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不死后我疯魔了 作者:雪中画 文案 沙雕文,感情线慢 * 苏暖重生后,找到前世残忍嗜杀的魔头,欲除之后快。 少年版大魔王此时是一朵任人摧残的小白花,面冷心善,睡觉会踢被子。 小白花听她话,会做饭爱干净,笑的好看。 她口渴了,他及时奉上随身携带的冰糖和山泉水; 她要炼丹,他冒生命危险采回神品仙草; 她被围攻,他不惜暴露魔族身份,为她打开一条血路; 得知她要送自己回魔世,少年眼尾褚红,抓着她衣角的苍白指尖微微发抖:弟子一切听师父发落。别抛弃我。 苏暖:……淦。 她下不去手。 * 好消息是,重生后的她拥有了无限复活的能力。 每一次复活都要消耗大量灵石,真·氪金换命。 坏消息是,她很穷,整个门派都穷的抠脚,全靠师叔熬灯油刺绣师兄蒙面卖艺挣口饭钱。 穷剑修们死要面子,念念有词地说着宁死不为五斗米折腰。 苏暖:你们要脸,我不要! 于是乎,泫溟第一凑不要脸奸商华丽诞生了。 * 女主外疯里正,男主外正里疯,疯批美人×疯批美人 双强,女师男徒 1V1,HE,沙雕文,欢迎捉虫。 内容标签: 强强 穿书 爽文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暖,沈寒声 ┃ 配角:顾无言,花月容,楚天河 ┃ 其它:修仙,金丹,小白文 一句话简介:一人作死,全派飞升 立意:人心好坏通常是一念之差的抉择 第1章 一颗灵石 坊间盛传,无念峰那位足不出户日夜清修、清冷绝尘,号称史上最年轻峰主的蜉蝣仙子,一念之差走火入魔后,彻底疯球了。 她一改往日白衣翩跹的修士形象,成日里穿着那些设计大胆前卫看得直叫人面红耳赤的轻衣薄衫在山门附近晃来晃去,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真实即虚妄”、“这个世界迟早玩完”之类的胡话;又突然发飙拆了自家传承八代的门派大匾,指着掌门师兄越千重的鼻子质问:“知道为什么咱们门派叫灭绝剑派吗?” 掌门师兄小心翼翼反问:“因为咱们练的是灭绝剑法?” “错!因为咱们再落魄下去就要灭绝了!” 一个是金丹中期的丹修峰主,一个是化神期小成的剑修掌门,两个人争着块牌匾在山门前拉拉扯扯,衣领霍开半边。 撕拉一声,越千重的袖子连着衣领掉了,雪发披肩,露出一段肌肉结实肤质光洁的肱二头肌。 吃瓜群众鼻血喷了一地。 在这小儿打闹般荒诞不经的拉扯之间,匾额夹层里掉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越千重眼疾手快抢在苏暖前面拿起那宝贝:居然是三代掌门留下的储物戒指,里面藏着五千灵石的私房钱,以及一本自创的《寂灭剑谱》秘籍。 众人目瞪口呆。 这他妈都可以。 灭绝剑派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找回了失传多年的剑法秘籍。 掌门越千重并非自私自利之人,储物戒里的五千灵石全部充于公用,戒指送给了发现秘籍的功臣苏暖,作为她发现秘籍的奖励,劝勉她勤奋练功、好好做人。 苏暖满口答应,当天下午就做了件轰动修真界的大事—— 她当了那枚储物戒,用当来的灵石买了一堆破铜烂铁,炼制成一根十米长针,趁着云雾遮掩行踪之际,悄悄插在即将渡雷劫的九长老的屋顶上。 避雷针安装没多久,天雷就来了。 九长老,渡劫失败。 那雷根本没劈到他身上,如同考试刚刚开始就宣告结束,考生望着一张白卷和刚刚拿起的2/B铅笔一脸懵逼。 反倒是院子里养了千年的银杏树渡劫成功,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升了。 九长老通过卜筮之术得知这件害自己渡劫失败的缺德事是苏暖干的,提剑追了她十三个山头。 最后仍是不忍打骂训斥,只罚她闭门思过,独善己身。 闭门思过就闭吧,偏生她安分不住,差遣弟子卖了库房里的辟谷丹,从山下买了五斤牛肉,用炼丹的炉鼎大煮肥牛,香味四溢,无念峰全体弟子都馋哭了。 吃牛肉在修道之人眼中是犯大忌讳,人们都说苏暖疯了。 却都不知道她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 上一世,作为灭绝剑派第七代掌门独女,她生来便是天地烘炉的特殊体质,心火可淬仙丹神兵,也因此终身无法突破元婴瓶颈。 老爹心疼闺女,对外隐瞒了她的特殊体质,自此她一生与白云翠竹作伴,兀自清修不问山下俗事。 虽然日子无趣,但是依仗着母亲留下的嫁妆,加之不问俗事,她这一世倒也过的清闲自然无忧无虑,给自己起了个“蜉蝣仙子”的道号雅称圈地自萌。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无欲无求地过完一生的时候,一道魔气破了她的金光结界,魔头长驱直入,杀人剖心,取她至纯心火淬炼魔剑。 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叫天雷打他个九九八十一难也不过分。 可偏偏那日万里晴空无云,天气好极。 那献祭了她的生命的魔剑还真给他淬成了。 案发当时,她一抹神识滞在半空,亲眼目睹了这桩灭绝人性的惨案。 魔剑淬成后,这魔头又以灭绝剑派门人的性命试剑,她眼睁睁看着师兄弟们接连倒在魔头血刃之下,却无计可施。 这些丧心病狂的经历,都不足以令苏暖疯魔。 真正令她变成人人眼中的疯批女人的,是整桩惨案背后,那荒唐可笑的真相。 她所处的世界,是一本名为《仙魔斗》的群像修真小说。 入魔成狂的剑修弟子沈寒声,是小说中戏份较多的主要角色之一,邪道大男主,身负魔族与龙族混血,为三界所不容;他天资聪颖,人缘却不佳,在剑派求仙问道时处处受人摯肘刁难,师尊不喜他桀骜孤僻的性格,亦不将真才实学倾囊相授;他曾心向正道,无奈身世血脉阻拦,修真之路坎坷崎岖,加之隔壁宗门正道大男主对比伤害,逐渐心理扭曲,灵魂变态;…… 如此云云,总结就一句话:美,强,惨,黑化堕魔,嗜杀成性,屠戮宗门。 …… 再看看苏暖酷炫的人设:灭绝剑派掌门苏海市独女、修仙界独一无二的洪炉体、赫赫有名的丹修隐士,炼制的仙丹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然而在《仙魔斗》这本冗长的百万字小说里,美艳绝伦的蜉蝣仙子出场才不到五百字,台词只有“啊”和“吓”。 对她最近距离的描写就是:蜉蝣仙子美目圆瞪,错愕地看着插入自己胸膛的魔爪,娇嫩如同花瓣的双唇微微颤抖,鲜血喷薄而出,一袭素衣染得艳红,她轻呼一声“啊——!” 啊你个头。 原来她潜心修炼二百来年,为的就是死后变成个炉子,给黑化男主淬炼心魔剑助他一统人魔两界。 这种为了龙套而龙套的设定,就好比努力拼搏费尽艰难终于得到万贯家财的老财主,当天两腿一伸去见阎王,家产全部留给刚过门的妻子和新入职的管家。 一年后管家的儿子出生了,起名“男主角”,顺理成章继承万贯家财,从此笑傲江湖。 老财主工具人实锤。 苏暖心碎了一地,再也粘不回去了。 这一刻,高贵冷艳清冷绝尘的蜉蝣仙子彻底疯球。 龙套工具人什么的,她不干了。 …… 在寒风中坚守了一个钟头,苏暖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他玉树临风,容貌甚是俊美,一身青衣白衫气质出尘,手执一柄玉骨扇,扇面画的是松柏寒英图,摇动之间发带飘飘轻舞掀起阵阵香风,好比天上谪仙、云中皎月。 “四——师——兄!” 她顶着一头风滚草,张牙舞爪地朝顾无言扑了过去。 顾无言看见她像看见了鬼一样,想也不想掉头就跑,谪仙人一秒沦落为丧家之犬,恨不得手脚并用跑得更快一些。 苏暖死死扒住他的腰带:“你躲着我做什么!大家都是一条裤筒里长大的兄妹,有什么难言之隐直说便是了!” 顾无言拼了老命护住腰带向前奔:“师妹,饶了我这无能无用混吃等死之人罢,咱俩不合适!” 这是他柜子里最后一条腰带,要是被扯破,下个月月钱发放之前,都得提着裤子走路了。 “合不合适,多试几次才知道啊!”苏暖显然不打算轻而易举就放过他。 为了保住最后一条裤腰带,顾无言眼睛一闭心一横,从了:“行吧,试试就试试。” 苏暖喜出望外:“来喔。” 顾无言视死如归:“来!” …… 一炷香后。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挥发后的气味,周围杂草以圆心向外围扩散的方式压地,入目之处遍是凌乱,耳畔萦绕着粗哑的喘息声。 “不……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 “淦……” 满天星光下,红衣少女手持粉晶长剑,一剑划破男人束发,泠冽的剑气须臾间将青绿发带一分为二,一缕发丝飘然落下。 长发如同瀑布倾泄,顾无言胸口剧烈起伏着,两颊绯红,徐徐吐出一口暖息:“要么不打了,要么你就打死我吧,反正顾某天生地养,烂命一条。” 他破罐破摔道。 “……”苏暖一阵无语,身为无为峰的峰主,顾无言真真把“无为”二字的精髓贯彻落实,发扬光大。 顾无言灰头土脸,委屈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画圈圈,金蟾剑斜插在土里:“人家都说不要了,你偏要试,丧心病狂。” “修练剑法怎么能叫丧病呢?”苏暖收剑入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寂灭剑法》乃三代掌门独创,与祖师爷的灭绝剑法有相辅相成、取长补短之用,待咱们把这两套剑法练得出神入化,说不定下一个鸳鸯双侠就是你我了。” “顾某就是找条狗,也决计不和师妹你做什么狗屁亡命鸳鸯侠。”他欲哭无泪。 “师兄欠我那半块小金砖——”她故意将尾音拖的狭长。 “鸳鸯本鸳就是我!我就是鸳鸯侠!” 说到还钱,他立刻生龙活虎地表示自己还年轻经得起折腾。 “不过师妹……你的剑法何时变得如此生猛厉害了?” 顾无言知道苏暖向来是不喜欢舞刀弄剑的,平辈弟子之中,属她的剑术最烂,学艺期间更是时常被他和其他师兄弟花式吊打。 后来她被打自闭了,潜心钻研丹术,闭关时常一闭就是一两年。 顾无言心中纳闷:难不成走火入魔还有增加怒气和剑意的作用?自打小师妹入魔后,她不仅出招果决,招式也比以往凌厉了七分。 现在的顾无言,居然打不过足足比他年幼一个甲子的苏暖。 “我开窍了啊。”苏暖卖弄关子地回答,她自然不会告诉四师兄,自己是重生回到过去的人,身上积累了前世今生近三百年的修为,又在另一个世界读了满满一车的剑法秘籍。 如今的苏暖,剑法造诣甚至超过越千重,顾无言打不过她是必然的。 “师兄,你是咱们这一辈中,脑袋最灵光的。” 忽如其来的夸奖,羞的顾无言老脸一红,说话都磕巴了:“莫名其妙说这个做什么……你可别是想找我借钱啊!”灭绝子弟,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苏暖无视他,接着说道:“可是光有脑袋,有时候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只靠武力说话,你要是打不过他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顾无言眉头微蹙:“谁欺负你了?” 苏暖摇摇头:“打个比方。” 她的眼神里有岁月揉不去的落寞。 顾无言拍拍她的小脑袋:“要是谁欺负你了,跟哥说,哥就是拼命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苏暖嘤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行的四师兄……你不可以,因为……” 说着,她掩面奔走,空气里回荡着她留下的最后几个字,和原地石化的顾老四:“师兄你——太弱了啊!” 弱了啊,了啊,啊。 顾无言:淦了。 …… 回到无念峰小竹屋,苏暖褪去外衫。 镜中的自己犹在花季,身量娇小纤细,鹅蛋脸杏仁眼,肤色晶莹雪白,一双眸子似水晶般清明,纯白亵衣有两道系扣开了,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少女手脚细长,苍白肤色衬托得眉心一点殷红妖艳绝伦。 这道红痕,正是走火入魔的印记。 斜靠在床榻上,苏暖拿起琉璃宝镜,一边啃胡萝卜一边浏览近期的大陆新闻。 “名剑大会召开在即!主办方火热招商中!” 十年一度比谁的剑更剑的名剑大会么?前世她亲身观摩过一次,满脑袋都是飞来飞去的御剑修士,其中一个因为超速没刹住车,撞上石壁落了个半身不遂。 继续翻下一条:“山匪猖獗!香料大亨痛失数万灵石!” 大亨愤然开除当天负责护送灵石的保镖,高价招募能人打手。 护送一次能给五百灵石?是个不错的生意,山里惯养闲人,指派一两个去做护卫挣点外快未尝不可。 苏暖摸了摸下巴,一个冒着邪恶泡泡的念头油然而生:比起当乙方挣辛苦钱……拦路打劫岂不是更有赚头? --------------------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女主要点节操行不行! 女主:三观都碎成渣了,还要节操做什么! 作者:…… * 求收藏求书评求灌溉QWQ 第2章 第二颗灵石 诞生了想法,接下来就是制定计划,准备乔装,挑选帮凶。 啊不,队友。 队友一号,可可爱爱小汤元一枚,苏暖坐下唯一入室大弟子,生着一张年画娃娃般的团子脸,几十年前被前任掌门带回剑派时,长得就是十岁孩童的模样,容颜不曾改变,据不可靠消息称,此人是童子命,长不大的那种。 汤元:“我不想去,但是师尊的命令必须遵从。” 队友二号,无节操无底线只要给钱跟谁走都一样,表面芝兰玉树内在吊儿郎当,没钱了就蒙上面具街头卖艺,有钱了就溜去喝花酒的斯文禽兽四师兄。 顾无言:“我也不想去,但是我真的没有裤腰带换了。” 一大一小两个团子坐在竹屋廊檐下,为各自奔波劳苦的多舛命运长吁短叹,泪流满面。 苏暖人是疯的,手是巧的,积累了上一世隐居经验的她练就了一番过人的缝纫技术,大剪刀咔咔两下,小绣针嗖嗖两下,三件合体贴身的夜行服横空出世,耀目全场。 “有点卡裆。” 顾老四面色铁青的发表评价。 “穿习惯就不卡了。” 苏裁缝无情回复。 两大一小三个团子换上夜行衣,按照计划向山腰处进发。 第一次打劫,苏暖准备搞一票小的练练手感,号召队友躲在上山必经之路旁的灌木丛中守株待兔,先拿自家下山采买补给用品的弟子开刀,等那几名弟子一出现,立刻饿虎扑食,劫了他们的货和灵石。 顾无言虽然是个败家子,但是个有尊严的败家子,打劫自家未成年小徒弟这种事,他做梦也干不出来:“咱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抢自家人么?” 穷逼何苦为难穷逼。 苏暖啐道:“呸,自家人的事情能叫抢?这叫借。” “我有个疑问,”汤元举起藕段一样的小胖手,“现在是白天,咱们有必要穿夜行衣?” 苏暖:“……” 顾无言:“……” 正当气氛凝结到了极为尴尬的冰点时,三名身穿低阶藏青色弟子服,打扮极为简朴的无岐峰弟子抱着大包小包的补给上山来了。 这三名弟子两男一女,女孩儿还是个扎着丸子头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副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苏暖管她叫“丸子头”;左边的男弟子相貌普通,气质倒是温文尔雅,给人一种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苏暖给他起的代号是“路人甲”;另一位男弟子皮相虽好,却冰冷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就叫他“小白脸”吧。 三人都是练气期剑修,并且刚好符合苏暖的实验标准:够傻,够弱,够欠。 她一巴掌拍在队友背上,将他们震出灌木丛,在实验对象面前表演了个手摸脚后跟前滚翻下台阶。 丸子头不出众望,“哇”地一声吓哭了:“好大的黑狗!” 她还是个六十八岁的孩子啊! 在一众惊愕的视线聚光灯中,劫贫济贫的女土匪闪亮登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 “苏峰主!”路人甲惊喜呼唤。 留下…… 买路财三个字如鲠在喉,苏暖咬紧牙关,怒目瞪着那叫出自己真实身份的老好人:“你叫我什么?” 路人甲沉默半晌:“呃……苏师……爷?” 苏暖年纪小辈分高,教导他们入门基础的老师也得毕恭毕敬称她为师叔。 唤她一声师爷也不吃亏。 打劫的时候被一眼看穿真实身份,所谓社死的终结也不过如此了:“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极力狡辩,同伙顾无言早已脚底抹油,一道化形符消失在渺渺天地间。 其余众人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台阶上对话的二人。 “你怎么会不是苏师祖呢?”路人甲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全剑派只有苏峰主,才有这道心魔印啊!” 心魔印啊…印啊…啊。 为人不齿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成了一桩值得称赞的美谈。 苏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这心魔印倒变成她的身份证了。 应该学蝙蝠侠蒙住上半张脸再出门的。 完全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的路人甲:“弟子温如玉,拜见苏峰主!” 中气十足的少年音回荡在幽幽山谷间,回音绕耳不绝。 他闭上嘴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倒的确称得上谦和,一开口什么都毁了。 苏暖呵呵一笑:“既然尔等识破本座的伪装,不装了摊牌了,本座是故意试探你们的应变能力——恭喜及格!再见!” 她手臂一伸,夹起汤元御剑腾空而去。 众弟子:“……” 目送她远去的背影,温如玉直起腰背笑盈盈道:“一如传闻所言,苏峰主很有趣呢——沈师弟认为呢?” 那沉默寡言的漂亮少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冷哼:“无趣。” “可在下听闻无念峰主天赋异禀,天地洪炉之体,修为大成后心火可淬炼万物,这样的好体质没能利用得当反而堕入魔道,着实是可惜了。” 沈寒声冷睇一眼苏暖离去的方向,只见她用御剑术在云层间画了根状如某不可言喻之物的中指,顿感无语:“与我无关。” …… 青山层叠翠,孤云绕日斜。两行飞雁排成人字,悠闲飞过无量峰前栽种的一排迎客松,顺便落下几坨白色粘稠物体以作纪念。 无量峰作为灭绝山第一主峰,承担着会客、议事、掌门居所等作用。 第八代掌门越千重被海选评为灭绝剑派历代最咸鱼的掌门人,然而现在,他蹲个茅厕都能感觉到危机四伏的紧张感。 “掌门师兄,有弟子来报,苏师妹假扮黑衣人劫道门内低阶弟子,最近师妹言行越发狂放不羁,师兄是时候出面约束一二了。” 大护法白芃在外面敲门。 越千重捂着耳朵:“本座在拉屎。” 白芃,面无表情:“化神期不需要拉屎,你是在躲避现实。” 越千重:“……” 那就让他变成一坨屎,噗通一声随着水流远离这喧嚣的凡尘吧! 茅厕内传出一声悠长绵延的叹息。 “本座也不想这样的。” “事情已然发生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阻止那小疯子在疯批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越千重重重叹了口气:“师妹她……哎!随她去吧!师娘走的早,师父他老人家常年云游在外,小师妹心理扭曲也有咱们当哥哥不尽心的责任,怎忍心一味指责因刻苦练功才走火入魔的师妹?” 这一刻,圣父的辉光照亮了整个茅坑,门缝里透出的强光剌的白芃睁不开眼。 熟悉越千重一贯套路的他迅速反应过来,抬脚踹开茅房大门,只见坑位上方空空如也,人已化光遁去。 “仙道神咒金光遁用在这种地方……污秽。” 白芃捏着鼻子,心中暗暗赌咒发誓,他定要代替这不靠谱的掌门师兄重整门内日渐猖獗的不正之风。 尤其是苏暖,她若再这样疯下去,不知要捅出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篓子。 不知是他近日思考苏暖的事情太多脑子上火产生了幻觉,还是苏暖此时真真正正地朝着自己奔来,只见红衣少女御剑从云端落下,裙摆随风摇曳,脸上的妆容因风速过快糊成一团。 她来了她来了,她脚踏祥云飞来了。 “二——师——兄!” 这充满违和的亲切感,白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半个月前,他的小师妹还是一朵清冷出尘、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高洁小白莲。 那时候的苏暖不爱讲话,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胸有成竹的小大人模样,他偶尔会去无念峰偷偷听她弹琴,那琴声婉转悠扬,似有倾诉不尽的女儿惆怅。 再看看现在的苏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表情夸张挤眉弄眼,不成体统。 ——魔女!还他高冷小师妹! “二师兄~”苏暖脚刚沾到地,两只手便像两条蛇攀上了白芃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那个~人家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少女带着暖意的躯体紧挨着自己的臂膀,白芃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自掐人中:“什么事?” 苏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想和你——借点钱。” 俗话说,借钱是绝交的第一步。 灭绝山上就没有一个不抠门的修士,现存平辈弟子中,苏暖和白芃之间的关系又是最差的。 以往苏暖性子冷清,白芃待人严肃,二人即使碰了面也只是点点头擦肩而过,她总觉得他刻意在躲着自己,不论是上学那会儿挑座位,还是开会的时候站位置,他总选离她最远的对角线立定。 关系差成这样,她反而不怕破坏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了。 反正他俩的友情从一开始就沉在谷底,从没雄起过。 不出苏暖所料,一听到她要借钱,白芃的脸立刻刷的比驴还长:“干什么用?” “做横幅。” “?横幅?” 苏暖双手捧脸作害羞状:“招生的日子就要到了嘛~咱们拉一个五百米长的横幅在山上,上书:灭绝剑派,做大做强,干垮皓月,踢飞剑皇,再创辉煌。怎样?” 不怎样!打上这行标语,灭绝剑派真就离灭绝不远了。 她果然疯入骨髓,无药可救。 白芃心中诸多不满,都在看见苏暖失望的神情后化为烟消云散,板着脸沉声道:“招生期已过,来年再招生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嗳?”苏暖呆若木鸡。 门派招生不都是十月份吗?现在才九月初啊! 她又穿越了? 白芃以为她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同意拉横幅这荒唐胡闹的请求,轻挑眉梢,依旧端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开心了吗?” 苏暖的石化脸一点点裂开:“呃……可咱们通常不都是十月份招生吗?” “师妹你忘了,开春的时候门派提前招了一批新生入学,算上日子合该有半年了。” 白芃心说,剑修门派本身就穷,比不上那些富得流油的综合型门派,加上山门经费吃紧,倘若不提前招生收学费,山门就该喝西北风了。 小师妹自幼隐居山林,从不关心门派发展问题,她不了解剑派招生的事情在白芃眼里反而是理所应当。 苏暖继续石裂:“今年是几几年来着?” “寻仙历1414年。” 苏暖清楚的记得,1414年是大魔头沈寒声上灭绝山拜师学艺的第一年。 他现下就在这座山上,甚至曾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过,而她却浑然未觉! -------------------- 作者有话要说:沈寒声:无趣。 苏暖:你再说一遍?! 沈寒声:……的人是我。 第3章 第三颗灵石 “师兄可记得新入门的弟子中,有个叫沈寒声的弟子?” “确有其人。”白芃记得很清楚,这名弟子以极其优异的考核成绩选拔进了无岐峰,他在幻境中的表现甚至吸引了几位长老的注意,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 苏暖目如死灰。 真·要死要死。 她原本打算在招生的过程里横插一手,把这磨人的祖宗反手送去霍霍隔壁的皓月宗,或是其它随便什么剑派蛋黄派都行。 反正只要别在灭绝山,别进那位素来有着“灭绝师公”之名的五师叔门下,他干什么都行。 这下可好,计划全乱了。 不带这么玩的! 她的心碎了,碎片随风飘远,再也粘不成个心形。 “师妹?” 白芃惊了,只见豆大的眼泪如同河蚌吐珠,一颗接一颗涌出少女湿润的眼眶,温热的液体滚落在他的手背上。 “二师兄。”她紧紧攥着白芃的袖角,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小动物在察觉到巨大威胁时才会产生的应激反应,连带着声线也变得起伏不定,“我怕……” 她是真的怕。 每每入夜,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前世遭遇的那些血腥的场面便如同投影般自动浮现在脑海中。 掌门师兄万箭穿心,耗尽最后一丝修为爆体而亡;二师兄与魔族血战至最后一刻,直到剑断人枯,油浸灯灭;;生平最擅临风而行的四师兄坠崖身死,身上是无数道深入骸骨的魔族血咒;大师姐、汤元、珞珞师侄……他们都是活跃在她生命里的鲜活人物,却都为了造就某人的传奇无端失去宝贵的生命。 而他们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在正文中出现过一次。 这一切的惨剧,矛头皆指向一个名字。 一个令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名字——沈寒声。 …… 苏暖陷入了可怕的焦灼情绪,一会哭一会笑,抽搐着打嗝不停。 这可把素来以剑心坚毅自居的白芃吓坏了:师父只教过他打架遛鸟和管理弟子,可没教过他哄姑娘,急忙抱着打嗝打得快断气的苏暖御剑飞向无药峰求救。 那天,半个灭绝剑派的弟子风传:大护法的剑上绑了一只大鹅,“嗝呃鹅”地叫唤了一路。 灭绝山有五座峰:无量,无岐,无念,无为,无药。无药峰面积虽是最小,弟子也最少,但隐居其中的药修们几乎都是药剑双修的奇才。 说白了,只有脑子和剑法同样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无药峰。 白芃赶到药庐的时候,无药峰首席弟子麦珞珞正在屋前的药圃里照料草药。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见苏暖脸色惨白,止不住的打嗝,她好奇地搭了一手脉,竟不像是生病的脉象,“师父在屋内,二位师叔请进。” 峰主骆子禾双腿废于万妖窟血战,常年避世隐居,性子比前世的苏暖还要冷淡三分。 冰凉的手指轻搭少女脉搏,轮椅上的骆子禾轻蹙眉头:“师妹可曾受过什么惊吓?” 苏暖一边摇头一边打嗝。 白芃帮她补充道:“师妹看了入门弟子名单后,就这样了。” 骆子禾更迷惑了,思索片刻,命弟子取来纸笔,挥毫泼墨写下四个大字:多喝热水。 白芃接过药方,茫然:“多喝水就可以了?”他怎么觉得这药方开的些许敷衍呢? 骆子禾瞥了他一眼,淡然反问:“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苏暖的嗝症是受到强烈刺激后气滞于胃中,多喝水把气压下去是最好的办法。 她的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气从胃部涌上喉咙时通过这块石头,引起强烈的不适感,苏暖一边抽搐起身一边提起桌上的茶壶:“我鹅,喝就是了!” 说罢,她仰头对着壶嘴就是咕咚咕咚几大口,骆子禾脸色乍变,想要阻止她已经迟了。 “不可!那是强化版万草枯——会死人的!” …… 苏暖死也想不到,她那医者仁心、浑身写着靠谱的六师兄,居然会把农药装在茶壶里,茶壶摆在茶几上。 这药本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好几天前就买好了,一直搁在桌上,每每打算一口闷的时候,又总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今日,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刚拿起茶壶凑到嘴边,白芃抱着苏暖来了。 …… 万草枯还没下肚,苏暖就感觉到口腔和食道一阵灼热的烧烫感,仿佛喝下一碗滚烫的铁浆,她霎时吐出一口冒着黑气的血。 白芃对医术毒药一窍不通,见她痛得满地打滚,情急之下推了骆子禾一把:“你是大夫,救人啊!” 骆子禾跌坐在地,两眼发直呆呆地说:“万草枯无药可解,是……玄溟大陆最强毒药……” 白芃:“???”这玩意不是除草用的么??? 骆子禾爬向苏暖,眼角流下一行清泪:“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药装在茶壶里,师妹也不会误饮……” “六师兄……” 一行血泪自少女眼角缓缓流下,她颤栗着双手,紧紧握住他主动伸向自己的双手,小小的暖意包裹着那一抹冰凉。 苏暖微微一笑,气若游丝:“——多喝水,真的不打嗝了呢。” “阿暖!” 冷面男神骆子禾搂着七窍流血的少女,哭的像个没了孔慈的步惊云。 “你不要死!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白芃已经傻眼了,木楞地杵在原地,他确实不喜疯了之后的苏暖。 但他更不希望她死。 麦珞珞鼻涕眼泪齐齐滚落,扑倒在苏暖身上:“小师叔!小师叔你不能死啊!咱们还约好了来年开春去小灵山夺笋呢!” 不知是她哭得动情感动了上苍,还是苏暖回光返照,原本命悬一线的苏暖忽然瞪大了眼睛,猛地一个鹞子翻身接上一个动作利落的燕子穿云纵,飞身冲出药庐。 “小师叔!” “师妹,你去哪!” “阿暖!” 众人急忙追出药庐,可茫茫云海之间哪里还有苏暖的身影,她竟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麦珞珞抽搭着鼻涕说:“小师叔一定是不忍心看我们为她伤心,才逃走的。” 那些小猫小狗在死前都会寻一个远离亲人的僻静处孤独离世,师叔她可能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白芃两只眼皮狂跳:“六师弟,你在做什么?” 骆子禾跪在门前药圃中,徒手挖坑:“给师妹做个衣冠冢。” “……她还没有死。”白芃一阵无语。 “这是我能为师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骆子禾期期艾艾地捡起半块木板,以指为剑在上面刻下苏暖的名字,“早死晚死都得死,提前把坟做好,也算寄托个念想。” 念你妹啊!小师妹是个疯子,你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师兄师弟师妹师父没一个让白芃省心的。 大袖一挥,他召来传令纸鹤,收起戚容,声色庄严:“传我护法口令——门内弟子速速搜寻无念峰主踪迹,发现者重赏。” …… 红衣倩影掠过崇山峻岭,几个起落来到一处隐僻山涧,踉踉跄跄倒入灌木丛中。 苏暖昏昏沉沉地又吐了几口鲜血,口鼻充斥着万草枯致命的清香味,这号称农田鬼见愁的除草药仅需一口就能要了修仙人的命,威力恐怖如斯。 若非她具备前世今生累加的三百多年修为,恐怕在药庐的时候就已经魂归故里了。 苏暖逃出药庐远离众人,为的是能够悄无声息的复活。 指尖轻点眉心的红痕,这心魔印并非普通的心魔印,里面更是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复活石。 此乃天地秘宝,六界之中寰宇之内仅此一颗,在她重生后,与她额前心魔印相融合,可以无限次复活,但是复活次数需要用数量庞大的灵石做补充。 拥有这块复活石,相当于拥有了永生不死的能力,然而—— 以苏暖储物戒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灵石,她只能复活一次。 早知道就不打嗝了,不打嗝白芃就不会送她去药庐,不去药庐就不会误饮万草枯,不误饮就不会死,不死就不会浪费复活机会。 她哀戚地想,“多喝热水”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居然要花掉自己几十年的积蓄,这笔帐亏的她痛心疾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骆子禾的药庐。 现在的苏暖,衣衫凌乱地躺在草丛里,安静等死。 五脏六腑痛得她龇牙咧嘴,即使用真气护住脏腑,也只是杯水车薪。 还不如放弃治疗,死的快些。 苏暖灵机一动,想到了自杀。 她晃悠悠起身,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盘桓在瀑布附近的五彩蛇上。 修为千年的蜀锦五步蛇,剧毒,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被咬上一口,也是要挂的。 天要亡她,居然派了这么一位小可爱送她上路! 命运的巧合哇! 苏暖喜出望外,一头扎进水中,抓起那条蜀锦五步蛇就往自己的动脉上凑。 这蛇极(大)通(吃)人(一)性(惊),知道她有意寻死,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的喉咙就是一口,毒素瞬间通过毒牙传入少女血液之中,鲜红的液体在水中散开了。 苏暖身体一软,浑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栽入后方水瀑。 没有想象中脑袋着地的沉重,她落进一个滚烫炽热的怀抱中。 临死前的画面,是双猫儿般清冷透彻的眼。 …… -------------------- 作者有话要说:苏暖:抱一下一百灵石,谢谢。 沈寒声:…… * 固定每晚19-21点左右更新 第4章 第四颗灵石 深潭瀑布中,皮肤苍白朱唇殷红的少年盘腿屏息,打在头顶的阴凉山泉不断冲刷走他身上浑浊混乱的魔气。 青丝漂乱,颜值不减反增,冷峻的面庞犹添一分支离破碎的美。 今日是满月,魔气躁动的日子。 虽然离家前母亲赐了封魔咒印,将他的魔气封印在体内一隅,但是到了满月,魔气就像蚂蚁一般啃心噬骨,搅得他寝食难安心神不宁。 只得寻了这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涧瀑布,将自身沉入潭中,催动龙族内丹抵御魔气的骚扰侵袭。 潭水清凉,是最适合修行清心的地方。 然而泄漏在潭水中的龙族气息,也为他招惹来了一条千年修为的蜀锦五步蛇——蛇龙本为远亲,如果它吞了他的龙族内丹,即可原地化蛟。 魔族法力被封印的沈寒声,以他当前练气初期的修真修为,又逢今日月圆,别说是击败对方,就连赶跑它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默默无名的小地方了么…… 沈寒声自嘲一笑,就在他准备拼上全力与蜀锦五步蛇决一死战之时,一道红衣人影纵身跃入水潭,狗刨式游向瀑布,空手掐住那蛇的七寸。 那蛇也不是吃素好惹的,一人一蛇缠斗之间,水面顿时翻起混乱的浪花,迷得他看不清里面的战况。 等到浪花泡沫逐渐消散,蜀锦五步蛇口吐白沫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它至死也想不通,喝了一口苏暖万草枯味道的血,居然会无故断送自己的性命。 那抹惊艳的红色则向瀑布方向栽倒下去,沈寒声下意识伸出双臂,恰好接住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少年声线颤抖。 “为什么要救我……”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卑微无名的低阶修士,不值得她以命相救? 苏暖也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小水潭里,不仅有剧毒的蜀锦五步蛇,还有个大活人藏在水帘瀑布后面,当即吐出一口黑血,气若游丝,极其装逼的说出一句:“大道有情,大爱……无疆!” 说完,她就嗝屁了。 苏暖双目紧闭,睫毛纤长,面容如陶娃娃精致白皙,眉心一点红痕比他在山门那日遇见她的时候黯淡了些。 温如玉说过,灭绝剑派有这道心魔印的人只有苏暖。 她救了他,自己却无故断送了性命。 怀中少女气息全无,周身冰凉,白皙欣长的颈项上有两个刺眼的血窟窿。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沈寒声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没有苏暖,中毒死在深山里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动容片刻后,他开始思考现实问题:将她的尸身送回剑派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是就地掩埋,还是绑上大石头扔进水里? 殊不知此时一缕芳魂正悬挂在自己头顶,小拳拳穿过他的脑瓜子砰砰捶打,口中念叨着无人听见的台词:“登徒子,放开老娘的肉身!” …… 孽缘。 苏暖认得这个大白天泡在水里洗澡的二愣子,正是那天她假扮劫匪的打劫对象之一。 自己的肉身居然落到这货手上,他不会有什么重口癖好吧?? 还抱着,想抱姑娘就回家让你老妈给你娶个媳妇慢慢抱! 苏暖漂浮在水中,只见少年低眉垂目,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小子不会是看到尸体被吓傻了吧? …… 思前想后,沈寒声心底的善良略胜理智一筹,抱着苏暖渐僵的尸身离开池潭。 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总不能叫这可怜的女孩魂葬阴冷的水底。 风水不好,容易化成厉鬼。 他轻手轻脚将尸体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山水潺潺,瀑布飞溅入潭,激起千层涟漪,打湿潭前人儿的轻薄衣衫,大好阳光穿透层层密林被树叶切碎成斑驳光影,金箔般洒下,给二人笼罩一层柔和的光晕。 苏暖的魂魄着急地围着肉身飘来飘去:他再不走,她就要当着他的面大变活人啦! “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少年踌躇着开口道,睫毛轻颤,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知道了,不用你报答,再见啦您嘞! “恕我不能带姑娘回山,就在这山里寻一处风景秀丽之地,给姑娘做个无名冢吧。” ——这是报答么?这是害命!离我肉身远一点!!! 在阳光的照射下,少年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仿佛一碰就碎的纸人,苏暖的手指穿过他的眼睛,发现这是一双极其美丽的宝石色双眸,晶仁干净清澈,瞳孔乌黑透亮。 他朝苏暖的尸体鞠了一躬,离开瀑布去森林里找合适做坟的风水宝地。 沈寒声一走远,苏暖立刻操纵魂魄钻入□□。眉心红痕微微一亮,她灵体合一,赫然睁开眼睛,大口倒吸凉气。 复活了。 她低头凑向水面,只见倒影之中自己被蛇咬出的两个血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而被万草枯摧残得体无完肤的脏腑器官,也正在以她能清晰感受的程度快速恢复健康完整的状态。 不知道那去给她找坟的呆头鹅什么时候回来,事不宜迟,苏暖小施法术晾干湿透的衣裳,火速逃离案发现场。 回无药峰的路上,经过无岐峰,恰好遇见负责指导低阶弟子的慕容客,苏暖想到他必然比白芃更清楚沈寒声的所在。 刚要上前问话,那慕容客竟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低头垂眸快步走过。 苏暖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慕容客唱戏似的咿咿呀呀地叫痛起来:“苏师叔——” 苏暖也不刻意刁难他,自从她放飞自我之后,就连越千重见了自己都恨不得绕着山头走,更别提这位胆小如鼠的慕容侄儿了:“你门下有个叫沈寒声的小徒弟吧?叫他出来。”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她刚经历两重剧毒摧残折磨,脾气正顶在头上。 慕容客快哭了,颤巍巍道:“不过他今天去了山里修行,不在学舍。师叔找他有事?” “没事啊。”她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和沈魔头之间的前世宿仇,假笑三声,“就是听说他长得帅,仰慕他,喜欢他,想要亲近他。” 把他切成小块,蘸了孜然喂猪。 苏暖杀气比笑意浓烈,慕容客抖得更加慌张,犹如北风里的枯叶:“师叔真会说笑……要不等他回来,我叫他去见您?” 她摸摸他凌乱的刘海,将每一根发丝捋得又平又顺:“不用了,改日本峰主再亲自登、门、拜、访。” 慕容客:“……” 苏师叔,好可怕一女的。 …… 当复活后的苏暖好整以暇地站在骆子禾面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万草枯是假药,喝不死人的时候。 骆子禾:瞳孔地震。 “你……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往日漠然薄凉的神色,“白芃那里我来通知,你回去休息吧。” “那就有劳师兄了。”苏暖前脚迈向大门,后脚又退了回来。 话说回来,负责照顾剑派上下众人身心健康的无药峰主居然是个玉玉症晚期,还有什么事情比他的心理健康更糟糕的吗?没有了。 “对了六师兄,你有什么愿望吗?或者是……想要的礼物?” 骆子禾谨慎地观察着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小师妹:“你若是想帮我做什么,就下山。” “嗯嗯。”苏暖认真地倾听着。 “买瓶正品万草枯。” “……” 说来说去还是想轻生啊! 苏暖麻了,踢飞药庐里唯一一张桌子,厉声质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更崇高、更具有历史意义、可以为人类发展做贡献的愿望。 “有。”他目光沉静,犹如死水一潭,“发明出比万草枯更厉害的农药。” “……” 他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但是苏暖不打算放过他。 六师兄灰暗发霉的灵魂,就由她来亲手拯救! 苏暖搓搓手掌,挤出一堆讨好的假笑,慢慢凑近骆子禾:“六——师——兄——” 少女娇声娇气听得叫人酥香软骨的绵羊音,即使是被弟子们封为“无情剑圣”的白芃听了也得麻半边身子,骆子禾浑身僵硬,肌肉绷的紧直:“什么事?” “师兄~”苏暖扑倒在他的轮椅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倒在面包上,“借人家一千灵石好不?五百也行~” 骆子禾:“……” 他没有这个师妹。 躺在衣冠冢里那个不会开口借钱的假人,才是他的师妹。 “我……” “没钱就算啦,我找掌门师兄借去。” 苏暖笑嘻嘻地说。 还知道抠门,看来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做出轻生之类的出格行为了,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去做别的。 “对了师兄,方才御剑飞行的时候,我在山崖上发现了这个——送给你。” 说着,她从储物戒里摸出一朵淡紫色琉璃小花。 苏暖永远也无法忘记,骆子禾在看见自己手里这朵国色天香的小花之后,那满脸的震撼以及不可思议。 “这……这是……”他声线颤抖,瞳孔二度震颤如簧,指尖想要去触碰花蕊却又立马触电般收回,眼角流下两行感动的热泪,“仙品玉芝仙兰,无药峰仅此一朵的绝世珍宝……” 他一把夺过仙草,像老母鸡护崽一般将其护入怀中,口中反复念叨着“不要死”。 世间仙草分四个品级:珍品,绝品,仙品,神品。神品仙草多已绝迹,仙品则百年难遇更难求。 她连根拔起的这株玉芝仙兰,恰好是罕见的仙品,骆子禾视如己出的宝贝,每日吩咐弟子精心照料。 竟毁在某人辣手之下。 苏暖的笑容僵硬在嘴边。 “那个,六师兄不用谢谢我了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她慢慢退出药庐,脚底抹油。 身后是骆子禾歇斯底里的狂吼:“苏暖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骆子禾悉心照料着仙品玉芝仙兰。下雨怕烂根,为它撑伞;出太阳怕晒蔫,为它撑伞;刮风担心它的花瓣飘落,为它撑伞。 可喜的是,他的玉玉症奇妙的痊愈了,再也不寻死觅活,对生命充满无尽的渴望;可悲的是,他疯了,坐着轮椅打着伞,逢人便说自己是朵蘑菇。 “心病难医啊。”苏暖叹了口气,随手倒掉漂浮着毒粉的茶水,撕下窗棂边随风飘荡的大红“死”字,顺手掐诀消灭躲在窗台下手持尖刀准备暗杀她的小纸人,“六师兄如此妙人,报复手段一如既往的……”幼稚。 在竹屋作(偷)客(闲)的顾无言抽了抽嘴角:“若不是你拔了他的仙草又送给他,骆师弟会疯?” “又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呢。” “什么意思?” “师兄你忘了,六师兄原来是什么样的了。” 顾无言愣住。 他当然没有忘记,曾经四肢健全的骆子禾是怎么在他书箱里偷偷塞四五十只蚰蜒,美名其曰炼蛊的。 “淦,忽然不心疼这小子了,就让他疯着吧。” 第5章 第五颗灵石 筹措了小半个月的资金,苏暖干瘪瘪的荷包里还是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十颗灵石。 剩余使用次数已经归零的复活机会,犹如一柄代表危机的菜刀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剁下来。 身在喝口水都能喝到顶级农药的灭绝山,自我毁灭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灵石就是钱,钱就是她的命,各种意义上都是。眼下比想办法对付未来大魔头沈寒声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挣钱。 要挣钱也不难,只要愿意吃苦,卖卖顾无言屁股也能挣钱。 “…所以…你想出来的好主意就是让为兄上街卖屁股?” 顾无言神情复杂,五官狰狞。 他还不如去死。 苏暖清清嗓子,手舞足蹈地说:“计划是这样的,你出卖男色勾引有夫之妇,等人进了房间,我和汤元假扮成你的妻儿,跳出来控诉你们的奸情,对方害怕事情披露,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给我们很多很多灵石金银,嘿嘿嘿。” 顾无言蹭地一下跳了起来:“玩仙人跳?不行,绝对不行!本峰主就是穷死也不会去勾引有夫之妇!” 她真是再世张三、法外狂徒,想出的点子没有一样不是在狗头铡刀上跳舞,桩桩件件落实出来都至少有期三年。 苏暖瘪瘪嘴巴:“有妇之夫也行。” 顾无言头皮发麻。 修长的手指轻弹少女额头,正点在她眉心那枚心魔印上,青年修士面色无奈,哀声叹了口气:“有时间还是想想办法把这玩意消了罢。” 灭绝剑派虽非正道中流,但也绝不与妖魔为伍,苏暖疯魔的消息不胫而走,风声传出去有损声誉。 “挺好看的,消了做什么。”苏暖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管外边的人说些什么,自己上辈子活的规规矩矩,照样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什么底线,节操,品德,这一世她通通不要,只想活出最原本的自己。 脑海中灵光闪过,苏暖如同石化呆定住了。 要消心魔印是不可能的,累世的心魔非强大念力不可消除。 但是可以遮盖。 遮盖…遮瑕…去疤痕,除纹身,还原皮肤本来颜色。 “我想到了!”她哈哈大笑,抱着顾无言的脑瓜子吧唧亲了一口,“多谢师兄提点!” 顾无言愣了一下,不自在地挠挠下巴:“呃不客气……有报酬就更好了……” “等赚了大钱再说!” 苏暖眉开眼笑,嘴角噙着克制不住的欣喜。 玄溟大陆许许多多的修士受心魔印过于明显不便出门的困扰;数以千计的少女少女为脸上的疤痕自卑不已;数之不尽的少男被青春痘和闭口毁去英俊面容。 易容术难学,且大多城镇为了便于管理,不允许修士易容,虽有妆品能够遮瑕,但以淬炼师的火候很难做到令遮瑕天衣无缝。 苏暖体内的天地洪炉能炼化万物,只要有原料,再尝试调剂出配方,想淬啥精华都行。 是她前世眼界太窄,瞧不起下等丹术,循规蹈矩的按照古法炼制仙丹,偶尔助师兄弟淬炼仙剑,却从未想过炼制妆品赚钱。 ——炼制遮瑕,即方便了自己,也便利了爱美的玄溟百姓,何乐不为? 说干就干,苏暖□□了荷包里最后的五十灵石,当去无念峰仅有的两盆古竹盆景,从山下商铺采买来炼制遮瑕膏所需的原材料,闭关炼膏。 她原是个丹修,竹屋里大中小三套炉鼎,工具一应俱全,又有汤元在旁辅助添柴烧火,初期提炼精华的过程不算辛苦。 最后炼液化膏的过程,才是重中之重。 袅袅青烟自少女手中小鼎徐徐升出,她闭目凝神,催动体内真气聚于掌心,观想心火如同一尊大鼎,将掌心小鼎包裹其中。 过程不难,但需要极强的精神集中力。 三个时辰后,苏暖呼出一口浊气,抬袖拭去额头汗珠。 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她小指指甲挑起一块膏体,对着琉璃镜轻柔均匀地抹在心魔印上。 膏体抹匀后,她在镜中的倒影皮肤白洁无暇,额头光滑平整,不见半点红印痕迹。 而且经过她细心淬炼的膏体,比起那些流水线工业生产出的质地更加轻柔滋润,遮瑕力度也更强。 成了! 苏暖欣喜若狂,从丹药架扫荡了五个小罐,将膏体分散装入冠中,披头散发御剑朝山下飞去。 一路秋风飒爽,心情似出栏的小羊羔般轻快愉悦。 苏暖的推销目标很明确——皓月宗女弟子万爻儿,十足的剑痴一枚,年轻时不问风月,满脑子只想着打架斗殴,加上易留疤痕体质,自然留下一张伤疤毁容脸。 起初她并不在意脸上那三道剑伤,甚至将它们视作剑士独有的荣耀,然而这一切在遇见楚天——《仙魔斗》中主要角色之一,戏份甚至超出沈寒声的正道大男主之后,变得不一样了。 她开始自卑,尤其是看见楚天身边如同出水芙蓉的莫卿卿,对自己容貌的不自信更上一层楼。 没有人比万爻儿更适合做苏暖的第一名客户了。 而且要找到她也很容易,这个时候,她十有八九是在剑斗场打架发泄。 位于天斗城的剑斗场,这里没有花里胡哨的仙法符箓,只有刀枪剑戟之间血与汗的碰撞,是磨练剑技的最佳场所,许多为剑痴狂的门派弟子会来这里比试剑道技巧,顺便赚取一些灵石补贴开销。 械斗自然免不了受些皮肉伤害,一些小伤能消耗灵石灵药复原,但有些人错失了最佳治愈时机,伤是治好了,却落下一身疤痕。 如果运气好,她今天就能把五罐遮瑕全都卖掉。 天斗城离灭绝剑派不远,在山上就可以看见一座繁华富庶的城市如同卧龙般盘踞于山灵水秀之间,城西处便是有当今天下第一大宗门美誉的皓月宗,占地面积达到天斗城三分之一,台阶一层接一层,主殿金顶闪耀夺目,闪得苏暖泪流满面睁不开眼。 要是把这顶卸下来融成金饼去卖,一定能换不少灵石。 心里盘算着坏心思,她俯身压低身形,缓缓降落——天斗城内,修士不准御剑飞行。 正当苏暖雄赳赳气昂昂跨进剑斗场大门的时候,守卫一句话立刻让她小心脏凉了半截。 “有门票请出示门票,没门票请购买门票。” 苏暖嘿嘿一笑,尴尬地抽出踏入门槛的左脚,十指交叉叠于心口,卖力地眨着一双水灵灵杏仁眼霹雳啪啦朝对方放电:“没钱买门票怎么办?护~卫~葛格~” 守卫斜眼看向她,字正腔圆地说:“请滚。” 听听,多懂礼貌的人啊,还会说请字。 她的灵石全都用来买遮瑕膏原料了,哪还有钱买门票。 “没关系,我就是来门口看看,顺便乘个凉。”苏暖反复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剑斗场的保安都是金丹起步化神封顶的剑修体修,真要硬闯进去,被揍成猪头扔出来的人一定是自己,“站在这里总不要钱吧?” 守卫面不改色:“请便。” 她讪讪地走到墙根处,下午的太阳是真的毒啊,毒的她头昏目眩,口干舌燥。 哦看错了,那不是太阳,那是皓月宗24K的金顶。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等来了她的命定之人、白马侠女、未来的钱袋子——万爻儿一袭赭色劲装短打,砍得破破烂烂的护手软甲,满面朝气地背着把阔刃大剑从剑斗场里走出来。 那步伐,那气势,比男子还豪迈。 脸上三道红痕剑疤,让她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成为引人侧目的焦点。 苏暖眼前一亮,堆出满脸笑容凑到她身边,香甜软糯地唤了一句:“万师姐!” 突然被不认识的人拦住,万爻儿微微一怔,只见是个身量娇小容貌可爱,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你是——” “我是万师姐的小迷妹!仰慕师姐的绝代英姿很~久了!”苏暖双手捧心,“有没有机会请师姐吃个饭呀?” 她说的倒不是假话,万爻儿虽然不是主角,但是她坚韧不拔的剑心,即使深陷囹囵也依旧不改的侠肝义胆,的确令苏暖感动崇敬。 ——然后决定第一个就宰她的钱包。 万爻儿沉吟道:“这……怎么好意思让师妹破费,不用了吧?”尾音带着一丝迟疑。 “哎呀师姐别拒绝嘛!人家是真心想和师姐交朋友的!”苏暖捧着红彤彤的小脸,“虽然人家没什么银钱,但是辉月楼一顿饭还是请的起的啦!” 个性要强,好交朋友,爱喝酒吃肉——这是万爻儿的优点,也是弱点。 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对方不会推诿自己的邀请。 被苏暖的真诚与热情所打动,万爻儿感动地点了点头:“好,不过说好了,这顿我请!” “嗯嗯!师姐真好!” 苏暖顺势挽住万爻儿的胳膊,偷偷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就算遮瑕膏卖不出去,这顿辉月楼的饭她是蹭定了,还能交到个金丹剑修做朋友,这波血赚不亏。 万爻儿是皓月宗弟子,又常居天斗城,轻车熟路地带着苏暖进了辉月楼,呼唤小二备上好酒好菜,寻一处僻静位子好好招待她这位新朋友。 “这里就是天斗城第一大酒楼,辉月楼呀!”苏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进辉月楼吃饭,对里面的一切陌生又好奇,左顾右盼地打量周围的陈设摆件。 这个太大了不好偷;那个太便宜了没价值;哇塞他们家的楼梯可以上下移动…… “师妹没有来过这里?”万爻儿对她的反应颇为震惊,毕竟辉月楼是天斗城的特色,旅游必打卡景点。 来了天斗城不尝一尝辉月楼的酱肘子,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天斗城——这句话是流传在城中百姓口中的经典。 苏暖低下头去:“我从小身子弱,家里人不让出门。今天我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 此话一出,万爻儿看她的眼神立刻多了一分同情:“师妹想吃什么尽管点,师姐请的起。” “师姐——你真好!” 苏暖含着热泪点了八道菜,都是万爻儿最喜欢吃的,其中也有她自己想吃的酱大肘子和手切白肉。 毕竟她的目的是推销产品,如果都照着自己喜欢的菜色点单,得罪了甲方爸爸可就得不偿失了。 发现苏暖点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万爻儿不禁感慨二人果真投缘,说是命运的邂逅也不为过,对她的警惕心完全消除,打心底承认了她这位新朋友:“不曾问师妹姓名?出身何门何派?修的什么功法?” “我叫麦珞珞。”苏暖夹起一块手切白肉蘸醋,眼皮不眨地借用了自家师侄的名字,“我是灭绝剑派无药峰弟子,我师父叫骆子禾。” “有所耳闻。骆子禾……就是那位号称医剑双绝的鬼医道者吧?”万爻儿点点头,眼神中的同情目光更甚。 传说灭绝剑派有两个心理扭曲的家里蹲,座下都只收了一名弟子,对他们呼来喝去,当作奴隶使唤。 这两个心理扭曲,把弟子当杂使仆役折磨的心理变态,一个叫骆子禾,另一个叫苏暖。 “也…也没有那么的心理扭曲啦…”当事人心虚地擦擦冷汗。 六师兄社恐,麦珞珞是他从山下捡来的,教养成人,平日里生活琐事也一并交由她打理,骆子禾之于麦珞珞,就像严父之于大孝女;汤元更不必说,他本就是父亲从牙子手里买来给苏暖做烧火童子的孤儿,苏暖没有徒弟,就给他安了个首席弟子的名头,方便在门中走动办事。 万爻儿一拍桌子,双目喷射怒火:“我还听说,那个蜉蝣仙子强迫她的徒弟抢劫其他弟子,岂有此理!”如果她在现场,绝对把那恶女劈成两半! “是…是有那么一回事,但绝对不是强迫的!” 可恶!是谁这么大嘴巴,把她的黑料传的到处都是! 强行解释只会把情况越抹越黑,苏暖连忙从储物戒掏出主题商品:“万师姐,给你看个宝贝。” 她小手一翻,凭空变出个造型简朴的梨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坨圆饼状淡紫色固体,散发着阵阵兰花幽香沁人心脾。 万爻儿从未见过如此物件,只觉得兰花香气令她舒心镇定,好奇道:“这是何物?” “这叫——美颜霜。”苏暖自然不会傻到当着她的面说这玩意叫遮瑕膏,“涂上它之后,容颜焕发,而且不易脱妆哦!超好用的!” 第6章 第六颗灵石 苏暖额头的心魔印在下山之前,就用美颜霜遮盖住了,这玩意的效果当真强大,她在风里吹了半晌,太阳下面晒了半晌,膏体就像粘在脑门上一样,完全没有脱落的迹象。 万爻儿笑容淡了下去,抚摸着脸上微微凸起的疤痕,神色黯然道:“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可惜我不爱红妆也不会红妆……” “我帮你呀!”苏暖拉着她的手,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揉进了整个银河,“师姐花容月貌,打扮起来定不输于别的女子!” “是面目可憎吧。”万爻儿抽回手,心灰意冷地说,“我这张脸,即便用了疗愈圣草也无法完全复原,就不劳师妹费心了。” 这两年她不知试过了多少方法,想要还原当年未受伤时的容貌,用铅粉遮盖的方法也试过,可是都失败了。 虽然楚师弟说过,外貌不过是一副皮囊假象,但是她心里有伤,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要顶着夜叉脸,就很难对他表露心迹,也不敢轻易冲别人展现笑颜。 “试试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苏暖自然不会轻言放弃,不屈不饶地继续规劝,“来都来了,试试又不要钱!” 万爻儿醍醐灌顶。 也对。来都来了,试试又不要钱。 “那……试试?” 她心里希望的小火苗在苏暖的亢奋鼓动下点燃了一小撮,犹犹豫豫拿起美颜霜,心中半是期待半是抗拒。 期待是因为渴望回到过去的自己,抗拒是因为害怕期待会再次落空,心里的小火苗会再次熄灭。 如果这次熄灭了,它很有可能永远也燃不起来了。 苏暖小拇指指甲盖挑起一块遮瑕膏,先是敷在手背上试肤色,然后挑起一块动作均匀轻柔地在万爻儿脸上细细抹匀。 膏体细腻丝滑,抹在脸上就像雪花一样迅速化开,轻薄地平敷在皮肤表面。 万爻儿脸上的剑疤呈红痕状,需要用淡绿色的膏体进行淡化处理;她平日里在剑斗场风吹雨打,皮肤晒的偏黑,拿淡黄色膏体简单处理即可。 凑巧这个时辰辉月楼不忙,两个女孩子坐在角落捣鼓化妆品,安静无声亦无人叨扰。 “好了师姐。” 苏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万爻儿就像换了个人,她自身一副好皮相,去掉脸上的红痕后彻底脱胎换骨,少了几分煞气,变成了一个成熟知性大姐姐模样。 万爻儿羞于窥探苏暖递来的镜面,憋的耳红脖子粗,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看一眼嘛。”苏暖娇柔婉转的声音诱惑道,“很好看的。” 就看一眼。 就一眼…… 万爻儿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睁开一只眼睛瞄向琉璃镜的方向—— 就在这时,隔间响起了娇俏尖细的嗓音,如同一根利箭横飞进场:“爻儿师姐,卿卿可算是找到你了!” 伴随着这声刺耳的呼唤声,花隔后面探出一张打扮精致的脸蛋儿,一双睫毛弯弯的桃花眼好奇地打量着万爻儿这边。 苏暖“啧”地皱起眉毛。 那一句“卿卿可算找到你了”,她用脚丫子猜也猜的到,来人正是正道男主楚天河的跟屁虫、万爻儿情敌之一,天斗城主之女莫卿卿。 莫卿卿这个女娃,明明是个绿茶,却偏偏想学白莲花,可是装又装不像,最后搞的自己不青不白,尴尬至极。是苏暖最讨厌的人物之一。 早在苏暖专心致志给万爻儿梳妆时,她就注意到她们两个了,一直躲在隔间偷偷观察,直到妆容完成方才出声。 “呀~万师姐什么时候开始梳妆了呀?这可不像你平时作风呢。”莫卿卿单手捂着樱桃小嘴,强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我这就叫师兄上楼,让他也看看师姐漂亮的样子——” “我……我没有……”万爻儿满脸涨的通红,化了妆之后,她的性子也变得软弱了,“抱歉珞珞,谢谢你今天为我梳妆,我得走了……” 说着,她撂下一袋灵石作为饭钱,双手掩面夺路而逃,跑的比兔子还快。 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客户溜走,苏暖笑容僵硬在嘴角,转身用充满怨念与仇恨的目光瞪着始作俑者莫卿卿,一股强大且有形的残念迅速在她周围聚集,凝聚成一道鬼哭狼嚎的黑影。 钱如她妻,断她财路好比杀她妻子,这个血海深仇若是不报,她苏暖枉姓苏。 “你、你瞪着我干嘛啊!”莫卿卿打了个寒战,碍于自己是皓月宗直系弟子以及城主之女的面子,也不好意思露怯,器量傲人的胸脯挺得板正,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就是想讨好师姐买货嘛……那玩意多少钱一盒?本姑娘买了!” 凝聚在苏暖周围的残念之影顿时烟消云散。 “莫小姐不愧是有眼光的大——家闺秀!”她重新换上第二副笑脸迎了上去,唾沫飞溅地推销产品,“这两盒美人霜是我无药峰潜心钻研数十年研发出的上等妆品,绿盒淡化痘印红血丝,黄盒平衡肤色打造无瑕肌底,不要998,不要98,两盒打包价——九千八百八十八!” “就这两盒鬼东西要九千多灵石?”莫卿卿一听价格,鼻子和眼睛都要挤到一块去了。 花颜阁的顶级仙女水也不过五千灵石一瓶,她这盒小小的三无产品竟敢出价四千九,真是黑心到家。 “哎呀,才九千多灵石,对咱们天斗城的骄傲莫大小姐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来年的名剑大会,莫小姐抹上这盒美人霜,一定能摘得魁首——当然啦以莫小姐剑秀之才花容月貌,区区魁首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作为一名合格的推销员,苏暖吃准了对方耳根子软听不得夸耀的弱点,一通马屁把莫卿卿吹上了天。 莫卿卿看过美颜霜的实际上脸效果,小小一块膏体就能把那毁了容的万爻儿化成美娇娘,如果搭配着其它妆品使用,岂不是艳绝四方? 她对万爻儿没有意见,可是不能容忍楚天河身边出现其他比自己更好看的女人,即使这两盒美颜霜于她无用,为了不让万爻儿得到,她也不惜花费重金购入。 九千多灵石丁零当啷进了苏暖的储物戒,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的欣喜若狂。 肥羊啊,这是一头肥羊。 原本想着卖万爻儿一罐美颜霜三百到五百灵石,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莫卿卿,这下她赚大发了。 “喂,我买了你的东西,你就不能再卖给刚才那个女人了,听明白了吗?” 苏暖掏了掏耳朵:“啊?” 莫卿卿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不准卖给万爻儿美颜霜!” “哦——好啊,不过你得把剩下这一盒买了。”苏暖从储物戒取出第三盒美颜霜,“这盒是淡紫色芍药香,专治肤色暗沉有斑,送家里的长辈是很不错的选择哦。友情折扣价四千八。” “少一百灵石而已,拿去!”莫卿卿心里在滴血,但是一想到可以拿这盒芍药香美颜霜回去讨好母亲从而索要更多的零花钱,瞬间不心疼了。 苏暖赚了个盆满钵满,乐得笑不拢嘴,又拿出最后两盒美颜霜。 莫卿卿双目瞪得滚圆:“你怎么还有!” 苏暖微微一笑:“抱歉,这两盒是非卖品,是特意留给万师姐的,不能卖给你…” 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的莫卿卿恼羞成怒,竟直接拔出腰间佩剑,明晃晃的剑尖直指苏暖咽喉:“你忽悠我?” “我是没卖啊,非卖品,送的,白送不要钱。” “你——骗子!” “没错,我是骗子。”苏暖笑眯眯地说,“当个骗子总比当杯绿茶好。” “还我灵石!” 莫卿卿气的跳脚,天斗城内她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当即血冲三关直逼百汇,羞愤交加之下提剑便朝苏暖刺去。 明晃晃的剑尖直奔心口,苏暖不慌不忙,非但没有还手的意思,甚至踏步向前,将身体朝长剑的方向送去两寸。 她不要命了!莫卿卿方寸大乱,原本以为自己提剑去砍,对方势必会躲闪退让。 想不到竟然遇到苏暖这个疯货,狡黠地笑着,生怕她捅不准似的,配合的调整方向,确保长剑能碰到自己:“滚开!”莫卿卿无意伤人,可苏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自己,追着她的剑尖跑。 “莫大小姐想杀人越货,我自问打不过小姐,也逃不出小姐的五指山,不如自戕明志!” “胡说!本小姐何曾杀人越货,分明是你欺骗在先——” 莫卿卿身为城主之女,生养皆在天斗城,自幼骄纵惯了,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受得了被苏暖这样泼脏水,心中暗道,她这般狂妄不羁,不把自己这个少城主放在眼里,砍她一条胳膊也不算过分。 恶念已起,当即手起剑落,瞄准苏暖的手臂劈了下去。 噹! 两柄长剑撞击出火花,一袭绰约白影挡在二人之间,低喝道:“卿卿住手。” 来人丰神俊逸,英武非凡,一身素雅高贵的月牙白镶银丝织锦长衫,玉冠束发,剑鞘在背,出场自带正气,就差在脸上贴个“吾乃正道大男主”的字样。 莫卿卿立即收手,扭扭捏捏地唤了声:“师兄,这丫头骗我钱!” 他就是楚天河——苏暖暗暗打量对面白衣负剑的青年。 可恶,他的鞋子都是镶珍珠的,剑鞘还掐了金边! 嫉妒令她面目全非。 “方才你们的对话,我听见了一些。”楚天河正色道,“交易本是你情我愿,不可强制。” 莫卿卿不甘地跺脚甩胳膊:“这两个破罐头骗了卿卿一万多个灵石呢!师兄你一定得帮我!” “一万多?”楚天河眉头微蹙,一万灵石对于普通修真者而言,绝对不是个小数字,莫卿卿家里再有钱,她也只是个按月拿生活费的小姑娘,两罐小玩意卖一万灵石确实有些夸张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目光无奈地看向苏暖—— 苏暖倒退一步,双手护住荷包:“堂堂皓月宗嫡传弟子,应该不屑于做强盗匪徒吧。” 这局势可不妙,楚天河本就有些护短的毛病,倘若莫卿卿强求他为自己讨回“公道”,他也不是不可能为她出一回头。 虽然她有三百年的修为在身,但是楚天河作为皓月宗万年难求的天生仙骨,出生就是筑基水平,她拿头打? 楚天河身为大宗子弟,自然也不会做出强抢灵石的勾当,缓步走到苏暖面前,作揖道:“姑娘,我师妹的意思你也听见了,既然你卖给她的这些东西她并未使用,不如卖在下一分薄面,退货还钱如何?” “啊……” 苏暖啊了半天。 “我卖霜,不卖面,你要是真想买——楼下左转擀面铺子。” 想要她把吃进去的灵石吐出来门都没有,别说是楚天河,就是仙帝今天站在这里——她也照样把他的脸皮扯下来踩两脚。 面子值几个钱? 楚天河表情微微一僵:“这个薄面的意思……” 就在这时,辉月楼外响起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有人自窗前飞踏而过,形色慌张匆忙;紧随其后的是一名黑衣少年,红缎束腰,腰身仅盈盈一握,肤色苍白如雪,脚下飒飒生风;街道上,一名游客打扮的女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抓小偷!” 第7章 第七颗灵石 苏暖眼前一亮:脚底抹油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我去捉小偷!” 说着,翻身飞出窗户,几个轻灵起落消失在楚莫二人视野。 …… 苏暖说她去捉小偷,可不是忽悠那对师兄妹的。 仙王有令,凡见义勇为者,皆有恩赏。 当街抓贼这么正(挣)义(钱)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她啦! 那黑衣人就在前方不远处,骚气的红腰带随风飘扬,自动舞出秧歌大会的气场,苏暖一看就知道这贼没经历过社会的敲打——大白天穿夜行衣行窃,不是缺心眼就是缺根筋。 她仰天大笑,对准少年的红腰带就是一记干净利落的滑翔踢:楚天河她惹不起,难道还不能揍揍路边小贼嘛! 现成的出气筒这不就有了。 …… 这几日沈寒声心情郁闷,那天苏暖不幸殒命,他想着为她寻处好地方立座坟,将她的尸身留在瀑布,没曾想半刻钟的功夫,那尸身竟然不翼而飞了,周围也寻不到野兽的踪迹。 不确定苏暖是死是活,或是尸体被其它东西叼了去,沈寒声彻夜未眠,眼前总是浮现出那抹红衣沉入水底时的场景。 光线冷的像把刀,扎入水面,穿透她的长发衣料化作点点星光,刺进他的眸子里。 …… 沈寒声的书读的心不在焉,从琉璃镜接了个抓贼的赏金任务,趁着师父休沐两日下山散心。 此贼混迹于各个城镇,手段多变行为狡诈,近期恰好流窜到天斗城附近,不少修士想着抓住他去换赏金。 要说也是他运气好,刚进城没多久就撞见贼人行窃,对方轻功不俗,上天遁地的能耐超乎寻常修士,沈寒声轻功也不赖。 眼见就要追上目标,贼人竟用了一记加速咒跑得飞快,沈寒声的修真等级只有炼气,一时间追他不上。 终于在转弯处踩上墙头,借力翻身扑向对方,那人十分狡猾,就在他快要捉住他的衣角的时候,以土遁之术钻入地面。 忽然一阵凌厉的腿风自身后袭来,一脚踹在沈寒声的腰背处。 对方从背后偷袭,出招极为阴损,一通拳脚如疾风骤雨扑面而来,每一脚都踩在男人致命的弱点上,若非他半龙半魔之躯极度扛揍,换作旁人恐怕连她的第一脚都挺不下来。 “小贼胆敢在本仙子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再吃一脚!” 亿点点熟悉的嗓音。 亿点点熟悉的面容。 沈寒声抬手握住苏暖踹向自己的绣花鞋,她的脚小小巧巧,盈盈一握,还软乎乎的,他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礼数的事情,赶忙一脸嫌弃地松开桎梏:“住手!” 她居然没有死。被蜀锦五步蛇咬了一口,就算仗着修为不死也得卧床半月,更何况当初他探过她的气息及仙脉,确认无误是死了。 苏暖也看清了沈寒声的长相,心中一惊:是他。 怎么又是他? 怎么总是他!? 按照她设计的剧本,自己死在这低阶弟子面前一次,以后便不会再与他有交集了,更不会以便衣的形象在山门外与他相认。 额前心魔印被遮瑕掩盖,想来对方也未必能认出定自己就是无念峰主苏暖,索性清了清嗓子,单手叉腰作茶壶状,指着沈寒声的鼻子颐指气使地说:“你是什么东西,让我住手就住手?本仙子可是皓月宗入室弟子莫卿卿,看你长得还不错,怎么做小偷这种蝇营狗苟的勾当!” 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暗暗唏嘘:她揍错人了。 揍的还是自家弟子,万一他真的是偷东西的贼,被人拿去仙衙问罪,灭绝剑派垂垂可危的名声从此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莫卿卿?沈寒声疑惑地眯眼,想来她刻意将自己额头的心魔印记隐去,自然是不愿意对外透露真实姓名。 大眼瞪小眼,苏暖色厉内荏地冲他挥了挥拳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那日在瀑布,自己差点被这小子活埋,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他吃吃苦头也不错。 沈寒声收回神来,淡定地说:“姑娘抓错人了,我不是小偷。” 他们这么一闹,路人们纷纷驻足看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原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木钗布衫修为微薄的妇人拨开层层人群,气喘吁吁地挤到沈寒声和苏暖面前,神色无比焦急,掐着他的胳膊大声质问:“我的包袱呢?为什么没有把它抢回来?” 想来这位母老虎就是小白脸说的苦主了,苏暖偷笑,看来不用自己出手,自然有人替她教训这小子。 看着夫人修剪的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入自己的臂膀,沈寒声眉头微蹙,冷声道:“放开。” 苏暖劝慰那妇人:“夫人莫急,这里是天斗城,贼人跑不了。” 谁知这女子不依不饶,当街撒起泼来:“我不管,你们赔我的包袱,要不是你们抢出头,说不定已经有更厉害的修士帮我夺回包袱了!” 闻言,沈寒声面色瞬间阴沉,苏暖笑意僵硬在嘴边:“我……们?” 妇人深吸一口气:“对!贼人跑了,你们两个都有责任,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沈寒声冷着脸道:“我去捉回贼人。” 虽然这个贼是赏金通缉的人物,但是他并没有义务帮妇人追回失物,她心急如焚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也愿意在擒贼之后归还失物,可是当街碰瓷未免就…… “不行,你不能走!”妇人瘫坐在地,死死抱着沈寒声的大腿,“你要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沈寒声脖颈粗红。 妇人不依不饶,嚎啕假哭:“我全部的家当都在里面,找不回包袱我也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啊。” 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三分刁蛮七分娇俏,恶毒如刀的话语脱口而出,顿时引得群众侧目。 沈寒声目光错愕的看向苏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说的好。 苏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妇人跟前,单手拎着她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她提得站起来:“如果你自己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第8章 第八颗灵石 在正义之士遍地走的泫溟大陆,妇人从未见过苏暖这等当街催喊别人去死的异类,脸色铁青道:“我要死还是活与你何干!” 苏暖冷哼一声,她生平最痛恨对方这样欺善怕恶胡搅蛮缠之辈,尤其是碰瓷碰到她头上的:“这位小兄弟好心帮你缉贼,无功无过,想碰瓷?可以啊,要么去仙衙理论,要么你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自证清白。” 她长得小巧,力气却大的惊人,女子尝试几番挣脱无果,眼珠滴溜一转立即服软道:“抱歉,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昏了头……仙姑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说着,硬是挤下几滴伤心泪,诉说自己从偏远乡下千里迢迢来到天斗城有多么不容易,没想到第一天就被贼人夺了包袱,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听她说的可怜,沈寒声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取出一块小银锭:“银锭不比灵石,至少能在城里租间屋子,拿去。”他离开魔世时行动仓促,没有带足金银灵石,这块银锭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家当。 “这怎么好意思!”女子喜形于色,嘴里推脱,伸手就要接下银锭。 苏暖扬臂阻拦。 沈寒声目光疑惑不已,妇人诧异的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阴翳。 苏暖垂眸示意:“簪子掉了,是你的么?” 妇人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枚发簪掉在地上,苏暖剑指一勾,发簪便轻飘飘飞起。 这发簪并非是妇人所有,她一眼便看出此物绝非凡品:“谢谢仙姑,这是我的簪子,望请归还。” “等等。”苏暖手一收,将发簪笼在掌中,“我怎么确定这簪子一定是你的?这样,你回答几个问题,回答上来,我就把这簪子给你,并且放你走。” 妇人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又打不过她:“问吧。” “第一个问题,夫人从事什么行业;第二个问题,近几日夫人可曾饮酒;第三个问题,这个簪子是什么材质打造,用的是什么宝石。” 妇人以为苏暖会出一些刁难的题目,没想到这么简单,暗暗松了口气,对答如流道:“我就是个给别人洗衣服的粗人,来天斗城找点活计,近日不曾饮酒也不会饮酒。至于这簪子——” 她目光贪婪地看了一眼苏暖捂在手中的发簪,自信一笑:“掐丝金珐琅,点翠工艺,镶孔雀蓝宝石。” 方才簪子掉在地上时,她已记清了它的样式材质。 鉴宝对于一名优秀的女贼而言,是一项基础技能,而她最擅长的,恰恰是鉴宝。 “好,”苏暖微微一笑,握着夫人的手说,“跟我去见官吧。” 对方大惊失色:“我已经回答上了你的问题,为何见官!?” “因为你是贼啊。”苏暖眉眼弯弯,“你和刚才的飞贼是一伙的,不是吗?” “血口喷人!”女贼面色突变,依然强作镇定,“我承认贪图一时小利,谎称这簪子是我的,这难道也犯法吗!簪子我不要了——你放我走!” 女贼尝试着挣脱桎梏,奈何苏暖纤细的十指力道强如铁钳,牢牢将她固定在原地:“第一,你不是洗衣妇,你的双手保养的很好,说是绣花女还有几分可信度,可你偏偏要给自己塑造一个贫弱凄苦的形象,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二,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角和领口沾了些酒糟,你不仅喝酒,也懂酿酒吧?” 女贼冷静下来,哂笑道:“我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来到天斗城做洗衣服讨生活;我丈夫喜欢饮酒,所以我才学了酿酒……试问这天斗城内,有几户人家不懂酿酒?” 她狡辩的铮铮有词,人群中逐渐响起了帮腔的声音,纷纷指责苏暖咄咄逼人,不讲仙德,欺负一个道法微末的弱女子。 苏暖不管别人说了什么,继续道:“第三点——这个簪子是我娘亲留下的,你却说是自己掉的簪子,还把细节说的那么清楚,如果不是经验充足的盗贼,谁能在匆匆一眼之间判断清楚小小簪子上如此多的工艺细节?” 女贼顿时明白了这个簪子是她给自己设的陷阱,还是咬紧牙关辩驳道:“我已经承认了,是我见钱眼开,而且也说了,我曾是大户出身的落难女——仅凭三个问题,不能成为你污蔑我是贼的证据!天斗城还有没有王法!” 人群中反对苏暖的声音更甚:“放了她!” “欺人太甚,这位夫人明明是受害者,污蔑他人清白非君子所为!” …… 我可不是君子。 苏暖想,我是女子。 “我再复原一遍你们的犯罪套路如何?” 她向前一步走到沈寒声面前:“假设你是男飞贼,我是女飞贼。” 这是要演戏么?沈寒声眉头微蹙,好奇苏暖接下来会说什么,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道:“好。”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空手伸向某吃瓜群众腰侧抓了一把空气,贼眉鼠眼地朝四处张望一番,挪步来到沈寒声身后,压低声音道:“背一下左手。” “……” 一头雾水的他照做了。 苏暖继续表演,将手里的空气从背后放进沈寒声掌中。 他的手心蛇鳞般冰凉,苏暖顿时起了鸡皮疙瘩,闪电般收手。 双方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她忽然回忆起了某个不太友好的画面,前世被挖空的胸口一阵幻痛。 “如果是我偷了东西,为什么要贼喊捉贼呢?就这样带着脏物消失不好吗?” 女贼尖锐的嗓音将苏暖拉回现实。 看着对方冷漠怨毒的眼神,苏暖态度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因为失主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东西丢了,道法微末的你自然要找机会将脏物转移给擅长遁地逃脱的队友——在场诸位,是否有人刚刚遗失了物品?” 人群中立刻有手臂举了起来:“我是文墨阁的伙计,店内今早丢了方白玉砚台。” “我家娘子的灵石项链丢了——” “嘿,俺的储物袋啥时候没的!里面都是准备发给工人的薪钱!整整五千金啊!” “……” 发现自己丢了贵重物品的群众越来越多,场面逐渐混乱起来。 混乱无序之际,吵闹的人群忽然出现一道缺口,迎面而来两名皓月宗白衣弟子,男弟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女弟子玲珑可爱,抱剑跟在师兄身侧,神情傲慢。 楚天河河手里压着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正是沈寒声追踪的那名飞贼。 男贼手脚被捆仙索绑着,绳索末端由楚天河捻诀牵着,莫卿卿站在他身边冲苏暖吊了个白眼。 苏暖也对她吐吐舌头:就喜欢她看不爽自己又干不掉的样子。 ——当时她闻声追出酒楼,想必楚天河也听到了抓贼的呼喊,以他正道大男主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自己追错了目标,但是苏暖深深地相信,贼人绝对跑不出楚大能的五指山。 她故意拖时间,等的就是楚天河师兄妹缉贼归来。 雌雄双贼“雷公电母”——《仙魔斗》中十八线角色,这两个人在原著中作为楚大能和沈傲天相识的契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他们耍的团团转,吃了番苦头后才发现这是对合伙作案的夫妻。 起初苏暖也没有想到,会在原剧情发生之前误打误撞地抓到这对夫妻贼,但那女贼的演技实在是太太太拙劣了,拙劣到让她想起了雌雄双贼的存在。 至于那位未来的大魔头沈寒声……他可能还在山上哪个角落砍柴火吧,低阶弟子的待遇向来不怎么样,而原著中发生这段剧情的时间,是在沈寒声正式成为无量峰中阶弟子之后。 “我不认识这个人。”女贼见丈夫被擒,脸已煞白,却依旧坚持自己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啊!他偷的东西里,一定有我的包裹!” 苏暖不再理会她苍白无力的辩白,转而走向楚天河河:“能看看脏物吗?” “可以。”楚天河河点点头,将从男贼身上夺下的储物袋交到她手中。 莫卿卿不满道:“师兄!”他居然相信这个奸商! 苏暖随口道了句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储物袋。 白玉砚台、灵石项链、五万金的储物钱袋……众人遗失之物一样不少,都在里面。 一时间,群众评论的风向发生了转变,开始有人质疑起女贼的真实身份,以及她辩白的真实性。 同伙落入下风,男贼忍着疼痛开口道:“人赃并获,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拿我见官便是!为何污蔑他人与我同流合污?老子是天生地养的独行客,没有同伙!” 女贼连声附和:“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贼?见官吗?见就见啊!老娘不怕!”有夫君在身边帮腔,就连说话都有三分底气。 顽固。 苏暖手指掰的咔咔作响。 对方说的没错,她的确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证明妇人就是雌雄双贼中的女贼,按照原剧情的设定,雌雄大盗的真实面目是由楚大能和沈傲天吃过几次苦头之后,合力揭发,真相才得以大白。 在此之前,无人知晓这男飞贼还有个女同伙,通缉令上也只有他一人的画像姓名。 然而在雌雄双贼之中,雷公只是负责跑腿和吸引火力的盾牌,真正下手偷东西的,却是人们口中“道法微末”的女贼。 沈寒声离苏暖最近,而且从刚才起就一直暗暗观察她,看见苏暖突然跳起来暴打那名妇人,他心底一惊,想要阻止时已经迟了。 这……当街殴打良民是犯法的! 莫卿卿放声尖叫,楚天河也想阻止,但两只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未见过,打起架来像疯狗啃骨头一样狂浪不羁的女子。 这女贼修为本就低微,靠弱小无助的形象榨取他人信任,苏暖出手又不知轻重,不到三个回合就把她打成了个猪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围观群众也从未见过如此凶残的小姑娘,纷纷自觉后退,给她让出更大的舞台。 “呜……”女贼强撑着一口气,含混不清地说,“有本事……就打死我……你也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啊。” 她笑眯眯地回应,好像在说“今天下午去散步”一样轻松。 男女双贼双目瞪得滚圆。 楚天河河和莫卿卿隔岸观火,没有丝毫出手阻拦苏暖的意图。 沈寒声心里有半分劝阻她的想法,但又以为苏暖或许有她自己的计划,不能冒然搅局。 苏暖拖着被打到半死的女贼电母来到男贼雷公面前:“喂。要是承认你们是同伙,她最多进大牢蹲十年,而你最多蹲三十年,如果不承认——” 她忽然转头对身后的沈寒声说了一句:“借你的剑用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解下背后长剑抛了过去。 剑是灭绝山统一派发的弟子剑,缠绕剑柄的麻绳已经有些微磨损,苏暖抽出长剑随手挽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剑锋直抵男贼的咽喉。 杀气凛冽。 一旁的楚天河河眉头皱成了“川”字——原本以为苏暖只是吓唬对方,可方才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却不像是开玩笑的。 当街杀人,就算是有罪之人,这么做她也难逃其咎。 只见少女反手握剑,垂落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 层层发丝遮掩下,苏暖眼底杀气沸腾,疯狂毕现:“如果不承认,我就先杀了你,再活生生揍死你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外疯里正,男主外正里疯。 感兴趣追更的小伙伴记得点收藏哦,谢谢谢谢~ 第9章 第九颗灵石 空气冷寂的连掉根针在地面都能瞬间冻结成冰。 现场鸦雀无声。 男贼撑起肿胀的眼皮吃力地看着面前杀气四溢的少女,她没有说谎。 她是抱着真情实感地想要“杀了”他们! 疯子! “我不……” 女贼刚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男贼立马厉声打断:“住口!” 他望着苏暖凝视自己的漠然眼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抢地:“求仙姑放过我和娘子一命,我们全招!” “……相……公……”一张脸肿成两个大的女贼不甘心地攥起拳头。 早知道她就招了,也不至于挨这一顿胖揍。 她好惨,嘤嘤嘤。 二贼事无巨细,将这些天在天斗城的所作所为抖落的一干二净。 真相大白,楚天河用捆仙索将一雌一雄两名贼人绑在一起,走到苏暖和沈寒声面前作揖道:“贼人由我和师妹亲自押送仙府衙门,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苏暖笑嘻嘻地指着沈寒声说:“不用谢,分我们一半酬金就好,这位小兄弟也出了力呢。”到底是自家弟子,她这个做峰主的吃肉,多少也该给人家分口汤喝。 沈寒声抬眼瞟了她一眼,只见少女侧颜秀丽可人,鼻头精致挺俏,睫毛随着说话的幅度微微颤抖,好似雀翎。 她有心把他的那一份酬金记上,令他心里有种微妙的感动。 沈寒声:“微末之力,不足挂齿。”他根本没帮上忙,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如此狼狈怎可厚着脸皮居功。 楚天河对她财迷的本质已经有所了解,微微一笑:“好,那就有劳二位与我同去仙府衙门领赏。” 他朗声如玉,苏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青年芳华正茂,月白衣衫紫金冠,身材伟岸修长,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背负三尺长剑,剑鞘为极其罕见的雷击青崖木打造,剑柄坠着一扇鎏金小扇面。 真·天之骄子,楚天河。出身即富贵,满门皆修士,十岁那年全家遭歹人灭门,如此逆境血海中存活下来的他,道心不改,回向光明,在良师益友的帮助指引下一步步走上天道正途。 在酒楼的时候她光顾着嫉妒他穿的光鲜亮丽,居然忘记看帅哥。 “小骗子,你看我师兄那么久,是想什么坏心思!” 见苏暖聚精会神地盯着楚天河一副花痴样,莫卿卿怒从心中起,立刻站到楚天河面前挡住苏暖的视线:“不准看!” 她的嗓音又尖又细,叫起来连隔街的居民都能听见,楚天河不由耳根微红,低斥了句:“师妹。” 苏暖心底升起邪恶的泡泡,收回视线,嘴角噙起一抹媚色的微笑:“长的好看就多看两眼咯,况且我已经有帅哥相陪,不缺你师兄这一个。” 说着,她玉臂横伸过去搂住沈寒声的腰,将他往身边一扯,轻嗅颈间发香,作色鬼状:“虽然年纪没你师兄大,但是长大以后定是倾国之姿。” 沈寒声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他决计收回刚才那点感动。 莫卿卿被她当众搂男人腰的大胆举动臊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想不出比她更骚的话:“臭流氓!不要脸!” 楚天河也被这一幕秀得头皮发麻,轻咳两声:“在下方才想起要回宗门拿些东西……不如我们在仙府衙门门口再汇合,如何?” 正好苏暖不乐意与莫卿卿这个聒噪精凑一块,乐呵呵答应了对方的提议。 …… 等到看戏的人都散了去,忍耐到了极致的沈寒声方才从牙关挤出两个字:“放手。” 他已经在人前给足了她面子,算是还了她方才替自己解围的人情。 苏暖邪魅一笑,有意寻对方开心:“如果我偏不放开呢?” 她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肢,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 沈寒声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更令他愤懑的是,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个女人,先前她踹他那一脚,他便试出了她功力深浅,绝对不似她外表这般人畜无害。 于是二人大眼瞪小眼,直到他轻咳一声错开脸庞,露出半截薄粉色的耳根。 “你再不放手,休怪我——” 除了咬舌自尽,他好像没什么能威胁对方的。 沈寒声大囧。 见他满脸羞愤,苏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逗他玩,大大方方松开双手:“好吧,不逗你了。” 她本来就对他的身体没什么兴趣,刚才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气一气莫卿卿,毕竟小白脸长得不错,比起楚大能有过之无不及。 “走啊,领赏去。” 她随手掐了一下他的腰侧,叫原本只是恼羞的沈寒声生起一丝怒意:“你……”算了,他又不是欲求不满的怨妇,堂堂男子汉被搂下腰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是夫妻同伙?” 方才苏暖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实在想不通她如何一口咬定那妇人才是偷窃的罪魁祸首。 苏暖正色道:“天眼。” “天眼?”沈寒声怔了怔,神色随即恢复如常。 天眼通在泫溟大陆虽不多见,但也并非绝迹,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修为了。 好奇心驱使着他跟着苏暖一路向前:“那又是如何知道,贼人会为你威胁所迫,道明真相?” 如果对方一口咬定双方毫无瓜葛,那女贼脱逃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我不知道啊。要怪就怪那女贼过分贪婪,她若不刻意追上来想讹咱们一笔,本姑娘兴许还会放了她。”苏暖摊开双手,目光上扬瞥向沈寒声:“对少侠你而言——杀人很难吗?” 她说会杀了雌雄双贼,并不是威胁。 只不过是提前知晓二贼伉俪情深,看破她杀机的丈夫又怎么可能赌上妻子的性命继续辩白? 她将杀人二字说的如此轻易,沈寒声心头不悦,沉声道:“我手里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不用来杀人,难道用来削甘蔗?” 想不到灭绝山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小弟子,她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灭绝剑法就是杀人剑法,他到底在山上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才能厚着脸皮信誓旦旦的说:老子不杀人?? “……” 沈寒声停下脚步,夕阳下的侧颜染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如梦似幻。 方才的谈话,令他有些许不悦,无所适从,也无可反驳。 “仙府衙门到了,姑娘进去领赏,我先走了。” 这次缉贼他没有出力,自然也不会想要分走属于别人的赏金。 “哦好,”苏暖没有感情地冲他摆摆手,“拜拜。” 每次遇到这小子准没好事发生,她可不愿意再碰见他。 “告辞。” 沈寒声淡然道别,走了几步后回首瞥了一眼苏暖离开的方向,见她已经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往衙门去了。 头也不回。 “……” 今日事务颇多,苏暖从仙府衙门领了赏钱——楚天河行事极为大方,不仅将破案的大部分功劳归于她,更是把所有得到的赏金给了苏暖。 赏金不多,区区五百灵石,对于豪门出身的皓月宗子弟而言几乎九牛一毛,却依然气的莫卿卿吹胡子瞪眼,看得苏暖心里好不痛快。 领到赏钱后,她草草与楚莫师兄妹告别,折返回到剑斗场门口。 思来想去不知道待会见了万师姐后要说一些什么,硬着头皮把装有两盒美颜霜和一封书信的小包裹递给门口守卫:“劳驾把这个转交给万爻儿万师姐,麻烦了。” 守卫看了她一眼,收下包裹:“收到,请回。” 他好冷淡,好酷拽,可是又好懂礼貌。 月升日落,天斗城华灯初上,商贩们陆陆续续摆出夜市摊子,繁华喧闹的街市人头攒动,好似一张画卷徐徐展开。 苏暖用下午挣来的钱,买了两条裤腰带、三块拭剑石、五条剑穗,以及一堆山下女子常用的口脂,当然也没有忘记给汤元带上一串酸酸甜甜冰糖葫芦,那孩子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最后一站,她来到一间不起眼的铸匠铺子,这铺子位于天斗城一隅,巷道阴风阵阵,锤头形招牌破败不堪,门框下方结着厚厚一层蜘蛛网。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店面简陋、名不见经传的“铁精阁”竟可称得上是玄溟大陆最出色的铸匠铺。《仙魔斗》中,楚天误打误撞发现这家阁主非寻常人,他的铸造技艺堪称巅峰造极,却安于天命,宁可守着一间小铺子混口饭吃,也不愿意给旁门左道锻铸兵刃。 铸匠铺内陈设简单,铸造炉和风箱落满黑色灰尘,墙壁上挂着一些普通农具,铁铲锤头等物,随处可见喝空的酒坛潦倒在地。 柜台后有一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五官埋在枯黄毛发下,白衣服穿成黄衣服的铸匠师。 “今日息业,闲杂人等请回。” “我不是客人。”苏暖说,“我是来给你送酒喝的朋友。” 她从储物戒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茕奇佳酿,轻轻抛向空中。 瘫软在摇椅上的人顿时如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一个鹞子翻身飞身截住即将坠地的酒壶,枯瘦却结实有力的手指打开壶塞,细嗅品闻:“二十年的茕奇酒,入喉清冽回味甘爽,用来配花生米正好。” 王申酉念念不舍地闻着壶中酒,口中念念有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你这么娇滴水灵的小姑娘,该不会是垂涎我这糟老头子的色相吧?” 苏暖虽疯,但对于王申酉这样真正意义上的绝世高人,她打足精神正经相待:“前辈说笑了。晚辈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王申酉抱着酒壶,浓密胡须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老王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有什么能耐为灭绝山的蜉蝣仙子效劳?” 第10章 第十颗灵石 苏暖微微一怔。 她本人极少下山走动,重生这半个多月来,大多时间也是在山上折腾自己人,遮住心魔印后就连守山门的弟子都没有认出她来,王申酉竟能一眼识破。 这不科学,莫非他有天眼通?原著里没这个设定啊! 见她面色迷茫,王申酉哈哈大笑,仰头灌了一口壶中佳酿:“丫头,亮出你的剑。” 苏暖略一点头,手掐剑诀自虚空中抓出一柄粉晶长剑。 剑长二尺七寸,通体晶莹玉润,如绚烂朝霞,似粉樱绽放。 “请前辈掌眼。” “保养的不错。”王申酉食指轻弹剑身,剑体发出细微嗡鸣,“可惜没遇到爱剑的主人,丫头——你很懒吧?” 苏暖:“……” 这天不用聊了,已经聊死了。 王申酉抚摸剑身呢喃自语:“你母亲当年爱剑如痴,老王不惜倾家荡产搜罗到了十斤四两的霞晶为她锻造出这把‘流霞剑’,看她每日舞剑练剑,勤耕不缀……这把剑,正配她紫霞居士之名!” 比起每日勤奋练剑的娘亲,继承了流霞剑却不爱修行剑术的苏暖的确怠惰了些:“前辈与家母是故交?” 王申酉摆摆手:“别前辈前辈的叫了,你就叫我老王,按辈分叫声师公也成。” 小说里专为主角一行锻造绝世神兵的铸匠大师王申酉,居然和自己的母亲是故交,她的佩剑也是出自他之手,苏暖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慨叹。 她十岁那年,娘亲便驾鹤西去了,从那之后父亲便像是换了个人,在她二十岁时草率传位给大弟子越千重,从此四方云游不问世事,每隔三年才回无念峰看望她一次。 对于父母,她没有太多的记忆,《仙魔斗》中更是没有提及过父母亲的存在。 原来不是所有设定都会按照原著内容规规矩矩地发展,譬如王申酉的前尘往事,原著中只草率交代他是因心爱的女人被情敌夺去,从此丧失人生斗志,甘愿隐姓埋名的过普通生活。 而他“心爱的女人”,是他一手教养出的弟子,师父恋慕弟子是为不伦,这也是他一百年来不愿意再回门派抛头露面的原因。 王申酉抱着酒壶重新躺回椅子上:“叙旧的话不说了,丫头你来铁精阁找我,是要锻造什么神兵利器?” 想起自己来铁精阁的初衷,苏暖递给对方一张图纸,上面是一副机械腿的设计图:“晚辈想打造一份这样的机关腿甲。” 王申酉呵了一声,视线并未看向图纸,而是别扭地问道:“苏铭让你来的?” “此事与家父无关。”苏暖顿了顿,“晚辈年幼时听母亲提起师公的锻造术天下无双,特来拜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使是王申酉这样的怪咖也架不住小姑娘软糯糯一声“师公”,傲娇地哼了一声,接过图纸眯眼一看:“嚯,这可是不得了的设计呐!丫头,这图纸从哪来的?” 苏暖支吾一声:“是……我捡的。” 她显然没说实话,王申酉也不同她计较:“你要做这样一副铁精打造的腿甲,理论上说有图纸就不难,但是这小小腿骨中光是细密零件就有一千八百个,是个耗财耗时的大工程呐!” “晚辈明白。”苏暖点点头,以重视修仙轻视冶炼锻造之术的玄溟大陆目前的铸造水平,即使有自己这个天地烘炉淬炼出图中所描述的精钢合金,要打造这样一副机巧精妙的机械腿也非易事。 “师公,这是晚辈这些年攒的灵石,还有我娘的一部分嫁妆,都在这里了。” 抽抽鼻尖,苏暖可怜巴巴地从储物戒里倒出五千灵石以及几串珍珠项链,红着眼眶说:“这些钱是研究机关腿甲的启动资金,后续费用以及材料等小暖攒上,再补给师公可好?” 五千灵石买上二十斤的铁精做个模子足够了。 苏暖满打满算,要制作两只山寨腿甲模型,成本大约在三万灵石左右,她对王申酉的锻造技术有信心,有图纸和材料,他绝对不会把东西做废。 王申酉打从第一眼看到苏暖这孩子,心里就喜欢的紧,虽然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娃娃,但是阿紫唯一的女儿,眉眼又与她极其相似,他又如何忍心拒绝呢? “灵石我收下,至于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通通收回去罢。” 苏暖摇摇头:“师公愿意帮忙晚辈感激不尽,怎么好意思让您倒贴呢。” “不算倒贴,这设计手稿绝世无双,你不说我也会自己留着研究的!”王申酉摆手道,“再说让你娘在天之灵知道,老王连她闺女的细软都不放过,老王死了都没脸去见她!收走收走,下回多带些好酒来就是了!” 苏暖这才转涕为笑,绽放出一个治愈系笑脸,甜甜地喊了声:“谢谢师公~!” “哎!”王申酉目送着苏暖乖巧的背影离开铁精阁,顿时感慨万千,捻袖拭泪,“小暖这丫头打小就暖人,阿紫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 “这不正常。” 顾无言两手提溜着两根全新裤腰带,绕着苏暖来回踱步,好似一只满脸写满好奇的走地鸡:“你去山下抢劫了?” 苏暖摇头:“没有。”但也差不多。 “那就是出卖灵魂了!” “也不是。” “难不成……?”他略带嫌弃地看了眼自家师妹一马平川的胸部,难以置信地摇头,“世风日下啊这么扁也能卖钱……” 汤元,腮帮里塞满糖葫芦果子,含糊其辞地说:“师尊……最好了!” 收到一块拭剑石做礼物的白芃神情平静地对苏暖道:“苏师妹有心了,多谢。” 内心:啊啊啊啊师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无价之宝啊啊啊啊啊! 越千重嬉皮笑脸地朝第二条剑穗探出魔爪:“为兄再拿一条送徒弟,不介意吧?” “掌门师兄尽管挑。”苏暖笑眯眯地说。 大师姐花月容捧着一盒口脂,气呼呼地说:“堂堂掌门也好意思揩师妹的油?总共就五条剑穗,你一个人拿走两条,要脸不要?” 越千重嘿嘿一笑,将剑穗揣进怀里:“做师兄的沾沾师妹的光嘛,师姐刚回山就别训我了。” 苏暖环顾四周,她邀请来选礼物的人基本都在竹屋了,唯独没有骆子禾的身影:“怎么不见六师兄?” 麦珞珞仰起姹紫嫣红的小脸,她正忙着往嘴上抹一块绿色口脂:“师尊说他不喜欢凑热闹,就不来了。” 以下是骆子禾原话:热闹是他们的,寂寞只属于我一个,不如放我自生自灭吧。 听听,男版黛玉啊这是。 苏暖对麦珞珞说:“六师兄的礼物也是有的,但需要些时日准备。” 麦珞珞懂事的点点头:“小师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尊的!” …… 送走众人,苏暖不敢有片刻的休息,用从夜市采购来的素材炼制了一批新的美颜霜,爽肤水和雪花膏。 玄溟大陆崇尚剑修体修,再好看的姑娘也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折腾,而且她发现,自己涂了一天的美颜霜后,皮肤容易变干,十分有必要炼制出可以柔润肌肤的爽肤水。 而雪花膏,则是爽肤水提炼时的伴生物,炼制时苏暖并未料到会有伴生物出现,量虽不多,但也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背着装有护肤品的小箱子赶去天斗城最大的胭脂铺推销产品,乔装打扮,依旧扮作骆子禾的徒弟麦珞珞,眉心红痕用美颜霜遮盖,身着道骨仙风的灰白色医师袍。 “蜉蝣仙子”这四个字现在在山下可谓恶名昭著,骆子禾早年间在外积累了一些妙手回春的好名声,即使后来他因个性乖僻亲手将名声给毁了,也不会影响他医药之术在外界的名气。 爽肤水和美颜霜虽然不是药品,但医美不分家,“鬼医道人”就是苏暖经营美容产品最好的通行证。 “我家师尊呕心沥血,炼出这一箱冰肌水,只愿普渡广大爱美之人。”她拉着女掌柜的手,动作轻柔地将爽肤水和雪花膏按顺序抹在她的手背上,“买水就送雪花膏,一箱只要八千八,经济又实惠。” 女掌柜听到价格,原本欣喜的眉梢立刻拧成一股结:“我们花颜阁主打产品是仙女水,这外来的商品只怕……” “外来商品质量有保证!灭绝山作为剑修大宗,我师尊作为医术鬼才,难不成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女掌柜抽了抽嘴角。 心中腹诽:灭绝剑派确实是剑修大宗不错,但早就没落到顿顿吃青菜了…… 至于口碑……这帮动不动就知道提剑砍人的流匪气质剑修哪来的口碑啊喂! “这……主要是价格太贵了,我再考虑考虑。” “美人姐姐,这价格可不贵呢,”苏暖拿出小算盘噼里啪啦给她算账,“这满满一箱的冰肌水,至少能分成二十个大瓶或三十个小瓶。假设大瓶卖四百灵石一瓶,小瓶卖三百灵石一瓶,姐姐非但不亏,还能大赚一笔。” 女掌柜沉吟道:“呃……” 她说的好有道理。 商品的质量也确实不错。 苏暖又说:“而且这次购买我们还送姐姐十罐雪花膏,美人姐姐大可如此:前十名购买冰肌水的客户,一人送一罐雪花膏。促进消费,客人也开心。” 冰肌水敷在手背上凉爽滋润,女掌柜有些心动:“说实话吧,我们是多城连锁的胭脂铺,你这水虽好,但量太少,撑不起门面,放在店面销售不现实,不如……我自己买两瓶,能送一罐雪花膏么?” “恐怕不行呢,”苏暖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下山时师尊叮嘱了,这箱水必须打包卖出去,少一个子都不卖。” 女掌柜显然也听说了骆子禾苛待弟子的八卦,颇为惋惜地说:“我也是个打工人,如果买了这满满一箱却卖不出去,效果不好,老板知道是会责罚的。” 就知道她会担心自己的产品卖不好会砸了胭脂铺的招牌,苏暖道:“没关系,我今天只卖货不收钱。” “什么意思?”女掌柜懵了。 卖货难道不就是为了卖钱吗,她忽然说不收钱,难道还能白送不成? “先卖货,再收账。贵店无须承担任何投资成本。” 苏暖说道:“无论贵店决定卖多少钱,怎么卖,我们都只收八千八灵石,多一个子都不要。” 第11章 11颗灵石 满满一箱冰肌水和雪花膏就等于是白送给了胭脂铺,女掌柜不好再推诿,心说这冰肌水确实好用,雪花膏敷在脸上的感觉也松软奇妙,如果自己是大老板,一定不会吝啬这八千灵石:“好,我这就寻些好看的瓶子来给它们装上,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答应将东西留下来售卖,这生意就算成了大半,苏暖喜道:“多谢掌柜成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将东西放在金字招牌的花颜阁贩卖,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也好在那位女掌柜早上心情好,好说话,如果换成旁的掌柜,即使她的东西再好叫价再低,也未必能这么轻易就卖出去。 苏暖自然也想快些把钱赚到手,但是为了长远利益考虑,商品的名气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将名气打出去,不愁没有钱赚。 所以她需要想办法和各大有金字招牌的多城连锁店进行合作,哪怕前期亏损一些,但是一旦把口碑做出来,后期的盈利是巨大的。 剩下二十罐美颜霜售卖点,苏暖没有选择胭脂铺,转而找到天斗城第二大药房利民堂。 至于为何是第二大——第一大药房是医圣开的,她顶着六师兄鬼医的名头出来挣钱,自然不能把产品卖到对家。 美颜霜作为遮盖疤痕修缮肤色的妆品,在仙草灵药充沛的泫溟大陆其实是不太受大众欢迎的小众产品,也只有像她和万爻儿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的人,才会产生遮盖瑕疵的想法。 通常这些人不会去胭脂铺购买脂粉遮盖,因为脂粉遮盖力度不够,涂抹在皮肤瑕疵处,反而像在上面盖了层白斑一样难看。 有这般困扰的修士,往往会先来药房寻医问药。 苏暖去到药房时正巧,有一名符修因受鬼毒侵蚀面部皮肤,脸颊处留下了四块黑紫斑,大夫开了不少方子也只能做到减淡斑纹,正坐在台阶前叹气。 符修每日顶着一张斑点脸,受尽嘲笑,心情郁闷。 就在他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苏暖带着她的美颜霜出现了,如同天神下凡,救他狗命于水火。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小罐药膏状固体,涂抹在皮肤上竟然像水一样化开了,融入肌肤之中,掩盖去脸上那四块丑到极点的黑紫色斑,抹匀后几乎看不出脸上涂抹过东西,甚至显得气色比往常更精神了。 符修喜不自胜,要知道他这两年为了遮住脸上的色斑耗尽心力,今日终于找到比斗笠遮面更好的方法:“此物神奇,多少钱,我要一份。” “不贵,八百灵石一罐,一千二两罐。一千五三罐。” 苏暖说。美颜霜的材料虽然不贵,但是全大陆仅她一人能做,且必须用心炉火淬炼方可出货,消耗的时间精力可想而知,要对方一千五百灵石已经是仁义之极。 符修略一沉吟,一千五百灵石虽然不多,但是也值他这个月的伙食费:“可以再便宜些吗?” 苏暖摇摇头,坚定道:“师尊总共就炼了这二十罐,你若能一次全部买下,我可以再给你优惠些,散买不行。” 见他依然犹豫,她又说:“美颜霜是消耗品,用完就要再买,你多买些不吃亏。” 符修心知她说的道理,咬咬牙:“我身上只带了两千,能买多少?” 苏暖伸出四根手指:“你我有缘,卖你四罐,外加一瓶冰肌水试用装,在美颜霜之前使用,可以保护皮肤清爽水润。” “冰肌水…?”符修是名不修边幅的男子,对女儿家用的妆品不感兴趣,“你要送我这个,不如再给我便宜一些。” 苏暖微微一笑:“抱歉,两千灵石卖阁下四罐美颜霜,加赠一瓶花颜阁限量出品的冰肌水已是极限。阁下不愿意,我再找别的买主买也是一样的。” 说着,转头就要走,没有半点迟疑。 符修急了,忙把她唤回来:“两千就两千,我也没说不买啊——给你。” 两千灵石叮铃哐啷进了苏暖的口袋。 符修又问:“如果我这几罐用完了怎么办?”如果不是手头吃紧,他一定把二十罐全部买下来。 “上无药峰,找麦珞珞。” 利民堂外侧楼梯匆匆跑下来一名小药童,毕恭毕敬朝苏暖鞠了一躬:“小仙姑留步,我家主人请仙姑楼上小叙。” 生意这不就来了。 苏暖与那名符修道了别,跟着小药童上了利民堂二楼。 利民堂的严掌柜是位平易近人的大叔,他在楼上看见了苏暖向符修兜售美颜霜的全过程,一来佩服她制药的本领,二来看出她面相之中隐藏的贵气,又听她自称是鬼医道人的关门弟子,认为是个结交的机会。 一开口,就是十万灵石买她的美颜霜配方。 苏暖细嗅盏中香茗,淡定道:“不卖。” “仙姑是觉得价钱低了,还是令师尊不愿意——” 十万灵石买一个冷门偏方,价格着实不低了。 苏暖道:“非我不愿意卖,而是这美颜霜并非药物,贵药房买去无用。” 严掌柜听了,笑了起来:“虽非药物,却可医治破碎的人心,正合适摆在药房出售。” 方才看见苏暖贱卖了几罐美颜霜,他着实心疼,此等新鲜玩意,一罐少说能卖一千,最重要的是对于那些爱惜面容的毁容修士而言,它等同于是个必须消耗品,长期收益极其可观。 严掌柜心里的想法,苏暖又怎会不知,否则她也不会特意跑到药房门口做生意。 “炼制这美颜霜,光有配方是不够的,还需我师尊的药鼎配合心法口诀一同炼化。”她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师尊的意思,是私人订制提前接受预约,贵店如果有需要的客人,需提前至少半月预约制作美颜霜,十罐起订,批发价这个数。” 严掌柜支吾一声:“三万?” “三千。” “仙姑说笑了,十罐美颜霜,至少也得两万灵石才能挣钱啊。”新商机贱卖,这不是闹着玩么? 苏暖道:“我只卖三千,你我如若合作,唯一的条件,贵店的标牌价不能高于六千。” 也就是十罐最多挣三千的差价。 严掌柜不明白为什么苏暖如此坚持低价售买美颜霜,批发价折算下来,一罐霜她只赚三百,还要扣去时间和材料成本费。 如果是普通商品倒也罢了,但这美颜霜可谓划时代的遮瑕产品,十罐一组卖六千灵石——根本不赚钱嘛。 严掌柜心中盘算,说到底是直接用在人脸上的东西,利民堂一旦选择与苏暖合作,相当于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后果,利润若能在五位数一组,这风险担了也值得,可三千也太…… 苏暖起身道:“掌柜考虑考虑罢,隔壁的至圣药房出价四千一组,只愿天下修士皆欢颜——” 她卖美颜霜,本身也没有奔着挣钱方面去,自从经历了万爻儿那件事,她发现美颜霜不是最好的赚钱之道,如果她将价格标的太高,那些囊中羞涩的修士就没有办法用到了。 普及美颜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单量大了不愁不挣钱。 一听劲敌至圣药房不惜多出一千灵石的价格订购美颜霜,严掌柜顿时急了:“等一下!剩下这十五罐美颜霜,小店订下了——按照五千灵石一组的价格!” 抛开美颜霜堪称划时代产物的特殊性不谈,与苏暖的这笔是极其划算的,他甚至不需要付出本金,只用磨磨嘴皮子,就能轻松赚到一千灵石一组的中间商差价。 利民堂常年被至圣药房强压一头,哪怕利民堂一直提倡薄利多销、惠民为本,对药品的质量也有严格把控,却始终比不过挂着医圣大名的至圣药房。美颜霜的销路一旦打开,势必能成为对垒至圣药房的一大利器。 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售后风险——做生意的谁没个风险了? “掌柜日后若有订单寻我,用这只传信纸鹤便是。”苏暖翻手变出一只纸鹤交到掌柜手中,“师尊性情不定,唐突上山怕冲撞了他老人家,或者上无念峰找我师弟汤元,他会帮我们传讯。” 严掌柜接过纸鹤,顺手从她那里拿走剩下的美颜霜:“明白。” 十五罐美颜霜,苏暖收了七千五百灵石。 之前挣到的灵石,一部分给了王申酉,一部分买了礼物送给师兄弟们,剩下的基本用来买了炼制物品的原材料。 这一次她挣到的大几千灵石,全部充进复活石,加上先前零零碎碎充进去的部分,恰好能兑换一次额外复活机会。 多条命在身上就是不一样,走路都带风。 苏暖风风火火回到无念峰,单手提溜起正在厨房准备生火做饭的汤元:“走,看比剑去!” 荷包里还剩些压包底的灵石,正好购买两张剑斗场的门票加份苞米花。 剑斗场按照修为等级划分为三个观赛区域:炼气赛场;筑基赛场;金丹赛场。 为了保护赛场不被破坏,剑斗场不允许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参赛,只准观赛下注。 而金丹场上的修士们个个都是要剑不要命的武痴,这也是为什么苏暖不曾考虑靠擂台比赛挣钱的原因。 都修到金丹了还靠打擂挣钱,丢人现眼哦。 “麻烦给我们两张炼气区的票。” 苏暖带汤元来看比赛,一是打发时间顺带给自己放松一下,二是想培养汤元这娃娃的剑修细胞。 总不能让人家在深山做一辈子的烧火童子,危机关头连个保命的能力都没有。 售票员递上四张小票:“送您两张赌券,押注点在进门左手处。” 巧的很,今天负责看大门的仍然是那位懂礼貌的守卫葛格。 “我们买了票哦。”她嘚瑟的把门票放在守卫葛格面前抖得梭梭响,“是货真价实的门票哦。” 守卫葛格即使泰山崩于前,他的心里眼里也只有他的大门:“请进。” 苏暖前脚刚跨进大门,守卫葛格后脚叫住了她:“请等一下!” 第12章 12颗灵石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苏暖抽了抽嘴角,她今天买了票,也给对方出示过了,他突然把自己叫住,莫非—— 是爱上了她! 只见守卫葛格当街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这是——” 苏暖耳边响起了月老吹响的唢呐声,立刻捂着眼睛背过身去,娇嗔道:“情书什么的就不用拿出来了啦!怪不好意思的~” “额,这个……” “其实人家也挺喜欢你的,现如今像你这样懂礼貌武艺又高强的葛格不多了~”、“……姑娘,请……” “我娘给我留了些嫁妆,足够在城外置办一处田宅,生儿子跟你姓,生女儿和我姓,可好?” 守卫葛格:“……” 汤元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捧脸颊做花痴状的无良师尊一眼,知道她又在发疯病了。 上回她搂着白芃硬是要亲他一口,吓得白芃连滚带爬离开剑派瀑布修行三天三夜;上上回她从山里打了头野猪送给骆子禾说给他俩算了生辰八字,只要他娶了这头野猪冲喜,他装蘑菇的疯病一定能迅速痊愈。顾无言跟在后面起哄,连成亲用的红绸都给一人一猪准备上了。 被强行送入洞房的前一秒,骆子禾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决定重新做人;还有上上上回…… 汤元深吸一口气:“师尊,请冷静淡定自强坚毅无情平静冷淡无敌——” 苏暖恢复正常后,接过守卫递上的书信,只见信封用的是文墨阁的精品羊皮封,滚边烫金,上面用香墨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秀气小楷:珞珞师妹亲启。 会用这个语气称呼苏暖又与剑斗场有关的人,只有万爻儿师姐了。 信件内容极短:“感念师妹赠我美颜霜,本月二十三,辉月楼小聚,不见不散。” 万师姐信如其人,没有半句累赘多余的话。 苏暖收起信纸,对守卫颔首道:“多谢。” 守卫葛格目光正直:“不客气。炼气区赌盘已开,请移步至场内观赛。” 请来请去的比炼丹练剑还累,苏暖连忙带着汤元滚进剑斗场,找到观赛押注点。 巨型投影式参赛选手名单悬于赛场上空,密密麻麻写满了牛鬼蛇神般的选手名称:参赛者一号“爸爸是你叔”,二号“无酒不欢”,三号“取名好麻烦”,四号“打爆对面猪头”,五号“采灵石的老娘”,六号“沈恭”…… 炼气区又称“黑历史区”,没有人会蠢到在这里使用真名,在一堆秀得人头皮发麻的假名里,“沈恭”这样规规矩矩有名有姓的代号反而显得另类无比,毫无趣意。 苏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手中赌券紧攥成团。 沈恭。 ——沈寒声在剑斗场所用的化名。 颅内一阵金属摩擦般的轰轰嗡鸣,前世种种浮上眼前,无数画面鲜血累叠,终被染成一片通红。 除了铺天盖地的红色和洞开的胸口,什么也看不见。 除了声嘶力竭的尖叫与夹杂破音的怒吼,什么也听不见。 随着心脏一起被捏碎的,还有她修士生涯全部的尊严,在绝对无法抵抗的那股力量面前,人人都是蝼蚁。 …… 胸口烧得厉害,少女面色苍白,步履摇晃。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掌从背后贴上她的两肩,将她从虚无拽回现实。 她猛地一惊,手刀下意识甩了出去。 沈寒声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惊得汗毛倒竖,所幸他躲闪及时,否则脖子和脑袋就要搬家了。 “又是你?”苏暖眉头挤成个川字,每次遇见这小子准没好事发生,她回家就做场大法事,祈求上苍断了他们之间的孽缘——转角遇到爱也不过如此,孽缘石锤了。 沈寒声一如既往的打扮简朴,黑发用一根布条扎着高高束在脑后,苍白英俊的面庞眉目如画,眼尾狭长自带半分妖异的薄粉色,唇色更是比抹了口脂的女人鲜艳,如同一朵寂然盛放在夜空下的带刺玫瑰。 见她神情不悦,他抿了抿嘴角,眼尾轻微上扬的笑意暗了下去:“嗯。” 与他同行的灭绝剑派低阶弟子温如玉赶忙上前作揖:“吉祥!这位姑娘,我和师弟方才见你面色不佳,冒昧相扶非是孟浪,还望姑娘恕罪!” 心说:好人好事还要承担断头的风险,福生无量天尊,好人果然不长命呐! 苏暖这才注意到,沈寒声身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温如玉和颜汐与沈寒声一样穿着便装,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老逃课少年了。苏暖不由抽了抽嘴角:“又是你们三个。”不认真练习基本功,跑到剑斗场这鱼龙混杂之地瞎晃悠,看她回去臭骂慕容客那小子一顿。 温如玉神情迷惑:“又?” 苏暖立即摇摇头:“没什么,认错人了。” 她差点忘记,上一次温如玉能认出她全靠心魔印,并不认识心魔印遮盖后,摘下面纱后的自己。 …… 险些被苏暖一刀斩头,沈寒声心中郁闷,隐隐后悔不该主动上前搀扶她。 上次的事件发生之后,他回山反省了不少,也下定决心再也不多管闲事,尤其要离她这种没有节操和下限的疯女人远一些。 可是就在刚才,见到苏暖丢了魂一般快要从台阶上跌下去,他没有多想三步并作两步从背后撑住了她的身体。 少女瘦得几乎就剩一把骨头,难怪她走路都能打飘,无念峰的伙食有那么差么? 她见到自己,似乎不是很开心。 难道她不想见我? 沈寒声冷着张脸,脑袋里一堆乱糟糟的内心独白。 温如玉轻咳一声,彬彬有礼道:“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苏暖微笑作答:“莫卿卿。” 温如玉微微一怔。 莫卿卿——天斗城主女儿,那个张扬跋扈的官家大小姐? 打扮倒是挺朴素的,穿着药童袍,束发歪七扭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头跑下来的乡巴佬。 “在下温常,是凭虚道门的外门弟子,陪师弟师妹来剑斗场磨练技艺。” “莫师姐好。”小师妹颜汐躲在师兄们身后,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沈寒声傲娇地看着别处,从鼻尖挤出一声“哼”。 我信你个鬼的凭虚道门哦,苏暖腹诽道,这个温如玉鬼话连篇,三人之中属他最猴精,往后他说的话,她半个偏旁都不会信。 “师尊,苞米花……” 抱着两桶新鲜出锅苞米花的小汤元屁颠颠跑向苏暖。 他才离开一会儿,师尊身边就多出了几个人,仔细一看——这三个人不就是那天师尊拦路打劫的三个倒霉蛋吗! “怎么又是你们!” 温如玉:“又?” 又是又。 苏暖立刻塞了一把爆米花在汤元嘴里,又将一小袋灵石和两张赠送的赌券交给他:“去帮我押注,全部买沈恭。” 汤元在买苞米花的时候,道听了不少关于这次比赛的风声流言:“这次押注的大热门是无酒不欢,沈恭的赔率最高,师尊再考虑一下?” 温如玉看了一眼沈寒声,只见他背过身去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故意问苏暖道:“沈恭是第一次参加剑斗场比试,姑娘押他不怕亏本?” “不怕,”苏暖说,“他很厉害的,押他准没错——你带钱了么?” “呃,带了两百……” “借我!” “这个,不太方便吧……” “借我!”她语气笃定,“等沈恭赢了比赛就还你!” 被抢了钱包的温如玉,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这个女土匪! 凑了三百灵石仍觉不够,苏暖又从储物戒里拿出娘亲留给自己的簪子和佩剑流霞,交给汤元一并拿去抵押赌注。 师尊疯了吧!汤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且不谈流霞是何等神兵,单是老掌门夫人的发簪就值不少灵石,苏暖一直当个宝贝随身带着。 哦,她早就疯了。 “老夫人给师尊的簪子拿去当赌注,赎不回来怎么办?”他为师尊操碎了心。 苏暖胸有成竹:“不可能,沈恭一定会赢,他——会成为这个剑斗场的神!” 大屏幕蓝光莹莹,站在屏幕下张开双臂的她犹如战斗女神展开胜利的臂膀,信誓旦旦,语气笃定认真。 虽然她和姓沈的有不可化解的宿仇,但是谁和灵石过不去呢?沈寒声在剑斗场的首秀绝对会赢,这是原著早就设定好的,否则哪有他沈恭剑斗场不败战神的绰号。 赌盘已开,沈恭的赔率是一赔十,要不是她将大量灵石用于兑换复活机会——那得发成富婆啊! 少女朗声如玉字字铿锵,沈寒声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就这么坚信他一定能赢,难道真的有天眼能通晓过去未来? 只怕她还不知道,他就是沈恭本尊吧。 天眼通的说法,分明就是扯谎。 …… 温如玉走到沈寒声身边,手肘轻触他胸口,满脸的耐人寻味:“师弟——喜得佳人青眼,艳福不浅。” 沈寒声:“……无聊。” 说罢,转身离开,大步流星走入备战区,留下一个耳根赤红的背影。 心头掀起一丝微甜的暖意,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在魔界时被族人弃如敝履的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当作“神”来看待。 不赢一场,对不起她的期待。 “年轻啊!年轻真好!”温如玉老神在在地感叹。 …… 炼气区比赛采用车轮战,一共十轮,战到最后胜出者即为赢家。 观众席人数寥寥,几百张椅子只坐了一半不到,观赛下注的大多是温如玉这样的选手亲友团,或是一些以菜鸡互啄为乐的变态,又或是苏暖这样极为稀有的散客。 把全部身家押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身上,整个赌场除了苏暖,找不到第二个。 “温兄不参赛?”苏暖瞥了一眼他挂在腰间的银剑,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样子。 好想抢了去押赌注哦。 温如玉摇摇头:“在下剑术不精,上场也是白给旁人看笑话。” “俺也一样。”苏暖一本正经地点头认同,“别看我是城主女儿,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啥也不会呢!” “莫姑娘真风趣。” 车轮战出场顺序通过抽签决定,主持宣布,第一场由“采灵石的老娘”和“无酒不欢”进行比拼。 “这个名字我喜欢。”苏暖说,就是不知道这位老娘是何许人也,是不是和万爻儿一样有六块腹肌? 坐在一旁的小丫头颜汐站了起来,打个响指瞬间换上剑斗场统一发放的破烂护具,小小一只团子就像被套在了藤编的垃圾桶里,只能看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滴溜溜转:“师兄师姐,我去了。” ——原来你就是采灵石的老娘啊! 苏暖眼中颜汐的乖宝宝滤镜裂开了。 “加油。”汤元举起拳头给她打气。 和颜汐对擂的,是一名炼气多年的散剑修,灰袍乱发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酒鬼的专属气息,走两步路都要犯迷糊。 他手里提着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腰间挂着只脏兮兮的酒葫芦。 “无酒不欢,剑鬼常鑫。”温如玉面色沉重,“师妹第一轮比试便遇到这样的狠角色,我的五十灵石注定要打水漂了。” 沈寒声抱剑伫立一旁,琥珀眸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台上二人——作为第二轮出场的选手,他将和上一场的胜者进行比试,这是炼气赛场的规则,直到第十轮决出优胜者。 剑鬼常鑫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解下腰间葫芦灌了口酒:“第一场就要和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打?” 颜汐毕恭毕敬地鞠一躬:“前辈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叔叔我啊,为了酒钱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晚辈明白!”颜汐说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双眼流露出坚毅的神色。 她双手一挥,自虚空拔出一把等身高的大剑来。 剑约五尺,剑柄由乌钢打造,末端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剑刃最宽处约有八指,双面刃开血槽。 “这剑!” 苏暖蹭地一下从观众席站了起来,苞米花洒了一地。 颜家至宝,贪狼大剑。 乖宝宝她——是《仙魔斗》里,沈寒声的同门师妹,那个一人一剑屠一城的贪狼剑主颜汐! 第13章 第13颗灵石 现在的颜汐是个和汤元差不了多少的小团子,不仅看上去人畜无害,害羞的性格更是与原著里秒天秒地秒空气裹着一条抹胸到处跑的贪狼剑主天差地别。 苏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需要跳起来才能打到掌门师兄膝盖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小说对沈寒声的学艺生涯着墨不多,大部分都在描写他如何如何不受师尊待见,如何如何与心魔做斗争,如何如何在仙魔两道之间抉择挣扎,拿着虐主线的剧本,挨着最狠的打。 颜汐作为沈寒声的同门师妹,家传的贪狼大剑本是一把魔剑,后期她为了给天性嗜血的贪狼剑升级,不惜放弃了修真之路,坠入魔道,也成为沈魔头后期侵略泫溟大陆的得力干将之一。 丸子头小师妹是贪狼剑主,那么她身边的人莫非就是—— 苏暖恐慌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沈寒声。 前世她被杀剖心时,根本没有看得清对方的相貌,即使后来神魂离体,也是晕晕乎乎没顾得上看对方长得什么模样,只记得他眉心一抹红痕,叫做天魔印,是比她的心魔印还要高级的入魔印记。 原文中对沈寒声的描写:肤色如纸,生得比女子妩媚动人。 眼前的沈恭:皮肤苍白胜雪,小细腰仿佛能掐出水来。 原文中对沈寒声的描写:偏爱玄红二色,长发时常梳成一段马尾,露出诱人的锁骨和脖子。 眼前的沈恭:黑衣红腰带,长发高高束起,玉颈欣长。 …… 苏暖咽了咽口水,身体微微向沈寒声的方向倾斜:“颜师妹的化名……很霸气哦。” 沈寒声看着她几乎快要贴上自己肩膀的小脑袋,竟没有闪躲:“……嗯。” 换作以前他肯定要避让开来皱着眉头说男女授受不亲。 这次却很自然地接受了苏暖的亲近。 苏暖左右手食指互相缠绕,试探般问道:“那个……人家还不知道少侠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忽然变得扭扭捏捏的是怎么了? 擂台上小师妹与剑鬼常鑫的胜负之战愈发焦灼,沈寒声刚要开口,温如玉抢先在他前面回答道:“我家师弟就是沈恭哦!未来的剑斗场之神?” 他双目促狭,语调揶揄,全然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沈寒声沉吟一声:“……我是沈恭。” 原本还表现的有些扭捏作态的苏暖,突然冷静了下来。 “哦。”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己提心吊胆害怕着的大人物,如今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上一次还差点被她打成个半身不遂。 先前对“沈寒声”这个名字主人的诸多猜测,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贪狼大剑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故意多问一遍无非是确认自己心中猜测无疑。 倘若这时候温如玉站起来大声宣布他才是沈恭本尊,她是会大吃一惊的。 “元子,我们去前面坐。” 在沈温二人不解的注视下,苏暖起身重新挑选了个远离他们二人的僻静座位,继续看比赛吃苞米。 “师尊?”见苏暖毅然决然地走远了,汤元连忙追了上去。 跑了没几步,又想起礼节问题,回头冲看台上的两个师兄弟作了一揖,再重新追上苏暖的脚步。 “别气馁啊师弟。”温如玉拍着沈寒声的肩膀打气道,“姑娘家害羞是人之常情,依我看莫姑娘是喜欢你的!一定是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看好的沈恭就是师弟你本人,所以才不好意思地躲开滴!” 沈寒声,漠然:“……” 她害羞? 他是没脸说她当街吃自己豆腐那件事。 苏暖要是会害羞,灭绝山的枯树都得发芽。 …… 颜汐年纪虽小,但使剑的功夫超乎常人。她穿着那身笨重护具也并非是防止自己被对方所伤,而是防止自己被自己挥舞巨剑时产生的惯性冲击所伤—— 小姑娘体型偏小,舞动贪狼大剑时必须运用全身的肌肉,贪狼剑法中有一招是使剑者高高跃起,带动大剑奋力向地面撞击,如果防护不得当,很有可能会两败俱伤。 如果是小说后期的颜汐,剑鬼常鑫别说是赢,就是半只手也不可能留下,但颜汐现在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团子,即使她的剑再霸道,决斗经验方面也比不过使用酒剑诀的常鑫。 十个回合后,胜负已定。 “无酒不欢胜,下一场无酒不欢对沈恭,请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观众席上,人声鼎沸。 “常鑫虽然是个炼气,但是个两百年的练气啊!看来这一次的冠军又是他了!” “炼气区的常胜将军,能不厉害?这一轮的选手谁能打得过他?” “听说他和剑皇是亲戚……” “老常这家伙就是个剑痴酒痴,不喜欢真气修行,否则能在炼气期蹲这么久?” “新来的输定了,有个姑娘全押他赢,真傻。” “……” 周围议论声不绝,都在等着看苏暖的笑话:沈恭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花瓶,怎么可能打得过在剑斗场呆了两百年的老炮选手。 对此,苏暖一笑置之:剑斗场百战百胜、为了赢得比赛不惜拼上性命,沈寒声就是这样一个胜负欲极强,眼中只有成王败寇的人。 他绝不会输在这里。 …… 与无酒不欢这一战,沈寒声赢的十分勉强。 常鑫的酒剑诀是上乘妙法,剑随心起,步随意动,招招式式无招胜有招,他能险胜也无非是占了龙族扛揍能力强的优势,剑术方面远不及常鑫。 不知是走运还是临时开了窍,沈寒声即将落败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从对方那飘渺无定的招式里参悟出了全新的剑法,逐渐找出对手步法中的细微破绽,一招定乾坤。 第三场,第四场…… 他都是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险胜对方半招,随着时间的消磨,体力与真气不断被接二连三的对手消耗,擂台上的他虎口轻颤,竟是连剑都快握不稳了。 其它赛区的人听说炼气区有个不要命的新人连胜七场,浑身是伤也不肯倒下,纷纷买票入场观看最终决赛。 第十轮的对手,是曾经通过连胜制霸过炼气区赛场的银牌剑斗状元。 和醉醺醺的剑鬼常鑫不同,没有参与前九场战斗的他容光焕发,保养的非常滋润:“你油尽灯枯,而我满血上场——不如早点弃权,我不和一个半死的对手对决。” 沈寒声攥紧手中长剑,抬手拭去嘴角血痕,眼底战意燃烧:他不能在最后关头倒下。 只要有人在等他胜利归来,他绝不活着倒下。 “请赐教。” …… 新人胜了。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没有掌声雷动的喝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反复消化这场战斗带来的震撼。 新来的那小子——根本不是正常人! 他那不要命的打法,哪里是切磋比武,分明是来打仗送死的! 最后一剑,更是以半条手臂为代价,骗得对方半步分神。 这般豁出性命的打法,活脱脱是个武疯子! “赢了……” 粘稠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沈寒声丢掉已成废铁的长剑,目光逐渐失焦,眼前的景色模糊不清,唯独席间那名少女轮廓清晰如在眼前。 他不喜欢欠别人,她豁出所有赌他会赢,他就以命拼个第一给她。 “发了。” 苏暖喃喃自语。 汤元扒着手指兴冲冲地告诉苏暖:五千灵石的底金翻了三番,不仅赎回了她抵押出去的发簪和佩剑,还挣了个盆满钵满。 “回家吧。” 预料之中的胜利并不能带来任何惊喜,苏暖淡然离开观众席,听见温如玉追在后面叫她:“莫姑娘,我的灵石——” 哦差点忘了自己“借”了他两百灵石下注。 苏暖直接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说好的翻倍补偿,我没撒谎吧?” 温如玉眉开眼笑,打开荷包一看:满满当当的五百灵石,以及一只白瓷小瓶,里面是几颗黑乎乎的药丸。 “这是?” “加速伤口愈合的药。” 温如玉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在下替师弟多谢姑娘……” 话音未落,一只沾满血污的手从他手里截过白瓷小瓶,打开封口仰脖吞尽。 “谢了。” 沈寒声神色宁静,望着苏暖的目光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个在擂台上释放杀气的人与他无关。 扎马尾的头绳在第六场对决时就断了,乌黑长发如墨倾泻在肩,更衬得他肤白似雪。 苏暖咧开嘴角干笑两声:“不客气,恭喜沈兄弟获得第一名。” 早知道他会这么爽快地一口闷,她就提前在里面掺两滴万草枯了。 一失策成千古恨呐! 沈寒声低眉顺眼地看着她,战损后他的气质不同于以往凛冽如冰的感觉,反倒增添了一些柔和:“以后也会是第一名。” 她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毫无感情地棒读:“棒棒哒。” ——可恶的邪道大男主! 不就是运气比别人好那么一丢丢,护甲堆的比别人厚那么一丢丢,作者对他又爱有恨舍不得让他杀青那么一丢丢,赢了一场比赛有什么好嘚瑟的啊! 自豪个屁。 嫉妒使她这个工具人龙套面目全非。 不过最后双赢的结局是苏暖喜闻乐见的,沈寒声赢了比赛,她赢了灵石,双方各有所得。 能让主角做一回她的赚钱工具人,解气。 沈寒声受了些皮肉伤,好在他自身恢复能力极强,加上苏暖赠送的那瓶丹药起了加速治愈的作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身上的伤口就愈合的七七八八,气色逐渐恢复生机。 他怎么能是龙族呢?苏暖纳闷地想,就这打不死的天赋,高低得混点蟑螂血统。 “我得回宗门了。”苏暖低着头,轻声说。 温如玉悄悄推了沈寒声一把:“我们送你。” 第14章 第14颗灵石 “额,不用这么麻烦的……”苏暖表情凝固。 “几步之遥,不麻烦——对吧,师弟?” 温如玉咬紧牙缝,送姑娘回家这么基础的把妹技能都不会,他真想拿把凿子把沈寒声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着木头。 在自诩僚机之王的温如玉再三明示之下,沈寒声支吾一声:“嗯……走吧。” 心道: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凭虚道门出来历练的弟子,苏暖也非皓月宗之人,送回家?回哪个家? …… 出了剑斗场,迎面就是皓月宗金顶在夕阳下炫目生辉的金色光芒,扎的苏暖两眼刺痛,迎风流泪。 “师尊怎么哭了?”汤元憨憨地问。 苏暖:“……沙眼。” 她不是哭。她是对某个姓温的憨批感到绝望。 “皓月宗就在前面。”温如玉说,“这天下第一宗门就是非同凡可,建在天斗城内,生活便利。” 颜汐点点头:“是啊,不像我们山,穷的连只大鹅都没有。” 苏暖,嘴角轻微抽搐:“有那么穷吗?” “是啊,四个峰主疯了俩,资源利用率低,顿顿青菜白粥,我们好惨的……” 汤元疑惑不解:“凭虚道门……也有峰主?”那地方不是在平原吗? 惊觉失言,颜汐立刻躲到温如玉身后,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苏暖好想摸摸她的丸子头告诉她:装不下去没关系,姐姐早就知道你是灭绝家的崽了。 沈寒声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最后,苏暖好像刻意躲着自己似的,每当他稍微靠近一些,她要么加快脚步,要么就绕到其他人身边聊天。 她是那种灵动甜美的长相,笑起来的样子灿若朝霞,小酒窝在阳光下像是一圈荡起的涟漪,清澈动人。 魔族和龙族的女子个性多为直爽豪放,没有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套路,沈寒声进入修真界不久,苏暖的心思他看不透,理性告诉他要离这个疯癫无常的女人远一些,目光却总是无意识的受她一言一行牵引。 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 众人出了剑斗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皓月宗东门口。 大宗气派恢弘,就连小门都是用整块的灵犀壁雕刻而成,可以自动核查出入人员身份,未持有令牌者擅入宗门,灵犀壁就会发出警报。 一行人迎着斜阳挥手告别。 苏暖:“那么我就回皓月宗啦。” 温如玉:“我等也该回客栈了。” “灰灰!” “后会有期。” 一盏茶功夫过去。 看着铁钉般屹立不动的三人,苏暖咧咧嘴角:“你们怎么还不走?” 温如玉一本正经:“目送姑娘安全回宗门是每一位侠义修士应尽的义务。” “……” 苏暖一拍巴掌,眉开眼笑地说:“我送大家回客栈吧!” ——来啊,互相伤害啊!请继续你们的表演! “这个……不用麻烦了吧……”对面的气势瞬间缩小。 “不麻烦!我不着急回宗门的!”苏暖热情的张开双臂,左拥右抱勾肩搭背的说,“咱们是好朋友呀!” “真的不用……” 苏暖把十根手指掰的咔咔响。 温如玉秒怂:“有劳您了!” 于是一路向西,谎报门派的影帝们互相飙起演技,苏暖横了心要治一治温如玉这专门拆她台的坏毛病——她严重怀疑这货是故意而为。 “客栈还没到吗?” “住的比较远……”温如玉频频擦汗。 “可是我们已经出城了欸。” “客栈在城外……” “温兄弟,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们不会是翘课出来的吧?” “哈哈哈苏……莫姑娘真爱开玩笑!在下绝对是师父座下的好徒儿、勤学好问小标兵呀!” 两大影帝你一言,我一语,硬撑着将表演进行到底。 沈寒声默默跟在后面,恨不得替他们尴尬到脚趾抠地。 “师弟!” 温如玉要被苏暖逼到发疯了,掉转马头跑到沈寒声身后将他向前轻轻一推到她面前:“交给你了!我和师妹肚子疼想拉屎,先走一步!” 说完,拉着颜汐逃荒似的飞奔而去,御剑扶摇三千里。 片刻后沈寒声收到他的传音入密:加油,不要让师兄失望! 沈寒声:“……”他这算不算被队友出卖了? 是被出卖了吧? 见温如玉那小兔崽子溜了号,苏暖也没了角色扮演的心情,转身对沈寒声道:“三日后分峰会,还会再见的。” 说话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具有身份代表性的粉晶长剑,带着自家团子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沈寒声望着她融入星空的飘逸背影,暗自握拳:还会再见的。 …… 无量峰上,苏暖刚刚提出要让无念峰加入本次门派分峰会,立刻遭受了几大长老合力口水夹击。 “区区无念峰也想搅合这次的分峰大会,胡闹!” “灭绝剑派以剑立本,丹修就是偏科啊偏科!” 面对长老们滔滔不绝的攻势,苏暖不为所动。 “第一,无念峰曾经也是剑修峰,也曾参与分峰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七长老便抬手打断,不耐烦地说道:“无念峰参与分峰会是一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低阶弟子入门学习,修行半年后参与分峰会,以成绩名次排名决定进入哪一座峰头学艺,分峰不仅关乎弟子的前程,更是关乎灭绝剑派的未来——常年吊车尾的无念峰,有什么资格加入分峰大会!” 旁听的越千重眉头轻锁,正要说些什么,苏暖向前一步,用力鼓起掌来,噼里啪啦的掌声回荡在议会大厅:“您说的对!太对了!我,苏暖,无念峰最没有本事的峰主——极力赞成七长老您的废物无用论!精彩!” 七长老看她的眼神从看废物的嫌弃变成了看傻子的怜悯。 她道:“七长老说的一点没错,无念峰是灭绝剑派最没用,最拖后腿的一座峰,只有偏科到没有丝毫剑修天赋,从分峰大会落选的弟子,才会被安排到我们无念峰——这正是我决定加入分峰大会的原因,我要告诉你们,无念峰和苏暖——不是只会炼丹的废物!” “难道你还想学骆子禾,弄个丹剑双修?!看看他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七长老被她可笑的发言气的不轻,振袖背过脸去。 在灭绝山所有长老们眼中,苏暖就是个混吃无用的小丫头片子,依靠前代掌门与无念峰已故峰主的余荫活着,她是有不错的丹修体质——但谁会在意一个终身只能停留在金丹境界的丹修? “老七,先听听苏丫头的理由吧。”九长老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丫头若是想收一名资质尚可的入室弟子,参与分峰会倒也不过分。” “今年的参会弟子,只有二十七名,根本不够分的!” “各位长老,”一向对议会没有兴趣的顾无言冷不丁开口道,“师妹近日勤练剑技,剑法造诣已有所突破,长老们不妨派出一人与她切磋,查验她的资质。” 这些日子他配合苏暖练习剑法,可没少受折腾。 大师姐花月容急忙自告奋勇道:“让我来做阿暖的对手吧。” “你?”七长老喷出一口鼻息,“你不给那丫头放水就不错了!叫云沌那小子来!” 白芃一听云沌的名字,立马站出来反对道:“云师弟是平辈之中剑术第一人,让他和师妹打……” “二师弟,”越千重的眼刀轻飘飘飞了过去,示意白芃闭嘴,“比试与否,让师妹自己决定。” “可……” “我比。” 苏暖字正腔圆,表情坚定,显然她意已决磐石无转移。 云沌,无岐峰主白逸仙座下大弟子,作为灭绝剑派代表性人物、实力足以吊打修真期沈傲天的剑术大能,相貌俊美,一袭蓝衣如水中仙,睫毛长如蝶翼,眼尾一滴心形泪痣平添妩媚。 但他的性格,却是全剑派找不出第二个的恶劣。 如果傲慢是罪,这位云中剑仙活该判刑三万万年。 “我,和师姐?”他拿鼻孔看人的态度着实令苏暖恨不得快点开打,“师姐能接的住我一招么?” 尽管恨得牙痒,她还是拿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道:“尽力而为。” 云沌重重哼了一声,极不情愿道:“我让师姐三招,不算欺负师姐剑术不精了吧?” “师弟人美心善,师姐爱你哦~” “恶心。” “……” 苏暖单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起,周身的气场忽然变了。 前一秒她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和云沌说着俏皮话,下一秒脸色倏然阴沉,招式未出,锐利的剑气与杀气便犹如恶兽猛禽直冲云沌而去! 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变化,云沌脸色随之一凝,身体率先作出反应向左侧闪躲半步—— 第一招,苏暖只是试探,与云沌拉近距离的同时,顺势对他过于自信的态度进行打击;第二招,剑尖上挑,以横扫、挑拨、点刺,密集且快速凌厉地发起攻势,正是融合了灭绝剑法第三、六、十二式的融合剑式,非剑术勤练者不能习成;这招出完,云沌对苏暖“剑术白痴”的印象已有天翻地覆的转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前小瞧了苏暖,对战时的目光也逐渐正色起来。 第三招,苏暖故技重施,再次用出第二招时的技巧。 “你就会这个了么?” 见她浪费了最后一招的优势,云沌不由嗤笑,傲慢之色再次浮于表面:“还以为师姐有多厉害呢?” 苏暖狡黠一笑:“师弟让我两招已经足够,做师姐的怎能不懂得礼尚往来呢?” 她这是什么意思!云沌心中不屑道,难不成第三招是她故意让自己的,嘴硬的女人! 当下拔出佩剑苍术,明亮如昼的光华顿时令烛火失色皓月失辉,就连流霞剑的绚烂霞彩也被它所散发出的强大剑光强压三分。 苍术剑光虽强,却不刺目,柔和且稳定的辉光充盈了整间议会大厅。 在场除了几位修为深厚的长老,所有人都被这一瞬的光芒夺去了片刻心神。 就在苏暖失神的刹那,云沌向她发起了攻击。 --------------------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前世翘辫子之后,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灵体形式活着,各项技能max(从理论上来说,女主是无敌的,但~命格方面可能连某个刁蛮女配都不如) 第15章 第15颗灵石 身为公认的灭绝山最具继承下任掌门之位的弟子,云沌年纪轻轻便已勘破元婴之境,无论是资历还是修为,都要远超苏暖十八条街。 上届名剑大会,他代表灭绝剑派参赛,虽然耍小性子中途离场,但是依然拿到了不俗的名次。 说他是剑派战斗主力之一也不为过。 苏暖轻浮无知的态度,令云沌极度恼火——不过是修成了七七四十九路杀招其中一路,她凭什么笑得如此猖狂! 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剑术天才放在眼里,那眉眼嘴角中渗透出戏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苍术剑爆发出的柔白辉光之中,一道细长却利落干净的剑气拔地而起,破开柔白空间的同时一化二、二化四,分裂成无数细小零碎飞刀一般的剑气。 分化成针的剑气犹如雨师密织的细雨,江潮大浪般朝云沌狂卷而来,看似直接却又内含千变万化的剑意。 七长老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拳遏制不出的激动颤抖:“这是——融合了十八路寂灭剑法和四十九路灭绝剑法的最终式——” 蝶雨。 铺天盖地的细密剑气如雨化蝶,看似绵软实有千钧之力,剑蝶疯狂扑向云沌将他包围其中形成一个球体。 紧跟着,数道剑光自球体迸发而出,蝶翼之后是云沌那张炸毛阴沉的脸。 “你偷学?”他嗓音沙哑。 寂灭剑法虽然是由灭绝剑法演变而来,但其威力与招法却与后者大相径庭。 如果说灭绝剑法是开山祖师在实战中积累下的制敌法典,那么寂灭剑法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杀手圣经。 寂灭剑谱一经问世便被此剑法创作者兼灭绝山第三代掌门列为禁忌,不准门下弟子修习此法。 更有传说这套剑法能反噬修炼者心智,一旦失败便会沦为杀人恶魔。 苏暖平静道:“哪有偷学?师弟你也知道,寂灭剑谱是我和掌门师兄一起捡到的,我不过是当时偷瞄了几眼。” 偷瞄了几眼?云沌脸色铁青,众长老颜色也不大好看。 偷练寂灭剑法,苏暖显然已经触犯了灭绝山恪守多年的禁忌。 “苏暖,寂灭剑法是禁术,你竟学会了这个,可有把掌门和长老们,还有灭绝山千百来的规矩放在眼里!” “这个,”苏暖掏了掏耳朵,面对云沌的责难,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嫌弃他聒噪,“没有吧。” 云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七长老道:“寂灭剑法是禁术,而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了此剑术,有多位长老作证,你还有什么话可辩驳?” 苏暖摇摇头:“没有。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云师弟和几位长老。” 七长老冷哼一声:“问。” “云师弟年纪与我相仿,七长老在五代掌门时期入学,七代掌门时期成为长老。” “你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云沌拧眉。 “三代掌门创造出寂灭剑法后不多久,剑谱便失传了,前些日子才重见天日,敢问二位——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出我方才使的是寂灭剑法其中一式,而且是最后一式呢?” “……” 鸦雀无声。 云沌的目光瞥向七长老,七长老的视线瞪向越千重,越千重在这灼热的注视下脚趾抠地,捶胸顿足:淦,早知道不租给他们看了! “掌,门,师,兄!”白芃深吸一口气,极力按耐额头跳动的青筋,“您有好好地保管那本剑谱,吧?” 越千重小小声道:“有啊……” 他租出去的都是誊抄的复印件,原件完好无损的在藏书楼里供着呢! “立即收回借出的剑谱誊抄本!马上!” “呃是租不是借……” “师兄您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白芃体内的狂暴因子蠢蠢欲动,“禁书是能随随便便借出去看的嘛!” “说了是租的租的租的!而且就那么几个人……”越千重委屈的碎碎念,“寂灭剑法怎么就不能练了,师妹不就练的挺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白芃的死亡凝视下蜷缩进墙角变成了颗蘑菇。 呜呜呜二师弟好凶凶。 “那么诸位,”白芃最后瞪了一眼缩在角落毫无威信可言的废材掌门,清了清嗓子,“关于无念峰主方才提出的加入分峰会一事,诸位可有决策?” 九长老捋着胡须道:“老夫认为,苏丫头的实力足以称为真正的一峰之主,丹剑双绝,无念峰有参加分峰会的资格。” 云沌冷哼一声收剑归鞘:“这场比试只能算作平手,我没输!” 苏暖冲他做了个鬼脸:“反对无效。” “切!!!”臭丫头,不过虚长他两岁又习得了寂灭剑法,竟然狂妄至极!!! 众长老中,七长老对苏暖的意见最大,自从她做火入魔之后更是将她视作掉进锅里的老鼠屎:“无念峰可以参加分峰会,但前十名弟子必须归我无歧峰。” …… “啊啊啊啊气死老娘了!”花月容一改往日娴静淡雅,一拳捶烂厅内石柱,屋顶随之抖了三抖,“那老不死的天天就知道为他们无歧峰抢福利,优质弟子全都被他们抢去了,是想让咱们喝西北风?!” 越千重安慰她:“都是一家人,消消气~” “消个屁!你好歹是个掌门,掌门!看看你那无量峰都快变成无歧峰后勤部了!培养出的徒弟专门给别人擦屁股!” 花月容一旦情绪开始激动,就会进入毁天灭地魔龙咆哮模式,众人都怕的很。 “无歧峰想一家独大,独占师生资源,那我们就让他们做。” 苏暖冷不丁开口道。 花月容鼻孔迅速扩张,眉毛撇出天际,看在是苏暖的面子上才强行掐灭喷薄欲出的怒火:“凭什么!” 苏暖不答反问:“他们要的是分峰会成绩前十名的弟子,不是吗?” “是啊。”花月容咬牙切齿。 比其他人更了解苏暖无节操行为底线的顾无言一阵无语,捂着眼睛开口道:“师妹她是想说,成绩不代表实力……的意思吧。” “知我者四师兄也。”苏暖露齿一笑。 “我亲爱的师兄弟们。”越千重无奈的哀叹了口气,“看在大家师出同门的面子上——” “别玩砸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修真等级体系:锻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真仙苏暖同门师兄弟:大师姐(花月容),大师兄(越千重),二师兄(白芃),四师兄(顾无言),六师兄(骆子禾) 小傲娇云沌是师叔白逸仙的徒弟,并非师出同门。 第16章 第16颗灵石 秋风飒踏,一夜山雨之后,灭绝山笼罩着一层乳白雾气,晨曦照进雾气,光粒在风中旋舞扭曲。 无量峰上摩肩继踵,布告栏前挤满了身穿藏青色朴素弟子服的低阶弟子们。 “什么鬼。无念峰不是废物峰吗?就这玩意也好意思和无岐峰争抢名额!想当年我参加分峰会的时候,无念峰的只配在场外打杂。” 一名身穿灰袍的无岐峰中阶弟子在人群中肆意嘲弄贬低着这次参加分峰会的无念峰,抬高自家门槛,周围低阶萌新们纷纷向他投来崇拜的眼光。 沐浴着聚光灯般的目光,他更加得意忘形:“历年的分峰大会,只有成绩最拔尖的弟子有资格选入咱们无岐峰,无药峰不收弟子已有百年,剩下资质平平的由无量、无为二峰瓜分,那什么只会炼丹打坐的无念峰最多也就捡两个淘汰出局的末位弟子回去,几百年来均是如此,所以无念峰就是废物峰,进无念峰的人就是垃圾人——” “——可是无念峰午饭加餐啊,每人一只大鹅腿。” “鹅……鹅腿?每人一只?”中阶弟子身形微晃,上齿咬紧下嘴唇,疯狂默念静心咒镇定心神,“有鹅腿吃又怎样!修士应忌食荤腥,成天抱着鹅腿啃的人成不了真仙!” 他不应该被区区鹅腿所打动!剑修就要拿出剑修该有的毅力辟谷! “——每天吃好吃的成不了仙,和每天禁食辟谷成不了仙,哪个更惨啊?” “住口!你妖言惑众!”中阶弟子登时火了,他才不是嫉妒别人家有红烧大鹅吃,也不是眼馋无念峰上隔三差五飘出的饭菜香味,他是为了维护世间的正义和剑修的尊严! 他要把那口无遮拦的小丫头教训一顿,让她知道枫叶为什么这样红! 中阶弟子推开挡在自己和那丫头之间的人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 一阵微风吹起女孩故意贴落在额前的刘海。 赤红如曼陀罗花瓣的诡异印记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苏……苏暖?!” 人群以苏暖为圆形,十米为半径退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散开。 “苏暖”这个名字,在如今的灭绝山意同灾星煞神,据说碰到她的人至少倒霉整整一年,门门挂科、吃饭攒肚、走路平地摔。 明日就是分峰会,她换上一身弟子服饰来看布告,意外撞见某位中阶弟子大言不惭地分化五峰,其他人还听的一脸认真。 想来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一两次了,无念峰逐渐沦为五峰之中的边缘角色,任谁都能唾口唾沫再踩上两脚。 “加入无念峰,真的有鹅腿吃吗?” 人群中,有个声音弱弱提问。 苏暖点点头:“不光有大鹅,逢年过节还有猪肉、芹菜、各色干果……” “苏峰主这是要剑走偏锋、拿吃的诱惑小辈拉高无念峰的名气么?” 苏暖双手叉腰仰天长笑:“哪有~人家名正言顺争取来的分峰会名额,而且名额只有一个,诱惑?就是想炫耀一下咱们无念峰伙食好罢了~” 众人:“……” 女魔头她不是人! “苏峰主。” 苏暖刚离开广场没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她。 “哟,这不是温常小兄弟么?”她促狭地笑了笑。 温如玉挠挠耳朵,说道:“苏峰主说笑了,天斗城时你我皆用了化名,多有唐突之处还请峰主见谅。” 苏暖摆摆手,表示受不了他文绉绉假正经的客套:“你那师弟师妹呢?今天峰会布告怎么没见他们?” 原著中沈寒声以极优秀的成绩通过分峰会成为天仙剑主白逸仙座下弟子。他没有来看布告,想来是已经认定自己会在分峰会拔得头筹? 温如玉耸耸肩:“沈师弟被派去打扫鹤归堂,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鹤归堂?苏暖闻言愣住,七长老的地盘,通常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罚去打扫那个地方。 “嗯,其实从天斗城回来以后师弟就变的有些怪怪的,第二天还和同窗打了一架……”温如玉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暖,“峰主找师弟有事?” “没有。”苏暖坚定地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明天分峰会我看好你哦!” 原文里并没有“温如玉”这号人物,或许他会在分峰会落选从而进入其它二峰吧,苏暖心想,温如玉虽然有时候欠揍的很,但是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她勉强为无念峰争取到了一个弟子名额,这个名额显然是要留给沈寒声的。 在找到能彻底杀死或禁锢对方的方法之前,将这个未来会成长为魔王的少年暂时圈养在身边——这就是苏暖的打算。 她心知沈寒声命格过硬,即使自己现在拔剑杀他,他也能凭借爆种和开外挂顽强的活到大结局,硬碰硬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一路心事重重,苏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无岐峰的入山口,抬头看去,无岐峰峰头尖耸,犹如一柄直刺云中的利剑,是无量峰下第二高峰。 七长老的鹤归堂,就在这高耸入云的峰头上,这脾气暴躁的小老头唯一的爱好“梅妻鹤子”,值班房几乎每日都会安排犯事的弟子上去打扫卫生。 苏暖记得七长老的结局也不是很好,前世的时候他没少惩罚沈寒声扫雪擦地,魔头黑化之后扒了他的皮挂在鹤归堂大门前,脑袋缝在他最爱的仙鹤脖颈上。 “明日就是分峰会了,师弟还在擦地呢?到了明天可别累的走不动道啊!” “惹了无歧的师兄以后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师弟最好祈祷分峰会名落孙山,被别的峰主挑了去,说不定还能混到半点庇佑。” “你不就是为了无念那女疯子说话才动手打人的么?怎么不叫她来帮你撑撑场子啊?哦~差点忘了,人家说不定都不认识你呢哈哈哈!” 鹤归堂门后传来的刺耳嘲笑声硬生生让苏暖打了个寒碜。 她这是走错频道了?《仙魔斗》变《仙侠之灭绝山宫心计》? 这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古早风恶毒女配台词,她都替他们害臊,灭绝剑派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败类回收厂了?难怪她看《仙魔斗》原文对灭绝剑派的描述就没几句好话! 鹤归堂里,沈寒声低头洒扫,对师兄们的嘲弄充耳不闻,另外几名同样被罚来打扫鹤舍的弟子则光明正大的偷懒说着风凉话:“师弟可要仔细打扫干净了,否则值班房的师兄怪罪下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弟子甲乙丙显然是有意挑衅,其中一个上前两步,踢翻沈寒声洒扫用的水桶。 脏水顿时流了一地,铺了干粟的鹤舍与周遭擦洗干净的地砖立刻变得浑浊潮湿。 “你!”沈寒声攥紧了手里的毛刷,琥珀般的眸子积攒着薄薄一层怒火。 “哎不好意思,脚滑。” 愠怒之中的沈寒声拳头攥起又松开,弯腰扶起滚落的木桶,正要重新清理地面,一只大脚踩在了他的手上。 打起来,打起来。 躲在门后的苏暖在心中摇旗呐喊。 要说这沈寒声少年时期就是个纯纯的傻狍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使被人污蔑也不多做解释,手背被踩了一脚更是轻描淡写地抽出手掌继续干活。 在全员恶人的灭绝山,老实就意味着被欺负,身负天赋绝学却要忍气吞声遭受各种不公平对待,换谁不黑化?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向魔头立场倾斜了几分,苏暖抬起一脚踹在门上。 “哐当!” 鹤舍破败却□□的木门承受不住她满怀愤懑的功力打击,旋转着飞了出去,正砸在弟子乙的脑门上。 弟子乙当场口吐白沫抽搐倒地。 她小手轻掩嘴唇,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作无辜状:“哎呀,脚滑了。” 弟子甲丙连忙查看昏迷同伴的鼻息,大惊失色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长老鹤阁撒野!” “我?”苏暖抬手一指自己额上那抹红痕,“行不更名坐不改名,齐天大圣红孩儿!” “苏……苏峰主?” 在这小小鹤归堂遇见苏暖的概率,等同于赌彩中大奖、出门踩牛粪、五十人的课堂上老师第一个点你名字回答奥数题。 尿(音同SUI)啊,尿到家了。 弟子甲丙震惊不已,苏暖很少离开无念峰走动,即便出席修真界活动,也大多以黑纱覆面的形象出现,作为剑派低阶弟子,他们更是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若不是近日苏暖因走火入魔得了疯病一炮而红,成为剑派弟子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他们也很难通过这小小心魔印判断对方的真实身份。 苏暖嘿嘿一笑,露出一颗白得锃亮的小虎牙,指着口吐白沫的弟子乙说道:“无药峰找麦珞珞,报我名字打八折哦。” “谢……谢峰主。”甲丙哪还顾得上吐槽身为行凶者的她应该负全责,当即架着弟子乙御剑而去,空中留下两排仓皇紊乱的航迹云。 说滚就滚——多么标准且敬业的龙套精神啊! 龙套惜龙套,苏暖并不讨厌这三个人,相反她还有点羡慕他们——至少他们发挥出了龙套应该发挥的作用,而不是像她一样,因为一行人物设定就被作者强行写死的工具人。 苏暖脑袋里乱糟糟的都是心事,无意间回头一看,视线恰好撞上身后一道目光复杂的视线,迷茫、青涩。 -------------------- 作者有话要说:沈寒声,低头玩手指:她又救了我一次…… 苏暖,脚趾抠地:啊,多么致命的误会…… 第17章 第17颗灵石 四目相对,对方率先错开视线,低下头奋力擦洗已经被风晾干的地砖。 细若蚊吟的道谢声闷闷传来。 苏暖一时间有些语塞,磕磕绊绊地说:“刚才是凑巧,我不是故意为了救你才打人的。” 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沈寒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继续擦洗。 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苏暖崩溃地想,她宁愿做那个踢翻水桶的坏人!她难道不是为了看前世的仇家出洋相才来鹤归堂的吗! 那帮弟子说他是为了帮她说话才和其他人打起来的事情又是什么鬼啦!她可是时时刻刻盘算着要不计代价除掉他的啊!! 一个心怀鬼胎的好人,可比正直坦率的坏人难做多了。 心烦意乱,苏暖抬脚再次踢翻水桶,俯瞰着脚下流淌成三股小溪流的脏水,以及沈寒声那张憋气到脸红脖子粗的臭脸,居高临下地丢下一句:“不用打扫了。” 沈寒声眉头轻蹙,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茫然的雾气,朱唇嗡动:“什么意思?” “反……反正明日过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鹤归堂不是你该打扫的地方。” 张口就是老霸总了。 在沈寒声错愕且震撼的目光注视下,苏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一幕落进沈寒声眼里却成了不可言说——只见少女伸出半截粉红的舌尖轻舔嘴唇,喉咙微微滚动,吞下一口唾液,她眉眼弯弯,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沈寒声先是震惊,艰难地消化完她那句“明日之后你就是我的人”,联系到她刚才那副有些欲求不满的表情,震撼的神情逐渐转为羞愤,就连眼框也染上了薄薄的红色。 她想和那帮猪头弟子一样,把他当成一个好吃软饭的无用之人? 她既然存心前来羞辱,方才又何必帮他,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拳把他揍倒。 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内心的践踏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他不是小白脸,也绝不做小白脸。 沈寒声仿佛听见胸口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本以为苏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竟是一丘之貉,有过之无不及。 “你怎么了?” 见他脸色涨的通红,身体轻微颤抖,苏暖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呀。 帕金森? 沈寒声拂开她的手,目光故意不去接触她的视线:“……自重。” 苏暖愣住了,恼怒道:“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她没嫌弃他前世禽兽不如,他倒先嫌弃起她的霸总文学来了!还立贞节牌坊给她看! “沈寒声。” 少女唤出少年姓名,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语气轻柔,呵气如兰。 “今年分峰会无念峰争取到了一个弟子名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少女身上似有似无的甜香随着呼吸钻进少年的鼻腔,他一阵目眩神迷,肢体回忆起瀑布那日怀抱她的触感。 十指猛掐掌心恢复清醒,他道:“我……弟子的心愿是拜入无岐峰天仙剑主门下,修习顶级剑术,分峰会自当竭尽全力。” 以前他遇到苏暖,她都是以假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也默认以平辈相称。忽然之间二人以真实姓名相待,辈分尊卑有了分别,反而有些不太自在了。 他侧过身去,用一遍遍反复机械的擦地动作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面对苏暖,他总是有种心慌失措的感觉,仿佛就连手脚都不再是自己的,视线无论放在哪里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他在魔世活了五百年,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头脑空白,心绪无端。 …… 沈寒声一本正经谈论理想的样子,反倒让苏暖浑身有股说不清楚的憋闷难受。 以他龙傲天极端自我的人设,难道不是应该鼻孔朝天哼出一句“与你无关”吗?? 他现在这副乖巧擦地语气和平的模样,分明就是个灰姑娘! 啊不,灰小伙。 龙傲天们的脸都被他丢完了啊!!! 哐当一声,沈寒声面前多了一把铁剑。 他抬起头来,只见苏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大家朋友一场,你用的那把剑已经旧了,明天用这把剑比赛吧。” 铁剑外形朴素,剑刃长宽与他平常背的那把弟子剑出入不大,剑柄处细棉绳缠绕紧密,虽是最普通的铁剑,但剑锋锋利弹声清脆,是把好剑。 无功不受禄,这份礼他不能收。 不等沈寒声开口拒绝,苏暖抢先开口道:“我晾在山上的衣服还没收~拜拜!”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疯丫头。 嘴角无意中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沈寒声将铁剑背在身上,重新整理洒扫工具,一丝不苟地打扫起来。 …… 分峰会已至,众弟子齐聚无量峰广场,沈寒声独自一人凭栏拭剑,身后是灭绝山波澜壮阔的云海。 他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低阶弟子服,修长白皙的颈项在一群短脖子中间漂亮得突兀。 剑是苏暖送的,他给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缠光。 周围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快看,那就是无念峰的峰主。” “她看上去年纪好小呀,和我们差不多大吧?” 不远处,苏暖和汤元正提着两桶刚打下来的山泉水,倒在蕉叶做成的小杯子里分发给众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袖衣裳,带着一顶垂纱斗笠,纤细的手指握起水瓢,舀起一勺山泉水,垂纱随着她打水的动作轻轻摇晃。 “戴着个垂纱斗笠,她长得很丑吗?” “不懂别乱说,苏峰主向来如此,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 无意旁听到这段对话的沈寒声不由自主莞尔一笑:他就是那屈指可数中的一指。 聊得正兴起的弟子们被他轻蔑的笑意打断,互相对视两眼转身走开,小声讨论着:“这姓沈的小子成日里鬼气森森的,赶紧离他远点!” “说不定人家这次能夺魁呢,听说他成绩不错,这一届的弟子中最受慕容师伯看好。” “晏清子仙尊来了!列队肃静!” 有人叫了一声,聒噪嘈杂的广场顿时陷入死寂,众人噤声站好,不约而同俯身作揖。 晏清子——白逸仙的道号。 无岐峰顶飘来一朵七彩祥云,祥云上,一紫衣仙男孑然而立,仪表堂堂却满面肃杀正气,轮廓硬朗五官深邃,昂首垂眸脊背挺得笔直,容貌是一种有别于英俊青年的成熟男性之美。 五百多岁的老男人,熟的不能再熟了。 众弟子颔首静默,异口同声唤了一句:“恭迎仙尊。” 苏暖吊儿郎当的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腿,朝祥云上的白逸仙招了招手:“哟,五师叔早!” 白逸仙轻飘飘瞪了她一眼:才魔怔半个月就把无药峰清修百年的骆子禾逼成同款疯子,苏暖在他眼里等同于具备超强感染力的疯症病毒。 他端的一副清风霁月,目不斜视地从苏暖身边擦身而过,尽力忽略这个不把自己这位“仙尊”当回事的黄毛丫头。 忽然,一只素白小手掐住了白逸仙的衣袂。 “五师叔怎么不理阿暖?是阿暖不够礼貌嘛?” “疯症病源体”眨眨波光粼粼的眼睛,可怜巴巴。 啊啊啊啊啊——好多人在看着啊!!! 极度重视个人形(逼)象(格)的白逸仙有点崩溃。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白逸仙看,仿佛在质问“仙尊待人怎可如此冷漠呢”,“就算苏峰主人品再差再没节操,人家主动跟你打招呼了不是”? 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白逸仙轻咳两声,假惺惺问候一句:“师侄别来无恙?” 苏暖一拍胸脯:“吃嘛嘛香。” 白逸仙:“……” 分峰会弟子考核共三轮:竞速赛;问答赛;剑技对决。 第一轮竞速赛场地坐落于灭绝山附近一道纵深数千米的大峡谷,其中花鸟走兽灵芝仙草无数,参加比试的弟子们不仅要御剑穿过峡谷抵达终点,还要顺路采集由主考官指定的灵植。 考核重点有两项:御剑技巧,探索灵植的侦查能力。 被安排在沿途的指定灵植共十五棵,每棵灵植计算得分点为50分,第一名抵达终点线得50分,第二名得30分,第三名得20分。 “也就是说,不采集灵植强行突破终点的方法……是不行的呢。” 温如玉食指点着下巴,露出趣味的表情:“今年的考题比往年的题目要有意思多了。” 沈寒声看了一眼起点线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考生们:“第一场比赛,或许是最危险的一场,要小心。” 温如玉看他的眼神充满意外:“师弟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为兄好~感动~!” 沈寒声后退一步,避开他热情的拥抱,继续说道:“能计入得分点的灵植只有十五个,二十七人抢十五个灵植,而抵达终点计得分的只有前三名。” 这样的记分方式明显弱化了“竞速”环节,采一棵灵植就能拿到五十点记分,运气好的甚至能一口气拿到一两百点,谁还会为了竞速前三的名次争个头破血流? “你们注意到没有,考试规则中并没有提及不准考生互相争夺灵植?”温如玉看了一圈附近的考生,只见一些关系好的弟子和他们一样也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主考官是想在第一场比赛就刷掉一半的人么……有趣。” 第一场比赛的出题人是顾无言,如此充满斗争性的比赛不像他往年的出题风格,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有人越俎代庖,暗中操控了这一场比赛内容。 “师妹,都按照你的吩咐安排下去了。” 俯瞰整个峡谷的山崖上,顾无言找到了苏暖,她正盘腿坐在一棵枯朽老树下,面无表情地观察山下考生。 眼底尽是不符合年纪的苍凉。 顾无言走到她身边坐下:“主考官帮考生作弊,这件事被长老们发现了我会死的很惨吧……” “长老们不会知道的。”苏暖收回神色,变回往日嬉皮笑脸的表情,“我们泄漏的又不是考题,只是恰好在灵植上涂抹了特殊的发光药粉,又恰好给十几名考生送了掺入发光药粉可视剂的山泉水,而已呀。” 第18章 第18颗灵石 峡谷风声呼啸,二十七名考生同时出发,开局不到五秒就有了肉眼可见的速度差距。 一瞬金光如芒,化作一支离弦之箭飞射而出,远远地将众考生甩在身后。 “卧槽,那快得起飞的是啥玩意!” “温师兄和他新买的佩剑‘神昼五号’……” “??啥五号??还有他哪来的钱!!” 一向高调做人低调做事的温如玉突然爆了大冷门,脚踏神昼五号飒沓如流星,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众人瞠目结舌之际,踩着缠光的沈寒声以及坐在贪狼大剑上的颜汐接连超过前方考生,笔直地朝终点方向飞去,速度不遑多让暂时排名第一的温如玉。 考生甲立刻反应过来,对同伴示意道:“追上去!不能让他们抢到灵植!” 这场竞速赛记分不封顶,如果跑在前面的人贪心多摘几株灵植,后面的人连口汤都混不到喝。 意识到这一点的考生们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捶胸顿足,咆哮着加大御剑马力加速追赶。 顾无言手搭凉棚状:“这届考生挺聪明嘛,知道通力合作排成一字型队伍提速,带头的弟子我记得……叫陈忌?” “这种程度的追逐是追不上第一名的。”苏暖望着与暂排第一名的温如玉之间差距至少三百米的沈寒声和颜汐,“他们就要抵达设有灵植的地点了。” 除去用上品剑器开挂的温如玉,如果是单纯竞速赛,夺魁者必然是沈寒声。 所以她特意在竞速这一主题的基础上,给他埋了个坑——灵植都是她和麦珞珞提前在赛道附近藏好的,并且在一些灵植上设了迷惑视野的结界,没有喝下可视剂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察觉。 顾无言问:“你就这么想让姓沈的小子落选十强入你门下?他有什么稀奇之处么?” 纵使他是长老们公认的资质平平也不难看出沈寒声身上具备的剑修天赋,这样的好苗子进入无岐峰修行,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超越那位被称为云中剑仙的云沌师弟。 顾无言了解苏暖,无论是她疯之前还是疯之后,——苏暖看沈寒声的眼神很不一样,她对待其他人的时候虽然癫狂无常,但是眼神清明,偶尔会夹杂一丝神明对凡人的怜悯。 只有在看着沈寒声的时候,她才会变回以前那个愤世嫉俗却装作高贵冷漠的苏暖,神情里藏着犹豫、苦恼,甚至仇怨。 “没什么特别的。”苏暖摇了摇头,“单纯不想让他轻易进入无岐峰罢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疯子呀!” …… 进入采集区域后,一马当先的温如玉速度明显降低了。 他放慢脚步与后方追赶上来的沈寒声二人平行,身后是紧追不舍赶超而来的考生队伍。 温如玉表情裂开:“他们要不要这么拼?”为了追上前三名,二十余名考生通力合作拧成一股绳,将所有御力凝结在带头之人身上,排成一字长龙型的追逐法参与人数越多提速越快。 一旦在这里被后方大团体追上,他们在起跑线争取到的优势就会瞬间消散,温如玉当即立断:“走吧!灵植不要了!” “你们先走。”沈寒声目光沉着冷静,一边将御剑速度保持在匀速前进,一边专注地观察周围有无灵植的踪迹。 “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服软!”温如玉咬咬牙,他自诩自己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看的清自己的斤两,如今他获得的一切优势都是来源于脚下的佩剑,第一个冲进终点的人有五十分保底,他大可不必和后面那帮疯狗般的考生抢个你死我活,“师妹我们走吧——第二名也有三十分的!如果运气好,路上采到的灵植我会分给你。” 颜汐左右为难地看了看专注寻物的沈寒声,又看了看温如玉:“我……我们不能在这里抛下沈师兄……” “……这是比赛啊傻师妹……” “可是……” 温如玉重重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两个人,尤其是沈师弟,一旦认定自己要做的事情,脾气就会变得比石头还硬。 “不用找了。”他说着飞到沈寒声面前,竖起拇指比向后方一名手里攥着一株灵植的考生,“方才我们经过那里都没有发现灵植的踪影,陈忌轻轻松松就摘到了——这场考试可能有人动了手脚。” 沈寒声眉头轻蹙,凤眼瞥向温如玉手指的方向,只见又有两名考生从他们经过的路径采到了灵植。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颜汐泄气地看着考生们接二连三地找到灵植,“已经有七棵灵植被采走了——” “哟,二位师弟还没找到灵植呢?”陈忌御剑上前,竟与温如玉飞了个平行,他已经收集到了三棵灵植,“师弟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手里的灵植送给你们。” “陈师兄这是何意?”温如玉轻挑眉梢。 陈忌道:“你们也看见了,这山谷里的灵植很快就会被采集完毕,那些没有灵植的考生势必会对有灵植的考生动起歹念——而我光是组织部队追上你们的脚步,就已经耗尽力气了。” “求合作么?” “哈哈哈哈温师弟不愧是聪明人,我手里有三棵灵植,你们一人一棵,只要保证我能第一个到达终点拿到保底分数——如何?” 他大大方方地送出自己全部的灵植,温如玉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手中空空如也的颜汐,道:“这样的条件很难不心动。” 就算他靠神昼五号的极速拿到了第一名的保底分数,沈师弟和颜师妹该怎么办? 陈忌是只狡猾的狐狸,断然不会像表面这般大方的贡献自己全部的灵植,如果只有温如玉一人,他未必会同意放弃唾手可得的终点线第一与陈忌合作。可是小师妹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得到,指望她和沈寒声一样去和其他考生打一架抢分数的可能性也不太高…… “恕我拒绝。”凉如清泉的声线将温如玉从头脑风暴中扯回现实,沈寒声单手拦住陈忌继续靠近,“师兄们要合作便去找别人吧,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 他手捻剑诀脱离三人队伍,独自向前寻灵植去了。 “沈师兄……”颜汐想挽留他,却只捉到一片衣角的残影。 这个铁憨憨!就凭他一人一剑能做什么! 温如玉恨铁不成钢的牙痒。 他都要怀疑这场考试的规则在故意针对沈师弟这样性子清冷不合群的考生——表面上,竞速赛是二十七名考生们之间相互较量,可实际上在考试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有考生开始抱团。 甚至诞生了像一字龙这样夸张的阵型。 为了在第一场考试获得足够的得分点,这些考生也是够拼的。 沈寒声默不作声在峡谷中御剑低飞,两道术光从背后射来,他晃了晃身型轻易躲了过去。 一击未中,偷袭他的两名考生丧气的龇牙咧嘴,但在发现他没有采到半棵灵植之后,立刻御剑超越过去。 开始了。 沈寒声抬头看向隐藏在雾气之后的悬崖峭壁。 考生们临时凑成的同盟关系并不坚固,采集到灵植的考生陆续脱离陈忌组建的一字长龙阵型,这一场竞速赛很快就会进入白热化阶段,会有人为了记分点对同伴大打出手也不为过。 他看准前方疾驰而过的两个人,提气加速,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沈小弟很行嘛。”顾无言咋舌道,“练气期就学会了束缚之术,这可不是一句天才能解释的清的。” 温如玉与陈忌临时组成的合作队伍在神昼五号的极速带领下,很快碾上沈寒声的速度并超过。 陈忌脚踩神昼五号,对沈寒声露出了轻蔑的笑意:“驾驭一把破铜烂铁也能得个第四名,师弟已经很厉害了。” 挑衅的话音刚落,他发现沈寒声的气质变了。 原先的沈寒声好比一头冷漠慵懒的雪豹,却在听到陈忌说的话之后,倏然收敛了所有散漫孤傲之意,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衣袂猎猎作响,束在身后的青丝如展开羽翼的暗鸦,他周身剑气暴涨,像只追捕野兔的鹰隼般追上陈忌队伍。 飞在陈忌后面的温如玉脱队而出,身形一晃挡在沈寒声面前,以身为盾不让他得到追碾陈忌的空隙:“抱歉抱歉,我和陈忌有约在先,师弟要超过他,就先超过我——就算让他第一个过了终点,也才100分,师弟两株灵植在手,飞个二三名,分数至少比他多二十点……” “温如玉!”沈寒声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沙哑低沉的几个字,“让开!” …… “哇哇哇打起来了!师妹快看他们打起来了!” 顾无言像个智障一样指手画脚。 苏暖兴趣缺缺地托着腮,半晌回了个“嗯……”字。 那个宁折不屈、视尊严与胜负为性命的少年,若是知道她从中作梗操纵考试内容。 会恨她么? …… 当最后一名考生气喘吁吁飞过终点线,竞速赛在顾无言手中敲响的铜锣声中圆满结束。 “第一名,陈忌,计150分。” “第二名,沈寒声,计130分。” “第三名,颜汐,……” “败给陈忌那混小子了。”温如玉坐在石头上,仰面朝天呼出口浊气,“居然还藏了一株灵植在怀里……主考官,贿赂同学买卖灵植算不算作弊啊?” 主考顾无言思忖片刻,道:“算人品有问题。” “吓?” “灭绝剑派弟子考核,向来看重结果,不看过程,规则没有明令禁止的行为,只要不过火都可以成为手段。陈忌虽行为有损,但他第一名的位子毋庸置疑。” 麦珞珞从储物袋里取出汗巾分发给众考生:“诸生稍作休息,第二场考核安排在无念峰,半个时辰后请诸生随汤元师兄一道前往考场。” 得了第二的名次,沈寒声冷着脸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十指攥紧入拳,指尖因压迫发白,虎口被掐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输了,若是输给温如玉的神昼五号,他没有话说。 可偏偏输给了陈忌那个满腹黑水的小人——他凭什么说他的缠光是破铜烂铁!他懂什么! 扭曲到近乎偏执的胜负欲黑蛇般吞噬着沈寒声的理智,他不过离人群三丈远,却犹如隔着冰川怒视春土。 第二场考试的主考官是她吧…… 这一次一定不能输。 在常年受魔界弱肉强食论影响的沈寒声心中,除了第一名的位置,其它的名次都不重要! 第19章 第19颗灵石 竹翠云帐,山峦绵延,一条青石小径从山底直通无念峰顶。 二十七名考生绵羊般跟在汤元身后,小团子身量不过一米,行路却是极快,呼吸有条不紊。 有些一开始雄赳赳气昂昂跟着他的考生,还没走到半山腰便气喘吁吁了:“辅考官,不能御剑上山吗?” “不能。”奶哒哒的回答声传来。 考生们窃窃私语,众说纷纭。 “考试不会已经开始了吧……爬山大赛什么的……” “搞笑吧你,这可是分峰大会,比爬山??” “诸位同窗莫要小瞧这爬山之道。”陈忌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食指说道,“爬山不仅比体力,更比毅力,御剑到底是种技巧,考验身体与意志还得看爬山呐!” “陈忌师兄此言有理!” “学到了学到了。” 哗众取宠。 沈寒声怀中抱剑,因第一场比赛失利输给陈忌的事情心情不佳,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细长凤眼眼尾轻轻上挑,将目光投向山顶。 在灭绝山五座大峰中,无念峰并不是最高的那一座,要比爬山也不会将地点选在这里。 “辅考官跑了!”走在前排的弟子忽然叫了一声。 只见汤元身形轻盈动作飘逸,落下考生们径自一蹦一跳上山去了。 他的动作说不出的诡异,仿佛忽略身体体重一般,轻轻一跳就能蹦得三尺高,脚踏青石犹如踩在一团棉花上,刚落地又弹飞起来。 事变突然,考生们乱成一锅粥,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同插入人群的利剑快步上前,穿过数名考生走到队列最前面。 沈寒声没有半分迟疑,他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考官们的用意,但事出必有因,眼下能做的就是紧跟上去,走在所有人前面。 …… 无念峰顶场地不大,考生们还没有到达考场,平台上就乌鸦鸦挤满了看热闹的考官及众弟子们。 “云~师弟~五~师叔!你们怎么也来了?” 苏暖热情似火的态度令周围一圈熟悉她本来性格的修士们不寒而栗。 白逸仙还是老样子,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脚踏天仙剑都不愿意沾一下无念峰的地,一身白衣在诸多黑袍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云沌冷哼一声:“我就是来看看,你要把分峰会搅和到什么地步。” “师弟有心了,特意来看人家。” “!苏暖你长没长耳朵!是看(一声)!不是看(四声)!” 就在二人吵闹不休之际,白逸仙长臂一挥袖口带出一阵仙风,将云沌拉回自己身边重新站好,睫毛下的漆黑眸子看着苏暖,透露出一股压迫的味道:“莫逗他。” 苏暖嘻嘻一笑:“师叔这是说的哪里话,师弟又不是狗,哪能叫逗呢?” 云沌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此刻更难看了。 看着他们两师徒相亲相爱的画面,苏暖倒有些感动:小沈啊小沈,白师叔和云师弟这对CP组的好好的,你这淘气孩子上辈子干嘛非得往里面插一脚呢? 越千重轻咳一声,问道:“慕容客,你是负责这届弟子入门学业的老师,二十七名考生之中,可有你看好的弟子?” 席间站出一名身着高级弟子服饰,黑衣窄袖的年轻人俯身作揖,答:“本届弟子均心性质朴天赋奇佳,顽石需好刀琢磨才能看见里面的玉色,弟子不敢居大自称伯乐。” “说几个听听。就说第一场比赛排名前三的三人吧。” 掌门下了令,慕容客不敢不从,毕恭毕敬道:“是。陈忌在本届弟子中年纪最大,心思也颇为成熟,擅用策略;沈寒声个性桀骜意志坚韧,是最适合修行灭绝剑法的不二人选,就是性子内向了些;颜汐么……” 他顿了顿,思索一番后说:“贪狼剑乃天下名剑之一,若她勤加修炼,他日定能有所增益。” “我倒是觉得,那个叫温如玉的不错,有胆识,遇事冷静,能把第三名的位置让给师妹,人品应该也不会差。”顾无言摩挲着下巴,懒汉成群的无为峰正缺个心思通透的小弟子,“温如玉我要定了,白师叔不会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吧?” 白逸仙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顾无言讪笑两声,冲苏暖耸了耸肩。 一炷香后,一名红丝束着墨发扎成一束的考生第一个踏上无念峰顶。 雪白的肌肤染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呼出的气息化为白气融解在峰顶萧瑟的冷风中,少年眼如丹凤,面若秋月,眸子是罕见的琥珀金,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往里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薄凉。 沈寒声到达峰顶后不久,其余考生也陆陆续续爬了上来,汤元数着人头开始在小本本上记分:“沈寒声学子,记27分;陈忌学子,记26分……” 按照他们登顶的顺序,从一分到二十七分依次打分,最后一名自然就只得一分。 “主考官!辅考官没有说明考试内容就走了,这场不算数!” 有人大声抗议。 苏暖卡嚓一声单手捏碎手里的瓷盏:“这位考生,请问是谁规定,考试之前一定要先说规则再喊开始才算作数呢?” “呃……” “刚才这场是加分赛,考验诸位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徒步登山的毅力,不对吗?” “这是诡辩……” “这位考生,你第一场比赛成绩为零,但是刚才的加分赛得了二十分,不好吗?” “……好是挺好的……” 考生擦擦额头莫名多出的汗珠,三缄其口不再多嘴。 “那么,开始第二场考试。”汤元手捧一叠写了问题的宣纸,“请诸位考生在三炷香时间内作答,每题答对得三十个计分点。” 只见越千重双手掐诀,金光一瞬而过,空荡荡的平台赫然出现几十张蒲团矮几,正是只有化神期以上修为的修士才能习得的凭空变化之术。 考生们依次入座,由汤元分发试卷:“答题期间禁止交头接耳,禁止传递信息,禁止任何作弊手段,舞弊者一经发现逐出山门。” ——十几双眼睛看着谁敢作弊啊!!! 考生们内心在咆哮。 第二场考试看似平平无奇,考生们却承担着比第一场还要巨大百倍的心理压力,几乎一整个灭绝剑派有头有脸叫的出名号的大佬都来了,下饺子似的挤在区区不到两百平方米的峰顶看西洋景。 尤其白逸仙那双如鹰似虎的眼神,恨不得把每一个考生席位射个对穿,再一套激光炮把坐在主考官席位喝茶的苏暖一炮送走。 ——这谁顶的住!!! 拿到考卷的沈寒声瞳孔放大,倒吸了一口气。 不知是他出现了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席间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在山谷中产生了回音。 “一.小明后脑受伤了,请问他应该怎么睡觉?” 沈寒声:“……?”小明是谁? “二.小明要拖地,请问用什么拖最干净?” 沈寒声:“??”又是小明?? “三.小明的肚子已经很饱了,为什么还在不停喝水?” “……???” 小明喝不喝水关他什么事??? 捏着考卷的手指微微颤抖,沈寒声不由自主地将余光窥向坐在左侧的温如玉,只见他也一副走路踩到狗屎的表情。 反观颜汐,平时最不擅长读书做题的她这一次埋头奋笔疾书,一副恨不得写篇五千字分析作文的架势。 “沈寒声学子,请不要东张西望。”考官汤元贴出一张黄牌。 沈寒声:“……” 他绝望了好吗。 …… 考试结束收卷,考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谈论考卷内容。 “我的题目是鸡兔同笼,哈哈哈我老家是做帐房的,这太简单了!” “大家拿到的题目都不一样吧?问题让我回答掌门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我不知道啊!!” “本掌门是少白头哦。”越千重炫耀般咧嘴笑,抬手抚起一缕光华白发,“纯天然,无漂染。” 考生们:“……”他在得意什么啊喂!!! 颜汐好奇地问沈寒声:“师兄拿到了什么题目?” 沈寒声:“……” 他不想说,他也没有写答案。 第二场笔试成绩不出苏暖所料,沈学子得了个大零蛋,完美告别十强之列。 轻叹口气,少女纤细的手指捡起一块山楂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不怪沈寒声答不上来那三题,实在是她对他的了解太深了,打蛇偏打七寸。 脑筋急转弯什么的,不适合脑筋如钢筋般粗直的魔龙混血儿——这两个种族都是六界出了名的死脑筋来着。 想必他这三炷香的时间里都在“小明到底是谁”的疑问里煎熬吧。 辛苦了。 …… 在考生们一片“这届考官脑子有病”的谩骂声中,第三场考核开始了。 主考官云沌,这位脑子里只有剑和比剑的小兄弟能想出的考试内容,自然只有打擂台,这也是每届分峰会必有的一项考试内容。 “规则很简单,两两一组对决,优胜者进入下一轮。只准使用个人携带的佩剑,佩剑不可相易,不可动用暗器与符咒等物,严禁考生之间私相贿赂买通。”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冲陈忌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他在第一场买卖灵植玩弄考试成绩的行为极度不满,才临时添加了最后一项规则。 “沈寒声对方严卓。初赛,开始。” 主考官一声令下,对阵双方拔出武器。 擂台外,苏暖屏住了呼吸。 她的视线不加掩饰的落在沈寒声身上,只见他抽剑挥剑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剑斗场真刀实剑磨练出的功夫,岂是其他考生能比拟的。 “起手利落心中无杂念,好。”七长老赞许地开口道,“此人若能为我无岐峰所用,将来定是叱咤泫溟的风云人物。” ——何止叱咤风云啊,就差毁天灭地了。苏暖默默吐槽。 就在她注意力走神的一刹那,擂台上传来尖锐刺耳的金属炸裂声。 台下众人爆发出惋惜惊讶的慨叹。 沈寒声的剑,断了。 -------------------- 作者有话要说:脑筋急转弯答案:1·闭着眼睛睡;2·用力拖;3·小明掉河里了。 第20章 第20颗灵石 缠光断了。 沈寒声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 断剑意味着他将失去考试资格,一个不能对佩剑养护周全的剑修在战场上,是没有挣扎余地的。 几乎是在断剑落地的同一时间,对面的方严卓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明明才出了一招,却像耗光了力气般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考官,我肚子疼……” 苏暖腾地站了起来,柳眉倒竖,美目圆瞪:“憋着!” 主考官没有宣判胜负之前,他就算拉也得拉在擂台上。 她处心积虑地争取到了弟子名额,特意委托王申酉锻造出一把天衣无缝、比试时绝对会断开的剑,又联合了顾无言与越千重在试题上作了文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织造沈寒声分峰会的败局,扭转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不幸。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邪道大男主的光环强悍如斯,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与他对决的对手却忽然腹痛难忍。 方严卓弱不禁风地打了个哆嗦:“憋不住……” 台下悉悉索索地传来其余考生微弱的呼救声:“我好像也……” “我也是!” “要命了,好痛!茅房在哪里!” 平台上霎时乱成一团,考生们不约而同捂着肚子乱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的脸色很不对劲。”麦珞珞扯了扯苏暖的衣袖,小小声问道,“这个又是你干的呀?” 苏暖扯了扯嘴角:“这个……真不是我。”连好朋友都怀疑是她对考生动了手脚,她在灭绝山的清誉毁之尽矣。 余光接触到从擂台投向自己的追究目光,那双眼仿佛要把自己洞穿一样,苏暖连忙背过身去。 ——他是不是听到那个“又”字了? 无念峰上痛吟连连,突如其来的未知病症在众人间迅速蔓延开来,白芃和花月容也中了招,脸色黑的怕人。 无念峰上只有麦珞珞一个药修在场,大部分弟子都倒地不起,人手加上苏暖和汤元,还是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人。 “他们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苏暖觉得奇怪,问道。 麦珞珞双手搭脉,同时脉诊两名考生,锁眉摇头:“不太像。”从考生们的脉象来看,除了内息混乱,她竟探查不出丝毫线索。 “他们的症状,像是中毒了。” 忽然有温热的呼吸轻吐在耳边,苏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看见是沈寒声,她又打了个更大的寒战。 “中毒?”对话声引起了白逸仙的注意,麦珞珞诊断病情的时候,他和云沌也在照顾其他的病人,“从何推断中毒?” 沈寒声沉默片刻,道:“集体腹痛,并不多见。考官之中,也有发病之人,症状似是中毒。” 白逸仙这时才仔细观察到这名黑发雪肌的少年:龙章凤姿,年纪轻轻眉眼中隐约已现王者气魄,先前他的表现太过低调了,佩剑也是最低级的铁剑,导致白逸仙根本没有注意到低阶弟子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临危不乱,是上乘心学。 麦珞珞道:“还是先把大家送去让我师父诊治吧,可否借仙尊乾坤壶一用?” 白逸仙没有片刻犹豫,当即解下腰间法宝,捻诀施咒,将中毒者悉数收入壶中:“其余众人封锁消息,随本尊一同前去。” 眼下事实真相未明,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大家聚集在一起,真相查明之前一个也不准私自离开。 一路御剑疾驰到了无药峰,那些身体出现异常的考生们竟连叫痛也不会了,一个个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印堂青中带黑,泛出诡异颜色。 光是安排这些弟子依次躺下诊脉,就得耗费不少时间,向来清净的药庐此刻忙得不可开交。 “病发之前,饮食可有异常?” 此等情形,骆子禾倒是见过一次,与他不愿提及的往事有关。 麦珞珞看了苏暖一眼,支支吾吾道:“这个……好像是……” “出现异常的人,都喝了苏暖送上来的山泉水。”云沌在一旁插话道,“我观察过,二十七名考生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喝过山泉水,而花师姐和白师兄都喝了,所以他们现在也在地上躺着。” 苏暖:靠北,怎么又扯上她了! 骆子禾冷淡的目光飘向沈寒声:“这位学子是否喝过山泉水?” 沈寒声诚实回答:“确实不曾喝过。” “中毒者饮用的山泉水可有剩余?”骆子禾问麦珞珞。 “有,弟子这就去拿!” “还拿什么?苏暖就是投毒者,这不是明摆着么?”云沌冷笑着对苏暖说道,“赶快把解药拿出来给大家服下,长老们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苏暖也冲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云师弟真是一条好狗,咬着人就不松口——你有什么证据血口喷人说毒是我下的?状况未明之前贼喊捉贼可不是好习惯。” “你!”云沌吵不过苏暖,气得吹胡子瞪眼。 麦珞珞行动力高效,山泉水很快便取来了,骆子禾以银针符印等物挨个查验:“确认是黑罗刹无误。”他拧紧眉头,扶着轮椅把手的双手攥得关节发白,晦暗不明的眸子里风起云涌。 知晓黑罗刹三字对于双腿失于万妖窟的骆子禾而言意如千钧之重,越千重亦是满面凝重之色:“可黑罗刹只有妖后……” 骆子禾嗯了一声:“妖后已死,黑罗刹理应消失于世,如今重现泫溟……” “小师叔,”麦珞珞紧张地掐了掐苏暖的衣摆,“师尊和掌门在说什么呀?” 她只知道师尊的腿是与妖族作战时断的,却从未听人提起过细节。 苏暖抿了抿嘴唇,褪去素日来的懒散不着边际的神情,此时的她仿佛又变回了曾经清冷出尘的蜉蝣仙子。 万妖窟血战。泫溟修士与妖族之间令山河失色的一战,无数修士命丧他乡,魂飞魄散。 黑罗刹之毒,便是当时妖后手里的一道杀手锏,中毒者先是腹痛难当,完全毒发后陷入昏迷,当黑气弥漫至全身时,便是药石无医。 当初死在黑罗刹下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当时的毒性隐藏更深,起初只是腹痛,修士们没有在意,仅以真气调息抵挡。 毒发昏迷到毒素蔓延全身,仅需半个时辰。 紧要关头,幸得医圣出手,以身试药调配出解药。 那是骆子禾还年轻,医剑双绝的名气在渡劫期的药圣面前不堪看,当时他作为医圣副手去灵山采集药材,回来的路上遭遇妖族伏击,双腿压入巨石之下动弹不得。 为了及时带回药材,骆子禾狠心斩断了自己一双腿,拖着两行血痕爬回营地。 如果当时他自私一些,等到支援赶来移开巨石,这双腿还有得救。 可是有些时候,没了就是没了。 …… “前有医圣留下的药方,解毒并非难事,准备好三项材料即可:冬至开放的芙蓉三钱,九月初九子时盛开的优昙花半朵,魔熊胆汁二两三钱,配上半钱无情泪做药引,入炉鼎炼化成丹,融入水中服用。” “这药方好生……厉害。”顾无言被骆子禾冷冷睇了一眼,识趣地闭上嘴巴。 骆子禾道:“九月初九子时盛开的优昙花,需去北琼城找文家借取,报我名字即可。” “我去吧。”苏暖自告奋勇。 越千重道:“还是让我去吧,我的金光遁比师妹的御剑术快些。” 白逸仙道:“你们留下,让云沌去,他缩地成寸之术已有大成,往返两城不是问题。” “行吧。”眼下灭绝剑派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掌门必须留下来掌控大局。 “冬至绽放的芙蓉也不难得,惜花楼的花魁钟灵儿就有一盆。” “我去借!”顾无言双拳紧握,视死如归,“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是时候为门派做些贡献了!” 够不要脸的。众人纷纷向他发送白眼表示唾弃。 苏暖从储物戒取出一面小镜子:“琉璃镜的情报上说,月湖附近就有一个魔熊洞,采熊胆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现下能派上用场的人手不多,这件事就劳烦小师妹去办吧,”越千重见过苏暖的剑法,与其说她的剑术精进了,不如说她内在的剑意变凌厉了,以她现在的水平去击杀魔熊应该不成问题,“沈学子随她一道去吧,你不通医术,留在药庐无用。” 沈寒声颔首称是。 骆子禾蹙眉道:“前面三样材料都有着落,可最后这半钱无情泪——需得一位无情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白逸仙身上。 还有什么能比单身几百年一心慕强的老光棍更无情? 答:单身几千年的老光棍。 灭绝山只有白逸仙一个童子身老光棍,勉强凑合一下还能用。 察觉到一丝危机感的白逸仙:“本座不会哭的。” 骆子禾:“来人,上捆仙绳。” …… 半柱香后,药庐里爆发出一阵恶鬼吃人般惊世骇俗的粗犷笑声。 白逸仙被越千重和顾无言一人按住一双手脚,骆子禾和苏暖脱了他的靴子,各拿一支羽毛搔弄他的脚板心——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里只有三个字:让我死。 一滴悔恨的浊泪自他眼角滑落,顾无言顺势递上小药瓶,接住了这滴无情胜有情的眼泪。 …… 第21章 第21颗灵石 夕阳普照,月湖湖面波光粼粼,飒飒秋风吹起少女额前细碎的刘海,她撕下极细的一条衣袖面料,充当头绳绑住了在风中狂乱舞动的长发。 沈寒声扫开脚下一片落叶,一串熊掌型足印赫然映入眼帘:“魔熊应该就在附近的山洞中。” 沿着熊掌留下的足迹向前走,不过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苏暖拿出夜光石,往沈寒声手里一塞:“去吧。” 沈寒声:??? 她是人么。 他只是个炼气期的炮灰啊! 苏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前面带路滴干活。” 魔熊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沼气臭不可闻,沈寒声举着夜光石照明,幽幽荧光堪堪照亮前方一小块空间。 苏暖捂着鼻子跟着他,一边避开地面坑洼之处,一边施法让自己的鞋裤保持清洁。 疯了之后她对“干净”二字已经没有太强的执念了,但屎尿屁是底线,让她一脚踩进熊尿里还不如让她留在药庐和白芃一起躺板板。 越往里走,空气里的混沌气息越发明显,每一口呼吸到嗓子里的气味都是湿答答的黏腻感觉。 沈寒声突然停下脚步,苏暖一个猝不及防撞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 她越过他的肩膀望过去,只见被夜光石照亮的地方,是成堆的沾满血迹的衣裳,因洞内气候湿热,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有些被血迹污染的衣物甚至生了蛆虫。 沈寒声拔出断剑挑起一片衣物,是件女子内衬,因其沾满污垢,看了直叫人胸闷恶心:“这些衣物的主人,看来遇难有些时日了。” “这里有一面令牌。”苏暖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去拿,我怕脏。” 沈寒声哑然失笑:他也怕脏…… 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令牌上刻着一行字:凭虚道门。 牌背是一朵木棉花。 “这是凭虚道门的弟子腰牌。”苏暖说,“他们以不同的鲜花图样,给弟子划分等级,木棉花是外门弟子的标志。” “弟子死在这里,他们门派不管么?”区区一头魔熊作乱罢了,派些厉害的弟子来收拾掉便是。 魔熊这种生物在魔世的地位与家畜无异,他着实想不通这样一头圆滚滚的小东西跑到修真界居然能成为一方祸害。 苏暖道:“他们何时管过外门弟子的死活?外门弟子想要进入内门,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现如今像咱们灭绝剑派这般清新脱俗搞分班制的山门可不多了!” 沈寒声将光源照向山洞的更深处:“这里只有衣物不见尸骨——再往里面探探。” 走到洞穴的最深处,却是没路了,一堵岩墙牢牢阻拦了二人的脚步。 “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苏暖手指划过坚硬的岩石壁,指腹捻起一抹水渍,“失踪的修士、堆积如山的死者遗物、琉璃镜上讨伐魔熊的消息还有……藏在岩壁之间的机关。” 她轻轻向下一按,一小块岩石不自然地凹陷下去,同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不枉她做了那么多年家里蹲,各类机关典籍读了没有几十本也有十几本,藏在岩壁里的机关非常原始,但比起用术法设的机关容易被他人察觉,用机关术设下的原始机关才最为隐蔽安全。 设立机关之人想必也是这个想法,现如今研究过古早机关术的修士不多了。 一阵轰隆过后,一道石门赫然洞开。 与此同时,藏在石门之后伺机待动的猩红魔气捕捉到生人的气息,呼啸着朝苏暖扑了过来。 断剑划出凌厉的破空声,少年踏前一步挡在少女面前一剑破开魔气。 猩红魔气应声而散,似曾相识的气息令沈寒声一瞬失神,与此同时本该随风逝去的一缕魔气化作长针,骤然钻入沈寒声眉心! “沈寒声!”见他被一道魔气刺入印堂之间,苏暖惊诧之余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 魔气入体,沈寒声只觉得体内无数道真气裹着这道魔气横冲直撞,就连他修行五百年的自身魔气也要为之让道,浑身气孔随之打开,白皙的皮肤滚烫得通红。 这魔气的主人,修为显然凌驾在他之上,且更霸道残酷…… 就像血缘、发色一样,魔气在魔族之间是一脉相传的存在,越是血缘相近的魔族,越是拥有纯度和气味颜色相似的魔气。 方才这道魔气气味与他相似,才让他一瞬恍惚,有了可趁之机。 进入人世前,他身上的魔气及魔族血脉已被悉数封印,体内多是练气得到的真气。 魔道双修本就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事情,入体的魔气如同一把刀子撕开他的身体,周身真气如岩浆般沸腾,与猩红魔气缠斗起来…… 他被真气烫得目色迷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整个人朝地面栽倒下去。 在他俊脸着地之前,苏暖一把捞起了他。 “……”他本想道谢,嗡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苏暖黑着脸,拉着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咱们是来救人的,你这就扑街了让我怎么办?” 扑街?他用陷入迟钝的大脑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点形象…… 倘若没有她及时捞住自己,他确实是会扑街的。 苏暖拖着沈寒声进入石门,只见石门内是一间布置清新典雅的房间,有个简单的门厅,餐桌碗筷一应俱全。 房间里摆着一张风格古朴的架子床,苏暖没有多想,一把将沈寒声甩了上去。 脊背贴合在冰凉的床铺上,少年发出一阵沉痛的闷哼…… 魔气的反噬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仿佛要将他侵蚀殆尽一般…… 安置了沈寒声之后,苏暖环顾一番四周环境:主卧的家具布置还算正常,偏厅里摆放的各种刑具与烹煮人骨血液的大缶小缶将屋主的恶趣味暴露无遗。 看来她猜对了,外面的山洞是某个无良魔修布下的陷阱,而他的目的是引诱那些试图击杀魔熊的修士。 狩猎魔熊的任务通常都是丙级,接任务的也大多是各门派品级低微的弟子,即使失踪了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被发现,这样一来魔修至少能在这个地方隐居一段时间且不易被人发现。 沈寒声的情况有些不妙,苏暖回到房间时,只见他强撑着身体在床上打坐,满脸不同寻常的潮红,因他极力忍耐体内两股力量之间相互厮杀,脖颈青筋暴起,一缕似有似无的魔气旋绕周身,魔气之中隐现几道魔族文字。 苏暖知道这些文字是用于封印他体内魔龙血统的禁制咒文,咒文浮现意味着埋在他体内的禁制正在被破坏。 一旦禁制打开,他会在真气与魔气的爆炸碾压之下生不如死。 原著中没有这一段剧情,苏暖心想,包括分峰会出现的黑罗刹之毒,都是超乎她预料的突发事件。 如果放着沈寒声不管,以他现在的实力或许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因禁制解除陷入魔化状态,被自身修为反噬的人,自然也会遭受极大的痛苦。 少女冰凉的指尖触碰在悬浮的咒文上,心魔印骤然亮起,一道血红的魔光自她眉心迸发而出,与沈寒声身上的魔气纠结缠绕在一起。 她的心魔起源于他,也归顺于他,作为压制魔气泄漏的补丁最合适不过。 话说回来,他不是魔族吗?怎么会被同族气息逼迫到这般田地…… 苏暖的视线落在断掉的缠光剑上。 他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眼里只有复仇和霸业的大魔头么? …… 在血光交织的幻象中,沈寒声恍惚看见魔化的自己面无表情地用利爪洞穿了一名女修的胸膛。 女修芳华年纪,玉冠束发黑纱覆面,一双杏仁眼水气氤氲如晨间起雾的月湖湖面,鲜血自她胸口喷薄而出,黑衣染成了更为绝望的深色。 自窗棂吹入的清风扬起女修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少年大骇,心慌意乱之中猛然抽出插入女修胸膛的魔爪。 也带出了一颗鲜红跃动的心脏。 “苏……暖……” …… 苏暖双臂撑着沈寒声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只手贴在他胸前,一只手贴着后背,仔细地为他梳理陷入混乱的内息。 豆大的汗珠自他脸颊滑落,似乎是被噩梦魇住了,他薄唇紧抿,眉头蹙成川字,呼吸也越发粗重紊乱,自鼻腔发出一声细若蚊吟的闷哼:“唔……” 魔族也会被心魔魇住么?苏暖舔舔嘴唇,将自己的真气沿着对方的任督二脉徐徐传入。 “……苏暖?” 沈寒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清丽的面容,比幻象里出现的苏暖年轻许多,神情却是严肃无比。 她的真气有如一股清风,舒缓开在他体内乱窜的气息,并一一放归原位。 二人双膝相抵,为了方便给沈寒声传输真气,苏暖与他上半身贴合的极近,几乎就要拥抱起来。 “醒啦?”见他神色逐渐恢复如常,她呼出一口浊气放松下来,“剩下的你自己打坐调息吧,不过要快,这间屋子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前胸后背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沈寒声轻声答了句:“嗯。” 苏暖走下床铺,继续收集魔修的法器道具,偏厅里的邪魔外道之物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仙衙给他定个死罪。 “召唤法阵?还是夺舍法阵?”拨开地毯,凝望着地面用鲜血涂画出的法阵,她陷入沉思。 此人在魔熊洞里开辟一方天地,吸引修士前来并将其虐杀,收集鲜血熬炼仙骨,似乎是为了将某个不存在于泫溟之物召唤过来。 此事可大可小,原著里没有提及相关之事,说不定对方单纯就是个异想天开的死变态吧,分分钟被主角秒杀成灰的那种。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股脑地把房间里值钱的不值钱的,通通塞进储物戒。 “等一下。” 沈寒声刚刚压制下去体内魔气,身体还有些虚弱,潮红褪尽的脸色尤为苍白,他身材看着纤瘦,此时走路的感觉更是弱柳扶风般赢弱无力,扶着墙壁走到苏暖面前。 伸手取走她正打算往储物戒里塞的琉璃小瓶:“这个瓶子里装的……是黑罗刹。” 第22章 第22颗灵石 “黑罗刹?难道住在这里的魔修,就是投毒的凶手?” 苏暖表情凝重,她想不通是谁对灭绝山怀有如此大的恶意,不惜重现当年妖后之毒。 更加让她想不通的,还是剧情出现岐点的问题,而且是很大的岐点。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毒是黑罗刹?”沈寒声问。 方才自己已经暴露了魔族禁制,又在苏暖面前指认毒药,她不可能不产生怀疑。 苏暖知他此举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黑罗刹是魔族秘密传授与妖族的法宝,他能一眼认出来也不足为奇:“知道就知道呗,它早在几十年前就出现过一次了。先不说这些了,东西收齐之后我们得即刻出发去找魔熊。” 他们在这洞里呆了许久屋主迟迟未出现,怕是早已收到风声逃之夭夭了,继续留在这里查证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出了魔熊洞,夹杂着青草香味的微风吹散二人一身的浑浊疲惫。 落日熔金,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直到黑暗吞噬大地,漫天星光高悬,悲悯地垂帘着这个世间。 一头足足有三层小楼高的巨熊觅食归来,见到两个陌生修士从自己的巢穴走出来,暴怒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叫—— 苏暖抿抿嘴唇,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通体晶莹粉润的长剑,对沈寒声道:“边上站着。” 沈寒声:“……”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断了剑的剑修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遑论其它。 流光一剑若明霞,朝时如雾暮如歌。 灭绝剑法共七七四十九路,招招皆为杀招,其杀伐凛冽的剑意在泫溟大陆亦是赫赫有名,门规有云:轻易不可对活人出剑。 魔熊不是人,落在苏暖手里只有挨宰的份。 时间在沈寒声眼里仿佛静止—— 少女身姿绰约,招招式式烂熟于心,剑随意走不拘泥于套路,剑在她手如红霞流转飞旋,舞出了与无岐峰那帮大老爷们不同的风采。 明明出手必杀招,她却像跳舞一样,剑气纵横切割,最终一剑送入魔熊心房使其毙命。 一曲剑舞落幕,魔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毙命身亡。 收剑归入虚空,苏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顿消,她又回到了往常神神叨叨的状态:“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呀~!” 沈寒声:“……”明明是她让他滚边站着的。 “在这里开个口子,接取胆汁就行。”苏暖取出一只空瓶,在熊胆附近比了个十字口,“魔熊胆汁贵重,不仅可以做药引,还能用于潜能丹及雷火丹的炼化,多接点别浪费。” 懂的倒挺多,沈寒声略一点头:“好。” 接完胆汁,苏暖又剥了魔熊皮,割了魔熊掌收入储物戒。 魔熊虽然不像极乐凤凰那样罕见,但是熊皮放到大城市能卖不少灵石,熊掌煲汤更是大补。 做完这一切,二人御剑返回灭绝山,途中恰好遇见取了优昙回来的云沌,以及脸颊顶着一抹唇印怀中捧了盆芙蓉的顾无言,四人汇合后直奔无念峰。 ——病人们固然都集中在无药峰,但无念峰的设备齐全,环境幽静,是炼化解药场地的不二之选。 苏暖脚步飒沓生风:“云师弟进来护法,其他人在门口守着。” 两个“其他人”面面相觑,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不留情面的关门声,顾无言耸耸肩,对沈寒声说:“小师妹洒脱自在随心所欲,习惯就好。” 沈寒声:“……嗯。” 顾无言:“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刚才关门那一下。” 沈寒声:“……嗯。” 顾无言:“你这样嗯嗯嗯搞得本座很尴尬知道不知道?” 沈寒声:“……嗯。” 顾无言:“……” 他错了,他不应该和他搭话。 …… 竹屋内两个人寂静无声地做着准备工作。 云沌和苏暖个性素来不合,但他也不是第一次为她护法了,作为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她“秘密”的人之一,且心性比顾无言更沉得住气,术法比沈寒声更精进,三人中唯他最适合为苏暖护法。 用器具将最后一瓣芍药捣汁,加入半钱无情泪,和着芙蓉泥与魔熊胆汁搅拌均匀,那边苏暖的丹炉也准备好了。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此刻默契无比。 苏暖的“天地洪炉”并非身体里有一座洪炉,而是当她炼制丹药时,内观之中会出现一团炉火,这团炉火为天地初开时孕育出的第一团纯火,可助她炼化世间万物。 “天地洪炉”指放置这团纯火的炉鼎,即苏暖本人。 苏暖将药材严格按照药方描述置于丹炉内,盘腿而坐,不出半柱□□夫便进入了境界。 炉火炽热摇曳,药材预热蒸腾,散发出的蒸汽似有意识的飘向她的身体,烟雾逐渐将她笼罩其中。 此时一缕青烟自她百会升起,与烟雾相缠相绕,丹房犹如置于仙境,而此时聚集到苏暖身边的“灵体”也越来越多,无从知晓“灵体”的来历,苏暖保持洪炉状态越久,这些灵体的数量就会增加。 云沌绷紧了身子,握剑的手指略微僵硬,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半透明状灵体包围的苏暖。 大多数灵体不会攻击苏暖,只是凑到她身边吸收纯火气味,偶尔会出现一些身上冒红光和黑光的恶灵。 那时候便是他苍术出鞘的时机。 …… 在门外守了约莫半个钟头,竹屋内忽然冲出熊熊火光,火舌如火龙咆哮卷向沈寒声的眉,他大吃一惊,正要拔剑之际顾无言按住了他。 “大惊小怪,那是师妹的炉火。再说里面有云师弟守着!” “炉火?”沈寒声收起断剑,“天地……洪炉?” 此话一出,顾无言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有一瞬间动了杀意:“你小子也知道天地洪炉?” “听说书人讲起过,随口一说罢了。” 从顾无言紧张兮兮的表情不难推断,温如玉所言苏暖的洪炉体质是真,而且这些年灭绝山将她这一秘密保护的很好,宁愿全派穷的啃草皮也不愿意利用她这一特质,不对外走漏半点风声。 顾无言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露出一抹释然的爽朗微笑:“也罢,既然你已知晓,那就看着吧,我师妹这一手炼化万物的真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 竹屋火光只增不减,这些足以吞山噬水的烈火包裹了整间屋子,却不伤及竹屋分毫,沈寒声站在火光前也感觉不到丝毫热浪,恰似徐徐清风拂面而来。 这团火,是温柔的。 就连顾无言也看傻了眼:尽管苏暖受天生体质的压制无法突破元婴,但是很显然当今金丹修士之中,已再无人能出她左右。 火光渐渐熄弱,竹门应声而开,一道水蓝色人影疾奔而出。 云沌手捧解药,一手拔出佩剑御剑飞天,掐诀念咒施展缩地术,眨眼功夫就没了人影。 “我让他带着解药先去无药峰救人。”催动炉火之后一段时间,是苏暖最虚弱的时候,脸上没有血色,走路也轻飘飘的,“师兄御剑带我吧。” 顾无言道:“解药已成,你留在竹屋好生休息吧。” 苏暖摇摇头:“我要亲自看着大家解毒,这样才能洗清我和沈学子的嫌疑不是么?” “没有人怀疑你们……” “山泉水是我送上山的,所有考生之中只有沈学子没有喝水中毒——先前忙着照顾中毒弟子,等解毒之后,师叔和诸位长老势必会对我们进行调查,这是逃不掉的。” 见她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却还连带着自己那份一起关心,沈寒声蹙眉道:“清者自清。” “那就更应该直面问题。”苏暖把自己的佩剑流霞扔给他,“你那把小破剑都快飞不起来了,先用我这个。” 沈寒声:“……” 是她送的小破剑来着。 …… “幸好解药送的及时,中毒者已悉数清醒,稍加调理些时日便能恢复健康了。” ——除了后遗症有一点点点点的不可言喻,解毒之后,灭绝剑派有超过七成的弟子三天之内下不了床,下床必去蹲坑。 昔日山明水秀的灭绝山,一时间被浓郁的沼气环绕,路人“闻风即丧胆”,被沼气熏晕而坠落山间的飞鸟更是不计其数,食堂含泪烧了两大锅。 苏暖将在山洞里发现的装有黑罗刹之毒的琉璃瓶交给骆子禾:“师兄看看,这是不是黑罗刹?” 骆子禾接过瓶子,观摩一番后打开闻了闻,又以器具试验:“确是此毒——这是从哪来的?” 苏暖的投毒嫌疑未消,此时拿出毒药无疑是自己给自己脑袋上扣锅。 “月湖的魔熊洞,里面藏着一间魔修密室,这毒药就是从那里发现的。”苏暖说,“此番打草惊蛇,对方恐怕已经逃了。” “这件事不简单。”越千重面色凝重,“对方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世上不存在没有杀人动机的暗杀,是为名?为利?或者报复某人? “我们之中,与万妖窟和黑罗刹有关的人,只有六师弟。”顾无言说,“可六师弟完好无损——应该不是冲他来的。” 骆子禾道:“或者他是为了陷害某个人——此次投毒事件最有可能背锅的人。” “苏师妹清修多年,就算最近这段时间不太……正常,也不至于树敌至此。”顾无言怕挨揍,双手事先捂好脑袋。 苏暖懒得和他计较:“也不可能是沈寒声下的毒。” “你对他很了解哦?” “……他连脑筋急转弯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转不过弯,会是下毒的那种阴险之辈么?” “言之有理!” 事后苏暖和越千重又暗中查探了几次山门附近的水源,白芃和顾无言也去其它几处可能投毒的水潭进行了调查,云沌与花月容则负责询问中毒弟子有没有人记得分峰会当日有无出现可疑现象。 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投毒者,极有可能是剑派中人。 但下毒之人、毒素的源头,以及对方投毒的目的,始终调查不出个所以然,追查真凶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中毒之事,掌门越千重与几名峰主口径一致,宣称是弟子们喝了毒蟾浸泡过的山泉水所致,此事便草草掩盖过去。 分峰会意外中断,只得另寻时间重新举办第三场考核。 就在考核前一个晚上,苏暖正坐在梳妆镜前看琉璃镜里的新闻速报,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在吗?” 少年冷静疏离的口吻,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青涩。 苏暖推开门,披散在肩的长发被夜风撩起,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撑着门框,漆黑的眸子融入了夜空中的一片星河。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竹屋前的魔族少年,朱唇轻启:“不在。” 第23章 第23颗灵石 苏暖一身轻薄睡衣,背抵着门,丝毫没有放对方进屋坐坐的意思。 烛火之光透过门缝流泻而出,恰勾勒出她腰际若隐若现的曲线轮廓。 少女向成熟女性发育的年纪,完美兼容了两个不同年龄段的美感,在薄如蝉翼的纱衣下明艳动人。 沈寒声立刻撇开视线:“我把缠光修好了。” 他显宝似的把修补妥当的剑递到苏暖跟前。 “啊……”他深更半夜上山就是说这个? 屋外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吹的她三叉神经痛。 他又道:“修补的匠人说,这把剑是有人刻意弄断的。” “所……以?” 他该不会是发现是她动的手脚了吧?苏暖心里一阵七上八下,如果沈寒声今夜是来问罪于她的,未免太小瞧她了。 她的厚脸皮可不是吹出来的! 沈寒声支吾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苏暖的态度有些溢于言表的冷淡,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这把剑是你送的,所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暖扬声打断,神情故作不悦地说道,“天色已晚,我要睡了。” 她正要转身推开房门进屋的时候,一条欣长的手臂从她耳边穿过,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指扒住了门板。 苏暖猛地一转身,恰好对上一双萤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睛,中央是一对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瞳孔。 二人面贴面凑的极近,彼此之间的呼吸仿佛都要融为一体。 “失礼。”他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听我把话说完。” 苏暖,咬牙:“……”很好,霸总的精髓被他学过去一半了! 峰顶风寒,他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鬓边发间,略带暗哑的嗓音带着醉人的磁性:“月湖一行,如若没有你的帮助,我很有可能会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不不不,兄弟你太谦虚了,按照人物设定你非但不会死,还有可能得到各种因缘际会,我那是在拖你后腿啊!苏暖腹诽。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终于鼓起勇气,”沈寒声深吸一口气,一抹红色悄然爬上耳根,“我想说——” “呀咩爹!” 苏暖尖叫着一把推开了他:“我我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咱两不是正缘——” “……想说拜你为师,明日的补考便不用参加了。” 沈寒声看着苏暖的目光,半分迷茫,半分震惊,十二分之怜悯。 她每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静。 风也停止了呼吸。 竹林不再婆娑起舞。 空气陷入了死一半的寂静。 “不准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苏暖崩溃。 她不活了。 她比城墙厚的老脸在刚才被她自己丢没了。 沈寒声默默闭上双眼:“这样可以了么?” 心中暗道:原来她有喜欢的人了啊……会是谁呢?那个不靠谱少白头掌门?还是大智若愚的无为峰主? 白护法似乎对她有所钟意,但是观察苏暖对他的态度不难发现,他是最不受她待见的其中之一…… 苏暖整理了一番乱掉的思绪。 “你刚才说,要拜我为师?” “是。”他缓缓跪下,依旧闭着眼,前额轻磕石板,“请收我为徒。” 事态的发展犹如一艘突破音障的宇宙飞船,往苏暖未知的方向前进着,她愕然地开口:“理由呢?” 确实是她用了一些下三滥手段故意让他落选十强,可他非但不兴师问罪,还扬言要拜她为师? 这头磕的好生正经,她后怕地想,未来自己不会要把今天这个头成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吧? 做沈傲天的师父有多高危,详情参考上一世被扔进魔渊虐尸一百遍的某仙尊。 “在归鹤堂时,我已说过自己的理由。”沈寒声长跪不起,“习得上乘剑法,便是理由。” 那日在月湖,他亲眼目睹了流霞出鞘。 那样的光华世间少有,他虽不懂灭绝剑法,但也不难看出,苏暖的剑术造诣已臻至化境,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没有分毫赘余,代表执剑者功力已达人剑合一,正是他一心所追求的极致剑意。 知道他有点武痴,没想到痴成这样,苏暖有些无语地咧咧嘴角:“你先……起来再说话。” 她的龙套命可经不起他这一跪!要死人的! ……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到了和万爻儿约定的时间,苏暖换上一身长袖绯衣,眉心的心魔印贴上红色的花钿遮掩,胭脂水粉给自己细细打扮了一番。 出门的时候,迎面撞见了站桩归来的小徒弟一二号。 沈寒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俯身作揖,极其乖巧地唤了句“师尊”。 汤元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张成鸵鸟蛋形状:“师尊要……出门吗?” 平常不施粉黛的她容颜已经可称妍丽,精心打扮一番之后更是姿色可餐,尤其最近沈寒声发现,她的某个身体部位变得比之前丰满些了。 苏暖点点头:“出去见个朋友,你们换件干净衣裳和我一起去吧。” 既然是蹭饭去的,就蹭的干脆点,给小徒弟们开开荤。 被苏暖收作入室弟子后,沈寒声就从低阶弟子学舍搬到了无念峰顶和她一起居住,苏暖的竹屋是主屋,他和大师兄汤元则各自占据东西两面茅屋。 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他还有些不太习惯一日三餐与师父师兄同吃同住,第二天清早凝望着东面升起的旭日时,忽然就适应了。 然后挨个敲门叫汤元和苏暖起床。 “……晨练?让元子陪你去站个桩,先站半个时辰吧。”苏暖睡眼惺忪,一副不知晨练为何物的茫然表情,“我再睡一会,早饭做好了喊我。” 沈寒声:“……” 大师兄汤元活泼可爱乐于助人,也不赖床,沈寒声一叫他起床晨练便醒了:“既然是师尊的叮嘱,那我就陪你去练吧。” “……谢谢师兄。”难道他们平常都不晨练的吗? 低阶弟子都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师徒二人却一脸“晨练这东西可有可无”的态度,尤其是苏暖,日上三竿还赖床。 “就在这里练吧。”汤元找到一处风景秀丽地面平坦的空地,曲胯站好,“站满半个时辰就行啦!” 沈寒声顿感无语:“师兄站错了,双脚与肩同宽,怀抱阴阳。” “哈哈哈不愧是师弟,懂得真多!”小元子一脸崇拜。 “……”这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入门功课学没学过的问题好吗! 定了定心神,沈寒声心想,自己不应该拿体修和剑修的标准来要求和看待汤元,毕竟无念峰这么多年一直以丹修为主,又忍不住好奇问:“师兄平日都练些什么?” “劈劈柴,烧烧火,做做饭啊。”汤元扒着手指,冲他甜甜一笑,“我炒的青菜可好吃了!拌饭超级香!晚上做给你尝尝!” “……” 拜师第二天,沈寒声开始后悔自己冲动做出的决定。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 辉月楼。绯衣少女姿容妍丽,妆容明媚却不张扬,一踏入酒楼便引来食客频频侧目。 而没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则是注视着她身后那名黑衣负剑的少年——他衣着简朴,全身仅黑红二色,相貌却是顶尖,比绯衣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神情冷酷了些,好像谁都欠了他几百灵石似的。 “三位客官里面请!”小二笑脸相迎,他一眼便认定苏暖贵气逼人,是个有钱的主,“客官是堂食,还是包厢?” “他们是我的客人。” 楼梯拐角处,缓缓出现一道素白身影,柳蛾眉丹朱唇,容颜姣好似临水照花。 脸上三条伤疤在美颜霜的覆盖下隐遁无踪,任谁也看不出这个音容绰约的女子就是剑斗场上英勇无双的女剑客。 苏暖盯着她呆看了许久,才呼出一句:“万师姐!” 万爻儿哈哈哈大笑出声,女神滤镜顿时掉了个细碎,她飞奔下楼抱住苏暖:“我就怕你不来呢!来来来,喝酒吃肉!” 她兴高采烈地拉着苏暖手进了三楼包厢,里面是满满一桌上好酒菜:“大家随意坐,随意就好!在我这里不要拘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暖也是直爽的,万爻儿不喜欢玩酒桌上虚的那套,她便不做推脱,带着汤元甩开膀子就开饭。 看着他两狼吞虎咽毫无吃相的模样,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沈寒声:“……慢点吃……”那我走? 万爻儿爽朗道:“我就喜欢珞珞直率不做作的性格!” 沈寒声:不,你不懂她。 “珞珞……?” 啃着猪蹄的苏暖突然呛了一下,满脸尴尬地抬起头:“那个……我先摊个牌行不?” …… “原来是这样。” 万爻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暖双手合十,油腻腻的小爪子搓了又搓,表情心虚却真诚:“师姐不怪我撒谎的事情了?” 万爻儿给她倒了杯酒:“一个名字而已,阿暖愿意坦诚待我比什么都重要,之前我……说你是心理变态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 苏暖:“没有没有!”她不提她都快忘记了好吗!虐待弟子的心理变态什么的! “对了师姐,今天你叫我来,除了吃饭以外还有别的交代吧?” 万爻儿微微一笑:“师妹果然聪明,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第一桩事情,是报答师妹赠霜之情。” 她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个匣子:“这是疗愈圣草,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送给你。” “这太贵重了!”苏暖连忙拒绝,她岂会不知疗愈圣草的价值,足够买她几大箱美颜霜了,“师姐,这个真不能收!” 白吃她两顿辉月楼都是占了大便宜了,她脸皮再厚也承受不起如此贵重的谢礼。 万爻儿硬是把东西塞进她手里:“你就拿着吧,这玩意我家有的是,师妹以后想要,只管问我拿便是。” “有……有的是……?”苏暖的精神世界遭受了极大的冲击。 她隐约记得,万爻儿家境不错,能进入皓月宗内门修行的弟子,都是非富即贵来着。 但是一草值千金的疗愈圣草她说送就送了,还放言“有的是这玩意”……壕无人性啊! 再三推辞不合礼数,苏暖只得道谢收下,并将储物戒里剩余的几罐美颜霜回赠给万爻儿。 万爻儿却道不急:“这第二桩事,便是和你这美颜霜有关了。”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1-15 20:55:12~2022-01-17 15:1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期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24颗灵石 “不瞒阿暖,我家是做商行生意的,万字商号就是家里的产业。” 提及自家背景,万爻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柳眉微频,似乎不愿提及太多。 泫溟大陆的修士重武,商贾虽富也贫,处于社会食物链的最底层,经营商铺的主家通常是资质平庸之辈,在修真的路上摩擦不出火花,另辟蹊径曲线救国,用挣来的钱换成灵石砸给子孙修行,或迎娶宗门女子传宗接代,以求子嗣具备一定修真资质。 万家苦心经营七代,终于在万爻儿这一代成功改善基因,她也争气,顺利进入皓月宗内门学艺。 但平辈之中,资质愚钝的表兄堂弟诸多,有的还没取到老婆,老万家的挣钱大业仍旧不得怠慢。 “我想和你合作,将美颜霜的独家经营权卖给商号,钱不是问题,只要我出的起,你尽管开价。” 她果然是来找自己说这个的。对于万爻儿提出的请求,苏暖并不意外。 “万师姐,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和利民堂有过承诺,允其代销,算算时间今天也到了去问问情况的日子了。” 前些日子她忙前忙后只顾着处理门派里的事情,差点忘了去问候一下合作方们,也不知道他们卖的怎么样了。 万爻儿点了点头:“只要你们还没有签订契约,我就还有机会?” 苏暖神秘一笑:“放心吧师姐,机会可多着呢。” …… 没进利民堂,围在门外乱哄哄的人群就将苏暖一行人重新挤回了路口。 “天下稀奇,药房生意什么时候这么火爆了?” 万爻儿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一边吐槽道。 隔壁至圣药房的伙计冷笑着搭话:“火爆?怕是要起火了!利民堂卖的那什么美颜霜出了质量问题,客人正嚷嚷着赔偿退货呢!中午还砸了场子,仙衙的捕快都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绯衣少女已纵身跃入入群。 “姑奶奶你可算来了!”利民堂的严掌柜急出了一身汗,看见苏暖现身立刻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过去,“快和大家说说,你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又像仇人一样把她往前面推了推:“诸位——她就是美颜霜的制作人,咱们药房只是代售!有什么问题你们找她!” 人群乱哄哄的,大多是来看热闹的群众和趁火打劫的同行,苏暖双手环胸:“我是美颜霜的卖家,是谁要投诉?” “我——”人群中站出个满脸红疹的年轻人,吐词不清地说,“我就是用了这东西,脸都烂成这样了!” 苏暖瞪大了眼睛看他,费劲地认出他就是那天和自己哭穷的符修:“怎么是你?” 符修嘤嘤地控诉,都是因为听信了苏暖的谗言,自己原本就不美丽的脸现在更加雪上加霜了! 与他有同样困扰的,还有一名女客,声称自己也是用了从利民堂购买的美颜霜后,回家抹了没两天就烂脸了。 “奸商!劣质产品!” “赔钱!” “捕头,这算不算欺诈消费者啊?” 眼看人群的口水就要将苏暖淹没,万爻儿忍不住站出来发声道:“我也用了美颜霜,到现在都是好好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脸是因为美颜霜烂的?” 她不发声不要紧,一出口就引起了公愤,对于脑袋里只剩下“讨伐奸商”的正义之士们而言,此刻对苏暖的口诛笔伐才是主流王道,帮她说话的则是邪魔外道。 “她两分明是一伙的!” “赔钱!赔十倍!” “赔不了就等着坐牢吧!” 万爻儿急得满头大汗,她向来崇尚用暴力讲话,眼下有仙府衙门的人在,不方便动手打人:“你们两个倒是说点什么呀!”苏暖被围攻,她的两个徒弟就像两个木头疙瘩似的杵在旁边,急得她肝疼! 沈寒声悠悠道:“小事,她能解决。” 一副看破真相的样子。 “实在不行,只能破财消灾了。”万爻儿咬着嘴唇说道,“原本这些个用在脸上的东西,就是因人而异的。” 另一边,苏暖端看声称用了美颜霜后烂脸的两名原告一番,沉吟道:“嗯……原来如此。” “所以你到底是赔钱还是不赔?” “先别急嘛。”她老神在在地从储物戒里变出一瓶冰肌水,“你们烂脸的原因我知道了——护肤工作没做齐对不对!” 符修与烂脸女客面面相觑:“啊?” 他们是收了某位大人的买通,故意把脸弄烂来闹事的,那位大人说了,只要把美颜霜的口碑砸烂,价格还能再低三翻,而且他们还可以从利民堂敲上额外一笔赔偿费用,这么做除了缺德了些,百利无害。 话说她怎么忽然把话题叉到护肤方向上去了啊! 还有不要自说自话的往他们脸上抹奇奇怪怪的护肤品啊! 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两人,被苏暖泼了一脸的冰肌水,紧接着就是她一只手搓一张脸的无情□□。 “大家请看!花颜阁冰肌水——补水保湿冰冻龄养颜,专治各种不服!”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原先起了可怕红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愈合,慢慢恢复了正常。 “这……这怎么可能!你用了障眼法!”符修死鸭子嘴硬,那位大人给的烂脸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一瓶护肤水治好! 苏暖举起琉璃镜凑到他面前:“这位亲爱的顾客,请问您还有什么不服的吗?说是障眼法也要拿出根据好吧?捕快——他这算不算诽谤啊?” 旁边的捕快点点头:“可以算。” 符修脸色刷白。 苏暖清了清嗓子,再次面向群众,单手托举起手中的冰肌水:“花颜阁冰肌水,绿色健康无污染,清洁皮肤拒绝烂脸,从我做起!”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冰肌水多少钱能买到啊?” “花颜阁还有货么?赶紧去看看!” 苏暖笑嘻嘻地向众人挥手告别:“欲购从速,下回涨价了哦!” 众人如惊弓之鸟,乌压压朝花颜阁的方向涌去,顷刻间利民堂门前就剩下几片寂静飘落的枯叶。 见事情似乎是被摆平了,捕快对两名闹事者说道:“你二人还要继续追究商家的责任吗?” 仙府衙门直隶于仙帝,不受天斗城主的管控,办案最讲究公平公正。 苏暖吹吹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插嘴:“要追究也可以,但是要赔我一瓶冰肌水,不贵,也就几千灵石。” 符修见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哆嗦着说:“算了,我们不追究了……” “我也是!”女客心里有鬼,比他抖的还厉害,赶忙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 “如此便好,那衙门这边便结案了。” 捕快走远后,苏暖望着停留在原地的符修,余光里流露出一丝蔑视:“你这么做,值得么?” “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符修苦涩地笑了笑,“对于你而言,几百灵石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它就是命。是我走错了路,堕了魔道。” “别拿魔当挡箭牌,都几几年了?成年人做错事难道都要怪罪在妖魔鬼怪身上么?”她的音调不经意间上扬,“正视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天下没有正邪之道,一念之差仍能回头!” 仿佛苍天有意,一阵清风穿堂而过,鼓起少女绯红的衣袂与飘带,她眉心的花钿红的像血,像极了黄泉里盛开的彼岸花,声线娇俏声音却洪亮中气十足,如同天上滚滚雷声,直劈人心。 呀——一不留神装过头了,低调低调。 符修身躯一震,双膝瘫软缓缓跌坐在地,喃喃自语道:“你说的没错……理应你是我的恩人,可是我却恩将仇报……” “指使你的人是谁?” “我……没有人指示我,这一切是我一个人策划的。” “不对。”苏暖摇了摇头。 符修讶异:“你不信?” “我不清楚你的为人,但你看上去也没那么聪明,知道用这种手段陷害别人。” “……”他就当这个是在夸奖自己的优点了好吧? 符修无奈地告诉苏暖,他不愿意说出对方的名字,并非是有意为对方隐瞒,恰恰相反,不说出对方的名字,是在保护苏暖。 万爻儿上前一步:“你且说那人是谁,我堂堂万字商行难道还做不了这个公道?!” 符修看了她一眼,露出悲天悯人般的表情:“万字商行恐怕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我只告诉你们——这个人姓莫。” “莫卿卿?”苏暖倒是不意外她会在美颜霜的问题上跟自己作对,到底是她骗了她不少灵石,以莫卿卿锱铢必较的性格使出点报复手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哪知符修否定道:“若是莫大小姐指使,我等何必跟着她瞎起哄?” 难道……苏暖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说到底,就是妈妈疼女儿,城主大人看不惯她苏暖在天斗城作威作福,代替女儿出手了。 严掌柜一听不干了,跟苏暖说,自己是很欣赏她的手艺,但要和莫家对着干,无异于自我了断,他可不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 今天来一群人闹事,明天再来一群,生意还怎么做?这美颜霜,利民堂是不敢再卖了。 严掌柜处事精明,给自己留了口余地,没把话说死:“姑娘日后若有什么精妙方子,不妨考虑卖与鄙店。” 比起从别人手上拿成品二次贩卖,胆小心细的他更愿意买下配方自家制作。 苏暖笑了:“方子还真有,不知掌柜愿不愿意出价购买了。” 闹了这么一出,严掌柜即害怕得罪城主家,又担心得罪灭绝山,忙不迭点头:“愿意!自然愿意!”反正她也未必能拿出比美颜霜更精妙的配方,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推脱配方不符合药房需求就是了,既表达出愿意继续合作的意向,又不丢颜面,两方不得罪是最好的。 “那掌柜可看好了选,就先从这些目录里挑两个中意的再行洽谈吧。” “选……?” 只见少女轻振衣袖,扑簌簌抖落出无数张配方清单目录,在穿堂风的引导下蝴蝶般翩跹起舞。 严掌柜麻了。 第25章 第25颗灵石 经过美颜霜烂脸一案,苏暖算是看清了严掌柜的为人——他不坏,甚至有些心善,但他终究是个明哲保身的普通人,危机公关的意识太差了,处理不了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 恐怕对方经此一事,也打消了继续与她合作的念头,她只从储物戒里取了一小部分配方目录,其中大多为性温的药汤配方,单是这些就有百来张。 严掌柜看得头大,冷汗涔涔地往外冒,上面都是他闻所未闻的配方名称,像什么:龙精虎猛,妈见打辟谷丸,液泥太美,香你了宝…… 都是什么鬼啊啊啊啊!!! 这些群魔乱舞的名称后面跟着一堆括号,括号里贴心注明了配方用途。 比如这个龙精虎猛,括号内注解:大力丸,体修专用。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起名叫大力丸呢?龙精虎猛四个字又是想表达什么呢?晋江不准擦边啊喂! 香你了宝:香体喷雾,有男香和女香两款。 妹妹用了憋不住:专治陈年老便秘。 …… 看完两张单子,严掌柜汗流浃背,战栗不已,频频擦拭额头滚落的汗珠:“就……就要这张单子上写的几个吧……不过得先查验样品……”出了样品再找个借口打发了对方便是。 “没问题。”苏暖爽快地点头,“借丹房和药材一用,大概三刻时间。” “仙姑请自便,药柜里的药材按量拿取就好。”严掌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不大信任苏暖的能力:他选择的几个配方,都是膏体丸泥,她要在三刻钟内现场制作这些东西,单凭一己之力怕是不够。 吩咐众人留步,苏暖捧着药材进了药房自带的简易丹房。 她真的没关系吗——沈寒声隐隐担心了起来,上一次她制作解药,是带了护法的,而且是剑法最为厉害的一个护法,说明使用她那天地洪炉的能力,可能会触发一些相对危险的情况。 “小元子,你家师父能行吗?”万爻儿并不知晓内情,但苏暖夸下海口说三刻内做出多个样品,即使她再有能力,这么短的时间在万爻儿看来也是天方夜谭了。 汤元淡定地回答道:“师尊说能行的事,就一定能行。” …… 三刻钟后,丹房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木门应声而开,滚滚浓雾奔涌而出,一雪肌红唇的少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淦,炉子炸了!” 苏暖口鼻吞吐云雾,脸上沾着炉灰,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沈寒声正想伸手去扶她,一个装满丸泥膏体的簸箕塞了他满怀:“拿给掌柜看看,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她脑壳里轰隆隆的耳鸣,得坐下来歇歇。 样品还真做出来了——严掌柜眼神震撼,捻起一粒药丸凑到鼻尖吸嗅,多年在药房工作的经验练就了他一身闻香辨药的好本领,只需轻轻几嗅,他便能判断药材优劣,药品好坏。 “上品。不,极品!” 狗皮膏药常见,三枚灵石即可得,但极品狗皮膏药千金难求,苏暖做出的这些样品药丸便是这个道理。 这还是她三刻时间里,在丹炉有异的情况下赶工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莫非她提前就准备好了这些,特意故弄玄虚?可看这些药丸散发出的气息,俨然是刚出炉才会有的。 用鼻嗅舌舔的古老方式判断出药品上乘,仍是不能严掌柜心里的怀疑,遂从隔壁铺子借来专门鉴定药品品级的法器。 “滴!上品还阳丹!” “滴!极品大力丸!” “滴!神品……神……超出评定范围,滴……” 砰的一声,法器裂了。 严掌柜膝盖一软,扑通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鬼哭狼嚎的样子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活神仙,不……我愿称您为当世药神!神呐!请怜惜我这医道小童,请原谅我对您的质疑和猜忌!鄙人无知呐!” 万爻儿,沈寒声,汤元:“……” 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什么鉴定药品的法器怎么突然炸裂了?? 苏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三晃,严肃地纠正他:“我不是药神。”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丹修罢了。 严掌柜十指交叉握拳,一脸虔诚:“神啊,敢问您是何方神圣?您真的是鬼医的弟子吗?” 若真像她说的,她是骆子禾的徒弟,那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活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别说是鬼医,就是医圣本人亲自上阵,也不见得能在同样的环境条件下做出和苏暖同品级的药物。 少女嗓音低沉地呵呵笑了起来,抬手擦去画在额头的花钿,让心魔印彻底暴露在空气里:“我,灭绝山老疯批,苏暖。” “苏暖?就是那个走火入魔在长老房顶插避雷针的……魔女?!” 大喜之后就是大悲,严掌柜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午后风和日丽,四个人坐在位于天斗城高处的望云台,白裙女子秀丽英气,绯衣少女明艳动人,一旁扎着童子髻的男孩晃荡着双腿,面容冷峻秀美的少年闭目养神。 “啊!”汤元忽然叫了一声,眼睛里亮晶晶的发光,“冰糖葫芦!” 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从附近路过,苏暖抬手叫住他:“全要了。” “谢谢仙女!”小贩眉开眼笑地接过她递来的灵石,插糖葫芦的草扎也不要了,直接送给了苏暖。 苏暖从草扎上挑了两串大颗的,一串给汤元,一串给万爻儿。 “谢谢师尊!”汤元开开心心地大口咬着糖葫芦,山楂塞了满嘴。 “阿暖真好。”万爻儿虽不爱吃糖,但也不讨厌冰糖葫芦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零食。 沈寒声半边眼细细眯开一条缝隙,看她蹦蹦跳跳心情愉快地分发零食,轮到沈寒声的时候,她动作明显滞了片刻,才从草扎上摘了串最小的下来。 转眼那串闪烁着剔透光泽的冰糖葫芦就到了沈寒声面前。 “喏。”她拿着糖葫芦在他眼皮跟前晃了晃,“别装睡啦。” 装个屁啊装,当你是宇智波撒斯给吗。 “……”睫毛轻颤着缓缓睁开,他讷讷地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表面的冰糖。 甜丝丝的。 就是山楂比其他人的稍微小了一点点。 苏暖对万爻儿很有好感,没有过多顾虑便同意和万字商行进行合作——她原本就很喜欢像她这般爽快不做作的个性,不像前世的苏暖成天吊丧个脸,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 合作唯一的条件,美颜霜的销售价格不可虚高,要做到真正的物美价廉,有利万民。 万爻儿拿出契约和朱砂,道:“我认同你的想法,咱们修士行侠仗义不问钱财!” “嗯嗯嗯!”苏暖在契约上按了手印,心中暗暗吐槽:和家境殷实从小被灵石喂养大的万爻儿不同,她可做不到无偿帮助别人,没有利润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干的。 无非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美颜霜上她收缩了利润,自然会在其他地方赚回来。 “对了阿暖,”万爻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什么冰肌水是怎么回事呢?那两个人脸都烂成那个样子了,你轻轻松松就能治好?” 旁边两个默默啃着糖葫芦的好奇宝宝,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这个嘛,”苏暖挠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呀……” 冰肌水确实没有那么牛批的效果,符修喝了特质的药水让脸部迅速溃烂,要治愈那种程度的伤势,至少得用上具备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的草药,而且为了在短时间内快速生效,该草药必须是仙品以上的品级。 她偷偷往冰肌水里加入了万爻儿送的疗愈圣草,才会有此奇效。 听了苏暖的解释,万爻儿微微一笑:“我该猜到是这样的。” “只可惜了师姐送我的礼物,那瓶冰肌水我会贴身保管的!”苏暖信誓旦旦地说。 “小心意而已啦!和你在利民堂露的那一手相比,疗愈圣草根本不足为奇。况且你跟我签了这么大一笔单子,我还得谢谢你呢。”万爻儿摇了摇手里的契约书,“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可千万别忘了优先留给我呀!” “必须的!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个新发明——” …… 回程的路上,沈寒声跟在苏暖身后,迎着夕阳悠悠然朝无念峰方向飞行,风鼓起她绯红的衣袖,露出两节玉净白皙的手臂。 她好像没有穿内衬。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立马撇开视线,非礼勿视。 苏暖这个人很奇怪。沈寒声心想,不光是因为她的性格以及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风格,还有那超出年龄的苍茫剑意,抑或是她隐藏起来的某些特殊能力——比如死而复生。 他总觉得自从剑斗场那日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始终有所闪躲,不似初遇时那般自在随意,也不是娇羞,更像是有什么秘密藏在心底。 难道和她眉心的心魔印有关?那心魔印里散发出的气息,与他的魔气同气连枝极其相似,通常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极低的,除非她的心魔源头——是他。 沈寒声猜测着,又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他第一次见到苏暖时,她就已经有这块印记了。 看来想要查清楚真相,还需等待一些时日。 第26章 第26颗灵石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日,苏暖单独去了一趟天斗城,心里掐算着差不多可以去花颜阁收账了。 上次她只寄卖了小小一箱冰肌水出去,若是卖的快,十天前便该卖完了。 但她偏不着急收账,故意将时间拖的长一些,直到符修在利民堂闹了那一通,阴差阳错地帮她反向推广了一波冰肌水。 刚走到街口,苏暖就看见一道俏丽的人影站在花颜阁门前,翘首张望着什么似的,当视线一挨到苏暖的脸上,对方先是微微愣住,然后提着裙摆朝她奔了过来。 此人正是花颜阁女掌柜,苏暖瞧她一团和气,笑逐颜开的模样,今天自己要谈的这桩生意十有八九是能拿捏稳了。 “美人姐姐吉祥。”她笑盈盈地给对方做了个拱手礼,“上次留在贵店的二十瓶冰肌水,姐姐可卖出去了?” 她长得精致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两只杏仁大眼弯成了月牙,眸光粼粼的好像湖面洒落的点点星光,嘴巴又甜,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把女掌柜的心都叫化开了,心说若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 女掌柜眉眼弯弯,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大袋子灵石:“卖出去了,你做的冰肌水效果好,质地温良,不仅卖得快,还接了一大笔订单呢!对了我跟你说呀,昨日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了一大帮子人,指名要买冰肌水,把咱们店的门槛都踏破了——” 她一边领着苏暖进了花颜阁楼上的贵宾招待室,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冰肌水刚售空,自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找苏暖定制新货,但迟迟等不到她来收账,灭绝山守备森严又严禁闲杂人等入内,无奈只能每天在街上看着过往的车水马龙,翘首以盼她的到来。 苏暖手掌拢着她的手说:“我这些日子太忙无暇抽身,姐姐别见怪。” 自从出了黑罗刹之祸,白芃就下令加强了灭绝山的守备,弟子轮班换岗,防护法阵昼夜开启,外人想要进山必须携带掌门或峰主手谕,别说是女掌柜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是只外来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些都是前话,苏暖也不会将其中原委和女掌柜细说,只是回顾了一遍她方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杨柳叶儿一般的漂亮眉头蹙了起来:“订单?你接了多少?” 见她神色忽然冷了下来,女掌柜心里一拎,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盏花香四溢的玫瑰茶,一杯送到苏暖面前,方才解释道:“实在是这冰肌水的效果太好了,连城主大人都赞不绝口,闻风而来的客人恨不得天天催促日日询问,没有和你事先商量就接受了预定,是我的不对,但是不接受这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苏暖拧巴着眉头问:“一共接了多少单预定?” “不多,也就两百单。” 两百单。也就? 苏暖面露难色,怪嗔道:“可算给我出了个难题。” 女掌柜小心翼翼地问:“妹妹……小仙姑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啊,其一是价格,先前给掌柜您的报价,是试销售的价格,并非正价;其二,能炼制这冰肌水的,只有我师尊,两百个订单量难道要让他老人家累死不成?时间方面可否宽容?” 苏暖依旧借用麦珞珞的身份,这件事她已经同麦珞珞打了招呼,对方轻而易举地就被她用一瓶冰肌水和一罐雪花膏给收买了。 “时间方面不是很着急,下月十五之前出一批货,正月之前再出一批就行。至于价格,只要您开尊口,大东家给得起。” 二人不再姐姐妹妹的相互寒暄,此刻是开始真真正正的商务谈判。 女掌柜面色淡定,眼神却是有些凌乱,她原本以为苏暖是个极好说话的,帮师父兜售商品也只是为了贴补花销,毕竟药修和剑修以及符修,资金消耗量都极大,私自做出接受预定的决定时,也是以为对方断然不会拒绝长久合作的好事。 想不到她“订单”二字刚一出口,对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苏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女掌柜神情忐忑。 “五万。” “五万?!”女掌柜险些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喝了口清心提神的花茶才按压住心神,“这也太贵了,您就别逗我开心了!” 当初苏暖来店里的时候,预报的价格是四百一瓶,整箱批发也就八千八百灵石,还承诺卖不出去不收钱。 现在要五万,这不是坐地起价是什么? 苏暖摇摇头:“五万一桶,起码可以分装三四十瓶冰肌水。和之前一样,我会给你们一些雪花膏作为赠品,是卖是送全凭贵店决断。这个价格不能让步,如果贵店无法接受,我只好忍痛再找下家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雪花膏的评价也是极好的呢。”女掌柜神色轻松了些,对比花颜阁其它妆品,苏暖的报价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只是这报价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期,“姐姐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五万的价格花颜阁并非不能接受,但是你也知道,花颜阁是万夭城花家的产业,妆品都是由花家丹士直接供应的,东家能点头首肯与妹妹合作,已是不易——” 言下之意,希望苏暖在价格上再收敛些,吃相不要太难看以至招惹上头金主的嫌弃,让煮熟的鸭子白白飞了。 女掌柜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七上八下,冰肌水的上脸效果比花颜阁历代推出的主打商品仙女水还要优秀,花家人也动用了不少人力对它进行分析复制,结果是——复制不出! 不说是复制了,就是分析,也只能分出个七七八八,就连花家资历最老的丹士都对此称奇。 若是能完美复制还原冰肌水的成分和配比,今天也就没有苏暖什么事了,但偏偏无法复制,加上花家丹士们一合计:制作一瓶冰肌水的花费代价太大了! 不说冰肌水,就是仙女水,最低成本也要在三百灵石左右,遇上材料短缺的时节,成本费还要再翻两番。 对比之下,苏暖的四百一瓶的价格低到极致,很难让人不动心。女掌柜自告奋勇地向东家请缨,两万灵石之内就能把下一批货拿下。 这才没几天,就啪啪打脸了。 “五万,一个子也不能少。”苏暖无比坚定。 灭绝山很多建筑设施都老旧了,有些房顶碎了瓦,就找稍大些的石块堵着;无念峰最近的伙食有所提升不假,但其余四峰依旧在水深火热里煎熬,有些正在发育的弟子面黄肌瘦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口荤腥;还有顾无言的裤腰带老断;大师姐虽然和人定了娃娃亲,但是嫁妆至今没有凑齐;哦对了,还有九长老屋顶上的避雷针得换个新的,他的人物设定渡劫必死…… 要养活一大家子,别说五万,五百万都是少的。 苏暖又惜命,总觉得复活石里得多充两次复活机会才够,黑罗刹那回若是她也喝了带毒的山泉水,只怕是要先死一次的。 “此外,我还要一成花家的股份分成。” …… 女掌柜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忐忑这么简单的词汇来形容了。 更多的是被天雷劈中脑袋一般的震惊。 疯了疯了,这个女孩一定是疯了! 那可是花家啊,虽然世代经营美肤产品,但是也同时操控着地下钱庄与暗影刺客营的妖狐世家!股份分红几乎只在家族内部传递,鲜少能分给外人。 一成听上去不多,但在花家产业如此庞大的收入基数面前,苏暖可谓是开了个天价。 震撼之余,女掌柜嘱咐苏暖先在软榻上休息一会,吃些水果,然后捧着琉璃镜进了隔壁房间,应该是和东家联络消息去了。 半晌后,她回到贵宾招待室,面色神情比出去时缓和了不少,眼色略显疲态,嘴角弯着一抹弧度:“恭喜了妹妹,不,小东家。” 女掌柜也没有想到,大东家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她是抱着被训斥的心态打开了千里传音,对方听到苏暖如此大胆的要求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口答应了下来。 听声音,心情似乎还很愉悦? 东家们的心思,果然不是她一个小小掌柜能够揣摩的。 取出刚刚写好的契约纸,纸上墨迹未干,她柔声细语地和苏暖讲解起来:“大东家的意思,您签了这份契约之后,需要在每月月中之前上缴至少十桶冰肌水,花颜阁是多城连锁的产业,我们必须保证每一家门店都有冰肌水在售卖。当然,价格按照小东家说的,五万一桶,十桶就是五十万。” 这可以说是天价了,苏暖活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灵石。 但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她原本就是奔着这个目标来的。 “其次就是分红的问题,东家说,花家的股份分红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掌控,所以实难办到将全部股份的一成分给您。”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苏暖起身要走。 女掌柜笑着拦住她:“别着急呀,东家说了,以后从花颜阁售出的冰肌水以及仙女水,分您其中利润的五成。” “仙女水?”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苏暖转念一想:这个老狐狸! 冰肌水无论从质地还是功效,包括不挑肤质的特色,都是碾压仙女水的存在,冰肌水一旦推广开来,取代花颜阁经典招牌仙女水是迟早的事。 说的好听是两件商品的利润分红,实际上只有一个。 苍蝇再小也是肉,她本就没有打算单靠一瓶冰肌水就拿下人家大家族千年基业,如今这个局面正是她想要的。 “还有一个条件,”女掌柜清了清嗓子,“东家想见您。” 第27章 第27颗灵石 “我只是个替师父跑腿扯活的小徒罢了,见面大可不必。”苏暖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在契约书上按下朱砂指印,“契约成立,月中之前我会按照约定送来相应数量的货品——” 说着,她神色缓和了许多,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款式新颖的漆式锦盒,眉眼带笑着说:“若无美人姐姐从中牵线搭桥,美差难成,这枚珠钗是我精心挑选的,最衬姐姐朱颜,小小心意烦请收下。” 女掌柜怔怔收下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只簪琼花珠钗,琼为花中仙,清新高雅,花蕊特意用黄宝石和金丝制成能随着摆动轻微摇晃的款式,佩在发间别有一番风情。 “谢谢小东家。”她面上微微一红,心里想到这桩生意能成,完全是因为冰肌水的质量实在是太好了,最初的报价也很难不让人心动,归根结底,她什么也没有做,反而靠代售那二十瓶冰肌水,赚了不少中间差价,“我……奴家随主姓,名唤花茗。” “花茗姐姐!” 花茗笑着说:“你已经是咱们花颜阁的小东家了,还愿意叫我姐姐吗?” “愿意呀。”苏暖说,叫姐姐又不吃亏,“花颜阁的生意我不懂,还指望姐姐多教教我呢。” 她原不是个嘴甜的主,但花茗十分吃这一套,最受不得小姑娘软软甜甜地粘着自己撒娇,恨不得立刻把几十年来学到的本事统统传授与她:“包在姐姐身上了。” “嗯嗯!” …… 回了无念峰,苏暖破天荒召集了峰内弟子,这是继她继任峰主之后,第二次召集全体丹修子弟。 穿着灰色和黑色弟子服的修士们齐聚峰顶,一眼望去像是一群乌鸦开了会,唯有当中的苏暖红装鲜亮夺目。 作为亲传弟子的汤元和沈寒声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似的站在她身后,小团子一如既往的可可爱爱,大冰山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看得众弟子直打冷战。 弟子们交头接耳,神情惶惶不安。 “峰主这是突破极限,终于决定开始吃人了么?” “我好怕怕怕怕怕怕怕……” “忒!能不能想点好的,大鹅腿白给你们吃了!” “咳咳咳!都他娘的肃静!” 苏暖用了一道扩音符,音如洪钟振聋发聩,看着台下噤若寒蝉的小弟子们,她心满意足地清清嗓子,开门见山起来:“无念峰的家人们,因本门商业事务扩充推广问题,现特招三名踏实能干熟悉丹炉练化之术的弟子加入,待遇如下——元子,给他们念。” 汤元上前一步,打开卷轴,字正腔圆地念道:“每月发一百灵石补助金,每逢节假日工作再加五十……” 话音未落,竟引起了台下义愤:“把我们当什么了!” “就是啊!为峰主做事还要谈钱吗?谈钱多伤感情!” “咱们修仙的不能太在乎金钱问题,俗不可耐!” “安静。”沈寒声一瞪眼,这帮人便悻悻地闭嘴了:也不知道峰主是怎么想的,招了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在身边。 汤元继续念:“凡被选中的弟子,峰主亲授丹道秘诀。” 一片死寂。 有弟子默默离席。 苏暖炸了:“你们在瞧不起谁啊!本峰主在你们眼里难道很菜吗?本峰主一甲子年修得金丹,才一甲子啊!” 从人物设定上来看,她已经很天才了。 “不是的,峰主,你看啊……咱们安安分分的做吉祥物不好吗?赚钱养家什么的,有无念峰和无岐峰的师兄在前面顶着,也轮不到咱们啊?” 所以说一百多年后被沈傲天一人一剑灭了门还毫无还手之力啊—— 无念峰的丹修,说的好听是丹修,说的难听就是废物集中营,历届分峰会落选和惨遭淘汰又不愿意离开山门的弟子,都聚集在这里。历代无念峰主都是以丹道修行为主,慢慢才发展成了全峰丹修,靠炼制丹药赚钱补贴。 到了苏暖这一代,她直接靠着母亲留下的一点家业起飞了,几乎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马冯卧,左汴七,还有黄连清,就你们三,过来。”没有人自告奋勇,苏暖就点名要人。 左汴七哭哭啼啼地问:“峰主,能不学吗?” “能啊。”苏暖脸皮向下一沉,“不学就把你送归鹤堂打扫卫生去。” “……还是学吧。”他哭的梨花带雨,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苏暖嘱咐汤元在离峰顶最近的地方找一处空置房舍,改造成工坊给三人使用。 看似是她随手点名,实则在此之前,苏暖就对峰内五十余名弟子进行了调查,选出的三人,虽然个性多少有些问题,但是丹修弟子中的翘楚。 与花颜阁签立了契约,冰肌水的配方便是绝密,苏暖自然不会倾囊相授,她将材料与炼制过程步骤分成三段,分别教授给三人,炼化出三份原料,一齐交与她进行最后的炼制。 这样一来,她便能减少许多工作内容,只需要花上一点时间融合原料就可以了。 建设山门原本就是每个灭绝弟子应尽的义务,三名小徒弟再不情愿,也只有乖乖听话办事的份。 ——谁让他们每天都吃着苏暖花钱买来的大鹅腿呢。而且她开出的条件还不错,帮忙干活还有灵石可以拿。 三人在丹术方面颇有天赋,苏暖只教了一遍便学会了,各自守着丹炉打起坐来。 沈寒声看这帮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屁股一挨在蒲团上气场便起了变化,凝神收心,一个比一个认真严肃。 他竟不知道,丹术是如此有趣的东西,可以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气场。 说起来,他还没有亲眼见过苏暖炼丹。 “师尊通常都是一个人在房里炼丹,旁人不得打扰。”汤元说。 “师兄也不行么?” 他肉嘟嘟的小手一摊:“我又不会护法,剑术也乱七八糟,以后就指望师弟你啦!” “……”沈寒声默然。 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勤加练习,早些突破筑基境界。 那样的话,或许能在她身边派上点用场吧…… 分峰会过后不到半个月,主峰便向其余四峰派发了任务,要求接受了新弟子的师父们,携同弟子下山历练。 每位师父收到的任务各不相同,都是越千重和白芃根据其座下新收弟子的人数,以及其综合实力特意拟定的。 无量峰李晁,无量峰朗清明,弟子共八人,派发清剿北域横行的山匪。 无岐峰云沌代师尊白逸仙出行,弟子共十人,派发讨伐祸害灵山秘境的赤火兽及雪鬼虎。 无为峰顾无言,无为峰霍坤,弟子共八人,派发护送某富绅女儿出嫁,据说嫁妆装了十辆大车。 “咱们的任务是……”苏暖打开卷轴。 调查祥云林旅人频繁失踪一案,缉拿真凶。 小字注:已查清是血妖作乱,此行注意安全。 小字注:血妖大多为群居型下等妖魔,攻略如下…… 后面是洋洋洒洒几百字小攻略,写到最后卷轴正面没有空白了,只能拐弯写到背面。 凑在苏暖身边一起看卷轴内容的沈寒声,破天荒地轻啊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白护法……很贴心。” 苏暖整个尬住:“……” 贴心个鬼,剧透可耻好么? 既然已经查清了为什么还要特意让她再查一遍啊!可恶的白芃,探案的气氛都被他搞破坏了。 呜呜呜。 她胡乱卷起卷轴收进储物戒,在出发去祥云林之前,她要带沈寒声去见一个人。 铁精阁前门可罗雀,巷道中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垃圾废铁,由于长时间无人清理,臭气熏天。 苏暖直接无视了门口挂着的“闭门谢客”的牌子,推门而入:“师公,我又来啦!” 沈寒声跟着她进了铁精阁,只见里面和外面的环境卫生差不了多少,数以千斤的铁精像不要钱似的按密度摞成几堆,一个胡子枯黄拉碴的枯瘦小老头俯首案间,手握金刚钻,细细琢磨着一块零件。 直到苏暖走近了,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表情不大愉快地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这些天不要来打扰我做工吗?” 苏暖瘪瘪嘴角:“师公凶我。” 王申酉立马换了副讨好嘴脸,哄小孩似的夹着嗓子问:“小暖今天来找师公做什么呀?” 沈寒声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两人的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苏暖指了指沈寒声背后的长剑:“师公可还记得这把剑?” 王申酉只看了一眼便记起了:“不就是那天你让我故意——” “麻烦师公重铸此剑!”生怕他把话说漏了,苏暖急忙从沈寒声身上解下缠光的系绳。 她一着急,动作难免慌乱,一时间竟解不下那扣子,双手几乎是撑在沈寒声胸前去扯那根系绳。 实在看不下去她笨手笨脚的模样,沈寒声轻轻叹了口气:“……我来吧。”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的扫过少女的手背,从她手里接过细绳。 苏暖手背像是被电过了一样,忙抽出手去,转过身又去和王申酉说话:“师公,小暖赶时间,两个时辰能不能做好呀?” 王申酉嗤之以鼻:“一个时辰都是我手生了!” 接过缠光,他手指轻弹剑身,发现这把剑前些日子被其它铁匠修补过:“小子,你把我的剑拿去给别人修?” 沈寒声淡淡道:“晚辈事前不知缠光出自前辈之手,它断了,就拿去做了修补。” 王申酉深深看了他一眼,心说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傻子,生铁的剑断了再换一把就是,修补反倒浪费灵石了,而且修补后的断剑,抗击打能力会下降。 “你还给它取了名字?” “是。”沈寒声余光轻瞄了苏暖一眼,见她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对话内容,而是对着案上的各种小零件看了又看。 他的小动作被王申酉望在眼里,王申酉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行吧,正好我这里缺个拉风箱的人手,既然是你自己的剑,你进来,给我把火生了。” 他拿着缠光转身进了里间锻造室。 过了一会,那枯黄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臭小子愣着做什么!垮着张臭脸是想老夫留你下来吃晚饭吗!快点进来生火!”心道:臭小子想拱我家阿紫的小白菜,先过了我老王这关再说! 他对沈寒声的态度与对苏暖的态度天差地别,沈寒声见苏暖仍在摆弄小零件没有表态,另一边老王等得不耐烦,叫骂声更凶了,沈寒声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了锻造室。 …… 第28章 第28颗灵石 这一个多时辰,沈寒声被王申酉折腾的够呛,风箱拉慢了挨骂,拉快了也要挨骂,擦汗会被嘲讽体力差,还不准中途喝水补充体力。 他本身具备与水相关的龙族血脉,越是寒冷潮湿的环境越能发挥实力,但在锻造室上千度的炉火高温炙烤下,他险些被闷成一条龙干。 从锻造室走出来的沈寒声,眼圈发黑浑身发汗,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苏暖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还好吧?” “嗯……” 他哼了一声,眼皮一翻居然晕了过去。 沈寒声膝盖一软,意识仿佛飞出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苏暖的方向栽倒过去。 昏迷前一秒,他自我安慰的心想,这么近的距离她一定会接住自己的吧…… “砰!” 苏暖朝旁边让了一步,沈傲天一脸安详的彻底陷入昏迷。 脸朝地。 “不好意思,本能反应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 男主昏倒被妹子抱抱的古早剧本她才不接。 “小暖,来看看师公的新作品。”王申酉招招手,让苏暖看重生后的缠光剑,“乌钢黑刃,剑鸣清脆。哼,正巧工坊里还剩点乌钢,让这臭小子捡了个大便宜!” “谢谢师公!”苏暖欢喜地接过缠光剑,的确比先前的生铁剑身好多了,加上王申酉超神的锻造工艺,一把剑用上个五十年不成问题,“真是把举世无双的好剑!” 性价比超~高的! 王申酉最听不得别人夸他,傲娇地背过脸去:“也亏了这臭小子有毅力,常人第一次进锻造室,早就该热晕过去了!” 苏暖才想起来沈寒声还趴在地上,赶忙将其扶起,喂了口水喝:这要是让他脱水显露出龙鳞,可就不好解释了。 “唔……”少年密林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琥珀般通透的眸子正好倒映出苏暖俏丽的面庞,“苏暖……师尊。” 惊觉失言,他慌忙改口。 然后发现自己正姿势虚弱靠在她削瘦露骨的小肩膀上,莫名感到一阵羞耻,慌忙远离了她,面色冷静地陈述:“我晕倒了。” 他正了正衣襟,掸去胸前的灰尘。 “我们看见了。”王申酉阴阳怪气地说,“一个时辰都受不了,还怎么在小暖身边做事啊?” 他这样对自己冷嘲热讽已经不下数十次了,沈寒声略一沉吟,突然对他作揖道:“多谢前辈指点。” 王申酉却板着一张脸:“有病,老王可没指点过你,别瞎说!” 实际上沈寒声仔细回想,王申酉对他的指点从进入锻造室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拉风箱看似是个体力活,却也蕴藏着调节呼吸的智慧,这小老头嘴越毒,越是在变相的提醒自己“还不够资格”。 得了新剑,师徒二人拜别老王,离开天斗城朝历练目的地飞去。 …… 地平线吞没最后一缕夕阳余晖,苍穹明月高悬,群星疏落。 夜晚的祥云林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入口两侧扎蝤的老树树枝盘根错节,拧曲在一起编成一张吃人的大口。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迈入林中。 林中有雾气,走在前面的苏暖不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空气格外寒冷,仿佛要钻到人骨头里。 她搓了搓膀子,忽然从身后笼罩来一片温暖。 沈寒声脱了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 她的一举一动,跟在后面的他总是看的格外清楚。 苏暖心头先是一暖,随后眉头轻轻蹙起,有些排斥地要将衣裳还给他:“夜里凉,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我没事,”沈寒声拒绝道,他体质耐寒,除非是掉进玄冰窟窿里,否则很难受凉,“我……从不得风寒。” ——怎么有种凡尔赛的味道。 苏暖转念一想,也是,这家伙在原著里,脑袋被砍掉都没死翘翘,手下给他缝一缝,哎嘿,又活了。 像这种生命力顽强的小强,是不可能着凉的。 俗话说的好,笨蛋不会感冒。 想着就生气,方才的一丁点感动也被那句“我从不得风寒”给破坏了,苏暖气呼呼给他的衣服施了个净衣术,消去上面男人的味道,这才安心裹在身上。 还挺暖和的。 “救命!救救我!” 前方小树林中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有人落难!小美人我来了!” 苏暖跑的飞快,循着声音的方向健步如飞蹿了过去。 即使沈寒声想提醒她那可能是妖怪布下的陷阱,也已经迟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月光穿过重重树影,照在一名白衣女子身上,她满脸泪痕,裙摆被扯得破破烂烂,见到苏暖就像见到救命稻草般伸出双手,求救道:“道长救我!” 苏暖看了一眼她那黑黢黢的小脏手,自觉地后退半步,顺便掖平自己的衣角:“你在干嘛呢。” “啊?” 她语气自然的就像在问“你吃过了吗”,女妖微微一愣,心说这次来的修士脑子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不过真气却是极品的——苏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隔着二里地就飘到了她的鼻子里,如果能一口生吞,对修为的涨溢不可言喻。 一口生吞个金丹期修士,是不太现实的,女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苏暖忽悠住,骗去巢穴与同伴共同享用。 于是装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抽泣道:“奴家是附近多宝村的村民,回去的路上被强盗打劫,还扭伤了脚踝……” “那我送你回家呀。” “欸?”女妖又愣住了,她台词还没说完,对方就要送自己回家。 倘若天底下的修士都像她这般古道热肠,他们血妖一族也不至于过着饥三顿饱一顿的生活了。 沈寒声刚刚赶到现场,就看见苏暖凭空变出纸笔,一边写一边对白衣女子说道:“你身无财务,我们可以赊账,等到了地方再结全款。” 赊账?结全款?? 她不是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吗? 女妖前一秒还在假惺惺的哭泣,后一秒表情僵化在脸上,哭笑不得:“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雇佣护送啊。”苏暖把写好的单据给她看,“你付灵石雇佣我做保镖,我保证把你送到地方。” 三公里起步价五十灵石,超出三公里按每公里五十灵石计算。 多宝村距离祥云林足足十五里地,一共六百五十灵石。 天价黑车,有胆你就坐。 女妖活了几千年,见过奸商,没见过连落难之人也要揩油一把的奸商,气得浑身颤抖。 美味当前,不得不低头,大不了等把人骗到地方再毁约,女妖咬紧牙关:“行!” 沈寒声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似有似无的妖气,猜测她就是白芃在攻略中说的专门吸食修士精血的血妖。 “此事有诈。”他给苏暖传音入密。 苏暖回过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眨啊眨,忽然笑弯了眼,像两道映在水面波光粼粼的小月牙。 沈寒声看得出了神。 下一秒,他就被苏暖推到了女妖面前。 “我这助理虽然是个炼气,但是长得帅,力气大,剑法好,我们一起护送你上路,只多收你五十灵石,怎么样?” 女妖:“……” 沈寒声:“……” 哆哆嗦嗦在欠条上按了指印,女妖心里暗暗把苏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百遍:就没见过她这样掉进钱眼子里抠都抠不出来的人。 七百灵石,怎么不去抢。 十五里山路说长也不长,御剑飞行很快就能到,女妖谎称自己不懂御剑,苏暖说这个好办。 “姑娘和我助理共乘一剑,他带你飞。” 沈寒声刚要说不妥,女妖就抢在他前头抗议起来:“良家女子怎可与男人同乘一剑?人家想和道长你走~”到嘴的精血可不能让她跑了,得看紧些。 她拉着苏暖袖口,娇滴滴撒娇的样子,看得沈寒声眉毛拧成了麻花。 谁家的良家女子,会把胸脯贴在别人的胳膊上蹭来蹭去? 这血妖也是够笨的,苏暖是个女子,她却非要用引诱男子的手段对付她,要是能得逞,他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好,那我带你飞呀!”苏暖怀抱柔香暖玉,爽快地一口答应。 沈寒声恨不得自插双眼。 只听她话锋一转:“但是要加钱。” 流霞剑出鞘,流光四溢光彩照人,竟是世间罕见的粉色玄天晶石所制,女妖看直了双眼,心说光是这把剑蕴涵的剑意修为,就够她的功力提升一个档次了。 苏暖这个香饽饽她是吃定了,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把她哄骗到手:“这把剑可真好看呀,它叫什么名字?” “大宝剑。” “这把大…宝剑叫什么名字?” “它的名字叫大宝剑。” 女妖怀疑妖生中。 “快赶路吧。”沈寒声在一旁催促道。 她俩再这么唠下去,他快憋出内伤了。 大宝剑,亏她想得出来。 苏暖捻诀起势,流霞剑缓缓浮向空中,她轻轻一跃如小鹿般跳上剑身,朝女妖伸出一条手臂:“姑娘是自己上来,还是我拉你上来?” 女妖面颊一红,扭捏地说:“奴家脚受伤了,道长助我一臂之力……” “加五十。” “……” 她够了! “师尊,”沈寒声在后面叫住苏暖,“新剑我用起来不习惯,飞不动。” 他手里握着那把黑漆漆的乌钢长剑,表情无辜。 “弟子想和师尊共乘一剑。” 他上前一步,横插在女妖和苏暖之间。 错不了,是血妖的气息,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逃不过他这个非人类的嗅觉。 再说了,他都没有和苏暖一起御剑飞行过,怎能便宜了这血统卑贱的血妖。 流霞剑赢来了剑生最辉煌的时刻——人妖魔都想要它,它变成了抢手货。 好嗨哦。 “打住。”苏暖抬手挡在他胸前,“剑只有一柄,三个人怎么骑?” 女妖忙不迭地附和:“是啊是啊,三个人有点挤了。” 在她眼里,这个冷冰冰的男修只是个炼气,塞牙缝都不够,还是女修好吃。 有了蟹黄拌面,谁还在意赠送的那碟榨菜。 “榨菜”虽菜,脾气却不是很好,长腿向前一迈踩住剑身,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女妖,凤眼促狭,霸气侧漏地说:“你,挂后面。” “挂……挂后面?”女妖花容扭曲,站票坐票卧票她都听说过,头一回听说有“挂票”的。 她花了近一千灵石,他们就让她挂后面??! 岂有此理。 在沈寒声自带种族天赋的威压下,女血妖打从心底升起惧意,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 奇怪,明明只是个炼气,他凭什么这么拽。 苏暖笑眯眯取出一截绳索,动作温柔地套在她身上打了三个死结:“特殊服务另加五十灵石。” 女妖:“……” 她想逃,却逃不掉! -------------------- 作者有话要说:沈寒声:禁止第三者插足,麻利的给爷滚。 女妖:555555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第29章 第29颗灵石 苏暖御剑,流霞如一道残虹笔直地朝目的地前进,夜风吹得她衣袂宛如月下飞仙。 飞扬的衣袖,无情地呼在沈寒声的脸上。 他被打恼了,悄悄探出两指作夹子状,掖住那块飘起的布料。 东边日出西边雨,这边压住那边起。他才制服那不听话的袖摆,两颊又“啪”地被她在风中狂舞的发带狠狠抽了两个来回。 不疼,但是丢人。 于是他贡献了另一只手,十指并用,牢牢压制住和主人一样不规矩的衣服。 山谷之间乍起的狂风吹得他眼睛干涩难忍,不觉流出两滴泪来。 这一幕落在挂在剑尾的女妖眼里,画风突变:少年怯生生抓住少女的衣角,苍白的脸被吓得没有丝毫血色,生怕从空中跌下来似的,薄唇紧抿,眼角泛出一点泪光。 原来就是个吃软饭的。 “哦——夹克!爱老虎油!”苏暖忽然张开双臂,迎风高歌。 沈寒声猛地一惊,下意识松开双手,所有被辖制的布料瞬间如出笼鸟,带着少女特有的发间香味,呼啦啦招呼在他的脸上。 “……”他认输,他放弃。 拨开云雾,多宝村的轮廓映入眼帘,它伫立在重重大山掩护之间,如果不是御剑进入空域,徒步进入十万大山很难找到这个隐蔽村落。 苏暖看着村头被虫蛀的就剩下个“寸”字的村牌,摇头三连:穷成这个地步,还真是罕见。 脚下的土地常年无人打理,干涸到龟裂,不说种地,就是种仙人掌都活不成。 “英雄!” 三人刚刚落地,胡子花白的老村长就带着乡亲们热情相迎了上来,仿佛提前预知到他们会来到这里,连锦旗都准备好了。 扮演村长的血妖声情并茂地说着计划好的台词:“多谢两位道长救回小女,大恩大德,老朽——” 看见被捆绑挂在剑尾的女妖,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女妖见状,防止同伙们误会自己是被俘虏了,连忙大喊道:“爹!女儿没事,多亏了两位道长搭救,女儿才能平安归来呀!” 只是这一路颠簸,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苏暖把欠条拍在村长妖面前:“一千灵石,银货两讫。” “额?”老村长的哭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什么一千灵石?” 他们难道不应该是被诱饵拐带到村里的傻帽修士吗? 这画了押的欠条又是什么鬼啊! “如若欠债不还,甲方充为乙方奴婢,做牛做马”——赤果果的霸王条款! 村长妖脸色铁青,要知道苏暖用的是契约纸,签字画押后契约生效,效力等同于女妖把自己卖给了她。 血妖虽是最低等的妖魔,但妖魔最重视契约精神,轻易不损毁约定。 女妖尴尬地冲村长妖笑了笑:“爹,女儿也是没办法,谁让道长她……” 道长她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 村长妖递给女妖一个“待会再收拾你”眼神,转脸向苏暖叹了口气,满面愁苦地说道:“道长,你看咱们村已经穷成这样了,能不能……” “你们想毁约?!”苏暖的音调瞬间拔高八度,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穷难道怪本道长吗?信不信我踏平这个村庄!” 她人长得不大,气焰却比旁边充当冷面背景板的沈寒声还高,俨然一副“今天这个村子老娘抢定了”的悍匪架势。 村民们惊呆了。 杀人越货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修士反过来抢劫他们的。 沈寒声安静地观察着苏暖的表情:她好像对自己进了一座血妖村的真相一无所知,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千灵石。 财迷心窍也算是一种勇气? 村长妖快哭了,他们修行千年,修为却不是很高,始终被血妖这层低贱血统束缚着,想要提升位阶几乎是无稽之谈。 全村的血妖都是表演艺术家,没一个能打的。苏暖身上灵力澎湃,她说要踏平多宝村,就一定能踏平。 “想办法还是能凑齐的,在灵石凑齐之前,还请二位道长进屋小憩稍作等待。” 村长妖擦擦额头冷汗,吩咐手下村妖带苏暖和沈寒声去空置的小屋休息。 “道长,我女儿……” 女妖还被捆在剑上,来时苏暖怕她着凉,很是贴心的为她没有布料遮挡的脖子绑了两道绳索,现在的她和粽子没有太多区别。 苏暖横眉冷对:“说了银货两讫,拿不出钱还想要人?” 村长妖擦汗频率加快:“是是是,道长说的对,老朽这就去筹措灵石。” ——对个屁!这根本就是个女魔头! 不过她身上的气味,真的好香。 众血妖流着哈喇子心想,待会得多放点八角茴香。 …… “二位道长请,那边挂了灯笼的木屋就是。” 领路的村妖匆匆指向远处一座亮着红灯笼的小木屋,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胆小鬼。”女妖恨铁不成钢,心说待会分肉吃的时候只准他喝汤。 小木屋内陈设单调:一张木床,一把木椅,一个破木矮柜就是全部家具。 血妖们也没料到,今天上钩的女修身边还跟了个男修,而且长得都是个顶个的好看,像这样买一送一的甜头,有些年头没尝过了。 “穷成这样?”苏暖啧啧称奇,一屁股坐在木床上,她以为灭绝山已经是穷困潦倒的典范,多宝村居然比灭绝山还穷上一百倍。 家具都凑不成个双数,床板还是被虫蛀空的烂木头,坐上去嘎嘎作响。 铺着褐色床单的木床,不知葬送了多少无辜修士的冤魂,沈寒声轻挑眉梢,自觉地挑了把椅子坐下。 咔的一声,椅子歪了。 避开苏暖投来的嘲笑目光,他尴尬地清咳两声:“椅子是坏的。” 苏暖拍拍身下床榻:“想坐过来吗?” 不等他开口,她赶忙补充:“男女授受不亲,我警告你啊,离本仙姑远点。” 沈寒声悻悻地坐在矮柜上,高度正好当个板凳。 女妖:就活该她蹲地上呗。 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送饭菜来的小妖。 穷归穷了些,用来招待冤大头的酒菜毫不含糊,有荤有素,冤大头们吃的开心养的肥肥胖胖,血妖们才能尽情享用富含营养的精血。 苏暖撕下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见沈寒声板着长脸,她把鸡屁股扯下来递给他:“吃点,他们没在饭菜里下毒。” 血妖们想吃了他们,就必须保证他们的血肉是干净的,谁会闲着没事往食材里面灌毒药? “没胃口。”他还在对刚才她让自己离远点的事情耿耿于怀。 女妖馋的口水直流:“道长,我最喜欢吃鸡屁股了,给我吃一口吧。” 苏暖大方地亲手把鸡屁股喂进她嘴里。 女妖心花怒放,一脸满足。 看她们两个吃的狼吞虎咽的饕餮模样,沈寒声忍不住提醒道:“这个村子有蹊跷。” 苏暖表情一阵紧张,欺身靠近他,压低声音问:“你也发现了?” “嗯。”她的脸几乎要撞到自己鼻子上,沈寒声抿了抿嘴唇,音量不自觉放柔和了些,“你也是?” “当然!” 苏暖拿起茶杯,把里面油光锃亮的内壁给他看:“他们喝完水都不洗杯子的!咦~好脏!” 沈寒声:“……”他经历过最大的一场雨,是今晚的无语。 茶壶里加了血妖们特制的迷药,苏暖自幼钻研丹药之道,不至于连这点蹊跷都看不出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白衣女子不是人。 “擦一擦还是可以喝的。”她拿手帕把两个杯子擦的一尘不染,给他倒上一杯芳香馥郁的香茅茶,“这个香茅可是附近山里独有的一种草药,能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你不吃东西,水总不能不喝吧?” 热气氤氲,少女俏丽的脸蛋藏在雾气后有种朦胧的美感。 “喝嘛。” 她把杯子往他手里推了推,柳眉微微蹙起,眼中烛光朦胧。 “……嗯。”他被苏暖眼睛里亮晶晶的烛光倒影迷得五迷三道,鬼使神差的喝了她亲手倒上的茶。 好香。 这是他第一次喝到母亲之外的人,给自己倒的茶。 在以血统论地位的魔界,身为混血的他虽贵为皇子,但过的并不滋润。 苏暖又倒了一杯递给女妖:“你也喝。” “我?”女妖傻眼了,旁人不清楚茶水里的门道,她这个帮凶难道还不清楚吗? “奴家不渴,道长你喝吧……” 苏暖哦了一声:“我也不渴。”说着又给沈寒声续了一杯,“多喝点。” 她一杯接一杯的倒,沈寒声一杯接一杯的喝。 “感觉怎么样?”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貌似没什么变化。 他眨了眨眼睛:“有点撑。” 苏暖:“……” 这魔族与龙族混血的体格就是好,喝了一整壶带货的茶,连头都不带晕的。 真是好啊真是好。 送饭菜的小妖又来了:“晚餐可还合两位的胃口?” “不错不错。”苏暖吃的满嘴冒油直打饱嗝,特意朝小妖晃了晃快喝空的茶壶,“这茶不错,还有吗?” 小妖满脸殷勤的笑:“这香茅茶村里有的是,道长稍等片刻我去取来。” 他前脚刚走,后脚苏暖就拎着水壶走到门口,用力向地上一摔,夸张地呼了一声:“啊——我的头好晕,好难受——” 几名扛着刀斧的血妖破门而入:“女的送给老大享用,男的留给哥几个快活风流——” 话音戛然而止。 苏暖好整以暇地一手拿着烤鸡翅膀,一手夹着粒花生米。 沈寒声喝了太多油腻腻的茶水,又听见方才几个血妖说的银词,脸色不是很好,含着杀气的目光犹如利剑狠狠刺向血妖们。 放下碗筷,苏暖擦了擦嘴角的荤油:“哥几个,玩的挺开。” 其实她也挺期待看到小沈这朵含苞欲放的小菊花被暴风骤雨摧残到零落成泥碾作尘的。 为了帮血妖们圆梦,她已经很尽力了,无奈邪道大男主血厚防高,区区迷药根本奈何不了他。 “找死。”沈寒声手里的杯子应声而裂,刚才血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进了他的耳朵里。 恶心。 刀枪剑斧哐里哐当掉了一地,血妖们双膝下跪,字字铿锵:“大侠饶命,我们错了!都是老大逼我们干的!” 女妖目光含悲,同情地看着同伴:丢妖啊,妖族的颜面都要被他们丢光了。 沈寒声正要动手,就听见苏暖说道:“放心,我们不是来捉妖的。” 她眉眼弯弯,巧笑倩兮:“我是来和你们谈生意的。” -------------------- 作者有话要说:药性也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第30章 第30颗灵石 苏暖用三炷香的时间向血妖们痛陈利害,告诉他们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而灵石——就是力量! 血妖道:“可是我等血妖修行,用不到灵石啊?” 苏暖朝他们勾勾手指,又指了指旁边的沈傲天:“来,你们打一架。” 血妖:? 沈寒声:? 结果可想而知,血妖们被掐着脖子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嘤嘤地哭。 他不是人。 明明是个炼气,力气却大的惊人,一拳下去就打的他们筋骨错位眼斜嘴歪,这谁受的住? 只听苏暖说:“你们用不到的东西,不代表别人用不到。难道你们想一辈子靠欺骗修士的方法夺取精血而活?万一哪天又遇到像我这样实力强悍,又不中圈套的聪明人呢?” 她还挺懂得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寒声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他承认自己刚才有泄私愤的成分,下手重了那么一些。 血妖们面面相觑:“道长言之有理,可我等只是血统卑贱的血妖,没有其他讨生活的方法,……” 苏暖道:“奉天城和万夭城都是以妖族为主,行事光明磊落的妖族深受当地百姓恭敬爱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种族出身亦非区分黑白好坏的决定性因素。区分黑白的永远不是种族之别,而是人们心中对种族二字的成见。” 沈寒声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跟在苏暖身边,他总能收获意外之喜。 她说起大道理来一套又一套,把文化素养几乎为零的血妖们忽悠的晕头转向,换做旁人说上这么一通大道理他们早就掀桌子了,偏偏遇上一个打不过的主,只有垂首听教训的份。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多宝村临近天斗城,位置隐僻安宁,周围的灵山灵植也不在少数,我们大可将村子做大做强,做出个修士乐园出来。” “修士……乐园?我们?” 修士墓园倒是没问题,乐园是什么鬼? 苏暖理想中的修士乐园,其实就是个集农家乐与温泉SPA中心为一体的娱乐休闲会所。 来时的路上她注意到,山里有硫磺温泉散发出的热气,这帮蠢萌的血妖不懂开发,只知道守株待兔,等修士自己找上门来,这概率就跟抽彩票一样,只怕等不到修士自投罗网,多宝村的血妖就得饿死一批。 她的脑袋里正好装着一个做娱乐休闲生意的计划,但苦于经费短缺,没有合适的场地资源,一直搁置着。 树林中巧遇女妖假扮纯情失足少女求回家,她乐得合不拢嘴:现成的村庄和员工,这不就有了么。 苏暖向几名血妖详细描述了自己的休闲村蓝图:温泉洗浴这一噱头是必不可少的,村里手劲大的血妖可以负责按摩活络,今天晚上的饭菜做的不错,色香味俱全,负责伙食的厨子也有了。 刚才她在村民中,看见不少姿容出色的女妖,正好充当招牌门面。 当然,是不卖身的那种。 至于门票——修士们精气十足,取他们一小罐精血作为报酬,不算过分。 额外产生的消费,譬如点餐,加牛奶和精油洗浴等,则需要支付相应的灵石。 “我别的不行,做精油的手艺还是挺好的。”苏暖两手一翻,变出个琉璃小瓶来,“这是我自留的芳香活络油,有疏通经络打开七脉的功效。” 血妖们接过小瓶,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香是很香,就是不知道功效是否有苏暖说的那么神奇。 苏暖又说:“如果你们老大能接受我的提议,多宝村的复兴修缮费用,我可以给你们报销。” 有精血拿,还能复兴家园,血妖们一个个被她描绘的未来哄得是心驰神往,露出了向往的口水。 好久没有喝到一口热乎精血了。 好想快点来到顿顿有血喝的快乐生活呀。 血妖们略一合计,如果苏暖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以后就跟着她干了。 “可是老大那里……”女妖面露难色,她方才旁听苏暖的想法,也被说动了几分,但血妖一族以血脉为系,血后如母,其权威在族中不容质疑更不容颠覆。 只要血后不同意,她随随便便燃个血咒,他们这些为其卖命的小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老大有我来说服,你们只管带我去见她便是。”苏暖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所说的说服——包括用拳头说话。 血后名唤织蓉,五千岁龄,容貌与寻常女子无异,刘海斜斜遮住半张脸。 与手下的小妖不同,她见惯了人心险恶人情冷暖,苏暖的提议固然令她心动,但所谓天下无白吃的午餐:“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苏暖对答如流:“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是帮我自己。血妖需要靠吸食修士精血为生,修士则需要灵石提升修为,买卖生意多靠灵石交易,我们谈的是一桩双赢的合作。” 织蓉冷笑道:“小道长未免过于天真了些,血妖开店行商,光是听到这个名头,哪个修士愿意赏脸光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除冰冻更需要时间。”苏暖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之内,我保证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又凭什么非得听你的呢?在这山中,我是一呼百应的血妖女王,如果和你签立契约,就是修士手下猪狗不如的走狗。”织蓉镇定地说,她承认苏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妖活在世上,修炼的第一门课就是骗人以及如何不被他人大饼诱惑。 血妖即使低劣,也不屑与人族为伍,在妖魔横行的年代,人类不过是他们手下豢养的家畜。 苏暖却表现的胜券在握:“不如我们打个赌,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杀死我,如果我能站着不死,你就要带着手下的血妖们归顺于我。当然,如果有血妖不愿意参与乐园建设,我可以让他赎身离开。” “就这么简单?”织蓉眨了眨眼睛,旋即露出阴翳的笑容,“那你输定了。” 她朱唇轻启,吐出一颗赤红的内丹。 “这是我的赤火丹,常人吞噬将承受烈炎焚心之痛,血管暴裂而亡——小姑娘,我很欣赏你的胆气,如果你就此认输,我可以放你和你的小白脸离开。”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内丹就被一把夺下。 苏暖梗着脖子将赤火丹干咽入腹。 把对方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吃到自己肚子里,是恶心了些。 这五千年道行的赤火丹,她收下了。 “你!”织蓉万万想不到苏暖如此干脆决绝,急的跳脚,“蠢材,这下你死定了!” 她本打算吓一吓苏暖,让她知难而退,好方便自己提高谈判筹码。 谁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明知是毒也要硬吞下去。 不过她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就权当是今晚加餐了。 沈寒声也被苏暖这不要命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身为魔族他怎能不知血妖内丹的强横之处,只见少女刚服下赤火丹没多久,身形就开始摇晃不定,脸色煞白,冷汗簌簌直流。 她会死的! 火毒攻心,苏暖立即吐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得全身如被无数根荆棘缠绕穿刺,喉咙仿佛吞了烙铁般生疼,这赤火丹比万草枯有过之无不及。 唰的一声宝剑出鞘的啸响,一柄漆黑长剑转眼架在了血后织蓉的脖子上,她略一失神,剑尖又刺入肌肤半分。 “取出来。”沈寒声眼底泛出金芒,龙瞳正慢慢浮现。 织蓉媚笑道:“就凭你身上那点修为也想威胁本后?”她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他。 沈寒声不想和她浪费口舌,转身收了剑,屈膝扶起倒地不起的苏暖,让她盘腿坐好。 他修真的修为不高,但凭借自身五百年的魔族修行,以及日积月累的龙族内息,解除体内禁制后催出她体内的赤火丹绰绰有余。 “不要……”奄奄一息的少女挡住了少年准备催动内息的双手。 “你会死的。”沈寒声眉头紧蹙,他知道她有时候脑子不太正常,但没想到她会接二连三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上次在瀑布池潭是这样,这次在多宝村也是这样。 她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东西。 “你……你死了我也不会死的。”苏暖翻了个白眼,强撑一口真气,闭目调息。 复活石必须在肉身气绝后才能发动,她调息为的不是延缓赤火丹给自身造成的巨大痛楚,而是催动这股力量,加速赤火丹与自身的融合。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一炷香时间未到,少女头颅低垂,双手无力地从膝盖坠在地上。 抱着她愈发冰冷的躯体,沈寒声面色冷厉瞪向织蓉,眼神杀气凛然。 与此同时,他十指的形状也在发生着骇人的变化,化为人类时修整干净的薄指甲肉眼可见的生长,化为尖而锐利的龙爪,双瞳中的金色辉光璀璨异常,瞳孔倏然凝成一线,竟是黄金龙瞳。 织蓉心麻了,她以为这个炼气的小子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没想到他居然有真龙血脉! “我、我不是故意想害死她的……”她急出了哭腔,内丹还在苏暖体内,妖气空虚的她根本不是沈寒声的对手,“人家只是吓吓她嘛,谁知道她当真了……” 沈寒声可没有苏暖那么好说话,他只知道要让对方血债血偿。 这些手段下作的妖精,早就该死了。 “大侠道长真龙天子帅哥饶命啊啊啊啊啊!” 织蓉当机立断,抱头下跪。 要在强者如林的世界中获得一席之地,就得学会能屈能伸。 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落下来,血后织蓉怔怔地睁开一只眼睛,瞳孔赫然缩小:“……没死?” “徒弟你什么时候做的美甲?丑萌丑萌的,做的真好看,下次不准再做了。” 苏暖握着沈寒声青鳞覆体的龙爪,摸了又摸。 丑是真丑,手感是真不错,滑溜溜凉丝丝的,最适合做成手□□鞋,或者腰带? 复活次数重新归零,可惜她刚赚到的万把灵石,就这样付之一炬。 不过能赚到一颗千年道行的妖丹,血赚了,身为泫溟顶级金丹级丹修,她可以同时修炼数颗内丹,拥有的内丹越多,功力越强。前提是她能将内丹悉数消化,不至于爆体而亡。 血后的赤火丹具有很强的火毒双属性,若是没有复活石,方才她已经死了。 现下赤火丹在她体内进入了休眠状态,苏暖打算回无念峰以后再慢慢唤醒消化… “摸够了?”沈寒声脸色不太好,双手逐渐恢复人类十指修长的模样。 他确信,刚才的苏暖“又”死了一次。 和之前那次一样,他近距离确认了她的死亡。 可一转眼她就活蹦乱跳的起尸了。 就算是渡劫成仙的修士,也未必能享受到重生不死的待遇,她一个小小金丹,竟敢不把阎王定下的规矩放在眼里。 “我又没死,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苏暖叹了口气,念念不舍地放下那双变得一文不值的人手。 还是龙爪好啊,能煲汤,能做手包,风干了还能用于祈福。 沈寒声自然不知道她脑袋里想的是龙爪煲汤的心思,见她小脸还是死人般苍白的脸色,戾气顿消。 苏暖转过身去,笑眯眯地问织蓉:“赌约,是我赢了。” 织蓉笑的比哭还难看,她原本可以靠五千年修为与这师徒二人硬碰硬的打一架,但内丹被苏暖吸收了去,现在的她和普通小妖没什么区别:“小女子织蓉愿此生追随阁下,海枯石烂不可转移。” 大腿能抱一个是一个,先不说有能耐吸收她千年妖丹的苏暖,就是旁边拥有真龙血脉的沈寒声也是她得罪不起的。 “不用这么夸张。”苏暖摆摆手,拿出纸笔写好契约内容交给她,“你和你的那些手下,愿意追随我的,就在上面签字画押,不愿意的交纳一千灵石做赎金就可以离开了。签了字想离开的,以后攒到一千灵石也可以赎身离开。 “但我有一个条件,一旦在契约上画押,你们不能再用今天这种下作手段诓骗修士,夺人精血,行事作风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妖群中有人弱弱地发问:“既不想画押,又没有灵石的呢?” 苏暖笑容灿烂:“那就去死。” 她又不是什么心善仁慈的和尚,与其放走某些不讲规矩的血妖让他们下山作乱,不如现在就替天行道,除妖必尽。 至于那些画了押的——他们不是妖,他们是帮她赚钱的乖宝宝。 第31章 第31颗灵石 多宝村三十五民村妖,无一例外与苏暖签立了契约。 “这纸……只是普通的纸?”织蓉疑惑地看向她,契纸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其对妖族具备极强的约束力,可以在危机关头强行指令契妖做事。 “既然要合作共赢,彼此就该拿出真诚的态度来。”苏暖说,“血妖虽然弱小,但是在我眼里,你们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们是平等的,不靠一纸契约束缚。” 她握着织蓉的双手,声情并茂地说:你和我,心连心,共建休闲村。 况且赤火丹在她手里,比起随时都能撕毁的契约更具约束力。 事已至此,织蓉也没别的念头可想,率领手下小妖们齐齐跪拜新主人:“我等心悦诚服,以后您就是我们的主人,血妖一族愿意死生相随!” “苏暖,我叫苏暖。” 她当场损毁了一千灵石的欠条:“这一千灵石,就当作是我向大家表现的诚意,村子的修缮工作,不日会派人来处理。” “遵命!” 那一千灵石原本就是苏暖连坑带骗让女妖欠下的,如今又作为见面礼还给了她——这波空手套白狼的操作看的织蓉心里倒抽凉气,却又很快安心了下来:跟着这样一位主子,以后的日子便都不用愁了。 赤火丹消磨了苏暖几乎全部的真气,仿佛身体被掏空,连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这次带了个尾巴来,回程的路上,由沈寒声负责驾驭留流霞剑,她站在后面看风景。 小魔头的御剑技术不错,速度均匀向前,平坦无颠簸。 路上,沈寒声忍不住问苏暖:你用普通宣纸的原因,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还是因为没有契纸用了? 小心思被戳破,她哼哼两声:“谁闲着没事出门带一沓契纸?吃饱了撑的,他们有几十号人哎?” 果然如此。沈寒声语噎,他想自己大概摸清楚苏暖的作风了。 连抠带骗的功夫,她可谓是天下无双。 流霞剑忽然倾斜了一下,苏暖险些掉下去,下意识一把抱住了少年的水蛇腰。 “……”他低沉地闷哼了一声。 声音听上去……还挺享受的?? “你怎么了?”苏暖见他脸色不对劲,面颊更是泛起了古怪的潮红,呼吸越发粗重,就像…… 吃了那啥。 沈寒声强忍住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以及头晕目眩的燥热感:“是我没有控制好真气,无妨。” 流霞剑摇摇晃晃地飞着,冷不丁失去控制,连剑带人坠入山间。 “啊啊啊啊啊啊——”苏暖纵声尖叫。 她还没有给复活石充值灵石,她不想被活活摔死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沈寒声惊了。 只见苏暖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扒在他的身上,五官恨不得皱成一团:“死道友不死贫道,徒弟撑住了!” 反正他皮厚,耐摔。 这回怎么又怕死了?沈寒声顾不上脑袋里自动出现的吐槽声,体内真气完全被打乱,他只得反手抱住苏暖,用自己的背对着地面,准备硬碰硬的拿命搏一次。 想象中的冲击感并没有到来,二人被下方茂密的丛林树冠接住,经过几重树枝缓冲才掉在地上。 “徒弟……沈寒声你没事吧?” 苏暖像只树懒趴在少年的怀里瑟瑟发抖,她重生短短一月,就实打实的死了两次,刚才还差点剑毁人亡。 身下少年的状况很奇怪,只见他苍白的皮肤如今红的像抹了一层厚重的红胭脂,尤其耳根与脖颈处更是红的不像话,琥珀眸子仿佛蒙上一层水气,眼尾也攀上一抹褚红,狭长美目妖异动人。 沈寒声觉得浑身像个大火炉在燃烧,让他本能的想要去寻找某种阴凉的个体…… 凤目迷离,眸中流转着妩媚妖饶的光,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接一颗地解下衣衫暗扣,锁骨白皙诱人…… “你你你干嘛!”苏暖跳了起来,他脱这么多,是要魔性大发了吗? 心里有个小小的邪恶声音在摇旗呐喊:继续脱,不要停! 抛开前世的孽债不谈,小沈这身材、锁骨、皮肤是真的好哇,她一个禁欲几百年的老阿姨看了都要把持不住,啧啧啧。 话说腹肌加人鱼线的设定要不要这么犯规……这是不付费就能看的内容么? 正在解扣的指尖微微顿住,沈寒声满头是汗,牙齿咬破舌尖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茶里面……被下了药。” 苏暖呆住。 她是知道那水里被下了迷药的。 可她不知道是“这种药”啊啊啊! “你且站在此处,我去帮你要解药回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苏暖僵硬地转过身去。 身后,有人轻轻扯住她的衣角。 “你飞不走…流霞也丢了…” 小沈目光三分诚恳,七分魅惑。 淦。苏暖硬着头皮从他手里争夺自己的衣角:“你先放手,咱们有话好说!” “好……” “总之我先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草药能压制你体内的药性……” 然后找个机会脚底抹油。 总不能留在这里等他兽性大发吧? “嗯,”他乖巧地点点头,松开捏着她衣角的手,“别……” “什么?”苏暖没听清。 他辛苦压制着身体里莫名的冲动,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别丢下我……” 苏暖又淦了。 他干脆别姓沈了,姓蛔,叫“苏暖肚子里的蛔虫”。 眼前的小魔头不知是不是中了迷药的缘故,变得软萌又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苏暖看他比以前顺眼多了,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为师去去就回。” 流霞剑不晓得遗落在何处,她又法力全无,如今要独自回灭绝山,怕是得把两条腿走废。 如果能在附近找到解决沈寒声生理需求的东西就好了,一举两得,她也不用做个背信弃义的师尊丢下他一个人逃跑。 前方灌木,一只人畜无害的呆萌小鹿悠闲路过。 苏暖深深的。 深深的。 叹了口气。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 沈寒声昏昏沉沉倚靠在树下,用咬破舌尖的痛感苦苦维持残存殆尽的意识。 少女欣喜的欢呼声由远及近。 “乖徒儿!为师抓到解药了!” 她满头杂草,形象癫狂,怀里抱着一头幼鹿,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 鹿头几乎要撞在沈寒声的脑袋上,苏暖顾不得许多,气喘吁吁地说:“快,草它!” 沈寒声:“……?” 见他一脸震撼的表情,苏暖把小鹿塞进他衣襟半敞的怀里,不耐烦地催促:“赶紧的啊,一会还得赶路呢。” “???” 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气息不稳的话来:“这……是公的!” “公的也能用啊,我好不容易抓来的,不准浪费!” “……” 腹中躁火难耐,他一把推开她和鹿:“你走。” 苏暖柳眉倒竖,动情地说:“我不走,我要看着你恢(草)复(鹿)。” 泻火最快最方便还最省钱的办法就在他眼前,他凭什么拒绝!凭,什,么! 沈寒声气得肝颤:“我就是死,也不会——” 不会对头公鹿做苟且之事。 苏暖柳眉直竖,十万分之不爽:“鹿怎么了?传说那麒麟还是龙王和牛生的呢!还有熊生貔貅,狮生狻猊——”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挑剔,她没有趁人之危把他一榔头敲昏过去就是手下留情了。 沈寒声咬牙切齿:“麒麟不是龙的孩子,那是谣传……”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吧,你就说这鹿你是要,还是不要!” “不要!”他语气激动了些,腹沟中的燥火烧得更旺了,当下闷哼着闭上眼睛倚靠在树干旁,无论苏暖和他说些什么,也决计不去搭理她了。 看他有些痛苦的模样,苏暖皱皱眉头,又有些于心不忍:“……我再去找一些草药来。” “……”他已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同她说话,全神贯注地对付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灼热气息。 血妖一族打架不咋地,下三滥的小手段用起来就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苏暖对沈寒声所中之药性不太了解,只能多多采集附近的寒性草药,塞进随身携带的小鼎,炼出一颗效果不明的丹药。 抱着“治好了最好,吃死了拉倒”的心理,她折返回去寻找沈寒声。 “大郎——大郎吃药了。” 树下空无一人,沈寒声和小公鹿不见了踪影,倒是一旁的灌木丛被人影压得倾斜。 哦吼,有戏看。 苏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蹲下身子悄悄拨开草丛一隅。 忽然一只手从灌木后伸出,强行捉住她的手腕。 苏暖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失去重心跌入某个滚烫的怀抱。 与此同时她脑袋里的声音炸开了锅:他不是应该在草鹿吗!怎么双手空余不说,还死死地箍着她的手腕呢! 直到一道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鼻尖,苏暖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她才是那头可怜的小鹿。 “好好好汉饶命……” 苏暖被沈寒声按在怀里,大气不敢喘,唯唯诺诺地说:“为师是练童子功的,破戒不好……” 第32章 第32颗灵石 沈寒声浑身热得像块烧红的铁块。 苏暖手忙脚乱地推搡着,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挣扎了——先是抓小鹿,又是找草药炼药丸,她仅剩的最后一点内力也消耗完了。 “……别动。”头顶有个声音沙哑地说道,“一会就好。” 一会儿?他的一会是指原文里的“和龙女鏖战七天七夜嗨到没停歇”吗?! 苏暖大骇,她不行,她不是龙族,她会死的。 “……你是不是很难受?”听着他的呼吸又粗重了许多,苏暖像是被一团大火球包围着,烧得她肌肤滚烫。 耳畔传来委屈的闷哼:“嗯。” “快把这个吃了。”她抖抖索索腾出手将方才胡乱制作的药丸塞进沈寒声口中,“很好吃的,快咽啊!” “……” 反复咀嚼着口中的药丸,少年英俊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忒的一声,他把药给吐了。 “苦。” 苏暖恶狠狠地在心里淦了一声。 她捡起那团不成形的药丸,见小魔头神情迷茫的看着自己,怕是意识也不剩几分了。 苏暖今夜出奇的崩溃,但是越崩溃,她越冷静,一边护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节操,一边捡起那颗造型有些恶心的丹药,哄孩子一样对沈寒声说:“乖,把这个吃了好不好呀?” 看着她手里黑黢黢拇指大小的药丸,他眨眨眼睛,喉咙里发出小兽般低沉的呼噜声:“呜……” 撒娇般,他低头用额头轻蹭着她的手心。 苏暖呆滞。 这血妖的迷药牛批啊,竟然让魔头的神智退回笨笨龙时期了。 这是何等奇妙的返祖现象! 她还搞什么休闲村,干脆代理血妖迷药算了,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嘿嘿嘿嘿嘿。 ——个头啊!现在不是想赚钱的时候吧! 苏暖有一下没一下的摸摸沈寒声的头,颤抖着小手重新把丹药塞进他嘴里:“乖啦乖啦,吃完就舒服了。” 药苦能怎么办,这深山老林的又没有冰糖,连口水都没得喝。 少年的脸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月光透过树冠斜斜洒落在他的身上,衬得那张柔美的俊脸立体如同塑像,肌肤更是雪里透红,仿佛快要滴出血来了。 他头上的红色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的,乌鸦鸦的长发泻了满肩,发梢搔在苏暖的脸上,痒痒的。 正在苏暖晃神的一刹那,少年忽然压低脑袋,吧唧一口亲在了苏暖的嘴唇上。 如雨后花瓣般湿润的樱桃小嘴,柔软细滑,苦涩的味道刹时在唇齿间肆意弥漫开来,苏暖惊惶地瞪大双眼,想要将被对方舌头顶进自己口中的药丸吐出去,却被一双薄唇封住了退路。 ——要不是赤火丹的副作用导致全身酥软使不上太大力气,她一巴掌呼死这个臭流氓! 苏暖一脚蹬在沈寒声的肚子上,脚趾阵阵发麻。 骨折了。好疼!!! ——是她小瞧了半龙之躯的硬度,小魔头看上去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病娇样,全沧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抗揍的了。 到底是能挨住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还能屹立不倒的终极生物…… 苏暖大脑飞速转动着,转念一想万念俱灰:天啊天啊乱套了,他该不会是误会她是自愿献身,成全他的一时之快吧! 这是什么丑陋的误会,她看上去像是那种不要节操的女人吗! 好吧,节操早就在第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被她丢掉了…… …… “够了!” 苏暖卯足了力气,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沈寒声的脑袋怼了下去。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就算她会因此被天雷劈上个十万八千遍,今天这男主角她杀定了! ——安息吧!! “唔……” 石头才砸下去,苏暖就哭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她的手给震麻了。 要不要硬的这么离谱,他是新一代铁头娃吗……这脑壳别说石头了,榴莲都撞不烂啊! …… 森林里充斥着苏暖暴怒的呵斥声:“站住!坐好!不准动!滚边!”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沈寒声终于在药性的挥发下背靠着大树,昏沉沉睡去了。 但清醒着的苏暖就没那么轻松了。 此刻,她如临地狱。 当初采摘药草的时候,她一心只想找些凉性草药做个大杂烩,将沈寒声的迷药药性强行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这么一通乱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结果那药丸他只是嚼了两口,吃进去一些残渣,剩下的全塞进了她的肚子。 丹药寒凉性极强,一个晚上跑五六回野厕,也就在所难免了。 …… 第二天天亮,沈寒声渐渐苏醒过来,睫毛轻轻颤动,好似两只慢慢开启的贝壳,贝壳里的琥珀宝石迎着清晨第一缕朝阳熠熠生辉。 他一转头,恰好看见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女孩,一头乱发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脸颊上还挂着残留的泪水,在晨曦下犹如颗颗水晶。 “……早。”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沈寒声着实记不太清了,记忆停止在他失去理性压向苏暖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仿佛镜中花水中月,朦朦胧胧的。 嘴角余留着少女身上的花木香味,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好似掀起狂澜的湖面,伸手为她拂去坠落额前的碎发。 一夜无眠,只是躺在地上休息的苏暖,艰难地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早……”早你妹啊! 知不知道她这一整个晚上都经历了什么啊! 深更半夜没有茅厕的原始森林是很可怕的啊! 她还差点被蛇咬了屁股啊! 苏暖想骂人,但是她没力气。 沈寒声哪里听的见那些内心独白,只见她小脸惨白,双手捧着小腹,膝盖弯曲整个人弓成虾米状,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脆弱模样,看得他心疼不已,摸了摸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你……还好吗?” “浑身疼……” 苏暖难受的哼哼,这份愤怒转化成语言传递到沈寒声耳朵里却成了不可言喻的娇羞。 她吃药吃的肚子疼,窜稀窜的屁股疼,小脚趾还在踹他的时候踹骨折了。 听到她的描述,沈寒声怔住了,愕然地舔了舔干涸欲裂的嘴唇:“全身……都疼?” 沈寒声脖颈迅速攀上一片赤红,忍俊不禁,嘴角竟弯起了一条弧线。 苏暖怒了:“你不是人啊卧槽!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的出来!” 一想到自己晚上经历的非人折磨,她就忍不住哭出两行泪来,那五六回的厕所跑得她腿软不说,脚趾还痛的厉害。 加上体内有赤火丹,她还不能随便调息内息给自己疗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如今苏暖是体会了个切实明白。 她不应该以龙套之命,挑战男主直躯。 呜呜呜她错了,错的离谱。 豆大的眼泪如珍珠串一般扑簌簌落下,沈寒声慌了,连忙收起嘴角那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不笑了,要不我……我打点野味给你吃?” 苏暖哭得更加惊天地泣鬼神——这个男人,他是个憨憨! 她这哪里是给自己收了个徒弟,她是给自己找了个讨债的鬼啊! “我不想吃东西……”苏暖哼哼唧唧地说,她现在肠胃虚弱,吃再多有什么用,上一回厕所就全出来了。 “好吧。”沈寒声轻咳一声,正色回来,开始认认真真的帮她检查身体。 似乎是着凉了,昨晚不应该草率在灌木丛的做那种事的。 仔细一看……她脚还肿了? 好像是先前踢他的那一脚,踢在了他的护身龙鳞上。 苏暖哭够了,冷静下来,偷偷眯着眼睛打量对方:龙凤之姿用来形容沈寒声一点也不夸张,他的长相属于非常传统的东方美少年类型,眉峰如远山青黛,丹凤眼朱砂唇,骨相阴柔,却丝毫没有女气,面色如雪,精气神却充沛。 他的大手轻轻握住她受伤的那只脚,左按按,右摸摸,最后在脚背上用剑指画了个奇怪的符咒。 当符咒完全与苏暖的身体融合,她惊奇的发现脚不疼了。 “这是什么妖法?”她看了几百万字的原文,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而且以他炼气期的修为,就能使出此等疗愈术法,根本就是逆天好吧! 沈寒声面色平静道:“是儿时母亲教给我的小法术。” “这个小法术好啊!”她忽然来了精神,“有这么便利的小法术,做成符箓批发给剑斗场和各大剑派,岂不赚钱!” 沈寒声无奈地摇摇头:他就知道她那装着灵石的脑袋想的都是赚钱。 “我对赚钱不感兴趣,而且这个小法术只能治疗跌打损伤,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他说,拿起苏暖的鞋袜帮她穿好,一板一眼的说,“还有……” “还有?”今天小魔头的碎话格外的多,以往他都是板着张脸,很少会对她解释些什么,更不提现在这样柔声细语的和她说话了。 沈寒声低下头去:“还有我娘说了,这个术法不能对外人用。” 苏暖愣了一下。 她哈哈大笑,大力拍着他的肩膀:“那是自然!我是你的师父呀!不是外人,难道还能是内人不成?你说对不对啊好徒儿!” 沈寒声被她拍的脑瓜子嗡嗡的:“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不会和外人提起的!你放心!男孩子名节最重要!” 苏暖知道小魔头最好面子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怕五十年后自己的脑袋会挂在山门上。 所以就算打死她也不会对外声张的! 沈寒声静静地看着她,脸色越发阴沉,眸中的光也逐渐黯了下去。 他冷着脸说了一句:“明白了。” 既然她不愿意承认,那便不承认。 “女子名节事大,昨日的事弟子不会再提起。” 苏暖呆若木鸡:“啊……你说啥?” -------------------- 作者有话要说:沈寒声:我以后是叫她师尊,还是改口叫娘子呢? 苏暖:你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33章 第33颗灵石 什么女子名节?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啊啊啊! 她的名节保护的好好的,丢了节操的人是被迷药上脑的他自己吧! 沈寒声却摇了摇头:“忘了。” 他虽愚笨不通人情,却也知道什么该记得,什么该忘掉。 “……不是,为师昨天没有……” “我知道,师尊没有。” “不是啊!你听我解释!真没有!” 苏暖激动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稳脚下一软又跌坐回去,好在沈寒声眼疾手快,在她屁股着地之前一把扶住了她。 “腿软……站不起来……”苏暖的小表情委屈之极。 换成谁一个晚上跑六个来回如厕,又被冷风吹屁屁、小蛇咬屁屁,都会腰酸腿软的。 她真的好惨……她的人物设定不应该被设计得那么复杂,作者直接写上“倒霉”二字足以了。 苏暖暧昧不清的表达引得沈寒声又是一阵面红耳热,背对着她蹲下身子,不假思索地说:“我背你。” 飒爽清风穿林而过,枝头枯叶扑簌簌落下,恍如天地间下起一场金黄大雨。 苏暖安安静静地趴在沈寒声背上,百无聊赖之中,一根一根的数他的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乌黑浓密有光泽,保养的真好。 咦,他的脖子怎么又变红了。 发梢似有似无地扫过沈寒声的颈项,然后是苏暖好奇的滑来滑去的手指,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又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怕痒,忍的憋出内伤。 眼前一亮,苏暖拍拍沈寒声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我的剑!” 草丛掩映间,一柄通体莹润的长剑在光影中幽幽散发柔光。 经历一夜露水洗刷吸收日月精华,流霞看起来剑光焕发,比它的主人幸运的多。 找回了流霞剑,自然也就省去两条腿的功夫了。 “师尊恢复如何?”每次叫苏暖师尊,沈寒声心里都有种别样的别扭。 虽然他的年纪在魔族只能算作少年,但是比起苏暖,他不知道要比她年长多少了。 苏暖虚弱道:“赤火丹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全无法催动真气。” 是她心太急了,看见那五千年道行的妖丹眼睛都直了,竟没想过吃下去的后果。 “我御剑带你。”他说。 “等等。” 苏暖忽然制止了正在捻御剑手诀的沈寒声。 他眉眼微微弯起,口吻轻柔地问:“怎么了?” 她的表情写满不信任:“你能行?确定不会像昨天那样摔下来?” 高空坠落的滋味,她可一次也不想再尝试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沈寒声眼尾的笑意顿时化为乌有,臭着张脸掐完剑诀,背着苏暖一跃而上。 一路上他再也没和她说过话,她也乐得清闲,趴在他背上悄悄炼化着体内的赤火丹。 “救命!救命啊!” 好熟悉的一套呼救用语,苏暖眯了眯眼睛,推了推沈寒声的肩膀:“下去看看。” 沈寒声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师尊又要多管闲事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叫又多管闲事?咱们修士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两肋插刀不是应该的吗!下去!” 看看是不是又来活了。 沈寒声有些担心以她现在的状态,还有自己蹩脚的炼气期修为,一旦踢到铁板难以全身而退,但又无法忤逆苏暖的指派,只得压低剑身,让流霞停落在一处相对隐匿的山体后方。 只见山谷之中,几只嗜血苍狼包围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年轻人作书生打扮,身后书箱大开,笔墨纸砚散了一地,鞋子也掉了一只。 “救命——不要过来!”书生奋力朝苍狼投掷着石子,以及手边任何可以丢出去当武器的东西。 丢到最后,他手里就剩下一方墨玉砚台了。 苏暖戳了戳沈寒声:“徒弟,你的高光时刻来了,一库!” 沈寒声冷不丁被她一推,踉踉跄跄地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去,颇为苦恼地皱了皱眉。 那书生见到有人来了,而且是个带着剑的修士,喜出望外道:“大侠救我——”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条黑色的人影动了。 紧接着便是肉眼可见的刀光剑影,和撕裂着耳膜的破风声,苍狼一头接一头喷血倒地,很快便没了气息。 “师兄真棒!”苏暖站出来给他鼓掌,“真不愧是号称灭绝山之狼,打遍天下无敌手,无念峰主座下人送外号冷面杀神的剑修啊!” 沈寒声:“……”开始了,她又开始演了。 书生早已被苍狼接二连三开膛破肚的一幕震撼到瞳孔地震,加上苏暖对沈寒声的一通胡吹海捧,立刻认定这位红绦束发的俊美少年武功盖世,剑术超群。 书生狼狈地起身作揖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二位可是灭绝剑派弟子?” 沈寒声余光瞥向苏暖。 苏暖道:“他叫沈寒声,我叫苏晴,灭绝剑派无念峰弟子。” “无念峰?”书生心中疑惑,听说无念峰是个废物成群的地方,其中弟子多是丹修,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恩人,疑虑表现的太明显不合礼数,“小生文之珏,再次谢过二位大恩,身无长物以报答,这方墨玉砚……赠与恩公。” 苏暖看他紧紧搂着那砚台,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不用不用,方才你遭遇险境也不愿意丢了这方砚,想必是很重要的物品,我们不收。” 文之珏哽咽道:“确实是家父遗物。” “你一个文弱书生,为什么会独自流落到这个地方来?”苏暖看周围景色如深山老林,不常有人迹光临,他一个人进入深山,还把自己的鞋子弄丢一只,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文之珏频频拭泪,方才情况着实凶险,叫他心有余悸:“小妹重病,需要这山里的一味药草,我问遍了城中药铺,皆没有那味草药,家中姑母说这附近的山上或许能采到,我就来了。” “姑母啊。”苏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灵气稀薄的山头,“你被骗了,憨憨。” 文之珏哽住,呆呆地看着她。 好生直率的姑娘。 “你家在哪?我们送你一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苏暖还是懂的。 连苍狼这种低等魔物都打不过,如果他们现在撇下文之珏走了,不晓得他还会遭遇何等险境。 文之珏道:“小生家住北琼城,北琼文家。” “你是那个北琼文家?”苏暖愣住,不确定地发问,“就是那个文修的文家?” “是啊。”文之珏不好意思地自嘲一笑,“很奇怪吧?我虽为文家子,却连区区几头苍狼都应付不来。” “不不不!你很厉害的!”苏暖亲切地握起他脏得黢黑的双手,满脸热忱诚恳,“带我去救你妹妹!我能救她!” 说到北琼文家,最出名的倒不是他家的文修功夫,而是富有。 富可敌国的那种富。 历届名剑大会,都有文家作为主办方之一出资举办,其名下资产无数,据说就连文家丫鬟,穿的戴的都是大户小姐的规格。 先前灭绝山黑罗刹事件,解药其中一味药引,便是找文家借来的,说来自前代掌门时起,两家素有来往,文家不善武,灭绝不善文,正好相辅相成凑成一对。 虽说这份情谊自苏暖那不靠谱老爹掌门失踪后,便寡淡了许多,但面子上的情谊仍在。 文之珏姓文,本家姓,少说也得是个偏房庶子。再端详他手里那方墨玉砚台,更是不可多得的仙品法器,只可惜这憨憨不会用,把法器当成物理输出的工具。 三个人骑一把剑,难免有些拥挤,苏暖也不舍得让未来可能会成为金主爸爸的文之珏挂在尾巴上,只叫沈寒声背着自己,如此便能腾出不少空间。 看着他们两个不避嫌的样子,文之珏羡慕地说道:“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我和妹妹在很小的时候,感情也是这般的好。” 缠光微颤了两下。 苏暖不作解释,笑着套他的话:“文公子既是文家中人,什么药草如此珍贵,需要公子亲自来采?” “说来惭愧,那草药名叫窝草,药典中并无记载。” 窝草。 苏暖狠狠地在心里窝草了。 她错了,这文之珏何止是憨,连窝草这种明显的瞎话都敢信! 文之珏问沈寒声:“沈兄可曾听闻过这种药草?” 沈寒声一板一眼地答道:“不曾听闻,听之可贵。” 他还可贵……苏暖无语地心想,这下好了,两个憨憨撞一起去了。 文之珏妹妹的病因,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大家氏族争名夺利,为了财产兄弟阋墙手刃亲友的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文之珏这天然呆过于天然了些,居然信了他姑母那套说辞,独自进深山采药来了。 若不是她在空中听见他的呼救,他今日便是葬入狼腹也无人知晓。 北琼城离文之珏遇袭的地方并不算远,御剑很快便能抵达。 文之珏伸出一根手指朝下面一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建筑群落一指:那里就是我家。 呵,敢情这是住皇宫里来了。 文家多文人雅士,房子修的也是端庄规整,五步一阁十步一台,花鸟鱼虫和假山花卉更是不计其数,为了保证庭院里的鲜花常年绽放,文家更是每年斥巨资请专人维护春日结界。 时节已至深秋,结界内却是一派春意盎然姹紫嫣红的景象。 文家人一看小少爷浑身脏兮兮的回来了,不等苏暖等人递上拜帖,便匆匆给文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夫人正在堂厅会客,请两位客人稍安勿躁,吃些茶水再走。” 管家给文之珏施了个净衣咒,又给他找来双干净的新鞋换上,引着三人进了偏厅后便自行离去了。 “文夫人是你姑母?”苏暖问文之珏。 文之珏点头道:“我爹走后,姑母和姑父就撑起了文家大局。” “你姑父一个外姓,文家如何让他打理?”苏暖这句话,颇有些挑拨的味道。 不过她多少有些认定,文之珏的姑父姑母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很W ,S。 不W,S也想不出“窝草”这种没节操的药名来,就这还文学大家呢? 对于苏暖的提问,文之珏知无不言,毫不避讳:“姑父是上门女婿,改文家姓便是文家人。” 管家走后,他领着苏暖二人从小门潜入后院:“家规严禁外入内院,烦请二位少侠切莫声张。” 苏暖见到文心瑶的时候,她正坐在闺房外的小桌旁嗑瓜子,嗑的哔啵作响满口生香。 小桌上的瓜子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累积着。 -------------------- 作者有话要说:32章锁住了,正在极力修文中。感谢各位支持 第34章 第34颗灵石 “哥?你怎么回来了?”见到文之珏带着两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房前,少女猛地一惊,慌忙收拾面前的一盘狼藉。 苏暖,挑眉:“这位……就是文兄的妹妹?” 病入膏肓还能坚持起床嗑瓜子,她忽然理解姑母的心情了。 用心良苦啊! 文之珏眉头皱了个川字,健步上前收走文心瑶装瓜子的荷包袋:“大夫不是说了,这上火的东西吃不得!” 文心瑶委屈道:“我就吃了一点点……” 一点点也就五来斤重吧,她一个人吃的。苏暖在心里帮她做完形填空。 苏暖的医术虽不如骆子禾,但也不至于糟糕,丹药之道本相通,她观看文家小姐的气色,表面似乎与常人无异,实则病气已深入骨髓。 也不知道文家当家的两位是怎么想的,文心瑶的病要治也不难,偏偏一拖再拖不请良医。 文之珏对妹妹的关切是写在脸上的,没收了她的瓜子后,又拉她回房间躺下休息,被角掖的严严实实。 外男避嫌,沈寒声没有随苏暖进屋,留在外面等候。 “苏姑娘,你说能救我妹妹的病,可是真的?”文之珏见识过沈寒声的剑术,对他的实力是相信的,但苏暖看上去年纪轻轻词藻浮夸,实在不像个大夫。 她到底能不能治好妹妹,文之珏对此表示怀疑。 苏暖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觑了文之珏一眼,便在文心瑶床前坐下:“姑娘伸手。” 寻常大夫把脉,断的是脉象,苏暖把脉则是将自身的真气拧作一股丝,沿着脉搏探入对方体内查找病气根源,这个方法还是她跟麦珞珞偷学来的,骆子禾的独门绝技。 她现在能催动的真气不多,恰好就这一口,真气缓缓进入文心瑶的身体后,化作几缕分支散向文心瑶的四肢百骸。 “咳!咳咳!”文心瑶咳的痛苦,帕上见了血。 文之珏赶忙阻止苏暖,不让她继续。 苏暖心中也是奇怪,她的真气进入文家小姐的经络后,有些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了:“文小姐的修为,已有筑基?” “是……”文心瑶手帕掩住口鼻,小脸皱成一团,“我这病,还能好吗?” 苏暖轻描淡写道:“能啊,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帖药,多喝几日保管能药到病除了。” 说完她又拿出一棵浸泡过冰肌水的疗愈圣草:“这疗愈圣草有祛除病灶的良效,文小姐先用着,以缓解咳血之痛。” “太好了!”她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这没名头的病纠缠我多年,道长若能治好它——咳咳!心瑶定全力答谢!” 疗愈圣草何等珍贵,文家兄妹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苏暖能轻而易举拿出一棵,足以说明她来历不凡。 “还有一件事,”苏暖对文之珏说,“我和师兄赶路疲惫,想借贵府客房住上几日,文公子可愿代为安排?” “两位恩人愿意住下来,小生自是高兴还来不及!”文之珏连忙表示立刻让小厮给苏暖安排住处。 苏暖和沈寒声是外宾,住不得内院,需得前往招待客人的别苑居住。 沿途风和日丽,荷塘锦鲤成群,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竟然连太阳都能造假,离了个大谱。 正走着,只见迎面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女子雍容华丽,面容和善可亲,微笑着同身旁女伴闲话家常。 她身边的女伴,苏暖眼熟极了,只见是位明艳动人的紫衣女子,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耐心地倾听着文夫人说话,不时颔首致意。 “大师姐?”苏暖以为自己眼花了,特意跑到那紫衣美人面前看了又看,确认是哪位号称拳打掌门越千重脚踩大护法白芃的灭绝山拳皇花月容无误,“你怎么在这儿呀!” 花月容见了苏暖,亦是一惊,很快便镇定下来:“舅妈,这位是月容在剑派的师妹,姓苏,前代掌门的女儿。” 苏暖突然蹦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侄儿,文夫人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些不悦:“我听管家通报,说珏儿请了两位朋友来家里作客,正想着见上一见,这么巧就碰上了,还是容儿的师妹?” 她上上下下打量警惕的目光,令苏暖浑身不自在:“文夫人好呀,久仰大名,我和同伴打算在府上叨扰几日,文夫人不介意吧?” 文之珏似乎很怕他这个姑母,躲在苏暖和沈寒声的身体屏障后,探出半个身子补充道:“姑母,苏姑娘和沈公子在大苍山救了我——” 文夫人扬声打断了文之珏的话:“既然是珏儿的朋友,又与容儿有同门之谊,文家自然要以贵宾之礼待之,管家,去给三位贵客安排上等客房。” 花月容看了那瑟缩胆怯的文之珏一眼,推辞道:“剑派事务繁多,月容不便久留,苏师妹留下来代我多玩几日便是了。” 听她说的话,文夫人明显不开心了,拉着她的手说:“你且留下来陪我,老大不小的姑娘了,成天打打杀杀算怎么回事?你和之珏都不小了,你们的婚事也该找个日子定下来了吧?” 哦吼。苏暖立刻打起十二万的精神。 有八卦。 文之珏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姑母,儿时定下的婚约不可作数——” “娃娃亲怎么作不得数了?”文夫人道,“你和容儿青梅竹马,这桩亲事是亡兄早早定下的,如何不能作数?” 花月容低垂着脑袋,她不说话,苏暖却能猜出七八分她的内心独白,十有八九是在暗骂脏话。 文夫人的语气不容置否,在这个家里她拥有皇帝一般的绝对主权:“此事便说定了,容儿你也别急着回去,陪你师妹在城里玩上两天,也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灭绝山的事情还有那帮长老们打理不是?” “这……”花月容面露难色,冲苏暖使了几番眼色她都像没看见一般,显然是要把这口瓜吃到底了,“好吧……” 盛情难却,何况文夫人是她的舅母,她若当着客人和下人们的面拂了舅母的颜面,于礼不合。 适时管家又一路小跑来找夫人,俯首贴耳和她密言了几句,文夫人立马收敛了笑意,嘱咐文之珏陪着客人们游览庭院,说完便匆匆离去。 文夫人带着那帮浩浩荡荡的下人队伍一走,花月容立马松了口气,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不久,便提起了苏暖的耳朵:“你这丫头,方才为何不替我说两句?” 她表情凶恶,出手却一点也不重,两根手指轻轻夹着苏暖粉嫩嫩的耳尖,生怕把她掐疼了。 苏暖捂着耳朵嘟囔道:“我是客人啊,你们一家人说话,我哪有插嘴的份?” “……也有道理。”花月容悻悻地放开她,“你们俩不是接了任务下山历练么?怎么到这来了?” “托师兄的福,历练完成的快嘛。”苏暖看了沈寒声一眼。 要不是他兽性大发折腾了大半宿,她还能完成的更快一点。 花月容以为她口中的师兄,指的是越千重和白芃二人,越千重宠溺师弟师妹们的护短程度有目共睹,负责派发历练任务的白芃十有八九把最简单的任务给了苏暖,她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任务,花月容不以为然。 “师姐呢?认识师姐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和文家有亲戚关系呢!”苏暖化身好奇宝宝,花月容身为大师姐,又肩负着往来各大势力的外联工作常年在外,在《仙魔斗》这本书里的戏份不多,人物设定也很简单,是个真真正正为门派着想的奉献型角色,后来嫁了人,因此逃过魔王屠山一劫。 大师姐嫁的人,不会就是文之珏吧?苏暖看着唯唯诺诺不成体统的文家大公子,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鲜花插在牛粪上”。 花月容道:“先前云师弟借了文家一盆优昙,我奉掌门之令来向舅母道谢。” 居然是为了公事来的,苏暖算是看出来她有多不乐意留在文家了。 文之珏带着三人在文家各处四处闲游一圈,时不时偷看花月容两眼,苏暖怎么看不出来他那点小心思:“文公子,文夫人方才谈起你和大师姐的婚事,公子是怎么想的?” “阿暖!你这丫头!”花月容一惊,拍了苏暖一下,面颊浮现出一抹羞涩,“表弟,你不要听这丫头胡说!” “先父的安排,小生不敢不从。”文之珏说着,又偷偷看花月容的脸,这一看便看痴了。 花月容的美貌,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不为过。 借着这个机会,苏暖狠狠把这对未来小两口的微表情窥探了个遍,心说他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成定局,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花月容的丈夫十有八九是文之珏没跑了。 好气哦。 她貌美如花的大师姐就这么被猪拱了。 回客房的路上,沈寒声细心地看出苏暖生气的小表情:“你不开心。” 苏暖冲他莞尔一笑又迅速垮掉:“你觉得文之珏如何?” “谦谦君子,文弱书生。” “……这是夸他的意思么?” “是。” “我是问你觉得他和我大师姐般配与否啦!”朽木不可雕也,苏暖气上加气。 沈寒声愣了愣,琢磨了一番苏暖的心思,方才答道:“女强男弱,阴阳逆转有违天道?” “可不是咋滴!”苏暖立刻表示英雄所见略同,“我不是说文公子不好哦!是大师姐太优秀了,天底下配得上她的男人不存在!” 母亲撒手人寰之后,她是越千重和花月容拉扯大的,在苏暖心里,大师兄是自己半个亲爹,大师姐就是自己半个娘亲。 如今娘亲要嫁人,对象还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铁憨憨,她如何不着急? 沈寒声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回答对了。 “那,依师……师妹所见,要怎么做?”他小心翼翼迎合着她的小脾气。 苏暖握紧双拳,两眼小宇宙在燃烧:“拆散他们!” 沈寒声沉默半晌,问:“如果大师姐就喜欢比自己弱小的男性?如果有些男人就喜欢女人强过自己一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大师姐是大师兄的!”苏暖焦虑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双眼噙泪,“你说!你说啊!” “……大师姐是大师兄的。”沈寒声表情生无可恋。 “说的好!不准师姐和文公子组cp!拆了他们!” cp?她又说奇奇怪怪的疯话了。沈寒声并不在意,专注于安抚苏暖的情绪,他犹豫着抬手,试探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们就拆散他们这对CP,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苏暖:人家就是要师兄和师姐组CP,哼! 沈寒声:要不……咱两也组一个?(细若蚊吟) 苏暖:啊,可是我已经和四师兄约定好组成鸳鸯双侠了! 沈寒声:顾无言?(眯眼) 顾无言:……你们讲话别带上我!!! * 求收藏求书评求灌溉QAQ 第35章 第35颗灵石 北琼城临近江岸气候素来湿冷,时值冷秋,北风更是刀削般刮的人脸生疼。 对于通了小周天且真气充沛的修士来说,这样的温度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剑修们长年累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花月容只穿了一件夏天的常服便出门了。 看到裹的像个粽子似的苏暖,她微微愣住:“小师妹何时这般畏寒了?” 因为怕冷,苏暖把储物戒里但凡算得上厚重的棉衣都翻出来了,全副武装只露半个脑袋在外面,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顾盼生辉:“嗯……我是担心出府后温差大容易感冒嘛!” “淘气。”花月容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神秘兮兮地叫我出府去,可是又想到什么折磨人的鬼点子了?” “才没有,只是许久没陪师姐了,想和师姐出去走走。” 苏暖亲昵地搂着花月容的臂膀,来到府门前,几条人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文之珏一身贵气逼人的云锦青衫镶金戴玉,头束金冠插宝石簪,腰间储物香囊是文家特质的,上面绣着画眉鸟图样的家徽,世家公子的形象立得稳当。 沈寒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窄袖黑色劲衣,配上闷骚的红绦束发,怀抱缠光剑往文之珏身边一站,活像个保安。 苏暖默了,向来不太在意外在打扮的她头一回产生了回去以后要好好培养一番徒弟们穿衣品味的想法。 “表姐,苏姑娘。”文之珏文质彬彬地作拱手礼,与两位美人打招呼,“听闻苏姑娘邀请表姐闲游北琼街市,小生特意准备了家丁仆役,供表姐差遣。” “表弟有心了。”花月容的笑容刻意的让苏暖看不下去。 她道:“逛个街而已,用的着这么多人吗?” 文之珏面色一僵:“依苏姑娘的意思……” “把这些人都撤了,你们俩陪我们去。” “啊?就我们俩?”文之珏倒不是不愿意和花月容一起逛街,只是文花两家的公子小姐出门,哪怕是他这样在家里说不上话的失势少爷,出门的排场也是要带足的。 准备七八个家丁随行都是少的。 花月容道:“师妹喜欢清净,人多难免吵扰。” “你们都退下吧。”文之珏立刻遣散了下人,“表姐此行要往何处去?西街美食多,是品尝北琼佳肴的好去处;南街的人文古玩奇珍百货亦值得一看。” 花月容摇摇头:“这北琼城我是来过不下十回了,听师妹的吧。” 苏暖不假思索:“先尝美食,再看奇珍。” “便依师妹的。” 作为东道主,文之珏自然而然肩负起了导游的重任,北琼城哪家的糕点最有名,哪家茶楼的小曲唱的最好,他无不如数家珍。 “文公子对这些店铺如此了解,平日没少出门吧?”比如逛逛青楼喝喝花酒,和其他世家子弟划拳作乐什么的。 苏暖的个头是一行人中最矮小的,走在花月容和文之珏中间,就像两个大人带了个小妹妹,沈寒声默默跟在三人身后,细数着她头顶翘起来的几撮呆毛。 文之珏没听出苏暖是在套话,老老实实地回答:“出门是常有的,大多是给妹妹买些适口的零食,还有去书阁置办新货。” “这些小事交给下人们做不就是了?” “小事更需躬亲,我就瑶瑶一个妹子,她的口味只有我最清楚。” 可恶!苏暖藏在斗篷下的小手紧握成拳,作为兄长的文之珏温柔体贴,他对妹妹也太好了,她都快被感动了! 提起文心瑶,花月容也是一脸可惜:“记得瑶妹妹小时候最爱吃万夭城的兔子点心,每次写信来都叫我多给她带些,转眼一过都百来年了……” 文之珏问道:“表姐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是啊,你们兄妹俩小时后就是两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总被文伯伯捻着屁股追——” 花月容说着便不笑了,似乎沉浸在了过往那段天真无邪的回忆之中:“抱歉,我不应该和你提起文伯伯的。” 文之珏忙说无妨:“爹爹去世多年,多一个人挂念他也是好的。” 再让他们这么聊下去,没火花也要撞出火花来了!苏暖哎哟一声:“我肚子饿了,咱们快点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吧!” “前面有一家梁记是北琼的千年老字号,小生坐庄,三位请。” 文之珏是土生土长的北琼人,对周围的环境自然也是熟门熟路,进了饭馆找掌柜要了最顶层的包厢:“表姐嗜辣,这道火爆辣子鸡是要来一道的,不知苏姑娘和沈公子口味?” 苏暖道:“我们都行,要不就各来一样吧。” 梁记是北琼最高档的饭馆,菜单上数百道美食佳肴,就算是富如文之珏,要把这些菜全都点一遍也得大出血。 她赌的就是他不会同意自己的荒唐要求。 花月容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裳:“不得无礼。” 文之珏是个爽快人:“那就依了苏姑娘意,每道菜各来一道。” 他这么大方,苏暖倒有些不自在了:“点这么多不会浪费吗?”师姐你快看啊,这个人他仗着钱多铺张浪费! “吃不掉的菜,小生通常会让店里打包送回文家,文家家规有训,粒粒皆辛苦,不可铺张浪费粮食。” “……好棒的家规哦……” 苏暖麻了,朝沈寒声使了个眼色:求外援。 沈寒声收到她的示意,轻咳一声:“不知文公子可胜酒力?” 文之珏红着脸说道:“喝酒我不在行,酒是害人水,君子饮酒乱情乱性,理当戒之远之。” “表弟说的对,”花月容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们俩也别喝,听到没?” “……听到了。”沈寒声面无表情地往角落里坐了坐,目光幽幽地瞥了苏暖一眼,像是在说:我尽力了。 苏暖嘴角抽筋,试图帮他扳回一成:“自古文人墨客饮酒作下千古名句的也不少,乱情啥的……也不能以偏概全吧……还是说文公子对自己没有信心?” “总之你不准喝。”花月容语气强硬,“严于律己这一点表弟做的很好,你得向他学习,那些有信心的都喝成醉鬼了!” 苏暖:“好的师姐……” 他怎么就严于律己了?严于律己连御剑都没学会,靠北! 呜呜呜师姐凶她。 这时候要是顾无言在就好了,四师兄总有办法跟她里应外合着整人的。 思及至此,苏暖看沈寒声的目光更哀怨了。 憨憨。 她找了个憨憨当队友。 或许……其实他本来就不在乎大师姐嫁给谁?小魔头的人设写着他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 沈寒声见她小脸苍白眼神怨怼,还以为她饿了又不好意思先动筷子,忙剥了只大虾塞过去:“……吃虾。” 我吃你姥姥! 苏暖期期艾艾地吃了他剥过来的盐水大虾,味道还不错。 菜单上的菜品接二连三地摆上桌,一张桌子摆不下了就再加一张,最后连博古架的框框里都换上了各色菜品,整个包厢香气扑鼻。 “恩公,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文之珏忽然起身给沈寒声敬茶,“今天这一顿,既是宴请宾朋,也是谢恩公救命之情,还有苏姑娘对舍妹的施诊之情。” 沈寒声端起茶杯和他浅碰了一下,便算应承了。 “略施小技罢了,文小姐的病有多久了?”苏暖问。 “三十余年了。”文之珏答道,“起初以为是偶感风寒,没想到一病不起到现在,病情也越发汹涌,以往每月残月时发病一次,现如今随时都有可能病发咳血。” 花月容问苏暖:“可查清了是什么病?” 苏暖夹了一口松鼠鳜鱼,酸甜的味道齿颊生香:“为何不请六师兄来看?” “子禾是来过文府两次的,对心瑶表妹的病也是无手无策。” “是么?” 文之珏苦笑道:“比起心璇,心瑶已经好很多了,至少能走能跳,还认得人。” “心璇又是谁啊?”这个名字她头一回听说。 花月容道:“心璇是舅妈和舅舅所生的女儿,出生便是……畸胎,不能行走亦不会开口说话,这些年一直在内院的净心小筑养着。” “自己的女儿药石无医,看见生龙活虎的心瑶,姑母心里也不大好受吧。”文之珏说,眼底流动着一抹不宜察觉的嫌恶。 所以文夫人才故意拖延文心瑶的病情,不让她有机会痊愈么?苏暖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文公子不喜欢吃辣?”想起此行的初衷,她连忙把文心瑶的事情抛到一边,“大师姐最喜欢吃辣了,公子若是能与表姐结了秦晋之好,吃辣可是一门必修课。我剑派的师兄们,每个都很能吃辣呢。” 她不想过于刁难文之珏,这两日的相处下来,憨憨文除了武功和脑子弱了一些,性格品行是好的没话说。 现在苏暖只想旁敲侧击的告诉文之珏:他和花月容,不合适! 谁知道文之珏听了她的暗示后,跟打了鸡血似的,夹起一块子重辣辣鸡子就往嘴里送:“饮食习惯是可以改的,只要表姐愿意,小生能改!” 他这句话几乎是给花月容打了一记直球,纵使她在灭绝山如何呼风唤雨拳打脚踢,终也挨不住玉树临风的青梅竹马给的这温柔一刀,当场涨红了脸,宣称自己要出去透口气。 苏暖嘴巴大的能撑下一颗鹅蛋。 绝了啊。 她都想给文公子鼓掌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沈:默默剥虾皮中…… 苏:别剥了,吃不下了,嗝…… 第36章 第36颗灵石 要说这文之珏也是个狠人,专挑辣子吃,肉都给花月容留着,直吃的他两唇发红冒泡气冲天灵盖,最后花月容给他施了法,泡才算消了。 苏暖敬佩他是条汉子,出了梁记一路向北的过程中,再没挑过他半点麻烦。 南街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她也无暇顾及身后的两个男人,和大师姐手拉手漫步游街:“师姐,这个簪子配你好看,你试试。” 花月容相貌大气端庄,最适合国色天香的牡丹花,鎏金牡丹与她相得益彰。 “好看是好看,但师妹你是知道我的,这些发饰过于沉重,不方便舞刀弄剑的。”花月容看着那发簪的眼神颇为惋惜。 “表姐戴这个正合适,舞剑时不戴,平日里戴着也是一样的。”文之珏说着,就要问掌柜买下那枚牡丹发簪。 花月容制止了他:“今日你破费太多,还是算了吧。” 看那发簪的做工样式和材质,没个万把灵石是买不下来的。 花月容虽然出身万夭城花家,与那花颜阁大东家同族,但是她身体里仅有五分之一的狐族血脉,父母均为花家分家旁支,地位与家仆无异,万把灵石对她而言过于贵重了。 文之珏听她这么说,欲拿起发簪付款的手又放了下来:“既是这样……那便算了。” 憨憨!苏暖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女孩子说算了才不代表真的算了! 你倒是买啊!坚定点,霸气点,买它买它买它! 另一边,沈寒声正盯着一枚剑型发簪出神。 这簪子的造型,倒有几分像流霞。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趁苏暖等人不注意把这个买下来,回头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送给苏暖做谢师礼,一只素白如玉的手冷不丁拿走了它。 “美人如玉剑如虹,宝剑赠佳人,此剑簪与姑娘相配。” 说话的人,是个白衣翩翩的俊俏公子,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手握一把不合时宜的文扇,狐狸眼笑意盈盈。 “在下黄庭弈,是这间博物斋的主人。” “黄公子今日怎么有雅兴巡视店铺了?”文之珏对他的态度显然没有对旁人的好,话里的意思二人显然早有相识。 黄庭弈笑答道:“闻言文家大少爷不带一丁一卒陪两个美人来南街游逛,黄某自然是要来拜会一二的。” “这剑簪小生要了,多少钱黄公子开价吧。”文之珏不想和这只狐狸有太多瓜葛,急着付完钱走人。 “此簪——无价。” “什么意思?” 只见剑簪在那笑面狐狸指尖轻转,簪尖指向一旁看戏不怕事大的苏暖:“这簪子,我送她了。” 闻言,沈寒声不爽地攥了攥拳又放下。 心说以他在剑斗场挣的那些灵石,确实不够付一根发簪的零头的。 纵有不满,也只好暂时忍下。 “我?”苏暖眨眨眼睛,什么时候话题烧到她身上了? 话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钻石王老五又是谁啊! 黄庭弈轻挑眉梢:“莫非姑娘不喜欢这簪?” “呃,也不是不喜欢……”苏暖向来是个贪财的,偶尔还有点好色,秉承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她收下了簪子,“那就多谢王公子啦!这簪子的造型和我的佩剑有些许相似之处呢!” “在下姓黄,黄庭弈。”黄庭弈也没想到苏暖会这么爽快地就收下簪子,神情微微一怔,“这剑簪是小店的镇店之宝,既然与姑娘的佩剑有所相似,想必是与佳人有缘。” “但是我觉得,这剑簪和我姐姐比较搭。”苏暖话锋一转,将剑簪插在了花月容的发髻上,“我是个丹修,姐姐是剑修,此剑予她最妙。” 花月容同苏暖咬耳朵道:“阿暖,别人的镇店之宝我们怎么好意思收下?还回去吧,正所谓无事献殷勤——” “就是因为无事献殷勤,才更要收下。”苏暖同她传音入密,“如果就这么还回去,不就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她们的小动作,黄庭弈看在眼里,也并不在意。 花月容想到,虽然苏暖在灭绝山平辈之中岁数偏小,但是她也早就到了可以嫁娶的年龄了,近些日子练功走火入魔又险些丧命。黄公子仪表堂堂,家境尚算阔绰,如果把两个人撮合到一起,未必不能成就一段姻缘。 更重要的是,花月容察觉到了苏暖对她和文之珏之间关系的想法,这一路走来,她总觉得师妹有意撮合自己和表弟,让她很不自在。 “黄公子,待会我们要去江上泛舟,公子可愿同行?”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花月容笑着向黄庭弈发出了邀请。 心道把苏暖支开,让那丫头有点正事做,她就不会想着作文之珏的妖了。 收到邀请,黄庭弈欣然应允,另一旁的文之珏和沈寒声却是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黄家的马车就停在博物斋后院门前,由两匹精壮白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车棚四角坠着风铃,随风作响。 一路上花月容都在拉着黄庭弈闲话家常,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底细刨根问底套个清楚,苏暖被他二人夹在中间,文之珏和沈寒声则被排挤到了边上,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在右边,脸色黑如锅底。 两个人的脸臭的不能再臭了。 “黄某不才,白手起家,家中仅有母亲和一个出嫁了的姐姐,北琼城两处田宅,三间铺面,天斗城与奉天城各有一处田宅两间铺面。” “一人之力能做到黄公子如今的成就,已是不易呢!”花月容越看越觉得这人顺眼,虽说面相狡猾了些,但言行举止俱是君子风流,“黄公子可曾婚配?” “前些年忙于生计,不曾婚配,近年越发想寻得天配佳偶,若是能觅得一位像花小姐这般美貌兼备才情的女子,在下死而无憾矣。” 苏暖忽然“啊”了一声。 ——说不定,师姐的真命天子不是文之珏,而是黄庭弈呢? 这两人,都是一样的书生气质,一样的生意人背景,说不定连八字都差不了多少。 大师姐一遇见这黄公子,就亲切地向他问东问西的,家世背景生辰八字喜不喜欢小动物会不会烧饭做菜都问了个底朝天——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比起榆木脑袋的文之珏,大师姐更喜欢黄庭弈这号擅长揣摩女生心思的暖男?黄公子声称自己是白手起家,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作为,正是大师姐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样一想,她坐在他们中间当电灯泡就不大合适了。 “阿暖,你做什么?” “我……有点晕车,想坐边上吹吹风……”苏暖装作一副难受的表情,“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不如让车夫停一会,让苏姑娘休息休息?” “不用那么麻烦,我喜欢坐边上。” 苏暖灰溜溜地离开后排柔软舒适的主座,滚到右边挨着沈寒声坐好。 两边的位子原本就不如主座宽敞,她这一屁股下去就占了大半个座位,又扭来扭去地把脑袋探出窗外看风景,文之珏看沈寒声被她挤到了座位边沿,忍不住开口道:“恩公坐我这边吧?” “不用。”沈寒声淡淡然道。 “……”文之珏心想自己莫不是被这群人嫌弃了?? 沈寒声打从看到黄庭弈的第一眼起,就很不爽,不光是因为他抢走自己前头送了苏暖剑簪,还和他看苏暖的眼神有很大的关联。 那种眼神——沈寒声在魔世经常见到,是猎人见到心仪猎物时,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拆骨剥皮的眼神。 “沈少侠这般看着我做甚?”面对沈寒声冷厉的目光,黄庭弈打趣道,“莫非是想把在下拆骨剥皮不成?” 对方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沈寒声眸色顿时一沉,冷声道:“是。” “哈,沈少侠真会说笑。”黄庭弈哂笑一番,面不改色地继续和花月容聊起了自己在行商旅途中的见闻。 “三年前在下途径三途,遇到了百鬼朝会,这朝会百年难遇,其中最新奇的货物是一件万年龙血根——” 沈寒声忽然问文之珏:“你这些年游历川河,可有新奇之事?” “啊?”文之珏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种问题,打从他认识沈寒声这个人起,他就一副对谁都冷冷淡淡不感兴趣的样子,只有苏暖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乐意主动多说两句,“有是有……” 文之珏汗颜地看了主座上的花月容和黄庭弈一眼,心说自己那些被土匪绑架、狼群袭击、村妇调戏的黑历史,根本比不上黄庭弈的行商经历,说出来都是要被人鄙视的。 “说。”沈寒声的语气不容置否。 “呃这个……”文之珏频频拭汗。 “说。” “好的恩公……” 苏暖才看了一会沿途风景,回到车里的时候,马车上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讲故事大赛。 “有一年小生去往墨山开采新矿,掉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洞里都是尸骨,原来是一头刚生了崽的魔熊将那作了窝,专抓人回来吃,有对母子被困在洞中,小生趁着魔熊外出,杀了那几头小魔熊,带着那两名母子逃离了魔熊洞……” “十八年前,在下随仙庭左部侍郎行猎,猎杀化煞魔熊一头,博物斋仓库里便有一套完整的熊皮。” 千年魔万年煞,煞气比魔气更加难得,化煞魔熊比普通魔熊恐怖百倍。 “……” 文之珏鼓足了力气,故事讲的面红耳赤口干舌燥,黄庭弈却总是能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他的风头碾压过去,苏暖不由唏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大师姐这般天人之姿。 加油。 沈寒声听着那二人你来我往地讲述游历见闻,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开始替文之珏着急:虽然他答应过苏暖拆CP,但是现在自己和文之珏俨然成了命运共同体,男人的尊严让他二人心照不宣地将黄庭弈视作了劲敌。 肩头轻轻一沉,沈寒声撇过头去,只见苏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脑袋歪斜着倒在自己肩上,睫毛随呼吸轻轻颤抖,脸颊是两坨苹果红。 好可爱。 第37章 第37颗灵石 苏暖表面上是睡着了,实则进入了内观境界。 她的内观境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荼蘼火海废墟残垣,前世被大火烧得寸草不生的灭绝剑派。 那枚赤火丹被她保存在境界一隅,小半的妖力已经被转化,鲜红的妖丹中的一小块变成了纯净的白色。 苏暖现在能使用炼气期的术法和修为了,但依然不能恢复完全,她就像是一个被抽空的瓶子,一旦重新灌入大量真气,体内赤火丹的火毒就会被唤醒,她将再次面临生死险境。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灵石可以充值复活次数了。 第一次复活,她充值了大约七千灵石;第二次是一万;第三次是一万八千…… 天晓得下一次会不会开出天价,这一次出门历练,能多结识一些像黄庭弈文之珏之般家境殷实的生意人总是好的,她也该多扩展一些业务了。 …… 马车稳稳停靠在江边,沈寒声轻轻推了推苏暖:“醒了。” “唔嗯……”苏暖迷迷糊糊地从内观中挣脱出来,“我睡着了……” “喝水吗?”知道她修为被封身子空虚,出门前他特意问侍女要了能保温的葫芦。 苏暖点了点头。 文之珏是一分钟也不想在黄家的马车里多呆,马车一靠边他就跳了下去:“表姐,苏姑娘,这琼江畔的风光是最好的,快来看看——” 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只见黄庭弈下车后,单手持文扇撩起车帘,另一只手轻托花月容的手腕:“小心台阶。” “表姐是练武之人,区区台阶……”文之珏悻悻地闭上了嘴巴,看花月容的表情,她似乎对黄庭弈的君子作风很是满意。 他也是君子啊,只不过没那黄毛狐狸花样多罢了。 扶着花月容下了马车,黄庭弈又将手伸向了车里的苏暖:“苏姑娘可是怕冷?江畔风烈,在下给姑娘搭一顶避风的帐篷吧。” “好啊。”他愿意大方,苏暖也乐得享福,“那就多谢黄公子啦!” 她忽视了那只朝自己伸来的修长玉手,一个蹦跶下了马车。 然后啪唧一下跌了个双膝跪地,直接给在场众人拜了个早年。 “苏姑娘!”黄庭弈惊了,脑袋反应过来身子还迟钝着。 沈寒声还留在车上,他现在要是下车,只能踩着苏暖的背下去,身子虽然反应过来要去捞她,但距离不允许:“……” “阿暖!”花月容连忙搀起苏暖,帮她拍去裙摆的泥土灰尘,“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暖默了。 她不是不小心,是高估了自己这具被抽干的身体。 这身体素质,怕是马车底座再高一点,她都能直接摔死。 “哈哈……我就是想给大家开个玩笑,好笑吧,哈哈……” “哈,苏姑娘好风趣……哈哈……”文之珏捧场式干笑。 “哈哈,哈哈哈哈……” 琼江上空回荡着骇人的笑声。 北琼城奇迹有三:奇花,奇水,奇物。其中的奇水,便是指这苍茫大山之间千回百转的琼江,每年都会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游览江景。 眼下时节正是欣赏江畔火枫的好时候,过了晌午,游客络绎不绝,文之珏介绍说,今天的人已经算是少的,因为今年北琼的秋天格外寒冷,江风吹多了容易头疼。 “大船都租出去了,店家手里只有小船,阿暖你和黄公子一条吧。”花月容虽然对黄庭弈心有戒备,但是一见面就送镇店之宝的男人想来也不会对小师妹太差。 苏暖以为大师姐如此分配是在矜持,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表示想和黄庭弈一起游船,毅然决然地推辞道:“我和沈寒声,文之珏一组,师姐你和黄公子组吧。”大师姐的幸福,有我来守护! 文之珏:“啊?为什么是我——” 苏暖睇他一眼:“你和大师姐同船的话,你能划多久?” “呃,大概三炷香时间……”其实只有一炷香时间,文之珏为了自己的面子撒了个小谎。 苏暖两手一摊:“那不就成了,你和我们一组,跟在沈师兄后面装装样子,就不用在师姐面前丢脸了,懂?” 文之珏恍然大悟:“苏姑娘实乃小生的锦囊军师!受教了!” “也不用这么夸我……”别夸,她心虚! “苏姑娘,船备好了。”黄庭弈拿着两块刻有船名的木牌走了过来,视线不加掩饰地凝望着苏暖,“在下想请姑娘同游琼江,姑娘可愿?” “不愿,你和师姐游去。”苏暖斩钉截铁,心里更是气恼:这个黄庭弈,他已经得了大师姐青眼,还来缠着她做什么!去找大师姐啊! 大师姐那双柔情蜜意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好吗! 苏暖对黄庭弈并不十分看好。 或许是她和文之珏相处时间久了,如今居然有些认同文憨憨。 可大师姐似乎对黄公子一见钟情,苏暖很久没见过师姐对哪个男人这般上心了。 师姐看上的就是最好的!他不可以朝三暮四! “好吧,是在下孟浪了。”黄庭弈耸了耸肩,对花月容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 花月容恨不得砸了苏暖的脑袋,把她丢进琼江里洗上两遍过过脑子。 两拨人各拿一面木牌,找码头的船家取了小船。 苏暖的帐篷小船在一堆敞篷木船里很是惹眼,据说那是黄庭弈特意给她安排的。 三人坐在温暖的船帐里,望着碧游游的江水,各怀心事。 文之珏:“那个,我说……黄公子会不会是喜欢苏姑娘啊?” 沈寒声摇橹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苏暖咬了口青果:“不可能,我和他才认识几分钟?他明明是喜欢大师姐。” “可是他把剑簪送给了姑娘……”看着不远处相谈甚欢同舟共游的两人,文之珏不死心。 “也许是他想讨好大师姐身边的人呢?这样他就能多个僚机了!” “啊哈,苏姑娘还懂僚机。” “那是自然,”苏暖老神在在目露沧桑,“阅历使人成长。” 多读几本情爱小说自然就懂了。 文之珏小声道:“苏姑娘可要小心这黄庭弈,他的风流可是在北琼城出了名的。” “哈,小心他做什么?他又打不过我!”直女发言无误了。 小船摇摇晃晃驶入了山川峡道之间,黄庭弈的船跟在帐篷船后面:“前面就到湍流之地了,诸位还要继续向前吗?” 花月容是个爱冒险的,一听到能漂流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苏暖和沈寒声也不是很排斥这种新奇的体验,文之珏素来是个胆小的,抖抖索索地抱着船柱不肯撒手:“前就前啊……” 来都来了,总不能叫别人把自己看扁了去。 说完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小船进入峡道激流最劲之处,有一条坡度颇为陡峭的窄道,船体随着湍急的江流剧烈颠簸下滑,船头朝下船尾高高翘起,险些几度翻船,船顶的帐篷也在江水中浸了个透湿,要不是文之珏紧紧抱着柱子,他怀疑自己今天就要折在这江里了。 “奇怪,以前来的时候这水没这么湍急啊?” 来不及整理头绪,后面掌撸的沈寒声沉声喝了一句:“坐稳!” 第二波陡坡来的比第一个陡坡更为突然,上下落差更大,在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的过程中文之珏放声尖叫,耳边是花月容和苏暖快乐的高呼声。 疯了疯了疯了。 玩这种项目不是给自己找虐吗! 小船高高飞起,又重重拍落水面,砸起大片沁凉的水花,刺激的兴奋感驱散了苏暖身体的寒冷,她站在船头趾高气昂地指向前方:“我们的目标是——ONE皮思!” 花月容嫌黄庭弈划的太慢,挤开他亲自上阵,先前端着的淑女形象一扫而空:“阿暖,我们来比赛!” “好啊,输了的人请喝酒!” “哈哈哈你可别后悔!” “沈寒声给我划!冲冲冲!” “……” 沈寒声原本就是个不怕水的,即使掉进水里闭气三天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对冰冷的江水毫无惧意,行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臂力与花月容相比也不遑多让,两条船在激流之中齐头并进,谁也不让着谁。 附近的游客们看得瞠目结舌:这群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在漂流区比划船?还划出了赛龙舟的气势??? 真是不要命了! 花月容划船的架势颇具虎狼之姿,两手不断摇动船桨,身体随着节奏前后摇晃,把文之珏看得鼻血直流:“沈师侄深藏不露啊!来年灭绝山划龙舟大赛你一定要来参加!” 沈寒声:“……”门派居然还有这种比赛,他默了。 要说这花月容的好胜心也是极强,元婴期的实力爆发之后达到了人船合一的境界,瞬间超过苏暖的帐篷船,将其远远甩在身后:“你们输了!哈哈哈哈哈!” 她一头长发如同章鱼怪一般在空中乱舞张扬,坐在船头的黄庭弈露出了生无可恋的目光,回头看向后方的苏暖,眼神顿时裂开了。 “给老娘用力划!划赢了加餐加月钱!划死他们!” “呕……小生不行了……” “不许吐!咽回去!!!” 如果说花月容是一只章鱼怪,那么苏暖就是一头暴怒的母老虎。 传说中清冷绝尘的蜉蝣仙子呢?黄庭弈回想起多年前在名剑大会的惊鸿一瞥,和眼前喷火的恐龙判若两人。 “……” 他真的不是认错人了吧? 黄庭弈对蜉蝣仙子的执念程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她下山历练后来到北琼城的消息,他一早就收到了风声,听说她陪花月容出门后,他便叫人细细盯着,整条南街都有他的眼线。 为了给自己制造更多与苏暖相处的机会,他不惜买通了负责管理漂流阵法的阵修,让他暗中调高难度。 通常来说,女孩子们遇到这样刺激的项目,都会心跳加速并且更加依赖身边的男士—— 可是现实情况好像不是这样子啊??? “哈哈哈哈哈想超越我?再等一百年吧小师妹!” 在花月容突破音障的加速中,黄庭弈支撑不住,呕了。 -------------------- 作者有话要说:花月容:洲际导弹发射! 黄庭弈:尼玛…… 第38章 第38颗灵石 花月容的小船驶的飞快,很快便只留下一个小黑点供苏暖等人观瞻,苏暖手搭帐篷状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师姐这胜负欲没谁了。 要是那黄公子挺过这一遭还愿意和她在一起,那必然是真爱。 “不用划了,歇歇吧。” 别说是沈寒声,就是她恢复了金丹修为全速追击也撵不上花月容的速度。 文之珏把午饭吐了个底朝天,虚脱地躺在船上:“你们剑修……都这么猛吗……恩公,咱们靠岸歇一会吧,别打转啊……” 沈寒声皱着眉头道:“我没有动。” 苏暖探头朝船外看去,只见水面之下一只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大,原本只是轻微晃动的船身在漩涡的吸引之下开始打转,一发不可收拾。 “要沉下去了——抓稳!” 她只来得及喊出一句叮嘱,船身便被漩涡整个吸了进去,紧接着是天旋地转般的滚筒式体验,冰冷的江水浑浊不堪,漩涡造成的水压更是挤得人睁不开眼。 这一次苏暖倒是没有怕死。 她从储物戒取出一颗避水丹含在口中,放任自己随着水流不断下沉,直到一条漆黑的身影游到自己面前,揽住她的腰,让她能够勉强在水中站稳身体。 “追过去。”苏暖朝黑暗中发光的金色龙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着漩涡的方向继续下潜。 一是因为文之珏那厮被漩涡搅到最深处去了,必须得去救他;二是这漩涡来的过于蹊跷,她想找到源头一探究竟。 也幸亏她知道小魔头的水性好,否则刚才掉进水里的时候自乱阵脚,喝水都喝饱了。 游动之间,苏暖的双手忽然摸到了一个软趴趴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张人脸。 “……” 这是位被江水泡得肿胀发白的女人,双手双脚均被铁链束缚着,身体已经呈现出蜡化的迹象,双目紧闭,面容倒算是安详。 铁链的尽头似乎与漩涡指向了同一处,二人继续下潜。按理说这江水不应有如此之深,可他们却像两条误入深海的鱼,无论怎么游也游不到尽头。 苏暖灵光一闪,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剑指为笔在水中迅速画下一道符咒,低喝一声:破! 只见血咒所指之处,浑水的江湖忽然如沸腾般逐渐变得清澈透明,与此同时一副惊世骇俗的场景展现在二人面前。 数十具接近蜡化的尸体,男女老少,皆被铁链缚住手脚,如风筝般漂浮在江水中,海草一般随江流微微摇晃。 这些尸体,有的神情安详,有的则死不瞑目,尸体似乎是遵循某种逻辑进行了严格缜密的排列,但苏暖对阵法无甚研究,一时半刻看不出端倪。 此时漩涡已经彻底消失了,在尸群的最深处,接近水底的地方,苏暖找到了沉在里面翻着白眼的文之珏。 他似乎也是看见了和苏暖相同的画面,一时承受不住心理冲击,晕了过去。 二人合力将他从淤泥里捞了起来,再浮到水面上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条漂流峡道,而是一处洞中深潭。 池潭上方,是一个圆形的出口,阳光从洞口探射下来,洒在水面上。 除此之外,别无光明。 “他还活着吗?”苏暖探了探文之珏的呼吸,“好像是死了?” 说完,她张开十指撑在他腹部用力一按,一串浑浊的水花喷泉般从他口鼻涌了出来。 “咳咳……我这是在哪?”文之珏只记得自己被漩涡卷进水里,然后看到一张死人脸瞪着自己,然后他就晕了。 一张湿透的苍白小脸忽然凑到他跟前:“欢迎来到十八层地狱。” “啊啊啊啊啊鬼啊!” 文之珏夸张地放声大叫起来。 然后又晕了。 沈寒声无奈地摇摇头: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给吓回去了。 趁着文之珏昏迷的这段时间,苏暖在洞窟四周查探了一番,发现此处并无异常:“徒弟,你觉得那些水里的尸体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沈寒声诚实作答,“世间不乏旁门左道之徒,或许是某个鬼修布下的尸阵。” “方才在水里,我摸到了这个。”苏暖摊开小手,掌心静静地卧着一块木头,“这叫松奚木,是夺舍法事的材料,不过也有拿来治疗风湿的……” “你怀疑水里的尸体是夺舍法事的废弃品?”沈寒声听温如玉说起过夺舍,是门极阴极损的法术,而且夺舍成功率不高,一旦失败身体十有八九便不能用了,非死即疯。 苏暖眉心深锁:“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就算夺舍失败,尸体随便找一处乱葬岗卖了便是,苦心积虑布置一处尸阵想必有其它的缘由。你还记得魔熊洞里的魔修密室吗?” 沈寒声怎会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看到的幻象,他终身难忘。 “魔熊洞的魔修,似乎也在研究夺舍肉身和炼制尸体的功夫。他和布置水下尸阵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人?” 苏暖喃喃自语了起来。 “可是这样又太凑巧了不是么?黑罗刹的其中一味解药指引我们找到月湖的魔熊洞,进而发现了藏匿其中的密室,琼江的水底忽然暗流涌动将我们卷入其中,进而又发现了尸阵。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鼻子走了。” 沈寒声道:“可是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偏差,都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苏暖点头赞同:“是啊,如果去魔熊洞的人是四师兄,他肯定不会发现密室。如果今天我和师姐黄公子同游,也不会被卷进这漩涡中来。” 有些事情因为太巧,所以显得不自然。又因为太巧,所以只能用巧合来解答。 文之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游魂似的在洞窟里晃悠,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天圆地方,月儿慌慌,上巳下卯,见鬼即祥……” “他碎碎念梦游什么呢?”苏暖举手在文之珏面前晃了晃,“嘿!傻子!” “嘿!傻子!”文之珏有样学样,两眼眼底浮现出的黑色眼圈把苏暖吓了个够呛。 活着的诡异,可比飘在水里的死尸吓人多了。 “这货不会中邪了吧?” “这货不会中邪了吧?” 一男一女两种不同的音色,同样得到语调,在空旷的洞窟中反复回响。 苏暖笑,他也跟着笑,苏暖跳,他也跟着跳。 沈寒声看不下去了,一掌劈昏文之珏背在身上:“他刚才说的上巳下卯,会不会是什么口诀?” 苏暖摸了摸下巴,抬头看向洞口:“呐我们头顶的洞口是圆的,脚下踩的地是方的,天圆地方。现在太阳西沉,月亮就要上来了,月起之时,月光或许会洒向洞口,所以是月儿慌慌?也许是晃晃呢,他发音有问题!” 这样分析未免有些牵强,但沈寒声还是想听她继续分析下去,故而没有打断。 “上巳下卯,最直观的说法是——这洞口为巳,你我为卯,我们被圆圆的洞口罩在了地上,如同笼中之兔,待宰羔羊。” “那最后一句?”话题分析到这里,连他也觉得周围空气变得有些阴森古怪了,仿佛黑暗中有什么蛰伏已久的怪物,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苏暖看了一眼来时的那汪水:“我觉得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这里没什么好查看的,不如回去再看一眼那些尸首可有其它异常。” 她胆子倒是很大,沈寒声回想起自己这一路游来接触到的都是泡过尸蜡的江水,腮都要抽筋了。 苏暖看出他满脸写着的不情愿:“你带着文公子御剑从洞口出去吧,我一个人回去看看。” 有避水丹在,她总不能被水给呛死。 沈寒声沉吟片刻,道了声好。 然后背着文之珏御剑从圆乎乎的洞口飞了……掉了下来。 这洞口上方竟然设了精妙结界,飞到近处时沈寒声方才察觉,但为时已晚,一个大意便摔得人仰马翻。 “最后一句看来也是真的。”苏暖像是早有预料会发生这种事情,坐在池潭边的大石头上看着他狼狈地爬起身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小小恶趣味,“原路返回?” 沈寒声牙齿咬的咯噔响:“原路返回。” “等回去就教你净衣术和御结术。”她小小地给他画了个饼。 池潭连通着琼江的水冰冷刺骨,苏暖和沈寒声拖着文之珏按照原先进来的方式不断下潜。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下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水就见了底,再也找不到原来经过的那片尸阵,沈寒声又独自向前游了片刻,确认方圆五百米没有任何尸体浮动的痕迹之后,才折返回头寻找苏暖。 苏暖拖着文之珏,只要他离自己足够近的距离,避水丹就可以同时保护两个人,突然前方出现一条上下浮动的黑色人影,乍得看以为是沈寒声回来了,定睛一望似乎又像是一具随波逐流的漂子。 她费力拖着文之珏向那黑影靠近了些,对方显然也察觉到有活物正在靠近自己,蓦然回首,将一张脸皮被割的鲜血淋漓的脸对着苏暖,血盆大口中是密密麻麻罗列成圈小牙,猩红长舌如水蛇般吐出。 “别闹。”苏暖一把拽住了女鬼的舌头,“准备跟你说正事呢。” 女鬼:“#?~%?” -------------------- 作者有话要说:女鬼:不讲武德抠人家舌头5555 第39章 第39颗灵石 苏暖扯着那女鬼的长舌不肯松手,女鬼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死状机凶,死后化为厉鬼又被人封印于此,冤魂更是极煞,身上那看似黑衣的东西也并非衣服,而是煞气凝聚而成。 墨黑的煞气顿时冲向苏暖,苏暖不屑一笑,弹指挥间那煞气便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女鬼惊了。 能够抵消煞气的有两种,一种是比煞气更强的正道罡气,一种是更煞的煞气——苏暖显然是后者。 “死的惨的可不止你一个。”少女阴测测地笑了。 江湖犹如沸腾般翻江倒海,女鬼身上的黑气不断朝苏暖身上流去。 她居然在吸收她! “停手停手!”女鬼慌了,煞气如果被抽干,她的下场便是万劫不复,“不要再吸了!” 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女鬼急得哇哇乱叫。 “你要问什么我都回答!手下留情啊!” “你是怎么死的?”苏暖停止了吸纳,问。 “被人杀死的啊,你眼瞎?停停停!我眼瞎!” “杀你的人和把你锁魂在此地的人,是同一个人么?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这附近应该有一个尸体组成的铁锁阵法,你可知情?” 连珠炮似的发问把女鬼搞得昏头转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活人。”她的第一个食物就是个狠人,还反过来要吸干她,呜呜呜做鬼真难。 苏暖听完女鬼的叙述,暂且相信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被何人所杀,阵法将她困在唯一的生门必经之路,想来也是为了杜绝后患,将厉鬼作为最后一道保险措施,把所有误入尸阵的人赶尽杀绝。 女鬼对自己死了多久没有任何概念,也记不清生前的事情了,苏暖让她回忆她在水下见过几回日生日落,她鬼气森森地笑了起来,扒开黑衣露出一片刻着密密麻麻血痕的肌肤:“每次满月的时候,我都会在上面刻一笔,你自己数一数有多少笔?” 苏暖忍住骂她变态的冲动,凑过去认认真真数了起来:“一,二……十五……” 这时沈寒声回来了,看见苏暖趴在一个半果女鬼身上数数,头皮一阵发麻,以为她是被鬼迷住了,拔剑便刺。 女鬼平白无故被砍了一剑,原本就委屈的心情顿生恼意,回头见那挥剑的少年修为尚浅,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邪念,脱离苏暖顷刻间化作一道黑烟,趁着二人不备的空隙钻入沈寒声体内。 沈寒声目光一滞,再开口时俨然换了一副女腔,神态动作也变成了女鬼的模样:“哈哈哈现在我就是这个身体的主——” 什么鬼! 为什么这名少年的体内存在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股是真气,另一股是魔气?? 女鬼的灵魂被夹在两股一正一负的能量之间,快要被挤爆了。 好痛苦—— “沈寒声”神情痛苦地在水下翻滚起来,搅得江水一片浑沌,苏暖知他是被女鬼上了身,淡定地冲对方放话:“小姐姐,要不你还是出来吧,在里面呆着多难受啊?你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啊啊要疼死了——如果想他活,你就死!不然我就是和他同归于尽也不会出来的!” 小魔头居然也有被女鬼上的一天,苏暖看着用女鬼口吻说话的沈寒声,惊悚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死的,你出来,我给你超度超度不好么?” “不可能,我已经万劫不复了,那个人……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那个人?”苏暖眯起双眼,“刚才你骗我?” 说好的没见过第二个人呢? 女鬼一时语塞,又道:“我也没有真正见过那个人……他只会通过传音入密的方式和我说话……也许他就是你们说的什么阵法的主人吧。总之今天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 苏暖耸耸肩:“好吧,我可以死,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女鬼语气不耐烦地问,她感觉到自己对少年□□的控制权越来越弱,对方的意识正在夺回这具身体。 “为什么一定要死一个呢?你是把自己当成某个低俗小说的反派吗?先逼死一个,再搞死另一个?” “呃……”她要问的就这? “格局要打开一些,”苏暖比划着说,“比如今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得死,或者操纵他的身体杀了我,大不了你也可以拿剑自裁呀,这样两个不就死掉一个了?” “呃呃呃……这具身体可是你的同伴,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安全吗?”与自己较劲的那道力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女鬼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问。 “明明是小姐姐你要求死一个的,为什么要反过来站在道德制高点反问我呢?”苏暖摊开双手,“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哦,如果你用自裁的方式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杀了你,反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带你离开。” “……算了。” 黑烟轻飘飘钻出沈寒声的□□,重新凝聚成一个垂头丧气的女鬼形象:“人家第一次做鬼,业务不熟练,败给你了。” 苏暖安慰她:“一回生二回熟,别灰心。” “真的有办法可以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吗?”女鬼问,她在水下呆了太久,能接触的除了鱼就是水,好不容易碰到两个活人,一个身上的煞气比她这个死了的还重,一个身体里跟十八层炼狱一般磨人。 她要发疯。 苏暖看了看周围,道:“锁魂术一般都会在附近留下一个媒介,比如你生前的某个贴身物品,只要找出媒介,就可以带你离开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贴身物品哎?”女鬼望了一眼四周一望无际的水域,“而且我在这里生活多年,也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异样物品。” “你等一下。”苏暖指了指背后的文之珏,“我先把我朋友送到岸上去,再回来帮你找那东西。” ——原来这挂件是个活人啊?女鬼嘴角抽筋,伸手捏住苏暖衣角,抽抽嗒嗒地说:“别走啊,留下来陪人家,下面又冷又无聊……” “呸呸呸,再说这种台词,小心贫道收了你这妖精!沈寒声,走了!” 苏暖大力出奇迹,扛着文之珏呼呼往上游,沈寒声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女鬼在恋恋不舍朝他们地挥手告别。 出了水面,只见日月当空,一轮斜阳与一弯残月交相辉映,琼江波光粼粼。 江岸长堤就在不远处,沈寒声御出缠光剑。 “你们先走。”苏暖说,“我要回去一趟。” 沈寒声眉头皱了起来:“当真要帮那个厉鬼?” “帮。拘住她魂魄的人很有可能是尸阵的主人,说不定与月湖的魔修有所关联?这件事先别惊动师姐他们,以免打草惊蛇。” 沈寒声很少见到这样认真的苏暖,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明白。” 他咽回去那句呼之欲出的“多加小心”,背起文之珏御剑离去。 苏暖一头扎回水里,江水刺骨,但江上的风更寒凉,入了水后反而没那么冷了,方才她观察周围景色,大致推断出此处江临北琼城以北,长堤人烟罕至,零星有几艘渔船漂浮在水面。 黑影慢慢浮现。 “你真的回来了?”女鬼神色复杂,“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言出必行是本人的优良品德,之一。”苏暖说,“况且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魂魄又是如何被锁入江底——拿着这个,输入你的灵,嗯不,鬼气。” 她抛给女鬼一只造型普通的镂空小铜球,女鬼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虚无的身体扑了个空,她这才想起凝聚煞气包裹住小球:“好了。” 苏暖指挥道:“拿着这个球,在附近转悠,先转个五十米吧。” “这样就能找到我的遗物?”女鬼将信将疑,小铜球看上去没什么新奇之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把它捏碎了。 走到快接近五十米的时候,铜球忽然发出了微小的震动。 “再向前面走一走。”苏暖问,“你平时的活动范围大概是多少?” “半径两三百米吧。”女鬼不确定地说,怀中的铜球又比先前震动的响亮了一些,她连忙又向前飞了一段,“声音好像变弱了……” 苏暖咳嗽了几声,长时间呆在水下令她胸口有些不舒服:“这个寻物铃铛只能单线搜寻遗失物,声音变弱是因为你走错方向了。” “原来如此!”女鬼恍然大悟,掌握了大致的使用方法后,她握着铜球走到一处满是淤泥的地方。 “我最多只能到这儿了。”她看着苏暖,满眼无助。 “有人想要困住你,自然不会把打开牢笼的钥匙放在你身边。” 取回寻物铃,苏暖让女鬼在原地等她,自己继续向前方游去。 日以西沉,水底不再有光线,夜明珠的照明程度也很有限,苏暖尽量避开淤泥小心翼翼地游走。 手里的铜铃忽然响起尖锐的丁零声,震动也比先前女鬼拿着它的时候更为强烈。 “就是这里!” 苏暖大喜,连忙下手探入脚底淤泥去捞东西,那泥土又湿又冷,粘厚无比,她费劲地抠了半天,又取出流霞剑充当铲子来挖。 终于看清了泥里埋着的是一块红色布条,苏暖正要把它拽出来的时候,淤泥下突然伸出了无数双黑色鬼手将她牢牢锁住,欲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春节快乐! 第40章 第40颗灵石 四肢躯干皆被无数双鬼手纠缠着,流霞剑也深陷其中,苏暖挣脱出几根手指,勉强掐了个剑诀,流霞立刻迸发出几道飘渺剑气,斩碎鬼手。 一只鬼手被击碎,立刻就有新的鬼手凝结替补,将苏暖朝更深的淤泥中拖拽,可见设下陷阱之人心思何其歹毒,避水丹虽然能让她自如的在水中呼吸,但是不能阻止淤泥堵塞她的眼耳口鼻,沉重的窒息感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身上,倦意狂袭而来。 女鬼焦急地在结界之内看着她被淤泥吞噬,二人离的那般近,可她却没有丝毫办法救她出来。 淤泥之下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裹挟着狂风骤雨般的凛冽剑意,瞬间将四周鬼手斩杀剿灭,即使生出新的鬼手,也一并清扫干净。 在那森然恐怖的绝杀剑气之中,一名少女周身浮现诡异的红光,赤火丹的功力被她运用到了十之八九,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像经受了地狱烈火的炙烤般皲裂开来,缝隙如同血管流动着血红的光。 她眉心一点赤色魔印,光耀万丈,照亮了夜晚漆黑死寂的江水。 与此同时,一道寒芒刺破水面,犹如一支利箭直奔少女而来。 苏暖身上的剑气只增不减,沈寒声还没有接近她就在五米开外被三道剑气各击中肩、腹、小腿处,猩红的颜色与绯红的水雾搅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显然苏暖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凭借保护自身的本能四处释放剑气攻击。 女鬼喊道:“破了媒介放我出去,我来压制她!” 沈寒声犹豫了一下,方才被女鬼附身过一段时间体验着实不好,苏暖可以相信女鬼但是他不行。 然而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优柔寡断,苏暖的剑气在赤火丹的修为加持下几乎可以媲美化神期剑修,而沈寒声此时还不能解除自身的魔族禁制,二者之间的实力相隔悬殊。 再任由她这样暴走下去,真气迟早会被耗光,到时候仍是死路一条。 沈寒声的目光停留在了狂乱流动的水流中飞舞的那条大红喜帕上,女鬼赶忙提醒他:“就是它!” 缠光干脆利落地一剑刺穿喜帕,江底深处地鸣般轰隆震颤,耳边似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媒介破除,女鬼欣喜地飞出锁魂阵:“我自由了!” 沈寒声抬剑阻拦在她面前:“救人。” “知道啦,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人家!”女鬼娇嗔地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黑烟,避开那些轨迹混乱的剑气钻入苏暖身体。 …… 苏暖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上。 肚子胀的厉害,似乎是吃了许多食物后撑的胃疼。 她疑惑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记得自己被许多鬼手扯入淤泥之中命悬一线,情急之下唤醒了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赤火丹,并且催动了体内全部的真气,之后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身体很沉重,即使她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也还是困意滔滔。 “苏…苏小姐贵安!”路过的侍女看到苏暖打着哈欠从客房里走出来,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柱子上。 “早啊。”苏暖笑眯眯的同她打招呼。 对方像是见着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走远了。 “她这是怎么了?”苏暖心生疑惑,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文府的地盘没有错。 隔壁就是沈寒声的客舍居所,他一定知道在自己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人的客房相距不远,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厮告诉苏暖,沈寒声一大清早就被她使唤去排队买北琼城最有名的琼花糕了。 “我?使唤他?” 小厮看了一眼她眉心未加遮盖的红痕,瑟瑟发抖道:“苏小姐贵人多忘事,正是您差使沈公子去买那第一笼刚出炉的琼花糕的……” 苏暖愣住。 她似乎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喂。”她在心里默念着说,“你在的吧?” “……” “不说话我就要开始念渡厄真经了哦。” “……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啊!” 脑海里响起一个咋咋唬唬的声音。 女鬼说到自己附身苏暖之后,耗尽力量才勉强压制住她暴走的真气,现在的灵魂极其虚弱,只能继续依附着她苟延残喘:“你的意识昏睡了一天,人家是为了不让事情穿帮才勉强借用这具身体行动的!” 附身苏暖带来的负荷比附身沈寒声时还要严重,女鬼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样一个尚在豆蔻的少女身体里竟然如此混沌不堪,魔气真气妖气以及一团叫不出名字的火焰,几乎要把女鬼碾碎掉。 这时,一名侍女行色匆匆的赶来见苏暖:“大少爷请苏小姐去大小姐闺房,小姐病情又加重了!” 居然是在这种时候?苏暖眉头微蹙,文心瑶的病势的确古怪,不怪当初连骆子禾也没能诊断出个所以然来,她第一天给文心瑶诊脉,说她的病不严重,完全是安抚病人及家属的说辞。 苏暖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内院文心瑶居所,只见小阁楼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侍女少说也有七八个,大管家守在门前,说明文夫人也在里面。 “大夫正在为小姐诊治。”管家拦住了苏暖,“外客请留步。” “是我让她来的。”文之珏等了苏暖有一阵子了,不听管家阻拦就把人往房间里带,“我姑母也在里面,那三个大夫根本就是庸医——” 他急得手心手背都是汗,苏暖进了里屋,只见偌大的闺房,架子床绡帐垂纱遮住了床上的景色,一条人影若隐若现,从帐子后面弹出一条苍白的手臂,三名大夫正围着轮流把脉,每一个的脸上都写满困恼沉闷之色。 文夫人就坐在床边,捏着手帕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面色也颇为憔悴,俨然一副关心则乱的神情。 文之珏弱弱开口:“姑母,让苏姑娘给妹妹看看吧。” 文夫人抬眼瞪了苏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不屑的弧度:“你妹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这里添乱——出去。” “可是妹妹她……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 “出去。难道你还怀疑我这个当半个亲娘的姑母会害了你妹妹不成?!”文夫人语气激动了起来。 文之珏不说话了。 苏暖走上前去,推开三名佯装诊脉实则束手无策的大夫:“来都来了,就让我为心瑶姑娘号一号脉吧。” 她的胳膊一丝血色也无,苏暖都要怀疑人已经死了。 向来端庄持稳的文夫人忽然尖叫一声,一把推在苏暖肩膀上,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身后的帘子,妆容清淡的面容扭曲狰狞:“不准碰她!我们文家何时需要一个走火入魔的下流修士指手画脚了——文家不欢迎你,管家送客!” 第41章 第41颗灵石 41 见文夫人宁可撕破嘴脸也不准自己探视文心瑶,苏暖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是你们文府的家事,本座确实不便插手。文公子,麻烦转告沈寒声,我已经回灭绝山了,至于他是走还是留下来再玩几天,随意。”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文之珏跟着她跑了出来:“姑娘,我姑母一时情急,多有告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见谅?”苏暖猛地转过身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灵气动人,“我没有生气啊?” “呃……恩公还没有回来,小生在城中给姑娘寻一处客栈休息,去留与否再做打算如何?” 他急着挽留,嘴唇不见一丝血色:“如今能帮到小生的,可就只有恩公和姑娘你了……” 苏暖正色地问:“心瑶小姐今次的病发情况如何?” 文之珏无奈地摇头:“小生也是刚得知的消息,就差人来通知姑娘你了,具体的情况小生也不清楚。” “文夫人对心瑶小姐向来如此关心么?”她着重咬了关心二字的发音。 “是也不是……” 文之珏告诉苏暖,文夫人对文心瑶很好,甚至比对他这个侄子还要好一万倍,几乎是文心瑶要什么,她就给什么。除了在治疗文心瑶的怪病这件事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文夫人不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让文心瑶痊愈,她对文心瑶的关心呵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情同母女。 “可妹妹不喜欢姑母,平常甚至不愿意见到姑母,她们两个但凡见面就会争吵。”文之珏补充道,在他看来,文心瑶对文夫人的态度是正确的,不像他唯唯诺诺不敢反抗。 苏暖忽然打断了他的讲述:“那不是黄公子吗?” 月牙白衫在花丛掩映的小径一晃而过,文之珏也没看清楚对方的真实面容:“那个方向是心璇的净心小筑——姑娘可认定对方是黄公子?” 苏暖不能确认刚才自己看见的人影就是黄庭弈,否则她也不会反问文之珏了,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净心小筑建在后院最深处的梅林间,此处僻静,侍女家丁也不比其它的多,一老妪坐在门外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未吃完的瓜子水果,果壳散落一地。 “不像有外人来过。”文之珏环顾周围环境,“我们还是走吧,姑母不喜欢有人打扰心璇妹妹休息。” 苏暖看了一眼门缝后面一闪而过的影子,扬声说道:“这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二人离开净心小筑,苏暖谎称自己要回客房拿些私人物品,与文之珏分道扬镳后悄悄转身折返。 门口的老妪不见了,小筑大门敞开着,里面飘来阵阵异香。 层层帘幔之后,站着一条造型扭曲的诡异人影,苏暖缓缓上前,剑尖挑起一层帘幔:“心璇姑娘?” 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人影发出了咕噜噜气浪翻滚的声响。 女鬼忽然叫了一声:“你受伤了!” 苏暖怔怔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口不知何时穿透了一根黑色荆棘。这荆棘从帘帐后面伸出,绕到她身后偷袭,直到击中苏暖她也没有察觉到一丝不适感。 胸口被开了个洞,却毫无痛觉。 荆棘抽离她的胸膛后,像一条有生命的蛇,蜿蜒回到帘幔之后,人影收回荆棘后微微一颤,变换了个耸肩扭腰的夸张姿势后又不动了。 这时苏暖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完犊子了! 她的复活机会用完了! 女鬼从她身体里跑了出来,因为灵体尚未恢复完全,所以她只有一个脑袋和一只手的形状漂浮在空气中:“啊啊啊你要死了!” 苏暖剑指飞快点住自身几处大穴,又摸出几枚草叶扔进嘴里咀嚼:“快帮我找一找……这屋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幸亏她在给文心瑶疗愈圣草之前留了个心眼,把上面最肥的几片叶子摘下来自己留着了。 女鬼抓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不钱的——” “快去!” 见苏暖没有死,更多的荆棘冒了出来,招招狠戾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她以剑御敌,虽身负重伤却也不落下风。 擒贼先擒王,苏暖挥剑斩断几根缠人的荆棘,这些荆棘和琼江底的鬼手一样,都不是真的荆棘和鬼手,而是以极其强烈复杂的煞气组成,被流霞斩断后立刻化作一堆黑水然后重新组织成形。 先前她凭借骤然爆发的真气消灭了水下鬼手,但这一次没有真气能给她爆发了,即使使出寂灭剑法最终式也只能暂时解决眼前的危机。 瞄准时机,苏暖飞身而起,一剑破开数层帘幔。 人影似乎对此早有察觉,召唤出更多的荆棘将自己包裹其中,苏暖长剑横扫也只能削去其表面,很快就会有新的荆棘替补上。 “快!人就在里面!” “保护大小姐!”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数十名手握兵刃弓弩的看家护卫将净心小筑团团围住,丝毫不给里面的苏暖任何解释的机会,领头的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齐发。 苏暖提剑御气,张开一道屏障将所有射向自己的飞箭抵御在外。 “找到了!这个看上去值点钱的样子!”女鬼裹着条项链放到苏暖手里,紧接着她的脑袋就被箭矢射穿了,“啊啊啊啊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得逃命了。”苏暖看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一把抓住女鬼强行将她塞进那条项链里,一剑劈开飞到面前的箭矢,从左侧火力稍弱的窗户跳窗逃出。 刚跳出窗外,一张金丝网劈头盖脸就朝她铺了下来,苏暖临危不惧,剑气生生破开网罩,御剑乘风而上。 “抓住那个魔女!不能让她离开文府!” 护卫们提刀便追,能被文府选中的护卫自然有其过硬的本领,个个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精通武艺,苏暖伤及肺腑,飞的摇摇晃晃,又要疲于躲避身后飞射而来的箭矢,几番险些跌落流霞。 文府设立了极其强大的结界,即使御剑也无法从结界中离开,苏暖只得钻入一处假山洞中,利用山体掩护自己东躲西藏,一名护卫与她狭路相逢:“人在这里!” 与此同时一道黑烟从苏暖手中钻了出来,冲入护卫的身体。 “人在哪呢?”附近的追兵闻风赶来,由于山洞阴暗无光看不清楚里面的实际情况,女鬼又用自身的黑色煞气遮住了苏暖,没有人发现异常。 被女鬼附身的护卫对追兵们说道:“她刚才从东边离开了——快追!” --------------------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一个人在家吃炸鸡哈哈哈 第42章 第42颗灵石 女鬼引开了追兵后,脚步声逐渐远离假山洞,苏暖听声辨位反复确认四下无人,跌跌撞撞地从追兵离去的反方向摸索出来。 对方无疑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可那净心小筑里的扭曲人影又是谁?文心璇吗? 文家作为《仙魔斗》中,富豪榜上有名的存在,出场戏份除了装逼就是装逼,文夫人的相公花辞梦是文章中的四线配角,与魔族和妖族三相勾结,表面全方位经济支持正道男主楚天河,背地里却为了魔族复兴之业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等等……难道大师姐嫁给文之珏,因此躲过魔族屠杀灭绝剑派一劫,是花辞梦早就安排好的? 来到文家几日,苏暖是没有见过花辞梦本人,他是唯一在原著中有过形象描写和出场戏份的文家人,至于他的夫人和女儿,作者并没有在正文中有过任何描写。 这一点,苏暖可以肯定。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独立的院落,附近没有侍女和小厮出没,是个绝佳的临时藏身之处。 苏暖捂着伤口,正要推门而入,忽然门从内侧打开了,里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拉入门中。 “黄某方才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在说什么格杀勿论,苏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黄庭弈,方才在小花园里看到的人影果然是他。 “你受伤了。”黄庭弈眉头紧锁,拉着苏暖坐下要查看她的伤势。 “别动……”苏暖此时虚弱之极,紧紧握着流霞剑柄护在身前,“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和文家,文心璇是什么关系?” 黄庭弈微微一愣,莞尔道:“在下不明白苏姑娘在说什么,前日姑娘溺水,在下今日是特意前来探望姑娘的。” “是么?”苏暖有些狐疑,看他一副十足诚恳的表情,便不再追问净心小筑的事情,“文家的人要杀我,你且留我在此地调息片刻,否则……” “否则什么?”漂亮的狐狸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杀了在下?” “你说呢?”架在他脖子上的流霞剑杀气肆意,苏暖很少杀生,但不代表不会杀生。 屋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黄公子,府内正在寻找一名入魔流亡的女修,还请公子打开房门配合调查。” 苏暖攥剑的小手又苍白了几分,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滴落,意识也逐渐涣散起来…… 她听见黄庭弈对外面的人说:“本公子已经歇下了,你们过会再来吧。” “呃可是……”这还能等一等? “或者本公子现在便起身,找你家夫人姑爷喝杯茶?” “不用了不用了,等公子歇够了小的再来……” 脚步声慌里慌张走远了。 黄庭弈剑指轻轻拨开流霞剑锋,对苏暖道:“在下有方法带姑娘出府。” 苏暖本想说自己并不相信他,这个黄庭弈两次出场都给她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如果不是大师姐对他感兴趣,她是万万不会靠近这个男人的。 可现下她竟虚弱到说不出话来,流霞剑脱手而出摔落在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栽倒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人已出了文府,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裳也换成了干净柔软的白色裙衫,伤口裹着一层纱布,包扎手法娴熟,显然是有人帮自己上过药。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仔细端详这间屋子,字里行间写着两个字——有钱。 苏暖发着低烧,下床后每走一步伤口都是钻心刺骨的疼,但还是左看看右摸摸,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装进储物戒里。 回头拿到当铺那么一卖——灵石这不就来了? 她不是小偷,她只是他人财物的搬运工。 苏暖正搬的热火朝天,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换了身霜色缎面长衫,玉冠束发的黄庭弈,目光微滞:“你……伤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苏暖讪笑着朝戒指里塞了只鎏金座灯,“多谢公子搭救。” 黄庭弈摘下窗前的翡翠铃铛交给她:“拿这个,这个比那个值钱。” 苏暖:“……够了够了,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他这么大方,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黄庭弈说:“这里的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你想拿多少都可以。” 苏暖咧咧嘴角:“全拿走不太合适吧?”那多不好意思,一半就够了。 “姑娘或许不信,在下自二十年前名剑大会与姑娘有过半面之缘,一直倾慕着姑娘,那支剑簪也是仿着流霞的样式定制的。”黄庭弈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温柔,“那剑簪便是在下准备给姑娘的定情信物,原本打算过了正月十五,亲自上山向贵派提亲去的。” 苏暖囧了,依稀回忆起前世是有那么一位拖了满车聘礼扬言要求娶她,结果被一众师兄弟乱剑打出山门的黄姓公子:“你倾慕谁?” “倾慕苏姑娘你。” “苏什么娘?” “苏姑娘。” “苏姑什么?” 黄庭弈倒吸一口凉气。 “……在下倾慕苏暖,灭绝剑派传人,无念峰主,这样说够清楚了?” “够了。”苏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男人表白,“你这些东西,我还是还给你吧,后会无期。” 她赶忙把黄家的东西从储物戒里一股脑的倒出来还给黄庭弈。 乖乖,她就偷拿了他一点家饰,他居然要和她结婚! 这礼太重,她不收。 胸前的贯穿伤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苏暖还没离开院子,就疼的弯下了腰,不停地倒抽冷气:她最近过于倒霉了一些,先是赤火丹,再是沉船,现在又被文家人追着砍。 黄庭弈扶起她:“郎中说你伤及心脉,需要好好静养。” 静她奶奶个球儿,苏暖浑身颤抖,捏着他的衣领问:“你……能不能先借我五万灵石?也可能是八万……” 黄庭弈眨了眨眼睛:“姑娘放心,治病的费用,黄某分文不取。” “妹啊……求别治,我就借点钱,下个月带利息还你……” 心脉受损再怎么治也治不回原来的身体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凑齐复活的费用,让她一剑了解了自己! 苏暖站都站不稳了,半个身子撑在黄庭弈的臂弯里,额头渐渐涔出细密的冷汗来,呼吸也越发急促不稳,如此娇柔的美人怎能让人不爱。 黄庭弈拉着她发冷的小手认真地说:“不要放弃治疗。” 他大爷。 苏暖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 第43章 第43颗灵石 沈寒声抱着一大堆糕点正往回走,忽然街道拐角处有个护卫装扮的男人鬼头鬼脑地朝自己打招呼:“沈公子——沈公子是我呀!” 沈寒声没理会他。 护卫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路小跑跟了上去:“沈公子,我是你和苏姑娘从江底带上来的那个那个啊!” 沈寒声立刻站停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护卫一边从他怀里抱的纸袋里取出一枚点心塞嘴里,一边紧张兮兮地说:“路上修士许多,咱两说话不方便!”女鬼附身在护卫身上,稍不留神就会被法力高强的修士收了去,一路走来战战兢兢。 二人钻进一处人烟罕至的阴暗巷道,女鬼长话短说,将上午发生的一切告知沈寒声:“后来我又返回去找苏姑娘,可怎么也找不到她,问了门房说晌午的时候,黄家的马车来过文府又走了,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来这里知会沈公子一声了。” 净心小筑养着一只鬼王级的厉鬼?沈寒声心道事有蹊跷,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苏暖,照女鬼的说法,苏暖在净心小筑被偷袭受了致命伤,文家又设有强大的法力结界,如果没有人帮助,她一个人很难顺利逃离。 说起来,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见到花月容了,苏暖在文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大师姐的她不可能不闻不问。 “你先回去,想办法找到花月容和文之珏。” “好,那沈公子你呢?” 沈寒声看了一眼南街的方向:“去博物斋。” …… 苏暖很郁闷。 她被人绑架了。劫色那种。 “那个,咱们要不要再商量一下?人家是很喜欢红色了啦,但是也用不着这么红啊哈哈哈哈,南瓜红豆沙红绯红霞红粉红都很好看呀,大红太正了,俗,俗不可耐!” 火红的喜服摆在苏暖面前,此时的她被一根捆仙索五花大绑着坐在椅子上,黄庭弈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几种不同类型的小凤冠不停对比着“喜服自然是要用大红色。娘子若不喜欢,等成亲后再换成别的颜色。” “你这人多少有点蛇精病啊黄公子!我们是没有将来的!”出场才几章就想娶女主角?您人设加起来有五十个字么? 黄庭弈不怒反笑:“神经病又如何,娘子愿意嫁给在下便好。” “不愿意!”苏暖奋力蹬着小脚,“不!愿!意!” 马德她碰到疯子了,这世上疯子有许多种,黄庭弈就是其中一种花痴型疯子,平时人五人六的样子,原形毕露见人就娶。 他不应该姓黄,他应该姓泰。泰黄。哈哈哈哈。 思及至此,苏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放肆,笑容越来越扭曲。 黄庭弈默然半晌:“……娘子的脑子,为夫会负责治好的。” “啊?”苏暖猛地收起笑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啥玩意儿?” 他说的是脑子? 他刚才是拐着弯骂她脑子有病是吧? 士可杀不可辱:“姓泰的,啊不姓黄的,你把姑奶奶身上的捆仙索解了再放屁!” 黄庭弈眉头微蹙:“别讲脏话。” “……”苏暖倒吸一口凉气。 这反派还挺讲礼貌。 “总之别乱叫,听着寒碜的慌。” “在下也不想唐突了姑娘。”黄庭弈见她不吃硬的那套,不由放缓了语气,“不如这样,在下答应帮姑娘解决文家的事情,姑娘再考虑考虑你我之间的婚事如何?” 苏暖冷笑三声:“文家的事情与我何干?” “那花月容呢?” “你什么意思?”苏暖神色严肃起来,“你和文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把大师姐怎么了?!” 黄庭弈摇了摇头:“在下也只是听闻,文氏将花小姐软禁了起来,想要她与文家大少爷成亲。” “不可能。”苏暖不信,“我师姐一手如风快剑,二十人近不得她身,与文家有亲缘之情,文氏有什么理由那么做?” “你若不信,大可去城中最有名的裁缝铺打听,今早的时候,文家派人领走了在他家铺子定制的一套喜服。” 黄庭弈拿出一条项链来,苏暖定睛一看,正是女鬼从净心小筑里带出来的那条项链,材质不明,项坠中央镶嵌着一块大号宝石,镜面一般光滑水润。 “这枚魂石项链,本是一对,数十年前文氏自一名商人处购得,姑娘猜猜它们的用处是?” “猜你妹,有话直说。” 黄庭弈自嘲一笑:“想必姑娘已经见过文家的两位小姐了?” 好嘛,他就喜欢玩弯弯绕绕的,那她就陪他弯弯绕绕一会:“文心瑶是见过了,文心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 畸形扭曲的身体,如同鬼域王者般阴戾毒辣的鬼煞之气与诡谲多变的攻击手段,那屋子里住的俨然已不能称之为“人”了,它更像一团怨念的集合体。 文家居然养着这样一个怪物数十年。 “这魂石的作用,便是用来控制灵魂的媒介。”黄庭弈说,“你拿走了它,文府里某个不能自持的灵魂,怕是要暴走了。” 苏暖出乎寻常的冷静,她是那种事情越是着急,心态越是放的平和的怪人:“你刚才说魂石本是一对,都被文氏买了去,另一块该是在文心瑶那了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想换魂。” 文夫人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她打算将亲生女儿的灵魂与文心瑶的灵魂互换,难怪她对文心瑶如此上心,却又不允许她的身体受到最好的治疗——如果文心瑶身心健全,换魂的法事成功率将大打折扣! “心瑶小姐根本没有生病,她是被魂石吸收了生命力,身体才会如此虚弱……”也难怪那日她给文心瑶把脉时,真气一进入她的身体便被吸收了。 那三名看似唯唯诺诺的大夫,恐怕也不是真的大夫,应该是文夫人请来的法师,只等把一干闲杂人等驱赶走后,正式开始仪事。 黄庭弈慢条斯理地告诉苏暖,她把作为媒介的魂石拿出了文府,仪式必然会因此受到阻碍,文府找不到她,自然会拿大师姐或者沈寒声开刀:“招惹上文家的人并非你本意,在下愿意做个顺水人情,替你归还魂石给文氏,而文氏也不必继续派人追杀你封口,如此你和文家之间的误会算是两清了,如何?” 第44章 第44颗灵石 苏暖显然不能信任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为她着想的男人。 尤其是在她被捆仙索五花大绑的时候,他说的这些话格外没有说服力。 黄庭弈面色一僵,解释说自己是担心苏暖乱动撕裂伤口,才出此下策。 苏暖“你这捆仙索值多少钱?” “……八万灵石。” “八万?抢钱呢!” “给姑娘用的绳子,自然是斋里最好的绳子,您看这做工,这手艺……” 苏暖竟无言以对,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商业气息浓郁的滔滔不绝:“卖我。” “在下说过,在下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自取便是。”黄庭弈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家里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是我的就行。”苏暖屏息凝神,催动眉心之意。 一道金光闪过,她身上的捆仙索不见了。 复活石显示:法器抵扣三万灵石,复活机会0.5次。 “为什么是三万?说好的八万呢!”还有那零点五的复活机会又是个什么鬼啦! 复活石:二手货不值钱,三万不能再多了。 这个奸商。苏暖恨的牙痒。 复活石除了吃灵石,还吃法器,不同品质的法器可以抵扣的灵石价值也不同。 但苏暖通常不会用法器饲喂复活石,原因无他:她只能喂属于自己的法器。 一个仙品法器,八万都是黄庭弈说少了的,抵扣给复活石只有区区三万,血亏啊。 要不是她实在没辙,傻子才这么做。 黄庭弈嘴上不说,心里大为震撼:那可是仙品级别的捆仙索,捆个化神都不在话下,遑论只是金丹修为的苏暖。 可她不仅挣脱了,还把他的捆仙索玩失踪了? “八万灵石下个月还你。”苏暖拍拍目瞪口呆的黄庭弈肩膀,她不喜欢欠别人的,说会还他就一定不会赖账。 黄庭弈收回神来,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是他小瞧了苏暖,她的修为竟然精进至此,连捆仙索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看来接下来得更加小心地应付才是。 这时,小厮慌里慌张地来报:“东家!博物斋那边有个剑修打上门来了!” “剑修?对方怎么说?” “呃他说……要见东家,掌柜的不让,他就砸了柜子……”博物斋与黄家府邸一脉相连,进了博物斋内院就相当于进了黄家外院。 “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黄庭弈眯了眯眼,已经猜出小厮口中的剑修是来找苏暖的沈寒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认定苏暖在黄府,“找四力士来打发了出去。” 四大力士都是体修,修为都在元婴以上,打个区区练气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院墙外跳了进来,少年一身肃杀之气,凤眼睥睨,发梢轻扬,拇指轻抵着缠光剑护手处,寒光乍现。 “徒弟!”苏暖见到沈寒声就像见到了亲人,比起这上来就要娶她的花痴黄,小魔头不要太好,“为师好想你——” 她一个虎扑拥住沈寒声,顺势拉着他朝大门走:“走走走别回头……” “你的衣服?”沈寒声嘴角一撇,苏暖身上穿的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衣裳,再看她敞露的衣襟下裹着厚厚一层绷带,受伤迹象明显。 “不重要。”苏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黄家,“我得回文府找大师姐,你能一个人先回剑派么?” 沈寒声脚步微顿:“我跟你一起。” 苏暖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说道:“也行。” 他想送死,她不拦着。 今日气候格外的寒冷,黄庭弈让二人稍等片刻,命小厮取来一只盒子,里面是两张面具。 “戴上这个,文家人就不会怀疑你们的身份了。” 那两张面具是特殊制作的易容类法器,通常这类法器很难逃过鉴真法阵的法眼,但是黄庭弈也非寻常人,与文家贸易往来多年,他自有一套躲过盘查的办法。 苏暖和沈寒声乔装成小厮和侍女的打扮,三人再次登门造访文家。 此时的文家表面光风霁月,实则乱成了一团,压制文心璇灵魂之力的魂石失窃,净心小筑陷入一团黑暗之中,为了不让府中小姐化身厉鬼的事情败露,文家不得不出动所有结界阵法修士,将净心小筑封闭起来,再制造幻象掩人耳目。 “今日文府不见客,各位请回吧。”门房忙着应付客人,看见黄庭弈来了,却是自觉给他让开了一条小道。 苏暖说:“黄公子和文府交情匪浅啊。” “惭愧。黄文二府常有生意上的走动,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人都走到这里了,还不说实话。苏暖心里冷笑了一声,两手翻出一只纸鹤,在上面略施了些法术,纸鹤翩翩飞了起来,晃悠悠朝一条不知名的小路飞去。 每个门派都有不同的内部通讯工具,灭绝山也不例外,这只鹅黄色的纸鹤便是花月容送给苏暖的。 纸鹤飞到一处院落后,便停在了路边的花枝上。 黄庭弈取出几枚符印,查探一番:“这附近设有结界,符印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快去快回,在下在这里守着……” 他话还没有说完,苏暖便扛着剑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进去。 什么结界不结界,她根本不带在意的。 黄庭弈:“苏姑娘……平时也是这样的?” 沈寒声:“。” 好吧,这两都不是正常人。 自从月湖回来之后,花月容被文氏关在房间里不让她离开文府已经一天一夜,她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法突破设在屋子周围的结界。 这时外面传来了她熟悉的脚步声,花月容立马贴到门前:“阿暖是你吗?” “师姐,我来救你出去。”苏暖不多废话,挥剑斩向那道门锁。 剑气激荡,发出一阵刺耳的鸣金声,门锁纹丝不动。 花月容道:“没用的,锻造这锁的工匠修为远在你我之上,又有真仙为其设下法阵,蛮力根本劈不开的!” 门锁居然是个神品,将整间屋子化为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花月容都打不破的东西,苏暖自然也要费点心思。 “阿暖,你先别管这锁了。”花月容语气里透着担忧,“舅妈平常不这样的,她忽然这么着急的促成我与表弟的婚事,其中定有说不清的隐情……你帮我请舅妈过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或许会有转机。” 第45章 第45颗灵石 苏暖问黄庭弈:“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撬锁的宝贝?” 黄庭弈哑然失笑:“撬锁的……自然是没有。况且这把神锁只能被摧毁,不可能被消灭。” 难怪周围连个看守都没有,苏暖心想,这把锁一定很值钱。 “看来只能劈开了。” “阿暖,你不要做傻事!得罪了文家,你以后该怎么办?” 苏暖咧了咧嘴角:“不好意思啊师姐,已经得罪完了。” 撞破文家遮掩多年的秘密,她就是亲口对文氏说没关系无所谓,对方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花月容沉默了片刻:“我自然是相信你说的,但是……” 信息量太大,她得消化一会。 “在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提议。”黄庭弈说,“既然我们破不了这锁,不如将计就计,假意投诚再借机逃脱?只是要委屈花小姐了。” 苏暖道:“这怎么行?师姐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呢?” “可以。”花月容语气平静,一口答应下来。 如果文家真的把文心璇养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为什么她这些年往返文府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何况自己本就与文家有姻亲,嫁娶是早晚的事。 “花小姐,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 花月容眉心拧紧:“黄公子何出此言?”舅母把自己关在偏院的手段是卑劣了些,但花月容从未怀疑过他们会对自己不利。 “十八年前,文夫人给花老爷纳了个妾室。” 花辞梦是文家的上门女婿,理应是不可以纳妾的,成亲多年文夫人亦不准他纳妾。 但唯独那一年,文氏破天荒的相中了一位粮商家的女儿,给对方家开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彩礼,硬是纳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进了文府。 据说那日六月飞霜,文家新纳的妾室第二天被发现吊死在偏院的房梁上。 也就是现在花月容被关的这间屋子。 小妾死状可怖,文家草草拿席子卷了,连个葬礼都没给归置。 因为是家丑,死者又是没什么位分的妾,此事风波不出半日就平息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今文氏急娶花月容进门的架势,颇有当年给花辞梦纳妾那副狗急跳墙的模样。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给侄儿娶妻,夫君纳妾那般简单。 “快!有人闯进来了!” “抓住他们!” 手持法器凶神恶煞的修士们潮水般涌向偏院,苏暖转身对门内说道:“师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你们快走。”花月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文家的人。” 文家人大多是文修,也养了不少其它门派的门客在府中,打起架来墨汁飞舞光影纵横,正面交手苏暖不带怕的,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沈寒声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基本剑术融会贯通的他自保绰绰有余。 三人无意伤害修士和护卫们的性命,且打且退,正到了门口只见被女鬼附身的小护卫绑着文之珏,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战神气场:“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文之珏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寒光铄铄的刀刃:“都把兵器放下,让他们走——” 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人给他们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抱歉了少爷,这些外来人不能放出去——大家一起上!” “早说了他们不会管小生死活的!”文之珏哀嚎一声,扔下女鬼抱头鼠窜。 “胆小鬼!你等着!”女鬼提着大刀在后面追他。 身后是乌压压一片捻诀施法飙法器的修士。 “去净心小筑!”苏暖身上的伤已复原的七七八八了,剧烈运动仍有不适,但是也影响不了什么。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亲手揭开那扭曲鬼影的真面目,亲眼看一看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那梅林之中的素雅阁楼,早已面目全非,被漆黑浓郁的煞气所包围,数之不清的文家修士铁桶般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名家丁抬着一副担架,上边躺着的人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分不清男女。 文夫人站在小筑门前,脸色苍白口中念念有词,神色像是在央求着什么。 然而里面那“东西”始终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包裹在建筑周围的黑色怨气时而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时而转化为尖锐的刺状形态,仿佛是在替主人表达情绪。 “都让开!”向来胆小怯弱的文之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撞开守在外面的护卫。 护卫们认得他是家里的公子,皆不敢对他来硬招,只能半推半就地看这他冲到担架前,一把掀开那上面的布料。 ——担架上躺着的是个人形,如果心脏没有微弱的起伏跳动,它更像是一具保存完好的木乃伊。 那人形同枯槁苍颜白发,失去牙齿的嘴唇仿佛两片发酵失败的面糕,十根手指犹如干涸土地里挖出的老树根,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眶周围遍布沟壑般的褶皱。 文之珏扑通一声跪在担架前,嗓音沙哑且压抑地唤了一句:“瑶儿……” 这个苍老了几百岁的人形正是文心瑶,她的容貌虽然变了,但是身形和发饰没有变,文之珏号啕大哭了起来,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对不起。 文夫人像是发了疯似的突然扑过去一把推开他:“别碰她!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璇儿也不会——” 明亮亮几十双眼睛,漠然且好奇地窥探着一向端庄大气的主母殴打她那父母早逝的侄子。 文家最黑暗的秘密,没有人敢问,也没有人敢说。 唰的一声宝剑出鞘,流霞一把插在了这对姑侄之间,强行将他们分离开来。 “闹够了就来说说,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吧。”苏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那条魂石项链,“为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一个合适的躯壳,文夫人您没有少花力气和代价不是吗?最后却养出了一个吃人的恶魔,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停手么?” 看到苏暖手上的项链,情绪激动的文夫人忽然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项链上流光溢彩的魂石,又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文心瑶,嘴唇翁动:“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设定的有点乱,不想修了,结束的时候再捋一下吧,果咩www 第46章 第46颗灵石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文夫人颤抖的抚摸着文心瑶的头发,抹了抹两眼间的泪花,对手下的人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莫敢不从。 驱散了下人后,她才开始正视苏暖:“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也就不瞒着了,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先说说看?” “如你所见,我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亲生女儿已经化为了笼罩在文家头顶的阴影,她是人也是鬼,并且已经失控了,心瑶这孩子打小就与心璇交好,她背着我想要和璇儿交换身体,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文夫人说,容颜渐显狼狈,“我希望,你能让璇儿安息……” 净心小筑上空,怨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云雨,一场风暴悄无声息地蕴酿其中。 怨气代表一个灵魂的残念,怨念越重能力越强,甚至不需要经过系统的修炼。 但往往是这种纯粹的气,比一些修行而来的能力更加强大。 苏暖问:“贵府之中难道就没有可以为二小姐超度的能人异士了吗?” “他们不是不能,是不敢。”不敢背负杀害文家二小姐的罪名,即便作为母亲的她再三央求。 苏暖看了一眼怨气浓郁集结的天空,冲文夫人伸出三根手指:“一百万灵石,放了我师姐,这个活我做了。” 净心小筑里的那位,俨然已经堕入恶鬼道,活人变厉鬼少之又少,却也不是毫无记载,灭绝剑派的宗旨斩妖除魔镇鬼,既然文心璇已经鬼变,苏暖有义务尽镇鬼之责。 文之珏问:“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如果有,瑶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文夫人攥着拳头痛定思痛一般,瞪大双眼恶狠狠道,“只有杀了那个逆女,瑶儿才能恢复生机!苏姑娘,拜托你了!” “一百万灵石,现在就要。”苏暖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头顶上空的怨气越积越大,明显是在告诉对方,没有钱就不出手。 文夫人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吝啬这点钱财,当即摘下自己的储物戒丢给苏暖:“里面有二百万灵石,不用找了。” 这么大方?苏暖顿觉失策,早知道就再多要些了。 两百万灵石全部兑换复活机会,苏暖眼皮都不带眨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徒弟,你在后方接应,没有我的指令不要插手。” 苏暖从储物戒里取出三把剑来,每一把都是属性丝毫不逊色于流霞的上品剑器。 流火,流光,流星。 王申酉的起名能力一眼就能望到头了,但锻造的功夫是实打实的强。 苏暖手掐剑诀,三把宝剑平地而地,喝了声:“出。” 三剑齐发,冲天而上直入云霄,剑气凝做一柄巨剑,与飞龙般俯冲而下的黑色怨气两两相撞,发出巨大的爆破音,盘桓在云天之上的气流随之消散,恢复了天空原本的湛蓝之色。 “北宗御剑之术,讲究以形意御剑,大气磅礴,与灭绝剑派真刀实枪的杀伐剑术大相径庭。”黄庭弈看直了眼,须知南北宗功法截然不同,即使修行也需要花费上三百年的功夫,苏暖今年不过八十又八,在强者如林的修真界就是个女娃娃,她怎么会北宗的功法? 沈寒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与怨气颤抖的身影,苏暖每一次出手都是他偷师学习的时间,虽然很想加入这场战局,想要站在她的身边,但是如今的他还没有这份实力。 他能做的,只有看着她的背影,寻找一丝一毫可能会出现的破绽。 流霞剑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不断削减怨气存在的空间,苏暖周身红光暴涨,魔气,真气,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妖气同时环绕。 熟悉了煞气的攻击模式,又有三点五次的复活机会在身上,苏暖火力全开,正面硬刚厉鬼不带怕的,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大大的能量。 破。 黑色屏障应声而裂。 净心小筑已然在怨气爆发的时候就被吞噬了干净,空空如也的基地上,站着一条血淋淋的身影。 那人形手足关节皆与常人生的相反,脖颈几乎歪曲成九十度,潦草干枯的长发及地,似乎有一段时日不曾打理,怨气如同衣服一般裹挟着她的躯体,眼眶周围没有上下眼皮,两只眼球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呃呃……” 她似乎不会说话,空洞的口腔里看不见舌头。 黄庭弈看了一眼一旁的文之珏,只见他低垂着脑袋,握着文心瑶的双手轻轻颤抖,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就此作罢了么?” 文心璇僵硬地扭动着头颅,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她知道自己的末路到了,收敛了外放出去的全部煞气,歪歪倒倒地走下台阶。 文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还等什么!动手!” “她不想伤人。”苏暖冷静地说。 见苏暖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文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杆金毫笔来,于空中书符,符印接二连三地打在文心璇的身上,就好像石子入了大海,掀起半点波澜后再无回音。 光溜溜的小脚丫停在了担架前。 “别伤害她。”文之珏挺身护着文心瑶,哽咽道,“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 “呜呜!”文心璇仰天长啸,五指成刃,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呜——” 尖刃刺穿了她的胸膛,黄庭弈拔剑收入鞘中,吐出一口浊气:“好险。” 这一剑正入文心璇的心脏,纵使她以肉身修成恶鬼道,也绝无再起的可能。 “妹妹……” 文之珏怔怔地伸出手臂,抱住了倒向自己怀中的少女,在苏暖清脆明朗的超度声中,她脆弱的身躯逐渐化成黑色的齑粉,风一吹就散了。 竟是到死也不愿接受超度,落了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魂石给我!”文夫人一把夺走苏暖手中的魂石项链,将它与文心瑶身上的那块合二为一,项链顿时发出炫目的辉光,担架上的女孩容颜逐渐恢复年轻…… “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她为什么没有恢复原状?” 文心瑶的容貌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头发依然是苍白的颜色,双手与双脚的皮肤也没有恢复年轻人光滑细腻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文之珏已经呆了,他看向黄庭弈,“魂石是你卖给我的,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真相 第47章 第47颗灵石 此言一出,黄庭弈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 “生意往来最讲信用二字,文公子,我们可是说好了这件事不让第三个人知道的。难道你们文家都是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的人么?”阴柔的面庞浮现出三分薄凉的讥诮笑意。 文夫人的脸色顿时白了白,急不可耐地打断道:“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无关人等还请离开!” “夫人认为黄某是无关人等的话,就由不得黄某仔细说道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璇儿已经走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苏暖双手环胸饶有趣味地他们三个扯皮:黄庭弈此人满嘴跑火车绝不是可轻信之人,文夫人私心甚重心中仍藏有秘密,这些都不难猜。 真正令她感到好奇和意外的,是文之珏这个人。 苏暖是疯但并不傻,她一直在寻找机会观察在场众人的微表情和小动作,文之珏对文心瑶的呵护与关心有目共睹,如果苏暖没有看到他对文心璇流露出的愧疚之情,或许她不会对这个胆小怕事的男人产生丝毫怀疑。 魂石。灵魂互换。鬼化的活人。兄妹。 以及那只虚张声势,不忍伤害哥哥性命的鬼爪。 “娘。”担架上文心瑶气息奄奄地睁开双眼,“已经够了,哥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那魂石是我拜托他买来的。” 文母泪如雨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孩子,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傻了,娘辛辛苦苦为你铺了几十年的路,你怎么可以……” “女儿实在不想看着你们一错再错了。”文心瑶也是泣不成声,她原本想用自己的命换回文心璇的灵魂,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住在文心璇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是真正的文心瑶。 她的灵魂早就离开了原本的躯体,现在占据着文心瑶身体里的灵魂,才是文心璇。 时间过去有多久了呢?久到她记不清叫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多少声姑妈,数不清本应该是表哥的哥哥给自己送了多少回糕点。 可那些糕点都是曾经的心瑶爱吃的,她只是个通过仪式霸占了别人身体的土匪。 但文心瑶的身体与自己并非百分百契合,她的灵魂始终有一处无法填充的空洞,就像她出生就残缺不全的躯体,空洞越来越大,甚至拖垮了文心瑶筑基期的修为。 她好想把身体还给妹妹,可是外面的世界光鲜美好,一不留神就多呆了许多年。这许多年中,文氏为了给她找到合适的肉身,私下又进行了许多次的夺舍和换魂仪式,无一以失败告终。 失败的次数越多,她的灵魂之力越是残破不堪,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而聚集在“文心璇”这具残躯中的灵魂则越来越多,也越发的浑浊。 森然的鬼气将残躯牢牢的保护了起来,不需要过多的进食,每月月缺时吃一次活人,直到后来没有人敢靠近净心小筑,除了她。 “瑶姐姐告诉我,她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煞气了,我没有办法,只有选择把真相告诉哥哥。” “你早就知道了?”文夫人看向文之珏,眼底是不可置信,“多久了?” 她一直没把这个傻侄儿放在眼里,但也没想害他,最多就是编一些瞎话将他蒙混过去。 她所求的一切无非是要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活着。 文之珏低沉着答:“十年。” “……好。”文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笑容里遍是讽刺的狰狞,“很好,所以你故意把魂石给了你妹妹?你想要她死?她叫了你几十年的哥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她吗?她从出生就是那副模样,作为姐姐的心瑶和她互换一下身体难道不应该吗!” “母亲,这件事不怪哥哥——” 文之珏平静起身:“放了花家表姐,我们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忘了是谁把你们抚养成人的么?是我!你以为我很想牺牲瑶儿?谁叫她的身体最适合璇儿的魂魄寄生!这些年我不停地寻找合适的夺舍肉身就是不想她们任何一个去死!” 文夫人控诉着这些年自己为文家所做的一切。 她没有错,哪个母亲在危难关头不偏向自己的儿女呢?她很努力地在给心璇和心瑶寻找更合适的□□寄生,百般计算认为花月容的身子最合适侄女心瑶,可花月容剑术精湛,又是灭绝山大弟子,每次来文家也只是简单的例行公事就走,不易贸然出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么说,夫人是不愿意放人了。”四把宝剑悬浮在苏暖身边,“你的最终目的是要夺舍我师姐的肉身,好让自己的女儿以她的身份嫁给文之珏吧?这样文家就真正是你的天下了。” “是又如何?灭绝剑派衰落至此,难道会为了这件事与整个文家作对?苏暖,你不过是灭绝山上豢养的米虫,我劝你拿了钱就好自为之!” “是米虫界的翘楚。”苏暖一字一顿地纠正,“我没有死在文家大小姐手里,你一定很失望吧?” 文夫人面露凶色,全然没了惧意:“区区一个金丹也想拦着本夫人,滚开!” 金笔泼墨挥毫,速书符文,在空中结成一个“牢”字和一个“傀”字,无数墨水士兵凭空凝聚,结界牢笼拔地而起。 以文夫人元婴期的实力,至少能困住苏暖几人三炷香的时间。 傀儡士兵不比妖邪,攻击力虽弱,但也不吃伤害,被剑劈碎依然能自动复原,或是一分为二,或是变成蛇虫鼠等动物,囚笼空间狭窄,长剑并能发挥太大的用场,苏暖和沈寒声的剑总是一不小心就撞在一起。 “你行你上。”正好苏暖也累了,干脆把打怪的任务交给徒弟,自己则思索起打开结界的方法。 黄庭弈不忘记拍一把她的马屁:“苏姑娘,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出破绽的,加油。” 苏暖:“你敢不敢站到笼子里面再说话?” “黄某履行了与姑娘的承诺,接下来自然是要去做些正事了。”黄庭弈眨眨眼睛,指挥两名傀儡抬起担架,自己则老神在在地摇着扇子跟着文夫人离开了净心小筑。 “你们都被他骗了。”文之珏说,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怒气,“当初教给姑母换魂与夺舍之术的人,就是他。” 第48章 第48颗灵石 文家虽是沧溟大户,但生出来的孩子总有残缺。 譬如文之珏灵根微末,文心璇天生畸形。 宗家三个孩子之中,只有大小姐文心瑶勉强站的上台面,文老爷对她寄予厚望,甚至考虑过将家主之位传给女儿。 可惜还没等到孩子长大,文老爷就撒手人寰去了,偌大的家财被文氏掌控。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起初文氏对文家兄妹视如己出的好,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直到有一天丈夫花辞梦从南疆带回一名年轻的商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文之珏还是个尚未弱冠的孩子,只知道从某天开始,文心瑶的个性忽然变了,从曾经的可爱懂事,变得古怪异常,就像新生的雏鸟一般,对待周围的人事物都无比的陌生且新奇。 文氏的丧心病狂并没有因为将女儿和侄女的灵魂互换而停止,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换魂之后的文心瑶日益生怨难以控制,文夫人加快了寻找合适肉身的频率,否则被怨气侵蚀的肉身很快就会崩溃消亡。 “那魂石呢?魂石是你买来的,你明知道那样做会害死文心璇,为什么最后又要保护她?” “因为……是真的把她当作妹妹了吧。” 文之珏说。 他曾无比的痛恨文氏这对夺走了自己一切的母女,当文心璇主动提出要用魂石将文心瑶的灵魂互换回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激动万分,当天就去了博物斋与黄庭弈密谈,倾尽全部的积蓄换来那对魂石。 “不会后悔么?”黄庭弈问过他,“论相处的时间,鸠占鹊巢的那位才更像你的妹妹吧?如今你要亲手将她送回那具濒临破碎的身体,就是亲手送她上断头台。” 不后悔。 他心里想着,只要能报复文氏,换回真正妹妹的灵魂,他就不后悔。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妹妹”灵魂日益衰弱,说不后悔是假的。 心璇和心瑶,她们有什么错? 如果当初一出生就是畸形的人不是心璇,而是心瑶的话,他又当如何? 哐当一声结界破裂的声音,牢笼终于被打破,傀儡们也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化为一滩墨汁沁入泥土中。 “那你恨我吗?”苏暖问文之珏,“我答应了你会帮助你妹妹,最后却叫她灰飞烟灭。” 是她拿走了文心瑶的那块魂石,是她打断了那对姐妹之间最后的灵魂链接,害得文心瑶暴走,文心璇生命力流失。 文之珏摇摇头:“小生没有怨恨任何人的资格,包括姑娘你。” 没有资格…吗。 不是不恨,是没有恨的资格,没有恨的理由。 从决定拉苏暖入局的那一刻开始,他便默认了甘愿承受一切的结果。 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关押花月容的偏院,只见满目疮痍,文夫人躺在血泊之中,文心璇抱着她的尸体,院子里的仆人乱成一锅粥,花月容与黄庭弈不知所踪。 “是…是表姐干的…”文心璇颤抖着说,“黄公子追她去了…” “你骗人。”苏暖双眼眯成一条缝,“我师姐绝不会做这种杀人不越货的赔本事。” “瑶……不,璇儿,你好好回想一下!表姐怎么可能杀害姑妈!” 文之珏还在质问,苏暖人已经跟着纸鹤御剑飞走了,沈寒声随即跟上。 “师尊。” “嗯。” 沈寒声第一次看见苏暖的表情如此凝重:“如果真的是大师伯……” “不可能是她,文心璇在撒谎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苏暖语气烦躁地说,自从来到北琼城,她始终觉得有种无力感笼罩在头顶,“文之珏,文心璇,还有那个黄庭弈,他们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文公子也?” “你真把他当与世无争的小白花了?”苏暖自嘲地笑了笑,刚开始她也没有把文之珏放在眼里,直到魂石事件才发现,文之珏才是个狠人。 装傻充楞几十年,魂石的事情如果他不故意自曝,绝对没有人会发现这其中有他的手笔。 文之珏的目的很明确,他要报复文夫人,哪怕这么做会害死两个无辜的妹妹也在所不惜。 沈寒声见苏暖朝着琼湖的方向飞去:“难道……大师伯!” 苏暖赶忙一个急刹车:“师姐!” 花月容受了一些轻伤,面色有些发白:“人跟丢了……” 她长话短说,自己按照当初和黄庭弈约定好的方案,在屋中静静等待时机。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夺舍仪式,那黄公子分明与文夫人是一伙的,好在她修为不俗,加上文心璇本人并不愿意再伤害任何人,也不配合仪式的进行,这才给了花月容一线生机。 “那姓黄的一直在隐藏实力,在他手上我讨不到好处,他也同样奈何不了我。” 文夫人自然不同意黄庭弈伤害女儿的下一具肉身,后者便一剑刺杀了她,临了还埋怨文氏妇人之仁,不堪大用。 正说着,几名穿着仙府衙门制服的办差人员吹着哨子过来了:“北琼城内禁止飞行!你们三个交一下罚款!” 衙门的人还没在空中停稳,文家的追兵就一波接一波地到了:“抓住那两个女的,她们杀了大夫人和两位小姐!” 文心璇也?苏暖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花月容捉起她的手就跑:“顾不上许多了,先回门派再说!” 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苏暖怎会丢下她自己逃命? 追兵来势汹汹,加上有仙府的人在,这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 “徒弟。”苏暖抬手一推,轻轻松松就将花月容推到了沈寒声面前,不等他们两个人回过神来,又一记手刀打昏了花月容,“你们从水路走,别管我。” 沈寒声立刻明白她说的水路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她面前黑压压的人群:“不要恋战。” “哈!”苏暖长身玉立,剑指一开四剑齐出,周身气焰暴涨,“今天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打不死的小强!” 三条命在手,逼格先拉满,气势绝对不能输! “那个心魔印!她不就是无念疯掉的那个蜉蝣仙子么?” “怕什么,上啊!杀了她为夫人报仇!” 确认沈寒声和花月容到达了不会被波及的地方,苏暖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眼神尽是嗜血的疯狂:“各位是一个个的上,还是一起来啊?” …… -------------------- 作者有话要说:深深的自我感觉到文家这一段悬念过重复杂没有处理好QWQ理清逻辑如下:文夫人为了女儿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将侄女文心瑶和女儿文心璇灵魂互换了,文夫人三观不正但也勉强算是个好母亲吧;文之珏早就知道“文心瑶”不是自己真正的妹妹,有伺机报复的想法,最后甚至产生了宁愿牺牲两个妹妹都不能让文夫人如愿以偿的黑暗念头,不过他对两个妹妹的感情也是真的,也有过动摇;黄庭弈是正儿八经的反面角色,他说喜欢苏暖也是真的,这人颜控+萝莉控。 第49章 第49颗灵石 “苏暖,苏宝儿,苏大仙?” 脸上痒嘘嘘的,苏暖仰面打了个喷嚏。 女鬼满不在乎地擦了把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给了她一个熊抱:“你终于醒啦!” “打住。”苏暖抬手挡在二人胸前,“男女授受不亲。” 女鬼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正套着文家护卫的皮囊:“你都昏迷了半个多时辰了,人家一直在这儿守着,半步都没离开过呢。” “这是那儿?”苏暖茫然地看着四周荒凉的土地,老树下是半具暴露在外的纸棺材,“乱葬岗?” 女鬼点点头:“你触发了水下的机关,咱们就被水流卷到这里来了。” 看来是水下法阵里面的另一重门道,苏暖心想,不知道沈寒声和大师姐现下如何了,如果水下传送门通往的方向不止一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和自己走散了。 “为什么要跟着我?”苏暖查看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基本都是小伤,而且正在赤火丹的帮助下缓慢愈合,“我已经是全城通缉的杀人犯了,跟着我没有好处的。” “因为阿暖是个好人呀。”女鬼托着下巴说,“我是个孤魂野鬼,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只有跟着你啦。” 苏暖想了想,女鬼的战斗力约等于一个普通金丹修士,只要不遇上降维打击的鬼修,自保是绰绰有余的:“你叫什么名字?”认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女鬼说:“不记得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将离,那我也叫这个名字吧。” 乱葬岗上空乌云密布,群鸦飞舞,苏暖取出琉璃镜,发现此处是离北琼城千里之遥的所在,地点临近灵山。 苏暖呆了,北琼在北,灵山在南,天南地北不过如此。 “接下来往何处去?”将离担心那些追兵还会再追上来对苏暖不利,本来能从那帮人手里逃脱,已经是托了琼湖水下法阵的福,“我记得阿暖的门派在灭绝山吧,不如先回门派?” 苏暖摇了摇头:“不能。”她现在是戴罪之身,此事又惊动了仙府衙门,那群人应该会派人去山门附近埋伏,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也会给掌门师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著中对文夫人的描写甚少,但她的丈夫花辞梦绝不是什么好鸟,在背后煽风点火引发三界动荡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苏暖最担心的一点,文夫人换魂夺舍事小,文家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挑起江湖纷争,所以才安排文心璇在最后关头指证花月容杀害文夫人。 难道说上一世嫁入文家的大师姐已经被…… 苏暖想都不敢想。 “我家师弟正带人在灵山秘境历练,我们先去找他汇合。” 算算时间,云沌一行人应该已经抵达了距离灭绝山路途最遥远的灵山秘境,并且在此地盘桓有一两日了。 灵山秘境地处仙人两界的边缘,灵脉灵气充沛,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各门派每年必须向仙府提交申请,才能获取相应的进入资格。品剑大会也大多选择在灵山举行。 给自己和将离换上两套低阶弟子服,苏暖扭扭捏捏地凑到灵山守卫面前开启表演模式。 秘技一,哭,往惨了哭,照着祭祖的那套哭。 “呜呜呜呜人家和师兄们走散了,路上还遇到强盗打劫,泥石流,猛虎下山,老汉推……”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唬的守卫一愣一愣的:“放你们过去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们和前天进去的那拨人是一伙的……” 秘技二,撒娇打滚,赌咒发誓。 “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要不……我把师兄抵押在你这儿,如果撒谎,师兄天打雷劈!” 将离:“……”躺着中枪了。 “这位是你师兄??”看着块头身高法令轮都比自己大出三个尺码的将离,守卫陷入了混乱,“行吧,我可以放你们进去,不过……” “灭绝剑派的人进入灵山秘境之后,一直失联到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此时的行踪,这是信号弹,如果你们进去以后和你们的人会和了,或者遇到了麻烦,请用这个来联系我们。” 信号弹分为红蓝两色,红色为求增援,蓝色为安全定位。 进出灵山只有这一条路,其余空间皆被强大的结界所包裹无法进出,所以守卫们并不用担心有人偷盗肆猎,所有人能从灵山带出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品级也被严格管控,只能收集符合自身修为等级且必须是修行必须的物品。 这是苏暖第三次进入灵山,之前品剑大会她进去过一次,十几岁的时候和父亲以及众位师兄弟们进去过一次,今天是第三次,凭借脑海里的稀薄记忆,倒不难找到云沌他们走的那条路。 “这里的空气好凝重。”将离抱着胳膊哆哆嗦嗦道,她虽然是个鬼,但是个贪生怕死的鬼,胆子小的一批,“咱们要走多远啊?” “不远了。”苏暖蹲下身子,捻起一片香云莎的草叶,“这上面沾了赤火兽的血。” 云沌一行人此番讨伐的目标就是赤火兽和雪鬼虎,看周围被风压掠倒的草木,以及树干上凌厉的剑痕,他们应是在此地与凶兽展开过一番恶战。 “跟着血迹的方向看看。” 从附近脚印和留下的血迹推断,赤火兽受伤不重,一路朝灵山秘境的最深处去了,以云师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粗糙个性,势必是带着弟子们穷追不舍。 进入灵山秘境后,苏暖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后背观望,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头顶的天空也是阴气沉沉的看不见太阳,仿佛有一场风暴正在其中蓄势待发。 空气黏糊糊的,吸到肺里有种沉重的粘稠感。 电光火石的一霎那,苏暖出手拦腰截断路旁一撮茂密的灌木,露出一颗表情惊悚的脑袋。 “别别别动手,自己人!” 和她一样穿着低调朴素的低阶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地从灌木丛后面爬了出来,一把搂住苏暖的大腿就开始鬼哭狼嚎:“苏峰主——救人如救火啊!” 苏暖睁大了眼睛,努力回忆着这张熟悉又欠揍的脸:“你是……陈忌?” 那个在分峰会上以不要脸手段拿到第一名的弟子,陈忌。 第50章 第50颗灵石 苏暖面无表情地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腿,顺便掸了掸褶皱的衣摆:“简单说明。” 陈忌表情扭曲了一秒:“灵山秘境的异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云师叔和其他师兄弟们被困在深处的洞窟中,我是拼尽全力才逃出来搬救兵的……” 灵山磁场不同于其它,千里传音和传送的法术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发信号只能靠信号弹以及人力跑腿送信。 将离直愣愣道:“我看你是逃兵吧。” “胡说!我陈忌怎么可能会当逃兵!”陈忌激动地站起来,“我陈忌顶天立地,绝不可能当逃兵!” 苏暖一巴掌将他呼倒在地:“淡定,前面带路滴干活。” 陈忌捂着肚子道:“那个,我肚子疼能不能先去拉个屎……” “行啊。”苏暖点点头,对将离说:“你俩一起去。” 将离一米九的大块头,娇羞地捧着脸:“男女授受不亲~” 那扭捏造作的姿态,配合双臂强壮健硕的肌肉,愣是给陈忌看吐了。 “我还是忍着吧……”他怕自己站着进了草丛爬着出来的。 三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一路安静的出奇,莫说是猛兽,就连一只飞禽都没有看见。 “救……救命啊……” 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苏暖定睛一看,只见荒草掩映之间,是一个半米多宽纵深约十米的陷阱。 陷阱里穿着白色道袍作道士打扮的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灰头土脸,男修摔断了腿血流不止,女修除了衣服被刮破几道口子,似乎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害,虚弱地跪坐在坑里嘤嘤地哭泣。 只见男修深情款款地捧起女修梨花带雨的小脸:“师妹,要是有来生……” “不!师兄!我不要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今世——” 呃,苏暖对着陷阱咳嗽三声:“打断二位浓情蜜意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我走?” 看他们还有力气打情骂俏,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了了。 男修连忙叫住她:“道友莫走!我师兄妹二人中了此地设下的陷阱,修为尽散,还望道友相救!” 修为尽散还不忘记撒狗粮,秀哦。 苏暖撇撇嘴巴:“小陈,你去。” “啊?我?”陈忌反复消化着自己的新昵称,取出一截绳索抛给陷阱里的二人:“抓好。” “多谢道友。”男修虽然狼狈,但是该有的礼节不少,一瘸一拐地挨个给三人鞠了个躬,“我们是凭虚道门的弟子,随师父来这灵山秘境历练,不留神误踩陷阱……道友?道友??” 他话还没说话,苏暖人已经走远了。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追了上去:“我叫蒋维,师妹余清,不知三位道友如何称呼?” 这下终于轮到陈忌发挥特长了,他骄傲地拍了拍胸脯:“灭绝剑派无岐峰晏清子座下灭绝剑法第十七代传人江湖人称正道奇才灵机一点通,陈忌。左边是我师叔,右边是个无名氏不用管他。” “哦哦。”蒋维和余清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陈师兄。” 余清拉着陈忌的袖口,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陈师兄,听说这前面有雪鬼虎出没,没有元婴以上的师父带队的话,可不能再前进了。” “没关系,”陈忌大拇指比了比苏暖,“我师叔金丹大成剑术无敌,有她在准没问题。” 蒋维和余清看苏暖的眼神立刻变了:她看上去那么年轻,居然快要突破元婴了么?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忌心里也掸不到底,只听说过苏暖曾经把云沌按在地上摩擦了一回才得到了分峰会的名额,但实际上没有弟子亲眼见识过她的剑术。 苏师叔……看起来可不太靠谱啊。 思及至此,他又想溜了。 这一次云沌等人接到的剿灭暴走精怪的任务,已经算是跨级打怪了,难度系数也是最高,没想到进了灵山秘境以后,发现暴走的怪物不止任务里的那两只,更是出现了他们闻所未闻的超级大妖,陈忌躲在赤火兽留下的排泄物附近,才勉强躲过被大妖捉走的一劫。 说不定云师叔他们早就死翘翘了。 “蒋师弟,你的伤……还是留下来治疗吧,我略通医术,可以帮你。” “不必了。”蒋维咬紧牙关,断腿用剑鞘和衣料固定止血,“找到大部队要紧。” “……凭虚道门的人都这么刚的么,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 正说着,走在前面的将离忽然大喊了一句“小心”,反身扑过来护住身后的苏暖。 陈忌和蒋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飞掷而来的粪便糊了一脸。 “猴子?” 只见一棵粗壮大树上,一只红屁股白脸妖猴正一副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嘲讽的看着树下众人。 苏暖不紧不慢地科普:“那是灵山特有的妖猴,一般不会主动伤害人类,但是会抢走人类随身的干粮,灵山生物最不受待见排行榜第一名。” “师、师叔你做什么!干什么脱我裤子!”陈忌大骇,吼道苏暖中气十足地吼回去:“大便攻击回去啊!猴子和猴子打架还需要工具吗!” “靠北,老子是人不是猴!” “纳尼!?” “不要作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好不好!” 疯了疯了,他就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 蒋维,一脸严肃:“只要大便就可以了么,贫道现下只有小解……” 陈忌:??? 苏暖朝那猴子扔了颗石头,带着真气的石头落在地上便砸出一个大坑,同时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妖猴受惊,冲她龇牙咧嘴地乱叫几声,逃窜离开。 顶着一头大便,陈忌呆若木鸡地提着裤腰带习惯性吹捧:“师叔的石头扔的好生厉害。” 苏暖给他二人施了净衣咒,又简单帮蒋维治疗了腿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赶路。” 余清弱弱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只见周围树木之间,无端钻出了许多手拿刀剑棍棒的猴妖,有的猴妖身上甚至穿着人类修士的衣服,猴子们叽叽喳喳地争论着什么。 灵山的猴子们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么?苏暖心想道,侧身躲开一支飞箭的攻击。 这帮猴子和刚才那只朝他们扔粪的小猴妖不同,显然已经开了智慧,听得懂人话,也能使用人类修士的武器,打头的三只更是张口吐出人言:“无念峰主,我们大王有请。” 第51章 第51颗灵石 “喂喂喂,师叔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陈忌满头大汗,两旁的蒋维余清师兄妹也是面露忧虑之色,紧张兮兮地观察苏暖的反应:他两现在的地位和挂件差不了多少,大佬去哪里自然也要跟着去哪里,只是这妖猴的巢穴……未免太刺激了吧? 灵山秘境的猴子虽然独具智慧,但是自身实力并不强大,在灵山这样灵气充沛不乏强大灵兽的所在,妖猴一族可以说是弱势群体,顶多欺负欺负像蒋维陈忌这样的低阶修士,遇到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根本毫无胜算。 这群猴子能准确叫出她的身份,苏暖多少有些讶异,毕竟自己来灵山纯属巧合,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进入秘境也是用的假身份。 “我如何相信你们?” 老猴妖道:“我们大王有通天之能,知道破解灵山怪物失常的方法,只想见峰主一面再行商榷。” 陈忌在后面捣鼓苏暖的袖子:“师叔,这帮猴子忒坏,你可不能相信它们!咱们还是去找云师叔要紧!” 苏暖挠挠下巴:“我就一个问题。” 老猴妖:“峰主请讲。” “你刚才说你们大王有通天之能,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搞定?通天之能有那么弱吗?” “呃……呃?”这个问题既古怪又刁钻,老猴妖支支吾吾半天,“我刚才说的……是个形容词,并不是说大王法力通天……” “那他到底是强是弱?你刚才说他有通天之能,现在又说不是,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自有一些手段,通天之能的定义在哪里?他一般用什么东西通天?” “所以说那只是个形容词啊!!!” 老猴妖鼻孔喷张,头顶冒烟。 看这帮猴不太聪明的亚子,苏暖满意地点点头,一拍巴掌:“我和你们去见猴子大王。” “唉师叔???那我们怎么办???”陈忌寻思着要不大家就散伙吧,反正他实力平平排不上用场。 然而苏暖却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作为本届最优秀弟子,你值得。” 陈忌崩溃了。 妖猴们的巢穴离的不远,徒步仅需几柱香的时间,但位置隐蔽,有高大树木及悬崖峭壁作为掩体,猴子们在树上搭建房屋,简易木桥连接着不同的树木,看的出来苏暖已经不是第一个被邀请的人类了。 “这是个啥?”她指着一只三米高,背靠着岩石而坐的庞然大物问道。 已经充分了解苏暖是个神经病的老猴妖,战战兢兢:“这是我们的大王……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知不知道……你家大王是个猩猩?” “……” 黑毛猩猩抚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撼天动地。 “吾名孙培,乃灵山神兽,有窥视天机之能,如何做不得猴王?”声音雄浑厚重,听上去像个中年人。 “照你这么说,猴子当仙帝也是有可能的了?” “人若没有统领一族的本领,由我等远房亲戚代劳有何不可?” 这猩猩可真会吹牛逼,苏暖挑了挑眉毛:“你会窥天之术?” …… 昏暗的地牢,数十名修士被困其中,牢中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隐约有人唱起了一首铁窗泪。 颜汐双臂抱膝蜷缩在角落里:她第一次下山历练,就遇到了这么离谱的事情,武器也被没收了。 灵山的怪物,因常年饱收灵气精华,体型通常比外面的妖怪要大,且大多已经从妖物转化为了灵兽。 颜汐和其余几名师兄弟的任务是跟着云沌,调查灵山秘境两头灵兽暴走的原因,然后将其肃清。 在同届下山历练的任务之中,他们的任务目的明确,内容简单粗暴,大家根本没把肉眼可见的危险放在眼里,只当是来灵山公费旅游,回去的时候还能顺便带些特产做伴手礼。 跟头也就栽在了狂妄自大上。 到了灵山秘境后众人才发现,赤火兽与雪鬼虎的暴走消息是假的。 这两头怪物居然假装暴走,引诱仙府下发公文派人清剿,在众人与赤火□□上手后不久,便发现上当——这怪物不仅神志清醒,还故意事先设下陷阱,诱敌深入! 无论妖怪成精或是灵兽通了智慧,计谋与陷阱始终都是人类的专利,灵山秘境设立千万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灵兽利用陷阱机关捕捉人类修士的奇闻,纵使云沌自负剑术高明,也难以一己之力护十名弟子周全。 唯一一个逃出去的陈忌,这两天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和灭绝剑派关在一起的,还有凭虚道门和皓月宗的十几名弟子,都是收到了仙府下发的捕猎公文,派弟子下山历练来的。 “呜呜呜师兄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啊……”皓月宗的小丫头哭哭啼啼,“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躺在她面前的年轻人面色惨白,嘴唇乌紫,正是中毒的迹象,此时虽有气息和意识,但已经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皓月宗师姐烦躁地走来走去:“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想不出一点办法吗!一想到那些灵兽口出人言,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像赤火兽,雪鬼虎,极乐鸟之类土生土长的灵山灵兽,大多是不会说话的,除了拥有超强的灵力以外,和普通的狮子老虎没有太大区别,每年仙府都会特意放一批修士进去捕猎灵兽,剥下的素材各有用途。 人群中有个声音说:“能逃谁不想逃?可师尊他们还被关在不知名的地方生死不明,就凭咱们几个又能逃到哪里去!” “可恶!”万爻儿狠狠捶了柱子一拳,她这暴脾气就差拿脑袋凿开一条求生通道了。 不知是她这一拳砸的太用力,还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倾听到了众修士的愿望,地牢开始动摇。 泥土沙砾扑簌簌地往下掉。 摇晃不断加剧,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胆小的修士已经开始放声尖叫。 “要死了要死了!娘,孩儿不孝,花不上您的养老金了啊娘!” “大家不要恐慌,要死也是个子高的先死——”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阳光如同倾倒而下的洪水冲入地牢,数十名修士抱头的抱头,躺平的躺平,对着赫然出现在头顶的久违天空大眼瞪小眼。 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进来,欢天喜地的大喊:“阿暖!人都在呢!” --------------------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持续掉线中… 这本大概二三十万就完结吧,提前给大家打声招呼,万分感谢 第52章 第52颗灵石 地牢中的修士们都是被打败后关押进来的,这地牢纵说没有百米深,也得有十丈的深浅,且关外重重灵兽怪物把守,从外面突破并非易事。 众人诧异之余,只见一凭虚道门的女弟子跪伏在洞口朝下面张望,正是凭虚道门掉了队的小徒弟余清:“师弟!你们还好吗?可有人受伤?” 小道士答道:“有几位道友受了点轻伤——是仙府的援军到了吗?” “没有!我是跟着灭绝剑派的苏峰主来的!” “可曾看见二师兄?” “师兄受了腿伤,现下正在猴妖的领地养伤!” 猴妖?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都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修道之士,尤其是凭虚道门这般心高气傲的宗门,怎会甘愿与妖兽为伍? 修士们不同程度受了瘴毒,体内真气运行不畅,余清和将离放下提前准备好的绳索,让众人排好队伍依次爬回地面。 “让开!让我和师兄先走!”莫卿卿单肩扛着中毒的楚天河,用力撞开排在前面的人,此刻几十个人都乱成了一锅粥,负责领队的长辈们又不在此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先爬上去,她也不例外。 在这要紧关头,没有人愿意退让一步,暴脾气的更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耐烦地吼道:“挤什么挤啊!两个废物靠边站着去!” 莫卿卿捏紧了拳头,出身高贵的她何时受过这种欺负:“你什么态度!我师兄可是为了救你们才——” 这时楚天河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气若游丝地说:“让他们先走吧……” “师兄!这帮牛鼻子欺人太甚!” “时也命也……不必急于一时……” 莫卿卿拗不过他,也打不过前面的男修们,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暴脾气还特意反过来讥讽她:“早点听你师兄的话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记铁拳揍趴在地:“要爬就快点!后面等着呢!” 莫卿卿看了一眼揉着拳头背过身去的万爻儿,咬了咬嘴唇:“谢谢……师姐。” 最近这些天,因为莫家造谣打压美颜霜的事情,万爻儿和莫卿卿没少勾心斗角的对着干,两个人的关系糟糕到了极点,索性中间夹着个楚天河,两边调和之下才没有动手打起来。 万爻儿挥了挥手:“你要是背不动天河,就换我。” 这这么行,师兄绝不能交给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莫卿卿连忙表示:“我背的动!”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地面,眼前的一幕令人发指,经验不足的年轻修士更是看呆了眼,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此时的灵山秘境,俨然变成了魔山炼狱。 那些曾经吊打过他们的异变灵兽,无一例外被人砍首抽筋,血染山头。 颜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抱着棵大树躲躲藏藏的陈忌:“陈忌师兄!” 陈忌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咿咿呀呀地尖叫起来:“别别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苏暖和那头猩猩搞的鬼!” “你在说什么呀?苏峰主和沈师兄做历练任务去了,怎么会来灵山呢?” “都说了别问老子了啊!”陈忌崩溃大喊。 那姓苏的女人真真是个魔王,云师叔都没能收复的变异灵兽,她三下五除二就掐头去尾灭了个干净。 金丹大成?说她渡劫成仙了他都相信!谁家的金丹动不动就爆丹玩啊!她的丹是论斤称的吗! 修士们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这尼玛是个啥情况。 …… 灵山这次的□□,起源于某位不可名说之人的秘密实验。 他要向世人证明灵魂可以互换,可以附身,可以缝合,承载灵魂的不过是一具可以随意替换的皮囊。 这场实验进行了三万年,那人也早已离去,只留下根种在灵兽与土地深处的法阵自行运转,现如今阵法圆满,异变仅需瞬间。 “灵兽本是灵气孕育的纯净体,缝合的灵魂并不完整,反而助长并滋生了它们体内的恶,当初人类对付它们的那一套,如今也成了它们对付人类的手段。” 孙培说,他虽有天眼之通,但终归是个不够强大的妖邪之身,不能与灵山上活了千万年的灵兽相抗衡,他知道苏暖的来历不简单,愿意倾尽全部协助她解除这场霍乱。 “只要破除了法阵,异变便能停止,但已经缝合的灵兽不能再恢复了。” 孙培给苏暖画了张地图,上面明确标明各个关隘的守卫灵兽,哪里有机关,用什么方法破除,对于一名拥有天眼的老妖怪来说,做到这些并不困难。 苏暖解决了地上的变异灵兽,将后勤的任务交给将离等人,便马不停蹄地按照地图所画进入地下,一路畅通无阻,解除了法阵封印。 照着攻略打副本就是简单。 “师叔!云师叔他们——” 颜汐哭哭啼啼地扑向苏暖,看见她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金豆豆一颗颗往下掉。 苏暖简单向众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云沌和凭虚道门,皓月宗的几名带队师父,都被关在其它所在。 然而这一点,孙培却没有向她提前告知。 “是你?!” 人群嘈嘈杂杂的,忽然想起一声突兀的呼唤,只见莫卿卿指着苏暖的鼻子,一脸不可思议:“你就是上次在辉月楼骗了我一万灵石的小贼!”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陈忌说外面的灵兽都是苏暖一个人干趴下的,本来就给她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加上莫卿卿这么一闹,几十双眼睛像聚光灯似的凝聚在了苏暖身上。 苏暖懒得搭理她:“本座灭绝剑派无念峰苏暖,为人正直生性凛然,道友切勿乱说。” 莫卿卿一阵无语:能面不改色自夸为人正直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时万爻儿唤了她一声苏峰主,又毕恭毕敬行了弟子礼,意思是告诫莫卿卿要识大体,此时不是向救命恩人发难的时候:“皓月宗的净霜师兄和晖能师伯,还有贵派的云沌道长,凭虚道门的三位师叔伯都被抓走了,下落不明。”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苏暖说,“各位先随我回营地解毒调息,营救之事我们再行商议。” 万爻儿刚要 搭腔,那凭虚道门的小道士忽然开口道:“你说的营地,该不会是猴妖的地盘吧?” “堂堂一峰之主,为何与妖族狼狈为奸?!” 第53章 第52颗灵石 咦——!道德绑架什么的最讨厌了好吗! 苏暖嫌弃地五官打结:“诸位既然这么嫌弃本座的安排,不如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告辞!” 她扭头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将离鼻孔朝天颇为不屑地丢下一句:“想跟上的跟上,不想同路的麻溜滚边!”屁颠屁颠跟着苏暖跑了。 满地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灭绝山怎么出了这种不讲品德之人!” “别忘了,人家刚救了咱们的命……” 颜汐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上苏暖,陈忌一把拉住她:“你也疯了,跟着那个疯婆子走?咱们现在按原路出山,到了仙府自有办法解决问题!” “可是…”颜汐想到自己的武器贪狼剑下落不明,陈忌还不如苏暖靠谱,当即摇头离去。 其余弟子见状纷纷跟上前去,陈忌在后面痛骂这帮缺心眼师弟。 皓月宗领队师父不在,楚天河身受重伤,万爻儿便是其中辈分与实力最高的,她说往东众人不敢往西,莫卿卿大小姐脾气不得人心自然也做不了队伍的主,一行人跟着灭绝剑派走了。 最后剩下凭虚道门的人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周围尸山血海看的着实叫人心慌:“不如我们也…?” …… 苏暖又见到了那只有名字的黑猩猩:“云沌几人不在地牢,为什么要瞒着我?” 孙培道:“守在那里的是灵山最古老的灵族,以你现在的实力难以匹敌,去了也是送命,有一百条命也不够。” 合着是他在为她着想了。 “但是我不能见死不救。”苏暖咬了咬牙,“我要钱和法宝,很多很多的钱和法宝。” “这个不难,灵山秘境有的是灵石财宝,但你未经仙府批准私自开采,必定引火烧身。” 苏暖粲然一笑:“我还嫌这火烧的还不够旺呢。” ……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冬至时节,山下的茶馆说书人还在乐此不疲的讲着蜉蝣仙子杀害文家母女,剑荡灵山秘境的故事。 说到苏暖剑荡灵山,屠杀一百八十六头灵兽摧毁灵石灵宝无数,仙府发兵将她抓了起来,人前脚关进当地的临时牢房,一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仙府急发一千封海捕文书,各位猜怎么着?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见,灭绝剑派掌门人谈及此事,更是直骂仙府冤枉好人,被仙官拖去打了两百大板呐!” 随着惊堂木一声拍落,听众接连散去,唯有一名黑衣斗笠的少年不愿离席。 “客官,场子散了,欲听后事如何——” 说书先生脑袋一凉,发冠突然崩裂,头发散落了下来。 吓得他满地打滚,大呼有刺客。 那少年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以后不准再说这个故事,仔细你的狗命。” 听声音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剑意却已登化境,同辈之中鲜有敌手。 那剑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除了用上好乌铁锻造之外,找不到任何值得夸赞的特点。 说书先生抖抖索索地称是,少年也不同他废话,收剑走人,茶馆里安静的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苏暖失踪已经两月有余,这段时间沈寒声根本没有回灭绝山。 那日文家血口喷人污蔑花月容杀害文夫人,仙府府兵赶来之后,又改口指证此事是苏暖所为,花月容只是被凶手蒙蔽了双眼的共犯,事后虽有文之珏出庭作证此事与苏暖无关,但众口铄金,他一人的证词根本派不上用场,文家此举分明是过河拆桥,想要将真相继续掩埋。 文家的事情众说纷纭成了悬案,但灵山被毁却是真正出自苏暖之手,人证物证俱在,不少看守灵山的护卫和后续赶来的府兵也都看见了她的所作所为。 简直是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大闹一通又卷走灵山无数天领地宝后,她消失的无影无踪,仙术也难以捕捉到其行踪。 出了茶馆,只见对街的鲜花铺闹哄哄挤满了人,几名女子拉拉扯扯吵的不可开交。 “赶紧让你们东家滚出来赔礼道歉,我三千灵石买的姝荷,到家第三天就谢了,你们还开什么破花店趁早倒闭得了啊!” 原来是为这种事,沈寒声心中不屑,鲜花自有花期,岂有常开不败之花? 那三名女子打的不可开交,言语极其犀利,就在沈寒声决定快步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其中一名女子声情并茂地朗诵道:“人,有悲欢离合,花,有花开花谢——本店正式推出,恒温恒氧恒时鲜花永生防护罩二点零旗舰店版本,在一点零的基础上进行了外观改进,让你的家,更温馨!” 那发饰被扯掉一半的闹事女客也面带微笑的向众人展示产生:“永生牌防护罩,点亮花的美,让生命——永恒!” 台下观众一片拍手叫好,敢情这家店演情景剧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这诡异到离谱的营销手段……沈寒声两眼皮突突的跳。 …… 万夭城花家,此处省略一万字建筑描写。 榻上男子狐眼蜂腰,姿容妩媚可比倾城女子,一身雪裘价值连城,语调慵懒不经意的顿挫起伏:“这永生防护罩的设计思路很是不错,仙子可曾考虑投入生物实验?” 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大红棉袄套头,大绿裤衩裹腰,手上捣磨着药杵,与雍容贵气的男子形成鲜明反差:“生什么实验?” “生物。” “生物什么?” “实验。” “什么实验?” “……” 花缘道只笑了笑,便不再提及实验之事了。 苏暖依旧低头捣磨药粉,永生花防护罩是一种能够将鲜花定格在最美瞬间的阵法结界,是她耗时耗力研究出的法器,但法器的作用仅限于花草。 看似有些鸡肋,实则商机无限,除了保存鲜花,防护罩还能作用于许多灵植药材,且经由苏暖之手锤炼出的法器,消耗成本普遍低于其他锻造师,于花家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花缘道身为花家宗室家主,势力可比文家,且背后有狐妖一族做靠山,黑白两道通吃,在万夭城手眼通天的角色,早在花颜阁寄售冰肌水的时候,暗中派人调查了苏暖身份背景,之后便一直叫人暗中盯紧她的每一个行踪。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她与生俱来的炼化天赋,直到灵山事变,收到消息的花缘道立刻命暗影带走苏暖,他必须要让她能为花家所用。 第54章 第54颗灵石 背后有花家经济撑腰,苏暖研制法宝丹药毫不费力,更无须计算成本价值,每日沉浸式捣鼓作品,可谓废寝忘食。 给掌门师兄的电磁炮拂尘做好了,边角料送给花家暗影,赐名“激光剑”;六师兄醉心草药花木,永生花防护罩本是打算送给他的,无奈研发中途被花道缘逮了个正着,高价收购充入商品库;白师叔的乾坤壶落伍了,开发个升级版送给他…… 储物戒里堆满了送不出去的法宝,苏暖忽然想到汤元那张圆乎乎的肉脸蛋,不知道那孩子一个人在山上会不会孤单,有没有按时吃饭。 还有沈寒声,他的剑术练习的怎么样了呢…… 也许是过于思念远在天边的亲人们,苏暖居然出现了强烈的幻觉,只见一道黑影从东边打开的窗户翻了进来,黑影长着一张和某魔头一模一样的脸,落地的瞬间看到屋内人两坨红脸颊一身红配绿的大花袄愣了一下。 “打扰了。”沈寒声没认出那是苏暖,转身又翻了出去。 苏暖:“……”无了个大语。 她也没急着叫他回来,过了一会儿,那黑色人影自己翻回来了。 窗外早已是灯火通明锣声宣天,护卫家丁直呼抓刺客。 沈寒声盯着苏暖看了又看:不过两月未见,她长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多了几分女子的大气,少了些小女儿的甜美温柔。 加上这套见了鬼的造型,他一时没认出她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暖挑了挑眉:“乖徒,好久不见。” 沈寒声抿了抿嘴唇,上前拉着她的手腕说:“先逃出去再说。” 敢情他是把她当成花家的阶下囚了。 也挺有意思的。 ——苏暖从未想过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人,会是沈寒声。 小魔头生性冷淡,醉心剑道,她以为自己这个便宜师父失踪以后,他会扭头去拜别人为师。 没想到啊没想到。 大门一开,花缘道就站在门槛外:“怎么不走窗了?” 沈寒声扬手一挥便是一道血红剑气扫向他面门,花缘道到底是只千年道行的老狐妖,侧身一记弹指便将剑气打歪到一边。 轰的一声,柱子没了。 苏暖愕然:主角光环有这么牛逼么? 他才过了两个月啊!!! 花缘道看着虎口渗出的鲜血,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找死?” 沈寒声下巴一抬:“出招。” “?”花缘道是个讲究人,自然不会受他一言半语的挑唆,拧着眉毛看向苏暖,“你徒弟?” “……昂。” “是个缺心眼的。” 沈寒声的拳头攥了又攥,苏暖连忙拽住他,掐掐他的小指头:“花宗主,这些时间多有叨扰,给你添麻烦了。” 花缘道笑了笑:“不妨事,仙子若有需要,花家随时欢迎。” “好啊。”她笑眯眯,“再借点灵石呗。” “……” …… 被赶出来了。 沈寒声顶着一头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暖:她要是不提灵石的事,他们说不定还不至于落得个被丢出高门的下场。 苏暖却不太介意这件事,和她一起被丢出来的还有一枚装满灵石的储物镯。 “花家为什么帮你?”沈寒声问,起初他以为苏暖是被软禁在花家的,没想到她会被奉为贵宾。 看花缘道对她无底线纵容的样子,又联想到先前自己莫须有的担心,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暖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落寞气息,只道:“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大概是怕我被正法后影响家族声誉吧。” 沈寒声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话了。 花府地理位置偏僻,二人趁着夜色赶路也是安全,途径一处破庙时,苏暖停下换了件衣裳,又用易容之术施针改换五官:“你的剑术是跟谁学的?” 原著里云沌因为嫉妒沈寒声的天赋,给了他一本反过来画的假剑谱,他竟也给练成了,但期间耗费一年的时间,历经了种种磨难。 苏暖在换衣服,二人中间隔着一层布料,人影若隐若现。 “我自己练的。”沈寒声顿了顿,“太师公给了本心法书,我照着那个练。” “王申酉?”苏暖哗啦一把拉开帘帐,脑袋从后面探出来,“他把《太上无极万气为宗》给你了?” 沈寒声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忙撇开视线不去看她暴露在空气里的雪白肌肤:“嗯。” “这也行?”苏暖讷讷地念叨,“那楚天河怎么办?” 沈寒声想起来楚天河是那天帮忙抓住雌雄双贼的皓月宗弟子,不由凝眉:“关他什么事?” “那本心法原本就是要给他的呀。”苏暖说,她和楚天河接触过几次,觉得这个人除了过于光伟正以外还不错,原著里王申酉正是看中了他的君子风范才把宗门心法传授给他。 可是老王那么嫌弃沈寒声,怎么就把心法传给他了? 不会是他硬抢来的吧…… 想到小魔头上辈子的德行,硬抢也是不无可能。 沈寒声暗自叹了口气,她都不问问自己为了求速成吃了多少辛苦,反倒有点埋怨他抢了别人心法的语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灵山的灵兽暴走,琼湖下的尸阵,还有我们在月湖发现的那间魔修密室,都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黄公子?” “他只是个小兵。”苏暖穿好了衣裳易了容,拉开帘帐。 她换了身富丽华贵的男装,蜀锦袍千金裘,朝云靴莲花冠,面容也有所变化,只道是个相貌清秀的小少爷,额头一点朱砂美人痣,为心魔印所化。 “花缘道说的?”沈寒声问,他对那只老狐狸的印象不大好,更难对他说的话产生信任。 苏暖摇摇头:“是灵山上的一只猩猩。” “……” 苏暖的储物戒里什么都有,不光是从灵山上搜罗来的那堆天灵地宝,还有花缘道赠予的各类物资,她架起烧锅,朝锅底丢了张起火符,煮起饺子来。 “今天是冬至,吃点饺子再赶路。” 沈寒声看她穿着袍子动作有些笨拙的样子,轻咳一声道:“我来。”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勺子,等到饺子一个接一个的浮上来,轻轻舀进白玉小碗里。 苏暖道:“你也不用跟着我,等出了万夭城的地界,你就回灭绝山去。” 沈寒声摇摇头,告诉苏暖自从北琼城和她失联后,他就没有回过门派,对那里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近两个月门派的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让我跟着你吧。”他说,“你是我师父。” “……为师现在没功夫教你剑法。”苏暖闷着头说,“你还是回剑派找别的师父修行吧。” “我可以自学。” “可我现在是仙府通缉的要犯。” “无所谓,人界呆不下去,还有其它三界。”沈寒声眸色暗了暗,“就算是死,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这呆子。苏暖大口大口地咽着水饺:“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动的!” “嗯。”他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不是为了让她感动才说这些。 二人默不作声吃完了饺子,今年的冬至便算是在一起过了,苏暖给自己和沈寒声重新安排了新的身份:“从今天起,我就是花家分家的小公子,你是我买来的随从,我们一路行商去献天府,为的是参加来年的品剑大会。” 沈寒声问:“名字和称呼是不是也得改改。” 苏暖道:“我叫花合觞,你叫花胡谍,如何?” 不怎么样。沈寒声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逗你玩呢,”苏暖大咧咧地拍他肩膀,“那你就叫初九吧。” “初九?”沈寒声疑惑她为什么用日期给自己取名字,如果是要用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取名,十三、二十七、十五,都是他们关系最亲密的几个日子。 唯独没有初九。 花缘道给苏暖安排了十分慎密的假身份,可以让她自如地使用“花合觞”的名号四处行走,但是也有附加条件,就是不能做出有损花家基业的事情。 他爱才,苏暖鬼马精灵脑子里多的是奇思妙想,又是万年难遇的洪炉之躯,花缘道自然不舍得轻易放她离开,却又知道苏暖吃软不吃硬的,她想做的事情别人也拦不住,只得放行。 赶在天亮之前,苏暖和沈寒声进了白鹿屯,这座小城物产丰富,往来歇脚的行商也多,二人混杂其中躲过守卫盘查也是无比顺利。 苏暖找了一家临街的路边摊拉着沈寒声坐下,摊主见来人锦衣貂裘满身贵气,不敢怠慢招待,忙伺候着端茶送水,苏暖出手也大方,给了他一大块灵石叫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对面这家住着一个阵修,很有可能是水下尸阵的布局者。” “那只猩猩不是通晓古今未来?”沈寒声端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苏暖面前。 苏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可惜的是,有些事情即使知道结果也不能说,不该问的也不要问。” 她这是话里有话。 沈寒声依旧惦记着昨夜她给自己取的假名是何含义,心里翻来覆去的,刚想开口,苏暖忽然抬手示意他噤声:“人来了。” 第55章 第55颗灵石 只见一名灰布衣衫,山羊胡须的清瘦修士拎着一篮新鲜蔬菜,悠哉悠哉走到小院门前。 沈寒声正准备动手,苏暖一把按住他。 山羊胡敲响院门,不多时小木门压开一条缝隙,恰好能够放他一人通过。 “老板,你们这边房价如何?”苏暖问道。 那摊主是个憨厚人,老老实实地答:“这得看地段了。” “比如你家对门这户?” “哟,那价格可高,您别看我这铺面小,但这条街是咱们屯的主干街道,对门那家少说也得大几千灵石了吧?” 对于生活在小地方的平头百姓而言,大几千灵石够他们活几十年了。 苏暖接着和他唠,摊主闲来无事只她一人的生意做,自然乐得拉家常:“对门号称逍遥真人,是个阵修,咱们屯大大小小的阵眼都由他负责维护修缮。” “难怪能买下黄金地段的房子,”苏暖感慨般摇摇脑袋,“现在的修士眼睛里就剩钱咯。” 摊主被她说中了心声,立马附和道:“可不是嘛,下海的修士越多,咱们普通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 又和摊主聊了一会,苏暖大致掌握了对面的情况,那送菜的修士叫马志贞,是这次目标阵修马有勇的亲爹。 马有勇此人生性怪异,从不知道哪个山头拜师学成归来后,便一直蜗居在家里,因阵修是项晦涩难懂的技术类学问,每个城镇都需要阵修负责维护结界阵眼,百里屯好吃好喝供着他。 前些年这小子居然发了一笔横财,买下城中最好的一块地皮做宅院,性子也变得更加古怪刁钻,只允许他爹每三日出门买一次菜,若是饭菜不合胃口,动辄便将老人打骂出门。这一切都被对门的摊主看在眼里。 “小二,来两间上好的客房。” 初来乍到不宜打草惊蛇,苏暖决定先在马有勇家附近的客栈投宿:“小二,给我们两间客房,最好是临街的窗户。” “临街的就剩一间套间了。” “那就一间套间,一间上房。” 小二看了她一眼,发现是个面容比女孩子还秀气三分的小公子:“上房也没有了,近些天要下雪,附近的行商都赶来歇脚投宿,就剩一间套房。要不让您的仆从住柴房去?” 他理所当然地将衣着简朴的沈寒声划分进了随从类,房源紧张的时候莫说睡柴房,就是猪圈马厩都有人抢着睡。 苏暖心说套间套间,三四个人住也算宽敞,到底不忍心让小魔头去寒冷的柴房睡通铺:“不用了,就住套间吧。” 时至中午,客栈里打尖投宿用餐的客人络绎不绝,小二也顾不上招待贵人,只把钥匙门牌交给苏暖,叮嘱她有什么吩咐随时摇客房的铃铛。 进了屋苏暖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店家忽悠了:这房间雅致归雅致,堂厅浴室餐桌一应俱全,但唯独卧室只一间卧室一张床。 “要不我去柴房挤挤。”沈寒声不想苏暖为难,主动提议。 苏暖嘘了一口气:“……算了,要是被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是我虐待你。” 说着,她从柜子里拖出一床被褥,将大床划分成两片区域:“你睡里面。” 沈寒声心说苏暖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软和些了,是因为两个月不见的原因么?以前的苏暖哪怕是在做好事,也绝不会表现出和善的态度,送他缠光剑的那天也是,言辞从来没有服过软。 他们应该有比师徒更亲密的关系…… 苏暖正在铺床,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她立刻恶狠狠道:“大人干活小孩别插手。” “……”真就离谱。 铺好了被子,苏暖开始拟定今晚的潜入计划,沈寒声看她表情颇为认真地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食指时不时敲击桌沿,零碎的阳光洒在她俏挺的小鼻尖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好了,你再复述一遍刚才的计划。” 苏暖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视线笔直目光凌厉的扎在沈寒声身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叫她莫名火大。 沈寒声心里一惊,最后还是淡定的将她方才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完全。 二人换了两套夜行衣,就等夜深人静开始行动。 …… 深更半夜,马有勇憋不住尿意起夜,正准备在自家院墙墙根随意抖落几下,忽然一口麻袋从天而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记大闷棍,打的他眼冒金星。 接着耳边响起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愣着干嘛,抬走抬走。” “就这么带走…会不会被发现?”草率了,沈寒声心想,他就知道苏暖不是个按计划走的老实主,上来二话不说就给人套上麻袋一顿打。 “花擦,就你小子带了脑子,我没有?带走带走。” 苏暖取出一只小纸人,幻化成马有勇的样子,对它说道:“回去睡觉,乖。” “哦……”纸人听话地迈开步伐,进了马有勇的屋子。 二人悄无声息地从大门走了出去,贴心地帮忙关上门落好锁,仿佛谁也没来过一样。 马家斜对面不远处就是苏暖入住的客栈,二人轻松翻窗回到客房解开麻袋。 “绑架?你们要多少灵石我都给!别杀我!” 马有勇吓懵了,他在自家院子里少说设了五重法阵,擅入者非残即死,眼前这两名少年居然大剌剌从正门进正门出还毫发无伤,实力莫深莫测。 他这样嗷嗷乱叫很容易惊醒隔壁的房客,好在苏暖早有准备,禁音结界让马有勇的声音只能传到她和沈寒声的耳朵里。 匕首在指甲上磨的吱吱作响,苏暖道:“本公子听说有人给了你钱,让你在品剑大会布置阵眼,可有此事?” “你这是听谁说的?绝无此——我说我说!” 一匕首扎在大腿上,马有勇频频倒抽凉气,阵修是个极其鸡肋也极其牛逼的学科,运用得当以一敌千不在话下,但需要非常多的时间以及材料来搭建法阵阵眼,他布置在院子里的法阵无一例外被人破了,身上的几个小法阵根本不够拿出来打的。 “是个商人…他给了我五百万灵石…” “那商人叫什么名字?” “额…我只知道他姓黄,长得像个老娘们似的……” 苏暖下手又重了一些:“你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吧,北琼城水下的尸阵是不是你做的?” 马有勇满头大汗:“我的姑奶奶,你放我走吧,咱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小卒——” 苏暖放开匕首,马有勇刚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翻手又变出两柄一摸一样的匕首:“他给你五百万,要你做什么?” 第56章 第56颗灵石 马有勇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掉了:“拿人钱财□□,你要杀便杀,给个痛快!” 苏暖道:“如果你能坦白从宽,我非但不杀你,还会再给你五百万灵石。如果你想死,相信我,你的死法绝对不会痛快。” “呵,区区五百万就想让我出卖老主顾……至少一千万!” “八百。” “成交!” 看着面前八百块的灵石,马有勇陷入沉思。 他怎么觉得自己被晃点了…… 马有勇告诉苏暖,自己原本就是被半胁迫着替人做阴邪法阵的,一来是因为对方开价着实让人心动,二来他已经得知了对方要做的内容,如果不答应,下场必然比死还惨。 “开春的品剑大会,各门各派的修士都会莅临参观,届时所有的名器都会被主办方暂时收纳入珍宝阁,提前设下的邪术阵法以火克金,目的是将这些名器的灵力化为一体,为一人所用。” 本来品剑大会的召开地点都是在灵山,但今年灵山徒生异象,又被一个姓苏的女剑修搅了个天翻地覆,无奈改换地点至献天府。 “小公子最好是莫管这门闲事,”马有勇说,“与我接头的商人不过是个传话的小卒,为他做事的阵修亦不止我一个。” 人人都以为他是个性情古怪的家里蹲,殊不知每日给他买菜做饭当牛做马的马志贞根本不是他的亲爹,而是上线安插到他身边监视他的眼线。 “我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沧溟各处埋设阵眼,诓骗文家夫人,利用她凑齐八十一具尸体炼化尸阵也是其中一环,为的就是吸收琼江的阴气,练成极阴之阵。” 但是听说前阵子负责看守以及稳定尸阵的“核心阵魂”跟别人跑了,尸阵不破自溃,上头发了很大一通火,毕竟要找到条件吻合的活人献祭不容易。 还有前前阵子,某位同道在月湖的一处窝点莫名其妙被某个不要脸的神秘毛贼端了个一干二净,连个痰盂都没给留下,该魔修破口大骂了三天三夜,仍逃不了被上头降责的命运。 提起这件事,马有勇语气遏制不住的发抖,他确实在年轻气盛的时候走错了路,偷学了些奇奇怪怪的邪门法术,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祸乱人世,即使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苏暖收起匕首,道:“既然你现在已经加入了我的门派,就是我的人了,本座会尽力保你性命。” “啊?”马有勇思维跟不上她的跳跃度,眼神呆滞,“什么门派?” 苏暖呵呵一笑:“刚成立的,名字还没想好。” “……”这人莫不是有病,“你们把我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的门派吧……” “当然…不是!本座要参加这一届的品剑大会,自然是要好好调查一番内情的。” 马有勇呃呃呃了半天:“就这?” 她就为了这个把自己绑出来,还用八百灵石套了他的话?? 虽然心中有所怨怼,也清楚的认知到绑架自己的两人脑子不太正常,但是在修士的世界里只有强弱之分,对方既然破了他的阵法,自然也有驱使他的权力。 “我劝你们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否则等眼线发现我失踪了——” “流了一身臭汗…正好这里有个浴桶,洗个热水澡吧?” “嗯…弟子给师尊望风…” 马有勇:他们根本没有听他讲话啊喂! 套房里有一张巨型屏风,恰好隔离出一个空间作为浴室,墙头挂着随取随用的热水符,洗浴用品也是一应俱全,苏暖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舒服地哼了哼。 马有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屏风里的倒影,面前立刻闪过一道寒冷剑光,额前碎发纷纷扬扬飘落。 “转过去。”沈寒声嗓音粗哑,“闭上眼睛。” “……”老子又不是没看过男人洗澡!马有勇心里暗骂,这个神经病! …… 泡的差不多了,苏暖伸手去取衣物,忽然发现自己的食指空空如也,转眼一看,储物戒掉在屏风外侧。 换洗的衣物都在戒指里,苏暖从水里走出来,俯身试图去拿戒指,尝试几次都差一点点距离。 “沈…初九,我戒指掉外面了。” 她拍了拍屏风。 沈寒声一眼便看见了那枚掉落在地上的储物戒,没有细想便捡了起来:“找到……了。” 屏风后的少女未着寸缕,湿透的长发湿漉漉紧贴散发着白气的微红肌肤。 苏暖被他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立即背过身去,强行淡定地说:“放架子上就可以了。” 事出突然,她没来得及看清少年脸上的表情,只听到身后的人低沉地嗯了一声,接着是金属放置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逐渐离去,苏暖松了一口气,心里仍是扑通通狂跳不已。 作为一名百年光棍,就这样被男人看了个精光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好在脸皮够厚,待会只要装作无事发生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换好衣裳苏暖走出沐浴间,只见马有勇不知为何又被套头装进了麻袋里,沈寒声坐在床上盘腿打坐调息,源源不断的真气运行过小周天,正是原著中一本封神的绝顶心法《太上无极万气归宗》。 也是修炼了这本心法,正道之光楚天河才有了对抗后期黑化反派沈寒声的究极实力。 剧情居然扭曲到这种程度了,苏暖默默为正道的黎明默哀,她就这样放任小魔头自我成长,事到如今对方俨然成为了她身边唯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同伴,也不知是福是祸。 …… 马有勇在麻袋里躺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痛腿抽筋,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对方绑了自己,为何没有迅速逃离,反而心安理得的在临街的客栈住了下来。 这太奇怪了。 “你俩这黑眼圈是什么情况……”苏暖抽了抽嘴角,马有勇睡眠质量差生了熊猫眼她可以理解,为什么连沈寒声都生出了烟熏般的眼袋啊! “昨夜通宵修行……”沈寒声语焉不详的解释。 马有勇坏笑着调侃他:“什么修行能把黑眼圈修出来?我看你是想女人了吧!”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昨天夜里一直是苏暖在训他话,沈寒声就是一堵没有声音的背景墙,没想到他揍起人来拳拳到肉,两三下就把他扁成了猪头。 “别闹出人命哦,这人留着有用。”苏暖哼着小调下楼觅食去了。 马有勇:……他再也不乱说话了呜呜呜。 第57章 第57颗灵石 苏暖在客栈蹲了将近小半个月,没有等到任何人前来搭救马有勇,街对面的马宅一片静寂,马志贞照旧每日上街买菜,做饭的炊烟定时飘出烟囱。 “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们在钓鱼了?”苏暖手托腮帮,按理来说自己留下的线索很明显,如果对方有意搭救同伴,早在马有勇出事的第二天就展开救援。 沈寒声面无表情地补刀:“也许他就是个弃子。” 马有勇:“……”够了他受够这两个人了。 这些天苏暖不是吃就是睡,偶尔会打扮的华丽精致带着沈寒声和马有勇出门巡查一遍花家在百里屯的产业,确认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一文不差的进自己的口袋。 沈寒声则负责在客房盯梢,从他充满哀怨与嫌恶的眼神里,马有勇非常识趣的闭上嘴巴,安静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 百里屯人人都知道客栈里来了位花家的小少爷,带着两名仆人到处炫富。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备上礼物拜会拜会这位神秘小公子的时候,这三人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百里屯,不知所踪了。 为了制造声势,苏暖特意问花颜阁分行的掌柜要了一辆豪华大马车,一路向西而行,途径每一座城镇至少都要逗留两到三天,表面上是打着巡视当地产业扶持贫弱的名号,实则是为了能够顺利参加品剑大会制造更大声势。 花家小少爷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是盗匪流寇,还是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只要是路见不平之事,他都会拔刀相助,力保一方太平。 年轻,强大,正直,多金等等词汇渐渐成了他的代名词。 正月未过,花合觞三个字便成了沧溟大陆最炙手可热的话题,连带着他成立的门派“流光阁”都成了正义修士们心驰神往的归宿。 “公子,前面就是献天府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马有勇却不这么觉得,他给苏暖做了整整一个寒冬的便宜马车夫,任劳任怨风吹雨打,对方却似乎没有太把自己当回事,整日里和那个叫初九的小白脸亲亲我我。 虽说亲亲我我这个词有些不太合适…… 掀开车帘,只见一袭白裘面色红润的苏暖正舒舒服服的窝在温暖的小被毯里,一只白嫩嫩的小脚丫从里面探出来:“嗯~用点力~对对对就是这里~” 马有勇抹了把脸,心说做她的侍卫也不容易,还要负责帮她捏脚捶背,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屈辱怎么忍?? 沈寒声:“是这里吗?另一只脚要不要也按一下?” 马有勇:“……”他怎么一脸享受的表情啊这个变态!一个大男人的脚丫子有什么好捏来捏去的啊!!! 好在自己长的不尽如人意,马有勇心想,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菊花,不让它遭受一点摧残。 献天府又称仙府,是当今沧溟大陆渡劫期以上修士大能盘踞之所在,类似于帝都的存在,其城主被尊称为仙帝,是大陆目前唯一一位渡劫成功后留在陆地的真仙。 原著中这位仙帝腹黑无比,利用主角们达成了不少私人目的,是个站在中立地带的秩序派,并且伪装的很成功,主角们飞升成功都没有发现这位仙帝的真实面目其实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不愧是传说中的仙府首都,连大门都这么气派。” 与金碧辉煌的土豪气质天斗城不同,献天府建筑不着金玉,却处处透着金钱的气息—— “这城墙——神品法宝!这大门——通体上级灵石雕刻打造!”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沉浸在灵气的怀抱里,苏暖醉了,要不是守门大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她,今天这扇大门她至少背走一半! 品剑大会报名登记处。 “把这个戴上。”苏暖说着,从储物戒取出三枚墨镜。 沈寒声看着她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将墨镜戴在眼睛上,只觉得视线忽然陷入一片黑暗,眼前的景色顿时失去颜色,摘下墨镜后又恢复了色彩。 “这是个什么玩意?”马有勇啧啧称奇,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废物的法宝。 苏暖说:“待会就知道了。” 马有勇切了一声,将墨镜别在衣领上,又看了看三人空空如也的双手,只有沈寒声腰间挂的缠光勉强算是一把剑:“咱们真的要参加品剑大会?初九小哥这把剑卖给捡破烂的都没人要啊——别打脸!!” …… “门派名称?” “流光阁。” 负责登记的文修抬起头来,带着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苏暖一眼:“第二十三个假借流光阁名号前来登记的,自己去府衙领罚吧。” 苏暖裂开:“有二十二个假冒伪劣那么多?” “是啊。”文修颇为头疼的说道,“谁不想参加品剑大会一睹名剑风采?那个什么流光阁名声大噪,还只有三个成员,是最好冒名顶替的门派了,除非你们能拿出一把绝世好——” 剑字还未脱出口,文修立马尖叫一声捂住双眼,只见从白裘少年手中迸发出一道极强的剑气,单是感受其汹涌澎湃的灵气就知道,此剑绝非俗物。 只是这光——太刺眼了些! 苏暖一巴掌把剑拍在案上:“此剑名为——耀目全场物理奥义圣光大宝剑!流光阁限量出品仅此一把!”这可是她集合了众多师兄弟佩剑之特色,耗费七七四十九天无数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神品宝剑,唯一的缺陷是空有剑气之躯,缺少钢铁之身,其优点亦是如此。 文修的脑瓜子嗡嗡响:“耀目……那什么大宝剑……” 报名处被一团强烈的圣光所笼罩,在一片哗然声中,光芒渐渐淹息。 “如何?”苏暖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问。 文修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指着一旁伤痕累累的试剑石说道:“请用此……宝剑攻击试剑石,只要能在上面留下剑痕即可参与报名。” 那试剑石遍布剑痕,但大多不会超过一寸,深度不会超过半个指节,只因这是一块全天下最坚硬的石头,尚无宝剑能将其一举劈开。 苏暖手指再次抚摸向储物戒,身后的马有勇默默戴上了墨镜:他可不想当第二回大怨种了。 又是一道圣光击出,轰隆一声巨响,号称全天下最坚硬的试剑石应声粉碎。 文修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吃瓜群众瑟瑟发抖,膝盖软一些的已经跪在了地上。 “啊,”苏暖赶忙收回大宝剑,轻呼道,“力气用大了。” 众人:“……”这根本就不是力气的问题了啊喂!! 第58章 文修晕了,苏暖直接拿走他的登记簿代笔填写下报名信息,顺便翻看一番前面的报名记录。 通常能代表门派执剑出战的,都是各门派最优秀拔尖的弟子,灭绝剑派近年派出次数最多的弟子是云沌,而后是掌门越千重的大弟子李晁,今年恐怕也不例…… 嗯? 苏暖表情皲裂开来:这是个啥玩意? 灭绝剑派执剑人员名单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温如玉。 要不是她记性好,都快忘了这位下线几十章的小配角了……难道他剑术很优秀么?? 看到苏暖裂开的表情,沈寒声也好奇凑上前一探究竟,脸色随即开裂:“温师兄……执灭绝剑?” 苏暖用力晃了晃脑袋:“让入门才一年的弟子参加品剑大会史无前例……也许是他们搞错了名字罢。”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温如玉文文弱弱扛着镇派宝剑与人过招的样子,怕是要把祖师爷气活过来。 沈寒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我也是入门一年的弟子,师尊为何选我执剑参赛?” 方才在登记簿执剑人一栏里,苏暖写的是初九的名字。 苏暖愣了愣,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内心小小声:自带逆境重生打不死的小强buff,省钱又实用。 报名成功的参赛门派,会由主办方集中安排住宿以及一日三餐,在大会正式开始之前,各门派子弟可以随意走动交流问候。 苏暖等人搬进客居的时候,也是大会报名的最后一天,所有参赛门派都到齐了,流光阁的出现无疑是给八卦枯竭的众人送上了最新鲜的瓜,苏暖一剑劈开试剑石的消息更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献天府… “喂那个小矮子就是流光阁的阁主?太年轻了吧!” “他身旁的侍卫好酷哦……不过人家还是最喜欢灭绝剑派的掌门~” “师妹你们有没有搞错?品剑大会是让你们犯花痴来的??” 大食堂里闹哄哄的,为了保证不偏不倚公平对待每一位参加者,主办方开放了十二个时辰全天厨房,饭菜口味也是顾及到了天南地北的客人。 从一大早睁开眼睛开始,苏暖就在不间断的承受各门派的问候攻击,名为问安实则是派弟子们来打探她的虚实,一些好忽悠的都让马有勇忽悠了出去,不太好忽悠的一半被沈寒声用冷脸吓跑,一半则硬着头皮贴到她面前嘘寒问暖查探她的法力,客居到食堂的这一路都不得安生。 搞得她现在就想回房间再睡一趟回笼觉了。 “我就点这几样菜吧。”苏暖选好了自己的早餐,表情自然地扭头去问一旁的沈寒声,“你呢?” 沈寒声沉默了一下,道:“我和你一样。” 这两人又开始了,马有勇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们,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算是看出来这对主仆之间略带暧昧的关系有些不大对劲,但两个人又都有些克制着没有进一步发展感情…… 莫非…… 他们是在意性别问题! 再怎么说两个大男人也不太合乎伦理…… 打菜的食修抖了抖勺子,一块炒鸡蛋滑落到了下方的盘子里,不耐烦地催促:“你点是不点?” “点,来碗胡辣汤!” 苏暖入座后不久,一只指根葱白的手忽然从后方伸过来:“借点醋。” 那声音温和如风,带着三分不羁于世的轻佻,她下意识地攥了攥筷子:“道友自便。” “阁主也喜欢西南菜色?”顾无言拿了醋瓶后并未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就近和变装后的苏暖攀谈起来,“这木耳丝炒土鸡蛋,我小师妹也很爱吃。” “本座随便点的。”苏暖淡淡道。 被骚扰一上午还不够,吃饭的时候又有修士来骚扰小公子,沈寒声没有动作,马有勇心说自己向新主子表忠心的机会来了,跨过板凳扭着屁股挤到顾无言面前:“这位道长,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听过没?要和我们阁主闲谈得先挂号排队。” 他出言不逊,顾无言并未生气,反倒是手下的弟子们拍桌叫道:“什么狗屁流光阁,不过是最近风头大了些,咱们灭绝剑派五大峰的峰主还比不过一个小门户的阁主吗?!” “哟还五大峰主呢?疯一个残一个,今年无岐峰的没来就是怕丢人吧?谁不知道无为峰在灭绝山就是个管后勤的?” 马有勇邀功心切,加上一大早没睡上个安稳懒觉有些火气在头上,灭绝剑派又是以门风凶狠为名的,两边看不顺眼便起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顾无言见那花家小公子没有插手的意图仍在吃自己的早茶,立刻厉声喝止手下弟子:“是在下唐突冒昧了,告辞。” 弟子们义愤填膺地跟着他走出食堂:“峰主,咱们凭什么要让着他们?区区一个无名流派……” “住口。如今灭绝山在沧溟的地位已是四面楚歌,至少不能在人前与他们起争端。” “啊…峰主的意思是…” 顾无言无良痞笑:“明日试剑山庄游沉剑池,等一入夜,把他们给……” 弟子们如聆仙音,醍醐灌顶,直呼太贱。 …… “以后遇到灭绝剑派的人,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要把他们当作至爱亲朋来看待,听着没?” “听着了,但是为什么又打我……” 马有勇哭的稀里哗啦,沈寒声看他一副躺着也中刀的惨兮兮样子,不由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中缘由,以后你会知道的。” “走开了啦,老子不搞基!” 沈寒声:“……” 这时,院外响起了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请问,花阁主在吗?” 苏暖正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休息,刚揍完马有勇手腕还有些酸疼,听到莫卿卿的声音忽然清醒了,想到她在名册上看见过她和楚天河的名字。 灵山事变时,她曾在地牢中搭救过这对师兄妹以及凭虚道门的人,可也是他们,在仙府下令捉拿她的时候非但一句偏向她的证词没有,还恩将仇报趁她离开猴妖巢穴的时候杀了孙培,只因修士们不能接受一只妖物得了神眼通天的本领。 孙培一定是知道他会遭此一劫的,他的天眼神通已至化境,可他依然选择了告诉她解救众人的方法…… “花阁主,弟子皓月宗莫卿卿,也是天斗城主的女儿,这位是我师兄楚天河,本届皓月剑的执剑弟子。” 莫卿卿自顾自地在院外自我介绍了起来。 她心里有些忐忑,看着躺椅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翩翩少年俊容精致,姿态慵懒,年纪轻轻却是可以力敌化神大能的存在,面颊不由泛起一坨粉红。 “马有勇。”苏暖嘎吱嘎吱地摇着椅子。 “……小的在。” “还愣着做什么,送客。” 马有勇刚因为和灭绝剑派起了冲突的事儿被苏暖揍过,心里不免迟疑她是不是因为看不惯自己故意找茬来着,疑惑之间沈寒声走了出来。 “我们阁主不见客,滚。” 啊啊啊初九小哥再怎么说来者是客,用滚字不太合适吧?他一定要被小公子揍了! 莫卿卿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说过滚字:“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听说流光阁在食堂贬低灭绝剑派,本小姐还以为是外人虚传的,灭绝那种快要倒闭的门派暂且不论,我们皓月可是天下第一大宗!” 沈寒声双手环胸:“天下第一大宗又如何?” “天下第一大宗自然是——” 她话还未说完,对方砰的一声关了院门,给她撞的一鼻子灰。 门内传来苏暖爆炸般的哈哈大笑,附带着鼓掌的啪啪声。 马有勇更郁闷了:同样都是赶人,怎么就不是一个待遇呢? 受了闭门羹这样的奇耻大辱,莫卿卿委屈的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楚天河便看不下去了,他最疼爱的小师妹虽然性子上刁钻野蛮了一些,但论及她方才的表现,言辞虽透露着千金小姐的傲慢,但礼仪方面并无不妥。 流光阁欺人太甚! “师兄!他们撞到我鼻子了。”莫卿卿嘤嘤地趴在楚天河怀里哭诉,“流鼻血了,毁容了,人家不想活了——” 楚天河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但眼下师妹受了欺负,他若选择忍气吞声,这话传出去有失皓月宗的威严,于他而言更是丢了自己在卿卿心里的兄长份位:“花阁主,方才的事情请给楚某一个交代!” 楚天河化神期修为,一脚踹下去就是山头也的被他踏出个窟窿,然而今天却在流光阁客居的大门上吃了瘪。 “小马这次做的不错,阵修的气势起来了。”苏暖挖了挖耳朵,“就是不知道能承受对方几脚马有勇嘿嘿一笑,拍了拍门板上画下的法阵,得意洋洋:“怎么说咱也是站在阵修巅峰的男人,就算他踹到明天天亮也是没用的。” 沈寒声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门板:“裂了。” 站在门后的马有勇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跟着碎裂的门板飞了出去,紧接着一道白影掠过,娇软的手掌心抵在了他的背部,同时另一只手聚气如纳海,将碎裂的木头如数聚集,轻轻一挥原路奉还。 惊人的气量。楚天河原本打算以掌接招,却发现如果自己不拔剑就很难全数应对对方的反击,身后的莫卿卿以拔出剑来抵挡,但胳膊腿还是难免出现了一些擦痕。 少年人惫懒的嗓音悠悠响起:“品剑大会期间提前动用刀剑,皓月宗是不想要参赛资格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3-01 20:00:45~2022-03-03 19: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309841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请恕楚某失礼,流光阁行事亦非君子所为,还请给我师妹一个交代。” 楚傲天是何许人也?三岁会写字五岁倒背心法如流十岁进入皓月宗被评为新生代最具影响力及天赋的剑修天才。 此人个性正直,唯一的缺点就是顽固认死理,而且极其护短,沈寒声当着他的面让莫卿卿碰了一鼻子的灰,这口气楚天河断是不能忍的,要悉数从对方身上取回来。 沈寒声也不惧他,二人在道法修为上虽有些差距,但他在魔世也活了几百年,见过许多生死场面,在动手之前就做好了对方会来寻仇的打算。 他非但不畏楚天河,心中还很希望能和对方一决高下,但是名剑大会明令禁止赛会期间成员私下斗殴,为了流光阁不被除名,只能暂且忍耐。 “一不小心碰到了,也没想到莫姑娘如此娇气碰不得,如何交待?”苏暖悠悠地说,“不如这样吧,你们给我家初九赔礼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啊?” 别说是楚天河,这逻辑就连马有勇都没搞明白,哪有人把别人欺负了,还要按着别人脑袋给自己道歉的道理? 楚天河俊朗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微薄的怒意,他心知今日之事很难善了,流光阁主此人也并非传闻中那般随和亲善,自己这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然而对方说的不错,自己若是主动攻击对方,势必会连累整个皓月宗失去品剑大会的资格:“品剑大会之上,你我决一胜负,如何?” 这句话是对沈寒声说的。 沈寒声凉凉道:“你我之战,不需损伤名剑利器。” 言下之意:有本事就拿头打,别扛着自家镇派的武器送人头。 楚天河脸色由红转白,十分精彩。 最终还是忍了这口恶气,安抚莫卿卿说等品剑大会结束后,定会替她十倍讨回公道。 “还以为他会攻上来呢。”望着渐行渐远的师兄妹,苏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男主角也有发怂的时候。” 若是对方攻了过来,她便有了反击的理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机会再好好欺负一下莫卿卿那小丫头就是了。 苏暖叹叹地想,自己和姓楚的之间本是没有仇怨的,要怪就怪他把烦人精师妹保护的太好了。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沈寒声握着剑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要追上去打一架吗?” 他原本是个武痴没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和剑都开始围绕着苏暖行动,只要她开心,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替她干掉一切阻碍她的人。 食指蜷曲,苏暖敲了一记栗子在他额头上:“穷寇莫追懂不懂?而且你也打不过人家。” 这话沈寒声可听不得,当场起了较劲之心:“凭何说我打不过他?” “人家是化神,你才哪到哪啊?” “我打败了元婴级剑修那次,你也看见了,而且你也只是个金丹,为何能胜渡劫修士?” “额……但是人家楚天河是剑骨天成,皓月宗千年一遇的嫡传剑修人才,出生就在罗马。” 沈寒声上前一步,欺身压在躺椅上方,一缕发丝垂落在苏暖的鼻尖上:“可你曾经说过,我潜力无穷,可成剑神。” “……”啊咧,这话她有说过……吧? 对方的脑袋越埋越低,呼吸几乎要贴到她脸上,语气颇为委屈:“你凭什么说我打不过他?就算是粉身碎骨不入轮回,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拼尽全力杀了他——” 苏暖一下子从躺椅上弹射起飞,沈寒声不闪不避,两个人的脑门哐当一声撞在一起。 她也顾不得疼了,只用略带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这这话可不能瞎说!我可没教你杀人!” 是啊她想起来了,沈寒声之所以能在剑斗场不断跨级刷新击败记录,就是因为他是个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的疯子啊—— 对于正常人而言的公平对决,对于沈寒声而言却是只要能打倒对方无所不用其极的生死较量。 毕竟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但是在和他相处的这半年光阴里,苏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印象里,沈寒声和前世的魔头完全是两个相反的存在,他沉默寡言但待她坦诚,处处为她着想,听话的像一只性格温顺的小狼狗。 眼前的小狼狗似乎又有了与魔头重叠的趋势,但脸上浮现的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悲叹的神情:“师尊自是没有教我杀人,师尊什么也没有教过我。” 苏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和沈寒声吵起来的,从她不小心戳到他的胜负欲开始,对话中的火药味就越来越重,尤其是他方才那句“什么也没教过我”,正中她内心隐藏的阴暗小角落。 苏暖有些炸毛:“剑谱都给你了,照着练啊!” “可别的弟子都有师父教,唯独我是自学。” 语气怨怼,颇有秋后算帐之意。 苏暖有些心虚地嘀咕着“师傅请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自是不敢深教沈寒声剑法的,谁叫他是个倒背剑谱都能把剑法练到出神入化的逆天设定。 她的气势逐渐弱了下来,对方却正是乘胜膨胀的时候:“如果品剑会我和皓月的打起来,谁会赢?” “哈哈咱们又不是真的来参加品剑会的,怎么可能真打起来嘛……” 她讪笑着要走,他堵着她的退路不让离开:“谁会赢?” 沈寒声寸步不让,输赢于他而言是等同生命的意义,而苏暖是他在沧溟大陆唯一依赖的人,他听不得她说自己会输,那和在他心上插把刀子没什么区别。 苏暖深吸一口气:“你赢你赢,你全家都赢行了吧!” 若是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假意迎合安抚他两句。 偏偏今天她不愿意了,就是想和他把杠抬到天上去。 莫说是以他筑基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是化神期的对手,就是他解开了魔族封印,原著最后一战也败在了楚天河手下。 沈寒声注定要输给楚天河半招,在正道之光大男主面前,他这个小强型反派毫无胜算可言。 马有勇咽了口口水:“那个,二位都冷静点……” “与你无关!”二人异口同声。 苏暖气呼呼出门散心去了。 沈寒声像是脱了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用力揉搓脸颊。 “兄弟你还好吧……”马有勇一时间不知道该跟着谁走,这次的事件在他看来,是苏暖无情了一些,“咱们和皓月宗干架的目的无非是讨好主子嘛,我理解,你啊就是太喜欢阁主了……” 沈寒声琥珀琉璃般的猫儿眼透过指缝冷冷地看着他:“喜欢?” “额措辞上可能有点奇怪哈,不是喜欢是在意?” “是喜欢。”沈寒声闷闷地说,“她是我的,已经是我的。” 啊啊啊这可是听到了不得了的话题了。马有勇脊背一阵阵发怵冒冷汗,赶忙找了借口溜走了,心中暗暗发誓再参合这两个人的事情他就是猪! 下午的阳光很好,潋滟动人,黑衣少年端坐在阳光下,默默收拢五指。 他不能再忍耐了,师尊看似对他很好,实则暗自拿捏着尺度,每次两个人在情绪上快要靠近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自觉抽离出去。 他可以等,也可以默默的在她身边当一个背景板,但是偏偏不能忍受她提起楚天河,更不能忍受她拿他二人在一起比较。 他可以等她慢慢正视自己,她为什么不能给他足够的时间变得更强大? 既然她不想等,那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 八卦总是传的飞快,流光阁主傲才恃物得罪灭绝剑派和皓月宗两大剑修名门的消息飞快在客居传开了,一时间苏暖有如过街老鼠,再没人愿意和她笑着打招呼。 却又因为忌惮她剑劈试剑石的武力,众人见到她还是不敢吐口水的。 莫名其妙和徒弟吵了一架,又莫名其妙被对方压过一头,苏暖心里是有些委屈的。 “流光阁主?”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苏暖眼眶一热,一句四师兄险些脱口而出。 他们又见面了。 “顾峰主。”她点头示意,声线带着一丝颤抖。 “阁主独自来我客居,可是有事相谈?”顾无言微微笑着,他从看到花家小公子第一眼起,便觉得有股说不出的亲近,尤其近看对方眉眼之间,像极了自家失踪多时的小师妹。 若不是大食堂里马有勇当着众弟子的面出言不逊,他想自己和这位小公子之间的关系或许还能再亲近些。 “这里是……”苏暖错愕的抬头,想不到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走到了顾无言的客居前,并且踌躇在门外的梧桐树前停顿了许久。 对面之人,正是与她自□□好,无论何时都愿意纵容陪伴她的师兄:“今天早上的事情,是我家仆从唐突了,峰主勿怪。” 现在还不是与亲人相认的时候,苏暖心想,她还不能确认在这个品剑大会上有多少双敌人的眼睛,也不清楚自己和顾无言目前是否被监视。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告辞的时候,顾无言缓缓开口道:“屋里温了酒,阁主不妨进屋小坐片刻。” 第60章 客居。梅酒淡雅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男子与少年对坐酌酒,窗外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荷塘风景。 “和侍卫吵架了?”顾无言嘴角上扬,眼里却无甚笑意,“是那位叫初九的执剑使吧?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呢,这些少年英才的性子难免桀骜些。” “何止是桀骜呢,根本就想不通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苏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应该啊,他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在乎她的想法?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我明明很努力的在讨好你”求肯定求摸头的神情啊!他现在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啊!!! 这样下去她也会跟着变奇怪的…… “阁主愿意和在下倾诉心事,在下很是高兴。”顾无言见她有点醉了,又给她斟满了酒杯,“听闻阁主有一把圣剑,不知可否让在下提前一饱眼福?” 品剑大会开始前的十二个时辰,所有参加门派必须上交参赛名剑,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以私下近距离接触宝剑的机会,顾无言也很好奇传说中一剑劈碎试剑石的宝剑是何等神品。 “是耀目全场物理奥义圣光大宝剑。”苏暖变出两只墨镜,“先戴上这个。” 她坦率的态度叫顾无言微微怔住,也许是喝了些温酒的缘故,眼前的少年神情灵动,越发像他心底猜测的某个人了。 宝剑即出,圣光顿时铺满了整间屋子,顾无言愕然数秒:“嗯剑身加入了光辉石么…与本门一位师弟的佩剑有些许相似之处……” 但又不太像,这把圣光大宝剑,顾无言根本看不见它的剑身,比起云沌那把加入了光辉石锻造出的苍术剑,苏暖手里的这把更像是光的本身。 虽然奇特,但是那剑柄上散发出的强烈剑意却是不可忽视的。 苏暖心里小小地吐槽:这把剑就是以苍术剑为原型打造的啊!每次和云沌打架她都要先忍受一番光芒攻击已经受够了好吗!本想着借机闪瞎他一回,没成想这小子来都没来。 “听闻灭绝剑派的执剑人,是个新入门的弟子?”苏暖状似不经意的问。 她在登记册上见过温如玉的名字,他也确实是无为峰的弟子,但是来到客居之后,她并没有在灭绝剑派随行人员中见过温如玉。 选择让无为峰的人代表剑派参加品剑大会,原本就是个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顾无言道:“虽是新收的徒弟,但修为已有元婴,剑法已是大成,完全可以代替我派执剑弟子云沌出战。” “额……” 元婴?大成?他在说谁??? “阁主是有异议?” “没有,怎么忽然想要换人了呢?”她不是瞧不起无为峰的战斗力,只是就白逸仙争强好胜的个性,无岐峰怎会舍得退出品剑大会? 顾无言无奈地笑了笑:“灵山秘境之乱,云师弟受伤深重,又自责于没能从仙府手中夺回师妹,回山后就一直闭关不出了。阁主对去年灵山之事应有耳闻,那件事发生之后,仙府认定师妹已经走火入魔,灭绝剑派时不时会受到其它修士的骚扰,此时无岐峰若不坐镇山门,而是来献天府参加品剑大会,恐怕会生出不少事端。” 苏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绞了绞:“你们一定很痛恨那个惹事生非的师妹吧。” “倒也不是。”他说,“师妹以前是个少言寡语之人,身负异能却极尽低调,她走火入魔后,在下觉得她身上的包袱轻了许多,能遵循自己的心意而为,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很不容易的。” “当真不怨?” “做错事的自有他人,为何要怨师妹?云师弟不怨,掌门师兄不怨,就连长老们也坚称,师妹行事虽然乖张,但势必秉持正义。大家都在等她回来,在下奉命前来献天府,为的也不是品剑会……” 苏暖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客居了。” …… 按照约定,参与第二天品剑大会的门派需要提前上交本门参赛武器,大会正式开始之后,由主办方依次向执剑者归还本门武器。 品剑大会本质上就是个大型公开擂台赛,但只给武器画分排名,不论门派与参赛者,像苏暖的流光阁这样刚成立且只有三个人的小门派,只要通过了试剑石的试炼,亦可以获得参加资格。 历年的比拼,灭绝剑的排名都不算太高,越千重做执剑使的那几年,勉强能摘个三五强的名头,到了云沌手上,名次基本也就在五强之后了。 这倒也怪不了他,各大门派高手如云,光是皓月宗一次就出三个执剑使三把名剑,灭绝剑法向来讲究剑意不在于形,剑之本身的锻造水平并不强悍。 “请把…宝剑放入珍宝箱。”使者紧闭双眼,以免被苏暖手中圣光耀目的大宝剑闪瞎。 所有参赛武器收集齐全之后,使者捧着珍宝箱退场,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这个箱子会被放置在提前准备好的封闭式建筑内。 建筑内设有重重法阵,几名黑袍蒙面人伫立在此,目送着使者将珍宝箱放入法阵正中央后,其中一人轻笑地开口道:“要是失败了怎么办?把这么多名门正派的武器融了,会不会被追着屁股打啊~” “正经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另一个人呵斥道。 “呵呵,说的也是,谁敢质疑始作俑者就是大会主办方呢?到时候拉个替死鬼就是咯~那个姓马的阵修前阵子不是失踪了吗?还有那个大闹灵山的苏暖——” “住口吧,你话太多了!” 几名蒙面人启动了阁内的法阵后便退了出去。 法阵缓缓启动,放置玉台的珍宝箱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砰地一声从内部打开了。 “差点就憋死了啊喂!”马有勇刚要大声抗议,就被沈寒声用手帕堵住了嘴。 “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了。”他环顾四周,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 在上缴耀目全场物理奥义圣光大宝剑的时候,苏暖利用圣光剑蒙蔽使者双眼的一瞬间,将他二人藏在储物戒里塞进了珍宝箱。 马有勇注视着遍布四壁与地面的阵式:“这可是不得了啊,阵法已经开启了,如果不快些找到出口,你我恐怕也要被融为一体了。” 事不宜迟,二人飞快洗劫了珍宝箱里的宝剑名器,替换成事先准备好的垃圾材料,马有勇平日里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遇到专业问题倒是认真无比,很快从法阵的一角找到一处突破口。 “等一下。”沈寒声说,手里握着一张苏暖提前写好的字条。 他仅迟疑了一秒,将那枚字条揉碎了塞在手心:“走吧。” 马有勇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却也懒得说些什么,眼下法阵已有破损,很难确认对方什么时候会发现端倪,毕竟整个法阵耗十名阵修之力搭建而成,他只参与了其中一小部分的设计,否则对方早就杀了他灭口了。 就在二人悄悄逃离不久,放置珍宝箱的阁楼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爆破声,巨响震天动地,紧接着是音修洪亮的敲钟声,钟声几乎覆盖了整个献天府,化作一只锺罩将客居笼罩在内。 “花阁主,珍宝楼出了贼子珍宝箱失窃,仙府正在彻查此事,请移步中庭接受调查。” 苏暖不疾不徐道:“我在这儿和众人赏花品茶呆了一下午,毫无作案时间与动机,凭什么召我?”心中略一紧张,难道沈寒声被逮住了? 使者道:“其他客人也请移步中庭,一同接受调查。” 此话一出,众人便炸开了锅。 首先是震惊主办方居然把如此贵重之物叫贼人得手偷了去,那珍宝箱里的名贵神品武器加起来足以毁天灭地。 再是愤怒主办方此事不将精力放在捉拿贼人上,反而叫失主接受盘问调查,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这是仙帝亲口下的命令,小人莫敢不从。”使者从容不迫道,反正丢的也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一听是仙帝下的令,众人纵然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认命了。 参加品剑会的宝剑一共七十九把,每把都是各家各派镇门面的传世神器,有的甚至可以追溯上五千年的历史渊源,数量如此之多的宝剑同时被盗,兹事体大,即便是带领门派参赛的领队们一时间也都慌了神。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我们的镇牌之宝丢了,我们自己去找,人多力量大啊!” “在水落石出之前,请各位留在中庭不要擅自移动。” “难道主办的意思是我们当中出了盗贼不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随着众人不断被使者带领聚集到中庭,缺席者也越发明显。 莫卿卿见报复的机会来了,指着苏暖大叫道:“流光阁的人不在!他们的嫌疑最大!”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不在苏暖的预期,但是也没有让她感到惊讶:“他们两个解手去了,昨天吃了麻辣火锅,闹了一宿的肚子。” 她表情镇定,看上去不太像是说话,众人半信半疑。 只听席间又有人说道:“灭绝剑派的人也不在,好像是叫顾什么来着……” 第61章 数月前。灵山。 “转生之人非你一人,很快就会有更大的黑暗倾覆整个沧溟大陆,你要尽快做好准备。” 孙培临终之言,苏暖认为并非虚幻,从黑罗刹之毒莫名重现人间开始,她隐约猜到有人想要通过这个讯号提醒同为转生之人的自己,既定的命运已经更改了。 …… 有马有勇的阵法辅助,沈寒声且逃且退,暂时藏在了一个难以被追兵发现的隐蔽处。 “兄弟,你踩到我脚了。”阴影里有人压抑着愤怒,“本座可就这一双好看的靴子!” 顾无言一把捏碎竹扇,牙齿磨得咯噔响。 三人面面相觑,角落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直到府兵的脚步近了,顾无言看了一眼沈寒声手上造型独特的储物戒:“把那个给我。” 沈寒声攥紧了剑柄,目光微冷。 他啧了一声:“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这枚戒指是小师妹的东西,不应该在流光阁的手上,把戒指给我,我想办法拖住他们再和师妹汇合,你们从南面走。” 顾无言这样一说,沈寒声便知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苏暖的真实身份,心中却仍有几分疑虑。 马有勇紧张地看了一眼外面,催促道:“快点吧,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按理说那珍宝楼不该发生如此剧烈的爆炸,而且爆炸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没有给他们留下逃离喘息的时间。 “我先走一步。”沈寒声摘下储物戒揣进怀里,说着便冲了出去。 “真不是一般的倔。”顾无言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 随着时间的推移,困于中庭的众人越发急躁不安,然而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惊觉自身的法力已经流失了大半。 远远地走来几名黑袍蒙面人,腰间系着仙府的公干腰牌:“诸位道友莫慌,此乃应急之策,等贼子落网自然会解开施加的封印。” 人群中不乏化神和元婴期的大能,能克制住他们法力的也时候神品以上的法器和渡劫以上修为的修士了,反抗无效也只能顺从。 现下没有聚集到中庭的人屈指可数,苏暖神情镇定,心里却是慌乱如麻,她明明嘱咐过那二人,无论如何也要把写了盗窃声明的纸条留在案发现场,让众人以为失窃是苏暖一人所为。 只有转移了对方的注意视线,他二人才有机会脱罪。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也是有所准备,融炼名剑宝器的计划不成,便借势将众人聚于中庭抽取法力。 在场已有长老看出端倪,无奈实力差距悬殊,对方又是早有准备且冠冕堂皇,根本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北方的天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妖异的红光,那红色浓的像血,一道深红裂痕随之打开。 “那是……魔世间隙!” 众人骇然,又见天空闪过一道虹光,正是仙帝的白虹剑出鞘时的剑气。 …… 遁入魔世,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沈寒声眉宇紧簇,如果刚才没有解除魔族封印变化龙体挡去白虹一击,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对方不由分说就直取首级想要杀他灭口,人影未现但剑气已至,这样厉害的人物饶是谁也想不到他极有可能是这近半年来一切恶端的执剑之人。 但魔世与人世分割已久,打开入口需要时间,方才那一击几乎就要了他半条命,若是对方再出一击,他绝无招架的可能。 长发散乱,他缓缓解除了身上的变装,从流光阁的侍卫初九,变回那个无念峰籍籍无名的小徒弟。 他唇齿微动,苏暖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这个笨蛋以为只要把所有的事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在仙府的案底就能洗白了吗? 就在第二道剑气袭来之时,一道霞光拔地而起,生生阻截了白虹的攻击,剑气相撞,周围空气一阵天崩地裂般的爆炸。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一白一粉两道光影已打得纠缠在一起。 苏暖察觉到对方受了伤,出手全无后劲,对她也有几分让招之意。 以她现在的真实修为,加上在花家呆的那段时间狂吃仙丹补品淬炼若干法器,即使不出剑,空拳打死个化神也是绰绰有余,但现在给她喂招的毕竟是当今仙帝,勉强也只能打个平手。 众人皆看的目瞪口呆,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那熟悉而包容的触感,苏暖的剑意顿消了大半。 “花阁主,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切勿为了一个魔族细作自降了身份。” 对方变化了形象,但她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越千重化作了一名随行弟子,混在灭绝剑派的队伍里。 与此同时,魔世与人世之间的入口大开,那黑衣少年深深地看了苏暖一眼,转身遁入另一个世界。 …… 数百神品宝剑与魔族少年一同消失了。从那天起,献天府颁布了大陆戒严令,禁止谈论和交易一切魔族有关的话题及商品,魔修几乎被屠戮殆尽。 此后不久,灭绝剑派掌门越千重宣布门派从此归隐,无岐峰主白逸仙因与其信念不合忿然离开灭绝山,因走火入魔犯下过错的苏暖则被关了禁闭不准踏出山门一步。 站在舆论风口浪尖的人物花合觞却是被献天府招了安封了侯,流光阁背靠仙府花家两座大山,数月后文家大少爷向花家分家的花月容提了亲,他又得了文家的助力,风光无限。 然而就在花小公子春风得意的正当头,他忽染恶疾,一夜之间暴毙身亡。 有人说是他练功过于急功近利,最后惨遭反噬而死,也有人说他是“功高震主”,被上头秘密处决了。 然而这一切对于藏在深山里做快活散人的逍遥庄主萧清竹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任外头的风声传的离奇,她也只顾着照顾自己在血妖村建立的那一亩三分地。 “老大,三一四号客人要吃霸王餐,赖咱们的饭菜里有头发。” “淦他娘的,咱家厨子都是光头哪来的头发,把人带后院来,本庄主要亲自问候他全家。” 萧清竹,啊不,苏暖拍案起立,也只有在对付一些泼皮无赖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有些微的起伏。 “暖,温泉汤的技师给白骨精搓澡的时候把人肋骨搓断两根,客人要求赔偿。” “后山乱葬岗挖两根明前的赔给他。” 看清了修仙界的尿性之后,苏暖打消了原本让血妖村融入人类世界的计划,反将商业目光投放在了万夭城和奉天城这些亲近妖魔的地方,虽然偶尔也会有些离经叛道的修士前来体验一番血妖村的乡土文化,但是慕名而来的大多是妖异一类。 其中也不乏受到仙府追捕,逃窜至此寻求庇护的妖魔。 不知不觉间,逍遥山庄成了屹立在人妖魔三界之间的和平饭店,但凡入了逍遥庄的人,只要付足了鲜血和灵石,就是萧清竹的客人,谁也动他不得。 转眼就是百年,山庄客满,庄主无奈之下继续向外扩建,那负责建筑攻防的老工匠挥着铁锤叫反:“就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用一堆垃圾做出铜墙铁壁还雕花!” “不雕花就是了!” “这不是雕不雕花的问题!” 和老工匠激烈争辩的红衣女子忽然收敛了强势,眼尾和嘴角耷拉下来:“你说不行就不行咯。” “唉,阿暖宝宝。”王申酉扔了锤头,爬下梯子凑到苏暖身边,像爷爷哄孙女一样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拍拍小脑袋,和蔼地说,“既然材料紧张,扩建的事情就再等等嘛……” “等不了了。” 苏暖摇摇头:“正是三界动荡的时候,此时如果不接受难民,让他们逃去人界不是看着他们送死吗?” --------------------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预警…下一本想写个修罗场 第62章 第62颗灵石 以花合觞的身份假死归隐后,苏暖在原本的血妖村基础上建立了逍遥山庄,但服务的对象不是人间界的修士,更多的是流离失所的妖怪幽灵,以及被仙府下令追缉的叛乱分子。 “仙府内部早就腐朽了,仙帝也不再是风度翩翩的真仙人”云云的传言在沧溟大陆暗处传播着,仙府每年都要抽出许多精力来惩罚传播流言的人。 近些年他们的行事作风越发狠辣,即使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只要犯了口忌都不放过。 逍遥庄也从一开始的娱乐休闲场所,渐渐转型成了收容难民的地方。 王申酉便是十几年前,因不满仙府的手下在城内为非作歹打伤对方受到通缉,被苏暖暗中接来逍遥庄住的。 “师妹,药库的药不够用了。” 门帘哗啦一声掀开,从里屋走出一位面若冰霜的美人儿,一袭白衣玉树临风。 骆子禾站在回廊边,每走一步,脚下便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因他如今用的假肢是王申酉参照苏暖图纸用精钢打造的,足有二百斤重,对于一位修行有素的修士而言不算很重,但难免会发出不同寻常的声响。 他是和王申酉一道加入的逍遥山庄,原因是自己的机械腿只有王申酉懂得养护之法,实则是剑派中人担心苏暖安危,特意打发了这个通晓岐黄之术的师兄来帮忙。 至于无药峰主一职,暂由麦珞珞顶替。 “知道了,我待会就去薅些来。” 逍遥山庄收留的病号不在少数,骆子禾每天都要忙碌到半夜才有片刻休息时间,血妖一族的血后织蓉更是要负责照顾骆子禾在内的所有人,一刻也停不下来。 苏暖还在用花合觞的假身份时,利用职权找到了当时流落在外的将离,现在他和马有勇都是逍遥山庄的护卫。 如今三界都在疯传要打仗了,各大门派家族都在囤积药材,而骆子禾需要的那味草药,是生长在人魔两界之间血色荒芜之地的珍宝,采集十分危险,只有苏暖能胜任这份工作。 妖族有亲人一派,也有排斥人类的一派,亲人派以花家为例,在人世繁衍生息,与人类打交道,好战派以数百年前万妖窟血战落败逃回妖界的妖后一脉为例,与人族势不两立血海深仇。 相比妖类,魔族则更为统一,人魔之间的纠葛是千万年前便有的,可谓种族仇恨。 荒芜之地曾是一片植被茂密的野丘,上一次人魔之战后,鲜血浸没了土地,从此这片泥土只能孕育出鲜红的植物,就连树叶也是血红的颜色。 随手解决了几头试图攻击自己的魔兽,苏暖眉心处的心魔印忽然隐隐作痛了起来。 需要的药材正生长在魔兽聚集饮水的池塘边,也是整片荒芜地唯一的水源,普通修士哪怕靠近百米都是个死字。 苏暖来这里采药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攻击她的魔兽大多是未开神智的低级魔兽,以为是个活人就好欺负,越是往中心地带危险的地方走,魔兽们越是乖顺的像个婴儿。 额头突突的发胀,苏暖嘶地咧开嘴,两条眉毛拧成一团,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只见每一次来几乎都被大型魔兽占据了满满当当的水塘,此时竟然一头魔兽的踪影也看不见,池塘边只有一道漆黑的人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气息,那人影回过头来,一双金黄龙瞳绚丽不已。 看见苏暖,沈寒声并没有很惊讶,实际上自从他知道苏暖每隔几年就会来这里采集药草,到了时间就会来这里呆上一会碰碰运气。 “苏暖。” 她长大了,他也如是,两个人在容貌和身形上都有一定的改变,从昔日的青葱少年变得更加成熟了。 沈寒声不太确定苏暖对自己的态度如何,毕竟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是魔族打入人间的一个细作,即使她在这里刺上他一剑也不意外。 失去了封印的桎梏,他身上的魔气完全释放了出来,且比百年前更为浓烈,苏暖一靠近眉心就是一阵隐隐作痛,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想要走的更近的冲动。 她停下了脚步,尽力克制着眉心的胀痛感:“你是?” 龙瞳,魔族,还有那成熟沙哑的嗓音,她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沈寒声斗篷下探出一只握着剑的手来:“师尊送我的剑,我一直带着身上。” 其实不用这么宝贝也没关系……苏暖最怕应付这种故人重逢的破旧戏码,咧了咧嘴角挤出一句:“哈哈。好巧。” 对于她而言算是偶遇,却是他费尽心力才能达到的结果,沈寒声不再思考,快步向前张开双臂拥住了这个他唯一看进眼里的女人:“我好想你。” wtf这是什么展开?! 苏暖脑瓜子嗡嗡的,一把推开身前之人,只见对方眸色微暗,表情写着不满和委屈。 “你若介意我是个魔族,便在此地一剑杀了我便是。”他幽幽道。 苏暖支吾一声:“倒也不是……” 沈寒声面色这才柔和了一些:“那便好,我还以为师尊不认我了。” 她可没觉得他有把自己当师父看。苏暖腹诽道,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变成大魔头的小魔头,除了不太自在之外,心底还有一丝丝的惊喜:“你……在魔世过的怎么样?” “还好。” 还好是个什么好法?? 苏暖心说,既然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说明他已经成功通过了魔王候选的试炼,否则在以强者为尊的魔界,像他那样仓惶逃回魔世的皇子是根本无法生存的。 沈寒声有意避开魔界的话题,说起了逍遥山庄的事情,原来他早就知道逍遥山庄的萧庄主是苏暖所扮,一直在暗中收集关于她的消息。 “魔世进攻人界的计划已经确定了?”苏暖有些担心战争开打后,两界无辜百姓应当如何生活。 毕竟两方世仇,真的打起来势必摧枯拉朽,无论哪方获胜,对于落败的那方而言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原著最后的获胜方是人界,魔族再次被封印,喜闻乐见的正义战胜反派的结局,但是这次苏暖却有些不太希望魔族失利了。 对此,沈寒声表示认同,他在人界逗留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和前世不同的是,这一世他并没有在人界遭遇太多不平事,灭绝剑派于他而言亦是一处归属,他也不希望那里生灵涂炭。 可大战在即,其趋势并非他一人能掌控:“和我走吧,一旦战争打响,逍遥山庄是保护不了你们的。” 第63章 闻言苏暖微微皱眉,她自然是不愿意丢下自己建设了整整一百年的逍遥山庄的,即使带着大家一起离开,又能去哪里?寄魔篱下? “这里生长的草药呢?”刚才一直在和沈寒声说话,苏暖这时才发现,原本应该生长着药草的水岸现在寸草不生,泥土是一副翻新过的样子。 魔兽有时候比人类懂事,绝不会随意糟蹋花草水源,一百年来只有她会在此处采摘草药。 沈寒声面露歉色:“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是你干的??”苏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个知礼数有底线的人。 最终还是变成反派了吗……要是他现在来句“桀桀桀桀你的救命药草已经被我拔光了”就反派实锤了啊喂!!! 苏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对方紧紧拥着她,不断诉说着自己这一百年的思念,即使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年,他的心里也只有她,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只要她愿意和他回魔世,他就能以皇子的身份给她和她身边的人提供最好的资源,药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食物也有保障。 这算是……表白? 苏暖默然。 且不说他们之间是师徒关系有辈分之差,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心心念念肝脑涂地? 逍遥山庄占着一个山头,除了血妖一族以外,也受到了没落魔世贵族和石妖一族的支持,偶尔花家也会派出商队故意经过山下“被洗劫一空”,食物是不缺的。 苏暖最在意的是药材,即使她能淬炼法宝,没有原材料也没办法凭空变出花来。 “只要我同意和你走,药材就能还给我吧?” 她内心挣扎了一番要不要在此地拔剑糊他一脸,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法无天威逼利诱的小子,可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强壮有力的心跳以及冰凉的体温,她纵然有天大的怒意也被化为了乌有。 沈寒声点点头,他早就不在意什么礼教礼法了,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弱肉强食胜者为王,除了在人间生活的一年,几百年来他都是这样生活的,对于喜欢的女人也一样。 如今他不必刻意隐忍隐藏,苏暖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跳起来拍他的脑袋训斥,沈寒声心中一阵欣喜,以为她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 “那我们回去就成亲——” “???这个进度会不会快了点???”苏暖麻了,她只是答应和他去魔界,不是答应卖身换药材啊! 她就知道这小子脑回路异于常人,跳跃性思维未免也太发达了吧!烂尾也用不着这么干啊! “没时间了。”他说,“你若不嫁,父亲便要指婚龙女给我。” 苏暖想起了原著里的反派工具人龙女,顿时间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可怜自己:“龙女……听说她性格很好啊温柔贤惠,长得也漂亮,你们还是同族,娶她娶她娶她!” 揽着她的双臂刻意收紧:“师尊就这么想弟子娶别的女人?” “哈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给爹爬! “可我只想要你。”沈寒声叹了口气,下巴轻轻搭在苏暖的肩上。 “讨厌啦死鬼——你干什么!”苏暖话音抖转,只见自己身上多了一层枷锁,这枷锁似是一件魔族至宝,在原著中曾用于封印仙帝的法力。 一件能封住真仙的法宝,用在她身上还是浪费了些,苏暖皱皱眉头,以她这些年积攒的法力,要强行冲破这层封印并非毫无可能,但势必会殃及周围。 沈寒声却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意:“阿暖向来是心口不一的,这是保障措施。” “保你大爷啊!别叫我阿暖!您配吗!!”苏暖彻底恼了。 “是,我不配。”他道,“我是为了你才回了魔世,这些年你有想过去魔世找我吗?” “……” 她不说话了,默默闭上了嘴巴。 不是因为觉得他质问的有道理,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沈寒声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告诉她自己会派人给逍遥山庄传信,药材与食物也会叫人送去。 这人真是魔怔了。苏暖心乱如麻,她自是知道沈寒声的人设里就有黑化偏执这一项设定,可万万没有料到他偏执的点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话说从头。 《仙魔斗》结局大魔头沈寒声被正道之光楚天河一剑毙命后,魂魄悠悠飘荡穿过千万界,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遗憾:统一三界,清刷耻辱。 他的魂魄分为三份,穿越回到千万年前的沧溟大陆,夺舍当时能力强大的修士,利用他们的能力在大陆各处埋下蕴藏魔力的阵眼,等附身的肉身时限到了,便换下一具。 最后一次夺舍,他附在了刚刚修成真仙的仙帝身上。 …… “苏暖?”斜坐在帝位之上的男人慵懒抬眸看了一眼琉璃镜中倒映出的影像。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应该是个死宅性格? 这段时间她在天斗城附近的活跃程度直线上升,而且还和他的真身相遇了。 嘴角噙起一抹玩味,他决定继续观察这个前世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会做出一些什么荒唐奇怪的事来。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真身看苏暖的眼神不一般,那是他不曾有过的眼神。 “他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送命的。”他轻蔑地自言自语道。 一统三界的使命,果然还得他来背负。 …… 魔世的少君要娶一名人类女子为妻,这件事无论放到哪里都是惊世骇俗的无理取闹。 魔君对此开出了一个条件:要娶人类可以,但少君必须领兵攻下人界前三座壁垒作为实力证明。 人界那边仙帝也不愿放任魔族作乱,他早已摒弃了自己曾经的身份,现在的他只想一统,即便是曾经的同族也能毫不手软。 战役一旦打响,便是烽火连天。 掐指一算,苏暖已经逗留魔界数日由余,沈寒声出去打仗了,魔族们也懒得管她,几乎是将她散养在宫里,只要她不上房揭瓦去哪都行。 苏暖也乐得自在,她身上套着封印,料是那帮魔族以为她跑不了,当然她也不想跑,这个世道跑哪都不划算。 “彩妆八件套,买就送免费妆造,先买先得。” “高端头饰定制,只要戴着我家的发饰,就能享受梳发服务哦。” “抱歉本店不接受流通币,想要就拿法宝来换!” 小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兑换物品名单”,都是一些让人想不通关联的材料,也有一些是高级法宝。 苏暖入魔世后,沈寒声便把她的储物戒还给了她,也不晓得这小子是怎么保养戒指的,戒面给她打理的增光瓦亮,竟比百年前还要光彩照人。 戒指里的宝剑都完好无损,利用这些宝剑积蓄的灵力,加上她卖货收集来的材料,应该能重新做出一道魔界封印。 当初封印魔界的修士中,就有灭绝剑派的祖师爷,如今她要效仿祖师,再次封印被打开的魔世。 也怪呆徒弟缺了个心眼,知道她有特殊体质可以随时随地炼制丹药,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深谙丹道炼化之术,即使被封印,只要有材料和鼎炉,亦能炼制法器。 第64章 魔族大军势不可挡,连拔沧溟两座主城,余下小城镇也纷纷倒戈投降,然而就在攻破第三座城池的时候,大军主帅魔世少君失踪了。 半日后,他才又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却只笑咪咪地说了一句城池已破即日凯旋。 连灭了人世三座主城,魔族大军气焰高涨,也不去纠结自家少主是何时变了开朗性子,众人敲锣打鼓回了魔世,按照魔君与少君的约定,他拔了三城便可以娶那人类女子为妻。 喜上加喜,魔世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将早早准备好的大红喜服给新人安排上。 苏暖在喜服袖子里藏了一瓶迦楼罗的血,这血虽然不能损伤魔族,但是对龙族有着克制之效。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寒声了,自从他回来之后,似乎刻意躲着她一样,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几乎一大半的魔军都从前线撤回来吃少君的喜酒。 不是全部,但也足够多了。 房外传来靠近的脚步声,门扉吱呀一开,透过盖头的布料她看见一身大红的新郎面带笑意的走向自己。 没有甜言蜜语和多余问候,他揭开她的盖头,双手轻轻一推,她顺势仰躺下来。 这是苏暖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今天的沈寒声与往常大不相同,吻技缠绵毫无生涩羞臊,险些让她意乱神迷忘了原本的打算。 一瓶鲜血从头浇下,顺着他苍白的额头滴落在她身后的喜被上。 “啪”的一巴掌,苏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痛到她头脑一阵发白,瞪着对方说不出话。 原著里楚天河泼了沈寒声一身的迦楼罗血,让他身中奇毒仓皇而逃,迦楼罗血对龙族有着极强的压制作用,可为什么…… 他一点事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半截舌尖舔去滑落下来的鲜血,苏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是是谁?” “本尊允许你发出质问了吗?卑贱的女人?”他食指轻轻一勾,苏暖喜服上的红飘带便像蟒蛇一样缠上了她的脖子,“亏得他真心喜欢你——迦楼罗血?你跟那姓楚的败类比,还真是不遑多让啊。” 眉心的心魔印滚烫到了极致,脖子也被对方掐得喘不过气来,对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说吧,你想怎么死?”对方五指成刃,和沈寒声一模一样的脸挂着笑意,表情却毫无怜惜,“既然是顶级躯壳,浪费未免可惜,不如还是取了炉心火,做成炉鼎吧?” 哐当一声头顶霹雳般的颅内雷鸣,苏暖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可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眼前的沈寒声,是前世杀了她的那个魔头。迦楼罗血对他无效,说明他此时用的是其他人的身躯! “沈寒声人呢?” “既然我顶替他来了,他自然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魔头笑了笑,不忘讽刺一把自己这一世的真身,居然是个恋爱脑的白痴。 话音未落,苏暖身上忽然迸发出了一道极强的真气,顿时间金光爆发房屋湮灭飞沙走石,爆炸发生的冲击波硬是逼得那魔头退了数十米。 这是她攒了一百多年的法力,瞬间爆发威力可媲美原子弹,苏暖身上的封印立刻溃散。 耳朵充血轰鸣,她踉跄几步向后倒去,却正好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他回来了。 沈寒声浑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愈合,那魔头看了他那堪称惊人的恢复力一眼,颇为回味的说道:“还是这具身体耐用一些,受了三道五雷劫都能复原。” 苏暖的攻击虽然没有给魔头造成致命伤,但也摧毁了不少他的皮肉,布料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有些皮肤已经不经看了。 “离她远点。”沈寒声将苏暖拢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和对方。 “这个臭丫头在新婚之夜给你下毒,你还护着她。”魔头耻笑道,“丢人。” 沈寒声咬牙拔剑:“受死!” 见他上了,苏暖也拔剑迎上,二人双剑合璧,一个使灭绝剑法,一个用寂灭剑法,朝那魔头豁命击去。 …… “算了,不玩了。” 一方酣战,三人皆是用尽了法力。 那魔头气喘吁吁地冲苏暖道:“看在咱们都是重生之人的份上,本尊饶你不死。” “呸……”苏暖已是累极,随手捡起一颗石子砸在对方脑门上。 这时一道裂隙在不远处打开,无数苏暖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裂隙之后。 顾无言:“哦哦哦哦哦——打开了!师妹在那里!” 王申酉:“这传送门质量不咋的!就不能做的大些?” 越千重:“以我等法力只能做到如此。” 骆子禾:“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这帮人在她被抓去当媳妇的这段时间原来就是在研究这个?苏暖鼻尖一酸,忽然看到身旁那张低沉失落的脸。 他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做着最后的挽留。 苏暖心里哀叹了一声,心说其实自己是有点喜欢这个小子的,她也欠他许多:“要不……一起?” 那魔头被石子砸懵过去还没醒。 那攥着她衣角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沈寒声声音低哑中带着一丝惊喜:“嗯。” 他一把抱起苏暖,后者急忙叫停:“你这样就走了,魔界怎么办?” 沈寒声不假思索道:“父亲有许多孩子,我不做少君,也有别人来做。” “额……那他呢?你们其实是一个人唉……” 恶狠狠地瞥了一眼那魔头,他道:“既然灭不了,就留在这里。” 苏暖尬笑三声:这人够狠,对自己也狠。 镇魔石已做好,痛过传送门后,她将那石头往魔界一扔,默念口诀,重新关闭了魔世通往人世的渠道。 短则百年长则千年,二界人民又能享受和平了。 众人刚松了口气,忽然天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有雄浑天音遥遥传下:“诸君护道有功,天道酬勤,天……嗯就奖励你们每人一个渡劫套餐吧!” 说着便是一道接一道的天雷劈下,逍遥山庄的房顶都被劈出了无数的洞眼,数百人瞬间渡劫飞升。 苏暖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紧跟着神魂飘起,随着众人的神魂一同飞升仙界。 剩下沈寒声一个人的时候,天上那声音犯了难:“魔族不可飞升仙界,要不你换个奖励?一座金山?魔界之主的位子?实在不行东海也一起分给你得了。” 沈寒声默了两秒,开口道:“把刚才飞升的那名女子还给我。” “啊这个……天雷已渡,肉身消散,就算我想还给你也……别急着拔剑!!男女之情是要两厢情愿的!待本仙问询一下女方意见!!” 那声音说着便消失了。 沈寒声忐忑不安地等了良久,直到天上悠悠飘下一本古法秘籍,记录着重塑肉身之法,且重塑后的肉身为仙躯,可长生不老。 “那就努力搜集材料去吧!加油!”老天爷在天上比了个耶。 且不说这百来号白日飞升何其荒诞骇俗,那古法秘籍上所诉的材料更是一样比一样稀世罕见,沈寒声如何用十年的时间收集齐这些材料不需赘述,艰难险阻四字便可概括全部。 后来良辰吉日,有人问起新娘为何当初不选择最简单的还魂之法,而要用那本古法刻意磨练试探郎君?她笑而不答。 从此世间便多了一对旁人羡艳的神仙眷侣,逍遥百年,而后归隐。 --------------------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嗯嗯。说心里话写到十二万的时候写不太下去了,因为大纲只推到那边,后面怎么写都觉得有些凌乱,数据成绩也不理想有些头疼。吸取教训然后过天开新书啦。谢谢大家阅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