绵绵的毫无攻击力,打人还挺疼。 亏他整日在勤政殿想她,是否吃的好穿的暖,更为了偷偷看她一眼,议朝事时听说她在御花园,急忙甩开那帮子整日絮絮叨叨要他选秀的朝臣,借着出恭的由头才得以脱身来见她, 原想着,她见了他后怎么地也得笑脸相迎,抑或是害羞窘迫的羞红了脸,却再没想到......见面一句话没说,上来就是狠狠一巴掌甩过来。 萧荀满腹郁气无处可发,心里认栽,谁让自个没事玩什么情趣,非要蹲在她背后栽花给她一个惊喜!没装成“体贴夫君”,反而被她当成“下流胚子”打了。 此刻听她这般委屈质问,只能混着委屈惆怅和脸颊上的痛意一并咽下去,他轻咳一声,说的叫那个坦坦荡荡:“哦,朕刚才路过此处,就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依旧是萧儿子的主场。可以猜猜他如何鸡飞狗跳的表现自己,哈哈。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13章 打了人的柳翩翩自然没萧荀这么淡定。 对方可是皇上,是秦国的国君,更是扼住齐国命脉的主儿,一句话便可以摘掉她的头。她却打了他。明明她事事避着萧荀,可怎的越避他越避不过去! 一股如遭蚂蚁啃食的战栗感从背脊生出,只一刹那便传遍全身,柳翩翩忍着惊惧颤栗,低头抖着脏手急忙要从袖口里掏出贴身丝帕帮萧荀擦脸。 下一刻,手腕一紧,却是被萧荀抢先一步抓着那只欲掏丝帕的手。 除了上次被萧荀冷不丁抓手后,这时萧荀第二次和她亲密接触,柳翩翩脸上猛地一烫,心头砰砰直跳,下意识就要挣开。 “别动。”正黑着脸的萧荀低斥她。 柳翩翩顿时吓得不敢再乱动,身子僵硬着,保持着被他抓手的动作,一抹可疑的红晕却从耳垂一直蔓延到脸颊,她身后植着一株桃树,三月微凉的春风拂过树冠,灼灼浅红花瓣从树冠纷纷扬扬落下,撒了一地落英,她羞红着脸正好站在落英纷飞中,灼灼其华,竟是人比花娇。 萧荀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先前胸间那股郁气也似随着那漏跳的一拍心跳一并消散。 他掩饰自己异样的轻咳一声,拧眉看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的柳翩翩,暗自着恼,又将人吓到了。 他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脾气又臭又硬,男人见了他,还要畏惧三分,更何况眼前这只......萧荀忽然词穷不知怎么形容她,“呃”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菟丝花”的词。 对,柔弱的如菟丝花般的兔子,不对,兔子不会咬人,眼前这只兔子不但会咬人,还会撒谎骗人,古灵精怪的很。 萧荀忽然有些庆幸方才他那一声将她唬住了,不然她才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他得逞的偷笑了下,先查看了下她指尖,一个针尖大的小洞伤口不深,轻松口气,垂眸改看被他捏在手掌里那截腻白如羊脂的手腕子,纤细柔软仿若无骨,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还想再摸摸,舍不得撒手。 小姑娘却似痉挛般轻微的挣了挣,睁着那双潋滟明眸怯怯的唤:“皇——皇上。” 小姑娘脸皮薄,不能再吓到她。 萧荀这才意犹未尽的撒了手,如小狗盯着肉骨头般盯着那截手腕,一本正经的道;“伤口挺深的,需要赶紧回去包扎包扎。”他还想在她跟前蹭一会儿做做“体贴夫君”呢。 正惊惧着怕萧荀责罚的柳翩翩自然不知萧荀的想法,她急忙将手缩回来。只觉萧荀似乎变了,好似没传闻中杀人如麻,见人就爱砍人头的凶神恶煞模样。他变得好似一个关爱小辈的长辈,就似疼爱她的七哥那般,连说话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她心底紧绷的弦松了松,看着他俊脸上那个醒目的泥巴掌印:“翩翩的伤是小伤不要紧,皇上您还是先擦擦脸。”说罢,赶紧将丝帕从袖口里掏出来,做势就要给他擦脸。 萧荀眼神一暗。 若她给他擦脸,待会就要借势‘赶’他走了,他还怎么赖下去? 他改为接过她手中丝帕,慢悠悠的道:“不用,朕自己擦。” 正欲弥补错误的柳翩翩伸出的手一顿,随即尴尬的收回。 也对。 萧荀素来对仪容苛刻,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有任何瑕疵。 她方才用了蛮力,说不准这会儿他脸上印的巴掌印下微微红肿也说不准,他此刻自己擦脸,肯定是不愿任何人,包括她看到他难堪的一幕。 想到这,柳翩翩心底更为自责,她攥紧袖口忐忑的道:“若皇上没什么吩咐的话,那臣妾先告退了。” “.......”萧荀。 回勤政殿的路上。 李宏战战兢兢的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实在不明白,方才对着淑媛娘娘还和颜悦色的皇上怎么忽然就气嘟嘟的回来了。 别说是李宏不明白,就连萧荀也不知道方才自己明明给柳翩翩台阶下假意说不碍事,要自己擦脸上的伤,按她无意打了他自责内疚的心理,她不应该感到难辞其咎的接下他的“戏”,邀请他到她宫中处理伤口,并帮他换套干净的衣裳吗? 原想着,她羞红着脸欲语含羞亲自帮他换衣裳,他便顺势来个“窃玉偷香”,和她好好耳鬓厮磨一番,甚至想,若晚上她邀约他宿在她殿内,他虽心里有些抵触这事,却为了她也是十分乐意的,甚至还想明日起来就提一提她的位份,让她永伴自己身畔。 他想的都要心花怒放,迫不及待了。 结果,什么都没有,全是他一厢情愿的空想。 “皇兄。”就在这时,站在勤政殿议事的七皇子萧潜远远看到萧荀徒步从御花园方向回来,双掌撑着木雕栏杆一跃,从栏杆上翻下,大步朝这边走来。 萧荀却是将脸一肃:“皇家内院禁止嬉闹,七弟你身为皇子,这么大的人儿府上的妾都娶回来好几个,这道理还要皇兄亲自教?” 萧荀平日甚是宠爱这个异母同父的弟弟,甚至登基后允许他不用称自己为皇上,继续沿用做皇子时的称呼,萧潜也懂得进退,从不踩越君臣有别的那根底线,此刻听萧荀这么一斥,也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给他:“皇兄,您先别顾着骂我,瞧瞧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萧荀闻言,黑着脸瞥一眼摊在他眼前的信,眸底似骤然起了一丝涟漪。 萧潜笑着打趣他:“皇兄您写信就写信,干嘛非要将信命人磨旧,遮遮掩掩的搞的跟做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和谁家女子“暗通曲款”做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这七皇子还真敢说。一旁的李宏极力给他使眼色,然而那人似乎一点都没瞧见,盯着皇上衣襟上的泥点子,尔自嘀咕着:“这泥点子是从哪弄的?难不成皇兄钻地洞里了?” 这七皇子作死怪不得他,李宏心里憋着笑默默给萧潜点个蜡。 萧荀正臭着的脸更臭了,他冷斥道:“萧潜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萧潜吓得立马用巴掌轻轻打了嘴,赔着笑:“皇弟出言不逊,掌嘴掌嘴。”正要再说些什么,萧荀已一把拿过这封信,掉头朝来的方向走去。 萧潜急忙喊道:“皇兄,您去哪,这满殿的朝臣都等着您议选秀女的事呢,喂喂喂——” ..... 这厢,柳翩翩前脚刚回到殿内,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就听守门的小太监高呼道:“皇上驾到。” 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再不知萧荀为何去而复返。 难道说......他有急事找她? 可这会他不是该在殿内沐浴更衣整理仪容吗? 心里虽这般想,可也不敢丝毫怠慢赶紧出去迎萧荀。 萧荀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沾了泥点子的玄色龙袍,他人本就生的高大,走起路来极快,说虎步生风也不为过,门口太监的通传声刚过,待柳翩翩走出去时,萧荀人已站在殿内。 此刻晌午刚过,日影西斜,金灿的日光穿过堂屋投在绣有齐国风志的镂空菱花屏风上,将站在屏风前的他身影拉的老长,犹如一道巍峨高山般将屋中光线全部遮住。 柳翩翩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皇上——” 站在屏风前的萧荀这才似回过神来,他举步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椅上,脸上没有半分不悦,笑着朝她招手,并将手中捏着的信轻放在桌案上,一本正经的道:“方才朕走后忘了个事,这会才想起来,翩翩过来瞧瞧这封是不是齐国来的信。” 柳翩翩一愣,似不可置信般“近乡情怯”的看着信愣站着没动,然而眸底迅速集聚一层雾气。 下一瞬柳翩翩似也顾不得仪态,几乎想也不想的扑过来捉着信。她竟一刻也等不及当着萧荀的面,微颤着手展开那封不过手掌宽的一张油纸,这信似被雨水浸泡过,宣纸上黑色墨点到处都是,被雨水浸泡过的字肿胀变形,若细看,还能依稀窥信上写得字,柳翩翩心头抑制不住的一阵激动,刚看到信首“字付吾妹翩翩”的字,心头猛地发酸,捂着喉咙处几近呼之欲出的哽咽声。 “字付吾妹翩翩,兄诸事顺利,汝不必挂怀。倒是汝身嫁与秦国陌生宫帷,与诸事无人相商,兄万分牵挂,无他,唯恐汝思国甚重触怒萧荀,徒伤身招祸,那萧荀十岁深陷安国囵囤,曾徒手打死猛虎,惊人之举令天下哗然,今讨伐魏国功成,少年意气放眼列国更为人可匹配,萧荀匹配汝再相称不过。兄唯盼汝放下两国芥蒂,与萧荀今儿琴瑟和鸣,吾兄甚安,切切叮嘱,字尽于此。” 柳翩翩几乎是贪婪的看着这封墨迹模糊的信,一遍一遍,喉头哽咽声更是呼之欲出。 萧荀见她又喜又怒,心头不是滋味,就连来时的想要表现自己一腔孤勇也消匿了,忍住想要抱着眼前人儿好好安慰的冲动,幽幽的道:“你七哥时常外出在各国游学,居所不定,这封信是他前阵子在魏国时写的,当时驿差失误令信淋了雨,生怕上头责罚,便将信私自扔在齐国不管了,朕还是费了好一阵子功夫才找到的。” 据他安插在齐国的探子来报,柳翩翩是齐国国君柳曜的幺女,生母是个美人,因位份太低生柳翩翩时没得到应有的照顾落了一身病痛,没多久便病重去世了,因此,柳翩翩从小便跟着她七哥的母妃长大,自然的和柳杨兄妹感情和旁人不同,她七哥柳杨成年后,醉心治国之道时常周游列国学习权谋之术,人不常在齐国,他想要她七哥给她写信都找不人。 那日见柳翩翩思念故土黯然落泪,他便鬼使神差的模仿她七哥曾在秦国游学时留在秦宫所写的文章笔迹,以他七哥的名义给柳翩翩回封信。 一,是补偿他外出打仗不在秦宫时,她被人欺凌却无处可诉的委屈。 二,当然也是存了私心,想要她对自己的坏印象改观。 可改观坏印象如何容易?他便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试图模仿长辈关爱小辈的做法通过她七哥的嘴,劝这总避着他的柳翩翩对他改观。虽手段有些不齿,可这是他迄今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至于她那七哥,他有的无数种法子令她七哥认下自己写的这封信。 至于脸皮吗?追媳妇还能比脸皮重要? 萧荀又看了眼眼前明艳如三月桃花灿灿绽放的女子,暗暗摸了把脸,便心安理得的将这念头抛之脑后了。 正哭着的柳翩翩心绪稍定后,却是听了这话后急忙将信转过来不可置信的低喃:“这信?” 方才她只顾着沉浸在收到七哥回信的喜悦中,并没细想,如今想来这信上可疑之处甚多。 她七哥以往每每提起萧荀时都是咬牙切齿,骂萧荀是卑鄙小人,怎会在信中频频说萧荀的好话?更遑论夸赞萧荀:“惊人之举”“少年意气”等词不说,还叮嘱她和萧荀琴瑟和鸣? 莫非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这封信是假的? “怎么了?”萧荀见她紧盯着信不语,心虚的重重咳嗽一声,方才问道。 柳翩翩睁着泪眼瞧了眼萧荀,他正正襟危坐着,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手指轻叩着桌面,却摆出一副隐隐不悦的姿态来。 柳翩翩收回投在萧荀身上审视的目光,手指摩挲着信封低喃道:“七哥以往在别国游学时,每回信中都会给翩翩捎一根羽毛,有表鸿雁传信,亲情不断的意思,这封信中却没有。” 萧荀面上慌乱一瞬,唔了声试探的轻声问:“是不是你七哥匆忙给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儿子为了讨好媳妇这回自卖自夸的骚操作作者君都看不下去了。捂脸笑。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原本8点发的,后来想想等更的小可爱们,还是先发吧。 第14章 当时他只顾着不被她发现信是假的,专门令七弟将信拿出宫“整改”一番,更为显逼真不会穿帮,令那张薄薄的油纸“不小心”侵了雨水,通过驿差的手递进宫,自以为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怎会想到自己百密一疏,竟忘了兄妹间传信的默契——一根羽毛? 萧荀顿感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回糗大了!甚至开始怀疑当时他是不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想出这个“漏洞百出”的鬼点子! 这下好了,帮她改良对他不好的印象没成,自己反而成了“欺世盗名”的大骗子了。 萧荀悔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人也跟着顿变讪讪。 塌着肩,垂着脸快速的想着对策。 这谎既撒出去了,就得给它圆回来,要不然他这一国之君的脸面往哪搁? 想到这,方才内心还万分纠结的萧荀面上一改方才试探的神色,佯装轻松话家长的态度,甚至还端起来一盏茶捧着喝,一本正经的胡诌:“你七哥常年在外游学,居无定所的,吃穿住行环境比较恶劣。说不准恰好写信的时候,手边没带毛的飞禽让他拔毛,他一时找不到,就给忘了?” 柳翩翩背脊紧绷着,眼睫急速的抖动数下,攥着信封的莹白指尖微微发白,听见他询问,她这才似从方才犹疑中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却再不复方才喜悦,甚至还挂着一份惆怅,她转身将信封搁在手边紫檀木镂空雕刻睡莲的妆台上,边轻轻点头:“嗯。” 萧荀见她面色不郁,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男人嘛,始终不如女子那般细心,多数都是粗枝大叶,东西爱东扔西掷的,经常前天晚上放的东西,第二日再回头找,十有八九东西就找不到了,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可不好。” “你看朕,当年朕也有这坏毛病,时常将奏折扔的到处都是,可上了战场时时牵挂朝堂的动向,生怕朝事出纰漏,这丢三落四的臭毛病便改了,现在就算朝中无事,朕也下意识的在手边备一两个折子没事的时候翻看翻看,来鞭挞自己要勤政爱国不能偷懒的疏于政务。” 见好不容易和美人能融洽的相处,萧荀的话匣子一开便关不住了,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无数的优点”连贬带褒的一股脑倒出来,好叫这总避着自己的人,知道她的夫君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值得她动心。 半晌没听到对方回应。 萧荀也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心想自己是不是夸自己夸的太多被发现了?毕竟“月满则盈”不是?便厚着脸皮将茶盏往桌案上一搁,暗暗的转移话题诧异的问:“翩翩喜欢羽毛?”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声轻飘飘的:“嗯” 萧荀忽有些窘迫,摸了把心虚而燥热的脸,干巴巴的道:“那改日朕猎一只大雁回来,将雁的羽毛扒下来赠给翩翩把玩。” “谢谢皇上。”柳翩翩放信的手一顿,低头喃喃的道。 萧荀见她人怏怏不快似不想搭话,想的脑仁疼也不知自个那说错了,待丫鬟续了三壶茶水,糕点上了三盘后,无话找话也无话可说时,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就要离开。 柳翩翩待自己自然是恭敬的,她急忙从妆镜前起身,要过来送一送他。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他走? 萧荀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外面冷,翩翩不用送朕了。” 她身上还穿着种琼花时的衣裳,受伤的脏污指尖已清洗过,伤口上面包着白色的丝帕,杏面上有些许脏污,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狼狈,可背脊却挺得笔直,站与乍暖还凉的微风中屹然不动,好似前方有多少诱惑欺骗等着她,她依旧会勇往直前。 她轻笑着开口,声音轻柔的似要被风吹散:“不冷,翩翩想送一送皇上。” 萧荀因她这固执的话心头一暖。 牙酸的想:今晚他这一通唬人的功夫总算没白费,竟叫她对自己态度大大改观了,心头一阵窃喜,忽然就不想走了。可若继续赖在这恐怕会惹她心烦,便迈着沉重的步子正要走。 “皇上等等。”下一瞬却被柳翩翩叫住。 萧荀眼眸一亮,急忙顿住步子,看向柳翩翩。 她低垂着头,一抹红晕从小巧的耳根以迅雷不可抵挡之势袭上脸颊,从他这个角度看,恰好能看到她秀挺的鼻梁,微翘的樱唇,她似不好意思踌躇着想说什么,樱唇喏喏动着。 难道她忽然想通了想和他今后“琴瑟和鸣”不再避着他?害羞不好意思婉转的喊住他,想要留他在殿内安寝?他心头一阵激动忙看了眼天色,开始犯了愁。 白日不宜宣淫,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若这会她想侍寝,也不是不可以,他便勉为其难为她破一破这规矩。 忆及此,萧荀拿捏下语气,笑得如浴春风:“翩翩想对朕说什么?” 柳翩翩眸底蓦的呈出感激的神色,她似终于鼓起勇气,仰起头对他笑的坦坦荡荡:“翩翩方才骗了皇上,我七哥从不曾在信里给翩翩加赠羽毛,更不曾说鸿雁传信,亲情不断的话。” 她语气一顿:“不过,翩翩还是要感激皇上,感激皇上愿意屈尊降贵给翩翩编织这个美梦。” 乍暖寒凉的风拂来,拂起她的衣玦,空中蓦地散发出阵阵清幽香味,令萧荀有些恍惚。 她绯色唇角微微上扬,那双如秋水般的明眸深深望入他眸底,在他的注视下上前一步,将头轻轻的靠在他肩头,闷着声音轻声说:“谢谢。” 谢谢皇上愿意屈尊降贵的维护她思家心切的那份期待。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不要嫌弃我短小,嘤嘤嘤。 此章继续有红包,欢迎小可爱们留评来领,明天我看看,是继续中午更新,还是改为晚上更信更合适。 第15章 她这几个字说完,萧荀还保持着原先站的笔直犹如劲松般的站姿,似乎没反应过来。 而方才被萧荀明里暗里一通“掩耳盗铃”的操作关怀的柳翩翩,耳垂烧热的似被掷入沸水煮了煮,烫的惊人。 她不知方才自己怎么会忽然脑子一热,心随意动的对萧荀说出那般话,更鬼使神差冲动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寻求安慰,等她察觉过来时,自己已经那般做了。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一瞬袭上心头,她的脸可耻的又变得滚烫。 对方可是皇上,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美妃,应当对哪个妃子都这么关切,对你关切只不过是出于皇帝博爱的本能顺手而已!你在他眼里一点都不特殊,你再瞎想什么!期盼什么! 她说完以后再不敢看萧荀的反应,急忙从萧荀肩头撤出来,朝他一俯身行礼转头就朝殿内走,步子越走越快似身后有恶狗再追,待走到殿内小榻上坐下,胸腔那颗忐忑窘迫的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迟迟没听到门口传来恭送皇上的声音,柳翩翩忍着如擂鼓的心跳希翼的朝殿门方向看了一眼。 除了宫女,再无旁人。 萧荀竟没得了便宜后跟来。 “皇上,朝臣还在勤政殿等着您过去议选秀女的事呢。”恰时,李宏献媚的声音透过殿门被微凉的风送入里间。 柳翩翩失落的收回目光。 果然如她所想,萧荀还要去议选秀女的事,哪有心思再来陪她,她在萧荀眼中一点都不特殊,兴许就和阿猫阿狗一样,不值得一提。 他今日那般关切她,纯属一时兴起,做不得真。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萧荀人转过紫檀木镂空雕刻睡莲的屏风,大步朝她走过来,人一站定,便笑吟吟的对她道:“朕有事先出去一趟,等晚点再来陪你。” 柳翩翩浓密的睫毛抖了几下,随即起身朝他笑得甜甜的:“不用,不用,皇上处理政务要紧,不用特地来陪翩翩,再说,臣妾和冷嫔娘娘约好了,待会儿去她殿内绣牡丹,恐怕......” 剩下那句:“恐怕没时间招待皇上”的话并没说。可意思已言明,她不愿陪他。 萧荀一瞬皱紧了眉头,再想不通方才还对他“投怀送抱”的人儿,不是该对他改观态度,怎么转眼就将他朝外推? 他烦躁的“啧”了声。 站起来恭送他的柳翩翩,朝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脸上笑容甜甜的,绯红的唇也似摸了蜜,金灿的阳光透过菱花窗照射进来,仿佛将她脸镀上了一层金光,人看着乖巧听话极了。然那双含笑的秋水明眸看着他时却透着股倔强,好似他一根手指头也沾染她不得。 萧荀气的磨牙。 若说前几天他对她存着补偿的心思,不自觉的想要对她好,那么今日在她将头搁在他肩头那一刹那,他清晰明确的感觉到了自己对她不单单是单纯的补偿,好似还存了几分隐晦想要得到她的念头,他想要她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身下,偏生她似只“无欲无求的鱼”对他没丝毫兴趣,又摆出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实在是软硬不吃,不好对付。 若他强迫吧,他有数十种理由可以立马幸了她,可他就是有点舍不得,或许真如传言那般,她长了一副他已故“心上人”妙妙的脸,他每每看到这张仿似妙妙的脸,坚硬的心便变得柔软,不太想对她用强。 萧荀眼神暗了暗,摸了下唇角。 转念又想。没关系,既然她想和他继续磨。那他再陪着她磨一阵,看她到底能坚持到多久。 他便不信生的还不赖的自己,整日在她眼前晃,她还能如瞎子般视而不见一直看不上??? 眼下这会再留在这也讨不到好处,倒不如先去勤政殿打发那帮子逼他选秀的迂腐的老古董,将选秀的事拦住。想到这,萧荀收起牙酸,目光在她雪白的颈子上留恋一番,意犹未尽的道:“那朕改日再来。” .... 柳翩翩闻言,心底猛地松了口气,将萧荀送到殿门口,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尽头,再也看不到才转身折返。 湛蓝色的天空上,朵朵白云如巨大的棉花糖被风吹出无数形状,五六只纸鸢在迎风往上攀飞着,绚丽的羽翼被风刮起,犹如道道彩虹撒落在人间,看起来漂亮极了。就是不知是那个宫的娘娘无聊打发时间时放的。 柳翩翩以往最喜欢放纸鸢,今日不知怎的忽然提不起任何兴致,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埋头就要朝殿内走。 一直在旁安静如鹌鹑的月儿却扯着她衣袖,执意令她看,似想逗她开怀。柳翩翩顿感好笑:“月儿怕我见萧荀去选秀女伤心,想要我去放纸鸢寻开心?” 月儿唇角喏喏着,迟疑的点头。 柳翩翩顿时哭笑不得,笑着刮月儿的鼻尖:“我巴不得他去选秀女再不来找我呢,怎么可能会伤心?再说,说不准今日他在我这说的话,转头就深情款款的给旁的妃子说了,你还真当他是个情种?只会专门对我好?” 月儿闻言,不仅没如以往那般一笑了之,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她迟疑着比划着手势:“可是皇上对你是不同的,若皇上真的对您用心了呢?” 柳翩翩在皇宫长大,看太多宫妃争宠的戏码,清楚的知道她和萧荀之间隔得并非只是一层身份,而是缺了一颗能为彼此付出一切的真心。 再说,一个皇帝对妃子的真心能维持多少? 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三年五载? 待那股新鲜劲过去,彼此两看两相厌时,混着新鲜美貌的女子不断被送入宫中陪伴皇帝,到那时,皇帝那贫瘠的“圣宠”还能剩下什么?与其盼着那点不值一提的圣宠,还不如用力去抓一些很实在的东西,比如太后娘娘赏赐的提子糕,抑或盼着跟她来秦国的侍从们能好好活着,更令人开怀些。 月儿见柳翩翩望着纸鸢出神,以为自己说话口气重了,正要再劝劝柳翩翩莫要再回避皇上,柳翩翩忽转头笑得一脸诡异:“月儿今日偏帮皇上说话,是不是背着翩翩收了萧荀的好处?” 月儿的脸蓦的变得通红。她怎么可能收皇帝的好处! 柳翩翩却惊疑的“咦”了声,朝她背后低呼一声:“李公公——” 月儿一惊,急忙朝柳翩翩身后看。空荡荡的垂花门前,哪里有李茂的影子!她窘迫的跺了跺脚,登时将逼问柳翩翩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等反应过来时,柳翩翩已一掌拍上脑袋“哎呀”一声,痛心疾首的道:“光顾着说话了,我琼花还没种完,明日太后问起来我可要怎么交差——” 月儿:“......” 您不是说要找冷嫔娘娘绣牡丹的吗?这样冒冒失失的去种琼花也不怕皇上看到您穿帮啊? 然这话还没问出口,柳翩翩脚底似抹了油般飞快的朝御花园方向奔去。 .... 因是太后主办的赏花宴,宴会便设立在御花园,这日跟着萧荀连轴转处理政务的群臣终于放下政务,换下一身朝服着品阶衣裳来宫内,因赏花时辰设在午后,男人们没事,便跟着萧荀去皇家涉猎场涉猎。宫妃们自然一同前往。 说是涉猎场,其实是用篱笆圈起来的一块空地,篱笆内建有一所行宫,女眷们大多坐在行宫大约一丈高的名叫瞭望台的地方看男人们比赛射箭。有的技痒的宫妃却不然,她们换了一身骑射服,在男人们赛场的另一侧也有模有样的比起射箭。 因距离较远,也看不清场下的人是谁,一时间只闻呐喊声震天,混着如流星般的箭矢,场面震撼极了。 刚病愈的冷嫔身子骨差,坐在围栏处不住的捂唇轻咳,柳翩翩忙将丝帕递给她,冷嫔笑着接过:“翩翩怎么不下去玩射箭?” 柳翩翩顿时有些手痒,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若她下去射箭,指不定又招惹出什么非议来,便忍住手痒摇了摇头:“翩翩不会。” 冷嫔还未接话,一旁的淑妃狐疑的接话道:“不是说齐国女子各个都擅长骑射,翩翩长与皇宫,怎会连寻常女子都会玩的玩意都不会?莫不是翩翩再推脱,不想让姐妹们看翩翩射箭?” “淑媛娘娘不会骑射也正常,谁也没规定每一个齐国女子都会骑射呢?” 说话的是个美人,平日和淑妃,胡婕妤走的很近,近日见胡婕妤因柳翩翩之故被勒令禁足在后宫中不得外出,心中隐恨柳翩翩夺走皇上宠爱,可怜自个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听到一向有和事佬之称的淑妃娘娘暗讽柳翩翩,也趁机落井下石:“再说,指不准淑媛娘娘有什么隐疾,不能骑射。” 此话方落,近旁的宫妃频频捂唇偷笑。 柳翩翩面上无一丝被人讥讽的隐怒,甚至轻笑的抓了一块手边放着的提子糕吃着,边道:“所以,翩翩要好好歇着,以免累倒了累病了,今后不能再精心服侍皇上了。” “你.....”众宫妃一愣,再想不到柳翩翩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落她们脸面,正要骂回去。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高山般将她们眼前视线挡住,众人一惊,忙要站起来行礼,来人却对她们一挥手,示意她们噤声。 因那人影面对着众妃嫔站在柳翩翩身后,柳翩翩没发现众位妃嫔的反应只觉气氛异常的诡异,她也不在意,心想着:得想个主意把这群人的嘴堵上,省的待会儿她们叽叽喳喳的败坏她看骑射的兴致,既然别人都说她是萧荀的宠妃,那用萧荀这个名头压这几个妃嫔们再好不过,反正萧荀人也不在,也听不到她胡诌什么。 便吃着提子糕边优哉游哉道:“这皇上口味清奇的很,就喜欢翩翩在旁伺候着,换个人也不行,哎,翩翩想要皇上去各位妹妹那多坐坐,也是有心无力。” 话毕,见方才还簌簌叨叨的宫妃望着她满脸震惊,似不信她说的话,自然也没如她想象般嫌恶的避她远远的。 这狠话都撵不走她们?这宫妃们争宠的战斗力这么强? 看来是她小瞧她们了。 她再接再厉的下了杀手锏:“皇上还说翩翩是他的心,他的肝,一刻都不能没有翩翩呢?” 话音方落,一道沙哑含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哦,那请问朕的心肝,愿意跟朕一起去射箭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很粗长的一更,快快快夸夸我!捂脸笑中。排个雷。男主心上人妙妙,就是女主。没别人,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16章 柳翩翩不知自己身后站着人,冷不丁的忽听到萧荀的声音,惊的险些从紫檀木椅上跳起来,再不知正在射箭场比赛的萧荀是从哪冒出来的,也顾不得仪容,头也未抬转身就朝身后的黑影跪下去:“皇......皇上。” 这时,方才被噤声的淑妃冷嫔等人立马朝萧荀行礼:“皇上。” 萧荀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示意她们起身。 柳翩翩自然也跟着一同起身。 有那么一刻钟,她竟然庆幸幸亏这些经常针对她的妃嫔都在,萧荀就算听到她胡诌的话龙颜震怒,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惩处她。 柳翩翩想到这,抬眸去看萧荀。 萧荀正大刀阔斧的坐在上首,压根没看她一眼,似乎方才邀请她射箭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柳翩翩顿时将卡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咽下。 淑妃笑吟吟的打破尴尬:“妹妹们正说着皇上呢,皇上人可就到了,今个皇上可不能丢下臣妾们只跟淑媛妹妹射箭去,叫臣妾们在旁看着眼馋。” 以往宫中也曾举办过涉猎比赛,萧荀性子冷清,在女色上也不热衷,每每与宴时都是带着乌泱泱一帮子年轻的朝臣去涉猎,将她们这帮子后妃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今个萧荀竟破天荒的来宫妃这里小坐,又让柳翩翩陪他射箭,一帮子妃嫔顿时坐不住了,各个拗足了劲往萧荀跟前凑,想要分走柳翩翩的恩宠。 萧荀听出她语气中的抱怨,微微挑高眉轻笑道:“淑妃是怨朕偏宠翩翩?” 偏宠她?身为当事人的她怎么不知道! 柳翩翩对萧荀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险些惊掉了下巴。 被窥破心事的淑妃却是脸上猛地一烫,拘谨的抿唇斜眼看柳翩翩:“翩翩妹妹比臣妾晚进宫几年,人生的好,性子也温良,别说皇上喜欢翩翩,就是臣妾看见翩翩也十分喜欢,怎会埋怨皇上偏宠翩翩呢?况且皇上疼臣妾喜欢的翩翩,间接的不就等于皇上疼臣妾么?” “哦,是吗?”萧荀并没对她这番贴心的话感动到,而是抬眸饶有兴致的望向柳翩翩。 柳翩翩正偷看着萧荀,猝然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一愣,一时忘了反应。 萧荀脸上哪还有方才端肃的模样,他挑挑眉似在说“哇哦,方才我可是听到了哦,现在人多,待会我再给你算账”一脸的得意。 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霎时无数个不详的念头在脑中飞快闪过。 欺骗皇帝有什么惨烈下场? 禁足?不给吃喝?割掉舌头?还是降她的位份?似乎那一条搁在她身上都不好过! 柳翩翩顿觉如坐针毡,“蹭”的一下从紫檀木椅上站起想要圆圆谎解释解释,朝萧荀道:“皇上,翩翩方才——” 话音未落,萧荀也跟着起身笑道:“既然淑妃开口了,那朕就带你们去玩玩。”说罢,他似是顿悟般朝柳翩翩看一眼:“翩翩是不是想说不会射箭,不想去?没关系,朕今日得空可以亲自教你,省的你以后出去说不会射箭丢齐国人的脸面,丢朕的脸面。” 柳翩翩:“......” 皇帝都这么明晃晃的维护柳翩翩了,其余妃嫔对柳翩翩有再多的怨怼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这其中淑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皇上当着众妃嫔的面说这话,明显敲打所有人柳翩翩是他看重的人,旁人辱骂不得,更碰不得。她心头一颤,后怕的攥紧了指尖。 而只有当事人柳翩翩一心想着如何将方才自己说的话圆回去,自然也没察觉到妃嫔们眼底的暗涌,萧荀走出几步,见她呆站在原地怔忪着不动,微微蹙着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朕过来。” 话脱出口,恐怕连萧荀自己也不知,他对柳翩翩说话的语气好似在训斥自家小辈,透着股溺爱的怒其不争。 偏生那人儿,一脸的不情不愿跟在众妃嫔后面走着,离他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君和家里的小朋友破天荒的一起感冒发烧了,头晕的厉害在床上躺尸中,挣扎着就码出来这么多,小可爱们别嫌我短小,嘤嘤嘤,等我病好了,我再多更点。 第17章 众所周知,萧荀最擅长治国之道和骑射,若说治国之道是文人间的博弈,那么骑射便是武人最引以为傲的技能,然而在这技能顶尖上,总要有个能称之第一的人来专供旁人仰望,敬畏和臣服,而萧荀便是这样的存在。 偏生他不是普通人,还是一国之君,是至高无上的权利的象征,这样一个犹如神明般的人原本该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然而今日他却忽然放下神明身份,亲自下场教习众人射箭,还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事没有? 当然没有。 于是坐在瞭望台上嗑瓜子聊家常的宫妃,远处正比赛射箭的男人们纷纷放下弓箭,如潮水般一股脑的涌到专供女子射箭的场地,各个伸长脖子想要一展萧荀的射箭的英姿,到最后就连在行宫内稍作休息的太后都惊动了。 红菇扶着太后坐在瞭望台上看台下,百十人将萧荀和十个位宫妃围在中间,因距离较远,只能隐约窥到萧荀飒爽的身姿,举弓,搭弦,瞄准红心靶子,肩背紧绷成一线,射出,“砰”的一声轻响传来,正中靶心。 接着,台下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所有人都在虔诚的注视着萧荀,似在不可思议萧荀能射出这么漂亮的箭矢。 太后见状心头一阵欣慰,接着蹙起了眉,望着场下少的可怜的宫妃,脸上的笑顿时没了抿起唇:“选秀女的事被皇上推掉了?” 红菇低眉顺目答话:“是,皇上说他刚从战场回来,边陲并不稳定,国内又一切百业待兴,实在无暇考虑选秀充盈后宫之事。” “那迟迟不立后的事呢?”太后闻言,禁不住起了怒意。 红菇见她已然动怒,斟酌着回话:“皇上......皇上说此事不急,还要再等等。” “等等等,每次都是用这话敷衍哀家。”太后沉着脸,将手中端着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知子莫如母,他迟迟不立后,不选秀充盈后宫,恐怕是提防着哀家,怕哀家串通老九往他后宫里塞人害他和他抢皇位,他也不想想,当初他去打仗,是谁帮他稳定朝堂,他不但不感激哀家,反而处处防着哀家,到底不是亲生的,手背手心隔着一层肉,不一样。” “老祖宗您千万别这样想,小心伤了母子的情分。” “哀家也不愿这么想,可你瞧瞧,自打那安国妖孽死了后,荀儿做事哪一件是应承哀家心意的,再看看老九,老九被他贬到荒蛮之地做王爷,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来,我们母子现在天涯相隔,他还不满意,那他到底要哀家怎么做才满意?” 红菇也算是看着萧荀长大的,自知这对母子之间十多年的嫌隙也非一言两语能说的完,不过,其中有一条却是彻底摧毁两人关系最后遮羞布。 当年安国没灭国前,萧荀在安国做质子时曾结识一名安国郡主,回秦国后想要迎娶那名女子,恰时,作恶多端的安国被诸侯国攻打,安国城池尽毁那种情形下,太后怕萧荀娶那女子,并被那女子安国皇裔的身份连累秦国被诸侯国不满,当然这其中大多数有为九王爷将来登基为帝朝纲稳定筹谋的意味,便表面应承萧荀,并开始张罗这门亲事,暗地里却派人想要将那女子杀死,想着:区区一名女子死在战乱中再正常不多,此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萧荀不可能知道。不成想,太后派去安国的刺客还没找到那女子,那女子却在安国国破逃亡的路上遇到山匪,不愿被山匪毁掉清白,跳崖自尽了。 太后暗自庆幸自己没动手那女子就死了,然还没松口气,视太后为亲母的萧荀便得知此事找了来,质问太后为何骗他。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那骇人的一幕,浑身浴血的萧荀提着剑冲入慈宁宫。 太后吓得身子直哆嗦,呵斥他:“荀儿,你是要大逆不道弑母吗?” 满脸血污的萧荀,脸上只余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能看出一丝鲜活的生气,身子如同行尸走肉般提着剑一步步朝太后走过去,闻言,身子蓦地似受到了重创,一瞬间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的跌跪在地上。 他口中喘着粗气,染了血的剑“咚”的一声跌出老远。剑刃擦着地面嗡嗡作响。 那声响似也将支撑萧荀走到这里最后的一丝力气抽尽,他目中空茫喃喃的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恨自己身份低微无力保护她,今日有此结果,怨不得旁人,是儿臣和她命苦无缘罢了。” 当时的萧荀还是名不受宠的皇子,骤然得知太后做这一切不过是想他在前方安心打仗为将来九皇子顺利登基铺路后,人似受了刺|激大大变了样。 之后他再不愿甘心做太后手中的棋子,先用雷霆手段逼走九王爷,夺太后手中的权柄,在短短半年内登基为帝,开始讨伐安国,讨伐魏国,醉心权术...... 红菇想到这,暗叹一声道:“老祖宗,老奴这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缓解您和皇上的关系。” 说罢,凑过去在太后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太后眸色微动,并没反驳。 这厢,在萧荀射出几支箭矢后,背后赞叹声欢呼声依旧不绝,萧荀也好久没这么酣畅的射箭,俊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笑意,瞥了眼站的离自己远远的柳翩翩。 她正伸长脖子一直瞧着不远处密林前骑射的人,眼珠子连眨都不带眨的,樱唇不时蠕动着,似乎恨不得上去替骑射不佳的人跑一圈。 萧荀眼神一暗。 敢情......他在大庭广众下白“演”了一阵子,没激出她的兴致不说,人家压根一眼都没看? 这多少令一个自负的一国之君有些受伤。 萧荀不悦的移开目光,在旁伺候的淑妃立马笑道:“皇上好箭法,臣妾看的手都馋了,皇上您能教教臣妾怎么射箭吗?”言毕,周遭的宫妃见一向如隐形人的淑妃都敢大胆邀宠,自个比淑妃年龄小,长得又好的怎会甘心落与人后?便一个个挤破头皮的邀宠:“皇上,您也教教臣妾。” “皇上——” 有这么多人称赞自己精湛的箭术,萧荀本应感到高兴,此刻却异常烦躁,他背着手冷着脸道:“李宏。” 李宏正被这群莺莺燕燕娇唤的心都酥了,冷不丁听到皇帝唤,一下子回过神来,忙红着脸奔上前去:“皇上有何吩咐?” “你领着各宫娘娘去好好练箭,今个她们若有一个学不会,你晚上就不用去勤政殿伺候了。” “啊,皇上,皇上,您偏心......”淑妃连同各宫妃嫔一阵哀嚎,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萧荀说罢重重咳嗽一声,似乎怕离自己远远站着的柳翩翩听不到高唤道:“翩翩来朕身边这。” 李宏是个阉人,怎么会懂得射箭?这皇上不是摆明了为难他呢?李宏急的满头是汗,正要请辞,就听皇上来这么一句,顿时福灵心至般想到皇上或许想和淑媛娘娘单独相处,这是要他支开这些妃嫔。便激灵一动招呼各位宫妃道:“这边场地小,各位娘娘们都随老奴来这边。”说着,指着远处好大的一块空地。 “啊——离皇上这么远?”其中一名宫妃不悦的嘟囔道,话音未落,就被萧荀盯去一眼,顿时吓得双肩一抖不敢再说了。 “啊——” 同时,那醉心观看骑射的人儿似乎没听到萧荀唤,依旧在聚精会神的看骑射,若非身边的月儿狠狠扯她衣袖,她可能还听不到,这时她如梦初醒般转头诧异道:“皇上再叫我?” 萧荀被她一噎,脸上假意维持的笑顿时挂不住了,他黑着脸抿紧唇没说话。 柳翩翩实在不知被众宫妃众星捧月的萧荀怎么忽然想到自己,她还想再看一会儿骑射呢,以往在齐国时,她七哥时常带着她骑射,今日有幸看到有人骑射,她透过人群仿佛看到了七哥飒爽的英姿,看到七哥在马背上和她嬉笑的场景,不自觉的沉浸在回忆中,自然是没听到萧荀喊她,见萧荀冷冷的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站在萧荀跟前拘谨的轻唤:“皇上?” 萧荀没计较她的失神之错,转头在临时设置的桌案上随手挑一把弓,递给柳翩翩:“不会射箭,就想一口吞个胖子学骑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经得起摔吗?” 我哪有不经摔! 柳翩翩张嘴就想反驳说她不仅会射箭,骑射也不差哎,可转念一想,她方才刚在众位妃嫔和萧荀跟前说自己不会射箭,若她说自己会射箭,岂不是欺君?便抿着唇接弓没答话。 “怎么?不服气?” 萧荀见她腮帮子气鼓鼓的,脸颊被日光一晒如涂了胭脂,嫣红嫣红的,配着她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活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满腹的郁气一哄而散,忍不住见色起个意,自然这意嘛,本来就是他肖想好多天的了,只不过今日有机会向她索一索而已。 他心安理得的来到她身后,接着整个身子也贴过来,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一只臂膀环过她臂膀,柳翩翩便感到一只粗粝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帮她将手中的弓举高,瞄准靶心。 只一刹那,柳翩翩便感到一股陌生的男人气息铺天盖地的笼住了她,那气味霸道的不容她反抗。 她心头猛地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窝在萧荀怀里。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做出相对的反应,萧荀低哑的声音散在耳边:“就算朕生的好,也别光顾着看朕,看靶心。” 他说的义正言辞,眼睛直视前方也压根没看自己,柳翩翩耳根倏然一红,忽有些心虚,暗骂自己多想了,人家萧荀正努力教她射箭,怎会趁人之危对她做亲密之举?忙掩下心头异样,忙瞄准靶心。 “嗖”的一声,箭矢射出,却是射在了地上。 距离靶心偏到姥姥家去了。柳翩翩顿时大囧。心想,许是好久没练射箭,生疏了,原想着佯装不会射箭,等萧荀见她“愚笨”教的不耐烦的时候,她趁势不学了,然,这下不用装不会射箭了,她根本就射不中靶心,可不可能呀。就算她射不中靶心,也不能离靶心偏这么远。 难道是萧荀教的有问题?不会的,萧荀方才射出的箭比皇宫大内的教习师傅都精准,不可能是他问题,肯定是自己的问题。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下一瞬,腰上一紧,却是萧荀一本真经的捏了下她,他诧异道:“人这么瘦,还吃这么少,怪不得没力气,连握弓都握不稳,瞧瞧你射哪去了?” 柳翩翩:“.......” 作者有话要说:怕有些小可爱看不懂男主时间线,我帮你们撸一下。 萧荀10岁的时候去安国做质子,认识了“女主”,之后13岁安国被灭的时候,萧荀和别的国家的质子回到本国去,他给太后请求娶“女主”,太后表面应承了,却私下派人杀女主,此事被男主知道后,男主和太后那道可有无无的母子关系也破裂了,萧荀登基在14岁,后来和诸侯国一起灭了安国,15岁回朝,三年去攻打魏国,现在算算年龄,因刚过了年,应该算在19岁。这位儿子好年轻呀。 至于男女主的原先的纠葛,应该还有3万字左右就可以写到。 第18章 若不是他靠自己这么近,又这么“耐心”的教她,她怎会分身乏术,一边怕他占自己便宜,一边顾着不能在他面前露馅,导致失常射的这么差? 此时被萧荀这么一提,似一下子激出她骨子里那股久违的不认输的韧性来,她燥着脸重重呼了口气,努力忽视站在她身后的萧荀,主动抽出一支箭羽,举弓,搭弦,瞄准,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离弓的箭如飞羽直朝靶心而去, 下一瞬,只闻“噗”的一声,箭矢离靶心只偏一寸。 萧荀缓缓收了笑,退开一步,双手负后认真的看她射箭。 身后没萧荀的亲近,柳翩翩更能专心的练箭,如此循环练习几次,待箭袋里只剩最后一支箭羽时,终于射中靶心。 柳翩翩高兴的弯了弯唇角,邀功般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萧荀。 萧荀依旧笑着,似对她能射出如此漂亮的箭矢早在意料之中。 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暗叫不妙。方才她故意循环渐进的慢慢射中靶心,在旁人看来,怎么都是皇上教她有方,她才能箭术进步神速,她自认做这一切天衣无缝,就连萧荀也不一定能看出来,难道她露出破绽了?萧荀看出点什么? 果然下一瞬就见萧荀转身拿过她手中的弓,瞄了瞄靶心,边随意的道:“方才翩翩射出的那一箭,不管是力道,准头,姿势,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也要苦练一年才能达到这水平,翩翩只学一次就会了,这造诣朕当真是闻所未闻。” “是......是皇上教的好。”欺君之罪可是要受重罚的!柳翩翩心头一紧,极快的拿定主意打死不认,耳垂却可耻的悄悄红透了,急忙欲盖弥彰的道:“有皇上这个箭术精湛的师傅在,翩翩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学射箭不是,翩翩只怪自己愚笨,没学到皇上箭术的精华,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哦。”萧荀没被她拍马屁的话乐到,反而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吗?” 不知怎的,柳翩翩竟从他口气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来,她心头倏然变得慌乱,垂着头一时不知该反驳什么。 不消片刻,鼻尖忽被粗粝的指尖划了下,她心尖一颤,刚要抬头,下一瞬猝然撞入一双含笑春眼里,却是萧荀不知何时已俯下身来审视的盯着她,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她从未和男子怎么贴近过,呼吸一刹那变得慌乱。 萧荀却是轻笑一声,吐出的话亦是罕见的轻柔:“小骗子,这次又想骗朕?朕当真这么好骗?次次被你骗吗?” 柳翩翩张嘴就要反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谁让他躲在她背后偷听来着,可话到嘴边却燥着脸成了:“我......翩翩没有。” “嗯?”他尾音拖得好长,不容反驳慢悠悠的道,“知道朕是如何处罚那些欺骗朕的人吗?” 柳翩翩自知心虚,窘迫的一下子抿紧了唇。 “朕先令人打她几十大板,若那人侥幸不死,再将她扔出宫外乱葬岗,乱葬岗和宫里可不一定都是人,哪里有很多夜枭,知道夜枭吧,是专门吃人肉的鸟,它们会一点点的啄走她身上的肉,再一点点的蚕食掉......” 柳翩翩随着萧荀说话声不自觉的带入那情景,顿时吓得浑身汗毛直竖,想也不想的抓着萧荀手腕,“皇上,翩翩会射箭,方才翩翩只是一时情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骗了您,您......” “还有呢?”萧荀早就看出她会射箭,方才站在她身后不过是见色趁机起了意,虽然他还想多和她亲近一会儿,可这小姑娘脸皮薄,他便见好就收了,只不过,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屡次三番骗他,他想让她吃点教训,便有意吓吓她,本想逗逗她,没成想她胆子竟这么小,这么不经吓,顿时收了逗弄她的心思,他还巴望着和她多相处一会呢。不能叫她先怕了他。 柳翩翩被问懵了一瞬,她除了骗萧荀不会射箭外,别的没有了呀?再不知萧荀何意。 萧荀慢吞吞的给她解惑:“纸鸢,还有你总是避着朕。”那语气似和偷吃不到糖的孩童般透着股浓浓的不满,再非以往高高在上的那个冷面皇帝。 柳翩翩胸腹间那股惧怕顿时消弭无踪,甚至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那皇上明知翩翩骗您,您不是也没处罚翩翩?” 她倒还有理了。 萧荀顿时有些不悦,他直起身重重咳嗽一声:“是朕不欲和你这个小女子计较。”他好似浑然忘了前几日自己被柳翩翩骗的时候窘迫气的睡不着觉的时候。 “那今日的事,皇上也不会和翩翩计较了哦?”她得寸进尺的问。 那双如秋水般的明眸懵懂的瞧着他,樱唇愉悦的微微翘着,腮边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再非以往惧怕他避着他模样,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灵气,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萧荀看的移不开眼,只闻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似是而非的可以称之为“心动”的感觉霎时充斥整个肺腑,他忍着想要上前抱一抱她的冲动,退后一步避免和她碰触,重重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啊,皇上——”柳翩翩失落的张张樱唇冲他疾呼一声,头上戴的珠钗随着仰头的动作相互碰撞,泠泠作响,声音清脆悦耳极了。 萧荀忍住如擂鼓的心跳声,执意道:“朕罚你去骑射,在赏花宴之前若猎不到一只猎物,朕就罚你......” 柳翩翩听到他没处罚她的意思,双眸登时一亮,希翼的望着他,浑然不知自己认真盯着一个男人的模样是多么的诱人。 萧荀唇角一挑,生生将那句未脱出口那句“待会罚你陪朕一同赏花”的话变成了:“罚你侍寝。” 柳翩翩:“.....”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改为中午12点更新吧,这样早上作者君能不赖床早点起床码字。羞愧的捂脸。 此章继续有红包,欢迎来领。 第19章 这厢,被李宏领着去猎场另一边练箭的众位嫔妃们哪会这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各个垂头丧气的直抱怨拿弓的手疼,原先讥讽柳翩翩的美人更是沮丧的一屁|股坐在临时供以休息的长凳上,挠着满是汗腥味的脸不服气的抱怨:“皇上把咱们丢在这练箭,却单独教那个狐媚子练箭太可恨了,那狐媚子究竟有哪里好,皇上偏袒她不说,就连太后也偏袒她。” 她这声音颇大,引得别的宫妃回头看来。 淑妃面色一变立马低斥她:“慎言。” 那美人努努嘴,到底没将更难听的话吐出来,可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将手中弓狠狠的戳在地上,“咔嚓”一声,弓从中间断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心里愤恨的想着:那柳翩翩平日看着就笨手笨脚的,她倒要看看柳翩翩能被皇上教出个什么花来。 这念头在她脑中刚一转过,忽闻一阵震耳欲聋的拊掌声,她好奇的闻声看去。 不远处的密林前,柳翩翩正动作利索的持弓上马,阳光照耀下的她,褪去了平日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裳,改穿雪色窄袖骑装,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不经意间将整个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来,这还不算,偏生她天生是个娃娃脸,硬生生将英姿飒爽骑装穿出股古灵精怪的娇俏来,漂亮的直叫人移不开眼。 衣着相貌上比不过,还不是最令人生气的。 气就气在,皇帝似乎是迁就她竟和她穿一模一样的骑装,两人并列动作划一的拉紧马缰,动作利索的上马,挥动马缰一前一后的冲入密林中,犹如一对双生子默契的仿佛天生俱来,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看去。 她惊呼一声:“柳翩翩不是说不会射箭吗?这会儿怎么会和皇上一同射猎?” 身旁的宫女大嘴巴的跟着惊呼一声:“淑媛娘娘不会骗了皇上吧?可欺骗皇上可是欺君之罪,皇上怎么会不罚她,反而包庇她?” 正看热闹的淑妃等人被宫女无心之言惊动猛地回过神来,淑妃娘娘毕竟年长些,没美人那么沉不住气,忙岔开话口道:“都戳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练箭,技不如人,还不赶紧在别的地方找找不足,想想今后如何讨皇上的欢心!” 那美人和众位妃嫔见淑妃都这么大度,自然满腹嫉妒却无处可发,只能将箭靶子当做柳翩翩狠狠的练习射箭了。 淑妃自然也是满肚子窝火,她跟着皇上多年,皇上不但没念及她多年帮他管理后宫的功劳,不招她侍寝,反而回宫后一直偏宠柳翩翩,这多少令她有些寒心,她在后宫多年,位份最高,却从未侍过寝,以前是皇上醉心朝事对这方面并不热衷,几乎不怎么踏足后宫,后宫的女人都没侍过寝,倒也谁也没有看不起谁,后来皇上在外打仗三年未归,这侍寝的事自然也落下了,如今皇上人总算回来了,却整日不招幸她们,反而整日和柳翩翩处着,她多少令她和后宫的妃嫔们眼红。 今日被那美人的话一激,忽将她心底最深的想要获得皇上圣宠的渴望激出来,不行,她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若柳翩翩当真虏获皇上的心率先诞下皇长子,那她再怎么努力此生也越不过柳翩翩去。 忆及此,她眸色一动,寻了个理由朝太后所在的方向走去。 方一走近通往瞭望台的楼梯前,忽闻前方楼梯拐角处红菇压低嗓音的说话声传到这边:“准备好了吗?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一道粗粝的男人声音恭敬回道:“嬷嬷放心,卑职定令淑媛娘娘走不出密林。” ........... 被众宫妃当箭靶子练箭术的柳翩翩自然不知方才自己上马的时候有多招旁人眼红,目光巡视周遭,看有没有跑得慢的猎物,好叫她猎一猎给萧荀交差。 想起萧荀,她又是一气,再不知这看似衣冠楚楚的萧荀宠幸哪个后妃不好,非要盯着她,他绝对是报复她欺骗他的事,可怜她哪回欺骗他了?每回都是他偷看偷听去的,这能怪她吗? 不能呗。 保不准,她在众嫔妃面前逞能说自己是他心上人的话,也被他悄咪|咪的偷听了去,说不准这会他还回味着她当时睁眼说瞎话时的神情,表面面无表情,心底却在狠狠嗤笑她脸皮厚呢。于是,他才想继续看她出糗说了“猎不住猎物罚她侍寝”的话,想看她这回如何收场。 他不是让她猎猎物吗?那她就给他多猎几头,让他瞪大眼好好瞧瞧,她这回可正儿八经的没骗他。 思及此,柳翩翩捂了捂滚烫的脸颊,忙收敛心神留意周遭动静。 “卡嗒卡嗒——” 脸上正烧热厉害的时候,一道极其轻微的小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柳翩翩不由大喜,还真让她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忙屏住呼吸放缓身下马儿奔跑的速度,并用手势阻止跟着她的侍卫前进以免惊动了猎物。而她则悄悄举弓,搭弦,朝那个方向凑过去。 绿荫下,一颗三人合抱那般粗的树后,半截灰色的尾巴半掩在草丛中,柳翩翩屏住呼吸,侧头,看到半截豪猪屁|股,生怕射不中紧张的满手是汗,小心的移弓,瞄准,射出,一气呵成。 “噗”的一声,随即响起一道男人的哀嚎声,接着树后闪出半截人影滚跌在地上不停打滚。 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忙下马上前查看,不想,那豪猪闻到动静不仅不逃跑,反而赤红着眼朝她面门飞扑过来。 她吓得魂飞魄散,正要侧身躲避,脚下却踩到一个软绵绵柱形东西,紧接着脚脖子上猛地一疼,急忙朝下一望,顿时吓白了脸。 只因她踩中的不是什么腐烂蘑菇,而是一条花蛇,那蛇仰着头,正吐着蛇信子想要对她继续发动攻击。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就地打了一滚避开那蛇的攻击,同时一只手背后抽出一支箭矢,朝豪猪掷去。 可惜因这一分神还是晚了一步,那豪猪脖子中箭,却似不知痛般发疯似的朝她继续扑来,眼看已近在咫尺,她瞳孔一缩,脑袋骤然一疼,有什么相似的场景霍然从脑海深处猛地涌出...... ………… 萧荀见她兴冲冲的冲入密林,那架势似乎誓要猎几十头猎物给自己涨涨脸,心头担忧她安危的念头倏然散去,这小姑娘虽看着稚嫩,可胆子可不小,若真没把握猎到猎物不可能满口应承下来,为了不扰她射猎的兴致,他便远远的坠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见她发现猎物,他屏住呼吸似乎比她还紧张,悄悄的驱马上前想看她如何猎猎物,不成想,接下来的一幕简直骇的他心肝俱颤,他忙要上前扑救,却是离得远迟了一步。 眼看那豪猪就要扑到她跟前抓花她的脸,下一瞬,她却忽从手边利索的折断一截乱枝,精准的戳瞎豪猪的双眼,接着双掌撑地一跃,人稳稳的站在地上,一掌劈在瞎了眼疾奔哀嚎的豪猪天灵盖上,那豪猪登时惨叫一声,跌在地上双腿一蹬竟毙命了。 白花花的脑花混着鲜血碎肉撒了一地,他心系的人儿脸颊上溅满了血,目光呆滞的站在豪猪尸体前,举起手中木棍机械般一下下戳豪猪的尸体。 “翩翩,别怕朕在这里。” 萧荀大惊失色,顾不得想她怎么变得如此厉害,忙扑过去将那显然不正常的人儿抱入怀里。 柳翩闻到声音,本僵硬着的身体戳豪猪的动作骤然停住,她懵懂的抬头看他,呆滞的眸子渐渐呈出欢喜来,轻轻的唤:“七哥?” 萧荀以为她惊吓过度没缓过劲,忙用手掌轻拍她后背抚慰:“是朕,翩翩好好看看,朕不是柳杨,朕是萧荀。” 她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脸似在辨认,片刻后用哪只刚劈死豪猪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脸,瞪圆了明眸疑惑的自言自语:“翩翩不可能认错呀,七哥发际线上有条浅疤,你也有,七哥说他是萧荀,你也说你是萧荀,没错啊,怎么会错?我怎么会记错自己的七哥呢?怎么会呢......” 她说着,皱着小脸痛苦的捧着头似在努力回想,并用力敲自己的脑袋。 萧荀眸色微动,忙制止她的动作,下一瞬,怀里的人儿捂着脑袋的手蓦地一松软软的垂下来,连带着脑袋一歪,人却是惊厥过去了。 。。。。。 淑媛娘娘射猎时遭到猎物攻击的事,只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涉猎场,萧荀下令严查此事后,便将柳翩翩送入忆梦殿,经太医诊治,称淑媛娘娘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精神失常出现了幻觉,当时跟在萧荀身后的七王爷萧潜瞪大了眼,质疑道:“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再出现幻觉也不可能徒手劈西瓜一样劈开豪猪的脑袋吧?” 给柳翩翩看病的太医名为郑太医,在太医院资历最高,自诩见过诡异的事多不胜数,可今日淑媛娘娘的却是头一遭,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急的团团转:直往怪力乱神上引,这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谁知道这淑媛娘娘是那个品种的鸟?可这话可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只委婉状作高深的皱眉道:“这个,具体情况还要等淑媛娘娘醒了,老臣才能再做决断。” 有这句话在,萧潜和太医大眼瞪小眼也瞪不出个结果,果然不再问了,挥退了太医,临走时忐忑的对皇帝道:“皇兄,这淑媛娘娘今日行为实在怪异,皇兄还是提前做好防范,在查明她身份之前,不要再近她的身,以免被她误伤。” 说到这,他懊恼道:“都怪臣弟前一阵疏忽大意没将淑媛娘娘身份查明,今日才出这等事,皇兄放心,臣弟方才已派人去齐国,这回好好查清淑媛娘娘身份。” 见萧荀沉默着没接话,萧潜猜他听进去了,正要离去,恰时,丫鬟来唤说柳翩翩醒了。 萧荀站在原地不动,萧荀也松了口气,心想,他果然没看错皇兄,皇兄这么英明神武怎会被区区一个美色迷惑不顾危险再去接近那柳翩翩? 然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萧荀面上只挣扎了一瞬,大步朝殿内去。 萧潜:“......” 屋中,柳翩翩只闻周遭乱哄哄的,不知都在说着什么,吵的她头疼欲裂,扶着脑袋刚从床榻上坐起来令她们闭嘴,就听宫女说皇帝到了,她一愣,萧荀已撩开门帘大步入内,俊脸黑沉的似乌云密布般渗人极了。见她醒了,他似重重松了口气,朝她走过来坐在床榻边上,边自然关切的问:“觉得好点了么?” 明明他语气轻柔极了,柳翩翩却感到后脊一阵阵发凉。 心想,这太阳是打西面出来了?萧荀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开始关心自己了? 她疑惑的朝窗外看一眼。确定是白日,萧荀人也没毛病,这才将心头那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惊惶压下,点头,随即疑惑道:“我....我不是在涉猎场吗?怎么忽然在殿内了。” “你不记得了?”萧荀握着她的手,摩挲她指腹,疑惑:女子习武一般手掌上都有一层薄茧,不可能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退却,而她怎么会没有? 他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 可今日那一幕却如烙印般深深的钳入他脑海中,待他冷静下来,不时提醒他,他先前太过大意低估了她。眼前人不简单,说不准真的并非是齐国公主,而是个女杀手。 那么她潜藏在秦宫这么多年是为何? 若说刺杀他,之前他和她相处时,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对他下手,为何没下手? 是不是没接到上头的命令时机还没到? “皇上,翩翩有话要说。”柳翩翩却只记得那豪猪扑向她,后来她脑袋一白什么都不记得了,正想着此事,忽察觉到手被萧荀抓住把玩,登时惊的不轻,燥着脸急忙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这是要编理由开始骗他了?一股焦灼失落忽从心头猛地窜起,煎红了他双眼,他努力压下这股不知因何而起的被她愚弄浓厚的失落,将手背过身紧紧攥着,面上轻道;“说”。 柳翩翩杏面上蓦的显出红晕,她撩开被褥,颤着手解自己的下裳。 这是见事迹败漏要以色侍他了? 萧荀紧紧的盯着她,心头那股失落如同煮沸的沸泡“嘟嘟嘟”往上冒,快速盘算着:若她当真要侍寝,他要如何做?难道真要顺着她继续往下演?他带入的想了一下,竟可耻的发现自己当真期待着她侍寝,期待看她在他引领下娇唤软求的模样。遂心虚的止了失落,懊恼的转过身背对着她,淡淡的道:“有话好好说,青|天|白|日的你脱衣裳做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减退,她怯怯的唤道:“皇上,你看。” 萧荀快速扭身,然看到眼前这一幕,登时涨红了脸。 只着单衣的柳翩翩快速的撸起裤腿,露出白花花的一截小腿来,她指着上面紫红一片中团着黑色的蛇咬印子,邀功般眨了眨眼娇声道:“翩翩虽然没猎到猎物,本应该被罚侍寝的,可您看,翩翩被蛇咬了,受伤了,行动不便,今夜恐怕不能侍寝了哦?” 她说罢,小心的瞄他脸色,舔了下唇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皇上,翩翩这回可没骗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的是很粗长了,小可爱们可满意?群么么。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20章 萧荀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只觉一口郁气闷在嗓子眼下不去,内里焦灼的厉害,他拼命压制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怎么都想不通,这能一掌劈死凶残豪猪的女子,在他试探中不是先想着如何摘清己身?却是这么......懵懂无害的操心着他的一句戏言如何不“侍寝”。 只当真以为他好骗?还是又在给他下套?若论下套,这手段也太“直白单纯”了些,偏生她这“拙劣的骗局”却成功了,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恻隐之心,令他对她又爱又恨,不忍心痛下手逼问。 柳翩翩见萧荀神色不明的瞧着她,只以为萧荀是怀疑她受伤不能侍寝的真实度,燥着脸又将雪白的小腿往他跟前凑一凑,小声诉说着委屈:“很疼。” 是真的疼,她都不禁怀疑那只蛇可能好多天没进过食,见到她‘凑上去’,饥不择食恨不得咬掉她一块肉,实在疼得太厉害了,又想到以往自己孤身一人在秦宫受的苦楚,藏掖在心底那股委屈心伤一并发作,鼻子一酸,忍不住朝下啪啪啪直掉眼泪,怕被萧荀嘲笑自己娇气,偏过头咬着下唇拼命忍着。 “别哭了。”一只粗粝大掌抹掉她脸上泪花,却是萧荀复坐在床榻前,倾身凑过来帮她擦眼泪,边硬着音道:“太医已帮你清除掉蛇毒,伤口上了药,你且忍过今晚,明日伤口就不疼了。” 柳翩翩听了他安慰的话,不但没止住哭,反而越哭越凶。 她人本就生的单薄,此刻穿着雪色内衫,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将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越发衬的没有血色,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情状我见犹怜。 萧荀本噎着被她骗的心伤无处可诉,又见她哭,登时便绷不住脸上冷意,想要哄哄眼前人,却不是如何下手,只冷着脸:“别哭了,再哭朕就.....” 他一时想不起词,烦躁的道:“再哭一声,今晚朕就睡在这了。” 正哭着的柳翩翩猛地仰头震惊的盯着他,似在说“她都说自己受伤了不能侍寝,他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可到底是止了哭。 萧荀暗自松口气,自嘲还是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压抑着酸楚,一本正经的冷脸唬人:“你受伤手脚不便,晚上起个夜喝个水的,吃个夜宵什么的,身边总得有人伺候,朕看你这屋里就没几个牢靠的人使唤,正好朕今日无事就歇在这照顾你,你放心,没经过你同意,朕绝不会动你。” 他也想趁机多问问她的底细,绝不是看到她哭心软动了恻隐之心。这世上能令他动恻隐之心的人少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想到这,气鼓鼓的萧荀心安理得的蹬掉靴子,上榻,仰躺在床榻外侧,闭目假寐。 月儿和满屋子宫女再不知自己平日手脚挺勤快的,怎么落在皇帝眼里竟这么不牢靠,再不敢再皇帝跟前碍眼,急忙退出屋子。 房门被从外合上,柳翩翩也从刚才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她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珠,知君无戏言,萧荀这是吃了秤砣要睡在这了,定了定神,方才她只顾着和萧荀掰扯,没心思顾别的,此刻静下来想起白日的事,思忖着兴许白日豪猪扑向她的时候,她是惊吓过度晕过去,被随行的侍卫救下医治后,才有晚上这一处。 思及此,忙望了眼窗外,此刻才发现天已黑下来,她惊心准备赏花宴的琼花,恐怕也因她受伤缺席没办法展示了,黯然垂眸,心里空落落的,好在她不是悲春悯秋的人,只失落片刻,便已平复好心绪。 白日那一番折腾消耗不少心神,她顿时有些困了,下意识就要躺下抱着枕头睡。 抬眸看睡在床榻外侧的萧荀。 他双目紧闭,身上也没盖被褥,似在酝酿睡意。 闭上眼的他,身上少了白日的孤冷之态,烛光下整个人呈出温润的模样来,俊俏的当得起宫妃们的惦记,可这“惦记”不去别的妃嫔那却杵在这,令她想忽视都难,便忍不住多瞧两眼。 他人生的是真好看,如果他没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嫔,恐怕就是冲着他这张脸去,她也会主动多亲近他一些。 可没有如果,事实大于假设。 便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瞎想什么呢。 见他眼睫抖动似要睁眼,她烫着般收回目光扯住被褥就要躺下睡,情急之下,却发现被褥扯不动,许久,做贼似的轻推他:“皇上?” “说。”萧荀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在想白日的事,忽察觉她推他。 哪只推他的手柔软的似豆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温热,绵软。 萧荀忙止住向下肖想的念头,暗想:难道是受不住他惊吓要招了?也没睁眼。 推自己臂膀的温软小手离去,接着,带着醉人幽香的吐息散在他耳边,帷帐内的热度似一瞬变得高涨:“您能先起来一下吗?” 还挺会迂回的!知道先缓和下气氛待他怒意消的时候再说。 萧荀深吸口气将胸腹间燥气呼出,索性什么都不想,直愣愣坐起来,他也想知道待会儿她怎么给他掰扯。 哪知,那人儿见他坐起,红着脸急忙将先前被他压在身下的被褥拽过去,紧紧的裹着自己,似觉得不妥,又将一大半被褥腾出来给他,拥着被褥脸朝床榻内侧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不一会儿,料想中的“招供”没来,床榻内却传来了一阵均匀细密的呼吸声。 那人儿却是没肝没肺的睡着了。 萧荀:“.......” 再次躺下的萧荀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悄悄坐起来打量她。 她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在外面露出个小脑袋,许是热,苍白的脸颊上弥了一层潮红,秀挺的鼻尖上满是细汗,被汗水打湿大半的鸦发铺陈在白玉枕上,黑白相交,竟有种凌乱惊艳的美。 萧荀逼自己移开眼,想要伸手去帮她将薄被扯开散去热气。 手刚要伸出,忽想到,这人儿每回都骗他,便生生止住伸过去的手,直愣愣的躺下去,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待会她睡梦中觉得热了,自然会踢开被褥散热,你瞎操什么心?” 这念头刚闪过,方才那睡得香甜的人儿似终察觉到热了,蹬开裹在身上的被褥,翻了个身,闭着眼摸索到他怀里,在他臂膀上蹭了蹭继续熟睡。 暖玉在怀,萧荀身子猛的僵住。 这会儿想要听她掰扯的心思全然没了影,只余一个念头:“要不要把这可恶的人推开?”挣扎许久,直到身体恍惚起了反应,他一惊,再不敢挣扎逗留,急忙要起身离去。 那人儿似看到他要离去急忙缠上来,在他颈窝蹭了蹭低声梦呓:“七哥别走,我要抱抱。” 萧荀闻言,又是一惊。 人在熟睡中会把内心最渴望的情感或事通过梦呓的形式表达出来,她七哥是柳杨,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关系,这两人关系亲密也无可厚非,可若关系亲密到要“抱抱”的程度,就显得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李宏来报查到密林的事,萧荀忙定了定纷乱的心神,将怀里的人儿挪开,掀被下榻开门走了出去。 ...... 入夜,慈宁宫一片灯火辉煌,因柳翩翩只是宫妃,她受伤的事并非大事,于是午后的赏花宴并未停止,此刻宴会结束,太后也回到慈宁宫,还没坐下喘口气,就听皇帝来了。 她心头微动,面上却丝毫不显露,请人进来。 这还是自萧荀回宫后,第一回 单独来找太后,太后命红菇准备了他幼年时最爱吃的糖果,萧荀却一口未吃,单刀直入道:“母后关切孩儿,一心为社稷着想,想要孩儿早日立后,并选世家女充盈后宫,稳固朝纲,孩儿知晓母后做这一切是不想父皇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毁到孩儿手中,可孩儿的江山也不是靠女人得来的,而是靠自己打来的,望母后不要因此事而再为难孩儿。” 他说罢,语气一顿:“今后孩儿会听母后的话早日诞下皇嗣,早日为皇家开支散叶,叫孩儿身后有后,可孩儿更盼母后以后别再插手孩儿的家务事,高高兴兴的安享晚年,孩儿将感激不尽。” 萧荀说罢,再不停留离去了。 太后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扶着椅背怒道:“你听听,皇帝到底说了什么话,哀家只不过令那狐媚子受点轻伤,这样皇帝就能少偏宠些那狐媚子,多腾出点心思选后,选秀女,他不领情不说,还为了那狐媚子强出头,专门过来警告哀家。” 红菇立马扶着太后坐下来,在旁宽慰道:“是老奴的错,若不是老奴失手,令皇上察觉这事,皇上也不会来找您......” “这事怨不得你。”太后眸底闪过一丝狠厉的光:“看来这狐媚子留不得了,” 能迷惑君心的女人,大致在太后眼里都是留不得性命的,就如当年的安国妖孽,红菇也不敢再劝,正要退下去,却是下人称淑妃到了,太后素来疼淑妃,凡事也不避讳淑妃,敛了容命人将她引进来。 萧荀再回到忆梦殿时,见熟睡的人儿还没醒,不自觉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榻上躺下,许久,见她一直脸朝内睡着不来缠他抱,又想起她心心念念的“七哥”,萧荀郁闷的望着房顶片刻后,转过身轻捏她鼻子一下。 不消片刻,那人儿果真翻了个身,转入他怀里,萧荀唇角愉悦的翘了翘,却依旧冷着脸,在晨曦拂晓中,缓缓闭目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开启同居生活。 萧儿子打脸一:没经过你同意,朕绝不动你。 打脸二:这世上能令他动恻隐之心的人少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 之后,萧儿子捂着脸:打脸真疼!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21章 这一觉睡得相当解乏,柳翩翩甚至不知萧荀是什么时候起床走的,待她起床时,月儿笑咪|咪的帮她穿衣裳的时候,萧荀的赏赐紧跟着过了来。 月儿说这是宫里的惯例,但凡宫内的娘娘侍寝后,皇上就会赏赐物什下来。 赏给她的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碧玉滕花玉佩等等都是些装点妆面的饰物。 柳翩翩平日在秦宫恨不得做个“隐形人”,就算打心底喜欢这些,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在人前招摇。她做人向来实诚,更何况昨晚她又没真的“侍寝”,收这些不免心虚。 她还想在秦宫多苟活几年,不想被宫妃眼红她“侍寝”而当箭靶子使,盯着那些妆面狠狠的过了下眼瘾,才抓起一盏茶喝着,脸上挂着受宠若惊的轻笑对来忆梦殿送东西的李宏道:“无功不受禄,本宫谢谢皇上的好意,可这妆面本宫不能收,还烦请李公公将这些东西送回去。” 李宏皱着一张脸急忙道:“这娘娘您可为难老奴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哪有退回的道理,况且老奴来的时候,皇上特地交代老奴,若娘娘执意不收,皇上就让老奴带句话给娘娘......”他一下子为了难,瞥了眼满屋的宫女。 忆梦殿内的人都是她从齐国带来的宫女,她向来不避讳她们,便佯装看不到李宏抽风的眼神,狐疑道:“皇上就什么?” 她还受伤着,又不能侍寝,萧荀能把她怎么样? 这念头刚落,李宏把心一横闭目如倒豆子般快语道:“皇上说就算娘娘伤着不便侍寝,可那事只需男子主动便是,用不着娘娘,叫娘娘接下来三个月做好侍寝的准备。” “噗”的一声,正喝着茶的柳翩翩猛地呛咳住,杏面蓦地涨的通红。 月儿急忙帮她拍背,李宏忙将饰面搁在桌面,不等柳翩翩有所反应,便夹着尾巴开溜了。 殿内的宫女各个羞红了脸,捂唇轻笑。 柳翩翩毕竟是女子,脸皮薄,正窘迫的不知所措时,尚食局的李茂来了,这才缓解她的尴尬,她忙将满屋子的宫女打发了,只留月儿在旁伺候,脸上的烧热才退却了些。 李茂此次来是谢她前几日的搭救之恩,话虽如此说,眼神却时不时朝月儿身上瞄,司马昭之心昭昭,两人眉来眼去的,她佯装看不到都不行。 得了,横竖她在殿内也是个碍眼的,便寻个由头将两人打发掉,令两人单独处一会儿。月儿临走时,却朝她比划着手势。 柳翩翩狐疑道:“你是说昨天我受伤是皇上救的我?要我去谢皇上?”难道昨日她不是被随从们救下的? 月儿重重的点头。 柳翩翩喉咙一梗。 他不是每回见她都冷冰冰的,不是威胁,就是恐吓,这回他怎么忽然对她变得这么好心了? 她有意避着萧荀,可却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秉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想法,燥红着脸的她立即拿定主意,亲自下厨做了润肺的梨羹,端着朝勤政殿去。 ............. “淑媛娘娘的症状和老臣曾看过的一本杂记上见过。” 勤政殿中,萧荀黑着脸,那双如鹰锐目巡视跪着的众太医。“说。” 殿内的气氛压抑且紧绷。 这些太医都是天不亮就被萧荀召来的,连同昨夜给淑妃娘娘诊病的郑太医,皇上令他们一日内想出淑媛娘娘得的什么病症,否则便要割掉他们的脑袋,郑太医再不胡诌,绞尽脑汁想对策,声音发颤道:“得此症状的人,通常是曾受到过极大的打击,人崩溃后,会在潜意识中希望自己受到的打击是场噩梦,不是真实发生的,渐渐的,这人便会在潜意识中“忘却”这一段记忆。” “失忆?”当年齐国敢将柳翩翩送来秦国和亲,就算为了稳固两国邦交,齐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送来“冒牌货”,这柳翩翩就算不是真正的齐国公主,身份也低不到哪去。至于打击。她那伶牙俐齿的性子打击别人还差不多。 郑太医擦了把额上莫须有的汗,“也不全是,还有一种情况。” “若人崩溃神志不清时,被有心人引导重新注入一段新的“记忆”,并用特殊的手段不断重复强化这段“新记忆”,时日久了,这本就神志不清的人便会潜意识的忘却以往的所有记忆,只记得这段后注入的“新记忆” 萧荀眸色一动:“什么特殊手段?” 郑太医顿时身上大汗淋漓,支吾道:“轻则断水断粮饿上几日令那人自己屈服,重则棍棒加身,折磨到那人屈服。” “如何判断得了这种病症?”能送来和亲的女子,身子上不可能有瑕疵,况且昨夜他趁着柳翩翩睡着时查看过她的指节,关节等处,并没有旧伤和习武人的痕迹,那么只能肯定一点,柳翩翩身上不可能是太医说的这两种情况,这其中最起码有一条就不是:“失忆” 她言语清晰,反应机灵,不可能是受过重创的人该有的反应,除非她人本就坚韧,受创后依旧能达到这种正常人水平。 萧荀忽想到她如幼猫般窝在他怀里打呼的姿势,脆弱的不堪一击,喉咙无端感到紧了紧,只觉不可能。 “可以通过以下几点确认。”郑太医苦思冥想道:“这种病人较之正常人的记忆是断裂的,可以通过追溯询问他小时候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曾是刻骨铭心的事,以及饮食习惯,看她还记不得记得,和现在有没有不同,便可确认。” 话音落下,半晌不见皇上发话。 郑太医抖着腿,心想这回总算是连蒙带骗交了差。皇上就算挑错也挑不到,至于那行为怪异的淑媛娘娘以后会被皇上怎么收拾,他可顾不得了。 一阵窒闷的沉默后,皇上终道:“此事不可向外人泄露半分,都下去吧。” 郑太医如蒙特赦,和另外几个太医正要起身离去,忽听守门的小太监传话说淑媛娘娘到了。他心尖一颤,心虚的半掩着脸从她身边溜了。 柳翩翩见太医各个鱼贯而出,以为萧荀生了病,进了殿却见萧荀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俊脸上面无表情,见到她来了,也只是哼了一声,道:“怎么舍得来了?”语气似个小怨妇般。 被他冷不丁一噎,柳翩翩顿时将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想着梨羹白给他熬了,她大度的不和他计较,将梨羹小心翼翼的放在御案上:“臣妾来看看皇上。” 这会换萧荀诧异了,这小东西不是总避着他吗? 萧荀放下御笔,朝她招手:“过来。” 柳翩翩一愣,听话的来到萧荀身边,还没开口闻讯他叫她做什么,萧荀忽然将她扯入怀里抱着,柳翩翩再不知一向端肃的他怎么当着宫人的面变得如此孟浪,屁|股如被火烧般急忙要从他腿上坐起来,萧荀却将她搂的紧紧的,低哑的嗓音散在耳边:“李宏送的东西收了吗?” 李宏比她早回到勤政殿复命,他怎不知她收下了那些妆面!恐怕此刻问她,便是存了想要看看她听了拒收侍寝三个月话的反应。 柳翩翩脸上刚退却的热意刹那如千层巨浪席卷而来。屁|股下坐着的是他壮实的双腿,严丝合缝的贴着她,经过昨夜和他同床共枕后,再和他做这等紧密举动,她若推拒便显得太矫情,燥红着脸,极力忽视他的存在感,轻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皇上还没吃翩翩熬得梨羹。” 萧荀却没瞥搁在桌案上的梨羹,低头轻嗅她颈间,笑得不怀好意:“朕病了手上没力气,你喂朕。” “......” 您抱着我,就有力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儿子:你很敏锐啊。 接下来几章男主会慢慢解开女主身上的秘密。过程不会很长。 换季了,今天作者君又不幸感冒发低烧了,这两天更新推迟到晚上,等病好了再中午更新。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22章 柳翩翩燥着脸在心底诽谤一声,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待试毒的太监试过后,只得拿起碗,舀了一勺梨羹放在唇边吹了吹,确定不太烫才小心翼翼的送到萧荀唇边。 萧荀似对她表现很满意,轻笑一声,低下头听话的喝了,那姿势似一个嗷嗷待哺的皱鸟,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而柳翩翩却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男人表现的再怎么温柔无害的像皱鸟,却也隐藏不了他是个“雄鹰”的事实,今日他对她示好,不定藏掖着什么心眼子? 想到这,柳翩翩喂食他的动作更小心。 不成想,萧荀却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柳翩翩重重松了口气,正要将梨羹放下,一直盯着她的萧荀忽然轻笑道:“比起吃梨羹,朕更想吃你。” 柳翩翩并非稚嫩的幼童,自然听懂了萧荀话中的隐喻,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手中梨羹泼洒出去,她忙放下碗,要从萧荀身上起来。 “这就害怕了?”萧荀却将她抱的紧紧的,大掌抬高她下颌,令她直视他,他目光黑沉犹如一汪幽潭,黑漆漆的,令人望一眼就后脊发凉,柳翩翩吓得连呼吸都轻了,脸上热意刹那消退只余苍白,她听自己干巴巴的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不能说话不算话。” 萧荀惋惜的松开抬她下颌的手,叹气:“也是,翩翩还伤着不能侍寝,那朕今日姑且先替翩翩记着。” 柳翩翩:“......” 您还是别记着的好! 她甚至怀疑自己方才就不该来感激他,不该来羊送虎口! “皇上,您先把我放下来”。殿内这么多宫人在,饶是她自诩自己脸皮厚如城墙,可依旧会窘迫害臊的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萧荀知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却依旧不松手,他挑眉笑道:“今日是翩翩第一次主动来找朕,朕高兴的很,就想多抱一会儿,难不成翩翩和朕想的不一样,不想朕抱着?” 不想!一点都不想! 这萧荀哪来的蜜汁自信! 柳翩翩这话自然不敢说,正捉摸要怎么回话,就听萧荀忽然感慨道:“伊宁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缠着朕抱她,那时候她人小小的,还动不动爱哭鼻子,朕那时课业繁忙总抽不出空,每每见她,总敷衍她说等下一次有空再陪她,后来她人夭折了,朕就是想多陪陪她,却是再没机会了。” 伊宁公主是萧荀唯一的皇妹,自幼身子弱,七岁那年早早就病故了。 萧荀忽然提起这个,许是想起了那夭折的可怜妹子心里不痛快,便暂时将对伊宁公主的感情移到她身上感慨一番,柳翩翩想到这,便勉为其难老老实实的没动,任由他抱着。 萧荀说完,似想到什么诧异道:“朕听说翩翩和你七哥关系甚睦,柳杨可曾这么抱过翩翩?” “当然。”提到柳杨,柳翩翩想到以往,眸色一亮,唇角不自觉轻翘起来,腮边小小的梨涡时隐时现:“小时候七哥经常抱翩翩摘石榴花,掏鸟蛋,放纸鸢。”还有带出宫看杂耍,逛酒楼去听曲儿,做一切宫中女子不敢想的事。 她小时候人淘气,总爱爬高上低的,她七哥总是拿她没脾气,每每无奈笑着帮她收拾烂摊子,有一回父皇院中的石榴花开了,她想要摘石榴花,却因个子小小的够不到正急的团团转时,她七哥将她托在肩头摘石榴花。 她仍记得那日天空湛蓝,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七哥当着所有宫人的面无奈的佯装凶巴巴的训她:“就这一回,下次再调皮,看七哥还帮不帮你。”话虽这么说,可每年当石榴花开的时候,七哥总是第一时间将她托在肩头摘刚盛开的石榴花。 萧荀不动神色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来,在柳翩翩看不到地方,眸色一缕暗芒闪过。 昨夜他翻来覆去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和柳杨的兄妹关系,今日又有太医提醒他试探她“病症”需问她小时候的事的话,便将确认她身份的事暂时放下,借着伊宁的由头趁势旁敲侧击一同问了出来。 现在想想,若翩翩当真是齐国公主,那么柳杨比翩翩大七岁,翩翩小时候摘石榴花的时,大概也只是七八岁爱美的年纪,那时柳杨已是成年男子了! 身为成年男子的柳杨不仅不避讳男女大防!竟还公然抱自己妹子摘石榴花!成何体统! 若是他,他就会对自己妹子保持距离,更不叫自己懵懂无知的妹子对自己生出劳什子的濡慕之情来!在梦里还叫他抱着睡! 想到这,纠结了一夜柳翩翩和她七哥关系的萧荀,终确定自己心中猜测,这柳翩翩十有八九濡慕自己的七哥,他心头说不出的憋闷,意难平的握在柳翩翩腰肢上的大掌不自觉的收紧。 柳翩翩吃痛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身子挣了挣,诧异的问萧荀:“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萧荀敛住胸腹间那呼之欲出的酸泡泡,只神色淡淡的道:“你七哥成亲了吗?” “不知道。”她在来秦国之前,她七哥还不曾成亲就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如今三年过去了,她七哥成没成亲,她还真不知道,遂实诚的答话。 然而萧荀听了这话,却是怒的再也坐不住了。 一个堂堂的齐国皇子,竟然成年了不早早的娶妻生子!这实属罕见! 等等......若反过来说,说不准柳杨迟迟不娶妻是喜欢翩翩才不娶的! 这念头甫一生出,萧荀便忍不住带入想了下。 柳杨看到生的珠润玉砌的小翩翩,歹心大发,妄想霸占小翩翩,可苦于人伦禁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强占,便总是寻各种由头接近翩翩,给小翩翩买糖人吃,掏鸟蛋,放纸鸢,喂饭,晚上抱着翩翩哄着入睡,可怜翩翩年纪小,对男女之情懵懂未知,只以为柳杨做的事是一个正常兄长做的,渐渐地在柳杨蓄意引导下,就不可控的濡慕上柳杨! 对,一定是这样。 毕竟他自己生的也不差,更是一国之君权利的顶峰,男人一生所期盼的权势地位他全都有了,这样优秀的他,不可能不招女子喜欢,不招翩翩喜欢,而偏生翩翩见他如见煞神,总是躲得远远地,对他半分情谊也无。 原先他还纳闷为何翩翩会对他这样,如今却是想通了。 问题就出在柳杨身上! 思及此,只一刹那,萧荀恨不得提刀去斩杀了那可恶的柳杨! “皇上?皇上你怎么忽然想起我七哥来了?”柳翩翩见萧荀面色一瞬变得黑沉可怕,吓得双肩一抖,心凉了半截,再不知自己怎么又触怒了萧荀。 萧荀听到她唤一瞬回过神来。 如今看翩翩对柳杨濡慕之情一时半刻扭转不过来,身为她夫君,不管她是何身份,总归他和她两人夫妻一场,她又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若让他眼睁睁看着她陷入人伦禁忌之中,将来痛苦的不可自拔,他很难漠视。 更何况......他留下她还有别的用途。 秉着暂时救她脱离苦海的想法,萧荀默了默才幽声道:“前阵子朕刚回秦国时,朝臣便提议朕嫁给公主去齐国结秦晋之好,翩翩也知道,朕兄弟不多,姐妹们除了一个夭折的伊宁公主外,宫中并没公主了,于是,那些臣子便考虑让朕从世家中挑选几个女子送到秦国和亲,朕便问问翩翩,你七哥有无婚配,以他的脾性可愿意接纳这些女子。” 柳翩翩一愣。自古以来都是齐国派公主来秦国和亲,秦国从不曾派人去齐国和亲,萧荀今日忽然说这个,莫非齐国出什么事了?需要萧荀加强和齐国姻亲合作的关系?正想着入神,萧荀不悦的问:“怎么?翩翩不愿意七哥娶亲,为齐国皇室开枝散叶?” 柳翩翩来不得多想,萧荀却似不愿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了,他将她从腿上放下来,拿着软毫继续批阅奏折,她如蒙特赦急忙站在御案前,正要张嘴应承下来,离去。 目光却忽瞥见萧荀正看着的奏折,一个大写的朱红色批注如一道利刃狠狠地划在:“齐国在秦国边境屯兵三万,欲攻打秦国,秦国大将李奔愿率兵十万连夜赶往边境应敌,请皇上示下的字眼上,”一惊,霎时脸色变得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不好意思,昨天作者君烧的头疼的厉害就顾不上更新了,现在正值换季,北方早晚十几度的大温差,流感盛行,家里的人全部感冒了一遍,作者君十天内不幸中枪两回了......痛哭中。 话不多说了,今天的更新奉上,依旧有红包欢迎来领。 第23章 没等她做出相对的反应,萧荀似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戏虐的瞧她:“舍不得走?还想朕抱着?”同时,他拿着软毫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用宽大的袖子将那折子遮的半点不剩。 柳翩翩猛地回过神来。 她惨白着脸忍住心头惊天骇浪,急忙朝后退了两步,“翩翩这就走,这就走”,说罢,因走的急甚至忘了给萧荀行礼,便逃也似的出了勤政殿。 待她走后,萧荀戏虐的神色立马冷下来,朝殿外高唤:“李宏。” 李宏正站在殿门口打瞌睡,听到皇上这沉怒的唤声,瞌睡虫顿时骇的没了影,他急忙拍了拍脸将自己打醒,这才虾着腰一路狂奔到殿内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将齐国屯兵在秦国边境,朕要御驾亲征齐国的消息散布过去,越快越好。” 李宏一愣。 以往皇上御驾亲征的事从不曾在开战前将消息透漏出去,这一回怎会这么高调宣扬?莫非皇上根本没把那总不驯服的齐国放在眼里,欲要好好教训齐国一番? 正这般想着,萧荀便幽声道:“派人将淑媛娘娘秘密监视起来,务必要做到外防内松,不叫她察觉,若这回你再出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正愣着的李宏吓得双肩一抖,急忙应下。 待从殿内出来,李宏横竖想不通,前阵子还是皇上心肝肉的淑媛娘娘怎么这么有本事,能令皇上雷霆震怒下了杀心的对待!遂惋惜的摇了摇头,啧啧出声,这齐国刚出事,皇上就丝毫不念旧情的拿淑媛娘娘开刀,将人监视起来,也是心狠。 皇上既能对枕边都这般绝情,更遑论他了.....自个若将事办砸了恐怕比淑媛娘娘下场还惨,李宏想到这,骇的猛地打个激灵,再不迟疑急忙夹着脖子去办事了。 .......... “此消息当真?” 李宏人虽不怎么激灵却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一个时辰,萧荀欲御驾亲征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后宫,宫妃们遂赶去慈宁宫和太后提起了这事。太后闻言后,脸上显出一丝阴冷的笑。 “千真万确,臣妾去找皇上时刚巧碰到御前伺候的李公公,李公公亲口告诉臣妾的,并令臣妾近日开始打点后宫事宜,叫皇上出征时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的人是淑妃,她挥退了满屋子宫妃,只余太后,红菇和她三人后,才悄声道。 “哀家本顾虑着和皇上的母子情谊,想要背着皇帝悄悄除掉柳翩翩,正愁没有机会,这机会可自个送上门来了,皇上离宫,淑妃你便寻个由头将那柳翩翩做掉。” “儿臣不敢。”淑妃吓得脸色一白,立马跪下来请罪。 “怕什么!有哀家给你撑腰,尽管去做。”太后不悦的冷斥她。 淑妃再怎么说也在后宫沉浮几年,自是看出太后的用意,太后这是想要借她的手除掉柳翩翩,她虽想要柳翩翩死,却不想染脏自己的手,便将自己在涉猎场无意间听到红菇派人去伤柳翩翩的事,以及她自己鬼使神差的跟去窥到柳翩翩异样的举动给太后说了,并一咬牙道:“当日臣妾也是存了私心,想要看看柳翩翩如何和皇上相处,没想到竟看到那一幕,皇上明知她行为有异,却依旧护着她,并封锁了所有消息只说柳翩翩只是受了点轻伤,之后更是将柳翩翩保护起来,臣妾着实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太后却是惊得霍然起身,她不认为柳翩翩这个弱女子是妖魔鬼怪,可一个身怀绝技又图谋不轨的人能天天近皇帝的身,对皇帝而言本就是极危险的事,皇帝不但不立刻杀了她,反而被那狐狸精迷了眼执意护她,那她就更留不得了。 可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她呢?太后犯了愁,急的在屋中来回渡步。 一直未吭声的红菇激灵一动,俯身朝太后耳边凑去,低声说了几句。太后眸底渐渐发出狂热的光。 ............. 柳翩翩如幽魂般脚下浮虚的走回忆梦殿,一路想着方才看到的折子。 她父皇怯弱整日沉迷温柔乡,不怎么理会朝事,朝中上行下效一丘之貉,整个齐国如同年迈的老人步入耄耋之年,毫无抵挡抑或是侵略别国的能力,若他父皇当真在秦国边境屯兵三万,那定是被她仇视齐国的太子哥哥怂恿才出的昏招。 而这些年秦国和齐国关系远不如字面上融洽,此时若当真齐国出兵侵犯秦国,那萧荀则可能毫不犹豫的打回去,那么,齐国那些懒散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应对秦国骁勇善战的兵士。 这场战争还没打,她几乎已能预料出结果,齐国必败。 那么,她临走时,萧荀是故意令她看到折子的吧?他是想要通过她劝她父皇不要侵犯秦国以卵击石?引起不必要的战争? 柳翩翩想的脑仁疼,只觉是这个理儿。 不行,不管萧荀是何意图,身为齐国公主的她,既知此战后果,就有责任提醒她父皇不要触怒萧荀,以免为国人惹祸上身,想到这,柳翩翩立马拿定主意快步回忆梦殿,刚要步去忆梦殿的台阶,手腕猛地一紧,却是一只枯朽的手攥住了自己,她一愣下意识就要甩开,一个拿扫帚的老嬷嬷扶着她哑声提醒:“公主小心踏空台阶。”那老嬷嬷说罢,撒手之际快速的塞入她掌中一物。 柳翩翩从未见过那老嬷嬷,大骇,立马撒手就要扔掉,那老嬷嬷却是按了按她手背,用嘴型吐出两个字。 她面色不由一愣,一下子攥住了手中之物,快步朝殿内去。 ——老嬷嬷说的是:柳杨。 待走到殿内挥退所有人,柳翩翩这才颤着手将攥着掌中的东西展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的字迹却熟悉至极,是她七哥的字迹。 月儿送完李茂折返回来,便见柳翩翩正盯着纸团出神,眸底隐闪泪花,似激动的不能所以,她凑过去一望,面色倏然变得惨白,身子几不可控的发抖。 “月儿。”而此时被即将和四哥相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柳翩翩,自然没发现月儿的反应,她贪婪的将纸团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她七哥所写,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月儿,“我正想着怎么找七哥往齐国传消息,我七哥可立马来了,他约我浴佛节出宫相见,这个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我这个妹子了,舍得来看我了,哼,等我见了他,非要哭死给他看,哭的他自己内疚心软!说着,眸底刚敛住的泪花又开始闪现,她忙吸了吸鼻子,破涕而笑道:“月儿,快快快,快帮我看看浴佛节那日我要穿什么去见七哥。” 说罢,撒开月儿急忙去翻衣柜,去找衣裳。 半晌,没听到身后月儿的动静。 柳翩翩不悦的回头等正杵在原地的月儿,“还不快点来。” 月儿这才慢吞吞的上前,却并不是帮她挑选衣裳,而是比划着手势:“浴佛节当日您怎么出宫?” 呃...... 对啊,萧荀若不同意她出宫,她怎么去见她七哥? 柳翩翩一下子垮了脸,发了愁。 ......... 萧荀处置完政务后也是深夜,他用力转动一圈酸胀的脖子,李宏立马举起茶盏凑在跟前,萧荀诧异的瞧他一眼,李宏立马拍马屁道::“这时淑妃娘娘方才托老奴送来的,老奴见皇上一直在忙,就没端上来。” 这淑媛娘娘眼看是要失了宠,此刻皇帝应该是想要去临幸别的娘娘了,那么身为九嫔之首的淑妃眼下最为合适,李宏便多嘴提醒一句。 而萧荀却是冷哼一声:“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李宏吓得身子一抖,立马跪下来请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萧荀却是再懒得看他一眼,起身朝殿外去。 李宏见皇上没怪罪他揣摩圣意的意思,立马将装哭的两行泪一抹,眼巴巴的跟上去伺候。 萧荀漫无目的的走到宫道上,一路上宫人见到他都恭敬的称他为“皇上”,恭敬的都有些刻板,一个个似木头人似的不像活人。萧荀看着厌烦,想要回宫蒙头睡觉,可一想到勤政殿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和一群木头人就觉得冷清的毫无人气,不想回去。 他素来不喜热闹,也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原本想着可能会这般毫无悬念的冷冷清清过一生,直到那个叫“巧巧”的女子出现,他才知何为快乐,何为喜欢,何为奋顾不身的爱情。 他幼年时因母亲身份低微早亡之故,父皇早早的将他过继给现在的“孝贤皇太后”抚养,孝贤皇太后明面对他照顾有加,暗地里却一直令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替九弟将来荣登大宝铲除异几。 他感念“孝贤皇太后”的教导之恩,遂心甘情愿替九弟做事,直到十岁那年......安国需秦国派一名皇子去安国做质子,一时间所有皇子惶惶不安都称病不愿去安国,父皇便抽签决定,谁抽到红签,谁便去安国做质子,九弟不幸抽到了红签,“孝贤皇太后”骇的当场搂着九弟大哭不止。 九弟是“孝贤皇太后”的宝贝疙瘩,若九弟真去了安国,“孝贤皇太后”会发疯,而他不一样,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宫里除了“孝贤皇太后”对他好,别的再无旁人,抱着报恩的心思,当天晚上他自告奋勇的想代替九弟去安国。 还没走到殿门口,就听九弟闹着要来找他告别,“孝贤皇太后”嘶声力竭阻止他:“你父皇偏袒那个狗东西!要你替他去安国送死!那狗东西不配做你哥哥,你给我听清楚了,他是你的奴才,一辈子都是你的奴才!你不许再叫他哥哥!”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去解开那层遮掩虚伪亲情的“遮羞布”,便可和母后七弟粉饰太平的母慈子孝的过下去,不成想......上天还连他这点卑微的幻想都不愿给。 茫茫望不到尽头的雨夜中。 他决然转身离去,抱着尽对“孝贤黄天后”最后一丝亲情的念头,替七弟奔赴安国。 上天似也怜悯他,竟叫他在遭受亲情背叛最彷徨无助时遇到了巧巧。 那时在安国皇宫内,本是大司马家小姐的她骗他说叫“巧巧”,是宫内藏书阁的一名宫女,还胆肥的给身为质子的他起个绰号:“石头王”。 他不知她姓谁名谁,只觉这女子行为太大胆了些,说谎竟都不过脑子的,便姑且佯装信了她,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之后当真是.....一言难尽。 身为女子的她竟和他称兄道弟,领他翻墙出皇宫,逛集市,甚至还逛妓|院听姑娘们听曲,美其名曰:带他这个小弟见见世面...... 除非多年克制已能令他荣辱不惊,恐怕他都想敲开她脑袋,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然而,却没有如果。 在他还没弄明白对她的心意时,她便随着安国覆灭而香消玉勋了。 这段情也随着她的逝去而深藏在他心底,成为了最不能触碰的痛肋。 原想着,除了她之外他再不会喜欢旁人,会形影单只的过完这一生,直到另一个女子柳翩翩出现,她鲜活,有灵气如同当年的“巧巧”般身上有着不同常人的明艳色彩,他不自觉被她吸引,追逐她的目光,想要将她纳为己有。 可这柳翩翩却不识好歹辜负他的期许,糟践他的感情....... 而他明知她如此,却还忍不住继续肖想着她。 “皇上?” 萧荀正气闷的想着,忽闻一道惊喜的轻唤从身前不远处传来。 萧荀猛地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抬眸循声望去。 皎洁月色下,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的柳翩翩站在殿门台阶上,盈盈朝他望来。见他见她,她轻咬下下唇,似终下定决心般快步朝他走来,夜风浮动她的衣玦,犹如雪色幽莲缓缓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萧荀只闻心跳猛地漏跳一拍,不自觉的快走两步想要去抱她,却拼命忍住了。 只眨眼功夫,她已站在他跟前,笑着仰脸看他,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翩翩正要去找皇上,皇上可亲自来了,倒是真凑巧。” 萧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忆梦殿。 不悦的心想:说的好似他非要来不可,非她不可了。明明他不想来着!这该死的李宏!见他来忆梦殿竟也不提醒他一声!可人来都来了,也不好转身离去,萧荀便掩唇咳嗽一声:“朕只是路过,怎么,翩翩这么晚不睡在等朕?” 柳翩翩一愣。 方才不是他一直站在她殿门口不走。她才出来迎一迎吗? 只不过她也正要有事和萧荀说,便出来将他迎进去点头道:“嗯。” 萧荀顿时来了兴致,白天他网已撒出去了,这时候她不应该在看了折子后拼命想着如何给齐国人通风报信,反而在等他?他原想着这几日晾晾她,叫她自个来求他,没想到她竟这么沉不住气主动送上来,莫非想对他色|诱一番劝他不打齐国? 想到这,萧荀心底忍不住一阵激动,自上往下看她,今夜她穿的这么明艳单薄,又在瑟瑟冷风中枯站了许久,翘首以盼的等他来,美人都这么主动了,那他再端揣着架子,就显得太无情了。 萧荀忙忍住心头窃喜,只任由她牵着手朝殿内去,半推半就的幽声提示:“唔,朕也是,不抱着翩翩睡,朕总觉得少点什么。” 柳翩翩:“......”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写完,加上今天的一起更新了,很粗长哦。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另外感谢关心作者君的小可爱们,真的很感动,90度鞠躬谢谢。 下一章剧个透吧,会有辆高速车飞驰而过.....这儿子是我目前所有书中最早最早吃到肉的。 第24章 一个男人抱着女子睡觉除了那个还能少点什么! 柳翩翩又不是三岁稚童,自是一瞬就听明白他言中深意,杏面上猛地一烫,抿住唇佯装看不到他眸底戏谑,眨眨眼笑道:“皇上还没用晚膳吧?翩翩帮皇上炖了燕窝粥,皇上要不要尝尝醒醒神?” 顺便也将他那脑袋里装的花花绿绿的念头一并给醒醒! 然而这会儿正色心上头的萧荀,却以为她亲手为自己煲燕窝粥是欲擒故纵,想要缓和缓和睡前的气氛,不至于待会儿两人抱在一起睡而尴尬,唇边笑意更深了,他心里餍足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故作高深自然的反握着柳翩翩的手,朝殿内走:“还是翩翩最体贴朕,最懂朕。” 她懂他什么了!!! 柳翩翩闻言懵住一瞬。 忽然想到她七哥曾恶趣味皇帝的话。 但凡做皇帝的都爱端揣着架子故作高深令人猜不透,以给人造成天威难犯的错觉,一般这种时候,皇帝面对后妃时只要说“还是你最体贴最懂朕”,那便是嫌后妃呱燥令她闭嘴,若皇帝说:“朕最喜欢你。”那便是虚情假意,要改琵琶别抱了,若皇帝说“朕准备提你位份。”那更不得了,说明对你的恩宠已经到头了。 眼下萧荀说这话,莫非是嫌她呱燥??柳翩翩越想越是这个理,遂赶紧闭嘴,不敢再吭声了。她还有事求他呢,不能先将人惹毛了。 而她这退让的神色落入萧荀眼中,却成了默许。 萧荀心里乐开了花,紧了紧握着柳翩翩的手,和她一同如了殿,吃着柳翩翩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燕窝粥,怎么吃都觉得香甜,他一口气吃了两碗,这才意犹未尽的搁下碗。 柳翩翩急忙递过去帕子方便他净手。 萧荀眉峰一挑,颇有些意外,慢吞吞伸手接了。 这小东西一直避他如瘟神,今日又是站在寒风中等他来,又是亲手炖燕窝,还伏低做小温顺的侍奉他,简直是罕见,想到这,心底刚乐开花的沸泉悉数化为酸泡泡,一阵阵往喉咙上涌,心叹:若她不是奸细,而是如后宫妃嫔一心念着他,他何至于如现在这般两难,对她又爱又恨? 他极少有这般纠结的时候,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本想坐实她奸细的身份,将她除而后快,可历了今晚她的温柔对待,他心中的想法开始动摇,甚至开始说服自己,若她能知错就改,及时悬崖勒马放弃做细作,不做伤害秦国的事,他便大度的不和她计较了。 江山他要,自己喜欢的美人也万万丢不得。 可若她执意而为,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皇上,过几日便是浴佛节,臣妾想去大福寺朝拜,祈求我佛祖保佑我秦国和齐国百姓国泰民安。” 她那双秋水明眸讨好的瞧着他,似小狗看到了肉骨头透着热忱,这笑容是以往她面对他是所没有的。 萧荀脸色把持不住的难看起来。 前脚刚有人给她递消息进来,后脚她就按耐不住要和她上头的人碰面要将秦国的消息传递出去? 果真以为他那么好忽悠吗? 萧荀敛住心头薄意,笑着将她扯入怀里抱着,边皮笑肉不笑的道:“翩翩倒是有心。” 柳翩翩心里本就忐忑着怕萧荀不答应,此是听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这话,似是知晓她出宫做什么,心头猛地一紧。 今日那老嬷嬷给她的纸团,她确认是她七哥所写,而至于她七哥为何用这种隐蔽的方法通知她出宫见面,她便不得而知了,与其她在宫内胡思乱想,倒不如趁着浴佛节当日去一趟,去探探实伪。想到这,柳翩翩佯装看不到萧荀眸底冷意,生怕自己再露出破绽,面上笑得越发无害,轻捶他胸口一拳娇嗔;“那皇上若不愿翩翩去,那翩翩就不去了!?” 萧荀眉目一展,握住她还没从他衣襟上撤回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唔了声:“若翩翩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低叹:“谁让朕这么喜欢你呢。” 柳翩翩一听有戏,惊喜的恨不得立马飞奔去大福寺,然而听到最后一句心顿时凉了半截,莫非萧荀说这话是言不由衷糊弄她?改琵琶别抱了?忙追问道:“那....皇上到底同不同意翩翩出宫?” 您就算想琵琶别抱,也得先同意翩翩出宫再说! 这念头刚落,萧荀轻笑了声,拿那双漆黑凤眸审视的盯着她,霎时,柳翩翩便感到自己如如被恶犬盯住,惊的浑身发颤,心跳猛地轻了一拍。 “难为翩翩这么忧国忧民,堪称后宫宫妃的表率,这样吧,朕允许你浴佛节去大福寺为国祈福,不过浴佛节当日大福寺人多嘴杂,翩翩就这么去,恐怕会引起百姓不必要的慌乱......”萧荀却是话锋一转,收起了轻笑,无奈道:“出于对翩翩的安全考虑,朕不想翩翩去冒这个险,好生为难。” 他说着,暗示性的用粗粝的指腹轻轻碾了碾她的唇角:‘可若朕不同意,翩翩又定然伤心。” 柳翩翩心跳还没恢复正常,就被男人蓄意使坏惊的不轻,正要说自己可以穿便装去没人认识她,萧荀却忽的将她放下,他似终下定决心站起身来道;“翩翩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朕理解,这样吧,浴佛节当日大福寺翩翩还是别去了,明日朕便宣旨提翩翩为贵人,今后翩翩有这层身份,浴佛节当日便可皇家寺院祈福,不必去大福寺了。” 萧荀说罢就要走。 难道方才她说错话触了萧荀逆鳞,令萧荀对她厌烦了? 就算恩宠不再,她也得设法令萧荀放她出宫一趟。 柳翩翩心头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燥着脸一把从后抱着萧荀的腰,软着音不依:“皇上别走,再留一会儿陪陪翩翩,翩翩不想皇上走。” 萧荀面上冷漠,心底却满足的轻笑一声。原想着他还得和她应付一番,以她迷糊的脑袋惊骇之下不一定想到接下来要怎么做,便提醒提醒她,没想到......她今夜这么主动,这么开窍,这么正中他下怀。 若他不再做点什么,岂不辜负她的一片“用心良苦”。 萧荀垂眸盯着眼那双圈在他腰上的小手,骨节匀称,肌肤雪白,可以想象这副衣裳内的风光是怎样的一副绣锦风光。 他喉咙滚动了下,握着她的手:“好,朕不走,朕今晚陪翩翩睡。” 说罢,挥退屋中宫女,转身带着柳翩翩来到榻上并排躺着。 陌生的男人气息盈满鼻端,柳翩翩杏面上烫如火烧,昨夜他们便同床共枕过,今夜若她不让他上榻就太过矫情,便默认了,悄悄躺下,正想着如何再把方才的话口捡起来,令萧荀开口放自己出宫,忽感到身子一重,却是萧荀急不可耐的压了上来。 柳翩翩惊的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的手脚并用的推搡他,“皇上......” 萧荀本就肖想她多日,今夜又被她欲拒还迎一番,猜她是女子放不开脸面才假意挣扎,好叫他怜惜,顿时整颗心都酥了,心头恶念再忍不住,将她双手举高摁在枕头上,低下头亲她的嘴,这才哑声哄道:“乖乖,朕会小心点。” 柳翩翩身上如被一座大山压着般喘不过来气,心里又惊又怕,又是胆怯,再不知两人说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这番情景,虽知自己是萧荀的妃子,侍寝是迟早的事,可忽忽逼在眼前,令她措手不及,只一个劲遵循本能摇头,躲避他落下来的嘴,大叫:“皇上,皇上您清醒点,翩翩还伤着,现在还不能侍寝。” 此话一出,如同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满脑子想着如何吃下眼前女子的萧荀头脑立马清醒过来,手一松。 柳翩翩立马挣开他的钳制,就要从他身下滚走,萧荀忙将她按结实了,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亲近她却忘了还有这一茬,懊悔暗恼一瞬袭满心头。可若把她放走了,不等于到嘴的鸭子凭白飞了,他喘着粗气低头狠狠咬在她唇上,讨价还价:“那给朕亲亲。” 说罢,不顾她挣扎,将人翻转过去一同乱亲。 柳翩翩蓦的瞪大了眼,再不知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心头悲愤险些双眼一黑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此文就要入v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此本书大概在25万左右并不长。为了感谢小可爱们支持,作者君打算此书完结前,每章前十名留评的皆送红包。从我以往书追过来的老粉们有福气了哦。话不多说了,再次感谢小可爱们一路支持,感谢。 下面推荐下接档文:《我只贪你的遗产》有兴趣的先收藏下。 权臣沈砀在路上随手捡了个失忆的小姑娘。 小姑娘肤白腿长,生的极好,性子也温顺,尤其说话时那一把软糯的嗓子简直能将人的魂给勾走了。 有人上门为小姑娘提亲。 小姑娘吓得连连往他身后躲,羞红了脸咬唇小声说只想嫁给他。 沈砀觉得小姑娘除了胆子小了点性子柔弱了点其余的还凑合,便不甚在意将她纳为妾室,偶尔善心大发,更准她生下他的孩子。 直到寿终正寝的那日,陷入昏迷只能听到别人说话声的他,原想这一生爱他死心塌地的小姑娘,不知该多悲痛欲绝。 哪知,下一瞬,他便听到站在他榻边的小姑娘,用异常冷漠的声音对管家说:“算算夫君名下有多少遗产,全部上缴给父皇充盈国库。” “是公主。”管家领命而去。 沈砀:“.........” 第25章 她拼命忍住想要掌掴过去的冲动,剧烈的挣扎,身子却被他从背后摁的死死的挣动不得,她扭过头大声疾呼:“皇.......” 萧荀似嫌她呱燥,不悦的低头咬在她唇上,堵住她余下的话,可怜柳翩翩从未历过男女□□一时急的不得章法,只遵循本能一个劲的扭动避开他落下的吻。 男人本就焦渴,被她这么一折磨,歹心顿生,什么君子之礼,什么只亲亲立刻都抛之脑后了,只想将眼前的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他赤红着眼,将她双手双脚反剪到背后控着,身子朝下一沉,隔着几层布料,紧密的贴着她。 柳翩翩霎时感到男人和方才不一样的地方,脸迅速蹿红,挣动的更厉害,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这可要了萧荀的老命,只一刹那,萧荀额头上已然沁满细汗,他粗喘口气斥她:“别乱动,想要朕的命吗?” 被他一斥,柳翩翩悲愤交加,却又不敢再动,只红着眼偏过头,不动了。 萧荀见她不动,一副任他为所欲为认命的模样,倒是踌躇了下。 方才他不过是歹心一起便控制不住和她厮磨一会儿,她还伤着,随时可能会神志不清再发生在射猎场骇人的一幕,就算他真有心幸她,也得等到她伤好后再说,方才若非她一副贞洁烈妇不让他碰的模样,他也不会失了控。 可若此刻停下,难免丢了他身为皇帝的脸面,令他难堪。他还想和她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不能将人真的弄伤心了,可若这样停手总觉不甘心,便从她身上滚落下来,将人儿搂入怀里亲了亲:“看把你吓得,朕只不过亲亲,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柳翩翩不知是羞涩还是委屈,鼻子猛地一酸,甩开他搭在她肩头的手,就要脸朝内睡去。 萧荀却是紧紧按着她不依,他轻笑着亲了亲她唇角,“翩翩不是想出宫去大福寺吗?朕准了,可不过朕有个条件。” 他说罢,眼睛晶亮的瞧着她,笑得不怀好意。 柳翩翩猛地止住伤心,猜他没安好心,警惕的哑声问:“皇上想要做什么?” “好说。”萧荀目光贪恋的盯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叫朕看一眼你。” “轰”的一声,柳翩翩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他无耻的话震的双耳嗡嗡作响,她骇的一骨碌就要从榻上爬起来,萧荀却眉头一皱将她摁住了:“不想让朕看?那朕再多亲一会儿。”说罢,做势就要扒她的衣裳。 方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柳翩翩骇的脸色血色尽失。 看看总比......被他去强摁着为非作歹的好吧? 她一下子止了挣动,燥着脸声若蚊蝇不确定的问:“只是看看?” “不看看,你想朕怎么样?”萧荀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坦坦荡荡的反问:“还是说,你想朕再做点什么?” 柳翩翩被他一噎。 他是皇上,是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不可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便强敛住羞愤忐忑,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将烧热的脸扭到一边,抖着手摸上衣带。 一阵悉悉索索之音后,柳翩翩的脸已不能用烧热来形容了,她死死的咬着下唇,蹦出此生最难以启齿的话:“快点看。” 男人果真立马凑过去,只看一眼,就被眼前的绣锦春光震惊住了。 以往他也曾试想过她罗裙下是何等风光,如今一看,却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漂亮百倍,甚至是千倍......忍不住心随意动,伸出手要探过去。 柳翩翩却察觉到他意图,身子猛地一缩,将被褥盖在身上,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随即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拥被坐在榻内警惕的瞧着他,萧荀还没看够,禁不住一阵气苦,他干嘛非要看!这下看了后吃不到更心痒难耐睡不着了。 “皇上金口玉言,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萧荀被她堵的结结实实,只能敛住色心,目光贪恋的又在她身上巡视一圈,似要穿过那层薄薄被褥看到里面的春光。见她吓得缩了缩肩膀,这才意犹未尽的躺下榻上,将那人儿强行按在怀里搂着,气恼道:“还不睡?是不是想干点别的?” 正欲挣动的柳翩翩立马闭了嘴,羞愤的要死,却不敢再动,只能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软香温玉在怀,萧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隐隐传来鸡鸣声,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该上早朝了,萧荀强行将脑中方才看到的一幕毁去,默念了几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梦幻了了,来去匆匆。水中之月,树上之风。作如是观,无塞不通。”才彻底冷静下来。 皎月廖寂,夜风从洞开的窗户涌入扑在燃着的灯烛上,“噗”的一声轻响,青绿火焰一瞬涨的老高,将榻上相拥而眠的人儿映在榻内床帐上。 许久,察觉到身边的人睡了,一直佯装假睡的柳翩翩却如何能睡得着?愤怒,羞燥,委屈将她心间盈的满满实实,她捂着脸暗骂几声这该死的伪君子,才渐渐消了气。 而这直接导致第二日起床时的精神不济,待萧荀上朝后,她恹恹的坐在妆台前,任由站在她身后的月儿替她梳头,而自己则轻阖眉目打着盹补眠。 月儿捂唇轻笑一声,替她梳头的动作越发轻了。 柳翩翩知月儿误会她昨夜侍寝累坏了,才这般小心翼翼对她,可她却懒得解释。 她本就是萧荀的妃子,萧荀连着两夜宿在她屋里,哪怕她没侍寝,别人也以为她侍了寝,得了莫大的恩宠,况且,昨夜就算她没侍寝,可又和侍寝有何区别?只不过差了那临门一脚而已。 想到这,柳翩翩心头又是一阵羞愤。 “皇上是真心对公主好的。”待梳完头,月儿放下梳子,认真的对她打着手势:“公主您要不要重新考虑下皇上的心意?” “不想。”柳翩翩打了个哈欠,从妆镜前起身来到临窗的小榻上坐着,拎起一块提子糕吃着,在嘴里嚼的嘎嘣嘎嘣的:“你见过哪个皇帝独宠一个妃子一辈子的?” 她本身就是公主,自幼年时便见惯了后宫妃嫔们争风吃醋的戏码,早就不厌其烦,如今她身为后妃,本能的不愿去奢望皇帝那点少的可怜的恩宠,只要她能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已是身为齐国和亲公主最大的福分了。 月儿顿时垮了脸,望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迟疑的打着手势:“可皇上对公主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柳翩翩鼓着腮帮子,好奇的不得了,月儿从不曾说齐国人的好,却屡屡在她跟前提萧荀的各种好,似在有意无意的撮合她和萧荀,柳翩翩将嘴里的糕点咽下,揶揄道:“萧荀是不是背着我给月儿好处了?尽叫月儿偏帮他?” 月儿一瞬燥红了脸,忐忑的急忙摇头。 正在这时,冷嫔掀开帘子走入屋里,气急败坏的道:“那该死的胡婕妤又被放出来了。”冷嫔和她关系亲密,来她这无需宫人通报便可直接入内找她,不过,冷嫔平日最注重规矩,来找她时时常命人通报一声才进来,今日这般冒然闯进来找她,还是头一遭。 柳翩翩登时忘了和月儿谈话的话口,忙将冷嫔迎入屋中在小榻上坐着,边问:“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冷嫔将胸口浊气一喘,气道:“太后以过几日浴佛节全后宫的宫妃都要跟着皇上去城外大福寺替秦国百姓祈福为由,解了胡婕妤的禁足令,令胡婕妤和咱们一起去大福寺祈福,翩翩,你也知道,那胡婕妤本就恨咱们俩恨之入骨,这回儿她又因你之故被皇上掳夺了位份,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恨你的呢,这会儿人出来,又恰好和咱们一同去大福寺,指不定届时会怎么为难你我。” 柳翩翩显然没将她前半部分的话听到耳中,她“噗”的一声险些被嘴里没吃完的糕点呛到,霍然从小榻上起身,震惊道:‘姐姐说,太后令我们全部去大佛寺祈福?’ 冷嫔不明所以,诧异道:“太后昨夜就下了旨意,今儿早上阖宫上下全部都知晓了,难道翩翩没接到旨意?” 若她早知道太后的旨意!何须昨夜被萧荀“吃干抹净”的占去便宜后求这个恩典? 等等...... 太后下的旨意,昨夜萧荀不可能不知道! 而他却佯装不知,变着法的为难她,令她求着他放自己出宫,莫非是早有预谋? 而事先不知情的她,在他预谋引诱下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想到这,柳翩翩心头一梗,刚蛰伏在心口间的羞愤羞燥一瞬折返,将她心头盈个满、实。 “翩翩,你赶紧拿个主意做好防范,省的那胡婕妤刁难你,到时候人多嘴杂,就算皇上有心向着你,恐怕也有心无力.......” 冷嫔话音未落,忽见正呆站着的柳翩翩一把捂着脸“嘤”的一声倒在小榻上,用被褥捂住了大半个身子。 “这个下流胚子,乌龟王八蛋,这个.......”气急败坏混着羞愤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柳翩翩半晌似找不到恶毒的字眼,改为:“这个臭男人,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否则,我.....我就......我就把他炖吃了!!!” 冷嫔不明所以的扶额:“.......” 月儿惊呆:“.......” ........... 而此刻正在金銮殿听大臣们议事的萧荀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李宏立马将事先备下的帕子递给萧荀净面,萧荀似想到什么,挑唇笑笑接过。 而这举动落在众朝臣眼中却不得了,萧荀从未在议事时笑过,今日这还是头一遭,纷纷诧异的多看萧荀几眼,恨不得将他身上盯处个血窟窿来,然而......下一瞬,萧荀便冷了脸吩咐他们继续议事,仿佛方才脸上出现的那一瞬宠溺的笑容根本就不曾存在。 众朝臣见了鬼般的立马收了目光,继续端肃着脸议事。 下朝后,李宏立马将从忆梦殿听来的冷嫔和柳翩翩对话悉数禀告给了萧荀,彼时萧荀正在翻阅奏折,听到柳翩翩气急败坏的要把他炖吃了,微微一洒,继而不知想到什么尔自冷哼一声,轻笑着嘀咕:“好大的口气,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在旁听着的李宏却是大吃一惊。 敢情.......皇帝不禁对淑媛娘娘起了杀心不说,还想将淑媛娘娘炖吃了下肚??? 暴君!名副其实的暴君! 果然皇家的男人不仅重口,手段还异常残忍。 连一副完整的尸体都不留! 李宏吓得摸了摸凉飕飕的颈后,心里默默给那小可怜淑媛娘娘点根蜡。 ....... 在柳翩翩羞愤难当这几日,浴佛节忽忽逼近。 这日天不亮,萧荀便身着玄色龙袍率领群臣浩浩荡荡的赶往城外十里处的大福寺为秦国百姓祈福。 秦国人注重礼义廉耻,大福寺内不仅供奉了释迦摩尼等身佛像和十八尊罗汉,还供奉了一位秦国开国先祖,据传这位开国先祖最重礼道,开国之初曾在秦国各地广推礼道,兴办学堂,令每个穷人家的孩子都能有书可读,可以凭借自身努力而步入仕途,为家族争光,故而深受秦国百姓爱戴。因此,这座本应该供奉在秦国皇家寺庙的先祖金像,便应百姓所求供奉在了大福寺,令百姓可以一展先祖之容。 萧荀并未立后,后宫之首便是九嫔之首的淑妃娘娘,而这等为国祈福的盛大举措,哪怕是淑妃娘娘的位份也是不够资格和萧荀一同并列去大福寺为百姓祈福,更遑论柳翩翩这个小小的淑媛娘娘了。故而,柳翩翩随着淑妃等人尾随萧荀一同进入大福寺后,便直接去了后殿的厢房待着,等午后萧荀和朝臣们祈福完,才能去前殿凑热闹。 宫妃们乍然能出宫,各个自是喜不自禁,三两个平日交情好的便凑做一堆喝着茶,嗑着瓜子唠嗑,柳翩翩心里装着事满脑子想着待会要如何避开所有人去后山和七哥见面,和冷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冷嫔见时辰差不多了,拉着她的手道:“前殿的人应该都散了,咱们现在去前殿祈福最合适不过。” 柳翩翩见暂时走不开,便点了点头,从小榻上起身就要跟着冷嫔去前殿。 “淑媛娘娘?”刚走至门口,就见李宏站在后院的厢房前伸长脖子,一间房一间房逐个再问房内的人。 “李公公,可是皇上唤我去前殿?”淑妃刚得了消息,皇上唤一名宫妃去前殿和他一同祈福,她身为九嫔之首,和皇上一同为秦国百姓祈福最合适不过,便从其中一间房走出来,笑着朝李宏问道。 李宏一下子皱住了眉,这才知晓淑妃娘娘将淑媛娘娘名听岔了,支支吾吾的道:“皇上只叫了淑媛娘娘去前殿。” 淑妃娘娘正笑着的脸立马阴沉下来,胡婕妤就站在她身边闻言,赫然拔高了音急声追问道:“李公公!皇上是什么意思!只准那狐媚子去前殿祈福,而不让淑妃姐姐去?那狐媚子份位份低于淑妃娘娘,就是轮在后宫的资历,皇上也该唤淑妃娘娘头一个去前殿,而不是那狐媚子柳翩翩!” 李宏被胡婕妤一呵斥,吓得立马虾了腰,嘴里直赔着不是:“这个.....这个老奴也不知,若各位娘娘有意见,可以去问问皇上。” 将皇帝名头搬出来,胡婕妤不仅没噤声,反而更气了。 “那不是淑媛娘娘吗?”这时,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远远站着的柳翩翩惊呼一声。 霎时,淑妃娘娘,胡婕妤连同那些个原本在屋中唠嗑的宫妃一股脑愤恨的看过来,柳翩翩被这么多人盯着,只一刹那后背一层层冷汗直往上涌。 没等她有所反应,胡婕妤立马冲过来,对着她猛地一推搡怒骂:“又是你这个狐媚子勾引的皇上,上次害我被皇上责罚丢了份位,今日又来害淑妃姐姐在后宫姐妹面前脸上无光,你存的什么歹心!”接着,十几个凑热闹的后妃跟着过来,站在胡婕妤身后,同胡婕妤一道对她虎视眈眈。 柳翩翩被那股大力推搡,身子一跄,朝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冷嫔立马扶住她,替她高声反驳道:“各位姐妹与其将怨气撒在翩翩身上,倒不如去问问皇上为何做此安排,你们......”冷嫔话未说完,胡婕妤一巴掌狠狠甩上来。 “啪”的一声,冷嫔被扇的偏过脸,一道血线顺着唇角滑下,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下。 柳翩翩从不知一个皇帝连续两天宿在她房中可以令后宫的一群女人嫉妒红了眼,如乱狗般四处咬人,她虽不爱惹事,可不等于事惹上她,她便会怕的缩手缩脚,她将正欲替她解围的冷嫔护在身后,迎上那群宫妃,冷声道:“胡婕妤你想打的人是我,不要为难冷嫔,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 萧荀在前殿迟迟等不来柳翩翩人,倒是等来了柳翩翩将胡婕妤打了的消息,他眉峰一皱,立马赶过去。 李宏气喘吁吁的跟过去,只看一眼,登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傻了眼。 我的乖乖.......他只是去前殿给皇上通风报信的眨眼功夫,这淑媛娘娘就给人胡婕妤打成这鬼样子了? 此刻,后院宫妃各个苍白着脸将胡婕妤和淑媛娘娘柳翩翩围成一圈,胡婕妤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此时布满殷红的的巴掌印,发髻散乱,衣襟上紧挨着领口的扣子崩掉好几颗,露出雪白的中衣,跪在地上哭的似要噎过气,情状惨不忍睹。 反观柳翩翩浑身上下除了发髻有些散乱,其余和来大福寺精心装扮的并无二致,明明是理亏的一方,却背脊挺得笔直,一声不吭,硬生生跪出个“宁死不屈臣妾冤枉”的高姿态来。 萧荀挑眉瞧柳翩翩。 这小东西下手可真狠,只差给胡婕妤挠层皮下来了。 胡婕妤却是连滚带爬的跪伏在皇帝脚边,痛哭流涕的道:“皇上您看,淑媛娘娘将臣妾打的,臣妾今后要怎么出门见人?”说着,捂着肿的老高的一边脸颊下一刻就要哭晕过去。 萧荀唇角一抽。 这胡婕妤平日仗着太后和他父兄撑腰,在后宫狐假虎威,早该狠狠吃点教训。便移目看向柳翩翩:“翩翩你可有话说?” 正低着头的柳翩翩冷嘲道:“臣妾无话可说,请皇上责罚。”说罢,朝皇帝深深一叩首。 李宏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完了。 皇上巴不得寻个错处将淑媛娘娘处死,如今淑媛娘娘自个承认打了胡婕妤,可不正中皇上下怀,这会儿这可怜的淑媛娘娘就是有九条命,皇帝也要扒她几条命下来。正这般想着,皇帝忽然冷声下令道:“淑媛娘娘私自打了宫妃,情状鲁莽,罚她三个月俸禄,令加在大福寺为秦国百姓祈福三日,已儆效尤。” 李宏一愣,惊的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算哪门子的处罚! 淑媛娘娘是齐国公主,从齐国带来的嫁妆都够她吃穿几辈子了,她怎会差那点少的可怜的俸禄?这皇帝明显是偏帮淑媛娘娘。 可也不对啊,皇上不是对淑媛娘娘起了杀心吗?怎会这档口又偏帮淑媛娘娘?难不成皇家的男人都这么喜怒无常?一会想砍她的头?一会又怜惜疼爱的不得了。 “.......谢,谢皇上。” 显然柳翩翩也未料到萧荀会这么“轻罚”她,原想着萧荀再怎么宠幸她,可当着这么多宫妃的面就算他有心偏袒她,也不能厚此薄彼,最起码也会如当初惩处胡婕妤一般降她的位份,她甚至为此都做好了承受萧荀雷霆震怒的准备,没成想皇上竟这般三言两句就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萧荀到底是怎么想的?遂想到自那夜起,她今日还是头一回看到萧荀,心想莫非这几日不见,萧荀对她更上心了?便敛住心神,悄悄抬眸想看萧荀脸上反应。 下一瞬,却猝然撞入萧荀望过来的目光,他挑唇朝她不怀好意的一笑,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巡视一圈,似在暗示什么。 柳翩翩霎时想到先前那夜被他骗着“看光光”的情景,杏面上“腾”的一下红透了,燥着脸狠狠的咬住下唇。心中暗骂:这个臭不要脸的。 此时哭闹着的冷嫔震惊的止了哭声:“皇上您不能......” 萧荀移开投在柳翩翩身上的目光,不耐烦的打断她:“胡婕妤你先打冷嫔在先,后又不顾尊卑和比你位份高的淑媛娘娘斗殴,屡次灵顽不灵,朕就是有心偏袒你,今日也不得不处罚你了,来人,把胡婕妤即刻送到宫中继续禁足,没朕的口谕不许再踏出后宫一步。” 众宫妃原本抱着看戏的念头想看萧荀如何处罚犯错的柳翩翩,哪知最后皇上不但不处罚柳翩翩,反而重重处罚了胡婕妤,皆是一阵气苦,这其中淑妃最甚,她用力的攥着手中帕子,莹白的指甲泛着森森冷白的光。 萧荀却无视满脸震惊的众宫妃们,自上而下俯视着跪着的柳翩翩,颇有些训斥自家孩子的怒其不争:“还有你,少跪在朕跟前碍眼,还不赶紧回厢房静思己过去!” 在他犹如穿破她身上那件薄薄衣裳的目光下,柳翩翩如蒙特赦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因太过紧张,起身时险些崴到了脚,还是月儿和冷嫔帮扶她一把,她才能顺利站稳,再不敢揣摩萧荀心中所想,低着头急忙朝萧荀一俯身,快步朝身后厢房走去。 直到柳翩翩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萧荀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不等剩下的宫妃有所反应,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 柳翩翩回到屋中,再也想不到萧荀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怔忪着出神,月儿递过来帕子帮她净手,她迟疑的道:“我方才没露出破绽吧?” 月儿摇头,帮她净手后坐在她跟前,欲言又止的比划着手势:“公主待会儿当真要去见七皇子?” “是,有些事情若我不当着七哥的面问清楚,我总不能安心,还有齐国在秦国边境屯兵的事,我要问清楚。”柳翩翩方才当众打了胡婕妤,也存了要萧荀惩处她的意思,这样一来,被萧荀惩处的她,晚上就有正大光明的借口留在屋中不用去应酬任何人,别人也会畏惧她受处罚的身份不来找她,届时,只要月儿代替她留在屋中,那么她便可以趁机去后山见七哥。 “七皇子的话也不一定能尽信。”许久,月儿咬唇提醒道。 柳翩翩一呆,脱口道:“为什么?” 月儿如玉的脸上猛地煞白一瞬,她极快的垂眼,比划着手势:“月儿的直觉。” 柳翩翩猜月儿是担忧她安危想劝她不要去,然,她却是非去不可的,便抿紧唇道:“我会小心行事的。” ......... 到了傍晚,果然不出她所料,萧荀领着群臣和太后一同在前殿打坐祈福,没两三个时辰不会出来,别的宫妃畏惧她受惩处的身份避她如蛇蝎,没一个人来找她。柳翩翩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才慢慢吞回肚子里,先前她便叫李茂想办法弄来一张大福寺的地形图,那地图她早就反复看过,熟读在心。记得路线的她,原想着避开寺中守军到后山需很长一段时间,竟没想到,今晚天公做美,去往后山的一路上,除了先前守寺们的几个守军外,再无旁人。 于是,她达到后山时,竟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时辰。 夜风浮动,山林里蛮生的树木沙沙作响,翱翔在山林上方的夜枭发出阵阵桀桀怪叫,恰时,一道闪电白芒从天边闪过,紧跟着轰雷而至,炸响在耳边。 闪电白芒中,不远处草丛簌簌直响,一道伟岸的身影忽隐忽现,朝这边走过来。 柳翩翩吓得浑身一哆嗦,警惕的朝后退了半步,低喝道;“谁?” “是我。”那身影转瞬近至跟前,速度之快,实属世间罕见。 不是她七哥。 柳翩翩吓得一瞬惨白了脸,撒腿就要跑,手腕却被那身影狠狠攥住,她身子因这股蛮力不可控的翻转过去面朝向那身影,那黑影隐有怒意,低斥道:“是我,柳颐。” 柳颐是她五哥,她本应该对他极其熟悉才对,可方才被他碰触的那一瞬,她竟会下意识骇的魂飞魄散只想逃跑,柳翩翩心悸之余,强敛住骇意,不确定的轻唤:“五哥你怎么来了,我七哥呢?” 柳颐松开攥着她的手腕,双手负后站在又一道忽然而至的闪电白芒下,答非所问道:“你来时,可有被人盯上?” 咔嚓—— 惊雷伴着闪电接踵而至。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柳翩翩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狭长的凤眸下,一双如鹰犬的双眸漆黑的仿佛投不进一丝光亮,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毫无血色的嘴唇,配着他身上穿着那件白御寞炎长衫,浑身冷清的毫无人气,犹如井中捞月般虚幻的不似真人,萧荀看起来也孤高冷傲的紧,可萧荀身上却有股鲜活的痞子人气儿,而这人却仿佛是从地狱而来,浑身带着腐|败枯朽的意味。 察觉到她打量,柳颐缓和了语气:“怎么这么看着五哥?几年不见,就想不起来五哥长什么样了?” 柳翩翩被他一语中的,急忙撇开目光,软声道:“不是,我七哥怎么没来?”她仔细回忆,竟发现自己对五哥这个人印象单薄的紧。 “老七,此生都来不了了。”柳颐闻言面露凄苦的冷嘲一声,从怀中掏出块缺了一角的羊脂玉佩递给她。 柳翩翩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 山里气候多变,方才还山风大作,惊雷阵阵,转瞬便乌云散去,露出皎洁弯月悬在夜空中,月儿站在廊下焦急的看着后山方向,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踉跄的从墙头翻进院中,如同失了魂魄般朝这边走过来。 回来的人正是柳翩翩。 月儿蹙紧的秀眉猛地一松,急忙迎上去握着她的手,正要比划手势,却惊觉她满脸泪痕,手也跟着冰凉刺骨,月儿却再也顾不得了,急忙给她打手势。 似幽魂般的柳翩翩眼珠子转了转,声音沙哑的问:“萧荀来多久了?” “一刻钟?” 月儿点头:“我给皇上说公主忽然腹泻,去恭房,让皇上在屋里稍等您片刻。” 柳翩翩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那是月儿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鄙薄神色,一呆,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柳翩翩已大力推门入内。 回过神来的月儿急忙要跟进屋中。 房门却“砰”的一声从内合上。 ......... 萧荀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骤然听到房门被摔合上的声音,眼皮跟着跳了跳,半晌,这才睁开眼看柳翩翩,见她脸色惨白的毫无血色,杵在屋子中间直愣愣的盯着他看,眼都不带眨一下的,遂起身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做势就要摸她肚子,边关切的问:“晚上吃什么东西了?怎么会忽然闹肚子?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按秦国浴佛节惯例,此刻为百姓祈福后的萧荀应当随着朝臣一并回秦宫,而非出现在这。柳翩翩掩下眸底暗涌,莫非他已知道她背着他去后山的事?忙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声下逐客令:“皇上该回宫了。” “怎么?还在生朕罚你俸禄的气?”萧荀刚要摸她肚子的手堪堪的停在半空,他也不恼,讪讪的收回手,从后拥抱着柳翩翩。 忽然的亲近,令正警惕着的柳翩翩懵了一瞬,立马要挣脱他。 而萧荀却得逞的将她抱的紧紧的,甚至将脸凑过来,贴着她的脸颊低三下四的解释:“今日的事翩翩可不能怪朕,当时那么多眼睛看着,朕若是不处置你,定会引起所有宫妃不满,将来她们若趁朕不在,集体使坏为难翩翩怎么办?” 柳翩翩听了这番话却是彻底放下心来,萧荀若知道她去后山的事,不可能这般平静的待她,便逼自己冷静下来。 可被他这般抱着,此刻她竟觉得厌恶无比,执意挣脱他,见挣脱不得,转过身来冷嘲道:“皇上少来翩翩屋里几次,那些宫妃自然就不会再为难翩翩。” 萧荀被她怼到,竟破天荒的再次不恼,反而笑笑得寸进尺的道:“那可不行,朕可是翩翩的心肝,那有心肝不来看主子的道理。” “你......” 柳翩翩被他厚颜无耻给震惊到了,一时找不到字眼来痛斥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人。 萧荀却趁着这个空档偷亲她唇角一下,将她拦腰抱起,“走,跟朕去个地方。” 柳翩翩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觉眼前一黑,却是萧荀将衣架上挂着的厚披风捞过来,兜头扔过来罩在她身上,她忙将头上披风扯下,正要说她不去,下一瞬,就见抱着她的萧荀正站在洞开的窗户前提气朝上一跃,只闻“呼”的一声,只一刹那她人便已稳稳的落在房顶上。 她吓得惊呼一声,一把攥着萧荀衣襟,生怕自己被他不小心扔下去。 然而,萧荀却使坏的抱着她朝上颠了颠,俯在她耳边坏笑道:“朕功夫不高,只会上个房梁,爬个树什么的,若翩翩不抱紧朕,待会儿若朕不一小心失手将翩翩摔下去,翩翩可是要断胳膊短腿的,今后背着朕可是哪也去不了。” 柳翩翩听到前一句再顾不得心事,急忙改为搂住萧荀的脖子,生怕自己跌摔下去,可听到下一句,心神猛地一提,莫名有种感觉,萧荀已知道她今夜背着他去后山的事,却佯装不知。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柳翩翩立马否认掉。 不可能! 她来回两趟都小心翼翼的,途中没碰到任何人,萧荀不可能知晓她去了哪。 她不动神色的看了眼脚下,心头又是一紧,颤着音道:“那皇上千万别松手。” “那翩翩千万可别动。”萧荀又低头亲她唇一下,笑得不怀好意。 此刻正恐高的柳翩翩心神正被从五哥哪听来的事正煎熬着,哪里顾得上被萧荀偷亲了去,见萧荀还如以往那般,便稍稍放下心,再次确认萧荀不知自己去后山的事,遂遵循本能的紧紧搂着萧荀脖子,一个劲的点头。 萧荀似对她反应满意的不得了,再不多话,如履平地般在狭窄的的屋顶上来回穿梭,跳跃,身影时而如鬼魅无形,时而如大鹞灵动,怎会是身手不高的人? 待柳翩翩反应过来被萧荀骗了时,人已稳稳当当的落在前殿的佛祖面前。 殿中无人,似被萧荀事先清了场,萧荀将她放下后,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小声振振有词说些什么。 被他骗的柳翩翩恼的呕血,可当着佛祖的面,满腹郁气却无处可发,只得闭目深深吸气,吐气,来平复满心的狂躁和愤怒。 “朕希望秦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另外,信徒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朕还希望眼前的女子不再生朕的气,早日喜欢上朕,早日和朕欢好,愿佛祖保佑朕,令朕这个小小愿望早日实现。” 柳翩翩一口恶气没喘上来,就听到萧荀虔诚的对佛祖祈祷。那情状当真似个信徒。 知他是变着法儿说给她听的,她羞燥的脸上烧热,却拿他丝毫没办法,只狠狠咬着腮帮子。 这厢,萧荀却朝佛祖深深一叩首,直起身子朝她看来。 柳翩翩忙收回目光,对着佛祖像虔诚的跪拜后,双手合十,用不高不低恰能令他听到的声调祈祷:“信女柳翩翩愿齐国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徒生战乱之苦。”接着又在心底默念:“翩翩还有一个小愿望,翩翩身边的男人脑子不正常,他最后许愿那句话做不得真,望佛祖驳回他小小的愿望,信女愿一年不吃提子糕,不,三年不吃提子糕。” 说罢,朝佛祖深深叩首。 刚从蒲团上起身,萧荀凑过来笑问:“翩翩背着朕最后许了什么愿望?” 柳翩翩面色不动:“臣妾许皇上将来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又骗朕。”萧荀却不上当,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侧颜半开玩笑道:“翩翩心里这会儿恐怕是想朕哪日会横死吧?” 只一刹那,柳翩翩猛地攥紧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员:我真的什么都没写,别锁我。 另外排个雷:女主有自己的主见,是非判断,就算现在意识混乱也不会真的听旁人挑唆做出格的事,所以小可爱们尽管放心,再有两章左右吧,应该就会揭开女主身上的秘密。 第26章 与此同时。 巨大的恐慌一瞬攥紧了心房,令她呼吸也跟着骤然一轻。 她忽又不确定萧荀究竟知不知晓她去后山的事,本就高度紧绷着心神,被他连番刺|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即刻压制不住了,正要破罐子破摔怒声质问他:为何在杀害她七哥后,还要在她面前虚情假意的说过阵子要带她去见她七哥! 他这个刽子手怎能这般无耻! 齐国国力本不如秦国,倘若有一日被秦国铁骑踏平,她也不觉得意外。 乱世之中,总是胜利者可掌弱小国家的命脉。 她七哥领兵技不如人,被萧荀在战场上所杀,怪不得萧荀。哪怕这道理她全部都懂,可死的人是她七哥,是和她从小相伴长大的血亲,再从五哥嘴里得知这件事后,她很难再做到对萧荀如平常般和颜悦色起来。 尤其是再知道他骗她说她七哥活着后,一边诱哄着想强占她,一边又背着她筹谋如何攻打齐国,毁掉她的故国! 这样的他,怎还能在她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的嬉笑怒骂,百般逗弄她! “朕开玩笑的,翩翩知朕身子不舒服,亲手给朕做梨羹,这么喜欢朕怎么会舍得朕死呢?况且有翩翩时常惦记着,朕更得惜命要好好保护自己。” 就在她扬起脸正要大声质问他时,萧荀忽然曲指轻刮她一侧脸颊,柔声道:“朕说的对不对?” 对!现在萧荀还不能死! 齐国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还捏在萧荀手中!在她五哥没领兵打败萧荀之前,萧荀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她一旦不管不顾的质问他,定会引萧荀起疑,进而对她下一步动作不利。 想到这,柳翩翩立刻冷静下来,她强行敛住想要手刃眼前刽子手的念头,深深吸气,将胸腹间那股憋闷许久的怨气呼出,这才从跪着的蒲团上起身,将手中燃着的香插入珐琅香炉中,轻声道;“是,翩翩喜欢皇上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皇上死,哪怕皇上受点轻伤都不行。” 若萧荀死了,她找谁给她七哥偿命去! 萧荀却无视她敷衍的态度,跟着她起身,他垂眸凑在她跟前,嘿嘿一笑,竟是一副痞子混不吝的模样:“真的?” 男子温热的吐息霎时扑在她鼻端,柳翩翩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萧荀的鼻尖已抵着她鼻尖,他嘴巴朝前一送,似要来亲她的嘴,柳翩翩大惊失色,急忙要朝后撤退避开他的碰触,大叫道:“皇上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萧荀已快一步将她人搂入怀里,他用鼻尖轻蹭下她脸颊,甚至还有些委屈的答非所问:“翩翩还没有问朕今夜为何带你来这。” 柳翩翩被从五哥那听来的话弄的几近崩溃,好不容易撑着一股气走回大福寺,还没理清所有头绪就被萧荀一阵软磨硬泡,悲愤之中生怕萧荀发现自己的秘密,提吊着心神应付着,哪还有心思去想萧荀为何深夜带她来着,只僵硬着身子抿紧唇不回应。 好在,萧荀也不寄托她有所回应。 他轻笑了下,示意她看佛像,边凑在她耳边道:“朕记得翩翩前几日问朕要的恩典,想来大福寺为齐国百姓祈福,白日人多,秦宫臭规矩又多,朕好不容易想个法子能令翩翩和朕一起站在前殿为秦齐百姓祈福,可那狗奴才李宏却将朕交代的事办砸了,这事便搁置下了,夜里,朕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神神叨叨劝朕回秦宫的朝臣,眼巴巴的带你来,想满足你的愿望,翩翩不但不感激朕为翩翩着想,还一直生朕的闷气,好叫朕伤心。” 他话虽这般说,可神色里没一丝心伤的意味。 柳翩翩喉咙一梗,却忽感到呼吸艰涩起来。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白日里萧荀那般维护她,她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感激他的,当然也感激他竟会为了当初她想和七哥碰面无心扯的话,果真领她在佛祖前祈福的这份真心。霎时刚变得坚硬的心防忽的坍塌一角。 “皇上今夜当真只是为了带翩翩来这祈福?” 她僵硬着身子,在他怀里微微转头看他。 萧荀挑眉,诧异的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说罢,他似是想到什么,目光下掠朝她身上看一眼,暗示道:“若翩翩想让朕做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当着佛祖的面,朕会不好意思。” “轰”的一下,柳翩翩的脸猛地红透了,大喝道:“萧荀!” 她就不该对这下流胚子心软! 忙要挣开萧荀环抱自己的双手,萧荀却是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来时的路上折返似要将她送回房去,待柳翩翩反应过来,萧荀已提气复跃上屋顶,他身上似没力气没站稳,一踉,柳翩翩霎时大半个身子从他怀里甩出去,险些和屋脊来个亲密接触。 她正想在他怀里挣扎的胆子顿时吓得没了影,只煞白着脸紧紧的攥着萧荀的衣襟,将头贴着萧荀胸口,生怕萧荀一不小心将自己跌出去。“皇上您小心点,千万别撒手。” 萧荀手臂一个用力将她捞回来,将她稳稳抱在怀里,却趁机敲竹杠:“朕应付朝臣整整一日,累得很,手脚都没力气了,很难说什么时候便控制不住力道脱手了,翩翩要不亲一下朕,给朕鼓鼓气加加油?” 柳翩翩:“.......???” 被讹诈的柳翩翩羞愤郁死,悲从心生,立马要从他怀里挣出,她就是摔断腿,也不要这恶人再占便宜,萧荀察觉到她意图立马笑笑,退让一步道:“你害臊不来,朕自己来。”说罢,俯低头霸道的吻她的唇。 柳翩翩:“.......” 可怜柳翩翩心神本就被煎熬着,人力气又小,怎抵得上萧荀的力气,竟叫萧荀给亲个结结实实,从里到外亲个干净,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 夜色渐深。 自回来后,柳翩翩便黑着脸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月儿实在担心她胡思乱想,坐在她旁边打着手势:“公主,五皇子令您阻止皇上攻打齐国,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似这句话彻底触动柳翩翩的心弦,她猛地垂下头,大颗泪水不住从熬的通红的眼眶里往下掉,不多时,砸下来的泪水便侵湿了她的衣袖。 月儿急道:“可两国开战这等大事,不是公主一言半语就能化解得了的,就算七皇子没了,可齐国还有五皇子,还有你的父皇,他们会有决策的。无需公主您出面去调解,况且,公主就算出面调解,可您一个弱女子能做得了什么?” 是啊,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在战争面前能做什么呢? 许久,柳翩翩仰起头,原本空茫的双眸渐渐聚起一丝亮光,渐变为镇定,她擦掉眼泪,轻喃道:“可我不做点什么,怎对得起齐国的百姓,和我早已惨死的七哥?” ........ 就在柳翩翩沉浸在失去七哥的悲痛之中时,这厢秦齐两国战事一触即发。 萧荀御驾亲征齐国的日子也到了。 战前前一夜,萧潜和几位朝臣就开战事宜讨论了几个时辰争执不下,萧潜素来对朝中战事一窍不通,只挠头一个劲儿的瞧萧荀,想要他决断。 萧荀却是吝啬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更不看朝臣绘制的作战战略图,而是焦灼的时不时瞧着勤政殿门口,似在等什么人来。 萧潜正纳闷着,忽听门外李宏入内禀告说淑媛娘娘来了,心想:这秦国和齐国大战在即,这淑媛娘娘本应避嫌在秦宫呆着,怎的反而来找皇兄?莫不是来给皇兄吹枕边风想要秦国不打齐国? 那也得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这些年齐国总出混招,屡次侵占秦国边陲土地,滋扰边陲牧民,早该被皇兄收拾了。可皇兄前几年时常在外打仗,无暇他顾才没空理齐国,如今齐国先派兵想要过境滋扰秦国边陲,这么个绝好的机会,皇兄怎会因一个区区齐国公主而置边陲百姓与不顾? 正这般想着,柳翩翩翩然而至,萧荀快慰的轻笑一声,立马从御座上站起来,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径直来到柳翩翩跟前,柔声道:“怎么这时候想着来看朕?” 柳翩翩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抿着唇道:“臣妾给皇上送安神的汤。” 这还是两人自大佛寺后,在宫中第一次见面,想到那晚被他迫在怀里狠狠亲吻的情景,饶是柳翩翩自诩自己脸皮够厚,早已能做到佯装没发生般平静看他,可依旧会下意识燥的羞红了脸,连带着声音也弱了几分。 此刻,只见她轻咬着下唇瞥了眼站着的朝臣和萧潜,忐忑不安的道:“翩翩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那......那翩翩就不耽误皇上议事了。”说罢,就要端着安神汤走。 萧荀立马拦着她,他抬眸看萧潜和朝臣,淡声道:“都先退下吧,今夜就议到这,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皇兄,明日就是您御驾亲征的日子怎么会有空议事?您莫不是被这淑媛娘娘给蛊惑了,将站事搁置,您......”萧潜急忙大叫一声,阻止萧荀。 萧荀眉峰一沉,“退下。” 萧潜本就怕黑着脸的萧荀,此刻被他一呵斥,心中纵然有诸多不愿,可也不敢再造次,只狠狠瞪柳翩翩一眼,甩袖离去。剩下的朝臣皆大气不敢喘的纷纷离去。 待殿内只剩柳翩翩和萧荀了,萧荀极其自然拉着柳翩翩的手来到御座上,将她摁坐在怀里,大掌挑起她下巴,灼灼的望着她轻笑道:“嗯?舍不得朕去打仗?还是想来劝朕不去打齐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12发表的,可这一章太难写了,一下子从上午码到现在才码完。废话不多说了,作者君去写下一章了。 此章依旧有红吧,欢迎留评来领。感谢在2019-11-23 22:17:47~2019-11-25 14: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金金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翩翩的话皇上会听吗?” 柳翩翩腰肢被他结实的手臂揽着,因这一动作,她大半个身子几乎半挂在他身上,姿势说不出的暧昧,她的脸迅速烧红,急忙要从他腿上下来,萧荀却不允许。 只听他轻笑一声,凑在她耳边低哄道:“那要看翩翩给朕说什么?若说的是朕爱听的,朕肯定会考虑,可若翩翩给朕说齐国的事,那就免了。” 萧荀说的是真话。 翩翩看似正常,可随时可能会受到刺|激变得癫魔,他猜她身上这异常十有八九和柳颐抑或是她身后的齐国有关,至于柳颐和翩翩说的他七哥被他所杀,哼,他萧荀都没做过,何来的杀害她七哥的事?这事他可不认,可若他将此事冒然捅给翩翩,那么一直以为自己是齐国公主的翩翩极可能会自我怀疑身份受刺|激,进而变得癫魔,与病情不利。 他可不能冒这个风险。 其二,他派去她殿里盯梢的暗哨将她身后的人柳颐严密监控起来,可柳颐是齐国皇子,他若寻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很难将其抓捕扣留在秦国,那么他便不能透过柳颐查清翩翩身上的疑团。 这也是......这几日他按兵不动的原因。 而翩翩嘴里说的那齐国人......明面上打着想打秦国的小旗,背地里指不定再筹谋着什么。 至于柳颐?想和他斗,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挨过今晚。 萧荀眼睛眯了眯,眸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暗芒。 “那翩翩无话可说了。”然而,根本不知萧荀想法的柳翩翩,听到萧荀的话,希翼的眸色瞬时暗淡下去。 她早知萧荀不会答应,可她还是不死心的想试一试,得此结果毫不意外。正心头一团乱麻,忽瞥见御案上正摊开着的行兵作战图,心神被什么狠狠一撞,呼吸霎时变得急促。 若她将这张地图偷走给五哥,那么......那么,齐国便有可能战胜秦国.... 这念头冷不丁的从混沌的脑海中钻出,柳翩翩却猛地打了个激灵,立马否认掉。 若她当真将地图偷了,那么战争中惨死的人定是秦国百姓。 她齐国百姓是人,难道秦国那些无辜的百姓就不是人吗?她毕生修养不允许自己做这等卑劣的事,可五哥还等着.......等着她偷地图告知军情方便齐国。 “翩翩在看什么?”心神正煎熬着,忽听萧荀轻哼一声,似对她愣着出神感到不悦,脸凑过来狠狠咬了下她唇角。 柳翩翩猛地清醒过来,急忙撇开眼:“没看什么。” 语气生硬,却乖觉的似个幼猫,软绵绵的令人想多逗逗,萧荀本就肖想她好几日,又见她今日罕见的乖巧,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将怀里的人吞吃了。他强行逼自己移开盯着她雪白颈子的目光,瞥了眼那摊在御案上的作战图,岔开话口道:“你看的懂这个?” 柳翩翩当然看不懂,倏然被萧荀撞破隐私,脸上又是一烫,失落的摇了摇头。 若她懂这个,最起码可以给五哥说说萧荀的步兵阵,让我哥提早做防范,届时齐国定不会输得太惨。 “那朕教教翩翩。” 这念头刚一落下,萧荀骤然一笑,他脸颊贴着她脸颊,抓过她的手指着作战图上画着红色标记的地方,得志满满颇有些炫耀自己本事的模样,朗声道:“这里是秦国关瑕,此路上通秦水,东通益州,西临十万里大山,是绝佳的战略要地,若朕牢牢守住此地,届时若有敌国攻进秦国,运送粮草的船只源源不断的通过秦水补给战需,益州的兵可辅助此地作战,任凭敌国的军再猛烈进攻,朕保证令他所有兵士有来无回。” 这番话落入柳翩翩耳中,却不吝于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 秦国关瑕紧邻齐国边陲,若他父皇发兵攻秦国,必是从关瑕攻入,萧荀说这番话就是在暗示她齐国此战必败! 必败,必败?那么她齐国三万兵士的性命...... 柳翩翩霎时惊的一个坐立不住,险些双眼一黑从萧荀腿上跌摔下去。 “不过,此地也有个弱点,若天气晴朗,秦水运送补给的粮草便无碍,可若碰到连雨天,秦水河水暴涨,运送粮草的船只就不能开船了,到时关瑕粮草断绝,兵士们便无甚可吃,便没力气打仗。”萧荀似没留意到她神色,忽然皱眉尔自嘀咕一会儿。 他似又想到什么,眉峰一展朗笑道:“幸好这几日天气晴朗,朕的粮草可以补给过去,多屯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刚被震的六神无主的柳翩翩闻言后,却醍醐灌顶,混乱的脑袋霎时变得清醒。 两军对战最紧要的不是兵士多少,而是粮草! 若没了粮草,那么此仗暂时就打不起来! 若她将此地粮草在连雨天供应不及的消息透露给五哥,那么.....萧荀断了粮,便暂时打不了仗,她再寻机会回齐国去父皇面前调停此战,说不准此战便不会发生! 柳翩翩想到这,仿佛胜利的光芒就近在眼前,难掩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忙又将目光投在作战图上,想要将那地方的粮仓位置看清楚。 萧荀却忽的将她拦腰抱起,换了个姿势,霎时,她的脸转过去面对着萧荀,却是一眼都看不到地图了。萧荀颇有些委屈的抱怨:“朕明日就要去打仗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翩翩也不关心关心朕?给朕说点贴心的话?” 柳翩翩这会儿哪有心思听萧荀抱怨,满脑子都想着看地图,忙要扭脸,下一瞬脸却又被萧荀掰过去面朝向他,他发泄怨气般的啃咬她下唇:“翩翩,你就没什么话给朕说的?” 柳翩翩登时清醒过来,若她再看地图难免会被萧荀怀疑,忙垂下眼措辞道:“翩翩希望皇上能平安归来。” 说着话佯装调整坐姿,在萧荀怀里转了半圈将面朝向御案,甚至将头侧枕着萧荀的胸口,眼神时不时的瞟地图。 何奈地图离她太远了,她这般坐着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忙不着痕迹的朝前凑了凑。 萧荀却是眼神一暗。瞧着坐在自己怀里胡乱挣动的柳翩翩,那张芙蓉脸上袭满红霞,鼻尖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被昏黄的烛光照耀竟显出蜜一般的光泽,绯红的唇下,一段弧度完美的颈子隐入雪色中衣衣领内,整个人看起来迭丽明艳,直教他想拔下这身衣裙看内里的锦绣风光。 他听到自己喉头滚动数下,呼吸骤然变得促急,忙俯低身子,撩开她衣摆查看她腿上被蛇咬的伤口,“伤口好了吗?” 男人健硕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般将她眼前视线遮的严严实实。柳翩翩心里焦急,她的伤早就好了,也顾不得萧荀怎会忽然问她这个,只想着不能让萧荀拿自己伤口的借口再生事端,急忙道:“还没好。” 话音方落,看着那腿肚上雪白如玉的肌肤的萧荀唇角一抽,直起身子却是失落的“唔”了声,“伤没好就别四处乱跑,朕这会正好没事,走,朕送翩翩回忆梦殿歇着养伤。” 说着,就要从御案前起身。 柳翩翩大急。若她走了哪还有机会偷看地图,不等萧荀有所反应,行动快于心动,一把抓着萧荀的衣襟仰头吻上他的唇。 萧荀身子猛地僵住,似石化的木头人般杵着不动。 见他没反应,燥红着脸的柳翩翩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天呐!要她去死一死!瞧瞧她干了什么蠢事!忙移开贴着萧荀薄唇的嘴,准备从萧荀腿上跳下来遁走,下一瞬,腰肢被萧荀臂膀紧紧箍着却是一动不能用,唇就被低下头的萧荀扑吻住,他沙哑着音诱哄:“乖乖,好乖乖,给朕亲亲。” 他话虽这般说,可语气却没一丝商量的余地。 可怜柳翩翩满心想着看地图,被萧荀这个一吻,脑袋霎时懵了一瞬,即刻清醒过来发狠的挣扎,却不得法门,反而逼的正隐忍难熬的男人赤红了眼,理智全无越发凶狠的对她。 萧荀极快的腾出一只手来,将她双臂反剪在身后,柳翩翩顿时如待宰的羔羊般呈现在他面前,她趁着中途换气的空档正要斥他,一抬眼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调换了坐姿,此刻她的脸正斜朝着御案,恰好能看清上面当着的地图,顿时眼露挣扎,反正两人早已亲过了,也没什么太害臊的,要不,她再忍耐一会儿,多看一会地图儿? 萧荀见她不动,眸底闪过得逞的神色,从后拥着她,趁机从她脸颊朝下一路吻去....... 窗外疾风骤雨,狂风拍打着窗柩啪啪作响,廊下悬吊着的灯笼摇摇欲晃,忽明忽暗的烛光从门缝漏入昏暗的殿内地上。 一室昏黄光线中,朦朦胧胧,隐可窥到窗外一团团树冠影子张牙舞爪的倒映到墙上,犹如一只只张着嘴狰狞的恶兽蛰伏着。 床帷在黑暗中被夜风吹打的忽忽乱晃,与御案上放置的更漏发出的更漏声交织在一处,竟比窗外疾雨下的更紧,更密集。 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被锁了2次,改的肉渣都没了,因为尺度问题下面我就不写了,大致是:女主一心想着看地图,等终于把地图位置记清楚了,男主也将她波光了。然后女主就被男主连哄带骗的吃干抹净了。 事实证明:男人脸皮厚点才能早日吃到肉。 另外下一章剧透:女主身份解密,男主悔不当初开启追妻甜蜜蜜的追妻火葬场副本。 明天要上架子,下一更在明晚11点。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28章 天刚拂晓,屋内的更漏声渐渐被远处彼此起伏的鸡鸣声掩盖。 一室静谧,一只如玉般瓷白的纤手小心翼翼从闭合的床帷内探出来,将靠床头一侧床帷挑起,纤手的主人似怕惊动什么,小心的挪动身子想要越过躺在龙床外侧熟睡的男子,可身子稍一动弹,那张水灵灵的芙蓉面上登时袭上一丝苦楚,小嘴同时倒吸几口气,霎时额头上沁满细汗,浑身上下透着股娇软无力的模样。 而这纤手的主人并非旁人,正是夜里承恩的柳翩翩。 她是被窗外鸡鸣声惊醒的,醒来后好一会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若非浑身如散了架般的疼痛提醒了她昨夜发生的事,这会儿......她恐怕还以为自己置身于修罗地狱。 垂眸,看了眼睡在她身旁睡相颇斯文的萧荀,昨晚上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男人将她迫入榻内柔声诱哄霸道的占有的情景,柳翩翩杏面上倏然一烫,内里羞愤难当,暗骂一声下流胚子,意难平管不住手的朝萧荀面上虚挥了一拳。 因这一动作,不其然的牵动了此刻正哪都疼的身子,柳翩翩顿时疼的倒抽几口气,忙将拳头收回来,五哥还等着她通风报信,她不能在萧荀身上耽搁时辰了。忙四处找衣裳,却惊觉......她的衣裳还留在御案那,若她想穿,还要光溜溜的走去御案。想到这,柳翩翩又是暗骂一声萧荀下流胚子,这才忍着腿心痛楚伏低身子准备越过睡在外侧的萧荀下榻去。 身子刚一动,睡梦中的萧荀却极不配合的翻了个身,床榻跟着“吱吱”作响。 声响中,柳翩翩面上又是一烫,她记得昨晚她和萧荀睡时这床榻很结实啊,怎的一夜过后,床榻便就摇摇欲了? 可一想到昨夜萧荀施加在她身上似使不完的力气,她又变得坦然了,甚至和那可怜的床板比后,顿觉自己好生了不起!历了昨夜她还能从萧荀手里苟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遂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脯,继续朝前爬。 一只脚刚越过萧荀,萧荀竟毫无预警的忽然睁眼看她。 柳翩翩吓了一跳,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明眸,和萧荀来个大眼对小眼,心里惊惶止不住盘算着:她要和萧荀说什么,他才肯放自己回殿?还是先给他打个招呼?说她趴在他身上是要越过他如厕,而不是对他有非分之想? 可这借口根本不是她和一个刚睡了自己的男人搭讪的借口好嘛! 柳翩翩面上一派平静,内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要胡乱诌一句别的,萧荀已缓缓闭上眼,继续熟睡了去,压根没再看她一眼。 “.......” 敢情.......萧荀还有梦游忽然睁眼的嗜好? 虚惊一场! 柳翩翩忙将团在嗓子眼的那一口气咽下,再顾不得多想,急忙从萧荀身上越过去,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蹬蹬蹬”一路小跑到御案前捡起衣裳就开始穿。 而她没发觉的是,昏暗的光线中,压根一夜都没睡的萧荀缓缓睁眼眼睛,支起半个身子望着她站在御案前穿衣裳的身影,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个餍足的轻笑。 还能跑这么欢,看来人没事,白令他担心的睡不着觉。 ......... 伺候萧荀起居的大太监李宏守着殿内一夜未睡,此刻正困得打着盹,身旁的小太监听到殿内动静歇了,虾着腰十分贴心的对李宏道:“淑媛娘娘侍寝这事?要不要记上?” 宫内但凡侍寝过的妃子都需记录在案,以方便将来诞下皇室子嗣血脉正统,淑媛娘娘是皇上登基以来幸的第一位妃子,此事于后宫妃嫔不吝于一道惊雷的存在,真真是可大可小,若放做以往,李宏只需按规矩将淑媛娘娘侍寝的事记录在案即可。 可皇上那儿......早早的交代了他,若淑媛娘娘宿在勤政殿不许他声张并不能记录,似有意不想让别的宫妃知晓此事,李宏便愁了眉,一边为那侍过寝的小可怜淑媛娘娘打抱不平,一边又暗骂皇上不懂的怜香惜玉,把人吃干抹净后竟不想认账! 正天人交战时,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那小可怜淑媛娘娘从殿内走了出来,她似是身子酸痛,每走一步,小脸便闪过一丝痛楚。 这落在李宏眼中,无疑坐实了皇上不想认账的渣男实锤!他瞧着那身型单薄的小可怜,恨不得上前如一个正常男人般对她哄慰一番,没等他上前,那小可怜已看到了他,她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低眉顺目的道:“皇上还睡着,劳烦李公公照料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被皇上蒙在鼓里的淑媛娘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被皇上白嫖了,侍过寝后,竟不是先珍惜自个儿身子而是一心惦念着皇上,李宏顿时脑补了一处负心汉皇上欺凌软弱对他痴心一片的淑媛娘娘的宫廷大戏,越想越替她感到愤恨。 而事实真相是,柳翩翩刚溜出屋不意李宏守在殿门口,若她不给李宏打个招呼就离去,定会令李宏起疑自己为何匆匆离去,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多嘴说了一句,此时,见李宏眼露愤然,生怕自己再露出马脚,脸上越发恭敬的胡诌道:“皇上爱喝本宫亲手炖的杏仁羹,此刻时辰尚早,本宫闲着也无事,便先回忆梦殿交代下面的人去做,待会儿本宫就不亲自来了,还烦请李公公待会儿将下人端来杏仁羹给皇上饮用。” “老奴记下了。”李宏一听,越发觉得被皇上蒙骗的淑媛娘娘可怜,面上越发怜惜,只一个劲的点头,甚至拍着胸脯保证道:“淑媛娘娘尽可放心,您交代的事老奴定给您办了。” 淑媛娘娘面露满意之色,悄然离去了。 李宏恋恋不舍的目送淑媛娘娘身影隐入黑暗中,这才回过头来,摇头叹息:“孽缘,孽缘。” “师傅,这事还记不记档?” “记,怎么不记。我说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怎么这么不开窍,你出门吃饭能不给店家钱吗?” 这不等同于出门白嫖了姑娘,却耍赖不给嫖资! 恶劣,行径极其恶劣!李宏不知气什么,愤愤的抽出拂尘朝小太监背上狠狠一抽。 那小太监吃痛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皱着脸立马记录下来。 李宏见小太监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没等胸口那团气喘均了,忽闻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他急忙循声看去,当看到从殿内走出的人,登时又是一惊。 .......... 柳翩翩回到忆梦殿,急忙换下身上皱巴巴的衣裙,换上和月儿一样的衣裳,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朝尚食局走。 她幼年时曾跟着七哥学了两年拳脚功夫,身手虽不能以一抵五,可若有心避开那些在宫内巡逻的将士还是轻而易举的,月儿不放心她自个来见五哥,执意跟着她,她拗不过月儿便捎带上了月儿。可月儿不懂拳脚功夫,一路行来拖累她不少,待她终于到达约好的地点时,竟是比约定的时辰晚到一刻钟。 一名小太监早等在尚食局的后门,见到她们来了,忙虾着腰奔过来快声道:“公主,五皇子说他身份不便,不方便亲自来秦宫接应您,要奴才来将消息递出去。” 她分明记得上次五哥说他怕消息外漏,今夜会亲自来秦宫接应她,不由的心神一提,瞧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小太监,试探低声道:“五哥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五皇子说叫您先按兵不动,等他下一步的部署。”小太监面上焦急,时不时瞥周遭,压低声音道:“公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会儿尚食局就要出宫采买食材,若被人发现奴才在这和您碰面,难免会被人起疑多生事端,公主赶紧将东西给奴才,好叫奴才出宫给五皇子复命。” 听出他是齐国口音,身影也肖仿齐国人,柳翩翩心头大石落下,将从萧荀那看来的行兵布阵图给他,并郑重叮嘱道:“回去告诉我五哥,齐国是打不赢秦国的,叫他别做无谓的牺牲,想办法将齐国的粮草烧掉,先不引起战争即可,萧荀哪里我再去回旋,看能不能稳住萧荀令他不再发兵攻打齐国。” 那小太监点头应承下来,离去了。 柳翩翩也趁着夜色急忙回到忆梦殿。 一路上,一直一语不发的月儿神色罕见的变得焦灼起来,柳翩翩只以为她怕事迹败露,惶恐不安,便轻拍她的手背,低声宽慰道:“五哥做事向来谨慎,他派出的人应当是可靠的,况且......”她说着话,抓着一块糕点塞入嘴里充饥,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笑道:“我给那小太监的地图并非是真的行兵作战图,而是只标注了粮草存放在简易图,五哥就算先要借着我给他的地图想攻打秦国,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 月儿闻言,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她另存了个心眼,竟敢诓骗五哥。她打着手势解释道:“我是怕您做的事若被皇上知晓,那到时候您可是要论罪当诛的。” 柳翩翩拿自己清白之身换了萧荀这张地图,过程不可谓不屈辱,此刻被月儿提起,想到昨夜被他泄愤般百般折腾,顿时燥的脸如火烧,她将嘴里的糕点囫囵吞下去,快步走到榻前躺在榻上,拉起被褥将自己紧紧裹起来,面颊嫣红燥道:“那也得他能抓到我把柄再说。” 月儿一看她这副柴米不进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摇头轻笑着将搭在她身上的被褥掖了掖,她道:“若被皇上发现,这样也好。” 她再也不用守着秘密忍的这么辛苦。 柳翩翩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这个,一愣,正要再问,月儿已垂头忙别的事儿去了。 ............ “混账东西!”朱红色宫墙外,一顶普通人家的轿子停在宫门不远处的集市暗道拐角处,柳颐看完地图,一把将其掷在地上,气的面色铁青,一脚踹在方才给柳翩翩递消息的小太监身上,。 那小太监受不住力道,身子斜飞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墙上,身子如枯叶般跌摔下来时,“哇”的一声伏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顾不得擦嘴唇血迹,急忙匍匐着去拽柳颐的衣玦,低声哀求道:“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回宫找公主要真正的地图。” 柳颐身旁站着的一名做仆从装扮的男子讥讽柳颐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就算你将她的记忆抹去更改了又怎么样,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此次不受你挑唆,为你办事,也是意料之中。” 说话的男子身上穿着一袭夜行衣,头戴黑色帷帽,将头脸遮的严严实实,仅能从薄如蝉翼的帷帽布料中,隐可窥到他的面容竟和柳翩翩有六七成相似,同是长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可这男人的眉目却是狭长锐利,犹如黑暗中的鹰犬透着股阴冷的气质。 柳颐无视他嘲讽,反唇相讥道:“就算她不受我挑唆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你吗?只要你在我手里一日,她便得乖乖的听我的话。”说罢,眼睛痴迷的盯着头戴帷帽的男人一眼。 那男子霎时面露凶光,垂在衣袖旁的大掌倏然紧握。 柳颐从他愤恨中得到一丝快慰,挑唇笑笑:“别紧张,在她还没真的为我所用之前,我不会拿她怎么样。” “你这么折磨我和她,你会遭报应的。”那带着帷帽的男人,胸口激烈起伏,愤然又无力的低吼。 柳颐却不甚在意的笑笑:“得报应?我柳颐从来不信报应一说。”他冷声嘲讽道:“若你再不给我乖乖听话,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那男人愤怒的瞪着他,似想到什么,无力的垂下肩膀,抿紧唇不再多言了。 柳颐见他乖觉,冷哼一声,转头看那匍匐在地的小太监,冷声道:“回去设法告诉她,这地图是假的,是萧荀骗她而为,要她去偷真正的作战图。” 那小太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步子依言而去。 那带帷帽的男子闻言,刚平复的心海蓦的变得激动,拔高了音:“萧荀既然能让她偷到假的作战图,一定是对她身份起了疑,依萧荀做事滴水不漏的手段,定然会通过她顺藤摸瓜查到你,你这是玩火自焚。” “你是在关心我?”柳颐凑近他脸颊,当看到他眸底冷意,脸上的笑意敛尽转而变得阴冷,他好整以暇的冷讽道:“还是说你怕她被萧荀起疑身份会被他严刑逼供?我猜是后者。” “你卑鄙......” “论卑鄙,你还是我柳颐的师傅,徒儿愧不敢当。”说罢,无视男子愤恨欲要喷火的目光,一把攥着他臂膀,欲将他挟持上马车。 正在这时,那男子枯站着不动冷嘲道:“你相不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从未听过他忤逆话的柳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忽闻身后如阵阵惊雷般的马蹄声忽忽朝这边逼来,他震惊的转头看去,无数的铁骑从四通八达的暗巷涌出,朝他疾驶围过来。 ......... 正在忆梦殿内补眠的柳翩翩心头猛地抽痛了下,她疼得一下子从榻上惊起,月儿慌慌张张的奔进来,焦灼的朝她打着手势。 “你是说皇上抓着一个敌国奸细,现在正在审问?” 月儿急忙点头。 柳翩翩惊的双眼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她刚将萧荀的作战图给五哥,还没过一个时辰,萧荀抓着奸细的消息阖宫上下都知晓,萧荀不是早上要出征吗?他怎么没御驾亲征?而是去抓敌国奸细? 等等,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中飞速闪过。 她惊的浑身一哆嗦,连手也开始哆嗦起来。 此时此刻......她毫不怀疑萧荀通过她来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抓她五哥。 那么昨夜萧荀并不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她急的一把掀开被褥就要下榻,月儿在旁焦灼的打着手势:“太后已令人将忆梦殿封锁了,公主这会儿别说是您,就是一只苍蝇也从忆梦殿飞不出去。” 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 与此同时,殿门口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慈宁宫的红菇踩着凌乱的脚步声入内,她目光朝殿内巡视一圈,揣着手冷声道:“淑媛娘娘,太后请您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无线鼠标没电了,一更先码到这,晚上还有一更解密女主的身份,要码到很晚了,别等明天看。 第29章 “皇上,那人嘴硬的很,死活不开口,卑职已想尽所有办法了,可....是卑职无能,请皇上责罚。” 通往天牢的甬道中,两侧牢房内散发出阵阵腐朽的酸臭味,斑驳的墙壁上每隔一段便有干涸的黑红色血迹在上面,在墙壁上插着的烛火映照下看起来如同道道桀桀鬼影,阴森可怖,萧荀冷着脸行走在其间,那些桀桀鬼影似畏惧他身上冷意,随着他走入最里间的牢房的步子中,渐渐消失无踪。 萧荀面上毫无表情,在牢房中站定后,瞥了眼被绑在刑架上的柳颐。 对这个抓到的老熟人,萧荀毫不意外。 此事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当年他在安国为质子时,曾和同为齐国派去安国的质子柳颐关系甚睦,还彼此相互照拂过好几年,之后,安国被诸侯国联手灭国时,柳颐竟不顾同袍之义,为了多侵占安国的土地,竟在背地里连坑他好几回,导致他率领攻打安国的将士死伤无数,他激愤之下自是以牙还牙的杀将回去,一来二去,他和柳颐的梁子便结下了。 后来,败与他手的柳颐灰溜溜的回到齐国,因战场失意,被齐国国君一度掳夺了皇子称号,柳颐也安安分分的三年都没作妖,他也没再将柳颐放在心上,如今齐国在秦国边境蠢蠢欲动,恰时赶上柳颐恢复皇子称号,他猜,此次齐国国君出昏招想打秦国,十有□□和柳颐积愤他,想要报当年对他仇怨有关。 思及此,萧荀对他挑唇笑笑,转而对说话的人道:“你先下去吧。” 说话的人是禁军统领薛伶,本担忧皇上处罚他办事不利只逮到一个贼人而惶恐不安,而今听到皇上并未处罚他的意味,心头大石顿时放下,他抬眸瞥了眼柳颐,对萧荀恭敬说道:“卑职已令手下全城搜索那个头戴黑色帷帽的男子,相信很快就会有那人的消息,皇上且放宽心。” 萧荀眼神都没瞥他一眼,只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薛伶如蒙特赦立马退出牢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萧荀则令人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柳颐的正对面,瞧着已被用过刑苟延残喘的柳颐,挑了挑眉,没想到几年没见,这孙子脾气还是又臭又硬,便有心晾晾他,半晌才施施然开口:“五皇子好久不见啊。” 语气明明是多年老友乍然相逢的客套话,却讥讽的厉害。 柳颐听到如想象中如出一辙的话,气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那张阴柔的俊脸上此刻血迹斑斑,不断有血珠从额角的伤伤口处滑下,盖住眼皮。他便强睁着一只眼,面露狰狞的看萧荀:“萧荀你给老子玩阴的,胜之不武,有本事咱们正大光明的再比一场。” 在柳翩翩给他递信之前,他早已料到柳翩翩为他偷地图可能会引起萧荀起疑,并事先做好了防范措施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这一切他都筹谋好了,却没料到.....萧荀竟将他派去给柳翩翩传递消息的小太监给收买了,而事先并不知情的他,本以为萧荀今日御驾亲征人并不在秦宫,才大着胆子和那小太监接应,却不想被小太监出卖,不仅暴露了行踪不说,还被萧荀抓捕到了秦宫天牢,被狱卒冠上“敌国奸细的名头”百般刑讯。 “不打,朕不和你这个废物比试,浪费时间。”萧荀闻言却是冷哼一声。 说罢,轻拍了拍衣玦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警告道:“若你识相,就赶紧把事交代了,说不准朕还能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他挑唇笑笑,姿势闲适犹如和老友闲谈,眼神却盯着墙上的各种刑具,“你就准备在朕这吃一辈子沾嚼料的牢饭吧,你放心,朕虽然仁慈,不欲拿你怎么样,可朕并不能保证朕手下的人对你仁慈,到时候你若少个胳膊少条腿的,可不要怨朕没事先提醒你。” “你.......”柳颐被他羞辱,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萧荀瞪下来一层皮下来,可怜他手脚被缚,挣脱不开,只能拿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眸剜着萧荀。 他似想到什么,那张愤恨的脸上蓦得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如今两军开战,若我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齐国,我父皇定会发兵攻打秦国,到时秦国百姓生灵涂炭.....” “这个就不劳烦你费心了,大不了朕亲自领兵将齐国给铲平了,到时候也没秦齐两国之分了,这场仗打起来,相比秦国死的百姓,朕相信齐国死的人更多,更生灵涂炭。” 柳颐再想不到萧荀能这般狂妄,面上得意之色瞬间凝固,骤然显出恐惧的神色,一股钻心的冷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只一刹那传遍全身,霎时感到手脚冰凉。 “快点说,翩翩到底是你什么人。”萧荀察觉到他的变化,眸底露出了然,知已拿捏住他的软肋,只需再旁敲侧击几句便能令他招供,面上却丝毫不显露的淡声问道。 提起这个,柳颐面上浮出一丝阴狠的神色,他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不仅不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快意的哈哈大笑:“可笑!太可笑了。” 他笑得几乎癫魔,仰着头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尤自大笑着喘息:“哈哈哈,你不是自诩自个目力惊人吗?怎么?这会儿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来了?!” 萧荀正淡笑着的脸猛地僵住,巨大的恐慌一瞬攥住心神,他霍然从椅子上起身,起身时似身子体力不支,一条腿险些跌跪下去,身边的狱卒忙来扶他,他却甩开帮扶过来的手,飞扑过去一把攥着柳颐的衣襟,不可置信的目眦欲裂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柳颐衣襟被他紧紧扯住,呼吸蓦得变得困难,涨红着脸的他,眉目却显出有生以来从所未有的酣畅,他极力的喘息着,呜咽着的笑声从他嘴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尖锐刺耳,“她是巧巧啊,是我们在安国做质子时都曾喜欢过的女子,更是你曾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轰”的一声,萧荀只觉气血一瞬涌至头顶,眼前蓦得一黑,险些跌摔下去。 一股血沫从喉头冲出霎时充满口腔,他咬紧牙关极力保持镇定,捏在柳颐衣襟上的大掌却倏然收紧,逼得柳颐顿时涨紫了脸:“含血喷人!她不可能是巧巧,我不可能认不出巧巧,你骗我。” 当年安国灭国后,他得知巧巧在逃亡的途中遇到贼寇,为保清白不幸坠落山崖殒命的消息后,便亲自率领一队精兵去山崖下搜寻,并搜寻到了巧巧摔下山崖血肉模糊的尸首。 尸首.....那具尸首........ 不对,那尸首身形和巧巧相仿,相貌鼻梁以上被树木划到毁坏,几不能窥见真容,只能看到完整的下颌和嘴唇,当时他以为巧巧死了,悲愤欲绝不能自抑,并没深究巧巧身上可疑的细节...... 如今想来,她从山崖下坠下,树枝拦截她身子的力道虽大,可若剐蹭到她的脸,那力道不可能会剐蹭到令她毁半张脸的境地,那么,若柳颐赶在他之前,救下了她,偷龙转凤将肖仿她的女子的尸首扔在山崖下,令他找到后看到那具尸体以为“巧巧”真的死了,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他......竟在失去巧巧的悲痛欲绝下真的中了圈套,误以为巧巧已死。 不是不可能! 可若柳颐说的是真的,那么……巧巧这些年落入本就嫉恨他的柳颐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萧荀忽然怯弱的不敢往下想,下意识的选择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骗你?”柳颐脖子被勒住,眼白翻出险些噎过气去,却尔自得意洋洋的欣赏萧荀那张变幻莫测的脸,艰难的大口喘息,说着最恶毒的话:“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柳翩翩不是巧巧?” 他没有证据! 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慕恋,他从不信“一见倾心”的鬼话,可他却对着浑身上下都是谜的柳翩翩,不但不远离,反而破天荒的被她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更对她心生爱慕! 若她不是巧巧,而是别的女子,他对她这没由来的情愫又是什么? 萧荀混乱的理智刹那被柳颐的话扯回来,柳颐对他恨之入骨,知什么最能报复他,若抓到他软肋,必会一击即中,只一刹那,他几乎本能的相信柳颐的话。 他强行压抑着胸腹间那股呼之欲出的暴虐和得知事实真相后怕的颤栗,将柳颐提扯到跟前,用连他自己听了都后怕的平静语气轻问:“说,你在她身上究竟做了什么?” 为何她会称自己是柳翩翩,并以齐国和亲的小公主自居,而非是安国大司马家的小姐,安国的安乐郡主,慕晚伊。 在他缺失的这几年,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竟令原本古灵精怪的她性情大变,乃至整个人样貌音形都变了。 柳颐被萧荀掐着呼吸困难脸色涨成猪肝色,性命危在旦夕,可他脸上依旧浮出几分快意之色,只听他上下唇轻阖艰难的说道:“塑颜术,付以人偶术。” 只一瞬,闻言的萧荀脸上血色尽失,紧攥着柳颐衣襟上大掌骤然一松,身子也似受到了重创,挺得笔直的腰忽然佝偻弯了下去。 去而又返的禁军统领薛伶刚入牢房,恰好听到柳颐这番话,微微一怔,前一句话倒好理解,民间有种塑颜术,可用利刃锉刀等磨骨的手段改变人的容貌,而听到后一句“人偶术”却震惊的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他从军时曾听过安国这则秘术,因时日旷远,记得不太清楚,只大致记得,被施以此术的人,无一不是曾在□□和精神上受到极大的折磨精神崩溃后,被人为的篡改了记忆,进而以一种全新的身份进入人的视线。 而这些人因新的记忆和以往的记忆会发生冲突产生意识混乱的现象,导致认知失败自我怀疑,进而不听施术人的号令,施术的人防止这一现象发生,便将注入新的记忆的人关入封闭的黑屋,断水绝食,激发她们骨子里求生的本能。 那黑屋中不仅没吃没喝的,而且时常被施术的人投入毒蛇,蝎子等物,令她们厮杀,这些人在黑暗中看不到毒物,只听得到周围威胁她们性命的声响,被饥饿和恐惧支配下,为了生存只得杀尽这些毒物,等这些人活着出来时,通常早已性情大变,变得弑杀成性。而那施术的人便在这些人得知自己弑杀毒物手段残忍下精神崩溃后,将她们反复投入放有毒物的黑屋,逼她们强化她们的新记忆,进而达到驯化她们的目的。 这则秘辛早在安国失传,身为齐国皇子的柳颐是怎么知晓的? 薛伶脑中这念头还没转完,李宏步覆匆匆从牢房外奔来,急声高呼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说淑媛娘娘是敌国奸细,要处死淑媛娘娘。” 萧荀这才恍似从重创中醒过神来,脸色铁青的他直起腰,一把掷开攥在柳颐衣襟上的大掌,转身吩咐薛伶:“看好柳颐,莫给人打死了,留他一口气还有用处。”语气森然,似乎在看一只死物。 说罢,转身就要冲出牢房。 “萧荀你什么意思,我可是齐国五皇子,你私自羁押我在这,刑讯于我,我父皇知晓后饶不了你的,你......”柳颐嫉恨萧荀许久,原想着说出柳翩翩身上真相,狠狠的痛击萧荀一番,令萧荀心智大乱下想要知晓更多柳翩翩身上的秘辛,进而不会再对他用刑,他便有机会能活着等齐国的人来救他,不成想,萧荀竟对他下了杀心,存了心折磨他,他望了眼墙上的各种刑具,仿佛对他用刑的一幕就近在眼前,惧怕的大声疾呼:“萧荀你不能杀我,柳翩翩以为我是她五哥,你若杀了我被她知晓,她定然一心想着如何为我报仇雪恨,再不会痴心与你,你.......” 萧荀正疾步外出的步子猛地一顿,却并未回头。 柳颐看出他的迟疑,顿时大喜,他再接再厉的加筹码道:“而且她七哥人还在我手里,若我今日没活着从秦宫出去,我手下的人定然会一刀结束了他的命,到时,若柳翩翩恢复记忆,知晓她慕家唯一的独苗死于你手,你不怕她再受刺|激变得神志不清直至疯魔吗?” 提到这个筹码,萧荀猛地回头盯视他。 柳颐霎时从他眸底看出嗜血的杀意,他吓得身子本能的一缩,又想他有柳翩翩和她七哥这个王牌在手,萧荀就算恨他入骨,暂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便挺起胸腹挑衅的看着萧荀。 萧荀了然一笑,森寒笑声从唇缝里泄出,响在阴气森森的牢房中,说不出的乖戾,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萧荀在他逼视下大步上前。 “你干什么.....啊......”柳颐吓得霎时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没等他话音落下,萧荀竟毫无预警的抽出薛伶腰间佩剑,朝他手脚砍下,“噗”的一声,几柱鲜血如喷泉般飞溅在柳颐身后的墙壁上,霎时糊了半壁墙面。 “啊——” 薛伶甚至不知皇上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上一刻还骂骂咧咧的柳颐发出杀猪般的一声惨叫,便如破碎的布偶娃娃般双手双脚筋脉处皆破了个口子,涓涓鲜血“滴答嘀嗒”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撒了一地。 那丛乱蓬蓬的发髻下,柳颐眼里翻出冷白的灰败之色,头软软垂下,却是晕死过去了。 薛伶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残忍对待战俘,今日还是头一遭,登时惊得后背沁出几层热汗,不自觉的朝后退了半步,避开皇上的视线。 而萧荀却一把掷了剑,冷冷盯着晕死的柳颐,唇角抿出近乎残忍的弧度,随即再懒的看一眼,头也不回的疾步出了天牢。 .......... 慈宁宫中。 柳翩翩被反剪了双手绑在一截大石上,太后和淑妃离她远远的坐在上首的软塌上,颇有些忌讳她般只拿眼怒瞪着自己,柳翩翩瞥了眼身侧将她围的铜墙铁壁般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就问她几句话吗?何须这般劳师动众? 可她这会儿惦记着五哥安危,无心吐槽太后和淑妃仗势欺人,只斟酌着措辞道:“母后您口口声声说翩翩通敌卖国,泄露皇上的作战图,可有何证据?” 太后还没答话,淑妃已柔声开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痛斥她道:“翩翩,本宫自问你来秦宫这三年从未曾苛待过你,你为何放着好好的淑媛娘娘不做,非要做那通敌叛国的秦国罪人?你这样做,置皇上于何地?亏皇上还在人前百般维护你,更令你.....更令你昨夜入勤政殿为他践行,你真令皇上好生失望。” “......” 她昨晚分明是被萧荀诱哄着强占了,何来的给萧荀送行? 这淑妃娘娘说话总是爱绕圈子,这会儿当着太后的面恐怕并不是在谴责她通敌叛国,而是在嫉恨她昨夜侍寝了吧? 柳翩翩被堵的哑口无言。 可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他儿子是多么的老奸巨猾,一边诱哄她给他睡,一边借着她的手抓她五哥,来个“瓮中捉鳖”的戏码,令她偷地图赔了夫人又折兵,输的一败涂地。 抬眸,直视太后和淑妃淡声道:“淑妃娘娘可有人证物证证明翩翩通敌卖国?” “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淑妃招手,令一名做太监打扮的年轻男子入殿,那男子跪在柳翩翩跟前,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柳翩翩后,急忙朝太后跪下,禀告道;“回淑妃娘娘的话,奴才昨夜确实在尚食局门外看到了淑媛娘娘,奴才不会认错人的,当时,跟淑媛娘娘一同前往的还有一个哑巴宫女月儿,她们两人在尚食局门口鬼鬼祟祟的将手中的地图交给一名小太监后,便偷偷回了殿,这事皇上也是知晓的。” 太后闻言大怒,一拍桌案站起,喝问道:“柳翩翩你还有什么话说?” 此刻,柳翩翩也彻底醒过神来了,昨晚她和月儿那么小心翼翼隐蔽着去尚食局,一路上不仅被萧荀派的人盯了梢,恐怕还被淑妃的人盯了梢,这淑妃只凭她给小太监的地图便拿捏她通敌叛国,可见淑妃想要除掉她,已非一两日了。 如今找了这么个借口,今日无论她说什么,太后和淑妃都要定她通敌叛国的罪。她本就偷看了萧荀的地图,死不足惜,可在她没看到五哥之前,她还不想死,思及此,柳翩翩扬高头看向淑妃辩解道:“翩翩昨夜确实去了尚食局,只不过并不是传什么皇上的作战图,而是往齐国递送家书,这事皇上也是知晓的,也是皇上应许的,若太后和淑妃娘娘不信,大可以将皇上叫来对峙。” “皇上正审讯着敌国奸细,没空来当面给你对峙。”淑妃派去跟踪柳翩翩的人不过是远远看到柳翩翩将纸样的东西交给了小太监,怎会知道柳翩翩到底给了小太监什么,此刻被柳翩翩一糊弄,顿时心慌,她看了眼给自己撑腰的太后,见后者一脸铁青,誓要将柳翩翩问罪,便一咬牙道:“柳翩翩你莫要在狡辩了,赶快招供了,太后兴许看在你曾伺候皇上的份上,留你一条全尸。” 说罢,一名小太监神色匆匆的从殿外赶来,俯低身子在太后耳边嘀咕两句,太后冷凝着的脸霎时变了几变。 柳翩翩鲜少在太后脸上看到这种神色,正要细瞧。 太后却扬声叱她:“灵顽不灵。”朝禁军喝道:“将淑媛娘娘拖下去,溺毙。” 竟是要草芥人命! 柳翩翩大惊失色,她还没见她五哥安好,她还不能死。 急忙要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何奈她身上力气小,根本挣不动,禁军们已将她手脚抬起来快步朝院中的洪湖走,她人仰躺着面对天空,刺目的太阳光芒照的她眼前混黑一片,她内里焦灼的厉害,不停的挣动身躯,还没呼救出声,只闻“咚”的一声,连人带巨石一并被禁军投了湖。 只一刹那,没顶的湖水铺天盖地的涌入她的口鼻,她连呛几大口湖水,想要张嘴呼救,身子却被下沉的巨石扯着朝湖底急速坠去,更多的湖水涌入口鼻,不知她呛入了多少水,渐渐的她感到窒息,手脚脱力,一直往下沉....... 就在她以为要重新投胎做人时,忽的,岸边响起一声惊呼:“皇上”。 随着一道浪花飞溅的闷响传来,一只有力的臂膀托着她腰肢朝上猛地一提,可怜她脚下绑着巨石,身子不但不上升反而直往下坠。那手臂的主人焦灼的拍她的脸,嘴唇贴着她的嘴为她渡气,边一手扯着绳索为她解套。 她想要让他别白费力气了,何奈一张嘴,便是一串水泡从嘴里涌出。 那人解不开捆在她身上的绳索,情急之下,竟扯住巨石绳索,并托着她腰臀一并奋力朝上一提,她的头脸霎时破水而出。意识朦胧中,数十个禁军如下饺子般扑通几声跃下水,朝她这边游来。 劫后余生的柳翩翩连咳出几大口湖水,待胸口因肺部缺氧的压痛感减缓,捆在身上的绳索被禁军解下,她这才心有余悸的暗暗庆幸:今日她好生了不起!竟能劳的动萧荀的禁军来救她。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李宏跪在岸边嘶声力竭的呼声传到这边:“都赶紧下水,快去救皇上啊,皇上不会袅水,还在湖里没上来啊。” 柳翩翩:“.......” 敢情.......方才救她的人是萧荀? 等等。 萧荀这个老奸巨猾的大骗子若是个不会袅水旱鸭子,那他还敢下水救她?!! 不要命了吧。 若萧荀因救她溺死了,她会不会这回没死成反而待会儿被太后以害死当朝皇帝的名头给处死? 这般一想,柳翩翩顿时不淡定了,她还想多苟活几年,不想早死早超生。 遂想也不想的,一头扎入水底反捞萧荀去了。 她是会凫水的,方才若不是浑身受困,脚上绑着大石,没她发挥袅水技能的余地,她也不会险些被淹死,这会儿脚下的巨石被赶来解救她的禁军解开,脚下没这股力道坠着,她可以很轻松的在水底寻人,她看向周遭,果发现离她不远处的假山缝隙里,轻阖着眉目的萧荀似被卡住,手脚无力的在水里漂浮,她心头猛地一窒,只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正待细看,忽见他被水浮起的手腕上串着一颗如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霎时,如被碾压般的剧痛从脑海深处涌出,逼的她一下子抱着胀痛的脑袋。 “石头?”一道清隽的身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令她抓不住,她喃喃的想要出声喊他,却喉头堵着厉害。因这一变故,她呛喝了好几口湖水,眼前猛地变黑,意识随即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承诺的二更现在才更新上,真不好意思,主要是这一章太难写了,卡文了,昨晚写到2点才写了2千字,不到卡点,就索性没发,今天又卡,写了一白天没休息才写了这么多,和今天的更新一并发了。 第30章 “公主怎么还不醒?会不会在湖里磕碰到了脑袋才睡这么久不醒?” 入夜,正是万物寂静的时候,忆梦殿却罕见的烛火通明,四名太医被皇上勒令守在忆梦殿等淑媛娘娘醒了才能离去。其中的郑太医是知晓淑媛娘娘身子异于常人的,生怕她醒来一个神志不清将他们都剁成肉泥,惧怕的不停抖肩膀,时不时的朝内殿瞟。 “月儿你也跟着熬一日夜了,先回屋睡一会儿吧,老奴替你守着娘娘。”说话的老嬷嬷是议梦殿里的老人,平日和月儿走的很近,见眼睛肿如核桃大的月儿一直坐在床榻前不停抹眼泪,心疼的不得了,遂劝了句。 “都怪我,若不是我没用,守不住公主,公主也不会被太后扔入湖里险些丢了命。”月儿止了呜咽,伤心的对老嬷嬷胡乱打着手势,说着话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又从眼眶里涌出来,她急忙扭过头,抹了把眼泪。 老嬷嬷正要再劝她,殿外忽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们惶诚惶恐的行礼声一并入内。 却是刚才从这儿离开去勤政殿商讨政事折返的皇上。 老嬷嬷和月儿忙要起身行礼,萧荀却早一步制止了她们,他似怕惊动榻上昏睡的人,握拳在唇边低咳几声后,才轻着脚步来到榻边坐下,垂眸,就着旁侧的烛光,眼含愧疚的仔细端详正陷入熟睡的人儿。 老嬷嬷见状,扯住站在榻边的月儿,示意她去休息。 月儿看了眼萧荀,见他身上还穿着昨日被人从洪湖中救出时穿的那件衣裳,不但没治公主偷地图的罪,反而浑身邋里邋遢的不去梳洗执意留在这守着公主,好似认出了公主并非是齐国人。唇角蠕动了下刚想朝萧荀说话,手腕一紧,却是被近旁齐国来的宫女斜插过来一把扯住手腕,强行带出了内殿。 她不甘心的扭头看萧荀一眼,见他丝毫没看自己,希翼的眼神渐变暗淡,转过头,任由那宫女带离了忆梦殿。 “怎么还没醒?”这厢,萧荀端详了柳翩翩一会儿,见她昏睡一日夜丝毫没苏醒的预兆,各种不好的念头一并从心底迸发出来,一瞬攥紧了心神,令他心里七上八下,他强敛住心头骇意,黑着脸令郑太医入内,郑太医急忙又帮柳翩翩把了脉,脉像正常,比青壮男子的脉相还平稳,人没毛病啊。 可皇上却执意不信她没毛病,非要他鸡蛋里挑骨头说淑媛娘娘有毛病,郑太医发了愁,他皱着眉面上一派高深,实则胡诌道:“娘娘面赤潮红,四肢倦怠乏力,可能是内里虚乏,体虚之兆,只需多睡一睡,养足精神便可醒来。” 体虚之兆? 难道是前天夜里他对她索求无度令她累倒了? 萧荀黑着脸苦思冥想,越想越是这个理儿,心头骇意刹那退却一分,可依旧不放心:“可有什么法子令她子早点醒?”人总这么昏睡着,万一睡出来毛病怎么办?她身上这症状若放在以往,他还不至于这么揪心,而现在他知晓她便是巧巧,是曾因他之故被柳颐百般折磨的心上人,对于这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她”,他自责愧疚补偿都不及,再不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和病痛。 “呃.......” 这可问倒郑太医了,若他知晓有令淑媛娘娘早点醒的法子,他至于在外殿守一日夜没合眼嘛。可这话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上,郑太医将心一横,快语道:“臣这有个药方可令淑媛娘娘早点醒,不过......” 郑太医一下子为了难,眼神瞟了眼皇上。 “说。” “淑媛娘娘正昏迷着,嘴不张开喂不进去药,若皇上能想法子令淑媛娘娘张开嘴喝进去药,待药下了肚,药劲上来,到时候淑媛娘娘自然会醒。”至于人到时候醒不醒,还是先看皇上您有没有那个本事给她灌下药。 萧荀闻言却是紧皱着的眉峰一松,快慰道:“把药端来,另外再多拿点零嘴过来。” 郑太医闻言一愣,娘娘现在甭说吃零嘴了连汤水都喝不下,您要怎么喂药?您的脑袋不会是浸了湖水后坏掉了吧?他在心底诽谤一句,却也不敢多言立马去办了。 半个时辰后,由郑太医亲手熬制的十全大补汤端了上来,萧荀只闻了闻那药,一下子便皱了眉,“怎么这么苦?”以往她最不喜喝苦药,待会儿若真醒了,又不知该怎么闹腾。 “良药苦口嘛。”他又不是神仙自然写不出能令昏迷的人立马醒来的药方,故,这十全大补汤内他加了好几味苦药,保证这苦汤下了淑媛娘娘的肚,这淑媛娘娘就算是在梦游中的大罗金仙,也得立马被这药给苦醒。思及此,郑太医心虚的瞪眼补充道:“皇上,这药得趁热喝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萧荀见他信心满满,不疑有他,立马将昏睡着的柳翩翩小心扶坐的怀里,他先喝一口药,嘴唇贴着她的唇就要将药渡给她,哪知,唇刚贴上她的,紧闭双目的她如嗷嗷待哺的幼鸟忽然张嘴,竟是朝他讨要吃的。 萧荀透着焦灼的眸子顿时一亮,立马将嘴里的药水用舌头悉数推给她,她张嘴就喝,药刚入嘴里,下一瞬毫无预警的“噗”的一声,吐他一身,几滴残汁顺着他衣襟滑落,隐入领口内,顿时消失无踪。 郑太医猝不及防看了满眼,骇的不轻,趁着皇上还没发怒赶紧夹着尾巴开溜了。 “月儿,这提子糕怎么变得这么苦?月儿......”因被萧荀连番折腾体力不支睡了一日夜的柳翩翩睡梦里饿的饥肠辘辘,满脑子想着饕餮大餐时,忽然有个微凉柔软的物什贴着她的唇,渡给她吃的,她自然恨不得将那东西吞吃下肚,可刚张开嘴没等到那柔软的物什,反而等来了一股粘稠的苦药水入了喉,她最吃不得苦味怎么能忍?!当即吐了出来,柳翩翩眼睛跟着睁了一道缝,下意识的抱怨出声。 因还没睡饱,眼睛困得挣不开,想要闭眼继续倒头就睡,何奈腹中饥肠辘辘,饿的心慌睡不着,索性睁开眼,准备饱餐一顿继续睡。 刚抬眸,猝然看到脸色铁青满身挂着汤药的萧荀,一愣,吓得急忙闭眼。 萧荀怎么在她这? 等等......萧荀,他手中的药碗? 我的天啊,难道方才她吃的不是提子糕,而是萧荀手里端的药! 那......方才她从嘴里吐出来的也是药,而不是梦里的提子糕? 思及此,霎时昏迷前,她人在水里救萧荀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里。 柳翩翩后怕的双肩一抖,恨不得立马拿块砖将自己砸晕了,她就不用再面对被自己吐了一身药汁的萧荀了。 可没有如果! 柳翩翩苦哈哈的睁眼,认命的等着最重仪态的萧荀雷霆震怒,心里快速想着解释的措辞怎么应付过去,忽见萧荀放下药碗,执着她的手,语含激动的道:“巧.....翩翩,是不是哪不舒服?” “啊......”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柳翩翩诧异的瞪圆了双眸,慢慢抬眸看萧荀。这才发现自己竟不是躺在月儿怀里,而是偎依在萧荀怀里,他垂着头鼻尖几乎戳到她鼻尖上,双眸灼灼的注视着她,那目光好似她不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宜妃子,而是什么珍稀宝贝。 柳翩翩被脑中冷不丁冒出来的念头惊到,只觉荒谬。 萧荀妃子众多,燕环肥瘦样样尽有,他宠幸哪个不好?非得宠幸他这个敌国奸细? 她可没忘记前日夜里他是如何老奸巨猾的一边佯装强占她,一边筹谋着通过她的行踪抓捕她五哥呢? 这会儿他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又想怎么坑骗她? 想到这,柳翩翩刚被他关切的态度温暖的热乎乎的心房刹那凉了半截,她定了定神,忍着被萧荀抱着的暧昧姿势,垂眸,答非所问的轻声试探道:“皇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翩翩?” “翩翩想跟我说什么?” 萧荀见她终于醒了正激动难掩,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哄慰的话,他从未哄过女子,这般低声下气问她身子舒不舒服还是头一遭,正暗恼自己嘴怎么笨,怎么连句最平常的关切话“饿不饿?”“想吃什么”都想不到而自责时,忽听她这般试探的问,心头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底苦笑一声:柳颐有一点没说错。如今没了以往记忆的她以为自己是齐国的小公主,将柳颐视为自己的五哥,哪怕是九死一生刚昏睡中醒来,下意识不是先惦记她自己的身子,而是先关切那个害她悲惨至斯的五哥柳颐! 只一刹那,强烈的恨意和没保护好她的自责一瞬席卷他全身,逼得他险些不能控制住情绪,怕吓到她,萧荀忙敛住眸底恨意,轻笑了下岔开话口道:“想吃什么?我命御膳房给你做。你不是最爱吃提子糕吗?我现在就令宫人端上来,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 柳翩翩还是头一回听萧荀对她不再称“朕”而是“我”,诧异了一瞬,也顾不得他为何这般对她,见他答非所问,昏迷前心头疑问肯定几分,她心里惦念着五哥安危,忙道:“皇上偷您地图的人是我,我五哥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而且我给我五哥的地图上除了标注粮仓,别的我什么都没有画,他就算拿到地图,也做不了对秦国不利的事,您能不能看在翩翩的面上,放过我五哥这一回。” 此话一出,萧荀正笑着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他紧抿着唇,望着她眸色闪烁,一声不吭。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和颜悦色并不存在。 柳翩翩心头一窒。若方才她是肯定五分,那么此刻她便能肯定十分。萧荀抓到的敌国奸细正是他五哥,说不准她五哥现在已经被萧荀杀了...... 她急忙从他怀里挣出,面朝着他就要跪下,下一瞬手腕却是一紧,却是被萧荀从床榻提起来,他将她抱入怀里紧紧搂着,垂下头轻亲下她唇角,柔声道:“我为了救翩翩,被太后狠狠责罚了一顿,你瞧瞧,太后下的狠手给我打的。”说罢,竟是不顾仪态的撸起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道道青紫交加的瘀痕赫然露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柳翩翩喉咙被什么堵着,霎时自责的说不出话。 太后拿着敌国奸细的名头存心要治她于死地,如今她人活的好好的,便是萧荀舍了命救下的,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此刻看着萧荀为救被太后责罚,竟隐隐有些心疼。 萧荀将她反应看入眼里,唇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在她再次看他之前忙敛了回去,他“嘶”的佯装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低声抱怨道:“翩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想着先关心关心救你的我?反而怀疑我借着你抓了你五哥?我若真抓了你五哥?你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吗?” 若他真的抓了她五哥,她这个“敌国奸细”定然也是要和五哥一同下牢狱的。而非睡着温暖的被窝。柳翩翩狐疑道:“皇上不怪罪我,不怪我将您的地图给了我五哥?” “翩翩偷地图的本意不是为了秦齐两国的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吗?翩翩何错之有?要错也是想发起战争齐国的错。” “是,可是.....翩翩偷您的地图,终究是错了。”柳翩翩没想到萧荀竟将此事这般捅破,不但没处罚她,反而帮她说话,她羞愧的脸上燥热难当,紧咬着下唇。 “你当然错了,错在不信任我,不事先给我商量如何避免秦齐两国这场战争,反而去相信个外人,心向着外人。”萧荀说罢,见她羞愧懊恼的差点要哭了,心知她被柳颐蒙蔽才做下这等荒唐事,错不在她,忙敛了神色,继续哄着人胡诌道:“当日你的地图给错了人,你五哥根本不在秦国接应你,而是好端端的在齐国。前日来接应你的人,是魏国的奸细,他佯称是你五哥身边的人,刻意接引你要地图,想联手齐国攻打秦国,我早想逮他了却怕打草惊蛇这才没事先给你说,幸亏,有你无意相帮,我及时逮到了那奸细,没让你酿成大错,此次念你年纪小,被人蒙蔽就暂且饶了你这一回,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就罚你.....罚你......” 柳翩翩没想到萧荀竟将她通敌叛国的罪名这般轻飘飘的揭过了,一愣。不可思议的抬眸看萧荀。 萧荀似终于想到处罚她的措辞,他冷着脸吹着手臂上的伤处:“罚你即日起搬去勤政殿,贴身照顾朕伤势,直到朕伤好为止。”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卡了,码到现在才码完,就这一更了。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留评来领。 第31章 她偷萧荀的行兵作战图起因是不愿秦齐两国再起战乱,本意是好的,可行径也是实打实的卑劣,原想着萧荀得知此事后不会轻易放过她,哪知,萧荀不仅没责罚她,反而句句帮她脱罪,维护她颜面。正内里自责煎熬的柳翩翩面上虽不显露,可心底却是好受不少。 她已侍过寝,再非完璧的姑娘家,若此刻再拿捏着萧荀前夜强占她背地里却不动神色的抓“敌国奸细”的事而拒绝和他同宿一处,未免太矫情。刚要张嘴应承下来,抬眸,猝然撞见萧荀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目光如厉兽盯着猎物般似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柳翩翩杏面上猛地一烫,心头砰砰乱跳。 她强敛住纷乱的心绪,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硬声道:“翩翩先帮皇上裹伤。” 说罢,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就要下榻去靠窗桌案上拿伤药,人刚一动,萧荀长臂一捞,又将她紧紧搂入怀里,她身材娇小,被坐着的萧荀这么一抱,头顶冷不丁撞到他下颌,她疼得小声“嘶”了声,忙要查看萧荀下颌,萧荀却似察觉不到痛,他哼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快慰:“我的伤势小事,待会儿再说,来,先将这碗药喝了。” 说着话,近旁伺候的宫人立马将他手边小几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双手递送给萧荀,萧荀接过,将药碗凑在她唇边,用诱哄不听话小孩子的那一套将脸一板,“这药我尝过了,苦味尚能忍受,若你真觉的苦咽不下去也得喝,喝完药病才会好。” “......” 她自个的身子自己知道,无非是这两日被折腾狠了体力不济才昏睡这么久,壮的跟小牛犊似的她根本没毛病!这一碗黑漆漆的药若是下了肚,她还有命活吗? “那个.....那个皇上,这药看着还挺烫的,翩翩先给您裹伤,待会儿药凉了再喝。”柳翩翩嘘着药碗,连连摇头。 等萧荀走后,她便令月儿将药汤倒掉。 这念头还没转完,萧荀却哼笑着痛快的答应:“行。” 他说罢,当真将药碗搁在一边,竟真的不再逼迫她喝药了。 柳翩翩心中一喜,正要再接再厉转移萧荀注意力,令他忘了逼她喝药的事,还没张嘴,下一瞬,萧荀已放开了她,只见他从床榻前起身,当着她的面,大掌扣着腰间腰带“咔”的一声,腰带松开,萧荀将其随手一扔,开始脱身上穿的衣裳。 柳翩翩不明所以,一愣。 萧荀盯着她双眸,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脱衣裳,并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说:“我的伤大多在腰臀以下,若我不把身上穿的衣裳脱|光,翩翩就没法帮我处理伤口。” “别.....你别脱。” 听明白他用意的柳翩翩大惊失色,她“啊”的一声,一把捂着双眼,身子快速的朝榻内躲去,边用窘迫的险些要哭出来的声音大叫道:“可......可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的伤是在手臂上啊,怎么会在,会在那种地方?” “手臂上那只是一小部分。”萧荀望着榻上害臊的蜷缩成一团的柳翩翩,再非以往敷衍他的模样,而是有了贪嗔痴娇俏的小女儿情态,心头快活的如同一汪沸泉,愉悦的泡泡嘟嘟往上冒,险些把持不住的想去抱她,他敛住几欲笑出声的畅意,慢吞吞的将外衫脱下,继续脱内衫,边一本正经的道:“我身上的伤还有很多,翩翩不想看看吗?” 不想! 她一点都不想! 哪怕他身材无可挑剔堪称完美!可那也不行! 更别说他腰臀以下长什么样了!前夜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可不想再看一次! 正羞愤难当的柳翩翩心塞的将眼睛捂着更紧了。心底暗暗后悔:她就不该见他受了伤,心疼这个下流胚子。 他这哪是要她帮他裹伤!称他趁机耍流氓还差不多! 待胸腹间那股羞愤退却一些,柳翩翩硬着头皮道:“那你先将衣裳穿上,我先帮你裹手臂上的伤,待会儿再查看腰....腰臀以下的伤口。” “当真?” “真!比金子还真!”柳翩翩捂着滚烫的脸,羞燥的险些快哭了。 哪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耍流氓的?难道不心虚吗? “那好吧,你的药凉了,先过来喝药,喝完药再帮我看腰臀上的伤。” 而看着她羞燥的囧红了脸的萧荀想尽办法“诱哄”她喝药,做起这不君子的事别说心虚,甚至还颇心安理得,原想着当着她的面将身上穿的内衫也脱掉,她才会忍不住羞涩就范,没想到.....他只脱了个外衫,她便受不住了。萧荀也不敢再逗弄她,怕将人惹恼了,立马见好就收了。 反观柳翩翩被萧荀这么一唬,内里羞燥霎时退却几分。 比起喝药,她更不想观摩萧荀脱衣裳,闻言,她如蒙特赦,甚至竟有些感激这碗药凉的这么及时,再不犹豫,悄悄从捂着脸的指缝看萧荀,见他穿戴还算整齐,吊着的心神猛地一松。 还好!还好! 他还没当着她的面脱|光!她还不至于看后长针眼!这才揣着满怀羞涩慢慢将捂着眼睛的双手挪开,趁着萧荀还没下一步动作时,一把抄起小几上的药碗,仰头一口饮尽。 待喝完药将药碗放下,萧荀却是没让她看伤口,他如释重负般重重吐出一口气,笑睇着她道:“我还有奏折没看,你先睡,不用等我了,至于搬去勤政殿的事,明天李宏会安排。” 刚喝完苦药的柳翩翩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敢情......他又是脱衣裳,又是威逼利诱的只是为了逼她喝药?而非真的令她为他裹伤? 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上心了? 柳翩翩懵了一瞬,还没想明白缘由,却先感到不好意思了,秉着无功不受禄的想法,她忙直起身子唤住萧荀:“皇上,我还没给你看伤?” “哦,以后多的是机会。”萧荀挑唇,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停在她颈子上如雪的肌肤上片刻,烫着般收回目光,凑在她耳边轻笑道。 “......” 她就不该多嘴关心他! 不知是羞燥还是被他话中隐喻囧到的柳翩翩脸上又是一烫,赶紧扯住被褥脸朝榻内躺下,紧紧闭上双眼,暂时不想再理会他了。 ....... 守在忆梦殿殿外的李宏,迟迟不见皇上从忆梦殿出来,心里焦灼的厉害,一边担忧昏迷未醒的淑媛娘娘身子有闪失,一边又暗恼皇上就算想幸淑媛娘娘,最起码也得等淑媛娘娘身子大好了再行那颠鸾倒凤的事,也不知怜惜怜惜淑媛娘娘。 正心神不宁想要冲进殿内瞧一瞧时,忽见皇上唇角含笑的从殿内步出,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般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快慰,李宏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和淑媛娘娘有关,忙敛住担忧淑媛娘娘又被皇上占去便宜的念头,疾步上前压低声音道:“皇上您让七王爷打听齐国五皇子的事有眉目了。” 萧荀正上扬的唇角立马冷下来,他快步朝前走边冷声道:“七王爷人呢?” “七王爷在勤政殿等您半个时辰了。” 萧荀再不迟疑,大步朝勤政殿走去。 萧潜正在殿内等萧荀等的焦灼,见人来了,急忙迎上去恨声道:“皇兄,那柳颐被您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已沦为废人,可还是嘴硬得很,任我怎么审讯他都不招供,更不说为何囚禁淑媛娘娘,并将她安插在秦宫是何意图。” 对柳颐不招供的事,萧荀早在意料之中,此刻亲耳听到毫不意外,他脚下不停,转身去了天牢。 被刑讯的柳颐依旧被绑在刑架上,他身上的衣裳满是被鞭子鞭挞的痕迹,破口处隐可窥见里面皮开肉绽的血肉,如此重的伤势若搁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已断了气,而放在柳颐身上,不仅没令他断气,反而令他整个人更显亢奋。 萧荀眼神一暗,撩袍坐在狱卒帮他搬来的椅子上,幽声道:“说罢,你想从我这要什么?” 柳颐手脚筋被挑断,手脚软塌榻的朝下垂着,满是血污的脸倏然露出个诡异的笑,他嘴里“荷荷”喘着粗气,眸色阴狠的盯着萧荀:“算你聪明。” 萧荀不置可否,只盯着他缓声道:“说出你的条件。” “我要前安国的蓬莱洲。” 一旁的萧潜愤声大喝道:“放肆,你好大的口气!前安国的蓬莱州早在安国覆灭时被皇兄攻下并纳入秦国边境,如今是我秦国的国土,岂是你齐国可以肖想的?” 柳颐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沫,喘着粗气道:“这话你说了不算,我要听萧荀说。” 萧荀眯了眯眼,并没吭声。 萧潜却是大惊失色。 当年柳颐恨皇兄入骨,恰逢巧巧落入他之手,他费那么多精力“改造”巧巧,又趁着皇兄领兵打仗不在秦国的三年,将巧巧投入秦宫,令她在秦宫受尽屈辱。目的便是令巧巧对皇兄心灰意冷,不再动心。 昨日柳颐主动招认巧巧身份的事,也非被刑讯屈打成招的结果,而是柳颐刻意为之,柳颐便是要皇兄明白.....时至今日的巧巧,再非当年对皇兄痴心一片的女子,而是以齐国小公主自居的女子,若皇兄想对齐国不利,那么,就得先顾及身为齐国公主巧巧的感受。 可耻的是,柳颐的目的达到了。 在得知翩翩真实身份后,皇兄确实对受过百般折磨的翩翩心生愧疚,更不忍意识不清的她夹在秦齐两国之间再受一丝伤害,暂时将攻打齐国的战役推迟。这样宠溺柳翩翩的皇兄,他真怕皇兄脑子一热,会为柳翩翩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思及此,萧潜急声对萧荀道:“皇兄你可别听这贼子蛊惑,为了个女子将秦国好不容易打下的国土拱手让人,柳翩翩失忆的病不急一时。皇弟倾尽毕生所学帮您治,一年治不好,我帮你治两年,两年治不好,我帮你治五年,若我真治不好,皇弟就是周游列国,也要将能治柳翩翩病的人找来,为她治病,可蓬莱洲不一样,那是咱们秦国造船材料的命脉,没了蓬莱洲,咱们秦国就造不了船,战力减退,届时一旦被别的诸侯国窥破肆意挑衅。到时候覆灭的安国的下场,便是咱们秦国的下场啊。皇兄你可要三思啊。” “哈哈哈,你当真以为柳翩翩只是患了失忆之症吗?”柳颐闻言,哈哈大笑。 萧荀眉目一沉,寒声道:“翩翩身上还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小朋友,一到周末码字时间就变得不固定了,哎,无语。 第32章 柳颐看着萧荀愈来愈铁青的脸色却极力克制着怒而不发的神色,心头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他终于比萧荀强了一次。 当年他和萧荀在安国同为质子,同是要仰仗安国国君的鼻息而活,比处境,谁也没比谁好多少,明明他比冷言寡语的萧荀能说会道,更懂得察言观色权谋之道,可却在诸侯国联手剿灭安国领兵打仗时频频出错节节败退。 而哪会儿他的好友萧荀在他连番惨败之时不但没相帮他一分,反而一跃成为昔日被众星捧月的他一般的存在,号召诸侯国的领队人对安国发动连番进攻,最后安国覆灭,萧荀一跃成为灭安国的最大功臣,凭这滔天的战功回到秦宫,一举登基为帝,站在了普天之下所有男人毕生所求的位置上,享受万人敬仰的待遇。 反观处处比萧荀强的他,只因在围剿安国战役时节节败退,脸面尽失,昔日的好友纷纷落井下石翻脸再不和他来往,父皇更是唾骂他无用,掳夺他齐国皇子的名号,令他自生自灭。 他从天堂坠入地狱,不过只短短三个月而已。 从那时起,他便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道只适应强者生存,谁的心够狠,谁便能在这世道上站得住脚跟。 于是,正在他想方设法变强妄图取代萧荀站在昔日的位置上扬眉吐气时。老天竟然开眼,令他无意间寻到了摔下山崖奄奄一息的“柳翩翩。” 她是萧荀的心头肉,若她有什么闪失,萧荀定然痛不欲生。 那么,若他将她救活控制起来,利用她对付萧荀......不怕萧荀不乖乖就范。 恶念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便遏制不住..... 忆及此,柳颐眸底嗜血的凶光愈来愈烈,心头畅意如浪潮般层层涌上来,将他胸膛那颗意难平的心脏注入新的动力,令他浑身仿佛充满力量,就连手脚筋被挑断的痛感也一并消失了。他凝视着萧荀,就着嘴里的血水呸的吐出,扬高头颅无比快意道:“子母蛊。” 萧荀面色倏然变得铁青,飞扑上前一把攥着柳颐脖颈:“你再给我说一遍!” 柳颐脖子被紧掐着,脸涨成猪肝色,他喉咙“荷荷”喘着粗气:“我在她身上种了子母蛊,我身上是母蛊,她身上种的是子蛊,我俩性命相连,若我死了,母蛊也会跟着死,子蛊感知到我体内的母蛊死亡,便会吞噬她的心脏自|杀,到时候她也会跟着我死。” “皇兄你冷静点,千万别把他掐死了。” 萧潜也被“子母蛊”两个字骇的魂飞魄散,急忙上前抠萧荀掐柳颐脖子的大掌,见掰不动,急声劝道:“你想想柳翩翩,若你把他掐死了,柳翩翩也活不了。” 传说中,蛊虫的制作方法是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在其中互相打斗,最后剩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 这种蛊虫身体可大小,大的可如毒蛇等物,小的也可比蚂蚁还要小几倍,而这子母蛊便是比蚂蚁还要小的蛊虫,施蛊人只需将被施蛊人的手臂割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那子母蛊虫便可钻入施蛊人的手臂顺着血液一路来到心脏,在心脏处蛰伏起来。 怪不得柳翩翩只呛咳了几口湖水,明明身子并无大碍却毫无征兆的昏迷一日夜,想必是和柳颐受刑昏迷他体内母蛊感知到危险有关,思及此,萧潜立马再劝道:“皇兄你想想,柳翩翩为什么会忽然昏迷一日夜?” 眸底赤红的萧荀理智被这一句生生扯了回来,手上渐渐松了力道。 新鲜的空气一瞬涌入喉管。柳颐贪恋的粗喘几口气,因太急着吸气大力呛咳几声。涨成猪肝色的脸色却好看许多,他尔自喘着粗气,一咧嘴,露出混着鲜血的森白牙齿:“怎么不掐死我啊,掐死我,你的心肝也会跟着没命,你不是喜欢她喜欢的要死要活吗?怎么。这会就让你让出个区区蓬莱洲,你就不愿了?啧啧啧,我还当你是个痴情种?原来你也是个披着狼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里念着那点地,竟连老相好死活都不顾了。哈哈哈,可怜巧巧刚被我救下那会儿,还天天哭着求我放过她要来找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可怜她一片痴心,到头来竟是喂了狗。” “好你个柳颐,休要在刺|激我皇兄,你......”萧潜被他话中嘲讽刺到,上前就要厮打柳颐。 萧荀吼道:“住手。” 萧潜讪讪的住了手,转而乖乖站在萧荀身旁,小心抱怨道:“皇兄,你可千万别听这贼子蛊惑,因小失大。” 柳颐轻蔑的看萧潜一眼,转而看向萧荀,讥讽道:“怎么?想通了?” 两人毕竟做过多年好友,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萧荀虽平日对人冷清,可却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料定萧荀被他拿着柳翩翩身上遭遇连番刺|激后,定然心绪大乱为保柳翩翩的命而不得不朝他妥协,想到这,柳颐面上越发得意,挑衅道:“我的贱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可怜柳翩翩今年才不过十七岁,正是花儿般的年龄就要陪我一起死,还是死在自己心上人的手上,啧啧啧,我都为她抱不平呢。” 他话音未落。 彻底冷静下来的萧荀却忽然道:“这几年你在政事上碌碌无为,想必你父皇对你很失望吧?你父皇若在这时候知道你因为嫉恨我比你强,竟不顾他的旨意以守卫边境为由在秦国边境屯兵三万,实则是想挑衅于我,令我主动攻打齐国挑起战乱,以你那胆小的父皇秉性,他若知道你的企图后,你猜他会如何处置你?” 柳颐含笑的脸倏然一僵,惊呼道:“你威胁我?” 他来秦国之前,确实哄骗着父皇给他三万兵驻扎边境,一来,他想借用这三万兵士挑起秦齐两国战争,这样他便有用武之地,可以用军功争取皇位,二来,也为了侵占蓬莱洲所备下的。这事他做的极其隐秘,萧荀是怎么知晓的? 柳颐心头一慌,想到什么惊呼道:“你竟调查我?” 萧荀不置可否。 柳颐见他并不否认,巨大的恐慌一瞬攥住心神,他知萧荀有这个本事,能不动神色的将他拿捏在手里,这也是他为何给自己和柳翩翩种子母蛊的缘由。这一念头刚起,下一瞬,他就被前一个念头惊到了。若他私自屯兵的事被萧荀捅到了父皇面前,他父皇定然不会饶过他。那么他接下来筹谋的事也将被腰斩。多年忍辱偷生的经营毁于一旦。 负手而立的萧荀脸上神色再非刚才暴怒不可控的模样,而是如和老友侃侃而谈的模样,竟用颇温和的语气道;“彼此彼此,这一招朕还是跟你学的。” 柳颐脸上蓦的显出一丝戾气,“你就不怕我破罐子破摔,一头撞死在天牢里,让你心上人给我陪葬。” “像你说的,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和蓬莱洲没得比,我萧荀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唯独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翩翩是朕的淑媛娘娘,朕虽对不起她,可依她纯良的秉性在得知朕的取舍后,她会明白朕的用心良苦,待她死后,朕会以皇后之礼将她厚葬,将来待朕百年,朕再到地下给她好好赎罪。” “萧荀你卑鄙......” “不过,她能活着对朕最好不过。”萧荀将柳颐面上的变化尽收眼底,没理会他,反而幽幽出声:“罢了,今日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若你将翩翩身上的蛊虫诱出,朕便将告知你父皇你所做作为的信撕掉,只当这件事没发生,作为诱出翩翩身上子蛊交换条件如何?” .......... 待从天牢内走出,萧荀急忙朝地上用力呸了几口,一脸懊悔的暗暗祈祷:“佛祖在上,信徒方才当着柳颐的面说翩翩死不死的话全是假的,她是我的心肝,我怎么舍得她死呢?方才我只不过是用救她的权宜之计才用恶语说她,若有报应,请尽管冲我来,千万别报应到翩翩身上,信徒愿折寿十年,换她以后平安喜乐。” 萧潜见他嘴里振振有词,挠着脑袋道“皇兄你对着月亮在说什么?” 萧荀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冷声道:“和柳颐一起的头戴帷帽的男子查到了没?” “还没有,不过昨日我的人在城外的荒废的寺庙里看到他了,可惜当时他身边齐国的死士太多,臣弟的人还没近他的身,就又被他杀了,等臣弟再派人跟着他时,他人已逃走了。” “继续跟进,务必将人抓住。” “臣弟遵命。” ........ 柳翩翩是被渴醒的,醒来后屋中黑漆漆一片,她口干的厉害,迷迷糊糊从床榻上起身,耸拉着眼就要去旁边的桌案上倒水喝,人还没动,骤然看到床榻边竟坐着一道黑影,登时吓得睡意全无,屏住呼吸,心肝发颤的打量那道黑影,竟发现此黑影不是旁人,而是此刻应该在屋中睡觉的月儿。 顿时被吓跑的三魂七魄归了位,柳翩翩心有余悸的拍着小胸脯,嗔怪她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坐在这做什么?怪吓人的,我还以为是萧.....” “萧”字刚脱出口,柳翩翩蓦的住了口。杏面上迅速热起来,赶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瞧她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 这大半夜的萧荀不在勤政殿睡觉?怎会去而复返的来她屋里睡?她自认自己还没那么大的脸,能让萧荀对她另眼相待,急忙将这念头从脑子甩掉。 月儿见她敲脑袋,忙擦了脸,急忙朝她打着手势:“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廊下悬吊着的宫灯被风吹的忽忽乱晃,几道烛光剪影透过菱花窗映入屋中,柳翩翩眼睛适应黑暗后,这才发现月儿竟眼眶红红的似刚哭过,诧异道:“你哭了?是不是李茂欺负你了?走,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月儿大惊,一把攥着她起身穿衣裳的手臂,急忙摇头。 “那你为什么大半夜哭?”柳翩翩更诧异了,话问出口,目光向下忽瞥见抓着自己的一截玉臂上竟然布满青紫瘀痕,她一愣,正要就着烛光细看,月儿已察觉她的目光,烫着似的忙将卷在手肘处的衣袖朝下捋了捋,将那截布满青姿瘀痕的手臂掩住。 这后宫之中谁都知晓月儿是她的人,不可能有不怕死的宫人敢体罚月儿,月儿这身上的瘀痕是哪来的? 这念头还没落下,忽闻殿外传来一道纷杂的脚步声。 却是萧荀去而复返。 “睡不着?”柳翩翩急忙下榻要去迎他,萧荀却前一步制止了他,他身上一身寒气,似在外面站很久了,见到她却快步过来,搂着她肩头,将她按坐在他怀里,声音沙哑的问:“是不是感觉身子不舒服?” 因这一耽搁,等柳翩翩再抬头看时,发现月儿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开了,只好强行按住心头疑问,诧异的看萧荀:“怎么你也问我?” 黑暗中,萧荀似是一愣,继而摸了摸她额头,低声道:“谁还问过你?” 他语气温柔的似换个人般,再非方才那个孟浪的模样,柳翩翩有些不适应,直觉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说到底.....她还救过萧荀不是?想必萧荀是将她当做救命恩人,这才转了性对她这么体贴。 若他对她耍流氓,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敷衍他,可她却受不了他突兀的关切。 心砰砰直跳,不知怎的脸上忽然变得滚烫,她轻咳了声掩饰尴尬,刚要说是月儿,转念一想,月儿和萧荀可能觉得她落水后身子骨弱,这才格外关切她,总是紧张兮兮的问她,便释怀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关怀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身子倍棒一点事都没有。” 萧荀闻言,却未如寻常般就此揭过,反而神色凝重,一反常态的又摸了摸她额头,似确认没毛病后,竟抬手袭上她胸口。 柳翩翩吓了一跳,急忙朝后躲,警惕的瞧着他。 萧荀刚抬起的手摸了个空,顿在半空,他不甚在意的收回手,凑在她唇边轻亲一口,哑声道:“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话虽是商量的语气,可还没她等反应过来,他人已不容置疑的压上来,将坐在床榻上的她一并压倒在榻上,两人头抵头,鼻尖抵着鼻尖,几乎是毫无缝隙的贴合着,男子身上清幽的香味霎时充斥她鼻腔,柳翩翩手脚被压着,身子挣动不得,只觉喘不上气,心跳的更厉害了,连同全身血液也跟着快速的流动,只一刹那,便感到浑身无端的燥热起来,内里逼出股莫名其妙的空虚来,好似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得到他的碰触。 她被脑中冷不丁冒出的可耻念头吓了一跳。 忙暗骂自己: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那事就干过一回,竟会食髓知味! 还要不要脸了! 遂燥着脸,心随意动的身子挣动起来,何奈力气小,根本推不动压在身上的男子,她艰难的喘息道:“皇上.....我喘不过来气了。” ..... 萧荀正被从柳颐那听来的话逼得心头难受无处宣泄,一路从天牢出来想要来陪她,却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激烈的心绪吓到了她,心神正煎熬着,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来此看她一眼,看她是否安好后,他便离去,寻个无人的地方待心绪平复后才来找她,可方才进殿只看她一眼,双脚却似生了跟再也挪不动了,又听她懵懂说自己身子无碍,被他强敛在胸腹间的自责愧疚一瞬袭上心头,只感自己没用。 竟叫那柳颐的贼人背着他对她干尽坏事,而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不能替她受过。思及此,他心头愧疚更甚,翻了个身,躺在榻上将怀里的人儿放在胸口紧紧搂着:“这样可行?” 柳翩翩险些被他孩子气的做法气笑了。 她胸脯贴着他的,人又被他这么搂着,怎么可能喘得上气! 可见萧荀心绪似十分低落,声音也透着无力,便大度的不和他计较了,她轻微的挪了挪身子,调整个舒服的爬姿,岔开话口道:“这个时辰,皇上您不是要上朝吗?” “不想上。”萧荀闷声道。 “.......” 做皇帝的还能旷课不成? 那待会儿天亮,她魅惑君王不上朝的闲言碎语岂不是如雪花般散落在后宫各个角落? 他想要当昏君,可她不想当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呀。 柳翩翩意图纠正他的错处,令他明白不上朝的后果,义正言辞的道:“皇上万万不可,朝臣需要皇上,齐国的百姓也需要皇上,皇上这一日不上朝,朝中得积压多少徇私舞弊,苛捐杂税的折子,皇上,您想想您的臣民,他们可是一日都离不开您。” “.......萧荀。” 还挺能言善辩的。 有这口才怎么不多哄哄他?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荀唇角微不可查的一抽,沉苛的心事瞬间散去大半,大掌抚摸她的鸦发,似丝绸般的触感令他忽然想起前夜,她低泣着缩在他怀里,乌黑的鸦发铺陈在枕头上,莹白的肌肤被披散在身后凌乱的秀发中显得晶莹透亮,整个人去掉那层尖锐的外壳,露出内里的柔软顺从的模样,惹人怜爱的很,顿时心痒难耐,色心渐起。 他忍着心底酥麻麻的痒意,枕着一只臂膀,仰头看她浮在他跟前的脸,意有所指:“那翩翩需要朕吗?是不是也同朕的那些臣民一样一天都不能没有朕?” “柳翩翩......??!” 当她什么都没说! 她就不该心软对他的。 这个想尽办法占她便宜的下流胚子。 柳翩翩气鼓鼓的就要从他身上翻下来,萧荀哼笑一声,将她抱的紧紧的,却不让她挣动,她一急,双手撑在他胸膛上,做势就要从他身上坐起来,下一瞬,萧荀忽然闷哼一声,攥着她一只手腕的大掌倏然紧握,额头上顿时热汗淋漓。 她吃痛的惊呼一声,忙要挣开他攥着的手,萧荀却不让,两厢撕扯间,萧荀似受不住撕扯吸着气忽然从床榻上坐起来,同时,恰好她俯低头要从他身上翻下去,只闻“咚”的一声,两人额头撞到一处,柳翩翩顿觉眼前金星乱闪,身子朝床侧一斜,朝榻下跌去。 萧荀长臂一捞,将她翻了个面,抱入怀里垫在她身下。 “咚”的一声,预料中的震痛没来,柳翩翩急忙睁眼,等看到眼前一幕,脸迅速烧热起来。 此刻的萧荀正仰躺在地上,一张俊脸上铁青,望着她的目光如同刀子般锐利。而她自己面朝着萧荀,恰好不偏不倚的坐在他的腰垮上。 “.......”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就要换地图去安国的旧址。 第33章 “怎么冒冒失失的,摔疼了吗?” 萧荀不知想到什么,铁青的脸色一刹那染上焦灼,握着她臂膀就要从地上坐起来,查看她有没有摔伤。 随着他动作,柳翩翩顿时感到身下有截刀柄正戳着一侧大腿内侧。 他今日身上没带佩剑,穿着的也不过是薄薄两层衣裳,她自然知晓戳着自己的是什么,又是心慌,又是窘迫,脸倏然涨的通红,急忙要从他身上下来,他却不许。 他似看到她无恙,轻轻吐出一口气,竟忽然将跨坐着的她扯下来搂入怀里,照着她头脸亲下来,并嘶哑着声诱哄道:“好乖乖,给我亲亲。”那截本戳在大腿上的刀柄顿时移了位,好巧不巧的抵紧她。 柳翩翩顿时骇的魂飞魄散,前夜他也是这般对她说后,到最后还不是把她吃的连渣都不剩!生怕萧荀色心大发就地办了她,忙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 .... 两人在床榻前地上撕扯时,守在殿门外的李宏本就吊着心神听屋中动静,骤然听到:“噗噗”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正要和近旁的几名小太监一并冲进入查看屋中情景,忽激灵一动,制止了其他人,自个悄悄将殿门推开一道缝,朝内望去。 屋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窥不到,只隐约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从内殿飘来,正暗自纳闷,这淑媛娘娘不会是忽然发病变得神志不清伤害皇上了吧?可闻声息,却半丝听不到,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听岔了。正要合上门,忽闻皇帝“嘶”了一声:“别乱动,想要我的命吗?把它压坏了,以后你可要独守空房的。” 话虽这般低斥,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暧昧。 黑暗中,接连响起女子气急败坏的低斥:“你就是故意的,赶紧给我起来......别,别亲哪里,别咬啊,痛痛痛......”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娇呼声。 那声音实在娇嗔的紧,听到他这个太监耳中,不吝于一道惊雷般的存在,李宏的脸倏然变得滚烫,心砰砰乱跳,下意识想不能坏了皇帝的好事。可却止不住心底呐喊的小人怂恿,万一......万一淑媛娘娘被皇帝欺负的狠了怎么办,正天人交战间,耳边忽炸响一道憨厚的闻讯声:“李公公,皇上没事吧。”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这道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颇大,李宏骇的双腿倏然一软,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却是惊动了屋内的人,一阵诡异的静谧后,传出皇帝怒气腾腾的低喝:“谁?” 李宏被这一道声音惊得后背直冒冷汗,只得硬着头皮朝内道;“皇上.......是老奴,上早朝的时辰到了,您看老奴要不要人进去帮您穿戴.......” 话音未落,又一道皇帝的怒声传出:“滚。” 李宏还从未听到皇帝这般震怒,吓得屁|股尿流赶紧将门合上了。 ...... 屋内,萧荀将柳翩翩搂入怀里本想窃玉偷个香,和她耳鬓厮磨一会儿,没想到她竟连番躲避挣扎,再非前夜侍寝时乖顺模样,知她误会自己杀了她七哥而变得抵触他的亲热,萧荀一阵气苦,可又不敢将她七哥没死的事冒然捅给她,怕她胡思乱想再连累的发了病,只得敛住满腔苦水,循着本能亲近她,原想着亲一亲解一解相思便好,可历了前夜销魂噬骨的滋味,色心一起便把持不住,跌下床榻后,软香温玉在怀,他很难做到坐怀不乱,被刺|激的愈发不能自已,便不管不顾的攥着她小手往自己身上按,并凑在她红的滴血的耳垂诱哄道:“你摸摸,他可想你了.....” 见她面颊红如滴血般羞燥的不能自已,紧紧的攥着手拒不触碰,虽抵触却没表现出厌恶的神色来,萧荀心中一喜,心随身动正要再进一步时,忽闻门外小太监的诧异声,那脸烫的快滴血的人儿蓦的吓了一跳,不管不顾的按着他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方才所有的旖旎顿时被打断。 ... 听到房门再次被合上的声音,萧荀仰头看被自己扯的衣裳凌乱的女子,见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副羞怒难当的模样,知再想继续方才的事已不可能,只得将人抱入怀里,轻轻躺在榻上, 而他正要上榻,柳翩翩忽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朝着他胸口猛地推了下,羞燥着脸薄怒道:“你下去。” 见她脸上已有揾色,知方才那一番折腾后她定是恼毒了他,暂时不想再见他,萧荀也不敢再惹她,笑嘻嘻的将刚踏上|床榻的一只龙足撤回来,赔着笑:“行行行,我这就睡床底下。” 说罢,竟是真的要躺在地上而眠。 “你......” 柳翩翩本不过是被萧荀撩拨的羞燥难当,自觉失了女儿家矜持的颜面,竟会变得那般孟浪而懊悔自责,只觉对不起她已死去的七哥,不该再对这个下流胚子心软,正自责不已时,忽听萧荀要睡床底下,大惊失色,她就是再恼怒萧荀,也不敢令一国之君睡在她床底下,若被传出去,她还有命活吗?忙惊呼道:“别,你上来睡。” 而正惊怒交加的她不知道的是萧荀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后,萧荀顿时心中一喜,面上却丝毫不显露的立马上榻,将气嘟嘟的人儿按入怀里,朝着她脸颊狠狠亲过去,难掩激动的道:“我就知道翩翩不会那么狠心,让我睡床底下的。” 柳翩翩心头一阵悲愤,可对着他又无计可施,在心底狠狠骂他几句下流胚子,这才任由他搂抱着,闭紧双目佯装睡着了。 萧荀见她乖顺,心头一阵畅快,又偷亲她他好几次唇角,还想赖在这,可早朝的时辰已到,若他再不去上早朝恐怕就要迟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凑在她耳边道;“我先去上朝了,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见闭目装睡的人儿拒不睁眼,眼睫却颤动几下,萧荀轻笑一声,下了榻。 ...... 待萧荀走后,睡了一日夜的柳翩翩哪里睡得着,待胸腹间那股羞愤交加退却了些,这才招来宫人询问月儿人在哪,宫人支支吾吾的只说月儿在房里休息,说了不让人打扰,柳翩翩心中疑窦渐生。 平日月儿跟她形影不离,从不曾离开她身旁半步,更遑论她人已醒大半个时辰,月儿没道理不来找她,搁在往常月儿定是头一个冲进来伺候她梳洗打扮的,如今日这般躲在屋里不让人打扰还是头一遭,随即撩开被褥下榻,就要去找月儿。 人刚一动,殿门口响起一道纷杂的脚步声。 随即一道尖锐的哭腔跟着传入房内:“皇上人是不是在这?我要见皇上......什么?皇上不在这,那我要见你们淑媛娘娘......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慈宁宫的人都敢拦,是不是活腻了!” 听出是慈宁宫红菇的声音,柳翩翩心里咯噔一声,正要将人迎进来。 红菇人已从殿内闯进来,见到她,那张满是愤恨的脸倏然变得凄楚难言,红菇苦笑一声,“扑通”面朝她跪下,卑微的恳求道:“老奴求淑媛娘娘劝劝皇上去看太后一眼吧,太后人快不行了。” ....... 天刚蒙蒙亮,慈宁宫上下却烛火通红,殿内外站着的宫人各个面色惨白,吓得大气不敢喘,四五个太医神色肃穆的从殿内鱼贯而出,步覆匆匆,院内桃树枝丫上停栖的麻雀似也感受到了殿内极其压抑的气息,惊得扑棱着翅膀飞离了枝头。 闻讯赶来的萧荀大步入内,边厉声问李宏:“怎么回事?昨日人不是还好好的?” 李宏不敢藏着掖着,忙将从红菇那听来的缘由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萧荀。 原是柳翩翩被太后沉入洪湖后,皇帝竟不顾她的旨意亲自下水去捞柳翩翩,皇上此举无疑是在和太后权威公然对抗,就在柳翩翩昏睡一日夜时,太后依旧义正言辞的要处死柳翩翩,皇帝自是不许,于是,母子两人便因柳翩翩大吵了一架,太后怒不可遏用藤条体罚了皇帝,皇帝竟是一声不吭生受了,为得便是保住柳翩翩性命,让太后知晓自己保护柳翩翩心意,知难而退。皇帝宠爱柳翩翩不忍她死,本没什么,可坏就坏在,太后是个死心眼,见皇帝为了女子这般忤逆他,不禁没撤了气,反而一气之下,竟气倒了。 太后这一气不要紧,竟引发出陈年旧疾肺病,咳嗽起来不要命般的频频咳出血点子,眼看就要进气少出气多了,却执意端着架子不让皇帝知晓病情,执着的给皇帝对抗着,想要用自己的性命逼迫皇上就范处死柳翩翩。红菇怕太后熬不过昨夜殡天,一早跑去忆梦殿寻皇上,这才有了去求皇帝看望太后这一幕。 李宏一口气说完,急忙喘口气道:“太医已经看过了,说太后这是激怒攻心,只要熬过这几日,稍后用药汤养着,不出两三个月凤体便无大碍,只不过.....” 李宏一下子为了难。 “说。” 李宏将心一横,脱口道:“太后还是那一句话老话,若您不处置淑媛娘娘,那她就一日不见您,也不喝药。” 此话一落,萧荀的面色倏然一沉。 “让我去试试吧。”跟着萧荀一同前往的柳翩翩低声道。她抬眸看李宏调皮一笑:“母后说不见皇上,可没有说不见翩翩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能写到换地图的,可白天有事耽搁了,要到明天才能写到那个情节了。 第34章 “母后你且消消气,千万别因柳翩翩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慈宁宫中,坐在床榻边上的淑妃端着药碗,对着倚靠在床头不时咳嗽几声的太后苦劝道。 太后神色恹恹的,脸上那双凤眸却炯炯有神,整个人虽略显狼狈,却非传闻中病入膏肓的憔悴模样,只听她冷哼着推开跟前的药碗,“皇帝呢?” 站在一旁伺候的红菇一下子抿紧唇。 太后瞥了眼她神色,不由又是一气:“你不说哀家也知道,皇帝这会儿肯定在忆梦殿那小贱|人那,可怜哀家含辛茹苦把他拉扯这么大,到头来哀家在皇帝眼里竟比不过个外人。” “皇上下了早朝正往这边赶着。”红菇去忆梦殿求人后,便急急忙忙的赶回慈宁宫伺候太后,猜想皇帝闻讯后不会不顾念太后安危不来慈宁宫,恐怕是在路上耽搁了。 太后眸底希翼渐起,嘴上却不饶人的轻斥道:“当真?” “皇上政务繁忙,这会儿脱不开身,特令翩翩先来看望母后。”红菇正要答话,忽见淑媛娘娘从外殿珐琅描绘的百凤屏风处转出,她在殿内站定先打量了下太后脸色后,朝太后俯身行礼,便尔自起身,朝太后恭敬说道。 “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把她给哀家轰出去!”太后没等来皇帝的妥协,却等来了自个最不想见到的人,蛰伏在胸腹内一日夜的怒火霎时迸发出来,她双眸赤红,双掌撑着床榻做势就要起来赶人,身子刚一动,可怜遭到病痛折磨的这副老躯却不听使唤,硬是手软瘫在榻上数次起不来,只得嘴里“荷荷”喘着粗气怒道:“你给哀家滚,给哀家滚。” 一屋子宫人立马要过来赶人,可却触到淑媛娘娘身后不远处那道黑色剪影后,竟吓得不敢乱动。 见人赶不走,淑妃大惊失色,急忙将药碗搁下帮太后顺气,便扭头怒斥柳翩翩:“还不赶紧走,你杵在这是想要气死母后吗?” 柳翩翩人站着不动,反而歪着头眼露调皮道:“皇上令翩翩来看望太后,再没得知太后病情前,翩翩就是想走也不能走。” “你......”柳翩翩以往总在人前善做“隐形人”,从不曾这般当众顶撞她和太后,淑妃娘娘乍然听到柳翩翩这般目无尊长的话,一愣,随即怒不可遏的道:“放肆,这里岂有你顶撞母后的份。” “巧了,今日还偏偏有我能插嘴说话的份。”柳翩翩被她怒斥,不仅不怒,反而冲着太后和淑妃不甚在意的笑笑,她轻拍了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转冷继续道:“前日,母后和淑妃姐姐仅凭翩翩曾去过尚食局的事便无中生有的诬陷翩翩通敌叛国,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背着皇上将翩翩投入洪湖,要草芥了翩翩的命,可惜啊,翩翩命不该绝,不但没死,反而还得了皇上怜惜和专宠,这回儿......母后就算再想要翩翩的命,也得看皇上答不答应。” “你说什么!”太后怒极,抓着手边的枕头朝柳翩翩砸过来,却被柳翩翩轻易避开了去。 玉质的枕头“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如同太后胸口那团堵得严严实实的恶气砸到棉花上,有气出不得。 柳翩翩鄙夷的瞥了眼地上枕头,无视太后怒气继续道:“翩翩说什么母后听不明白吗?那翩翩就好好给母后唠叨唠叨好了,以前翩翩愚笨,总是想如何讨母后欢心,将母后侍奉好,这样翩翩便可以在后宫安生过日子,可历了前日被母后不分缘由投湖的事,我才明白,原来无论翩翩做什么,母后都不会喜欢翩翩,既然这样,翩翩今后也无需再讨好母后,更明白一个道理。” 她目光一掠,看了眼站在太后身旁的淑妃,冷声道:“只要翩翩一日身处后宫,便没有安生过日子那一说,只有登上太后您坐的那个位置才能此生无忧,翩翩不才,直到今日才悟出这个道理,所以,翩翩今后要好好惜命,不但要好好地活着,还要痛痛快快的活着,争取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将来的一切才有指望。” 太后再没料到柳翩翩竟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气的脸色铁青,怒道:“你做梦。只要哀家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得逞,你这个肮脏的怪物。” 肮脏的怪物? 柳翩翩愕然片刻,随即唇边挽出一丝诡异的笑:“那也得看母后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她说到这,调皮一笑:“若母后没护好自个的身子,走在翩翩前头.......那可什么都不好说了。” 柳翩翩没再说下去,她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太后一俯身,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暴怒的太后何曾在妃嫔身上受这奇耻大辱,嘴里不停“荷荷”喘着粗气,待想好怒斥柳翩翩的话时,这才发现柳翩翩竟离去了。 只一刹那,赤红着眼的太后一瞬冷静下来。 若她和皇帝这么熬着病坏了身子,到时候待她死后,岂不是如了柳翩翩的意?她决不允许这情况发生,她就是死,也要将柳翩翩先杀了再死。思及此,太后冲正怔忪的淑妃余怒未消道:“把药端过来。” 淑妃一瞬从柳翩翩大逆不道的话中回过神来,因太过震惊,手一抖险些将药汤撒落,忙手忙脚乱的护着药碗递给太后。 ........... 而转过屏风刻意放缓步子的柳翩翩听到太后主动喝药,唇角微微一抽,心头大石落下,心想这回可算能给萧荀交差了,这般想着,连迈出慈宁宫的步子都不自觉变得轻快很好。 走出慈宁宫,见萧荀正站在院中仰头看近旁的桃花树,方才来时他脸上焦灼神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祥和。 他孤身一人站在桃花树下,微风掠过长廊,粉色花瓣从树冠纷纷扬扬撒下,在空中打着旋落在地上,其中有一两片花瓣调皮的停驻在他乌黑的束发上,他也没拂落,依旧侧对着她站着,从她方向看去,恰好能看到他卓然的身姿,如同潇洒不羁轻狂的少年郎。 他听到她脚步声,缓缓转头看她。 耀眼的日光透过树冠倒影在地上,他眸底似也被落英纷纷的粉色花瓣晕染,有少许红,映的眼梢竟有几分风流之色。 柳翩翩心跳忽停滞了下,随即在他望来的灼灼目光中迅速狂跳起来,脸颊猛地一烫,忙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好了,这下母后不会再和你置气,应该会好好吃药调养身子的。” 他敛了笑,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唔”了声,“你和母后说了什么?” 太后恨她恨得巴不得她早点死,就算她对太后和颜悦色说话,太后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人心中的成见一旦产生,就如同一座大山,任凭你怎么翻越都迈不过去。 柳翩翩深知这个道理,她虽不喜太后,可太后却也是她婆母,她身为太后的儿媳有义务对太后尽孝道,可太后这般厌恶她,寻常劝慰话已不能安抚太后,便反其道而行用话激起太后对她的恨意,太后为了有命除掉她也会好好的喝药,想必.....太后心中有了这个信念支撑,便会安然度过这几日病重期。 当然,她用的方法并不光彩,自然也不想让萧荀知晓,便轻了声:“我对母后说皇上得知母后病重,黯然悌下,昨夜辗转反侧难眠,今日一早便病倒了,还嚷着不吃药要挣扎着起床来慈宁宫侍疾,母后一听皇上病了,什么别扭气都消了,更是主动喝药想要病早点好,可以早点照顾皇上。” 萧荀却哼笑一声,轻捏她一边脸颊;“哦,原来是这样?” 他语气明明是如释重负的模样,可不知怎的柳翩翩竟从里头听出了些快慰的意味,柳翩翩没多想,只一个劲的点头:“嗯。” 恰时红菇从慈宁宫出来,霍然看到太后正心心念念的皇帝竟在院中,一愣,萧荀已看到了他,他敛了笑,凑在柳翩翩耳边低柔道:“再忍耐一阵子,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柳翩翩不明所以,一愣。 萧荀已直起身子大步流星的朝慈宁宫走去。 男子温热的吐息似还残留在耳边,呆愣着的柳翩翩猛地回过神来,她摸了下滚烫的脸,对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忽想到什么,心头一窒。 方才她在慈宁宫殿内说的话不会被萧荀知晓了吧? 那么......她对太后胡诌说的早点诞下皇嗣,早点当太后的话莫非被萧荀听了去?然后他才会对自己说那番话?他该不会真以为她想给他生孩子吧? 想到这,柳翩翩窘迫的猛地捂住了脸,疾呼一声。 这一声声音颇大,引得殿外的宫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柳翩翩羞愤的忙捂住嘴,在众宫人的诧异的目光中忙佯装身子不适咳嗽几声,实则内里焦灼着恨不得早点走的凌乱步子中,快步离开慈宁宫。 ..... 因记挂着月儿的异常,柳翩翩回到忆梦殿后急忙赶去月儿住所,刚在月儿紧闭的门前站定,就闻到从门缝内透出一股浓烈的药味。因月儿住的是宫女所用的房间,房门后面并没门闩,柳翩翩也未敲门,想也不想的直接推门入内。 月儿裸|露着青紫交加瘀痕的后背趴在床榻上,她左手正拿着块纱布绕过脖子艰难的擦拭后背伤处,听到推门声,吓得脸倏然惨白,见到开门的是她,面上闪过一丝惊惶之色,急忙将堆砌在腰部的衣裳穿上,手忙脚乱的下榻,却干笑着对她打手势:“公主您怎么这时候来......” 柳翩翩无视她躲闪的眼神,只盯着她肩膀上青紫交加的瘀痕,蓦地打断她的话:“谁打的?” 月儿面上又是一白,在她审视的目光下喏喏唇,再抬眸看她时,眸底的闪烁之色渐退,她强笑着打手势:“前日月儿不小心打翻了公主的药,被大宫女责罚,这点小伤不要紧的,我涂点药就好了.....” 月儿嘴里说的大宫女是她来秦国时的陪嫁丫鬟印香,平日和月儿一同照顾她的起居,印香为人强势些却明白月儿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从不敢动月儿半个手指手..... 不对,昨夜萧荀来她房里时,印香面色不善的扯着月儿出了殿,莫非就是那个时候印香体罚了月儿..... 可月儿就算无意打翻了她的药,印香也不该对月儿下此毒手。莫非月儿和印香私底下隐瞒了她什么事? 柳翩翩忽想到方才太后说她怪物的事,神色一凛,冷声道:“我这就去找印香算账。”说罢,扯着月儿就要替她鸣不平。 月儿却是大惊失色,拼命摇头,似对找印香算账如遇洪水猛兽般惊惧。见她执意要去找印香,情急之下竟“扑通”一声双膝着地,朝她苦苦哀求道:“若公主您去了,那月儿就没命了。” “......” 午后,名为印香的女子被柳翩翩唤去前殿,路上,印香身旁的另一名从齐国来的宫女安抚道:“姐姐莫慌,月儿早在三年前就被咱们割掉了舌头,话不能言,又目不识丁不会写字,被咱们一直监视着,就算她想给公主摊牌,一个哑巴她能招供出什么?” 正惶恐的印香心绪稍微,六神无主的点头;“对对对,只要我咬死昨夜月儿做错事才体罚她,公主便不会起疑。”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忆梦殿,印香瞥了眼殿内,终一咬牙入了内。 进了殿,才发现殿内不止有她,还有十多个一并从齐国来的宫女太监,她心神不由一提,攥紧了已然汗湿的掌心。 柳翩翩高居上首,一双妙目如刀刃般割在印香身上,这是印香从未在柳翩翩身上见过的鄙夷神色,还没来得及细究,只见柳翩翩见手中茶盏重重的搁在桌案上,“咚”的一声闷响,如惊雷般砸在她心上,印香双腿一软险些跌跪下去。 正惶诚惶恐时,柳翩翩慢悠悠道:“你们跟着本宫也有些日子了,本宫无能并没有带着你们过上好日子,本宫心感愧疚,这样吧,本宫这就向皇上讨个旨意,将你们全部放出宫去,女的,给你们一笔丰厚的嫁妆,保你们三辈子吃不完,男的,本宫给你们备下良田百亩,美妻娇妾令你们如正常男子般生活,如何?” 十几个宫人闻言,各个面面相觑。 印香率先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急忙道:“公主不要赶印香走,印香不要钱财,也不要嫁人,这辈子只想伺候公主。” 印香话音方落,余下的宫人似齐齐反应过来,急忙跪下附和。 一时间,哀求声震耳欲聋。 柳翩翩不仅没感动,反而一时间霎时眼眶变得赤红,她似是怒极,从座榻上霍然起身,一把抽出手边早已备下的软剑,指向众人。 众人惊骇,忙趴俯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喘。 柳翩翩见她们视死如归的模样,脸上震怒转为苦笑,执着剑的手一松,“咣当”一声,剑刃掉在地上,森寒雪刃倒映着她凄楚的眉眼。 许久后,众人听她半是苦笑半是癫狂的揾道:“后宫的宫人在宫里熬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出宫过安生的日子,你们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偏要跟着我在后宫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还要跟着我一辈子,呵,一辈子,是一辈子伺候我,还是一辈子监视我?”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柳翩翩目光巡视众人一圈,唇角苦笑凝固转为坚定,她哑声朝门外禁军喝道:“来人,将屋中所有人拖出去严加逼供。” ...... 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的萧荀胸口猛地刺痛了下,不知怎的今日午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此时被这没由来的心头绞痛一刺,心头有股说不出的不安,他索性放下奏折招来李宏问柳翩翩此刻再做什么。 李宏忙方才听来的柳翩翩训斥忆梦殿的宫人消息一五一十告知了萧荀,末了,还莫名其妙的嘀咕:“淑媛娘娘进宫三年多极少发这么大的怒火,今日竟将殿内近身伺候的宫人一并处罚了,听说,处罚宫人时,淑媛娘娘犹不解气,竟然抽出剑要亲自处罚宫人,若不是禁军拦着,恐怕这就要出人命了。” 他话未说完,皇上却是面色大变,他急忙从御案前起身,因起的急,竟将坐着的紫檀木椅子带倒,李宏心下一跳,忙要扶皇上,皇上却大力拂开他的手,火烧火燎的朝忆梦殿方向去了。 李宏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人刚到忆梦殿,还没将气喘匀,就被眼前的一幕骇到了。 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多个身受刑罚的宫人,他们各个皮开肉绽,刺目的鲜血从褴褛的衣裳口子里涓涓流出,将灰褐色的地砖染红一片,有个宫人脖颈处似被利刃霍开个婴儿嘴大的口子,嘴里“荷荷”喘着粗气,面目狰狞扭动着身躯,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宏心头一梗,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只见皇上面上大骇,急步朝殿内走,李宏忙要跟上,皇上已从殿内折返,他目眦欲裂揪着一名紧跟过来的禁军怒喝:“翩翩呢?朕的翩翩去哪了?” 那禁军吓得面如菜色,磕磕巴巴的指着宫门方向:“回皇上,方才淑媛娘娘拿着您昨夜留在殿内的腰牌朝宫门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换地图,差一点没写到。爆哭。 第35章 柳颐背着他拿翩翩筹谋这么久,更不惜下血本为翩翩“伪造齐国公主”身份,将其送入秦宫钳制他,那么,在柳颐没达到目的之前,为保万无一失,柳颐绝不会做出这么重大的纰漏来——令那些跟着翩翩来秦国的宫人真的得知翩翩真实身份。 在这一前提下,翩翩是怎么忽然怀疑自己身份的?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进而才会逼问那些齐国宫人并下了狠手,她到底从齐国宫人嘴里得知了什么? 这念头在脑中飞快闪过,骇的魂飞魄散的萧荀来不及细想,掷下那名禁军立马转头对李宏喝道:“吩咐下去禁止翩翩出宫。” 李宏也知此事可大可小,立马领命就要去办。 “等等,所有人遇到翩翩攻击不得还手,只将人困着即可。” 皇上这是怕淑媛娘娘发起疯和守宫门穿铠甲的禁军打斗起来,刀剑无眼伤到自己才这般下令,李宏心神领会立马去了。 秦宫共有八个宫门,东南西北方向各两个,淑媛娘娘就算脚程快,手里又有皇帝的腰牌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宫门,可速度却远远不及宫门御侍传达宫门口令的速度,于是,一刻钟后,刚到达其中一所宫门前的柳翩翩亮出萧荀腰牌就被禁军拦下了。 守门的禁军统领李琛一看来人正是皇上口中的淑媛娘娘,吊在嗓子眼的心弦猛地一提,急忙令人去通知皇上,并快步赶至淑媛娘娘跟前,目光在她掏出来的皇帝腰牌上一掠,眉峰猛地皱起,按理说她有皇帝腰牌在手,他理应放行,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特意交代了,要他寻个理由将人稳住等皇上来处置,他是个粗人,自觉李宏这番话说的颇为含糊,何为“拦”,若放以往,他直接亮剑,来人自觉畏惧他手中的剑便知难而退了。 而眼前这位却是个娇滴滴的后宫娘娘,身边也只跟了个哑巴宫女,看行头颇为寒酸,再观她满脸泪痕,一副凄苦难言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堪堪是我看犹怜,若他直接亮剑,不但显得自己粗鲁,说不准还会吓到美人被皇上责罚。 “让开,我要出宫。”美人见他犹豫不决,焦灼的望了眼城门呵斥道。 正犹豫不决的李琛将心一横,拿出这辈子堪称最柔软的姿态小心翼翼道:“娘娘,您这可为难末将了,皇上吩咐过后宫娘娘若是想出宫,不仅要有皇上的腰牌,还要有皇上的手谕,您缺了一样,恕末将不能放娘娘出宫.......” 话音未落,只闻“锵”的一声,眼前白芒一闪,一柄利剑霎时落在他脖子上,那娇滴滴的娘娘凄楚的眉目间骤然浮现一丝戾气,手腕猛地朝下发力,剑刃刹那将他脖颈划出个血口子,她竟是真要杀他! 她身边的哑巴宫人面带焦灼的直扯她的衣袖,目露哀求之色,似拦着她不要杀他。 而她却无动于衷,一双黑而圆的眸子漆黑的投不进一丝光,暴虐的死死盯着宫门一动不动,犹如一具毫无生命的傀儡。 正错愕的李琛这才瞧出不对来,这淑媛娘娘似乎不正常。 还没来得及摸脖子上的伤口,就见她持剑的手腕一拧朝他劈下,眼看他已是躲闪不及要血溅当场,李琛骇的魂飞魄散,千钧之际,只闻“噗”的几声,几枚小石子分别击打在他手肘膝盖等地方,他惊呼一声,身子已受不住重击霎时朝后仰倒跌摔在地,脖颈堪堪避过落下的剑锋。 “翩翩。” 闻讯赶来的萧荀见李琛得救,丢下手中随地捡的石子,疾步奔来站在柳翩翩,急声道:“翩翩你听我解释,那些齐国的人.......翩翩你怎么了?看着我......” 萧荀急促的话在柳翩翩朝他挥剑砍来的动作中乍然而止。身形急促朝后退了几步,勉强避开她手中剑锋。 萧荀大骇,猜她受了刺|激变得癫魔神志不清早已分不清他是谁,如今会有此攻击反应,只不过是她感知周围人和事可能对她产生危险而做出的本能反应,饶是如此,来之前已做好心理建设的他看到这情景,依旧心头大震。 同时,一股强烈的自责愧疚感再次袭上心头,他恨不得立马奔去天牢将害她至此的柳颐千刀万剐来解心头之恨,可知现在还不是和柳颐算账的时候,只得强敛住满腹苦水,灵活的避开眼前人儿的攻击,边寻机会近她的身,“翩翩你醒醒,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石头啊,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听话放下剑.......” 他话音未落,柳翩翩再次朝他面门挥过来的剑刃猛地顿在半空。她不知想到什么,黑得透不进光的双眸忽然动了动,杏面上霎时袭上几次苦楚,同时,执着剑的手一把抱住了脑袋,却是停止了对他的攻击。 萧荀大喜,怕她伤到自己,急忙上前要夺她手中软剑。 她却已察觉到他的意图,用另一手抱着脑袋,持剑的手朝他咽喉一松,手腕翻转剑刃,做势就要继续攻击他。 萧荀立马被她逼退几步,见她一边攻击他,一边朝宫门方向挪动,一双杏眸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宫门似执意要出宫,正左右闪避的萧荀眼眸微动,身形朝后一掠避开她挥过来的剑刃,边诱哄着大喝道:“是想出宫吗?我陪你去。” 柳翩翩手中动作一顿。 萧荀立马自黑道:“我和你一样被萧荀那狗皇帝困在秦宫很久了,我早就想逃出秦宫了,我的家乡在齐国,我想回齐国去,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回齐国?我们可以同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你是齐国人?”柳翩翩漆黑的眼珠动了动,用审视的目光一寸寸扫在他身上,脸上神色却分明已动容。 萧荀忙再接再厉道:“是,我不仅是齐国人,我还是七殿下的手下,是被七殿下派到秦宫专门保护公主的,事不宜迟,趁着狗皇帝还没追来,我们赶紧上路吧。” 说着话就要上前夺她手中软剑,柳翩翩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意识不清中似还保留三分清醒,她似努力在回想什么却想不起来,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半晌,放下捂着脑袋的一只手,迟疑道:“你真的愿意陪我回齐国?” “真的,若你不信,你大可以把我绑起来,等我们出了秦宫你再帮我放开。”萧荀无视柳翩翩手指着他的森白剑刃,见她怔忪着似在揣摩他话中真伪,趁机猛地窜至她跟前一把攥住她手中剑刃朝下一拉,只闻“咣当”一声,柳翩翩手中软剑已脱出手。 “滴答滴答——” 鲜血从萧荀抓剑刃的掌心蜂拥而出,顺着掌心滴在地上,将他脚下方寸之地染红一片。 紧跟在萧荀身后的李宏乍然听到皇上竟出口辱骂自己,正不知所云,刚要看清眼前情景,就被萧荀这不要命的举动骇破了胆。 方才皇上那一下,轻则掌心破个大口子,重则是要隔断经脉的,今后这只手就不能再提剑御敌了。正唏嘘不已时,这厢,柳翩翩猛地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忙要夺剑,目光却猝然撞见萧荀满是鲜血的手,混沌的思绪刹那似涌入一股清泉令她巨痛的脑袋痛意缓解片刻,饶是如此,脑中疯狂叫嚣着“杀杀杀”的执念却依旧没有停止。 她本能的觉得这么做不对,可却不知哪里做的不对,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全部都是飞禽走兽的厮杀声,她人处在厮杀声中惊惧极了,忽听这厮杀声中有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一直和自己说话,他说要带她回齐国去,回她的家去,她大喜正要答应,又有一道冰凉的声音对她说:“她已没有家了,她的家人全死了。”她不信,张嘴就要反驳,脑中却忽窒闷的疼,疼的她险些站立不住。 “翩翩,翩翩。”萧荀一把将剑掷在地上,抬眸就见她摇摇欲坠似要跌倒,大骇,忙抢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拍她脸颊。 柳翩翩眉眼间浮起几分灰败之色,手脚皆软的窝在他怀里,无神的双眸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眼珠子一动不动,嘴里尔自几近微不可闻的说着话。 萧荀心头大痛,急忙凑近她唇边,当听清她说了什么,俊朗的身躯猛地僵住。 “家,我要回家,石头。” .......... 郑太医提着药箱再次进入忆梦殿时小心肝都是颤的,虽今日淑媛娘娘提着剑大闹宫门的事被皇上第一时间压制下去,后宫嫔妃很多都不知晓,可他却是第一时间知晓的,本来,淑媛这病症就是世间罕有,受不得刺|激,兴许那日在某种契机下,触发了淑媛娘娘的旧回忆,淑媛娘娘自然会恢复记忆,可坏就坏在......这病越受刺|激,下一次发病时便会越严重,甭说是恢复记忆了,人不变得疯魔都难说。 是以,当萧荀传召他给淑媛娘娘医病时,他是怎么也寻不到理由糊弄下去了。 说到底淑媛娘娘也是个极可怜的女子,鲜花般的年龄没在父母跟前承欢,却被恶人抓去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进而变得意识不清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他心底替她惋惜一刻钟,把完脉后还没回话,皇上阴沉的不能再阴沉的脸上几乎克制不住的浮出暴怒神色,“怎么回事?” 郑太医知皇上问的是淑媛娘娘怎么忽然神志不清,也不敢再存侥幸心理妄图蒙混过关,一咬牙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淑媛娘娘会忽然说起以前的事,说明她已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若长久下去,臣很难保证淑媛娘娘下次再受同样的刺|激不会发病,病会不会比这次更严重,以老臣之见,皇上不若顺水推舟帮她慢慢恢复以往记忆,及时更正她现在脑中存在的“错误”记忆,做到防范于未然,这样一来,就算淑媛娘娘下次再发病,她心里头已有一个对以往记忆的的印象,便会自己克制住自己,不会将病症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除了这个法子没别的了吗?”萧荀一怔,俊眉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助的神色。 她的家人早在安国覆灭时全被叛军所杀,唯一幸存的七哥又被柳颐控制在手里,不知藏在哪,他很难想象.......若她恢复以往记忆时会不会再次崩溃,他不想.....不想她再一次受到这种痛苦的折磨。 郑太医却摇了摇头,叹息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 当天夜里,萧荀召集心腹大臣将未来三个月的政事交代下去,人刚出勤政殿,就见太后和淑妃正慌慌张张的从殿外赶过来,萧荀紧了紧后槽牙急忙迎上去:“母后......” “为了那安国小贱|人你连秦国这大好河山都不要吗?”太后猛地上前诘问他:“你知不知道齐国现在虽未发兵攻秦,可他们却一直在秦国边境虎视眈眈,不知在筹谋着什么,这时候你微服出巡若万一被人泄了行踪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萧荀眉目不动,淡声道:“儿臣自有分寸。” 太后见他这般倔强不听劝,霎时悲上心头,望着眼前这个也算自己半个儿子的人,怜惜是有的,可怒其不争也是有的,萧家人惯出情种,若不是今日忆梦殿的动静闹大了,瞒不住了。或许那柳翩翩真实身份他要瞒她一辈子,思及此,太后怒意更甚,鼻息阖动,怒极:“好好好,你要为那个安国小贱|人豁出命去治病,哀家拦不住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皇帝,是这秦国的国君,除了儿女情长,秦国子民便是你毕生的责任,若你执意要去,万一有去无回,你置秦国子民怎么办?你置后宫一心为你的妃嫔于何地?” 一旁的淑妃听到太后最后一句话,紧张的一下子攥紧了掌心。 她也想听听这些后宫妃嫔在萧荀眼里到底算什么。 听完太后话的萧荀一瞬皱紧了眉,却没有含糊的答话:“翩翩身上受的苦楚全因儿臣之过而得的,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她,儿臣心意已决,母后不必再劝,朝中的事,儿臣临行前已私下写了退位诏书,若儿臣此次出巡没命回来,届时母后只需将诏书拿出来宣布七弟登基便是,儿臣相信以七弟的能力定能使秦国子民安居乐业,至于......后宫妃嫔。”萧荀面上渐显出歉意,却并没多少留恋。 只听他缓声道:“儿臣心有所系,自纳妃以来从未在后宫留宿,也不曾临幸除翩翩以外的女子,待儿臣去后,望母后寻个合适的理由将儿臣的妃嫔们遣散,另替她们寻一门好的亲事,保她们此生无忧。儿臣此次若能活着回来,必对母后感激不尽。” 淑妃大惊,再不知萧荀竟当着太后的面竟将从未临幸她们的事说出来,更不意他竟要将她们遣散出宫,忙要开口质问他为何。一直以为萧荀宠幸后宫妃嫔们的太后已气的险些晕厥过去,只闻太后颤着音挽留:“这诺大的秦国你当真为个女子不要了?” 萧荀恭敬答话:“儿臣没有。” 他说着话眸底似有泪光闪现,轻轻吁出一口气,薄薄的白气极快散入夜风中,模糊了他脸上神色。 半晌,只听他低哑着声音说;“母后一直属意七弟坐这个皇位,而这皇位却被儿臣霸占了这许多年,儿臣自知愧对母后的期许,登基后一直在外打仗极少回秦宫,为了便是不想看母后对着儿臣失望的神色,抱着这个心思,儿臣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其实心里早就倦了。如今,儿臣皇帝也做了,心爱的女子也拥有了,这世间男儿最想要的两样东西儿臣都有了,儿臣早已心满意足不恋他想。就算此次儿臣有了意外,也是因身上杀戮太重不得善终,一切都是儿臣做的决定,是儿臣咎由自取,望母后不要因此事再迁怒翩翩,儿臣将感激不尽。” 说罢,朝太后深深弯下了腰。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从不曾在自己跟前示弱的皇帝,竟破天荒的对她说一番肺腑之言,眼眶微湿,昔日记忆一瞬袭上心头。 她是先帝的德妃,因母家在朝中势力颇大而被皇帝深深忌惮,因此先帝一生都在和她委与虚蛇,她深陷在先帝的虚情假意中不可自拔,一心想着若将自己诞下的老七培养成储君的模样,兴许先皇便能爱屋及乌通过爱老七而多喜欢自己一些,于是,她将毕生的精力都投注在了老七身上,自然对萧荀这个从别宫领养的孩子照顾的不太上心。 记得有一年,老七被选去安国做质子,明面上是老七自己抽中抓阄的纸团去齐国,实则是先皇刻意为之。她自是百般不愿,老七是她在后宫所有的指望,她不能失去老七,便发了疯拦着要去给萧荀告别的老七,并对先皇颇赞赏的萧荀辱骂一番。 待她气消了,才知当夜萧荀就站在门外,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 她大骇,急忙追去,想要给萧荀解释,她当时只不过是气不过先帝将她所有念想打碎而忍不住脾气才迁怒他辱骂他,然而......之后种种,百般难料。萧荀一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之后,她假意同意萧荀求娶求娶安国郡主,实则是为老七登基铺路。萧荀纵然怨恨她害死他心上人一直耿耿于怀,更抢了本属于老七的皇位,却依旧对她这个利用他半辈子的人恭敬如生母,更排除众异将她推至皇太后的位置,对她的一片孝心天可怜见。 这样孝顺的萧荀长伴她膝下,她就算对他当年夺老七帝位的举动心有怨怼,可多年相处下来,她这怨怼也渐渐在相伴中散了。如今许是老了,很多事她都不愿计较了。对这个自己抚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从当初的漠不关心到现在的天天念叨,似乎已然成为一种习惯,会本能的去关心他,心疼他,关心他的安危....... “皇上。”李宏安排完去齐国的诸多事务后,火烧眉毛般转过垂花门就来禀告皇上,声一出,竟发现太后和淑妃娘娘也在,惊得一下子弯下了腰跪在地上赔罪。 萧荀闻言,立马挺直了腰,低眉顺目的对太后道别:“那儿臣.....儿臣先走一步了。”说罢,朝她又是一鞠躬就要大步离去。 太后从回忆中猛地醒过神来,急忙唤住他:“等等。” 萧荀步子一顿,转过头来。 太后强敛住内里的百感交集,解开身上穿着的厚披风,缓步走至萧荀跟前,踮起脚亲自帮萧荀披上,用手一寸寸轻轻抚披风上面的皱褶,眼眶微热道;“夜里风大仔细着凉,哀家......”她神色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声音亦开始变得艰涩:“早日回来,朝中皇帝不用操心,有哀家在,出不了什么乱子,我等我儿回朝。” 经此不吝于誓言般的一言,他知道他们母子两人的嫌隙将从此冰释前嫌。 萧荀多年从未奢望母后能待亲儿子待他的心神猛地一颤,心随意动大掌覆上她的手背,紧紧的握着,似要将这弥足珍贵的舔犊之情一并握住。半晌他才沙哑着音:“儿子记住了。” ........ 柳翩翩是被行进中的马车颠簸颠醒的,醒来时感觉浑身剧痛似被几辆马车碾压过,刚想唤月儿,身子刚一动,一直粗粝的大掌覆上她额头,哑声问:“醒了?” 柳翩翩听出是萧荀的声音,一愣,待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这才眯眸躲开萧荀的碰触,她从座榻上坐起来,淡声道:“月儿呢?” “她跟着李宏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黑暗中,萧荀略显急促的应答声传来,接着,他亲手点燃了桌案的烛火,随着车厢内光线变亮,柳翩翩终于看清坐在她身旁的萧荀脸上神色。 他似几夜没睡,眼窝深陷,胡子邋遢的,身上穿着月白牙锦色长衫,竟是做富贵公子打扮,见到她看他,萧荀憔悴的脸上闪出一丝笑意,将桌案上放置的提子糕整盘递给她,语气颇为轻松:“是饿了吗?先吃这个垫垫,待会儿遇到客栈,我们便投栈稍作休息。” 柳翩翩瞥了眼他手中提子糕,目光上掠,看了眼萧荀手里的糕点却不接,只低问:“你要带我去哪?” “齐国。” 齐国?齐国不是要和秦国打仗吗?萧荀这时候去齐国不怕被齐国的人抓到?柳翩翩一愣。 萧荀了然笑笑,解释道:“不是你闹着我带你去齐国的吗?” 见她怔忪,萧荀状似随口道:“之前的事不记得了?也是,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事没在家,就没更,今天恢复更新,文已经过半了,我争取在10天内完结。 第36章 萧荀微微笑着如是说,干涸的薄唇蠕动却抿出一丝苦涩弧度。 柳翩翩闻言却是大吃一惊,随即全身血液激涌至头顶,有什么在心底猛地炸裂,裂声连同肺腑跟着一阵抽痛。她一下攥紧冰凉的指尖,面色发白的轻问:“我殿内那些齐国宫人呢?” 看来前几日她血洗忆梦殿的事已全然不记得了,以往她连鸡都不敢杀,若此刻叫她知晓她自己不仅杀人还手段残忍的伤了她自以为的“齐家家人”,萧荀很难想象.......本就接连受创的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萧荀定了定神,将递出提子糕的手收回,改为将提子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并将其中一块凑在她唇边哄她吃,边状似随意笑道:“她们不是好好的在忆梦殿?你怎么忽然想起她们了?” 软糯的提子糕触碰到唇上,若搁在以往她定是毫不犹豫的吃下,可今日却胃口全无,对方又是皇帝,这般屈尊降贵的“伺候”她,若她再不吃便显得自己不识抬举。 柳翩翩张嘴含下糕点,疑惑道:“真的?”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分明记得自己发现月儿身上伤势后,一连串逼问月儿受伤缘由,月儿情急之下慌不择言的不要她调查,并称这样会要了月儿的命。 月儿在秦宫不离不弃的陪伴她三年,是她心中除却齐国,七哥外唯一的温暖,见月儿吞吞吐吐说不出缘由,她自是不依,便将平日和月儿亲近的人招来询问。原想着......总能问出她们体罚月儿的缘由一二。哪知,那几个人却是眸色躲闪,口径不一。 她不由怀疑齐国宫人可能集体瞒着她事,不令她知晓,索性将忆梦殿阖宫上下的齐国宫人全部召来逼问,有几个受不住刑罚的宫人当场就招了,说月儿并非她三年前在路上捡来的小可怜,而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她们受她五哥所托将月儿的舌头割掉。而割掉月儿舌头的缘由却是——月儿平日颇为呱燥,怕月儿跟她陪嫁到秦宫,管不住嘴给她惹出事端。 依月儿护犊子般对她,月儿怎会多舌害她? 显然,齐国宫人给她这个牵强的理由站不住脚,她不由猜疑......是不是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令齐国宫人害怕,竟害怕到残忍的割去月儿的舌头这种手段去掩盖? 除此疑问之外,她分明记得.......月儿是她在路上捡的小可怜,怎的在齐国宫人嘴里却成了月儿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其中是否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莫非她记忆出现偏差混乱,竟分不清月儿的真实来历? 当时她惊怒交加百思不得其解,再看如花儿般年纪的月儿因被她们剜掉舌头之故,总是被人唾骂嫌弃,遭受流言蜚语不能如正常人般生活,一股巨大的愤怒霎时激涌之心头,她所有的好脾气登时殆尽。当时脑中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叫嚣,令她杀光这些齐国人为月儿报仇,并回齐国找她五哥问清楚。她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恨趋使,不能自抑,大脑猛地变得剧痛,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她便不知道了。 此时听萧荀说那些齐国宫人还好好的,柳翩翩提吊在嗓子眼的心弦猛地一松。 看来当时她虽愤恨这些齐国宫人剜掉月儿舌头行径恶劣,却并没被愤恨趋使仍保留一份清醒没对她们下狠手,可可怜的月儿何其无辜,竟因她之故遭受剜舌之痛! “君无戏言,朕还会骗你不成?”萧荀见她吃糕点,不由心底一喜,又掰了一小块送到她唇边,眸色灼灼的笑看她,似在哄谁家挑食的小孩子般宠溺。少了心头忧虑的柳翩翩猛地从臆想中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多想张嘴吃了。抬眸,这才发现她和萧荀挨的似乎很近,不对——是太近了。 此时她大半个身子几乎全倚靠在萧荀身上,冰凉的双腿更是架在他腿上,被他腿上的体温烫煨的暖洋洋的,除却上次,她还没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此刻见睡梦中的自己这般大咧咧毫不知羞的倚靠他,杏面上猛地一烫,心头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似欢喜,似甜蜜,更似对他示好感到不知所措。 她忙要将自己那双腿从他身上撤下来,身子刚一动,萧荀却是朝她屁|股上轻打一下,低斥她:“别乱动,朕腿麻了。难受。” 柳翩翩不知他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既能感知腿麻,肯定时间很长,当即大囧,混着心头对自己身上秘密的怅然,便由着脾气不识好歹一回,她抿了抿唇:“那皇上早点把翩翩放下就好了啊。” 她原本想说......车厢里有座榻,他大可以帮她放在座榻上睡觉,不必这般辛苦。 而这话听到萧荀耳中,却明显会错了意。 只听他冷哼道:“你以为朕不想吗?朕巴不得早点将你放下来,可你一路上又是哭又是梦呓,闹着朕抱着你睡,更在睡梦中足足唤朕名讳三百多次,朕若不依你意愿抱着你睡,那朕还算男人吗?还算是你夫君吗?”竟是比窦娥还委屈。 柳翩翩登时无话。 她哪知道......自己昏睡这三日到底有没有缠着萧荀,到底有没有唤他名讳!不过,就算她在睡梦中唤萧荀名讳也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倒是听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解释,心头那点莫须有的怅然顿消,刚要对他道歉,忽瞥见他轻抿着的唇角微微一勾,一个极快的笑意绽放子的唇角,在她再次看过去的目光中倏然消失不见。 柳翩翩还没弄明白他偷着乐什么。只听他清嗓子般轻咳一声,语气幽怨的道:“翩翩到现在还没感谢朕。” “皇上想要翩翩什么感谢?”柳翩翩一愣,被他孩子般别扭的语气乐到。 “好说。”萧荀本怕她醒来胡思乱想不利于病情恢复,这才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变着法的转移她注意力,想逗她开心,此刻,见她望着他的目光中再无以往躲避之色,而是懵懂着一派天真,心头如同灌了蜜,只想和她多处一会儿,哪怕她讨厌他不愿搭理他,他也乐意。思及此,萧荀目光下掠,定在她细弱的腰肢上,眼神暗了暗,答非所问道:“你先把提子糕吃了,再说。” 柳翩翩方才不觉得饿,此刻心头大石方定,这才觉得内里饥肠辘辘,也未扭捏,就着萧荀递送过来的提子糕吃着,待吃的半饱,这才捡起方才的话口:“我们去齐国做什么?” “探亲。” “噗”的一声,柳翩翩险些将嘴里的提子糕喷在他脸上。 如今齐国和秦国关系正紧绷着,此刻,萧荀放着好好部署打齐国的准备不做,反而带着她去齐国探亲,打死她都不信! 柳翩翩囫囵吞枣般将嘴里的糕点咽下,萧荀似察觉到她疑问,挑眉笑道:“不信?” “你确定不是去齐国捣乱的?”柳翩翩狐疑道。 萧荀人品暂且不提,就多年在外领兵打仗这一条就够齐国百姓吓破胆,此刻,别说他是去齐国探亲,就是在齐国边境走一圈什么都不做,齐国上下也会以为他挑衅齐国,存着攻打齐国的心思,再者.....她不认为萧荀会忽然平白无故去齐国,说不准他在筹谋什么。 “你若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么说。”萧荀将她抱得紧了些,一只手更是探到她腹部轻轻摸了摸,似在确认她到底吃饱了没有,全然没将她质疑声听进去。 柳翩翩顿时急了正要再问,萧荀脸已凑过来,笑嘻嘻的问:“翩翩想知道?” 这不废话吗! 她若不想知道会问他!!柳翩翩如小狗望着肉骨头般眸色一亮,立马点头。 “那亲朕一下?”萧荀却笑得不怀好意,趁机敲竹杠。 他甚至将一边脸凑过来,几近贴着她嘴唇,不知是兴奋,还是局促,抱着她的身躯微微紧绷,鼻翼阖动的厉害,嘴上却一点都含糊的催促:“亲一下,你又不能掉块肉是不是?再说咱们还曾睡一个被窝肌肤相亲过,你还怕这个?” “轰”的一声,柳翩翩被他没羞没躁的话震的险些从座榻上弹跳起来。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知羞!她猛地捂着燥红的脸,一手狠狠掐在他臂膀上,羞恼的低叫:“不亲,我要下车!” 眼睛被捂着,眼前视线被阻住,昏暗中,只闻萧荀哼笑一声,颇为惋惜道:“不亲就算了,反正朕主动亲翩翩也是一样的。” 他说罢,柳翩翩登时感到两片微凉甘冽的薄唇在她鼻尖上轻碰了下,随即退开了去,整个过程之中小心翼翼的不似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皇帝。 柳翩翩不意被他温柔对待,心尖一颤,昏暗中萧荀见她脸上隐有羞恼之意,却对他并无厌恶,顿时心猿意马,忙强敛住继续道:“此次带你去齐国,一是看望看望你父皇和五哥,了了你想家的心思,二是,我得了治不好的病,病入膏肓了。需要去齐国去找神医萧谷子医病,可能要在萧谷子处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翩翩莫要乱跑,要时刻跟在朕身边,知不知道?” 柳翩翩惊愕的一下子放下手,忙扫视在萧荀身上。 “翩翩不信朕病入膏肓了?”四目猝然相对,萧荀颇有些委屈的拉着她的手,就往他身上乱按,“翩翩你摸摸看,朕到底得病没有?” 她一点都不想摸萧荀。 饶是如此,她的手被他大掌带着还是碰触到他纠实的胸膛,韧性十足的精壮腰身,指尖如着了火般被烫的蜷缩了下。柳翩翩燥的急忙收回手。心肝砰砰乱跳,那晚两人欢好时的场景不期然在脑海中浮现...... 打住! 不能在想下去了! 她这是疯了不成!竟会时不时臆想萧荀的躯体! 见萧荀朝她望来,那眼神似穿透她脸皮能窥到她内里所想,柳翩翩忙将心头这诡异的念头甩掉,不敢再看他,正抿唇轻问:“我们去多久?” 说着,到底忍不住心头嘀咕,抬眸看了眼中气十足的萧荀,怎么都看不出他是个病入膏肓的人。萧荀挑唇笑笑,毫不在意的道:“不知道,可能十天半个月,可能三年五载,说不准萧谷子医不了朕的病,朕死在外面也不好说。” 他顿了顿,用那双漆黑眼眸状似认真盯着她:“若朕不幸死了,翩翩会不会为朕感到伤心?” “会!翩翩会伤心的要死要活。”柳翩翩怄的吐血,她可不信狡诈的萧荀会死在路上,可不知为何听他这般戏说,她心头如被钝刀戳了般钝痛,这念头刚一生出,忽变得愧疚自责,他杀了她七哥,她本该恨他才是,为何还会心疼他?她似要抵制这莫须有的心软,想也不想的恨声道。 在她看不到的视线中,萧荀唇角微微一勾,冷峻的脸上蓦的浮出满足的笑容来。 ............ 夜里没遇到投宿的客栈,萧荀下令所有随从安营扎寨稍作休息再上路。 柳翩翩私心里并不相信萧荀病入膏肓,可萧荀是一国之君没必要欺骗她,他既这么说了,她便姑且当了真,再者,一个皇帝在两国关系紧张之时忽然微服出巡,行径本就不太正常,或许萧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准。 秉着这个想法,柳翩翩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怕他真的病死了,一边又怕他借着生病的由头使诈,实则是想要探齐国的底细。于是,她紧绷着心弦时时刻刻将整个心扑在萧荀身上,反观萧荀......除了在嘴上占占她便宜,其余时候都规规矩矩的。连日的赶路令她精神不济,见了月儿后,她依旧从月儿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得暂时放弃,吃了点补充体力的药羹后便在营寨里睡下了,萧荀则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此次跟着皇帝出巡的是禁军统领李琛,见到皇帝下马车,立马奔过去低声道;“卑职已派人将方圆五里都搜寻了一遍,并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人。” 萧荀一瞬皱紧眉头,却淡声道:“继续探查。” “是。” “距离蓬莱洲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十天的行程。” “柳颐人呢?他如何了?”萧荀又问。 “载着柳颐的马车跟在皇上马车一里后,这几日柳颐一直吃吃喝喝,似乎在专心养身上的伤。没见有什么异常,也没见他和人有什么眼神物什暗示性的往来。” “下去吧。” 李琛得令立马退下了。 萧荀却依旧停留在马车前,眉峰紧锁,丝毫没有在柳翩翩轻佻戏言的模样。 方才他骗了翩翩,他们并非是去齐国,而是赶往蓬莱洲。 当日他和柳颐交换的盟约中,柳颐帮翩翩将体内的蛊虫诱出,可他除此之外却又开出个条件,那就是给翩翩施术的地点必须是蓬莱洲,他说.....当初给翩翩和他种下蛊虫的是神医萧谷子,这蛊虫普天之下也只有萧谷子一人能诱出,而这萧谷子住在蓬莱洲,他只得带着翩翩赶赴蓬莱洲。 他虽不信这些蛊虫能要翩翩的命,可事实摆在眼前,这几日他暗下派人将柳颐的手脚筋接好,柳颐吃不消伤口疼痛,昏迷了三日,而翩翩也毫无预警的跟着昏迷了三日。在如此情形下,他再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执意再和柳颐斗上一斗。 眼下只能先任由柳颐牵着鼻子走。 他料想......柳颐刻意将他引到蓬莱洲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却猜不出柳颐筹谋着什么。秦国上京距蓬莱洲十多天的路上,途中凶险无比,狡猾的柳颐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逃跑机会,说不准在某一个他不知道的插口处,便会有柳颐手下的人将柳颐救走,可三天过去,柳颐部下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这不免令他不安。 “皇上,前方淮县下了暴雨,河水暴涨,前方道路被水淹了,暂时赶不了路了。”这时,一名随从急忙赶来禀告道。 萧荀神色一凛,淡声吩咐道:“待雨停了继续赶路。” 不过,这回他倒要看看柳颐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 萧荀回来时,柳翩翩睡得模模糊糊的,昏黑中,感觉到身边的床榻一沉,接着,一具温暖结实的躯体贴上她后背,将她翻转过来轻轻搂入怀里。 山里的山道本就沁凉,轰鸣雷声中,这沁凉中无端闷热的厉害,连带着她身上也似黏腻的紧,柳翩翩被他抱着,不消片刻,原本沁凉的身子便出了一层热汗,汗水将内衫煨湿,粘在身上黏的难受,她心烦的挣了挣,那具怀抱却将她抱的更紧了。 这帐子里除了萧荀能进来,别的男子进不了。 她不做他想,见挣不动便挪动身子朝床榻内拱了拱,意图离他远一点,不消说,......那具身子也跟着她朝内拱了拱,她终忍无可忍,霍然从床榻上坐起来,撩开被褥闷声道:“你离我远一点,你贴着我,我睡着难受。” “你这小没良心的。”萧荀本见她穿的清凉,被褥也没好好盖在身上,怕她受凉这才充当“暖床的”抱着她睡,没想到......她不但不领情,反而没好气的和他说话。 萧荀顿时有些不悦,却到底朝床榻外挪了挪,他似想到什么,起身到临时搭建的桌案前,端起一碗药汤过来,凑在她唇边低哄道:“山林里虫子多,专拣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叮咬,这个是驱虫的药,把这个喝了再睡。” 正揾怒的柳翩翩垂下睡眼一瞧,果真是一碗药汤。 她平日最不喜喝苦药,如今怎么喝得下。 可萧荀说的没错,她身上确实被小虫子叮咬出好多小疙瘩,前几日她昏睡着察觉不出来,可自醒后那些小疙瘩遇到闷热的天气,便开始发痒,尤其是遇到汗水时,便痒的钻心,她睡不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 柳翩翩猛地想到什么,脸猛地一烫:“你怎么知道我身上长小疙瘩了?” “你偷看我?”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了。 “这几日路上是我帮你换的衣裳。”萧荀脸上没一丝窘迫,反而坦坦荡荡的道。 柳翩翩已经没力气再生气了。 两人也算是夫妻,做丈夫的为妻子换衣裳也无可厚非,她没什么好指摘的。 可一想到这人杀了她七哥,她本该恨他的,可一想到屡日来萧荀对她做的一切,她对他再恨不起来,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萧荀对她的好,她虽没亲口承认却是将其看在眼里的,病并心生感动,此刻又见他小心翼翼的哄她喝药,做着以往她七哥对她做的事。一股强烈的憋屈恼怒再次袭上心头,令她自责愧对她七哥,霎时红了眼眶,也不再挣扎,任由他亲手喂药。 苦水流入咽喉淌进胃里,灼烧了她的理智,她只是个弱女子,除了勒令自己不对他动心惩罚他外,别的再无他法。想到这,柳翩翩窒闷的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在昏黑的帐子里从眼眶淌下。 萧荀立马察觉她的异样,抬眸,见她无声的哭了,方才和她嬉闹的喜悦劲头一瞬荡然无存,他一怔,脱口道;“是药太苦了吗?” 柳翩翩偏过脸不理会他。 萧荀立马变得焦灼起来,猜到她又想起他那该死的七哥来,误会他杀了她七哥而迁怒他,自个默默伤心,一瞬悲从心来,脱口道:“你七哥人还好好活着,朕没杀他,柳颐骗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忙若当晚没更新,你们后天看,肯定有更新。 第37章 柳翩翩蓦地抬眸,泪珠挂在眼睫上,一张杏面梨花带雨湿漉漉的,瞧着好不可怜。 “你说什么?” 她一愣,焦灼的问。 萧荀不免气馁,看样子他今晚对她低三下四的讨好全然白费了,还不如她七哥的一根头发丝重要。只得忍着嘟嘟往外冒酸泡泡的醋意,有些受伤道:“你七哥时常在外游学,算半个文弱书生,又没实权领兵御敌,我萧荀虽不是好人,却不会滥杀无辜,以往我杀的那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杀的,当然,作战前我自是对战场上敌方头领摸得一清二楚,若我真的杀了你七哥,难道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萧荀说完,忙留意她脸上神色貔貅,她起初一愣,随即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接着,眸子里蓦地显出狂喜来,激动的一下子抓着他手臂,因太过激动惊愕,连说话也说不利索了,只听她焦灼道:“那我七哥人在哪?” “你是不是见过我七哥?” “等等,在大福寺后山我五哥说我七哥死了,你怎么知道我七哥没事?” 一连串夹珠带炮的逼问中,柳翩翩焦灼的神色蓦然变得古怪,她霍然从床榻上起来,恼羞成怒道:“那夜你偷偷跟踪我?” “不算是,我是怕你被柳颐蒙骗受伤才跟踪你的。”萧荀不悦的轻哼一声,望着她嫣红气鼓鼓的模样,不敢激怒她怕她变得癫魔,只憋屈道:“谁让你是我的人呢?我不关心你,这世上谁还会关心你?” 他嘴唇又动了动,却没在往下再说。意思就是,瞧我一心为你着想,你还质疑我跟踪你的本意,叫我好不伤心。 柳翩翩却是被他前一句炸懵,脑子混沌一片,没心思揣测他后面的话,整个心思都扑在她七哥没死上,神色激动拔高了音:“我五哥为何要骗我?” 此刻许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萧荀,而是去质疑柳颐的话。 当日在大福寺她和柳颐会面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总觉得柳颐这个五哥浑身透着股陌生的气息,当时她唯恐被萧荀察觉行踪,这才将心头那股对柳颐莫名的疏离感剔除,尽量归结于她和柳颐多年不见而产生的陌生感,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万一柳颐骗她呢? 她嫁入秦宫三年,齐国家人包括柳颐对她不闻不问,更似是要舍弃她这个人般,她每每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父兄政务繁忙,许是没空和她联络这个由头来安慰自己不要多想,直到萧荀回秦国,齐国和秦国关系紧张后,久不过问她生死的五哥忽约她在大福寺相见,更令她冒死偷萧荀的作战图,他图谋的什么.......显而易见!是让她充当齐国的细作,为齐国攻秦传递消息。 在她记忆中,知晓月儿被剜掉舌头的事,证明她以往记忆有所缺失,这么一来,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说....在她那丢失的一段记忆中柳颐和她关系并不融洽? 那么在她和柳颐这不对等记忆条件下,若柳颐事先怕她不就范,不肯替齐国传递消息而诓骗她说她七哥死与萧荀手中,沉浸在七哥身死的惊怒愤恨下的她定然会对柳颐的话深信不疑..... 后来,被仇恨驱使的她,当真为了齐国想尽办法偷萧荀的作战图,不过结局是,她反被萧荀坑了一把。想到这,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霎时手脚变得冰凉一片。 她喃喃的重复一遍:“那五哥为什么要骗我?我七哥人呢?” 他真的是不顾念手足之情将她当做细作利用吗? “我不知道,不过齐国皇宫那一群人都是孬种,尽爱干丧尽天良的事。”萧荀仔细盯着她面上神色变化,见她彷徨不安,却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似松了口气,正肃着的脸顿时变成笑嘻嘻的模样,他在榻上躺下来,将站在榻边的她强拽到怀里搂着,边道:“说不准他这个小人骗你,打的就是想要用你对付我的心思,还好,翩翩是朕的好爱妃,心里向着朕,没有帮着柳颐合伙坑骗朕。还是朕的翩翩对朕最好了。” 说着,朝她额头狠狠亲了下。 柳翩翩没理会他忽如其来的亲近,心乱如麻,脑中不时翻腾着各种念头。月儿被剜掉的舌头,五哥的谎言,未死的七哥?组合在一起,令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丢掉了一些以往的记忆。可丢掉的那些记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黑暗中,她仰躺在榻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床帐顶,心绪愈发混乱,许久,不确定的问:“你以往认识我吗?” 耳畔传来萧荀蓦地变粗的呼吸声,他似乎心绪不稳,不消片刻,萧荀呼吸慢慢变得平静,他状似戏谑的声音响在耳畔,“见过,当然见过,当时你长得可漂亮了,笑起来一对虎牙尖尖的,总追着我跑,还说我是你将来的如意郎君呢,只待你一及笄便来我家提亲,把我娶回家去。” 他说着,头凑在她脸上方,用那双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她,嘴里却不着调的笑道:“当时我笑你蠢,哪有女子娶男子回家的,好不害羞。我就告诉你等你及笄了,实在没人要,我便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免得你嫁不出去被人嘲笑,这不,就算后来兜兜转转,物是人非了,你不还是嫁给我了吗?朕也算没食言。” “......” 她小时候可是在齐国长大,和在秦国长大的萧荀不可能认识。 他说这话纯心是在逗她玩! 她就知道这下流胚子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柳翩翩闻言心头那股憋的难受的怅然消退不少,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正想脸朝内睡着,忽被他话中那句“之后兜兜转转”的话惊到,愣愣道:“兜兜转转了什么?” “我登基为帝去打仗了,把咱们“私定终身”的事搁置了,要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萧荀轻笑了下,解释道。 谁给这下流胚子私定终身! 谁爱去谁去! 柳翩翩被他厚脸皮再次惊到,索性闭眼睡觉,半睡半醒间,黑暗中萧荀似轻叹了声,半晌,低沉的嗓音贴着她耳边轻道;“上次我把你弄丢了,这回儿我保证不会了,好好睡吧......” 当时她困得眼皮都挣不开,自然也没听清楚他后面嘀咕了什么,满心盘算着方才她怎么忘了问他最重要的事。她七哥既然没事?那她七哥现在人呢?抱着这个念头,柳翩翩渐渐再次沉入了梦乡。 ......... 接下来几日便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萧荀对她七哥人在哪的问题一直避而不谈,却一直执着问她,若有一日他和她五哥万一打起来,她是会冷眼旁观,还是会帮她五哥对付他? 她对她五哥的感觉还弄不明白,私心里自然是想见她五哥一面好好弄清楚她记忆是否缺失的事,倒真没想过和她五哥站在对立面的萧荀怎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是萧荀的妃子,此生若无意外,是要同萧荀夫妻同体过一辈子的,可五哥却是萧荀的对手。是她的兄长,她偏帮哪一方似乎都不对,自然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便抿唇不谈,萧荀似失落了一会儿,随即便恢复那副笑吟吟痞子模样道:就算你帮你五哥对付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能离开我半步,若叫我知道你存了想跟着你五哥逃跑的心思,那就别怪朕心狠对付你五哥,余下的话他没明说,可她却从他笑嘻嘻的戏言中听到了威胁的意味。 他这是警告她,若她不停他的话,他会拿她五哥开刀。 “月儿你说说萧荀是几个意思?他是怕我还会跟着我五哥跑了不成?可跑得了和尚却跑不得了庙,就算有一日我跟着我五哥回了齐国,可最后还不得回秦国?” 几日后,萧荀将她领到一处宅邸后,便令随行的将士安营扎寨休息,柳翩翩被安置在宅邸的一间厢房中,吃过晚膳提起了旧话题,她气的腮帮子鼓鼓的趴在小榻上看向窗外,见没什么好看的,便扭过头对月儿又道:“再说,我五哥人在哪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会跟着我五哥逃跑?” 月儿正帮她整理床榻,闻言手一抖,直起身子对她打手势:“皇上这么做是为你好。” “为我好?”柳翩翩十分不赞同月儿的话,她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道:“我看是折磨我还差不多。”途中,萧荀不允许她下马车,更要她时刻跟紧他,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简直是将她禁锢成私人物什了。她稍一抵抗不从,萧荀就威胁她令她侍寝。她自然不想侍寝的。何奈她活在他淫|威之下,只能屈从的照办,毫无自由可言。 “朕竟不知道朕在翩翩心底这么不识趣?” 她话音方落,在外布置将士安营扎寨的萧荀忽然从外撩开门帘入了内,他眸子扫了眼她和月儿,月儿忙对他行礼,他示意月儿起来,径直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穿着的披风脱了,边哼笑着接话:“既然翩翩这么不待见朕,那朕心想,也不用带你去见你五哥了。” 柳翩翩正倚靠在小榻上对他爱理不理,闻言激动的险些从小榻上蹦起来,忙道:“谁说翩翩不待见皇上的,我狠狠的抽她嘴巴。” 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诽谤萧荀的。 见萧荀唇角一抽,似看穿了她的甜言蜜语并不置可否,柳翩翩脸颊猛地一烫,将心一横,继续说瞎话讨好他:“皇上对翩翩这么好,翩翩感激爱戴皇上还来不及,怎会不待见皇上呢?” ‘只是感激爱戴?’萧荀鸡蛋里挑骨头。 “爱慕,柳翩翩很是爱慕皇上。”柳翩翩立马识时务的改口,因没说过这般大胆的话,脸颊滚烫的如在沸水里泡过,连同耳朵尖也变得滚烫灼人。 显然她这番话对萧荀极是受用,只闻他哼笑一声,不再提这个话口了,反而将她揽入怀里说起了正事:“朕在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你五哥,就和他攀谈了一会儿,他不知因何故受伤需找萧谷子治病,这真巧了,朕也需找萧谷子治病,索性就和他同行一段路,你五哥念叨你的紧,急着想要见你,朕看他行动不便,便代你回绝了他,不过,朕料想翩翩也有很多话要对五哥说,便约他晚上和我们一起吃个晚膳,暂时安安你思念兄长的心,可行?” 他都安排好了,这会儿再询问她意见这不是先暂后奏嘛! 正激动的柳翩翩闻言那股即将和五哥见面的喜悦劲儿一瞬全无,甚至险些朝屋顶翻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翩翩不乐意朕这么安排?”萧荀立马铺捉到她不悦。 柳翩翩立马敛了神色,忙笑道:“翩翩都听皇上的。” “那好,你先梳妆打扮一番,随后来前厅用膳,我先和你五哥叙叙旧边等你来。” .......... 萧荀出了屋,许久不见的李宏立马上前禀告道:“老奴已将晚膳布置妥当。” 萧荀点头正要去前厅。 李宏立马奔上前,支支吾吾道;“皇上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说。”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讲,那就别说。”萧荀瞥他一眼。 李宏被他堵个严实,吓得双肩一抖,却还是颤着音道;“齐国五皇子嚷着非要见淑媛娘娘,恐怕是居心不良,皇上为何要如他的意,万一待会儿他若不顾皇上警告鼓动淑媛娘娘对付您,娘娘听了他的话,恐怕会对.....待会儿的引体内蛊虫不利。” 皇上令将士们安营扎寨的府邸并非是寻常人家的府邸,而是神医萧谷子在山下的居所,按照柳颐的指示,待到晚上皇上便会带着淑媛娘娘上山,萧谷子便会为淑媛娘娘和柳颐同时施术取出蛊虫,他不认为......使诈柳颐会乖乖就范。这些日子,他渐渐的看明白了皇上和淑媛娘娘之间的纠葛,私心里是心疼遭罪的淑媛娘娘的,并对害淑媛娘娘至此的柳颐恨之入骨,于是才多嘴对皇上有此一提。 萧荀却是冷哼一声:“除非柳颐不想活命,不然他不会乱嚼舌根子的。” 若有必要,他是不愿翩翩再见柳颐的。如今令柳颐见她,不过是为了待会儿萧谷子为翩翩施术能顺利进行而安定翩翩紧绷的心绪而为,他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柳颐的要求。 李宏一愣,就见皇上脸上浮出一丝戾气,他抿紧唇却是再不敢乱说了。负手朝前厅走去。 诚如萧荀所言,柳颐确实不敢在柳翩翩跟前将萧荀挑断他手足的事冒然捅出来。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萧荀的百般折磨,若非心中信念支撑,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先死在路上,如今大业未竞,他所筹谋的一切还没实施,他不能死在这,于是,在见到柳翩翩赶来赴宴时,柳颐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眸子发亮的盯着翩翩,还没开口说话,一截利刃霎时架在他膝盖上,柳颐霎时感到刚接好的手筋脚筋又开始隐隐泛痛,同时,萧荀暗暗警告的声音传到这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记住了吗?若你记不住,朕再帮你回忆回忆?” 这该死的萧荀竟给他玩阴的,柳颐气的七窍生烟,恨恨的盯着萧荀,“记得。” “那就好,给朕好好演。”萧荀端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 于是,柳翩翩跨入前厅,第一眼便见萧荀和柳颐两人紧挨着坐正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这真是活见鬼了! 萧荀什么时候对她五哥这般客套了? 柳翩翩以为看错了赶紧眨眨眼,想要看看她五哥是否是被萧荀强迫了才这般对萧荀客套,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两人这才似发现了她,柳颐一怔,随即眸底猝然显出惊喜之色,激动的立马要从桌案上起身迎她:“翩翩。” 柳翩翩急忙赶过去扶住柳颐,将他按坐在桌案前,瞧了眼他手腕上刚愈合的伤口,鼻子蓦地一酸,“五哥是谁这么狠的心竟伤了你?” 萧荀说她五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挑断了手足筋,如今和废人无疑,她虽对五哥提不起好感,可看到他受这么重的伤,心头还是窒闷的疼。说着话,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不断滚落。 “是魏国人,五哥微服出访边陲时遇到了一群打家劫舍的贼人,五哥带的人少就被他掳走了去,被那贼人当成俘虏折磨......”柳颐刚想借机骂萧荀一番,话未说完,猝然撞上萧荀警告的眼神,心尖一颤立马笑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今日兄妹见面,五哥高兴,不提此事了。” “那贼人姓谁名谁!我这就为五哥去报仇。”柳翩翩正哭着的脸倏然变得愤恨异常,再不知竟有这等可恶的贼人敢伤她五哥,再看她五哥形容憔悴,却怕她伤心掠过此事不提,心头又是窒的疼。 “别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柳颐瞥了眼萧荀恨声道,说罢换了副笑颜:“翩翩,五哥眼下伤痛未愈,行动不便,待会儿要上山去找萧谷子疗伤,翩翩能不能送五哥上山?”他歉意笑笑:“恐怕这阵子要麻烦你照顾五哥了。” “不介意不介意。”柳翩翩哪会想到其他,心想萧荀待会儿也要上山治病,她五哥也要上山,只心疼五哥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应承下来。 “朕身子不舒服,待会儿翩翩要照顾朕,没空照顾五皇子。”萧荀凉凉的插话道。 柳颐面色蓦地变得铁青。 柳翩翩一看两人情况不对,忙对柳颐挤眼小声道:“我照顾完皇上,再去照顾五哥。” “翩翩怕不是忘了待会儿还要陪朕就寝。” “.......”柳翩翩。 这萧荀是吃错火药了吗?今个怎变的这么珍视她了? “好妹子,来,旧事咱们不提了,先吃饭,待会儿饭凉了就不好吃了。”柳颐气的牙根痒痒,待会儿若他不一直粘着翩翩。拿翩翩做挡箭牌,恐怕余下的事不好办。接到萧荀警告的眼神,忙敛容岔开话口命身边伺候的丫鬟给柳翩翩布菜。柳翩翩见柳颐这般惨状。想待会儿偷偷问五哥自己丢失记忆的事只得压在舌根暂时不提,她瞥了眼萧荀黑得不能再难看的脸色,忙冲柳颐甜甜的笑:“嗯。” 吃了一口饭,抬眸见萧荀盯着柳颐眸色一动不动,神色变幻莫测。柳翩翩心头忽闪过不好的预感,生怕萧荀对付他五哥忙道:“皇上?” 萧荀盯在柳颐身上眼睛未挪,冷笑一声。 柳翩翩从他话中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来,似对他五哥的提议异常不满,没来得多想,萧荀竟是亲自为她夹菜,边道:“快点吃。” 柳翩翩不做它想,点头开始吃晚膳。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饭,柳翩翩就因太过困乏而睡着了,柳颐也亦然,萧荀带着两人去了山上,静等萧谷子来,李宏从门外赶来对唯一清醒的萧荀禀告道:“淑媛娘娘吃了安眠的药,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醒,而且并不会感到痛苦。皇上放心,这段时间足够萧谷子施术取出蛊虫。” 作者有话要说:二和一更新奉上 第38章 萧荀闻言,冷毅的面庞不仅没有半分松动,反而掠上一丝微不可查的担忧之色。 以往的萧荀面临金戈铁马的情景依旧能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的对待,今日面上露出这忐忑难安的神色还是头一遭。李宏心底不免动容,轻声宽慰道:“淑媛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荀紧皱着的眉头松动片刻,并没应话。 不消片刻,屋外道路尽头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李宏猜测是神医萧谷子来了,忙要上前去迎接,人还没动作,萧荀竟屈尊降贵的快他一步迎上去,朝着来人恭敬唤道:“萧神医。” “你这一声神医草民担当不起。”来人却是冷哼一声,随即目光掠过萧荀面上一眼,双手负后慢悠悠的朝屋内去。他身穿一袭白色道袍,做闲云野鹤的高人打扮,兼之容貌不差,年纪仅有三十多岁,乍一看给人种道骨仙风亲切的感觉来,可说的话却不如他人那般亲切,只闻他又道:“今日事毕,皇上权当没有来过草民这儿,草民也当从未给屋中女子医治过病。” 李宏喉头里那句“大胆”尚未呵斥出口,萧荀已恭敬接话道:“只要萧神医能治好内子的病,萧荀以后绝不会再打扰神医清静。”话虽这般说,脸上却不怎么恭敬。 萧谷子行医多年,哪个上门求医的人不是对他感恩戴德的?他享受这份众星捧月的尊荣,自然也对求医者和颜悦色不少,偏生今日站在他跟前的是萧荀,秦国国君,是他不能招惹的人物,他甭说借机敲诈萧荀钱财,就连他人站在萧荀跟前气势也矮了几分,他心头自然是极其不悦的,碍于对方身份,他又不敢再在对方面前造次,之后,甭说给萧荀行礼,反而一拂袖率先入了屋。 李宏走到后面,低怒道:“皇上此人屡次出言不逊顶撞皇上,待会儿老奴定饶不了他。” 原是这萧谷子虽有神医之称,却毫无医德,但凡经他手医治或者“中蛊”的人都被诈骗走不少钱财,这还不算,那些曾被他医治过的人再次登门求医时,就算散尽家财,他也不会出手医治。因此,萧荀在来萧谷子住所的路上,早令大将李琛将萧谷子替人看病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若非萧荀以秦国国君的名义强行勒令萧谷子替淑媛娘娘引蛊,这萧谷子恐怕也不会就此屈从,于是,敢怒不敢言的萧谷子见到萧荀不免态度傲慢。 李宏说罢,剜走在前头的萧谷子一眼,替萧荀憋屈道:“皇上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 原想着皇上听闻后并不会答话,李宏也不再纠结此事,皇上却忽然顿足,轻声道:“朕并不生气,若这人真有本事能医好翩翩的病,朕受他几句损话又不能掉几块肉,随便他骂。” 李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皇上竟为了淑媛娘娘的病将这一国之君威仪没放在心上,定是爱惨了淑媛娘娘。 想到这,李宏他心底涌起一阵激动:得皇上庇护的淑媛娘娘这次一定能顺利度过难关的。 ........ 萧谷子入了屋后,见柳翩翩和柳颐分别躺在屋中央的小榻上,两人皆双目紧闭,身上穿着单薄的内衫,上半身未盖棉被,腰部以上部位裸|露在外,方便他施术,诧异的看了眼站在近旁镇定自若的萧荀,李宏立马解释道:“皇上将引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神医施术。” 萧谷子不置可否,透过窗外瞧了眼天色,冷声道:“施术过程中最忌旁人打扰,如若不然,潜伏在两人体内的子母蛊被惊动,没被引出体外,就会再次潜伏在两人心脏处,若再想引出子母蛊,就要等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才能施术。” 说罢,定定的看着萧荀。 萧荀抿紧唇:“李宏,将门外的将士全部撤到一里外待命。” 李宏大惊失色:“皇上这些人都是护卫您和娘娘安全的,若全部撤走,您和娘娘无人护着,这山庄若有贼人潜进来害您,您性命堪忧.....” “立刻去办。”他话音未落,萧荀冷声打断他的话。 李宏也知淑媛娘娘体内蛊虫一日没引出,皇上一日都不能心安才会这般反应,还想劝皇上再思虑思虑,皇上已令屋中所有侍从退出房间,而他则站在淑媛娘娘身前,请示萧谷子为两人施术,李宏无奈,只得跟着侍从一同退下。 待屋中只剩萧荀和萧谷子等人,萧谷子敛了脸上轻松神色肃穆的净手,拿起手边的药箱,打开,里面放着一排排大小各异的细针,长的有一指长,短的有指甲盖般短,足足有百十根,萧谷子抽出一根最长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了烧,待针头烧红,依次刺入柳颐的身体各个要穴,只剩左臂的穴位未刺,禁止蛊虫除了左臂外到身子各处流窜。待一切事毕,昏迷中的柳颐脸上骤然浮出几丝苦楚,眼皮剧烈阖动,放于腿侧两边的大掌倏然紧握,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萧谷子却眼皮未抬,拿出银针准备封锁柳翩翩身上几个要穴,手腕刚悬在柳翩翩手腕上方,萧荀忽然一把攥着他手腕:“若翩翩体内的子蛊此次不幸没有取出,有没有办法令翩翩翩和柳颐生命同体的禁锢解除掉?” “也有,不过方法太过凶险,被世人列为禁术,不可施为。”萧谷子眼皮猛地一跳。 这话倒不是坑骗萧荀,原本这子母蛊能相互牵制中蛊两人性命的作用就匪夷所思,若想......解除中蛊人生命同体的关系,除非子母蛊在彼此都没感知对方死亡的情况下同时死亡,这样才能解除柳翩翩和柳颐的生命关联。可这情况以他所见,往往是子蛊死的那一刻,母蛊便能感知到子蛊死亡进而自尽,自尽后的子母蛊身上的毒液会顷刻传遍中蛊人的经络,因此中蛊人前后死亡时间不过瞬息,所以中蛊人还没被人施救便相继跟着子母蛊死亡,于是他便不做此等猜想。 而另一种情况....... 萧谷子凝视萧荀片刻,打了个寒颤,忙摇了摇头。 ....... 夜色浓的似墨般化不开,阴冷的寒风呼啸着从远处树冠掠过,扑打在近旁的枝丫上簌簌轻声,李琛带着将士在山腰巡山,因皇上下令不许有任何声响,他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李琛刚巡逻过半边山,确定没有贼人出没,心绪大定,正要朝前走,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轻唤声:“李将军请留步。” 李琛顿足忙转身看向来人。 却是他派去巡逻另一半山的林副将。 林副将气喘吁吁的奔至他跟前,似跑的急促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末将方才在山那边发现一堆农户的烂衣裳,可末将分明记得白日里巡山时并没发现,心觉有异,忙令人搜寻方圆三里查看是否有异常,竟叫我发现附近的村民鬼鬼祟祟的,末将抓了几个问了问,从村民嘴里得知,这萧谷子后山峭壁处竟有一条我们不知道的羊肠小道可以爬到山顶,最近有些外地来的男女在山脚下高价从村民家中购买农户衣裳,借用农户的身份接近后山峭壁,避开咱们视线意欲上山图谋不轨。” 李琛心底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立马朝林副将指着的方向走,边急促问道:“有多少人上山?” 林副将也不知怎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吓得热汗不停从额头滴落,他急忙跟上焦灼说道:“末将不知,但看那衣裳数量应该不下百十人,皇上要我们严防死守山下,不能令一只苍蝇飞进来,眼下却出这么大的事,咱们.......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琛毕竟做了多年禁军统领,比林副将镇定机敏许多,可饶是如此,也惊得额上沁出一层细汗,他猛地驻足,快声吩咐林副将:“立刻带三千兵士去搜索峭壁处和后半边山,务必不能惊动屋中的皇上和淑媛娘娘,赶紧将人抓获,抓不到,你提头来见。” 林副将忙带着人去。 李琛身边的一小将领忧虑道:“将军您把大部分的兵力都给了林副将去搜山抓人,可这座山连着后山山脉连绵几百里,若那贼人有心躲藏,林副将就算将后山峭壁翻过来也不一定能抓到人,反观咱们这只剩五百兵力,若贼人正面来犯,咱们剩下的人恐怕抵抗不住啊。” 李琛方才只想着将从后山潜入山顶的贼人抓获,却没想到若贼人用“调虎离山”之计,他防不胜防,大惊,忙喝道:“快快快,快将林副将追回来。” 他话音方落,山脚下黑漆漆的地方忽亮起点点火光,犹如一条火龙朝这边快速移动,伴随着纷杂的脚步声一并传到这边。 ........ 这厢,屋中静的闻针可落。微不可查的血腥气从昏迷的柳翩翩和柳颐身上飘出,两人左手腕上分别被刀子割出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漫出,滴滴答答的流入他们手边的瓷碗内。 同时,一枚如黄豆大的凸起顺着血管的方向缓缓移动到柳颐手肘处。而躺在柳颐旁边的柳翩翩左臂也亦然。 那凸起的物什便是子母蛊虫。两者似有心灵感应般几乎是同步移动到两人手肘处似畏惧前方的危险般停着不动了。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萧谷子此刻脸上显出焦灼的神色,死死的盯着两人身上的蛊虫,他慌忙抽出一把匕首,做势就要将两人手腕的伤口划的大一些,方便蛊虫顺着增大的血流滑出两人手臂。 然,还没动作,忽闻院中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伴着数道惨叫声一并传入屋内。 与此同时,那停在两人手肘处的蛊虫被惊到,立马动了动,做势就要顺着手臂回去重新蛰伏在两人心脏处,它们一旦回去......此次引蛊就会失败。若失败的话,两人身子不仅会受到重创,而且他想要再次为两人引蛊,就要等上一个月。期间诸多禁忌并非三言两语能为,他可不想再为这两人折腾。 萧谷子大惊失色,可惜补救已为之晚矣,那蛊虫行动极快,只一刹那就从手肘处移动到两人肩头。正昏迷的两人似感到巨大的痛苦,眉峰紧锁,眼睫剧烈阖动,身子紧绷似是下一瞬就要惊醒过来。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只闻“哇”的两声,原本正昏迷的柳翩翩和柳颐猛地从小榻上坐起,两人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尤其是柳翩翩脸上蓦得显出灰败之色,似受的内伤不轻。 千钧之际,只闻“唰”的一声,一道白芒从他眼底闪过,“噗”的一下划开柳颐肩头蛊虫的位置,与此同时,一只强壮的臂膀按在柳颐伤口处,鲜血从两人臂膀伤口处蜂拥而出,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同时,那在柳颐身上快速移动凸起蛊虫包包顺着两人伤口相接处,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涌入萧荀臂膀上,只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 萧荀冷毅的脸上蓦的浮出痛苦的神色,握拳的手臂道道青筋绷的老高,蜜色肌肤一瞬涨成紫红色,只一刹那,浑身如被冷水浇湿了般能拧出水来。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可是禁术。这母蛊重新易主,易主的人轻则承受万箭穿心之痛,重则当场筋脉混乱顷刻毙命,你当真是疯了,我方才就不该多嘴告诉你此法。”萧谷子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萧荀。 萧荀却没理会他,转身就要去查看忽然吐血的柳翩翩,人刚一动,却一头栽倒在近旁小几上,他挣扎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爬将起来,几乎是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握住了翩翩的手,声音轻柔的唤:“翩翩,醒醒,快醒醒。” 柳翩翩低垂着头,眼睫剧烈阖动,眼看是快要醒了。 萧荀脸上浮出喜色,忙撑着沉重的身躯坐在小榻上,做势俯低身子查看她身上伤势。人还没碰到她衣角,柳翩翩忽的伸出手,一掌打在萧荀肩头。 萧荀身子踉跄了下,重重跌摔在地上,再抬头时,一缕鲜血从他唇角缓缓溢出。 “皇上,皇上,大批的黑衣蒙面人从山下杀过来了。”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萧谷子要上前去抢救都抢救不及,与此同时,房门被李琛撞开,霎时,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传入屋内。 萧谷子行医治病盘踞的山顶条件得天独厚,除却东边一条山路通往山顶外,其余三面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有野兽出没的荒山,他在此隐居数年下来,鲜少听闻有大批人能一夜之间抵达山顶,当即惊的不轻,忙从洞开的房门朝外望一眼。 这一眼不打紧,当即骇的险些魂飞魄散。 门外半亩地的空地上,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正和萧荀带来的侍从打斗一片,地上到处是残肢断骸,刺目的鲜血混着碎肉随处可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股脑涌入屋内,伴着杀戮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整个情景犹如人间炼狱。 他放在前厅的药炉!!!! 萧谷子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看萧荀等人的伤势,忙抢出屋要去抢救药炉。人刚奔至门口,忽闻与他迎面站着的李琛一声惊呼:“皇上小心。” 紧接着,几个黑衣蒙面人听到李琛的声音,从打斗的人群中跃出来,和想开扑救萧荀的李琛斗成一团。 萧谷子一愣,忙扭头看去。 却是不知何时从昏迷中醒来的柳颐趁着李琛破门而入的空档,从小榻上弹跳起来,将此刻虚弱至极要从地上站起来的萧荀一脚踹翻在地,并用小几上的匕首抵在了柳翩翩脖子上,只听柳颐面含得意的望了眼门外,哈哈大笑道:“萧荀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萧荀健硕的身躯半跪在地上,一手支撑着地面,艰难的从地上爬将起来,他每动一下,身子骨骼咯咯作响,俊脸上不停浮出苦楚的神色,饶是如此,他整个人依旧镇定自若,丝毫不显狼狈之色。 终于他从地上站起来面对着柳颐,眼神却吝啬的没看柳颐一眼,而是紧张的盯着被柳颐挟持的柳翩翩,冷声道:“把翩翩放了,朕就饶你一命。” 柳颐蓦然爆出一声大笑:“笑话,你说让我放我就放,我就这么听话给你当狗使唤?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呸,今日在我这儿,你就是阶下囚,要听我使唤,来给爷学一声狗叫听听,如若不然,你这心肝的命.....我可保不齐我握刀刃的手一颤,一不小心把她戳死了。” 萧荀无视他辱骂之言,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上蓦的浮出一丝戾气:“你尽管试试。” 柳颐被萧荀威胁的话一激,脸上顿时不是颜色,霎时这些日子在萧荀处受到的非人折磨的痛处,愤恨,恼怒一瞬袭上心头,柳颐恨不得立马结束萧荀的命,连同结束他挟持的柳翩翩的命,可想到.....萧荀素来诡计多端,今日这般平静对他,说不准有什么他猜不到的后招等着他。 今日他能从萧荀这里扳回一局,也是背地里筹谋了许久才做到的,本就奔着从萧荀手里逃脱的念头,至于若他当真杀了萧荀和柳翩翩,他也很难从这逃出升天,便软了语气提出要求:“放我走,我保证不伤害你的心肝,待我平安下山后,我派人将她送还给你,你可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她五哥,我说什么她都不会质疑。” 说罢,看了眼怀里呆如木鸡,眼神空洞的柳翩翩,似乎再欣赏一具“得意之作”。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叫我一声五哥听听。” 那平日受到刺|激陷入疯魔中意识混乱的柳翩翩,今日破天荒的没第一时间应他的话,而是眼睛无神的盯着对面的萧荀。 她身子紧绷着,和以往接到他指令顺从的站着不作为不同,盯着萧荀的眼神流露出状似疼惜的神色,垂于侧腿旁的双手悄然紧握,樱唇抿的紧紧的,似乎下一瞬就要冲过去找萧荀。 柳颐被脑中这念头惊的不轻。 莫非这丫头已不受他控制了?可这怎么可能?当年为了训她听他的指令,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打造的这么“完美”,她不可能短时间内将恢复意识,想到这,柳颐心底稍安,忙瞪着萧荀:“若你再不肯让你的人放我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这话,手中架在柳翩翩脖子上的匕首做势就要划下去。 与此同时,李琛等将士们已将黑衣人歼灭大半,不出半个时辰,已控制住战局的将士们便将将余下的黑衣人全数歼灭。 敌少我多,这场刺杀已然分出胜负来。 “我放你走。”萧荀方才情系翩翩,又遭柳颐突袭受了重创,此刻勉强站着已是拼尽全身的力气,虽他后面部署的有抓着柳颐准备,可确保万无一失,可他却不敢拿翩翩生命冒这个险,于是答应的痛快:“可若你敢伤害翩翩一根手指头,朕就让你命丧此地。” 柳颐早知萧荀会如此,心底窃喜,面上却丝毫不显露。 在萧荀的目光下,挟持着柳翩翩朝门外走,边警惕的盯着萧荀,生怕他再使诈,而萧荀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眼睛紧紧的盯着柳翩翩状似异常紧张,哪还有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模样。 美人乡,英雄冢。从来男儿皆傲骨,一遇美人多气短。此话先人诚不欺我,柳颐想到这,脸上越发得意,正要用柳翩翩逼退萧荀手下撤退时,一直呆如木鸡的柳翩翩忽然道:“五哥。” 柳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的不轻,忙应声,改为查看柳翩翩。 此刻的她眼底不再空茫,似恢复意识和正常人般,她垂眸的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随即恢复平静的涩声道:“我让萧荀放你走,你让这些人都撤了。” 萧荀见柳翩翩关心他,脸上浮出激动的神色,捂着胸口艰涩的喘息:“翩翩,来我身边来。” 此话一出,柳翩翩立马就要去找萧荀。 “你不能去。没了你萧荀会杀我,难道你想让我死吗?”柳颐气急。 萧荀这个臭不要脸的!一见翩翩恢复神智立马装作一副快要死的模样骗取翩翩同情!方才怎不见他如此虚弱了? “若我想杀你,你现在怎会活的好好的?”萧荀脸色转冷对柳颐道。 柳颐恨声道:“翩翩你不要听萧荀的蛊惑,你瞧瞧我的手筋,就是被萧荀挑断的,他想要攻打齐国,却苦于没有借口,这才带着你微服出巡,目的便是借机在这杀我,届时我身死的消息传入齐国,父皇肯定要为我报仇雪恨,主动攻打秦国,到时候萧荀便有光明长大的借口攻齐国,你不要被他骗了。” 柳翩翩闻言远不如他料想中偏帮他,而是抚摸着手腕上的伤口,眼眶微红的道:“让我和萧荀说几句话再走。” 柳颐见她已然动容,大喜过望,哈哈大笑:“好好好,五哥的好妹子。”说罢,挑衅的看着萧荀。 “翩翩......”萧荀脸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了,厉喝一声。 柳翩翩提起微红的眼眸,定定的盯着萧荀,声音比山谷的雾气还要轻:“皇上,人常言道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往翩翩每每听闻后,总要嗤笑说这话的古人自私愚昧,落难朝不保夕后,将夫妻之间的真情当做随时可抛弃的物什丢弃,以前翩翩不懂这是为何,今日却懂了,大难降临,贫贱夫妻能做到同进退这世间实在太少。翩翩除却是个俗人外,还是齐国的公主,身后是齐国百姓,自认做不到和齐国百姓站在对立面的皇上同甘共苦扶持一生。所以,皇上今日就当翩翩是个歹毒妇人,受了您的恩贵,不懂的报恩,反而在你受伤之时弃你而去的恶人,把我忘了吧。同时,我这样的人无需皇上留恋,皇上......待翩翩走后,您务必要好好珍重身体。” 说道最后,柳翩翩已然泣不成声。 萧荀心头悲愤。 她五哥和他之间一旦起争执,她果然还是会选柳颐!选哪个歹毒的伪君子。 没有任何时候他比此刻更觉得沮丧,悲切。 他的翩翩不相信他,要舍他而去。不,他怎能允许!萧荀顿时红了眼眶,堂堂的一国之君脸上竟露出脆弱的神色来,他执拗道:“我可以放你五哥下山,你留下,朕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他可以忍受柳颐的诸番挑衅,却忍受不了翩翩误解他,离开他身边的片刻光阴。 柳翩翩却轻轻摇头,泪珠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的道:“若我们有缘,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她嘴唇轻轻蠕动了下,无声吐出几个字。 萧荀身子猛地一震。 柳翩翩却头也不回的护送着柳颐下了山。 她说的是:“石头,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了,更行跟不上,等更的小可爱等不及可以等完结来看。除了这个,还有两个高潮点就该完结了。 第39章 夜色如浓墨般黑的化不开,山风掠过地上杂草低低呜咽,跟着柳颐一同撤退的黑衣人身影中,女子纤弱身影如一缕残影,飘忽且决绝,每走一步都似陷入无边黑暗泥潭中,再窥不到天光。 搀扶萧荀的李宏见状,如同院中所有等着皇上下令的将士一样呆若木鸡的愣站着,他惋惜的看着那缕残影离自己越走越远,老目中渐渐蓄满泪水。 多好的人啊,为了平息两方残杀,就这么决然的跟着蛇蝎小人柳颐走了,连一个不舍的回头都没留给皇上,可皇上怎么受得了她的绝情抛弃? 不过这样也好,李宏转念一叹,眼下皇上受了重伤,不易再继续打斗,淑妃的决然离开,何尝不是在替皇上安危着想,不愿皇上再为她大动干戈伤了龙体。 有时,所谓的残忍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只可惜,这种成全并不是皇上心里想要的那种罢了。 想到这,李宏收起泪水,叹口气,扶着皇上臂膀的手又紧了点,转头看向皇上。 这一看不打紧,吓得险些一口老气喘不上来。 此时的皇上面色惨白如鬼,目光越过他怔怔的盯着远方越来越小的淑妃残影,眸中迷离渐渐被一种“疯狂执拗”的神色所取代,虚弱的身子如同铸铁急速的一寸寸绷紧,僵硬,充满戾气,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钻出的修罗。 他多少年没在皇上身上看到这种神态了,第一次见到,还是在皇上得知那位安国郡主身死时,当时皇上理智全无,提着染血的剑不顾众人阻拦冲入太后的慈宁宫,欲要杀了养皇上多年的太后..... 李宏想到这,骇的一瞬手脚皆凉,大着胆子声音发颤试探轻唤:“皇上?皇上......” 话音未落,皇上猛地甩开他相扶的双手,他身子霎时如同落叶般被甩来几丈远,“砰”的一声,头朝下结结实实栽个狗啃泥,李宏顾不得额头擦着地面传来的剧痛,慌忙从地上爬将起来冲了过去。 而只一瞬功夫,赤红着眼的皇上已朝着淑妃娘娘消失的方向奔出几丈远。 眼看皇上踉跄着越走越急,似自残般未把自个受伤的龙体放入眼里,李宏“扑通”一声跪在夜色中,平生头一回不顾尊卑冲皇上撕声厉吼。 “皇上,淑妃娘娘是自愿跟着柳颐走的,就算您追上她,娘娘也不会跟您回来的。她不信皇上,从始至终她都不信任皇上。皇上难道您还看不明白吗?”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一切杂声一瞬化为死寂。 夜风拍打着院中枯树枝啪啪作响,在这片刻寂静中声音无比渗人。 正疾走的萧荀似遭到当头棒喝,猛地驻足,立在夜风中一动不动,一种叫“绝望愤怼”的情绪随着他胸口发出的“呼哧呼哧”喘气声,一并传到这边。 所有的将士感受到天子的情绪,朝着天子站的方向,默默的低着头跪了一地,无声的恳求着,望天子回心转意。 李宏此生从没做过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此时意气一过,惊恐一股脑涌上心头,颤抖的身子借着所剩无几的孤胆支撑着才没能软~瘫在地。 半晌没听到皇上声音,他吊着胆子忙从地上爬将起来,正要去扶皇上回转,只闻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那道倔强伟岸的身躯似再承受不住一丝打击仰面轰然倒地。 “皇上——” .............. 这个时节雨水~多,半个月赶路的日子里,下雨天就占了七八日,土里钻出的湿气混着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的钻入衣裳内,叫缩着脖子赶路的人冻得瑟瑟发抖。 “轻点,轻点,没吃饱饭?就这点力气?下手重点,嘶嘶嘶,谁让你用这么大的劲了,想疼死爷?” 一队日夜赶路的车队里,一道怨怼且夹杂着快慰的声音从中间的马车中传出,可赶路的人却没一个敢笑出声,反倒各个神色肃穆的似瘟神。 只因马车中说话的并非旁人,而正是从萧荀手下逃脱的柳颐,身为柳颐的死士,他们没权利过问主子的任何私事。 而此刻柳颐正斜躺在车中软榻上,半~裸~着上半身,露出后背上已好了大半的伤口,方便另一个男子替他上药。 “什么时候放我去看我妹妹?”站于柳颐背后的男子终于耐心告罄,将手中药膏狠狠一掷,霍然从桌案前起身,怒视柳颐。 柳颐不仅不怒,反而诧异的扭过头,见男子脸上怒意翻滚,眉梢笑意敛去,皮笑肉不笑将堆叠在腰部的衣裳缓缓穿上,道:“就这么不愿意给小爷裹伤?你可别忘了,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那妹妹可是会为我伤心呢。” “卑鄙无耻。”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自命不凡,瞧不起我这种人吗?可现在还不是乖乖的认我这个卑鄙无耻的人为主,甘愿听我驱使?甚至还不惜搬救兵救了我?” “你......”那男子俊美的脸上蓦然浮现出狠厉神色,鼻翼剧烈的阖动,他刚要怼回去,左手却猛地挠抓~住胸口衣襟,同时,身子也似受到重创迅速的佝偻下去,摔在绣有富贵花开的波斯毯上。 眼角浮着讥笑的柳颐见状眼露疼惜,刚要伸手去扶那男子,那男子却如躲瘟疫般朝后挪了挪,避开他的碰触。 柳颐眼中疼惜一瞬散尽,他将脸一肃,再不看软~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子,抚~弄袖口讥诮出声:“静心凝神,打坐运行三个小周天,可缓解你胸口疼痛的顽疾。” 那男子胸口似疼得紧了,再顾不得和柳颐顶嘴,忙一手撑地坐起来,双手合十静心打坐。不消片刻,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期间,柳颐趁着他闭目打坐的空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见他脸色好转,眸底的担忧之色才渐渐被淡然取代。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我妹妹藏哪了?”那男子脸上痛苦消减,便抬眸依旧怒视柳颐,可惜,因身带内伤声音软~绵绵的,没一丝气势。 “慌什么?如今不是你们兄妹见面的时候,若你真的那么想见她,倒不如好好想想见到她时该怎么解释——早已死了的你,为何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柳颐戏虐的抬高男子下巴,目光一寸寸的巡视在他脸上,似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物什。 “你......” 那男子被柳颐的话一激,脸上方浮起的怒气一瞬溃败下去,不甘心的缓缓闭上双目,颓坐在地上。 他痛苦的捂着脸,将双肩陷入臂弯里。 是啊,他怎么和翩翩解释——她的七哥现今苟延残喘活着的原因。 如何给她解释——她的七哥为了抱满门之仇放弃所有信仰与虎狼为伍? 如何给她解释——她的七哥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她身陷秦宫被柳颐摆布却无能为力的局面? 他不敢,也不敢面对翩翩。 她怕听到她质问自己,更怕从她眼里看到“ 失望”的神色。 可他又那么想,那么想,那么想去见自己的妹妹,想要看她是否安好,这种迫切想知道她一切的想法几乎要把他逼疯。 “吁——” 与此同时,正前进着的马车猛地停下,一名做侍从打扮的妇人慌慌张张的一把扯开车帘,惊叫道:“爷,后面车里那位姑娘晕过去了。” “不识好歹。”柳颐眉峰随即狠狠拧起,霍然从软塌上起身正欲下马车。 “带我去看翩翩,若不,我现在立刻死在你面前。”那男子猛地起身,一改方才颓废模样,抓着柳颐的臂膀,黑着脸威胁。 “但愿你别后悔。”柳颐瞥了眼他恨极自己的模样,怒极,咬牙切齿的狠狠将男子甩开,大步流星的朝后面其中一辆马车走去。 ........ “姑娘,姑娘您可算醒了。” 柳翩翩眼睛刚睁开一道缝,就听一名妇人惊喜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昏暗的光影中,妇人朝着身边的侍从快声吩咐:“快快快,快去通知爷姑娘醒了。” 柳翩翩浑身绵~软无力,喉咙似卡着一根鱼刺干疼的厉害,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索性随妇人去了。 她眼睛望着车顶,待眼前的光晕渐渐散去,逐渐被清晰替代,才转动眼珠子艰难的看向车帘方向。 妇人见她脸上露出这种神色,心头猛地一紧,但还是小心靠近她,低声宽慰道:“姑娘您身上的内伤还没痊愈,就算有事急着见爷,也得把身子养好了才能见爷不是?您这样不吃不喝的和爷作对,只会惹怒爷,令爷更不想来见您,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名叫柳翩翩的姑娘眼珠子不可查觉的动了动,依旧抿着唇执意的望着车帘方向。 妇人见劝不动她,低低叹了口气,撩~开车帘正准备下车,眼前忽得撞入一道黑影,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妇人吓白了脸,还没瞧清来人是谁,那黑影已焦急的越过她朝柳翩翩奔去。 “巧巧,巧巧——” 榻上的柳翩翩似痛苦的闭了下眼,放在被褥外的双手猛地攥紧。 那黑影不知如何移动的,只刹那功夫便来至她跟前,他一把握住她双肩,焦急的要将她扶坐起来,边扭头厉声训斥床边伺候的丫鬟:“滚——” 他话音未落,被他扶坐起来的柳翩翩直视他的双眼,声音轻的如风,“我是柳翩翩。” 那黑影身子一瞬紧绷,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不自觉的松了下。 第40章 垂着眼的柳翩翩睫毛颤抖了下,似是异常不安,却依旧借着他搀扶的力道挣扎着要坐稳身子,可身子却绵~软无力的厉害,稍一动弹似就会跌摔在榻上。 男子只愣神一瞬,忙扶紧她双肩,焦急的问她:“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不用你帮,我要见柳颐。” 柳翩翩用力的偏过脸,避开男子的关怀,轻声道。 她声音软~绵绵的豪无攻击力,可听到男子耳中却不亚于大声叱喝,男子脸上焦灼之色一瞬褪尽,显出慌张的神态。 只因这名男子并非旁人,正是柳翩翩先前牵肠挂肚的七哥——安国大司马家的七子,慕弘深。 “若你还是为了萧荀的事,那就算是继续绝食,为兄也无可奉告。” 柳颐紧跟着入了马车,待在车厢内站定,他先扫了眼慕弘深,慕弘深垂头丧气的从柳翩翩床榻前起身,听话的站在柳颐身旁待命,柳颐见此唇角浮起一丝嘲讽,这才冷脸看柳翩翩。 “现在萧荀的大军正屯兵在齐国边境,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攻打齐国,令齐国百姓生灵涂炭,你倒好,不想着和七哥一同对付这个齐国头号敌人,反而对萧荀牵肠挂肚,甚至以绝食相逼于我,也要得知萧荀的下落,你这样做对得起父皇,对得起那些手无寸铁的齐国百姓吗!”话说到最后,愈是严厉。 原本低着头的柳翩翩见柳颐来了,眸底顿显欢喜的神色,刚要开口就被柳颐这么一斥责,眼底霎时隐有泪光闪现,却依旧撑着虚弱至极的身子不惧的仰着头和柳颐对视,哽咽道:“对得起,我问心无愧。” “什么?” 柳颐以为听岔了,不可置信的怒极反笑,“是不是平时我太宠着你了,让你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宠我没宠我,我不知道,可我要告诉你,三年前当我以齐国公主的身份嫁入秦宫的那一刻,我已为齐国百姓尽了所有责任,如今我和萧荀决裂,今后便不再是秦国的妃子,自然,我也不能再继续替齐国维护齐秦两国邦谊,那么秦齐两国开战,于我有什么关系?” “你——”柳颐激怒道。 “可若五哥非要把齐国百姓这顶高帽子强行扣到我头上,我当然无话可说。”柳翩翩冷言截断他的话。 怒极的柳颐被她一激,脑袋彻底冷静下来,他朝床榻缓缓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翩翩:“你今日说这么说,甚至绝食也要见我,原来是不想帮五哥对付萧荀?” 柳翩翩抿紧唇一句不发,无声的与他对峙。 柳颐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来,眼露讥讽的瞥了眼身边慕弘深,后者被他一激,猛地攥紧双拳愤恨的盯着他,却不敢拿他怎么样,柳颐心中一畅,回转眼神在柳翩翩的床榻边坐了下来,忽叹口气,将从她身上滑落的锦被朝上扯了扯,盖住她裸~露在外的双臂:“翩翩,是不是忘了你七哥是怎么死的?” 突如其来的关切,似令柳翩翩顿时变得慌张起来,她扬起脸无措的盯着柳颐急声解释:“我.....我,我没忘。” “五哥知道当日~你在药谷和萧荀决裂,是为了救五哥才不得已为之,并非你心中所愿,说到底你和萧荀终归夫妻一场,你心里放不下萧荀也属应当,所以你心里有恨,恨你身上这层齐国公主的身份令你不得自由,恨这层身份拆散你和萧荀夫妻两人,五哥理解,也能同你感同身受,可你恨归恨,却万不该将这怨气发泄到无辜的齐国百姓身上,更不该自私的认为他们是你的枷锁和负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你想想,他们和你一样有家人,有哥哥,你忍心让萧荀的铁骑践踏他们的家园,残杀他们的亲人吗?” “五哥,我.....”柳翩翩羞愧的低下头,张张嘴。 “翩翩,别再让五哥失望了,好吗?”柳颐最后将手搭在被褥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截断她的话:“若你当真不想和萧荀拔刀相向,那等过几日我们到了峡县和萧荀开战之时,我绝不再强迫你对付萧荀,如何?” 半晌,柳翩翩似被他说服迟疑的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慕弘深,慕弘深眼露希翼的盯着她笑了下,似在宽慰她,柳翩翩非但不感激,反而竟像被烫着了般,迅速的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了。 而将这转瞬即逝的眼神交汇收入眼底的柳颐,嘲弄的瞥了眼慕弘深,后者对上他的目光,一瞬变的怒极却不敢吭声,只隐忍着盯着柳翩翩头顶,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去保护她。 柳颐收回目光,起身从榻边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翩翩好好休息,五哥还有军政要议,就不陪你吃晚膳了。” 临了,还未走到门口。 柳翩翩忽的鼓起勇气,朝着他背影声若蚊蝇的低问:“我想知道,萧荀......萧荀还活着吗?” “死了。” 背对着她的柳颐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携带者男子一道离去。 柳翩翩先是怔忪了下,继而唇角微微翘~起。 萧荀未死。 在丫鬟望过来打量的目光中,柳翩翩迅速敛起笑容,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始吃东西。 ..... 待回到马车中,先前伺候柳翩翩的妇人已候在那了,见两人回来,急忙禀告道:“姑娘这几日神思不属,偶尔会望着马车一语不发,还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老奴真的担心若再喂她吃金霄丸,恐怕会加重她病情,令她胡思乱想。” “柳颐你找死。” 妇人话音方落,站在柳颐身边的慕弘深,一把攥~住柳颐的衣襟,怒不可遏的道。 妇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头触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被攥~住衣襟的柳颐艰难的吐息,却罕见的并未恼怒,反而讥讽道:“若我不喂她吃金霄丸,你以为她会乖乖的听我的话,跟着我们一路而不反抗?” 金霄丸是一种从西域引进的药物,专门用于控制服食者的心神,当年柳颐能把柳翩翩在安国的记忆成功抹除,这药功不可没,因此,那日在萧谷子处回来,见柳翩翩记忆似有苏醒的征兆,为保万无一失,他便将此药给柳翩翩喂了下去。 慕弘深怒红了眼:“那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若我告诉你,你又该心疼你那妹子了,怎还会允我喂她吃金霄丸?” “弘深,你不是想要替家人报仇吗?现在区区一个金霄丸,你都不愿喂给你妹子吃,这么妇人之仁,你家的血海深仇何时能报?” 慕弘深被他的话一激,痛苦的抱着头,大口的喘息,似无措的孩童:“我......我只剩这一个妹子了,我只有她了。” 柳颐整理了下衣襟,反而蹲下~身轻声安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当年你家人惨死的时候,你妹子可是在场亲眼看到的,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你还想令她再回忆一遍吗?而且,我喂她吃金霄丸,何尝不是在减轻她的痛苦?” “弘深,我答应你,待我大业有成,我便放你和你妹子兄妹团聚,我想,到时你也不想她恢复记忆后和萧荀再揪扯不清吧?” 半晌,慕弘深猛一闭眼,颓然靠坐在车厢壁上,一语不发。 ......... “柳颐这狗~娘养的,专拣小路走,简直不给老子留活路。” 林副将一巴掌拍在地形图上,吹胡子瞪眼气的火冒三丈。 距柳颐等人百十里外的营帐内,一群身穿盔甲的将士正围拢着桌案查看前方地形,此处为秦齐交界处,崇山峻岭连绵几百里,鲜少有人烟,近日来连下了几场暴雨,使原本就崎岖难行的山路更为泥泞难走,这不,昨晚的一场暴雨,竟引发前方山体崩塌,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堵住了前路。这一状况,令本就追击柳颐疲惫不堪的将士们更加一筹莫展,若是叫柳颐一行人先甩开了他们离开这片山林,那么他们今后想再追击柳颐将难上加难,故而,今晚聚在一起商讨别的出路。 “当年柳颐可是齐国国君最看重的儿子,若他没两把刷子,安国灭国后他人恐怕早就死了,也不会再出来祸害人,末将早就说过,对付此人万不可大意。”一名年轻副将挠着头抱怨。 “李副将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柳颐算什么东西,若不是他一路上拿淑妃娘娘性命威胁咱们,让咱们追不得,杀不得,无计可施,咱们现在能这么窝囊吗?连个路都过不去!”另一位副将见两人发牢骚,止不住心烦。 “别吵了,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当务之急各位将军先想个法子找出路才是,莫要再惊动皇上。” 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李宏一头扎进帐篷,众位将军忙过来打招呼,李宏忙回礼。 李副将将李宏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皇上醒了没?” 这些时日,李宏和李副将走的比较近,知他关心皇上安危,闻言后直摇头。 李副将被李宏这高深莫测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惊慌道:“萧神医不是说皇上只是受了点内伤,休息一阵子便无大碍吗?可皇上怎么还没醒?莫不是萧神医诊病诊错了?耽误了皇上病情?” 李宏哪敢跟和李副将说皇上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将柳颐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身上导致重伤进而昏迷不醒,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含糊其词道:“皇上不醒,那是......那是早些年皇上在战场上受的旧疾,这会儿旧病症一股脑的发作出来,皇上这才多睡几天而已,李副将,难道你不想皇上龙体多养几天?” 李副将顿时大悟,立马惶诚惶恐的改口道:“当然想,皇上龙体无恙是社稷之福,社稷之幸,可皇上一直不醒,我和部下也不好拿主意啊。” 李宏也顿时为了难,纵然心里如同滚锅上的蚂蚁般焦灼,可脸上依旧不显露,只含糊道:“老奴再去瞧瞧皇上。”说罢,转头就要开溜。 李副将好不容易逮到人,这回非要问个明白不可,正要追人,忽听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账外传来,守帐门的将士“扑通扑通”跪倒的声响后,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张冷毅的脸赫然出现在众将领身边。 寒风夹杂着雨丝从掀开的帐门外刁钻的钻进帐子里,“噗噗”两声,照亮地形图的烛火猛地窜起老高,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在众将领看向来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快步走至桌案前,凝神看着上面地形图,指着一处快速下令:“林副将带五百个兵翻山超近道去峡县,在峡县的榆关待命,李副将你即刻带一队人去清除路障,天明前务必清理出来,还有你,柳颐现在人行到何处?” 那被点名的副将吓得大气不敢喘,和众将士急忙要朝来人行礼,那人下颌一抬对众人道:“免了。”副将这才磕磕巴巴的回话道:“回皇上,柳颐挟持了淑妃娘娘,放下话说若我们敢追杀过去,他就拿淑妃娘娘的头颅祭旗,末将不敢大意,只派人远远坠在柳颐一行人的身后一百五十里的距离。” “辛苦了。” 来人正是重伤未愈的萧荀,李宏将震惊的张大的嘴巴用手向上一托,如小狗见到肉骨头般扑过来,嚎道:“皇上,您可醒了,老奴这阵子担忧皇上龙体,茶不思饭不想的......。” 在他扑过去的瞬间,萧荀朝他淡淡一瞥,李宏吓得生生止住了脚步,只因此刻任谁都能看出,皇上虽和平日待人接物并无二致,可浑身却散发着如地狱修罗嗜血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你负责帐篷里的马桶都洗刷完了?” 说起这个,李宏差点当场丧的背过气去,当日~他在萧谷子处以死力谏皇上不去追淑妃娘娘,这皇上刚醒,恐怕是还嫉恨这事呢,边磕磕巴巴的道:“还......还没,老奴.....老奴这就去。” 说罢,身后似有恶鬼在追般屁~股尿流的出了营帐。 各位将领亦是吓得纷纷请辞,只一瞬间,原本人满为患的帐中只剩萧荀一人。 帐中寂静。 烛光下萧荀身影映在帐子上被拉的老长,在账外将士纷杂的脚步声中,冷着脸的萧荀这才从怀里掏出个发簪痴迷的抚摸着。 夜风扬起帐帘一角,露出那道伟岸的身影,那身影忽不适的佝偻了腰,一缕黑线从唇角滑出,滴落在发簪上。他却丝毫不在意,只单手撑着桌案不让自己虚弱至极的身子倒下去,眼睛依旧盯着发簪仿佛愤恨又似伤心的轻道:“为什么,为什么从始至终你都不信我?” 夜风拍打着山林枝丫,发出低低呜咽的声响,很快将他这一生幽怨吞没。 ......... 几日后,柳颐在得知柳翩翩好好用膳再没任何异样后,彻底放下心来,只要他用柳翩翩威胁萧荀的大军,边尽快赶到峡县,和他的部下取得联系,那么他东山再起的日子指日可待。到时候,莫说是一个萧荀,就是齐国和秦国联手对付他,他都不惧。 思及此,柳颐朝身边死士吩咐道:“去峡县还有几日?” 话音还未落下,车帘被人猛地从外掀开,一张被蹂~躏不成型的宣纸砸过来,“绕过齐武山避开萧荀大军赶往峡县,你简直是疯了。” 柳颐偏头,纸团“噗”的一声砸到车壁上,滚落到地上,如同慕弘深嗓子眼团的一口恶气砸到了棉花上。 慕弘深忍无可忍,一把攥~住柳颐的衣襟,将人提起来,怒道:“我不同意,你的光复大业和巧巧没关系,她不能和你一同去齐武山,这次我要把她带走。” 齐武山山中多漳气,又时有猛兽出没,他身为男子身子还消受不了,更何况巧巧是个柔弱女子,她更受不了路上这种颠簸。 柳颐轻蔑的瞥了眼慕弘深攥着他的衣襟,幽声道:“你在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我妹妹跟着你死。”慕弘深怒道。 “荷,弘深,你恨人也要看清楚,现在不是我想要你妹妹的命,而是萧荀想要你妹妹的命。” “胡说八道!” 柳颐挣开慕弘深钳制他衣襟的大掌,在慕弘深愤恨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整理被他糅乱的衣襟,边嗤笑道:“探子来报,萧荀人已经醒了,你知道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慕弘深愣住。 柳颐“哼”了一声,继续道:“派人阻截住所有通往峡县的路,我要光复大业,只能去峡县,而萧荀不顾你妹子孱弱的身子,依旧这么逼~迫我,想要置我于死地,不就是变相的舍弃你妹妹性命吗?我选择翻过齐武山,何尝不是被逼无奈之举,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萧荀活一日,你妹子定然跟着我能活一日。” “卑鄙无耻。” “承你吉言。”柳颐回击道。 慕弘深早知柳颐做的事无人能左右,可饶是如此,在听到柳颐理所当然挟持巧巧避开萧荀伏击后,仍然愤怒的不可遏制,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拿柳颐怎么样。 他愤恨的一拳砸到桌案上,“砰”的一声,桌案被震了三震。巨大的声响中,鲜血从他皮绽肉开的伤口处蜂拥而出,染红桌案上铺陈的茶杯垫布。慕弘深直视柳颐怒道:“柳颐,这次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说罢,甩袖而去。 车帘被甩的啪啪作响。 柳颐盯着桌案上残留着慕弘深的血迹,眸底颜色渐深, 许久,猛地扯开车帘就要追出去。 一名死士阻住他的去路:“公子,探子来报,萧荀的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赶过来,咱们要不要提前准备?” 这些时日萧荀时常派兵对他围追堵截,似要将他斩杀在山道内,可又不像杀他性命的样子,只因每次萧荀攻来时,好似都为了折损他的部下,并不打算一举拿下他,柳颐对上萧荀的折辱,每次气的火冒三丈,却不敢和萧荀硬碰硬,这才想了个法子,翻越齐武山,到时.....萧荀领的兵一旦进入齐武山,便和他一样会被山里漳气缠住,届时,他也好认准时机逃脱去峡县。 思及此,柳颐望了眼慕弘深离去的方向,不放心的唤道:“来人。” 一名做死士打扮的男子忙上前。 “看顾好慕公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提头来见。” ......... 慕弘深从柳颐马车中离开,心头那股无名火不但没熄灭,反而烧的越来越旺,他一路狂奔到山间溪边,捧起冷冽的山泉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脸好几下,怒极的头脑才平静了些。 “谁?” 与此同时,身后悄然响起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慕弘深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立马回头看来人。 一名女子从他背后的山林处转出,她身上穿的单薄,只一袭翠绿色纱裙,发髻半挽着,有几缕发丝从发髻上散落下来,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似站在这儿好久了。 而她脚下不远处地上.......正躺着一名妇人,那妇人正是平日伺候她的老奴。 看清来人的慕弘深惊的一下子从溪边站起来,不可置信的低叫:“翩翩?”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下章见面。 第41章 柳翩翩万万没想到自己去找柳颐打探消息时,竟无意偷听了柳颐的墙角,见眼前这位曾“关怀”自己的男子满脸愤恨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向溪边,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该离去,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跟了过来,甚至不惜打伤了监视她劝她回马车上的老奴。 此刻见男子发现自己,柳翩翩骇的大脑一片空白,吓得想也不想的转身撒腿就跑。 “翩翩,翩翩。” 醒过神来的男子身形如鬼魅,她还没看清他人是如何移动的,等再抬眼时,双肩已被男子抓~住,男子气喘吁吁的挡住她去路,语气焦灼:“你别跑,我不会害你。” 柳颐还口口声声称他自己是她亲五哥呢,不照样背着她给她下“金霄丸”令她记忆错乱,如今谁给她说话,她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柳翩翩惊恐的瞥了眼按在自己双肩的大掌,如熊掌般厚实有力,若她来一个过肩摔,恐怕绊不倒他不说,还会乱了自己阵脚,忙提吊心神,佯装镇定道:“你先放开我,我不跑。” 男子听她语气松动,眸子里霎时迸发出欢喜若狂的神色来,他激动叫道:“好好好,我放手。” 可按在她肩头的双手刚放下,翩翩猛地朝他后面惊恐大叫道:“你看那是什么。” 慕弘深忙扭头看去,同时,小~腿就被什么狠狠踹了一脚。他疼得“嘶”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那说好“不会跑”的人儿如跳入湖水中的鱼儿已跑远了。 慕弘深好不容易逮到和她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会舍得就这么轻易放人离去,一咬牙,准备追过去,眼睛忽瞥见地上一串药丸,一愣,须臾,捡起地上药丸快速过了过去。 ...... 这厢,柳翩翩拼命的朝前跑,何奈身子内伤还没痊愈,体力不支,刚跑几十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她跑的这么快,这人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抱着侥幸心理朝后一看,这一看不打紧,当即骇的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那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背后三步远的地方盯着她看,柳翩翩不知这男子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不上前捉她去柳颐跟前邀功,也不上前打她。 柳翩翩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干笑两声,挥舞着拳头做跑步状为刚才逃跑的事打哈哈:“躺在榻上好多天不怎么动了,我活动活动筋骨,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那男子眼含忧伤的望着她一言不发,半晌,缓缓摊开手心。六颗如黄豆大的药丸均匀的排列在上面。 金霄丸。 柳翩翩刚放松的心神猛地朝上一提,惊的险些背过气去,忙去摸自己的衣袋子,里面空落落的。 若被柳颐发现她根本没记忆混乱,反而背着所有人将柳颐给她下的金霄丸私藏起来没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柳翩翩骇的手脚霎时变得一片冰凉,她极力令自己变得镇定:“你想怎么样?” “若我去告发你,也不会将这些药丸拿给你看。”男子说完话后,掌心一收,等再摊开掌心时,那些药丸已变成粉末。 柳翩翩不明所以,一愣。 男子上前几步靠近她,语气低柔道:“我就知道,巧巧纵然你没了以前的记忆,但还是那么聪慧。” 柳翩翩早听过这男子叫自己巧巧,可她明明叫翩翩并不叫巧巧,可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之前的记忆出现错乱,令她无法得知一些曾经的事。 比如在萧谷子处治病前晚,萧荀明明说他自己病入膏肓,需萧谷子为他治病,可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她却和萧荀同时受了重伤,并且,自此以后,她脑海里更是不断的朝外涌一些她从没经历过的片段。 更在五哥和萧荀对峙时,她脑中忽然闪现出年少的萧荀和年少的她相处的画面片段,她才情不自禁的当场叫出那句“石头。” 而萧荀听闻后惊愕的反应,恰恰给了她一种提示。 她确实唤萧荀为“石头”过。 而这段记忆,在她现有的脑海中是没有的,故而,在当晚那种情景下,她选择和柳颐一同离开,一则,想要打探自己丢失的记忆,二则,她也想从柳颐嘴里打听她七哥的蛛丝马迹,三则,她不想连累萧荀再为她受伤,哪怕.....萧荀这人欠揍的不行,她私心里也不允许,总觉得萧荀为她受伤,她心里会不舒服。 而且这些天和柳颐相处中,竟叫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柳颐竟背地里命人喂她金霄丸,模糊她以往的记忆。对此,她不得不怀疑柳颐的居心,还有他背着她到底藏掖了什么事。 忆及此,柳翩翩忍住心头惧怕,秉着兵不厌诈的想法,强行镇定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溪水右面的密林中传出一串仓惶的脚步声,并伴着数道厉喝:“女主子人呢?你怎么看的人?” “我......我不知道啊,方才女主子说要小解,我就带她来这边,可我刚转头,就被女主子打晕了——” 妇人话音未落,那道声音暴喝:“还不赶紧追,若人跑了,你们都别想活命。” 声音是从方才她站在溪边的位置传出来的。 柳翩翩听出是柳颐身边侍卫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若被柳颐的人找到,那么她这些天佯装没对柳颐起疑的事就露馅了,届时,柳颐肯定会怀疑她的居心。那么接下来她想调查的事就会很难办。 她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极快拿定主意,对男子道:“你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或者是想打探什么,改日再来找我。”说罢就要朝营地走。 她已想好了,既然这人能当着她的面销毁金霄丸,那么定对她有更大的图谋,故而暂时不会对她怎样。 然而她刚走出一步,手腕却被人猛地攥~住,那男子焦灼的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朝着营地相反的方向快步奔去。 鼻尖是自己极其熟悉的熏香,而这男子的身量好像和她七哥差不多,柳翩翩被心里这个想法惊到,一愣,忙在心里摇头,不可能,她七哥英俊威武,做事有理有据,行的坦坦荡荡,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和柳颐狼狈为奸的人,定是她太过思念她七哥了,所以看到和她七哥身形相仿的男子才会这般胡思乱想,忙在他怀里拼命挣扎起来,“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柳颐不会放过你的,你仔细你头上的脑袋。” 男子却充耳不闻,只一个劲的朝前奔跑。 柳翩翩见威胁不到他,心生恶胆,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霎时鲜血的铁锈味充满口腔,这一口她下了十足的蛮力,被咬的人定然很疼,可这男子却只闷~哼一声,随便她咬。 眼看离柳颐的营帐越来越远,柳翩翩心中愈来愈惧怕,同时刚被她压在心底的那个可怕的念头也一并涌上来,她哆嗦着唇:“你到底想怎样?” 男子似终于忍受不了她的质问,抿紧唇朝着她后颈就要劈下,柳翩翩骇的魂飞魄散,忙讨饶:“别,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我不动,也不问了。” 男子闻言气的从胸腔内震出一声闷~哼,继续飞速前行。 待到密林深处,人烟罕至之地,男子将她放下,指着北方,气喘吁吁的道:“朝那边走一百里地就是萧荀的营帐,你腿脚若是快,走上三天,应该就会被萧荀的人找到。”说罢,丢下她就要掉头回去。 柳翩翩忙挡在他身前:“不行,我害怕,我不去。”这深山老林若有猛兽出没,她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男子被她缠的气极反笑:“那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坚决不走。” “没有你带路我不走。 男子的耐性消失殆尽,他转头就走。 柳翩翩闪身就去拦他,脚下却似忽踩到什么东西,顿时吓白了脸,从地上蹦起来哇哇大叫。 慕弘深忙低头查看,并满脸焦灼的道:“怎么了?怎么了?”说着,就要将她人提起来查看一番。 半晌没听到柳翩翩回应,忙抬头看她,下一瞬猝然撞入一双沉静如澜的眸子里。慕弘深愣住,心头似被什么猛地击中,骇怕从内一瞬迸发出来。 只因站在他跟前的柳翩翩再非方才顽皮模样,而是审视的盯着他,她在他目光下弯腰从地上捡起几片树叶,从手上扬起,示意他——方才她只是讹诈他,并非踩到什么可怖的物什。 她盯着他唇角掀起一丝诡异的弧度,缓缓吐出:“七哥。” 这声“七哥”似一瞬打碎慕弘深内心最惧怕的回忆,他惊骇的连连朝后退了几步,猛地扭过身背对着她,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道:“我不是,你到底走不走?” 身后响起轻柔的脚步声,镇定的如同数把利刃捅入他心脏:“我七哥的样貌我虽然有些模糊,可我记得他的声音,他纵容我的一切小习惯,比如我小时候和他闹别扭,他一边恶狠狠的警告我,一边又见不得我伤心,又偷偷跑来关心我。” “我不是你七哥,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慕弘深喘息渐重,如一头被人围攻的猛兽,暴怒着猛地转身掐住柳翩翩的脖颈。 柳翩翩被掐的喘不过气,艰难的咳嗽一声,慕弘深却似被烫着了般猛地松了手,他似不可置信自己竟对自己妹妹动手般低头看看手,又看看柳翩翩,想上前却又不敢,语无伦次的解释:“巧,翩翩,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你别逼我......” 柳翩翩方才本就存了心讹诈他,想看看他的反应判断他是否是她的七哥,眼下见他这种态度,心中猜想又肯定几分。 毕竟在这世上无人可以不问缘由的帮她,若他不是和她有直接纠葛的人,定然不会冒着承受柳颐震怒的极大危险不问缘由的放她走,故,她才有方才那般试探。而这个人是柳颐最信任的人,他身上有她七哥常用的熏香味,他说话的语气,行走的姿势,一切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七哥太过相似,令她不得不怀疑,她的七哥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喘了几口气,再抬眼时眼泪在眸子里打转:“你就是,哪怕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是我七哥,七哥,你为什么不承认?明明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说你已经死了?” 慕弘深最怕听到的质问还是来了。淋漓的鲜血伴着碎肉一并从被戳穿的心房涌~出,他疼的大口喘气靠在树干上,双手颤抖的捂着脸,将原本白~皙的脸庞挤得变形,声音嘶哑的无力辩驳:“我不是,我不,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他记忆中的七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意气风发翩翩少儿郎,怎会是眼前他这个颓废如残年的男子,柳翩翩不可置信的靠近他扒拉他捂着脸的双手,声音发颤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七哥?七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弘深似再也承受不住她的追问,猛地甩来她的手,目眦欲裂厉喝:“别问了,我说了我不是你七哥,不是你七哥,你认错人了。你给我滚,你若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他踉跄朝后退了几步,刷的抽~出腰间佩剑,直指柳翩翩鼻尖。 柳翩翩心头刚寻到七哥的震惊喜悦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冲散,她强敛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忙朝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逼问他。 慕弘深收剑如鞘,似惧怕的再未看她一眼,掉头踉跄而去。 柳翩翩望着他背影,心如刀割,正要调头离去,忽瞥见不远处有几道黑影晃过,急速的朝慕弘深方向行去。 “七哥小心。”柳翩翩大骇,想也不想的扑了过去。 剑刃没入肉里的声音如裂绵般传入耳蜗,柳翩翩推开慕弘深,捂着剧痛的胸脯跌摔在地上,大~片的鲜血迅速的从胸口涌~出淌在地上,柳翩翩感到身上渐渐发冷。 她喘息着用最大的力气喊道:“七哥,快逃。” 被她推开的慕弘深回过神来,目眦欲裂的盯着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将士,举剑和那几道黑影纠斗在一起,边朝柳翩翩这边靠近,边急声道:“巧巧你怎么样?巧巧?” 柳翩翩挣扎着渐渐发冷的身子想要站起来,可全身却一丝力气都无,忽听“砰”的一声烟花爆炸的巨响,密林周围燃起一簇簇火苗,被夜风扫过,火苗窜起老高,一瞬烧成汪洋火海。 .... “巧巧,皇上被奸人蒙蔽双眼,说咱们家通敌叛国,要杀我们全家,御林军已放火烧死了爹娘,我带着你赶紧逃命去。” “不,七哥我不要逃命,我要和爹娘死在一起。” 柳翩翩隔着一道火海,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朝站在院子里的七哥斩钉截铁拒绝道。 ...... 她感到自己眼皮渐渐变重,意识消亡中,一道迅疾的身影快速掠过火海,将她人从地上抱起来,在她耳边焦灼的唤:“翩翩,翩翩?” 是萧荀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怎会出现在这儿?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处不在”了? 定是她的错觉。 她想笑,却发不出音,随即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第42章 一道极其绚丽的光线过后,入眼的是刺目的白,白光尽头隐隐约约能瞧见有一扇黑色铁门,无数道笑闹的声音从微敞着的门扇内传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翩翩强忍着被白光刺到不适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跟着那道白光走入门内。 待刺目的白光散去,眼前竟呈出一所宅邸,无数的仆从在各自忙碌着,院子中数个穿安国服侍的人正笑着说话,见到她来了,一名正笑着的妇人急忙站起来朝她招手,“还害起臊来了。” 她只觉那妇人眉眼异常熟悉,却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一名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却磨磨蹭蹭从她身后闺房走出来,眼露淘气的对那妇人娇嗔道:“娘您尽会取笑我,我哪有。”说着,偎依在妇人膝头,抬眸笑着对妇人撒娇:“再说,这世上能令我害臊的事还没有呢。” 妇人听她贫嘴,笑着轻点她眉头:“你这丫头,就是被我给宠坏了。” “切,不就是去宫里相个亲吗?娘您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打扮巧巧,我瞧就她那德行,说是去祸害宫~内的大好男子还差不多。”坐到妇人身边的一名年轻男子挑着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少女,眼里的惊艳遮都遮不住,嘴上却啧啧出声的挖苦。 柳翩翩乍闻熟悉的声音,一愣,忙去看那年轻男子,随即心头猛地一窒,骇的朝后退了半步。 是少年时期的七哥。 怎么会? 她七哥不是齐国的皇子吗?这会儿他身上怎会穿安国的服侍,并叫那妇人“娘”,她忙要细看,少女却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服气的对“七哥”嚷嚷:“慕弘深你欺负人。你等着,这回我若挑不到夫婿,我就.....”少女说着眼眸一转,“我今后就不给七哥做提子糕了。” 少女话音未落,妇人和丈夫皆笑出声。少女羞燥的跺了跺脚,“慕弘深”立马从座位上跳起来笑着对少女作揖讨饶:“别别别,七哥错了,七哥以后再不取笑你嫁不出去。” 看着院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笑,本是令人感到幸福至极的事,柳翩翩却犹如置身冰窖,一瞬手脚皆凉。 她惊恐的朝他们跑过去,站在她们跟前,朝她们大喊不是的。 你们都搞错了,我是柳翩翩,是齐国公主,并不是你们嘴里的“巧巧。”可他们却好似看不到她一般,笑着将少女送出府外的马车上,并温声嘱咐她一路小心。 柳翩翩来不及质疑他们的话,看着少女的马车越走越远,只一刹那,巨大的恐慌和悲伤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她不知这种情绪为何忽然而至,为何能令自己变得呼吸艰难,只能由着心头那团热气,拖着仿若灌了铅的双~腿快步跟上少女。 少女来到安国皇宫,参加一个宴会,在宴会上,少女佯装端庄的用膳做足了身为一名女子该有的礼仪,可目光一直暗中偷偷瞥向殿中的年轻男子,可却似没入她眼的人,她失落的退出了大殿,待走至御花园无人处,气恼的猛踹花坛一脚。随即抱着痛脚跳起老高,嘴里吸着气:“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咦,那不是慕大司马家的小女儿,慕诗巧?” 在少女身后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四五个年轻男子,一名男子闻声目光瞥向这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确定的惊喜道。 接着,余下的男子皆站起来看向这边。 在众人目光下的少女似感到糗大了,赶紧转过身干笑着和众位皇子打招呼,迷糊道:“啊,各位皇子认错人了,我家小姐还在殿上赴宴不曾过来,我是小姐的丫鬟,巧儿。” 那男子眼里的光灿散去,不死心的道:“那请问你家小姐待会儿会不会来此地?” “不会。”少女斩钉截铁的道。 那年轻男子惊讶于少女回答如此之快,竟被少女噎了一噎,随即失魂落魄的道:“哦。” “柳公子这么关心慕家小姐的去向,不会是看上慕小姐了吗?我可要告诉你,这慕诗巧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可能嫁给你。”其中一名年轻摇头道。 “你说什么。”那名叫柳公子的一愣。 柳翩翩也随之一愣,莫非这叫柳公子的是柳颐?忙仔细看向对方,对方曲眉丰腮,长得仪表堂堂,可惜身子瘦弱,看起来竟有种弱不禁风之感,可眉眼却和柳颐异常相似。说两者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 柳翩翩一下子确定此人就是柳颐,刚刚缓和的心绪刹那变得沉重,心底竟无端发慌,惧怕,忍不住浑身战栗,而这厢少年柳公子一愣,脱口问那先前讥诮自己的男子,“为什么?” 那男子压低声音:“这慕诗巧可是安国国君内定下的太子妃人选,那个不要命的敢和太子抢人?” “可安国国君不是对外声称自己十分喜爱慕诗巧,要亲自给慕诗巧做媒挑夫婿吗?” “你傻啊,这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我给你说慕大司马手握重权,又是当今皇后的外戚,理该和皇帝联姻,可他却心疼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女儿,不愿她嫁入皇家,一直对外称要将慕诗巧嫁给士族子弟,慕大司马虽爱~女心切是人之常情,可此举却摆明了不给安国国君面子,安国国君人本来就多疑,又性情暴虐,恼怒慕大司马不识好歹的同时,更怕慕大司马不嫁女儿给他儿子是私存歹心想要和士族联手谋反,所以才做足了面子功夫,对外放下要亲自给慕诗巧指婚的话,换句话说,表明了这慕诗巧就是他钦定的儿媳,谁也不能抢。” “那慕大司马岂不是将安国国君得罪的彻底?” “我看哪,这慕大司马的官位要保不住喽。只是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慕诗巧,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落到谁的手里,被人糟践......”那名年轻男子唏嘘道。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显然男子嘴中这番言谈,少女并没听的很清楚,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再说自己的名讳,狐疑的朝两人看过去。 那名年轻男子忙对少女打哈哈道:“哦,我们在说你家小姐生的秀丽端庄,文章做得也好,都想仰慕要见一见呢。” 少女脸上罕起红晕,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各位皇子本就是各国的翘楚,来安国求学这么多日,学问一定比以前更为精进,怎是我家小姐能比拟的。” 那年轻男子听了马屁,脸上得意洋洋:“过奖过奖。” 另外一名男子却在听闻马屁后立马抱怨道:“谈什么精进学问,整日不是学杀猪,就是吟诵羊,后日就是去吟草,国君哪会让我们真的做学问,我看他是羞辱我们还差不多。” “慎言。”正失魂落魄的柳颐立马捂着那男子的嘴。 那男子愤恨的掰开柳颐捂在他嘴上的手,愤愤不平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安国国君存心羞辱我们,我们都是各国的皇子,来安国是求学,并不是来当草包让别人讥笑的,他凭什么让我们整日杀猪宰羊?”说着,一指厅中一角的一头猪。 那头猪长的颇为壮实,站起来足到众人的腰~际那般高,被绳索捆着,挣扎着凄厉惨叫,情状看起来颇为凄惨。 各位皇子面上皆灰扑扑的,望着那头猪一脸被人嘲弄的愤恨。 少女一愣,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只见一名身穿玄色绣竹纹的男子似嫌那头猪呱燥,忽朝那头猪轻挥下手,下一瞬只闻一声惨叫,那头猪轰然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惨叫戛然而止,男子面色不动的扔下手中事物,是一片薄如蝉翼的树叶,在众皇子的惊呆中径直离去。 少女吓得惊叫一声,众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一名皇子心有余悸的道:“这萧荀整日一声不吭,跟谁都欠他钱似的,谁知道他竟然有两把刷子?” “杀人不见血,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其中一名皇子更正道:“是杀猪。” 惊吓过后的少女本身就喜欢钻研武功,心有余悸的惊叹于那名叫萧荀的年轻男子功夫高,竟颇为仰慕,趁着天黑甩开丫鬟,一路摸~到萧荀的住所想要见一见人当面请教~功夫。人还没走入,就见萧荀正坐在院中的水池边喂鱼,他肩背挺得笔直,微屈着腿踩到池沿上,姿态闲适一派风流。 少女面上一喜,佯装路过和萧荀打招呼,见对方不理不睬,面色不为所动,咬了咬唇,耳朵发烫的再接再厉道:“我叫巧巧,你叫什么?” 萧荀轻阖着眼,依旧喂着鱼,讥讽道:“名字很重要?” 少女被他一噎脸上丝毫不见愧色,反而双眼一弯,眼睛晶亮的托腮缓缓靠近他,望着他笑道:“白天我见过你,听他们说你叫萧荀?是吗?” 萧荀依旧不为所动,喂完鱼毫不客气的起身就要离去。少女忙拦着他,仿似很懊恼的摇头,“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不叫萧荀?那叫什么?” 萧荀脚步一顿,依旧朝前走。 女子面上蓦然变得慌张,眼眸却一转忽然轻笑起来,她转身面对着萧荀倒着走,歪着头眼露调皮的道:“既然你不肯说自己的名讳,那你总得告诉我,我以后找你要叫你什么吧,还有,我总不能见你就说:“喂喂喂,那个长得像“石头”的人称呼你吧?” 萧荀面对少女的另类试探,唇角果不其然的一抽,继续没搭理她,越过她朝前走,可脚步却比之前缓慢了许多。少女没留意萧荀的反应,懊恼萧荀不理会她,气恼的撇撇嘴,再抬眸时又恢复了笑脸,忙弃之不舍的忙跟了上去....... 目睹全程的柳翩翩似感受到少女遇到心仪男子萌动的心绪,本该和少女一样,对萧荀的不理睬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懊恼,可她却心头抽痛的厉害,脑袋也跟着胀痛,似有无数尖针刺入绞着她脑浆,她头晕目眩恶心的想要跪下来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待那股反应过来,她想要继续跟着少女和萧荀,眼前画面却猛地一转。 少女和萧荀不见了。 眼前是漫天的火海,少女所居住的府邸不复方才那般其乐融融,到处是断壁颓垣,仆人们抱头惊叫着乱窜,躲避身后拿着刀追杀过来的将领,入目所见到处是火,天地被鲜血和火海染红。少女在火海中惊恐奔跑着找她的亲人,却不断的被逃命的仆人撞倒,她身上衣裳被烧掉一只衣袖,裸~露在外的手臂被烧焦一片,鲜血从黑色结痂处涌~出来撒了半身衣裙,她却不管不顾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挨个在屋子找,用力的嘶喊着亲人的名字,却无人应她。 柳翩翩强忍着不适,对她大喊,让她逃跑,她却似听不到,依旧无数次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找她的亲人。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霎时袭满心头,柳翩翩一下子咬着手,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遏制住自己浑身的战栗,正急的无措时,忽见一名和萍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丫鬟从一处隐蔽的墙角窜出跑向少女,一掌劈向少女颈后....... ......... 门外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只雀鸟站在枝头啾啾的叫,萍儿看了眼天色,忧心忡忡的端着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这才走向榻边,人还没靠近,忽见躺在榻上昏睡的柳翩翩忽从榻上坐起来,惊叫道:“萍儿。” 萍儿面上一喜,忙要搁下碗,弯腰要将柳翩翩扶坐起来,柳翩翩却低头急忙撸自己的衣袖,当看到手臂上一块疤痕时,不禁一愣,继而慌张抬头,一把攥着她的手,眼露惊恐的惊叫:“我认得你,你不是萍儿,你叫绿翠,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萍儿闻言手一松,只听“咣当”一声,药碗摔在了地上,碎了。 第43章 柳翩翩醒来的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就传入萧荀房内,此时,几个副将和萧荀正在议突袭柳颐的事,萧荀听了下人回禀乍喜,猛地从上首檀木椅上起身,疾步朝门外走,脚刚动,他似想到什么,人又沉闷的坐在椅子上。 屋内空气近乎压抑,谁都瞧出来天子心绪不定。 在场将领都是人精,知这些天萧荀嘴上虽不说,可担忧淑妃娘娘身子的紧,时不时就问下人淑妃娘娘情况如何,便立马站起来附和:“末将早就说了淑妃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皇上您瞧这还不到三日淑妃娘娘就醒了。” 林副将此话一出,李福将立马站出来笑嘻嘻的道:“皇上,对付柳颐这里有我们呢,您赶紧过去看淑妃娘娘吧,您放心,我们保证这回将柳颐一网打尽。” 坐在上首议事的萧荀却眉眼一沉,冷声道:“继续议事。”观他神色似压抑着什么怒气。 几位副将吓得身子一颤,再不敢言淑妃娘娘。 .......... “我叫慕诗巧,并不是齐国公主柳翩翩对不对?绿翠,你说话啊,我到底是不是慕诗巧,你说啊。”这厢,从噩梦中惊醒的柳翩翩满头大汗紧攥着萍儿的手臂,如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绝望的质问。 萍儿只一个劲浑身抖瑟,跪在地上,头触地泣不成声,任凭她如何逼问,萍儿都闭口不谈。 许久,柳翩翩绝望的闭了闭眼,面如死灰仰倒在榻上,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帐顶,声音飘忽的几近失声:“我还问你做什么,我都想起来了,绿翠,我家没了,我爹娘和几个哥哥都死了,他们都是因为我死的,我这个刽子手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 泪流满脸的萍儿从地上猛地抬头,双脚并用的爬到床榻边,紧攥着柳翩翩的手臂摇头,朝她胡乱打着哑语:“小姐你别这样想,我求求你了,当年皇上忌惮老爷是皇后外戚的身份插手皇权,早就想要老爷的命了,就算没有你不愿嫁给太子的事,皇上照样会找到老爷别的把柄杀您全家的,这不是您的错。” “我求您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您别在自责,别在做傻事。” 榻上的柳翩翩却似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泪流满脸的呆呆的望着帐顶,依旧轻声呢喃:“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一瞬袭满心间,萍儿紧紧~咬着唇,身子似在承受不住绝望朝后一仰颓然的跪坐在腿上。 她一直以来最害怕发生的事终究发生了。 当年慕家被抄家灭门,慕家里的人几乎一夜之间全死了,她九死一生将一心求死的小姐救出,心想着......只要离开安国境内,小姐就安全了,就算她眼下没生的希望,可时间久了便会慢慢放下伤痛重新生活,却没想到她们在逃亡去找萧荀的途中竟遇到了柳颐,这个口口声声倾慕小姐的人竟将小姐劫走,并以流落在外落入他手的慕七公子的性命相挟,逼小姐心甘情愿洗去自己记忆为柳颐所用,成为齐国公主并送到萧荀身边成就他大业,其用心之歹毒无人能及。 这些年她兢兢业业的扮演着哑巴的角色,守着小姐,就是不愿忘却以往一切如今幸福美满的小姐再想起以前那些惨痛的事,可上天就连她这点小小的奢求都抹杀了。 如今她要怎么办?用什么法子再劝小姐重拾求生的欲望? 七公子!对了,还有七公子! 陷入绝望的萍儿脑中忽闪现这个人,她猛地直起身握着柳翩翩双臂用力摇晃:“七公子,七公子还在柳颐手里,小姐,您要想法子救他。” 榻上的柳翩翩闻言后,垂于双侧的手臂猛地紧绷,望着帐顶呆滞的眼睛缓缓凝聚出狠厉神色,如两个黑黝黝的窟窿透出凶光。 这样的柳翩翩萍儿从未见过,吓得身子一哆嗦,松了摇晃她双臂的手,惊疑不定的促急打手势:“小姐?小姐?你别吓我。” “你说得对,我还有七哥。”半晌,柳翩翩缓缓从榻上起身,望着她的目光深沉如渊沉声说。 ....... “李公公您说今日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账外一名小公公听到屋中动静,满心忐忑的询问李宏。 然而李宏此刻心情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原本他欢天喜地的来找淑妃娘娘想求个恩典让皇上不再罚他洗马桶,却没想到他人刚到淑媛娘娘门外,就无意间偷听了墙角。 淑媛娘娘恢复记忆的事非同小可,这万一,没失去记忆前的淑媛娘娘和皇上有过节,两人相爱相杀的,他此刻去给皇上告密,岂不是没办成好事,反而将两人的关系弄的更糟? “你个榆木脑袋,淑媛娘娘的事除了皇上能管,是你能管得了的吗?”李宏气急败坏的用浮尘狠狠打小太监一记:“记清楚了,管住自己嘴巴,才能在皇上面前活的长久。” ............. 接连几日柳翩翩似恢复了平静,除了每日认真的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脸上再未显出当日刚恢复记忆的癫魔神色,这日晚间用了膳,柳翩翩径直去找萧荀。 萧荀正坐在房内和几个副将议事,柳翩翩就这般如入无人之境般站在堂下,望着萧荀轻声道:“我有事和你谈。” 各位副将俱是一愣,坐与上首的萧荀脸上却毫无反应,只挥手令屋里人退下,直到屋中只剩两人时,柳翩翩缓步上前,站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垂眼轻声道:“你还不原谅我当日弃你随柳颐而去的事吗?” 萧荀唇抿成一线,并未言语。 柳翩翩杏面上显出一丝狼狈。 须臾,她轻声走到萧荀跟前,试探的轻触他的手摇晃,声音软的似一把小钩子般勾人:“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说着,头就要靠在他臂膀上。 温软的肌肤碰触到他,如一团火般烫人,萧荀呼吸骤然变~粗,低垂着眼看她,眼神黑沉似两簇小火苗熊熊燃烧。 柳翩翩感知到他心绪浮动,心绪一揪,年少时和他相处时,他每次都是冷冰冰的,她是姿态低的那个,而现在他两人关系本末倒置,她成了姿态高的那个,面对耍脾气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舔~了舔唇,艰难的说:“我.....我错了。” “错了?”萧荀极力忽视她的靠近,心里咀嚼这两个字。唇角浮起一丝讥讽,当日在萧谷子处他设下天罗地网舍了皇位拼了命的救她,然而却不敌柳颐蛊惑她的三两句话,她便轻飘飘的和柳颐走了,对他没丝毫信任可言。 他于她算什么?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丈夫?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什? 他可以忍受她的无情对待,却不能忍受她无视他对她的感情。漠视他为她所作的一切。萧荀缓缓抬手,将她的手从自己大掌上拂落,声音压抑生硬:“你没错,错的是我。” 是我低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痴心妄想的以为只要我一直对你好,便会打动你那颗“顽石”的心。 说着,霍然起身就要走。 “别走,石头。”人还没站起,双臂忽被柳翩翩从后抱住,如藤蔓般缠上来。萧荀身子一顿,并没执意离去。 柳翩翩心中一喜,忙扬起脸急促的解释:“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日我不该丢下你的,我.....当时我醒来后,就看到你我和柳颐都受了重伤吓懵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不让你和柳颐再受伤,我才胡乱做了决定跟着柳颐走。” “你以为你跟着柳颐走,柳颐和我就不会再厮杀?”萧荀脸色并无她想象中的松动,反而垂眼反唇相讥。 柳翩翩被他刺到,心头一片冰凉,对着他张张嘴,在他冷冰冰的目光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日我宁愿死,也不愿你跟着柳颐走,再叫柳颐一声五哥。” “我.....” 柳翩翩哑住,眼眶骤然变得通红,紧~咬着唇。 恢复记忆的她当然知道,可后悔却来不及了。她伤害了萧荀,无视了他对她付出的感情。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窜入,将桌案上的烛火吹的忽明忽灭,在这飘忽不定的烛光中,萧荀脸色阴沉的可怕,吐出的字冰冷无情:“可你从没这样想,只怕我将柳颐杀死,对吗?” 萧荀说完,强行掰开她拥抱着的小手,转身就要离去。 他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柳翩翩心头慌乱至极。在没恢复记忆前她愚蠢的将柳颐当成自己五哥,所以才会在当日紧要关头第一反应是救柳颐性命,而现在再想当日情状,她悔恨的恨不得扇死自己。 眼见萧荀离自己越走越远,柳翩翩鼻头酸涩,冲着萧荀背影急唤道:“萧荀。” 萧荀步子一顿,继续朝前走。 柳翩翩忙要追上去,还没追出几步,胸口伤处猛地被撑开,巨大的疼痛令她一瞬弯下了腰,大口喘息。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背对着她的萧荀听到动静,猛地转身看她,见她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脸上倏然变得惨白,急忙奔过来,将人抱入怀里,扒拉她衣裳要查看她胸口伤势。 丝丝缕缕的血从扒~开内衫露出的白纱布中渗出,萧荀气的暗骂一声,抄起她就要往室内榻上去,边急声安慰她:“你伤口虽大,可并不深,只要养几天就会好的,别怕,别怕,我在这呢。” 话音未落,脸颊忽被一个柔软的物什碰触,疾走中的萧荀一愣,垂眸,猝然撞见方才还一脸痛色的柳翩翩偷亲他后还没撤离的红唇,她报涩的冲他笑了笑,脸上丝毫没任何痛意,反而看起来娇~媚如水,犹如枝头含苞待放的红梅,艳~丽的令人心悸。 萧荀喉管不自觉滑动了下,暗骂声自己没出息,憋了这么多天的怒火就被她一个主动的吻解决了?将脸一板,就要将她放下来。 “别别别,我不骗你,我这里疼,石头。”柳翩翩急忙蹙眉捂着胸口做快疼晕状,眼睛却瞟向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不信,你摸~摸看?” 说着,微微提气,将胸口轻蹭在他的臂膀。 内衫衣襟被蹭开,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么猝然暴露在他眼前,如颤巍巍的梨花,白白~嫩嫩的,娇艳惹人怜爱。 “轰”的一下,萧荀只感气血一瞬袭上心头。 第44章 夜色如浓墨黑的化不开,四月的阴雨天仿佛和夜色要挣个高低,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身为萧荀的贴身大太监李宏守在门口冻的直哆嗦,却不敢离去,贼眉着眼将耳朵帖在门框上窥听里面的动静。 并非是他想偷听墙角,只是他这洗马桶的苦差事如今全指望淑妃娘娘帮他卸下。 “师傅,您说这淑妃娘娘怎么还没被皇上撵出来?”嫩的青葱般的小太监压低嗓音狐疑低问:“难不成皇上不再生淑妃娘娘的气,将淑妃娘娘留下幸了?” “胡闹。”李宏一脸怒其不争的甩他一拂尘:“淑媛娘娘还伤着,皇上心里就是挠抓着想眼下能成事吗?” “是是是,是奴糊涂了。”小太监立马虾着腰顿悟。 “去去去,赶紧拿几套女子的衣裳来。”李宏不耐烦的轰人。 小太监却是一脸迷茫。 既然皇帝不能成事,那他准备女子衣裳做什么,却也赶紧去办了,待端来衣裳时依旧一脸懵逼。 李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他是个榆木疙瘩。 皇上这些日子明显是生淑妃娘娘当日离弃他的气,怎是淑妃娘娘一两句话能哄好的?而这淑妃娘娘也是个妙人,打恢复记忆后愣是对皇上一声不吭的,也不是存了什么心思。 还没等他猜透淑妃娘娘的用意,这不,淑妃娘娘却一改往日朴素的穿衣打扮,穿着明艳的亲自来给皇上认错。皇上纵然心底有再大的怒火,面对这主动示好的娇滴滴美人也该散了。 此时,这小两口虽不能干柴烈火来一回,可少不了做些情难自抑的亲密之举。想到淑妃娘娘进去时,身上穿着的那身单薄的衣裳,李宏红了眼,压低声音说:“学着点,你师傅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小太监人还没反应过来,屋中就传来皇上沙哑至极的声音:“李宏,送几件衣裳来。” “老奴刚才已令人备下了,老奴这就给皇上送进去?”李宏脸笑得如菊~花般,却压着嗓子苦楚道:“可老奴这阵子一直负责监视刷马桶的事,浑身恶臭难闻,怕冒然进去冲撞了娘娘。” 屋中一阵静默,须臾,萧荀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派个人将衣裳送进来,明日~你不必去当职了,把自个好好洗干净来伺候淑妃娘娘。” “谢皇上恩典,谢淑妃娘娘恩典。” 小太监听得目瞪口呆,再不知李宏不过是端来几件衣裳,就能令皇上不仅不骂他,反而升他的职伺候淑妃娘娘,这厢李宏已笑着直起虾着的腰身,得意的朝他解释:“学明白了吗?” 小太监直摇头。 “嚯,你这榆木疙瘩,记着,皇上是你的第一贵人,第二贵人自然是皇上宠的主,你凡事为主着想,在皇上身边自然有你的活路。”李宏狠狠点了下小太监的脑袋,怒其不争摇头走了。 直到多年以后,小太监一路趟过刀山火海御极皇宫大内,依旧清晰的记得这日李宏对他说的话。 .......... “还疼吗?” 屋内柳翩翩身上的衣裳已烂成破布被丢弃在地上,此刻的她身上只穿着青莲色肚兜露出胸口伤处坐在床榻上,原本梳的颇为整洁的发髻散开披散身后,侧对着萧荀方便他为自己换药。 她眸色潋滟,绯红的脸颊亦布满红晕,因伤口疼痛樱~唇张着细细的抽气,娇艳如晨露下怒放的灼灼桃花。 萧荀屏住气极力忽视她后背上的点点红痕,为她裹伤的大掌放的更轻柔了,声音沙哑的低斥:“下次不许再这么胡闹。” “那也是你纵的呀。”柳翩翩半侧过脸,睁着一双懵懂的笑眼,凑近他耳边轻轻吹气调戏:“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吗?” 想,他发疯的想。 从他认出她是“巧巧”后那些欢喜若狂,失而复得,小心翼翼,被她离弃的伤心绝望——令他已变得患得患失。他想要拼命的抓着她,可他越是用力,她却越是离他更远。 面对她的刻意讨好,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自制力。 所以,在她勾引他时。他才会失去理智发疯的想看她承欢时媚眼如丝娇泣求饶的模样。 更发疯的想给予她,他所能带给她的极致欢愉。 令她感知到他的存在。永远记住他的触碰。 可他也是卑劣的,明知她还伤着,依旧—— 萧荀心头愧疚,极力忽略眼前晃荡的樱~唇,手下动作却不自觉的加重变得粗~鲁,抿着唇一时没出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柳翩翩杏面上袭上一丝苦楚,却仍然笑着:“在我之前,你也是这样想别的女人吗?” 萧荀倏然抬头盯着她。 柳翩翩长长呼出一口气,她顺势转过头去避开萧荀热辣的目光,盯着灰扑扑的墙壁,依旧笑得甜甜的:“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你是皇帝有三宫六院,身边各种莺莺燕燕都有,有一两个像我这样取~悦你的也不稀奇,我只是好奇,你对这些女人什么态度?” “你想说什么?”萧荀忽想起她那一声声的“石头”,莫非她------ 萧荀心头剧震,如遭迎头棒喝,一瞬变了脸色。 “没想什么。”柳翩翩轻声说,说罢,她忽起笑颜,转过脸轻拧下萧荀的俊脸,娇嗔道:“哎呀,你都不准人吃个味吗?也太小气了些吧,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说了。” 萧荀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 柳翩翩心头却一片苦楚。 此刻的萧荀再非从前她的“石头”,而是秦国的国君,是一方霸主,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而是属于多个女人,是多个女人的丈夫。 而她再非当初那个偶尔忧愁自己嫁不出去的慕家小姐,而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亡国女。随时都会被药物折磨变得癫狂,没有理智,是个怪物。 “我没有。”垂着眼帮她包扎伤口的萧荀忽然道:“我等的那个人还没真正的回来,我的身心都系在她身上,眼里再容不下别的人了。” 柳翩翩怔住。 萧荀抬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纵然她失了以前的样貌,失了以往的性情,再非非我不可,可我依旧念着他,还曾以为她死了,心灰意冷好几年,太后和朝臣都逼我纳妃,我当时理智的对自己说你是皇帝,你不能没有子嗣,这样与江山稳固不利,于你的子民不顾,可我心里只有她,不愿碰除她以外的任何女子,然后我逼自己说:三年,我要给她守身三年,三年后我选别的女子诞下我的子嗣,这样我无愧于她对我的一腔深情,我也可以无愧于我的子民,之后我就去了边关打仗,带兵去荡平令她一家惨死的地方,为她祭奠,一去就是四年,回到秦国,这时我看到和她长得相仿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我私心里将她当成是“我心中的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卑劣的亲手给自己做了一桩姻缘,我试探她,捉弄她,被她吸引,一步步沦陷进去不可自拔,之后,当我知道她便是“我心中的她”时,我再抑制不住那些被自己深埋在心底对她的感情。”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纵然如今的她已不认识我,没有真正的回来,视我于洪水猛兽,可我依旧卑微的想要和她长长久久下去,携手一生。” 柳翩翩眼睛蓦然变得湿~润。任由泪水滑出眼眶:“可若她不愿意和你走下去,你会怎么办?” 萧荀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心绪激荡。 烛光在他幽深的瞳孔中跳跃,如星星之火,他对她摇头,轻声说:“我的命是她的,她去哪我就去哪,此生哪怕她恨我在她消失的四年空白时间在感情上背弃了她,不原谅我选别的女子的不忠,我也不愿自此放开她的手。” “此生有她,就有我。” “可你是皇帝,你的子民不能没有你。” 萧荀轻轻的拭去她脸上泪水,轻声哄慰说:“我出来时已抱了必死的打算,将传位诏书给了太后,若我不幸身死,大秦有我弟弟继位。” “可她依旧不原谅你。” “那我就日日守在她的身边,令她时时刻刻能看到我的好。” “你这不是逼~迫人吗?”柳翩翩偏过头,避开他为她擦泪的手,拼命的咬着下唇,才能抑制住几欲冲出喉头的哽咽声。 坐在她跟前的是秦国国君,是万人敬仰的噬血杀神,人们心中的战神,如今却卑微且温柔的放下尊严,放下人人艳羡的皇位,说此生只宠幸她一个女子,执意要追随她,一片帝王痴心恐怕世间那个女子都抵挡不住。 柳翩翩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用力将眼中翻腾的情绪压下,同时胸腔内那颗沉寂已久的芳心倏然跳跃。 “那她见我这么执着,会被我打动选择原谅我吗?”萧荀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入怀里,轻吻她发顶哑声说。 ......... “小姐你可回来了,皇上怎么说?”站在房门口焦急等待柳翩翩归来的萍儿,见人回来了立马打着手势询问。 柳翩翩眼眶还红红的似痛哭过,可她却唇角一弯轻笑起来:“成了。” “这么说七公子有救了?”萍儿难掩激动神色,立马将柳翩翩扯入屋中的软塌上,并赶紧拿了软炉递给她,方便她暖手,萍儿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忐忑:“你是怎么劝说让皇上出手解救七公子的?” 柳翩翩正笑着的脸微敛。 一瞧她露出这种神色,萍儿心中猜测八~九不离十。 小姐人本就聪慧,如今她和萧荀中间隔着四年,这四年足够时光逆转,物是人非。 以小姐惨遭那么多苦难的心性,不可能一下子全身心的信任萧荀,定然是小姐用了什么计策,哄着萧荀令其甘愿答应的,她叹了口气:“小姐,你还没原谅萧荀当年在慕家遭逢大难时没有及时赶来救你的事吗?” 当年慕家遭逢大难,彼时安国大夏将倾,边关动荡,那些平日和慕家攀扯的权贵自保还来不及,更不可能伸手帮慕家,扣押在安国皇宫~内各国皇子们都趁机逃离安国回到故土,领兵出战安国,想分安国一杯羹,彼时的萧荀也不例外,在他离开安国的前一晚,从来克制冷漠的他竟翻入她的闺房,执着她的手定定的道:“等我,等我来娶你。” 当年青涩懵懂的她,乍然听到他的求娶满心欢娱,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之后盼星星盼月亮,日日盼着他来迎娶她的一日,可她最后盼到了什么。 无尽的战火,慕家满门倾覆,七哥生死不明,甚至在她逃亡去寻萧荀的途中,更是被柳颐所捉,受到非人的虐~待。 在她绝望痛苦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正领着铁骑攻打安国,仿若当年那个翻墙进入她闺房中,执着她手说求娶她的少年只是她的幻想,并不存在。 而此时的柳翩翩不知道的是——当年萧荀回秦国后便向太后提出求娶柳翩翩的事,太后碍于她安国慕家人的身份,并没派人去安国国君处说亲,更在不久后安国战乱时诓骗已上战场的萧荀说,先前派去安国说亲的人恰好到了安国都城,可以去营救落难的慕家人。这才致使了萧荀的缺席。 柳翩翩想到慕家的惨状,黯然的闭上了眼睛。 “当年安国国土四崩五裂,藩王割据,又有别国的将领攻打安国,萧荀带的兵被拦在边境,一时赶不到安国都城营救小姐,也是迫于形势,小姐——他没能及时营救慕家人,也是情有可原。”萍儿讪讪的解释。 “够了。”柳翩翩忽然喝道。 萍儿吓得身子一缩,霎时眼睛变得红红的。 “我不是说你萍儿,我只是......我只是累了。”柳翩翩仰倒在床榻上,闭目无力的道。 以前是她身不由己才会受尽折磨,如今她既然记起所有,那么这次她要亲手改写自己的命运,七哥的命运。 至于萧荀——她暂时无力多想。 萍儿鼻头酸涩。 这些年小姐的遭遇,她全看在眼里。 她恨这苍天无眼令这么好的小姐屡遭灭顶之灾。眼下小姐记忆刚恢复,小姐需要时间来慢慢平复这些伤痛。 萍儿飞快的擦掉眼泪,正想打水给小姐净面,忽见李宏仓惶的从外奔入,因跑的急甚至在门槛处摔了一跤,他扬起脸急声道:“娘娘,你方才让奴才打听的慕七公子出事了。” 躺在榻上的柳翩翩霍然起身,满脸震惊的尖叫:“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恢复记忆后知道满门被杀心绪起伏很大,同时她失去记忆前和男主的感情脉络恢复正轨。 我看了下大纲,目测还有10章左右能完结,好想一下子就写完了事,可又不敢太草率的写,这样就对不起开这篇文之初想要好好完成一个故事的初心。 只有中间断更是因为我身体缘故,完全无法支撑我再开文码字,直到最近才能重新码文,再次对那些支持我的读者道歉,这个开年对于你们来说并不顺利,对于我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好在苦难都过去了,现在大家又能开开心心的一起看文。这就是好的。鞠躬致歉。 第45章 与此同时。 萧荀的营帐内将领们已然吵成一锅了,萧荀闻讯赶来,怒目道:“什么事?” “是......是安国逆党慕家。” 天威难犯下,各位将领吓得立马噤了声,面面相觑,李副将再忍不住怒气,拔高嗓门道:“皇上出宫前曾令卑职调查同柳颐一伙的那个黑衣男子,卑职无能,一直没调查出那人是谁,可就在前不久,在萧谷子处和柳颐厮杀时,卑职擅自留个心眼揪着萧谷子山下的村民调查,想看看能不能从村民中查出劫走柳颐的那帮刺客,这不,方才有探子来报说有那伙人的消息了,距可靠消息说,当日带头劫走柳颐的男子正是早日安国逆党慕大司马家的七公子,慕弘深。” 提起这个名讳,屋中各位将领皆对这个屡次三番坏皇帝计谋的人面露不忿,恨不得一刀毙了他。 “就这些?”萧荀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负手坐在上首,目光沉沉的反问。 “当然不是!”李副将是个粗人,一动怒脸和脖子就梗的通红,他一拳垂在桌案上,桌案上的笔木纸砚霎时往上跳了跳,“砰”的一声又落在原处:“这些日子,卑职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偷袭柳颐等人,可那伙人却奸诈无比,屡次抄我的底,让我的兵损失惨重,对这样一个杀我将士又是安国逆党的人,皇上叫我现在去救他,我不服。” 这将领的怒火还要在前几日说起。 在柳翩翩和慕弘深认亲当日,林副将和萧荀突袭柳颐时,恰好在路上碰到柳颐的人,双方毫不客气的厮杀起来,惊动了柳颐,柳颐立马派暗卫支援,彼时,萧荀领的人少,敌众我寡之下,萧荀救出柳翩翩后立马下令撤退。然,慕弘深却被柳颐的人救了回去。 这几日李副将一直对当日误伤柳翩翩的事自责,偷袭柳颐的事也是鞠躬尽瘁,毫不懈怠,恨不得将那慕弘深碎尸万段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这种情形下,探子忽然来报称:柳颐因慕弘深监视柳翩翩失职,狠狠抽慕弘深几十鞭子,更是将人吊到齐武山山腰自生自灭。 齐武山时有猛兽出没,虫漳之地,人丢在那几乎没命能回来。 众将领见这慕弘深有此下场,团在心头的恶气出的畅快,赶紧将此事禀告给了皇上,哪知,皇上不但不欣喜,反而下令令他们赶去救慕弘深。 这多少有些伤众将士的心。这不,萧荀令刚下,几个副将都憋着气不愿去救人。 “你们都不去?”萧荀盯着众人手握成拳,沉声发问。 天子怒极,既是试探,也是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去.....去,可皇上总得给一个令我们信服的理由?”林副将最懂察言观色,立马在中间和稀泥。这些个将士都曾和萧荀一同出生入死上过沙场,是彼此信任过命的交情,萧荀也当他们做兄弟看待,故而,彼此说话时便将那皇帝威严都抛到了一边。 “早年安国未亡之前,慕家虽为钟鼎之家,可却是少数为官正派的清流,我昔日在安国为质子时,曾蒙受过慕大司马的指点几次从安国国君手里活命,才有了后来的回归故土,领大家开疆辟土的后事,我们秦人一向以“恩义孝道”闻名于外,与此事上,称慕大司马是我萧荀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如今安国灭国,慕家全族倾覆,慕大司马唯一的独子有幸存活一世,受过慕家恩惠的我,纵然知道慕弘深作恶多端,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弘深性命垂危而见死不救,这与道义向违。可我也知诸位为保秦国江山呕心沥血,不愿放过慕弘深这个曾诛杀我秦国人的人。朕不该强人所难,令你们替朕去尽这私人道义,朕的私事朕自己办,与秦国无关,朕现在亲自领兵去救。” 萧荀双臂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朝门外厉喝:“李宏,立马点五百名将士,即刻随朕去齐武山救人。” 李宏哎了一声,立马入内。 “皇上皇上,您息怒,末将这就替您去。”林福将,李福将被萧荀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激愧疚不已,面红耳赤,这可是他们的皇帝,若皇帝出了什么事,他们便是秦国的罪人。再不敢耍性子急忙跪在地上请命。余下将士立马附和,只一瞬屋内屋外跪倒一片。 “朕心意已决,无需再劝。” ........ 受伤的天子要亲自领兵去救“仇敌”的事,一瞬传遍整个大营,此处乃是一座小镇,萧荀救下柳翩翩后,视她身体状况令其随身将士在此休整几日,这才有了追击柳颐等人的短暂宁静光阴,然,此事一出,将士们纷纷沸腾起来,于夜间悄悄整理行囊,准备上路。 柳翩翩闻讯赶来找萧荀时,萧荀已换上铠甲,准备出发。 两人见面先皆是一愣。 李宏立马有眼色的令屋中所有人退出去,并将房门关上。 待屋中只剩二人,柳翩翩走到他跟前两步的位置,抿唇艰涩道:“你的伤还没好。” “我的是小伤,无碍的。”萧荀见她主动来找他,眸底倏然变得明亮,立马上前要去捉她的手,却似想到什么,生生顿住了脚步,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望着她温声道:“况且我方才也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救出七哥。” 柳翩翩微微苦笑。 是了。 方才两人在屋中时,萧荀问她:要不要原谅他的缺席时,她提出要求,一:帮她从柳颐手里救出七哥。其二:给她两百个兵士,她想要此事过后,带着七哥归隐安国过平静的生活,这两百个兵士便是看家护院所用。 萧荀听到最后一个要求,俊眉微敛失落道:“你还是不愿原谅我吗?” 她当时选择沉默。 萧荀眸底的希翼散去,却勉起笑容没在逼~迫她,许久,只道:“好。” 四年的光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仿佛她和他之间却隔了阴阳,隔了砂砾,蒙着一层朦胧灰色,彼此再不熟稔,柳翩翩望着眼前和自己已有肌肤之亲,却全然陌生的他最终喏喏唇,将那句“救人也不需要你亲自去”的话咽下,只轻声道:“一路小心。” 说罢,仿佛脚下失去了力气,艰难的转身就要离去。 萧荀却忽从她身后抱住她,是那样大力,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般,他低垂着头,贴着她冰凉的耳珠,低声下气的道:“不想送送我吗?” 被他拥入怀里的柳翩翩身形是那样的单薄,可她却依旧挺直了背脊。望着前方,眸中空茫的哑笑:“你不是也没想过和我告别就准备离开吗?” “我后悔了。”郁闷的嗓音擦着她耳~垂,有些小孩子撒娇要糖吃的意味。 他力排众议去救她七哥,她于情于理应当为他送行,柳翩翩正要答应,萧荀却忽然放开她,转过身扶着她双肩,一手改为将她腮边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眸底深深的盯着她。 柳翩翩亦回望他。 半晌,他眸底细小的希翼幻灭,指尖却蹭下她鼻头轻声安慰:“我会将七哥带回来,将他好好交到你手里。” 她已拒绝了他,他为何还要这样温柔对她,柳翩翩鼻头酸涩,却仰起头冲他笑:“嗯。” 我再选择相信你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 萧荀只带了几百人去齐武山,剩余的兵力一直盘踞在小镇,镇上的人只意外他们是上面派来的军队安固边陲之用,并没怎么在意,倒是地方官员如闻到腥味的老鼠一般,悄溜溜的摸了过来想要打探虚实,林副将等人对外严防死守说自己纯属行军路过此地休整,并未任何对付齐国的准备。 然,地方官员依旧半信半疑。只因,最近秦国上下都在传,秦国和齐国马上就要开仗,萧荀更是在齐国边境屯兵几十万云云,其中有知情人士放出小道消息称确有此事,搞的一时间当地原本安居乐业的民众人心惶惶。因此,各位将领急的如无头苍蝇般为了安抚人心,就出了个破注意,将身为萧荀妃子的柳翩翩推出来压制谣言。 “小姐我们这样光天白日的在街上晃荡有用吗?”站在柳翩翩身边的萍儿,警惕的看向街上朝她们看过来的行人,急促的打着手势。 “不一定有用,可对老百姓就一定有用。” 此次柳翩翩出行是林副将的主意,晨间,他卑躬屈膝的对她道:“娘娘只需从军帐里走出来,在小镇街上走一圈再回军帐,当地百姓看到您是军帐里的人,就会以为咱们是普通拖家带口的军户,并非行军打仗的将领,就不会再起疑咱们和齐国快开战的事了。” 柳翩翩望着街道上吆喝的小贩,结伴游玩的少女,郁郁葱葱宽阔的林荫道,和笑着迎来往北的酒楼招待,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这和以往安国一模一样的市井风情,心生感慨。这是个世外桃源,应该远离战乱。 她对朝她看过来的百姓微微笑着点头,侧目对萍儿愧疚道:“是我连累秦国百姓。” 若非她失去记忆被柳颐利用,当做齐国公主送入秦国,那么现在也不会有柳颐用她来挑起齐秦两国战争的由头,令本该幸福安康的百姓再次被战乱吓得惶惶。 “这怎么能怪小姐呢?”萍儿急忙开解她道:“小姐也是受害者。” 可我也是害人者。 柳翩翩叹息,目光瞥到一处,脸色巨变,倏然截断她的话:“柳颐?七哥?” 萍儿也是一愣,急忙朝着她目光看过去,入目是一座两层酒楼,楼上的厢房对外是一排排菱花窗,其中一个菱花窗后空无一人,而窗扇却吱吱轻晃,显然是有人方才曾站在那里过。 萍儿不可置信的打着手势:“小姐,您会不会看错了?七公子还在齐武山等着皇上去救,他人怎么可能在这?” 她还没比划完,柳翩翩猛地挣开她阻拦的手,发疯般朝那间酒楼奔了过去,待闯入屋中,视线定在还正在冒着热气的茶盏上。 “嘶——”的一声马鸣从楼下街道上传过来。 柳翩翩慌忙奔至临后院的窗边,霎时看到两骑快马一前一后的朝城外奔去。柳翩翩看到其中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脸色手倏然变得惨白:“糟了,萧荀中计了。” ......... 山林里多漳气,虫蚊有多,还没到一日,跟随萧荀的将士们身上皆被叮咬了许多包,又痒又刺,韩将军令人在扎营的地方撒了驱虫粉后,一屁~股坐在火堆旁仰头喝酒,驱散身上的寒气,边咒骂道:“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话音方落,周围的将士倏然起身朝他身后行礼:“皇上。” 韩将军忙从地上爬起来附和道:“皇上,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吃食,卑职就领手下去抓野味来烤着吃.” 齐武山山道难行,他们这些人已经行路一日夜都疲累不堪,肚腹空空,这才停下休整片刻。萧荀令他起身,并示意他坐下,而萧荀亦跟着坐在火堆旁。 青绿火焰跳动,伴着树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叫人心生惶恐,而这位年轻天子却面色不改,只淡声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半山腰?” “快了,待会吃完,沿着山道再走一天半就应该到了。” 萧荀嗯了声,拿起火堆上正烤着的兔肉,撕下一口吃起来,显然是饿极了,各位将士也不再畏惧他,纷纷坐下抓着烤好的肉吃起来。 畅快,在这冻死人的山林里,有酒,有肉,便是畅快。 这时,一名将士急匆匆的赶来,在萧荀耳边低声道了几句。萧荀面色突变,猛地掷下烤肉朝后山疾走。 各个将领面面相觑,韩将军立马拉着急着要走的小将士问:“怎么回事?” 小将士一脸焦急:“淑妃娘娘说担忧皇上安危,带了几十个兵偷偷溜出镇子往这边赶来了。” 第46章 萧荀刚带兵想要堵截人朝来时的路上行进,这厢柳翩翩等人便到了,看到站在山路对面熟悉的人,柳翩翩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李宏已从她身后快马马背上翻滚下来,屁~股尿流的奔到萧荀跟前,拽着萧荀大~腿痛哭流涕的求饶:“皇上,老奴死罪,不该因娘娘惦记皇上安危执意求老奴带她来见您而心软的带娘娘来找您,老奴罪该万死。” 柳翩翩:“......” 柳翩翩身后众人:“.......” 李宏这话说的岂止漂亮,简直是太漂亮了。三两下就将自己看管柳翩翩失职的罪名推到柳翩翩记挂皇上安危上,将自己摘的明明白白。 柳翩翩失笑的眨了眨眼睛。 萧荀却是一脸铁青沉声吩咐:“来人,将李宏给朕倒吊在树上。” 李宏还没来得及哀嚎一声,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拖了下去。 “别别别,是我逼李公公带我来找你的,你若罚就罚我,别罚李公公。”柳翩翩赶紧下马,奔至萧荀跟前致歉。 萧荀望着眼前眸色紧张的人儿不似先前那般抗拒自己。一股热气迅速蹿至心头,如沸水般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 她心里是关心他的,并非先前毫不犹豫的拒绝原谅他。 萧荀眸底隐有希翼泄~出,却一脸强硬对李宏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赶紧给朕滚。”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从虎口逃生的李宏赶紧遁了,甚至临走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躺在地上“滚”着走了。 柳翩翩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李宏,简直目瞪口呆,这厢萧荀已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将她带离人群站在阴暗处,哑声问:“为什么要来?” 他这话既是试探,又是心生欢喜。 柳翩翩瞬间读懂他话中隐喻,方才有李宏这个“开心果”笑闹,她面对萧荀时并不觉得陌生,而今两人独处,柳翩翩心底到底抗拒了些,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在镇上看到了长得和柳颐七哥相仿的人,担心柳颐将我七哥吊在齐武山的事有诈。” “就只这些?”萧荀却没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嗯。”柳翩翩面颊倏然袭上一片红晕,被他握着的小手挣了挣却没挣来,她偏过脸,只露出一段修长洁白的脖颈,混着鼻音含糊应答。 “这事我已知晓,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萧荀眸色倏然变深,却放开她的小手,转身对还没“滚”远的李宏厉喝:“滚回来,将淑妃娘娘送回去,若淑妃娘娘有丝毫闪失,你提头来见。” 李宏再不知自己怎就这么倒霉,刚从虎口逃生又被老虎抓过来鞭策,立马将哭丧着的脸撑起,就要笑着奔过来,淑妃娘娘却满脸慌张的拒绝:“我不想回去。” 李宏一瞬呆站着不动,再不肯上前。 “别胡闹,你在这不安全。”萧荀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要留下来。” “不行。” “我要亲自救我七哥。” “你七哥有我,我一定能帮你救出,这里不需要你。”萧荀咬牙道。 “那我......那我要亲眼看着。” “不行,你要立即回去,不要让我分心。”萧荀似耐心告罄决绝的转身,只将后背留给她,并大声吩咐将士,令将士们将她即刻送走。 她既来了,就不能走。 柳翩翩从最初的应对自如到变得慌乱,她似找不到任何字眼能令萧荀将她留下来,满脸慌措的看着身后欲将她带走的将士,急的满头大汗,想也不想的冲着萧荀背影大叫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走,我不能让你被柳颐所害,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话音还未落下,刚才还态度强硬要将她送走的萧荀却迅速转身,他一把攥着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依旧眸色晶亮的盯着她,嘴上却强硬的道:“你再说一遍?” 糟了! 她又中了萧荀的计! 他前面说了那么多送走她的话,无非是为了激她说她还关心,在意他的话!她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怎么就又着了他的道了? 柳翩翩气馁的闭上眼睛。 萧荀忽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的,似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激动的在她耳边笑道:“我就知道巧巧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送死,你还关心我,还爱着我对不对,对不对?” 她的行为已出卖了她深藏在心底最隐晦的秘密,此刻说再多拒绝的话只会显得自己矫情,柳翩翩忽无力对他争辩,只顺着他拥着自己腰身的力道,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仿佛要从他身上吸取力量支撑自己最后一缕执念般轻声说:“我.....我饿了。” 从在小镇遇到与柳颐身形相仿的人后,她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告知萧荀,一日夜没合眼,甚至都没吃什么东西,待见到萧荀后,支撑着自己赶路的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卸下,她手脚忽变得酸~软无力,任由萧荀将她放在马背上,拥着她朝营地方向走,待到达营地,萧荀吩咐下人给她准备吃食,并将她安置在他的帐篷里后,便召集将士议事。 众将士得知柳翩翩带来的消息,无不愤怒。 韩将军将手中的兔肉狠狠一掷:“他娘的,这柳颐简直是头狐狸,滑不溜秋的令咱们跟着东跑西跑,就是抓不住他。” 齐武山内多虫漳,这些人各个顶着一身又痒又刺的包不说,还要时刻警惕周遭猛兽突击,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因此,这些萧荀带来的人对柳颐愤恨的情绪简直抵达到了最高点。 其中一名将士道:“按探子来报,柳颐将慕七公子丢在齐武山后,带着剩余的人马翻越齐武山去峡县,自此脱离咱们的掌控,峡县离我们驻军的镇子有百十里地,柳颐是怎么避过我们去的镇上?” “狡兔三窟。这不稀奇。”齐武山连痛镇子,若柳颐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进镇子,多的是山间小路可走,这才令他们防不胜防。 “柳颐若真的去了镇子上,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前行去齐武山山腰救慕七公子?会不会慕七公子根本就没在齐武山,而是柳颐为我们设下的圈套,引我们去送死?” 在猛兽出没的山上,危险重重,他们极有可能会半途迷路、被困在山上,没命活着下山。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众人一头乱麻。皆将视线投向萧荀身上。 萧荀坐在火堆旁,目光沉沉的盯着跳跃的火光,脸上一派冷静,然......任谁都能看出这位年轻天子正在思考对策。 许久,就在众人也以为萧荀没应对之策时,萧荀忽掷下手中树枝,利索的从火堆前起身,沉声道:“去,此行必须去,可却不是硬碰硬的去,而是要用另一种方法“去”。 ............ 与此同时,另一座山头的营帐前的火堆前,被柳翩翩疑惑在镇上出现的柳颐正大快朵颐的吃着烤熟的野猪肉,属下递来酒,他伸手接过仰头饮尽,将其一把摔在地上。 他站起来对诸位死士,厉声道:“我们千辛万苦翻越齐武山,躲避萧荀的追杀,待到峡县和我先前屯的兵汇合,到时候就是我柳颐建功立业的时候,兄弟们,这回困杀萧荀,我们只能胜不许败。” 自从进入齐武山后,柳颐带着的百十名将士被猛兽叼走,逃跑的,不幸摔死山崖的不计其数,如今只剩区区四十人有余,死士的士气被大大降低,此刻听了柳颐的话,盯着柳颐的眼睛皆发出狼般的凶光,纷纷从火堆上站起来,大声附和道:“此次必胜,必胜。” 一时间呐喊声充斥山谷,激荡连绵。 “你以为拿我做赌注,萧荀就会上当吗?”待柳颐回到营帐内,躺在榻上的慕弘深直起半个身子望着他讥诮。 “只要有你妹子在,萧荀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也会赶去齐武山救你。”柳颐说罢,上前猛地捏住他下颌,目露凶光道:“弘深,你最好祈祷我能杀了萧荀,这样你和你妹子都好过,如若不然,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妹子做垫背。” 慕弘深脸上蓦然浮出暴怒神色,撑起双臂就要从榻上起来。柳颐似对他不驯服的模样怒极,一把将他从榻上拽下来,甩在地上。 只闻“咚”的一声,跌摔在地上的慕弘深再挣扎起来时,额头上擦破一层皮,鲜血顺着额头滑下,糊住半只眼,他怒目柳颐:“你这么折磨我和巧巧,你会不得好死的。” “若不是你私自放走巧巧,令我被萧荀追杀走投无路,我也不用兵行险着设下这出毒计困杀萧荀,你放心,我只是派人装作我的模样去萧荀驻军的镇子上晃了晃,引你妹子去找萧荀,令她哀求萧荀继续去救你,我的目的达到了,并不想对她多做什么,你若是识相,这回就老实配合我。如若不然,待叫我抓着她,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弄死,到时候,你莫要怨我心狠手辣。”柳颐轻蔑的盯着地上的慕弘深:“这回是你自找的。” 柳颐说罢,凶狠的盯慕弘深一眼,扬声对外道:“来人,将慕弘深压下去好生看管。” ....... 如此过了一日,眼看离齐武山半山腰越来越近,柳翩翩心头越加慌措,只因这齐武山看似一片祥和,可却有不少野兽出没,还有数不清的暗沼,仿佛一头巨大的饕鬄张着大嘴,一步步引诱她们走入他嘴中。 晚间稍作休息时,萧荀派人唤她去吃食,柳翩翩稍作犹豫了下,这才缓缓走出临时搭建的营帐。 入目所见,萧荀正和各位将士围坐在火堆旁似烤着什么,滋滋啦啦的烤肉声混着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树枝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骇人。 她身上无端感到发寒,下意识的拢下双臂。 众将领见她过来,忙站起来冲她嘿嘿的笑:“娘娘。” 对于众将领的热情,柳翩翩也没扭捏,大方的走过去,立马有有眼色的将士腾出萧荀身边的位置,请她入座。 柳翩翩瞥了眼萧荀,除了最初他看到她的时候眸底倏然迸发出光彩外,便继续专心致志的烤肉。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深邃的凤眸,笔挺的鼻,宛若刀削般的薄唇,如往常一般的冷毅长相,此刻竟在火光下看起来温柔极了。仿佛和她记忆中少年的萧荀一一重合。 柳翩翩抿了抿唇,笼住裙摆坐在萧荀身侧。 刚一坐下,萧荀立马将手中烤的兔肉递给她,眸色晶亮的道:“给,吃这个,这个新鲜。” 此话一出,各位将士各个憋着笑。 柳翩翩有些不明所以,正要接过,低头就瞧见萧荀身侧堆满了各种野味,有野兔,有野猪腿,还有洗干净的鱼,满满当当一小堆,似座小山。 有将士立马为她解惑:“娘娘赶紧尝尝,这可是皇上今晚亲自猎的,又亲自清洗干净,亲自烤的。” 柳翩翩:“.......” 第47章 记忆中的萧荀可是双手从不沾阳春水的,怎么忽然变得会做这个? 柳翩翩狐疑的看过去。 恰好萧荀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柳翩翩心头一颤,立即收回目光,改为盯着他递过来穿着烤兔肉的棍子。 察觉到她的躲闪,萧荀眸底蕴满的笑意淡了些。 自从她来找他后,他原以为她和他关系会就此缓和,哪知.....之后,她不仅再不肯露半个笑脸给他,甚至对他的态度较之之前还要冷硬,想到这,萧荀一阵气苦,却唇角一勾,腾出一只手指着棍子上滋啦冒油的一块肉,状似看不到她的反应道:“吃这块,这块肉瘦,不腻。” 说罢,也不管她接不接,不由分说的将肉~棍塞到她手里,而他则转身拾起脚边已清洗干净的野猪肉,动作熟练的穿到棍子上,将其架在火堆上烤。 立即有有眼色的将士将随身带的盐巴递给萧荀。 “滋啦滋啦——” 生野猪肉遇到盐巴发出阵阵碎响。伴着树枝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仿似哀嚎自己活了一世却终究逃不脱被端上餐桌被吃掉的命运。 柳翩翩抿了抿唇,接着,低头狠狠的咬下一块兔肉,在嘴里用力嚼着。 “味道什么样?好吃吗?”萧荀侧脸,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蓦然变得紧张。 这可是他第一次做烤肉,就拿出来班门弄斧,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柳翩翩肩头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朝他旁侧挪了挪,明显的不愿多和他说话,嘴上却笑道:“很好吃。” 客气的近乎陌生。 萧荀眸底希翼之色彻底消失。 知她刚恢复记忆需要时间来平复心绪,暂时对他也忽冷忽热。 没关系,他可以等,可以一直等她再次接受他....... 况且昨晚她不顾自身安危的来寻他,关心他,不就是好现象吗?想到这,萧荀立马精神抖擞,快速翻动棍子继续烤肉。 “卑职刚才就说了,皇上亲手烤的肉,娘娘一定爱吃。”韩副将见他们两人情绪不对,立马站起来打圆场嘿嘿笑,边吆喝旁边的将领:“快把皇上刚猎的果子狸弄干净,赶紧拿过来烤了,让娘娘尝尝。” “对对对,看我这死脑筋怎么忘了这事,娘娘,这果子狸可是皇上亲手猎给您补身子的,您怎么也要尝尝。”有将领立马笑着附和道。 “不了,我吃饱了。”将领话音未落,正坐着吃烤兔肉的淑妃娘娘却忽然起身,她将手里的烤兔肉~棍子轻轻放在地上,笑着对众将领道:“你们先吃着,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不待众人有所反应,转身就要回营帐去。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等等。”萧荀满脸慌乱的从火堆旁起身,唤住了她。 柳翩翩转身。 在她目光下的萧荀径直朝她走过来,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衫,小心翼翼的披在她身上,望着她轻声道:“夜里凉,我送你回去”说着,退后半步朝她轻掀唇角,勉强笑了下,“别拒绝我好么?” 他望着她的神色中藏不住的落寞,随着那一笑倾数泄~出,柳翩翩黯然的收回目光,朝营地方向走。 萧荀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月影西斜,斑驳的树影如筛子般星星点点的洒满两人肩头,萧荀负手随着柳翩翩时而走入月光里,时而走进暗处,心情也时而明快,时而苦恼,周遭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啾啾鸟鸣索绕在半空,静谧美好的不似人间,萧荀恍惚生出“岁月静好”之感,望着前方她纤细的背影,满腔的郁闷不知不觉间就散了,只剩下满心欢愉,想就这么与她天荒地老的走下去。 “到了。”须臾,她转头客气的谢绝他的相送,将他从虚幻的美好中惊醒过来。 萧荀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再送送你。” 将你送入营帐,看着你睡着,这样我才会觉得离你又近了一些。 “我们就到此为止,好吗?”柳翩翩却似忽然不能再忍耐他卑微的请求,望着他朝后退了半步,双肩抖成筛子,垂下头用力的捂着嘴,呜咽着哽咽出声。 萧荀看她这样心头抽痛,抬脚就要上前抱她。 见他要上前,她立马捂着嘴朝后退了数步,盯着他大喝道:“你别过来。” 萧荀不敢再刺激她,生生顿住几乎奔过去的脚步,急声道:“好好好,你只要不哭,我就不过去。” 她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仿佛那一瞬的脆弱无助不存在般极快的止了哽咽,挺直背脊,眼眶泛红的望着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也不想考虑,你别再逼我了。” 她语气决绝的说:“我累了,是真的累了,现在我只想救出七哥,带着七哥离开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我是慕诗巧,不是齐国送去秦国与你和亲的公主柳翩翩,不是你的淑妃娘娘,萧荀,我承认少年时我们曾彼此都动心过,可那是曾经而不是现在,现在的我,再非以前那个单纯懵懂只知道慕恋你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慕家小姐,而是国破家亡,身子破败不堪如丧家之犬的慕诗巧。” “你不是......”巨大的恐慌一瞬席卷萧荀的心房,萧荀立马辩解。 柳翩翩哽咽了声,轻声打断他的话:“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那么想我吗?自从我恢复记忆后,你从不说以前的我,在我面前再也不提任何关于柳颐的事,难道不是在可怜我,怜悯我吗?” 萧荀今生再没那一刻这般痛恨自己的词穷,一时哑住。 他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以前不是怜悯她,而是怕她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再往她心头撒盐。 而他这样的反应落入柳翩翩眼中,无疑是坐实了她的猜测,柳翩翩轻声说:“就让这一切结束吧,萧荀,你放过我吧。” 说罢,决然转身一头扎入营帐。 “皇上,咱们的人打探到慕七公子的行踪了,现在他人正被吊在树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萧荀正要追上柳翩翩,忽的从旁侧窜过来一名将士,凑在他耳边急促禀告。 萧荀不甘心的望了眼柳翩翩的营帐,转身跟着小将去了。 .......... 听到帐外萧荀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靠在帐门上的柳翩翩用力捂着嘴,将即将出口的呜咽声紧紧捂住,颓然的蹲坐在地上。 “小姐,皇上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萍儿放下手中的伙计,急忙将柳翩翩扶坐在榻上,帮她擦泪,边焦急的打着手势:“他不会嫌弃小姐,说小姐是个怪物。” “可我嫌弃我自己。”柳翩翩猛地扑入萍儿怀里,任由泪水糊满脸:“是我配不上他。” 更配不上他作为一名皇帝那般卑微待我,我不配。 若能用冷言冷语将他击退,令他不再爱她,这样她心里会好受点。 萍儿将她从怀里拽出来,眼眶通红的扶着她双肩,令她打起精神,边快速打手势:“若皇上当真嫌弃小姐,当初您在秦宫杀死监视您的齐国侍从的时候,皇上也不会替您瞒下这事,更不会为了怕你胡思乱想,骗你说那些齐国侍从没被你杀死,人还待在秦宫好好的。” “你说什么?”正哭着的柳翩翩满脸震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扶在萍儿双肩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萍儿立马将当初她在秦宫时在涉猎场发病的情景,和在秦宫大开杀戒的情景原原本本的告知给柳翩翩。 柳翩翩听闻后,人呆坐着一动不动。 身形单薄的如一幅画,脆弱的不堪一击。 萍儿不知她作何感想,心惊胆战,正要在劝一劝她,外面却忽的传来厮杀声。 只闻“砰”的一声,一道血色人影撞在帐篷上,顺着帐篷跌跪下去。 萍儿心头剧震,立马护在柳翩翩身前,满脸惊恐的看向帐篷门口。 “杀——” 紧接着,账外韩将军嘶吼声传入账内。 “估计是柳颐杀过来了,韩将军正领着将士和柳颐的人厮杀,咱们赶紧躲起来。”萍儿被这一声吓得惨白了脸,不由分说的拽着柳翩翩的胳膊,就要将人塞到桌子底下藏起来。 “皇上那里危险——”与此同时,账外传来一名将士的惊呼声,那声音还没说完,紧接着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声音戛然而止。 萍儿吓得双肩一缩,脸又惨白了几分。 “萧荀。”与此同时,呆坐在榻边的柳翩翩原本空洞的眸底迅速集聚出焦虑神态,似猛地回过神来,她霍然从榻上起身,惊叫道:“萧荀在外面,我要去找他。” “小姐外面现在刀剑无眼,您不能去找他,小姐。”萍儿立马要拉住柳翩翩。 柳翩翩却猛地挣开萍儿的钳制,如离弦的箭般不管不顾的朝外朝帐口的方向冲了出去。 被掀开的帐帘如破布般被扯下,露出外面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残象,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山谷,令人闻了几欲呕吐,萍儿正要追出去,闻到这股血气猛地弯下腰干呕。 等再抬眼时,柳翩翩已冲入厮杀的人群中,满脸惊惶的看向四周寻找萧荀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女神节快乐。 第48章 青莲色衣裙随着她四周搜寻的动作飞舞,仿若绽放在修罗地狱中一朵青莲,美得惊心动魄。 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突袭者看红了眼。 若是将她掳走去柳皇子跟前邀功,柳皇子定亏待不了他。遂,提着剑悄悄朝她逼近,然而还没碰到她的衣裙,后背猛地被什么击中,鲜血如喷泉般从胸口喷出,他不可置信的低头,一截雪白剑刃从后胸贯穿前胸,身躯轰然倒地。 “啊——”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柳翩翩吓得捂着嘴朝后退了几步,浑身抖如筛糠,牙齿碰撞在一处,咯咯作响。 “别看,跟我走。”手腕被人紧紧攥~住,朝侧边一拽,柳翩翩僵硬身子蓦然撞入一道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她与无措中仓惶抬眸看来人,就见萧荀身着染血的衣裳一臂护着她,一手拿着剑挡在她跟前,目光巡视周遭,警惕黑衣人随时偷袭。 她仓惶无措的心一下子镇定下来,萧荀极快扭头对她道:“还能走吗?” 她忍着心慌忙点了点头。 可吓得惨白如鬼的脸色,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 萧荀心头如塞个棉花般鼓鼓~胀~胀着难受,放开她,迅速弯下腰,就这般将整个后背坦露在她跟前:“上来,我背你。” 柳翩翩确实吓得腿软,知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急忙伏在他背上,紧紧搂着他脖颈,更生怕自己掉下去,将双~腿盘在他腰间,声音发颤的问:“可以了。” 背着她的萧荀却是身子蓦地紧绷,甚至起步走的时候踉跄了下,他迅速的定了定神,忙朝打斗少的地方去,边声音暗哑的道:“再抱紧点。” 柳翩翩闻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错,不做他想忙将头紧贴着他脖颈,人也如八爪鱼般整个贴合着他。 只闻正急速穿梭密林的萧荀因她这一动作又闷~哼一声,柳翩翩急忙问:“怎么了?” “无事,脚踩到了石头。”萧荀暗哑至极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 此刻他们已远离打斗的人群,穿梭在山林里,周围净是郁郁葱葱大树,遮天蔽月似一只黑色大罩子,将前方所有的视线都隐蔽了去,令她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后路。 越往林子深处走,柳翩翩心头越是惊惧,她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待心头那股惊悸过去,这才分出心思垂眸看萧荀。 他脸和脖颈上布满细汗,嘴里时不时喘着粗气,虽脚下不停的疾走,可看出他状态不并正常。 “放我下来,我可以走。”想到他身上内伤未愈,又背着她行了这么远的路,定是体力不支,柳翩翩忙要挣扎着从他后背下来。 “好,我扶你。”萧荀也没拒绝,立马将她放下来,改为扶着她臂膀朝前走,可脸色却较之方才好了许多,气息也变得平稳。 柳翩翩想不出他为何有此反应,一个愣神,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一股尖利的痛意霎时从脚尖袭满全身,她身子一踉,忙要扶着手边的树干稳住身子,然萧荀已快她一步将她欲跌倒的身子拽起,她那只原本要扶树干的手擦着他腰间双龙缠金丝腰带,被迫改为抓~住萧荀的臂膀。 那是...... 柳翩翩一愣。 在她盯视下的萧荀俊脸霎时变得通红,呼吸粗重几分,忙侧身挡住她窥过来的视线,然而她还是看到他衣裳外那截几欲捅破衣袍的剑柄。 他怎么会对她的碰触这么......? 一股难以形容的羞燥“轰”的一下窜至头顶。察觉到自己方才碰触到的是什么,柳翩翩双手忽变得滚烫,身子迅疾的跟着热起来,燥的一下子咬住下唇。 萧荀也是满脸尴尬。 她本就是他肖想的人儿,历了这些天的冷战,他满心痛苦,想要亲近她却每每不得,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片刻亲密接触她的机会,他几乎无任何自制力般的对她的亲近就生出了本能反应..... 她如今还抗拒他,而他有这反应便是亵渎她,萧荀悔的肠子都青了,猛地咳嗽一声,撇开眼避开她视线轻声道:“前面有个山洞,可以暂时避难,我送你过去先避一避。” “嗯。”柳翩翩正尴尬着,闻言立马点头答应,可双颊的红晕却一瞬蔓延至耳~垂。 她脸原就生的白~皙,此刻被这缕红晕晕染,更显得眸色潋滟,姝色无双。 萧荀忍不住又心猿意马起来,忙唾骂一声自己没出息,这才急忙扶着柳翩翩朝山洞去。 待到达山洞,几名站在洞口仓惶张望的将士立马奔过来,将她从萧荀的手里接过去,她朝洞头走了两步,发现萧荀并没跟来,忍着报涩疑惑转头看他。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在她目光下的萧荀眸色躲闪,扶着腰间佩剑转身就要走。 “回来。”柳翩翩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无端变得慌措,急声唤住他,“你要去哪?” “去救七哥。”萧荀立马转过身,眸底晶亮的朝着她解释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将七哥带回来。” 柳翩翩知他有这个能耐,可却依旧不放心。 柳颐诡异多端,那就是个疯子,万一设下别的她猜不到的诡计害萧荀,那么萧荀此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到这,柳翩翩刚平静的心湖如被投入石子一瞬变得慌乱,想也不想的急声道:“你不要去。”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萧荀似感受到她的担忧,眸底希翼的光亮倏然变大,抿着的唇角也跟着咧开,与夜色中轻笑着安慰她:“若我将七哥救回来,将他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你是不是就会考虑原谅我?” 柳翩翩猛地抿着唇。 她.....不知道,在此之前她从没设想过。 茫然的张了张嘴。 “等我。”萧荀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黯,他垂下眼,也不再多问,吩咐将领照看她后,便转身离去。 ........... “皇上,慕弘深根本就没被柳颐吊在山腰里,卑职听您的吩咐,提早赶去齐武山山腰去查探虚实,人刚到,就被柳颐派去的人围着厮杀,幸亏卑职有皇上的提醒,没跟柳颐的人打起来,佯装不敌的朝后撤退,柳颐果真上当,以为咱们带的人多半都折损在山里,剩下的都是残兵败将不堪一击,这不柳颐便马不停蹄的追杀过来了。” 萧荀刚到柳翩翩的营寨,韩将军便立马劈开砍杀的人群,赶过来气喘吁吁的复命。 “此次务必将柳颐的人困杀在此地。”萧荀沉声下令。 韩将军得令,掉头就要走。 “等等。”萧荀目光沉沉的巡视四周,急声唤住他:”可见到柳颐和慕弘深两人没有?” 韩将军一拍脑袋,兴奋的神经立马变得清醒:“还......还没。” 说来奇怪,柳颐设了这么大的圈套,不就是为了在齐武山困杀皇上吗?怎么厮杀的死士里没有见柳颐人?莫非..... 被皇上逼的狗急跳墙的柳颐,兵行险着真正的目的并非困杀皇上,而是趁着这次混乱,甩开他带的人来个金蝉脱壳?独自翻越齐武山去峡县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的兵力都用在对付柳颐的人身上,怎会分出心思再去分辩人群里有没有柳颐? 而柳颐若带一群人翻越齐武山,那么很容易被他们的人发现,可若柳颐单枪匹马的翻越齐武山,如同等于鱼儿进了水,若在想抓他,简直是难如上登天。 想到这,韩将军满脸积愤:“糟了,中计了。” 萧荀望着齐武山北面的方向,脸色一瞬变得铁青,立刻下令:“带五十个人给我追。”说罢,夺过近旁将士快马,翻身骑上,如离弦的剑般冲入密林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韩将军还没反应过来,萧荀已消失不见。 ........ 这厢,自萧荀离去后,柳翩翩一直心绪不宁,想到萍儿还在厮杀的营帐内不知死活,心头骇意就多了一分。 近旁将领似猜到她的焦虑,轻笑着安慰她道:“娘娘放心,皇上来之前特意交代了手下要务必保护好萍儿姑娘,现在萍儿姑娘应该是无碍的。” 萧荀连她的丫鬟萍儿的安危都想到了。 他还是以往那般心思缜密,想要取~悦她时,连她周遭的所有人和事都能顾及到...... 比如此次将她安置在远离厮杀的山洞,免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而她此刻却对他做了什么。 不敢面对惨痛的过去,龟缩在旧记忆的壳中舔~舐伤口,卑劣的自顾自怜不愿对他再付出,却又无耻的接受他对她所有的爱。 卑鄙,低劣到了极点。 她真是个混蛋。 柳翩翩眼圈蓦得变红,在将士望过来的狐疑目光中,急速转头,面对着洞中灰扑扑的墙壁,哑声道:“谢谢。” ........ 一整夜过去,洞内闻不到一丝厮杀声。 守着洞口的将士各个手持利剑,如鹰般眸子警惕的留意周遭。每逢有个风吹草动,熬的双眼通红的柳翩翩立马抬头望过去。每次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便黯然的垂下头,继续在洞中急促来回走动。 历了一夜,各位将士也将这位娘娘的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知她在等皇上的消息,其中一名将领立马给余下的人使个眼色,令人去营帐打探消息。 可每次传回的消息,都是些控制住柳颐的人如何如何,丝毫没提皇上的事,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不由的担忧这位秦国天子。 正慌措间,忽闻不远处的密林中传出一串有力的脚步声,将领们一喜,立马张望查看。忽的,眼前人影一闪,那正在焦急来回渡步的柳翩翩已快他们一步,奔至洞口,朝外眺望。 “娘娘,皇上令我们来接您。”密林中显出一个穿着盔甲的血人来,快步上前禀告道。 “皇上呢?”柳翩翩见到来人,神色蓦然一松,紧跟着骤然紧绷,她厉声道:“皇上人呢,他怎么不亲自来接我?” 那血人将士再不知平日温和待人的娘娘怎会忽然变得疾言厉色,吓得双肩一抖,磕磕巴巴道:“皇上......皇上,皇上受伤了。娘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血人将士话音还没落下,柳翩翩似遭到重创,紧张的面色倏然变得失神,身子也似失去了所有支撑般朝后踉跄半步。 各位将领神色不由又是一紧,正要对她说:“皇上英武,比这更厉害的战场厮杀都能应对自如,他怎会出什么事?就算是受伤也是轻伤”然,这话还没脱出口,柳翩翩人似想到什么,猛地从洞口冲了出去。 ......... “他娘的,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末将就把慕公子救出来了。” 萧荀营帐内满地鲜血,出发前带的简易座榻,桌子,凳子,椅子都被摔的七零八落,唯独那张简易床还能勉强睡人,萧荀捏了捏眉心,满脸疲累道:“这不能怪你。” 那将领一听,不由愤愤。 昨夜皇上带着他去追击柳颐跑死一匹马不说,最后好不容易追到人,那原本被柳颐挟持的慕七公子竟然反水,令柳颐挟持自己,让皇上放柳颐一条生路。 皇上唯恐柳颐伤害慕七公子,只得暂时应下柳颐的要求,并用眼色示意他,令他悄悄的绕过柳颐视线,转到柳颐身后密林中突袭柳颐,然,那柳颐当真狡诈如狐,在他还没走近柳颐,柳颐便挟持着慕七公子跳下近旁十几丈高的山崖遁走了。 想到这,这将领气的一锤桌子,“下回,下回末将一定将人救出来。” 他话音还没落下,正扶额休舔的萧荀猛地从榻上坐起身,似不可置信般的越过他看向帐口:“翩翩?” 这将领一愣,随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淑妃娘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穿过他,痴痴的望着皇帝。 他忙有眼色的向皇上告退。 淑妃娘娘被他告退的声音惊动,浑身颤抖的仓惶转身立马就要走。 皇上先她一步堵在了帐门,看着淑妃娘娘沉声对他道:“你先出去。” 这将领如蒙特赦,立马奔出帐子。 待走出帐子,还尚心有余悸。 方才皇上看淑妃娘娘的眼光好吓人,黑黝黝的似两个窟窿,要将淑妃娘娘人吸进去一般。 幸好他跑得快,否则撞上了皇上和娘娘这样那样的,他还有命活吗? ....... 这厢,帐中两人一时无话。 淡淡的血腥气从他身上透出来,柳翩翩睁着熬了一宿通红的眸子避无可避的看向萧荀,声线紧绷:“你......你受伤了?” 萧荀冷毅的面庞骤然显出笑意,却用力的咳了咳,显出孱弱的神态,答非所问的歉疚道:“令你失望了,我没能将七哥救回来。” 他是真的歉疚。 昨夜还信誓旦旦的同她保证要将人救回来,余音还没转冷,转眼就在她面前啪啪打脸。 萧荀自知理亏不敢再看她,狼狈的转过身,手上凶狠的缠手臂上的伤口,如雨柱般的鲜血不断从白纱布上渗出,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他却似不知疼般“噗”的一声用力勒紧伤处止血,边迎着她看过来的目光故作轻松的解释:“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柳翩翩却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不甚好看的面色倏然变得更为苍白。 萧荀着恼。 看来是吓到她了。 比这更重的伤他在战场上受的多了,他早已习以为常。 心里虽这般想,可却怕再刺激她,忙要将受伤的手臂背在身后,然,还没动作,盯着那处还朝外渗血的伤口的她,神色蓦然变得恼怒:“打不过柳颐不知道跑吗?” 萧荀愣住。 柳翩翩激动的扑过来捶打他胸口:“你这个傻~瓜,追不到七哥就暂时不要追,不知道要先护好自己吗?你是不是蠢,害我白白担忧你一夜,你这个混蛋.......” 说着,她声音渐低下去。 人跟着哭出声,在她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荀被她这一番没头没脑的怨怼怼的手脚无措,忙抱着她,防止她乱动误伤自己,将头深深埋入她颈窝,语无论错的解释:“我答应过你要把七哥带回来,我不想再次食言。” 刚说完这话,想到她最后一句,眸子倏然一亮,将她从怀里拉出来,难掩激动的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担忧我?” “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在他的道道急声追问中,柳翩翩浑身却似失去了力气,她十指用力掐着他双臂,攀着他的肩膀,抬起脚尖堵住他急切追问的话。 贝齿磕到嘴唇,血腥味霎时充满口腔,与其说她是在吻他,不如称为啃咬,鲁莽,急切,坚定,仿佛促急的要融为他骨血里。 她想要他。 萧荀快活的如炸开的烟火般徇烂,吞下口中的血水,撕咬她的唇瓣,用比她百倍的急切回应她........ 账外的雀鸟啾啾的叫,遮不住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的帐篷内里的床板吱呀声。 “你的伤——” 娇~媚的嗓音混着担忧,伴随着惊呼声,戛然而止。 “不管了。” “别别别,你的伤要紧。”再接着是一道急的快哭出的哀求声,一声急~喘下,是几道促急的吸气声。 “告诉我,叫我什么?” 比刚才更猛烈的衣料摩擦声,伴随着低沉的逼问声,激的原本停驻在枝头的雀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密密麻麻的吻伴着热汗,在帐中不断发酵,在床榻上洇出大小不一的情状,蛰伏在夜间等待白日来临的巨兽却似怎么都等不及,叫嚣着要冲破牢笼。偏有人遏制住巨兽的喉咙,难捱到了极点。 “萧荀,萧荀,萧荀——” “——我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去医院复查身体,可能没时间更新,等不及的小可爱晚上可以来看看,若没有更,就后天更 第49章 天光大亮时,韩将军下令所有将士清理方圆三里的密林,搜索昨晚厮杀后柳颐方幸存下来的死士,在他逼问下,有两三个死士经不住酷刑,将柳颐的行踪招了出来。 韩将军大喜,立马赶去萧荀营帐。 守在营帐外的李宏见到他人来了,小跑着过来将他拦着:“皇上这会儿正忙着,韩将军待会儿再来吧。” 韩将军狐疑的看了眼营帐。 李宏笑着压低声音为他解惑:“娘娘还没出来。” 韩将军恍然大悟,随即喜上眉梢。 这段时日淑妃娘娘不知因何故和皇上闹别扭,整日冷冰冰的。皇上因娘娘之故心头的苦闷遮都遮不住,自然也没给他们这些人好脸色,如今两人重归于好,皇上高兴,他自然是长松一口气。 不过...... 韩将军眉峰狠狠拧起,俊脸憋得通红:“可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找皇上,耽搁不得。”说着张嘴就要朝营帐喊。 “什么事?”李宏吓得忙要去捂韩将军的嘴,然,人还没动,一道暗哑疲累的声音随着掀开帐帘声一并传过来。 却是萧荀在两人说话时,闻到声音从营帐内快步走去。 几人刚一照面,李宏和韩将军同时一愣。 只因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此刻唇角破了道大口子,伤口虽结痂止住了血,可却依旧十分醒目。 而这口子是谁啃咬的,不言而喻...... 两人顿时看萧荀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萧荀亦是尴尬,重重咳嗽几声。 两人立马回过神来,李宏一甩拂尘望望天望望地,佯装使命完成,而韩将军却是硬着头皮将柳颐的事简单说了。 却是柳颐这些年在峡县屯了几千死士,这些死士皆是勇武之士,各个能以一当百,在柳颐从皇上追踪逃亡时,便私下的联络上这些死士,令这些死士在齐武山另一边接应柳颐,若此刻皇上再带人去围追柳颐,恐怕不再是柳颐的对手。 这还是其一。 其二,说要攻打秦国却一直没任何动静的齐国,忽然侵扰秦国边境,抢夺边境牧民的牛羊,女人等物。似乎已经知晓皇上不在秦国皇宫坐镇的意味。 眼看战乱要起,萧荀人此刻却不在皇宫督战,韩将军等人不免心生惶恐。 韩将军眉峰紧锁,急声道:“此刻追击柳颐已失去了先机,末将望皇上以秦国百姓为重,立马拔营回秦宫主持大局。” ............. 萧荀回帐时,柳翩翩已穿好衣裳,乖巧的坐在榻上,望着帐门口的方向出神,神色瞧不出是喜是悲,又似毫无表情。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等“漠然”的神色,一时怔住。心头一紧,顿住脚步。 柳翩翩似这才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冲他笑了笑,娇~媚的声音里还没褪去方才两人情浓时的暗哑:“韩将军要你做什么?” 看到她似没听到韩将军的问话的反应,萧荀心头绷着的弦松了松,他笑着快步朝她走过去,将人搂入怀里,亲~亲她额头:“只是禀告了一些庶务,没什么要紧的事。” 说罢,双臂紧紧搂着她腰身,将她抱在腿上:“我吵醒你了?” “嗯,刚醒。”她自然的将头放在他肩膀上,低着头用手指勾着他衣襟反复翻看着玩,好似怎么都玩不够,边嗔道:“再说,我这样怎么回去?” 她气恼的狠狠捏下他结实的腰。 像赌气,更像撒娇。 萧荀刚释放的势被她这么一撩~拨,顿时又有了抬头的想法,他忙垂下眼,不去看她脖颈上点点春红,呼吸粗重道:“我已令李宏去拿衣裳了。” “就这些?”柳翩翩气恼反问,一双杏眸瞪的滚~圆。 萧荀心虚的要命。 若按照李宏的话说,方才实在怪不得他。 谁能想到一向抗拒他的人儿,忽然转了性子,不仅不再对他冷脸,反而主动向他求~欢,到了榻上更是化身小野猫,热情似火的缠着他,受了她这么多天冷脸的他,受宠若惊,急着取~悦她还来不及,与力道上自然就失控了。 可他到底是男子,脸皮比女子厚实的多,饶是如此,此刻也觉得自己“无耻下~流”趁人之危,红着脸悄悄将手放在她后腰上轻轻按摩,声线紧绷的低问:“这样可行?” 柳翩翩剜他一眼,眼神里那呼之欲出“算你有眼色”的神色生动鲜活,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无忧无虑的慕诗巧:“凑合。” 话虽这般说,可窝在他怀里舒服的紧,甚至将双~腿也塞到他眼前,方便他按摩。 萧荀心头愧疚感消散了些。 可怀里是自个心仪的人儿,这按着按着就心猿意马起来,想求着她再来一回。若能再来一回,让他死在她身上,他都甘愿。更在这念头之前,他脑中甚至已翻出无数个说服她的理由。 “萧荀。”柳翩翩忽惊叫一声。 大掌猛地被一只小手按住,萧荀倏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身随意动,已将人迫在了榻上。 他尴尬万分忙从她身上挪开,要从榻上起身,柳翩翩人已轻灵灵笑起来,随即扑在榻上笑得人仰马翻。 萧荀这才回过味来。 敢情.......方才她是故意的,就是要引他在她面前出糗。 她已不再拒绝他。 得出这个认知,萧荀不但不怒,反而心头快活的冒泡。 趁了势,笑着就要将人捉过来爱怜一番,然那人儿却如泥鳅般笑着躲来躲去,令他抓不到。 半晌,两人笑闹够了,柳翩翩窝在他怀里,忽的轻声说:“萧荀,我七哥的事可以缓一缓,柳颐留着他还有用处,暂时不会对他怎么样,秦国的百姓要紧,你要赶紧回秦宫去主持大局。” 正吻着她手指的萧荀眸色一深:“方才你都听到了?” 柳偏偏垂下眼,脸颊绯红的答非所问道:“我今晨来找你时,原本想要给你说七哥的事,可......” 她别过脸,白~皙的耳~垂倏然变得红透,将嘴边那句:“没把控住自己对你的感情,将自己给了你”的话含糊过去,用“嗯嗯”代替道:“这事.....就给耽搁了。” 萧荀自然听懂她话中隐喻。 也懂她既主动向他求~欢,便是用行动告诉他,她已原谅了他。 可到底与她而言先前那些和他一起的回忆是惨痛的过去,她不想再提此事,他自然也心照不宣的不愿再提,饶是如此,他还是愧疚的心口窒闷的疼。将怀里的她拥的更紧,亲吻她脸颊,声音暗哑:“你想对我说什么?” 柳翩翩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她扬起脸看他:“当年柳颐趁着安国大乱时,带兵攻打安国屡次失利后,被齐国国君掳夺了皇子封号,再无缘与齐国皇位,走投无路时恰巧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我,他佯装帮我,说要带我来秦国找你,我当时以为他是你好友,定然会帮我的,就信了他,之后他带我去了峡县。” 她身子忽开始战栗,仿佛看到了恶魔,双拳握的紧紧的,上下牙磕在一起。 “翩翩我在你身边,别怕,都过去了。”萧荀一瞬察觉到她神色,忙握住她紧握着的拳头,这才发觉......她手背上已然一片黏~腻。 她这才从沉痛的回忆中惊醒过来,额头上虽布满细汗,却长呼一口气,忍着心头惊悸继续道:“原来他在峡县一处山坳里驯养了一批孤儿,那些孤儿都是昔日安国被灭时幸存下来的少年,柳颐将他们当畜生般使唤,起先令他们去满是毒虫的山上待上三日,令他们自生自灭,之后,幸存下来的孤儿则被柳颐收编为虎队,每隔一段时日,柳颐就会从各个地方带回一批少年,将他们放在山上自生自灭后,令虎队杀这些在山上幸存下来的少年,这些新入的少年谁最后活下来,柳颐便将人收编在虎队,在虎队里,柳颐对这些幸存下来的少年开始残酷的训练,抓蛇,射杀猛兽,杀人,就这样如复一日的训练他们,他们的队伍也从刚开始的几十人,到现在的两千人。” “这些人早在柳颐的反复训练中泯灭了良~知,沦为杀人机器。” 柳翩翩止不住目露惊恐:“我当时被柳颐拿着七哥的命挟持,失去了记忆,不知道柳颐拿这些人做什么,可我记得其中有一段时间,我记忆时有时无,曾听到过柳颐和我七哥说的话,柳颐说,他要一雪他在安国屡战屡败的耻辱,争夺齐国国君的继承权,他将我送到了齐国,求齐国国君把我以“柳翩翩”的身份送入秦国和亲,说等你识出我时,定然迁怒与齐国,发兵攻打齐国,届时天下大乱,那么,到时便是他计谋成功之日。” “所以,我猜想,柳颐这次用我来牵制你,将你一路引到齐武山,根本就是他设计的一个毒计,目的就是将你引出秦国皇宫,指不定他用他手下的一批死士另外筹谋着什么。” 她紧抓着他手臂急声道:“所以在没明确得知柳颐筹谋什么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就乖乖的回秦宫去,别因我而因小失大。” 第50章 察觉到她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萧荀感同身受的用力拥紧她,仿佛要将他身上所有力量都渡给她般不停吻她额头:“别去想,翩翩,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似被他镇定的声音安抚住,柳翩翩慌乱的心绪渐渐变得平稳。她疲惫的窝在他怀里,目光直视着帐门一语不发,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的翩翩令萧荀感到心悸,捉摸不透和惶恐。 而他们分明离的这么近,他却感觉自己触碰不到她所思所想。她将他拒之门外。 萧荀心头陡生不安,忽将她的脸强行扳过来面朝自己,沉声道:“翩翩看着我。” 柳翩翩这才似回过神来,她望着他先怔忪了下,仿佛在确认他是谁,须臾,眸底的警惕之色倏然消散,朝着他笑了下,拉起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指十指交缠,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她脸上挂的笑容和平常并无二致,可萧荀心头的不安却越演越烈。 他双手握着她双肩,直视她双眼郑重道:“翩翩,以往那些悲惨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有七哥,有我,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有什么话什么想法不要偷偷的憋在心里,要统统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要如何帮你,好吗?” 可以往她在柳颐手里经历的那些事,怎会是一言两语就能和他说得完的? 她和柳颐的仇恨,她要亲手解决。 她不能再因自己曾经的软弱害了七哥后,再害了一心为她着想的萧荀,她的夫君。 柳翩翩没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只笑着偎依在萧荀怀里,令他看不到她脸上神色,用轻松的语气道:“知道啦,知道啦,以后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瞒你,这样可以吧?” 萧荀将她娇小的身子搂的紧紧的,头贴着她脖颈,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再骗我。” “好。” “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不相信我,离弃我。” “好。” “以后就算和我吵架,也不许不理我。” “好。” “不能拒绝我对你的好。” “你可是皇帝,和我一个小女子说这些羞人的话不嫌害臊吗?” 以往的萧荀都是严肃刻板的,几年不见,他性子变得怎么这么孩子气,好似换了个人,柳翩翩只觉新鲜稀奇的紧,从他怀里抬头,哭笑不得的轻捶他胸膛,抿着唇笑,脸颊红彤彤的犹如三月海棠花。 而她哪里会知道,从萧荀认出她是“慕诗巧”后,他那些以往在她面前的强硬,淡漠的性子统统消失不见,而今站在她面前的他,只想将她放在手心,宠在心里,自然凡事都对她软言好语的依着。 他被她脸上的笑晃花了眼,适才心头的骇意退却几分,见她淘气,拉着她小手就要用胡茬子扎她,柳翩翩忙笑着闪躲,“别别别,我以后都听你的,若是再不听你的话,就罚你......” 她眼眸一转,笑着抿住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萧荀身上索绕一圈,停在了他腰部。 萧荀被她这么一盯,刚抬头的势一瞬暴涨。 他喉结滚动了下,如恶狼般盯住她,声音暗哑的道:“什么?” 在他目光下,红着脸的柳翩翩轻~咬了下唇,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萧荀和她十指紧扣的修长手势倏然握紧,赤着眼,扯着人就要再次压下,而那人儿却如泥鳅般滑溜的笑着躲开....... .......... 萧荀当日便令追击柳颐的将士立即拔营回小镇,韩将军不敢懈怠,忙令人快马加鞭的赶往小镇,令小镇上的将士收拾行囊,只待回到镇上的萧荀一声令下,所有的将士便可立即拔营回秦宫,迎击犯秦国边境的齐人。 房间内,萧荀和众将军商讨对策。 韩将军一脸愁苦:“若柳颐当日被末将抓到,末将就有一千种法子从柳颐嘴里套出他筹谋的事,是否与齐国犯秦国边境的事有关,如今柳颐人没抓到,齐国又来瞎掺和,我们背腹受敌,不知两方那方是虚,那方是实,着实不好下手啊。” 林副将一拳砸在桌案上,“有什么不好下手的,我看你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个丧家之犬的柳颐,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末将立马派兵去踏平峡县,保准杀的他一个不留。” “林副将莫要轻敌,柳颐狡诈如狐,屡次从咱们手里逃脱,说明他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若咱们冒然的和他硬碰硬,在他手里讨不到便宜,况且.......” 韩将军一声苦笑,瞄了眼坐在上首的皇上,摇头止了话口。 “况且什么,韩将军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叫人听了不痛快。”林副将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瞪着眼拍着桌案高叫道。 韩将军却不再为他解惑。 “好了好好,皇上还没发话呢,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李副将见两人闹的不可开交,立马站起来打圆场。 说着话,边小声用口型对林副将吐出几个字。 林副将恍然大悟,不禁没被李副将安抚住,反而怒火直窜头顶,骂道:“柳颐这狗~娘养的,我怎么忘了慕七公子还在柳颐的手里压着,柳颐拿慕七公子当盾牌对付咱们,咱们对付柳颐时就不得不畏手畏脚,怎么可能在柳颐手里讨到便宜去。” 说罢,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原本不堪重负的椅子吱吱作响,险些寿终正寝,他丧气的嚷嚷:“现在好了,咱们对付柳颐不成,回秦宫的路上还得防着齐国那帮人偷袭,进退两难。” 最后那句“咱们到底是回秦宫讨~伐齐国,还是继续追踪柳颐的话到底没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 满屋子的将军各个都是人精,立马听出林副将的弦外之音,集体静默。 一时间纷纷抬头瞟向坐与上首的萧荀。 萧荀目光沉沉的盯着桌案上的作战图,一语不发,仿似方才他们的吵闹丝毫没影响到他。 看来这回连他们英武的皇上也没想出对策。 众将军失望的纷纷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妄想对方能拿出个绝佳的对策。 许久,萧荀掷下手中的笔,脸上凝重的神色被微笑取代,他指着地形图中的某一处,淡声道:“不追击柳颐,也不回秦宫,我们改道去齐秦两国边境,以朕御下的亲兵名义去帮助当地的秦军抵制齐军。” 此话一出,众将军皆一脸震惊。 ........... 就在萧荀和众将军议事时,柳翩翩见早已收拾好行囊的众将士都聚集在营帐内等待萧荀命令,心知明日就要离开小镇了,便趁着天没黑透,携萍儿去镇上采买些路上所用的东西。 萍儿深知柳柳翩翩的爱好,但凡看到新奇糕点都要买一些备着,交给两人身后着常服的将士,这不,两人刚逛一小段路,将士手里便堆的满满当当,柳翩翩望着如小山般高的吃食,哭笑不得:“萍儿你买这么多,是在养猪吗?” 萍儿面上报涩的解释:“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好,回秦宫的路上若不多备点,萍儿可怎么给小姐补身子?” 听到她贴心的话,柳翩翩眼眶微热,拉着萍儿粗糙的双手,轻声说:“谢谢你,萍儿。”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不离不弃的守护,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萍儿闻言一阵恍惚。 犹记得八岁的她初入幕府时,因嘴巴不甜不得主子的欢心,时常被府中下人欺负,她不敢还嘴也不敢打回去,只会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有次她下工晚错过了用膳的时辰,腹中饥肠辘辘,半夜偷跑到厨屋偷吃的,却被厨娘发现,惹来一顿毒打,奄奄一息的她以为就此丧命时,十一岁的小姐忽然现身在厨房,询问厨娘得知来龙去脉后却并未将她撵出府去,而是以厨娘私罚下人为由将厨娘辞退。 待到厨屋没人时,小姐蹲在她跟前,递给她一个馒头,轻声问:“被打了,为什么忍痛不吭声?” 当时她已一日没进食,早已饿的头晕眼花,盯着递过来的馒头却不敢接,只怕小姐和其他讨厌她的人一样诓她吃下后,再寻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她撵出府去。便哽咽着小声说:“若我说被打了,没人帮我的,说不准我还会被说是贼,被人赶出府去,我爹娘都已死了,我若被赶出府去,便没落脚的地方,只会被饿死。” 小姐一愣,似诧异她给出的解释。 她当时想横竖都被人当成贼,会被人赶出府去,便生出恶胆,以退为进道:“我偷吃了东西,犯了府中的忌讳,小姐若生气将我赶出府去,我无话可说,可小姐能不能在我临走前给我几个馒头吃......”,她说着报涩的低下头,摸着空扁的腹部,声音渐小下去:“我已两日没吃东西了,实在腹饿,小姐,能让我在赶出府前吃饱吗?” 她原想着自己这番说辞,一般人听了都会对她心生怜悯,就此放过她,然而,小姐却忽脆灵灵的笑起来,腮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她直望进她眸里:“可以,你要几个馒头?” 她一呆,顿时忘了反应。 小姐说完话,令下人装了几个馒头给她,并轻声道:“你可以离开慕府了。” 小姐的反应实在大出她所料,她心生慌乱,一时呆愣在原地。 直到小姐人走远了,她蓦然回过神来,手脚并用的忙从地上爬起来,怀里的馒头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呼呼啦啦撒了一地,她疼惜的看一眼,便不管不顾的追上小姐,气喘吁吁反问:“小姐我虽偷吃东西,可也受到了厨娘的惩罚,已是无罪之身,按照府中规定您不该再将我赶出府。” 下人们见到她阻拦小姐,如临大敌般护在小姐身边。 小姐与人群中转头,她笑得依旧清脆,却一针见血的道出赶她出府的理由:“慕府不需要表里不一的人,这个理由够吗?” 小姐竟看穿了她的企图。 明明是夏日,空气热闷,她浑身却如置冰窖。 若她被赶出府,等着她的便只有饿死。 小姐却忽话锋一转,幽声道:“可你却又足够的聪明,知道自己在幕府只是个小小的丫鬟,无靠山无背景只能任人欺凌,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抗,于是在厨娘打你时,理亏的你便一声不吭想要息事宁人,厨娘罚了你,你也受罚了,这事到此本该结束,可是你却遇到了我,你见到我如同抓到了救星,就想赌一把,赌我对你的怜悯心,若你在我面前说的够好,够可怜,那么我可能会心软你的遭遇,将你收为丫鬟带在身边,从此你将在幕府有一席之地,不会再任由旁人欺负,对吗?” 她惊叹于小姐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浑身冒寒气不自觉战栗起来,双耳嗡嗡作响,几近跌摔在地上。 小姐似乎也不需要她回话,只点头:“后来你被我拒绝后,你便又生一计,追上我,以府中规定和我辩驳一番,便是点醒我,若我将你无理由的赶出府,你会不服气,激我为了公允再给你一个留在府中的机会,对吗?” 听到这里,她惊惧的上下牙磕在一起,吱吱作响,声音发颤的承认:“那小姐既知我的企图,那么会将我赶出慕府吗?” 小姐轻灵灵的笑起来:“若你刚才没有来追我争取最后的机会,我想我会的,可你却来追我......”小姐歪头笑笑:“我虽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可身边却需要和我一样不认命的人。” 小姐定定的看着她,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在家排行老三,爹娘生前都叫我三丫。” “三丫这名字太过粗俗,你生的这般精致玲珑,不如叫绿翠,“绿兮丝兮,女所治兮”的绿,翠草茵茵向阳而生的翠,永远常青。” 之后小姐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一直带着身边厚待。 她见证了安国的繁华,趟过慕家灭门的灾苦,斗过秦宫妃子的明争暗斗,就这样一路陪着小姐走到至今。 第51章 萍儿思绪从遥远的记忆中漫出。 若当年她在幕府没被小姐相救,恐怕早被下人欺凌而死,而不是好端端的活到现在。她的命是小姐给的,她早已暗下决心要一辈子守护小姐,不离不弃,想到这,她笑着摇头打手势:“能一直留在小姐身边,守着小姐是我的福气,若小姐对我说谢谢就折煞萍儿了。” “两位小姐到底要不要发簪?”对面的卖簪子的老婆婆望着两人,焦急的询问。 柳翩翩这才发现方才只顾着和萍儿说话,一时忘了选发簪,两人此刻正站在发簪摊位上,堵住了后面想过来相看发簪的姑娘们。今日出行,她和萍儿皆做了寻常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听婆婆叫她小姐,将她当小姑娘看待而非妇人,柳翩翩报涩的忙低头挑选发簪,挑选了一支自己戴,另外挑几支成色好的发簪令小贩将其包起来,送给萍儿。 萍儿受宠若惊,说无功不受禄怎么都不接。 萍儿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边,舌根被人拔掉成了残疾不说,更是到了婚嫁的年龄,她私心里想要将萍儿打扮打扮,替她寻个好人家嫁了,这不,这才在逛街的时候看到卖簪子的小贩,拉着萍儿的手,下意识的想帮她打扮起来。 此刻见她这么抗拒,只好作罢,要将发簪退给老婆婆。 老婆婆一听急了,将那几支发簪说的天花乱坠般的好,唯恐她真的退了货。 “把这些首饰全部包起来,我买了。” 忽的,一道低沉的声音忽从她身后传来,柳翩翩一愣,立马转过身。 不知何时正在营帐议事的萧荀竟偷偷跑出来,站在她身后,仔细的看摊位上的发簪,似在认真挑选。 老婆婆一看开口说话的男子衣着精致非凡,猜此人非富即贵,对准柳翩翩的所有马屁立马转了风向都往他身上拍,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能瞧出这些都是稀缺货,也不是我王婆婆自卖自夸,我给您说,这镇上的未婚男子但凡买我家的发簪送给姑娘求娶的,就没有求娶不成功的,您瞧瞧,说着将摊位上最好的一支发簪别在柳翩翩头上,啧啧出声:“您看看这位姑娘是不是带上我家的发簪,人比方才明艳漂亮的许多?” 柳翩翩和萍儿都被老婆婆的自夸逗乐了,也不忍心拆穿她的马屁,柳翩翩扭头看萧荀,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说着小声抱怨道:“还偷偷摸摸的站在人家身后,一声不吭的,多唬人啊,若被我不小心当成小偷打了,你这皇上的脸面往哪搁?” 萧荀却似没听到她的抱怨,只一个劲的盯着她瞧:“确实好看。”将老婆婆的马屁听的十成十。 柳翩翩险些朝天翻个大白眼,索性大大方方的仰起头,方便萧荀看,和萧荀大眼瞪小眼。 而那厢本怕卖不出发簪的老婆婆一看马屁拍的成功,立马松了口气,笑着对萧荀说:“老婆子没骗公子吧,公子,您瞧我这还有好多稀缺货,这好货就该配美人,您要不要将这些都买回去送这位姑娘?”说着,如变戏法般从摊位底下端出一盘首饰,摊在萧荀跟前。 “.......”柳翩翩。 “好,都包起来。”萧荀被王婆的马屁拍的十分愉悦,一笑,命身后跟着的穿常服的将军掏钱。 “别别别,你买那么多做什么,我一天戴一个都戴不完。”柳翩翩立马制止萧荀这暴发户的行为。她首饰够多了,真心不想多买。 “姑娘您可别嫌老婆婆啰嗦,这些首饰戴在您身上,保准整条街都找不出和您一样漂亮的姑娘,既然贵人愿意给您买,您只管收着便是,若不收,岂不是辜负了贵人的一番美意?”说着,仰起头献媚的看萧荀:“是吧,贵人?” “确实如此,老人家明事理。”萧荀相当配合王婆婆,嘴里应承着,眼含戏虐的反问她。 两人一唱一和的,柳翩翩再无不收的道理,只得脸红着收下了,临了,王婆又端出一盘簇新的首饰,正要向萧荀推销,眼看萧荀又要照单全收,柳翩翩立马对萧荀道:“好饿啊,咱们先不买了,回去吃点东西。”说着,扯着萧荀的臂膀就要走。 “好。”萧荀嘴里答应着,却对身后的将士使个眼色,那将士立马上前将王婆的首饰全买了。 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的柳翩翩哭笑不得,边走边和萧荀小声咬耳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荀唇角一抽,将手伸过来悄悄牵她的手。 这人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避讳点,柳翩翩心里小声诽谤了句,脸颊却悄悄的红了,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他掌心,小声警告:“皇上,放正经点。” “你不是最喜欢我不正经的时候吗?”萧荀不仅没收敛,反而靠她近些,两人并行走路胳膊挨着胳膊,如同一对连体婴,令旁人丝毫看不出他们两人牵手。 说话间,他将她小手全部收入掌心紧紧的握着。 干燥温暖的大掌紧贴着她的手背,如同一股电流倏然钻进皮肉,直击心房,柳翩翩脑中忽闪现他在榻上逼着她索要孟浪模样,便是用这只手逼她不正经,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燥的挣了挣手,“再说诨话,我就不理你了。” 这话果真凑效,萧荀立马放开握着她的大掌,人模狗样挺直胸膛和她并排朝营帐走,只是步子比之前快很多。 没留意到这一点的柳翩翩以为自己暂时赢了他,愉悦的冲他扬了扬唇角。 而她这小小的挑衅在到达营帐还没一个时辰,便消失殆尽,简直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她被萧荀压着普及她出嫁时老嬷嬷塞给她的春宫图册里的内容,待三四回后,柳翩翩疲累的躺在榻上如一条被榨干的鱼干。而那折腾她的人却生龙活虎的不像话,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用在她身上。 在他再次压上来的时候,柳翩翩生怕小命不保,立马躲开他密密麻麻的吻,双手撑着他胸膛,望着悬与自己上方的萧荀,声音发颤的道:“今日侍寝够了,你可以好好安歇了。” 萧荀健硕的体魄哪是她能撑得住的,只见他戏虐的望着她,却义正言辞的道:“娘娘好像忘了前日是怎么答应我的,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这下流胚子。 柳翩翩心里暗骂了句。 前日两人情浓时,她说若以后不听萧荀的话,就罚萧荀为她“侍寝”,本是调戏萧荀随口说的情话,哪知萧荀竟一本正经的以今日在大街上她没听他的话,令他牵手为借口,吃过晚膳后主动宽衣为她侍寝....... 自食恶果的柳翩翩燥红了脸,忙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这.......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真是的,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只不过......” 柳翩翩为了难,单薄的双肩因羞燥变得一颤一颤的,扭过头咬着下唇不去看萧荀,露出一段白皙细弱的脖颈,令人看着娇儿承欢无力的紧。 萧荀眸色渐渐加深,喉结滚动了下,健硕的身子就要往下压,重复方才那三四次。 在这方面男人有绝对的掌控权,柳翩翩哪里受得了这种逼迫,耳垂红的似要滴血,吓得低叫一声,也顾不得羞燥了,撑着萧荀的胸膛忙叫道:“皇上体魄铜筋铁骨,状若猛虎,是何等的千钧之势,哪儿是我这等小女子可以消瘦的了得,不若您怜惜怜惜小女子,今夜就放过我这一回儿,等明个我......我好好养养身子,争取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再......”她省略下面那句“到时候换我给您侍寝”的话,声若蚊蝇的讨饶。 半晌没听到萧荀动静,柳翩翩大着胆子偷瞄他一眼。 却猝然撞入他含笑的春眼里,在她目光盯视下,他极快敛笑,耸动一下做势就要行凶,柳翩翩吓得忙别开眼,正在她以为自己求饶无用时,脸颊忽被萧荀亲了下,低沉暗哑的嗓音散乱在她耳边:“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若没乖乖养胖,等我回来——”他将她搂入怀里抱着,惩罚似的咬她下唇,意犹未尽的道:“懂了吗?” 听懂他暗示的柳翩翩倒抽一口凉气。 今夜她人差点死在榻上。 若她没听他的话养胖,岂不是改日要被人横着从屋里抬出去? 咦,等等。 她忙要补救,忽留意到他说的“我不在这段时日”这句话,一愣,脱口道:“你去哪?不带我吗?” 瞧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鸦发,飞满红霞的脸,是欢爱后娇艳欲羞的模样,这是他的妻子,从身到心都是。萧荀顿了顿逼迫自己强行移开眼,他望着帐顶:“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暂时不回秦宫,我已令韩将军留下保护你,此处两面靠山,一面临水,是秦国少有有天然屏障免于战乱之地,你呆着这儿养身子最好不过。” “你要去秦齐边境战场?”柳翩翩脸色倏然一变,忙支起半个身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萧荀,抖着唇问:“为何要怎么做?是因为我七哥吗?” 第52章 “不是。”萧荀斩钉截铁的否认。 柳翩翩愕住。 这阵子萧荀从未这般对她疾言厉色过,莫非是秦齐边境战乱情况要比她想象的糟糕? 他似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忙将悬与他上方的她拉入怀里,亲吻她额头温声解释:“你七哥的事,我已经私下派暗探去救了,此处离秦齐边境最近,若我此刻回秦宫再派兵去和齐国打仗,来回路上会耽误很多天,与我秦国边境被齐国侵犯的牧民不利,所以我才做出这个决定,先去秦齐边境应战。” 见他不愿多谈的模样,柳翩翩手脚霎时变得冰凉。 萧荀此次带出的兵只不过几百,齐国边境却屯兵数万,敌众我寡,萧荀这时去齐秦边境迎战,若被有心人察觉身份,定然危险重重。 而他这般轻描淡写和她解释,不过是令她安心罢了。 可她怎会安心? 她和他这些年已蹉跎太多,如今好不容易团聚,她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再踏入危险之中? 心头的恐慌如一头猛兽一瞬遏住她所有心神,柳翩翩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抬头,却被他用手臂圈住,头被迫贴着他胸口,她心里焦急如滚锅上的蚂蚁,见挣动不得,便声线不稳的劝:“不要去,你是皇帝,你可以派遣离边境近的刺史去迎战齐军,犯不着以身涉险,若你有什么......” “没有意外。”萧荀似被她的紧张逗乐,翻身面对着她,笑着吻她唇角,姿态亲昵:“在没救出你七哥之前,我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我答应你的事以前没做到,这次我一定会做到,翩翩,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昏黄的烛光静静燃着,火焰映入他眸底,如簇光柱散发出奇异的光,他与昏暗的榻内,静静的望着她:“相信我,这次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接你。” 然后接你回秦宫,做我的皇后,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听到他信誓旦旦的话,诸多担忧一瞬没入胸腔,柳翩翩忽变得不再慌乱。 她告诉自己眼前的萧荀,是秦国国君,身上有他应背负的责任,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沦于安国皇宫无权无势的质子,身为皇帝的他有能力领兵打仗,还秦国百姓太平。 可心里虽这般安慰自己,终究是不安居多。 他再怎么强大也是血肉之躯,他会痛,会受伤,会......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只借着烛光,贪恋的用目光一遍遍描绘他脸部轮廓,半晌,闷闷的将头复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如平缓的心跳声,心底的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轻轻的“嗯。” .......... 夜里萧荀便领了几百精锐赶往秦国边境,走的无声无息,好似从未来过小镇般。 萍儿一早打了水进屋想给柳翩翩净面,一进门,却发现平日总是晚起的柳翩翩竟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榻边,她眼窝深陷,隐有黑色暗影。 萍儿奇怪的多瞧她两眼。 柳翩翩这才似察觉到她来了,忙敛了神色,笑着起身主动过来净面,神色仿似和萧荀离开前一样平静。萍儿便没再多想。 净面后,帮她梳头,问她今日要带那个发簪时,柳翩翩望着妆镜前前日萧荀帮她买的一堆发簪,指着其中一枚点翠嵌宝大发钗,轻声道:“这个。” 萍儿定睛一看,那支被小姐指名道姓的发簪虽做的精致,可和小姐以往戴的发簪相比就显得粗鄙了。 小姐平日最不喜这种大发簪,今日怎会变喜欢了?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小姐已自己拿起发簪别在发髻上。 看到熟悉的样式,萍儿这才恍然大悟,昨日那王婆婆在皇上面前夸小姐漂亮时,小姐发髻上戴的就是这枚发簪。 当时皇上看小姐的眼神温情脉脉,仿佛看入了他心底。 女悦己者容。 小姐这是透过发簪思念皇上。 恐怕昨夜小姐送走皇上后,担忧的一夜没睡,今日才精神不济。 “我戴这个好不好看?”这时,柳翩翩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凝视头上的发簪问她。 “好看,小姐戴什么都好看。”萍儿望着她黑青的眼窝,眼睛发酸的夸赞。 小姐和皇上两人刚和好,还没好好处一处就分离,小姐心里肯定不好受。再者,皇上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小姐团聚。 正叹气间,小姐笑着扭头问她:“萍儿,皇上临走时拨给我的两百个将士,你可知他们现在人在哪?” ............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 战事一触即发。 萧荀等人还没赶到秦国边境,齐国已派两万将士开始从边境震县攻入,短短三日便攻下震县,接着齐国士兵一鼓作气,一路向北进攻昭州,昭州刺史锁城抵御齐军,齐军功不进城,索性在城外安营扎寨,轮番令将士攻城,大有要耗尽城内的将士米粮的企图。 战报如雪花般密集的飘入秦宫,可秦宫却毫无应对齐军的政令发布,百官跪倒在皇宫承天门前,百人血泪上书要面圣,令皇上拿个抵御齐军的主意。 临近昭州的普通的老百姓惧怕战火烧到家乡,连夜拖家带口的朝南方逃命,一时间整个秦国人心惶惶,朝野动荡。 坐镇秦宫的太后面对朝臣逼问皇上圣体的事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萧荀称病卧病在后宫的谎言要瞒不住了,不停的给宫外的萧荀发秘报,勒令萧荀即刻回秦宫主持大局。 然,那一封封送出宫外的秘报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查无音信。 太后在这等危机形势下生生熬了七日,终于在这一日的清晨熬病了。 “太后,我看皇上查无音信,不会是......”薨了吧? 太后的近身默默端着药碗,扶着太后吃药,目露担忧的道。 “掌嘴。”此话一出,原本病的起不来床的太后竟神色一凛,呵斥她道。 嬷嬷脸色吓得惨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用力的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 巴掌声如同先帝薨时的丧钟一下下响在空旷的殿内,敲打着太后的紧绷几日的神经。 她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下榻时撑在榻沿的双手手背上青筋绷的老高。她看了眼,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平日再怎么不服老,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老了,连荀儿临走时交给她的千钧重担,她咬牙拼命撑着却依旧没撑住。 她愧对荀儿,愧对齐国那些在战火中煎熬的百姓。 “太后您仔细身子。”殿中另一位太后的心腹嬷嬷想上前扶一把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太后,却畏惧她身上冷意,不敢上前,只担忧的望着她劝道。 太后铁青的脸色缓了缓。 她缓缓走出殿门站在院子里,顶着烈日的火辣光线,仰视远方巍峨连绵望不到尽头的宫墙,瞭望塔,这片锦绣河山,深深闭目,一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跌落在地上,很快隐入土里。 许久,她孱弱的身躯仿佛在院中吸取了更多的力量,能令她继续撑着单薄的肩膀扛起这江山时,她缓缓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眉目已不复方才挣扎之色,只闻她沉声对近旁嬷嬷道:“去,再帮哀家拖上三日,若三日内荀儿再不回来......” 那他可能已命丧在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焦急等着萧荀消息的柳翩翩这日刚用完晚膳,去院中散步时,就见一名形色匆匆的将士从外面回来,翻身下马冲入韩将军的营帐内。 柳翩翩忙跟了上去。 须臾,一顿打砸瓷碗的声音从账内传出,混着韩将军不可置信的吼声:“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皇上人怎么了?” “皇上带兵去秦国边境,半道遭人截杀,随皇上去的李副将等人死伤惨重,等李副将击退贼人的时候,皇上早已身受重伤,不宜再赶路去边境,可皇上忧心秦国百姓,不顾龙体执意而为,好不容易赶到昭州坐镇,可昭州城内物资那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了,不足以应对齐军进攻,皇上正焦头烂额时,皇上的九弟恭河王,也就是太后的亲子,他不知从哪得到皇上在昭州的消息,竟领了一队人马过来支援皇上,击退了守在昭州外的齐军进了城,皇上自然大喜,当夜和恭河王商讨对付齐军的对策,哪知,恭河王竟吃里扒外,趁着皇帝夜间沉睡之时,和城外的齐军里应外合将昭州给一窝端了,城中动乱,皇上下落不明,恭河王令人搜遍全城都没寻到皇上,索性也不找皇上了,听说他直接带兵去了秦宫,想逼太后将皇上的皇位禅位给他......” “将军,眼下皇上生死未明,无人能主持秦国大局,这回秦国的天恐怕真要变了。” 将士话音方落,只闻帐外“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账内的人。 “谁——”韩将军是何等警醒之人,忙提剑奔至账外探看。 淑妃娘娘面色惨白的站在帐门前的大树下,芊芊五指狠狠的扣着树干,殷红鲜血从指甲里流出,染红白皙的指尖,在他的惊愕的视线下,她收回手无力的垂在腿侧。夜色中,她的双肩显得那么单薄却依旧撑的平稳,缓缓的走向他,眸底隐有泪光的轻声问:“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更了一万。 第53章 “娘娘您听卑职说——” 韩将军怎么都没料到柳翩翩站在营帐外,将通风报讯的将士的话听的结实,顿时慌了神,忙上前就要与她解释,另一名打探外面消息的将士仓惶从马背上翻下,跪到在他跟前禀告道: “报将军,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杀过来了,属下瞧着像恭河王的人。” 韩将军闻言,浑身如遭雷击晃了晃,险些没摔倒在地。 可也只是须臾,他便立马镇定下来,快速吩咐那将士道:“通知所有的将士即刻拔营护送淑妃娘娘去齐武山,不得有误。” “林副将——” “卑职在。”林副将从站在营帐前的将士们快步奔出。 “你即刻点上一百个人,将人分为六队,找些和淑妃娘娘身形相似的将士,令其穿上女装扮做淑妃娘娘模样从镇子不同的方向出去,混淆恭河王的视线,务必拖延住他们,为我护送淑妃娘娘去齐武山争取时间。” “是。”林副将应下,便匆匆而去。 一时间,原本营帐外宁和平静的气氛被打破,将士们行动有素的一一翻身上马,朝镇外奔去。 韩将军将所有命令下达完毕后,刚松口气,抬眸,发现淑妃娘娘还站在原地,并未跟着将士们一同离开,他一诧,即刻上前心焦如焚的朝她解释:“娘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您先随卑职离开此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卑职再给您一一解释。” 话毕,见她依旧目光空洞的站在原地不动,肩背单薄,仿佛被风一吹便会脆弱的跌倒,再也站不起来。 可皇上那...... 韩将军忽对她心生怜惜,她虽是淑妃,却才十八岁还是个稚~嫩的小姑娘,骤然得知夫君生死不明,或许从此将失去夫君庇佑,没哭没闹已然十分了得,便温声劝:“娘娘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没有皇上的消息便是好消息,说明皇上人还活着,既人还活着他心中牵挂您,是必定会践诺回来接您的,若您在皇上回来之前没护好自己遭难,岂不是......岂不是不是白费了皇上一片护您拳拳之心?” 原想着这位淑妃娘娘极不好劝,哪知他话音防落,方才还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儿,空洞的眸子倏然有了光灿,她闭了下眼深深吸口气,须臾,再睁眼时,脸色已恢复如初,对他道:“好,这一路上烦请韩将军了。” 韩将军一愣,继而长呼一口气,急忙令她身边的萍儿收拾行囊,连夜赶往齐武山。 ......... 深夜,皇宫中。 “母后,我在边关卧薪尝胆筹谋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日能取代萧荀做秦国的主人,我这么做,不也是你毕生所希望的吗?为何今日儿子要将这江山从萧荀手里拿去,您百般阻拦。” 穿着一身盔甲的恭河王闯入慈宁宫,眸露凶光质问坐与小榻上的太后。 太后发髻微乱,脸色透着隐隐的病气,胸背却挺得笔直,哪怕是慈宁宫上下已被恭河王的人控制住,她依旧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望着恭河王的眸子里满是失望。 眼前的人是她儿子,却又不像她的儿子。 幼年时的他善良可亲,和荀儿兄友弟恭,永远不争不抢一副翩翩公子温和模样。 而今的他却变得心狠手辣,弑兄夺位,就连对她这个娘也是机关算尽。 她看着他的目光渐渐黯然。 半晌,掩下眸底酸意,定定的开口:“这江山不是你的,就算你现在拿走,用不了多久还得如数吐出来,你是我亲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送死。” “母后多虑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恭河王凡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也不打算和她绕圈子,脸露得意的直截了当道:“您说这么多,无非是怕萧荀没死在昭州,将来领兵杀回来夺回江山,那儿子今日便告诉你,萧荀就算人没死在昭州,能活着回秦宫也为时晚矣,这朝中朝外早已全是我的人,您以为我会让萧荀活着回来与我再抢皇位吗?” 太后隐怒的脸色骤然一变,她霍然从小榻上起身,浑身发抖,怒目恭河王:“你说什么?” 听到她质问,恭河王心头怒意爆溅。 他忍了忍,这才将怒火勉强敛住。沉声道:“对。就是您猜想的那样!这些年儿子人虽在边关,可却一直留意这朝中动静,控制了您宫里的人,时刻打听萧荀的动静,更买通吏部,工部身居重位的官员,如今朝堂上多数是我的人,待我控制住秦宫,从您手里得了萧荀禅位的遗诏,在朝堂上当众宣读,那么百官就会一呼百应,拥立我为帝。” 萧荀没登基为皇之前,他是父皇内定的太子人选,这秦国的江山不用他去争去抢便是他的,故,在父皇没留下任何传位遗昭猝然薨时,他从未料到原属于自己的皇位会被萧荀夺了去,不仅如此,萧荀一登基就将他如叫花子般打发到边关自生自灭,他一个“内定储君”一夜之间从神坛上跌落,身败名裂变得一无所有,平日那些阿谀奉承他的阿猫阿狗见他失了势,各个敢上来踩他一脚,他受尽讥讽白眼,于是,在去边关的第一天,他便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定要将原本属于他的江山从萧荀手里夺回来。 为了这一日,他忍辱负重多年,如狗一般没有任何尊严的活着...... 恭河王忆起往昔痛苦的闭了闭眼。 如今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再往前进一步,这秦国的大好河山便是他的了。 见他母后执意不拿出禅位诏书。恭河王耐心终于告罄,也懒得再和母后周旋,他朝身后一挥手。 几个身穿盔甲的将士立马从院内入内。 太后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浑身哆嗦的厉声喝问:“难道你要为了皇位杀了我这个亲娘?” 恭亲王淡声道:“不,儿子永远都不会对母后下手,可母后执意不交出萧荀的禅位遗诏,与儿子为敌,那儿子就不得不将母后暂时禁足在慈宁宫。” “待儿子取了江山,儿子定会将母后风风光光的从慈宁宫迎出,让母后继续做太后。” 说罢,不待太后反应,朝将士淡声道:“你们好生看顾太后,若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 恭河出了慈宁宫后,一名将军匆忙上前禀告道:“卑职已经将皇宫上下搜了个遍,并没有找到萧荀的传位诏书。” 恭河王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继续找,若找不到诏书,我得这江山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朝中那些曾跟着萧荀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不会服我做皇帝。” 这也是他领兵进秦宫后没有直接篡位做皇帝,而是去逼问太后要诏书的原因。 那将军一下子为了难,磕磕巴巴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恭河王怒道。 “那些跪在承天门门外请求萧荀领兵攻打齐国兵士的老臣见您带兵入秦宫,猜萧荀多日不露面是因您暗中控制住了萧荀,控制住了整个秦宫,那些人竟.....”那将军说到此处,额上冷汗洇洇道:“竟联名给各州刺史写信,令各州刺史领兵进京勤王,诛杀您。” “这帮顽固不化的老秃驴,尽坏我好事。”恭河王骤然转身就要去承天门,那将军急忙拦着:“王爷现在若是去了,岂不是坐实了那帮老秃驴的猜测?以末将看,王爷当务之急是赶在各州刺史进京勤王之前赶紧找到萧荀传位诏书,继位为帝,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并催促柳颐的人继续追杀萧荀方为上策。” 恭河王也是被母后和老秃驴们气糊涂了。 他深深的吸口气,“找,赶紧给本王找传位诏书,若再找不到,不光是我,你也不用想着再活命。” 那将士颤巍巍的应下,急忙要走,却被恭河王唤住,“等等。” “柳颐找到萧荀没有?” “还没。” 那将士是恭河王的心腹,自然知晓恭河王和柳颐的关系,这些年恭河王一直和柳颐有互相利用的联系。 就在几个月前,柳颐忽然找上恭河王,朝恭河王献上计策,称可以帮助恭河王除掉萧荀,令恭河王顺利夺回皇位。恭河王当时半信半疑并未答应,柳颐为显合作的诚意,便说自己有能力将萧荀引出秦宫,到时候萧荀一旦脱出秦宫的保护圈,那么就等同成为一名普通人,到时候连阿猫阿狗都可以诛杀萧荀,届时恭河王只要杀了萧荀,萧荀人一死,这秦国的江山自然也就落在恭河王手里了。 恭河王听闻后,抱着观望的态度并未答应,柳颐也没在过多纠缠,便离开了。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萧荀果然如柳颐所说的那样离开秦宫,成功的被柳颐拖住,恭河王自然想起了有柳颐这号人,喜出望外的忙派人要去联络柳颐,柳颐的暗卫正好寻来,称柳颐将继续为恭河王拖住萧荀令其不回秦宫,可有一个条件需恭河王答应,那便是......恭河王不得动齐国屯在秦国边境的几万兵士,并要恭河王将震县,昭州割地给他。 震县,昭州是边境不毛之地,物资贫乏,又远离秦国政治中心,只要他在齐军攻打这两块城池时睁只眼闭只眼,不去动员秦国朝堂上的朝臣支援秦军,柳颐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顺利得到,用两块可有可无的城池换秦国江山,这买卖怎么做都是恭河王得利,故,恭河王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后来的事,一切都按照柳颐原计划进行,只不过最后一步却出了变故。 那便是一直被柳颐拖住的萧荀忽然现身在昭州,领着昭州刺史抵御齐军,并未再被柳颐拖住。 恭河王眼看到嘴边的皇位就要飞了,岂会甘心?忙以去昭州勤王的借口要将萧荀截杀在昭州城内,最后萧荀没死,反而逃脱了。 柳颐也未再履行之前的承诺,得了震县,昭州后,得寸进尺的继续往北行军,想要侵吞魏州。 恭河王已当着萧荀的面做出谋反之举,若萧荀活着,定会找恭河王清算这笔账,此时走投无路的恭河王也顾不得齐国攻打秦国的战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要趁着萧荀不在秦宫之时,抢占先机逼太后拿出萧荀禅位遗诏后,连夜继位。 那么到时候萧荀就算活着回来时,已登上皇位手握大权的恭河王便有五成的把握和萧荀对抗。 恭河王算盘打得是挺好,可后面发生的一切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只因萧荀身上战功赫赫,极得民心,故,朝中拥戴萧荀的朝臣颇多,哪怕他私下放出话说萧荀不在秦宫,人已死在外面,那些朝臣依旧不信,更联合各州刺史,要各州刺史进京勤王,诛杀他,故,如今的恭河王背腹受敌,如同走到剑刃上,随时会被剑刃反扑杀死。 忆及此,恭河王长长吸口气,怒道:“还不赶紧去找柳颐,告诉他若取了萧荀首级,我就将魏州送给他。” 他话音未落,殿外的宫道上忽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恭河王一惊,忙令身边的人去打探消息。 片刻后,那人吓得屁~股尿流的奔回来,眼眸惊恐的尖叫:“不好了不好了,王爷,皇上......萧荀手下大将李将军带了几万人朝这边杀过来了。” 恭亲王目眦欲裂,一把将那将士提起来,怒道:“你说什么?” 第54章 这厢,韩将军为避开恭河王的耳目,护送翩翩赶往齐武山山脚下一座隐蔽的村庄居住下来,那些随行的将士皆脱下铠甲,换上当地农户的衣裳,白日里警惕着周遭的动静,帮助农户务农,边打探秦宫的消息。 “哈哈哈,当初我就觉得齐军几日内拿下震县,攻打昭州如进无人之境这事可疑,猜当中定是有人在作祟,现在回头看看,果然是这样。” “恭河王简直是个狼崽子,这些年皇上待他不薄,他却恩将仇报,趁着皇上不在秦宫,竟妄想篡位夺去皇上的江山,也不怕火烧到了屁~股,没命坐这江山。” “说到底这回多亏了太后大义灭亲,守住了皇上的皇位。” “这倒未必,我看是太后知晓恭河王斗不过咱们皇上,这才在恭河王逼宫时没有交出皇上的禅位诏书,目的是将来在皇上面前为恭河王谋反的事说情,令咱们皇上看在她面子上网开一面,饶过恭河王。” “也说不准,对于太后来说,恭亲王和咱们皇上都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会看着恭亲王和皇上手足相残?” “哎,你们说了那么多,可知道咱们皇上人在哪吗?” 穿着农户衣裳的韩将军挥舞着锄头,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向身边正说着闲话的副将们。 几位同样穿着农户衣裳的副将皆一脸尴尬,其中一位诧异的问:“皇上临行前不是交代咱们了吗?让我们只管护着娘娘,不让咱们告诉娘娘皇上的计划,怕娘娘担忧,咱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需保护好淑妃娘娘便可,别的事我们想操心也操不了。” 林副将闻言不但没被安抚住,反而一脸无奈:“皇上话虽如此说,可淑妃娘娘那......”他顿了顿,索性放下锄头坐在地头上,叹了口气。 “你瞒不住淑妃娘娘了?难道她闹着要去找皇上?”一名副将好奇道。 “那倒没有。”林将军摆手道:“若她闹着去寻皇上,我倒觉得很正常,关键她一不哭,二不闹,和平日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甚至白日里还央求我教她武艺,我原想着她忧心皇上安危,怕自己胡思乱想才没事找事做,便教她了,想着她一个柔弱女子吃不了苦,练几日就不练了,哪知她竟对武艺当真上了心,不但每日练武艺不说,还操练皇上拨给她的两百个将士,一副要上战场杀敌的模样,这才是令我忧心的。” “你是怕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搞不好发病变得疯魔?” 林副将迟疑的点了点头。 几个副将皆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听说这淑妃娘娘发病时,武艺相当的高超,又六亲不认见人就砍,他们几个人联手恐怕也打不过。 “那要不您就把皇上临行前交代给咱们的事告诉淑妃娘娘,免得她再......发病?” “韩将军——” 几人正唏嘘着,忽闻身后有人唤,韩将军立马从地头上起身,小跑着赶到来人跟前,恭敬的问:“淑妃娘娘。” 来人正是柳翩翩。 褪去华丽衣裳的她,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蝶纹束衣,一头鸦发梳于脑后做男子发束,杏面上未施粉黛,却依旧唇红齿白,娇~媚动人。站在地头,衣玦迎风翩翩飞舞,乍一看就像英姿飒爽的少儿郎。 普通男装穿在她身上都这么惊艳,更别说穿精致裁剪的女子衣裳,那岂不是美得像天仙。 怪不得皇上那么宠爱她,韩将军脸红忙移开眼。 然而柳翩翩丝毫没瞧出他心中所想,对着他笑笑:“我有几招不知怎么拆招,韩将军若是有空就帮我瞧瞧?” 韩将军自然应下,连忙跟着人走了。 在地里务农的各位副将们目送两人走远了,一名副将“哎”的叹口气,“你说娘娘怎么不叫我吗?我武艺可比韩胖子高多了。” “切,就你那熊样,连咱们皇上的十分之一英俊都不及,你当淑妃娘娘会对你刮目相看?”一名与他感同身受的将军牙酸讥诮道。 “可惜,她怎会是位......娘娘。”另一位愣头青副将惋惜道。他们别说是娶回去,就连多看两眼的想法都不敢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这么一位娇柔美丽又坚强的女子,男人们见了免不得一阵动心。 几位副将仿佛似心有灵犀般同时叹了口气。 ....... 韩副将跟着柳翩翩来到后山的空地上,见她依旧如往常般操练将士,便随手教柳翩翩拆了几招,起初柳翩翩拆招动作很是生涩,可几遍下来便能收放自如。 韩将军惊叹她领悟能力强的同时,又被她缠着拆了几个复杂的招式,临走时,正擦汗的柳翩翩忙唤住他:“我听说李将军带兵攻进秦宫,控制住谋反的恭河王,那秦宫中现在都有谁?” 韩将军一愣。 这些事他可从未和柳翩翩提起过,她怎么会知晓的? 似猜他的疑惑,柳翩翩笑答:“前天我问了您身边的一个将士,是他告诉我的。” 他手下的将士怎会是她的对手。 肯定是经不住她套话,东一句西一句应付她,把实话扯出来了。韩将军见瞒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道:“秦宫目前依旧是太后坐镇处理朝事,李将军稳定朝堂后,拿着皇上的手谕,派锦州,禹州刺史火速赶去齐秦边境迎击齐军。” 韩将军说罢,立马仔细留意柳翩翩的神色。 她先是一愣,继而眸底闪现出愤怒的神色来,樱~唇抿的紧紧的,拿着丝帕的手慢慢握紧。 韩将军生怕自己祸从口出,立马道:“末将还有事,若娘娘没什么吩咐,末将这就告退了。” 柳翩翩这才回神,她极快敛起神色,笑着从萍儿手里拿过一方丝帕递给他:“韩将军帮我拆招很是辛苦,用这帕子擦擦汗。” 瞧着递过来的丝帕,韩将军受宠若惊的接了,嘴里说着多谢娘娘,吓得一溜烟跑了。 ............ “小姐您又试探韩将军。”萍儿上前,摇头笑着将另一方干净的丝帕递给柳翩翩。 柳翩翩习了一天武艺,浑身疲累不堪,擦过汗后,便回到屋子里坐着休舔,边哑声道:“这些人得了萧荀的命令有心瞒我,若我逼问他们,他们为守承诺必定不会告知我萧荀的去处,恐怕以后还会躲着我,倒不如我佯装不知,只旁敲侧击试探他们,这样一来还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信息。” “那小姐怎会猜到皇上并未受伤,而是好端端的活着?”萍儿皱着眉问出心中疑问。 “起初我也没猜到。”柳翩翩叹气道。 她目光越过萍儿看向院子内翠绿峥嵘的大树,轻声道:“当日我听到萧荀在昭县下落不明时,也以为他受伤或许死了,当时我震惊的脑中一片空白,说心如死灰也不为过,与混乱中,脑中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在叫嚣着,我要去找萧荀,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一起,今生再无人能分开我们了,这可怕的念头一生出来,我便想不管不顾的去找他,恰逢韩将军过来找我,对我说出那一番话。” “娘娘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没有皇上的消息便是好消息,说明皇上人还活着,既人还活着他心中牵挂您,是必定会践诺回来接您的,若您在皇上回来之前您先遭难,岂不是......不是白费了皇上一片护您拳拳之心?” 柳翩翩笑了笑,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萧荀出发去昭州当夜曾郑重的和我说过,这回他定不会让我失望,一定会回来接我,这话只我和萧荀两人得知,韩将军怎会得知呢?所以当时我一下子变得镇定,猜在这之前,萧荀肯定背着我在筹谋一个大计,而这个计谋必须以他性命做赌注才能实施,所以,他怕告诉我后,我担忧他安危胡思乱想不让他实施,他便决定不告诉我,甚至让所有人都瞒着我这个计谋,不让我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只让我知他去打仗而已,另外他怕我当真有一日知道此事会不管不顾的去找他,便将他承诺给我的话转述给韩将军听,让韩将军在劝不住我的时候说给我听,这样一来,我听了萧荀的承诺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再怎么想去找萧荀暂时也不会去,会听他的话乖乖等他回来。” 柳翩翩收回视线,“但他没猜到的是,我竟从韩将军这番话和后来秦宫发生的事,猜到了他所有的计谋。” 萍儿听闻后,已震惊的打不出任何手势, 他家小姐自从恢复记忆后,就连以往的聪慧冷静也恢复过来了, 不,应该说比以前更为聪慧,更敏锐。 半晌,眼眶微红的打手势问:“那皇上人现在在哪?” “应该在峡县或者说在赶往围剿柳颐的路上。”须臾,柳翩翩微微笑道。 他到底是没听她的劝告,瞒着她去营救七哥了。 她说着,从小榻上起身去往窗边,轻声道:“夫君,再等等我,等我.......” 等我助你一臂之力。 第55章 诚然如柳翩翩所猜的。 萧荀先去昭州迎击齐军,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演这一出生死不明的金蝉脱壳的计谋,目的便是为了引出柳颐背后的人,可任他怎么都没料到这个人竟是——恭河王。 朝中有母后坐镇,朝中大多数朝臣拥立他,又有李将军拿着他手谕帮助太后管制秦宫,恭河王逼宫谋反失败是必然。 到此为止,他倒不担心秦宫的事,反而担忧柳颐再出什么毒计。故,他躲在暗处将秦国所有事安排妥当后,便悄悄的潜入峡县,追踪柳颐的行踪,只有灭掉这个毒瘤,秦国百姓才会恢复太平,翩翩才会回归平静的生活。 “确定柳颐在谷中?”萧荀沉声问。 距峡县柳颐养死士的山谷只有三里,曹将军陪着皇上已蛰伏在密林里一白日,只待到了夜晚,他们的人马杀进山谷,活捉柳颐。 “确定,探子来报,恭河王被抓后,各州刺史带兵相继赶往魏州击退齐军,那些攻打魏州的齐军知您还活着无恙,各个吓得腿软,火速退回齐国,这不,齐国国君眼见侵并秦国边境不成,还被咱们的将士追击到了齐国,迁怒柳颐办事不利,说要杀了柳颐以谢罪齐国百姓,柳颐自然不服,连夜从齐国逃回这峡谷藏起来了。” “待会小心行~事,不要伤到慕弘深。”萧荀眯了眯眼,一向沉静无波的眸底倏然闪现一缕杀意。 “卑职明白。”那将军垂手复命。 待天黑透时,为保此次围剿柳颐成功,曹将军又派了名探子去山谷查看情形。不多时,那探子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有一队人马先咱们进入山谷去了,天色太黑,卑职看不清人数,就看到领头人身形似乎是个女子,山谷里的人好似都认识她,放她进谷了。” “没听说柳颐身边有女子啊?”曹将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翩翩?”负手而立眺望山谷方向的萧荀,面色却骤然一变。 ......... “滚,都给我滚出去。”入夜,山谷中的一间厢房内,柳颐衣衫不整的侧卧在榻上,拎起一坛酒仰头浇下,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呛咳了声,狠狠的将酒坛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吓得跪了满屋的丫鬟浑身一颤,低下头去。 “你今天变成丧家之犬,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慕弘深推开门,挥手令所有丫鬟退下去,他踢开地上咕噜噜乱转的酒坛,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柳颐讥讽:“难道你没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吗?” 柳颐睁开醉醺醺的双眼,直视慕弘深:“你再说一遍?” 慕弘深唇角朝上一掀,说出的话尽是恶毒:“你这种败类不配活在这世上,你早就该死了。” “是,我坏事做尽,我早就该死,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我,而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慕弘深,你比我又好的了哪去?”柳颐从榻上起身,长臂一挥,将站与榻边的慕弘深拽在榻上坐着,食指戳着他心头,讥讽:“你不是一向自诩自己是君子,瞧不起我这恶人吗?那当年我要将巧巧练成傀儡放在萧荀身边时,你身为巧巧的亲~哥哥,不是也没有反对?更在这些年一直帮我做尽坏事,你的手又比我~干净到哪去?” 他说着,食指从慕弘深心口挪开,向上摸慕弘深的下颌,用力的将他脸掰向自己,恨声道:“有时候我真想刨开你的心,看看我们两个的心谁最黑。” “你——”慕弘深骤然恼怒,摇头就要挣脱柳颐的钳制。 柳颐望着他的怒颜,眸底狠厉渐渐消散透出痴迷的神色,他翻身将慕弘深压住,禁锢着他下颌的手却半分没松懈,令慕弘深只能望着他。 慕弘深那张俊脸霎时出现几个红印子,吃痛忍怒不吭,可却犹自凶狠的瞪着他,那样子像极了巧巧。柳颐轻笑一声:“给我闭上眼。” 慕弘深瞳孔里骤然显出惊惧的神色,浑身抖如筛糠。 柳颐垂下头轻嗅他颈间,冷笑道:“这就怕了?在激怒我之前,你应当晓得激怒我的下场是什么。” “你这个变~态,疯子,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慕弘深骇的一张俊脸变得惨白,拼命的挣扎,可他身上的武功在放走巧巧时被柳颐废了,如此孱弱的他根本抵挡不住柳颐施加于他身上的力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名丫鬟仓惶奔入,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的道:“公子公子,小姐......小姐她回来了。” 柳颐手上动作一顿,眯了眯眼,“让她进来。” 慕弘深惊恐的脸上却骤然显出镇定。 巧巧不是在萧荀身边吗? 她失去记忆又不知道来山谷的路,她是怎么来山谷的? 难道.......难道她想起了以往的一切? 慕弘深吓得浑身一哆嗦,忙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柳颐就要坐起来,人还没动,柳颐掐着他下颌的大掌迅速握住他细弱的脖颈,防止他乱动:“再动我就杀了你妹子。” 慕弘深果然不再乱动了。 ......... 没过一会儿,下人便将柳翩翩领入屋中。 刺鼻的酒气令她秀眉一皱,可当她转过屏风看到榻上的情景时,杏面上倏然一白,脚下不自觉朝后退了半步。 柳颐被她脸上惊惧的神色取~悦到,如丢弃不值钱的物什般放开慕弘深,讥诮道:“现在舍得回来了?” “我七哥在你这,我必须回来。”柳翩翩待心口那股惊悸过去,望着柳颐的侧颜,镇定道。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慕弘深立马从榻上起身,又惊又喜的飞奔到柳翩翩的身边,下一刻却似想到了什么,俊脸转瞬变得惨白,暴怒大喝:“我早和你说过,我此生是生是死,都和你无关,我不是你七哥,滚,赶紧给我滚。” 被他骂的柳翩翩不仅不怒,眼圈反而霎时变得红透,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你在这儿日日替我受过,我如何能走得了。七哥。” 她如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讨好的去扯慕弘深的衣袖,慕弘深却是踉跄后退半步,颓然坐在椅子上,头深深陷入双肩内,看起来痛苦至极:“别说了,别说......” “啪啪啪——” 柳颐从榻上站起来拍手:“好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我都感动的快哭了呢。” 他缓缓走到柳翩翩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视线从她的脸,鼓囊囊的胸脯,纤腰掠过,眸底浊欲好不掩饰的暴露出来,“弘深,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妹子说。” 柳翩翩苍白的脸色霎时白了一分,垂于腿侧的双手悄然握紧,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可身子却不受控的战栗。 “你别碰她。”慕弘深浑身哆嗦着从椅子上起身,一个箭步挡在柳翩翩跟前,嘶声力竭的咆哮道:“你当初答应我的,只要我愿意跟你,你便再不会碰她。” 柳颐朝后退了半步,只戏谑的盯着柳翩翩。 柳翩翩闭眼深吸口气,再抬眸时挡在慕弘深身前,望着柳颐却对慕弘深轻声道:“七哥你先出去,我也有事和他说,我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 “巧巧——” “七哥你先出去好吗?别让我难堪。”柳翩翩声线发紧。 她一向倔强的要命,当初她和他一同落入柳颐之手,柳颐拿他性命要挟她时,她便如今日这般护在他身前....... 是他无用,一直护不住她。 慕弘深痛苦的闭眼,夺门而去。 门扇被甩的啪啪作响。 柳翩翩深吸口气,转身走过去关上房门,转过身迎着柳颐的目光,解下~身上穿的披风,露出里面穿着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裙,走到屋中四角吹熄灯火,唯留临窗桌案上一盏烛火后,转身坐与小榻上,烛光映入她眸底,如同两簇火苗燃着,将她漂亮的眸子映衬的神采奕奕。 她来之前应该刻意打扮过,发髻挽成未出阁少女模样,只在髻侧别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随她动作头上珠翠轻撞泠泠作响,视线往下,是她锦绣有致的身材,整个人美得惊心动魄。 柳颐眸底浊欲渐渐加深,举步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猛地将人扯入怀里抱着,手指碾压她娇艳的唇~瓣,抬高她下颌,方便自己将她看的更清楚,讥诮道:“勾引我?” “是,若我能成功的勾引你,并亲手杀了你,那再好不过。”柳翩翩扭头挣不开他的手,心里恶心的反胃,却依旧笑盈盈的盯着他。 “算你识相。”柳颐放开她,改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眼睛依旧盯着她一举一动。 柳翩翩便开门见山道:“不用再揣测我来找你的用意,我是来给你指条活路的。” “哦?”柳颐讥讽道:“你不是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吗?” “是,我天天盼着你死,盼着你下十八层地狱。” 柳翩翩依旧笑盈盈的,眸底却毫无笑意继续道:“如今齐国已容不下你,萧荀也不会放过你,恐怕过不了几天,你这个藏身的老窝也要被人连根拔起了,你已从天潢贵胄沦为丧家之犬,走投无路,现在,恐怕在这世上除了我能救你之外,已无人能救你,你已无处可求。” 柳颐眸色浊欲倏然消失,盯着她忽然笑了:“你再和我讨价还价?” “是,放了我七哥,我让萧荀放你一条生路。”柳翩翩无惧的回视他。 如恶狼般凶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柳颐眸底忽迸发出狂热的光,仿佛透过她的皮肉窥到她的内心真实想法。柳翩翩肌肤上迅速起了一层小疙瘩,她忍住几欲想吐的恶心感,逼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她定了定神,扬起脸冷笑道:“当初你把我七哥牢牢抓在手里,不就是为了今日败局而留的最后的一条活路吗?” 她果然还是那个聪慧的慕诗巧。 能精准的扼制他的命脉,洞悉他所有企图和后路。 哪怕曾被他折断翅膀,折断意识,折断所有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后,她依旧能冲破黑暗,浴火重生,璀璨生辉。 柳颐忽然悲怆的笑了。 多年隐忍筹谋功亏一篑,以前他手里有她做筹码威胁萧荀,还可以东山再起,而今却不能了。 他被父皇的人诛杀,再无可能做回皇子,和兄弟们继续争皇位。 想趁着齐国和秦国开战之时,领兵出战秦国做个乱世枭雄,可只要萧荀在这世上活一日,他便永无机会。 眼前所有的生路全部断绝。 他心想,所谓的英雄末路大致如此了。 余生,若令他苟延残喘的仰望一个女子的鼻息卑微如狗的活着,他宁愿去死。 “怎么?嫌弃我开出的条件不够?”柳翩翩警惕的试探道:“只要你能放了我七哥,条件你可以提。” 一直盯着她的柳颐,从椅子上忽然站起身,抄起她摔在榻上,柳翩翩镇定的脸上忽掠过惊恐的神色,她急忙从榻上坐起来,迅速抽~出头上戴的发簪对准柳颐心口,上下牙打颤:“你若碰我,我立马自尽,若我死了,你也会立马跟着死。” 这也是她敢只身前来找柳颐的缘由,她和柳颐身上种的有子母蛊,以柳颐贪生怕死的性情,他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 “萧荀知不知我早碰过你?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夫君。”柳颐却阴森森答非所问。 柳翩翩惨白的脸色倏然又是一白。 握着发簪的双手剧烈抖动,尽管咬紧牙关,可上下牙依旧磕碰在一起,吱吱作响。 柳颐如同欣赏猎物垂死挣扎般眸底漫上得意,想要即刻得到她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他缓缓逼近她,欣赏她脸上惊惧,愤恨,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原来萧荀并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他?” 柳翩翩似忽不能忍受,满脸愤恨的尖叫着拿发簪朝着他胸口用力扎下去,却被柳颐轻巧避开,他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见怎么用力,她双手无力的垂下,松开,发簪应声落地,“咚”的一声,隐入床底。 柳颐唇角角一掀露出个讽刺的笑,正要说话,脸色脸色倏然一变,猛地甩开柳翩翩的手腕,低头查看手掌。 一团黑影从掌心向外迅速蔓延开,只须臾,他左手掌已全部黑透。他怒不可支凶狠盯着柳翩翩:“你在身上涂了什么?” 此刻的柳翩翩哪还有方才惧怕愤怒的模样?只见她双掌一拍床榻,身形轻如燕般落在地上,眸底滔天恨意遮都遮不住,“会要你命的剧毒。” 说罢,左手迅速撕下下摆一角布料蒙在眼上,迅速抽出腰间藏于腰带内的一柄软剑,对准柳颐所站的方向冲了过去,恨声道:“你这衣冠禽兽,受死吧!” 柳颐目露惊恐的来回躲闪。 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她自从进屋后从未想过要放他一条生路,那些勾引他,激怒他的话和行为,就是为了令他色~欲熏心的碰她,进而沾上毒药。 方才面对他的亲昵举动,她不是不出手,而是一直在忍耐,在等........再等他身上毒药发作虚弱时,将他一击毙命。 ........ “皇上卑职搜了半个山谷没发现和淑妃娘娘身形相仿的人。” 曹将军也是纳闷,他们的人杀进山谷时,那些死士都在睡觉,似乎还睡得挺沉,于是,他带的人几乎没怎么费力便控制住了谷里的人,可这谷中布置犹如玲珑棋局,所有厢房都隐蔽在周遭密林中,一时间很难一一搜查房中是否还存有死士。 “再去找。”萧荀站在满是尸体的院中,目光锐利的扫视周遭,沉声吩咐道。 “这有人。”忽一名将士目露惊恐从半山腰的厢房内踉跄的窜出来,跌跪在地上。 萧荀神色一凛,提剑立马赶了过去。 还没靠近房间,就闻到房内打斗声。 萧荀握紧利剑,再不犹豫一脚踹开门。 门扇被踹入屋内,砸在打斗中的一人身上,那人身子斜飞出去撞上墙壁跌摔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碎末横飞中,萧荀终于看清屋内情形,瞳孔剧烈收缩了下。 翩翩双眼蒙着白布,提着剑亦步亦趋的靠近柳颐,她身上几处被剑刮伤,鲜血从伤处不断涌~出,她却似好像感不到痛,脸上冷冰冰的没一丝表情,握着软剑一个纵跳,朝柳颐所在的位置精准的砍下去。 柳颐忙就地一滚躲过这致命一击,拎起墙壁上软剑朝着侧对着他翩翩后心刺过去。 “小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萧荀飞身抢上去替柳翩翩挡剑,一手用力掷出手中利剑,只闻“噗”的一声穿透血肉的声音,柳颐一条胳膊被齐根削掉。 “啊——”断臂的柳颐滚落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下一瞬,立刻有将士从门外冲进来,将柳颐五花大绑。 柳翩翩听到熟悉的声音,忙要摘掉眼上白布,身子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带着,远离了嚎叫处,萧荀沉稳的声音响在耳畔:“翩翩,你没事吧?” 柳翩翩忙扒拉下蒙在眼上的白布,眸露惊喜的刚要开口说话。萧荀已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健硕的身躯微微发抖,他不说话,就那般紧紧的拥着她。 柳翩翩却感到好笑,轻拍他的肩头,贴着他耳畔小声提醒:“皇上你的人都在看着呢。” “萧荀你有种就杀了我。”被五花大绑的柳颐吐出一口黑血,双眸如喷火,对着萧荀叫嚣,“来杀我啊,杀我啊。” 怀里的柳翩翩身子猛地僵住,萧荀立马察觉到她的异常,放开柳翩翩改为半搂抱她,和她一同居高临下的盯着柳颐。 柳翩翩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她仿佛要汲取他身上的力量般,无意识的紧靠着他,甚至一只手紧握住他的手,五指指尖发白,握的那样紧,紧到他能感到痛意。 她惧怕柳颐。 萧荀心口忽窒闷的疼,将她搂的更紧,沉声对柳颐道:“我不会杀你,我要好好的留着你的命,将翩翩和七哥这些年在你身上受的伤害,加倍讨回来。” 柳颐却忽变的暴怒,拖着断臂的残躯扑向萧荀,“萧荀你这个伪君子,你——” 曹将军一脚将柳颐踹翻在地,柳颐在地上滚了几滚,再抬眸时,全身衣裳已然没一处完好,他愤恨的吐出一口血水,露出一口染血的森然白牙,忽望着柳翩翩荷荷一笑。 柳翩翩尖利的指甲一下子紧抠住萧荀手心里。 柳颐将她反应看在眼里,神色癫狂哈哈大笑:“巧巧你这么怕我告诉萧荀真~相?是不敢呢?还是怕萧荀知道后会鄙弃你?” 那些年被她早已深埋在心底的噩梦如冲破牢笼的猛兽,紧掐她喉咙。柳翩翩呼吸忽变得艰难,浑身止不住颤抖,上下牙打颤。 柳颐转看萧荀,眸底闪现刻骨畅意,“萧荀我这辈子都没赢过你,可有一件事我却赢了你,那就是你的心肝早在入秦宫之前便被我碰过。”他仿佛食髓知味般贪婪的望着柳翩翩:“啧啧啧,她那身子白~嫩嫩的,比妓院最美的花魁更白,臀上还有一块.......” “轰”的一声,萧荀气血一瞬涌至头顶。 如一瞬枯败的花,萧荀高大的身躯踉跄的朝后退了半步,曹将军和近旁的将士立马变得脸色,竞相前去相扶,还未沾到他的衣袍,他教他震跌在地,他怀里的柳翩翩似一瞬被抽走了浑身血液,惨白着脸,忽然泪如雨下。 她早已不洁。 身为女子最不堪的阴私就这般被赤~裸裸的摊开在最爱的男人面前,她难堪的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淌出。 朦胧的视线中,身子被萧荀拖稳,只听他怒喝道:“柳颐污蔑淑妃清欲,来人,将柳颐的舌头剜掉,削去四肢做成~人彘。” 立即有将士过来托着柳颐就要走。 “萧荀我睡了你的女人,她是个二手货,你该将我千刀万剐,你怎么不杀我?你来杀我啊,杀我啊。”柳颐如困兽般暴怒的嘶吼,眸底惊惧扩大,如蛆虫般的身子诡异的扭动。 “我要杀了你。” 一声震怒从门口传来,许久未出现的慕弘深冲进屋,一剑捅入柳颐胸膛里。他似乎又不解恨,毫无章法的用剑不断的捅入柳颐胸口。 “不要。”柳翩翩急忙睁眼呼喊阻止已开不及。鲜血从柳颐胸膛喷出撒了一地。柳颐眸底鲜活光彩急速褪去,睁着赤红的眼盯着柳翩翩,慢慢断了气。 柳翩翩绝望的闭上眼。 柳颐是活不成了,她也要跟着死了吗? 她不怕死,可她舍不得萧荀。 她和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逢,又要离别吗? 她不甘心。 怎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这便是命,她的宿命,似乎这一生注定和萧荀不能厮守的宿命。 那股无力改变命运的无力感终于在一起尘埃落定时从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 四周声音陆续响起,萧荀在她耳边焦灼说着什么,她却只感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在翻转,她想抓~住萧荀的臂膀,临死前想再看一看他,却听到周围响起无数抽气声...... .......... “萧荀——” 柳翩翩猛地从榻上坐起。 “我在,我在。”手臂立马被人握住,接着一堵宽阔温暖的胸膛贴上来,将她整个上半身拥住。闻着熟悉的味道,柳翩翩眸底的骇意散去了些,抬眸看萧荀。 他长得依旧俊朗,好看的俊眉却紧皱似能夹死蚂蚁,唇角起了几层皮,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也是,他是皇帝,处理朝政总有熬通宵的时候,精力自然会不济。她顺从的窝在他怀里,怎么也看不够般仔细盯着他瞧,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在她注目下,萧荀神色蓦然变得紧张,忙要将她从他怀里扯出,查看她周身。 “没有啦,没有啦,我身子好得很。”她心有余悸的将头搁在他肩膀,紧紧拥着他健硕的腰身,忆起梦中的柳颐惨死的情景,浑身冒着寒气,赶紧闭目,任由头贴着他脖颈喃喃自语:“我魂魄竟然会做梦,天啊,就算我是鬼,也是个幸福的鬼。竟叫我梦到萧荀,老天对我真的不薄。” 她笑了笑,露出腮边的梨涡。 如小狗般使劲嗅嗅萧荀身上的龙潭香,还是那么好闻,她呲牙又笑:“刚洗完澡,怪不得身上这么好闻,原先他身上总有股汗味,味道怪怪的,男人还是干净点好,最起码不惹人讨厌,哎,我死了后,萧荀也不知道会不会想我,我.......” 话音未落,额头忽挨一记爆栗。 “会想你。” 她疼得泪眼花花的从萧荀怀里抬头,噘~着嘴不可思议的控诉:“我人都死了,在梦里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不是说鬼不会疼吗?我怎么会感到疼?” 她皱巴着一张小~脸,摸了摸额头:“嘶,还下狠手,明晚我就钻到他梦里,狠狠的敲他额头,报复回来。” “巧巧?”慕弘深撩~开床帐,探头过来紧张的瞧着。 “七哥。”柳翩翩眸子一亮,立马就要从榻上起身去抓慕弘深。 “别动,太医说你身上伤势还没好,需要卧床静养。”萧荀面露不悦,将她一把摁在榻上。 这人怎么越发小气了。 柳翩翩心里甜滋滋的白他一眼,忽觉不对。 然后在榻边守了她两日夜的萧荀和慕弘深就看到正笑着的柳翩翩猛地掐自己大~腿~根一把,疼得险些从榻上跳起来,她先是愣了下,继而狂喜,紧拉着萧荀臂膀兴奋的直叫:“我竟然没死,天啊,我竟没死,萧荀你再掐掐我,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蠢姑娘,搞半天原来是以为自己死了。 慕弘深无语的遮眼,已没眼看下去。 萧荀却眸色温柔的轻弹她额头,“死了吗?” “我真的没死,咦,不对啊,柳颐死了,我怎么会没死呢?”柳翩翩秀眉紧皱,急忙抬头看向他和萧荀。 触到她探究的目光,慕弘深激动的忙要开口,萧荀已笑着应答她:“你刚醒不能多说话,赶紧躺下,你若真的想听,我慢慢讲给你。” 柳翩翩果然听话的立马躺下了,笑着催促萧荀:“我躺好了,快快给我讲。” “早在萧谷子处,我便将柳颐身上的母蛊移到我的身上。” 柳翩翩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气鼓鼓的反问:“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后来你没给我机会坦白。” 两人一喜一忧,眸子映着彼此,好似再容不下旁的,慕弘深由衷替妹妹感到高兴,可鼻子却有些发酸。 他的妹妹长大了,身边有了爱她的男人,再不需要她这个哥哥守护了。便趁两人不注意他时,神色落寞的从房间退出来。 回屋拿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出了院门,骑马朝北方行去。 “七公子,您去哪?”一个娇小的人影忽从道路上窜出,慕弘深忙勒紧马缰,令奔跑的马儿停下,仔细看来人,他认得,是巧巧的贴身丫鬟萍儿。 不知怎的,慕弘深竟看懂了她打得哑语,他望了眼蔚蓝的天际,那是曾经安国所在的地方,轻声道:“我回慕家看看。” “之后呢?” “不知道,可能去塞外,也可能游历诸国,以前没时间去,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看着世间风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弘深收回视线,淡笑问她:“巧巧有你照顾着,我很放心。” “帮我转告巧巧我走了。” 萍儿一下慌了神,忙要对他打手势,慕弘深已轻夹马腹,驱马朝前奔去。 斑斓的夕阳余晖下,他纵马踏着暮色而去,道路两旁青草如盖,蔓延如洪令她一眼望不到头,疾驰的马蹄扬起一阵风沙,被春风吹散扑在翠绿的草面上。 满眼昏黄风沙中,那道备受摧残的身影英俊挺拔如故,仿佛破开黑暗重新窥到天光。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萍儿含笑望着他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轻轻的说。 ......... 动荡了几个月的边境战乱渐渐平息。 柳颐名下的死士大部分在齐国和秦国交战时死去,剩余藏匿在山谷的人,被她训练的两百个将士和萧荀联手杀死,随着柳颐死去,所有被打乱的生活仿佛一瞬归于平静。 她跟着萧荀回到曾安营扎寨的小镇修养,几日后便要赶回秦宫。 “我七哥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柳翩翩是几日后才得知慕弘深走的消息,她坐在院中石凳上,颇为苦恼的垂头。 “七公子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大仇得报,他想出去散散心,讨点别的趣,总比让他闲赋在家记起以前那些糟心事的好。”萍儿笑着打手势。 “也对。”柳翩翩望着曾经安国所在的位置,眸底隐有热意。 “再说什么呢?”萧荀从院外回来,紧挨着柳翩翩坐下,萍儿忙起身替两人盏茶,悄悄退了下去。 “我再说我七哥。”柳翩翩叹了口气,眸子的光彩黯然下去。 慕弘深身为男子却为了妹妹自愿雌伏柳颐身下多年,他曾是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 若非他心性坚韧恐怕早疯了。 萧荀默了默,覆上她的手背:“我已派人秘密跟着他保证他的安全。” “嗯。”柳翩翩鼻音浓浓的。 晌午日头毒辣,萧荀望了眼她被晒得湿漉漉的鼻尖,起身要吩咐下人端来点冰水,她忽然从石凳上起身急促叫他:“萧荀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说着话,垂于双~腿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萧荀以为她又想逗他,好笑的挥退下人,在石凳上坐下来。 许久,只见她呼气,吸气,试图令自己平静,可腻白的下颌依旧紧绷,不能彻底放松。一愣,敛了笑牵起她的手朝屋内去:“想说什么?” 待到屋中,柳翩翩忽的顿足,她局促不安的望着他,似有些难以启齿,许久,她深深吸口气缓声道:“柳颐临死前说的事......” 她声音渐低下去,紧抿着唇不肯再说下去。 萧荀眸色渐深,改为握住她双肩,将她搂入怀里郑重道:“他说的做不得真。” 柳翩翩一愣,“什么做不得真?” 她所记得的回忆中,当年她初落柳颐手中时,柳颐确实曾用七哥性命威逼,想要强占她,只不过她记忆并非完全恢复,只记得零星片段,而这些零星片段足令她毫不怀疑,柳颐说的是真的,她早已不洁。 一个皇帝怎能接受不洁的妻子? 这几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睡在他身侧萧荀的睡颜,她便从心底厌恶自己这副残破的身子。每每想要和萧荀坦白此事,可话到嘴边却自觉难堪怎么都吐不出口。 “还记得在金銮殿那晚吗?”萧荀幽声道。 柳翩翩迟疑的点头。 “那天夜里你起身离开后,被单上留了一抹春红,我还令李宏记了档,若是回宫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柳翩翩却醍醐灌顶。 她初次侍寝当夜,满心满眼的想着如何从萧荀眼皮子底下偷作战图,根本没留意身体上的异样,经萧荀这么一提醒,仿佛捆在身上的枷锁一瞬解除,她激动的一把抓着萧荀臂膀:“你没有再骗我?” “朕金口玉言。” 柳颐根本就像他说的那般得到她! 得出这个认知,巨大的喜悦从心头爆溅出来,柳翩翩高兴的一下子哽咽住,仿佛生怕萧荀骗他,猛地扑入萧荀怀里,紧紧抓~住他衣襟,任由委屈的泪水横流,喜极而涕道:“再说一遍,你不会骗我?” “不骗你。” “真的?”柳翩翩睁着泪眼希翼的望着他。 “你若不信,咱们重温下那夜?我帮你回忆回忆?”萧荀疼惜的吻她眼角泪花。 望着悬与眼前的薄唇,柳翩翩忽生出股冲动,想也不想的踮起脚尖主动吻住,甚至有些急躁,牙关磕着他的,舌尖滑入他嘴里急促的和他纠缠在一起。 他一愣,继而用力的回吻她,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待她反应过来时,悬与床榻两侧的床幔已被他一把扯落。 视线被厚重的床幔缓缓遮住。 账内,柳翩翩红着脸推拒他,燥的喉咙干哑:“不行不行,白日不宜宣~淫,你快起来.......” 可这事一旦起了势,怎会是她能躲得掉的。 萧荀几日没纾解,好不容易逮到人主动送上门,岂会轻易放走,低头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不消片刻,账内娇羞的推拒声,便改为阵阵惊呼,“别别别,别摸那。” 娇艳的夹竹桃枝丫从窗口探进来,在微风中阵阵轻~颤。 一道极长的抽气声后,混着欢愉的哽咽声传出:“呼。” 账内温度渐高,龙潭香混着脂粉弥漫开来,柳翩翩只觉自己被放在炙热的火堆上反复烤,香汗淋漓。 “叫我夫君。” 她羞燥的抿唇偏不叫,却在窗外几声啾啾鸟鸣声中,那声被她放在心底描绘上万次的称呼被撞的溢出声。 “夫君,夫君—— “我此生最爱的人,是你,萧荀,我的夫君。” ——我趟过火海,踏过埋骨砂砾,陷过万恶泥沼,心间绿源早已荒芜,化为尘埃。原以为此生光阴用尽也不会再心生欢喜,是你披荆斩棘踏光而来,将我拉出泥沼,令我重新向阳肆意而生。 从此,世间有你,便有我。 ——慕诗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