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军婚难筹 作者:姜宁 文案 生活每有所料,却又未必如所料。 孤独了半生的姜锦死后又重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十九岁的小姑娘身上,开始了新的一生。正在她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搭高考的车开启专注事业的新人生,才发现,她面临的人生第一大难以逾越的高山就是——嫁人。还不嫁不行。独身的卧榻岂容他人酣睡?姜锦算了又算,想了又想,就想到了做个光荣的军嫂。做个有男人的独居者。只是,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她嫁的这个男人是个媳妇迷,孩子迷,这一步一步把自个向他身边划拉是为哪般?任你筹划半天,也难挡红心一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锦陈宵 ┃ 配角:虎子,皮皮,闹闹 ┃ 其它:军婚 ☆、老妪回青春 姜锦从长长的昏睡中醒来,身上还是酸酸软软的,下不了炕。脑子也是有些混沌。主要是,此姜锦已然非彼姜锦。现在寄在这个青春当嫁的身体里的芯子,是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女人姜锦。 姜锦醒过来已经两天了,终于承认自己并不是老糊涂而产生的错觉,真的是重生了。按说,古稀换青春,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姜锦却觉得没有那么高兴。 人活着本来就够麻烦了,费尽心力的活了一辈子,到老,没缺吃没少穿没受累没受罪,甚至也没有得老年痴呆半身不遂,能够无病无痛的于昏迷中终老,这得是多大的福气?这人生本已经划上了圆满的句号,结果,命运这个总编辑又非得硬给加了个续集。这加的这一块是虎头豹尾还是狗尾续貂,实在是不可控。 活了七十多年的姜锦非常明白,命运这个小贱人,多变而不可捉摸,非一人之力可操控。她多活一世的吊炸天的资本,也不能让她现在吃上肉,睡上床,住上楼。 姜锦捶捶硬梆梆的土炕,捏捏硬得像铁一样的被子,闻闻到处潮乎乎的空气,皱紧了眉头。 不爽,实在是不爽。 难道这一辈子其实是偿前世之债?前世太顺了,这世补上? 老旧的木板门吱扭一响,光线从门口流泄进来,戴红英,也就是这世姜锦的妈那高壮的身子也随之而来。 “醒了啊,觉得咋样了?头还疼不疼了?” 戴红英是典型的北方女人样貌,粗眉大眼,身高体壮,比好些大男人都壮实,一看就是个有力气,能干的。这在缺吃少穿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还真是少见。幸好姜锦继承了她的身高,却继承了奶奶的小骨架:纤细匀称。 说起来,姜家这几个孩子都挺会随的,姜绣姜娥姜锦,这三个女儿都随了奶奶,其实也就是她们爹的身架:修长、匀称;唯一的男孩子姜槐,则随了母亲的,身高体壮,力不亏。 戴红英摸摸闺女的头,其实,姜锦早两天就退烧了。可她那场烧实在是来势汹汹,把戴红英给吓坏了。到现在,只有摸着闺女正常体温的额头,才会松一口气。 戴红英拿了毛巾给闺女擦了脸,又把褪到胸口的被子给向上提一提。 姜锦扭扭身子,把被子又褪下去。 “热。”现在是五月份的天气,算是夏天了。被里的棉花虽然都硬成实疙瘩了,可耐不住它厚啊。 她此时分外的想念轻软的蚕丝被。 看,重生有啥好的,生活质量掉到底儿了。 小锦病了这一场,话更少了,以前只是对外人话少,在家里人面前还是可以的,这病过一场,直接就没话了,对自己也没有以前那么亲热和这依赖了,戴红英挺失落的。舍不得怪自己的闺女,只是心里又把顾让先的祖宗八代刨出来念叨一遍。 顾让先是个下乡知青,白白净净的,还是个高中生。本来以为回城无望要扎根乡村了,就把目光盯上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姜锦。姜锦一个乡下实在妹子,没能够抵挡住甜言蜜语和诗词歌赋的攻击,沦陷了,跟家里人斗争了一年,愣是磨的坚决反对的家人同意了这场婚事。正在家里筹备婚礼的时候,顾让先的某个亲戚高升,给了他返城的机会。 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自己先回城看看,等他稳定下来,就接姜锦进城,顺利的从姜锦她当生产队长的大伯手里哄出了介绍信,就一去不回头了。这傻姑娘等了半年多,连封信也没等来。村里人其实都明白,这姓顾的这是飞了不回头了。可是姜锦不信啊,还担心顾让先呢,愣是用她那哀怜怜的情态把她爹姜大山、她哥姜槐给求动了,就进了城。 等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顾让先的家,才发现,人家媳妇有了,媳妇肚子里也揣了崽了。 原来,顾让先所谓的亲戚,是他高中女同学的父亲。那姑娘在学校时就暗恋顾让先,但因为人长的不漂亮,一直也没啥想头,可是,有顾让先这明珠在前,她谁也相不中,越不在身边越觉得好。年龄都拖到二十好几了,也没有订亲,当爹的坚持不住,查到顾让先下乡的地方,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顾让先立刻就抓住了,接下来就是进城--结婚--工作--怀娃。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人生大事儿都完成的差不多了。 姜槐气不过,要打顾让先,可他向前一凑,顾让先的媳妇就挺着肚子挡在眼前,把个姜槐给气的,用他那贫瘠的语言跳着脚的骂了半天,就让姜大山给拉回来了。 姜大山也气啊,可是,明显的,闹也没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闺女还是好好的女儿身。算这小子还没有渣到底。 姜家父子回家把事情一说,姜锦就蒙了,当夜里就发起了高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反反复复闹了好几天,再醒过来,芯子就换成了老姜锦。 对于别人来说,能从耄耋重焕青春,那得多感谢命运大神。可老姜锦只感觉到啥也不方便。比方现在。 “你是再睡会儿还是现在就起来擦擦身子。热水我给你烧好了。” 小锦自从醒过来,就天天要水擦洗身子,早上起来要,晚上睡前要,有时候午睡醒了,出了汗,也要。天天烧柴费水的,大槐媳妇早上还说,小锦这样子比城里闺女还城里闺女。 闺女能够好好的醒过来就谢天谢地了,这又不是要吃肉喝汤的,自己这还活着呢,这媳妇就想当家,想挑剔小姑?谁给她的胆子? 戴红英一边把兑好的水向屋里提,一边打算好了晚上怎么敲打媳妇。 而姜锦则懊恼这没有桑拿间,没有沐浴,没有马桶的艰苦人生。 唉,人生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姜家四个孩子,老大姜绣,26,两个孩子了,一儿一女;老二姜槐23,娶媳妇都三年了,还没有孩子;老三姜娥,21,出嫁一年半。儿子刚三个来月;老四就是姜锦,十八岁,未婚。 大槐媳妇赵秀芳并不是个很老实的人,可惜,至今都没有孩子,在这个家里底气不足。有手段也不敢使。 她这次忍不住,主要还是因为姜锦病这一场,把家里的家底给花薄了不少。 姜家父子去城里找人,花了十多块;姜锦这一病,又是请医又是问药,又是补养的,家里唯三的母鸡都宰了两只了。这好容易醒过来,天天又是水又是柴的,看得赵秀芳肉疼的慌。 赵家是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加上日子比姜家差了很多。所以,看姜家父母连闺女都疼,或者说更疼闺女,早就看不过眼。这次花了这么多钱(,一个大劳力,累死累活挣的工分,换成钱,也就一毛二到两毛之间)。伤害的是大槐和她的利益。她是想忍也忍不了:一个丫头片子,哪儿值得这样折腾? 傍晚的时候,姜大山、姜槐、赵秀芳都下了工回来,趁着亮,在院子的大槐树底下摆了饭桌。 姜锦病后第一次走出房门,和家人一起吃饭。 一碗咸萝卜条,一碗小白菜,一篮子曲曲菜,一盆灰菜汤,后两者都是野菜。至于饭,则是掺了点玉米面、高粱面、地瓜面的窝窝头。 姜锦的桌前,比别人多了碗黑面条,一个荷包蛋,还有一碗鸡汤。 姜锦把鸡汤放到桌子的中间,示意家里人都吃。两个老的吃着没有丝毫油水的饭菜,让她吃独食,她吃不下去。 戴红英又给她端过来:“锦儿啊,你吃,你身子弱。多吃点儿。等这锅喝完了,咱把那只鸡再宰了。你正长身子,可不能亏了。” 赵秀芳听得一顿,那咬到嘴里的窝头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家里就一只鸡了,还仗着它下蛋呢。 “娘,要不,赶明儿让大槐去林子里打野鸟?那东西有营养。”至于那唯一的母鸡,还是留着吧。 “现在这天儿还能打得着?”一般打野鸟也就在冬天或者刚开春,草没发,虫没生,现在这都万物繁盛的夏天了,鸟向树上一藏,啥也看不到,而且它们有吃的,骗也难骗。 “这时节正是鹌鹑抱窝的时候,我明天晌午到河崖上转转,说不定能逮几窝。最不济也弄几窝蛋。”这事儿大槐从小就常干,业务熟练的很。 “现在正是小兔子出窝的时候,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一个人终是不如两个人,姜大山看闺女受的这场罪也是心疼的很。 “那中。明天早上让锦儿把饭给我们送到地里,你们就不用回来了,趁那个空,到河崖上走一圈儿。——哎,锦儿!” 趁他们说话的空,姜锦把眼前那碗鸡汤倒到了汤盆里,拿勺子给搅了搅。得,这下子不用让了,一家人人人有份了。 姜家老两口子互相看看,虽然也心疼那鸡汤,到底是心里甜滋滋的,端起汤,希里呼噜的,几口就灌到了肚子里。 姜槐不管哪些,喝完汤,嘴里咂嗒几下:嗯,真是香!下晌就去逮鹌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鼓起勇气发文了。不敢说好歹,只希望能够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也希望能够娱乐大家。请大家支持。阿弥陀佛! ☆、当前最要紧的事情 姜锦身子好了,姜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马上投入了紧张忙碌中。得多挣点工分,把前段时间耽误的都给补回来。 还有二十来天儿就麦收了,队里人忙着收拾场院,检修脱粒机。妇女儿童则每天钻到闷热的麦田里种玉米。这时候种,玉米种子可以借着小麦秸杆遮挡下的湿气出苗,耐得住旱。提前这么二十来天,等到七八月雨季来临,长高了的玉米棵子也能够扛得住涝。 这活儿挺受罪,不光是麦地里的闷热,还有些小虫子小刺刺的,呆一会儿就一身汗一身痒的。 赵秀芳蹲得腰酸背痛的,忍不住站起来,直直腰。左手边是姜爱军的媳妇赵桂花,也是赵家庄的,和赵秀芳关系不错。 “秀芳,你小姑子的事情咋样了?”村里人都盯着姜锦的事情,前几天是盯姜锦的身子,现在又开始盯姜锦的其他了。 “什么咋样?家里还没说这事儿呢。” “她到年就十九了吧,正经应该嫁了。反正她在家也不挣工分,还是早嫁出去早好。弄这么个小姑子,一家子围着捧着的,你也难做。” “她的婚事我又做不得住,爱咋样咋样吧。”赵秀芳心里也是闷,可是,她自己地位都还不稳,哪里敢伸这个手?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是你小姑子,嫁的好了,你家里也跟着沾光。这要是嫁得孬了,就冲你婆婆宠闺女的那个样儿,不得拖累你们?再说,你婆婆未必不想给闺女找婆家,只是一下子还没顾得过来吧了,你这当嫂子的主动替她打算,谁还能说出个啥来?” “这么说,你这手里有人?”听话听音儿,赵秀芳也来了劲儿。 “是有人向我打问。家里条件是没得说。爹在矿上,一个月好几十块钱。他自个儿在镇上的供销社,就弟兄两个。兄弟还读书呢。又没有小姑妯娌的,真是样样都好。” “样样好还能找农村闺女?”赵秀芳翻了个白眼儿, “我自个儿这还不稳当呢,这要是在小姑子身上出了岔子,一家人还不吃了我?”赵秀芳挪挪屁股底下的小板凳,继续刨窝下种。 “嘁,我还能害你!我说不错就真的是不错。是我三姨,那个嫁到二十里堡的三姨。是我那三姨夫家的侄子。人啥毛病没有,长得也不赖,就是个子矮了点儿。又非要娶个个高的俊媳妇,这不,我也是刚刚想起你家小姑的,要不,我就该去你家找你了,能这么随便的提?咱俩好,我愿意让你在你婆婆眼前露脸,要是别人,我操这个心!” “你可是打算了好了啊,这养大猪有脸,这养大闺女可不算有脸。你小姑子这岁数,条件好的早叫人订走了。” “要不,你自个和我婆婆说说?”戴红英并不拿捏媳妇,但是容不得别人嫌她闺女,赵红英自己去说,怕婆婆多想。 “也行。你这做人媳妇的终是隔了一层,我明天上工的时候和婶子说说。” 这头,赵秀英和赵桂花围着姜锦展开话题,家里,姜锦迎来了二姐。 “喏,给你的。”姜锦接过二姐递过的小包袱,里面一瓶子雪花膏,一块香皂。 姜娥的丈夫崔兵在供销社上班,能够淘换到不用票的商品。 姜锦把东西放到屋里,给姜娥端了水来,然后接过姜娥背上的娃娃。小家伙还不到四个月,肥嘟嘟的小身子嫩嫩的,软软的。姜锦忍不住亲了又亲,逗了又逗。 “好玩儿吧。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给他换衣服,一泡尿直冲上来,冲了你姐夫一脸,都进了嘴了……”新妈妈一说起宝宝来就没完没了,幸福的都要溢出来了。姜锦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小时候还睡沙土,有一次刚换上热乎乎的沙土,他就噗地放了个屁,把沙土给冲的像小喷泉,一直让她记到如今。孙子是亲家带的,和她也不亲,她这是好些年没有玩儿过小孩子了,现在捧着这么个宝贝,心里软成了一团。 “哎呀,放屁了,这是要拉巴巴。快给我。”当妈的都是观察家,姜锦这抱着孩子的都没发现,姜娥这忙着说话的还能够闻到味道。 姜娥在小板凳上坐了,分开孩子的两条小胖腿,架在她的腿上,看姜锦那恋恋不舍的样子,状似无意的说:“稀罕孩子自己生去,你这也大了,没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嫁人了。” 顾让先走的那会儿,家里人都明白他是不会回来了,打算给姜锦重新找对像,可是这丫头就是个憨性子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谁要提这个话题就跟谁急。这么个面团一样的性子,急头胀脸的,又是摔门又是拍筷子的,让家里人不敢提。最终还耐不住她求去找顾让先。好么,她这么死死活活的病一场,可把家里人给折腾死了,也更是折腾怕了。 现在她这都好利落了,家里也不敢提。可是,不提又不行。这不,今天婆婆托她打问,她也正好来探探。 姜锦一愣,实在是这几天光顾着适应当下了,对于未来,她还没有考虑过。不过,即使是现在就开始想,她也没打算把婚姻考虑进去,实在是前世独身习惯了,她不能想像有男人侵入自己的生活。 姜娥看姜锦只是愣然的若有所思,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急就好。于是,继续加柴。 “你对自己的亲事是怎么打算的?还是想找个长得俊的?叫我说,这男人长再好看也当不了吃,当不了喝,还得是找个能过日子,会疼人的。你瞧你姐夫,长得那熊样儿,可是,他脾气好,能挣钱……” “那个,二姐,能不能不嫁?” “啥?不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姜娥一边拍拍被吓了一跳的儿子,手脚利落的给他擦了屁股。姜锦则很自然的拿铁锨把地上的巴巴铲走,埋到墙根下的丝瓜棵底下。 姜娥发现姜锦这么淡定,心里反而更不淡定了。解开衣服扣子,把孩子摁到□□上,自以为放轻了声音,教导姜锦。 “我说,你可不能这么糊涂。你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你把咱爹咱娘,还有我们这当哥当姐的放到心上了吗?你和顾让先这出儿,让咱爹咱娘都快成了笑话了。你现在这场病,把咱娘吓掉了半条命。现在你却傻了的要给顾让先守着,你是嫌咱家让那姓顾的涮得还不够吧?你这还是想要咱娘的命?” “姐,我没想给顾让先守,就是觉得嫁人没意思。。” “嫁了就知道有意思没意思了!再说,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心里还有一丁点儿这个家,没意思也得嫁。自来寡妇门前还是非多。不说不嫁,就是晚嫁几年,你试试?咱家就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你看咱村,从村头数到村尾,几百户人家,谁家的大闺女过了十八还没订婚的?谁家还有过了二十没嫁人的? “咱爹娘疼你,不肯说你,你自己也得有个数儿。也不求你给家里添光加彩的,你可也别给家里再添乱加愁的。白疼你了!” 姜娥越说越激动,声音又大起来,孩子吐出□□,仰着头看她。姜锦把孩子接过来,竖着放在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让他打出奶嗝,这才又把孩子抱怀里。 姜锦这样不疼不痒、心绪不动的样子让姜娥激烈的情绪就像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旁边水碗,咕咚咕咚喝下去。 这个臭丫头,从小就这么能气人! 一物降一物,牙尖嘴利的姜娥总是拿沉默讷言的姜锦没办法。只好再次回复到轻声细语。 “小锦啊。你看,这不嫁是不行,既然非得嫁,你自己心里也有个打算,想嫁个啥样的,让家里替你踅摸踅摸。这到年就十九岁了,再拖就更没有好的了。” 这个时代,十四五开始说亲,订亲,到了十七八就开始嫁人,这还是说虚岁。偶尔有耽搁了的,也是像姜锦这样婚姻中途出了岔子的。 姜锦到这时候才发现,她当前不是如何计划这一生,而是嫁人问题。 姜娥这次不只是来探个风,借机开导妹子,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婆婆的妹妹的大姑姐家的三儿子,都26了,过几天回来探亲,这次就是为了婚事专程回来的。假期短,可不就得家里人提前先踅摸着。这要再不结婚,等下次休假,还不定猴年马月的了。 这个叫陈宵的有两个哥一个姐,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弟弟都有孩子了,妹妹也定了年前出嫁。只余他一个没着落,家里可不就急。 只是陈宵这条件,还真不好办。一是年龄大了,二是家庭太复杂了。小姑子大娘的太多,乱。 姜娥的婆婆崔母也知道陈宵这情况,对姜锦是高攀,也没怀多大希望。就是试试,反正是广撒网的事儿。 姜娥呢,也就趁边。她也对陈宵这事儿不看好。听丈夫崔兵说长得不错,可长得不错又不能当饭吃。两口子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和守活寡有何区别。尽管如此,她也还是把婆婆的任务完成。 吃过晚饭,就把戴红英给拉屋里,嘀嘀咕咕的把今天试姜锦的事儿和婆婆交代的事儿都给娘家妈交待了,就抱着睡熟的孩子,跟着来接她娘儿俩的崔兵回家了。 而余下的一家人,却是翻来覆去、千思万想的,没睡好。 姜锦想的是如何规划未来;姜父姜母想的是该给孩子找个啥样的婆 作者有话要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不管什么打算,都得基于当前所处的时代背景、社会环境之个大框架之下,毕竟,我们都是社会人,得遵守社会上有形无形的规则。 ☆、到底该嫁个啥样的? 姜锦前世半生独居,最大的体悟就是:男人可有可无,孩子必须有。 男人是成为依靠还是成为麻烦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丈夫只能靠碰,孩子却可以靠自我塑造。在教育孩子方面,她有成果,有信心。 只有孩子,才让女人在这个世上有了根的踏实感。 只是,想要孩子先得有个丈夫,这个年代,这个国家,未婚之子可是不被社会认可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遂。任何可能给孩子造成的困扰,她都不想轻易触犯。 只是,嫁个啥样的呢? 面对这个重大的人生命题,姜锦难得的打破了一贯的九点入睡的习惯。 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啥定论。 她前世婚姻失败,男人缘一般,独身半生,对男人的认识几乎全是负面的。可以说,她对男人是毫无期待的,不过,要是从孩子这方面来说,嗯,那一定是要嫁个身体好、颜值高、智商高的。 遗传素质是人的发展的生理前提,是一切发展的基础。基础嘛,当然是起点越高越好。 这个时候,戴红英也在和老头子唠叨。闺女放下了顾让先肯嫁,这是好事儿,可是,闺女嫁个啥样的呢?她对姜娥婆婆提的那个陈宵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岁数大太多,家庭太复杂,还得分居,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 可是,这是小锦这么大了,又让人给甩了,现在又闹这么一出,找好的也难啊。唉,怎么都是难。 生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戴红英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早上蔫搭搭地扛着铁锨出了门,没走两步,就看爱军家的媳妇赵桂兰正等着她。 赵桂花提的这个叫丁伟的条件还不错。戴红英心里放下了一点儿。 当天中午,就和老头子唠叨了一会儿,打算晚上和小锦说说。到了下午,前坡的松子媳妇又找到她,她说的是她娘家兄弟蒋爱国。比姜锦大两岁。前头订了的媳妇未过门就死了。 看闺女这么抢手,戴红英的心里放松了不少,也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看,咱闺女就是被退了婚,也是有行情的。 傍晚,正吃着饭,姜绣来看妹子。戴红英正要找人商量,连饭都没吃完,就把闺女给拉到屋里去唠叨。姜大山也赶紧吃完进了屋:闺女的亲事可是大事。 姜槐看着父亲的背景,也快速的把自己碗里的饭扒进嘴里,把饭碗一推,进了屋:爹能掺和的事儿,就一定是家庭大事,做为家里的继承人,怎么能够不掺和? 于是,饭桌上就余下了姜锦和赵秀芳。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秀芳端起碗来,把碗根给倒嘴里。 “锦儿,你受点累。”她也进了屋了。 姜锦愕然的看了这一桌子的狼藉,再看一看就要彻底黑下来的天儿,认命的收拾桌子,涮锅洗碗。 等她忙完了,看到娘的屋里已经点了灯,看来他们是打算长谈。 她进呢?还是进呢?可是,前世养成的良好的习惯又让她做不出不告而入的事儿。 很显然,一家人要躲的就是她,否则,刚才就可以在饭桌上说了。 算了,反正早晚都能知道。 其实,她一颗老心,好奇心几乎所剩无几。 于是,她提了锅里热着的水,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受罪的时代,我的沐浴啥时候能够实现哟。这到了冬天,是不是就不能洗澡了啊? 这边,姜锦一边擦身子一边怨念满腹,那边,一家人为了姜锦的亲事正议论不休。 陈宵当然是第一个被PASS的,戴红英连说也没说。 一家人就在赵桂花给提的丁伟和松子媳妇的娘家兄弟蒋爱国之间游移。 这蒋爱国,年龄,家庭都相当; 这个丁伟,家庭情况实在诱人,戴红英和赵秀芳都倾向于他。 “爱军嫂子没说这个丁伟到底有多矮?”这么好的条件还要到乡下来找,可别是三寸丁。姜槐和姜大山是男人,更看重的是不是有男人味儿。至于日子,只要肯干,还能没有好日子? 戴红英和赵秀芳面面相觑。她们光听人家条件好了,到底多矮,都没仔细问。赵秀芳吱唔着说:“也不能太矮吧,人家读了高中,还是代购员呢。”照这样说,一定不会矮得出奇。可是,姜锦那个子,一米六八的个子,在男人中也算得上是个上中等个了,既然这个丁伟称得上矮,就一定不会比姜锦高了。 “那,要不,槐子瞅空偷偷去瞧瞧?”在对待孩子的事情上戴红英也拿不定主义, “要不,也看看这个姓蒋的?咱们看差不多了再和小锦说。省得成与不成的,她心里不痛快。” “娘——这是小锦找对像。”姜绣简直哭笑不得,要是小锦是个没主意的还好,她这么有主意,就怕家里人替她白忙活。 “对,让小锦自己决定。是好是歹,她自己选的自己不懊悔。”姜大山磕磕烟袋锅,清出烟灰,又填一锅烟沫。 “她那啥眼光啊,光看模样儿。”姜槐对顾让先意见大了去了。 “反正你说了也不算。”赵秀芳杵杵他的胳膊。 戴红英看老头子,看看儿子儿媳,再看看姜锦 “要不,把锦儿叫过来?” “我去叫她。”姜绣起身出屋,屋里的四个人心里还提着,就怕小锦再和生病前似的,一听说对像就急。 此时姜锦洗漱完毕,正倚在炕头上,借着油灯看书。 这又是她一大怨念:没有电灯,没有电灯,连蜡烛都没有。这坑人的时代,坑人的地方! 乡下人也没有进门敲门的讲究,姜绣推门进来,看妹妹正拿着高中物理课本在看,心下一愣。这书是顾让先为了安姜锦的心,临走时寄放在这儿的。 “这是还没走出来?!”姜绣的心里有些沉。如果是姜娥发现,一定会大骂姜锦。可姜绣比较有耐性,只做看不见,如常的和妹妹说两句闲话,才扯上正题。 “今天有给你说亲的,不是一个,咱爹娘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听一听,毕竟是你嫁人。” 姜绣一边说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姜锦的表情。 油灯如豆,屋子并不明亮,但是,姜绣也敢确定,姜锦确实也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只嗯一声,就趿上鞋子,把灯吹了,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太,太平静了。没有暴躁,没有激动,甚至也没有羞涩。 “这是大悲之后的灰心丧气?”可是,要真的死心,何必还抱着人家的书啃? 怀了一肚子的担忧的姜绣领了妹妹进了屋。 姜大山夫妇的屋子比姜锦的大些,一半炕,炕对面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姜大山、姜槐父子各占了一把椅子,其他的女人就坐在对面的炕沿上。 戴红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姜绣也挤在她的另一边。赵秀芳就只好挪了又挪。 戴红英抓着闺女的手,小心翼翼的说: “小锦啊,今天你爱军嫂子和你松嫂子给提了两个人儿。你听听哪个中意。”于是,戴红英主述,其他人补充,基本把情况交待清楚。 整个过程,戴红英和姜绣都全神贯注于姜锦的表情上。 没有,啥表情也没有。戴红英和姜绣娘儿俩隔着姜锦对了个眼神,心里头都毛毛的。 这是啥意思啊?就是听人家的事情也没这么平静和冷淡的吧。 她们娘儿俩哪儿知道,老姜绣活到七老八十的,经过看过那么多事儿,少有什么事儿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再加上,长年的居独生活,她就是有激动的事情也无从表达,缺乏看客,也就不浪费表情了。这久而久之,就是不管多大的事儿,也难以引起她情绪波动,即使能引起波动,也很少表现于外在了。 可是,这样的古井无波的样子,放在十八岁的姑娘什么上,真是有种诡异的死气。 “哎哟,这可咋办哟?”戴红英心里又把顾让先的十八代祖宗拎出来,挨个的问候了一遍,也更坚定了把闺女尽快嫁出去的决心。 这女人嘛,一旦嫁了人,日子就围着男人孩子转了,谁还能成天想着个负心汉。 姜锦对戴红英和姜绣的察言观色熟视无睹,只全神贯注的听着那两个人的情况,同时心里飞速的思索和算计着。 最好的婚姻是两口子三观相合。她和这里的人年龄、时代、文化相差的太远,三观相合是不用想了,怎么着也得利益最大化。 她活了七八十岁,可不相信啥“有情饮水饱”,她悠哉游哉的独居生活告诉她:有钱比有男人重要;有个好孩子比有男人重要。 丁伟条件好,电灯,沐浴,甚至楼房,都有可能实现。可是个子太矮,会影响下一代的啊。这个PASS了。 蒋爱国,说什么门当户对,那也就说家庭不出彩,人的长相也不出彩了? 哎呀,怎么找个长得帅的啊? 一想可以有一个或者几个漂亮娇嫩的小娃娃,她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热切的待嫁的感觉。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老公啊? 姜锦这种只想要种子,不想要棵子的想法,也是没谁了。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完了,看到小锦还在木呆呆的发愣(其实是在发愁)中,姜绣杵一杵她的胳膊: “小锦,你觉得这两个咋样?” “不咋样。”姜锦顺嘴而出。 “不咋样是咋样?”戴红英开始跟着闺女读绕口令了。 “没个长得俊的。” 一家人一下子目瞪口呆了。其中赵秀芳的嘴张得最大,像要吞了鸡蛋似的。 而姜槐的愕然里又夹着股子愤怒,手向桌子上一拍: “你这是还不接受教训是吧?像顾让先这样的小白脸,哪儿有好人?坑你一次不算,你还想再被坑一次!”实在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戴红英也气闺女不争气,可是,姜槐这么骂闺女她还是不乐意,冲着姜槐一瞪眼: “吵吵啥,吵吵啥。想找个长得俊的咋得了?你当初相中秀芳,不就是冲她好看。当时那么多说亲的,你一眼就相中了她,当时你咋说的?就看她顺眼儿。咋了?换了你妹子就不行了!” 姜锦一看自己这一句话,就引了哥哥和娘这一通的舌战,连她哥的老底儿给起出来了,姜槐和赵秀芳的脸都通红——姜槐是被噎的,赵秀芳则是被臊的。这公公和大姑姐小姑子都在呢。 姜绣胳膊从姜锦后面绕过去,一个劲儿的拽她娘的衣服。戴红英使劲一挣: “你甭拽我。我这不没死呢,就敢冲你妹子大呼小叫的,这要是没了我们两口子,还不得咋欺侮她们呢,亏你这当娘家兄弟的,不替着妹子顶着,还净欺侮她……” “娘——”这哪儿跟哪儿啊,姜槐也是无奈了。他这不是秉承她娘从小对他的教导嘛。从小就听她娘天天在耳朵边教导:你是顶门立户的男人,以后得给你姐妹,你外甥撑腰。要不,他也不能为小锦着急啊。现在可好,她娘反而怀疑他,真是憋屈啊。 他这一肚子的气郁在心里,呼呼直喘,加上他那大块状,像只受了伤的大熊似的。 这个家里,姜绣的性子随了姜大山,周全细致,不急不缓。姜槐的随了戴红英,也是暴脾气。两人一言不合就炸,好在,姜槐很孝顺,再炸也不敢冲他娘咋样,只是生闷气。 姜锦看了好笑。但是,也不能寒了她哥的心。 她抱紧了戴红英的胳膊,使劲摇了摇:“娘,你急啥,我哥这不是为我好嘛,要不是疼我,他才不会替我急呢。——哥,你也别急,我这次不找小白脸,我就想找个像你这样的,身高体壮有担当的,这才男人呢。” “啊——” 妹子这是夸我吧,夸我吧?姜槐心头的那股子郁气像扎了眼的气球,一下子就消散了,而眼里浮上了满满的自豪的笑意。 两个妹妹子中,姜娥牙尖嘴利的,她不欺侮人就不错了,少有人欺侮了她的,就连姜槐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在妹子身上沾一点便宜;而姜锦就老实的多,人也不如姜娥能干,啥事儿,不是靠哥哥就是靠姐姐,让姜槐那颗英雄的心啊,得以施展。所以,他也从小最护着这个妹妹。只是以前妹子只是做,很少说出来,现在妹子这一张口,哎哟,咋就那么甜呢。 赵秀芳看丈夫那个傻呵呵的样子,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 “叫我说,小锦说得这也对,咱庄户人家,还就是找个身强力不亏的。昨天娥子不是说那个当兵的,不就是个大高个?”姜家是父慈母也不严。闺女从小爱美,找对像想找个长得好的也无可厚非。姜大山倒是接受起来毫无困难。 “啥当兵的?”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放在这个时代,就是绿色的军营梦。姜槐要不是只弟兄一个,早跑去当兵了。 戴红英就把娥子说的陈宵给介绍了一遍。 姜锦越听眼越亮:这个好,这个好。当兵的,意味着分居,她还能过悠哉的独居生活;年龄大点好,她这一把年纪了,对十几二十岁的小屁孩儿真是下不去手;个子高好,将来生个儿子,就是威武雄壮的汉子。 虽然后世有一段时期流行花样美男,可是,她喜欢的还是威武雄壮的汉子,要是再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会更好。 虽然姜锦心里有了八成的满意了,但是,她淡然的脸上却还是毫无情绪显现。 戴红英本来对陈宵就不满意,可是现在看闺女的样子,也是并不太上心,她反而担心了:刚才说啥想找个身强力不亏的,不会只是托辞吧。 “锦儿啊,你觉得这个陈宵咋样?虽然年龄大些,可是,年纪大了知道疼人;虽然说一家子人口多了些,不过,树大分枝,等那个陈宵娶了媳妇,估计也应该分家了。再说,他一个月四十多块钱,你不用出工,也能够养得起了。” 姜锦初中毕业都两年了,家里还是没舍得让她去下农田,这也是姜锦能够始终保持白嫩、纤细、牢牢霸着村花位置的重要原因。 一白遮三丑嘛,何况她还不丑。 这给人说亲,也是量体裁衣,这给姜锦介绍的这几家,都是经济条件起码能够养得起姜锦的人家。但,农村嘛,这样的人家毕竟少数,这要是闺女一下子全给拒了,以后可不一定能找到比这几个更好的了。 当娘的心啊,真是揪揪着。 “那,就听娘的,见见这个陈宵吧?”姜锦人老成贼,心里本来自己愿意,却像是听了她娘的劝一样,把个戴红英给美的哟:唉哟,还是小闺女乖,啥也听咱这个当娘的。 她这忘记了姜锦刚把她九分满意的丁伟,八分满意的蒋爱国给拒了的事儿。 唉,当娘的对孩子的爱,就是啥也把孩子向好处想。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不如钱可靠。 ☆、陈家人 陈宵家居住在距离姜家庄十多里地的陈大夫村,他家最出名的不是日子好,而是孩子生得多,还都长得俊。 陈父陈道平,和陈母程香桂,活了六个孩子,四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 老大陈宽,今年32岁,娶妻汪金花;生孩子四个,分别是 大丫陈柳,十一; 大小陈松,九岁; 三小陈林,五岁; 六小陈柏,一岁半。 老二陈容,今年29岁,娶妻钱玉秀,生孩子三个,分别是 二小陈榆,八岁; 二丫陈桃,六岁; 五小陈杨,两岁。 老四陈宝,今年24岁,娶妻张桂兰,生孩子两个,分别是 四小陈桦,三岁; 七小陈栋,十个月。 陈家的两个女孩子正好排在四兄弟的排头和排尾,分别是大妞陈莲和二妞陈萍。 陈家祖上是御医,也曾风光过。只是到了陈宵曾祖这一代,因为战乱,就只活了个病父幼子,家传的医术没传下来,病父溺爱幼子,幼子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等到老父一去,头上没有了金箍咒,就可着劲儿的花,把祖上好容易一点点积攒的上千亩的良田都卖了个精光,余下的一些东西,也慢慢的捣腾了个干净。到了陈道平这一辈,家里就穷的只剩下三个大小伙子。靠着给地主家打工挣口吃喝了。好在,陈家遗传基因好,男孩子个个身高腿长容颜正,尽管穷得叮当响,也有闺女愿意跟。老弟兄仨好歹没打了光棍,也都由丈人家帮着有了各自的家。 熬了几年,新中国成立,打土豪分田地,陈家也分得几亩地,日子才又渐渐地能过了。也正因为在解放前就穷下来了,在□□中,在□□中,就划为了贫农,没受到政治牵连。这也算是受了祖宗的萌恩了。另一个就是,陈家人可能是受祖上影响,就是都特别在乎容貌的。 陈父这一代如此,陈宵这一辈里,娶的媳妇,不说是个个貌美如花吧,也得是村里数得着的。 相应的,陈家的男人都疼媳妇。当然,与之相对的,付出的代价也不低:陈家媳妇包括陈母在内,干活都是一般。 不过,下边这一溜的九个小娃娃,个个的精致漂亮。大大的值回票。 到陈宽娶媳妇的时候,陈家一家子当时住的还是政府给分的三间土屋。一间厨房兼客厅,男孩子们一间,至于俩个女儿,小时候跟着父母住,大了,就借住到别人家。 等孩子大了,给老大垒了间低矮的东屋;老二娶媳妇,又给他垒了间南屋,西边是夏天做饭用的棚子。 陈宵十四岁就订了亲的,那女人算是他的青梅,俩人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小姑娘比他还大了一岁,长得白白净净的,挺好看。除了个矮点,没啥毛病。那闺女父亲是队长,就是队里的一把手,人挺精明能干的。遗憾的是一家子都是矮个子,外号一窝猴。那闺女就相中了他们家的大个子。可是她爹可舍不得闺女吃苦,住啥棚子窝子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得两间正儿八经的婚房,还得单独找宅基地盖。女孩子家里打算的挺好:闺女婆家穷不要紧,娘家可以帮扶着,可是,房子得他们自家里盖,这可不是招赘婿。要求和他们家分开住,就更好理解了——娘家可以帮着养着闺女,却不能养着婆家一大家子吧?别说养不起,就是能养得起也不能养啊。 可是,陈家却盖不起。 虽说这时候盖屋也不必花多少钱,只管饭就行。可是,房上用的梁、门窗用的木工,这些得花钱,就是管饭的粮食也没有啊,实在是家里孩子多,还是好几个能吃穷老子的大小伙子。 操办一场婚事就刮一层皮。嫁了一个女儿,娶了两个媳妇,陈家把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集体化大生产时期,人们私产实在有数。借也借不到了。 陈家一看这样,退婚是不能的,总不能说穷得娶不起媳妇?不退吧,又真娶不起,人家闺女比陈宵还大了一岁,哪儿等得起? 家里人一合计,又征求了陈宵的意见,就把他给送部队去了。他要是能够在部队给自己挣个前程更好,实在不济,有这三年,家里也缓口气儿。 陈宵还是挺争气的。他当的是工程兵,吃得了苦,玩得了泥巴,做得了木工,乡下放养大的娃子,谁还不会捣鼓些简单机械?何况他好歹也读完了初中的,在多文盲的这个时代,算是有文化的。三年义务兵役结束,顺理成章的被部队留下了。当时正赶上越南战场上需要大量的工程兵。那会儿,美国的轰炸机在越南民主共和国的上空狂轰滥炸,中国就在后边提供物质和人力的支援。大量的工程兵被派过去,帮着越南整修基建及工事。 这都要进了战区了,这就是上了战场了,死活难料了。人家姑娘都22了,实在是等不得了,就退了婚。 事实往往难预料,他进部队的初衷就是为了娶媳妇,结果也正因为此,而没了媳妇。这让陈宵给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在越南呆了两年,他从小班长升到了小排长。回国修整时,得了七天的假期,正好够在家打个逛,只在家呆了一夜,就又出发了。媳妇是没来得及说。 这次是他当兵八年来第二次探亲。 天大地大,娶媳妇最大! 这次一定得把个人终身问题给解决了,这也是为社会主义添丁进口,为社会主义建设,为部队提供人材嘛。 为了避免和上次一样,又只能在家打个来回,他愣是跟在营长后面多磨来了十天的假期。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二十天的假期,来回需要五天半,也就是说他能有十四天半的时间,相亲,订亲,结婚。 签于还没有结婚对像,他先拿了结婚申请,有了结婚对像,把应该填的都填上,,让部队再把盖了章的申请寄回去,当然,如果能够在当地民政部门,先通融着把证给领了会更好。 他是一颗红心多手准备。 基于假期的短暂性和娶媳妇的迫切性,他在春节刚过就给家里来了信了,嘱咐他娘:早给我踅摸着啊,等我回去就相亲、订亲加结婚。 他要求不高,就是比他原先订的小媳妇漂亮一点儿,高一点儿就行。 陈家以前是夜无隔宿之粮,都靠着亲戚帮扶。自从陈宵当了兵,一开始一个月二十一块钱,后来是二十八块,三十五块,现在是四十五。 陈宵的津贴一分不少的全寄给家里,在越南那四五年,更是连手都不过,直接由部队给寄家里来了。 陈家靠着这些钱,还了以前欠的债,又修了四间屋子,家里的大大小小每年也能够见一些新布了。 最关键的是,每个月都有钱来,这种花了还会有的形态,让陈家人很有底气。陈母程桂香不是个有打算的人,可巧,三个媳妇加上一个闺女,也是那种喜欢装扮自己的人。这些年下来,陈宵给家里挣了有两千多了,陈母手里积攒的永远没有到二百块。 也就是说,直到一月份儿子说要回来娶媳妇之前,陈家就没有攒过啥钱。 在农村,只有儿女们都结了婚,父母的责任算是完成。陈家就他一个的婚事没着落,确实是父母的大心事。可是,陈家又与别家不同,他们家是真不缺少儿子,更不缺少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他们缺钱。 陈宵娶媳妇意味着花钱,有了媳妇,那挣的就得交给媳妇了,即使给父母,也不会是全部。这对陈家其他人来说是个灾难。叫她们说,陈宵不娶最好,自家这么多男娃,将来过继一个给他正好。最不济,也再拖个三五年,能多花几个是几个。 所以,尽管陈宵早早的来信,让家里帮着踅摸媳妇,尽管那个时候正是寒冬腊月,串门闲话说亲的正时候,尽管在婆婆面前答应的好好的,几个媳妇都有志一同的把这事儿给忽略了。没人提起。 陈母也不是个有心的,事情安排下去就算完了,至于后续和结果,也没大关注,她还要忙着给小闺女准备嫁妆,愁陈宵也要挤在这个中间结婚,弄得小闺女的嫁妆不太敢放开了办。 一直到上个月,陈宵又来了信,确定了回归的日期,并且问及自己的婚事,陈母这才急了。弟兄四个小三脾气最大,也最有主意。要是惹脑了他,再也不回来,甚至津贴也不向家里交,那可就麻烦了。这一大家子还得指望着他呢。 眼前这九个娃,要读书,以后要说亲,哪里少得了钱啊。现在娶媳妇的成本可是越来越高了。 再撒出媳妇们去踅摸,媳妇们消极怠工,理由是现成的:现在是农忙,不好串门,更不好放了工不做去回娘家。再说了,小三(陈宵的排行)要求太高,臣妾们也没有办法啊。这长得好的早早就嫁了。别说二十六,十六的都没有了。寡妇人家倒是有长得好的,可是,小三肯娶吗? 陈母没办法,陈母程香桂对儿媳妇没办法,对儿子的请求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只好亲自出马,四处拜亲访友的。 陈宵的行情确实不太好。年龄太大,家庭太复杂,现在云南那地儿还不太平,这万一牺牲了,算谁的?那真的愿意的,也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像陈家那三个媳妇说的,儿子这亲事不好踅摸,年龄相当的少,年龄相当长得漂亮的少,年龄相当长得漂亮,还清清白白的更少。这不,三转两转就给转到姜家村来了。 听说这闺女挺娇气的,听说这闺女被知青给甩了,听说她们家都疼孩子,听说,闺女不太能干…… 这个么,都不是啥大问题,只要能给小三个交待就中。 当然,陈家人也不是人人都不关心陈宵的婚事。老四陈宝就挺关心的。 一是因为他和三哥关系最好,给陈宵写信,是陈宝的任务。第二是因为,这是三哥托付他的。 家里替三哥暂时订下姜锦,他就拖了舅家表弟,表弟又找上他表哥,也就是姜娥的小叔子,三个大男人偷偷的跑到姜家村,在姜锦家门外等了半天,等到去自留地里摘菜的姜锦,远远的看了几眼,长得确实正经的不赖。 这下子他放心了,算算时间,他三哥也要到家了,写信也收不到,就等着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话说陈宵,做火车,转汽车,到了县城,终于坐上了弟弟陈宝开来的生产队的拖拉机。 三年不见,八年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也不见生分,这一路上拖拉机的突突声也挡不住陈宝的兴奋,大体说了一下家里的事情,就迫不及待的向哥哥请功: “哥,这次你赚大发了。姈子给你找的媳妇俊着呢。” “你去看过?”陈宵知道陈宝老实,不会空口白牙的说话。 “是啊。我拉着表弟,他又拉着他崔表弟,我们偷偷去姜家村看了的。是真的俊。唉哟,是真的俊,那个子,跟表弟差不多高,那腰细的,那脸白的——哎,哥,你别打我。我这不是替你去相看吗。你不知道,表弟看了后,那个后悔哟。他说,要是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妹子还空着,怎么也应该等半年的。他年前刚订了婚……” “表弟才多大?” “表弟也十七了,只比那个姓姜的小一岁。” “什么姓姜的,那是你嫂子。”陈宵又拍了四弟一下。 “啥嫂子啊,你们还没相人呢。人家还不定能看中你呢。人家足足比你小了八岁,还长得这么俊。而且,人家比咱家富。”这个从住的房子和穿的衣裳就看得出来。 “那她这么好,咋耽误到现在,打听了吗?” “打听了,打听了。是她前头订的是个下乡知青,去年秋上,这人回城了。那男的走的时候说让人等着他回来,结果白等了半年多,前一段日子才知道那人和城里人结了婚了。所以,她才拖到这么大。我听崔家表哥说,姜家这女的性子文静、和顺,是个好的。就是他们家里疼孩子,长这么大,没怎么下地干过活。——哥,这要是你回了部队,舍嫂子一个人在家,可咋办?” 古话说:“鸡多了不下蛋,媳妇多了做不熟饭。”他娘是个没啥脾气没啥能力的,根本管不了媳妇,家里的女人们能推就推。好在,都不是省油的灯,又都不想分家,所以,大体上也没有出格。可,那个姜家闺女,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年龄最少,进门最晚,三哥又不在身边替她撑腰,进门一准会被欺侮。这三嫂要是上工干活的话还好,家务总得轮着来。可这要是不去上工,那家务活就得全落她头上。他家大大小小18口人,那家务,可海了去了。 陈宵参军时大嫂二嫂刚进门不久,脸还嫩,后来的事情,家里人写信也不会写这些鸡毛蒜皮,可耐不住他情商高啊。陈宝只露个话头,他就知道,家里的那三个嫂子弟妹的,可能都不是吃素的。 可是,他也不怕,我都是连长了,能够让家属随军了。到时候把媳妇向身边一挪,家里那一帮子爱咋闹咋闹。 只是,四弟刚才说的,人家相不中我可咋办? 陈宵看了看他的大背包,决定另一背包不拿出来了。讨好未来的丈母娘和媳妇比较重要。 他家里习惯了娶媳妇不大花钱,还让媳妇娘家帮衬,想也会知道,不会给他准备多少彩礼。他得给自己多留点东西。暂时的,讨媳妇比讨好家人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人多事多,是非多。 ☆、娶媳妇就像打仗 陈宵到了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陈家大大小小十八口,大姐一家五口。连同他在内,一共24口人。屋里根本坐不下。好在现在天气热了,就在院子里,摆开一大圈儿的马扎小板凳,中间还爬着几个小奶娃。 陈家人颜值高,孩子们虽然爬得满身的泥巴,仍然掩不住陈家人的光彩,一个人大眼睛,圆脸蛋,可爱的不得了。 把个陈宵给萌的哟,恨不能都是他的娃。 这下子,娶媳妇的心就更家坚定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叙了旧,吃了饭。很自然的就说起陈宵的婚事。 陈宵娘程香桂还是很得意的,几个儿媳妇忙活了四五个月没着落,她一出马,就顺当的划拉着了。前几天她和儿媳妇说的时候,都挑这样那样的毛病,现在趁大闺女在,让闺女给评判评判。 “听你二姨说,那家闺女长得可俊了,个子高,身条好。性子也好。文文静静的……” “娘,这媒人咋能说孬话。这文静,可不是闷吧?”老二媳妇钱玉秀是个泼辣的,性子急,嘴也快,没等陈母说完就插了话。 大媳妇汪金花似笑非笑的看了钱玉秀一眼,慢悠悠的接了一句:“闷倒不怕,女人家说话少也不是坏事儿。可——” 她拉长了调子,把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这才接着说, “就是像娘说的,这人处处都好,又比三弟小了这么多,会不会有啥咱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厉害了,这是直接就怀疑了姜锦的品行。这事,不用证据,只传说就能够毁人。 陈宵挑挑眉,他离家的时候,大嫂进门都四五年了,那时候只知道她是个温和的慢性子,没想到,慢的只是表面。 老四媳妇张桂兰刚想说话,就被老公陈宝给踩了脚。她瞪了陈宝一眼,到底是顺从了他的暗示,没说啥。 陈莲看看弟妹,再看看有些犹疑的娘,也犹疑了。她的性子得了陈母的真传,也是个没主意的。 “那,再好好打听打听?”程香桂是信她的娘家嫂子的,她说好,就真的是好,可是,这几天,几个儿媳妇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她到底是受了影响,在这临门的一脚前,又犹疑了。 “打听是要打听的,还是先见见面吧。说不定人家相不中三哥呢。”陈萍翻了个白眼儿,撇撇嘴,当谁还不知道这几个娘们儿打得啥主意。 陈宵当兵时,陈萍也还小,和这个哥感情不深,可是,家里有个光棍的哥,到底是不体面。再说,对三哥也不公平。 她到是和陈宝一样,挺希望三哥娶媳妇的,不管啥样的,娶进来再说,要真是个不安分的,他三哥收拾不了,家里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嘛。 “就是!咱在这儿挑剔人家,人家还不定怎么挑剔咱。等我哥和人见了面再说。我哥假期这么短,时间可紧着呢。——娘,呆会儿我就去舅家告诉妗子,让人家也准备一下,尽快的相人吧,人家也不会老等着咱。” 陈宝平时在家里挺透明的,家事也少插言,但是,事关他三哥,他就有勇气站出来了。家里女人们的心思他当然知道。要他说,都是自私透顶的。大哥二哥一定也是明白的,要不,今天晚上大嫂二嫂就不会这么明显的想破媒。 “今天太晚了,路上不安生。明儿早上再去吧。”陈父终于发话了。 “没事儿,现在月亮正圆着,路又近,几步就到了,还不耽误明天的工。也让表弟早给人家姜家送信儿。” 陈宝说走就走,端起眼前的茶碗咕咚咕咚喝光了,抹抹嘴,站起来就要走,张桂兰想拉又拉不住,只能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我和你一起去。我这回来也应该去看看舅和妗子。”陈宵立刻起身。 家里没有他的房间,他目前就和爹娘一个炕。他进了房间,摸黑在背包里掏出一只手电筒,又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些,塞到他娘的柜子里,藏到被卷里,背上其余的一些,这才出了房间,和拿着竹篓的陈宝会合,走出了院子。 已经是阴历四月十四个,月色正亮。集体大生产的好处就是农民对土地都不太小气了,乡间的路,田里的路也都宽宽的、平平的,足够跑拖拉机。 夜风正爽,麦田里将熟的麦子在风中唆唆的响,蛙鸣阵阵,和着田里其他小动物的声响,一派安稳的景像。与中苏边境的紧张不同,与越南境内的满目疮痍不同。它虽然贫穷,虽然落后,却是安稳踏实的。 这就是我们的国家,这就是我们的家乡,这就是我们在前线为之浴血奋战的好生活。陈宵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自豪感。这种自豪感在平时繁累的训练时没有,美帝轰炸机的盯视下修复工事时没有,甚至在指导员苦口婆心进行政治说教时也没有,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深刻的体悟到“保家卫国”的真正含义,感觉到自己做为一个军人的价值。 “三哥——”陈宝心里却惴惴的,他最清楚三哥,你别看他在家里的时候话最少,却是最聪明,两个嫂子那话一说,他一定就明白嫂子们并不想他顺利结婚。他替三哥难过,但是,也不想三哥对家里人失望,和家里人生分。 “你别怪大嫂二嫂她们,家里人口多,挣工分的少,日子难……”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日子再难,也不能只顾自己,不想让兄弟结婚的道理,何况还是补养了他们一大家子的三哥。 “没事儿,我理解,都是让穷给闹的。不过,升米恩斗米仇的,也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柳儿都十一了,小松和小榆也八九岁了,几年就大了,要是大哥二哥他们现在还不立起来,还靠着爹娘和家里,以后日子会更难过。他们又不是一个两个孩子,谁还能管他们一辈子。” 陈宝听出三哥是真没生气,但是,三哥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让他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三哥这是要搞经济封锁了? 他为两个哥哥默哀,同时也有了警醒,回去得多和婆娘唠叨唠叨,咋得也得想办法多弄些钱。他可也有两个娃呢。 舅家并不远,从大路走,有六里来地,从小路田梗间走,也就四里多。因为是夜里,他们就走的大路,不过这几步对两个身高腿长又惯于劳作和锻炼的汉子来说,抬脚就到了。 天也就是八点半到九点的样子,只有程大舅的屋里还亮着一盏如豆的灯。 程家是宠闺女疼闺女的,否则也不会任了妹子嫁给一无所有的陈父。这么多年,陈家的孩子就跟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上心,总怕他们会打了光棍。要不,程舅妈也不会对外甥的婚事这么上心。 两个外甥来了,赶紧的把睡了的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叫起来,升火烧水,又炒了两个菜,把家里藏的仅有的二斤老白干都拎出来,和陈宵带来的两瓶酒一起摆上,又把陈宵带来的罐头也不留,直接打开当了下酒菜。 程家就三个孩子,女孩子是老二,早出嫁了,大表哥比陈宵大一岁,有两个孩子,小表弟今年刚十七,年前刚订了婚,活泼调皮,还孩子气的狠,就是带着陈宝一起去偷看姜锦的那个。 一晚上就听他叽叽喳喳的说姜锦,脸盘那个白,身条那个顺。末了还埋怨他姨家表哥早没告诉他表嫂的妹子这么漂亮。 “就是告诉你,人家也相不中你!”陈宝果断扎心。眼里还蔑视的把表弟从头看到尾。程表弟容貌长得还行,也是浓眉杏眼的,只是个子矮,还不到一米七,在一米八多的陈家几兄弟面前,那就是妥妥的二等残废。偏他还很在乎,说一次蹦一次。 “矮咋了,咱这叫浓缩的精华!谁像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兑完了陈宝又兑陈宵, “不管咋说,我可还年轻着呢,俺俩年龄相当。三岁都一个代沟了,三表哥比人家整整大了八九岁,隔着三代人呢。” “你胡呤啥呢?!”程舅母拍儿子头一下, “你这都订了婚的,还跟你表哥瞎咧咧,小心彩凤听到!” 程表弟立马就蔫了,他的未婚妻宋彩凤是个有名的利落人儿,眼里揉不得沙子,刚才那些话要是传她耳朵里,退婚都是轻的。退婚他又不能娶姜锦,岂不赔大了? 两人在舅家喝到十一点多,程舅母是个周到细致的,又把姜锦的情况和陈宵给细细的说了一遍。这几天她一点儿也没闲着,虽然是姐姐介绍的,她还是花了功夫又打探了一遍。再次确认,那个姜锦确实是个好的。 “人闺女是个文静的,不多言多语,也不疯疯闹闹的,虽说前头和知青订过婚,也是那知青追的她,两人之间也是清清白白的。这个你放心,要是不清白,你姈子我也不能给你说。给她说亲的不少,条件还都不错。只是人家闺女说了,要找个身高体壮,容貌好看的。小闺女家喜爱颜色也不算大毛病,你娘,你嫂子们不也都是这样?就是这家子是疼孩子的,这个老生闺女就更疼,念书念到十五六,初中毕了业,也没有好好的下过地,受不了累。以往的衣服啥的还是她大姐给做,估计不是个手巧的。你们年轻人娶媳妇就看脸,可这女人性子好,能干也不能少。这要是真的成了,你得有个算计,她一个人可能没法在家过。你家那情况你也知道,要是真放她在家里伺候你们那一大家子,人家娘家肯定不干。你现在既然过来了,就跟妗子说,你是有个啥打算?明天我也好给人家个话。” “要是真成了,我就带她去部队,能干不能干的,我津贴不少,也不是养不起孩子老婆。但是,这事儿得我回了部队看看情况再说。这几年部队调动挺频繁的,我得看看下一步我们连队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要真的是再进越南,也没有把她一个人留在军营里的道理。” “中。我就把话给递过去,你自己也捣饬的精神点。小闺女好颜色,你就好好打扮打扮。” “三表哥还打扮啥啊,就他那黑样子,往那儿一站,指定把人家闺女吓傻了,哪里还敢看?” 陈宵五官是挺好的,额满鼻直,并不是像姜槐那样的浓眉大眼的粗样,而是剑眉凤目,眼裂挺长,微微一收,有种人很害羞内向的感觉,又有一种男女通吃的媚。眼睛一瞪,又有种忠厚老实的直爽可信样儿。只是入伍八年,又在热带地区呆了四五年,早就黑的冒油了,再加上年龄阅历的增加,官职的渐升,让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根本很难去注意他的五官。 陈家两兄弟在舅家喝酒喝到十一点多,这才酒满情浓的出来。 月亮已至中天,又大又亮,没有一丝乌云。 陈宝的酒量没有三哥的好,有点醉意,脚下不时的打绊。陈宵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陈宝的半个身子靠在三哥身上,脚步机械的迈着,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是不停的嘟囔:“三哥,我真替你高兴。小嫂子不错,你无论如何也得娶回家来。” 一会儿又唠叨:“这次一定得成,你媳妇耽误了,儿子也耽搁了。三哥,都怪兄弟们没用。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干,绝不拖累三哥。咱家拖累了三哥七八年,也是时候靠自己了。” 虽然喝得有点多,思路和语言倒也清晰,不是醉话,应该是借酒吐衷言。 陈宵心下里一片的温暖:这小弟,还是他的小弟。前面那个小弟,是生理上的;后面的小弟,就是情感上的认同了。 等以后有机会,给小弟找点儿事儿干,能拉拨出一个来是一个。 父母他是要养的,可是,这些兄弟们他是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的,这得靠他们自己立起来。 好在现在政治形式大有好转。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人人都有私心,位置决定脑袋。 ☆、靠天靠地靠祖上,不如靠自己 兄弟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 陈父陈母还没有睡,一个坐在桌前抽着汗烟袋,一个就着灯做着针线活,陈宝和娘打个招呼,回自个儿的屋了。陈宵从背包里另拿了衣服,在院子里摸黑洗漱了,在客厅摸黑换了,又把换下来的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的绳上,这才进屋。 家里自家原来三间屋子的前面又盖了四间,老大一家,老二一家,老三一家,一人住一间,有一间公共的,是家里那几个大些的男孩子住。大的两个女孩子就和二姑住一屋。 原来的旧房子,中间的一间还是厨房客厅兼餐厅,东边一间还是父母住,西边一间就住了小妹陈萍和大丫陈柳、二丫陈桃两个侄女。至于原来娶大媳妇二媳妇搭的那两个棚子,南边的早拆了,盖了现在的新房子,西边的就放了些杂物,早就破败不堪了。东边那个棚子,还是做柴棚及春夏秋三季的厨房。 不管陈母怎么爱收拾,几十年的老土屋,也是狭小而潮湿的,墙根处碱蚀上来一大截。 陈宵喝了娘递过来的温开水,在炕上盘了腿,把去舅家的情况跟爹娘交待了。 陈家一直靠着程家,程家外公外婆在的时候靠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不在了,就靠程家舅舅,只要事情有程家舅舅舅母管了,陈父陈母就不太操心。剩下的就听他们安排了。 “行,你舅咋安排你就咋听就行了,赶明儿要是相人,让你妗子和你一起去。”陈母放心的把事情交待下去。 “那,我这媳妇往哪儿娶?” 陈父陈母相视愕然:他们还真没考虑过这事儿。 “要不,先娶你妹儿那屋?你在家这几天,让你妹先去你二伯家和小溪住几天,大丫、二丫回她们娘屋里?等你走了,也正好让你妹和两个丫头给你媳妇做个伴儿?” 陈宵无语的看了他娘半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平下心气, “娘,咱家还有多少钱?够办这场事儿的吧?”这几年生活好了,彩礼啥的也上去了,有的人家结婚要自行车、缝纫机了,这两件没三百块钱拿不下来。还有的人家要收音机,这也是大几十块。 陈母看了陈父一眼,从炕沿下掏出钥匙,把桌子中间那只上了锁的抽屉打开,拿出了布包,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卷的钱。陈母怯怯的把钱递给儿子,低声说: “就这些了。全在这儿呢,你知道咱家人多,这一大家子十七八张的嘴,生孩子养满月的,也攒不下几个钱,这还是娘拼命从嘴里扣出来的。我本来是打算用这些给你妹置办个缝纫机的,可你妹死活不要,说先把你的事儿办了,余下的再办她的。她到现在,也就是做了被子,扯了布,置办了些镜子暖壶啥的……” 她越说声音越少,陈萍还有半年才嫁,东西置办的也差不多了,可是陈宵的,连屋子都没准备呢。 陈父咳嗽了一声:“三儿啊,你爹娘不中用,这些年多亏了你了。咱陈家到现在人丁兴旺,都是你的功劳,爹娘记得呢。你从小是个有主意的,也比两个哥有能耐。你这婚事,你自己做主,你想咋办咱就咋办。” 嗯,钱就这些,房子没有,婚事你完全自己管。总而言之一句话:爹娘不管。 陈宵看着手里那卷十块五块的票子,也就一百来块钱的吧,还不够小妹的一台缝纫机,真的有些啼笑皆非。就这点子钱,要弄屋子,订亲,送彩礼,办婚礼,哪儿够啊,还他想咋办就咋办,像多财大气粗似的。 陈宵从里面又抽出三十来块递给他娘。 “你够吗?”陈母疑惑的问道。 “你甭管了,我自己想办法。”得先想办法去弄房子。想也知道,人家这千宠万娇的闺女嫁过来,要和小姑侄女住一起,还是上百年的老房子,谁乐意? 第二天陈宵早早的起来,趁黑打了一套军体拳,又在村里转悠了半天,再回到家,几个媳妇也起来了,做饭的做饭,洗涮的洗涮,院子里满是人气的活跃气息。 陈宵心里痛快了一些,就像爹说的,家里人丁兴旺,总是好事儿。 看天色大亮,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他便出了家门,转过两道街,就到了队长的家里。 村里人睡得早,起得也早,早饭一般在□□点钟,早起的这段时间,村里人主要是打理自家的事情:家务,自留地。 队长也知道陈宵昨天晚上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跑他家里来。屋子里也还是黑和闷,就在院子里摆了桌子茶水。 村里都有国家发放的报纸,队长知道的就多,两个人就国家大事,国际大事,甚至美越战争、中苏形式都探讨了一番,这才问陈宵的来意。 陈宵这个兵不是白当的,这一大早就把村里的住宅给看了个有数,他盯上的是队里盖的知青房。这几年知青陆陆绪绪走了几个,也有女知青嫁了人的,队里建的那排房子就空了几间。这些房子盖了也不过七八年,队里盖的,材料、做工,都挺实在,他就想让队长分他两间,买也行。 现在李宵已经是连长了,队长对他是很客气的。也没有多要,三间房,就要了三十块钱。这是半送了。李宵也不客气,说了些感谢的话,跟着队长去了队部,和会计做了交接。虽然不是上班时间,都是自己村里的人,叫到队部里,拿了纸写了,盖了章也就完了。最后,陈宵说改天给队长和会计寄点云南烟尝尝。 陈宵摸摸兜里的余下的几百块钱,心里暗暗的庆幸:幸亏没把平时的补助啥的都寄回来。他从小挨饿受冻,实在是穷怕了,手里没钱没东西就没底气,所以,平时津贴都寄回来,发的补助啥的也舍不得花,这几年都在国外战区,也没处去花,四五年也积攒了几百块,这次全带回来了。这也幸亏都带回来了,否则这媳妇估计也娶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男不种祖上地,好女不穿嫁时衣。自己的日子自己打算。 ☆、抢亲的速度 程家舅母,崔家婆婆,在这事儿上都利落的很,第二天早上就把信儿递到了姜家。 姜家也不是矫情人家,体谅陈宵假期短,答应下午见。地点就定在了姜娥的婆家崔道洪村。 到了下午,充当信使的姜娥也没在婆家守着,而是早早的过来,给妹子收拾。 姜家日子不错,又都宠闺女,连两个姐姐,只要有新料子好料子也是尽着妹妹来。今天这一身,是这几天给赶出来的,裤料子是姜母拿出来的,简单的灰色卡其布料,上衣料子是姜娥送过来的,今年新流行的,白底小绿花的细棉布。姜锦自己剪裁、姜绣缝制。可身合体的很,样式新颖,生生让姜锦又涨了三分人才。 下午五点多,天气也不那么热了。姜娥领着母亲和妹妹一起回了婆家。 男方来了四口人:陈母、陈宵、陈萍,程舅母。 按说,这当妹子的没有跟着哥哥相亲的,可是陈萍本就强势,又不放心她娘那个东倒西顺的面性子,非要跟了来。陈宵也是看出来了,他这妹子能当他娘的大半个家。也乐得带她。她就这么来了。 陈萍早听四哥说这个三嫂长得好看,中午的时候,在舅家又听程表弟白话了半天,早就把那股子好奇劲儿给勾起来了。她和三哥坐屋门口处的马扎上,一听说来了,立刻就站起来,抻着脖子的看。 今天姜锦就穿着集她们娘儿四个之力弄成的那身衣服:浅灰色卡其裤子,西装直筒的裤型,把她那双顺滑的大长彰显无遗;白底绿花的半袖衬衫,裁成四幅,在腰这儿收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肥,小一分太瘦,真真是显得细腰婀娜。半袖的上衣,露出白嫩嫩的一截手腕,又文雅又惹眼儿。 头发是梳到半高,又从两边各辫了一条辫子,编到头,又折回去,在发根处用与身上的衬衫同料的布条给系成了蝴蝶结的样子(这是姜娥的杰作),再配上她白晢柔嫩的脸,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要说姜锦的容貌,算不得惊艳,五官上比陈家娘几个也强不到哪里,可是,一是她个子高,盘儿顺;二是有北方乡下姑娘少有的白晢柔嫩;三就是穿着打扮的好,就她今天这一身儿衣服,虽然也是普通的质料,手工的作品,可耐不住设计好啊,在这到处都是身壮体矮黑面孔、肥裤大袄暗颜色的大背景下,姜锦简直就是石头里开出的花,草丛里长出的竹,灌木里蹿出的柳。 陈萍简直就看呆了。 陈宵也没强到哪里去。陈宝说姜锦好看,他也没想到是这样好看。并且,他以军人的直觉,感觉到这姑娘不只是长得好,那仪态也和乡下的姑娘不同。 这么些人看着,她不惊不恼不羞不臊的,沉稳的很。 他感觉那姑娘眼睛从自己身上脸上一扫就垂了眼,乖乖地跟在她娘和她姐身后,从他身边过去,进了屋。 崔家这房子和时下的房子一样:七八坪大小,对门的正北墙放一张桌子,两边各放一把或者两把椅子,地下放一张小饭桌,几个十几个马扎。 姜母、崔母就坐了东边椅子上,陈母和程舅母就坐了西边椅子上。也给陈家兄妹和姜锦准备了马扎的,但是,三个人都没有坐,都站在自家母亲的身后。 屋子本来就小,又一下子塞了这么多人。虽然分列两边,距离也不过一米两米远。姜锦不抬头也感觉到对面那几个人的眼睛都像探照灯一样的在扫视自己。其中,两个老太太的最含蓄,陈萍的最直接,陈宵的最火热。 陈宵个子实在是高,在一群坐着的中老年妇,他一米八七的个子简直就像个柱子,他这视线,直接就是泰山压顶似的俯瞰,想忽视都不行。 哎呦,这坑人的年代,坑人的相亲方式! 姜锦怎么办?又不能瞪回去。只能是半垂着头,只表现出个害羞的样子,任对方探射。她现在感觉亏了,人家那边来了四个人,自己这边只两个,差一倍的人数。嗯,也不用多,把哥姜槐弄来就足够压场子了。 姜锦这头胡思乱想,那头中老年妇女已经展开了亲切的会谈。谈庄稼,说收成,孩生日娘满月的,说得热火朝天的,四个老女人搭唱了一部大戏。好像相亲的是她们。 女人们寒暄了一阵儿,姜娥的婆婆发话:“咱们老姐们在这儿说说话,这些年轻的在这儿拘的慌。——军儿家的(姜娥),你领你妹妹和陈家兄妹到你屋子里坐坐吧,你们年轻的说说话。” 姜娥脆生生的应了,陈萍知道这是找借口让两人独处,也就没跟出来。 姜娥领着妹子和陈宵进了西边的屋子。 崔家只有兄弟俩,人口少,日子又好过,一个媳妇倒是能占两间房。里间是炕和衣柜衣箱,外间靠墙是一张织布机,一边放着纺车。 姜娥住的屋子里也是一炕一桌两椅,只是这会儿椅子搬到待客的屋子,只好让人在炕沿上坐。 因为结婚还不到两年,这屋子里外刷过,屋顶吊了顶,炕周边的墙上还贴了一米多高的花布,炕尾的柜子崭新,上面摞了几床被,细心的用花布盖了。炕桌上的油灯也带着崭新的玻璃罩。旁边还放了小收音机,镜子梳子,雪花膏、香胰子,还有几根头绳,几个发卡。炕角放着孩子的衣服和尿布,洗得干干净净的,叠放的很整齐。 姜娥本人一看就是个利落的,实际上更是。 姐妹们总是相似的多,陈宵挺满意,能不能下地不算啥,能够把家给打理清爽了就行。 姜娥给两人端了花生瓜子,就借口看孩子去,撤出来,把空间给留给了姜锦和陈宵。 两人一人坐炕的一头,花生瓜子放中间。姜锦本来是挺淡然的,可姜娥一走,就感觉浑身要长毛:实在是太别扭了。 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姜锦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四十年没有过的。像陈宵这样大的块头,这样从血和火里走过来的,只要不有意收敛,威压惊人。这威压她倒不怕,只是,从心里感觉别扭。 陈宵看姜锦,是越看越喜,长得好看,盘亮条顺,性子看似腼腆,可是,其实挺淡定的,自己在战争上走过,甚至杀过人,当了两年副排,两年正排长,又当了连长,早就练出来的气势,只要一放开,连手下的兵都怕。可这闺女不怕,你别看她低着头,像害羞的样子,他敢打赌,她是一点儿也没慌也没怕的,你没见那端着水杯子的手不摇不动,喝水的动作不急不徐的,就连剥糖吃糖,都挺自在的。 按说现在两个人应该说点啥,一般是男人主动,可是,陈宵有意不说话,想看看对面的闺女啥时候受不住,能装到啥时候。而姜锦呢,本就不喜言辞,更没有和男人打交道的经验,这样的场合更没有出风头的打算。 可是,光这么不吭声,也太奇怪了,不会是个傻的吧?姜锦就忍不住抬了眼,扫了陈宵一眼,正对上陈宵灼灼的眼神。姜锦白了他一眼,大意是:看啥看! 诡异的是陈宵竟然看懂了。他忍不住就笑了:这才对嘛,十几岁的姑娘家,那能是真的沉闷。 他也不敢再闹下去,怕姜锦真恼了亲事不成。 “你对我还满意不?” “啊——”姜锦有些蒙,这么直接? 陈宵看姜锦星星的眼睛好笑,忍了忍笑,继续说: “我对你挺满意的。咱们能跑这儿来见面,说明你对我家庭情况没有多大的意见。你要是对我本人没有什么意见,咱这事儿就算定下了。你知道我情况特殊,假期有限,婚事也得讲究个效率……” 在家的时候,姜家也商量过这要成了,婚事挺急的事儿,当时姜锦根本没放在心上,十来天里,相亲、订亲、结亲,对她来说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就没往心里去,哪成想,人家是真的急。 “那个,我要是有意见呢?”姜锦下意识的打断他继续向下安排的趋势,我这还一句话没说呢,你连结婚也给我安排上了! “有意见你可以提,咱就改。婚事你说咋办咱就咋办。” 姜锦突然发现,自己落入了对方的语言陷阱中。 他不问自己这婚事能不能成,直接就问婚礼啥的有啥意见。这不是有名的“你要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的推销术? 事情还能这样办? 姜锦睁大了眼睛,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特别道貌岸然,特别正气的年轻军官,心里只有两个字,不,是四个字:太无赖了。 可是,要回拒吗?姜锦对他的外形还真是满意,陈宵实在是长得有儒将的风采,身高腿长又不粗俗,特别是那对入鬓的剑眉和狭长的凤眼儿,一想如果生个这样的儿子,领出来逛街都是骄傲。 “你要一时想不起什么意见,等咱办着事现提就行。借着舅母和姨母都在,咱把下一步都安排一下……” 姜锦脑子彻底成浆糊了,她上辈子在家父母宠,她说啥是啥;出嫁后分居、离婚、独居,她自己的事儿,家里的事儿更是自己全全做主,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强势的替她做主,她都蒙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推拒和回绝。 陈宵也看出这姑娘是蒙了,表面上一派的真诚,心里其实乐翻了:小媳妇是个好拐的。抓住战机,巩固战果!耶! 于是,结束单独会谈后,陈宵就跟程舅母和崔母说:我俩对对方都挺满意的,她也不反对尽早结婚,要不趁这机会,咱就把日子和订婚结婚的章程都说一下吧。 戴红英和姜娥都有些傻:俺闺女(俺妹子)这么好说话(这么不矜持)? 戴红英看了闺女一眼,迟疑的说:“这是不是太快了?俺还是要回和她爹商量一下吧。” “哎呀,亲家,还商量啥?我可是听说了,你是生产队里的利落人,家里族中的当家人。两个孩子都愿意比啥都强。按说呢,你家闺女是个好的,我们应该好好的置办置办,方不委屈孩子。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小三现在当着官,不好把手下的人都给放那儿不管。事儿得抓紧的办。咱这也算是支持军人,特事儿特办!我看,今天就把该说的都说了,也给孩子们留点置办东西的空。——三儿啊,你赶明儿就带小锦去县里,找那好料子好布的,多扯几身衣服,还有那雪花膏、香胰子啥的,都买全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程舅母更利落,这连亲家都叫上了,明天的事儿都给安排好了。 陈宵打蛇随棍上,不但答应的脆脆的,还托了崔表弟去供销社弄些酒菜。 这商量亲事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这也到傍晚了,可不得一边吃一边的说? 姜娥和戴红英还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怎么有种抢亲的节奏? 姜锦觉得陈宵真是军人的外皮土匪的性子。有种想笑的冲动。可她还得扮羞涩,嘴忍得都有些抽抽。 姜娥把她拉出来:“你倒是咋想的?咋这进展。”简直是神进展。 姜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说:“我怎么知道事情就成这样了呢。二姐,你把陈宵叫出来,我再和他说两句。” 姜娥进屋一扫挂着笑听一群中老年妇女说话的陈宵,陈宵立刻会意,悄声的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枣树下的姜锦,知道她是找自己说话,几步就跨过来,那笑纹就没离开过嘴角和眼稍。 看来他是真对这婚事满意,就这么想媳妇?姜锦在心里翻个白眼儿,倒也能理解。二十五六岁是男人性成熟最好的时期,是对异性最渴望的时期。 她的心里竟然诡异的升起对男孩子的包容心。于是,想刁难的心竟然退了好些,也开始认真的思考这场婚事起来。 “你想起啥来了?有什么想要的,就给我提。”一副大包大揽的担当样子。 姜锦心里说:“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啊!幸亏是分居。” “我想有个能洗澡的屋子,要是能有个浴桶就更好了。” 现在是夏天,在屋子擦身子还行,这要冬天,水凉得快,溅到地上还干不了,家里成天阴湿湿的,没法过。可是,不能洗澡,姜锦也不能过。别的可以将就,这洗澡间一定得有。 陈宵一愣:媳妇是个爱干净的,真好!那嘴就咧的更大了。 “中。再给屋里沏个灶台,放个水缸,这样烧水、用水方便。” 这不成灶房了?把灶房当洗澡间,她压力略大啊。 “这你甭管了,就看我的,我在部队里干的就是工程,弄个这个小事儿一桩。还有啥想要的不?家具啥的有什么想法?是买现成的还是咱自己打?要是咱自己打这个得抓紧了。木工活我也会,你有啥想法就跟我说。” 姜锦眼睛一亮:“那能打个书架不?” “书架?”哎呦,媳妇还是个喜欢书的,瞧这眼睛亮的哟, “当然行,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我想要个三面满墙的。 姜锦想起了前世那五十八坪的书房,三面墙全是书架,起底儿是榻榻米,榻榻米上铺了毯子,散乱的放着漂亮的靠垫,中间小桌上有成套的茶具,可以调节温度的电水壶,小巧漂亮的陶茶罐,养了小乌龟和碗莲瓷缸…… 陈宵看着小媳妇眼睛发散,不知道想哪儿去了,那表情一会儿喜悦一会儿悲伤的,本来是挺诡异的,他却只是想笑。媳妇外表看着沉稳,可思想丰富,这会儿,脑子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想不起来吗?咱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到处看看。到时候就想出来了。”他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像哄孩子似的。 姜锦感觉自己一身的鸡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是面临着狼外婆的小红帽。 尽管姜家母女感觉这事儿太快,可耐不住陈家这一头,加上姜娥婆家一家特别的热情,就希里糊涂的留下吃饭,然后顺便商量结婚的事情了。 晕,这神舟号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时间真不是衡量爱情的标尺。 ☆、媳妇你想要啥?要啥咱买啥。 第二天,姜锦坐在拖拉机上,被陈宵给“突突突”的带到镇政府的时候,还是蒙着的。 “我们现在就领证?”太诡异也太儿戏了吧,姜锦拿着陈宵早就盖好章的结婚申请书,这家伙早就把结婚申请都带回来了,只余了女方的名字和家庭情况那儿空着。 “嗯。虽然说咱可以和别人一样,先结婚再领证,可我觉得咱领了证对你更好。”陈宵没说的是,过段时间还得进战区,这万一自己有点意外,没有证,她的家属补助金就不能名正言顺的领到。对她实在不公平。可要他大公无私的不娶媳妇,他也做不到,只能尽量把事情向对两人都好的方向办。 一想,自己有可能会回不来,他这心里咋这么不是滋味呢?哎呀,小媳妇这么好看,要是真舍下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嗯,回去就再加强训练,争取安安稳稳的活着,多和媳妇生几个孩子。 陈宵的脑子比神舟更神舟,这还没结婚呢,连孩子,都打算上了,还不止一个。 姜锦从镇政府里出来,脑子更蒙:这婚闪的,这认识也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呢。 陈宵回来的时候从战友哪儿捣腾了不小的布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把姜锦领到供销社。 供销社的薄也就是那几样,真好看的,都留着内部人员消化了,或者是有关系的。好在,有崔兵,他早听了姜娥的嘱咐,给妹子尽可能的提供方便。姜锦对这些面料都不满意,可也没办法,现在就这生产力水平。 她勉强挑了两身,灰色的做裤子,小碎花的做上衣。 陈宵劝她:“多扯几身吧,到了秋天冬天做衣服。”女儿家出嫁,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多多的置办衣物和被褥。 “不用。到时候说不定又有好花色了。”她可是知道,这东西会越来越好越来越便宜,现在攒这个,吃亏。 “那我把布票留给你,到时候来好的,让姐夫给你留着。”他现在就管比他小五岁的姜娥叫姐,管比他小了三岁的崔兵叫姐夫,毫无压力。 他把兜里的布票一股脑的赛给了姜锦。还塞了好几十块钱。 姜锦愕然:这就交财政大权了? “走,咱看书架去。”陈宵一碰姜锦的胳膊,倒是不敢拉着或者牵手。这个时候人都保守,两个年轻的男女,哪怕是领了证的,走在一起,相互之间最少隔了一两米的距离。 这么偶尔碰碰胳膊,就把他给美的不行,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他也是掂量了又掂量,唯恐力道大了伤了人,更怕惹她发怒。 路过书店,姜锦很自然的拐了过去,重生了一个多月,她最大的苦恼就是没有足够的书看,也幸亏顾让先留下的课本,否则她更苦。只是书店里的书也相当的少,只有像红宝书,马克思主义思想,新华字典等。从柜台这头看到那头,还真发现了宝贝,一套中学生数理化,一套中学生政治理论课本,竟然还有一套《史记》。 姜锦看书,陈宵看姜锦。他现在信了姜家人娇惯闺女的事儿。一个闺女家家的,不爱针线女工,不爱下地,却爱看书,这当然与她个人的性子有关,更与家人的娇惯有关,一般的人家,哪里有空让你读书啊,何况是毕业之后。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反感。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好歹也是做到了连长,又是在工程上,知识的力量体悟很深。土方的计算,角度的计算,建筑的设计、规划,不同材料的应用……哪里能够离得开知识呢。 媳妇是个爱读书的,还是读的好,要说他怎么知道的,这不是废话吗?连数理化都看得下去,连古文言的《史记》都敢买,那一定文化挺高的了。嗯,这以后可以教孩子。 走出书店,陈宵乐不滋的替媳妇提着那一摞书,领着媳妇继续逛街。镇子小的一眼望得到头,也不过一家书店,一家供销社,一家国营饭店,什么理发店、包子馆都是国营的,车站也不过就是个略大些的场子。都灰头土脸的,一点儿也不热闹。 从这头逛到那头,终于发现了所谓的家具店,人家也不过是有些一般的椅子、桌子、床、马扎、板凳啥的,大家具也有木柜,橱子。都是纯手工,老手艺,并不精致。没有姜锦想要的书架。 看姜锦那个失望的小眼神,陈宵都替她难过了:“你说个样子,我来打,保管你满意!” “木料——” “这你不用操心,我去村里借借也行,买几块板子也行。你只要把样子想出来就行,想要啥颜色的。” 姜锦本来想说她家里有木料,但是见陈宵如此的大包大揽,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索性不提。顺势就把昨天晚上画好的图样给了陈宵。 “就做这样的就行。不要上漆,就上几遍桐油就行。这个椅子也一样。” 陈宵一看这图纸,眼前一亮。姜锦充分考虑到了此时农村住的房子浅窄的特点,上面是书架,下面是书桌,两边是书橱。至于椅子,是小巧的矮背椅。图纸上还标了大体的高度和宽度。 姜锦前世学的不是设计,却在小时候学过画画,素描还可以,画个物体还是像模像样的。 哎呀,媳妇真有才,图画的清晰,字还漂亮。他真是捡到宝了。 这也是个心大的,光顾着高兴,就没想过姜锦一个农村闺女,哪儿来的这么好的画工?这么好的字体?那可是姜锦后半辈子每天四十分钟的磨了几十年磨出来的。 姜锦也是,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这些藏一藏,实在是这婚事神进展,没顾上考虑别的。再加上姜锦前辈子自在习惯了,生活和思想一样单纯,思虑并不全面,根本没想到过遮掩这个的事儿。 书架有了着落,姜锦又开始想书,刚提的那几本,实在让她不过瘾。突然想起,□□期间,好多经典旧书是被当废纸给处理的,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废品收购站里还有没有。 于是姜锦就提出要去废品收购站里看看。 陈宵对小媳妇有足够的耐心。今天好容易空出这么一天来,就是为了陪媳妇的,务必让她满意。 “这天也不早了,咱先去吃饭,吃完了再过去。”天儿也确实不早了,国营饭店十二点到一点营业,过时不候。 他们走进饭店的时候,吃饭的大厅里光有几个圆桌和板凳,一个客人也没有,不,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候国营饭店不是仗着顾客吃饭,人家吃的是国家工资,所以,服务员并不怎么主动为顾客服务。人们叫餐得自己去小窗口。 好在,那小黑板上还是写上了今天的菜:炖排骨,素炒小白菜,肉片炒香菜。主食:馒头。这个都是需要粮票的,没有粮票的可以买混和面的团子、咸菜。 陈宵给姜锦安顿好,去敲了开票的窗口,本来工作人员以为今天没有客人了,正要准备大快朵颐,刚拿起筷子,听到敲窗声烦得很。狠狠地摔了筷子,皱着眉,刷地一声拉开小窗口,看到窗前的那张英气的脸和那身的绿军装,立刻的没气了。调动起全部的热情,一边笑出六颗牙齿,一边担心的摸摸嘴角,害怕留了油。 “解放军同志,您要点什么?” “一份排骨,一份白菜,一份香菜,六个馒头。”年轻的服务员迷蒙着个眼儿,利落的开了票,收了钱和粮票。等陈宵拿了票去打饭的窗口领饭,她立刻把小窗一关,端着饭就跑到了卖饭的柜台里。 陈宵已站在打饭的窗口前。打饭的窗口比买票的低了很多,也大,能把人看全了。这姑娘站那儿愣是看着胖大婶给陈宵打好了饭菜,又一趟趟的把饭菜端过去,消失在大堂深处,这才找地儿坐下,把碗一搁,开啦—— “哎哎,这人这么高,可真英武!我还是头次见这么帅的呢。” “咋,动心了?快过去打问一下,看是哪个村的,听口音,可是咱当地人。” 开票的姑娘因为有个食堂的工作,对婚事上就挑剔一些,偏偏镇上吃公家饭的就那么几个人,她长得实在一般,人矮胖矮胖的,一般吃公家饭的还相不中她,就像那个丁伟,人家宁可找个农村的漂亮姑娘,也不愿意娶她。她呢,找个农村的不甘心,找个吃公粮的,人家不甘心,这不,她这婚事就成了老大难,今年都21了,成老姑娘了。还没个对像。看到个长得俊的可不就动心了。 “我看桌前面坐了个女的,说不定是他对像。” “也说不定是妹妹呢。过去看看呗。” 胖大婶拿了个半大不小的盘子盛了两勺的凉拌苋菜,这是他们自己吃的野菜。 “给解放军同志加个菜。”这倒不是她们以权谋私,在这个年代,军人确实是很受爱戴和优待的,也确实是最可爱的人。抗美援朝才过去多少年啊?美帝和苏联还虎视眈眈呢。 这边桌上,看到排骨,姜锦也是眼前一亮,她也好久没尝过肉味了。她现在都后悔,到了五十来岁,她就很少吃肉了,天天吃什么野菜、绿色蔬菜。要早知道来这儿可以天天吃菜,吃不上肉,她前世一定不会吃得那么清淡。唉,进化到现在她反而开始吃草了。这是不是进化的退步? 挟起排骨咬一口,轻轻眯了眼细品:嗯,做前没有腌渍,味没入肉;炖的火有点大,口感腻了;调味没放点糖,肉不够嫩……可是,可是,好香啊! 这是排骨的味道,肉的滋味!姜锦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来个热泪盈眶。 陈宵怎么看怎么觉得坐对面的姜锦吃饭的样子太认真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虔诚。那脸上虽然还是淡淡的,可一会儿眯一会儿亮的,怎么看怎么有趣。虽然动作轻缓,咀嚼无声,但速度并不慢。 正在这儿暗暗欣赏着,矮胖的服务员端着一盘菜走过来,在他身侧站住: “同,同,同志,这是-我们饭店送给你的菜……”开票的姑娘头次客串服务员,业务不熟练,情绪本就紧张,对上陈宵那双乍开锐利的凤眼,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端盘子的手也开始哆嗦。 哎呀,妈呀,这可老吓人了! 自己时间宝贵,和小媳妇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珍贵无比的,自己这一回去还不定得几年,以后就仗着这点子记忆了,出来个矮冬瓜,话都没说利落,长得难看,打扰了二人世界,他能高兴吗?一不高兴,就没没收敛气势。 可不吓人吗?陈宵是战场上滚过了四五年的,虽然说没有直面大型的战争,可也掉进过越南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有战友牺牲在他身侧,他也杀过敌人。见过血的人和没见过血的人能一样吗?可不就把伪装服务员姑娘给吓着了。 眼看那姑娘盘子都要摔了,陈宵最终给面子的站起来,接过了盘子,貌似真诚的道谢。怎么也披着绿色的军皮,哪能不热情对待群众呢。 开票的姑娘想得挺好的,送菜的时候,试试这军人和那女人的关系,如果不是对像,就打听一下村名。可怜,出师未捷胆先破,丢盔卸甲的回去了。 姜锦看着眼前这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大戏,嘴角忍不住牵动一下,心说:唉,年轻人啊! 至于这感叹里是啥滋味,也就各人品味了。 哎哟,竟然笑了哎!陈宵本来还怕小媳妇生气,没想到竟然是笑了,算起来,两人相处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啊。虽然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可是,看眼睛也知道,这是真笑。 姜锦自己可没觉得,到现在为止,她看陈宵像看小辈,多的是包容和看戏的心态,还没把这个男人和她的终身切实的联系起来。 两人吃过饭,到了废品收购站,书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主要是这七八年下来,那些书毁的毁、烧的烧,也没余下什么,倒是一些破坛子、烂罐子的,还有几个,她还发现了堆在一角的一些生了绿锈的青铜器具,都是小小的,有酒爵,有香炉,有小鼎,还有类似炉台的东西。 姜锦不懂古玩,却知道这东西的文化价值,看到这些后世可能会价值千万的东西放在这儿发霉,那脸都皱了。 “怎么?你想要这个?” 姜锦点点头,眼睛还没从那东西上收回来。 本来这些是破四旧时收的,那些玉啊、珠的,早就让人分走了,瓷的瓦的,烂得烂,没烂的也被人拿回家腌菜啥的了,就这么一堆儿的生了绿锈的破烂,又小,当个花盆都不行,就给扔这儿了。现在解放军同志想要,管废品的老大爷也没多要,就要了个废铁的价格——一斤八分钱——全买给陈宵和姜锦了。 有六十多斤,三几十件,才花了五块钱, 废铁钱买古文物,也就是这个特殊时期了。姜锦虽然沾了天大的便宜,心里却有些抽疼。 从收购站出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镇子却已经逛完了。拖拉机斗里除了那两个蛇皮袋的破烂,就是几块布料。陈宵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这地儿,送聘礼一般不送钱,就是送些东西。有钱的多送些,没钱的就扯几身衣服。陈宵打算聘礼在二百元以内,到现在她总共才买了三十多元钱的东西,就打算送她件大件。。 “你是要辆自行车还是要个缝纫机?”回来的时候营长给了他两张工业票,他准备给妹妹留一张,给媳妇一张。 “缝纫机?”姜锦一愣,她重生一个多月,还没想到缝纫机呢,主要是在这周围还没见过。她缝纫技术不错,剪裁也还可以,至于设计,有前世的见识,一定比现在的时髦。这样,她可以给人做衣服,也不用去上工了。现在政策确实松了,说不定到了大学,也可以带着缝纫机去,能够挣自己的学费呢。 她却是忘记了,现在读大学,花钱很少的,住宿并不收费,水票饭票国家给发。 “嗯。我这儿有一张自行车票,一张缝纫机票,一样给你,一样给小萍,你先选。” “我要缝纫机。”姜锦前世自我习惯了,这世也没想到自己是当嫂子的让小姑子先挑。缝纫机对她来说不是家当,是生产工具,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能够做的衣服了。 陈宵一笑:真是个娇娃娃。不过,她比小萍还小了一岁,又是自己媳妇,当然得先尽着她。 缝纫机镇上是没有的,得去县里,说不定还得去市里才行。这个且再说。 只是,算算,给媳妇买缝纫机,给妹妹买自行车,那钱就不大够。就又跑到邮局给营长发了封电报:钱上紧,请求支援200元。 他也是够狠的,营长一个月才六十多,他一借就是200.不过说起来,他们工程兵也确实好过,不说进战区,就是平时里,军队和地方上有什么建设,需要他们参与的多,也多少有些补助。要不,他也不可能自己在津贴外还攒几百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钱和权是男人的胆,这或许就是再老实的男人也想藏点私房钱的原因。 ☆、婚礼筹备中 队里已经开始收割小麦,村里镇里的小学中学都放了假。整个乡村的男女老少,只要是能动弹的,都为了抢收麦子而忙碌。早上四点多就出门,晚上黑透了才能进家门,至于饭食,都是妇女孩子们中间回家做好了,送到地头上的。 一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却也不敢松懈。现在这天气,不定哪天就下大雨,要是让大雨把麦子给拍到地里,一年的收成就完了。庄稼就是乡村人的命,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松劲儿偷懒。 这时候要想找人帮忙,是不可能的,自己家里人也都顾不上。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就集中在这五六天,等到了姜锦和陈宵结婚的正日子,麦也就收得差不多了。 姜锦家里还好,早在一年前就给姜锦准备嫁妆,那衣箱、衣柜都打制好了,被子也做好了,至于那些镜子、梳子、暖瓶之类的日用品,有崔兵在,也不用姜锦一样样的去镇上跑。 只是衣服,还得姜锦自己动手。实在是其他人都没有空了。 姜锦这算是第二次备嫁,两次还都是头婚,,虽然这心思一直代入不了,有种旁观者的味儿,但是,喜事嘛,到底是感染人,她心里感觉挺有趣。 她没有一般嫁娘的婚前恐惧或者忐忑,天天在给家人准备好一日三、收拾好家务后,就在院子的树下慢悠悠的缝制着自己的嫁衣。 穷人家嫁衣虽然也讲究个红,但是,还得以实用为主,除开结婚头一天,过后也得能穿才行。所以,也就是件沾了红的上衣,裤子还是普通的黑色。 陈宵给买的布料还是挺充足的。姜锦给自己裁了一身之外,又给她爹妈各裁了一身。 国家给农村人供养的布票非常少,一大家子一年里也分不了一尺半尺的布票,就是有布票,他们也少有钱去供销社买布。农民们的穿衣主要是倚仗队里种的棉花,收成好的时候,交够国家的,一口人分那么个三四斤,弹成棉絮,纺成线,再织成布。弄些染料放锅里煮一煮,染成黑色或者土黄色,做成夏天冬天的衣服。这样的衣服粗糙的很,却也并不能时时穿得到新的,棉花还要用来絮被子、棉衣。有的还要拿到城里的黑市里去偷偷换点钱。所以,几乎家家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了再改成其他的。最后实在是漕的不行了,就用浆糊粘成布版,做鞋底子。至于再碎的不行的布头,还可以换针头线脑的。 有的人的嫁衣,是母亲穿了,闺女继续穿。大闺女穿了,小闺女接着穿。至于结婚、相亲借衣服穿,那都是寻常事了。 这次姜锦给父母都裁了新衣服,把个姜家老两口给心疼的不行。戴红英拿着闺女给裁的衣服,手都哆嗦,要不是姜锦出嫁在即,戴红英一定要抡扫帚打一顿这个不会过日子的。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和姜大山唠叨:“小锦这样不会打算,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有点子东西也不会自己藏着掖着的,陈家一大家子人,就她那点子东西,还不眨眼给弄没了?” 姜大山也替闺女心疼,但当爹的习惯性的替闺女开脱:“她也不是没有数,这不是就给咱俩做了,大槐和秀芳都没有。她这是孝顺,闺女的孝心得收着,大不了以后咱多补贴她个。” “这补贴哪有个头啊,还是得教会她自己过日子啊。哎呦,以后得多看着她点儿。” “也行。以后她女婿不在家,你多跑两趟,多教教她。再说,这嫁了人,自己体会一下日子难处,慢慢就会过日子了。” 也只能这样了。 姜大槐这屋也不平静,姜大槐个胡吃闷睡的,倒不会在乎妹妹会不会过日子,给谁做衣服,赵秀芳可是在乎啊。赵家家里穷,又拿女孩子不太当事儿,她结婚的时候,除了上衣那个红褂子和脚下那双鞋,裤子还是穿的她嫂子的旧裤子,至于姜家送的那几尺面料,就让她嫂子给留下了。 那天姜锦拿回家这么多布料,她还想着能够捞一点儿,但没想到,姜锦这个瞎大方的,给两老各做了一身儿,一下子去了一丈多。 哎呦,这个不会过日子的,两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啥新衣裳? 心疼死她了。 赵秀芳和姜大槐唠叨可不敢说自己惦记小姑子的聘礼,全是站在姜锦这边。 “我真是替小锦着急,这眼看着要成家了,以后就是自己的日子了,有个大事儿小情的,孩生日娘满月的,可不得她自己出?聘礼可是这辈子只给这么一次,要用一辈子的,现在就都祸祸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你瞎操心!咋过?就是嫁了不也还是娘的闺女、我的妹子?她过不下去,咱家能够看着?反正也没给外人,给了爹娘。这以后再用,咱给她补上呗。” 说完,翻身就睡过去了——秋收这么累,有空瞎叽叽,还不如多睡点儿觉! 这还真叫赵桂花说的,姜锦要是过不好,就一定会拖累姜家人。 赵秀芳心更疼。这会儿之前是心疼姜锦的东西,这之后又开始担心自家的东西了。 再说陈宵这边。 陈宵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修屋子、垒灶台、打家具……小东西先不提,就这几样也够他忙活的,即使他是个优秀的工程兵,也挡不住有些活儿一个人干不了。 陈宝当仁不让的跟在三哥后头忙活。 屋子外抹了黄泥,里面抹了白灰,至于媳妇要的澡房,这就有些为难,他们这儿没有石头,也弄不来水泥,最后还是陈宝一合计,开着拖拉机就奔着公社里大炼钢铁时留下的废墟,把垒炉台的石块搬了好些,捎带着还弄了不少的煤渣,铺在了屋里。又在墙边凿了个孔,在屋外沿墙挖了个小沟,连接到大水沟里,这样,把浴桶放水的管子接得长一些,放到孔里,只要一开水管,浴桶的水直接就排出去了。 弄好了屋子,打好了家具,又去市里把自行车和缝纫机都弄回来,终于在婚礼前一天,弄妥帖了。 地里的麦子也都收到了麦场里,只要不是连绵的雨,一年的收成算是保证了。村里的人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儿,松了下来。 这一松下来陈家那帮子人才顾得上关心陈宵的婚事。 因为知青点儿在村头,和村里还隔着几十米,离着陈家挺远的,在之前,妯娌几个也没有去过,这天吃过午饭,趁着晒麦午歇的空当,陈宵的大嫂汪金花,二嫂钱玉秀,弟媳妇张桂兰相约一起去看看陈宵的新房。 到那儿一看,喝,三间正房,两间小偏屋,规规整整的一个小院儿。院墙、房顶、屋墙都新抹了黄泥,房檐的椽子和草新换的,就跟新的一样,里面更是了不得,竟然是抹的白灰,三间屋全是,一进去就亮亮堂堂的,门子新刷了机油,窗子糊了层细纱,大炕边上垒了墙,炕沿处用剖开的大竹包了边儿,屋子另一边放了个家具,上面是一个一个的格子(放书用的),下面是桌子,两边是橱门儿,桌前还有把精致的小矮背椅。 中间屋里一张大桌子,两张椅子,靠墙还有两条条凳。最西边屋里用石头铺地,灰渣和白灰墙了缝儿,垒了灶台,灶台上有口挺大的锅,地上还放了个半人高、一抱多粗的大木桶。 妯娌三个眼睛都红了:同样是陈家媳妇,待遇怎么相差这么大? 自己结婚时是又矮又窄的偏屋,人家结婚是宽阔的三间正房;自己结婚啥也没有,人家结婚是家具齐全,还送了缝纫机;自己一家子才挤一间房,人家就有洗澡房…… 这也太不公平了! 钱玉秀没啥城府,当下就急头胀脑的嚷嚷开了:“这是干啥?同样是陈家的儿子媳妇,老三凭啥就可着劲儿的造?不行,得找咱爹娘去。” 小四媳妇张桂兰也眼红,却让陈宝洗过脑,知道不能和三哥比,但是,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二嫂,找爹娘就管用?这明显是三哥自己的主意,他们还做得了主?” “做不了主也得做!陈家不带这么欺侮人的,一样的媳妇不一样的待遇,这说到哪儿也说不过去!”钱玉秀打定了主意, “要是公公婆婆管不了就闹到族里,族里再不管就闹到村里,闹到公社里,我就不信了,你个军人,还能不管大家,只管自己的小家?到哪儿,这解放军也不能这么自私!” 汪金花想得多些,她嫁过来的早,知道小三不好惹,昨天晚上陈宽就告诫过她了,得罪了小三,他可不管是哥哥还是嫂子,通通给个没脸。现在当了官了,就更不好惹,自己的孩子也大了,她还盼着以后孩子们能沾他们三叔的光。 可是,这院子也确实不能归陈宵,要归也该归老两口,这样,等自己儿子娶媳妇,也还能够娶在这边。 “叫我说,老三这几年给家里做了贡献,这么大岁数了,娶个媳妇也不容易,咱们这些当嫂子的也应该让着他些。只是,要说贡献,谁也比不上咱爹娘,他们老两口这么多年把陈宽他们拉拔到这么大,到现在还住在又矮又潮的老屋子里,一下雨就向屋里灌水,潮虫子满炕了的爬,我一想起来就不落忍。咱们这些人不中用,现在小三中用,就让两老得得老三的济,享享儿孙的福气,我们心里也舒坦。” “大嫂?!”钱玉秀瞪大了眼睛,她可不是想给公公婆婆争的。 汪金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个二弟媳妇又奸又蠢,也不想想,这房子要是闹没了,对她有啥好处? “大丫和二丫也不小了,这姑娘家常年着住潮房子对她们的身子不好,到时候让她们跟她们奶一起住,也替我们给爹娘端个水,倒个尿盆啥的。” 钱玉秀鼓了鼓气,终于瘪了下来:虽然她拿着闺女陈桃不当啥,但是,只要这好处不是老三家得了,她心里就舒坦了。 张桂兰也是同样的想法。 妯娌仨做好了打算,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的地位有时候是靠男人挣的。特别是在婆家的开始。 ☆、且战且进 后天婚礼正式进行,明天就是新娘娘家人来铺炕的日子,陈宵结婚这是第一遭,又对小媳妇是千满意万满意,唯恐出了岔子去,让婚事出现啥波折。嫂子弟妹的要钥匙去看新房,他也是高高兴兴的把钥匙递过去,希望她们看后能够给点完善意见。之所以没有跟着过去,是因为他要备办结婚要用的酒菜和米面。 陈家父母说是不管,是真的就不过问了,这大秋上的,又没有人帮忙,全仗着自己和小四到处扑腾,也幸亏小四是个灵活的,哪里有买啥的一清二楚,队里的拖拉机不能随便使了,陈萍的新自行车就出了大力了,米啊,面啊,油啊,鸡啊,鸭啊的,一趟趟往家里搬。 家里前后两个院子,摆几桌酒宴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桌椅,明天晚上向各家各户的去借就行。 他和陈宝刚把一袋子玉米面儿放厨房里,看到两个嫂子和一个弟妹黑着脸进了家门,老二家钱玉秀在前,退后一步,左边张桂兰,右边汪金花,与扎霎着两手从厨房出来的陈宵“狭路相逢”,陈宵叫了声“嫂子”,钱玉秀下巴一抬,眼睛一翻,重重的“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就越过陈宵去, 张桂兰心思浅,嚅嚅的叫了声三哥,眼睛四扫,就是不敢直视陈宵;汪金花倒是好颜色,温柔慈和样的问陈宵吃食准备的怎么样了,又嘱咐他要悠着点儿,“现下地里不忙了,有啥事儿让你大哥给你搭把手,可不能累坏了人……” 钱玉秀在前面听得不耐烦,叫了声“大嫂!”汪金花就装的多为难似的对陈宵笑笑,追着钱玉秀的脚步进屋里找婆婆去了。 陈宵挑挑眉,有些担心:小媳妇那个老实、讷言的样子,能够在这个家里好好过下去? 他从农村出来的,他知道,在农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像小媳妇那样文文静静的文化人儿,一定不是大嫂二嫂这样的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的对手。 一想,小媳妇要被妯娌几个给挤兑哭了的情况,他就感觉心口有些疼:哎,咋办好呢? 因为麦穗都入了场,没那么紧张了,陈母下午也没有上工,三个媳妇进来的时候,在屋里歇晌刚醒过来。 “你三个没去上工?”虽然现在不太忙了,但是,干一天就是一天的工分,三个媳妇歇这么一下午,她还是心疼工钱。 “上啥上?这累死累活半天,还不定给谁攒的!” 钱玉秀上来就像吃了枪药。程香桂知道,这个二儿媳妇胡搅蛮缠最拿手,说正事儿没个清楚,就把眼睛看向老大媳妇。 “这是咋了?” 汪金花笑笑,下巴向钱玉秀一示意:“我们这刚从三弟的新房子那回来,这不,感觉有点不对头,来找爹娘说道说道。” “说道啥?有啥可说道的?是不是有哪里不合适?这还有一天多,改还来得及。” “哟,瞧娘说的,人家三弟可不是没有数的人,哪里还需要改。娘你是看过的吧。你看三弟的婚房,像咱们这样的人家置办的起来的吗?咱们这一大家子,一二十口子,也赶不上人家一个人住的好。您说这公平吗?” 汪金花扯扯钱玉秀的衣裳:这个蠢货,刚才白点了!只好自己上。 “娘,我知道,三弟这几年在部队真是受了苦了,这些年家里也多亏了他,他这娶个媳妇不容易,要说,怎么扑楞也不为过。我这不是想着,您和爹还有小萍住的这么差,三弟两口子住那么宽快的地方,这要是让人告到公社里去,对他前途不好。 “谁那么不长眼的去告!咱爹娘住这老屋子可不是一年两年了,这要让他们住新房,就应该早就住上了。是不是大嫂和二嫂想把那两间屋子给让出来?那正好,咱爹娘和大丫二丫各一间,这三间房就留给你们两家。” 陈萍站在门里、卧室外,眼神不善的盯着大嫂二嫂。 她本来是在厨房帮着收拾来着,被陈宵给派过来,替他打战。 陈宵从第一晚就看出来了,小妹不是个吃素的,关键时候还是很顶事儿的。这不,一出场就把两个嫂子给轰哑了。 陈萍又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张桂兰,张桂兰心里一哆嗦:陈宝平时是个温和的性子,一牵涉到他三哥,就护的厉害,她还挺怕老实人生气的。于是,她就开始向后缩,低着头,不再说话,摆出副不掺和的样子。 陈萍心里哼了一声,使劲儿剜了一眼大嫂,又调头对她娘说: “娘,你也知道我三哥这婚事全是自己拿钱自己办的,还借了钱,你要是住,就得替三哥还钱。” “什么自己的钱,家里的钱的?还没有分家,他一分钱也是家里的!这借的钱不也等于是要用家里的钱还?”一听还借了钱,钱玉秀这火腾又上来了,这借了得还,还要养媳妇,以后老三还会向家里拿钱吗? “那,他要是命丢了,也归家里的?到时候你去顶他还是陪葬?再说,有听说儿女养父母的,没听说兄弟养哥嫂的,更没的说哥嫂好胳膊好腿的还要没成家的兄弟养着侄子侄女的。” “啥叫养哥哥嫂子?是,他在部队苦,难道我们就不苦?给咱爹娘使唤,养育陈家的孩子不是我们做的?他也是陈家的子孙,替陈家出力,还不应当!” 钱玉秀越想越气,她生的孩子又不姓钱,忙活半天还不是为了陈家。 陈萍“嗤”的一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得这么好听,咱爹咱娘身体好好的,啥时候还要你伺候来着?到现在咱爹娘不说每天还下地挣工分,大丫二丫还有那几个小的,不还是咱娘伺候着?是你们养咱父母还是咱父母养你们?别生几个孩子就以为自己是功臣了?你让他们姓钱,你看你钱家肯不肯供他们吃喝,供他们念书,给他们娶媳妇嫁人?” 汪金花眼看着钱玉秀顶不住,不得不出头: “二妹,你急啥,一家人的事情,好好说就行了。你说的都有理,你二嫂的话也没错。以前的时候不是考虑着老人们觉轻,孩子们闹腾的慌,才让咱爹咱娘住了后院。现在你三哥弄的这个小院儿,离着家虽然说远了点儿,可更清静,大丫、二丫他们做作业也僻静,再说你三哥在家呆不了几天,他要是一走,就留你三嫂一个新媳妇住在村头上,咋的也不安全不是?让你三嫂住在这后院,一家子护着她,也省得她一个新媳妇害怕。” 程香桂对住不住新房子并不关心,可新媳妇一个人放在村头,确实是不放心:“金花,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么个事儿。不能让小三媳妇一个人住在外面——萍儿,你三哥在哪儿,快叫他过来,这屋子还得快布置起来,就这一下晚的时间了。” 陈萍对她娘的无主见简直头疼的要死,跺跺脚:“反正这事儿是我三哥的事儿,谁说了也不算。娘,你别谁的话也听,到时候看我三哥恼了你!” “二妹,你这话就不对了,不管你三哥升多大官,都还是娘的儿子,儿子怎么能够不听娘的?——娘,我这就给你把老三叫过来,还有爹,老大弟兄几个,得好好和三弟说道说道,放心,三弟又不是不懂理的人,都是为他好的事儿。他一定会听您的的。” 话是这么说,这工上了一半了,半截儿回来也不合算,汪金花和钱玉秀压着性子等着那爷儿几个下了工,在院子里摆了饭,赶着把孩子喂饱了,好谈事情。 可是,陈宵却让人捎了信儿来,留在队长家吃了,吃过后回来。 陈宵是天黑透了才和队长村长还有大伯二伯一起进了家门的,汪金花一见这阵仗,这眼皮直跳:老三这又是闹啥夭? 男人的大事儿,女人插不得嘴,汪金花和钱玉秀沏了茶倒了水,就不得不回了前院,汪金花凑在门后窗子上,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听不清后院里说什么。 索性出了房门,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墙向后院蹭,刚蹭了两步,看到钱玉秀半蹲在过道时的身影。 “听到说啥了?”钱玉秀被吓了一跳,好歹忍着没叫出来,嘟囔道:“啥也听不到。我想,准没好事儿。好事儿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儿。” 正在这时,有脚步声过来,两个人赶紧的佝偻着身子退回屋子里。 “大嫂,二嫂,咱爹娘叫你们过来。” 陈萍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也不听回音儿,就噔噔地回了后院儿。 汪金花和钱玉秀吹了里屋的灯,走出来,相视一眼,都感觉到事情不妙。 果然,她们刚坐下,大伯就说:“刚才我们和你爹娘都商量好了,你们家分家,和你们男人也说好了,你们一家子商量一下,怎么个分法。看看没啥意见,把名字落到纸上,等小三娶完了媳妇就把东西分开。” “啥分家?分啥家?我不同意!”钱玉秀像枪攮了屁股,就差蹦起来了。 “嫂子,你别急,先听我说。我这参军一走八年,也没在咱爹娘面前尽孝,这么多年来,多亏了两个嫂子和小四儿媳妇替我伺候着咱爹娘。以前是没有办法,只能先尽忠,后尽孝。这不,等我娶了媳妇,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我在前线为国,她也该在后方替我孝敬爹娘。我想了,这以后咱爹娘归我养,日常吃药请先生的,归我管,我这要是没有能力了,再归大伙儿……” “三哥,这话说的,爹娘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爹娘,你以前虽然没在眼前尽孝,钱也没少往家里拿。以后咱爹娘跟着三嫂不要紧,这吃喝花费上,咱们四兄弟平摊。”老四陈宝说的是实在话,陈大陈二也没法反驳,总不能说不养爹娘吧。 汪金花一听,这是要完,说是养两老,两老本来还能够下地挣工分,平时里还帮着带孩子,再有一点儿,陈宵养了父母,这钱可花不到大家身上了。 当下按捺不住,等不得钱玉秀出头,直接接了话: “三弟、四弟,你们这样说就不对了,要说养父母,就应该我和你大哥养,这有老大老二,哪里有老三老四争着养的道理,你们这是让人家戳我脊梁骨。这平时你给老人花点钱,我们也不说啥,这孝顺的事儿,谁有谁出。可,咱爹娘一定得跟着我和你大哥。怎么说,我和你大哥伺候咱爹娘也还方便些。” 这个“平时你给老人花点钱”落到钱玉秀耳朵里,她才醒过神儿来:这只要有老三在,爹娘就是财神爷啊,跟谁谁家有钱啊,哪怕不是全部也好。 “叫我说,咱原来就挺好,一大家子,别分家,都养着咱爹娘,反正就这么几间房子,这么点儿地儿,分也分不开。有钱就大家花,有力就大家出。” “二嫂说得挺好。原本是应该这样的,可是,这不是不平衡吗。我也不好意思让哥哥嫂子兄弟弟妹的吃亏。我这次结婚,借了好几百块钱的账,一年两年里的还不上,给家里做不了贡献,你弟妹也不是个能干的,长这么大,也没下过地。这以后拖累家里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能为家里做贡献,还拖累家里,过意不去。” “知道她不中用你还娶!”陈容冲弟弟吼了一句,为了他娶亲的事儿,家里多年的平衡被打破了,汪金花以往多么周全的人儿,现在都失了分寸了,那个姓姜的还没进家门,就成了搅家精。 “瞧大哥说的,不管咋说,人家好歹是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年龄比我还小了这么多,我就是再挑能挑啥样的?我要不上赶着人家,等我下次回来,谁知道又是啥情况,到时候还能说上这样的?娶了媳妇,我这到了部队,也是个念想,万一有点儿啥,也能给我留个后。” 陈宵说得有些惨然,陈大伯陈二伯陈父陈母也跟着红了眼眶。陈大伯陈二伯对老大两口子的打算也清楚,都是算计老三那份子津贴,这么多年也够他们的了,当下拍板:“这树大分枝,这第三代眼看要起来了,没道理都还挤在一起让你爹娘操心受累,分开了好,让你爹爹娘过几年清静日子。 陈宵不要家里的东西,也不用家里人还账,以后每个月给爹娘十五块钱——顶老师们半个月工资了,老人求医问药的,再另出。其他三房,一年给父母一百斤粮食,五块钱。眼下没有先欠着也行,得落到纸上,等老人不能上工了,就得交全了。 各人住的房子归个人,孩子们先这么暂时住着,以后谁自家盖了房子谁搬出去,留给谁谁给出一部分钱。 至于老三媳妇住的问题,陈萍出嫁前先陪着三嫂住,趁这机会,收拾一下隔壁的两间房,由陈宵买下来给父母住。 三只鸡、家里的灶房里的东西都给两老口留着,其他三家从老两口这儿领些钱自己置办。 这样分家,看起来还是陈宵吃亏了,算是花钱买了个清净,可是从长远看,每个月只给父母十五块钱,而不是原来的四十五,陈老大陈老二两口子都急,除了工分,陈宵的那些津贴才是家里最大的经济来源,这一下子掐了,家里可咋过?以后哪里还有钱买布、买脸油?哪里有钱偶尔喝点酒吃点肉?还有,这几年陈宵从部队寄回来的旧衣服,虽然旧,可布料好,没补丁,穿出去还神气,以后是不是也都没有了? 汪金花钱玉秀的眼睛都红了。 守着大伯二伯和村长,队长,汪金花还端得住,钱玉秀可受不了。她腾得站起来: “三弟,分家就分家,我也不说啥,可也不能这么分法,你两口子住着三正两偏的小独院儿,我们一大家子上下六口,才一间房,说什么欠账?还不是从家里抠的?再说,你这房子家具啥的是分家前置办的,就应该是大家伙的,就应该一起分。” 陈宵盯了二嫂十多秒,这才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包着钱的手帕: “这是我回来第一天夜里,爹娘给我的,说是这些年就攒了这些。我娶媳妇的房子、家具、酒菜啥的,都没有置办,让我自己看着办。” 里面有十块的,五块的,他一张一张的数,总共有六十八块钱。 他又拿出一张纸,借着罩了灯罩的灯读:“我第一年津贴是21块五,我自个儿一分没留,全寄回来了,一共是258块;第二年津贴是24块五,294;第三年是28块五,共是342块;第四年第五年,津贴都是35,两年840,后面这三年,前年和去年都是一个月38,领了两年半,共有1140块,从今年一月份开始,就45了,到现在领了四个月,180块。再加上我上次立功发的奖金150块,我这八年一共向家里交了三千二百多块钱。东西就不算了。 “我这都二十六了,眼看向三十上奔了,春节就拍了电报写了信的,说要回来说媳妇娶媳妇,我到家了,别说别的,就连房子都没给安排。咱娘手里就攒了这么点子钱,让我自己看着办。我能够咋办,只能借!胜利哥知道,这几天我战友寄了两次钱,一次二百,一次一百。这全是我借的。房子和家具,都是用这些钱置办的,这个钱我打算以后自己还,要是哥哥嫂子也想要这个房子,行,谁给我拿出三百块来,我把房子给谁。要不,一家子拿出八十来,这房子算是公共的,让咱爹娘和大丫二丫住,给我媳妇留间有炕的屋子就行。 “现在我把咱娘给我的钱都还给咱娘,这些都是分家前的,以前没分家,我的津贴给家里是应当应分,就是想告诉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四弟四弟妹,我陈宵娶媳妇,不是靠的别人,靠的是我自己预支的买命钱。以后我媳妇中用不中用,能不能吃上饭,也不敢劳动哥嫂操心。她要有那个命,在家里天天玩儿,我花钱养自己的媳妇,我乐意;她要是没那个命,以后就吃苦受累,也怨不得别人!” 陈宵把钱向娘那边一推,把手里的纸摔到桌上,站起身,然后做了个擦眼眶的动作,走到院子的另一端,点了根烟,眼望星空,做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状,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陈家人和队长村长互相看看,这幸亏是晚上,桌子上的灯又矮又暗,否则真得弄个大红脸不可。 自家兄弟在外拼死拼活,拿回家三千多块钱,家里人连间屋子也没给留,回来和爹娘睡一炕,娶自己还得靠自己去张罗,好容易借钱买了屋子,还惹得哥哥嫂子眼红。 三千块钱,十个媳妇都够娶了! 陈父陈母尴尬,陈家兄嫂尴尬,连陈家大伯二伯也脸上无光:这不就是喝兄弟的血吗! 陈家大伯叹了口气,对着弟弟说:“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没脾气的,弟妹也不是个有主意的,可是,这也太过了些,得,既然你们老两口懒得操心,懒得替孩子们做主,今天这家就这么分了吧,让他们都自个管自个,省得以后有怨言。你们正好可以躲清静。——老大,老二媳妇,你们还有啥要说的不?” 老大的脸都要低到□□里去了,哪里还能说话。钱玉秀还想再说,被老二一踩脚,也不敢吱声了。只有老四两口子有种果然如此的样子。 张桂兰心里想:三哥果然不好惹,动一下,还一大拳。 只有始终躲在屋里却又始终关注着外头的陈萍心里痛快:活该,叫你们贪得无厌,叫你们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要说:好男人不是要女人在自己父母面前替自己做低俯小,而是一力承担,替女人扫清一切的障碍。 ☆、婚前教育 结婚的时候,人们往往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可是,姜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够来个两次头婚,嗯,当然,这不是一辈子,算是两辈子。她上辈子家里是知识分子家庭,嫁的也是吃供应粮的城里人,婚礼与乡村的不同。对这次婚礼,她说不上期待,更多的是感觉到有趣。 比方婚礼的前一天,要家里的婶子去男方家里替新娘子铺床,那被子的叠法,绑被子的绳子的系法,都有讲究;院中的婶子大娘的要来家里烙盒子、包福袋,还要找小孩子压车压轿……林林总总,花样繁多,姜锦给看得是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她自己则像个木胎的菩萨,只有听和看的份儿。 这一天晚上,母族这方面的亲戚姨母舅母的还要留宿,陪着住一夜,好明早起来送嫁。 姨母和舅母都各带了添妆的东西。 大姨母给了床新被窝,小姨母给了一张绸子被面儿,有看着的东西了,说不定还是她们以前的嫁妆。大舅母给了外婆留下的一个银镯子,虽然没能够炸一炸,色泽有些暗淡,但是,分量足够,朴拙可爱;小舅母给的东西就有趣多了:一方绣了并蒂莲的红绸肚兜,两双绣了鸳鸯的鞋垫,还有一簇绢布攒成的花串。 小舅母的娘家妈是南方人,一手的扎花刺绣的好本事。在这个物质贫乏的时代,那布料和绣线,更费心力,还是她在南方的亲戚给搜罗了邮寄过来的。 姜锦对那方肚兜稀罕的很,翻来覆去地看,心里想的是,这要是以后自己做衣服,可以请小舅母向上面绣花,两个人可以开个高档的成衣铺了。 姜娥看她那样,笑她不知羞,一边嘱咐她快收起来,一边又说让她明天要穿着。眼里促狭让姜绣也看不过去,拍着二妹的头,让她别打趣小妹。 可是,小妹姜锦或许并不需要她帮忙,因为姜锦的脸上全不见羞色。她心里又打鼓:小妹这到底是咋回事儿?真的没有期待? 姨母舅母就和姜母挤在一炕上说话、歇息,姜绣、姜娥就陪妹子一夜。 小说里常说的婚前一夜母亲要教导女儿床事,姜锦的上一世,母亲也没有这么做过,只是在她到了年纪的时候,给她一本西方关于青春发育的书,订婚后,教导她要保护好自己。 在这里,她满心以为当娘的会教导她,没想到,教导她的是两个姐姐。 两人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教导,只是在吹息灯后,谈起新婚之夜的事情来。 姜娥向来泼辣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打怵,直接发起:“大姐,你那天疼得厉害不?”黑暗里,也不知道姜绣脸红了没有,只沉吟了一会儿,就回说:“哪能不疼呢。你姐夫是个粗人,光知道使蛮力。崔兵倒是个周全的,应该让你少受些罪吧?”把球又抛还给姜娥。 “嘁!周全啥。他就是个傻的,一开始总找不对地方,向我撒尿的地方冲,弄的我都要疼哭了,最后我实在忍不住,把他踹下了炕,他也恼了,我们两人各自钻被窝里睡了,睡到半夜,他又开始折腾起来,这次好歹是找对了地方,弄的我一夜没睡好。” “哧---” “笑啥笑!”姜娥从被子下伸到妹子被子里,使劲掐姜锦一把,“到时候你也得有这一遭!” “我是想起一个故事。说是有夫妻两个结婚三年没有孩子,父母都要逼男人离婚再娶了,男人舍不得媳妇,变买了东西去大医院治疗不孕,结果一查,女人还是个女儿身。” “这是咋回事儿?”姜娥追问。 “原来,他们这三年一直走后门呢。”姜锦自己一边说一边笑。 “什么后门?”话说出口,姜娥也反映过来,更下狠手的拧妹子, “哎哟,你作死啊!一个大闺女家的,前门后门的?这是打哪本书上看来的?要让人知道了,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乡下这地儿,没出嫁的闺女都应该是纯白无暇、不识□□的;那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就百无禁忌了。姜锦这样,确实是一大忌。 姜绣想的更多些:小锦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顾让先教的? “小锦,你给姐说实话,你和那个顾让先……”要是新婚夜闹出个失贞的事儿来,姜锦的名声姜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乡下的女人也不个个是贞女,也有私情失了身,怀孕生孩子的也有,这样的人也能够嫁的出去,乡下地方有的是取不上媳妇的,别说只是婚前失贞,那疯子、傻子也有人要,就求个夜里能有具身子搂,再幸运点还能生个一男半女的。但那也是双方心知肚明,这要是失贞的装了大闺女嫁过去,遇到男方家大度,不闹出来还好,这要是闹出来,事儿可就大发了。 “我和顾让先啥也没有。” 姜锦对姜绣的担心完全没体会到,只担心要是陈宵啥也不懂,自己踹得下去吗? 这姑娘这时候倒是为自己找这么个身大力不亏的发愁了。 姜娥看妹子一提到顾让先就蔫了,有点埋怨大姐,新婚前夜提前任,这是要作死啊,还是要作死啊!赶紧的岔开话题。 姜家最担心的就是陈家那一大家子人,虽然外人都说陈家婆婆是个好脾气的,嫂子个个都是通情达理,男人个个都是听老婆话的,可是,一想一大家子一二十口人,数人头也够让人头疼的。 “哎,小锦,你说你们家这么多人,得摆几桌子?一锅饭够吃不?”姜娥真的好奇,村里人多数不分家,但像陈家这样人口多的也并没有。加上陈宵、姜锦,就有二十口子了,煮个粥,得多大的锅?一锅的饼子吃几顿儿? “不管怎么说,你不是老大,以后陈宵又不在家,家里的事儿少掺和,自己多顾着自己就行,上了桌先抢着吃饱了。”姜绣家的人口也不少,她做为大嫂,伺候老的伺候少的,等自己坐下来吃饭,又要喂孩子,往往吃不了几口,好的菜就没了,只能干啃干粮,有时候,遇上孩子拉巴巴,不等她收拾完,饭桌都收拾干净了,头几年,她经常饿肚子,还是这几年人皮实了,强了些。 “对。你也别太懂事儿。别让别谦的。逮着就吃,得歇就歇,谁的孩子也别抱。我告诉你,这女人嫁人前要好名声好用,嫁人后还那么傻了吧叽的顾虑这个顾虑哪个的,敬擎着吃亏。你就装不懂事儿,一开始他们看不习惯,不好意思太拿捏你一个新媳妇,等以后熟了,他们习惯了你不懂事儿了,也就认了。你可得记住了,你以后男人不在身边,咱只有一个哥,小事儿也没法给你出头,你就得自己扛。别太老实了。” “你二姐说的虽然有理,但太简单粗暴了,也损害自己的名声。虽然暂时得利,从长久来说,对你和以后的家庭没什么好处。还是可以讲究点方法的。比方,在对待老人的事情上,不妨周全些,对待妯娌上,说软话但不要办软事儿。刚开始在经济上抓得紧一些,反正你也是个没有大主意的,你不妨就一直做那个样子,谁跟你要东西,让你答应什么,就说自己拿不了主意,推到妹夫身上,让他们直接找妹夫商量,实在不行,就推到咱娘身上,你是老生子闺女,自己没主意,听娘家妈的也不算是大过……” “还有啊,在家你也没下过地,没干过啥重活,连水也没舍得让你挑一担,这嫁了人,也不用做,他们家这么多男人,轮不到你个女人挑水做事,要是让你挑,你就假装不能挑,提水就掉水桶,打水就洒水……” “这要是陈家人让小锦下地上工可咋办?” 这倒真是个问题,她纪轻轻的也不能让人养着啊。姜绣也不能开口说让妹子不下地啊。 “我看,她还是下地的好,这不下地,一大家子的家务活全堆她身上了,照她这个干净劲儿,还不得活活累死。” 小锦虽然不下地,但是并不懒,特别是生病之后,更是干净的了不得,家里让她打理的真是纤尘不染。墙外墙内种的菜都伺候的特别旺相。 “哎呀,说起来还真不如嫁给那个丁伟,最起码不会受累。”姜娥是个实用主义者,对妹子选亲事看脸实在是表示理解不能。 姜锦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嫁人,不只是嫁给某个男人,而是嫁给某个家庭,这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忽然开始忐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嫁娘也是一样的。初入一个家里是什么面目,就很容易让别人最终适应,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太善良太软弱,往往会被婆家人欺侮。这个世界上最能够保证秩序和利益的不是一味的善良,而是以善对善,以恶对恶。 ☆、嫁妆厚厚的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五点,姜锦就被两个姐姐叫醒。姜锦感觉只打了个盹儿就没得睡了,人困乏的很,昏昏的醒不过来。 直到姜娥用刚出井的冷水泡过的毛巾敷在她脸上,她才醒过神儿来,然后是擦身子,换衣服。然后族婶给她绞面,娘给她梳头,二姐给她上妆。 很快的,镜中那个那个长发披肩、刘海覆额的少女变成了刘海全部梳起来,用发卡卡住,头发被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髻,周围缠了小舅母送的那一簇花的小妇人。 其实,姜锦并不知道,前几年破四旧,年轻女性结婚盘头发的很少了,多数是编两条麻花辫的,但是,姜母因为弟媳妇带来的这簇花和那个红肚兜,又升起了隆重打扮闺女的心,也幸亏这是□□后期了,思想管制没有那么严格,人们的政治神经也没有那么敏感了。 为了配合她的发型,姜娥仔细的为姜锦描了眉,在姜锦的脸上抹了雪花膏,又扑了层粉,还上了胭脂,最后还用红纸给,让姜锦在嘴唇上抿湿,化成红红的唇彩。再穿上姜锦自制的粉底红叶碎花的上衣,毕挺的卡其裤子,绣了红花的布鞋。 就这样,一个高挑、美艳,又有着沉静气质的新娘出现了。 如果家里人和客人们都感叹姜锦长的美,知道诗经里的那句诗,一定会忍不住吟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们现在只能感叹说“真俊,真好看,新郎有福气”的话。 而姜锦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也很欢喜:真是嫩啊。 那充足的气血,那满满的胶原蛋白,那滑嫩无比的肌肤……哎呦,姜锦这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了重生的庆幸——没有老过的人,哪里能够真正的体会青春时的美好哟。 姜绣和姜娥看妹子满脸放光,眼有贪色的一会儿戳戳自己的脸蛋,一会儿又吊眼拧眉的样子,心说:不会是看自己看傻了吧,咋看着这么色呢? 姜娥自己打了个激灵:一定是我思考的方式不对。 如果姜娥看过西腊神话,一定会想到纳西瑟斯这个自恋的神啊。要是知道一些民间故事,就想想到“水仙”这个词。 这边还忙活着,那边,有福气的新郎官和一群迎亲的,站在拖拉机后斗里,突突突的来到了姜家。 来接亲的都是陈家兄弟,开车的是陈宝,伴郎们是陈家大伯二伯家的几个哥哥弟弟,抢福水的是陈家大哥的儿子陈松,本来陈家一家子就个高、颜值高,迎亲的人更是经过挑选的,往哪儿一站,个个都是身高腿长,相貌堂堂的。把一干的帮忙的围观的村邻亲戚都给震住了。 从五九年自然灾害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小二十年,农村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瓜菜半年粮的,多数孩子能不饿死就不错了,想长得足长得好比较难。陈家强大的基因加上陈家几代人对颜值的追求,让陈家的后代,即使是在饥饿的年代,也比周围的人长得高,长得好。单一个看起来不打眼儿,这一群出来,就特别的惹眼。 村邻亲友开始窃窃私语:“怪不得小锦肯嫁,比那个姓顾的更帅。” “这个小锦也是,光看脸,听说都26了,一大家子人,条件也不好,这以后能好好过?” “也是,大山婶子太娇她了,这么大了,还没下过地,这当是在养小姐呢。” “这可说不准,听说她女婿是排长,说不定能随军呢。就是不能随军,一个月好几十块钱,也够养她的了。” “哎,人好活道好不如命好,小锦不就是长得好看,有啥中用的?” “嘁!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长得好看就有大用处了,还要多中用?!你看咱这村里村外的,只要长的好看,男人拿着当人,就没有过得太差的……” 一众勤劳能干却颜值一般的苦妇女们集体默! 招待接亲的吃饭,姜锦也被塞了好几个煮鸡蛋,然后就是抢福水的要进厨房抢福分,抬嫁妆的抬嫁妆。 这抢福水和抬嫁妆都是有花样的,有看头的。 抢福水是指男方派出个小男孩子,拿了水壶去女方家厨房水缸里偷水,偷的越多,意味着新娘从娘家带去的福气越多,越旺男家。而一般的女方家里人,特别是哥哥嫂子,弟弟侄子类的,就要坚决守护家里的福气,不让人偷走,或者说尽量的少偷。这过程中,两家人就得斗智斗勇,你堵我截。往往笑料百出。 有的女方家,不太相信,就做做样子,往往两家像表演一样,明面上是你来我往,暗地里互相配合,博大家一笑。 有的女方家,就非常的相信,又不肯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就拼力真堵,守着厨房门的,跟着偷福水的小子的,让他进不了门,迎亲的男子们往往就会出手相帮,两家子就明抢起来,往往一场智力赛会变成武力争斗,虽不至于动拳头,但,你搂着我腰,我摁着你头,你把水瓢藏起来,我用水碗去舀水,甚至直接把水壶摁到水缸里……真是各施手段。 最后往往弄个衣皱帽歪、水渍遍洒。也能给看客无数的笑料。 当然,大多数人家都会有分寸,灌个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壶也就罢。主家也不会真的让空手而回。 可到了姜家这儿,家里根本没有安排人来守厨房,而是戴红英亲自把吃饱喝足的陈松给领到厨房,把缸盖一掀,抄起水瓢,把陈松带来的军用水壶给灌满了,一边灌还一边说: “都带走,都带走。让俺闺女过上好日子,让你陈家也沾沾俺姜家俺陈家的福气!” 陈松懵圈,众看客黑线! 陈松这边偷福水,男方那边开始抢嫁妆。 搬走闺女的嫁妆可不是白搬的,得发红包才行。新娘的兄弟侄子的守着嫁妆,男方的人家就送红包,送的满意的,嫁妆就搬走,不满意就得继续送。 守嫁妆的是姜槐和两个堂兄弟。一般这种事情都是自家兄弟拿捏分寸,旁人只做个帮手。 先搬柜子、箱子,五大三粗的姜槐向柜子上、箱子上一趴,身下压了柜子,两手划拉着箱子,一副要嫁妆不行,要命一条的横样,把个陈家众人给吓了一跳,一看,今天这是得大出血;而看客们则来了兴趣:好戏来了!来,来,来,抢占有利地形,上炕的上炕,上窗台的上窗台,哎,柜子边儿再塞一个。 陈宝虽然个子也高,但是比起姜槐的身板,一个是树木,一个是门板,根本没得比,他扯起满脸的笑,心里打着鼓,一边叫着大哥,一边给姜槐递红包。打定主意,今儿就是做孙子,也得让姜家舅爷满意了,让三哥顺顺利利把新娘子娶回家。 谁知,姜槐根本不卖他账,横一眼红包,一梗脖子: “让陈宵自个儿来!” 众人赶紧把陈宵推前面。 陈宵上前,先鞠个躬,乖乖地叫了大哥,又和姜槐对视几秒钟。 “我擦!这是啥意思!” 姜槐看着陈宵那双狭长的凤眼微眯,明明嘴角是带了笑的,却冷他心下里忍不住打寒战,让人横生退意。 姜槐心下有气,忍着心底的战栗,扭了头,不看陈宵。 陈宵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红包: “哥,您辛苦了。” 乡下的哥哥弟弟在姐们发嫁时耍横撒泼的有的是,有的是为了给姐妹立威,有的是为了多得些红包,也有的只是人来疯,博大家一笑。 要红包没事儿,反正陈宵准备的挺充足的,一般人家也就准备个五毛一块的,他足足的准备了五块钱的,不行,还可以把敲新娘门的红包先拿来用,总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但是,要是这大舅哥是个混不吝的,也别怪他陈宵不给面子,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弟兄三个摁哪儿,到时候抢嫁妆就是了,反正不能耽误了吉时,不能让婚事出了岔子。 当然,红包没有一把递过去的,往往是你讨我推,先给小的,再讲条件,再给大的,女方对数额满意了,或者看出男方的钱包全拿出来了,也就顺势交出嫁妆。 只是这姜槐接过红包,连拆也没拆,对陈宵嚷: “姓陈的,红包你不用多给,你保证做到俺说的,俺就让你搬。” “大哥,您说,您说。”陈宵真的是点头哈腰,比对营长、首长的可恭敬多了。 “你听着,俺妹子嫁给你可不是为了吃苦的,你这柜子箱子,只能进不能出,让俺妹子的箱柜一直满满当当的。” 陈家和姜家的亲友看客哗然:这是告诉婆家,不能打媳妇嫁妆的主意呢。没想到这个大老粗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 这段时间赵秀芳看姜锦的嫁妆眼红,却又不敢明着说不让陪送,只能在姜槐面前天天念叨,说什么担心姜锦去了婆家被妯娌婆婆小姑的把东西给哄走,应该少陪送点儿,以后有她缺少了再给也晚不了。她的让小锦“少陪送东西”的提议没被采纳,“陈家妯娌多,有可能贪小锦东西”的观念却深入了姜槐的心,一想着闷软的妹子可能被欺侮,这个粗汉子的心火烧火燎的,所以,就在这个迎亲之时,要陈宵给个保证,也变相的告诫一下陈家,别打姜锦东西的主意 姜槐这个大老粗想出这个主意,也算是费尽了他的脑细胞。 这事儿还就他能办得出来,粗人嘛,直来直去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陈宵没想到姜槐竟然真是为了妹子,感于这个粗汉的一片护妹之心,当下把身子一板,“啪!”的给大舅哥一个敬礼:“放心大哥,我以军人的名义,保证姜锦同志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除非她自愿,谁也拿不走。我也一定会努力让她箱满柜满!” 姜槐撇撇嘴,站起来,让开身,迎亲的陈家男子轰的一声围过去,抬箱的抬箱,抬柜的抬柜,向拖拉机上架。 姜槐在一边嚷嚷着:”慢点儿,慢点儿。“ 众人心里说:空箱空柜的,有啥好慢的。可是一上手,呵,这箱子还挺沉,里面一定是有东西。怪不得人家要求慢点儿。众人小心翼翼地把箱子给抬出去。再抬柜子,哎呦,更沉,好有上几十斤,把抬柜子的两小伙子给晃了个够呛。 “这都陪送了啥啊?” 这箱柜都是上了锁的,看不到,抬柜的两个有意的晃晃,最后那个最沉的微微有金属声。众人肃然:难道是陪送了些旧器? □□进行了这些年,最愚笨的也明白,有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家里存了这个的,一是祖上富的,二是这几年心眼多有门路的。不管哪样,能够把东西做闺女的陪嫁,那一定是疼闺女的。 一霎时,陈家人对姜锦在娘家人和姜锦有了更高一层看法。 对刚才姜槐的做法也开始理解:谁家把这么好的东西陪送给妹子,也不希望被被家给贪了啊。 姜大家伙把箱柜抬到拖拉机上放好,看姜槐又档在了缝纫机前。陈宵乖觉的亲自向前递红包,等着大舅哥训示。 姜槐攥着红包,缓缓看了看陈家爷们儿,盯着陈宵说: “俺家小锦从小娇气,吃不了苦,受不得累。这些年也没下过地儿,也没伺候过人。但俺家妹子心灵手巧,裁衣做衫的挺好,这以后有了缝纫机,就让她没事儿替生产队里缝缝补补的,也算是用另一种形式替社会做贡献了。妹夫,你看这行不?要是不行,她以后吃粮就从俺家扛,俺们家养了她十八年了,也不在乎再养成十八年二十八年的。” 这摆明了车马的说“俺家女儿不能下地,不能伺候人” 哎哟,我的天,这哪是娶媳妇啊,这是迎祖宗啊! 这下不光陈家的人,连姜家的村邻和亲友也有些担心了:大槐这是啥意思,这是不让妹子嫁了吧? 一般的婚礼当天闹出矛盾,要么是因为红包问题,要么是因为礼数问题,像这样,上来就说以后,可是真真少见。 有人就赶紧的要去找戴红英和姜大山:再不管管大槐这个夯货,这婚礼可真的就砸了。 只是这人还没跑出去,就见陈宵开口了:“放心,大舅哥,我娶媳妇不是让她跟我吃苦受累的,媳妇我还养得起,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能够养她一天。” 这是啥子意思?这是答应了,答应了,还是答应了? 这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了家里多个劳力,多个生儿育女、伺候父母的人,到陈宵这儿,就是为了养着? 陈家这一帮子也是傻了眼了。 怪不得陈宵在婚礼前闹着要分家,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人家媳妇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不能伺候人,不能下地,可不只有分家一途。陈二伯家的堂弟陈家想起陈宝常说的“俺三哥诡道,最不好惹”听爹说这次分家是让金花嫂子和玉秀嫂子闹的,可看宵哥这个样子,应该也是顺势而为吧。 陈宵的表现让姜槐挺满意的,余下的被子暖瓶啥的,他也就没怎么拦,一挥手,让陈家的人快搬。 北方嫁女儿,最差也得陪送铺盖,也就是被褥,可这个时代棉花和布料都是稀罕东西,一般人家要凑个三铺三盖(三条褥子、三条被子)都比较难。姜家倒是为姜锦他准备了五铺五盖。尽管有一半的棉胎是旧棉絮重弹的,但是,被里被面却全是新的。至于那全新镜子新梳子,暖水瓶等都被小心翼翼地送到车里。 在这个啥也要票的时代,这些新东西,不但代表的是女方的财力,更代表了他们家的人脉。哎呀,可得小心着点儿。 陈家人感觉陈宵这媳妇娶得好。怪不得陈宵要给人家准备好屋子和家具,人家这头也是大出血。不是随便嫁闺女。 北方的乡下,女儿的珍贵程度得看娘家爹和娘家兄弟们对她的态度,媳妇的珍贵程度,得看她男人对她的态度。 姜家对姜锦的维护为她以后自在生活打下良好的舆论基础。 陈宵准备了十来个红包,有包了一毛的,有包了两毛的,还有两个包了一块的,共包了有五块钱,现在见大舅哥两个一毛的红包就让搬了,知道大舅哥是真疼妹子,当下心里感动,把兜里的红包全掏出来,塞给姜大槐和他的两个堂兄弟。姜家弟兄三个见陈宵这个事情办的敞亮,心下满意,等开了红包,拿出了钱,心下就更满意。好够他们吃几顿酒了。 搬完了嫁妆就要接人,没结婚的小姐们们把闺房的门关了,伴郎新郎的从门缝里塞红包,满意了,就打开门,把新娘子送出来。 陈宵也是准备了五块儿的红包,分成十几个。当然是先从少的塞,塞了五六个,合起来也就是两块多钱,屋里的人就已经满意的打开了门。把姜锦给送了出来。陈家人感觉这亲家找的好,通情达理,知分寸。 陈家弟兄加侄子,是第一次见新娘子,第一眼,吆喝,实在是高啊。在这个女性普通一米五的时代,姜锦这一米六八的个子实在是鹤立鸡,再加上身材纤细苗条,五官俊秀,气质沉静,哇塞,这简直比电影明星还电影明星呢! 就是见过姜锦的陈宵也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媳妇真漂亮啊,真漂亮! 他那向来紧抿着的嘴巴就忍不住咧啊咧的,背了好几遍“严肃严肃”也没能把嘴角给收回来,后来也顾不得了,索性就这么傻呵呵的咧着。 看傻的可不只是陈宵,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看傻了。 知道姜家小锦漂亮,可是,没想到这么漂亮,漂亮的不接地气,和这周围不搭,真的像是哪家娇养的小姐给下放到这儿来了。不,比知青点的那些女知青还洋气漂亮呢。 嗯,村里人的所谓洋气就是和村气土气相对的。 “哟,新女婿看傻了!”扶着姜锦胳膊的婶子一打趣,了院子的人轰的就笑了起来,全都回了神儿,闹哄哄的把姜锦给扶到陈家拖拉机上去,其他人送嫁的人就坐到姜家派的拖拉机上。 嫁妆太多,再加上新娘和压轿的小孩儿,陈家的车太挤,有几个陈家兄弟索性也上了姜家这边的车。 本来是生产队的车属于大队公共财产,这一般人家的婚嫁是不能够用的,但是,总有一些人例外,不好推托,像陈宵这军人,像姜大山这大队长的亲兄弟。 姜锦这一上车,就意味着从此是陈家的人了,戴红英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八年的闺女这就要走了,那心啊,就像被人给剜了似的。 “锦儿啊,你好好的,好好过……”什么妇德妇工,都不如你过得好。 “小锦,你这以后得自已顶家过日子,可不能那么软和了……”姜娥也说不下去了。 “怕啥!要是陈家待你不好,你就回来,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姜槐嗡声嗡气的说。 “哎哟,你这个死孩子,你这是咋说话呢,不会说话就别说,看一会儿让你爹砸你!”戴红英把火力对准了姜槐,作势拍了两下,还对旁边的姜大山吼: “看看你教的好儿子,都多大人了,不会说话!”姜大山嘿嘿笑。 “行了,别让人笑话。快打发小锦走吧,别误了吉时。” 姜槐这一闹,冷淡了姜家人离别的伤感,各人也不敢再多说,唯恐姜槐这个彪子又说出啥不合宜的话来。 姜锦一颗枯木心,本来是无悲无声的,却被一家人的情绪所感染,也红了眼眶。 和姜家人一起生活了也才四十多天,可是,姜家人真是疼她的很。在这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北方农村,在这个物质匮乏、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能够遇到姜家这一家,真是姜锦的幸运。 “别哭,以后咱常回来。” 陈宵握住姜锦的手,如果不是两人中间还隔了个司机陈宝,他都想抱住姜锦,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谁哭了!”姜锦心里嘟囔着,又忍不住抬手摸脸颊,一手的水渍。 作者有话要说:裸婚,不一定是价值选择,只不过是无能为力罢了。 ☆、糟糕的新婚夜 拖拉机到了陈家,迎面的就是鞭炮的炸响,拜天地也早就改成了对着主席像鞠躬。 繁琐的礼节,乱哄哄的人群,听不清的无数的私语…… 姜锦如泥胎木塑,全凭人们别人的指令和动作。 到处是乱哄哄的人声,他们大声的对新娘子的长相评头论足,大声的对嫁妆进行估算。小孩子们则到处的钻,说着千篇一律的吉祥话追着主家要花生、红枣、面合子…… 姜锦晕晕乎乎的拜了天地,被闹新娘子的拥挤了几下,就又被送入新房,上了炕,然后又吃了煮得半生的饺子,被人引导着说了个“生”字…… 等到中午,在酒席上随便吃了几口饭,就让人领着小两口,一席一席的认亲、拜亲。 一直等到夜里,陈宵把闹新房的都赶出小院儿,插了院门,家里都清净了她才像醒过来一点儿。 只觉得混身瘫软。 这天天,明明没有干什么活,却实在是乏累,好像所有的精力都在今天挥豁干净。 陈宵检查完院子又到灶房里,烧上热水,回到屋里,看到姜锦一天冷静端庄的样子全然不见,随意懒散的半顶在炕上的被卷上。 “累了?”陈宵一边说,一边把炕上铺的席子给撤下来,这一天下来,孩子踩大人坐的,席子很脏。 姜锦嗯一声把自己挪到椅子上。 陈宵多年的军队生涯练就了他的麻利的手脚,整顿内务只是小KS。 他炕上铺好一层旧褥子,又铺上准备的土布单子。 一般来说,男方也应该准备新铺盖的,最起码也得一铺一盖,可是,陈母以前也没准备,嫂子们也没有人提醒,昨天姜锦娘家来铺炕时,还是陈萍见事不对,从自己的积攒的嫁妆里拿出来一条被单。她的棉被也没有做,陈母就等着今年秋上队里分了棉花再做的。 “再铺上那床。” 没有席梦思,让姜锦睡硬炕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多铺几层也好。戴红英给她用旧棉套做了床很厚的褥子,就是为了铺炕的。 陈宵把那床厚厚的褥子给铺上。褥子不但厚,还大,正好铺了整个炕。 姜锦又从包袱里扯出一床绣花床单——这也是小舅妈出品。陈宵把床单铺上,姜锦又让铺了一床褥子。褥子上又铺了一层土织的单子。然后才是两床新被子。 怪不得姜家要陪送这么多被子。 陈宵看小媳妇这么不客气,又是好笑,又是新奇:难道媳妇真的就不会害羞? 他对接下来的节目开始迫不及待。 “媳妇,我烧了水,你要不要洗一下?” “要!”陈宵眼看着疲乏极的小媳妇一下子精神起来,开始找翻包袱,找睡衣,找毛巾,找香皂。 什么也比不上在疲乏的时候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来得舒服,来得实在。 姜锦泡在西灶间的大浴桶里,舒服的发出□□声。 哎呀,这结婚也是挺好的嘛。三正两偏的独院儿,石头铺地的洗澡间,还有个帮着整理内务的。 到此,姜锦终于体会出一点结婚的好处了。 结婚成人,虽然以后责任大,义务多了,可权限也大了啊。 姜锦乐陶陶的泡了个热水澡。 对新婚生活生出了很多美好的期待。 等她回到屋中,发现早在院子里冲完了凉的陈宵已然在屋中准备好了。 嗯,说是准备好,也就是他只穿了个大裤衩子,光着个膀子,在屋子里正晃着。 陈宵是那种瘦高修长的身形,穿着衣服一点儿不显,这一脱衣服,那贲张的肌肉鼓起,肌理分明,身体的其他部位被晒得油亮亮的,完全热带人肤色,只有腰腹以下,露出一点儿的白晰。让人却忍不住想内裤下的景色。 姜锦的老脸难得的红了。 她以为自己已然是过来人,对一切看开,早对男色免疫。可实际上,她上辈子活到古稀,也只有过一个男人,夫妻生活少得可怜,质量差得更是不用说,否则也不会常年分居。 这时候面对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男色画面,她的老心也忍不住嘭嘭跳个不住,那血也都涌上了头脸,想压也压不住。 陈宵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够欣赏到小媳妇害羞的面孔呢,哪成想,自己这还没施展呢,只是光了个膀子,小媳妇就在门边,进来不是,退出不是的,那脸红成了布,头低到了胸前,那细嫩的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睡裙。 媳妇原来就是个纸老虎,光是外表唬人。 陈宵不由得笑了,又怕媳妇更羞,硬压着自己的嘴角,走过去牵起媳妇的手, “洗好了?桶舒服不?我是用桐木打的,要是有哪里还感觉不顺手,趁这几天有空,我再给改改。还有那缸,和灶房那口换换,这屋放个大的,你用水也方便。” 一边唠叨,一边不忘把媳妇领到炕上坐定,拖了她脚上趿着的鞋子,拿布给擦了,又帮着擦头发。 然后,等姜锦反应过来,她已经让安排到了炕上,桌上、窗台上的油灯也被灭了,只余了炕头上的一枝红蜡烛。 “你……” 陈宵随着陈宵的手摸进睡裙里,她的嘴也被堵上,她呜呜咽咽的想推开陈宵,却哪里推得动。 好容易等到陈宵换气的功夫, “蜡……”字半出,睡裙就掀到了她的头上,几把被褪下来,嘴又被堵住。 “蜡烛!蜡烛!”这两个字在她心里转了多少圈儿,也没能够得到机会吐出来。 这么蜡烛比不得电灯亮,可是,第一次滚床单就点蜡放着亮的,就好么? 可惜,她不知道,陈宵就是想好好的看看小媳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点的感觉,每一时的情态,想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不管白天的,还是黑夜的。 洞房花烛夜,这么美好的时刻,又哪里舍得吹灯。 为了防人爬后窗听房、偷窥,他早在修整房屋的时候,就在墙里、窗台上抹进了棘藜和碎玻璃,墙下更是陷阱无数,根本不能让人站脚。别说是今夜,即使是以后他不在家,也没有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打扰媳妇。 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想怎么样怎么样了。 媳妇身子真香,媳妇皮子真滑真嫩,媳妇腰真细真软……一开始陈宵还有理智,慢慢的就理智全失,全然不管媳妇是□□还是叫疼,是迎合还是挣扎,全凭本能,一遍又一遍。 和陈宵幸福的喟叹不同,只这一夜,让姜锦对婚姻兴趣的那点美妙的感觉烟消云散,与人同居的想法又回到了解放前。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对女人最想要的关系,就是两性关系 ☆、回门 早上,姜锦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褥子、单子全换了,自己身子虽然未着寸缕,倒也被清洗过了,只是,身上被啃被捏的青紫痕迹不消,下身的疼痛仍在,骨依然酥,身依然软。 她都想骂个“shite!” 陈宵这混蛋果然不是自己能够踹得下床去的。大概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没有找错地方,走错门。 姜锦号称有上一世的经验,但她一生只有丈夫一个男人,两人还感情并不好,夫妻生活少得可怜,质量差得没得说,每次匆匆,只为完成任务,等到她怀孕,夫妻两个都长出一口气,痛快的分房而居,等儿子几岁,一个人能够照顾过来,就直接别居而过了。 虽然从小说和影视中也看到什么一夜几次郎,她一直以为是艺术加工。 可昨天陈宵像豹子一样的战斗力和像狼一样的狠劲儿愣是刷新了她的认知:这比小说中描写的厉害多了,更是直观多了。 想起昨天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她忍不住又是生气又是战栗。不敢多想,只好赶紧的从这个窝里爬起来。 内衣和外衣都在炕头上摆着,难为陈宵怎么从包袱、箱子里拨拉出来的。 姜锦新婚就做了一身新衣服,昨天那一身今天是不能穿了,陈宵倒是机灵,把她上次订婚穿的那一身给拿了出来,是她所有衣服里最新的。 可气的是,他拿的内衣不是姜锦习惯穿的,而是小舅母给做的那件儿红肚兜。 这件肚兜因为太艳太妖,不管昨天姜娥怎么说,她也没穿,今天反而让陈宵给收拾出来了。 姜锦看看自己被啃的青痕遍布的胸,心里又气又羞,把肚兜攒成一团塞到床头柜的一角。 “流氓、混蛋”的在心里骂了千遍。 可一看外面晾衣绳上晒了的衣服,除了绿的、青的男装,就是自己昨天穿的那一身,还是从里到外的全在,脸又忍不住红。 在强男面前,这万年的古井也不得不起了皱,泛了波,维持不住冷静淡然的皮儿。 “媳妇儿——” 甜的齁人的声音,让姜锦身上的鸡皮疙瘩出了一层。 “媳妇,你起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饿了没?我给你拿了吃的来。你等会儿,我再给你弄个粥,老宅里做了酒席,一会儿岳父和舅哥就应该到了。你先垫垫。” 娘送爹接。昨天娘、婶子大娘及姐妹们的来送嫁,今天就是当爹的和兄弟们来接回门。在他们这儿,回门是第二天,估计是让新娘好好回家歇歇洗洗。 也确实,让饿狼啃了一宿,是得回娘家好好休整一下。否则,怎堪被婆家驱使。 从这一点儿上来说,北方这个习俗还是挺人性化的。 只是陈宵却不愿意。 自己再有两天就要走了,和媳妇呆也不过再呆两个白天三个夜晚,这还让老丈人家接回去一晚,实在是不人道。 因此,他早打好了主意,今天晚上怎么也得把媳妇给接回来。 姜锦不知道她的郎(狼?)心里的小算盘,想到今天可以回家,心里一喜。表情也放松也来。只是还是懒得搭理陈宵。 陈宵也不在乎,她洗脸他就给递肥皂;她擦脸,他就递毛巾,那个殷勤劲儿,就像李莲英伺候老佛爷。 姜锦本来堵着气,可是,陈宵这种没皮没脸的行为又让她抹不下脸发作,心里就更气。 陈宵看小媳妇这脸不但不怕,反而挺享受:小媳妇昨天让自己可着劲儿的折腾了半宿,只是给个脸子看,真是好脾气的。他现在可也没忘记媳妇最后又哭又求的,自己也没放过她,而是越来越上劲儿。 实在也怪不得他,他本来一个身体倍棒的大小伙子,攒了二十几年的力气,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地儿,可不得使劲儿的发泄?何况小媳妇那么好,就是想忍也忍不住啊。 只要能够抱到媳妇,别说昨天被媳妇咬破了肩膀,今天被媳妇甩脸子,就是打自己几巴掌也是可以忍受的。 姜家父母疼孩子,早早的就遣了姜大山和姜大槐爷儿两个来接闺女。 陈宵和姜锦回到老宅不久,姜家父子就到了。 姜大山性子温和,长得也文雅。穿了姜锦给他做的新衣,月白的细布上衣,灰色的裤子,不像个农民,像个吃公家饭的干部。 姜大槐穿着月白棉布马甲,膀子全部露在外面,胳膊上全是隆起的肉疙瘩,马甲遮挡的部分也藏不住门板似的身子,站姜大山身边,不像儿子,像保镖,像打手。 让他一衬,陈家那一窝子的陪坐的俊男,都像白斩鸡、细竹竿。 一是因为姜家陪送确实挺大手笔,让陈家有面子;二是陈家这些弟兄从昨天拉嫁妆也被姜大槐这护妹的样子给震住了,今天一家子招待的也是尽心尽力。 陈父、陈母、姜父一桌;陈家兄弟四个陪着姜大槐一桌。 菜和酒都是陈宵早就预留好了的,比昨天的婚宴还要好。 今天没有外人,也没有请厨师,就陈家妯娌几个忙活。 至于姜锦,则被陈宵安排了在陈萍的屋里坐着,让陈萍陪着说话。 从昨天晚上起,姜锦就算是这陈家的人了,按说今天她就应该跟着下厨忙活,但是,她个人又不懂这当地的风俗,就陈宵怎么安排怎么是。安然的坐在了屋里等着吃饭,然后回家。 那个离了才一夜的家,此时分外的让她想念,还有她那间闺房。不知道等陈宵走后,能不能住娘家。 可是,一想自己小院里的那间浴室,那个书架和矮背椅,又有些犹豫。 她这儿闲得遐想,陈家另外三个妯娌正忙得热火朝天。 正是热天,这厨房里两个灶同时烧,更是热上加热,让人无端的心头起躁。 不服不行,这人不同,命不同。 小三儿这媳妇就是个金贵命,当闺女,在娘家娇养,嫁了人,被男人捧在手上;这还不算,瞧人家这娘家哥,一个顶多个,那是真疼妹子,以后要是真的欺侮了他妹子,还不知道怎么犯混呢。 横的怕愣的,姜大槐一看就是又横又愣,不好惹。让汪金花和钱玉秀心里也是打鼓。 本想着,新媳妇才十八岁,比陈萍还小了岁,又是娇养大的,打听着说性子又软人又闷,等陈宵一走,怎么对付也行了。没成想,人家娘家哥是这副样子。 像这样的夯货,哪里管什么内外,哪里管什么男女,又讲得了什么道理?这要是妹子一回家哭诉,他打过来,可哪里说理去? 分家的郁闷本想在新媳妇身上找回的打算落空,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汪金花也还沉得住气,张桂兰本就没心思,只有钱玉秀这个棒槌,越想越觉得亏的慌,不觉声音就大了。 一边把炒好的菜向盘子里装,一边半怒半骂: “人家都是娘娘,就是咱这劳碌命。这新媳妇过门不说做给家里人吃饭,还得咱们伺候着。凭啥啊!谁还不是爹生父母养的。” 想向盘里吐唾沫,到底是没舍的——自己的丈夫也要吃,这菜剩下了,自己和孩子也是要吃的。只向地上呸了一口。 “二嫂,你还别这么说,虽说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可人和人就不一样。三嫂就是娘家人娇养的,人家养得娇,护得紧,谁也不敢小瞧了去。再说,要是二哥自己挣钱,帮着家里几个弟兄娶媳妇盖房子,还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七八年,你也可以让人当娘娘给捧着。” 过来端菜的陈萍对钱玉秀一点儿也不让。昨天前天那么忙,二嫂愣是躲自个屋里不出来,说什么孩子不舒坦,还不是自个心里不舒服,倒拿着孩子说事儿,也不怕咒了孩子。这还不算完,这两天不管是串门的,还是她娘家来吃酒席的她拉在屋里叽叽咕咕的,一准儿没好话。三嫂这刚嫁过来一天,外面就传着她在娘家是个“横草不竖拿,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货,专事吃穿的破家女人。连三嫂是被人退婚的都传得沸沸洋洋的,这种事情要不是家里人,哪有人知道,不是二嫂传的还有谁? 这个棒槌,不知道三嫂的脸面也是一家子的脸面? 陈萍心里存了气,只是不好在这当下闹,怕叫姜家看了笑话。说这么几句就端了菜出去,心里却打定主意,把事情告诉三哥。 农村姑娘被人退婚是很丢脸的事情,三嫂因为退婚还生了场大病,这嫁的又这么急,以后有什么闲话也应该有个准备。 吃了一顿比早饭晚、比午饭早的饭,姜锦坐着哥哥赶的骡子车回了家。 戴红英、姜绣、姜娥早就等着了。 一进家门就把姜锦给拉进了屋里,还关了门。跟在后头,没人问没人理,也没来得及进门的姜大山摸摸鼻子,把姜锦的包袱放在院子的圆桌上,背着手,也跟在姜大槐的车回队里去了。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上工的时候,还了车和牲口,还能够干半天的工。 “闺女,咋样?” 姜锦有些懵:“啥咋样?” 姜娥一掐妹子的腰:“你说啥咋样?还能是啥样?妹夫炕上待你咋样呗?” 姜锦的脸轰的就红了:没想到这边的妇女这么劲暴,母亲能够和女儿谈床事。 姜绣白了姜娥一眼,把姜锦拉身边:“别听你二姐瞎说。咱娘是问,妹夫在床上体贴不?伤了你没有?” 第二天回门,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一般的普通人家,男女都是生瓜蛋子,重视闺女的哪有不重视闺女闺房的,这可是关系到闺女的身体健康和以后婚育的问题。古时候又没有妇科医生,女人那里受了伤,可不得娘家妈给看? 可惜,姜锦前世也不是个开放女,也没遇到个开放到能够谈这个的妈,她那个妈从老派走向新派,既有老派知识分子的迂,又有新派的所为隐私和民主,从来没和女儿谈这个问题。 后来,姜锦自己夫妻感情不好,又秉性好强,不肯和闺蜜谈夫妻间的事情,所以,对这个话题,几乎从来没宣之于口。 没成想,被这几个农村妇女给震撼了。 “体贴吗?”睡前睡后,那个小人样,真是要啥给准备啥,哪个听话,哪个有眼色,可是,一旦上了床,那是啥话也不听,你是求,还是骂,根本不管,只一味的狠做狠亲。 可要说不体贴,事后把自己打理的干净清爽,连内衣都给找出来放好,□□也给抹了药的,今天早上不管自己怎么给他甩脸子,也不恼。 北方男子大男子主义重,大多数男人都得媳妇哄着捧着的,爱冲着媳妇呦五喝六的。陈宵却是少有的放得下架子、弯得了腰。 其实,他好不好的,自己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在家也就这几天,以后自己就自在自由了。 姜锦不是个喜欢告状埋怨的性子,陈宵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告状的事情。 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和姐姐的问题,只能低着一张红脸,不说话。 见她这样,母女三人反而舒了口气。 小锦从小就内向害羞,现在也不指望她放得开,提起来不怒不怨的,就说明情况还好。只是不知道伤了没有。戴红英给姜绣使了个眼色,自己出去割韭菜去了,准备包饺子。 “你那儿伤了没有?” 姜绣当初第一夜是被老公伤过的,陈宵的身板更是强壮,她唯一担心的是姜锦下身有暗伤,这个耽搁不得,那地方阴秽,不容易好,要是不及时上药,不注意清洗,很容易糜烂。村里多的是妇女吃这方面的亏。很受罪。 姜锦早就感受过了,虽然小便时有刺痛感,但并没有血,也干燥。知道或许有伤,也不过是小小的擦伤,没大碍。因此摇了摇头。 姜娥一拍姜锦的屁股:“没走错门就好!” “啪!”姜绣给了她一个好大的爆栗,“这是你当姐姐说的话吗?赶明儿和崔军说说,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这才嫁人多久,就这么荤素不忌的!” 姜娥撇撇嘴,觉得有点儿冤:明明是姜锦说的前门后门,自己不过学了话,就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姜娥姜绣都没带孩子过来。娘儿四个,一边说话,一边和面切馅,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面是两种,一种掺了鸡蛋的,这种皮硬,不容易粘,好存好带。是给姜绣和姜娥准备的,包了让她们带回家吃。孩子一舍一天,让婆婆家里人受累,带些吃食回去,一大家子高兴。 一种没有掺蛋的面,皮软馅多。随包随吃。 戴红英包饺子,就两个字“实在”,个大,皮薄,馅多。吃着过瘾。 饺子刚包出来,正等着下工的人回家好下饺子,陈宵这新女婿来了。是接新媳妇的。 原来他上午的时候和姜父说好了,今天晚上就接姜锦回去,只是姜大山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群女人给关门外了,这会儿他还没下工呢。 陈宵把自己的理由又跟岳母说了一遍:自己两天后就要回部队了,抱着媳妇睡的时间也就这三晚,等自己走了,媳妇啥时候想回来都行,在家住多少天都行。 女婿理由很强大,态度又很好,戴红英再想闺女留下也不好意思留。 没人过问她意见,不被一家人给送出来了:新媳妇不兴走夜路,要走趁早。 于是,姜锦稀里糊涂的就坐上陈宵的自行车,被驼回了陈家。和两老打了招呼,把带回来的饺子放下,就又被陈宵给拉到了新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在开了空调的会议室打了个盹儿,然后感冒好几天。赔大发了。下次俺一定打起精神,坚决不在空调房里(好像应该是不在开会时?)打盹了。老受罪了。 ☆、“大锅饭” 一进自己家的院子,陈连长这个严肃的军人立刻又化身小陈子,又是烧水,又是铺炕,还把新收回来的衣服整整齐齐给叠起来,放到炕头的柜子上。忙活的那叫一个欢。 明明知道陈连长这么殷勤是贪着床上那点子事儿,也确实让他昨晚上吓坏了。 可是,姜锦也本来就不是个能够硬下心肠的人。你说一个军人,盼媳妇盼了二十多年,抱媳妇不过三天,还没尝出味儿来就又得奔赴军营,她可是知道,中越战争之间表面的和平就这两年,75年南北越统一后,亲苏反中的黎笋执政,中国边境就冲突不断,一直到78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正式打响。像陈宵这种从越南回来的老兵一定会有更多的重上战场的机会。 这一个不好…… 哎,就这样吧。 然后,圣母心发作的姜锦,赌了一天的气,下了半天的决心,最终也没有坚持住,又让陈宵给狼啃了一夜。 连续好几天不能够好好休息,老太太生活习惯的姜锦可就受不了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也没能够在早上起来,当然也没有回到老宅去做饭。 结婚都第三天了,还不露面儿。陈家众人也真的是开始打鼓了:难道真的是让家里纵的四六不分了? 陈萍也是打鼓。 她今天早早的起床,想帮着三嫂做饭,哪成想,饭都做好了,三嫂也没过来。到了饭点儿,三哥倒是过来打了个招呼:俺媳妇这两天累着了,今天晚点儿过来。然后在陈父陈母面前露出个害羞的表情。 陈萍让三哥那个表情给雷得不轻,主要是三哥这人吧,不认识的觉得他特别正,特别忠厚,还有点小内向,只有家里人知道,他特别奸猾,特别戏精,脸皮也厚,要是他害羞,那八成又是戏精上身了。 虽然陈萍不明白“媳妇累着了”,三哥干嘛害羞。可是陈父陈母是懂的,互相看了一眼,陈父咳嗽了一声: “你也悠着点儿,别伤了你媳妇。” “嗯嗯。我这就去大伯家,要点药膏。晚上叫上大伯二伯一家人吃顿饭吧。我明天就走……” 这是把认亲宴和送别宴合一起了。 “小萍,你呆会儿过去把你三嫂领过来。” 既然晚上要开宴,现在就得去准备东西。陈宵知道爹娘都指望不上,也就不指望。自己又骑着陈萍的自行车上镇上了。 他要准备的还不止这个。 姜锦一觉睡到快晌午,醒来一看,都快十一点了,又是羞又是气:这让家里人怎么看我啊。 她心里惨号不住,可是,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好意思自己跑到陈家老宅里去。 这时候,大门一响,陈萍扛着把木锨推门进来了。她今天在麦场里收麦子,有意早退了一会儿,来完成三哥的任务。 “三嫂。” 姜锦一看陈萍包着头巾,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全身上下都落了一层灰,头巾下露出的头发上也落着一层的灰尘,知道这是从麦场里回来的,赶紧的给陈萍倒了盆水。 “扬麦子了?” 陈萍放下木锨,把头巾扯下来,在身上使劲儿的抽了半天,拍下一层的尘土,随手把头巾搭到晾衣绳上,挽起衣袖,这才开始洗手洗脸。 这边陈萍把手和脸洗了,拿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白洋肚毛巾擦干净,见三嫂又过来端洗脸水,赶紧的抢着端起来: “别,三嫂,我自己来。” 把水泼在墙根下,一转身,看三嫂又端出了半温的开水,她一边接过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的喝下,一边想:“三嫂对人可真好。” 其实际上是姜锦看她一个小姑娘,忙得灰头土脸的,母性发作。她都忘记自己比陈萍还小一岁呢。 洗了手脸,喝了水,陈萍缓过一口气来,看三嫂脸白唇红,皮肤滋润的都要从里面滋出水来,那眼睛更是晶莹剔透、元气满满,哪里有一丝的疲累。 “娶了媳妇忘了娘!哼。”倒不是陈萍觉得三哥不孝顺,只是感觉他太向媳妇了,连礼节都不顾了。 可她也不好迁怒三嫂,一看三嫂就和大嫂二嫂不是一样的人,她还担心三哥走后,三嫂怎么办呢。 “嫂子,我哥去镇上买东西了,临走的时候让我过来领着你家去。” 姜锦把屋门院门锁了,跟着陈萍一起回陈家老宅。一路上陈萍把家里的人口都大体说了介绍了一遍。其实昨天上午那顿饭都见过了,那次只是席上简单的见面儿,孩子们露了个面儿,也没细介绍。她今天就是仔细的说说。她家人口太多,一时半会儿肯定记不住。 介绍那十个侄子侄女时候,笑容满面;说到几个嫂子,也没有褒贬。姜锦就知道这陈萍是个中正的人,心里倒喜欢。 新嫁娘最怕的不是妯娌,最怕的是小姑,因为小姑和婆婆天生是一条阵线上的,和丈夫是半条阵线上的,嫂子、小姑对上,铁定是嫂子吃亏。 还好,陈萍姑娘是个三观正的好姑娘。 家里人还没有下工,姜锦帮着陈萍一起做饭。 姜锦发现,陈家还真是两口锅,一口大的,一口略小些的,那小的也并不小,跟姜锦家做饭的锅一样大了。但大的实在是大,据陈萍说,这是集体公社时期队上的锅。 这个大锅里烧水、熬粥,那个小点的锅就炒菜、贴饼子。 陈家也不像姜家一样,蒸一锅窝窝头,吃好几天。而是每顿都贴饼子。 锅底里煮着菜,锅边上就贴杂面饼,面饼薄薄的,熟的快。熟了一锅,再贴一锅。至于那菜,也没什么讲究,就是大混合,猪骨头、咸榨菜、豆角、小白菜、雨谷菜……合一起煮。估计这豆角、白菜应该是自留地里种的,雨谷菜是野菜,这时候正旺,至于大骨头,应该是办喜事余下的,因为放了足够的盐,倒并没有坏。 姜锦心里暗笑:还真让姜娥说中了。这人一多,做饭就跟煮猪食儿似的,一大锅一大锅的来。 她又有些愁:难道以后自己也要天天吃这菜了? 姜锦前世过得并不高大上,但生活上倒一直还是活得挺仔细的,即使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是每天保证四五种蔬菜、两三种水果,哪怕自己老来吃素多,也是保证最起码每天有一个荤菜。 但因为人少,她一顿炒好几个菜不现实,就用砂锅熬鸡汤或者牛骨头汤、老鸭汤,把油全撇了,用那汤烫菜吃。 在姜家,就五口人,日子好过,虽然戴帽红英做饭不怎么样,也是汤是汤菜是菜的,后来姜锦接手做饭的事情,每顿炒两个青菜,都按着她的口味来。 等到陈萍贴了好了专门给几个小孩子吃的纯玉米面饼子的时候,陈柳、陈松、陈榆都下学回来。 陈柳虽然才十一岁,已然开始发条,身高腿长的,有了小美女的样子。上面穿了个半袖的白棉布衬衫,下面穿了条粗布的藏青裤子,裤料比较厚实,也比较肥,应该是冬天套棉裤穿的,不过洗得干干净净的,补丁也工整,穿了一上午也不见脏,可见是个干净利落的孩子。 九岁的陈松和八岁的陈榆个头差不多,陈松瘦伶仃的,陈榆比他略壮一点儿,两人都是穿着马甲、军绿色的裤子,那裤子应该是大人穿过再改的,颜色褪得厉害,膝盖和屁股的地方补着补丁,一样的补丁衣服,陈松的就补的平平整整的,也是尽量用原色的布补,陈榆的就差了些,补丁也是很马虎,并不平整,有的地方掀起了毛角。五官倒是一样的端正,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但因为正在换牙,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滑稽。 三个孩子倒也懂事,进了厨房,乖乖的叫了人,跑到水缸前,拿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肚子水,这才洗手洗脸,然后帮着摆着。他们在院子里支了桌子,把碗和筷子都拿出去,又摆好了马扎。 陈柳把锅时的粥舀到盆里,搬到院子里,放到桌上,开始一个碗里一个碗里的舀;陈松和陈榆就把装了饼的饭篮子搬出去,两个桌上一个放一个。 等姜锦和陈萍把两盆子菜都端出来的时候,陈家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跟着大人一起下地的孩子们也回来了,一时间,大的呼小的叫,陈家后院里人满为患,热门的像赶大集。 除了陈柳、陈松和陈榆三个读书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要被带到地里去。大人在地里干活,孩子们放在地头,大的照应小的。 麦子割了,玉米种上了,妇女们主要的活道就是收拾棉花和晒小麦。陈家几个孩子都在麦场里呆了半天,一个个都成了小灰人儿,让汗水一冲,再一抹,一个个脸上跟花猴子似的,看不出样子来。 这些小猴子一进家门,就嗷嗷的冲着饭桌去了。吓得陈柳、陈榆等围着桌子转,既要阻止大些的孩子黑着手摸饼子,又要防止那几个小的碰到碗烫了。 大人们却顾不上他们,都忙着拿了水盆洗手洗脸。在卖场晒麦收麦虽然不累,但是,实在是脏,灰尘满身不说,那被压碎了的麦芒沾在肉上,痒得人难受。 人多,脸盆没那么多,好几个人凑在一个脸盆前,每人拿了自己早就汗湿的毛巾,放盆里一湿,然后拿出来,拧拧水,就向脸上擦。 那些毛巾本就脏得看不出颜色了,加上好几条毛巾,每人湿一次,那水也成了浑汤。 姜锦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当她视线转到另一边,看一群脏猴子正围着饭桌,急得伸胳膊抬腿的,连十个月的陈栋也爬到了桌边,扶着桌沿,颠微微站了起来。她叹口气,把手绢湿了水,过去,先给陈栋擦了脸,把陈栋给擦干净了,又给一岁半的陈柏擦。 小孩子们也是看眼色的,姜锦毕竟是新面孔,还穿得那么好看,长得那么白,用那么漂亮的手帕给他们擦脸,一下子就乖了起来,好几个孩子,不爬桌了,也不抢饼子了,都乖乖的任姜锦给擦脸擦手。 等陈母陈父大屋里洗了回来,看小娃娃们都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着大人给分饭。 陈家男人们和陈家父母一桌。陈家媳妇闺女和孩子们一桌。 桌子小,孩子多,一个挤一个的。 钱玉秀洗涮完自己回来,看孩子都乖乖地坐好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姜锦,阴阳怪气的说: “哎哟,看看看,小孩子看人也看个颜色,到了三弟妹手里,都装得人模人样的。也怪不得三弟稀罕的了不得。” 钱玉秀抱起两岁的陈杨,一屁股坐下,拿了饼子就吃。 姜锦有些迷瞪的看了钱玉秀一眼,得了钱玉秀一个白眼,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是忍不住:这就来了,宅斗开始了。心里没有什么怕,却感觉挺有意思。脑子里不禁就想起大姐二姐的教导:我是听大姐的装小白花装无辜装柔弱好呢,还是听二姐的装傻撒泼好? 可惜,钱玉秀后继乏力,说了那么一句,就顾自吃了起来。 老大家的和老四家的又明显没有应和的想法。姜锦也就颇有些失望的放过了这一节。 汪金花瞟了钱玉秀一眼,从陈柳手里接过陈柏,拍拍陈柏的屁股,转头又对姜锦笑笑: “哟,洗的这么白,谢过三婶没有?”五岁的陈林赶紧的说:“谢谢三婶。” 张桂兰抱了陈栋,低声的说:“谢谢三嫂。” 姜锦笑笑没说话。 说话间程香桂也洗好过来,听了个话尾,接了话: “行了,一家人的,别谢来谢去的了,老三家的,快坐下吧。小仨去队里了,一会儿就回来,咱先吃着。” 陈萍拉姜锦在自己身边的马扎上坐下,递了个饼子给姜锦。 饼子是三合面的,是玉米面儿、地瓜面儿和高粱面混合而成的,玉米面儿很少,主要是地瓜面和高粱面,高粱面粗硬,即使磨成了粉也是拉嗓子。 姜家也吃杂合面的窝窝,主要是在玉米面里掺些地瓜面儿,或者是小麦粉里掺地瓜面儿。但是,在姜家,无论是地瓜面儿还是玉米面儿,都是磨的细细的,不像陈家这儿这么粗。 姜锦咬了一口,嚼了好久还是感觉拉嗓子,只好借着玉米粥给冲下去了。 每个桌上一大盆的菜,今天因为菜里有大骨头,比平常里香,孩子们吃的就特别猛。只见无数的筷子在盆里搅着,挟一筷子菜,就向回撤,菜水滴滴嗒嗒的滴嗒到桌上,孩子们每个人眼前桌子上都积了一滩的菜汤,油腻腻的。有时候还会掉了菜在饭桌上,当妈的就会挟起来自己吃掉。 大家都顾不上说话,一只手拿着饼子,一只手拿着筷子,间或端起碗来喝口粥,咀嚼的声音很大,真的是像打仗一样。当妈的偶尔替小些的孩子挟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粥碗里,孩子们就捧着碗,连粥带菜的向嘴里扒拉。 姜锦一口饼子还没咽下去,菜就下去了半盆儿。 姜锦这是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农村人的生活。心里堵的难受,嘴里也难以下咽。 有时候,后世,城乡差别没有那么大了,依然有很多城市的人看不起乡下人,也有很多地方歧视,她记得天涯有一篇贴子,一个上海的小伙子陪山东的女朋友回家过年,因为看不习惯那边人的生活,两人最终分手。 姜锦毕竟活过古稀,心里没那么矫情,心里能够理解,但是,并不等于能够忍受并习惯。 她在想:我只是退后了几十年,都这么难以适应,那些穿越小说中,动辄上千年,又是如何适应没有抽水马桶用陶罐,没有卫生纸用土坷垃,没有卫生棉用草灰的生活的呢? 是年龄的原因?因为她在前世活得太久,所以一些生活习惯生活思维固化,更难以调整和适应? 是因为性格的原因,那些小说中的重生人士无不摩拳擦掌,或复仇,或立志……几乎个个都是引领时代潮流,吸引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 可是,这破地方,落后的时代,而有她那颗老的看淡了一切,只想享受清静小日子的心,怎么也不可能让她这样成为时代弄潮儿啊。 “三嫂!”陈萍看三嫂呆呆的,估计也是被家里的阵仗给吓住了,可是,三嫂这大一会儿半块儿饼子也没吃上,菜更不好意思挟。她看着见底了的菜盆,狠狠给三嫂挟了两筷子,碰碰她胳膊,示意她快吃。再不吃可就真的没有了。 “哟,小萍这么快就和你三嫂好上了。我和大嫂把你从小看这么大也没换得你挟一筷子菜。你可得好好给你三嫂拿劲(拍马屁的意思),盼着你出嫁的时候,你三嫂好好的陪送你!” 钱玉秀端了盆子,把菜水向碗里倒了些菜水,端起碗,希哩哗拉就喝下半碗。可也没堵住她说话的嘴。 陈萍从菜盆里捞了几根菜叶子放钱玉秀的碗里: “行,我给你挟菜,我等着二嫂给我添妆,我看二嫂给我添多少。” 陈萍本来就不是个吃素的,钱玉秀记吃不记打,每次在陈萍这儿占不了便宜,还每次要挑事儿。 姜锦冷冷的瞥一眼钱玉秀,把饼子掰到碗里,端起碗,慢慢拨拉到嘴里。 饭或许不好吃,但是,小姑子的情谊非常的好,让原来难以下咽的饭变得美味起来。 ☆、都给你安排好了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四个男人各进各屋去歇着,陈母带着一帮子女人收拾残局。 其实收拾残局的主要是陈母、陈萍和陈柳。 那妯娌三个各揣着一个孩子,汪金花好歹顾忌面子,让陈松抱着小儿子,也跟着收拾几下,张桂兰一手抱孩子,一手跟着忙活,钱玉秀直接借口孩子困了,不管不顾,甩手就走。 姜锦看陈母根本连管的意思也没有,就知道这个婆母是真的软。 张桂兰收拾不了几下,大儿子就抱住了她的腿不撒,陈母就让她也带孩子进屋,哄孩子睡一会儿。索性让汪金花和陈柳也走了。真正收拾的只有陈母、陈萍和姜锦三个,估计平时里也就是陈母和陈萍。这也怪不得陈萍敢和她二嫂呛呛,付出多,地位就高,像陈母这样的也护不住闺女。 二十多只碗,二十多双筷子,两个大菜盆子。直接从厨房里搬了水盆放在院子里洗,用了好几盆子水才洗好。只一顿饭,一缸水快用完了。也亏了陈家劳力多,否则光吃水也是个大问题。 想到用水,姜锦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这要是陈宵走了,是不是自己还得挑水啊? 晕啊,朕不会啊。 姜锦帮着陈萍把厨房收拾利落了,又扫了院子,上工、上学的时间又到了。 正当一家人抱孩子的、扛工具的,背书包的,各个忙里忙活的要走的时候,陈宵进了门。 看到正在晾抹布的姜锦,脸上就笑开了花。 “媳妇儿——” 姜锦本不想搭理这个流氓,可看一家子大的小的都盯着自己,不得不给个面子,只能低低的嗯了一声。过去帮着陈宵卸自行车上的东西。 “三哥,你回来正好,你在家陪着三嫂弄菜,我去上工了。” “我说小萍,你这是说白话,你三哥不陪你三嫂在家,难道还舍得她去下地?亲妹妹也不如媳妇亲。” 钱玉秀是逮机会就刷存在感。 陈宵也不理她,只管吩咐陈萍:“你早点下工,去地里多摘点菜,咱家不够就去伯娘家摘些,柱子家的豆角挺多,刚还和我说了,让咱家去摘。今天晚上人多,能多弄点。” 村里人吃菜,都是自家里种。应季的蔬菜,随处可见的野菜。冬天吃点豆腐、豆芽啥的,就用豆子换,很少买。就是城里的人,除了国家供应的以外,也是房前屋后的种了菜,夏季里足够自己家吃了。 这几天家里办事情,自己地里的、邻居地里的摘得差不多,今天再弄个席面就有些不够。好在,村里人之间办事儿,都是互相帮衬。今天你吃我的,明天我吃你的,大不了给个肉菜啥的还回去。 家里人一下子都走空了,刚刚还喧闹不堪,这时候只余陈宵和姜锦两个。姜锦反而有些不自在。或许说,自从结婚第一夜后,只要一和陈宵在一起,姜锦就不自在。 找对像前,姜锦还挺自信的,感觉没啥把握不了的,可是,她现在发现,她还真有点把握不了陈宵。 或许欺软怕硬的本能,她很不愿意和陈宵单独在一起。可惜,这个是无法避免的。 陈宵把东西都卸下来,酒,拿到屋里,肉,放到厨房里,然后,就在院子里脱了上衣,擦洗。 他把毛巾在水盆里洗好,拧干,然后开始从头脸一点点儿的擦,一边擦还一边看姜锦,特别是在擦胸膛和肚子的时候,毛巾在肌肉线条上走过,斜长的眼睛微闭,对着姜锦挑眉毛,好像说:“瞧,哥哥的肌肉,漂亮不漂亮?”那表情,怎么说呢,有点坏,有点痞,甚至有点□□。 把个姜锦给气的。恨不能给咬一口。要说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也还罢了,对感情和□□从不掩藏,这可是在七十年代,还是个军人,他怎么就这么不害羞,不检点呢! 姜锦本来习惯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的,可这会儿咬着后槽牙,额上的青筋都要露出来了。 偏陈宵对小媳妇炸毛的样子特别享受。 从相亲就看出来了,媳妇是个沉稳的,只是太沉了,难得有表情。刚才二嫂那么说,一家人都担心她生气,但是她连眼睫毛都没动,更是一个眼风都没奉给二嫂。 自己进了门,也不像人家的小媳妇一样眼睛发亮,如果不是自己叫她,估计她也是不动如钟。 见现在媳妇气的磨牙的声音都出来了,心里得意。她越是不肯看他,他越是上劲儿,一口一个媳妇的叫着,变着声的叫,真是要多□□有多□□。 姜锦这种人,你和她耍横她不怕,利诱也不会轻易上当,就怕的是无赖流氓。她活了七八十年,打交道的机会全是小圈子里的小知识分子,习惯了讲道理,讲分寸,遇到这种不讲道理没有分寸,还没脸没皮的,真就没招了。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自我安慰说:“惹不起咱还躲得起”,钻厨房里不出来了。 屋外的陈宵却贱兮兮的一笑,扔了毛巾,轻声轻脚的进了厨房。 按往常来说,厨房里的碗入了橱,筷入了笼,饼子都各自在篮子里,但是,姜锦是个干净惯了的,叫她来说,厨房可收拾的地方太多了:锅台黑乎乎的,该擦;盖垫、篮子脏乎乎的,该刷;橱子油垢遍布,该洗…… 她正在估算着她的工作量,一转身儿,撞上了陈宵硬梆梆的身体。 “哎哟,媳妇,这叫啥?投怀送抱?”陈宵老实不客气的抱住了媳妇,不等姜锦反应过来,一手揽着脸,一手托着头,那脸就俯了下来,实实在在的和媳妇嘴对了嘴。 “呜呜……”姜锦想挣扎,可是,陈宵搂着她的那只胳膊一用力,只一只胳膊就把姜锦给半抱起来,姜锦身体失去平衡,本来要揍人的胳膊变而为搂,后仰的头又被陈宵给固定住。被亲了个实打实。 陈宵对待媳妇向来不客气,嘴一靠过去,就张大了嘴把媳妇的上下嘴唇给全包进嘴里,又舔又咬又吸,又用灵活有力的舌头撬开媳妇的嘴,伸进媳妇嘴里那通的搅和。 姜锦被迫掂着脚尖,上身后仰,下半身紧紧贴着陈宵。男人烘烘的体温透过自己手上、胳膊上的皮肤,透过身上薄薄的夏衣传递过来,姜锦只感觉呼吸困难,头晕脑涨,天旋地转。 “媳妇儿,媳妇儿……”陈宵一边亲吻,一边颤声的呢喃,那声音像蜜糖,像细线,和着男人那咚咚的心跳,渗进人心里,捆了一匝又一匝。 正在这一片火热要燃了厨房时,不知道谁家的狗跳进了鸡栅栏里,把三只母鸡给吓得吱嘎乱叫,拍鸡乱飞。 姜锦狠狠的咬了陈宵的舌头一下,趁他一松劲儿的空儿,后退几步,赶紧脱离狼抱,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上衣。陈宵好整以暇的看媳妇哆嗦着胳膊把上衣扣子一颗颗给扣上,随着扣子一颗颗扣上,美景依次消失于衣下,他心里暗道可惜。 姜锦是被陈宵给困在了灶台前的,这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好了,一抬头,正好看到陈宵鼓起来的下腹部和那一脸的可惜的表情。心里气恨,跑过他身边的时候,狠狠的跺到他的脚上,听到他“咝咝”的抽气声,这才心里平衡了一点儿。 这跺完了,跑出了灶房,让风一吹,脸更红了:完了完了,咋和个孩子似的。 姜锦觉得自己越活也回去了。她上辈子在小时候也没这么调皮过,有意跺人脚的。 可是,怎么那么爽呢?姜锦心如鼓擂,翻腾不休。 陈宵看媳妇跑出了厨房,”也不怕丢人,就迈着外八字步,出了厨房。 鸡槛那边,狗已经咬破鸡蛋,一口吸到嘴里,跳出栅栏,逃跑了。而媳妇也跑到了大门口。 陈宵赶紧的喊人:“媳妇,你别走。我跟你说点事儿。” 姜锦站在门边,看看陈宵依然支着的帐篷,撇了撇嘴,这混蛋根本没底限儿,这又有啥花招? 陈宵无奈的看看自己不争气的兄弟,放低了声音: “是真有事儿,关于你工作的事儿。我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还得请大伯二伯一家吃饭,趁这会儿功夫,我带你把工作安排好了。” “工作?”姜锦挑挑眉。 陈宵走到大树下,自己先坐下,给姜锦拍拍身边的马扎:“关了门再说。” 姜锦狐疑的看了看陈宵,最终掩了大门,走过来,却没有坐陈宵给指的那个马扎,另拿了一个马扎,离陈宵远远的坐了。 陈宵摸摸鼻子,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强求。开始说正事儿。 “我今天去找队长和村长了,咱村小学里还少了个代课老师。说好了,让你去上。因为这钱是队上自己出,工资不高,一个月十二块钱。后天就可以上课。” 其实,村里一直缺少老师。 一个生产队,三五个村,连一个正式老师都没有。前几年□□,把老师们斗的差不多,略有点文化的都给下放到边疆和偏远的地方劳动改造了。这几年形式好了一些,可是,老师又不是庄稼,当年种当年收。 管区里都没有几个正式老师,何况村里。一般一个村里就一个或者两个老师,有纯粹扫盲班出来的,也有自己还没有小学毕业的,一个人带几个年纪,胡弄着上。 这几年政策略有放松,队长就悄悄的让两个在农村安了家的下乡女知青带着学生,她们好歹读了初中,有一个还高中毕业了。只是前几天,有一个生孩子,请了假。陈宵正为了姜锦的工作发愁,见缝插针,今天去镇上回来,把东西放到新家那边,就提着烟酒找了队长和村长。他不是想让姜锦代一个月课,是想让姜锦永远干下去,钱多少无所谓,就是不能让媳妇下地。 虽然说媳妇有缝纫机,可是这个年代又不能开店做生意,家家户户都穷,又不能收费帮人做衣服。再说,做衣服也算不了正式工作,他怕他走了,大嫂二嫂真把媳妇当老妈子给使唤了。 他可是看出来了,媳妇是秀才,对付二嫂这样的无赖,大嫂这样的面甜心苦的人,真不是个个儿。他不替媳妇多打算,谁替媳妇打算。 因为媳妇这是多加的人,比别人少领六块钱,一个月才领十二块钱,顶不了一个整劳力的工钱。虽然说一个劳力一天才三毛两毛,可是算上粮食、米面啥的,一个月得有二十多块了。不过,钱少点也不算啥。反正他养得起。而且,他也相信,丈人家也是养得起。他可是看到那两个箱子里的糕点、米面啥的了。姜家是真疼媳妇。这些,够媳妇吃个十天半月的,吃完了,再让大舅哥帮着买,帮着磨。 “钱少不怕,我以后工资还会再涨。我现在是四十五块钱。每个月给咱娘十五,余下的都给你,你想吃啥就买啥。粮食就让大舅哥给你买。让小四儿帮你也行。我走的时候嘱咐好了小四。还有,你干净,用水多,咱不能再院子里打井,我让小萍和小四帮你挑水。” 姜锦愣愣的看着陈宵:“你这意思,以后你的补贴不给爹娘了?还让我自己做饭吃?” 陈宵看小媳妇呆呆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挪了马扎过来,胡噜了一把小媳妇的头: “媳妇儿,我忘记告诉你了,咱家分家了。以后除了逢年过节的,平时你就得自己吃饭了。你要是嫌一个人吃饭冷清,就让小萍陪你。” 姜锦直直的看着陈宵,继刚才的心跳,现在心绪如鼓: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的是男人。 两人相识不过十多天,他能为她考虑的,全替她考虑到了,能替她扛的,全替她扛了。 或许这个男人混蛋、赖皮儿,爱耍流氓,但是,无可指摘的是,他真的是个男人。 上辈子在现实中,在文学作品中,姜锦见识过各样的男人,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随着社会的发展,有担当的男人是越来越少,特别是00后,更多的是妈宝男。就是娶媳妇都是为了让媳妇伺候自己。没有一点男人骨头。 “咋了,媳妇?发现你男人俊了?你就使劲看,多看几眼,等明儿我一走,你夜里想到我,还能记得清楚。” “啪!”姜锦打开陈宵又胡噜她头的手,嘁,她把刚才感动收回去,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 陈宵被媳妇白了一眼却浑身舒坦,不知道为啥,他从见媳妇第一面开始,就想看媳妇乍毛的样子。 在别人面前严肃忠厚的陈连长,一遇媳妇就精分,这是上天注定的了。 ☆、俺媳妇厉害着呢 趁这会儿有空,陈宵把家里家外的门一关,领着媳妇去了大队部。 正是麦子扬晒、入仓的时候,大队部前人来人往。主要都是运送卖子的壮劳力。一个个光着膀力,汗水从油亮的皮肤上滑过,留下一道道的灰痕。 他们见陈宵领了媳妇过来,都停下步子和陈宵打招呼,有叫小三儿的,有叫三哥的,年老的打个招呼也就忙活自己的去了,好些年轻人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边和陈宵打着招呼,一边直通通的看姜锦。 陈宵娶了个美婆娘,早就传遍了公社了,当然,这利益于现在的合作化大生产,人们一起劳作,话题可不就传播的广了。那没见过的想见,见过的还想再看看。成亲三日无大小,别说只是看,就是这时候调笑上几句,也不能够恼。 可是,姜锦真的是头一次经历这阵仗,特别是这些男人们光着膀子,下面裤子挽到半截,有的干脆就是半截裤衩子,一个个脸上漾着傻乎乎的笑。怎么感觉自己都像被人穿越回古代的部落时期。 她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些紧张,轻轻的伸手捏住了陈宵的衣服后摆。 陈宵感受到自己的贴身的军用背心给媳妇捏住,脸上漾起笑容,一回手,准确的握了媳妇的手,对着围了一圈儿的人说:“快忙去吧,瞧组长都瞅你们了。改天咱们再说话……” “三子哥,队长和会计都在仓库那儿呢,你要找他们去那儿就行。” 也是啊,这么热火朝天的收收获季节,队长怎么可能在队部办公室里呆着? 陈宵暗骂自己蠢,拉着媳妇儿,向仓库那儿走。 那些小伙子们就纷纷推起自己的车,扛起自己的包,也闹哄哄的随在身后。前面是一身军衣、高大精悍的陈宵,后面是扛粮推车的汉子,那样子,让姜锦想起了农民送粮去前线的画面。 忍不住抿了嘴角,笑了笑。 陈宵一看小媳妇竟然笑了,虽然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心里却觉得特别的舒坦,看看握在自己手里的小嫩手,忍不住也笑了,他笑也没有姜锦这么含蓄,而是咧着大嘴岔子,要多傻有多傻。 “傻样儿!”姜锦又想跺陈宵的脚了。 一物降一物,姜锦这个文雅的妹子,一面对陈宵,唯一想使用的就是暴力打击。 队长和会计正忙得满头大汗的,没空和他们唠嗑,陈宵把姜锦带过来,只不过表示一下公事公办的程序。当然,也表示一下陈宵对媳妇的重视。 陈宵和姜锦也没空在这儿多呆,家里还有好几十口子人的饭菜呢。 姜锦上辈子厨艺不做,但是,但,对这种大锅饭,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主食儿还是混合面儿的饼子,肉菜是一只鸡,一只鸭,都是从庄户人手里买的已经老的不能下蛋的。好在足够大,足够肥,一个最少五六斤沉。 菜只有些土豆,很少,一个个不过鸡蛋大小。酒也是陶罐装的家酿酒。 姜锦看出来,这里面都不是从供销社买的,都是从庄户人手里买的私货。陈宵应该是没有票证了。 姜锦烧火,陈宵杀鸡杀鸭。等到水开了,陈宵利索的烫鸡拔毛,姜锦则洗那些小土豆。 等陈宵这么咣咣咣的剁鸡鸭,姜锦则弄个小木板切土豆。 厨房太闷太热,两个人都是在院子的树萌里忙活。陈宵是把剁板放在一个高凳上,本人站着剁;姜锦是把小木板放到饭桌上,人坐在马扎上,坐着切。 一个“咣”,一个“哧”,竟然是分外的和谐。傍晚的微风终于穿过火热的云层,偷偷的溜了出来,在院子里打了个旋儿,撩起姜锦的发丝。 姜锦停了手,把头发丝抿到耳后,看陈宵挥动着肌肉贲张地并不粗野的胳膊,有力的起刀落刀。汗水凝成水珠,在他光裸的肩胛间滚落。姜锦突然就记忆起晚上,这个身子上的热度。脸就红了。 “媳妇儿——” 陈宵还是嘴咧到耳根子去的憨笑。怎么看怎么傻乎乎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升到连长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姜锦也还是看得出陈宵是真的稀罕她,心里也是有着微微的骄傲:这女人啊,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能够征服男人,就会有成就感。 陈宵把肉剁的小小的,几乎只有指甲盖大。至于屁股和下腹部厚厚的油,陈宵直接把它们放锅里,煽出油来,然后把煸出的油都收进干净的罐子里,借着锅里的油气,把肉都给炖上。鸡和鸭子都太老,不炖个两小时估计是嚼不动。正好,借这个时间贴饼子。 还是杂和面儿饼子。但即使这样的饭,在村里也少有人家能够吃饱。 现在正是夏粮未收,去秋的粮食早尽了,村里多数人家都是六分菜四分粮,像陈家这样还能够吃粮吃饱的,十中无一。也多亏的是陈宵这年年的补贴。 掐着点儿来的,锅里的鸡鸭熟了,陈萍背框里背了一下子青菜回来了。有豆角、小白菜、韭菜,黄瓜,根生菜。还有几个很嫩的茄子辣椒和一些香菜。 她一来,陈宵就把两大盆子的鸡肉炖土豆块和鸭肉炖土豆块都搬到桌子上,就去忙活着支桌子,安排凳子了。把灶台交给姑嫂俩。 陈萍弄的菜全是刚从地里摘的,都鲜嫩的很。姜锦真怕她又来个乱炖,主动接过安排菜色的情况。 陈萍洗,她切;洗完切完了,陈萍烧火,她炒。 黄瓜好说,斜切片儿,再切丝,然后拌上醋、香油,鉴于酱油的质量太差,她没有直接用,而是在锅里弄了点鸡油,烧热了,放几颗花椒,几瓣大料,然后舀一勺儿自家做的大酱,再放一点白糖,徐徐的烧开,稀释,然后放凉了,淋到黄瓜上。 白菜则都用手撕开,先在锅了放了油,然后放干辣椒、花椒粒、姜片,炝锅,然后把白菜倒进去,快速翻炒,最后放了点盐、糖、醋,搅匀了出锅。 根生菜先炒,然后加上鸡汤炖;豆角先氽水,后放上麻油凉拌,茄子则做成了香辣油淋茄子;最后,把大咸萝卜,切成细细的丝儿,拌上辣椒丝和香菜,再滴几滴香油,弄了个杀口的老虎菜。 六个青菜,加上刚才的两个肉菜,正好,八个菜,齐活。 陈萍简直看呆了,大酱可以炒菜?糖也可以炒菜?茄子还可以煎着吃?…… 对姜锦来说,因为调料太少而不得不将就的局面,却是陈萍不能想像的丰富。 其实,陈家平时炒菜,家里最常的做菜,就是放锅里炖,放上油,油还没开,菜就倒进去,水加进去,开始煮了。唯一常用的调料就是盐。凉拌的时候会放醋和酱油,平常菜里很少放这两样。 像糖这类,根本不可能会放到厨房里当调料,糖多稀罕啊,可以待客,可以哄孩子。被姜锦给翻出来的这半缸子白糖是陈萍她姑在前天带来的,当时里里外外都闹闹哄哄的,陈萍姑的孙子又要吃,她姑就没向主屋拿,在这儿打开,给孩子偷偷抿了一点儿,然后随手塞橱子里层了,让擦洗橱子格外仔细的姜锦给发现了。 随着陈萍一盘盘的向外端菜,陈宵也发现自家媳妇这厨艺好像是不赖。虽然还没吃到嘴里,可那清灵灵的颜色,少见的样式,精细的刀功是实打实的。 等陈萍把香辣油淋茄子端出去,陈宵看着被煎成金色,又洒满了剁椒、豆瓣酱的茄子,对陈萍说: “这都是你三嫂做的?” 陈萍翻了个白眼:“三哥,你这不废话吗,你在咱家啥时候看到这种做法来着?” 陈宵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在家少,不知道妹妹你的能耐嘛。”他凑近茄子深吸一口气, “嗯——真香!以后多和你三嫂学学,说不定将来能当个女大厨呢。”又一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我真是傻了头了,刚才鸡鸭都是我做的,这要早知道媳妇儿会,应该给她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陈萍笑了半天,然后一撇嘴:“你可幸亏没让三嫂做,三嫂这一盘菜,就把咱家三个月的油都用上了,看回头咱娘不得心疼死。” 陈母心疼不心疼没看出来,整个陈家人,包括陈家大伯二伯两家,因为今天晚上这顿饭,对姜锦的看法大为改观。 原本陈家人已经做好了迎娶了个除了长得漂亮,啥优点也没有的媳妇的准备,没想到竟然有一手的好厨艺。不管怎么说,有一技之长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等陈宵又宣布了姜锦要做村里的老师的消息,家里人是彻底服气了。 他们好像现在才记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生。在那个年代,在北方的乡下,能够读到初中的女孩子,比现在读研究生的女孩子都少。往往好几个村也没有一个。 看大哥二哥羡慕的眼神,大嫂二嫂都老实了,陈宵暗暗得意:俺媳妇厉害着呢。 ☆、春宵? 当天晚上,陈宵一大家子一直聚到十点多。汪金花妯娌三个有孩子要照顾,吃过了饭,就回前院了。做为认亲的主人,姜锦倒不好退。就坐在陈萍屋里等着。 陈萍的屋子并不大,一条大通炕,炕脚一张很陈旧的炕桌。油灯就放在炕桌上,陈柳跪坐在炕桌前借着油灯写作业,陈桃则坐在炕前的杌子上,手里拿了块破布,学着做针线。 陈萍把姜锦让到炕沿上坐了,自己也随手拿出针线篮里的做了一半的鞋面,做了起来。 姜锦发现,陈萍实在是个勤快的姑娘。一般的老生女都是娇生惯养的,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吧,最起码是做活最少,即使做,也是最轻松的。但陈萍恰恰相反,她在这个家里反而是做活最多的,时刻不闲着。 或许是因为从小跟在陈萍的身边长大,陈柳和陈桃也并不像她们的妈那样偷奸耍滑,很勤快。也很有眼色。因为陈柳要写作业,陈桃看着明明是极想和新三婶说话的,也是忍住了,只一眼又一眼的偷看姜锦。 本就不熟练,还不能专心,一不小心,就把手给扎了,陈桃手一哆嗦,轻轻的哎呀一声。 姜锦的心就跟着一哆嗦。 有时候,母性真的是个特别的东西,没有做母亲前,姜锦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但是,自从做了母亲后,看到别的小孩子摔倒,心都跟着哆嗦。此时也是一样,陈萍和陈柳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快手的把陈桃的手给拿起,看那小小的指肚上那个鲜红的血珠,心疼的皱了眉。姜锦眼睛四扫,没有找到干净又方便的东西,就拿了陈萍针线篮里的一个棉絮团,扯了一点儿,给陈桃擦手。 小孩子血旺,擦过了,很快又冒出来。姜锦就把棉絮压在她指肚上,用手捏住,用压迫法给她止血。可是她这行为却让陈萍和陈柳,包括伤者陈桃给看得目瞪口呆。三人有志一同的想:三婶(嫂)可真是个心善的人啊。 被冠为善心人的姜锦尤不自觉。压了有一分钟的样子,移开棉絮,陈桃的手指果然不再出血了。 姜锦拿了手绢轻轻的擦干净上面留下的几丝棉絮,发现陈桃的手上有好几个针眼儿。有些心疼。 拿过陈桃右手里还攥着的布头儿,把陈桃给抱了,放在炕沿上,自己坐到杌子上,耐心的教陈桃右手如何拿针,如何下针,左手如何既能避针又能够控制针脚的大小平直。 乡下孩子学针线,开头基本上都是拿了破布头和针线,自己琢磨着缝。等到把针脚练的差不多了,大人才会教她们如何裁衣,如何絮棉胎。也就是说基本的穿针引线都是自学。 现在姜锦这么手把手的教,又教得认真、耐心,不只是陈桃感觉特别好,连旁观的陈柳和陈萍也感觉特别好。 “嫂子,是不是你们家里人的针线活都特别好?” 以前打听的时候,只说姜家人里姜绣针线好,到结婚后还管着小妹的衣服制作。不管是相亲的时候,还是结婚的时候,三嫂穿的衣服,从剪裁到针线,都非常的出挑,或者是特别的出挑,都说姜家大姐的手艺果然不凡。没想到三嫂说起针线活来也是头头是道。 “我剪裁还行,针线上不如我大姐二姐。”姜锦前世针线挺不错,还会一点绣花,只是后来有了缝纫机,再以后就是买成品,动手的机会少了,手工缝纫并不熟练。嫁前这几身衣服做下来,虽然说也拾起了一点儿,但是,还是不如姜绣的细密,速度更不用说,慢得比蜗牛快不了多了。 但是,陈萍却抓住了前一句,兴奋的不行。 “那么说,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裁的?” 三嫂身上的衣服实在是漂亮,她一直非常心动,要是自己结婚的衣服能够也这么漂亮就好了,还想着,等到过几个月,熟悉了,是不是就能请姜家大姐帮着给裁一裁,现在看来,是三嫂会,那就更好了,不但自己的衣服不用愁,还可以学一学。 看姜锦肯定的点了头。 陈萍立刻从杌子上跳起来,抓了姜锦的手: “那三嫂,你教我。我也要会裁你这样的衣服!” 在沉稳的姜锦面前,陈萍一点儿没意识到嫂子比自己还大一岁,她是真拿姜锦当嫂子看,甚至把她看成和三哥同龄。 姜锦看多了勤快却木讷的人,把干活当成生活,每天啥也不知道,只知道看干活,像陈萍这样又勤快、又鲜活的样子,真是让姜锦无比的喜欢。姜锦仗着身高,胡撸了一把陈萍的头发,还别说,真是感觉挺爽的。怪不得陈宵这混蛋爱胡撸自己头发。 陈柳看三婶、小姑和妹妹三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针线,咬着笔杆,眼一转,也拿了课本: “三婶,这个题我不会,您给我讲讲呗。” 姜锦拿过课本。三年级的算术题,不外乎混合运算,对她来说很容易。 她站在炕下,依着炕桌,拿了纸笔,一步一步给陈柳讲解。 姜锦活了这么久,最不少的就是耐心。姜锦的声音轻柔和缓,讲解得细致又清晰,陈柳很容易听懂了,却又感觉没有过瘾,还想继续听。 “三婶儿,要是你能教我们就好了。” 村学校里有两个老师,宋美娟老师负责一二年级,邢安艺老师负责教三四五年级。这次要请假的是宋美娟老师。姜锦是要教一二年级的。 陈柳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因信服而产生的渴望。姜锦忍不住拽拽她小辫儿: “你有不会的,我可以在家里教你。” 陈柳就笑了,潋滟的小嘴咧开,已经长齐了的前排牙齿露出来,左腮显出一个很小的酒涡。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再看陈桃,虽然不像陈柳这么精致,却也是大眼高鼻的,是种挺大气的漂亮,随陈家人。 姜锦对陈家一家的颜值非常的满意,一大家子长得都不难看,自己和陈宵也不难看,这样,自己以后的孩子颜值就有了保证。她挺期待小包子的。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怀上。 陈家男人性子都平和而软儒,又从来没有什么家产之争,所以,相互之间并没有大的冲突。老兄弟之间,堂兄弟之间,关系还挺好。陈父几个老兄弟和陈宵这一辈的男孩子吃酒吃到十点多,这才散伙。好在,酒是稀罕物,并没有多少,所以,没有人喝多。 姜锦跟着陈宵回到新居,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姜锦很累,却并没有感觉到困。感觉有很多事情应该去做,却又不知道能够做什么。 “你先洗洗,我去收拾行李。”陈宵直接安排,明天早上四点就要出发。 姜锦在洗浴室里,在盆里兑了些热水,慢慢擦拭身子。 这个男人明天就要离开了,归期不定,她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此时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一会儿想着,他这么匆忙的要走,自己也没有给他准备东西。一般新媳妇最起码要准备几双鞋子的,但是,她们的婚事太仓促,鞋子是没有准备的。长假归去,也应该给战友带些特产。可,为了办婚事,真是倾尽了所有,即使现在现收罗,也来不及。 一会儿又想,自己要是这两天里没怀上,他一走好几年的话,岂不是耽误了孩子? 这几天正是排卵期,如果今天晚上再加把劲儿,是不是机率会更大些? 陈宵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就是随身的一身衣服,以及票证。一个小包就装下了。大大的背包折叠了塞进小背包里,倒也显出了一分鼓。 陈宵是很想把媳妇给装包里带走,不过,只能是想想。 唉,这么好的小媳妇,以后没得吃,陈宵很伤感。 伤感的后果就是在院子里自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准备倾情奉献给媳妇。在新房里等了几分钟,媳妇还没有出来,索性就不等了,推开了浴间的门儿。 姜锦正在这儿慢慢的擦洗,门一响,陈宵的影先从门外映照过来。把姜锦给吓了一跳,一下子蹲到了灶下的黑影里。 陈宵看姜锦这个幼稚的动作,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媳妇儿,你这是干啥?躲猫猫?” “你出去,出去!”姜锦气急败坏,偏衣服在远处的架子上,手里的毛巾小小的一条,啥也遮不住。 “媳妇儿,我给你搓背。今天辛苦你了,让你男人疼疼你!” “疼你个鬼!”姜锦实在忍不住暴粗口,这个臭流氓! “你快给我出去,出去!” 姜锦急的声音都破了音儿了, 陈宵看媳妇是真急,也没敢再向里迈步,嘴里一迭声的说着: “好吧,媳妇儿,我出去,我出去,那你可快出来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要再磨蹭,天可就亮了。” 陈宵笑呵呵的退回去,姜锦的一腔离愁给冲得七零八落,本来的一点愧疚,化成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等姜锦磨磨蹭蹭收拾完进了屋,却是见陈宵坐在矮背椅上写字,感觉到姜锦进来,站起身,拉了姜锦的手,一边向炕上坐,一边把手里的纸递给姜锦,“这两个名字,这个杨光先是队长,陈国生是村长,这个陈向阳是会计的。今天你都见过了的。学校里有事儿的话,找他们就行。陈国生、陈向阳都是姓陈的,不会偏了咱。杨光先也算公正,不用怕他。 “我打听了,那个邢老师脾气还行,宋老师有点小心眼儿,你自己注意,也不用怕她们,咱陈家弟兄多,谁也不能欺侮你。要是真有不长眼的,可以找大嫂。大嫂心思虽然多,大面上能够过得去,在族里也能说得上话,比咱娘强。 “二嫂这个人嘴碎,你甭搭理她,反正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她也不能怎么样你。 “小四家的性子软,没啥主见,事儿小你就担着点儿,事儿大就找小四,小四要是敢向着老婆不替你主持公道,回来我捧他。 “咱这算是净身出户,你的户口过来的也晚,估计这个秋上没有你的粮,趁着村里有粮,你让小四帮你在村里籴点麦子,钱等我到了部队再给你寄来,不用省,媳妇我还是能够养得起的。你自己吃得好好的,不生病,不让我挂念,就是给咱部队做贡献了…… 我走了,让小萍陪你过来睡,她还有三几个月就嫁了,到时候你让大丫陪你睡。大丫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你也别嫌烦,你自己一个人住村外,会落闲话……” 陈宵絮絮叨叨,到这时候,感觉怎么嘱咐也是不放心。 唉呀,小媳妇这么娇气、内向,离了自己可怎么生活啊。 姜锦的心则被陈宵给絮叨满头的黑线,陈宵这架式和戴红英有一拼,大写的一个囧字。 咋的那心还又酸又软呢,好像真的是生离死别一样。 结果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姜锦就给陈宵的唐僧念给念睡了。 说好的春宵夜呢? ☆、为养媳妇而努力 早上,姜锦是被陈宵给摇醒的。嗯,此摇非彼摇。是被陈宵给抱在怀里,下身嵌在一起,上身紧紧相贴,由下向上给摇醒的。 姜锦这还没醒过神来,就又被摇晕了。等她再次清醒过来,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姜锦顾不得酸乏的身子,一骨碌爬起来,陈宝四点就要过来送他三哥,这会儿饭还没做。 姜锦还是当妈的思维,家人要出远门,想的就是做一顿饭给他。虽然陈宵更想吃床上那顿儿。 陈宵没办法,也跟着慢腾腾的起来。洗了脸,刷了牙,就倚着厨房的门,看媳妇给他做饭。 姜锦原来以为自己这儿没有什么东西,一进厨房,才看到,东西还挺全,有一小堆土豆,有一大把葱,油盐酱醋是全的,还有十来个鸡蛋。 “你啥时候买的?” “昨天上午买菜回来,先过来的这边。以后想吃青菜你就去咱家地里摘,大柱子家的自留地在屋后面不远,改天你让小萍过去告诉他家一声,借也行,换也行。” 姜锦没说话,利落的洗了锅,放了油,切了葱花,炝锅下了面条,又打了四个荷包蛋。 “干嘛打这么多,你自己在家留着吃。”媳妇太实在了,只十个鸡蛋,一顿就给弄了四个。 姜锦把面条盛出来,又放了水,把另六个也煮了。 “哎,你这是干啥?” “你路上吃。” 陈宵想说什么,听到拖拉机响,就去开大门。等他把陈宝给领进来,姜锦在厨房外,借着里面的灯光已经支好桌子,两个大海碗,红油油的汤面里,嫩绿绿的葱丝,白细细的面条上卧着两个银包金的荷包蛋。 纯白面儿,鸡蛋,陈宝就是过年也吃不到这样的饭。他有些不敢下嘴,看看三哥,又看看三嫂。 “给你你就吃。以后你嫂子这儿你多跑两趟就行了。” 陈宝端起碗,要把荷包蛋拨拉到哥的碗里,陈宵把碗一闪:“哪儿那么多毛病,快吃!” 陈宝吃一口面条,好劲道,纯白面儿真的好;喝一口汤,好香,不知道放了多少油;再咬一口鸡蛋,心里有些感慨,自己两个小娃子也难得吃个鸡蛋,三嫂一下子给放俩,真是浪费啊。 幸亏这是分家了,三嫂这样的,家里真的是养不起呢。 可,三嫂做饭是真好吃啊,还好看,葱丝好细,荷包蛋一点儿都没散,形状完美。 姜锦把另外六个鸡蛋煮熟了,又把壳打裂,把锅里的水换成酱油、盐和大料一起煮了,弄成卤蛋的样子,多放些盐,天气热,不容易坏,吃着也有滋味。 可惜没时间蒸馒头。等等,没时间蒸馒头,还可以做饼啊。 姜锦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啥脑子啊,早没想起来。 一看还有二十多分钟。飞也似的蹿出厨房,跑到卧室里,嘁里扑腾的从柜子里拿出白面儿,回到厨房,倒盆里,放水,再用筷子使劲搅了。搅得差不多了,这边醒着面,又咚咚的切葱花。 “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呢?咱娘给我包了饼子的,不用带吃的。” “反正时间还来得及,我给你烙点饼。” 陈宝愣愣的看着三嫂,看她放好面板,上面铺上一层白面粉,然后把软软的面团摊开在面板上,也不用擀面杖,只用手掌抻抻摁摁的,然后把拌过油和盐的葱花摊匀,几下卷起来,用手盘成盘,然后又用擀面杖给擀成薄饼。放到了刷了层油的锅里。这饼还没熟,就香气扑鼻了。 因为面软,姜锦每只饼不过八寸大小,烙了有六个。个个大小厚薄均匀。色泽诱人,一看就是做习惯了的。 然后,家里的小葱和油宣布告磬。 陈宝拽拽三哥的袖子:“哥,嫂子在家就是这么做这么吃的?” 嫂子做饭花样多,手利落,可是,也好浪费,饼里放了油,锅里还放油。那面那么白,不用放油,就好吃的不得了。现在还放了油,放了油。一年队上每口人才分半斤油。哥这半罐头瓶子差不多要有三四两,嫂子一顿饭给用完了。真心疼啊,想哭。 陈宵白弟弟一眼,使劲撕下他的手:“出息!” 其实,他心里也打鼓:这媳妇真是乡下长大的?媳妇家的家底儿到底有多厚? 不怪他多想。这个时候物资紧张,小麦是主要的税粮,社员们忙活一年,交了公粮后,一家子分不了多少,平时吃饭仰仗的就是秋天的粗粮。有的家庭,不多的细粮也啥不得吃,都偷偷拿到城里和城里人换成粗粮吃。一斤面粉能换一斤二两到三两的玉米面儿,能换三四斤高粱面儿。很多人家,即使到过年,包饺子也舍不得用白面。烙饼,更是里面玉米面儿,外面裹薄薄的一层白面。 白面这么珍贵,一般人做一顿也是珍而重之,哪里舍得让小孩子来沾手。可是,媳妇一看就是熟得不能再熟,那是多少白面葱油给练出来的? 突然间压力好大。这媳妇可咋养哟。 一切收拾利落,陈萍也过来了。道陈母陈父可能是累了,她见父母屋里没有亮灯,也就没有打扰。这个可以理解,秋收加上办喜事儿,两老累是正常的。又没有闹钟,醒不过来正常。 陈宵该和父母说的,昨天也说完了。只是这临走的时候,就是感觉媳妇这有千个不放心万个不放心。这次又和妹妹千嘱咐万叮咛,只一个中心思想:好好护着你嫂子,不能让累着了,不能让苦着了,更不能让人给欺侮了。 其实,他还想嘱咐媳妇过日子细着点儿,俭省点儿。只这会儿也不好开口说,唯恐媳妇听了不高兴。反正东西是有数的,她用完了就没有了,纵使她是巧手也难以浪费没有油的瓶啊。 这么一想,心里放下一点儿,可是,心里咋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哎呦,媳妇做饭是真好吃。媳妇这以后要是吃不起了,会不会难过? 要是媳妇受不了苦,不肯跟自己过了,可咋整哟。 等到陈宵揣上媳妇烙的香香的葱油饼上了路,那心也像揣了个沉甸甸的压力机。 长路无聊,就在心里算账。 自己每个月刨除给父母的十五块,能够给姜锦三十块,她自己一个月十二块。白面儿一斤三毛五分到四毛,她一个人一天吃三顿,二斤白面儿。一天要八毛钱。油,她今天一顿儿四两油用尽了。打着她一天用一两油,还有酱油啥的,一天也要三四毛。不用说,这偶尔还能吃个鸡蛋吧,吃点肉吧。 怎么算,这四十多块钱,也将将够媳妇吃饭的。 也不对,老丈人家不还陪送了半袋子玉米面儿,白面也才四五斤,说明丈人家也不能天天白面儿,她要是吃玉米面儿,或者是玉米面儿掺白面儿,那生活费就下来了。 她疼我,给我准备东西,可着劲儿的糟蹋,说不定自己很节省呢。昨天,那三合面饼子不是照样啃吗?而且也没埋怨过。 由此可见,媳妇是吃得了苦的。 可一想,媳妇嫁给自己是要吃苦,比在娘家过得要差这么多,这心里也是老大的不得劲儿:大男人养不起媳妇,可不够丢人的! 不行,怎么也得想办法把媳妇养活好了。 陈宵本来并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当初参军,因为在军队里能够吃饭饭,为了留在部队里,他在前三年就积极努力的干。 三年后顺利留部分,他又为了每月多发的那几块津贴而努力升级。再后来,为了多得些补贴,每次都积极申请进越南境内。 现在好容易是连长了,也算有了前程,不会光身子复员。又娶了媳妇,他原来的想法是在部队老老实实熬个两三年,攒点钱,然后安安稳稳的回地方,怎么不得在镇上弄个派出所所长当当。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 可是,照现在这样,别说攒钱,原来的账也还不了。自己还欠营长二三百呢。 不行,以后不但不能熬,还得更好好干,争取这两年里当营长,营长一个月六十多块钱呢。补贴也高。并且,光老老实实的干还不行,得想办法多立功,利巧功,多得奖金。 至于要如何立功,现在还没啥名目,可只要想,还是能够有法子的。工程兵比别的普通的兵士要好些,一是,能够学到技术,二是,提倡发明创造。 陈宵想起媳妇那一柜子的书,下决心到部队也要积极学习,寻找突破的捷径,为养好媳妇而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爱省钱的老婆容易失去老公的珍惜,一个爱花钱的老婆,容易引发男人的事业心。 ☆、开启宅斗新生活? 陈宵走了,姜锦这儿正式步入了日常的婚后生活。 每天就是早上起来去上学校讲课。 上学时间和上工时间是一样的,大约早上八点,上三到四节课,至于是三节还是四节,看老师自己的。学校里没有下课铃,也没有钟,村里原来的钟都当封建迷信的四旧给破了。唯一的一口破了的钟挂在了大队部里,上下工的时候敲钟为号。 一般就是估摸着时间,看这个屋里放了,另外一个屋也放。 校舍是原来的一个地主家的仓房,青砖筑墙,青砖铺地,窗子高而小。唯一的好处就是下面铺了太多的石灰,虽然近百年的老屋了,地下铺的砖头都有些松了,却并不潮,而且屋顶子还高,方木的房梁粗而结实。整个屋子,除了窗子太狭小,还是相当的敞快的。 桌子都是搭的土坏台子。半米一个土墩儿,中间里用了土坏搭了,上面抹了黄泥。中间是过道,两边各一排,八列,一排里六个墩儿个,正好一块土坯一个人,能够坐六个人。 一二年级合起来四十四个人,一年级二十四个,坐了南边那几排,二年级二十个有,坐了北边几排。 姜锦第一天上课,一进屋,一屋子的小泥猴子。嗯,没有排排坐分果果的干净漂亮的小孩子,全是泥猴子,还瘦。 小姑娘们还干净些,虽然那衣服多数也是脏得看不出颜色,关键是那些传了不知道几个人的衣服有颜色也掉得差不多了。好在上衣下衣还全着。小男子们就随意多了,一个个穿着小裤衩,上身是同样是看不出颜色的马甲,都不系扣子,黑肚皮全露着。瘦瘦的胸膛和肚皮上让汗水冲了一道道的沟。显出一点别的颜色。这也幸亏是夏天,他们成天玩儿水,身上的泥没有形成陈垢。 那鞋子更是不用说,露脚趾的,露脚跟的,趿着鞋子的,噢,还有索性光了脚丫的。 虽然一个个都是皮猴子样子,但是因为是新老师,孩子也有点新鲜劲儿,第一节课,除了有上厕所的,倒没有其他事件发生。 从此,姜锦的教师生涯开始了。 姜锦每天早上五点左右起床,做一遍八段锦,然后收拾家务,开土种地。陈萍帮她把两个水缸挑满水。然后也帮她开土种菜。 她们在院子西墙翻了土,种了一些晚黄瓜和晚豆角。又在院子外面沟沿上,开了一小块地,洒了些白菜种子。白菜长得快,一二十天就够吃了。 到七点多,陈萍回家,姜锦自己做饭吃饭。 八点步行穿越整个村,到村东头的学校去上课,路程大约有八百米。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放学回家,做饭,吃饭,休息。下午两点左右再去学校,上到下午六点,放学回家。吃晚饭,然后陈萍从老院儿过来,一个做针线,一个看书写字。到九点,按时上床睡觉。 至于吃的菜,一般就是陈萍晚上过来的时候捎过来,也有时候早上去摘。 日子规律而惬意。 与此同时,陈家也正式分了家。 自由地是队里分的,一口人一分地。秋后再分开,现在还是一起吃菜,一起收拾。 鉴于各家都要置办东西,陈母把手里有百十来块钱,一家给了二十块。 买锅碗盆筷的,也完全够了。 新院子里东墙西墙都搭了棚子。做厨房、柴房和饭厅。东墙一家,西墙两家。相对来说,东墙这边的棚子宽敞一些。钱玉秀直接不客气的要了这间。汪金花和张桂兰本也怕和她靠得太近,两人倒都没有争执,这样老大一家和老四一家就要了西墙的。 四间房子住了三家,院墙是不能垒了。鸡还是要养的。陈宽、陈容陈宝弟兄三个就在南墙大门的两边各弄了个栅栏。东边那个照样归了钱玉秀,西边这个,老大老四两家合用。 钱玉秀泼辣,不要面子不讲理,陈家人一家子本来都不是有脾气的,陈母更没脾气,汪金秀好面子,张桂兰性格面,一大家子除了陈萍偶尔刺刺她,别人是能退就退。 结果,钱玉秀仍然不满足,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姜锦那套小院。四间房子住三户,这绝不是长久之计,陈榆八岁了,过几年不得盖房子娶媳妇。 可现在这一分家,自己家是不可能盖得起房子的。 钱玉秀心里算计了好几天,突然就想起了个好主意。晚上和陈容唠叨: “小萍没三个月就嫁了,到时候咱娘有可能让陈柳过去陪三弟妹。不如咱现在让咱家大小子过去。” “你让咱家儿子陪她三婶?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小榆正读一年级,正是三弟妹教。不说别的,小榆住他三婶那儿,每天晚上的作业,都不用咱们管。而且早上晚上的也不用回来吃饭了,跟着他三婶吃正好,咱家还省一口人的粮。我可是听说了,三弟妹光吃细粮。还顿顿都炒菜,不吃咸菜疙瘩。她一个人吃菜,比咱全家都多,咱自留地里的菜都让她给吃光了。” 陈家人口多,自留地也多,菜根本就吃不完。但是,能够省一口人的口粮,而且还能够管着臭小子学习,这实在是个好事儿。 “就怕三弟妹不乐意。” “没事儿,新媳妇脸皮儿薄,到时候我去一说,她一定抹不下脸来。要是成了,明年就让桃儿也上学,就住她那儿,就省心了。咱好好攒点钱,几年小榆就大了,得盖房子娶媳妇了。他最好是在三弟那儿住到结婚,到时候把媳妇也娶在哪儿,不用旁的,就是在那间灶房里搭个床也是好的。” “说不定小仨儿会让弟妹跟着随军,他这都连长了,能够有这资格了。” “哎呀,那可更好了,咱先让小榆跟桃子占了位儿,以后咱一家人搬过去。那儿还有澡房呢,石头铺的地,水泼到地上都不会湿,脏水直接就流到屋后面的沟里去了,可真是方便。” 她这主意打定,第二天早上,还没吃早饭,抱着孩子陈松就过来了。 陈萍出去挑水了。因为每天能够在新的澡房洗澡,这姑娘挑水的动力十足。劳动的间隙也不忘记捡柴。 姜锦正在院子里挨个的浇她的菜,刚出苗的晚豆角和小黄瓜。 “哎哟,三弟妹你可真勤快。瞧这院子收拾的。那个干净。你这种上菜,养鸡可就不行了,还得弄个栅栏。要不,改天让你二哥来给你弄个栅栏?” 钱玉秀把孩子向地上一放,自己凑过来和姜锦说话。 姜锦给她拿了马扎过来,又倒了碗热水。钱玉秀看着姜锦的暖瓶眼睛都要红了。自已家还养着孩子呢,要喝口热水也得现烧,那暖窝窝保暖性差,到了冬天,不到半夜就凉了。 “这暖壶可真好。我这弄这个孩子,半夜里喝水,都喝不到热乎的,到冬天可受罪了,关键是孩子也受罪……” 结婚的东西一般是成双成对。姜锦家里给陪送了两个暖瓶,不过,回门的时候,姜锦又给家里送回去一个。有了这个,她爹她娘喝口热水也方便。 “是。嫂子喝水。” “嫂子,我再给你倒碗。” 不管钱玉秀怎么夸,姜锦都是“嫂子说的是”,然后就催她喝水,你不说暖瓶好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多体验一下。 再怎么厚脸皮,钱玉秀也不能明着说:我们家有小孩子,你的暖瓶给我用吧。 这是弟媳妇的嫁妆,婆婆也不好意思拿啊。她倒是好意思,可是,一定也拿不了。 钱玉秀暗暗的骂姜锦心狠,不知道疼孩子。又重新打起精神,说起陈榆的事儿来。 “弟妹啊,这小萍到秋后就要嫁人了,不到三个月了。你这儿怎么着也得让人陪着住。我看,你不如现在就让俺家大小子过来陪你,他一个小伙子,阳气壮,你这晚上也安全……” 一个虚岁八岁的小猴子,还特别的脏,特别的皮,能够帮忙?这是让自己给她带孩子,还打着帮自己的旗号,脸皮咋这么厚呢。 姜锦满头的黑线,钱玉秀的厚脸皮又刷出个新记录。 “不用了,二嫂。到时候我让赵卫红和我一起住就行了。”赵卫红是个大龄女知青,二十几岁了,一直不肯嫁人扎根,坚信最终能够回城。 “哎哟喂,你咋这么傻呢,那外人怎么比得自家人?咱家这么多人,让一个外人来陪你,这让村里人笑话……” 姜锦半垂了头,说:“这是陈宵临走的时候嘱咐的。我也不好不听。” 把不能处理的事情全推给陈宵好了。 钱玉秀终于失去了耐性,从马扎上站了起来: “我说弟妹,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把孩子养这么大,让他过来伺候你,你不知道感恩还罢了,还推三阻四的。啥陈宵说的,他隔这么远还能够管得着你?再说了,就是让小榆住进来,他是亲叔还能不乐意?你住这么远,咱自家里人不在这儿看着,谁知道你要干啥……” “扑……”姜锦一碗温开水全浇在了钱玉秀的脸上。 “哎,哎,你……”钱玉秀向后一跳,手一擦脸上的水,又惊又怒,虽然不明白自己为啥就挨了泼,可是本能的就想打姜锦。 “你这个贱……”两只手伸着要去挠姜锦的脸,姜锦个子比她高了十几公分,居高临下,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阻住动弹不得。钱玉秀伸手去抓姜锦的衣服,姜锦拿着碗,从上到下一劈,钱玉秀赶紧的缩回了手。姜锦趁机转到她后侧,手紧紧的抓着她头顶上的头发,逼得她身子后仰,别说打人,只顾着保持平衡,减轻头皮的拉力了。 姜锦慢悠悠的说: “二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人脾气不好,要是哪天我听到什么闲话,别怪我这人狠,和人拼命。” 面对不讲理的泼妇怎么办?和她比狠!和她讲礼,你就输了。 陈萍正担着水进来,看三嫂居高临下地采着二嫂的头发,大碗搁在二嫂的脸上比划着,二嫂则后仰着身子,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三嫂!”陈萍是真的吓了一跳。倒不是替二嫂担心,而是没想到说话轻言细语,温柔和善的三嫂还有这暴力的一面。 姜锦松开手,看了陈萍一眼,扭身进了北屋。 陈萍见三嫂脸冷惹冰霜,连自己也不理了,知道她是气得狠了,冲着钱玉秀恨铁不成钢的喊:“二嫂,你在家里闹腾还不够,还跑这儿来闹?三嫂又不占你厨房,也不占你院子的鸡窝,你来闹腾下,小榆和小杨的前程说不定得靠我三哥呢,你要是敢在家里欺侮三嫂,看以后我三哥管不管你们!” 钱玉秀抹一把脸,拧拧衣襟上的水,狠狠地吐出一口:“呸,他不管谁管,那可是他侄子。” 她这重点光放在利上了,也没顾得上解释自己才是吃了亏的那一个。 “你可够了吧。侄子能赶上媳妇亲,赶上儿子亲?你别忘了,我可不只陈榆陈杨这两个侄子。” 陈萍抱起正爬到了墙边要拨菜苗的陈杨,塞进钱玉秀的怀里,把钱玉秀给推出了门,然后咣当一声,把大门给关了。 “哎,我,我没有欺侮她……”可惜,这个解释有点晚,而且陈萍也一定不会信。她还得忙着去安慰受了委屈的三嫂。 进了屋的姜锦换下刚才被溅湿了的衣服,心想:这是开启了宅斗模式了?分了家还躲不开?不知道这个二嫂这次能不能学乖,别再来捣乱了。否则,下次自己难道真的要和她开撕? 前世的时候,经历几十年旧社会战乱的外婆常说的一句话是:阎王专吓怕鬼的。退让会让恶人更有欺侮你的信心。对付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恶。 因此,姜锦虽然从来不欺侮人,但是也从来不怕恶人。这也是她独自一人过着富裕悠闲的生活却没有人敢打她主意的原因。 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想做一个无原则的好人。 最多以德报德,以恶报恶。 作者有话要说:对恶人的退避,都是纵容。 ☆、老三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钱玉秀自入了陈家,陈父陈母个软性子没成算的,陈家大嫂是要面子的,陈家小姑当时还小,而且姑娘家除了说几句,啥也做不了主。日常中,只要她不是太过分的触动汪金花的利益,只要一撒泼耍赖,少有不成的。 这也造成了她越来越贪婪,越来越少用脑子,也越来越直接粗暴。 本以为三弟妹也是个软的,搁不住自己两句哄,哪成想,不但没哄住,也还没有吓住。 这实在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她被陈萍给推出门关在门外面,脑子里都懵了:这陈萍也跟着造反啊,就不怕婆家知道了不要她? 嗯,她脑子又歪楼了。她除了直接可见的利益,遇到事情,那脑线就很难正常连接。这也是她没办法压过汪金花的原因。 她湿着上衣,抱着孩子,脑子懵了半天,不知道是应该在门口继续撒泼哭还是应该闹。 正发愣呢,被陈容派过来打探情况的陈桃出现了。 “娘——” 钱玉秀回过神儿来,当时的那股子劲儿过去,没了闹的激情,关键是,这地方偏,在村大西头了,除了住的几个知青,村里人都隔得远,这时候闹也没人看。 大清早的,谁家不忙?你就是演戏,也得有观众不是。 钱玉秀憋了气,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冲陈桃翻个白眼儿,抱一个领一个的回去了。 可是,她受了欺侮,这口气也咽不下去。怎么也得找个地方找补一下。于是,咚咚地一阵急走,进了陈家父母住的院子。 陈母正在厨房里做饭。现在她只要做陈父和陈萍三个人的就行了,着实轻松了不少。年纪大了就喜聚不喜散,刚分家那会儿,两口子还是挺失落的,可是,这分开才几天,就感觉出好来了。实在是太轻松了。 以前都是小闺女受累多,这一分家,小闺女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否则的话,等闺女嫁了,自己还得忙。 其实,好多人家,有了儿媳妇,婆婆就不太管家务了。可老陈家不是特殊吗。一是程香桂这个当婆母的性子软,二是,儿媳妇们生孩子生得密,这管着管着就成习惯了。 往常,陈萍是回来做饭的,这会儿她忙着安慰三嫂,还没回来。她看时间也到了点儿了,不再等,自己动手做饭。三个人的饭,不外乎饼子、粥、咸菜,也就一把柴的事儿,轻松的很。 这儿刚在灶里点了火,家里虚掩的木门就给猛的推开了,嘭地一声打在墙上,又反弹回来。然后,“呀……哇”女孩子哭声就传过来了。 一溜小跑紧跟在娘身后的陈桃给反弹的门给撞上了,正打在面门上,当场就哭了。 她这一哭,把钱玉秀怀里的陈杨也给吓哭了。 于是,这一男一女两娃娃的哭声,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嚎得大,哭得惨。 不只是把陈母给吓了一大跳,陈家除了上了自留地的陈宝和陈父,都吓得从屋里出来了。 陈桃实在是磕的不轻,脑门上磕破儿了皮儿,血流了一脸,吓人的很。 陈母给吓的,抱又不敢抱,摸又不敢摸,把陈桃牵到马扎上坐下,一边迭声的催向这儿走的陈容“快拿个干净布来给孩子擦擦”,又迭声的哄着陈桃别哭。 紧随在后的汪金花对陈宽说:“我去拿布。——你把孩子放下,别吓了孩子。”后一句是对抱着不满一岁的陈栋向这儿跑的张桂兰说的。 幸好是磕在门板上,平的,伤口并不深,就是破了皮儿,肿起来了。擦干净血,涂上紫药水,陈桃还一抽一抽的,眼都哭肿了。额头上更是一个大大的紫红色的包,有多可怜要多可怜。 这时候人们开始找罪魁祸首。 钱玉秀也是心疼孩子的,可是大家都把眼睛盯上她,她心里也委屈。 “谁让她跟的那么紧?门反弹回去也不知道躲。”又气又心疼。 大家伙一听就明白了,实在是钱玉秀心气一不顺就爱摔门子打桌子的。 “你开个门那么大力干啥?”陈容心疼孩子,难得的冲着媳妇大声。 “怪我咯,怪我咯!你个没良心的,你们陈家人都没良心!我这好心好意的,一个泼我水,一个把我关门外头,我这招谁惹谁了?你们陈家人就是欺侮老实人……” 钱玉秀把怀里的孩子向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下来,拍着地,哭天骂地,其中心意思就是陈家欺侮人,不公平,一样的媳妇不一样的待遇。新弟妹蛮横不讲理,小姑子泼辣不懂事儿…… 不光陈容知道媳妇的打算是失败了,汪金花和张桂兰,甚至陈母也听明白了,钱玉秀这是想去沾老三家的便宜,没得逞不说,还吃了亏的。 汪金花和张桂兰相互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迈步回前院儿。做饭的做饭,伺候孩子的伺候孩子。 厨房里,陈柳烧火,陈宽正在修理马扎。汪金花拿了碗,舀了水,调玉米面儿做粥。 “老二家的这又是在闹啥?” 陈宽早就被钱玉秀给闹烦了。一般时候,只要她闹,陈宽从来不围观,也不让孩子们围观,怕孩子们学坏了。只是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避不开,心塞。 “听那意思,还是想打三弟那房子的主意。说什么让小榆代替妹妹陪老三家住。打得好算盘。这是打算让老三家的替她看孩子。这要是真成了,你看吧,她明年不立刻让小桃也跟过去才怪,然后就是让两个孩子跟着老三家吃,等于让人家替她养孩子了。光打自家的算盘了……” “这是没沾着便宜?” “嗯,不光没沾着便宜,还吃了亏了,让老三家泼了一头脸的水,让小萍给关门外了。” “小萍也是的,这么泼辣,大王庄的知道了可咋办?”大王庄是陈萍婆家的村。 汪金花把调好的玉米面下到锅里,一边搅一边说: “三弟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陈宽默了。钱玉秀在陈家这么多年,没人能够治得了,现在让三弟妹给撅回来了。他挺想知道三弟妹用了哪些方法。 “小萍还有六七十天就嫁了,到时候谁去陪三弟妹?”这真是个问题,钱玉秀说的虽然难听,也是实情,你一个新媳妇,男人又不在家,没有自家人看着,这贞操问题也确实不容易保障。 如果说安全问题,还真不是问题。□□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这个严打坏分子的时候,别说是做奸犯科,就是偷个棒子都有可能受到□□。流氓罪,那是要枪毙的!这做奸犯科的代价太大了,人们就不敢轻易犯罪,现在这几年,真的是夜不必闭户,路不拾遗。 “要不,就让小柳去吧。咱也别想着占老三家便宜,小柳说三弟妹讲课好,听得懂。让三弟妹好好给孩子讲讲,不求多大出息,能像她三婶一样考上初中,毕业弄个代课老师当当,也比下地强。小柳勤快,到时候替她三婶收拾一下家务,捡捡柴也好。” 要说,陈柳转眼就十二了,是大闺女了,在家务上能够顶个大人了,陈宽这提议并不算过分。 “你想得倒是美。到时候二弟妹还不闹上天?铁定的是光塞过小桃去也不会干休。” 一想二弟妹那个不讲理且又不知道餍足的劲儿,陈宽也是头疼了。 他还是想知道三弟妹是如何治了二弟妹的,一时间又有些遗憾媳妇太好面子,对钱玉秀没办法。 “娘,我和姐姐不在三婶那儿住也能过去问题。三婶脾气可好了,从来不发脾气,更不打人。讲得可仔细了。还鼓励我们问题。谁问得多问得好夸谁。” 陈松读二年级,正好归姜锦管。自己的婶子是自己班老师,还又漂亮又脾气好,真是让自己又威风又骄傲。 汪金花和陈宽对视一眼:这么温柔没脾气的三弟妹是咋的打败二弟妹的? ☆、陈家媳妇不好当 姜锦虽然没吃亏,但是心情也难好起来。原本以为分了家就没有宅斗这会儿事儿了,没成想,这亲弟兄就是一家子,想逃也逃不了。她也是愁陈萍嫁了后谁来陪她。 钱玉秀刚才说的话虽然是威胁之语,也让姜锦意识到自己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离了夫家独居是不行的,谣言杀人,她听得见得多了。特别是女人贞操这种,又香艳又没法验证的事情。 她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本以为嫁个军人,这辈子离男人远远的,能过个清净日子,哪里想得到,不只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独居的女人门前门内是非更多。 这万一要是自己迟迟没有孩子,陈家人是不是要轮番来看着自己? 连自己一个清净的家都没有,何来清净的日子?一瞬间,姜锦感觉前途无光、后悔莫名。 陈萍看姜锦不高兴,也不知道二嫂说了什么,劝都没法劝,只能是帮着二嫂把院里院外的菜浇完。 她还不放心家里,二嫂这样的一定要回家和陈母闹,她娘完全招架不住,不定又得答应什么,所以也是心不在焉。 两人心里虽然想的不一样,倒是有志一同的想到:如果陈宵(三哥)在家就好了。 这边姜锦做饭吃饭,先放下心事去学校上课。那边陈萍紧赶慢赶,到了家的时候,她娘已经割地赔款了。 还真的是割地赔款。 钱玉秀自己吃了亏,闺女伤了受,还被自己男人当众给吼了,她倒是也知道给自己男人面子,没有冲着陈容闹,专对着陈母闹。 你新娶的媳妇不识好人心,你的老闺女泼辣欺侮娘家嫂。 这两条哪条拿出来也可以做一番文章。能给她撑腰的陈父不在家,能够对着钱玉秀顶的陈萍又不在家。 逼得陈母不仅拿了家里仅存的白糖哄“哭得伤了嗓子”的陈杨,还抓了一只鸡给“陈桃补身子”。可不得补?姑娘家额头上伤了这么大一块,要不好好养养,留了疤,将来怎么好嫁。 等陈萍到家,正看到二嫂很不客气的把厨房里所有的饼子——热的凉的——都拾到饭篮子里端走。按钱玉秀的想法是应该在这儿吃一顿的,可是,陈母刚来得及点上火,既没有做粥,也没有切好咸菜,还不如端自己家里,一顿吃不了,还可以留几个。 陈萍看二嫂一手端着篮子,一手端着个放了咸萝卜的大碗的背影,那夹夹瘦的屁股上还有拍不掉的泥土。心里郁闷的不行,一边手脚麻利的重新和面贴饼子,一面唠叨她娘: “越将就越是罗锅腰。你把二嫂给惯的。你那碗和篮子都是肉包子打狗。” “唉,又不是到了别家,还不是你二哥和你侄子们吃了。” 钱玉秀这人虽然人品差,对自己家孩子和老公还是疼的,弄的好吃的很少能够吃到自己嘴里。 “可你这样下去,二嫂把你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家里,你俩人咋办?其他嫂子肯乐意?不说别人,你看吧,不出两天,大嫂也得从你这儿拿碟子拿碗。” 谁不想多吃多占?一只碗也是好几毛了。咸菜缸在老院里,谁家吃谁家来捞。今天二嫂拿了碗走,明天大嫂也一定不会吃亏。理由都不用找。 “一个碗值不了什么。我还有你三哥呢。”陈母这人能够息事宁人就绝不会选争执,一个碗才几毛钱,陈宵一个月可得给她十五块呢,她又没啥花钱的地方。 “三哥,三哥,你也就靠着三哥。你可别忘了,三哥也是有家有口的了。谁还能一五一十的全管着你?三哥又不是老大,凭啥啊?还有,你这年纪也大了,万一有个病有个灾的,你自个不留点钱,三哥这离得山长水远的,一时拿不过来,你可咋办?再说了,你这样拿了三哥的钱贴其他几个嫂子,三嫂就乐意?” 今天看三嫂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惹,而且,三嫂这人活得精致,家里还吃三合面呢,她的饼子全是磨得细细的玉米面儿,做个菜汤,还是用白面儿勾芡。 内里穿得更是好。那衣服虽然不全是新的,但是,愣是没有一件是补丁的,就是胸衣和内裤,也是细棉布缝的。胸衣上还绣了花。 同人不同命,陈萍看了说不羡慕是假的。一想三嫂年纪轻轻的吃细面儿,干轻松的活儿,而自己的爹娘养大了四个儿子,却还得下地干活,吃着三合面儿。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嗯,这小姑子和嫂子的利益点向来是反向的。 这头姜锦吃了饭,收拾好了,慢悠悠的跨过整个村去学校。村里的人遇到了也都和她打招呼。有叫嫂子的,有叫婶子的,也就叫小三家的,叫嫂子的,是同辈中人;叫婶子的,是下一辈的;叫小三家的,是父母这一辈的。也有叫姜老师的,这些人多是家里有孩子跟着姜锦读书的。 乡下人朴实,也没人拉关系,提醒老师对自家娃好一点儿。但是,听孩子回家说姜老师比原来的宋老师脾气好得多,教得也好,心里对姜锦有好感。姜锦又是个文雅内向不多话的性子,村里人对她的认可度就更高。 不管啥年代,淑女都是很有市场的。 到了学校,孩子正爬窗子、踩桌子的玩儿,一看老师来了,嘁里扑愣的,连跨带跃的回到自己的位上坐好。 学校里没有钟,一般就是队上上工的钟声一响,学校里就开始上课,中间的时间自己把握。不过,大多数时候,上课与否是以老师有没有来为标准。老师到了,那就上课,老师不在,那就不上。 今天姜锦来得早了一点儿,邢老师还没有来。姜锦先带着自己班的孩子上早读。 是的,姜锦自己安排的,每天第一节课,主要是就是读课文,背课文。一二年级就两门课,语文和数学。她一般上午第一节课,先范读课文,让学生跟读。读完一年级再读二年级,一般约二十分钟,余下的二三十分钟就让学生自己读。 姜锦普通话标准,读书声情并茂,学生们都喜欢听,也喜欢跟着读,给一年级的同学读的时候,二年级的也要跟着,给二年级读的时候,一年级也有跟着听和读的。姜锦都不禁止,甚至并不反对一二年级同学为了互看课本而凑位子。 陈榆一年级,陈松二年级,他们两个是堂兄弟,又住一起。早读的时候就凑到一起,同看一本书。 姜锦在上面读,看堂兄弟两个在桌子(其实是土坯)底下戳戳咕咕的。并没有专心。 姜锦给二年级也领读完,让学生们自己读着,然后把陈松和陈榆给叫出来。 钱玉秀虽然从陈母那儿拿了半缸子白糖,一只母鸡,还有一篮子馒头和一只碗,找补回一点儿,但是,姜锦给她的屈辱感和失败感并没有减小。 回到前院儿,一边唠叨,一边快速的烧火做饭。 饭菜简单,热饼子,切咸菜。她把菜和菜墩当成姜锦,剁得当当响。 菜切得了,饼子蒸透,一人一碗白开水。 给陈桃陈杨的碗里捏了撮白糖。最后也给陈榆碗里也放几粒。 一边嚼了陈杨的玉米饼子喂陈杨,一边唠叨: “那个老三家的真不是东西。成亲前这个说好脾气,性子软,哪个说好脾气,性子软,全是装的。把好心当驴肝肺不说,还上手就泼人,就采头发……” “老三家的真的采你头发了?”陈宽其实对钱玉秀的指责持怀疑态度,实在是三弟妹的样子是太文静文雅了,不像这么泼辣的。 “咋?我还能够编她瞎话。你看看我这身上,你看看我这头发……那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是狐狸精,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的,一个那好看的外皮儿,就不管里面了,让人迷的五迷三道的,连自个儿姓啥都不知道了,老三这样,小萍这样,你还不信。是不是也让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行了!”陈宽一拍桌子,狐狸精不是个好词儿,是要被□□的。陈宽虽然不满三弟妹,可也不想家里出个狐狸精,名声不好听。一家子女人都受影响。 “说归说,闹归闹,一大家子,别戴帽子,影响小三的前程。” 钱玉秀翻了个白眼儿。说话声音到底是低了下来。絮絮叨叨说姜锦的坏话。 可姜锦嫁来的时间短,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短,所有的罪恶就是把好心当了驴肝肺,泼辣不情面。 陈榆做为了个虚岁才八岁的小娃子,虽然一贯是没心没肺的,可也禁不住他娘的念叨。 他又小,分不清他娘说的是话里的话,还真的就以为姜锦不识好人心。心里对姜锦就有了意见。 小孩子单纯,报复人的方法就是“我才不给你学呢”,不但我不给你学,我还不想叫我哥给你学。 所以,陈松读书,他就捣乱。 姜锦先喝拿了旧军用壶喝口水,这水壶是陈宵留下的。姜锦每天从家里装一壶水带着。学校里也是有个烧水的铁壶的,只是一般很少烧水,烧了水也不能保温。 “陈松,你两个刚才干嘛呢?怎么不好好听课。” 陈松挺郁闷的,堂弟捣乱,他遭无妄之灾。 陈榆就硬气的多,小下巴一抬,小鼻子一哼,头扭到了一边。如果不是他两个门牙还没长齐,就更有气概。 姜锦一看,就知道这陈榆对自己有意见。 “是你捣乱的?” 陈榆保持高冷状,不回答。 姜锦也感觉挺麻烦的,两个大人闹了别扭,孩子也跟着来,可是他又小的啥也不懂,连解释也没法解释。 先打发陈松回自己座位读课文。 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陈榆。不批评他吧,以后班里的纪律就是问题,收拾他吧,只能让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陈榆也就是个小娃娃,看堂哥进去了,自己还站在外面,三婶也不和自己说话,光拿着水壶一口一口的喝水,心里也打鼓。 悄悄的转了头,一眼又一眼的偷看姜锦。 姜锦看他那孩子气的样子,感觉挺没意思的。拧紧了水壶,对陈榆说: “学校里是学习的地方,你自己不想学还打扰别的同学,这既是坑你自己,也是害别的同学。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也背了的。你打扰别人学习,就是想让人家丢钱。这是资产阶级敌人才会做的事情。” 说不懂,只能吓唬,盼着小孩子还有个怕性吧。 示意陈榆进屋。 陈榆挪着脚步,走一步看姜锦一眼,走一步看姜锦一眼,走到门口,突然又跑回来,跑到姜锦面前,仰起脸问: “三婶,你为啥不让我陪你去住?我能叠被,会烧火,会捡柴,还会看弟弟妹妹。我夜里也不害怕,我胆儿可大了。” 姜锦看着小男孩子清纯无知却又分外郑重的脸,姜锦满脑袋黑线,满脸大写的囧字。 “你小姑这还没嫁呢,这事儿咱以后再说。你先进去学习,别耽误了。你这次可别输给杨毛毛同学了。” 上次背课文比赛,陈榆多背错两个字输给陈毛毛,一直想雪耻来着。他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快步向教室里跑。 姜锦却站在教室外久久没有动。 现在看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分家也无法避免宅斗。牵涉到下一代,宅斗也并不如原来所想的那么简单。 郁闷加倍。 陈家媳妇不好当。 ☆、陈宵的信 这边姜锦把陈榆给胡弄过去,却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并没有完结,而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一个口子。 陈家人多多少少都对她不太高兴。 人就是这么怪,不论性格和品质,和某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有感情。这就像一个人养的是中华田园犬,虽然看着别人的萨摩耶犬也会欣赏,但是,却不会疼爱。这大概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界定。 钱玉秀虽然泼辣不讲理,但是,进陈家快十年了,也给陈家生了三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道,陈家人都认可她是自家人。 而姜锦是个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又没怎么和大家一个锅里吃饭,从感情上还没有归为一家人。姜锦把钱玉秀给收拾了,像汪金花、张桂兰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痛快感,却不会因此感激姜锦。 陈父陈母则觉得小媳妇太不吃事儿了,一点儿事儿就闹腾,让外人看了笑话。 陈宽心理更直白:这个老三家的就是个祸水,一进家门就让三弟有了私心,把钱收回去不说,还分了家。 陈容的心思更好猜,媳妇的主意是他同意的,三弟妹不答应不说,还对媳妇下了狠手,还连累的闺女受了伤,真的是让人恨的手痒痒。 姜锦那单纯的脑袋瓜是想不到这么复杂的问题的。 下午的时候,队长派人把陈宵的信给送来。 这是陈宵离家第十天,应该是刚到部队就写了信的,一点儿也没耽误。 陈宵的信比人正派的多,估计是因为军人的信是要经过检验的。 信不长,总体分三部分,一是报平安; 二是说离情。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句“思君令人老”,不伦不类的。 第三就是嘱咐和挂念。 “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有为难事儿,别自己撑,找能够解决的人,实在不好处理的就给我写信。” 最后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幸运的做父亲,如果你身子有信儿,一定尽早通知我。” 字不怎么样,笔画却并不畏缩,肢长脚大的,一行占一格半。又不肯好好的在线上写,竟是骑着信纸的线写。有股子张狂的劲儿,和他外貌并不相副。 看了半天,在信的背面又看到用铅笔字的一行字:我打了随军报告,等我好消息。 姜锦撇撇嘴:谁跟你随军! 她本就想占着男人的名,养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做主的日子逍遥自在,根本没想过随军的事情,现在又当了个老师,比下地轻松自在,以后转正了,工资高了,也能够养得起自己和孩子了,这才是目标。 离着高考还有三年,自己正好借这个机会一举考出去,轻轻松松的上大学,离男人远远的才好。 心里虽然这么想,也没必要说出来,姜锦拿了自己心爱的钢笔,认认真真的写回信。 “陈宵同志: 您好。 见你平安,心甚慰。 家里一切都好,妹妹勤快善良,父母慈爱,小侄们都聪明伶俐,勿念。 工作虽偶有不足,幸得邢老师认真指导,队长村民们宽容以待,现已适应。 至于随军之事,不必强求。你在部队保家卫国,我在家乡,教书育人,都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 让我们谨遵□□的教导,为人民服务! 致 礼 姜锦 短短半张,几息就看完了。陈宵却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无数遍。虽然语气生硬,内容也是上纲上线,没有温情脉脉,但是,字实在是好字,比很多字帖都要好。 姜锦上一世家里就是知识分子,父母外公的都是先读私塾后学新学的,毛笔字是必修,后世里她四十来岁离婚独居,工作又是轻闲的不得了,天天上班不是读书就是练字。一手小楷在当地书法协会很有名气。毛笔字好,钢笔字也不差。可不就让陈宵大大的诧异。 其实,不光他惊诧,部队的检验部门也惊诧。上级政审知道陈宵娶的是个农村姑娘,正儿八经的贫农出身,现在写这么一手好字,也是让人惊掉眼珠字。再看结婚审请中姜锦文凭:初中,爱好,读书写字。这是姜锦在领结婚证时自己写的信息,领导也倒是释然了。 只是姜锦不知道,这也间接的为她的随军之路添加了助力。 隔两天,陈家的信也到了,信还是陈宝写的,家里其他人,陈宽陈容也跟着爹认过几个字,能读信,却很少写,陈萍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自己死活读不进去。也就是陈宝跟在三哥后面,愣是被三哥给拖着读完了初中。 陈宝的信比姜锦的长得多,内容也多。不但一一报告了父母的身体,孩子们的可爱,还写了二嫂和三嫂之间的冲突。 陈宝写的挺客观。 “早上,二嫂去找三嫂,不知道为了什么,二嫂泼了三嫂一脸的水,还采了二嫂的头发。二嫂气不顺,回来找咱娘的时候,开门太猛,把小桃的额头给磕破了。 三哥劝劝三嫂,二嫂这人就这样,家里人也早就习惯了,让三嫂别和二嫂一般见识,一家人闹到外面,坏了名声不值当。” 陈宝这段话是陈母让写的。依着陈母陈父的想法,钱玉秀不讲道理,总想沾人便宜是不对,但是,姜锦太不让人,一点儿也不松手,也不对。 陈父陈母倒是有志一同的认为,陈宵部队管吃管喝管住,姜锦一个人一个月四十二块钱,实在是花不了,其他几个弟兄日子不好过,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钱玉秀怎么惹怒了姜锦的,就钱玉秀的性子,也不过就是“仨瓜俩枣的一点子东西”,不能“看得比兄弟情更重”。 这是埋怨姜锦太不肯容让人了。 陈宝心里和三哥近,把父母的话改了又改,就写了这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但是,心里未尝不觉得二嫂不压事儿。 陈宵看看弟弟那封字体潦草、内容丰富的信,再看看媳妇那字迹工整、内容空洞的信,心里倒是担忧和惆怅。担忧是因为媳妇果然受欺侮了,惆怅是因为媳妇不向他诉苦。 人心都是偏的,谁的媳妇谁心疼。不管陈宝说得多委婉,陈宵就是感觉自己媳妇受了欺侮,如果不受欺侮,这么个单纯内向的性子,怎么会和人动手! 他心里又有些不愤:让自己媳妇不和二嫂一般见识,这不就是说让媳妇尽着二嫂欺侮?凭啥? 他立刻铺了信纸写信。 四弟:你好。 回信已收到。对咱爹娘身体健康,家里的小侄儿小侄女都活泼可爱,我心里很高兴。这我就放心了。 我在部队为国尽忠,只能靠你们在父母身边尽孝。哥哥的心里很愧疚。 你嫂子年纪小,家里养得娇气,又不懂人□□故,你让家里人也多包容一下。她毕竟才十八,比小萍还小一岁,我又驻守国门,不能在身边教导她。她啥也不懂,以后有事儿甭找她,直接写信给我就行,咱们是一家人,能帮的我一定帮。 你也和家里大嫂二嫂说说,他们都是当嫂子当妈的人,对可怜伶仃的弟妹,能包容就多包容。要是她实在不堪教导,就和我说,我写信骂她。 这个月的津贴发下来了,给咱娘的和你嫂子的,我都分开了,以后就照这个办。把给咱娘的好好的领给咱娘。告诉咱娘,别省别细的,吃得好一点,两老身体健康,让我少些牵挂,就是对咱社会主义建设最大的贡献。 没有小家,哪有大家?四弟,你以后继续努力干活,好好劳动,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为父母尽孝。 ……” 言下之意:你们怎么不包容着你嫂子?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明明是二嫂欺侮了人,还不让人回击,这是哪家的家法?要大度,要包容是吧,那对我媳妇大度些,包容些,不管她咋样,你们少插手多言的,有能耐跟我说,别欺侮我媳妇! 给弟弟的信好写,给媳妇的信却难写。 他是真的想写信告诉媳妇:你上次做得很好,谁也甭怕,谁欺侮你你就抽回去。要是你抽不过,我回去替你抽。 可惜,所有出部队的信都要通过审查,他做为一个□□员,一个军人,一个军官,还得注意影响。 憋了半天,重写了好多遍,才定了稿。 “姜锦同志: 你好。 回信收到。你的字真是棒,像对着字帖似的。我现在就是拿着你的信当字帖,看我这次的字是不是好些了?□□教导我们说,“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二字”。姜锦同志你的就是我学习的榜样,希望以后能够与你共同进步。就是字少了些,希望下次能多写些字,以便我们共同进步。 上次你和二嫂的事情,你没和我说,小四儿也没有说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姜锦同志你是个知书达理、思想进步的好同志,相信你的一定是秉着最公正的方法处理的。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能秉正而行。 津贴随后寄达。 我把你和父母的汇款单分开寄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后取钱的事情就自己去吧。我相信这件事情难不住姜锦同志。 …… 直白来说,就是:媳妇儿,你在二嫂的事情上做的对,以后继续这样做。父母的钱让他们自己取,你自己的钱自己放好,别让他们沾手。 陈宝从大队部拿了信,先给三嫂送过她那一封,然后就在回家的路上拆了信。 他读了第一遍还没感觉出来,再读第二遍的时候,咂摸出滋味来了:三哥这是生气了?难道三嫂写信告状了? 不光是他这么想,陈宽陈容读到信后也都这么想。 有时候误会并不是出于事实的阴差阳错,而是出于人愿意相信什么。 “这么点子事儿也告状,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是他们自己也写了信告状的。当时为了写这封告状的信,一家子可是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姜锦不少的坏话。 可是,人就是这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好热了,今天一丝风都没有。身上一身一身的汗,起痱子了。还不敢用空调,前几天用空调感冒,到现在还咳嗽。 亲们都注意防暑哟。 ☆、军嫂并不好当 陈宽和汪金花还算有点心数,他们既不想得罪陈宵,也不愿意孩子们因为对姜锦的人品有想法而不好好学习,说这些话的时候还避着些人,钱玉秀就没这样的素质。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把揣测当成事实,本就是很多人的本能,钱玉秀尤甚。 少不了又在饭桌上嘀咕什么“老三家的不是东西,不识好人心不说,还向老三告状”,“挑唆一家兄弟的感情”什么“本来咱家好好的,就是她一进门,弄得家四分五裂的,真是个丧门星。” 孩子们很容易受父母这种耳濡目染的影响。本来陈榆都忘记三婶“不肯让自己陪”的耻辱了,让她妈这么三番两次的唠叨,就“旧仇加上新恨”了。而且陈桃也似乎是接受了“你受伤全怪你三婶,要是结了疤嫁不到好人家,就赖着她”的“事实”。 原来陈家没有分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一个桌子上吃饭,陈榆和陈松他们睡一个屋,陈桃小的时候跟着奶奶睡,略大几岁就跟着小姑睡,和钱玉秀这个当妈的单独接触的少,钱玉秀出门下地,进门忙孩子,也不可能天天单独拎出孩子来教导,两个孩子的性子受她影响少,也还都是些正常的孩子。自从分了家,一天三顿儿的在饭桌上受母亲的“殷殷教导”,孩子们慢慢的就长歪了。 陈桃和姜锦没有什么交集,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陈榆却要天天和姜锦呆一起。 这个“姜老师”外表好人,内里坏,还是背后告状的汉奸,我才不要听她的话,我才不给她学。 陈榆成绩原来就不怎么好,后来还是姜锦来后,开始喜欢上上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一生,上课不肯认真听讲了,课文不肯背了,作业也不肯做了。 姜锦找他谈话,他就是一副“你是坏人,你都是骗我的”样子,完全不听。姜锦是又气又无奈,还有着一点点的悲凉。 钱玉秀自己素质低,还传递给孩子不好的信息,坑孩子一辈子。 到底是孩子的前途,姜锦看不得这么小这么纯真的孩子堕落,就和陈萍说说,希望她能够和钱玉秀交流一下,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心理和学习都不能耽误。 天气越来越热,屋里有些呆不住,姜锦就在院子里支了桌子,用玻璃罩把油灯罩住,又把结婚时买的镜子放在镜子一边,让它的反射加强一些光。 最近陈萍跟姜锦学绣花。因为材料有限,针的型号也并不全,姜锦就教陈萍一些简单的绣法,比方十字绣,比方把布剪成小动物或者小花的形状,缝到衣物的表面。打算她学会了这两样就教她做孩子们的老虎鞋子。 姜锦虽然教陈萍,与做针线相比,她更喜欢读书,而且她也知道,再过个十年八年,这针线的技艺就会被工业制造所代替,但是,文化却永远是历久弥香,所以,她个人并不沉迷做针线,她一教完了陈萍就会看书或者练字。 今天,她教完陈萍一个花样,并没有打开书,而是斟字酌句的对陈萍说: “陈榆最近调皮,根本不肯好好读书。你瞅空和二嫂说一下,怎么着也不能影响孩子读书。” 陈萍停了针,看着姜锦,半晌才说: “二嫂懂啥?三嫂你到时候好好教教他就行了。”心里却担心三嫂这是徇私报复二嫂。 “不是,”姜锦也不知道怎么说,斟酌了半天, “陈榆对我有意见,我说东他就向西。我上课,他不但不听,还在课堂捣乱。” 姑姑看侄子总是好的,在陈萍心里,陈榆是个只知道吃了傻皮傻玩儿的憨小子,不可能有心机和婶子做对。但,既然三嫂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只能应下。其实心里相当不以为然的。 “我回去和二嫂说说。” 姜锦看出陈萍没把这事情当事儿,心里着急,却也不好再催,这个话题就搁置了。只是接下来,陈萍的精神头下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大痛快。 姜锦也没有猜到陈萍是因为怀疑她心地不纯而有些生气,见陈萍爱搭不理的,也便不理,只专心看书。 顾让先留下的那些书,语文她倒翻翻就行了。物理和化学,她先前是翻了一遍的,现在再仔细的做一遍。公式定理要背牢,例题要记住,课后练习要熟练。 她想考就考个好学校,也不枉自己重生这一次。 第二天早上,陈萍有意的早回家,去了后院,对钱玉秀说:“嫂子,你这好好管管小榆,三嫂说他这几天不老实学习。” 姜锦是钱玉秀的心灾,一听是她说的,钱玉秀当时就炸了:“她说小榆不老实就不老实?以前宋老师教的时候也没说俺小榆不老实。老三家可真行啊,不管大人如何,孩子总是老陈家的,总是老三的亲侄吧,看我不顺眼,连孩子也看不顺眼……” 正在院子里看着弟弟的陈榆翻了个白眼:真像娘说的,这个姜老师还真是爱背后告状的,汉奸! 一个院子三大家子,陈萍说话还注意小点声,钱玉秀却不管不顾,声音大的能够震下屋瓦。 汪金花把陈松给叫到厨房里,问他:“小榆这几天真的上课不老实?” “嗯。他说三婶爱背后告状,是汉奸,不能给她学。”汪金花看一眼跟进来的陈柳和陈宽,继续问:“你怎么想的?” “娘,真的是三婶告得状吗?她告啥了?” 汪金花和陈宽对视一眼,又看了关切的瞪着眼的陈柳, “上次你三婶和你二嫂吵架的事情,你三叔写信来不高兴。你三婶有没有告状不清楚,怎么告的也不清楚。可是,不管你三婶告不告状,与你们的学习可没关系。你们学东西是给自己学的,不是给你三婶学的。你看你三叔,因为初中毕业,当初就能够参军,你三婶,也是因为是初中毕业生,才能够当老师,不必下地挨晒。你两个可别学陈榆。他学不学对你三婶有啥损失?又不是人家的孩子。” 陈柳了柳松对视一眼,点点头:“嗯,我听娘的。” “小松你不是说你三婶的字好,你上学时向你三婶要张她写的字,回家来也练练,这写字好了也是本事。” 汪金花倒是佩服姜锦,这乡下女人,能下地干活的多的是,能够教得了书,做饭还能够做出花样的,可不多。 老二家就是个傻的,让孩子们和老三家做对,有啥好处?这样也好,少了老二家一家子,自家的几个孩子机会也多。 她没有别的更高的想法和要求,就是希望自家的孩子都能够考上初中,能招工的招工,能参军的参军,怎么也比土里刨食要强。 看现在这情况,陈宵未必没有再升官的可能,姜锦教书好,长得漂亮,说不定能够转正,以后自家还得靠着他们两口子,万不能得罪。 钱玉秀在前院里闹了一会儿,还不过瘾,又过来老宅这边,和陈父陈母闹。 不外乎老三家不是个东西,大人之间的矛盾迁怒孩子,不拿自己当成陈家人。陈父到底是和父亲学过字,多少还懂一些。 “老二家的,你先别急,问问小松,他三婶总不能睁着眼儿说瞎话,编排孩子。说不定真是孩子不老实。这马上就要升二年级了,他要是考不上又多耽误一年。” “爹,瞧你说的,不是她编排孩子,难道还是我编排了?她一个当老师的,又是亲婶子,要是孩子不好好学,她说孩子,孩子难道还不听,咱小榆可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孩子。就是孩子真不听话,她自己上手管就行,她为孩子好我难道还能够怎么着她?拿到家里来说啥?这不是在背后告小状!只是汉奸特务才瞎祸祸,制造阶级矛盾……” 虽然钱玉秀东拉西扯的,却也有一句听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孩子不老实,你当老师的教训就行了,找到大人面前是什么意思?可不就是给家里人添乱吗! 就是陈萍心里也是难免这样想。 老实说,陈萍并不是个坏孩子,有正义感,肯担事儿,也吃得苦耐得劳,只是,她的正义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一直是有着抑强扶弱的性质。她支持三哥找媳妇,看不习惯几个嫂子啃三哥,那会儿陈宵是弱者,是处于被同情的地位的;自从分了家,收入良好,工作都体面的三哥三嫂都成了强者,她心里正义的天平又开始倾斜。这两次姜锦“背后告状”的行为,让陈萍对三嫂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感觉她不磊落,像地主家的小老婆,光外表装的纯良,一肚子坏水。 从此之后,她虽然还是会给姜锦做伴儿,她也稀罕姜锦那儿的新房子,稀罕那儿每天晚上可以随意的洗澡,喜欢姜锦教她的技艺,但是,心里到底是有了疙瘩。也还帮着挑水,不过是当成交换。也还是给带菜,但是明显不如以前用心,带的菜少不说,还多是头一天家里剩下的。 姜锦能够感觉得到,但她单细胞的脑子里根本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发生的。不管是对陈萍还是对陈榆都是一腔的赤诚,心怀坦荡,结果弄到现在整个陈家的人,都对她不假辞色。 心里郁闷,却又无人诉说。 姜锦第一次感觉到无人理解的悲哀。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经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月经还没来。应该是怀孕了。她也顾不得陈家人的态度,她得好好为自己和孩子打算。 等到陈宵的汇款一到,她趁着周末去了镇上。 在这儿插一句,陈萍的自行车自陈宵走后就擦干净放起来了,这是嫁妆,可不能这时候骑旧了。三哥那会儿是没办法,现在是谁骑也不行了。因此,姜锦是走着去的镇上。 十几里地,她走了快一个半小时才到,把脚都走麻了。 取了钱,去书店里转了一圈儿,买了毛笔和宣纸,又去废品收购处转了一圈儿,收获了几个并不太古的菜坛子,她也不能抱回家去,就都送到二姐夫崔兵上班的供销社这儿来了。 还好,崔兵正好在班上。看小姨子热得衣服都湿透了,刘海湿得一绺绺的,拖着个破框过来,吓了一跳。 “小锦,你咋这时候来了?这大热的天儿。这弄的啥?我来我来……” 小姨子是全家的宝儿,崔兵也不敢怠慢。和同柜台的同事招呼一声,把姜锦引到了他们的办公室。 正好有半块西瓜,给姜锦切了一块儿。又倒了凉白开水,帮着姜锦把水壶灌满水。 崔兵这人长得不咋样,矮矮墩墩的,身高并不是矮,和姜锦差不多,只是身子长,腿短,显得个矮,但是,性子非常的好,细致又温和,对姜娥差不多是言听计从。加上工作好,用姜娥的话就是“实惠”。用现代人话就是经济实用男。 姜锦吃了一角西瓜,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把自己来取钱的事儿说了。 又拖崔兵帮着买些面儿。 姜锦本来是想让陈萍帮着在村里买些,可是,最近陈萍别别扭扭的,她也就没说。再说,如果买了粮还得自己磨粉,不如直接让二姐夫在镇上给买磨好的。她娘给她陪送了半口袋,约三十斤的玉米面儿,五六斤小麦粉,她这都吃了二十几天了,玉米面已经吃尽了。 农村人很少有国家供应的低价粮票。好在,在村里和村民偷偷的换,也不需要粮票。 “这个在镇上买更贵,不如在村里买合算。你把钱给我,我替你买了,替你磨了,改天我和你二姐帮你送过去。这刚过了分了粮,家家有粮,正好多收些。” “多买些麦子吧。” 月子里,她还是怕吃粗粮的。 “那你让二姐给我在村里买几只母鸡呗,下蛋的。别要太老的。”家里现养小鸡是晚了,再说,姜锦也不会养鸡。大鸡应该好伺候。她可不想孕期里,月子里鸡蛋也吃不起。 崔兵一一答应了。姜锦在崔兵的食堂里吃了饭,给崔兵留了买粮买鸡的钱,又嘱咐崔兵给她留意核桃、芝麻之类的东西,这才空着手蹓蹓跶跶的向回走。 正走着,身后突突突的拖拉机响,姜锦下了大路,站在辅路上等拖拉机过去,却没想到拖拉机在她身边停下来。陈宝坐在驾驭座上,唤一声“三嫂。”然后让姜锦上拖拉机。 陈宝也是来取钱的,他猜着三嫂也是,便没有问“你是来干啥的”。 拖拉机声音太大,也不适合聊天,两人一路沉默的到了村口。姜锦被颠得有些发晕,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在路上站了好一会儿,头不晕腿不麻了,才开始迈步,没相到陈宝又停了拖拉机,从里面跳出来,跑了过来。 “三嫂,你的粮还有不?我给你籴些?” 姜锦一愣,想起陈宵临走的时候是嘱咐自己买粮找陈宝的。有些尴尬地对陈宝笑笑: “刚才镇上,二姐夫说我娘过几天过来给我送粮。” 按说姜锦嫁过来就应该把户口转过来,然后从这儿分粮,但她嫁的时机不对,并不是队上添丁进口的时间,她按规定还是得从姜家村领粮。 只是,她自已感觉在娘家不上工,不好意思分娘家那几成粮,这才让二姐夫帮自己买粮的。但现在又不好明说。只好撒谎。 陈宝不管三嫂的粮从哪儿来,只要她有吃的就成,自己能够给三哥交待就成。 “那就好。以后要磨粮买粮就让小萍给我说一声,让小松给我捎个信儿也行。” 见姜锦应了,陈宝又快步跑到还突突响着的拖拉机上,开上走了。 陈宝问自己的时机正好,自己的粮正要吃尽。可是分家的时候明明是净身的,难道陈家知道自己娘家给陪送了多少粮? 又一想,陈萍就跟自己一个屋里住,自己柜子里有什么,和自己一样的清楚,心里又觉得老大的不得劲儿,有陈家人陪住,自己未来的日子里也没有任何隐私而言。她有个人空间被人窥视的压抑感。 灶房给收拾出来? 现在感觉自己家里的设置真的有问题了。灶房应该设在堂屋里,西边那间屋子应该让别人住的。 或许,可以把西屋替出一间来? 唉,乡下的日子真是难过啊!军嫂并不好当。 姜锦再次咒骂穿越大神。 ☆、清净难寻 姜锦出嫁快一个月了,家里人本来就很挂念,只是农村人讲究嫁出去的闺女就是人家的了,娘家人不好频繁登门。现在好容易崔兵有了姜锦的消息,姜娥当天晚上就呆不住了。 “她去镇上,没有送也没人陪?自己出面买粮,他陈家这么大一家子,咋就轮到到小锦自己去买粮的地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在回门的时候,陈宵倒是提过陈家已经分家了的事情。但是,父母还在,小锦男人又不在身边,这买粮的事情,不应该陈家男人帮忙吗?这大热的天儿……” 姜娥是个急性子,一想到妹子凄惨的处境,一刻也呆不得。她也清楚姜锦的性子,太过冷清,不爱和人相处,说不定是她买粮的事情陈家还不知道呢。 她和婆婆说了一声,先把家里现在有的玉米面和小麦面大半都带上,先给姜锦吃着,借了队上的驴车,连夜赶到陈大夫村。 今天姜锦跑了半天,又热又乏。回到家里,冲洗了一下,就上炕睡了。一直睡到太阳落了山,这才醒过来。 虽然睡了一大觉,身子依然软的拖不动腿,连脑子也是木的。这种从里到外的乏力感唤起她的记忆,她越发肯定自己是真的怀孕了。 她搬了椅子到院子里,卧在上面,发呆,打瞌睡。 七月的天了,空气又干又燥,也只有这傍晚的微风,能够把乡间植物的清凉给带一些来,驱散一下干热。风里裹携了水气的凉,不知道哪里的天空下了雨的。或许,这雨明天后天的就能够到这儿。 现在没有网,没有即时的天气预报,城里人靠广播,村里人靠经验和感觉。 下了雨就能凉快几天,期末考试结束,自己就能够有一个漫长的假期。正好渡过三个月的危险期。 头三个月对孩子以后的智力发育非常重要,营养一定要跟上。可是,在陈家,毕竟不方便,是不是要到姜家住着去? 姜锦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夏天的太阳落得晚。等姜娥忙里忙活的赶到姜锦的小院的时候,天还没黑透。 姜锦的院门虚掩,姜娥一边叫着姜锦的名字,一边推开门儿。看妹妹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站却又坐了回去。 姜娥赶紧的跑过去,扶住姜锦:“小锦,这是咋的了?” “姐,我没事儿,我坐麻了身子了。你咋来了?——姐夫也来了!” 崔兵一手提着几十斤玉米面儿,七八斤小麦粉走进门。 “这么快?”下午刚说的,这面粉都弄来了。 她打开厨房门儿,崔兵帮着把面子和面粉放到橱柜里。 “你姐怕你着急吃,先把我们家的都打扫来了。改时,籴了粮再补上就行。” “我寻思了,你的户口秋后就能迁过来了,你以后向队里交钱买工分,以后吃队里分的粮,比你自己买粮合算。你可以用粗粮换细粮。按说这季儿,你的户口还在姜家,姜家大队里应该有你的粮,我去问问咱娘,你先别急着自己买。到时候要咱哥给你多换些细粮送来。” 姜锦当然没有意见。 “姐,你们吃饭了么?” “你吃了?” “没呢。你们要是没吃,我们一起吃吧。” “行。我来做,你歇着。你也是的,到镇上十多里路呢,你家里哥哥嫂嫂的这么多,就不能让别人帮着你。瞧,今个儿累着了吧。” 崔家村在陈大夫村和杨大夫村中间,离着镇上也近。距离陈大夫村才五六里路。 “我觉得我自己行。” 自己能做的就绝不麻烦别人,如果非要麻烦别人,能够雇人的就绝不请人。这是姜锦上辈子的处事哲学,完全是城里人思维:人和人之间分得清清楚楚的,各扫门前雪。 姜娥翻了个白眼儿:“一个篱笆还三个桩呢,看你能的!” 姜锦从柜子里拿了面条,姜娥和着菜和盐,一锅里煮了。每人吃了一大碗。 “你家就一点油也没有?” “是我吃光了,还没有去买。” “没有油吃哪儿成呢?下次给你送点过来。——崔兵,供销社再来猪肉时给她留点板油吧。”又转头对姜锦说,“你先弄点猪油吃着,现在这时候不上不下的,到秋后,豆子芝麻熟了,给你榨点油,等以后收了棉花,再多买些棉籽油。” 姜家和崔家条件都不差,哪能够忍心让小锦受苦。 “嗯。”这种事情姜锦听着就行,反正她姐又不让她吃亏。 吃过了饭,崔兵继续在院子里坐着,姜娥进厨房替姜锦收拾。看姜锦还是乏的动作缓慢而呆滞。 “你这不只是累着吧?都半天了,还没歇过来?到底是咋了?” “姐,我可能怀孕了,这都七八天没来了。感觉特别的乏。” 姜娥一惊又一喜:“都这样还跑到镇上去,大热的天儿,要出了事情可咋办?” “这不还不确定吗!” “不确定也不行。头一胎是要小心的。你身子又不壮。小心点儿没大错。怪不得要买鸡。还算有点数。我回去让我婆婆和咱妈都给你问问,我听说家禽的数量已经放开了,你多养几只,自己吃蛋也便宜……” “我看你家一点儿咸菜也没有,陈家没给你?”农村人到初冬就腌白菜萝卜,可以吃一年,这东西谁家都有,必不可少,也不算稀罕。谁家吃没了还可以和邻居亲戚的匀一些。 “是我不想吃。我就喜欢新鲜的菜。”老腌菜里含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好,姜锦才不要吃。 “你这毛病是越来越多了。”姜娥无奈,这妹子自从病好了后,爱干净,饭食挑剔,老腌菜更是能不吃就不吃。 “到冬天你可吃啥?” 看姜锦有些愣怔的样子,姜娥叹了口气,可真是替妹子发愁,啥也挑剔,又没有打算。只能自己给她支招: “现在趁茄子豆角长得多,摘些嫩的过了水晒起来,到冬天煮开,一样的新鲜。还有,秋天在院子外面挖个菜窖,多存点萝卜白菜的,还可以存些芹菜、香菜、土豆,到快入冬的时候,捡那些老成些的辣椒和青椒,埋到草灰里,再用麦秸封好,吃到过年没问题……” 姜娥从小在农村长大,又是个精明会过日子的,这些日常过日子的常识比别人要懂得多。 这些姜锦还真不知道,决定等姐姐走了就记下来,以后照着做。 妹妹听得认真,姜娥是又有成就感又想叹气:妹子啥也不懂,可咋过日子哟,操心! 想起妹子刚才说的“我觉得自己能行”,自己安排家事,想想真的不放心,是菜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菜鸟还不知道自己是菜鸟。在人情处事上,妹子又太闷了,真是让人想放心也难。只能慢慢提点。 于是转了个弯的教妹妹:“你打算找谁搭鸡窝、挖菜窖?” 看着妹子仍然是呆萌的看着自己。姜娥使劲点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说:“你啊,怎么什么也不懂?真是读书读傻了。 “这事儿除了找你的陈家人还能找谁?别给我说你是想雇人,真是有钱烧的。一家子就是一家子,不管他们跟你亲不亲,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让你公公帮你,到时候给你公公婆婆多送点吃的,送布料也行。 “要是陈宵的兄弟哥哥的来帮忙,你就给孩子们送点吃的,几块糖,一包半包的挂面,或者几个鸡蛋。这种事情哪怕是多花钱,也得让自家人赚,不能请外人。 “亲人嘛,越有联系越有感情,这人和人都是处出来的,可别像在娘家似的,你连个伙伴都没有。这过日子,可不是你帮我我帮你的?你家没劳力,他们家没钱,你到时候手头大方些,陈宵还能让你吃亏? “你这又是买鸡又是买面的,陈家其他人都不如你吃的好吧?你自己这样过,家里人是啥滋味儿?心胸宽点儿的,不过是心里酸一下,这心思窄的呢?这人啊,互相成就难,毁人可就容易了。陈宵又不在家,你有个啥事儿,不用家里人给你使坏,只要他们不帮你说话,你就麻烦了。谁过日子还能关着门朝天过!” 姜锦还真的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过日子的理论。她一直把自己和陈家人,甚至和陈宵都分的清清的,或者说,她都没打算让陈宵介入她的生活,更甭说是陈家其他人,可是,最近,她也感觉到了,陈家人待她不亲热。以前陈萍对她还好,可是,慢慢的就越来越差。今天和陈宝在一起,两人也没话说,感觉上也不亲热。 看妹子若有所思,姜娥心里安慰:好歹还能够听到耳朵里。 “你可别想着靠咱哥或者是你姐夫。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谁家还真能养闺女一辈子?就是娘愿意,哥愿意,你生的孩子还能不姓陈?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咱娘家管太多,不但让人家笑话你,咱娘也吃挂落。” “听姐的,以后有个跑腿的啥,让陈家人帮你,不管是兄弟还是侄子,你手头大方些,人和人就是这么你来我往的。我也听说了,陈家人还算有规矩,你婆婆不坏,兄弟妯娌的有私心,这也正常,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事,小大小闹的别太计较。找针扎,非得丁是丁卯是卯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崔兵上头有一哥,下头还有个没娶媳妇的弟弟,姜娥做为最容易被父母忽略的老二家的,却受崔家所有人的重视,靠得绝不是泼辣不好惹,而是处事明白,手头大方。 这不就是中国传统世俗文化中的家族制么。 姜锦上世活到古稀之年,平常里听到见到的,那怕是新娘儿俩儿,也是各自拥有各自的生活和空间,虽然周围也有些“嫁了一个男人就等于嫁了他们一家子”的情况,但是,从来没有真实的接触过社会文化中提及的家族制。 姜锦到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我嫁的不只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家族。 一想到以后自己需要应付整个陈家,姜锦心里哀嚎:她要的清净啊,独立啊。 筹谋一个简单的生活竟然如此之难。 她开始怀疑自己与嫁给陈宵的选择了。 ☆、有些责任无可逃避 今天陈萍过来的晚了些。看门口树桩上拴了驴车,大门敞开着,一进门,看一男一女和三嫂一起坐到院子里。 “三嫂——” “哟,小萍过来了。”姜娥赶紧的起来,热情的拉住了陈萍的手。她们两个不算陌生,姜锦相亲和成亲时都见过。陈萍也认出这是三嫂的娘家姐,崔家的表嫂,另一个就是崔家表哥了。乖乖地叫了表哥、表嫂。 拉了她坐下,姜娥拿起了茶壶,要给陈萍倒水。吓得陈萍又赶紧的站起来抢茶壶。哪能让客人给自己倒茶。 姜娥把茶壶远远的拿开,坚决要给陈萍倒: “小萍,今天这水啊,还就让姐给你倒。我这妹子这么多天都是你照顾,不光我这心里,就是我娘我哥的心里也是感谢你的。从早就听说咱陈家人实在、良善。可不就是?你这个当妹子的,还要天天给嫂子担水、摘菜的,我啊,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的好。今天给你倒杯水,表示一下。” 陈萍到底是个没出阁的闺女,让姜娥给说的脸庞发红、手足无措。 姜娥给陈萍倒了水,又解开带来的包袱。 从里面拿出一块香皂递给陈萍:“我也没啥好东西,这块香胰子给你用。你们年纪轻轻的用着正好。” 又拿出一个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的纸包:“这里面是半斤茶叶,是给你家姑父姑母的,茶叶一般,让姑父、姑母别嫌弃。”姜娥这是从程家那头论的。 陈萍更是手足无措,茶和酒可是非常体面的礼品了,当初自家相亲,都没能给表嫂家带茶叶。 姜家二姐一出手就这么大方,让她心里真是惴惴不安。 可是,姜娥的样子又不容推拒。 只是满脸通红,不能自已。 陈萍一来,两姐妹也没法说知心话,天色也不早了,姜娥还挂念着家里的孩子,就告辞走了。 陈萍和姜锦把姜娥送走,闩了大门,陈萍去把筐里的菜放到厨房,开了橱子门,一摸下面,满满的粮食塞在里面。借着灯光一看,大半口袋的玉米面儿,好几斤的小麦粉。再一想刚才姜家二姐一出手就是一块香姨子、半斤茶叶,心里也纳闷:三嫂这样的家底怎么就肯嫁给三哥了呢。 不说别的,农村人家,男人不在家就不像个家。何况陈家一大家子,穷得又出名。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也算是理解了三嫂凭啥能够那么坦然的日常吃细粮,那么爱干净了。真的就是人家家里惯的,陪送粮食不算,这出嫁不到一个月,又送粮食。要知道,这个年头,多数人家,二十斤玉米面就能够聘个媳妇了。 自己收的聘礼就是二十斤玉米面,十块钱。这还算是因为对方听说自己陪送的有自行车加重了的,否则也到不了这些。 陈萍收拾完厨房,看到三嫂已经在澡房里准备好了热水。天气热了,他们一般不在澡房里烧水,火烧心壶里烧热水,到时候略兑一点儿凉水就行了。 在这大夏天忙碌一天后,能够痛痛快快的洗个擦,真的是一种享受。 想起今天下晚,娘接过四哥取回来的那十五块钱时,别扭的神情,和担心的唠叨,当时她心里也不舒服,可是,算起来,三嫂又真的不算坏。 每天会给自己准备洗澡水——虽然那冷水是自己挑回来的;教自己针线的时候很有认真,很有耐心;自己在这儿住,也没让自己搬被褥,而是让自己睡了她陪嫁的新被子,还给自己做了两身的内衣,虽然那胸衣的样式让自己脸红,但是,穿上的感觉真的挺好。 分家的决定是三哥下的,给家里多少钱是三哥定的,再说,好歹三哥每个月给父母十五块钱,是他津贴的三分之一了,其他三个哥哥比三哥给的少多了,还又从来不拖累家里。这么一想,怪三嫂又不太合人情。 只是家里一向靠着三哥,这一下子被丢下,其他几个哥家里怎么过? 姜家是怎么过的?他们家里就是种地,也没有人当兵,也没有人吃公家饭,可是不但能够自家里过得好,还有余力照应闺女。程舅母可是说了,姜母疼闺女是出了名的,原来那两个嫁了的,也是常送东西过去的。他们家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法子吧。如果能把这些法子学了来,是不是陈家就好过了? 洗完了上了炕,吹了灯。 黑暗中,陈萍轻轻的问姜锦: “三嫂,你在娘家时冬天都干啥?” 姜锦一愣,努力调动原来姜锦的记忆,然后慢慢给陈萍说: “我们家冬天主要是做鞋子。爹和哥哥纳鞋底儿,娘和姐姐们做鞋面,然后做成鞋,让爹偷偷带到城里去买。还把麦秸编成辫子,买到供销社;有时候也用玉米皮儿编坐垫,编成帘子。我娘还会暖地瓜秧……我哥也会捂木炭,只是,都是些树的老根,质量不太好,不过,弄到城里也能换钱……” 想想,姜家人是很勤快的,即使是大冬天也不会闲着,也所以,家里的日子好过,几个儿女也练出了一手的好活道。 陈萍默了。她刚刚问的时候,也只是一种试探,以为姜家的家底这么厚,一定有挣钱的营生,没想到还真有,却是人家勤劳的一点点的积累的。相比来说,陈家人是太懒了,大冬天的就是守着火塘玩儿。 瞬间,她有种羞愧感。她以前就感觉到全家靠着三哥养,这是不正常的,但是,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才能解决困境。 现在看来,果然如大队里宣传的那样“天道酬勤”,好日子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听着身边的姑娘翻转了几次身子,姜锦轻轻地问: “以往,咱家冬天里做什么?” “纺纺线,织织布。”秋天里分了棉花,弹出棉絮,家里的妇女就纺成线织成布,这就是一家人一年的衣物,有多的还可以当成人情往还的礼品,甚至可以换其他东西。不过,这是各家各户的都要做的,只是必须,不算额外的。姜家冬天也需要做这些。 可,一年能分几斤棉花?干不了几天。可见,陈家冬天就是实在的猫冬了。就是玩儿。姜家村大多数村民就是这样的,春天到冬天上地干活,冬天就猫在家里。没钱没粮咋办?冬天反正不用干活,就少吃少动。一家人卧在炕上不出门,连棉衣都不用人人有份,一家人替着穿就行。 “三嫂,你会暖地瓜秧吗?”这东西产量大,顶饱,差不多各家各户都会在自留地里种地瓜。但多数是买瓜秧。 “你想秧?我虽然看得多,但自己从来没有单独操作过。你想秧的话,让我娘来教你。” “我想让家里人学着秧。这么多年,家里人靠着三哥过活,现在分了家,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有点过活的营生。” 陈家确实是个问题。像陈家另外三个弟兄,孩子多,劳力少,挣的工分少,分的粮、棉啥的就少,可孩子们固然吃的少,却又要吃的好,还容易生病,算起来,比一个劳力花钱也不少。还有半大小子,比成人能吃。 姜锦轻轻的叹了口气,伸了手,拍了拍陈萍的胳膊。 陈萍一个快要嫁了的小姑子,都担心着陈家的生计,她这个“死是陈家鬼的”人或许也应该有一份责任心,而不光想着清净,自己过自己的。 还有二姐,对着陈萍为啥这么客气?又是搭东西又是说好话的,还不是为了自己在陈家能够好过?这也是二姐的家族责任心:为了亲人而努力,而付出。 ☆、开窍了的姜锦 第二天,陈萍早早的挑满两个水缸,拿着姜娥给的香皂和茶叶回老宅。 这不年不节的,就收到这么贵重的礼品,陈母和陈父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他们娶进来的这几个媳妇,娘家都是肯管闺女的的,但是,一是,他们家里比不得姜家大方,二是,他们的大方也仅仅是着落到自家闺女的身上,没人给陈父陈母什么东西。现在,人家一个娘家出了嫁的姐姐,一次寻常的拜访都这么大方,以后真的有事儿,肯定不小气。 “听你妗子说,这个姜家二姐,是个周全人,在崔家当得开家。是个嘹亮人,比你三嫂强。” “其实,我三嫂就是人闷,不爱和人打交道。心却是不坏,也并不抠。你看,我在那儿住着,洗头的抹脸的东西尽着我使,被子都让我盖她的新的。做内衣还给我做一身。” 陈母白了闺女一眼:“你这不让她收买了?你天天替她担水拿菜的,工钱也够了。也真是娇气的,在农村长大的,竟然不会担水。” “可是人家会教书,会做菜,会绣花。咱乡下人会担水的多,像三嫂这么手巧的却不多。” 陈萍说的也是实话。十里八乡的也难找出这么个手巧的。 陈母也认可的点点头:“就是这性子独了点儿。和你三个嫂子不来往,和村里人也不爱来往。听说,那个邢老师还背后说她什么清高。” “嘁!那个邢老师自己教得不如三嫂好,脾气还坏,学生讨厌她,她忌妒三嫂才在背后说坏话。” 这倒是真的。 姜锦普通话好,对学生有耐心。又从不迟到不早退,学生们对她印象好,还有三四五年级的学生在早读的时候跑到他们教室去听她读课文。 邢老师和宋老师都是有家有口的,在上课时间上相对来说比较随意,今天迟到,明天早退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姜锦不同,前世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守时、敬业已经刻在她骨子里。她不但不会迟到,每次还会早去。打扫一下办公室,扫一下学校的院子。 这让随意惯了的邢老师非常有压力。姜锦上课认真,一上一天课,除了课间,还真是轻易不离开课堂,又是个不爱和人交际的清冷性子,和邢老师也是处的疏离而礼貌,两人还没处出感情来,相比于宋美娟对自己的捧着,姜锦实在让邢老师受不了。 偶尔在村里里说姜锦清高、冷淡,不团结人。这正合了钱玉秀的心思,抓着这个,大力的在背后说姜锦的坏话。 只是,姜锦一个刚嫁来的小媳妇,除了来回的打个招呼,几乎与村里人没有打过交道,就是老宅那边的亲婆婆公公,亲妯娌,也都没有交往过,村里人对她并不了解,虽然不会像钱玉秀所希望的那样鄙视姜锦,却也是敬而远之。农村人最怕的啥?就怕人家看不起。其实这是他们心里最隐秘的自卑作怪。 这边陈萍努力在陈母面前替她刷好感,姜锦这边也开始有了动作。 虽然姜锦是个喜净不喜热闹的性子,可是入乡随俗的道理还是懂的。二姐说的或许并不合她心意,但是有一点却是对的,有钱还是花到自家人身上。于是,这天下午,下了学后,她就提着二斤挂面到老宅这边来了。 二斤挂面可以催妆一个闺女了,是相当重的礼。陈父陈母自己家都没有这个。因此,对姜锦的到来表现出极度的热情来。 姜锦坐定,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想让公公帮着自己搭个鸡窝,再看看能不能买到渔网,把鸡笼起来。 “不用渔网,我给你用麻绳子结张网就行。现在箐麻正旺,我去洼里割一点儿,沤一沤就行了。明儿早上我先和老四给你把鸡窝搭上。” “等你沤好了,怎么也得十几天下去了。咱家还有去年余下的麻绳,你先编着,不够向孩子大伯家借借,我记得去年嫂子弄了不少。” “行,等咱家编了再还他们。——你姐没说啥时候送鸡来?” “这个还没准。她得好好搜罗些。——娘,我听说这养家禽的数量放开了。你今年也多养几个吧。” “这是你姐说的?这消息从上头来,应该是真的。那我明年春天让家里的鸡抱一窝吧。” 姜锦点头,她把消息传达了,怎么做全凭人家意愿。 果然,第二天早上,陈父就带着陈宝来给姜锦搭鸡窝了。他们一人一辆小推车,上面放了砖头、土坯和木棍。 鸡蛋背靠着厨房的墙,面冲着南。东边是院墙,南边是大门的墙,三面靠墙,只要在南墙和厨房之间拉一道网,就能把鸡给笼住了,还远离卧房,地方选得挺好。 确定了地点,陈父就和陈宝两个人忙开了。 砖头是旧的,隔在下面,把鸡窝垫得离地半尺高,上面搭了棍子,鸡可以站得住,鸡粪却可以落下来。便于清扫。鸡窝的墙是用竖起来的土坯搭的,高度有五十来公分,上面又搭了个窝,放些麦秸,是鸡下蛋的地方。 陈父的手艺算不得精巧,好在看着还算是结实。活不多,两个人不过一早上就搭完了。 等他们搭完,姜锦的早饭也做好了:一锅的玉米面饼子,小麦粉调的菜汤,蒸茄子当菜。 考虑到他们平时还吃咸菜,姜锦特意的在蒸茄子里多放了盐。 一般村里人蒸茄子,那就是把茄子切了,放上盐,熟了后一拌就行。白乎乎烂乎乎的一碗,用筷子挟不起来,得用勺子舀。 但姜锦不同,她是把整个茄子竖着打了花刀,把盐和花椒粉揉进去,洒上切得碎碎的葱花,稀释了的豆瓣酱,又淋上酱油,这才上锅蒸,蒸到刚熟,就端出来,又放上切得细细地蒜沫,淋上醋。尽管没有香油,这样的菜已经把平时那种蒸茄子给秒成了猪食。 陈父和陈宝两个人胃口大开,三只大茄子都吃尽了,一锅饼子吃下去大半。 哎呀,三嫂(老三家的)手艺(伙食)这么好,盼着以后能多有些活让自己干。 陈父和陈宝吃了一顿美餐后,态度大好,第二天一大早,陈父弄了几个收拾好的树枝,让姜锦架黄瓜豆角用。还把院子外河沿上那块荒地又开拓出一大块,说是过几天入了中伏就给她种些萝卜胡萝卜。 姜锦这人也禁不住人对她好,更不是爱沾人便宜的性子,就给陈父陈母弄新布各做了双鞋面,让陈父陈母更加的满意。 这一来一往间,姜锦发现,与陈家人打交道也没有那么难。不必能言会道的,不过是多接触些,手头大方些。 迈出了第一步,再迈第二步也就容易了。 期末考试在即。姜锦开始重点给陈家三个娃子补课。 这个时候考试非常的不严格,初中还会有确定的时间和统一的考题,都是用蜡纸、手摇的印刷机印的试卷。像小学里,就随意多了。公社里派个人下来,拿了张写了试题的纸,让老师自己抄在黑板上,学生们在下面做,做完了立刻就出成绩。 比方一年级升二年级,在黑板上抄五十个字,让学生排着队在教室外面,一个个叫进来认字,老师的教鞭指哪儿读哪儿,读对三十个,就算六十分及格,语文就过关了。数学是在黑板上抄十道题,做对六个就算过关。语文和数学过关了,就可以升于二年级。 这么并不严谨的考试,不管是学校老师,还是大队部、家长,谁也没有生出作弊的想法,一是一,二是二的,真是纯朴的了不得。 这个时期对干部的思想教育到底是非常的给力的,干部和老师的思想都挺单纯的,没有像后世那样,即使再高明的防作弊手段也防不住更花样百出的作弊方法。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孩子们对于升学考试还是相当重视的。 陈柳、陈松两个尤甚,主要是陈宽和汪金花两口子特别重视孩子教育,有让孩子更进一步的野心的。 一二年级宋老师教得还算用心,邢老师教得就随意,陈柳三年级并没有学很好,挺担心考不上的。于是在邢老师又一次早退的时候陈柳没有在教室里等弟弟下课,而是等在了一二年级的教室门口。 等姜锦放学一出来,陈柳就迎过来: “三婶,你能给我补补课吗?” “行。”姜锦看看天色,学校里并没有蜡烛和油灯, “你还是跟着我回家吧,我给你把课本都理一遍,叫人给你爹娘说一声,今天晚上就在三婶家吃了。” 正说着,陈松和陈榆收拾好书包从教室里出来。 “三婶我也去你家。你帮我也补习一下。”陈松的成绩还不错,考上三年级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谁还会嫌孩子们爱学习?姜锦当然答应。 三个孩子有两个要去,姜锦也不好意思落下陈榆,随口也问一句:“阿榆去不去?”家里和村里人都叫陈榆的小名小榆,姜锦听着不好听,像小鱼,所以,现在都是叫他阿榆,像陈松,就叫阿松,陈柳就叫阿柳,一个阿字,缠绵百回的,让人听着有种被珍视感,几个孩子还挺喜欢的。 陈榆看看陈松,又看看姜锦,鼓了鼓嘴,挺挺胸,很大爷的说:“我也去。” 他是不稀的理这个“汉奸”的,可是,能够给家里省一顿饭也是好的。据他娘说,这个汉奸家里可是天天吃不用掺高粱面的细粮的。 姜锦不去理这个中二期的熊孩子,也并不在乎管他们一顿饭。说到底她还是有前世的思维,一直没有“物质匮乏,对人要吝啬”的概念。 陈柳托邻居的一个小孩子给陈家捎个信儿,他们姐弟三个便都跟着姜锦去了姜锦的小院。 陈榆天天听他娘唠叨三婶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三间正房两间偏房的小院儿,还有洗澡房,他也就是在三婶嫁过来那天过来过一次,当时也光注意抢花生红枣了,也没有注意这个。现在一看,果然是极新的房子,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西墙下种了一排的菜,刚出苗不久。却已经把要爬藤的架子给搭好了。 太阳还没有落山,姜锦在院子里支了桌子,让他们先把今天的作业做完,然后自己去做饭。 因为陈父陈母和陈萍和姜锦的关系有了很多的进步,这几天陈萍拿来的菜就格外的多,还新鲜。 姜锦为了招待好小朋友也算是倾其所有。 酸辣土豆丝,红烧茄子,木耳菜鸡蛋汤。主食还是玉米饼子。 油和鸡蛋是姜娥连母鸡一起让人给捎来的,今天就发挥了大作用。 几个孩子哪里吃过这么精致好味道的饭?瞬时就被三婶给征服了胃。个个吃的肚子滚圆。 姜锦却看得心里发酸。 当年,儿子出生的时候也是六年代中,但是,家里也是三天两头的没有断肉,大米白面尽着吃。她在自己那个围城里,也并不知道别的地方的人竟然是过得这样的苦日子。玉米饼子,几个素菜就能够吃得这么香。 姜锦不管啥时候也脱不了母性的思维。这个时候,连陈榆平时对她的叛逆都并不重要了:不过是几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补习中,三个孩子发现,姜老师比课堂上更温柔,更耐心。 课堂简单的很,不外乎就是熟读默记。 先复习语文。 姜锦让三个孩子从课本的第一课开始,要求背的课文就背,把生字词默写过,然后她再检查。有一字背错,就重背。务必在她面前连续背三遍而不出错才算过关。至于生字,她读,孩子们默,默错一字,自己再去把所有的生字都读写,再抽查,没有错字才算过关。 至于数学,黑体字部分背过,课后练习一个不落的做。然后复习题也一个不落的做,一个题不错放算过关。 要求虽然严格,但是方法却简单。每一个学期开始的课程总是印象更深。孩子们复习的并不吃力。反而很有成就感。 至到陈萍过来,每个孩子复习了四篇课文,两章节的数学。孩子们不但不觉得累,反而感觉元气满满,成就感很强烈。 陈榆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前学得还行。对自己升二年级有了信心。 汪金花和陈萍一起来了,一进来就是热情洋溢: “哎呦三弟妹,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这几个免崽子,谢谢你三婶了没有?你们能不能考得上,可都着落到你三婶身上了,以后可得听话。———三弟妹,孩子们可就交给你了。你大哥还怕小柳考不上四年级,我就说,有她三婶在,想上几年级都行……” 几句话,就把孩子们的前程全压到姜锦身上了,姜锦听着心里挺别扭的,可是,伸手也不能打笑脸人,只能忍着牙酸,把她和三个孩子送走,同时约好了明天还过来补习。 至于这几天的饮食,姜锦没说,汪金花也装糊涂。 在路上,汪金花听说了三个人吃的饭:纯玉米面的饼子,还给准备了两菜一汤,不但炒菜放油,那汤里还放了鸡蛋和面粉。 汪金花直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有这样过日子的?三个小孩子儿能够顶两个大人的饭量了,说不好,这三个孩子每个人都比三弟妹能吃,这一顿就吃了她三顿的饭,这是为了啥? 关键是,三弟妹既没在她面前买好,也没绕着说要报酬,甚至连提也没提。 莫非是个傻的?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钱玉秀两口子。 不管怎么说,姜锦这样傻乎乎的对自己家是没有坏处的,只是恨早没有想到补习这一招,要不,自己家不多省了二十几天的粮食,孩子们多享这二十几天的福气? 只是钱玉秀心里还有不平:大嫂家两个娃去吃,自家只有一个,实在是太亏,因此,在第二天的下午,姜锦放学后领着陈家三只小学生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坐着一边放了一捆柴,一边放了一筐子野菜的陈桃。 娘教得话太多,陈桃都没记住,只记住了最关键的两句:“三婶,俺给你捡柴,还挖了菜帮你喂鸡,俺还帮你做饭,你也得管俺饭吧。” 实在是令陈柳、陈松尴尬的要把头低到胸口去,姜锦无言以对。 陈桃还真是挺勤快的,别看小,手脚倒麻利。烧火,洗锅洗碗真是抢着干。即使姜锦不想用童工,可是耐不住陈桃自己抢得凶:三婶家的饭太好吃了,我如果不多干点儿,让三婶以为我没用,以后不给我吃了怎么办? 姜锦也看出来陈桃的意思,也不再拦着,只是等忙完了会偷偷的给她嘴里抹点糖粉。也会在给陈家另外三只补习的时候教陈桃针线。最后看她对识字还挺感兴趣的,就开始教她一年级的课程。 于是,姜锦的小院儿成了陈家补习班、学前班,与清净彻底无缘了。 ☆、陈家托儿所 陈宵这边还不知道媳妇已经被迫“入乡随俗,随波逐流”,被人当成个钱多的傻子给搜刮,还一心的为媳妇随军而努力。 今年一月份,美越停战协议签定,美中关系也大为缓和,边境相对比较平稳。陈宵正筹谋着让媳妇随军。 但是,他们军区是驻扎边境的,这几年不管是国内政治形式还是边境,都不太稳,军区里并没有安排随军的家属。这个时候想开先河并不容易。 陈宵正磨着营长,想联络着军区里有家属随军意向的战友打报告申请建造家属院。 这时候上级下来了文件:鼓励军人进修,鼓励军人创新,鼓励创新与新科技接轨。 他们的营区里有几个去军校进修的名额。 陈宵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自己虽然和媳妇一样也是初中毕业,可是看媳妇那个样子,比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高太多了,心里压力蛮大的,这军校进修,相当于中专或者大专文凭了,能不动心? 陈宵这几年之所以能够得到顺利晋升,得益于他的初中文凭。起点比一般的战友高了一点儿。他尝到了文凭的甜头,这时候能够拿取更好的文凭,岂不更好? 他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到处跑动。找营长,找团长,毛遂自荐,如果不是自己级别实在是低,见不到师长,他也一定会厚着脸皮的自荐到师长面前。 军区里,比他能耐的比不得他脸皮厚,比他脸皮厚的又不一定有他的能力和级别。最后团部里的三个名额之一就落到陈宵头上一个。 陈宵赶紧的把好消息告诉媳妇。这时候距离他回部队已五十多天了。他写了两封信,媳妇才回了一封信。 这几天他忙着去军校的事情,没给媳妇写信,媳妇就也没有主动给自己写信。陈宵心里还真是挺失落的,真怕日子久了,媳妇会忘了自己。 其实,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到一百个小时,这就分开了这么久,要不是自己揣着媳妇的照片,每天晚上回忆一遍,自己也要忘记姜锦的容貌了,当然,媳妇的气质和感觉是不会变的。 信中陈宵先道歉:不能替你办随军了,咱两人还得分居几年。 再说希望:我现在被团部选拔去军校进修了,到那儿后我一定努力学习,争取获得优秀,争取再升一级,到条件更好的军区,到时候就可以安排你随军了。 总而言之,陈连长一直为与媳妇在一起而努力。却不知道媳妇为了在村里过得下去,早就变节投俗了。 过了几天,姜锦的信没有来,陈宝的信先来了。 这封信是陈母让陈宝写的,还是背着陈宽陈容甚至陈父。 大意是:你媳妇是个傻的,不会过日子。前几天替陈柳陈松陈榆补习,还管饭,还吃得挺好。结果,你二嫂又让陈桃过去吃。 这都放了暑假了,你大嫂与二嫂又让几个孩子天天去,结果你这个傻媳妇继续管着这几个孩子白吃。 她大体算了一下,这几个孩子一顿吃的相当于你媳妇自己两天的量,也就是说你这个傻媳妇自己一个人却是要花三个大人的口粮。 这吃就吃吧,还顿顿的细粮,顿顿炒菜,还有鸡蛋,也给孩子们吃。孩子们最近都吃胖了,在家都不好好吃饭,就仗着你媳妇那顿呢。 我挺替你们担心的,虽然你们钱不少,可要是都花光了,日子可怎么办哟。这万一要是有了孩子,可怎么养哟。 巴拉巴拉 这男人是钱耙子,女人是钱匣子,耙子不能没有齿,匣子不能没有底儿。娶这么个没有底儿的媳妇,男人再能耙拉钱也不管用。 陈母和陈萍陈宝是真的替陈宵愁。当然,陈宝也是心里酸酸的,他的孩子小,一点儿光也沾不上。他也好想孩子顿顿吃炒菜、细粮啊。 陈母也是没有办法。那天姜锦一下子拿了两包挂面来,也是吓自己一跳,当然,得东西也高兴,结果过几天又送了一双新布的鞋面儿。之所以没送鞋子,是因为媳妇确实不太擅长做鞋底儿。 从哪儿以后,这媳妇一反前一个月的冷淡不理睬,反而开始大方起来,不仅对她两口子 ,对老大老二家的孩子也是这样。 开始,她给老大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补习、吃饭,她还是高兴的。在她们心里,几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儿子,哪个儿子过得好,就希望他拉拔一下其他的儿子。反正也到不了外面。但是,哪成想,这老三家竟然是个傻的,这饭管个一顿两顿的就行,还天天管;随便对付着吃也行,还天天炒菜吃细粮。 这现在就是队长家也吃不起哟。 四十二块钱,在城市里也是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一般紧紧巴巴的养三口人还是可以的。在农村,吃菜、吃粮都便宜,鸡蛋啥的也可以自己养鸡。养个三五口子也使得。原来陈家不是靠着陈宵的几十元工资,让一二十口子人没有挨饿吗。可是,姜锦这开了这个头儿,陈林陈柏他们以后也跟着去吃,甚至慢慢不是吃一顿,而是三顿都在姜锦哪儿吃,姜锦一个人能够养这九个孩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孩子。斗米恩,升米仇的,到时候再赶走这些孩子,不让吃,那不用别人,钱玉秀就能够把姜锦给撕了。 陈宵果然如陈母所想的那样看到信就炸毛了,不过,不是为了媳妇太大方,而是感觉媳妇是被老大和老二两家给欺侮了。 媳妇就是个书呆子,这种人心思单纯,或许知道对钱玉秀那样的女人要以恶制恶,对孩子还真就使不出来。一定是大嫂二嫂看出了媳妇外冷心软,把媳妇架上去下不来了。 他心里也生大哥二哥的气。他当初要分家,并不是真的就不关心家里,而是感觉大哥二哥依赖性太重,又太懒,光巴望着自己那点子津贴,一点儿也不上进。还不如小四,人家小四自己看着图,天天学着捣鼓生产队里的机器,像拖拉机、脱粒机、抽水机,人家都玩儿的溜熟。利用给队里浇水的机会捞些鱼,再利用进城的机会偷偷换点钱。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小四一起找蝉蜕,挖茅根,拿到药铺子里换钱,攒了当学费。 可是大哥二哥就天天缩在家里,啥也不动弹,年纪轻轻的倒是跟着爹学上抽旱烟了。 分家本来是想逼哥哥们成长的,结果没想到,他们转身又打上了媳妇的主意,还让他们得逞了。 别说陈宽陈容无辜,都是媳妇们闹腾的。他们是当家人,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想管还管不了?不过是躲在老婆身后,落便宜吧。说不定还给老婆出谋划策。 还别说,此时的陈宽还正给媳妇出谋划策。 他两口子本来看上次老三家对老二家出手,都收了想占老三家便宜的心,哪成想,这个老三家,对孩子们一点儿也没有抵抗力,对孩子们好脾气真是没得说。 “咱家小林也不笨,比小桃才小七八个月,要不,就让他暑假后上一年级吧。” 汪金秀看看在院子里陪着小儿子陈柏玩泥巴的陈林,有些担心的道: “小林太小了,他在课堂上能坐得住吗?小松要进三年级,不和他一个教室,让人家欺侮了可咋办?” “你傻啊,他三婶是老师,谁敢不长眼的欺侮他?再说,坐不住也没事儿,先在一年级晃晃着,大不了明年再读一年级,不行就再读一年。” “他这么小,人家管区让上吗?”陈松陈榆都是早上了一年,可他们那时候毕竟七岁了,现在陈林才五岁。鼻涕都不会自己擦呢。擦屁股还要人帮忙呢。 “先不订书,就让他看他哥的旧书。”在管区里没名字,领不到新书,就算不得入学,跟着在里面打晃晃呗。反正陈宽的本意也不是在读书之间,而在老三家的饭食之上。 这边姜锦也感受到了压力。 这些孩子们是太能吃了。一顿两三个饼子,一大海碗的汤。姜锦自己一天也才吃四个小饼子,早上一个晚上一个,中午两个。结果,这些孩子们一顿就快要赶上自己一天吃的。这还不是一个孩子,是四个孩子。 好在,学年考试终于结束了。 考后的第一天早上,她放任自己睡个天昏地暗。她妊娠反应开始了,主要就是嗜睡和乏力。每天感觉浑身没有劲儿。她正好赶上暑假,好歹现在能够想睡就睡了。 陈萍挑完水浇完菜回来,看三嫂还睡着,以为她只是紧张过度乍然放松,也没叫她,自己把屋门和大门一掩,就回家了。 姜锦一觉睡到八点多,又在炕上拿了本书赖到十点多,这才慢悠悠的起床。或许是因为睡得太多,下炕的时候头一阵晕眩,差点瘫倒。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等她洗漱完,也还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她给自己煮了鸡蛋菜粥,硬逼着自己喝了一大碗。就又拿了一本书,瘫在堂屋的椅子里,懒懒的看着。 她拿的是《史记》,她上辈子老来后爱古,练毛笔字,读古文书,喝中国茶。还跟着在老年大学学过剪纸和捏面人儿。 到十一点半左右,是她平时下班的时候,她还考虑要不要做饭,她家的大门被推开了。 陈柳了陈松各拖着一堆树枝进来,姜锦站起来刚想说话就看到陈林,陈榆,陈桃,甚至只有二岁的陈杨也跟着进来了。 还都没有空手。 陈柳陈松拖的是大树枝,陈林则拖了个菜篮子;陈榆陈桃是各一捆的小细树枝,就连陈杨手里也倒拖了一把姜不辣的花。 陈柳和陈松到底是懂事儿了,被爹娘给饭点儿赶过来送东西,到底心里别扭。老二家的几个就简单多了,陈桃学了她娘的直接的精髓,放下东西,就嚷:“三婶儿,你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俺们都饿了。” 姜锦看一张张晒得黑红,被泥和汗冲得一道道的脸,心里哀嚎,却实在做不出赶孩子的事情来。 只能拖着疲乏的身子给孩子们做饭。 身子不舒服,天气又热得很,她也没做复杂的饭菜,就是炝了锅,放了切好的豆角,用玉米掺面粉,弄了一大锅的疙瘩汤。在锅里又打了个鸡蛋,是给陈杨吃的。 她自己有些反胃,又热,一点食欲也没有,给孩子们做出来,对陈柳说:“三婶不舒服,我进屋去歇歇,你们吃完了放这儿就行。看好阿林和阿杨,别让他们烫了。” 姜锦面色疲乏,很明显,陈柳一迭声的答应了,看着三婶进了屋,这才和陈松盛碗,招呼几个小的吃饭。 姜锦进屋,倒了水,把身子擦了一遍,这才穿上棉质的睡裙,爬到炕上。就着身上那点儿凉气儿,睡了一个天昏地暗。 到她被热醒,掀了窗帘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到了墙下,应该是下午三四点了。当她放下帘子时,发现正在西墙的菜地边上玩泥的陈杨时,一个子就僵住了:孩子们没有走。 等她换了衣服出了房门,还好,只有陈桃和陈杨在。 现在正是野草疯长的季节,玉米地里,棉花地里,长得到处是草。除草、积肥是当前生产队主要的工作任务。成人按日记功,孩子们如果做,也给工分,他们是按照拔的草的斤数来计分,这些草就送到粪坑里积肥。 两个孩子如果老实干,忙这么一天就能够挣一个大人的工分。所以,农家的孩子们是没有人舍得闲着的。上午,几个孩子也是跟着父母拨草,他们在前面拨,父母在后面替他们收拾残局,因为除草不干净也是要扣工分的。只是中间歇工的时候,几个大人也帮着孩子们砍地头树上的枯枝,把草里的野菜挑出来,让孩子们给姜锦带来。算起来,虽然他们有算计,不过,人情也还是做到脸上。 下午陈杨睡觉,陈桃就守着他在棚子里的干草上睡了半天。这会儿也是刚醒。 姜锦自己喝了一大杯子的凉白开,又给两个孩子各喂了些。 “你们一直没走?” 陈桃指指弟弟:“他要睡觉。” “那他睡哪儿的?” 陈桃指指放柴草的那屋:“这儿。” 姜锦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还是后世思维,孩子们都是宝贝蛋,都是小太阳,再苦不能苦孩子,怎么能让孩子睡柴房呢,不硌的慌吗?万一被虫子给咬了怎么办? “以后弟弟睡觉,让他上我屋。” “大姐说三婶累。” 姜锦心里打个顿,心里有些感动。 说起来,这几个孩子都是挺看人眼色的。平时在这儿,抢着干活,就刚才,自己累得睡了,孩子们不但把锅碗给洗了,树枝给拆好码好,院子里晒的水也给添好。 姜锦上一世就一个孩子,等到做奶奶的时候,更是一个三家两代一个孩儿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捞到带孙子。对孩子最没抵抗力。 在前世,五六岁的孩子那就是上天入地,熊出新高度,就是好些上了大学的孩子,也得要家长给洗内衣,可这几个孩子在自己这儿小心翼翼,只为了一口吃的。让姜锦真是心酸。 姜锦叹一口气,从糖罐子里捏了撮红糖塞到陈桃嘴里。 “去,把屋里那个水盆拿来,咱给你弟弟洗个澡。” 陈杨身上脏得看不出本色,让姜锦这么喜欢孩子的人也不敢抱。 换了好几次水,陈杨的身上才洗干净,一个黑乎乎的漂亮小子新鲜出炉。 让陈桃抱着弟弟,姜锦把陈杨的小肚兜给洗干净晾好。拿了块染了色的棉布,几下就做了个新的肚兜给陈杨系到肚子上。姜锦这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娃娃抱过来,举起来亲一口。 小孩子饿的快,这会儿一到姜锦的怀里就向胸前拱。 “弟弟饿了。”陈桃是看习惯的,蹬蹬跑进厨房,拿了姜锦前一天剩下的玉米饼,要嚼了喂他。 “你弟在家就吃这个?” “咽。他肚子小,容易饿,我们下地的时候就会给他装个饼子,到时候嚼了喂给他。” 其实,家里人都是吃三合面的,只有陈杨吃纯玉米面的,偶尔还有小玉粥喝,是家里伙食最好的。 “你家里没有养鸡?”怎么也应该让孩子吃个鸡蛋。 “我家的鸡还好小,娘说要到秋后才能下蛋。”他们家的鸡是分家后才养的,现在只有两个拳头大,弄不好秋后也下不了蛋。 “爹说可以逮蚂蚱给它们吃,它们就会长得快。可是,蚂蚱又小,飞的又快,我逮不住。” 一般的逮蚂蚱得到秋后,露水正重,秋夜寒凉,大早上的,蚂蚱飞不起来。用树枝在草地上一划拉,把它们惊起,又飞不动,正好逮。这时候的蚂蚱还正肥,雌的往往有卵。 “你可以给它们挖蚯蚓吃。”蚯蚓比蚂蚱可好逮多了。 “真的吗?鸡也爱吃蚯蚓吗?” 看姜锦点头,陈桃咧着还没有长齐牙的嘴笑得开心: “三婶,等我挖了蚯蚓,也给你家鸡吃。” 讨论完喂鸡的问题,陈桃就咬了饼子打算喂弟弟。 “你到鸡窝里看看,今天的蛋下了没有,摸两个出来煮给你弟弟吃。” 陈桃的眼睛刷的亮了,一下子从小板凳上蹦起来,嘴里应着“嗯”,人已经到了鸡窝旁。熟练的打开门,进了网里,爬到鸡窝上,摸起了鸡蛋。 说起来,陈桃对三婶的这五只鸡比对自己家的那几只小鸡更上心。 因为三婶的鸡一买来就可以下蛋了,而她家的鸡养了好久,还不能下蛋。而三婶又肯在做汤时向里放蛋花,他们都能够吃得着,不像他们家,鸡蛋少见,偶尔有一个两个的也全是陈杨吃。 鸡窝里就三只蛋,姜锦让全煮了,说一个归陈桃,两个给陈杨。陈桃的干劲更足,都不用三婶动手,自己取鸡蛋,洗鸡蛋,烧火,煮鸡蛋。 姜锦抱着陈杨,在厨房门口看小小的娃娃忙得这么欢,不自觉得就笑了。把陈杨放到腿上,用头顶顶他的小肚子,逗得他哈哈的笑。 唉,搭点子东西就搭点子东西吧。总是为了孩子们。 可是,姜锦又不想让孩子们养成不劳而获、依赖他人的废物,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姜锦开始给孩子订了有奖活动的规矩。 孩子们替姜锦捡柴,打野菜,挖蚯蚓,浇菜,除草,打扫鸡窝和院子,而姜锦就管孩子们一顿饭。 孩子们自己内部分工就挺好。 男孩子们捡柴、挖蚯蚓,浇菜,女孩子们打扫鸡窝和院子。每天下午,陈桃都在三婶的院子里看小弟弟,和三婶一起给弟弟洗澡,也给自己洗,后来陈林也让三婶给洗白白,抹香香的胰子。 于是,姜锦的小院继陈家补习班后,又成了陈家托儿所。 ☆、姜槐的王八拳 且说姜锦在陈家苦恼又甜蜜的当着托儿所所长,姜家的戴红英和姜大山两口子却是相当着急,特别是戴红英,上次姜娥来说,小锦吃得还好,住得不错,工作轻松,日子清净,最重要的就是疑似怀孕。 戴红英颠颠地东家蹿西家跑的给姜锦买母鸡,又找做为大队长的大伯子,要姜锦的粮。姜娥给姜锦送去的五只母鸡里,就有四只是戴红英给踅摸的。 这边把母鸡给捎过去,那边戴红英就等着陈家那边来信,出嫁的闺女怀孕是要给娘家信儿的,一般的娘家就会拿了鸡蛋等营养品来看闺女,好让闺女能够养好胎。 戴红英这个亲家没事儿是不好去陈家的,但是闺女怀孕、生产,是最适合去的时候。闺女嫁出去两个月了,她是心里挂得很。 别说她,姜大山和姜槐也挺挂念姜锦的:闺女(妹子)这么软,让人欺侮了可咋办。 可是,左等右等没等到陈家来送信儿。 “这是没怀?”戴红英这个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还是怀了出了啥事儿了?” 在农村,女人小产是不吉利的,一般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因此,很多人在不稳定的前三个月都不肯向外透露,以防万一孩子没保住,让人知道小产不好。 对于出嫁的女儿来说,小产会需要娘家妈的安慰,还是会透露一点儿信给娘家的。当然,也有那些坚强的女人,不愿意让娘家妈心疼而选择不说。 姜锦向来性子闷,有事儿爱装到心里,要是真的有个万一,还真不一定跟娘说。越想戴红英越担心。同时又后悔:到底是嫁的太远了,知道个信儿不容易。 戴红英忍着心里的焦躁,勉强等到放了暑假七八天,终于忍耐不住了。把姜槐给派过去。 “你下晚去,少惊动人。要是遇到孩子们就打听一下你妹子在陈家过的啥样。哎呦,我这心啊,又是老放不下,我妹子性子这么闷,就是让人给欺侮了也说不出来,她那个大嫂是个心眼儿多的,就怕她被人给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姜槐推着个独轮车,推着姜锦磨好了的几十斤玉米面儿,三斤挂面和戴红英给纳的两双鞋底子,请了半下午的假,顶着三四点的酷热,紧赶慢赶的来到姜锦家。 姜锦家太好认了,村最西边的一户就是。而且周围就这一个小院是新修整的。 姜槐难得的聪明一回,进了陈大夫村,看到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看孩子,就问姜老师家在哪儿。这个孩子是一年级的学生。一定找姜老师,抱着妹妹就热情的给姜槐领路。一路上,都不用姜槐问,就把姜锦的事儿给叽叽喳喳的说了—— “姜老师读书可好听了。五年级的大学生都爱听。” “姜老师可大方了,不但给陈松陈榆补课,还管他们吃饭,全是玉米面儿的,一点儿也不掺地瓜粉。陈榆说,还给他们做鸡蛋汤呢。” “陈榆说他三婶做饭可好吃了。炒菜还放油。” “我娘说姜老师家有钱,能够养这么多孩子,陈榆弟兄妹妹好几个都让姜老师养着呢。” “陈榆说,他三婶儿是个傻的,他捡几个树枝过去,姜老师就给他做饭,还给他兄弟洗澡、做肚兜。陈榆她娘说,姜老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早晚得把家里过穷了。她男人当兵也供不起……” 巴拉巴拉 这孩子就是在学习上和陈榆较劲儿的杨毛毛,他们家和陈家是邻居,他妈和钱玉秀交好,天天钻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杨毛毛和陈榆两个别看在学习上互别苗头,在日常里,还是天天钻一起玩儿,不过就是谁也不服谁。 钱玉秀开头被姜锦打了脸,对姜锦那是没有一句好话,即使后来姜锦对她家的三个孩子挺不错,她也并不感激,反而认为姜锦是傻。 杨毛毛是姜锦的学生,还挺喜欢姜老师讲得课,对于别人嘴里说到姜老师就特别关注,加上这段时间陈榆天天晚上在他面前秀他三婶又给他们做了什么饭来馋他们,让他对“不会过日子的”的姜老师又是羡慕又是失望。 把自己的好东西给别人吃,果然是个傻的吧。 “你姜老师养着陈家的五六口子啊?”姜槐咬着牙再确认一下。 “嗯嗯。”小孩子点头不迭。 “陈榆娘说,姜老师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又稀罕孩子,不好意思撵人。她让几个孩子天天去姜老师家晃,姜老师又不好意思不给饭吃了。等开学后让小桃也读一年级,然后天天住姜老师家,让姜老师帮她养孩子。——大叔,你是姜老师的娘家人吗?陈榆娘说,姜老师是个傻的,她娘家也是个傻的,都嫁出去的闺女了,还今天送面明天送鸡的,全便宜他们陈家了。还说,看姜家有多财大气粗,能够养着陈家下面这么多孩子。” “啪”,小推车的车把都让被姜槐给捏裂了。汗水渗到眼睛里,那眼都红了,好在,脸本来就黑,现在再黑三层也只看出亮来。 独轮小推车吱吱呀呀声和着姜槐咚咚咚的脚步声穿过陈大夫村的主街道,一路携着风含着雨的就到了姜锦的小院儿前。 被落在后面的杨毛毛抱着弟弟喘得呼呼的,也不肯放弃:哎呀,姜老师的娘家人果然也不是伶俐的,这不像来看妹妹,倒像是来打架,有好戏看了。 此时姜锦正睡完了下午觉,和陈桃正在喂陈杨吃东西。 这七八天下来,陈杨也知道三婶这儿有好吃的,天天赖在姜锦这儿不肯走。今天下午,一睡醒,就要“吃蛋蛋”。最近孩子又是喂菜又是喂蚯蚓的,五只母鸡,都是刚下蛋的壮年鸡,差不多每天都能拾五只蛋。 姜锦一天给自己吃一到两个,余下的就都给了孩子们。反正没有冰箱,鸡蛋放几天就不新鲜了,还不如吃了。 姜锦坐在西墙的阴影里,怀里抱了陈杨,陈桃则坐在她腿边的马扎上嚼了鸡蛋喂陈杨。听到拍门声,还没站起来,就看到姜槐推门进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姜锦是又惊又喜。 她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好想这个处了只有四十多天特别护妹的哥哥。 姜槐沉默着,把独轮车推进院子里。 姜锦把陈杨递给陈桃,急急忙忙的要给哥哥去拿座位倒水。 陈桃嚅嚅的想喊人,被姜槐给一瞪,吓得一哆嗦。呆在那儿动也不敢动,就连平时活泼的不得了的陈杨也老实的趴在姐姐怀里。 姜锦从屋里端了搪瓷缸子出来,发现姜槐已经径自进了她的厨房了。 厨房里就是一个灶台,一口水缸,一个碗橱,一目了然。 姜槐把碗橱下面打开,看半个月前刚送来的几十斤玉米面已经见底儿,小麦粉连一半也没有,挂面更是一包也无。碗橱上面那罐子猪油还不到一半儿。这可好有二三斤。是崔兵费了好大劲儿弄到的猪板油,偷偷的送到姜家,戴帽红英给炼出来后,一点儿没给家里留,全给拿来了。 姜槐的脸更黑,气得都呼呼直喘。 “哥,你怎么了?”姜锦看他哥像检查一样把厨房里的东西挨着给看了一遍,气得不轻的样子,挺纳闷的。 “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你这嫁过来,到今天才六十八天,出嫁给你四十斤面子,前次你二姐给你弄了四五十多斤,上次又让人给你捎了五十多斤,白面也有十几斤了,现在都去哪儿了?啊?别说你自己吃了,你多大个肚子,一天吃好几斤玉米面儿!咱一年才分多少?我一个大劳力,忙活这一年,也不过个几百斤粮。” 姜锦低了头。她的思维还没从物质极大丰富的前世回到现实,又加上姜家宠她,不等她缺少啥,又给送来了,她真的没有学会精大细算。对粮食和节约没概念。现在哥哥这么一说,她感觉到很惭愧,在姜家这么久,也没吃过几次白面儿,玉米面儿也要掺地瓜粉的,自己这是太奢侈了。 姜槐本来就生气,看到妹妹这个怂哒哒的样子是不光生气,还憋气:妹妹是个傻的,可咋办? 怜其不幸,恨其不争。 姜槐差点要厥过去。 “你啊,你啊……”姜槐居高临下的看着妹妹头顶上的那个发旋儿, “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说你傻,说你不会过日子。还说以后就让你替他们养孩子……” 一抬头,看到抱着妹妹正兴致勃勃看得起劲儿的杨毛毛,“那个谁,你来给你姜老师说说,陈榆他妈是咋说她的。” “姜老师,陈榆妈说你是个傻的,你娘家也是个傻的,不傻能拿自己的东西养别人家的孩子……还说,下学期就让陈桃也上学,还要他们住你家吃你家,反正你的钱也是他们三叔挣的,不花在陈家花哪儿……” 姜锦的脸上的血色刷的掉了下去,身子摇了摇。 姜槐看了心疼,赶紧叫停了杨毛毛,从橱子的罐子里挖了些红糖给杨毛毛:“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赶紧的走吧。——还有你,赶紧的走!吃饭找自个儿的妈,回家告诉你娘,养不起孩子就别生,占人便宜还不说人好,那是忘恩负义的畜生!” 陈桃早就吓坏了,赶紧抱着陈杨跟着杨毛毛一起出了姜锦的家门。 “哥——”不管怎么说,大哥也不能冲着孩子撒火。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我就没见你这么笨的!东西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你这倒好,搭上东西不落人!” 姜锦噎住,她心里何尝好受?自己搭上东西,倒不一定为了求别人说她个好,没想到钱玉秀这么没有底限,一边占便宜,还一边糟蹋人。现在整个村里还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呢,还有那些学生们。她都不能够想像学生们会像傻子一样来看她。 姜槐看姜锦脸色灰败,腰都佝偻下去了。心疼的很。自以为放缓了声音说:“咱娘很惦记你。你这也放假了,反正又没事儿,回家住几天吧。” 姜锦抬着脸愣愣的看着哥哥,那神情又无措又茫然。 “行了,你去屋里收拾些穿的衣裳,趁着天还早,咱赶紧走。还能赶上饭。” 看妹妹木呆呆的去屋里收拾衣服了,姜槐把厨房里的玉米面儿,白面儿,糖和油,甚至中午余下的几个饼子,都收拾收拾搁一个筐里,放到小推车上。 看看被笼住的鸡,想了几秒钟,索性了进网里,逮鸡。一时间,鸡飞鸡叫,院子里热闹的很。 姜锦提着个小包袱站到网子外,看哥哥在里面把鸡撵的羽毛乱飞,惊叫不已,满头的黑线: “哥,你这是干啥呢?” 姜槐眼睛盯着站在鸡窝上的一个鸡,向前一扑,把鸡逮住,一边用草绳子捆鸡腿一边说:“干啥?我就让老陈家看看,咱姜家人不能再傻下去了。这鸡可是咱姜家给送来的,现在逮回去,不给陈家的人吃蛋,连鸡屎也不给他们吃!” 姜槐发了狠,也不管鸡的死活,只一味儿的逮,不一会儿,五只鸡就束腿就擒了。 等姜锦无奈的跟在大哥的身后出了家门,把门锁好,一转身,看到杨毛毛和杨桃竟然还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这里,就过去把门钥匙递给杨桃:“你把钥匙给你小姑,跟你奶说,我到我娘家去住几天。” “走了!”姜槐推着一边放了粮食和杂物,一边放了装了鸡的筐的小推车,不耐烦的喊姜锦,他就是看不惯妹妹这个怂样子,人家娘都这样说她了,对人家孩子还和颜悦色的。叫他说,房子就锁了也不让住! 正是下午四点半多,虽然说村里人绝大多数都下地了,可也有些年龄老大的人在胡同口、大树下的看孩子、做杂活。看姜槐这个铁塔似的汉子黑着个脸,把脚步踩的山响,骨碌骨碌的推着小车过去,再看陈家老三的那个俊媳妇戴了斗笠,提着个包袱跟在后面。 “这是陈家媳妇的哥吧?这是咋的了?这怎么还推着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杨毛毛这个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目击者开始绘声绘色的给大家叙述,从姜槐向他问路,说到自己如何学话,姜槐如何生气,如何把陈桃赶出姜锦家,又要带姜老师回娘家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八卦是村里人主要的娱乐和交流方式,陈家欺侮新媳妇面软的事情人们都知道,更知道钱玉秀天天在外面说三弟妹是个傻子,目前姜锦是村里人主要的话题人物,大家都睁着眼睛看如何发展呢,都没想到姜家的舅爷这么给力。 “哎呀,人家娘家疼闺女的厉害,拉嫁妆的时候人家哥不就说了,不让妹子干累活,不让妹子伺候一大家子。看,人家还真不是瞎说。” “也怪不得人家早放这话,看这姜老师,是真的没脾气,还真养陈家那些孩子。怪不得当哥的不放心。” “这就是个傻的,拿自己的东西填人家孩子的嘴,还不落好。” “陈二家的那个媳妇也不精灵。摊上这么个兄弟媳妇,不说细水长流的悄悄占光,想一下子把人家给吃穷,这下去谁家也受不了。这姜老师嫁过来才两月,人家这可是第三次送粮了。就是人家姜老师傻,难道人家姜家一家人都傻?看吧,把人给惹急了,一去不回,就在娘家养着了,看陈家咋办?” “咋?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讲规矩的人家哪能让闺女住娘家?这还上课呢?” “嘁,人家姜家闺女金贵,别说人家那嫁妆,就是人家这出嫁了还一个劲儿的送东西,人家哪儿当闺女是泼出去的水?今天人家娘家哥接妹妹,跟陈家说了没有?推来的东西放下了没有?人家哪里跟你讲规矩,人家就是疼闺女。” “你说,这要是姜家和陈家崩了?” “别瞎说!别说道平家的(陈宵你陈道平)不是那个性子,就是小三儿,好容易娶个媳妇,哪里舍的?又不是两口子闹别扭。看吧,转身,道平家的就得去亲家接媳妇……” “这个钱玉秀就是个傻的,逮着一只羊尽着薅,这下子好了,人家再不让薅了,这小孩子吃馋了,再收可就闹腾吧,看她给孩子吃啥……” ☆、神转折 姜锦跟在姜槐的身后向家里走。天热,她又是孕期,特别怕热,身子还没劲儿,这没走多远,就感觉脚都挪不动了。姜槐鼓着气闷着头走,越走越快,等感觉不对劲儿的时候,发现妹子已经快没了影。等了半天,看她三步挪不了两寸的,就踅了车子回来,姜锦看到哥哥调头,索性在一棵大树下放了包袱,坐在了上面。 “小锦,你咋得了这是?没吃饭咋地?” 姜锦嘟了嘴:“哥,我跑不动。”爱娇的情态扑面而来。 真是好想念可以自由撒娇的时候啊。姜锦心情一时大好,把对陈家人的失望给抛到了脑后。 “咋的跑不动?这才几步路?”看妹妹就是那么委屈巴拉的嘟着嘴看着自己,姜槐受不了了, “行行行,小姑奶奶,哥推着你。” 把车子上的东西归置到推车的一边绑牢了, “来,坐这儿,让哥推着你,咱得快走,要不,等都收了工,看你怎么向村里人交待。” 难得姜槐能够想这么远。出嫁不久的闺女回娘家也不是不可以,可这么大包小包的回娘家,那村里人瞧乐子的可就多了。 姜锦听了也不矫情了,立刻坐到了小车上。她个子高,腿长,坐在小推车上,侧身坐了,把腿攒到胸前。还别说,姜锦前后两世加起来,坐过各样的车子,就是没坐过独轮车,感觉还挺新鲜的。更多的是奴役哥哥的一种心理平衡,这心态大约就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非要向亲近的人耍一回赖一样。 亏得姜槐这身大力不亏的,这小车,一边一百多斤,一边五六十斤,半斜着,竟然也走得稳稳当当。 其实,姜槐这心里美着呢。妹妹好久没像这样和他撒娇耍赖了,怪受用的。 这边没心没肺的姜槐推着同样没心没肺的姜锦美滋滋的回姜家了,陈家却是炸了营了。 眼看着三婶跟着那个吓人的男人走了,陈桃半拖半抱着弟弟去田里找她妈去了。 陈桃找到钱玉秀的时候,正是大家伙儿都在地头上歇息的时候,陈桃离着老远,气喘吁吁的冲她娘喊:“娘,娘,不好啦,俺三婶跟人家走了!” 瞧这劲暴的用词!霎时把民众的脑子给调动到无可比拟的香艳的想像空间。 钱玉秀立刻也兴奋了: “啥?你三婶跟人跑了?”声音高亢尖利,刺入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而且用一个“跑”字代替“走”字,深谙国人用字精髓。 “嗯嗯……”陈桃把溜到地上的弟弟再向上托托:“一个好凶好凶的男人。” “啊?你三婶跟男人跑了?”钱玉秀再次智能翻译。 “二弟妹,你咋呼啥!——小桃,把话说清楚,别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汪金花狠瞪一眼钱玉秀:这个蠢货,就不明白一大家子,她丢人你也不好看?下面可是都有儿有女呢。 何况,这青天白日的,能跟谁跑?钱玉秀这个傻子! 陈萍走过去,抱过陈杨,拉着陈桃走到人们歇息的树下:“小桃,告诉小姑,你三婶跟谁走啦?上哪儿了?” “回娘家啦。”陈桃使劲儿从马甲的兜里掏出钥匙,递给陈萍,“小姑,这是三婶给你的,她说要去娘家住几天,让我告诉奶。” 汪金花再瞪一眼钱玉秀,拨高了声音问:“是谁来接你三婶了?” “是他哥。三婶管他叫哥,好大好凶。”陈桃想起姜槐就想打哆嗦, “毛毛哥说娘说的,说三婶是个傻的,娘家也是个傻的。三婶的哥就生气了,把三婶就叫走啦,还把鸡也抓走了。” 虽然陈桃说的东一鎯头西一棒子的,可是村里人没秘密,姜锦管陈家几个孩子吃饭的事情不是秘密,钱玉秀到处说姜锦是个傻子更不是秘密。 没有香艳的八卦可听,有这样亲家闹矛盾的大戏可看,也勉强凑和了。 大家有志一同的盯着钱玉秀。 汪金花和陈萍尴尬的想钻地底下去。而钱玉秀关注点显然不和她们在一个频道上: “是毛毛说的?这个兔崽子,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一个男人家家的传话学舌的,也不怕下辈子变哑巴……” “钱玉秀,你胡咧咧啥?你能说,别人咋就不能传了!你有能耐上你三弟妹家说去,在这儿发威风算啥!……”杨毛毛的妈能够和钱玉秀处得来,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对钱玉秀迁怒于自己儿子的行为坚决不能纵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吵了起来。 “吵吵啥吵吵啥!有这个劲儿,多干活促生产。还不去做事儿!到时间了,别歇了,快去干活!”生产组长不由分说,赶着人们下了田。 人们又开始钻玉米地、豆子地、棉花地里除草的除草,捉虫的捉虫,女人们有了新的话题,也不觉得累,隔着庄稼,你一声,我一声的说得欢。 村里人也没什么标准的正义和公平,像姜锦管陈家的孩子吃饭这事儿,是打得愿打,挨的愿挨,只要当事人不说,别人也不会出来主持什么正义,最多背后或羡慕或嫉妒或者持正的说一两句,但现在,明显的有一方不乐意了,矛盾从隐藏性给表面化了,那村里的女人个个化身判官,这个说“陈母不会当家”,那个说“钱玉秀太过分”,另一个说“姜锦太傻”,当然,说姜槐不懂规矩的也大有人在,还有很多人“我早就知道”“我早就说过”的事后诸葛亮。 当然,所有人暗戳戳的等着事件的进展。 只是,对陈家人来说,谁吃亏谁赚便宜不是他们关注的问题,让陈家人成了村里的笑话,这才是大问题。 “这个老三家的这是怎么做事的?一点儿也不顾虑咱陈家的面子。”陈母很不高兴,难得这么直白的对媳妇指责。 “自从三弟妹进了这个家门儿,咱家就没一点儿好事儿!”陈宽根本不会想自己也是事件的推动者之一,只是一心想把家里再恢复到陈宵没结婚前的样子。 “这事儿也不能怪三嫂,这是她哥……”一家子逮着三嫂尽着啃,谁扛得住?可陈萍也不能说姜锦就这么回娘家,让陈家成为笑话是对的,只能转嫁祸首。 “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样的孩子。三弟妹做啥事不看大方面,只顾着自己心里痛快,可不是和她那个哥一个样儿?又不是他哥硬拉她走的。要是她不乐意,她哥还能拖着她走?说不定正合她心意。娘,三弟妹这还是没把自己当成陈家人,把咱陈家的脸皮儿向地上踩呢,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让婆婆借机压压三弟妹的性子,把她弄绵了,以后还不是自己说啥是啥?孩子们最近吃得舒坦,洗涮也勤快,让三弟妹带孩子正好。汪金花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就是,就是,这新媳妇连个招呼不打就回娘家,连鸡都抓走。这是干啥?贴娘家也不能这么个贴法!这是不打算过了还是给咱陈家难看?娘,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去接她,就晾着她,看她到时候怎么灰溜溜的回来!你要是这次接了她,下次还不定怎么蹬鼻子上脸的呢。到时候再回娘家,是不是要拉着缝纫机和家具?那可都是咱陈家的东西。” 钱玉秀说到东西,突然脑洞大开:要是这姜锦再不回来,那房子那东西可都带不走。到时候自己纵使不能占了房子,家具啥的也可以捞几件。而且,那小三的津贴又可以交到婆婆手里了,到了婆婆手里,也就等于有一块能到自己手里了。 越想越美,钱玉秀暗暗的打主意:一定得给他们祸祸散了! 钱玉秀让自己的幻想给刺激的像吃了兴奋剂,一刻也等不住,刚吃过饭,把锅碗扔给陈桃,就钻到了汪金花的厨房里,急不可耐的把自己的高明想法和盘托出。 财帛动人心。相比起姜锦,这些东西的可控性明显更强。要是房子能够要过来,哪怕是给公婆住,自己也可以占后面的老房子,将来,陈松也有地儿娶媳妇了。 只是好梦从来易醒,到了晚上八点多,戴红英带了姜娥一起过来了。 戴红英一进门,也不管陈母的脸色,先道喜:“哎呀,亲家,陈家大喜啊。” “亲家,这是……”陈母有些蒙,有啥可喜的,今天陈家可丢了大人了。 “小锦啊,怀孕了!哈哈哈……”戴氏的那通哈哈笑,把陈家人给别扭的神情给震地维持不住, “亲家母啊,你是个有福的,陈家也是个有福的,这家丁兴旺啊,你看看,咱四里八庄的,哪个比得你哟,年纪轻轻地,孙男娣女的一大帮,媳妇一个赛一个的会生能生,新媳妇进门就有喜。你说,这是多大的福分!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们陈家祖上是救死治病,积了福报的。……” 姜母和姜娥对着陈家那通夸哟,从祖上积德,到陈母脾气好,这世孙繁茂,到陈宵前程似锦,到陈松这一代一定能够飞黄腾达…… 总之,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把陈母陈父给捧得云里雾里的,然后戴红英语气一转: “亲家母,你们是有福的,比我强,我这辈子就生了这三个孩子,就一个儿子,还是个没福气的,娶过来都快四年了,连个蛋也没下。我啊,这都成了心病了。我那个傻儿子更是心里急。这不,一听说妹妹刚进门就有喜了,就说,陈家这是有子孙福的人,一定要沾沾陈家的福气,要把妹子接回家和她嫂子住住。 “这不就是说傻吗,急能够有多急啊,竟然一刻也等不得,都没等得及当面和亲家母说一声,带着人就走了!” “要我说,这不能怪我哥,这怪小锦,也是怪大姑您。”姜娥接话。 “别瞎说!这咋能怪你大姑呢——” “娘,你听我说。这要不是大姑你脾气太好,平常里惯着小锦,她能敢不说一声就回娘家?别说是娘家哥来接,就是娘家娘来接也不行啊。这不还是知道您拿她当闺女疼,心里就有底气,知道您不会和她计较嘛。” 得,戴红英和姜娥这母女俩个一唱一和,姜槐拉妹子回家,理由正当了;姜锦在娘家住着养胎,也明正言顺了。 都是亲戚,你能够看眼看着人家怀不了孩子不帮忙?你有福气能说不让人沾? 就是不想也不能说啊。 陈母本来就是个面皮儿薄儿心软的,这下子更没话说了。还觉得媳妇住娘家是给娘家送福气,挺自豪的。 儿孙满堂不是每一个老太太的期望? 想想,自己虽然累,日子苦,可是,这一屋子的孙男娣女的,可真自豪啊! 霎时,陈母感觉自己高大了很多。 临了,陈母把家里积攒的十几个鸡蛋和前几天姜锦送过来的二斤挂面都给戴红英带上,给儿媳妇补身子。又嘱咐说:“就让她多你那儿,说不定真的给他哥带个娃来呢。” ☆、又一村 戴红英和姜娥走出陈大夫村的时候,天已九点半多了。姜槐早在村外等得有些焦急。 “咋呆这么长时间?”他是心疼他娘这么晚赶过来,还得走夜路。 “你说我咋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办事儿还这么顾头不顾腚的,光让人操心,还拖累你妹妹……” “我不是因为小锦受欺侮,着急吗?” “着急也不是这么个办事儿法儿啊,你先回来给我说,我转头来抓他们一家个现行,我就能骂到程香桂头上去,让他们老陈家一家都把头给低到□□里,还得让他们把以前吃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你现在这一闹的好,你们不但没有理了,还有过了。你咋就不动脑子呢……” “娘,行了行了,别念叨我哥了,我哥这么做也好,给陈家个震撼,这样的人家是欺软怕硬的,这次吓他们一跳,以后再欺侮小锦,就思量一下了。”姜娥替姜槐开脱,不开脱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反正也补救过来了。再说有这么个肯护妹妹的哥,即使简单粗暴到还得让家里人来替他补窟窿,也比没有强。 “唉,咱小锦从小心善,偏偏嫁进这么穷疯了的家里,她一个人怎么能够是那一大家子的对手哟。不行,我得给陈宵写信儿,让他给小锦办随军。” 瞧,戴红英这心偏的,都到天边了,姜锦办这么傻的事儿,非说成是心善。姜槐明明是替妹妹出头,反而说他拖累了妹妹。姜娥和姜槐已经无力吐槽了。 “可是这随军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姜娥好歹有个吃公家粮的男人,多少懂得一点儿军不由己。 “那就让他想办法把小锦办到县里去教书!县里办不成,就弄到他参军的附近去住。总之要离陈家人远远的,一个月四十多块钱,省着点能养好几口子了,怎么着也比填到陈家那群狼心狗肺的肚子里强!” 想到就做到。第二天早上,姜锦还没睡醒呢,戴红英就跑到做大队长的大伯哥家里,她说,大队长亲自执笔,给陈宵写了一封信。 陈宵这边,自从收到娘告状的信,心里揣着心事,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小锦这个事情还就真的说不清。说是几个妯娌诱哄她,分明又是她自愿的;要说没欺侮她,姜锦还不至于傻的自己乐意真把东西向外送。不外乎就是宅斗的几种手段,又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他甚至都没有权利和立场和自己两对哥嫂说什么。 问题是,媳妇搭东西还不落好人,一旦媳妇手里东西没了,以后和老大老二家就成了仇家了,自个儿的爹娘也不会可怜她,更不会帮她。一想到媳妇又吃亏又吃气,陈宵这个心啊,真是百爪在挠。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能给娘和媳妇各写一封信,至于作用,都不敢想啊,只能聊以□□。 这信刚发出去, 正好,戴红英那封打着姜槐名义写的信来了。来信中有一个喜信儿,一个消息,一个指示。 喜信儿当然是指姜锦怀孕了; 消息是指“小锦年轻体娇,怀孕的反应严重,被接到姜家呆几天,也让我媳妇沾沾福气。” 最后的指示就是:“姜家人口简单,小锦又是最小,不大会与人交往,妹夫你是不是想办法把她弄你身边去?就是不能随军,找个离你不远的地儿,找个地方住下,让她自己清清净净的生孩子养孩子的,反正你有津贴,也不指望她挣的那仨瓜俩枣的,把孩子养好是正经。 小锦心软,性子又闷,有啥事儿爱放到心里,我家怕你不在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也没有,她万一郁闷出病来可就不好了,这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养月子也是鬼门关,月子里不痛快,疯了傻了的也不少……当然,如果你办不了,就让她在姜家生孩子养月子得了,俺家不在乎外界怎看,人比名声重要,比脸皮重要。” 文中一句没说陈家对姜锦如何,可是,陈宵一看就明白,这是姜家人知道小锦在陈家的情况了,而且一定比陈宝说的严重,都严重到丈人一家不放心姜锦在陈大夫村生活,严重到宁肯把她送到遥远而陌生的城市生活,也不敢让她在陈家生活。严重到丈人一家说什么生孩子养孩子鬼门关这样的不吉利的话。更是严重到想让出了嫁的闺女在娘家生孩子养满月。 这可是大问题了。这个时代,女人把孩子生在娘家,对两家名声都有大影响。 不过,姜家倒也提醒了他:姜锦和他一起去N城生活啊。他要在N城呆三年呢。。三年以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 越想越美。 哎呀,这么快就要实现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想还真是兴奋呢。 打定主意,陈宵给姜家写了信,说到了N城安顿好了,就想办法把姜锦接过去。然后抓紧时间办离职的事情,争取早到学校报道,以节省出时间安顿老婆孩子。 戴红英是真疼姜锦,别看她头一天怎么喷儿子办事情不动脑子,闺女是个傻的,可是面对姜锦,是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在闺女面前就只有宠宠宠了。 赵秀芳即使是心里有点别扭也不敢露出一点儿来:小姑子新婚就有孕,她嫁过来都三年半了,还没信儿呢。这个时候正努力降低存在感,哪里敢多说呢。何况婆婆可是说了:妹妹在子女上是个有福的,说不定可以把这福气传一点给嫂子,让嫂子也能怀个孩子呢。虽然这话有为闺女镀金的嫌疑,但好歹是个希望。 姜锦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睡到自然醒。如果身子舒坦,就偶尔做顿饭,如果懒得动,就什么也不用做。差不多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连脑子都不用动。和在陈家的生活比,简直就是不要太幸福太自在。 没过几天,陈宝把陈宵第二个月的汇款单和第三封信给送了来。这是戴红英写信之前发出来的。 给陈母的那封当然是百般的替媳妇开脱: “姜锦还小,不懂事儿,也不会当家,娘你好好的教教她,让她自己过日子省着点儿,更不要做什么搭东西不落人的傻事儿。俺丈母娘和大舅哥还有两个姨姐都不是好惹的,别把姜家人给惹烦了。娘,我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得替我护着点儿……” 在给姜锦的信里则是:媳妇,你平时里只管和小萍、小四两人交好,跟咱娘有点东西往来就行,别人不用搭理。你要是稀罕孩子,咱就努力生一个,别亏了自己。 姜锦看了这信撇撇嘴,其实心里挺不舒服的。倒也不值得和钱玉秀生气,就是感觉自己挺无能的,怎么着也没办法掌握好和陈家人生活的技巧和分寸。她前世独自一个人带大孩子,把自己养得也挺好,本来还挺自信的,“一个人都能过好,我还有啥怕的?” 可是,事实上是,一个人的能够过得好,一群人就不一定能够过好。这或许就能解释,那些在宗族当地生活繁杂难过,到了完全陌生、没有人情关系的大城市反而更容易拼搏成功的原因。 从来,人生中之难,不在于工作,而在于人情交际。 陈母收到陈宵的信,却也是挫败满满:姜家果然不好惹啊。小三儿啊,你媳妇不用娘护,你丈母娘一个顶几个。 对于那天被姜母一忽悠,就放口让老三媳妇在姜家养胎,陈母是挺后悔的。就是吃不上饭的人家,也不能有媳妇到娘家去养胎啊。这不是骂陈家无能或者无理吗? 最可气的是老二家的,还天天来撺掇着要休了老三家的,她是傻的,老三是军人,军婚是受上级保护的,别说是这么屁大点儿事儿休老三家的,就是有再大的理由,这事儿只要是陈家主动的,就会影响小三儿的前程。 当然,这也是陈宝给她科普的。即使是陈宝不给他科普,她程香桂也做不出主动拆散儿子婚事的事情来。毁人婚姻,如刨祖坟,老二家的为了眼前的那点子东西,可是啥也不顾。 一想,这个媳妇,也是愁死个人。 人说多子多福,这放到具体生活中,多子未必多福,但多子一定多操心受累。都是外面看着热闹罢了。 陈母这日子比起姜母来,生活质量是差了不是一层两层的。 唉,这日子,就是一地的鸡毛,说不得,提不得。 ☆、搬个彻底 陈家这边因为姜锦的突然抽身,既损失了利益,也损失了名声,不管汪金花和陈母如何在外面粉饰太平,村里人都知道姜锦离开的原因,有笑话姜家的,更多的是笑话陈家。钱玉秀受到的非议更多。只是这些非议对钱玉秀来说无关痛痒,但没有管她三个孩子吃喝,对她来说像杀了她父母一样让她痛恨。特别是姜槐还把母鸡也弄走了,陈杨陈桃下午的加餐没了,鸡蛋更没了,不只是孩子们难以适应,她也难以接受。于是,上蹿下跳的,到处传谣造势,想让陈家休了姜锦,即使休不了,把这消息传到姜家,吓唬一下姜锦也好,看他们还敢这么随意的就走不。 陈宽陈容两口子心里也不得劲儿,不只是孩子们的那口吃的,姜家没规矩,不把陈家放在眼里,这让陈宽特别的不能容忍。当媳妇稍稍透露了一点“小三媳妇不要也好”的话头,他就放到了心上。可是看钱玉秀上蹿下跳的,也没有逼得陈母下这个决心,现在老三家怀孕了,再说休离也不合适了。可心里就是气不过。终于忍不住以大哥的名义给陈宵写了封信。 “咱陈家以忠厚传家。咱家里小二十口子人,以前也是团结一心。自三弟妹嫁进来,家里四分五裂,还和当嫂子的动手。这次更是过分,连咱爹娘都不放在眼里,亲家母更是花言巧语,明明是她不告而去,却哄咱娘说是回娘家送福气。谁家媳妇回娘家把婆家的吃食都带走的?谁家连鸡都抓走的?这分明是不把咱陈家放到眼里,不把自己当陈家人。 三弟,你是咱家最出息的一个,以后咱陈家可就靠你了。可你这媳妇没有家族观念,实在是难当大家媳妇的责任。哥也不是想拆散你的婚姻,你娶个媳妇不容易,哥也知道,可是,咱们当儿子的,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爹娘受气。 ……” 陈宽不亏是受了爷爷一点儿古文化教育,虽然字写的不咋样,但是这用语却比读过书的陈宝强了好多。陈宵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他大哥的亲笔信。他都不知道他哥的文化功底还竟然如此之好。 已经到了N城的陈宵读着这封从部队转过来的信,心阴沉到底。 姜锦回娘家的事情陈宝并没有写信来,他只是从姜槐的来信中才知道的。虽然从字里行间能够看一部分,姜锦回娘家是因为受了家里人的气,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走的:不靠而别,带着吃食,甚至还抓走了鸡。 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难道真的是媳妇太不懂事儿了? 媳妇这么久只给他写过一封信,是因为陈家人迁怒他,还是真的没打算和他过下去? 可是,看姜家大哥的意思,家里人是宁肯姜锦大着肚子,远离娘家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自己生活的。 陈宵看着收拾的差不多的房子,不管怎么说,媳妇肚子里揣了自己的娃儿,不能不管。只能接到身边来。但是,心里到底存了疑虑,给陈宝写了信,让他把姜锦为什么离开陈家,又是如何离开的详细的告诉自己。 等陈宝这信发出去几天,这才给姜家写信:房子暂时有着落了,小锦身体允许的话,就早过来吧。 他存了个心眼儿,没说居住的时间。万一媳妇真不是个好的,就假期后把她送回去,在老家里住着吧。别在身边给自己添乱。 姜家的信来得比陈宝的早,信是姜锦写的。 “陈宵同志: 你好。 信已收到。我们一切皆好,肚子里的孩子也好,我除了嗜睡些,早上偶尔恶心,并无其他激烈反应。父母兄嫂特别照顾,每天只需吃了睡睡了吃,我和孩子皆得养。 你能够得到进修机会,家人特别的高兴,也为你骄傲。 感谢部队,感谢党和国家对你的信任与培养。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更加的努力进修,更加的积极进取,为将来更好的报效国家,报效党,报效部队而积蓄力量,成为新时代里有着新的创新能力的工程兵,为保家卫国、建设社会主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现阶段,我们须继续发扬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精神,对房子的布置,我没有什么意见,房子能住就好。如果有什么缺少的,等我过去后自己安排即可,你现阶段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你的学业和事业上,以学业为重。我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够有一个一年更比一年优秀的爸爸,我的丈夫是个中国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一个为保家卫国而努力的英雄! 祝 学业进步! 妻:姜锦。 *年*月*日 标准的姜锦体,标准的官样文章的语气,但是,陈宵还是为那句“我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够有一个一年更比一年优秀的爸爸,我的丈夫是个中国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是一个为保家卫国而努力的英雄!”而激动。 这话虽然有些上纲上线,但是,却也说明媳妇是高看自己的。只是,她咋知道是儿子?这万一是女儿呢?不行,得写信好好说说她,这妇女能顶半边天,重男轻女是不对的。嗯,真实的意图其实是:万一生个女儿,可咋办? 唉,得了媳妇两句好话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陈宵,早把什么疑虑给抛脑后了:这么严肃认真还不知道告状的媳妇,哪里是做奸犯科的料哟。 好在,陈宝的来信也证明了这点儿。 陈宝是和陈萍两人商量着写这封信的。 陈宝一家没有沾姜锦的光,与她没有利益冲突,平常里跟在父亲的身后帮着姜锦弄鸡窝、垦地、送柴、劈柴皆受到姜锦的热情实惠的招待,从心理上亲近姜锦;陈萍在姜锦答应帮陈家想办法冬闲的时候挣钱后就看出姜锦是个实在人,后来看她又对几个孩子是实实在在的疼,搭东西不说,给孩子们洗澡,让陈杨陈桃午睡睡她的炕,实在是个温和良善的人。可得利的大哥二哥一家却不说姜锦一句好话,二嫂还在外面肆意的说姜锦傻的时候,她就看不过了。这次姜家大哥生气把人接走,虽然让陈家蒙羞,可是,她更气钱玉秀不知好歹,觉得他们是活该,特别是钱玉秀还四处乱蹿,想让家里休了三嫂,这可是触及了陈萍的道德底线,三哥这次来信一问,毫不客气的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她说,陈宝写。 陈萍正义感爆棚,她噼哩啪啦一顿说,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把个陈宝都给吓得头皮发麻,真怕妹妹情绪上来就连他也给打一顿。是的,陈萍的是真的觉得二嫂是应该挨揍才行。但是,二哥护着,让她对二哥也不满,认为二哥太怂了。 陈宝写完了,又抄了一遍,把妹妹一些过激的、过于直白的、过于告状的话都删了,不能删的也给文饰一下,毕竟他们只是报告情况,可不是为了让三哥和二哥甚至一大家子都恼了。这样又删删改改了两遍,也还保留了六七张。贴了两张邮票人家才给邮。 等陈宵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都开始上课十多天,离着村里学校的暑假结束也不过十多天了。 尽管这封信被陈宝用春秋手法给删减了不少,也成功的把陈宵的脸给看的黑了又青。实在是他没有想到大哥二哥一家的底线无限的刷新。同时也明白,把媳妇放在老家,真的就是把小绵羊放到了狼窝里了。不见的是哥哥嫂子多么厉害,而是他媳妇真的是太傻了,对农村的人情往来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懂。 唉,谁让媳妇小呢。 不过,一想有个单纯的啥也不懂的小媳妇以后就得靠自己生活了,心里又美滋滋的:能做大树的男人,哪个不想有个美丽的依人小鸟,嗯,还是个外冷内热的小丫头。 哎,娶个单纯+单蠢的小媳妇也虽然是负担,却也甜蜜。她不懂事儿才显出咱男人的能耐不是? 只是,这样的媳妇可不能放村里了,哪天让人给买了还得替人数钱呢。 打定了主意,陈宵立刻给大队长、村长写了信,把姜锦的教学工作给辞了,同时,催促大舅哥尽快把姜锦给送过来。既然打定主意以后就要把媳妇随身携带了,还是早些来的好。两人互相适应一下,安安媳妇的心。别真的在娘家住习惯了,不愿意远行就麻烦了。 当然也是千嘱咐万叮咛的路上一定小心,媳妇肚子里可揣着娃呢。 随信又汇过三十块钱,让媳妇当路费。其实他已经发了离家后的第三次津贴了,前两次还是原来的45块钱,从这个月开始,已经涨到58块钱了,因为要来N城安顿,第二个月的钱也没有给家里和姜锦寄。 这次给陈父陈母的两个月合起来也寄了三十块钱,他在信里没有给家里说涨津贴的事情,当然,也没有打算增加给父母的费用。他以后要养儿子了,钱还是省着点儿吧,再说,看大哥二哥的样子,给父母多少钱,他们也留不住,钱多的部分还不如在自己手里留着,万一父母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至于陈萍,看在她能够替她嫂子仗义执言的份上,到出嫁的时候多给她点东西。 陈宵的信一发出去,陈家的人才知道陈宵要把媳妇给接到N城去生产。陈宵的信里只是说想亲眼看到孩子的出生,也好好教导一下媳妇,可陈家人哪里看不出来陈宵这是担心媳妇在家里养不好,当然,他们谁也没想到陈宵从此后是打定主意要把媳妇随身携带的。 陈母尤可,觉得老三家的不在家里,家里老二家也少闹腾,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可是陈宽和钱玉秀却要炸毛了。 钱玉秀炸毛好理解:姜锦这一走,自家可是一点光也沾不到了。 陈宽炸毛的原因是三弟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这么个不识大体不懂规矩,还祸祸的家里不安顿的女人,不说离了,还竟然要接到身边。这要是影响了前程可咋办?就是不影响前程,这女人枕头风一吹,小三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就越发的远了?最后铁定是只顾自己的小家了。 但是,陈宽这人心里的事事儿虽然多,却没有执行的勇气和能力,再说,小三从小就刁,不听自己的话,现在自己拿他更没办法了。所以,他的不痛快也是在心里,最多和媳妇汪金花唠叨几句,并不影响大局。 钱玉秀可不行,牵涉到她利益的事情那就跟杀她父母、拿枪戳她屁股一样,立马就蹦。 “老三这是干啥?还嫌咱陈家不够丢人?这样的媳妇不离了,还接到身边?这是要媳妇不要娘啊。 “娘,老三这是拿你的脸皮撕下来让他媳妇踩啊。这媳妇不经过你同意,跑到娘家养胎,还把东西都推走。结果老三不说不教训他媳妇,还要把媳妇接到城里去享福!以前的时候咋说的,说啥他要为国尽忠,让他媳妇在家替他尽孝。这要把媳妇接到城里,尽得哪门子孝?他有这孝心咋把接娘你进城享福?把侄子们接进城里读书?(话说,这尽孝也尽不到侄子身上吧,可钱玉秀的神逻辑,不能按常理来理解) “不行,坚决不行,这毛病惯下来,姜家还拿咱陈家当人吗?老三这是娶媳妇吗,这是娶祖宗,他是不是要让生得孩子也要姓了姜才算? ……” 让钱玉秀这么一说,陈家人的心里脸上都不好看。媳妇生个孩子还要接到城里,陈家前前后后九个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是陈母伺候的月子,哪个不是好好的?就是老三家金贵? 但是,陈家人性子都儒软,心里不管怎么不乐意,也没有主动去找事儿的习惯。钱玉秀做为一个嫂子,也没有权利阻挡小叔子。 汪金秀看陈父陈母只是低了头并不说话,心里转了半天,开了口: “其实,三弟妹去N城生孩子也好。三弟妹娇气,娘家又稀罕,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这要留在村里,万一有个好歹,不光不好跟三弟交待,也不好跟姜家交待。” 岂止不好交待,看老三家那个愣哥哥,到时候砸死几口子也不一定算完。 这个设想让陈家众人心里打了个激灵,感觉还是快点把姜锦给送走的好。 “只是三弟妹这一走不要紧,那房子咋办?没人住的房子损得快,咱们不能不替三弟着想。娘,这要不就和爹搬过去吧。还有几十天小萍就嫁了,从那屋里出嫁也体面,省得让小萍被婆家看不起。” 等婆婆公公搬过去,就让陈柳和陈松也跟着搬过去,亲爷爷奶奶还能不让孩子吃饭?这下子,家里的嚼裹就又可以省两个人的了。至于婆婆公公的粮不够吃咋办?这不是还有他们的三儿子吗?不接父母在身边尽孝,多寄点钱也是应该的。 陈萍能够在新房子里出嫁,果然很让陈母心动。 “这老三家回来我再搬回来?” “搬啥啊,等孩子落地,再能够坐车带回来,怎么也得个一年两年了,到时候就是弟妹回来了,娘不也得替她看孩子?就三弟妹这娇气的样子,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估计连饭也做不熟,到时候娘还能闪了她?” 替儿子看房子守家业,这理由很光明很正大。陈父陈母果断的让陈宝给陈宵写信。 汪金花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占房子的目的是达到了,陈家父母比陈宵好对付多了,下一步就更好说了。同时心里做好打算,等姜锦一走,就把缝纫机先给搬过来。大不了妯娌几个一起用。还有她那两个箱两个柜,可是好榆林做的,也可以借来用用。当然,借了还不还,都是以后的事儿。 但是第二天,姜家一家子开着拖拉机来帮着姜锦收拾东西的时候,差点让汪金花也护不住脸皮儿炸毛:两个箱,两个柜,柜子里那沉甸甸的东西,连同书橱和缝纫机,都给抬到了拖拉机里,更不用说那些暄腾腾的新被子、新褥子。 “婶子,三弟妹也就得个一年半载的,还拉东西干啥?难道还能运到N城去?”汪金花怀疑姜家是趁机向家里拨拉东西。 “她嫂子,你也知道这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这到了外头,啥也得花钱,可用的东西还是都带着的好,省得再花钱。反正在家里放着也是白放,小锦她哥已经给找好了,让她跟着个运输队走,东西给捎着也不算个啥。” “婶子,这箱子柜子拉着俺也不说啥了,可这橱子、椅子和缝纫机是俺老陈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把俺老陈家的东西也给拉着?”钱玉秀可就直白多了。 “哟,她二嫂,你这话是咋说的?什么陈家姜家的,小锦和陈宵可是一家人。这小锦这是要和陈宵一起去过日子,他们平时用的东西拉着又咋的了?咋的?这姜家的东西可以给女婿用,这陈家的东西就不能给姜家媳妇用?这是哪家的道理啊?” 钱玉秀给噎了个倒仰,最后一翻白眼:“你这一拉走,谁知道它们是姓姜还是姓陈了?” “她二嫂,你这说话就是敞亮,心里有啥说啥,我还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儿。我呢,也怕人家说我沾姑爷的便宜呢,正好想要个人做个见证。后个儿早上,人家车队就出发了,现在这东西啊,我们就直接拉到镇上去,人家的车在哪儿等我们呢。这到了镇上还得再倒腾回。她二嫂,你就跟着我们跑一趟,正好,也帮我搭把手。” 钱玉秀这种无赖撒泼型遇到戴红英这种理智泼辣型,直接没有还嘴之力。文战不了戴红英,还差着辈分,也不好太过分;武不敌姜槐,陈家弟兄三个捆一块,估计也不是姜槐的个儿。 钱玉秀只能抱着陈杨在一旁看着那些东西被一件一件的搬到拖拉机上,心疼的要滴血:哎呀,我的箱,我的柜,我的缝纫机,我的新棉被…… 陈宝和陈萍倒是挺实在的真的帮着收拾东西。他们两个想法是一样的:快都带走吧,这要是不带走,赶明儿就能被两个嫂子给瓜分了,到时候三嫂一回来,又得一场闹。都带走了清净! 等姜槐带着一堆的东西和抱着球的姜锦出现在N城的时候,把陈宵也给吓了一大跳:本来以为接的是一个媳妇,原来接的是一个家啊。 这可真是搬家,连那把矮背椅和大浴桶也给带来了。可见这个搬家给搬得多彻底。 陈宵挺佩服他丈人一家的:这是得多疼闺女啊,能够在陈大嫂陈二嫂眼皮子底下把东西给搬出来。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不是小媳妇的主意,估计她最多会可惜她的书橱和浴桶,但绝对想不起要一起搬过来。 他还真就猜对了,姜锦到镇上坐车的时候,看到东西也是吓了一跳的,她还以为娘说帮着搬东西也就是搬几床被子和箱子里的那几块布料,没成想,除了那个旧碗橱,家里能搬的全给搬来了,估计要不是因为怕这碗碟的不好运输,也会给搬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能理解很多女人为了爱情或者是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娘家,在我来说,娘家是我永远的依靠。我们姐妹出嫁的时候,我娘对我们的婚前教育就是:不管过得咋样,不能自杀,要是真过不下去,娘的家还是你们的家。 在我看来,为了一个男人而与父母背离,这与破釜沉舟一样,有着背水一战的悲壮的。不管结局如何,过程总是惨烈。 ☆、养老的生活 学校远在市效,三面环山,除了学校的建筑群,就是天然或人工的训练基地,各处都有士兵把守。外来人员进出要接受检查。 他们居住的是个七十来坪的两居室。厨卫齐全。一楼,有一个并不小的院子。西边一棵五六年的枣树,上面结了密密的枣子。旁边竟然还搭了鸡窝,相当旧了,陈宵新修补了。东边七八坪的地方,开了块地,原来长满了草的,被陈宵给除了,目前翻好了,就等着姜锦自己种想种的东西。 最前面一排两间储物间,一个门洞,挺宽敞,日常可以坐在里面纳凉、做活。西边的储物间原来是做了厨房的,墙上的烟尘痕迹宛然。东边的就干净的多,墙上还贴了画的,也有挂蚊帐的钉子,应该是住过人的。 楼前是二百多坪的空场地,砌了红砖。靠边种了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已经退了休老人会凑在这儿纳凉、说话。 这个楼里主要是家属和文化课教员住。教官们多数都住在学员宿舍区,和这里一北一南,离得挺远。 学校周围十里内,没有市镇,十多里外倒是有一个农民自发的市集,五天一小集,十天一大集,多是农贸产品。品类并不繁多,物品也并不丰富。 这里虽然说得是N城,却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喧闹的商场,每天听得最多的是集结号、军操声,看得最多的是军装绿。这里与其说是学校,更不如说是另一个军营。只不过学习的侧重点不同罢了。 好处时,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是,物质并不缺乏。 日常吃的菜、米、油、面类,可以去大厨房买。价格比自己在外面便宜,质量还好。其他日常用品,也可以让采购人员帮着捎带。再有特殊需要,还可以跟着采购车去城里买。 这里还有个比乡镇医院更齐全的医务室,虽然说是更擅长治疗外伤,但是,一般的头疼脑热的也难不住。 可以说,足不出户,就可以能够获得足够的生活物资,比农村更方便。 要说,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女性少,年轻女性更少,就连护士,也是中年妇女。并且,这里住的人,不管年老的还是年少的,都少有相聚谈笑的,更少相互串门。好像这里的家属也染上了军人严谨的风气。每个人都有着军人的利落和硬气。 新入学的学员,按要求是需要住在一起的。陈宵最多饭后、上课前的这个时段跑回来看一眼,每次来回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即使是跑步前进,在家最多呆三五分钟。晚上九点到十点倒是有点时间,可这时候姜锦已经睡了。 起始,陈宵还怕姜锦在这儿住不习惯,耐不住寂寞。哪成想,人家姜锦适应良好,比他适应的还快。 每天早上起来,姜锦就到楼后面的小操场里散步。然后回家做早饭。吃过早饭,就去大厨房那边去买中午和晚上要吃的菜。回来后,就练一会儿字,读一会儿书。然后吃午饭。吃过午饭再读书半小时,就睡觉,然后一觉睡个自然醒。一般是四点到四点半左右醒。 醒来后,再出来活动一下,然后再练字,读书。六点半左右做晚饭。吃过饭再去后面的小操场散步,七点半左右回家,关门闭户,洗漱完毕,在床头再读书,九点左右入睡。 浴室有了,书房有了,自已的空间有了,时间自由也实现了,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过那种不紧不慢,悠闲又有规律的生活了。更关键的是没有农村那些她如何也处理不好的各种关系了。 这日子简直是姜锦前世后期生活的翻版。姜锦不是习惯,是太习惯了。她自己满意的不得了。 这让陈宵又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姜锦也让同意让学员家属住进来的陈副院长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陈宵来了学校以后,打听到管后勤的副院长姓陈,就乐了,本着“天下同姓都一家”精神,跑到人家家里认同祖同源了。还别说,三啦两啦的,陈副院长家在解放战争之前还真是和陈宵同一个省,陈宵这下子打蛇随棍上,以侄子自居,一口一个叔,叫得挺甜。 陈副长一家三口都是军人,自己上过朝鲜战场,妻子是军医,儿子目前正在青海服役。一家子都是严肃严谨的人,现在出来这么个活泼有眼色的子侄辈儿,心里倒挺高兴。一查履历,标准的农民出身,能够年纪轻轻爬到现在,又挤进这进修的队伍里,前程大好,也是想着结个善缘,陈宵一说要把媳妇接来,他就给安排了房子。以前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学员家属住过来的先例,陈宵算是破了例了。 可姜锦一来,把陈副院长两口子给吓了一跳:这也太年轻漂亮了。 年轻漂亮女人或许人人爱,可并不是适合所有的地方。军营这个地方是绝对不适合的。你想,一大窝子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来个年轻漂亮的雌性,要是再不安分,那就等着出事故吧。 陈副院长那个后悔。正好陈宵一正式上课,也没功夫领姜锦来认亲了,他们也没有认这新侄媳妇的打算,想观察一下,如果真的不是个懂事儿的,也别讲什么情面了,赶紧的送走。 陈副院长的媳妇姓董名梅枝。她工作轻松,就主动的担负起了侦察、盯梢的任务,务必要做到防到滴水不露就好。一有不好的苗头,就立刻采取强制措施。革命队伍里可不能有害群之马。 第一天到,新媳妇没出来。第二天也没出来。董梅枝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心她肚子的娃别是出了啥问题。结果第三天开始,小媳妇的规律的老年生活开始了。 每天就是在家---小操场---大厨房之间转悠。遇到家属就笑笑,遇到军人,就垂首低眉。前面的学员区她是从来不过去的。 这样一直观察了有二十多天,眼前着姜锦的肚子都开始显怀了,姜锦院子里种的茴香和香菜都指长的苗了,董大夫确定:陈宵这媳妇真是个安分的。 “老陈啊,你说,宵小子的小媳妇天天钻家里干啥?这么年纪轻轻的,咋呆得住?” “呆得住还不好?省得引得那些小子们花了心,练不下去。” “啥呀,我在医务室里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宵小子的媳妇。这小子也是憋得住。这么漂亮的小媳妇,来了这二十多天了,愣是没在家住一天,也没向战友说。” “宵小子这点儿还行。当初说好了他这特殊,能低调就低调。他低调的彻底,估计乔院长也忘记陈宵家属跟着来的事儿了。” 董大夫也笑了:“估计这院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小媳妇是谁家的。还以为真的是你侄媳妇呢。” “难道不是?”虽然陈宵有点没皮没脸,但是做事有分寸,处世也实在,所以,陈副院长还是挺喜欢他的。 “还得再看看。就怕太钻营了。” “我倒是感觉他不是能钻营,是他脸皮厚。前几天老肖电话里还谈起过,说这陈宵当初就是毛遂自荐。” 那个时代的人都还是挺含蓄的,往往是有好事儿,哪怕是心里想得厉害,背后钻营的厉害,表面还要装的很无所谓的样子。那像陈宵这样,只要有机会,就一层一层的找,玩儿的就是阳谋,反正他个人条件是够了。可问题是够条件的多了,机会却并不多。不管哪个时代,都是脸皮厚,吃个够。 “这宵小子这么活泛,小媳妇却这么稳,真的是年龄颠倒了。他那小媳妇明明十七八的样子,可性子稳得像老胡。” 老胡是院里年龄最大的职工,今年七十二了,原来是管理试验室的,退休后一直住在这儿。偶尔还是向试验室里跑,义务帮忙。他常年和器械、试验用品打交道,性子稳,心细,不急不躁的,是出了名的稳当人。 “真的有这么闷?”陈副院长看姜锦的次数少,只记得她年轻漂亮了,性子也只是听媳妇的“汇报”。 “嗯。”董大夫点点头,“这样的性子最适合学医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得了吧,就是一个孩子,经历过啥?谁看到她改不改色的?或许就是个内向木讷的人。” 董大夫仔细的回忆了思考了半天,迟疑的说:“不像是木讷的。眼睛很水灵,选东西的时候很利落,算账也快。小木那算盘珠子还没打完,她钱就递过来了。” “读过书的?”这个时代读书的女人挺少。 “你忘记了?宵小子说过的,初中毕业。” 这个时候不是义务教育,小学一年级升二年级也是要考的,能读到初中,看来不是假把式。可是,这又如何呢?在军工学院里,文化课教员多数是在国外留过学的。一个初中生,真不算啥。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呆完这三年,就行了。 但,没过几天,姜锦就让他们明白:包子有馅,不在褶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家里太舒服了也是不行的。十三号姐姐一家回来探亲,本来没打算住我家的,外甥女一过来就相中了,非要住我家。我姐和两个姑娘在我家住了五天,俺当了五天的保姆兼厨师。那三次的更新,也是趁他们出去游玩的时候赶紧写的。结果,昨天我姐走了,今天我哥又带着一家人回来了。还是老套路,本来也是说好不住我家的,结果来了后,侄子侄女对我家情有独钟。 晚上伺候他们各进了卧室,我拖了地,洗完侄子的衣服,十点多才上楼上来写东西。 这几天更新少,请大家原谅。 ☆、要有工作了 陈宵看媳妇适应良好,心里是又安慰又失落的。 他当初一股热血把媳妇给安排过来,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里连个和媳妇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好媳妇是个耐得住的,但是,同时心里也挺失落的:媳妇一点儿也不依恋她。他来,她平淡;他走,她也平淡。这媳妇好容易盼来了,也没有个主动的表示。亲也让亲,抱也让抱,再想进一步,那是坚决不肯的。 唉,估计得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够再对媳妇放肆,剥下她平静淡然的外衣。好沮丧的。不过,也是有好处的。因为没有盼头,他虽然也挂心媳妇,却并没有抓心挠肺的感觉,平时训练和学习都能够沉下心来。再加上每次回去,看媳妇床头的书,桌上的大字,心里也是发了狠的要向媳妇看齐:咱是大男人,不能让媳妇给超过了。 还有件让陈宵郁闷的事儿,媳妇给娘家写信比给他写的勤快多了。刚安顿下就写了一封信,过了半月又写了一封,这不,又写了一封。离上次写信正好两周。 “媳妇儿,你这是打算两周写一封信?” “怎么,学校不允许么?”姜锦有些茫然的看着陈宵。他们的信都是由政治部审查过后才能向外发的。 “不是。”陈宵看媳妇又低头折信,心里更郁闷, “媳妇儿,你那时候咋不给我写信这么频繁呢?” “又没啥事儿,写啥?” “你和爹娘就有事儿了?”陈宵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非要个缘由。 “那能一样吗?” “那咋能一样?我爹娘养活了我十八年,你和我在一起才三天。” 陈宵这个心啊,像浸到了酸梅汁里,心肝胆肺都酸透了。 姜锦看陈宵那黑眼珠都要翻到眼眶里面去了,忍不住“扑嗤”一下笑了,拍拍陈宵撑在书桌上的手,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以后也给你两周一封。” “这还差不多!”陈宵俯身亲亲媳妇的发顶,拿了信跑步回学员区,跑到一半突然想起:这都在一起了,哪里用得着写信。 姜锦摸摸被陈宵亲的发热的头部,摇摇头:“真是个孩子。”嗯,还是个可爱的大男孩儿。她慢慢起身,半躺在床上,抚摸着肚子里那硬梆梆的一块,轻声说:“宝宝,你爸爸是个可爱的大男孩儿,你说是不是?” 这边陈宵回了活动室。晚上七点到九点是政治学习时间,多数时候是教官进行训练总结,校长进行学习动员和成绩汇报,政治部主任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学习马哲思想。今天是难得的自习时间。陈宵把白天学过的东西复习了一遍,然后习惯性的拿出媳妇给写的字来练字。 媳妇的字越瞅越好看。横平竖直而不死板,撇捺英气却并粗犷。陈宵这也练了有几个月了,在外形上多少有了个架子。 这人不管做什么,见了成效又没有达到成功的时候最吸引人。陈宵也是如此,最近都有些痴迷练字了。 他正一笔一画练的认真。突然,字帖被人抽走,陈宵一惊,下意识的出手格挡,手出了意识到这是在自习室,抬起头来,看乔院长正站在他的旁边,拿着姜锦写的字。 “这是谁的字?”虽然入校的党员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但是,部队还没有细微到把陈宵媳妇写了一手好字的事情上报的地步,姜锦总共才写了两封信。 陈宵赶紧站起来,立整,敬军礼,只是回答问题不太老实,眼睛一骨碌。乔院长一看,呵,这是有情况啊。 “陈宵,出列!”当然,声音也没多大,因为毕竟是室内。 陈宵颠颠地跟在乔院长身后出了自习室,到隔壁办公室。 “说吧,啥情况?这字是谁写的?” 啪的打了个立正:“报告院长,是我媳妇!” “谁?你媳妇?你说这字是你媳妇写的?” 陈宵嘿嘿一笑,嘴角裂到腮帮子了。一脸的与有荣焉。 “你媳妇家是什么成分?”这字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贫农,八辈子的贫农。就是俺丈人丈母娘忒疼闺女,舍不得让她做活。针线活都舍不得让多做,两个姐姐出嫁了还替她做衣服。鞋底子都舍不得让纳。这次过来,丈母娘给塞了好几双纳好的鞋底子,还有俺大舅哥纳的千层底。我大舅哥力气大,鞋底子纳得又厚又结实,改天我给您拿一双过来……” “说正事儿!”说着说着咋就给送上礼了呢,乔院长又暗暗的搓了搓手。 “是!正事儿就是俺媳妇最常做的就是练字读书。乡下书少,她就练字。这不,就照着一本毛笔字帖练的。以前就是用铅笔、钢笔练,现在用毛笔。现在你去我家看,这还不到一个月呢,一箱子练过的字纸。” 一个小姑娘照着字帖把字练得这样好,天赋是相当不错了。 “那明天上午早操后带你媳妇过来,我看能不能安排个事儿。”宣传部写标语、大字报、传达上级指示,就缺少个写字好的,刚宣传部的主任还打了报告要人呢,这瞌睡就送了枕头来。 “啊?谢谢院长,保证完成任务!” 这都啥乱七八糟的,乔院长搓手指了。 姜锦听说自己可以有工作,真是又惊又喜。 女人嘛,没啥别没用。她退休般的生活虽然轻松,可是过久了也是没味啊。让人养得日子也没底气啊。 可是穿啥啊?整个学校里,不管是职工还是学员,个个身上都穿的军装绿呢。她不想另类。于是,翻出陈宵从部队带回来的旧军装,连夜拆拆改改,给自己弄了一身儿。为了遮俺肚子,有意做得很肥大,好在,这个时代女人们穿衣服都是这么肥肥大大的。 第二天早早的就醒来了,把衣服穿上,把头发盘在脑后,用皮筋给固定住,用结婚时买的那对镜子,前照后照,怎么看怎么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于是,心里美滋滋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嘴做了个萌萌的表情。做完又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因为对新身体新生活的适应,姜锦发现自己的心态也渐渐的开始年轻起来,呈逆生长的态势。 “是不是某一天,我会变成由内到外真正二十来岁小姑娘呢?” 不由得想起“老黄瓜刷绿漆——装嫩”这个歇后语,姜锦自己又感觉一阵恶寒。 “媳妇——”陈宵一边喊着推门进来,看媳妇正笑逐颜开的照镜子呢,兴奋的脸都是红的。再一看,哟,媳妇这一般军装绿,挺帅。姜锦个子高,身子又正,就是衣裳架子,纵使衣服肥些,也掩不住她的好身段。 陈宵向她腹部一溜,嗯,看不出来。再向胸部一溜,嗯,也并不特别突出。 姜锦被他看得一激灵,一皱眉:“你还要上课呢,咱快走吧。” 经过陈宵身边的时候很用力才抑制住踩他脚的冲动:流氓! ☆、第 35 章 陈宵引着姜锦从边上各楼之间的小道上到了乔院长的办公室。乔院长的妻子早年去逝了,女儿在N城上班,他就一直住学员区。姜锦并没有和他碰过头。 乔院长个子并不高,一米七二三的样子,肩宽身大,脸盘子大,嘴茬子大,皮肤粗黑,嘴唇略厚,眉毛浓黑粗短尾上挑,眼睛也很大,真是炯炯有神。 乔院长比起陈副院长更像武夫,像将军,不像院长,不过,这是军事学院,也可以理解。 “你就是姜锦同志?” 姜锦轻而清晰的应“是”。 “你这字是从啥时候练的?” 姜锦头嗡的一声,坏了坏了,自己这笔字可是从小开始练,又多年坚持才得的。当时在市里可是头名,要不是有人说她的字缺乏个性和力道,真的要被封“家”了。 太大意了! 乔院长看姜锦低垂着头,只顾盯着脚尖,全身绷着,特别紧张的样子。 “你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陈宵也悄悄地捏了捏媳妇的胳膊,这一疼,姜锦也放松下来: “小时候,族中的风周爷爷毛笔字好,我和他学过几天。他送了我本字帖。后来我就照着这个字帖写字,初中毕业后,家里舍不得让做活儿,就常在家里练字。 小姜锦也确实练字,只是认识顾让先后。顾让先说姜锦的字有了味道,多练几年就能够成了。姜锦那时候开始练习毛笔字。但是,那字最多也就是能够画个形。离着姜锦现在的水平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处时,农村人家,那字纸要裹纸烟,要擀鞭炮,最差的还能够擦屁股,小姜锦的字迹没有留下来。现在就可以空口的说了。反正就是查也查不出东西来。 乔院长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姜锦的解释。 “你先回去,我和学院里的其他领导研究一下,这几天给你消息。” 姜锦走出房间的时候,早没有了原来的兴奋,她感觉到乔院长对她并不信任。但是,转念一想,她的出身和来历完全禁得住查。两个姜锦都是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不太爱说话的,别人也很难体察到两个姜锦的不同,如果说不同,自己沉稳,原主更年轻单纯,这也可以说是因为爱情遭受了背叛,性格变得更闷,完全可以说得过去。让谁也不可能想到她是借体重生。 想到这里,姜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兵来将当,水来土淹吧。反正自己就这样了,还能如何呢? “媳妇儿——”陈宵看出媳妇并不高兴。 “以后别这样叫我,请叫我姜锦同志。”这个时代人们保守的不得了,就是陈宵这个流氓,成天媳妇媳妇挂在嘴上,怎么这么不严肃正经呢。 “你就是我媳妇啊!” “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姜锦真想砸开陈宵的脑子看看,就这么个没出息的媳妇迷,咋走到现在这地步的, “成天媳妇媳妇的,不嫌土啊!”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张嘴,就村味实足了。 “把我都叫老了。”姜锦嘟囔了一声,人家才十八岁,十八岁。 “媳妇,你不老,永远也不老啊,你就是当了孩子的娘,也不老。”就是怕你不老啊,得时刻让你记着,自己是有男人的人了。 姜锦又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这都要当娘了,就是黄脸婆了,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还真的没有差别了。 其实,陈宵叫自己“媳妇儿”还是蛮甜蜜的,一家人的亲密气息扑面而来。前世有一对初中同学,两个人从初中恋爱坚持到大学,好得不得了,到了五十多岁了,男的还一口一个媳妇儿,可是羡煞旁人。 不过,让陈宵这么一打岔,姜锦的心放松了好多。 等他们一出办公室门,乔院长立刻让自己的身边的人给地方上打电话,查查姜锦。 这个姜锦实在是太不平常了,从容貌到气质,都不像是农村贫民家庭教养起来的。自己家闺女都没有她更像城里人。 县里很是重视,亲自派了人下了乡镇。 镇上再下了命令给村里,姜大山的哥姜大海一听上头来人调查姜锦,给吓了一跳。 “锦丫头犯了事儿了?”语气都是哆嗦的。 “姜同志,你别紧张,是因为陈宵同志是咱部队的重点培养对像,他身边的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放心,这只是例行调查,没有针对性。” “那就好,那就好。就怕孩子给国家找麻烦。”姜大海擦擦自己额头的冷汗。 “小锦这孩子从小就闷,不爱说话,也不大合群,成天就钻在家里。读书倒是好。我弟妹疼孩子,舍不得让她受累,就一直供,前两年才初中毕业,毕业后也没舍得让下地,就是在家里干点零碎活。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把俺孩子他娘给叫过来给你说说?她们女人家打交道多,或许知道的更详细些。” 调查员落下一行字:内向,习惯独处,家里娇惯。 做为大队长的媳妇,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一听只是例行询问,也不打怵,也不用问,就开始说: “小锦这孩子虽然闷,却是个有数的,在家里勤快着呢。一点儿也不闲着,把家里收拾的那叫一个利落。弟妹虽然娇惯她,她也不独,有啥好吃的好穿的,都给家里人分。心善心软的很。这不是,嫁到老陈家,几个侄子侄女,不管是辅导功课还是做饭吃饭,都不含糊。也没啥怨言的。从来没听她说过陈家的是非……” 姜锦在陈家受了欺侮,戴红英给嫂子唠叨了好几天,但是姜大海家毕竟有觉悟,不会说陈家不好,只说姜锦的好。 调查员一听她夸起来有滔滔不绝之势,赶紧的制止:“您知道姜锦同志平时在家,除了做家务,还做什么吗?” “这孩子除了做家务,那就是读书练字了,捧着本书就看半天。晚上睡觉前也喜欢看,一天也不落。初中的看完了,高中的也看。结婚前女婿给她买东西,她就提回来一兜子的书,出嫁的时候,被子啊,衣服啊,料子啊啥的,都不放在心上,就稀罕那些书。 对了,她还喜欢练个字啥的,没事儿就练几张……” 其实,这读书练字都是出嫁前姜锦的行为,可拿出来夸人正好。不管咋样,说自己家里的闺女好话准没错。 调查员再落下一行字:喜读书,好书法,善内政。 调查员又找了姜锦的初中同学,无一例外都是姜锦同学文静,好学习。 电话打回去,乔院长也算是放了心,给主管人员打了个招呼,姜锦同学做为临时工,正式开始上班。暂定工资每月三十元。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几天家里事情太多,不能及时更亲。好在今天客人们都回去了。从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她是俺媳妇 第二天下午,陈副院长亲自送了信儿来,让姜锦去宣传部报道。 姜锦在办公楼三楼最西边的房间里找到宣传室的时候,邓主任正带着张卫国忙着写宣传海报。 宣传室里满桌子满地的铺着大字纸,邓主任坐在桌前,写得挥汗如雨,张卫国铺纸、晾字,忙得也是衣衫尽湿。陈副院长一进来,邓主任立刻放下笔站起来,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就有些僵住了。 “陈院长,这就是给我们宣传部找的人?”这是来错地儿了吧,这应该进军队的文工团啊。 张卫国也放下手里的字幅,眼睛贼亮,兴奋的都像跑过来给陈院长握手:俺们欢迎新同志! “老邓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别看姜锦同志年纪少,那字可真不赖。我和乔院长对你的申请是很放在心上的,费了不少的劲儿才给你把小姜同志给挖出来。” 是得用挖,要不是陈宵用姜锦的字当字帖,谁能想到一个乡下妞,能够有一笔好字呢。而且胜在年轻。还是军属,天生的一派啊。 “真的?”邓主任眼睛一亮, “来来来,姜锦同志,刚接到上级的命令,这正忙着写宣传语呢,好家伙,我从昨天到今天写了有几十张了,手腕子都木了,现在你来写几张,让我也歇歇手。” 张卫国的纸已经铺好了,毛笔上都沾了墨了。那眼睛亮晶晶的,就等着看姜锦出手了。 邓主任天天埋怨他字写的不好,还得劳动老人家,现在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子,还说是字好,那得多让人期待。 姜锦看了看陈副院长,陈副院长示意姜锦过去写,他也挺好奇的,宵小子的媳妇到底是啥水平。 姜锦不再客气,来到纸前,到底没好意思座下,而是站在案前,悬腕执笔,在墨盒里浓浓地沾了墨,在纸幅上写下“忠肝义胆,保家卫国”八个大字。 “好!”邓主任的眼都直了,一笔颜体,尽得精髓,而且写得还厚重磅礴,实在难得。 “真是不错不错,比我的强多了,这次院长真是给我们挖到宝了……” 陈副院长不懂书法,既然邓主任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了。他也就放心了,哎,宵小子真是有福气,在乡下随便一娶就娶了这么个宝贝,自己儿子和宵小子一般大,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陈副院长想着自己的心事走了,姜锦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甩开膀子开干了。 国庆将临,这可是大事情,宣传部里的事情多的如牛毛,平时那些贴横幅、挂条幅的事情可以找学员,这抄写的事情可得自己人来做。 写标语,抄文件,姜锦每天忙得是没功夫抬头。别说下午睡懒觉,连做饭的功夫都没有了。还好,邓主任和张卫国还算照顾她,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否则,她真怕自己会睡在桌案上。 陈宵原来还能够趁饭后课前那段时间过来看一眼,现在只能等晚上九点后他的自习课结束后了,只是,姜锦太累了,字也不练,书也没空看,看陈宵来打搅她睡眠当真是好烦。 陈宵又是心疼又是委屈:“邓主任太过分了,就不能少给你安排点儿活儿,你这还怀着孕呢。”陈宵一边帮姜锦洗衣服,一边唠叨。 姜锦爱干净,天天要换衣服,可是每天写字手腕子都要写肿了,哪里有力气洗衣服。这活就被陈宵自动的接了过来。 姜锦卧在床上闭着眼,含糊的说:“都忙,邓主任也没有办法,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啊。” 确实,姜锦不说,谁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怀了孕的,军服本就肥大,姜锦又基本是坐着的,那些老爷们哪里就能看得出来。 “那人家知道你嫁了人吗?”最近宣传部经常要学员过去帮忙,宣传部有个年轻漂亮女员工的事情已经渐渐传了出来。纵使是军校里纪录严谨,也有学员想去偷偷看一眼。在这个雄性当道的地方,母猪都赛貂蝉了,何况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人家不问,我说那个干嘛?”姜锦心如古井,对那些爱在她桌案前蹭过来逛过去的男士无感。一个古稀老人,连自己现在的容貌都常常忽略,哪里能够想到小鲜肉的想法。 陈宵一颗心哟,七上八下的,打定主意,明天也找机会去宣传室跑一趟,给媳妇盖个戳。 但是,还没等他去给媳妇盖戳,给他心上戳刀的就来了。 为了迎接国庆,教室和活动室里都要贴标语挂横幅,下午文化课结束,班长和副班长抱着写了字的纸笑嘻嘻地进了教室, “啧啧,这宣传室的美女还真的不一般呢,瞧,这字也写得漂亮,快来看看,快来看看。” “真的假的?这字没几年功夫可练不出来,不会是大妈吧?”小个子孙兵指着字,明显不信。 副班长宋宁波翻了个白眼儿:“我骗你有果子吃?是真的年轻,看样子不到二十。长得可俊着呢,比咱文工团的小白鸽好看。比你还高呢。” “班长,这是真的?”班长王大磊点点头。他虽然不像宋宁波那么八卦,可是,也不能撒谎不是。 “真的假的又咋样,光看得见又吃不着。”老光棍程兴嘟囔一句,这厮都三十了,还没娶媳妇。 “哈哈哈……老程,你行啊,竟然还想吃?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要不得啊。” “哎哎哎,说话注意点儿啊,人家嫁人了。”陈宵贴完一幅字,从桌子上跳下来, “人家娃都怀了四个月了。” 大家伙都张大了嘴。 “你咋知道?” 陈宵下巴向上一抬,露出一个欠扁的笑,拳头一攥,姆指指着自己: “因为那是我老婆!” “啥,真的假的?这个可不能瞎说的。” “我啥时候说过瞎话?给你看看我们的结婚照。”陈宵从兜里掏出夹在皮夹子里的合照,在宋宁波眼前一晃,“看看看看,是不是她?这就是俺媳妇。五月初六成的亲。” 照片从宋宁波手上传到孙兵手上,又传到程兴通手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墩他!”陈宵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一拥而上架了起来,有人抬胳膊,有人抬腿,“一二,三!一二,三!” 被大家伙给墩上了屁股。 真是惹人眼红的家伙,大家伙儿光棍的光棍,两地分居的分居,这家伙不声不响的娶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不说,还跟在身边。能不让人眼红!不墩他墩谁? 很快的,宣传部里的那个漂亮女职工已经嫁了人并且怀孕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张卫国听了之后简直心要碎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没想到人家是有主的,难受,想哭。 而邓主任则是吓了一跳:“小姜怀孕了?最近给她这么多工作,她也不说,这万一要是伤了胎,可不是作孽!” 好在,一切已弄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少了很多,自己多干点儿吧。 国庆过后,一切工作走向正常化,每天要抄写的东西没有那么多了,邓主任也自觉的接过了很多的工作,让姜锦可以轻松一些。姜锦的上班时间改成上午从八点到十一点半,下午从两点到五点半。生活重新轻松而规律起来。 这天晚上九点多,陈宵在家里转了半天,发现个个屋子里都干净清爽的很,也没有要洗的衣服,可是又不甘心走。 “我最近不忙了,自己有空收拾家务了,你以后别每天过来了。”姜锦一边铺床一边对陈宵说。 她本来是习惯九点睡的,可是,每天陈宵要九点后才能过来,弄得她天天要到快十点才睡,神烦。 陈宵从后面抱住姜锦,一边亲着她的脖子,一边解她的衣服扣子,把姜锦吓了一跳: “你干啥呢?还不快走!” “媳妇,我哄你睡。你睡了我就走。”说着抱起姜锦放到床上,手脚麻利的给姜锦脱了上衣脱裤子。 “哎,哎,你,……”姜锦慌张的很,但是,肌肤相接,又让她有种麻酥酥的舒服感。 “媳妇儿,媳妇儿……”陈宵一边叫着一边把姜锦脱光放到被窝里,自己也一蹬鞋子,跟着上了床。 姜锦的肚子突然鼓出来一块,然后很快又凹下去,把陈宵给吓了一跳,骨碌一下子跪了起来,眼睛惊恐的看着姜锦鼓鼓的肚子。 姜锦看他那个傻样子禁不住笑起来:“他嫌你在这儿啰嗦呢,还不快走!” “他,他动了?” “都动了好几天了。今天比前两天有劲儿多了。” 陈宵瞪着眼,把手再放到姜锦的肚皮上:“嗨,儿子,我是你爹,爹哄你睡觉,乖,快睡吧。” 姜锦使劲打了个哈欠:“你快走吧,你走了我们娘儿俩就可以睡觉了。” “哎,媳妇,你咋就知道是儿子,这要是闺女呢?” 姜锦一愣,也是啊,她从一怀就一直想的是儿子,或者是受了前世的影响了,以为自己一定是儿子。 哎,不对啊,“你刚才也喊的是儿子啊!” “我那不是让你影响的嘛。媳妇,以后可不能再叫儿子了,这要万一是个闺女,生出来,还不得以为咱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陈宵翻了个白眼儿,用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还用说,当然是儿子。” 姜锦一脚把陈宵给踹到了一边儿,差点儿把他给从床上踹下去:“你个重男轻女的封建主义者,快走!”自己抱了被子滚到床里去了。 “媳妇,媳妇儿,你别生气。我不是重男轻女啊,我这不是怕生个闺女就得嫁到人家去吗?你想,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又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结果要嫁给个臭小子,孝顺人家的父母,替人家生孩子,这不是亏大了吗……” “你走,你走,走走走!”姜锦让陈宵给气得差点爆粗口说滚。姜锦因为前世的儿子,还是希望这世也能得个乖巧的儿子,可是,自己可以有偏向,偏偏不能忍受陈宵有偏向,一想自己要是生个闺女不受爹待见,她就像把这个当爹的先赶出去。 “媳妇,媳妇,你别生气,你不管生啥,都是咱孩子,咱都稀罕。咱又不是只生一个,这次生个闺女,咱就下次生儿子。” 说半天,还是得有个儿子。姜锦连气也气不上劲儿了。闭了眼,拒绝和陈宵交流。 陈宵还想继续哄,可要到就寝时间了,他只好给姜锦带好了门,跑步回去。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差点想打自己耳光:我咋那么傻的,咋不说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媳妇生的自己都喜欢。 这下子媳妇生气,要是伤了胎可咋办啊。 而此时的姜锦想的却是:强制执行的计划生育快要开始了吧,还得抓紧了在高考前再生一个,否则,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闺女养好了也得济 自从姜锦走了,戴红英的那颗心啊就像是裂成了两半儿,一半儿跟着在家里下地干活,回家吃饭;一半就跟着姜锦走了。 好在这孩子还有良心,十天半月的就一封信。这次还给寄了三十块钱,让带着赵秀芳和姜槐去县里的医院去查查。 “咱小锦没白疼,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还挂心着家里。槐子啊,你赶明儿就带秀芳去医院看看。咱有病治病,没病也就放心了。小锦自己也有工作了,一个月三十块呢。秀芳要是需要治,她就给出钱。” “咋能让妹子出钱?她这也眼看要生娃了,自己用钱的地方也多。俺和秀芳身子壮着呢,不用看。”姜槐可不认为自己需要医治,他身子好着呢。媳妇身子也挺壮实,这嫁过来好几年,头疼脑热的都少。没孩子就是没缘份呗,这个要咋治? 戴红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让你们去看你们就去看。说不定就管用呢。要是你们有孩子,将来也是你姐你妹的靠山。真要是不能怀,也赶紧的想个辙儿。” 赵秀芳的身子一哆嗦,脸上霎白:这想辙,啥辙?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戴红英一看媳妇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差了,火气一直子就上来了:“你没事儿别瞎想。俺们姜家可不是那狠心不顾人死活的人家。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子。要是俺家是那样的人家,早就把你送回去了,还能让你吃这好几年的饭!下午别去下地了,在家里养养,明天跟槐子一起去县里!” 戴红英盼孙子盼得眼睛都绿了,可是,要是媳妇真不能生,把媳妇给送回去就是毁她一辈子。到时候实在不行就从大绣或者娥子那边抱个,不也是自己姜家的血脉?大绣又怀上了,盼着这次生个男孩儿。 赵秀芳心里一松,又想流泪,戴红英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有底儿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问题,姜家人都不会不要她。 “行了行了,别哭哭叽叽的了,你去歇着吧,我来洗碗。”哭管啥用,还不该干啥干啥?戴红英最烦人家哭哭叽叽的了,连她家小锦,这么软的性子,也不会轻易哭。被陈家欺侮成那样子也没哭过。我又没欺侮你,你这一泡泪的是干啥? 赵秀芳不管戴红英的白眼儿,手脚麻利的抢着把桌子收拾了,碗给洗了,戴红英一看转身去屋后去喂她的鸡了。 十来只大母鸡,还有新抱的一窝小鸡,等小锦生孩子时就可以有肉吃了。到时候都给她抓去,一天吃一只! 赵秀芳收拾完厨房,回到屋里,看姜槐已经脱得只剩个裤衩子,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歇晌。她凑过去,把头靠到姜槐的肚子上,抓了姜槐的手放到脸上。 “咋了,媳妇?这再急也得晚上啊,这大白天的。”姜槐根本就没有体味到媳妇现在澎湃的心情,一点浪漫细胞也没有,那手就从媳妇脸上挪到脖子上,又挪到胸口。 赵秀芳气得狠狠掐他一把:对着这个粗人,自己那些感动啊啥的就是给瞎子点灯,白费蜡! 这一掐倒把姜槐的火给掐起来了,他腾得一个大翻身,把媳妇给压到了身下。俯下嘴就亲。这中午虽然时间紧,可是,也能解解馋。 赵秀芳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头脑发昏,自己被压到了身下。这动作是平时里姜槐常做的,赵秀芳早就适应了,可是不知道咋的,今天就感觉特别的难受,胸口闷,喉咙堵,等姜槐俯下头,那股子呛人的大蒜味扑鼻而入,再也受不了了。 嗯嗯着挣脱了姜槐的钳制,赶紧的爬到炕沿上,哇的一声,中午饭就全交代出来了。 把姜槐给吓了一跳。 “咋的了,媳妇,这是咱的了?——娘,娘——” 正在拨弄着小鸡查公母的戴红英看着傻儿子穿着大裤衩子就跑过来,腾得站起来,眼一瞪:“这又弄啥幺娥子,咋这样就跑出来了!” “秀芳,秀芳她吐了!” “咋?吐了!”戴红英连脚下的小鸡都顾不上,拔腿就向姜槐屋里跑,一只小鸡在她脚前,被带的骨碌碌滚出好远,差点儿被踩死。 赵秀芳还趴在炕沿那儿干呕呢,实在是肚子里的食儿都吐出来了,这会儿只余干呕了。戴红英顾不得一屋子的酸臭味儿,小心的避过地上的呕吐物,拍着赵秀芳的背:“别急,别急,没事啊,没事儿。——你个兔崽子还傻站在哪儿干嘛!还不赶紧去院子里铲些土来,把这儿收拾收拾?” 屋子里的味儿实在不好闻,赵秀芳缓过那口气儿来,赶紧的下炕,去了院子里。 “秀芳啊,你那个多久没来那个了?不会是怀了吧?”哎哟,戴红英盼媳妇孕吐都快四年了。 “前几天才来的。” 戴红英脸上难掩失望:“可能是有火了。叫十五爷给你把把脉吧。”十五爷年轻时在人家药铺当过学徒,虽然医术没学到家,别的不说,把个喜脉还是没问题的。这要万一怀了呢。 姜槐还是火速跑去请了十五爷爷来给把脉,实在是这么多年,赵秀芳还从没有吐过,这要是万一呢。 十五爷爷半闭着眼,足足把了有三分钟的脉,一直等到姜家众人的心脏跳动的要突破极限,这才慢悠悠的放了手,说了句:“槐子媳妇这是怀上了,两个多月了,还算壮实,好好养着吧。” 姜大山、戴红英简直是喜极而泣,就是姜槐这个傻小子还没回过神儿来。 “爷爷,我前几天来过那个了。那不要紧?” “没事儿没事儿,这叫假性的,前一两个月,很多妇人有这毛病,以后注意点没事儿。” “哎呀,小锦还真是灵啊。” 姜槐一蹦三尺高,“幸亏我把小锦给推回来了。”当初娘可说得太对了,小锦怀了孩子,搁自己家住了个数月,这不,就给媳妇也带了孩子来了。 “还真是!秀芳这是沾了小锦的光了。这小锦刚寄了钱回来说要你们去查查,你们这就查出有孩子了。不行,我得去上支香,保佑小锦一举得难,说不定给咱姜家也带个男娃!” 姜大山一把抓住神神叨叨的老婆子:“哪里还敢烧香!你不怕被抓了封建?” “那你说咋整?” “去咱爹娘的坟上唠叨去!”再反封建,也不能不让后代祭拜祖宗吧。 “中。我再去陈家一趟,我家小锦果然是个有福的,得和亲家去唠叨唠叨。对,还得给小锦写封信,让她也高兴高兴!” 怀孕头三个月一般是不向外宣扬的,可是戴红英和姜槐都不是能够藏得住的,何况这是久盼而来的,哪能够不高调。于是,没两天,姜绣、姜锦,戴红英娘家的几个亲人也都知道了这桩喜事。戴红英报喜不忘宣扬小闺女的功劳,就这样,在姜锦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就成了有福气的代表了。 可不是有福气。本来是被人退婚的,却嫁了个军官;进门就有喜,还跟着去了大城市享福去了。这还不算,听说,这怀着身子还找到了工作,一个月足足有三十块,能够养活一家子了。这以后日子还不是越过越好。 不服不行,戴红英确实是有眼光,人家疼小闺女,就疼了个福娃娃。还给娘家寄钱。这是多大的好事儿哟。 这闺女养好了也得济啊。 ☆、陈家姜家待遇不同啊 嫂子怀孕,姜锦很高兴。嫂子的肚皮儿是她们姜家最大的心事了,现在得偿所愿,真的是让人高兴。再算算日子,陈萍也到了嫁人的日子了,自己挺着个五六个月的大肚子,是没法回去了,东西不能少给。 现在她和陈宵的收入不少,陈宵除了给父母的十五元,一个月也还余四十三块,她一个月三十块。因为现在她也成了院校的职工,吃食堂免费,还有衣服发,日常生活几乎很少花钱了。而且,跟着部队出去采购,不需要布票,还质优价廉。 于是,姜锦给嫂子买了两罐麦乳精,给陈萍买了块缎子被面儿和一块毯子。还亲自给她剪裁,用缝纫机给缝了一套衣服,上衣是缎面的,玫红的底子,银色的花,很是高贵的样子。估计县城也不会有。 本来陈萍还想给陈柳陈桃也买块花布的,这两孩子光穿她们妈替下来的,从来没穿过新衣服,也是可怜。可是,一想,有她俩的就不能没有其他的孩子的,有孩子的就不能没有两老的,额得娘嘞,一人三尺布,九个孩子两个老人,就得三丈多。还是算了吧,说不定给了孩子们,嫂子弟媳的又嫌不给自己,索性不给了。只给两老各做了一身儿新衣。她用缝纫机,几下子就做出来了。 陈宵看媳妇忙着给妹子和爹娘做衣服,心里感动:多好的媳妇,不管家里人咋对待她,都是不记仇的。哎呀,我媳妇咋这么好。 姜锦踩着缝纫机感觉到陈宵的视线热辣辣的,目不转睛,抬眼狠瞪他一眼: “你看啥,还不该干嘛干嘛?”难得一个休息日,煤球得另攒,院子的菜地得锄,被子也得拆拆洗洗,天冷了,得换厚些的被子。自己这挺着大肚子,坐在这里像个球一样吭哧憋嘟的忙活,他在这儿还看,闲得他! “得令!” 陈宵俯身亲亲媳妇的发顶,在媳妇发飚之前立刻滚出屋子,到院子里忙活去了。 等把东西都忙活完,看看还是给陈家的多,姜家的少。姜锦就跟陈宵商量: “要不,以后我也给我娘一个月十五块钱?” 陈宵看一愣,实在是这个时候也没有闺女养老的义务。前次寄三十块钱,是为了给嫂子看病的,这个可以理解,这形成定式,要是让陈家知道了,可就事情大发了。他能够想像大嫂二嫂,甚至两个哥哥到时候闹出来的场面,估计连年也过不成了。 “怎么,不行?我爹娘也是养我一场,没少吃苦没少受累,也没少给我东西。我有能力了,赡养父母难道不是我的责任?你可别给我说什么男女,我娘拿我可没当泼出去的水!” 难得姜锦说了这么一大通话,陈宵笑了,点点媳妇嘟起来的嘴唇: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这不是怕咱陈家这边知道了给你娘家惹麻烦。你以后想给丈人丈母娘东西就给,想给钱就给,四时八节,孩生日,娘满月的,有的是借口和机会,别每个月形成定数和定式啊。毕竟这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锦眼睛一亮,盯着陈宵,哎呀,这才是宅斗的大神,四时八节的,闺女给娘家送节礼是正常,送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比按时汇钱可就隐蔽多了。 陈宵让媳妇给看得心里挺得意,一得意就端不住,话就深了:“你也别给太多,省得把你嫂子的胃口也给养大了。” 姜锦一下子僵住了,狠狠地白了陈宵一眼:能不能别提自己的黑历史了,自己为这事儿被哥和二姐给笑话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好在因祸得福,被她娘下狠心给扔到陈宵这儿来了。 姜锦心下一懔:啥时候自己开始把和陈宵在一起当成福了?哎呀,资本主义的侵蚀要不得。阿弥陀佛。 陈家这边,陈萍和陈父陈母收到姜锦给做的衣服、买的被面儿,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姜锦当初走时闹的那一出,可是让陈母和陈萍心里打着鼓,唯恐姜锦恨了陈家,以后不和陈家亲,现在看她竟然还新手给缝衣服,不管是料子还是样式,都是颇用心的,算是放下了心。 “你三嫂是个大气的。”陈父多年没穿过新衣服了,更不用说这么好布料,这么精致的做工。那针脚细的哟,都看不出线来。 “当然,要不,当初也不会管几个孩子吃喝。” 陈宝看一眼妹妹,再看一眼娘,是谁说三嫂这是傻来着,人家一身衣服就给收买了。 陈萍白了四哥一眼:“三嫂那不叫傻,那叫大气,人家懒得和大嫂二嫂计较。要是真傻,人家还能够被领导看中?” 这么想的哥哥嫂子才是真的傻。她都怀孕三嫂这是使得一计。 陈父点头。一个女人家家的,还怀着孕,一个月就好几十块钱的工资,这可不是傻子能够干得了的。 陈母不服气:“那也是沾了你三哥的光了。” 陈萍看一眼母亲:“你让大嫂二嫂沾沾光试试?别说写字了,她们认识个一二三不?” 陈母彻底歇菜了,倒是后悔没能够让陈萍也好好的读书:“要是你和你三嫂一样读到初中,说不定这工作你也做得了。” “小四儿,你可是上了初中的。看让你哥也给你安排一下。” “我三嫂属于军属,我算啥?”部队有家属随军的,可没听说弟弟随军的。再说,三嫂那笔字确实是好,自己那狗爬的字还是算了吧。 姜锦一走,陈家的住房就有了调整。陈父陈母带着陈萍和陈柳陈桃住到了新房子里。陈宵替姜锦整理的浴室放了床,现在就是姑侄儿三住着。陈父亲手搭的鸡窝,开垦的地都得到充分的利用,墙边上姜锦种的菜也都可以吃了。 陈宝一家就住了父母替出来的三间旧房子,前面四间新房子,老大老二一家两间。陈宽索性自己出钱在院子里起了墙,一家子一半儿,他也实在是忍受不了钱玉秀今天来借个酱油,明天让孩子来要个饼子的,分开更好。 陈宝一看这样,索性把后院通前院的门给堵了,自个家也成了一户。 这个家并没有陈宽所希望的那样,逼走姜锦就能够再合成一大家,反而是越分越远了。 钱玉秀倒是想把陈榆陈杨也推到陈母那边去,陈萍和陈宝却是看得明白,让陈父陈母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你两老也是向六十奔的人了,还能够挣几天的工分?就是你们还能挣十年二十年,你可能够养得了十多个孩子。可别说有三哥。人家现在也要有孩子了,谁还一五一十的养着侄子侄女。别到时候发现你用他给的钱养大哥二哥的孩子,就不给你寄钱了。到时候,我二嫂还不闹翻了天?还有,你养我大哥二哥的,不养我四哥的?他们家的孩子还小,要是也扔你这儿,你还能够干啥?我嫁了人,可不会帮你做家务活了。到时候累死你,你看我大嫂二嫂会不会心疼!” 陈父陈母两个人分的粮并不多,还得送陈萍出门子、待客。别说再养十个孩子,就是养一个也是不成的。他们又不像姜锦一样舍得下用钱买粮。可是,就是买粮,十五块钱能够买多少?再说,小萍要出门子,大莲要生娃了,老四家的好像又怀上了,这一出一出的不得钱?她哪里还有余钱买啥粮。 给你们娶了媳妇生了娃了,也算完成任务。爹娘就这么大能耐了,不管就不管吧。陈父陈母向来是个心宽的,自己不是金刚钻,也就不揽瓷器活儿了。 说不养就一个也不能养。陈柳和陈桃住在这儿,却不能在这儿吃饭。 钱玉秀算了算,姜锦这一走,自己只多分了半间屋子。陈母搬的远了,孩子们不能时不时过去要个饼子蹭碗粥了,大嫂家的墙一起,自己去她家鸡窝里偷个蛋也不可能了,更不用说陈榆陈桃陈杨的吃食了,那是直接没有了。她算了一下,自己真是亏大发了。 后悔的不要不要的。 哎呦,要是知道老三家一走自己啥好处也捞不着,自己撒泼打滚也得把她留在陈家啊。真是失策。今年秋天分的粮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年春天呢。 亏大发了,亏大发了。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同样后悔的是汪金花,她想的缝纫机和箱柜一件也没有得到。孩子们还少了个教导补习的老师。 早知道这样,在二弟妹在说三弟妹闲话的时候就提点她几句了。当时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的以为让二弟妹把三弟妹给治服了,以后自己说啥是啥呢。咋就没想到物极必反,人家娘家是不要脸的呢。 每年换季的时候,三弟都会把替换下来的旧衣服给寄回来,弟兄几个轮着分分,也是省了布料的。可是,这夏天过去,秋天都要过去了,三弟除了给婆婆公公每月的十五块钱一封信,还啥也没给寄呢。这次三弟妹给小姑子寄衣服、寄被面儿,给两老一人一身新衣服,自己家从大人到孩子,一根线也没捞到。 陈宵替下来的旧衣服都哪儿去了?当然是被姜锦给修修改改,寄到姜家去了。今年陈宵新进军校,衣服样式和颜色都多少有所变化,以前的衣服留下也不能穿了。从冬到夏的倒是好几身儿。 姜槐身子比陈宵壮,大姐夫张国庆和二姐夫崔兵都不高,姜锦把陈宵的衣服拆拆改改,给三个一个人弄了一身儿。余下点边角料,也给大姐的儿子张清给凑了一身小号的军装。想想欠了大姐的女儿张秀秀的,就拿了自己的旧衣服给改了一件。 陈宵看姜锦给自己父母和妹妹的都是新料子,给自己娘家的亲人都是改得旧料子,心里感动:媳妇真是太懂事儿了。决定春节向家里寄礼品的时候,多给老丈人弄两瓶子酒。 于是,他们两皆大欢喜。谁也没想起陈家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的期盼。 ☆、过年(一) 眨眼之间,腊月到了,毕竟是军校,说不放假,也比军营里宽松,姜锦和邓主任他们为了春节的标语和条幅忙活了好几天,等一忙完,邓主任大手一挥,给自己和姜锦都放了二十天的假,从腊月二十到正月初十,至于张卫国,学校里不放,他就盯着吧,万一需要写字,就找姜锦。邓主任家在燕城呢,家里老爷子还健在,得回去过年。 乔校长两口子都在学校,家就安在了学校,儿子在部队,也没有年假,乔校长就一个闺女,到时候来学校和父亲一起过年。 这段时间天寒地冻的,陈宵他们每天就是上午下午上些文化课,体能训练只余了跑跑操了。时间充裕了很多,每天晚上就回家去住。姜锦的肚子很大了,他也实在是不放心,领导们也是心知肚明,默许了的。反正不耽误上课不耽误训练的,就任他去了。 陈宵可不只是想陪着媳妇过夜,还想陪着媳妇孩子好好过个年。 跟着购物的车出去了几趟,弄了些红灯笼,又让媳妇写了好些的对联福字,年三十那天,他亲自给乔院长、陈副院长家门口贴了对联,一家门口挂了两个红通通的小灯笼。又把丈母娘给寄过来的腊肉、腌鸡蛋一家分了些。这还不算,还给乔院长和陈副院长一人送了一双由大舅哥姜槐纳底儿,姜绣做面儿,戴红英成品的千层底儿的大棉鞋一双。 他们这些人一般穿军靴,暖和是暖和,可是,又硬又沉,实在不够休闲。姜家一大家子冬天做棉鞋、买棉鞋多年,手艺没得说,又暄又暖,还轻巧,陈宵就稀罕丈母娘送的鞋子,这次也是特意的提前把鞋码子给寄过去的。 本来姜锦是没想过给陈副院长和乔院长家送东西的,她那个脑袋瓜里也没这根弦,看陈宵给娘家写信要棉鞋,她受到启发,让小舅妈给绣几双鞋垫。这个送给陈副院长的媳妇正好。 还别说,陈副院长和乔院长都挺喜欢姜家做的大棉鞋,精致又舒服。当下穿上就舍不得穿了,要不是一会儿还要和学员们联欢,他们就非要穿出来不可了。 四双鞋垫,姜锦给了董医生两双。董梅枝看这么精致的绣功,简直就舍不得向脚下垫。 “哎呀,这么精致的绣功,现在可不多见了。我这要踩到脚底下,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董医生拿了一双新鞋子出来,把鞋垫放进去,脚踏上,使劲的跺跺,那一脸的笑,像开了花似的。 这么活泼的董医生,姜锦还是头一回见。他们同住一个楼上,平时遇到的机会挺多,每次相遇也不过是严肃地点个头,眼睛都不会多对。哪成想,进了家是这样的情形啊,简直惊悚了。 不过,一想陈宵,人前英雄,人后逗比,也就释然了。估计这当军人的,这隐藏和释放功能都能随意切换。 董医生在家穿的是绿胶鞋,是单军鞋,身上穿的棉衣也是军服,不像陈宵和姜锦,虽然外皮儿是军装,里面都是自己做的,在家里也是穿了姜锦做的棉拖鞋。看来董医生不擅长针线活。姜锦想着,回去给他们做几双棉拖鞋送过来,在家时穿方便。 “他们男人去联欢,咱也别闲着了,来,咱听着戏匣子包饺子吃。我把安安叫过来,以往都是我们两家子一起,今年加上个你,正好,也热闹。” 安安就是乔院长的女儿乔旗安。今年25了,相貌随了乔院长,面宽身架子大,并不漂亮,傲气却足。踩着半高跟的皮靴,披着紫呢子的大衣,里面是乳白色的羊毛衫。姜锦来这个时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些接近现代社会的穿着,看着是相当的时髦。 一进门,就给了董梅枝一个热情的拥抱:“董姨,我可想死你了。” “净骗我。你要是真的想我,早就过来了,这才三五十里路,咋就不能过来了。” “哎呀,董姨,你这是真想我了?八月十五的时候我不是刚来过。这才几天你就想我了。快快,看我这次给你淘换了什么……”说着,抱了董梅枝的胳膊,直接拥到了洗手间,对于从她进来就站起来等着打招呼的姜锦,她是连个眼风也没给。 姜锦挑了挑眉,慢慢扶着腰坐下,实在是她这七个多月的肚子,起坐还是挺难的。 “这是桃红,这是粉红,这口红啊,可是我费了老大的劲儿让人从上海给捎过来的。您试试哪个颜色适合您。” “还啥口红,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弄这个?” “女人活到老美到老嘛,董姨您平时锻炼得多,身材好,皮肤紧致,再用上我上次给您拿来的面霜,再涂上口红,一下子就年轻二十岁,我安国哥回来,一定还以为自己又多了个妹妹呢。” 陈安国就是陈副院长和董梅枝的儿子,乔旗安一直喜欢他,但是,乔旗安长得实在是有些难看,又偏好打扮,性子还娇纵,陈安国实在讨厌她。对她向来是避之不及。 董梅枝怜惜乔旗安没有母亲,父亲又总是忙,对她倒是挺好。只是安安这么没礼貌,对家里的客人视而不见,也是让董梅枝心里不舒服。 所以,在洗手间里应付了几句,并没有听乔旗安的话抹面霜和口红,就拉着她出来了。 “他们男人都去联欢了,咱们女人包饺子吃。来,安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陈的侄媳妇姜锦同志,在咱们学校的宣传部工作。” 姜锦只好又艰难的站起来,伸出了手。 乔旗安不理姜锦,转头看董梅枝:“啥时候陈叔叔又多了个侄子,哪里的?” “山东的。你董叔叔的祖父就是从山东搬到这边来的。” 乔旗安有数了,这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了。长得倒是好看,挺着这么大的肚子,那身条子也掩不住的秀气。幸亏嫁了人了。可是,要是安国哥看习惯了这狐媚的长相,哪里还能够把自己给放到眼里。心下不喜。敷衍的和姜锦碰了碰手指,就不再理她。 董梅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安安这脾气,嫁到谁家也不行。直接就是拖后腿。 姜锦的另外两双鞋垫本来是给乔旗安准备的,一看对方这个样子,她也懒得热脸贴人的冷屁股,没拿。 看董医生进了厨房,也便跟了进去。 董梅枝歉意的看了看姜锦:“你进来干嘛,大着个肚子,在外面歇着吧。” “没事儿。在我们乡下,干着干着生到地里的人多的是,多活动一下更好生。”看董梅枝拿了面盆和面,她便开始切放到菜板上的白菜。 “咱包什么馅的?是肉块还是肉沫?” “白菜猪肉块,萝卜羊肉泥。老陈和老乔他们都是食肉动物。安安不吃羊肉,两种馅别串了味儿。”董梅枝也不客气,她一个人可包不来六个人吃的饺子。要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大胃王。 看姜锦手脚麻利,刀功细腻又均匀。 “哟,小姜,你这做饭的手艺应该不错,瞧这菜切的,又小又匀。” 姜锦一笑:“我娘疼我,舍不得我下地,就成天钻厨房。” “你比我强。我这在部队上吃,一年里自己做饭的次数也有限。一会儿你拌馅吧。让我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姜锦也不推辞。做饭确实是她的长项,她可是专门学过,拿过厨师证的,一般人比不过她。 乔旗安一个人在客厅呆得无聊,就站到厨房门口,厨房太小,可是放不开三个人,她也不会做饭。只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看。听董梅枝夸姜锦,心里不舒坦。 “术业有专攻。董姨,你这是拿手术刀,拿针筒的手,哪能是乡下人成天钻厨房的相比呢。您可是为社会主义,为了咱们军人做了大贡献的人。” 董梅枝皱皱眉,虽然乔旗安是夸她,可是让她心里特别的别扭。她看一眼不为所动,淡然的依着自己的节奏切着菜的姜锦,真感觉安安的年龄活到狗身上了,还不如一个乡下来的妹子有气度。 肉块和羊肉早就是在大食堂切好了的,姜锦只需要切菜调馅即可。这边董梅枝把面和好,她这儿也把两种馅拌好。 不用尝,一看颜色,一闻味道,就知道这馅料不普通。怪不得刚才姜锦没有推辞,并不是人家年少轻狂,而是真的有本事。 乔旗安虽然不会和面,擀皮儿倒是会。 董梅枝揉面儿做剂子,乔旗安擀皮,姜锦包。 姜锦包饺子那是又快又好,一个个鼓着肚子,像个小元宝。 “小姜啊,你这手儿厉害,大食堂里的师傅也不如你包的好看。咋练的?” 姜锦不好意思的笑笑:“家里穷,包饺子面粉里也要掺玉米面儿地瓜面儿的,那东西不粘,难包,等练会了那个,这白面儿的就不难了。我爹和我哥就爱吃带馅的东西,菜团子,韭菜盒子,菜扒拉子,包子,饺子的,有多少吃多少。慢慢就练出来了。” “那也得是有天分,你才多大,练能练多久,有的人一辈子也练不出来。你看,我包饺子就不行,馅放得少,那样子还像鞋拔子,不好看。心灵手巧,心灵手巧。老邓说你那字一看就是几十年的功夫,年纪轻轻的就了不得,应该就是手巧的。一通百通。” 乔旗安听董梅枝夸姜锦,心里不舒服,故意的把剂子擀的不圆,还在中间里留手印,这样一来,中间薄,饺子很容易就破了。 姜锦忍不住皱眉:也太不看事儿了,大年夜,饺子破一锅,难道是吉利事儿! 又不能明说。索性两个饺子皮儿叠一起,包成盒子。 董梅枝也看出来了,赶紧的夺了乔旗安的擀面轴儿,推着她:“快去替我看看炉子去,这老大一会儿没放煤了,家里都冷了。” 等乔旗安从厨房里出来,看姜锦拿着擀面轴,飞快的动着,几下一个皮儿,又快又圆,比她擀得好得多。 “安安,就余这么一点儿了,你也别插手了,把橱子里的菜都拿出来,熟的都盛盘,生的就摆出来,一会儿我去炒。” 总之,就是不让她再插手包饺子的事儿。 谁家过年不图个吉利?弄一锅烂饺子多嗝应人。她家安国可是在部队呢。 董梅枝手快,姜锦手更快,六个人的饺子,一会儿就包出来了。摆了满满的三大盖帘。个个饱满漂亮。摆得还很规整。 董梅枝把饺子放在屋里的柜子上晾着,自己进厨房去做菜。看姜锦也跟进来,赶紧的要推她出来:“你可别再忙活了,大着肚子呢,刚那一阵忙活的不轻了。这么几个菜,我一会儿就炒出来了。” 姜锦看操作台上确实是熟货多,青菜只有几个。也便不推辞,总不能把主人家的风头全给抢了。再说,她也确实累了。就接受了董医生的好意,坐回到沙发上。 这怀孕后期,腰要承受很大的压力,这一坐在沙发上,就忍不住放松了腰背,挺起了肚子。 乔旗安看得又是嫉妒又是火大,嘴里忍不住哼了一声,小声说:“素质!” 坐客如此的放松,确实不符合礼仪,可是,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不是?第一,自己和陈副院长一家是邻居,陈宵还认了本家的,不管远客;二是,自己这大着肚子,想不挺肚子也不行啊。 可是,乔旗安再不对,也是自己和陈宵的顶头上司的闺女,得罪不得,只能装听不见。只是姜锦的淡然和不理会,让乔旗安更生气。 她一个乡下丫头,有啥底气对自己这么无视,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正在乔旗安运了气打算再刺姜锦几句的时候,门声一响,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姜锦和乔旗安挺直了腰,看向门口。 一个身穿空军军服,身材中等,面容精干的年轻男子背着包进了门。 “安国哥!”乔旗安一下子跳起来,跑了过去,陈安国退后一步,把背上的包甩过来塞到乔旗安的张开的怀抱里。 乔旗安差点被那大背包给拽坐下,赶紧的放下背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陈安国。 陈安国皱了眉,让姜锦看来,他的脸黑得要出油了,那种不耐,毫不掩饰。 陈安国看到正慢慢扶着腰站起来的姜锦,脚步一错,从乔旗安身边跨过来,逃出玄关那个狭窄的地方。 “您是?” “安国,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董梅枝拿着炒菜的铲子就出来了,真是又惊又喜。 姜锦有眼色的接过董梅枝手里的铲子进厨房去接着忙活了,把客厅留给那母子俩。 ☆、过年(二)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虽然菜色算不上奢侈,倒是相当的丰富。青菜竟然也有小黄瓜,娃娃菜等这个季节难见的,菌类除了平菇、香菇,也有干的野生菌子和猴头菇等并不常见的。到底是是中将的军衔,这应该是特供的。 要是真的农村娃,这些东西应该见都没见过的。猴头菇,姜锦没动,只是把娃娃菜,小黄瓜和平菇这些常见的给处理了。 厨房里兹兹刺刺热火朝天,客厅里的母子相见却因为乔旗安的存在而倍现尴尬。 乔旗安实在太好刷存在感了。 董梅枝这正要和儿子来个母子拥抱呢,就被乔旗安给抱住了,一边抱还一边兴奋的跳:“董姨,董姨,安国哥回来了,安国哥回来了!” 董梅枝见儿子的激越心情忽地就沉了下去:这是要婚事重提了? 陈安国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回来的不是时候了。 他两年没出现,还以为乔旗安就是不结婚也应该对自己感情淡了。 这实在不怪董梅枝不给他通信儿。第一是,他们两口子毕竟是在乔院长手下干,他们向外发出的每一封都要通过学院里的政审。他们哪里敢在信里谈乔旗安的事情。第二是,明明去年一年到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乔旗安对她和老陈都挺冷淡的,还以为她终于转移了目标。可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才三个半月,又像前几年一样热情的难以让人消受了呢。她也好意外的好不好。 董梅枝和陈安国娘儿俩个隔着乔旗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感觉客厅实在是太小了,挤得难受。 “安国,你先去你房间洗漱一下,一会儿你爸和乔伯伯他们就过来了。” 陈安国嗯了一声,提起背包,几步就跨进自己的卧室。乔旗安想跟的脚步就止于被嘭的关上的门前。 乔旗安的眼睛瞬间红了。她知道陈安国不待见她,要不然也不会在她表白后消失两年,她的信不拆,她的电话也不接。她也想忘了他的,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长得比他好。长得好看的不如他背景高,背景比得上他的,不如他个人能力强。人家背景高,长得帅,个人能力又强的,也不娶她了。怪只怪她没有遗传自母亲的楚楚动人,却遗传了父亲的粗身子大脸盘朝天鼻子。 她忍不住向厨房里翻一眼,那个乡下妞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简直是浪费! “来,安安,跟我过来看看有你想吃的菜不,要是想吃啥,给姨说,我给你做。”可离着安国远点吧,这要是真的出了点啥事儿,可咋整哟。 盼儿子回来,这儿子一回来,又怕,真是作孽,你说安安咋就盯上她家安国了呢。 姜锦已经把切成手指长的小黄瓜、小葱和白菜芯和盛好的豆瓣酱都摆到了小竹帘上。 正在切娃娃菜。 “董主任,这娃娃菜你想怎么做?” 主人家来了,立刻交还决策权。 “看来你是有想法了?我不会做什么菜,你有什么想法就做,也让我们都尝尝你手艺。”让她来做,这娃娃菜就是切了炒,可看姜锦那个样子,是把菜一分为二,中间剖开的,铁定不是像自己一样胡乱做。再说,自己现在主要任务就是盯紧了安安,哪有心思做菜。 姜锦看看脸上并不高兴的董梅枝,再看看眼眶还红着却也并不打算掩饰的乔旗安,这样子明显有事,我还是卧在厨房吧,人家的事儿少掺和。 既然董梅枝授予了主权,姜锦也便放开了手脚。好久没见这么多食材,她菜兴大发,又是炒又是煎的又是炸的,真是锅铲与菜刀齐飞,油烟与蒸气一色。就她一人,就把过年的热烈气氛给炒了起来。 董梅枝打着下手,心里渐渐的放松。忍不住想:要是安国能够娶个这样的姑娘多好。 再一回头,安安已经不在厨房门口了,她吓了一跳,来不及擦手,甩着手上的水就出来了。 安国的房间还是关得紧紧的,看样子老陈他们不回来,他是不打算出来了。乔安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盯着窗台上那盆仙人掌发呆。 董梅枝叹一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董梅枝把桔子、苹果,花生瓜子的端到乔旗安面前:“安安,你先垫巴垫巴,菜一会儿就得。我让安国去催催他们。 乔旗安一下子跳起来:“董姨,还是我去吧。”拿了挂在门口的呢子大衣,就跑出门去,围脖都忘记拿了。 还是赶紧的找爸爸想办法去,这个春节无论如何也得让安国哥答应婚事。她过年就二十六了,再拖真的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就不信了,容貌还就比前程更重要了。她爸可是抓着陈家一家子的前程呢。还有那个姜锦,让爸把他们从学院踢出去,什么乡下来的阿猫阿狗的,仗着炒几道菜,包几个饺子就想巴上人,美得他们! 这边大门一关,陈安国的卧室门就打开了。眼睛四处瞅了瞅,发现乔旗安是真出去了,这才松一口气,走出门来。他脱了军大衣,只穿着军用的薄棉袄:“出去了?” 连个称呼都没有,董梅枝点点头。 陈安国想说点啥,一想起厨房里还有个外人,瞬间闭了嘴。 “快坐下喝点水吧。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董梅枝把儿子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索性坐到沙发扶手上。 “年后要去云南实战演习,有可能就不回海南了。” “那边不太平?”都是军人,对这样的信息都是敏感的。 陈安国点点头,不再多说,再说就是军事机密了,不适合在家里讨论。董梅枝也便不再说。军人嘛,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危险哪里去,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啊,就盼你能够早日结婚生子。宵小子,五月回家,连相亲到娶亲,半个月就完事了。媳妇连孩子都怀上了,明年就可以陪着爷爷奶奶吃饺子了。” 任何一个被父母催婚的孩子的反应除了装呆也只能装呆,实在是没办法。 空军比陆军管理更严格,自己在军营里,哪里有机会遇到雌性?就是遇到,自己哪里敢出手,你不好好训练,还有功夫搞对像,是不是耽于资本主义享受? 可怜的是他的父母也是部队认识,手下是一群一群的兵,美女的没有。工程学院美女的更没有。这能怪他? 他探身看了看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姜锦,心说:就这么个美女,还要当娘了,这么年轻就嫁人,都没来得及遇到自己啊,他何其惨。挺嫉妒那个“宵小子”的。 董梅枝一哽,儿子喜欢小姜这样的?也确实,这小姜虽然出身一般,可是,无论长相还是个人素质,都比乔旗安强好大一截,也不知道她家里还有没有没出嫁的妹妹。 董梅枝也不能把厨房全交给姜锦,和儿子说这么几句话,再次钻进厨房。姜锦正在做芙蓉蟹。 海蟹,在北方可难得的紧,估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如果按董医生的方法一蒸了事儿,是太暴殄天物了,她舍不得。于是,就上手去做。 “小姜啊,你怎么会这么多菜式?” “我族中的一个爷爷是给京城的一个大厨当学徒的,还没出师呢,国家就乱了,回了老家,也没再出去。我小时候的毛笔字就是他给启得蒙,也教我读书识字。小时候他就教我背菜谱。我不懂事儿,不肯好好学,就光记了些简单的。” 村里确有其人,但是,那时候姜锦不肯好好学,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孤独的老人家,囫囵吞枣的记了几个,根本没有机会实践,真让她做,估计也是做不出来。这还是老姜锦自己一辈子的手艺能够把东西做出来。 民间多奇人,这倒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董梅枝只能叹姜锦的天赋高,只是照着菜谱,头一次做菜就能够做得这么出色,真是巧手。 一转头,儿子正倚着门框看她们两个忙活。 “安国,你饿不饿,要是饿就先吃着,饺子包好了,还有这些肉,你先吃着。” “没事儿,我等等爸他们。妈,这就是弟妹?” “是,她对像也姓陈,叫陈宵,和你爸的祖籍是一个地方的,很不错的小伙子,你不在家,可帮我们不少忙,看门外的对联和红灯笼了吧,都是他们帮着给弄的。对联是你弟妹写的,咋样,字不错吧?还给我送了两双绣花鞋垫,真的很漂亮。——小姜,你会绣花不?” “我绣得不太好。”姜锦的手艺在北方不算错的,可和小舅妈比就差了太远。 “哎呦,你还真会啊。你说你个小丫头,年纪也不大,怎么什么也会?” 姜锦忍不住笑了,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前后世加起来快一百年的人了,也就会点女人们家务上的事情,实在是汗颜。 “治病我就不会。” “哈哈哈……”董梅枝被姜锦这个回答给逗笑了。 董梅枝笑了,姜锦却笑不出来,唉,想起前世看的重生文,穿越文。人家重生就开了挂一样,什么收益股市、战商场、玩转政治,嫁高富帅,开启巅峰人生,只有她,别说是股票、彩票,就是高考题她也一道也不知道。更别说什么玩转商场、政治舞台,自己连陈家村的文盲都玩儿不转,至于高副帅,嗯,高是够高了,帅也够帅,可内里完全是个逗比。 自己重生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体验民间疾苦? 说话之间,菜全部做得了,陈副院长也回来了。 “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老乔和宵小子呢?” “老乔被他闺女叫去了,说一会儿过来。宵小子得留在班里联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安国,这次回来有多久的假期?初几回去?” 儿子回来,陈副院长是挺高兴的,但是,也明白儿子不会呆太长时间。 “初五就走。” 董梅枝拍拍儿子,又拍拍老伴的胳膊。老伴儿是重感情的人,比自己更想儿子,要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宵小子这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侄子。可是,儿子一走又得几年。 “早走也好。让安安也早点死心。” “关安安啥事儿,她不是有对像了?”陈副院长惊讶的问。 “啥?你说安安有对像了?” 陈安国也盯着爸爸。 “是啊,是王庆和家的小子,在南京军区呢,长得挺不赖的。” 王庆和是乔院长原来的警卫员,后来回地方上,在县里武装部工作,再后来为了儿子入伍,倒是来过几次。 “啥时候的事儿?”要是安安占着碗里的还瞅着锅里的,那就太下作了。 “夏天的时候,那孩子休假还专门跑到N城来看安安,我和老乔开会的时候正遇上,还一起吃了饭。” “这个安安,也太不像话了。我说的八月十五来的时候对我爱搭不得的。不对,她这次回来很不对劲儿,刚才还向安国怀里扑呢。” 老陈也愣住了:“难道安安还没放下安国?” 董梅枝白老伴儿一眼:“我可告诉你,不管一会儿老乔和安安说什么,你可不能替安国答应,别说是安国自己不乐意,就是安国乐意,我也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真是太不懂事儿了。” 老陈一个男人,对女孩子也不了解,不过,既然老伴说不好,那就是不好了。儿子的主他也做不得,两年前不行,现在更不行了。 姜锦在厨房里听着邻居一家人八卦更大的领导一家,冷汗都要下来了。 “喂,领导,你们见外些啊,还有俺这外人在啊。”两座大山自己家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幸好董梅枝还没忘记姜锦,在紧急关头煞住了话头。进厨房请姜锦赶紧出来歇一下。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听这意思,一会儿陈副院长家和乔正院长家还有一场官司呢,自己不适合现场观看。 赶紧请求先回家一趟:胎动实在厉害,自己急需要休息啊。 董梅枝倒是特别不好意思,姜锦这还怀着娃呢,那通的忙活。包完饺子又炒菜的,瞧这一厨房摆得满满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光站就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都怪安安不懂事儿,让自己顾不上厨房。 “安国,你先送小姜回去。” 天黑路滑的,她一个人走也确实是不方便,不过,让陈安国送自己,不知道乔旗安又要出啥夭蛾子。还是快走为上。 姜锦摘下围裙,围了围脖,披了大衣,挪出陈家。扶着楼梯一步步从三楼下来,把跟在后面的陈安国给看得心惊胆战的。 最后索性就跑到姜锦的前面,就隔两个台阶,姜锦要是万一踩空了,自己也能够托一把。 姜锦自己是挺有数的,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脚面,但是,踩稳一个再下一个,抓着楼梯,慢慢来,就安全的很。 挪到了楼下就好多了,到底是军工学院,别的不说,除雪的工具和人是从来不缺乏的。虽然最近那雪是一场接着一场,学院时的主路上毫无积雪残留。姜锦自己倒是轻松。 她的肚子并不是特别大,又加上本人并没有胖和臃肿起来,从后面看,不过是看着微微有些胖而已,并不笨重。 陈家和姜锦就隔了两个楼道而已。下了楼,几步就到家了。陈安国看着姜锦开门、进门,又等到她灯亮、关门,听了一会儿,这才又返回楼上。 “小姜儿没事儿吧?”董梅枝还是挺担心的。 “没事。”走路还矫健的很,一看就是给自己家人留空间呢。 董梅枝也看懂了,嘟囔一句:“是个看事儿的。” 一会儿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她在场。 正说着,乔院长和乔旗安就到了。 ☆、过年(三) 到家一看,都七点半了。姜锦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实在是累惨了。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把炉子捅开,再添加些煤饼子,等屋里暖和了一点儿,这才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的脱了,用干毛巾擦了擦身子,钻进被窝里,霎时,就睡得天昏地暗。 陈家此时正热闹。 乔旗安把父亲拖到家里,表达了自己要嫁陈安国的强烈愿望。 乔院长也喜欢陈安国,但是,人家两年前就拒绝了自己闺女了。自己要是再提,要是人家再不乐意,这不是打自家的脸。 “安安啊,那个红升也不错,长得比安国还好,对你也好……” “好有啥用,不过是个警卫员的儿子,现在还是个小连长,安国哥可是少将了。” 乔院长被闺女给呛得胸口疼:“可人家陈安国没相中你,这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摁头啊。” “那是安国哥不好意思。你想,他要是娶我,人家就以为他家是巴结你呢,他这骄傲的人怎么好意思。但你提就不一样了,咱这叫不耻下嫁。” 乔院长虽然爱自个儿的闺女,但是也明白,闺女长得实在不好看。一个小姑娘,长个门板似的身子,大饼似的脸,搁哪个男人也不能一眼就喜欢上。自己和老陈一家两辈儿的交情了,可不能因为这个生疏了。 “安安啊,这事儿大年底下提不合适,咱自己提也不合适,咱就一起吃个饭。等过年后,我找你小姨给你董姨递个话。” 这样两家子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爸,安国哥肯定呆不了几天。这要是安国哥一走,说不定又是好几年,你让我等还是不等?你们做军人的也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干嘛。你不总说你们那一代,就是父母之命,有的时候连个面儿都见不着,结婚后也是恩恩爱家的。我和安国哥从小就认识,董姨和我妈关系那么好,再说,安国哥从小就让着我,就是安国哥一时不乐意,时间长了还能不接受。” “再说了,娶了我,你的人脉可就全成安国哥的了,他还能不乐意?” 这倒也是。自己就安安一个闺女,以后自己的还不全是安安的。谁娶了安安也不亏。年轻人看颜色,等到了一定年龄就会知道,男人嘛,还是钱权最重要。 乔院长也知道陈安国不太喜欢安安,但是算起来,安安除了长得不漂亮,哪里比别人家差了? 被闺女说动的乔院长带着闺女来到陈家。说好的三家一起凑,这会儿陈宵还没过来,姜锦早撤了,正好适合两家子说事儿。 陈家可是最怕他要说事儿。一见他们进来,董梅枝就忙活着端菜、倒酒,过年的话一套一套的,哪个欢。 乔院长都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陈副院长也感觉媳妇有些过了,但是,他家里民主习惯了,又是牵涉到儿子的终身,和上司加朋友的情谊,倒也没有阻止。 乔院长那是人精,一看这情况,哪里有不明白的,心下有气,自己虽然也感觉自己的闺女不够好,可是,别人嫌弃,他还是心里老大的不舒服,脸就放下来了。陈家一家子也感觉出来,心里也是憋气,这气氛就有些冷。 只有乔旗安这个从来不管别人的,照样坐在陈安国的身边,一口一个安国哥的问他部队里的事情。 陈安国严肃而敷衍的回答着乔旗安的。 乔院长有些心酸,自家闺女那宽身板和大饼脸和陈安国那修长而精干的身形,英气的脸摆在一起,也确实不配,是自己拖累了闺女。 情绪不高,酒也没喝多少,董梅枝就把饺子给下了出来。 “来,尝尝,这也是姜锦同志调的馅儿。” “看这样子就错不了。没想到小姜同志年纪轻轻的,手艺还真不懒,刚才那几个菜,比我们在京里吃到的也不差啥。” 陈副院长一口把一个羊肉丸的饺子丢进嘴里,一咬,满嘴浓香的酱汁,那肉丸劲道的很。 乔院长也赶紧的挟了一个,连连点头:“比老董调的馅好。我记得55年的时候,老董和李娟同志在包饺子,那馅都没拌匀,一口咸一口淡的。” “转眼间,咱两家来往几十年了,安安妈去世都七八年了。唉……”陈家三口立刻感觉饺子也不香了,年夜饭说交情,谈亡妻,这是正头戏来了。 “爸,你说这个干啥。虽然我妈早走了,我也没受罪,也没缺少母爱的。董姨对我可不一直像亲闺女。就是安国哥,从小也是替我给人打架,没少护着我。” 陈安国暗暗的翻个白眼,那不是你把人领到我跟前,自己个躲我身后了?我不出手,还能等着人家打啊。 “老乔啊,你放心,安安一直是我亲闺女,安国还是安安的亲哥哥,这以后啊,谁要是敢欺侮安安,就放安国!” 陈副院长赶紧的端了酒杯:“安安,安国,一定就是兄妹俩,走哪儿也差不了。这以后就是安国娶了媳妇,也不能亏待了安安,谁要是拿着安安这个小姑子不好,我大巴掌呼她。” 乔院长尴尬的满脸通红,自己想厚着脸皮说也说不出口了,谁家亲兄妹还能够谈婚事了。 连闺女的脸色也不敢看。 正不知道下面要说什么,陈宵终于来了。 陈宵军帽一摘,军大衣一脱,那修长匀称的身材一显露出来,把只有一米七五的陈安国立刻给秒成了小矮个。再一看脸,喝,剑眉星目,高鼻菱唇,是真的帅啊! 乔安旗还头一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一下子眼都亮了。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那小子安国,比你大几个月。这是乔院长家闺女乔旗安同志,这是陈宵,我刚才跟你们说过的。小姜同志的对像。” 陈安国伸手主动和陈宵握手,陈宵先是打个军礼,因为陈安国比他军衔高了很多,那样子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但是,手一放下,立刻握住陈安国的手,那双凤眼都笑弯了,连眉毛都带笑:“安国哥好!” 陈安国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但是,却不让人感觉讨厌。 那乔旗安的脸色却立刻就拉了下来,眼风都不肯再扫陈宵一下。董梅枝歉意的冲他笑笑,安排他坐下,正好隔开陈安国和乔旗安。又倒了酒。 陈宵他一个人顶三个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陈宵是个自来熟,脸皮又厚,对着三个老的恭敬不失亲热,对着两个年轻的,又是安国哥,又是旗安同志,叫得哪个亲热,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 乔旗安本来还鼻孔朝天,根本不屑理会陈宵,但是,陈宵祝酒的词好玩儿的紧,说话又有趣,终于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再说,陈宵长得实在是帅,就是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慢慢的也开始搭话。 这样一来,这次聚会虽然开始尴尬,最终结束却是真的挺欢乐的。也算是欢度除夕了。 一直闹到十一点多才散。 看乔院长和乔旗安都含笑告辞,陈家一家大大舒了口气,董梅枝更是感激陈宵,让他带了好些菜和饺子,回去给姜锦吃。 送走他们三个,陈家一家相视一笑,陈安国对着他爹竖起大姆指:“你认的这个干侄儿倒是真不错。” 陈副院长给儿子当胸一拳:“比你这个闷葫芦强多了。” “嗯,也比我长得帅多了。” 是,最后乔旗安都不缠着陈安国,改缠着陈宵了。 ☆、落花有意 姜锦睡到半夜,感觉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禁不住开始伸胳膊蹬被子,但是,手却被缠着。那热气从背上又蔓延的胸、腹,还有渐下的趋势。她脑子清醒过来,感觉到陈宵从背后抱着自己,他热热的胸紧贴着自己的背,一条腿穿在自己两条腿之间,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下,一只手正在自己身上肆虐。 姜锦又热又羞,手掐上他的胳膊,含糊地嘟囔:“你干什么?人家累死了。” 陈宵的嘴在姜锦的脖子、耳根后热热的呼吸着,声音不稳的说:“媳妇儿,你睡你的。” “你这样我怎么睡?”姜锦挪了挪身子,躺平了,大大的肚子却是半倚在陈宵的一条腿上。 陈宵哧哧的笑了:“不睡正好。咱俩亲热亲热。” “大年夜里的,你做什么夭!”姜锦躺平了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再把身子侧过来,正对着陈宵。 陈宵把手从她肚皮上划过:“正好,咱一日一年。” 过了好一会儿,姜锦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句“流氓”刚出口,陈宵的手就动起来,这句话的结尾就颤微微的上扬而去,把陈宵给乐的,差点儿破功。 姜锦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了,实在是这个月份,不管怎么躺也不舒服,睡不实。还不如早起来舒服一些。 陈宵早就起了,炉子被他弄得很旺,整个屋里暖融融的。厨房的门关着,他正在里面忙活着食堂里分的食材。 老家的习惯,新年第一天早上要穿新衣,吃好东西,预示新的一年里丰衣足食。 姜锦慢慢的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推开厨房门,看陈宵正在分解着一只鸡,旁边是一条剥好了的鱼,案板上还有几盘陈菜,一大盆饺子。 “媳妇醒了。”陈宵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 姜锦想起昨夜里这人的无耻和霸道,又气又羞,翻个白眼,不理他。 陈宵笑得更开心,他就喜欢媳妇明明害羞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认为,媳妇其实就是喜欢自己的无赖样子,你看,不管自己咋闹腾,她不也从来没有真生气。 姜锦要是知道他这么想,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人家那是不和你一般见识,懂不? 陈宵不懂一个老奶奶对一个调皮无赖孩子的包容之心,兀自把媳妇的包容当喜欢。 “这几个菜是董医生让给你带回来的。媳妇包的饺子真好吃,乔院长说不比北京的大厨差。等我退伍了,咱回老家县城开个饭馆,保准发财……” “谁跟你开饭馆!”喜欢做饭和喜欢把做饭当工作可是差得远了,任何的爱好一旦成为职业,需要量化运用,就失去了其可爱之处。就像写字,以前自己每天练个把小时,感觉挺好,现在一天到晚的不停的抄抄抄,手上都起茧子了,现在一闻墨味,都要吐。 “行,行,行,咱不开饭馆。媳妇那双巧手是用来写字的,哪能够天天做饭呢,没得把小嫩手给泡粗了。” 他眼神向姜锦的手一扫,姜锦一下子就想起昨天自己被迫给这人运动的事情,仿佛那粘粘的感觉还在手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又忙不迭的去洗手了。 背后的陈宵笑得欠扁。 陈宵做饭虽然比不得姜锦好,但也算凑和,关键是舍得下料,所以,鸡鱼啥的也还不错。两人借着昨天从陈院长家里端来的菜吃了个丰盛的早餐。 姜锦挺好奇乔旗安和陈安国的发展,终于忍不住问:“昨天晚上,在陈院长家没有啥事儿吧?” “有啥事儿?”陈宵奇怪的看姜锦一眼。 “就是,就是,那个乔旗安……” “那个乔旗安怎么了?媳妇儿,你别吞吞吐吐的。” “就是……”姜锦也不知道怎么说,要是人家乔旗安和陈安国昨天没啥事儿,自己是不是就有造谣之嫌啊。 “媳妇儿,你不会怀疑我哪啥吧?媳妇儿,我对你的心可是日月可鉴!” 陈宵一脸惊悚的对着媳妇,一只手都举了起来, “再说,她长的那么坷碜,我要是放着自己的天仙媳妇,看上这样的女人,我那不是眼瞎,那是心瞎!” 姜锦一巴掌拍过去:“你怎么能这么损,这样形容人家小姑娘。” 陈宵撇撇嘴:“还小姑娘呢,都老姑娘了。” 姜锦默了:你要是知道我可是快八十的老妖怪,你还下得去手不? 啊,不对! “是不是长得漂亮的你就可以看上了?” “不会,不会。我是啥人,我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的解放军,是保家卫国的革命战士,怎么能够见异思迁?再说,我媳妇是最好的女人,别的女人在我面前就是狗屎。” “怎么这么粗俗!”姜锦忍不住又打他,这还没被他的甜言蜜语感动,就被他的粗俗用语给恶心到了。 看来,昨天晚上乔家和陈家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她倒是舒了一口气。陈院长和董姨都是很好的人,乔旗安这么娇纵,实在不是好媳妇的料。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乔旗安把主意打到陈宵身上了。 大凡长得丑的,多数对美更执着。乔旗安也是这样。她母亲是有名的林黛玉式的美人,柔弱、貌美,要不也不可能从一个普通的护士摇身嫁到乔家。 偏乔旗安随了她爹。人家的闺女跟在妈身边,都会被人夸漂亮、可爱之类的,乔旗安得到最多的赞语就是“养得好,壮实”。一个闺女被人称壮实,简直就是为了衬托她妈的弱柳扶风。 所以,她从小就下定决心要嫁个长得好看的。等到渐渐懂事了,也明白自己外婆家地位低,不受爷爷奶奶待见,明白家庭背景的重要。又要长得好,又要有背景,这两者兼备又肯娶她的,实在是不好找。 所以,她才盯上了陈安国,陈安国的容貌只是中等偏上,但是背景还可以。 可是,陈安国不愿意娶她。 陈家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侄子倒是比陈安国帅太多了,又有陈院长一家的背景,说话还好听,个人能力强,这以后要是再有爸爸扶持,升到中将上将,都不是难事儿。 至于他有媳妇。嗨,一个乡下妞,哪里比得过她中将的院长千金。她根本就没放到心上。乡下来的穷小子,有机会一飞冲天,那还不上杆子的求着自己? 乔旗安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越算越高兴,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乔院长看闺女也没有催自己再向老陈家提亲了,松了口气,能过个舒坦年就行。自己这个闺女要是闹起来,自己也是招架不住。应付到初十后,她上班就好了。 这么想的乔院长一定没有想到事与愿违这个词语,乔旗安不但没有安分的呆着,反而空前活跃起来。 有陈宵在家,姜锦这个孕妇就成功荣升为二大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北方的乡下,初一这天是不要干活的,因为这天干活就要预示着一年劳累。一般的做饭也会是家里的父母接手,就是盼着儿女们将来不要太劳累。 在姜锦这儿,袖手的就成了姜锦。其实,小院里也没有多少活计。不外乎就是扫一扫,添添煤饼,掏掏炉灰。 姜锦懒洋洋的坐在大圈椅里,一边放了一个靠垫,拿了本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消磨时间。陈宵则坐了个马扎,坐在姜锦的下首,手从姜锦的棉衣下伸过去,放到她的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动静。最后索性把头也轻轻的靠过来,低低的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语声呢喃,说不出眷缱温柔。姜锦忍不住把手放在陈宵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着。陈宵心里嗖的一下子,放出了一串的天老鼠,哧哧的放着火花飞到了天上,从心里到身上,每一个汗毛孔都又痒又麻,舒服的他想□□。 姜锦感觉到陈宵的头更紧的靠在肚子上,还擦了擦的,禁不住想笑。她想起儿子二十七岁那年初做了父亲,就是这么抱着自己,激动的浑身颤抖。想起他四十五岁那年,事业上走入瓶颈,夫妻感情面临着危机,也是这么抱着自己。 男人啊,不管多大,也是孩子。 她的心彻底的化成了一汪的水,无限的包容与柔软。 或许,身边有个男人也不错。 她到现在也不敢肯定,如果当初儿子在健全的家庭长大,会不会成就更高。 陈宵感受到媳妇的柔和,最大程度的放松,就想瘫在媳妇怀里,一种名曰幸福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的媳妇儿,我的孩子,我的家。 二十七岁了,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嘭嘭嘭”的敲门声把一屋子的温柔眷缱给惊散。 出屋门,开大门,当看到门口穿着大红呢子大衣,围着嫩黄的围巾,脸冻得通红的乔旗安的时候,他愣住了。 “乔同志你好,是不是乔院长有事儿找我?” 乔旗安一笑,裂开大嘴叉子: “不是我爸有事儿找你,噢,不,确切的说是找姜锦同志。” 上门是客,陈宵再不乐意也得把人给领进去。 姜锦站在屋门口, “乔同志您怎么来了?请快进屋,天冷。” 乔旗安堆起笑,扶住姜锦的胳膊:“我是来拜师的。昨天姜锦同志做的菜、包的饺子,让我爸赞不绝口,我想和你学学,以后做给我爸吃。” 陈宵和姜锦都愣住了,这大年初一,除了一族的要互相拜年,一般朋友和亲友是不适应串门的,他们还以为这大上午的乔小姐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呢,原来就是来学做菜。 你不是神经病吧,大年初一的,谁家大动干戈的? 姜锦更奇怪,昨天晚上这乔小姐对她明显是看不起的,今天怎么就变了脸了? 难道是想以此来讨好董医生和陈安国? 如果是这样的话,姜锦还真的不介意教她。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 姜锦一边把她让进屋里,陈宵倒了水来,把陈院长给一罐茶拿出来,沏了水。 不管怎么说,这是领导的闺女,小心伺候就对了。 “乔同志,我媳妇儿那就是野把式,比厨房的大师傅们差远了。你别看他们平时做的饭不咋的,主要是因为那是大锅饭。要是单独做,个个手艺不凡。” 虽然要小心伺候,陈宵也没想让媳妇当人仆人,开玩笑,媳妇大着肚子呢。而且自己好容易有几天假可以和媳妇腻,多个人算啥。今天早上媳妇还为了这个女人审自己呢,要是媳妇真的误会了可咋整。 “陈同志,你真是太谦虚了。我爸和陈叔叔都说了,姜锦同志的厨艺比北京大饭店里的大厨者好。你是不是什么宫廷密方舍不得外传?” 姜锦看对陈宵说话轻声细语,转脸对自己说话就充满了胁迫意味,也是无语了。 这姑娘真是势力的很啊,又想学自己手艺,还又看不起自己。 “哪里有什么密方,我就是瞎捣鼓。要是乔同志不嫌,我们一起切磋一下。” 乔旗安一阵恶寒:哟,还‘切磋一下’,你个乡下丫头拽啥啊拽!要不是为了陈宵,我稀得理你! 陈宵可不知道人家乔小姐是醉翁之意全在他,只管她当了电灯泡。 “乔同志,俺们乡下初一这天是不做活的。要不,你明天过来?你想学哪一道,我也好让媳妇准备一下。家里食材也得要去食堂里领。今天家里没有现成的。” 你最好明天就忘记了这事儿,俺才只有这三天假。 “不忙,我还有好久假期呢。” 我只是打入“内部”,要分化你们的。 “你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吧?” “是,我们两个村有十多里路,属于一个乡镇。” 陈宵看看媳妇,让乔旗安一衬,媳妇越发的美,即使挺着大肚子,也比乔小姐的门板身材苗条有身段儿。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陈宵腹诽:你眼睛这么亮晶晶的盯着我干啥,不会是想来听八卦的吧。可也不能不回答。 “我当兵的时候,媳妇才上小学二年级呢。我那会儿根本不认识她。”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看姜同志年龄不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你们要是结婚慢些,省我多少功夫。 这闺女不是来学做菜的吧,这是来搜集八卦的? 自从进来,她一直就逮着他们两个人的婚姻问。这到底是啥毛病?难道是嫁不出去,心理变态了?可是,你要是想知道,这不应该是两个闺蜜一起钻到屋子里悄悄说,怎么就逮着陈宵问个不停? 这闺女自从坐下来,那眼就再也没有扫到姜锦的身上。 陈宵这个傻大个儿还没意识到,虽然感觉这同志的问题有些奇葩,可是,自己和媳妇的婚事可是很让他得意的,于是眉飞色舞的大谈特谈,什么他们两个是介绍相亲啊,什么自己一见她就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媳妇啊…… 乔旗安感受到陈宵的兴奋,心里暗暗憋气:你个土包子,长这么帅,娶这么个乡下妞就满意了,目光短浅! 陈宵也看出对面的乔大小姐那脸色渐渐沉下来,脸上的笑还硬堆着,不好意思的停了口: “嘿嘿,总之,能娶上俺媳妇,这是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乔旗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俺”啥啊“俺”,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张口,一嘴的玉米碴子味儿! 再看那个乡下妞,坐在大椅子上,身子慵懒的靠着,脸上含笑的看着陈宵,要多纵容就有多纵容。陈宵不时抬头看一眼媳妇,那脸上笑得那个谄媚。 真是个没出息的! 你一个前途远大的工程学院的进修学生,不想前程,就看一张脸,肤浅不肤浅? 她发现自己有些呆不下去了。 匆忙的就告辞了。 送走乔旗安,关了大门,进了屋,陈宵对坐在哪儿神神在在的看着她的媳妇,疑惑的说: “这乔同志怎么回事?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她这是想学啊还是不想学啊?明天啥时候过来啊?想学啥菜啊?这都不说一声,让咱咋准备!” 姜锦笑笑:“不用管她,或许她明天就不来了。” 心里却笑得打跌:姑娘唉,你多惨啊,陈家的人都没相中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同事领她最好的朋友来,我们三个人在沙发上聊到凌晨四天,夜里,两个人就合衣睡在了沙发上,兴起而至,兴尽而归。我们仨也魏晋风流了一把。 ☆、光长年纪不长出息的人 姜锦以为乔旗安放弃了,乔旗安也以为自己放弃了。可是,她气冲冲的出了门,让冷风一吹,立刻又后悔了:凭什么那个乡下妞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能够舒舒服服的享受着陈宵的照顾,而自己却要穿过大半个校院,迎着寒风来找他们。 那个陈宵土虽然土,可是,长得是真好看。要是有个孩子随了他,那就是太好了。 再说了,陈宵昨天晚上和爸爸陈叔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可一点儿也不土。一定是那个乡下妞影响了她。 只要以后陈宵娶了自己,自己再多教导一下他,他一定不会比安国哥差的。到时候给那些女人看看,谁说自己嫁不出去,自己的老公比她们的老公都帅! 乔旗安兀自由一颗想像的鸡蛋想到了大片的土地,从心里美滋滋的。 乔院长正在厨房忙碌,他常年在部队,吃食堂比较多,按级别和职务,他身边是能够配勤务兵的。只是平时他住学院学员宿舍区,既没家庭,也没什么应酬,就没有要。内务就自己来。别的还行,就这做饭,实在是一般。这些菜都是食堂送过来的。天太冷,刚这一会儿工夫,有些肉菜就结油了。他就热热。 大年下的,食堂里专门送了饺子。老规矩,一样羊肉肉丸,一样三鲜馅的。 乔院长咬一口饺子,羊肉腥膻香味弥漫了一嘴。他嚼两下嗯下,感叹说:“比姜锦同志包的还是差得远。” 无论外形、味道还是口感,都比不上。 乔旗安撇撇嘴:“乡下土妞,就这点保姆的水平了。” “安安啊,你可别小看这手艺。这男人吧,娶媳妇前,大坻是看相貌,看家世,看脾气性格的,但是,一旦结了婚啊,能不能把男人留在家里吃饭,可就真的看厨艺和内政的手段了。” “不是还有勤务员和阿姨吗?什么样的厨艺的找不来?” 乔院长再吃一只饺子,咽下去:“这老婆和勤务员能一样吗!” 乔旗安不懂,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懂,她觉得,能够用得起勤务员和保姆阿姨,比自己会做更威风。但是,她也没有和爸爸犟,趁机接话:“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和那个姜锦学学做菜。” “这个好,这个好。”只要闺女不在家里总逼着自己去陈家提亲,怎么的都好。再说,闺女容貌和脾气都不咋地,要是做的一手好菜,也是个加分项。 别以为有背景就不需要这些世俗的评价,恰恰是他们这些人,站在了上层,拥有挑选的权利,对媳妇要求更高。 闺女的婚事,他也是愁啊。 第二天早上,陈宵明明醒了,却不愿意起来,大冬天的,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抱着热乎乎的媳妇,还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然后睡懒觉,真是没有更幸福。 他不起,也不让姜锦起,姜锦几次想起来,都被他给摁下了,反抗也不行,一反抗就上下其手,非把姜锦给摸软了不可。 姜锦怀孕后期,身体激素分泌旺盛,正是敏感的时候,哪里是陈宵这个赖皮的对手。不起就不起吧。反正身边有个人形的架子,自己肚子不管转到哪一边,都有人替自己撑着。 或许是因为陈宵的大手不停的抚摸的原因,孩子今天也特别的活跃,一会儿捶一拳,一会儿踢一脚的,姜锦的肚皮儿,这儿凸一块,哪儿凹一下的。有时候突然大动一下屁股,骨碌一下,从肚子这边就到了肚子那边了,让姜锦喘不过气来。 “儿子乖啊,慢慢的,别把你娘踢疼了,否则爹可是要打你的了。”陈宵轻轻的拍着一块硬实实的地方,“这是脑袋还是屁股?我看应该是脑袋,在你肚子上面呢。哎呀,这小子头不小啊,到时候怎么出来?你那里连我都盛不下。” 姜锦使劲儿掐他,这人真是的,三句甜言后总跟两句不着调的荤话,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你怎么这么没有正形!这让孩子听到可怎么好?” “他怎么能够听到?还隔着你的肚皮儿呢。再说了,听到咋了?他还能够听懂?他要是听懂了,那更好,不怕将来娶了媳妇啥也不懂,连女孩子都不会哄。” “就你会哄!你会哄才到现在才娶上媳妇,你弟的孩子都两个了。” “嘿嘿,我这不是要等你吗。媳妇儿,媳妇儿,咱俩一定是月老早就给牵好了线的,当初我一见你,就想,这就是我媳妇,我媳妇就应该是你,别人谁也不行。原来老天爷让我光棍到二十六岁,就是等你长大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月老,一会儿老天爷的。这小子嘴里就没个正形,姜锦把陈宵拱到自己怀里的脑袋向外推,这家伙的头发弄得自己身上痒痒的。陈宵不但没退,反而更紧的贴过来,手脚都缠了上来。气息开始变沉。呼出的热情喷到姜锦的胸和腹之间,热辣辣的。 “你这混蛋,赶紧起来!”姜锦后悔,就不应该和陈宵在床上腻。 “媳妇儿,媳妇儿,咱再来一次,就一次。”说着,自顾的动作起来。姜锦被他给撩的也紧张起来,呼吸渐促,脸涨的通红,喘息声细细软软的,自己都控制不住。 “这个混蛋!这大白天的。”索性把被子蒙到头上,自欺欺人。 陈宵哧哧笑着,把被子给拽下来,看媳妇紧闭着的眼睛,心里的得意无法言说。 哎呀,这白天就是好,看,媳妇这一身嫩白的肉肉,那红晕满面的脸,甚至颤动不已的睫毛,紧咬的嘴唇,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风景,也是他的世界。 但是,美景总是要给人破坏的。 眼看着秀色要入口,嘭嘭嘭的敲门声又响起来。 屋门关得严,院门离得远,陈宵假装自己不在。先吃到肚子再说。但是,敲门的人既不懂事儿也没有耐心,敲门声大起来,而且连续不断,仿佛是用东西在砸。 楼上的人家都听到了,从窗子上往下看。乔旗安并不理,只专心的踹门,还越踹越火大:这大白天的关着门在干啥? 董梅枝正巧路过,看乔旗安正用皮靴子踹陈宵家的院门,拧了眉: “安安?你这是在干什么?” “董姨,你吃过了吗?” 乔旗安降低了踹门的频率,却是并没减少力道,一下又一下的,有节奏的、用力的踹。 “安安,你快别踢了,小姜还怀着孩子呢,别吓到她。” “这都十点了,准早起来了,估计是房门关得紧,听不到。” 说着又使劲的踹了两下门,门框上的土簌簌的掉下来。 “你有什么急事儿?说不定不在家呢。” 人家左邻右舍的都出来看了,你这是打砸还是想抢劫,这闺女怎么光长年纪不长出息呢,这大年下的,闹腾啥? 当然,她也奇怪陈家怎么毫无动静,是真的不在家,还是不想给开门? 正想着,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了,乔旗安一脚踹空,闪了一下,眼看着要踹到陈宵身上,陈宵身子一闪,乔旗安赶紧的抓着门板,稳住了身子,看远远退开的陈宵,心里着恼: “你干嘛呢,这么久不来开门?” 陈宵运了半天气,压下心里的厌恶才解释说: “屋门关得严,没听到。” 董梅枝一看陈宵军裤在身,没系腰带,光脚上踩着一双棉拖鞋,只系了一颗扣子的棉上衣里面什么也没套,到底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姜锦这会儿还在床上呢,这时候可不能让安安进去。就是陈宵也得穿完整了才好。赶紧的替他解围: “是不是小姜晚上没睡好?到这个时候都这样,瞅空白天睡一会儿就好了。——来,安安,先到我家坐坐,让小陈一会儿把小姜也带过来,前天那饺子,老陈没吃够,让小姜教教我怎么拌馅。” 陈宵感激的应着,没看乔旗安,赶紧的呯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了,那凉风从他没穿严实的衣服里钻进去,嗖嗖的冷啊。 陈宵回到屋里,还想继续刚才未竟的事业,看到姜锦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调整着身子,试图穿上袜子。赶紧帮姜锦穿好袜子,又套拖鞋。 “谁啊?” “乔旗安!”陈宵咬咬牙,“真是个神经病,一点儿也不看事儿。这大年下的,天天向咱家钻,算啥?” 怪不得敲个不停,估计着猜到他们两个亲热,所以生气呢。姜锦了然的笑笑,又感觉害羞,白日宣淫啥的,让情敌抓到,那心情是相当的微妙。可看陈宵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人家姑娘的落花之意,也懒得点醒。 “走了?” “没有。被董医生拉他们家了。让咱俩一会儿也过去。” 姜锦看了看陈宵身上那胡乱的衣服,知道是让董医生给看出来了,这下子实在是坚持不住,那脸烧得要着火,忍不住踢陈宵一脚: “都怪你!” 陈宵下意识的一躲,又赶紧的止住动作,捧住姜锦的脚: “哎哟,媳妇儿,你慢点儿,别闪到了。你要是想打我,告诉我一声,是嫩拳直捣,还是玉足轻踢,我保证不躲不闪,任你□□!” 姜锦一脚踹到他胸口让:这个混蛋,嘴里永远也吐不出象牙来! 要是乔旗安知道陈宵私下里是这种无赖样子,还会不会缠着他? ☆、刷三观 收拾好了,姜锦翻出自己做的一双软鞋,戴红英给陈宵做的一双布鞋子,和陈宵一起去了陈院长家。 软鞋是她自己做了在家里穿的,底儿只是一层布版,用缝纫机压的,没有纳。柔软、轻便、舒服,就是不禁磨,也就在家里穿穿。相比来说,比军用胶鞋舒服很多。她还没来得及给董医生做棉拖鞋,先拿这样一双顶几天。 至于陈宵的布鞋,当然是给陈院长的,这个总比硬硬的军鞋舒服。 要说戴红英这丈母娘做得是真不错,姜锦这来了三个多月,姜锦是半个月一寄信,姜家是一个月一寄东西。什么棉鞋、单鞋、家织布,什么腌蛋、腊肉、干菜,一直没断。陈宵当兵这么多年,还没收到过他娘寄的包裹呢。陈家人都认为陈宵到部队是享福的,没必要家里给东西,反而总盼着陈宵向家里寄东西。其实,陈母也是实在太穷,她手里也存不了点布头,偶尔有也被几个媳妇啃勒了去,没有东西给陈宵。 姜锦和陈宵到陈院长家的时候,距离董医生邀请他们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乔旗安等的都不耐烦了。 看陈宵紧跟在姜锦身边,做出随手相护的架式,忍不住冷哼。 董梅枝接了姜锦送的鞋子,一看非常的精致,鞋面是灰绿色的,在两个鞋帮外侧还绣了一朵小小的淡黄的迎春花。就更是喜欢。小姜这还真的会绣花,这手太巧了。 姜锦说过几天给她做两双棉拖鞋给送过来,把她更是喜得合不上嘴。把一包棉花和两块布拿给姜锦。这比起姜锦送的东西实在是多。董梅枝直接说:“这东西在我手里也就搁着,白瞎,搁你手里,到时候再让你帮我做点啥东西,我也好意思,就当手工费了。” 董梅枝说得实在,姜锦也就安心的收下了。 正拉陈宵让他谈在越南的事情的乔旗安看陈宵一直分神听媳妇和董医生谈话,心里不高兴,就说: “这都新社会了,女人也顶半边天,要是女人还把自己局限在针线和灶台上,那就是封建意识,那就是奴性未除!” 董医生和姜锦两个人都无语了。 陈宵脸更是黑,骂他媳妇比骂他更让他难以接受,直接就怼回去说:“这个社会不管咋变,女人也变不成男人。人应该有自知之明。” “陈宵同志,你这是封建思想,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哪个不能干?古有花木兰,现在有刘胡兰,她们哪个比男人差?” “她们不比男人差,但是,花木兰在家的时候还是会织布化妆,刘胡兰也要做家务。时代给了女人权利,并不是变了女人的性别。难道女人非要像男人一样硬梆梆的,不知道温柔和善良,不知道爱护家庭,就是进步?那样,母爱又凭什么伟大?” “陈宵你这是偷换概念。我是说女人不能只把眼光局限在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不能光守着厨房和灶台,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新中国给了我们女人翻身做主要的机会,我们就不要再想凭借奴性依赖男人生存,应该有自己的事业给社会主义建设创造价值。靠着男人的女人,不是完整的人,或者说,连个人都算不上,她最多就是个奴婢!” “那么,你这么说,一个女人,不会做饭,不会裁衣,不会温柔,她就是个女人了?那是二尾子(两性人)!” 陈宵在外面向来是八面玲珑,不和人顶到劲儿上的,只是今天他太讨厌乔旗安对姜锦指桑骂槐的,也顾不得她是院长千金,直接怼上了。他理论上当然比不上文化和背景都比他高了很多的乔旗安,一不小心语言直接就放粗了。 “你,你,你怎么这么粗俗!简直是不可理喻!”乔旗安一拍茶几,这要是在自己家,她非掀桌子不可。 陈宵眼微一眯:“对不起,我读书不多,说不了大道理,我就是知道,不管社会怎么发展,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 谁也听得出来他这道歉充满了讽刺。 董梅枝和姜锦两人面面相觑:这两个人这么大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争着争着就要恼了。 董梅枝想的是:安安越来越过分了,守着人家丈夫骂妻子。 姜锦想的是:得,这下子乔旗安应该死心了。任何女人受到男人这样不客气的对待,还能对他有绮念? 乔旗安当然气得难受,但是,越是这样,越是不肯认输。她长这么大,还真没有男人这么直接和她怼起来的。陈安国对她总是冷冰冰的不太搭理她,王红升对她言听计从。陈宵对她寸步不让,反而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看她张口还要说,董医生赶紧的截了话:“管他男人女人,我只知道你们再说下去咱们的午饭就泡汤了。来,陈宵,你力气大,你和面去。我切馅儿,小姜先歇息一下,一会儿你来拌馅。我们得多包些,我可是答应老陈要给他们留着了。” 乔旗安看陈宵跳起来就跟在董医生后面进了厨房,脸都气红了:有这么临阵脱逃的吗?我就不如厨房有吸引力!没出息! 董梅枝把面放到盆里,想问问乔旗安怎么和陈宵一家搅和到一起了,可看看,客厅,这门敞厅敞的,也没隔音效果,只好放下。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客厅里的两个人却各安其位,冰冷的可以。陈宵和董姨不在,乔旗安连装也懒得装,顾自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 陈家的电视机还是黑白的,倒是信号还不错,台只有那几个,正在播放一个军工团的文艺节目。 乔旗安熟练的调整着电视信号,傲然的说: “小姜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这是电视,里面演的全是真人。那彩色的更好,有机会去N城,欢迎你到我家去看。很多人不知道这玩艺儿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还有人要砸开这个盒子,看看人藏到了哪里,真是笑死个人。你现在也算长了见识,没白来,等回到乡下,也可以唬唬人了。” 语气里的鄙视和讽刺都懒得文饰,她担心太隐讳了,这个乡下妞听不出来。 姜锦听得好笑,懒得和这么个骄纵无知的女孩子打嘴仗,只是牵牵嘴角,算是回应,眼睛只盯着电视看。 虽然姜锦一句话没说,乔旗安却感觉自己受到了最大的侮辱,她就是感觉这乡下妞从心里看不起她,心里的火腾得就起来了,啪的一声把电视关上,坐到离着姜锦最近的地方,又朝外挪了挪屁股,这才凑过头,放低了声音说: “你个就知道做饭做针线的乡下闺女,怎么配得上陈连长。趁着你现在还年轻,拿一笔钱,回乡去再嫁了吧。别到时候成了黄脸婆了再被扔了,再想嫁就难了。” 姜锦简直要让她气笑了,这女人也太简单粗暴,这水平连钱玉秀都不如啊。 “我觉得嫁陈宵就挺好,我不想回乡下再嫁。” “你怎么不明白?陈宵以后前程远大,你的身份和能力根本配不上他,与其以后被嫌弃被抛弃,何不现在做最好的选择?” “我感觉现在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前程远大,我才能沾光啊。他现在还没有嫌弃我,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姜锦这么淡然理智的反应把乔旗安给弄蒙了,有些沉不住气:“你觉得,一个有能力有背景,能对他的前程更有帮助的女人愿意嫁他,他还会要只会做饭做针线的你吗?” 姜锦淡淡一笑:“真有能力有背景的女人,想嫁谁不行,会傻的来当人人唾骂的小三,当狐狸精,破坏军婚?要知道,我如果破釜沉舟的闹,他别说前程,连兵也当不下去。反正我啥也没有,也不怕。到时候把他拽回乡下,陪着我种地正好,谁也别嫌谁。”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他毕竟是你孩子父亲,要是他出息了,怎么也会对你孩子好的。” “他都敢找小三了,我还对他有什么感情?谁破坏我的婚姻和家庭,谁就是我的敌人,雷锋同志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 “媳妇,谁敢破坏你婚姻了。”姜锦说着说着语气加重,陈宵从厨房里擦过头。 “没事儿,我和乔同志闲聊呢。你忙你的。” 陈宵看看表情淡然又肃着脸的媳妇,再看看脸涨的通红的乔旗安,确定媳妇没有吃亏,就又缩回厨房了。 “怎么了?”董梅枝轻声问, “聊什么婚姻。” 董梅枝和陈宵都不能想像乔旗安会和姜锦聊什么婚姻,摇摇头,又开始各自忙碌。 乔旗安本来以为乡下妞很好吓唬的,到时候再给她点好处,把她打发回老家,但没想到,这妞一点儿也不好惹,她让姜锦也吓得发毛,又让陈宵那种“别欺侮我媳妇”的神态给打击到,没耐心呆下去,直接告辞。 董梅枝送了乔旗安,关上门,问姜锦:“你和安安都聊啥了?”安安的脸那么黑,却没有发脾气,真是少有。 “没什么。就是乔同志说我配不上陈宵,会阻碍他的前程,让我不如趁现在年轻离婚再嫁。” 董梅枝直接张大了嘴,没法合拢:我以为她傻,但是没傻的这么厉害,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像范围。 姜锦看董医生的张嘴瞪眼,脸有羞愧之色,赶紧说一句:“我知道乔同志是个热心肠,她也是为我的将来考虑。我以后一定学学您,得有自己的事业,和陈宵同志共同进步。” 董梅枝这下子把嘴合上了:我以为陈宵是个能说的,没想到,这个才是最能说的。 今天三个年轻人都刷新了她的认知,董梅枝感觉自己严重的落伍了,唉,别的不管,先包饺子吧,真是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44 乔旗安一走,余下的三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有了陈宵这个大男人,面和的特别好用,陈宵会擀皮儿,虽然不太圆,速度倒还可以。董梅枝来了兴趣,直接学着姜锦的样子包元宝饺子。 他们三个人一会儿就包了三大盖帘。董医生不是空说,她是真要给去N城走动的老伴和儿子留饺子。 陈宵偶尔也学着包四不像的饺子,三个人连玩儿带做,很开心,吃得也开心。等姜锦他们回到家里都快下午四点了。 姜锦也是累得不轻,倒头就睡。 陈宵看着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姜锦又是心疼又是遗憾:假期不多,他想多和媳妇交流交流啊。 都怪那个姓乔的! 陈宵虽然很想搂着媳妇再睡一觉,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从厨房里拿丈母娘给寄来的腊肉和腌鸡蛋,又把陈院长送给他的烟和酒都放包里,去了学员宿舍。 学员放三天假,有的人就进了城里去逛,多数都在宿舍里玩儿。 下棋的,打扑克的,按方的,挺热闹。 陈宵拎着东西一进来,同学们嗷的一声围过来,抢过背包,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 鸡蛋和腊肉不算啥,因为有好些同学家里都寄了,那烟和酒才难得。当下,烟被拆了,一人先分一颗,会抽烟的不会抽烟的,都接了,夹在自己的脑后。 “陈宵,这两天抱着媳妇的感觉如何?”孙兵猥琐的贱笑着。 陈宵瞟他一眼,懒得接他话茬,自己和媳妇的事情怎么能够分享。 “那还用说,一定是好了。陈宵你小子太有福气了,不声不响的娶了这么个美娇娥。怀孕了,还这么好看。”宋宁波挺羡慕的。 陈宵照样笑,媳妇的好处他们想也想不到。 孙兵磕开腌鸡蛋,那还没剥开,那油就冒了出来。先在蛋皮外吸溜一口: “哎呦,腌的可是真好。冒油不说,还不咸。是嫂子的手艺?” 陈宵嘿嘿着笑:“这是丈母娘的。” “那不行,啥时候得让嫂子露一手。” “行行,行,等她把娃子生出来再说。” “真的假的?你媳妇长得这么娇娇嫩嫩的,会不会做饭啊?”说是农村的,农村的那里养得这么白嫩娇艳哟,大着肚子也不能掩盖是个美人的事情。 “是丈母娘养的好!”陈宵这么一说,大伙哄的就笑起来, “你和你媳妇要是生个闺女,得长多俊啊。” “孙兵,咋的,你还想管陈宵叫老丈人?” “叫老丈人咋了,要是叫老丈人能够娶个天仙似的媳妇,我也乐意!” “行了,好东西还不能堵住你们的嘴。人家陈宵自己长得好看,娶个好看的媳妇不是很正常吗。孙兵,你回头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收,也是个帅小伙儿。”王大磊把桌子摆好,打开了瓶酒, “这酒不错,一闻就够味儿,快快,拿了自己的家伙什来,早到早得,晚到没有。” “班长,给我们留点啊!”另一宿舍的同学飞快地蹿回自己宿舍拿搪瓷缸子。 “喂,孙兵,你怎么能够喝我的酒!?” …… “张长生,你怎么连瓶子也给舔了,怪我想到的晚!”一时间宿舍里热闹的不行。 一直闹腾到六点吃晚饭,陈宵才带着酒气烟气回到家。 在门口把衣服拍了又拍,还在厨房里把嘴涮了好几遍,这才进屋。 姜锦早醒了,却懒得动,把被子垫在肚子一侧,偎在床上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书。 一套《史记》四大本,她这几个月以来看了有一本的二分之一。 前面部分因为真实史料少,时间跨度大,内容也少,后面越看越繁杂,速度就更慢。姜锦挺怀念网络的,这要是遇到什么,在网上一查,立刻有更详细更全面的信息。现在,手头上连个参考书都没有,只能生啃。后悔前世光混日子了,没有认真读些国学史学。 听到陈宵在外面一通的扑腾,这一进卧室门,仍是闻到扑鼻的烟味儿酒味儿。 “快出去快出去!”姜锦最受不了男人的烟味儿,这怀孕更是娇贵了些。 陈宵退出来,哈口气扇到自己鼻边,又闻闻自己的衣袖,感觉没多大问题,但是,也不敢反嘴,索性把衣服一扒,到浴室洗了个澡。 姜锦也赶紧的爬起来,准备做晚饭。 “媳妇儿,我来。” 刚睡醒,没胃口,姜锦打算做个醋溜白菜。这刚把白菜切好,陈宵就要来抢。 “你去把炉子捅旺,我自己炒这个菜。” “媳妇,你教给我。这以后你想吃啥我就能够给你做啥了。” 姜锦一定,说得有道理,便把地方让出来,一步一步教陈宵。 陈宵拿出听课的气势,一步一步严格按媳妇教的来,严肃又认真,姜锦看得一阵的恍忽,发现“认真的男人最帅”这个词还真不是盖的。陈宵在她面前向来没有个正经样,这一认真起来,就感觉帅得很,可靠的很。 “媳妇儿,是不是被你男人给帅哭了!”陈宵挥着铲子,一抬着,看媳妇一直看着他,心中得意,张嘴就贫。 姜锦翻个白眼:这男人从来就没有个正形。 姜锦算是看出来了,陈宵为什么能够在这么普通的出身下,前途比较顺利,就是因为这厮心眼活,还脸皮厚。与清高自许的君子相去甚远,更与耿介不靠边。 好在这人长得正,就是给人巴结人也是看着憨实可信,不让人厌恶。 总而言之,就是情商高。 这种人不管在哪里,也吃不了亏,尤其适合从政。 姜锦活到这个岁数也没有一般的小女孩子那样的单纯的情怀,没什么清高之气。这玩艺儿说到底是自卑人的一种另类极端表现,她反倒明白,放得下架子,不在乎别人的评价,这才是灵魂强大的表现,这种人即使生活中遇到困难,也只是暂时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儿子,你爹是个不简单的,也希望你将来也能够拿得起,放得下。拿得起你应该会的,放得下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要知道,负重越多,前行越难。 一夜无话,陈宵的假期也就这三天。虽然以后还能够回家来住,但是,也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他回来姜锦已经睡了,等他早上走,姜锦也还没醒,说话的空都没有多少。 陈宵抓紧的时间把家里内外再收拾了一遍,其实,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就是把家打扫的更彻底些,把炉灰掏的更干净些,把暖气的管道再好好检验一遍。 这些活儿一会儿就得了。看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干的,陈宵就想抱着媳妇再在床上腻歪。他对媳妇是啥时候也抱不够。他这还没实行呢,门又被敲响了。 陈宵心想:可别是姓乔的那个神经病! 打开门一看,呵,这次不是姓乔的那个神经病,却是被姓乔的派来的。 张卫国也是挺懵的,他虽然和乔院长住一个宿舍楼,但是,很少直接被叫过去帮忙,院长办公室有好几个人,就是专门给院长服务的,今天乔大小姐敲开他的门,挺理所应当的吩咐他,让他来这儿通知陈宵过去一趟,他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啥时候乔院长的千金知道个学员的名字了?” 但是,他也没有反抗和提问的勇气,就怀着一肚子的疑问跑到这儿来了。 “乔院长找你!”乔大小姐就是这么说的,他便这么转述。他知道姜锦同志的丈夫叫陈宵,但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真是帅啊,他瞬间死心了。 可是,一想,这人是不是与院长千金有不可描述的关系?乔大小姐的样子叫陈宵叫得可挺溜的。张卫国展开文宣人员的发散形思维,一路飘着就回去了。 乔院长有请,陈宵哪里敢怠慢。回到屋里,告诉姜锦一声,换上军装,跑步就过去了。 到了乔院长的办公室一看,没人。 再去学院的综合办公室,找到值班人员,值班人员也有些蒙:院长啥时候越过我们去找个小学员的?谁通知的? 这时候没有手机,近距离的招唤还是靠腿和嘴。 值班人员懵懵的把乔院长宿舍指给陈宵:或许是有私事吧。 陈宵到了乔院长住的宿舍,平稳了呼吸,正了衣冠,这才敲门。敲三下,没反应;再敲三下,还是没反应;再来三下,还是没反应。 宿舍都没有理外屋之分,都是一门一屋,只要健康人在里面,即使睡了,这样的敲门的力度,也不存在听不到之说。 第三次敲门没人应,陈宵转向打算退了,门却哗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陈宵扭着身子惊讶的看到乔旗安穿着个大红的毛衣,一手还握着把手,眉头拧着,埋怨说:“怎么这么慢!这要是正事儿,还不得全给耽误了!” 乔旗安想的是:这陈宵素质还是不行,上级领导招呼,这么磨蹭,可不耽误前程。可得好好□□□□。她刚才故意不开门,就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的。 陈宵一听:呵,不是正事儿,难道不是乔院长找我? 乔旗安侧身让开门,看陈宵还呆在门口不肯进来,心里有气: “傻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这语气,有些太亲昵,太理所当然。 陈宵在战场上练就的警惕性立马发出警报,脑筋一转,当下,啪得打了个立整,用一楼的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报告乔院长,工程二班的陈宵前来报到!” 住乔院长旁边的办公室主任赵丙新一听,皱了眉:乔院长一早就进N城了,还是他亲自安排的车,陈宵这是来干啥? 托陈副院长的福,学校里的这些教员和领导,都知道陈宵。 他刷的拉开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陈宵,那敬礼的手还没放下呢,第二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内的乔旗安,没办法,这么红通通一大块儿,想看不到也难。 “陈宵同志,你有什么事?乔院长不在家,有事情可以找我。”下面一句没说的是:你这么大声的在宿舍区喧哗,是傻啊还是傻啊! 陈宵立刻转身,啪的给赵丙新敬了个军礼,一眼瞄到站到自己宿舍里开了门偷望的张卫国,报告说:“报告赵主任,刚才张卫国同志告诉我说乔院长找我。” 张卫国也不能再缩着了,只得也出了门,给赵主任报告:“报告主任,这是乔旗安同志说的。” 赵丙新目视乔旗安:“乔旗安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乔旗安这个气啊,她昨天气得半个白天,一个晚上都肝疼,一会儿想放弃陈宵,一会儿又不服气,不想便宜那个姜锦。这不,想了半天才想了个办法,不管那个姓姜的,只要把陈宵给拿下,姓姜的还用她出手?她就不信了,能够为了前程巴结八杆子打不找的副院长,她爸这可是正院长,要是能够做正院长的女婿,像陈宵这样的乡下出来的,还不得颠颠儿的?到时候,弄死姓姜的都有可能。一想到姜锦被陈宵给抛弃,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凄惨样儿,她心里就忍不住要大笑三声。 她知道学员只有三天假,她的假也不多,过了初十就得上班了,可不得抓紧了。到时候把事情给陈宵说明白了,他还不上赶着自己? 这话可不能当着姜锦的面儿来说。这不,趁她爸进了城,想偷偷把陈宵给叫过来。没想到这个棒槌,弄得天下皆知。 现在赵主任一问,她愣了一下,赶紧找借口: “我,我是想让他来帮我弄弄炉子。炉子昨天不好烧。” 炉子不好用,找工程兵,这也算是对路,可是,你别忘记了,咱这学院本就是工程学院啊,你校长家就是我负责的,你有了事情不找我,找个外三路的学员,这是嫌我们不拿院长家的事情当事儿?何况这院长住的是宿舍,说到底,这里面所有的设施都归学院负责。 赵丙新心里憋了气,当下就安排自己的手下:“小崔儿,你叫上周明星,去查查乔院长屋里的炉子和烟囱,连暖气片也查查。完了,你再看看今天还有谁在,把这一楼上的都查一遍吧。这天寒地冻的,不能让同志们受苦。” 得,赵主任一句话,大家伙最后的天的假期都泡汤了。 乔旗安看赵主任挽起了袖子,进了她的家,紧接着小崔和周明星也进来,简直都要蒙了:我只是想来个悄悄的约会,要不要这么大动静! 再一看,陈宵早没影了。乔旗安心里哪个气啊。这次不光肝疼,简直是心肝肺一起疼。 陈宵也气:这个神经病,这咋专门盯上我了呢。这毕竟是院长千金,这以后要是总给自己找麻烦,自己的前途可怎么办? 陈宵不□□,他还愁。 ☆、乔院长的雷厉风行 “乔院长找你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姜锦看陈宵一脸的官司,奇怪的问。 “不是乔院长找我,是乔旗安。” “乔旗安找你做什么?”姜锦心里也是一紧,紧盯着陈宵,要是这个男人真的为了权势动了别的心思,自己立刻就走! “我想,我是昨天得罪她狠了,今天要让我难看。”陈宵把刚才的事情大体说了一下,分析说, “你说,她是想怎么收拾我?她假借乔院长的命令让我去她家,会不会是装丢东西来诬陷我?” 越分析越要冒冷汗。姜锦却被他这个分析结果给弄的无语了。 乔大小姐你笨不笨,费尽了心思,人家愣是不明白。不但没把人拉近了,还把人给吓着了。 也不怪陈宵没向那儿想,这个时代,人们的婚恋还是非常保守的,社会上对这方面的道德要求也高,别说是搞三搞四,就是正常离婚,一般的公务人员会影响仕途,军人会影响前程,莫须有的男女关系,都会毁了一个人。破坏军婚更是要吃官司的。 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想到乔大小姐的胆子会如此的大,脑回路会如此的不同。 姜锦原来以为乔旗安是在陈安国那儿受了打击,然后被能说会哄的陈宵给安慰后产生的一时情感冲动,经过昨天前天,已经死心了或者清醒了,没想到这姑娘是执迷不悟。 她可不以为乔旗安会爱上陈宵,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就非要得到的一种偏执心罢了。 这种女人往往不计后果,如愿了不一定珍惜,不如愿,就会毁了。 她实在是让乔旗安给吓了一跳,真怕她那天就来更简单粗暴的,陈宵的前程不算什么,自己可还怀着孩子呢。 “这要仅仅是诬陷你偷东西还好说,这要是说你对她不轨,你可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姜锦不得不给陈宵打预防针。 “就她?我是得多眼瞎才会对她有想法?”看姜锦冲他翻眼,紧跟着解释一句, “我找死才会招惹她!” “这以后,不管是真的是乔院长叫你,还是别人叫你,最好找个伴跟着吧。” 没有录音设备,没有录相设备,全凭一张嘴,真的没法自证清白。 姜锦这倒是真的低看(或者是高估)了乔旗安,乔旗安真的没想到过用男女关系来威胁陈宵。她是高傲的红二代,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的,对付这样的穷巴子,还不是招招手的事情? 她只恨陈宵不解风情,不懂世俗,也恨赵主任坏了她的好事儿。 后勤上查宿舍,不可能不通知陈副院长,只是,这些男人们既不懂乔旗安的脑回路,也没有八卦的精神,谁也没想到乔旗安的打算。 但是董医生毕竟是女人,一个大姑娘,叫人家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去她家里,还假托是院长的命令,这是要搞事情啊! 再联想这几天,天天缠着陈宵,董梅枝再不明白就真的傻了。她实是对乔旗安无语了:这也太不要脸不要皮的了。 决定了,儿子后天就要走了,这两天千万别跟乔旗安朝面了。 可惜的是乔院长,对家里发生的一切根本一无所知,看赵主任在假期里不忘职员的生活问题,加班加点儿的工作,还提出了高度的表扬。 春节期间,他很忙,得忙着和上级打好关系,也得和地方打好关系,这几天里,他天天早出晚归,每天跟酒里泡过的一样,至于闺女不高兴,他也顾不上,关键是,他家闺女也没有个高兴的时候。 当然,他也是个关心闺女的好父亲,应酬不忘记女儿的婚事,各家有大龄儿郎的,也关注着。 还别说,还真的给找到一家合适的。 N市市委办公室郑主任的大儿子,从农场回来。这个郑老大原是个热血的青年,当过红卫兵,差点把他爹给斗了,郑主任一看,赶紧把儿子给扔到了新疆农场,你不是热血吗,建设祖国边疆去吧,别搁家里惹事儿。 这郑老大硬气,愣是和家里断续关系,自己改名叫郑卫兵。可是,政治上热血的青年,受到了生活严苛的历练,也慢慢知了事了。和父亲两下里一活动,就弄了个工农兵的名额,回了城。只是,他在下面一呆十多年,两个弟弟都成家立业了,他在城里毫无根基,目前还是个学生,郑主任自己眼看就要退了,政治形式势也是一日三变的,让人看不明白,等儿子大学毕业,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替儿子安排,就是个未知数了。就想给儿子找个个有背景的亲事。可是,拨拉来拨拉去,略好点的都早嫁了,也就是乔大小姐这个年龄相亲的剩女了,虽然乔大小姐长得难看了点儿,也任性了点儿,但是,好处是独生啊,父亲还是中将,这个稳当,于是,就托了人递话。 乔院长看郑卫兵长得还行,家庭也行,应该能够满足自己女儿的期望,就兴冲冲的回家和女儿一说。 只是,乔旗安心里正憋着气呢。陈宵越是难拿,她还越来了劲儿了。从另一面来说,这陈宵又笨又憨,让她难得了有了智商情商上的优越感,越发的有□□的兴趣,只是他们正式开始进入教学训练的时候,自己逮不着他,她也怕陈宵再来一次上次的乌龙事件。 乔院长一说郑卫兵的事情,她立刻先炸了:“长得要是不如陈宵好看,一切免谈!” 乔院长一听,坏了,自己几天没顾上,这陈宵啥时候就勾搭上了自己闺女了。 “你什么时候和陈宵见过面?” “从除夕到初三,天天见面啊。”看老爸的脸色不好,乔旗安赶紧的补充, “你不是让我跟着他媳妇学做饭吗?”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这会儿就成了乔院长让她去的了,可关键是,你一道菜也没学过啊。 乔院长可没想到这儿,心里想的是:好啊,你个陈宵,我闺女和你媳妇学做菜,你却趁机勾引我闺女! 这当父母的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孩子不够好,既使做恶,也是让别人引诱的。 乔院长当天晚上就去了自习室了。他站在正练字练的入迷的陈宵身后,陈宵其实心里也打鼓,这乔院长站他身边不走,一身的低气压仿佛要把周围给冻住了。 坏了,坏了,一定是乔旗安在乔院长的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了,这可怎么办呢?纵使陈宵八面玲珑,此时也是无计可施。 一个小学员,对上院长;一个士官,对上中将,那是秒杀。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巧计都是枉然。 乔院长一看陈宵那个僵硬的样子,比前次自己站他身边的表现差远了,心道:这是心虚了。脸更黑,气更冷。 但这事儿又不能说出来,他还怕自个儿闺女的名声坏了。心里就更憋气。他一个校长,也没有找一个普通学员的麻烦的道理。再说,乔院长是老革命家,即使心里再气,也不会做出公报私仇来的下作事情。他是军人,讲究的就是浩然正气。 陈宵不是个东西,闺女也是个傻的,陈宵的出身他倒是不在乎,可是人家有老婆,你怎么就能够因为脸蛋就上勾了呢?太肤浅。因为憋了气,对闺女也没了耐心,充分发挥了军人的作风,对闺女下最后通牒: “你要是敢给我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咱就脱离父女关系。我没有坏人姻缘的闺女。” 何况人家还大着肚子。他这么一想,就觉得这姜锦同志就是个可怜的小白菜,她知不知道自己男人是这种货色?这要是真爆出来,这闺女的命还不得搭上。 乔院长火速打包闺女,给送回N城的家了。给你反省一夜:要么,脱离父女关系,要么就嫁给郑红兵。 他想得很明白,闺女这都老大不小的了,今天追这个,明天跟哪个的,快成了圈子里的笑话了,现在竟然还跟个大肚子的孕妇抢男人,这下限太低,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要受连累,趁着还有人要,赶紧的嫁出去,一了百了,省得真坑了爹。 乔旗安倒是并不坚决反对去和郑卫兵相亲,反正多一个选择也是好,那王红升不也是挂着的?她总得优中选优吧。 但是,她气她老爸的强势,这么多年,乔院长还没这么对待过她呢。可是,她也怕,不敢直面和她爸怼,就一个条件又一个条件的要。 一,嫁人可以,家里的钱全归我,房子也得我住。 乔院长是军政干部,住的地方铁定是不错的,要是凭她自己,连个小房子也分不上。郑家指望不上,他们家三个儿子呢,虽然老二老三也有自己的家,可是他们那几十坪的小筒子楼,哪里比得上父亲住的小别墅式的独楼独院儿?父亲吃的是供应粮,比自己家供应的规格高多了。几个儿子是常驻父亲家,偶尔回自己家。 二,保证郑卫兵毕业后给安排好工作,不能低于市委中层。 三,自己生了孩子,父亲得替自己安排保姆。 第一三条好说,这第二条乔院长是真为难,这市委不是他家开的好不好? “要是不行,就把郑卫兵安排在学院里吧,正好我还可以多看几眼陈宵。” 乔旗安对待“敌人”向来不心软,知道他爸怕啥就来啥。 乔院长为了把闺女嫁出去,也是豁出去了,统统都答应。至于郑卫兵的工作,不是还有三年嘛,三年后再说。到时候闺女嫁都嫁了,还能咋的? 只是,这陈宵在这学院里,毕竟是不安全因素,这要是闺女嫁了还惦记人家,这才是丢人丢大了。 直接赶回去是不行的,这没凭没据的,再说,吓着姜锦也不好。也赶紧的扔到远远的。 于是,乔院长动用人情,一杆子把陈宵给拨拉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把陈宵给弄到南京去了。 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都过了正月,姜锦怀孕八个多月了。 不光是陈宵惊了,姜锦也惊了:乔院长这得多喜欢陈宵啊。 难道真的想让陈宵做乔家女婿?不对啊听说乔院长的闺女要结婚了啊。 他一个工程兵去南京的军政大学学习,虽然专业不对口,可也绝对是高升啊。那可是国家最高的军事学院了。 这次他要学的军事指挥专业,更是只有团级以上干部才有机会进的。 陈副院长也是不太明白,董医生想想倒是明白了,她多少听说了一点乔旗安婚嫁的一些事儿,再联系刚初六,乔院长就把乔旗安给送会N城,火速的订婚结婚,估计老乔也是知道闺女缠着陈宵的事情了,把陈宵远远的调开,也算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只是可怜了小姜,这都要生产了,男人跑了,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这个时候,哪里也不能动弹,这要在路上出了事儿,算谁的?这动辄上千里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娘家妈来了 被董医生给可怜的姜锦,可是一点儿没感觉自己可怜,相反,心里还挺兴奋的。 可逃离了乔旗安那个神经病,能够睡个安稳觉了。乔旗安实在是个不定时炸弹,还是臭弹。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她哪天就炸了,正常人思维不能和她相较,姜锦真的挺害怕她哪天想起来,给自己一下子,害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 有时候,简单粗暴的人的破坏力,是非常大的,因为你根本无法预防她。 姜锦顾虑的倒也是,因为,乔旗安同志,还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只是没来得及施行罢了。乔院长此举不但是救了姜锦,也算是救了乔旗安和自己。 本事件的主角陈宵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男人不管怎么样,事业还是放在第一位的,毕竟没有事业,何况谈其他?乔院长没借机收拾自己,真是得感谢他八辈祖宗。 哎呀,这好容易跟媳妇团聚,能够抱着媳妇睡觉了,突然之间又分开了,真是好不适应。 何况,媳妇就要生了,要把媳妇搁这儿,实在是不放心啊。 他的时间还挺紧的,他新的学业,两年的学制,这都开始了半年多了,这边收到命令,必须在三天之内报道。 陈宵来不及做更多的安排,只好给戴红英打了个电报:速来照顾锦生产。然后就匆忙的走了。 姜锦还不知道陈宵给她妈发了这样一封能够吓死人的电报。把陈宵送走后,每天又开始上班,下班的日子。 乔院长够大气,虽然把陈宵给转走了,姜锦的工作却给保留着了,姜锦还挺高兴的。这样,自己在这儿再干上两年,高考时考走正好。这样,自己也当在这儿养孩子。至于陈宵不在身边,姜锦是一点儿没放在心上,这里清净,自己有工资,陈宵有津贴,还吃着学院的部队级别供应,生活好得很。只是,孩子生了,得找个人来帮着带,这军事学院,连保洁阿姨都没有的,平时里学院里的活儿,都是学员或者工作人员自己来的。 家属院里倒是有两个退休的老职工,不知道给钱,能不能帮着带孩子?实在是,这儿住的人,他本来就不缺钱。 当姜槐和戴红英风尘仆仆的来到学院的时候,把姜锦给吓了一跳。 一见到姜锦,戴红英也顾不得害怕那些拿着枪站岗的人,一把抓过闺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忍不住摸摸姜锦的肚子:“锦儿啊,你这是还没生啊?吓了我一跳,没生你发那样的电报,吓死你娘了!”前一句还温柔,后一句直接狮吼。 “娘——”姜槐打断他娘的发飙,“咱先进去说话。”他看看向这边看过来的站岗人员,腿肚子也还是哆嗦。 从学院门口到姜锦的住处,足有一里半地,幸亏刚才她是在办公室的,否则,光跑过来,就得用好久。即使这样,姜锦也还是气喘吁吁的,没办法,八个半月的肚子,已经是很大了。这还是在姜锦有意控制饮食的情况下。 戴红英把东西都甩给姜槐,自己搀着闺女,问寒问暖,问东问西。 “这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吧,怎么就发了个那样的电报?把我和你爹都吓了一跳。” “什么电报?”姜锦正想写信问问娘能不能来伺候她生产,要是不能,自己就赶紧的另想办法,这信还没写,人倒是到了。 “喏!”戴红英从兜里抱出皱巴巴的电报纸条,姜锦一看就知道是陈宵给发的,上面的内容也确实吓人,不怪她娘担心。心里埋怨陈宵,也不得不给他在娘面前圆。 “陈宵突然给转到南京军校去了,他担心我没人照顾。娘,你不知道,这学院里,都没几个女人。外面人又不能进出。” “陈宵咋突然转走了?他这一走,把你一个人舍这儿咋办?” “娘,别急,他这是好事儿,那边的学校可是全国最有名的学校了,还少学一年。” “那就好,那就好。也怪不得女婿给我打电报,把你一个人留这儿是不让人放心。你们电报也不说清楚,我这来的急,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幸亏我把布和棉花都背来了。” 在乡下,闺女生孩子,娘家妈,娘家姨、舅母辈的一般要送孩子被裹,条件好点儿的送小被子小褥子,差点儿的送点布头,戴红英疼孩子,把上一年的棉花全留下了,就等着给外孙和孙子做棉被棉衣。这不,还没来得及做,就背了一大包的棉絮和家织的布料。 “娘,我这儿不缺这个,你多给我嫂子留点儿。” 赵秀芳家穷的很,当初没什么嫁妆,现在也不可能指望娘家补贴。娘背这么小山一样的一大包来,嫂子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不缺她的。你的早,先用着,等你娃替下来,你侄子侄女的用也行。”戴红英大手一挥,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女婿这一走,你的工作可咋办?还能够吃食堂不?”这可是大事儿。女婿在不在身边不太要紧,闺女不能缺少了吃喝,一个月三十块钱,还能够免费吃食堂,这到哪里有这好事儿? 姜娥的现实全传自戴红英。 一路慢慢的走,走了好有二十分钟,才到了住处,戴红英这一路看过来,这学院里真不亏是军事学院,人人都严肃的很,那些穿军装的偶尔经过,目不斜视。偌大的学院,这么多的人,愣是没有多少除了口号之外的声音。 姜槐看得羡慕,脑袋跟着那学员们的步子转,他背上背着一大包的棉花,手里提着一大包的布料和鞋子,另一只手上还提了这一路上用的零七碎八的东西,原来戴红英背的那个布包则挂在他的脖子上,他脖子转不动,就转身子,小山似的一堆,转起来动静很大,滑稽的很。要是换了别的地方的人,早就引起人注意了,可是,军校的不管是学员还是教员,都能够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乖乖,真是吓人。”戴红英拍姜槐胳膊一下,“好好走路,别给你妹丢人!” 戴红英这一来,姜锦一下子发现自己荣升到了太后的待遇,那真的是饭来了张口,衣来了伸手。戴红英勤快习惯了,这个小院子伸展不开她的手脚,就把她全副的注意力都给了姜锦了。这从早到晚,穿衣吃饭的,都不用姜锦动手,这洗澡脱衣,下床穿鞋,都是亲自伺候。 姜槐也是闲不住,这几天里,把妹子院子里的鸡窝给拆了,把那块儿地给开了,又把原来的地给翻了,弄成平平整整的小畦,还帮着接了水管,省得妹子还要提水浇菜。煤饼子更是给晒了一堆又一堆的,半干了,都给弄到过道里。还把他娘带来的没来得及纳的鞋底子连夜给纳了。 闺女快生了,身边没有人,戴红英决定留下陪着姜锦。至于儿媳妇,反正家里找个人也容易,可不像小锦这儿,身边连个人儿都没有,雇都雇不到。 考虑到娘耽误家里的工分,家里还有待产的嫂子,姜锦就提出每个月给娘三十块钱,就当雇着她了。反正他们每个月有七十多块钱的收入,平时吃饭花钱又不多。 戴红英推了半天,好歹的接受一个月二十块钱。 戴红英是个嘹亮的,直接跟儿子说:“我知道伺候你妹子是亏了你媳妇的,可是,你妹子这个样子,我们不能不管。陈家又是个指望不上的。你回去和你媳妇说,你妹子一个月给娘二十块钱,管吃。这比上班的都强了。这二十块里,我给你媳妇十块,归她自个儿花,让她自己多受点累,她要是不愿意,我就拿这钱替她雇个人伺候她。” 娘伺候妹子,姜槐是一点儿也没意见,娘给媳妇钱,他也没觉得有啥,反正都是一个家里,在谁手里也一样。姜槐才不操这个心。最后揣着娘的懿旨、提着姜锦给家里人带的大包小包回去了。 因为陈宵的电报,姜家人都以为姜锦这是意外早产了,直到姜槐回家,才知道是因为陈宵转学了,戴红英得陪着姜锦生孩子做月子。 姜锦还有四十几天才到生的日子,再她养月子又得一个多月,戴红英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姜大山和姜槐当然不会有想法,即使是赵秀芳,因为那十块钱,也只有高兴的。婆婆不在家,虽然少了个干活的,可上头也少了个压着自己的。何况一个月十块啊,她长这么大,手里还从来没有超过两块钱的时候。乡下的女人,哪里有那么娇气,到生产的时候,让娘家娘来伺候几天,多少给她个几块,她没有不愿意的。 赵秀芳倒是希望戴红英多呆些日子才好,以后不回来都不要紧。另外十块钱不也是给她和槐子攒着?反正姜家就姜槐一个儿子。 再看姜锦给捎回来的东西——新的柔软的细棉布,麦乳精,干虾皮儿——都是乡下没有的好东西。这以后她孩子的衣服,还不都归了自己的孩子?这又是一大收入。 赵秀芳喜滋滋的。 于是,皆大欢喜。 ☆、平安产子 戴红英是个痛快嘹亮的,还自来熟,充分发挥咱中国农民的朴实热情,在大院里,见谁也打招呼,跟人家聊得上来。来了没几天,院里的那几个向来严谨的不爱凑堆的老头老太太,都跟戴红英成了能站在上广场上拉闲话的街坊了。董医生也是个外冷内热的,这来了个同龄人,本来存着交好的心,很快就和戴红英聊到了一块儿。 多了戴红英,这学院家属院这边倒像多了很多人。打破了以前的冷凝。其实,也是他们现在处的时局好了一些,政治上没有那么严苛了,相互之间的防备就少了。戴红英的到来恰逢其时。 戴红英不但是个热情的,也是个闲不住的,姜锦家没什么活计,她闲着发慌,就开始给人做鞋子。做布版的旧布是董医生从家里拿来的旧床单、破衣服。她一下子打了好多。要知道,在乡下,这么好和布料,哪里舍得做鞋底子哟。现在好了,布版好,鞋子做起来也快。她给董医生做,陈副院长做,给乔院长做,给邓主任做,给张卫国做,甚至连陈安国都有,这也是当哥的不是? 戴红英的思想挺朴素的:我对人家好,人家就对我闺女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们这样的军人,活动量大,动作幅度大,膝盖、脚,多多少少都有损伤,成天再穿着硬挺的军靴、不太透气的胶鞋,也是不舒服。戴红英是多年的老鞋匠了,只看一眼,就知道人家哪只脚宽一些,哪只脚受过伤,有针对性的做出的鞋子,真是舒服的没法说。 像乔院长他们,哪里缺少这一双鞋子钱,每次鞋子送过来,他们返回去的礼物够买两双的鞋子了。但是,人情往来,人情往来,这人的情感就在这往来之间慢慢的就产生并且积累的起来。 陈副院长一家不说,乔院长和邓主任都被戴红英给带的,不能单拿姜锦当普通职工,那就是当自家子侄辈的对待了。 于是,在陈宵离开的这几十天时,姜锦反而越过越滋润了。 姜锦在N市这边养孩子养得挺自在。 陈宵自己孤家寡人的在南京却没有陈宵这么好命。 好学校有好学校的要求,陈宵这个插班生本来基础就薄弱,理论上跟不上,又落下了不少功课,最关键的是,他还是跨专业啊。这工程专业和军事指挥专业,从培养目的到手段相差很远的。 陈宵来得突然,又比别人资格低,背景也差,别人对他怀疑和排斥,他也是能够感受得出来的。可是,这又能如何?怪别人看不起自己还是怪别人误会自己?这些怨怪有用吗?他来是学本事的,不管是怎么来的,学到真本事才算是能耐。再说,如果说你处于低位还能够被处于高位的人看得起,那人们还拼搏个什么劲儿? 他认为,所谓的平等,不过是同一阶层中的一种平衡手段罢了,在不同阶层之间,哪里来得平等呢。 处于低位而不逃避,脚踏实地的自己努力,争取平等,而不是祈求别人给予平等,这才算是真的男人。这过程中,承认自己不行,向优秀的人学习,也是应该的。 来不及唉叹和媳妇再一次分开,陈宵就投入到了忙碌的学习中。 虽然起点底,优势也不是没有,相比于其他的进修学员,,这边主要是团级干部,岁数普遍比陈宵大,多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陈宵这二十七岁的小青年简直就是小师弟。陈宵也充分发挥自己年龄小、脸皮厚的特长,逮人就问。学校里不兴叫官职,陈宵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师兄,充分发挥不要脸的精神,不耻于问。 有人也是看不习惯他那种小人行径,但是,这陈宵虽然脸皮厚,却又不是爱占小便宜,不是虚来飘的单纯溜须拍马,人家是真的学,起五更睡半夜,在厕所里,在楼道里,就背书。就是这样,他第一次月底小测验,也是门门垫底儿,还底儿的挺低,但是,因为他态度端正,又真的是一心向学,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们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没有过分的打击他,反而指导他去读什么书。 学院里资料很多,原来抗战时期,解放时期,甚至军阀割据时期各名将,多有详细的资料留存,各大有名的战役更是不少。陈宵对这些最感兴趣。他向来鬼点子又多,在老师以某案例提问补充的时候,他还总能从旁的地方想出方法,虽然这些方法多是小道,而且也不一定实用,但是他的机敏却是受到了教员们一致好评。 他来了一个多月,从教员到周围的学员,算是被接纳了,也有了两个可以一起说话一起学习的朋友。 在这儿进修的都是成熟的人,且能做到团级以上的,也是严谨的人,并没有人明显的针对陈宵,但是,接纳还是排斥,陈宵还是能够感受的到的。 现在终于感觉能够和大伙融在一起,陈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瘦得更显深邃的眼睛终于浮现出一点笑意。 站住了脚跟,也适应了这高强度的学习,陈宵才有心情给媳妇和陈副院长乔院长他们写信。 时间关系,几封信都不长,对乔院长的推荐,表达了充分的感激,对现在的学习也提了点心得,表明自己真的有收获了。当然,教学机密是不能泄露的; 对陈副院长不但表达和感激,还表达了亲昵的信任,托他们关照一下姜锦和孩子。 至于姜锦,也不外乎是嘱咐她保重自己,多注意营养,多听丈母娘的话,表达对丈母娘能够舍了家里怀孕的儿媳妇来照顾自己媳妇的感激。最后让姜锦自己给孩子起名字。生了孩子别忘记给自己发电报报平安。 相比于以前,陈宵的这封信,冷静又克制,竟然有了淡谈的威严之感。 到底是环境煅炼人。 姜锦收了陈宵的信,这满篇里的“姜锦同志”让她有着说不清的失落。是不是男人的成长也和儿子的成长一样,虽然生活的交汇却越来越深,口头上越来越远? 或许是产前多愁善感,读陈宵的信,才发现,自己还是挺思念他的,也挺担心他的。 当夜里就翻来覆去的没睡好,然后,半夜的时候,她发动了。 她知道从阵痛到生产还得好久,也没有紧张,一直忍到天亮,戴红英醒过来,她才说了。 哎呦,把个戴红英给紧张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叨: “你说你,半夜里就开始疼,就不告诉娘,这要是真有啥事儿,都来不及,你还小呢。是不是女婿信里说啥了,你早不发动,晚不发动,女婿的信一来你就发动了?” 姜锦忍过一波阵痛,宽慰母亲:“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他信里没有什么。这早半月晚半月,都是足月,是我身子养得好,你别担心。” 戴红英收拾完东西,跑到陈副院长的家里,这送姜锦去医院的事情还得陈副院长派车。 董梅枝一听,跟着戴红英一起过来:“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现在就发动了?” “可不是咋滴。这一收到女婿信就发动了,这是叫他给催的。” 董梅枝也收到了陈宵的信,知道他现在一切都好,定不会在给媳妇信里写不好。这是小姜想陈宵了吧?平常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到了真事儿上,也还是个感情丰富的小姑娘。 后勤购物车为了姜锦提前出发。董梅枝不能擅离岗位,对司机和购货员嘱咐了再嘱咐,这才送他们离开。 军事学院这边来的,本就受地方优待,司机和购货员亲自安排床位和医生,一切非常的顺利。安排完了,他们出去办正事儿,等下午过来看。大家伙都以为,姜锦这是头一胎,看着也疼的不厉害,不定今天就生不着呢,没想到,司机们一走,姜锦这就疼得密集起来,在上午十一点,就生了个,就生了个六斤三两的胖小子。大小平安。可把戴红英给喜的,嘴都合不拢。 把孩子安排好,再把姜锦从产房里扶到病床上躺下,给她身下铺好了接恶露的纸的布,把孩子抱到姜锦的身边,靠着她放下: “快看看,快看看,多俊的小伙子啊,瞧这额头,宽宽大大的,瞧这鼻子,可随了老陈家一家子,就是这眼,我看着随你,比女婿的大。” 姜锦探头,孩子被裹得紧紧的,手脚都束在了襁褓里,眼也紧紧的闭着,她也看不出随谁,但是,心却软成一团,满满的幸福和感动,都要溢出来了。 这是我的孩子。 她好像是漂泊的旅人找到了家,飞扬的种子落了地,插芊的植物生了根,心里有种落实了的感觉,她在这世里不再是一个异世漂泊的灵魂,而是生根发芽,建造出了自己的生命之林了。 戴红英看闺女明明疲累的不行,却固执的不肯睡,只顾着歪了头看孩子,把闺女的头掰正了:“可不敢这么一个架式,月子里落了病就不好了。趁孩子这会儿不哭不闹的,你赶紧的睡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这不吃就没奶,到时候大人孩子都受罪……” 戴红英给姜锦掖好了被子,又给孩子裹了裹,托同屋的照看一下,去医院食堂要了鸡汤和面条,自己趁熬鸡汤的空,也赶紧的填肚子。 四五个人的病房,加上陪房的,一屋子的人,姜锦也并不能睡得着,不过是闭着眼养会儿神儿罢了。 或许是因为身子乏累,那些吵闹让她感觉特别难以忍受。好在,孩子并不受影响,睡得沉沉的。以至于姜锦好几次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上,感受一下他的呼吸才能放下心来。 戴红英端着两个搪瓷缸子进来,看姜锦正歪着头看孩子,放下缸子: “行了,别看了,赶紧吃了,一会儿这小东西一醒,你就没得吃了” 扶姜锦坐起来,身子后塞了被子,伺候姜锦吃饭。 姜锦从早上起就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的难受,一大份的面条和一碗的鸡汤全吃下去,再躺下,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学院的司机和采购员下午两点到的时候,发现姜锦平安生产,替她们高兴,把买好的红糖和麦乳精拿出来,把个戴红英高兴的,当即决定,回去后就给两人也各做一双鞋。 姜锦生产顺利,医院也不如家里方便,下午,就跟着车回了学院。 学院本来女人就少,这生娃的女人更少,这十几年,姜锦这还是头一例,从乔院长到学员们,都喜气洋洋的。学校教员和陈宵那一班的学员都送了东西。一时间,采购部处代购的除了鸡蛋、活鸡、就是麦乳精和红糖,也有送更实惠的挂面和布料的。红糖就收了有十几斤,麦乳精收了七八罐,其他的无数。 陈副院长真的就跟自己添了侄孙一样,乐得不行,把乔院长、宣传部里的邓主任一起拉家里来喝酒。 陈副院长请这两人喝酒也不是白喝。姜锦是临时工,这生产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工作?如果继续工作,给多久的假期?休假带不带薪?这可是宵小子托付自己的事情,自己得给办好喽。 其实乔院长对姜锦的观感确实很好。 小姑娘漂亮却又安分沉静,不骄不躁,不急不徐的,有着一种别样的淡然矜持,让人怜惜又不会轻看。工作更是出色,即使大着肚子,也不晚到早退的。宣传部自从有了他,邓主任对他下达的一些宣传任务是再也不抱怨了。 戴红英也是个脑子活的,比起姜锦来,和陈宵倒像是亲娘儿俩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乔院长和邓主任两人一商量,大手一挥,姜锦带薪休假一个月,头半年,可以不坐班,有事儿去办公室做,没事儿就回家带孩子,至于半年后孩子喂奶问题,到时候再说,总不会让她饿着孩子。 陈副院长一听,真是意外之喜,从心里替姜锦一家高兴,这一高兴,就劝酒,最后三个人都喝得到了劲儿了。 送走微熏的乔院长和脚要打绊的邓主任,董梅枝一边给陈院长收拾,一边嘟囔: “你说你,喝这么多,不嫌难受啊?” 陈院长一挥手:“不嫌!要是咱安国生了儿子,我喝多少也愿意。” “哎,安国这也27了,啥时候能够娶个媳妇啊。”政治上不稳,娶媳妇也得小心着,唯恐受了连累,不敢轻易和这边地方上有过多的交结。可是,他们又远离部队,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军方的人联系也少。这两年政治上好些,这和苏联的关系又紧张了,谁知道哪只船禁风雨啊。 “叫我说,还不如就找个普通人,像小锦这样的,不比啥强。”董医生受戴红英影响,也开始叫姜锦小锦。 “我也没说一定要找个安安那样的?大男人得靠自己,靠老婆算啥男子汉。你看老乔,娶安安娘,不也过得不错?” “你可别提安安了,她这样的,真是白送都不能要。” 陈院长不是女人,对安安的事情体察不深:“你想要也不行了,这都订了日子了。这下子好了,咱家安国都没人要了。” 董医生心说:结婚了的好,安安早结婚,自己才好放心。 安安这样的,娶进家就是个祸害。 此时,被称为祸害的安安正忙着结婚前的准备工作,她执意要大办婚礼,让那些以前看不上她的男人,看不起她的女人看看,自己嫁的也是不错的。同时,心里还隐隐的想让陈安国、陈宵看看,娶了自己的人会沾多大的光。叫他们后悔去吧。 可惜的是,陈安国对于乔旗安的嫁人,只有庆幸新郎不是他。至于陈宵,更不会把自己和乔旗安排一起想,因为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闺女对他有过想法啊。 他此时只顾着捧着电报,看着上面那几个字——三月三号上午平安产子——嘿嘿傻乐:俺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懵圈的闺女进击的娘 大名李未,小名虎头的男娃正式落地,意味着姜锦的生活开始了新的篇章。 首先面临的是养月子。 姜锦生产的日子正是阴历的三月三,传说中神仙会的日子,是个好日子。天气正渐渐变暖,孩子好摆弄,大人养月子也舒服。 戴红英疼闺女,每天把屋里弄得暖暖的,家务和孩子都是一把抓,啥也不让姜锦动手。一看姜锦下床,就赶紧的让她上去躺着,姜锦要是想活动一下,还得趁她做饭的空,偷偷的来。到了晚上,戴红英自己揽孩子,孩子拉了尿了的,都是她自己来弄,除非是孩子饿了,才会把孩子放姜锦被窝里,还给调整好了姿势。 至于说洗澡、洗头,姜锦自己也没那想法。虽然后世有很多人说外国人生孩子如何如何,但是,姜锦身边有很多人生孩子或者小产不养好,落下终身病症的。姜锦前世的时候孩子生在正月,有时候下床,就趿拉着鞋子,结果脚后跟受了凉,一直好几年,夏天都不敢穿凉鞋,平时拖地,都不敢溅上点凉水。一直到后来,听从了一个老中董的建议,三伏天里,天天用放了高度白酒的热水泡脚,才缓过来。遗传素质不同,历史习惯不同,中国女人和外国女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唯一的不好处就是,虎头能吃能睡,也能拉,那粑粑还挺臭,院子时里屋里,都晾满了尿布,整个家里的味道不可言说。姜锦向戴红英申请了无数次,也只争取了几个房间在正午时换着开窗透气的福利。 直到五六天后,孩子脐带挽结的地方脱落,戴红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沙土来,小虎头就正式成了土孩子,尿片用得少了,家里的空气好了很多。 还有一个苦恼,就是戴红英总怕姜锦养不好,一天做几顿的喂姜锦,早上鸡蛋面条,中午鸡汤,下午鱼汤,临睡前麦乳精…… 姜锦控制着量,尽量保持少食多餐,一个月下来,养得是油光水滑,皮肤粉嫩嫩的,满脸的胶原脸白,不带一点儿打折的,原来一般的胸部,此时很是宏伟,一走一动,都要喷出香甜的乳汁。气质也由原来的淡然清冷也因初为人母的骄傲幸福所代替,简直是柔和似水。 一走一过,乳香氤氲,性感撩人,最能够激发雄性的荷尔蒙。 美丽的少女或者能够引发男人的爱怜,性感的少妇却最能引发男人原始的情欲和疯狂的爱恋。 而童颜少妇,简直就是想让男人犯罪。 董梅枝心里打鼓:夭寿哟,这让那些光棍们可怎么睡得着觉。 不光是董梅枝心里打鼓,邓主任一看姜锦这个样子,再一看,脸红成了一块布,还不时的偷偷看姜锦的张卫国,也头疼了。 但是,对姜锦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姜锦无论从穿着还是动作神情,都很稳重,毫无轻浮的表现,诱惑天成,她也无罪啊。 邓主任只能自己接过更多的工作,即使是有工作要姜锦做,也是尽量的陪着姜锦。至于张卫国,几乎就外族了,天天在外面跑了,今天清理以前的标语墙,明天粉刷一下训练场地的设置,这些以前明明是有学员或者后勤人员做的,现在全归他了。张卫国想抗议,提醒一下主任:我是宣传室工作人员,不是后勤打杂的啊。 但是,邓主任说得话特别的高大上:“现在春天,学院各处事情多,咱们自己部里能做的就尽量不要麻烦后勤处了,你要学习雷锋的奉献精神,工作不能拈轻怕重,更不能推脱。” 没办法,张卫国只好成天向外跑,整个人累成了狗,晒成了炭。 他心里不时呐喊:“俺和那些油漆、刷子、清洁桶打交道,俺想和美少妇共处一室啊!”很遗憾的是,没人管他心里咋想。 只是,很快,邓主任就发现,防得了本部的员工,防不了那些学生。自从姜锦重新上班,那些借口来宣传部拿传单、抄材料的多了起来。一个人来就能办的了的事情,非来一群,亲,一张条幅要来三四个人,你们是抬啊还是抬啊!更是集体记忆衰退,一趟完全拿得了的东西,这趟拿走了横幅,下趟再来拿竖的,更可气的是,两页纸的材料他们愣分两次来拿。各班之间拿错的机率还多了好些。这个班拿走,那个班来要;这个班送回来,那个班又回来拿。 亲,你们两个班的教室挨着,不能内部交换? 这标语也不是天天要换,材料也不用天天要拿,可是,班级活动,训练活动却是可以常常搞。 今天来个体能比赛,要写标准鼓励士气;明天要来个知识竞赛,得写个条幅做个宣传;后天班级之间来个联欢,要个横幅…… 这下子,宣传部天天像赶大集似的,人员不断,而且工作量人为剧增,费用当然也剧增。 活一多,姜锦在办公室呆得就久,她呆得越久,活就越多。 看姜锦自己完全没意到的样子,邓主任真想说:亲,你少做点,少呆会儿啊,多多在家抱娃娃啊,你来得越早,做得越多,咱家活就越多啊。 邓主任头疼了。他也不能把这事情向学院报告,还怕坏了姜锦的名声和前程。 在中国,很多时候长得漂亮本身就是原罪。出了事情不能怪男人下半身,只能怪女人有引诱下半身的能力。 邓主任把自己头发挠秃了,才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姜锦在家里工作。 当邓主任特别正经的对姜锦说:“姜锦同志,你工作认真努力,是个好同志;但是,做为军嫂,工作重要,家庭更重要,只有你在后方把家照顾好,我们的军人才能在前线无后顾之忧。陈未小同志是我们解放军的后代,是解放军的后备力量,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他的培养和教育是轻忽不得的。 “有困难就要想尽千方百计克服它。经组织研究决定,姜锦同志你可以在家里工作。可以让你的母亲戴红英同志每天来部里领工作,替你拿回去,抄写完,再让她送回来。这样,你既可以照顾孩子,又可以完成工作。不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 姜锦被邓主任这一大篇高大上的言论给砸懵了。不知道事情还可以这样打开,又是为什么要这样打开。但是,她好歹听懂了两点:一是她要在家办公了,二是她尽量少来办公室。 她懵懵懂懂地拿着今天的抄写资料回了家。把戴红英给吓了一跳: “小锦,这咋了,咋刚上班就回来了?是哪里不舒服?” 姜锦摇摇头,梦游一样飘到屋里,看了看正在床上睡得和小猪一样的“解放军的后备力量、社会主义接班人”陈未同志,回头回答娘的问题: “我没事儿。邓主任说最近工作太多,怕我顾不上孩子,让我把工作拿到家里来做。” “哎呦我的天啊,这邓主任可真是活菩萨,想得这么细。真是好人啊。赶明儿我再做双单鞋给邓主任送去。这天眼看就热了,就做双层面的,那个凉快。” 倒是下班后过来看小宝宝的董医生听了后,心里更明白些。但是看姜锦身有美貌而不自知的懵样,也没点明,反而哄她: “我估计是宵小子写信托他照顾你。这样也好,以后你就少出家门,多在家里守着孩子,。有啥事情让你娘多跑跑也好,她这人闲不住,又好热闹,咱这里来来去去的就这几个人,你娘在这儿像坐牢一样,让她多个地方串门也不赖。” 从此,戴红英不坐牢,坐牢的改成姜锦了。 戴红英本是个好热闹的,现在被领导给安排了这么一个光荣而不艰巨的任务,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每天早上,早上的就去宣传室,把姜锦的任务领回家;下午吃过饭,又早早的过去,再把姜锦的任务或上交或领回家。 因为姜锦不在办公室了,办公室的工作量也锐减,加上张卫国终于被邓主任给叫回来了,姜锦每天的工作少得可怜,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什么抄写任务。戴红英觉得太对不起姜锦领的那三十块钱的工资,就开始主动找事情。 先是帮着收拾宣传室的卫生,后来帮着打水,再后来,等邓主任到办公室,不但窗明几净,物物理顺,那沏了茶的水都冷热正合适。 再后来,办公室也盛不下戴红英了,她连整个楼道都给打扫了。再以后,连办公楼后头的花园儿也主动开始给清理。毕竟没有专职人员,花园主要是一些树和灌木,还半死不活的,空地上则全是杂草。戴红英把草除了,地重新耙了,洒上让采购员给淘换的花种子,不久,整个花园也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插说一句,姜锦去医院生产的采购员和司机,在收到戴红英的鞋子和鞋垫后,也成了戴红英的亲近的“街坊”了,在这个花种难寻的时代,他们愣是给戴红英寻摸了不少。 邓主任让姜锦在家里办公是和乔院长打过报告的。乔院长也知道戴红英的通讯员作用。后来戴红英打扫楼道,他还以为是邓主任的意思,有些不太满意邓主任剥削劳动人员,但是,事情也不算大,他也就没说话,等到戴红英开始收拾花园,他感觉不对了,和邓主任一接头,原来是人家戴红英个人觉悟高,完全是自觉自愿的义务劳动。 他们不淡定了。最后和陈副院长一对头,得,就当雇了个勤务员吧。每个月给戴红英二十块钱,可以免费吃食堂。 把个戴红英给喜的,满天的神佛给拜了一遍,对着乔院长他们念了无数的好人,最后又乐踮踮地给他们做鞋子去了。 可是,她到现在再送就是第三双了,人家哪里穿得了。姜锦看不过去,赶紧的把后世的单拖棉拖的样子教给戴红英。 戴红英尤嫌不足,又让姜锦有没有办法弄个夏天穿的拖鞋,洗澡用的拖鞋。 姜锦只好用尼龙线编了网子,让她娘缝到胶鞋底子上,弄成简易的夏天凉托。 还别说,这种凉托可以冲澡时候穿,大大减少了滑倒的机率,陈副院长一看,赶紧向军队供需处上报,这东西放到部队洗澡房里,大有用处。被采纳后,学院受到嘉奖,戴红英也被奖了一个缸子两块毛巾。 这下子戴红英来劲儿,天天想着能够如何为学院做贡献。 比姜锦积极多了。 姜锦看戴红英天天干劲十足忙活,感觉在以往天天下地的生活真是埋没了她娘,这进击的态势,比她这重生的强烈多了。 ☆、也马丽苏一把的姜锦 姜锦眼看着母亲把学院的冰冻气氛给打破,明明是个文盲,却和退休的老教授级的人物聊得热火朝天。一个连临时工都不是的编外人员,却把学院当成家,积极建设。 难得的也受到了触动。 相比于陈宵和戴红英的积极入世态度,姜锦活得就太自我太清冷了。 前世且不说,就说这世,难得老妪重回青春,她没有什么野心,没有什么抱负,也没有什么惊喜。刚来时,对生活环境的不满意,却也没有想过改变,嫁陈宵,随军来到这里,工作,生娃,几乎全是被生活推着走。 和陈宵在一起,自己也是完全的被动,从来没想过要经营什么样的生活,只想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 如果说前世,生于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成长的时期正是社会动荡的时期,自己追求安稳的小日子了无可厚非,后来自己独身,能够静静地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也算是可以。 但是,她明明知道,再有一年,中越反击战就要打响了,再有两年,文革就结束了,再有三年高考要开始了,再有四年,改革开放要开始了。整个社会,都处于政治经济乃至世界推动的发展浪潮里,抓住机遇,就能成为时代的浪潮儿,改变自己,改变家庭,甚至改变某一个地方的命运。 而自己还只一心的想着自己的小日子,是不是太自私? 可是,要如何做呢? 姜锦前世就不是个八面玲珑的,这世更不是,像陈宵和戴红英一样,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也不是没有可以用力的地方。 她想了半天,她没什么野心和能力,但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先知”,给家人以隐性的指导和帮助。 娘家人待她不错,两个姐姐,哥哥,都得帮; 陈家人是陈宵的家人,也是陈未的根,也应该管。 还有,姜家的大队长是自己的大伯,她也可以给大伯提些意见。 怎么帮他们呢?将来让他们做什么呢? 大姐性子稳,心思全,人又温柔和气,将来是不是可以去镇上办个幼儿院?姐姐只勉强认点字,姐夫也不比她强,这可还得让她再进修一下。记下来,别忘了到时候怂恿他们。 二姐嘴皮子利落,人精明,二姐夫又有当购货售货的经验,可以让他们开个烟酒礼品超市。 大哥,脾气躁,性子莽撞,但人讲义气,有担当,对机械感兴趣,可以让他弄个运输车,以后有积蓄了,可以弄个运输公司。或许可以弄个建筑队。 至于陈家这一大家子,陈宽陈容姜锦不熟悉,陈宝和陈萍她倒是略熟一些。 陈萍是个勤快上进的,只是不知道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最不济可以让她出来打工。 至于陈宝,是个初中毕业生,从写的信来看,还是挺有水平的,物理化学自学不好办,可以让他学文科。还有三年呢,农村冬天也并不是太忙,可以让他一遍遍的背。总比临到高考两个月才知道高考消息的考生有优势吧。 …… 姜锦一边在本子上理思路,一边记,就怕自己哪一天忘记了。 她对农村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懂,前世也没有关注过,对这些人的安排也就是一些她所了解的事情。比方,她根本就没想过让家里人在农村搞养殖,而且,陈宝的机械比姜槐强得多,但是,她对陈宝的首先的设想就是继续读书。她还是读书人的思维,认为“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改写人生”,如果一个人有机会多读书,还是多读书的好。要不是家里的姐姐哥哥都错过了年龄,她也想把他们全拉到学校里去。 陈宝要是自己尝到了读书的好处,陈家的下一代的思想就会被改变。家里的孩子们就有了学习的榜样和动力。 怎么算,也应该把陈宝给拉到读书的路上来,这以后陈家的孩子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想到这里,姜锦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么一看,自己还是那个得过且过,只想过清净日子、没有上进心的自私人。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意志。 这大概就是秉性难移吧。 姜锦以前看小说,看到里面不论女主男主,一旦重生,那性格和处事能力大变。她也曾相信,一切重新来过的时候,将会不一样,但是,自己再生,发现,自己的性格还是自己的性格,所变得不过是一些对待事情的态度。比方比以前更能耐心,比以前更努力,比以前更宽容。 她对那些改变了世界的穿越大神不禁肃然起敬。 说干就干。 她去市里的书店淘换了史地政和高中语文、数学课本。给陈宝邮过去。当然,不能说是让他准备未来的高考,而是说让他自学这些课程,在这三年里把这些东西背的滚瓜烂熟。之后他哥会给他安排工作。 同时也嘱咐他,一定抓紧家里孩子的读书。陈柳、陈松、陈榆的都要抓紧。只有有学识,才有机会。 暗示:陈宵将会有大作为的,陈家人只有有了文化知识,才能够沾得上光。否则,进了城里也没处安排。 可想而知,她的这一封信,在陈家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光陈宝的这心一下子热起来,陈宽陈容的心也热了起来。 家里人是眼见的姜锦因为读书好就沾了陈宵的光的,现在姜锦一说,只要孩子们读书好,将来一定能沾上陈宵的光,他们都信。虽然他们自己没读过书,可是孩子们正在读啊。陈宵从云南到N城,又到南京,就连镇上的干部说起来,都是与有荣焉,将来提携家里人,那不是很容易吗? 陈家一家子空前的重视起学习来。汪金花本来就挺重视孩子学习,但是,以前没有具体目标,对孩子的激励也是空洞的很,现在拿了他们三叔三婶做现成的例子,逼得孩子卯着劲儿的学。 钱玉秀本来不重视孩子学习,但是,有现成的胡萝卜在眼前吊着,那也是上心的很,每天晚上盯着陈榆做作业,检查他前一天写的作业。她不识字,但是会看对号和叉好啊,只要对号多,就奖给陈榆陈林的细面饼子,有时候是半个鸡蛋;要是叉号多,那就上手揍。 本来陈桃今年是七虚岁,要再过一年才能上学,钱玉秀大手一挥:今年就上学。 张桂兰的第三个娃就要临盆了,第一个娃才四岁,第二个还不到两岁,但即使这样,她热炭一颗的心也是尽量抽出时间来让陈宝背书。 姜锦信上说了,先把除了数学之外的都背过,数学就去县里找那些老师们请教,大不了到时候送人家点东西。 当然,姜锦随信寄来的红糖布料也让张桂兰很感动:三嫂真是个大方的,自己以往做月子总共也收不了二斤红糖,三两尺新布,三嫂一下子就给她寄了四斤红糖,两块布,还全是上好的细棉布。 陈家孩子多,家里又都住的挤,孩子们难得有个清净的学习的地方,大的写作业,小的就要来捣乱,甚至还会撕毁了作业。陈宝自己也没法躲个清净,他的作业比侄子侄子的重多了。最后他和娘商量了,直接在陈父陈母现在住的姜锦原来的新房里,腾出了一间东屋,弄了两个木板子,向中间里一搭,一边放几个马扎,得,陈家自习室就正式成立了。 乡下人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陈宝一个大男人,不和基友们闲聊、侃大山了,陈榆陈松不满村子里瞎跑了,而且一家人一到吃过晚饭就挤到一个屋里,就着几盏灯一起学习,还是叔侄一起学,怎么能够瞒得住别人的眼。钱玉秀本来就是个大喇叭,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以前村里人笑话她把姜锦欺侮走,是个傻的,现在能够正名,怎么能够忍得住。于是,很快,村里就流传出:“陈宵发达了,不但把媳妇给安到了城里工作,还答应只要好好读书,将来他都给安排工作!” 有人说:“陈宵要真发达了,不读书也能够给安排。” 钱玉秀一撇嘴:“大字不识一个,进城里干啥?掏茅厕?扫大街?人家城里,就是扫大街的也得识字,要不,那些标语,哪些应该撕,哪些应该留,能看得明白?老三家在城里干啥了,知道不?人家在大学里工作呢,给大学生们写字呢。这要不是文化高,能有这体面工作!” 村里人如梦方醒。 其实,城里镇上甚至远处的矿上也时有招工的,但是,村里人能够出去的实在少,人们没办法投射到自身身上。现在让陈家这么一说,可不是,孩子读个初中毕业,进县里的纺织厂、机械厂啥的也好啊。 于是,陈大夫村的村民们,空前的重视起学习来。 他们还有个隐秘的想法:陈宵当了大官了,以后说不定也能照应到自家孩子身上呢。 在姜锦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小蝴蝶开始扇动起了翅膀。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缺席,抱歉。以后问题不大了。 ☆、好看的虎子 虎子小朋友见风就长,一个月后,就有十斤了,平均一天长一两半。到了两个月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漂亮娃娃,难得的是并不臃肿,头大腿长,手大脚大,一看就是个大高个儿。容貌继承了陈宵八成八,有陈宵的轮廓,却更秀气英挺,没了他爹的憨气,那双眼睛叽哩骨碌的,透着机灵。 姜锦爱得不行,天天给儿子做操,揉小手小脚,一早一晚的,还把手心搓热了,摩擦孩子皮肤。坚持几天洗一次澡。 没事儿就把孩子放在小悠车里,给孩子唱歌、读书。姜锦的声音清脆温和,不能听,但是,唱歌却难听得很。每次一听到她唱歌,戴红英就打冷战,说:“你可别唱了,唱这么难听,别吓着孩子。” 姜锦哈哈大笑:“没事儿,让他现在先适应一下,以后什么难听的歌也能听得了。” 戴红英撇撇嘴:“这要是我们虎子学了你,将来唱歌也难听,可咋办?” 这下子姜锦倒是无话可说了,姜锦前世唱歌也难听,可她偏喜欢喝,孩子到两岁多的时候就不愿意听她唱了,长大后,总说“妈妈唱歌要命”,拿这个来调侃姜锦。儿子吉他、口琴都不错,但是唱歌还真的比姜锦强不了多少。难道真的是自己给教坏了? 于是,姜锦只好改了唱歌,天天给孩子读歌。 虎子聪明的很,比方,姜锦读《泥娃娃》时候,读到眼睛就点点他的眼睛,读到嘴巴就点点他的嘴巴,没有几次,再到姜锦读到这儿的时候,姜锦的手指还没落下来,虎子就扭了头给躲了,把个姜锦喜的不行,一个劲儿拉着戴红英给看。 戴红英当然也喜的不行,抱着外孙,一个劲儿的亲。 “哎呦,咱虎子本来聪明,随他姥姥我。等以后啊,咱也当兵。也做大官。” “别,我才不让他当兵,我要让他读书。读大学!” 戴红英又撇闺女:“你以为读书是那么好读的?咱四里八乡的,哪里有凭借读书出息的?老辈子人供个秀才公,还得全村出力。现在咋样?都被打成□□了。你风周爷爷当个厨子还学习,最后咋样?孤孤单单的半辈子。” “娘,社会不同了,要不是我跟着风周爷爷学了练字,现在我能有这好工作?你能有领工资的机会?再说了,我大伯要不是识字,能够做得了大队长?” 戴红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是啊。哎呀,要是我知道这练好字也能够得个这么轻松的工作,当初就是用棍子打,也得逼着你哥练出字来。唉,也不行,你哥像针扎了屁股似的,哪里能够坐得住,他是宁肯挨打也不肯读书的。不像你,从小就闷得住,拿本书,一天也不出门。” “这个得从小习惯了才行。以后好好的教养我小侄子小侄女就行了。——你真不回去了?” 赵秀芳的产期要到了,戴红英心里挺矛盾的,又想回去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出生,又舍不下姜锦这一头。前一段写了信回去,倒是没说自己舍不下姜锦,毕竟,姜锦这生的是陈家的娃,媳妇怀的是姜家的孙子。她只说自己现在给学院里打扫卫生,学院一个月给二十块钱,还免费让她吃食堂。她怕舍了这个活,再回来就没这地儿了。 赵秀芳一听,那心里喜得不知道做啥好。她也没想到自家还真是沾了这个妹子的大光了。戴红英一个月从姜锦这儿拿二十块,又从学院里拿二十块,四十块钱的工资,比崔兵这个壮劳力还挣得多,家里还少了她的嚼裹,怎么着也不能把这头给丢了。要是可能,能呆多久呆多久,不回来才好。要是能够再把姜大山给安排了,就更好了。到时候两个老的在外面给他们挣钱,她和槐子就在家里当家做主的享福,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事儿? 当下亲自找人给戴红英写信,大意是: “妹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娘你可不能舍了她。要是啥了她,自己和槐子这做哥嫂的还算人吗?娘你就安心的在那儿吧,要是想爹了,过了麦秋让爹去看你。 家里你不用担心,家务槐子也能搭把手,等到我不能动了,就接了娘家妹子秀花过来,反正她一个十二三的娃子也挣不了工分。” 戴红英多明白的一个人啊,一看到信,立刻就回了信、汇了款,言明了: “给你妹子一个月五块钱,多留俩个月,自己的妹子更知道疼人,你也把身子养得壮壮的。等你这事儿了了,你妹子回家的时候,再给一身料子。 寄回家的钱也别省着,该吃啥吃啥,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们寄。” 并且随信寄了两罐子麦乳精,三斤红糖,还有几块给孩子的布。都是姜锦生虎子时学院里的人送的。 可是,毕竟是盼了多年的孙子,离着赵秀芳的产期越近,戴红英就有些焦虑的情绪。这几天特别的粘孩子。 “不回去了。你这里我放不下,还有这么个事情做着不容易。我要是这一走,还不定被谁给顶了。再说了,这后院子里的菜正旺,一天不管都不行,我也舍不下。” 戴红英把家属楼后面的小花园整理成了个小菜园,早上傍晚的,就在里面忙活,还引得家属院里的老头老太太都去掺和。倒是成了一个集体活动。这会儿那些小白菜小韭菜的正水灵。 现在戴红英和姜锦也算是双职工了,都有免费吃食堂的资格,戴红英种这些菜,纯粹是看不得有闲地。可以想见,这些以后大多得进了其他家属家的厨房。 “等到了秋天,虎子再大一点儿,我请假和你回去看看。三天两天的不碍事儿。” “到时候再说吧。” 戴红英对自己的工作是相当的珍惜,在农村,一年忙到头,也就吃个半饱。在这里不但能够吃饱吃好,还有工资拿,简直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儿,可不能轻易的出叉子。 没过几天,姜槐打了电报来,赵秀芳生了个闺女。 说不失望是假的,盼了好几年了,这好容易生了,还是个闺女。可是又一想,总比原来没生要强,能生一个,就能够生两个。现在能吃饱饭了,还怕生不了孩子? 戴红英反怕姜大山和姜槐想不开,给媳妇脸色看,让媳妇在月子里养不好,落下病根儿,赶紧的让姜锦替她写信: “闺女儿子一样好。大绣、娥子、小锦,不比人家不争气的儿子强?秀芳你放心,咱家里闺女也金贵。再说,你还年轻,只要能生,以后一定会有儿子的。我也是先生了两个闺女才有了槐子的。好好养着,想吃啥就让你妹子给你做啥,别吝惜钱,身子才是根本。” 转眼间,虎子小同志满了百日。虎子同志越发的精致可爱,比年画上的胖娃娃可好看多了。每次戴红英抱出去,都引得路过的人来逗一逗。这家伙也不认生,谁逗也笑,那眼睛本来是随了姜锦的大眼的,不笑的时候,瞪大了,要多纯洁有多纯洁,这要是一笑一眯,就带了点调皮带了点儿坏,活像陈宵。 姜锦不禁感叹遗传基因的强大,心里又有点得意:虎子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做个漂亮的、人见人爱的娃娃的妈妈,感觉真是棒棒哒。 百日那天,姜锦在邓主任那里走了个后门,借了宣传部的照相机附带摄影师张卫国,给虎子小朋友照了好几张照片。 一张趴着的。地上铺了席子,前面放了红红的西红柿,还不会翻身更不会爬的虎子小朋友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趴在西红柿前,一只小胳膊垫在胸前,一只胳膊向前伸着,两只小脚还一上一下的,眼睛瞪的溜圆,淡淡的小眉毛微微耸着,表露出急切和渴望。圆圆的小屁股白白嫩嫩的,在腰尾处形成一个肉窝窝。 第二张,是他坐在席子上,手里捧着个黄黄的苹果,正张大了嘴巴要去啃。肚兜盖不住的小鸡鸡露了出来。 第三张,他伸着两只手向前,一副求抱的姿势,那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甜得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学院的照相机不错,还是彩色的,把人给照得清晰的很,照片中的小胖子皮肤嫩的想让人咬一口。那端正漂亮的五官,那有力的胳膊腿,还有那眼睛里透出的精气神儿,都表现的淋漓尽致的。 张卫国一边给冲洗,一边感叹:这爹娘生得俊,孩子也漂亮。自己一定要娶个俊媳妇才行。 邓主任和陈副院长看了虎子的照片也是爱的不行,让张卫国又多洗了几张,放大了贴家里墙上,就贴□□像的旁边,虎子小朋友怎么说革命军人的后代,陪着革命前辈也说得过去。 姜锦把虎子坐着啃苹果的相片寄到陈家。趴着的给姜家寄过去,然后三张都给陈宵洗了一份。 可想而知,当陈宵看到儿子的照片的时候,那眼泪啊是刷刷的流。 陈宵在越南的那几年,在危险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老子这还没留个后呢。 这也是他去年的时候,这么急着娶媳妇的原因。 媳妇娶进门还不到一年,就给他生了个这么好的大胖小子,他那心啊,真是感激的不行。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媳妇儿”,其实真是想叫媳妇“祖宗”来着。 媳妇真是好样的啊,结婚就有喜,一生就生个大胖小子,还养得这么好。谁家媳妇能有自己媳妇能耐? 连夜就着厕所的灯给媳妇写信,差点儿被值勤的给逮到。 第一天写了两小时愣是没写完,第二天在自习室里接着写。 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也没有什么隐私的观念,家里来信,基本上就是一个宿舍,甚至一个班的来信。传阅信件是很正常的行为。相片更是如此。 当天虎头小朋友的相片在宿舍里传了几遍,第二天又在班里传开了。 都是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多数有了孩子的。看到栩栩如生的彩色相片,都稀奇的不行。看到陈宵的漂亮儿子,更是稀罕的不行。 心里都忍不住暗道:“CAO,陈宵这小子孩子是真俊!” 心里把自家孩子给暗暗对比一下,比不上。郁闷!羡慕! “陈宵,这是你儿子吗?瞧这眼睛,像牛眼睛似的,大的很。再看你自己的小眼睛,啧啧……”其实,陈宵的眼睛并不算小,只是很明显的不如姜锦和虎子的大。 “嘿嘿,这铁定是我儿子。你瞧这额头,这嘴巴,这眉毛,还有这大长胳膊大长腿……” “我是说眼睛,眼睛,你咋不说呢?” “随我媳妇。我媳妇眼睛大。” 这个学院和里的人部队时不一样,都是有家有口的了,很少有人提媳妇,更不用说提媳妇容貌,倒是都爱说孩子。揣媳妇照片的少,揣孩子照片的多。以前陈宵没孩子可说,这下子可出了风头了。 “这么说,你小子媳妇也不难看了?” 能生出这么俊的孩子,虽然说孩子大部分随了父亲,可这眼睛这么精神,母亲也差不了。 “嘿嘿,一般一般,就是眼睛大点儿。” 陈宵一点儿也不想向人炫耀他媳妇了,他媳妇的字已经够出风头了。每次姜锦信一来,就在班里传好久。到他手里,都要起毛了。还有人向他借媳妇写给他的字帖来练字。他可是不愿意,这要是遍地是他媳妇的字体,这算啥事儿?他自个一个人会就行了。 对了,下次嘱咐媳妇写点连笔字,别写这么清晰漂亮。这信传出去,老久都收不回来。 陈宵的信足足写了五大张,差点超重。 信中夸孩子长得好,随他。充满了做爹的自豪感。 更多的是表达对媳妇的感激之情。媳妇会生,媳妇会养。 还表达了一点愧疚和遗憾,媳妇自己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养孩子,辛苦了,自己不能够陪着,让媳妇受累了。孩子长这么大了,自己这才第一次看到孩子的照片,没机会摸时候的他,真是遗憾。 当然,最后又是重申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不管怎么说,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现在能够得到组织和国家的信任与培养,这已经是祖上有德,我以后还会努力学习,努力训练,争取为国家的安宁和建设贡献力量。家里和孩子就交给你了。也希望你能够继续承担起军嫂的责任,和我一起为祖国做贡献!” 姜锦读着信,一边感念陈宵是个知恩的人,一边感叹,这政治水平是越来越高了,不愧是上了军政大学的人。 同时也感受陈宵澎湃的激情。 在中国,特别是农村,这男人有儿子和没有儿子心情是不同的,没有继承人,就有活在当世的得过且过之态,一旦有了儿子,就想给儿子孙子打下个万世的基业来。 有这样的父亲,多生几个孩子也使得。 今年要好好养好身体,趁他还没有去部队上,赶紧再怀上一个。 姜锦活了两世,感受最深的还是有人才有一切。这想法可能有些古老,但也确实是她的切身体验。她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就是想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前世,她能够在离婚后过自己安静的日子,是因为她娘家的亲人顶用;这世能够活得这么自在,也是因为亲人们的纵容和宠溺。 她前世和丈夫感情断的太早,只生了儿子一个,每次哥哥姐姐领一大帮的孩子,只有她儿子一个人,她看着都感觉到替他孤单。这世,她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一起打闹一起互相帮扶的血脉亲人。 现在这样一想,上世也不是没有遗憾,难道这世的重生,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这些遗憾的? 只是,虎子有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或许他会比自己前世的儿子更幸运。 她亲一口儿子,再揉揉他的小肚子,虎子抓着她的手指,跟里发着“哦哦哦”的音,用他神秘的幼儿语与母亲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时间太紧,都没改就发上去了,也没来得及给大家道歉,前几天家里有事情,所以没有写。真诚的道歉。这几天事情还是不少,五千字不太好保证,我尽量保证每天一更。谢谢大家的留言,即使是催更,也让我更有动力坚持下去。 不知不觉就写了二十万字了。谢谢陪伴我的朋友。非常感谢!么么哒! ☆、姜家来人了 到了盛夏,虎子小朋友没有了原来的乖巧,那精力旺盛的不行,只要是醒着,是一刻也不肯呆在屋里。 姜锦还牢记着自己是有工作的人,虽然在家里做,也不好在上班时间去外面玩儿,最多就是在门洞里,把孩子放到小推车或者是凉席上,递给他个黄瓜或西红柿,尽着虎子小朋友自己在那里用嘴来触摸和认识世界。 他牙还没长出来,牙龈却很有力,抱着个黄瓜,啃啊啃啊的,像小老鼠一样的,一会儿就能啃下一些碎沫沫。然后就吧嗒吧嗒半天,咽下去,自己美到不行。 西红柿皮滑肉紧,他往往啃上半天,好容易连啃带抠的,弄开个口子,一咬,哟……酸死了。他紧闭着嘴,皱着眉头打冷战,即使这样,也不肯放弃,过一会儿再来一口,像是确认啥,又像是要跟西红柿较劲儿。 往往把姜锦和戴红英给乐得不行。 有一次姜锦顺手就给了他一根葱。不知道是虎子小朋友五味迟钝还是天生抗辣,还真就把一棵大葱白给啃得成丝缕了,还在哪里啃。 把个戴红英心疼的,赶紧用洗干净的黄瓜给替下来,这虎子还就来劲儿了,伸着小手,哦哦哦的,还要他的葱。 戴红英拍拍虎子的手:“我的乖孙啊,这个辣,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回过头来埋怨姜锦:“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啥也给孩子吃,这要是辣出个好歹来,可算怎么回事儿!” “不要紧。现在让他什么也接触接触,刺激他消化酶的产生,吃到嘴里的东西越多,消化酶的种类越多,将来就不会轻易闹肚子。” 戴红英可不懂什么消化酶不消化酶的,只是知道这些是书上的东西。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闺女厉害,还挺嫌弃她没用的。但是,在学院里呆了这些日子,她也渐渐明白了,有文化的人才是真的厉害。人家一个个穿得板板正正、干干净净的,说话好听,处事也柔和,受累小,工资还高。人家的孩子们也多是识文断字的。于是,开始迷信上了什么“书上说的”“某老师说的”。 “那也不能这样的吃啊,给孩子做熟了吃。蒸鸡蛋,熬小米粥,熬棒子面粥……哪样不比这生葱更好。” 现在戴红英和姜锦都是吃食堂,热水也是从食堂锅炉里打的,家里很少开火。孩子那一口两口的还不够沾锅的。 戴红英这么一说,让姜锦想起了前世时给孙子做的干米粉。 于是,就让戴红英去食堂里买了大米,淘洗干净,再泡两个小时,再晒干,然后是炒,炒到微黄,有了米的香气时,再晒凉了,拿去食堂里磨成粉。这样的干粉很容易保存,什么时候要吃,用热水一冲就行。真是方便的很。 宝宝四个来月,吃这个正好。等他略大一些,还可以里面加些芝麻,用蔬菜汁泡米,还可以加糖。 其实炒米这种做法,自古都有。抗日时期的小米加□□,小米也是炒熟了的。只是,做得粗糙,也没想过给孩子当辅食来用。这个时代,都认为孩子是母乳就够了。一岁之前,很少有正儿八经的给孩子添加辅食的,要是遇到母亲奶水不足的,最多也就是做个粥,做个蒸蛋,或者直接就是馒头沾了咸菜水吃。姜锦这也算是马丽苏了一把,把到二十一世纪才流行起来的幼儿玉粉给提前苏出来了。 纯米粉其实没有什么味道,虎子小朋友并不挑剔,给冲上小半碗,几勺子就给吃光了。有时候还咬着勺子不放,想自己吃。 即使是虎子小朋友手掌宽大,手指头长,还很有劲儿,但是,也并不能掩盖他只有四个月的事实,勺子横握,那勺子头还不知道冲着哪里去了。他也并不放弃,努力把空勺子向嘴里送。时间长了,急得哇哇叫。姜锦看得哈哈大笑。 戴红英撇自己闺女:“真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见到孩子出丑,不但不帮忙,还乐。这是拿孩子当个玩艺儿了。小心他长大了记恨你。” 戴红英去掰虎子的手,想帮他把勺子调正,但是虎子坚决扞卫自己的权利,愣是不撒手。 气得戴红英拍他一巴掌:“真是个傻的,不识好人心。” 这话又引得姜锦哈哈大笑。 “娘,你不用管他,让他自己玩儿,你就是教他拿正了,难道他还会自己吃饭?” 可不是吗,戴红英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我这也跟着傻了。你说孩子们四个月就可以添加这粮食菜的了,给你嫂子也寄点米粉吧,我这还没见过妞妞呢。” 姜槐的大闺女小名叫妞妞,大名叫姜喜,姜锦本来给妞妞起了好几个高大上的名字,戴红英一个也看不中,最后自己给妞妞起了这个名字,就叫姜喜,倒是好叫也好听。 “要不,你请几天假回去看看?” “那怎么行?别说你这里,虎子一天更比一天占人,离了我你咋还能工作?就是我那一摊子事儿离了我也不行。你看,这天儿这么热,楼道里一天三遍的洒水,要不,同志们就要热的上火;这花园菜园的,这草啊啥的见风就长,一天不清理,就冒出草芽子了……” 戴红英唠叨不停,不过也是为了劝服了自己。她也想家,想自己从来没分开这么久的老头子,想自己的傻儿子还有没见过面的孙女。 可这不是没办法么,小锦这儿怎么能够离得了人呢。 姜锦自己也知道,离了戴红英,自己就转不动了。一想,自己要是再生一个,然后还要读大学,更离不了戴红英。娘和爹这还不到五十,这么长期的分着,也是个问题。要不,想办法把爹也拉来? 可是,这个时代没有自由打工一说,一个人在外行走,如果没有单位或者生产队给开的介绍信,那是会被逮捕的。即使拿着介绍信,没有个正当的理由,也不能在外面漂着。除非有正当的单位接收他。 这个事情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姜锦心里愧疚,却也只能是暗暗的给姜大山写信,如果妞妞和嫂子身体允许,让他们一家来学院这边过个中秋节。到那时候天气也凉快了,他们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路上照顾起来也方便。当然随信也寄了二十块钱,车票啥的自己出。 戴红英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没办法的事情也便不想,只是算着日子让姜锦给赵秀芳写信,让赵秀芳给孩子照百岁相,给自己寄过来。 进了八月,天气凉快了,虎子小朋友更精神了,现在虽然还不会爬,却会在床上打转转,那小腿一蹬,屁股一抬,身子就向前一纵,不几下,就耸到床边上来了,要是放到地上,更是不得了,满席子不够他扑腾的,一转眼儿就下了席子,弄一身的灰尘。 那牙也开始冒头了,这下子,不但是果子啥的敢啃,连肉骨头也敢下口了,纵使啃不下肉来,也把那肉骨头给吮的没了滋味。自从姜锦闹玩儿似的给过他一根肉骨头,那没滋没味儿的米粉是不肯吃了,每次看到大人吃饭吃东西,就急的不行。要是放在小车车上,就努力的向饭桌上扒;要是抱着,那可不得了,就非得要从大人嘴里抠东西才行。什么也想吃,什么也敢尝,吃到了辣椒也不怕。 身子又有力,他一扑腾起来,姜锦那小身板还就真的抱不动,还不如戴红英。 戴红英一边有力的抱紧了外孙,一边嫌弃姜锦:“你说你,让你敞开了吃你又不肯,说什么要合理搭配、保持形体,现在知道了吧,吃不了那些东西,哪里能长那些子力气。这还多亏没在家里种地,要是让你种地,得饿死。” 怀孩子养月子的时候,姜锦就挺注意饮食,体重控制的挺好,只是微胖,这五个多月下来,那体重比起怀孩子前也没增加几斤,相反,因为身高又高了两公分,竟然还显得更修长纤瘦了。只是那臀和胸还饱满着,充满了性感的诱惑。 “哪那能怪我,都怪这小子,这太有劲儿了。也就是你有劲儿,一搬人都抱不了。” 戴红英被姜锦夸的挺得意,抱着孩子例行一日的散步加显摆去了。 五个月的虎子小朋友已经是学院里的宠儿。只要戴红英一抱出去,不论是职员还是学员,谁看到也要过来看两眼。熟悉了之后,那些原来还冷冰冰的学员、军人,也剥除了严肃冰凉的外衣,把戴红英和虎子当成了自己人。对待自己的同志当然要春天般的温暖。 如果说戴红英搅开了学院冷凝的气氛的话,那么虎子则把学院里从上到下的人的父爱亲情全给调动起来了,连邓主任、齐院长也会在下班后故意到戴红英常去的家属院小花园里去“恰逢”虎子同志,逗一逗他,给他块糖、饼干或者水果啥的。 这也得亏了虎子同志还小,不知道索要,否则,非被人们给宠坏了不可。 院中的老头老太太更是不得了。他们要么儿女不在身边,要么失去了儿女的,日子冷清单调的不行,现在来了个不按理出牌,完全不懂政治形式为何物的无齿小儿,完全侵占了那些人的心。 虎子皮实,很少哭,却爱笑的狠,一笑,那脸上皮皮的神情让那些经受过最无情的战争和最复杂的政治的人们疲累的心软成了一团。 戴红英只要抱着虎子,不管走到哪儿,都受到远接高迎。她本来在屋里呆不住,与同样在屋里呆不住的虎子小朋友一拍即合,所以,戴红英忙完了正事儿就抱虎子出门。 离着中秋还有个两天,离着国庆节还有三天。学院里到处是一片迎接佳节的和乐气氛。虎子对大路两旁遍插的红旗感兴趣的很,用“啊啊啊”的声音指挥着戴红英顺着学院里的大道一直向前走,来去的学员们即使是脚步不停,也歪着头看虎子,趁着带队的班长不注意,就冲着虎子做鬼脸,然后又在班长要看过来的时候,赶紧的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虎子给逗得呵呵直乐,伸着手向要他们抱。 “哎呦,我的乖乖,叔叔们在忙呢。等叔叔们下了班啊。” 戴红英抱着虎子顺着主道一直走,眼看走到学校门口,这一抬头,一下子愣住了:与值班的学员说话的两个人正是姜大山、姜槐,抱着个娃娃的女人正是赵秀芳。 “哎呦,我了个乖乖,他们怎么来了?”把个戴红英喜的不行,抱着孩子紧掂了几步,冲正问话的值勤人员喊:“同志,他们是找我的。你们这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这说来就来……妞妞怎么样?这又是汽车又是火车的,妞妞一个小娃娃受得了吗?……” 姜大山是第一次来,看到这里这么肃穆本来还挺紧张,可是让老伴这么一通的唠叨,立刻有回到家的感觉,一下子就不紧张了。赵秀芳也是。本来躲在姜槐的后面,这时候也紧几步上前,和婆婆打招呼。 姜槐最直接,把东西向地下一放,从戴红英怀里接过虎子,两手掐着虎子的腋下,举到眼前,仔细的看,虎子也不认生,瞪着个大眼睛和姜槐对视。 “哎哟,真是个胆大的臭小子。长得可真俊!”姜槐直接向上一抛,又接住,把个正扒拉开包裹看孙女的戴红英给吓了一跳,两步跨过来,一巴掌拍到姜槐的背上:“你个混小子,别吓着虎子。” “那能呢,你看他乐着呢。” 可不,虎子小朋友第一次被人抛高,兴奋的不行,这会儿姜槐不抛他,就使劲的去拽姜槐的头发。小身子一纵一纵的,嘴里哦哦哦着,口水流了姜槐一胸。 “那也不行,这要摔着了可咋办?” 姜槐嘿嘿笑着,再次把闹腾的正欢的虎子小朋友举起来,这次倒是没有抛,只是举过头,用头顶着虎子的小肚子,痒他。虎子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赵秀芳看看漂亮可爱的虎子,再看看怀里胖乎乎的闺女,妞妞长相随了她,并不难看,但是比起虎子来还是差得远。 再看看抱着外甥不撒手丈夫,心里酸酸的。 这小锦也是,生个男娃也罢了,还生得比女娃子还漂亮,这不是浪费! 其他几个姜家人还有那个陈家的男人可不管赵秀芳心里有多酸,一家相见,乐呵着呢。特别是姜大山,他本就是个好静的性子,平时里也少有串门,就是守着老婆孩子在家。老婆子一走,儿子围着媳妇孙女转,自己一个做公公的又不能总去儿子屋里看孙女,可把他给闷坏了。现在看着媳妇脸也白了,头发也顺滑了,心里爱的不行。 戴红英感觉到老头子随着自己转的视线,心里也高兴,从赵秀芳怀里接了孙女,踢踢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嗔到:“还不拿起来。小锦要是知道你们来了,铁定高兴。趁现在天还早,去食堂里割点肉,买几斤白面儿,咱包饺子吃去!” 姜大山和赵秀芳把大包小包的背着或者拎着,跟在姜槐和戴红英的身后向家里走。 哎呦,这路,这么平,这么干净;这两边的树齐刷刷的,一个长歪的都没有;那一面面的红旗哟,全是崭新的鲜亮亮的红绸子的;更有那一座座的楼,从上到下扯了那么道写了字的红绸子,比人家娶新媳妇的可火腾多了;还有一个个穿得那么整齐、步子那么威武的兵…… 赵秀芳的眼睛不够使,感觉自己真是见了大世面了。 一直到了姜锦的家里,她才算是嘘出那口气。 姜锦这会儿没在家,在办公室里。为迎接国庆,横幅、竖幅的没完没了,那是加班加点儿的干。姜锦这几天被邓主任要求在办公室里工作。 戴红英把人都领进家门,把孩子递给赵秀芳,先给他们倒水,一问他们还没吃午饭,这都下午三点了,也不包饺子了,直接就煮了面条,放了青菜,打了鸡蛋,一个人先来一大碗,垫巴垫巴,也给妞妞冲了碗米粉。 吃完喝足,直接就安排上事情了:姜槐去收拾南屋东边那间,这里本来就有床,整理一下放上被褥就能住人。 让姜大山割了院子里的韭菜,择着,她自己则去食堂买肉和面。 等姜锦擦着黑回到家的时候,饺子早包出来了,就等着她回来下饺子了。 姜锦这刚走到家附近,就听得她哥和她娘的大嗓门儿,叽哩呱啦的说得正欢,间或还有虎子的伴奏。 “哥——” “爹——”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冲着大门坐着的姜大山,听到她的声音正着急忙慌的站起来。看到一年多没见的爹,姜锦的泪刷的就下来了。 平时里也并不如何思念,这一见,才知道心里的留恋。 ☆、贪婪的赵秀芳 因为南屋的床只有一米二,考虑到姜槐一家三口睡不开,戴红英就让姜槐三口睡到客卧一米半的大床上,自己和姜大山跑在南屋里睡。姜锦心里过意不去,想把自己的主卧让出来,自己和孩子去南屋,戴红英哪里肯:“这天一早一晚的可凉着呢,这南屋又久不住人,哪里能让孩子住呢,你这身板比我还不如,你甭管了,我和你爹在这儿住正好。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睡可得警醒着些,勤给孩子盖着些,也别压着他胳膊腿的。” 虽然虎子一直是跟姜锦一个床上睡,但是,一直是戴红英揽着的。姜锦两世都不敢把孩子放一个被窝里睡。唯恐自己睡实了压了孩子。可是她和老头子这多半年也没见了,当然也想一起亲热亲热,特别是姜大山那热炭似的眼,一直跟着她转,让她的心也是暖暖的柔柔的。好在虎子这么大了,又有力气,真压了也知道哭。 夜里,赵秀芳躺在暄软的新被窝里,新单子、新被罩、新棉花,都发出好闻的气味。赵有秀芳不禁把头埋进被子里,使劲的吸两口: “真好,真暄和。槐子,你说小锦咋这么有福,在家,啥也不用干;这出嫁了,还摊上个这么好的女婿。真是好命啊。” 赵秀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住新棉絮的被子。她嫁人的时候,娘家陪送了三床被子,全是旧棉套重新弹过的,摸着暄和,一睡就硬板了,一点儿也不暖和。为了省布料,被子尺寸卡得太紧,她自己勉强能够盖过来,姜槐要是盖,那就真是顾了头就露了脚的。幸亏戴红英给姜槐也准备了被子的,否则新婚夜,姜槐就得冻着了。 这屋里还有电灯。不用火柴,一拉绳子,啪,就亮了,鸡蛋大的一个东西,把一大间屋子照得明晃晃的,像白天一样。 那窗子上镶了透亮亮的玻璃,不但透亮得很,还一点儿也不透风。那门也严实,这门一关,外面声响听不到,也不怕屋里的小声响传出去,还不怕晚上的风凉了孩子。 更好的是,那厕所就在屋里,拉了尿了,用水一冲,就干干净净的了。对了,还有水,那水管一开,就来水,洗手洗碗方便的很,根本不用再担着水桶去挑,还用不完。 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赵秀芳真是给迷花了眼儿,满心的激动想跟姜槐分享,可惜,她念叨了半天,姜槐一开头还应付她一两声,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气得赵秀芳狠狠地挣他胳膊,可是,姜大槐一身的腱子肉,硬硬的,根本掐不疼。 赵秀芳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摸着虎子的那白白的细棉布剪的规规整整的尿布,赵秀芳只想哭:我都没有这样一块手巾,人家就用来当尿布。 就更加的睡不着。 同样没有睡好的还有姜锦。 虎子自出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伺候,心里不踏实,孩子离得近了不放心,离得远了不放心,盖得多了怕孩子热了蹬被子,盖得少了,怕夜里降温,冻了他。 就这么一会儿眯一会儿惊醒的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昏脑涨的。但是,这还不能歇,后天就是国庆了,宣传室里得盯着些。这时候活虽然都做得差不多了,但只要有活就是个急的,不能等。 戴红英看姜锦脸色不好,知道夜里没睡好,当下愧疚的不行:“今天晚上还是我和你睡吧。你这还得上班,睡不好可不中。” “没事儿,这几天事情没那么多,我也就是盯着点儿。到班上我打个盹儿就行。” 说话间,一家人都起了。只有两个小孩子还在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戴红英让姜大山看着孩子,她和姜锦一起去上班。一会儿给他们打饭回来。 这几天姜锦也要上班上去,她要在家看孩子,但也没耽误了打扫卫生,都是早上很早去清扫,回来再替姜锦去上班,一点儿也不晚。今天没起那么早,反正孩子有人看着。 戴红英和姜锦一走,赵秀芳立刻就精神了,姜锦没有与人分享卧室的习惯,又有戴红英盯着,她昨天连姜锦的屋子都没瞅清楚。今天一定要看看这个小姑子还存了啥好东西。 三个床上都是新被窝、新单子,白白的新棉布做尿片,怪不得娘家娘给看个孩子还给钱。 赵秀芳倒并没有胆子偷东西,就是特别的心痒,想心里有底儿。至于对人家的东西她非要有底干嘛,她是并不考虑的。 “我守着虎子,可别掉下来,捎带着给小锦收拾一下床铺。” 对这个借口,姜大山和姜槐当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还得夸儿媳妇(媳妇)周到。姜槐见没他什么事儿,就又爬回床上,守着妞妞睡回笼觉去了;姜大山就伺候院子里那两小块菜地,其实菜地被戴红英伺候的挺好,真没什么伺候的必要了。但是,姜大山太闲,也不能再爬床上去睡觉,就拿了小耙子,细细的耙那点地去了。 赵秀芳进了姜锦的卧室,看到本来一米半的床,在里侧又接了四十来公分的板子,显得整个床很大,床尾是躺柜,上面放着叠得整齐的白白的细棉布尿片,还有一叠孩子的衣裳。衣裳还不少,怎么也有四五件,件件都是新的花棉布做的,不像乡下孩子都是用旧衣服改的。有缝了边,有的还绣了简单的花。旁边还放着两双细棉线的袜子和精致的小布鞋。 赵秀英摸摸那些尿片,摸摸那些衣服,再拿起和小小的线袜和鞋子,嘴里嘟囔:“真是糟蹋东西!” 孩子见风就长,这个月做了,下个月就不能穿了,还用得着用新布料、做什么鞋袜。真是糟蹋东西。 靠北墙是个壁橱,橱门和墙一样是白色的,要不是门把手,打眼一看,还以为是墙。她透过窗子看看在院子里忙活的姜大山,再瞅一眼客卧的方向,把卧室门轻轻的关了,走到了壁橱前,拉开了橱门。 榛子左边是挂橱,右边是几个隔档,下面四层抽屉。 挂橱里用衣钩挂着十多件衣服,有姜锦的两件长睡裙,两件衬衫,还有两套军装,另有几件肥大的布衫,都是戴红英的。 姜锦的衣服都做得精致,也颜色也还鲜亮,更不会有补丁,一件件挂在那儿就很好看。 赵秀芳一件一件的摸过来,甚至还拿出一件军服在身上比量了一下。然后她又打开右边的抽屉。 上面一层是内衣,第二层是袜子,第三第四上着锁,应该是放钱的。 她拎了一件文胸,看中间突出的造型,和她平日里所见所用并不相同,知道这个能够把奶奶放进去的突出会让人更舒服,也更好看,忍不住啐一口:“男人都不在身边,浪给谁看?”可是摸摸自己沉甸甸下垂的□□,再想想姜锦饱满挺拔的胸,也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让人好看。 发现有两件的罩是活的,能够用摁扣住。她好奇的摆弄了半天,弄明白这是专门为了给孩子喂奶弄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弄个奶罩子还这么讲究!” 除了奶罩还有内裤,并不是乡下人习惯的花颜色,而纯黑和军装绿两种颜色,比她们平时穿的小的多,只有巴掌大,她套在手上试了试:“这连屁股也遮不起来。 可是,做得真的精致,有几条在前面还缝了布剪的花,怪好看的。 或许是因为是妇人,相比于外裳,她对姜锦的这些内衣更眼红。因为这些东西她以前别说用,连见也没见过,更没有想到过。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姜锦借鉴前世自己苏过来的,只以为这都是城里人才用的东西,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恨不能都穿上试试。 她一件件拿出来,在手里摩挲,再看看锁着的第三层第四层东西,她好奇的不行,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她可不认为这里面会都放了钱,能有多少钱放,还两个抽屉?一定是有其他更好的东西。 直到虎子醒了,发出了动静儿,她才匆忙的关了抽屉和橱子门,抱起虎子,给他把尿。 虎子一泡尿尿完,也终于完全醒过盹来,一看抱着自己的不是外婆也不是妈妈,立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姜大山把钉耙一扔,几步跑进屋里,拍了卧室的门喊。 赵秀芳打开门,抱孩子出来: “没事儿,孩子醒了,认生呢。爹,你把地弄弄干净,我抱他去院子里玩儿会儿。” “那你也得给孩子穿上衣服啊?”虎子小朋友只穿了个肚兜,外面天可凉着呢。 “噢噢……”赵秀芳又抱着孩子退回卧室,去拿柜子上的衣服给虎子穿,可是虎子正哭得欢,手脚舞扎的厉害,不肯让穿。把姜大山给心疼的,拿了床上的小被子把虎子给裹起来:“你收拾一下屋子,我抱他出去玩儿会儿。” 姜槐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开门出来,把虎子接过来,给“飞飞”了几下,或许因为没能够哭来姥姥和妈妈而认了命了,也或许是还记得这个有力的舅舅的举高高和飞飞飞,虎子竟然就真不哭了。 “拿他衣服过来,我带他出去转一圈儿。” “咋了,这是醒了?”戴红英一手提着个小桶,一手提了个饭篮子跨进门来,把东西向门洞里一搁,急忙走过来。 “醒了,这刚还哭呢。” 虎子一看到戴红英,立刻瘪了嘴,两眼包起了泪,要滴不摘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把个戴红英给心疼的哟,赶紧的接过来:“哎呦,我的乖乖,姥姥来了,咱不哭不哭啊。” 一边进屋想给虎子换衣服,这一脚就踩在了一滩水上:“这是咋了?” “刚孩子尿了。”赵秀芳递了她刚才挑了半天,她看着最差的那身衣服递过来。 “尿盆就在床地下呢,你咋能随地尿。赶紧的去卫生间拿拖布,给拖了,也给我另拿双拖鞋过来。”戴红英这六七个月下来,早就适应了这儿干净卫生的生活,也不能接受孩子在屋里随地大小便了。 赵红英讪讪的出去,拿了拖布,把地上拖干净,又给戴红英换了鞋子,提着脏鞋子出去。戴红英给虎子穿好衣服,把他搁床上,手快脚快的收拾床铺,这一抬眼,发现壁橱门竟然没有关好,她又过来关壁橱门,发现有姜锦的一件内衣就卡在一抽屉上,一二层的抽屉都没有拿好。打开抽屉一看,两层都乱糟糟的。她的眉头就皱紧了,心里暗骂赵秀芳是个没规矩的,却也不敢任它这么放着,仔细的把东西都理了一遍。可不能让小锦看出来,这姑嫂要是有了意见,可就麻烦了。 姜锦匆忙的回来吃了早饭,又给孩子喂饱了奶,又匆忙的去上班了。 姜锦一走,赵秀芳就怂恿着姜槐到处转转,戴红英赶紧制止:“瞎转悠啥,这又不是赶集?这可是军事学院,到处是拿着枪站岗的,要是不小心犯了忌,小说挨枪子儿!再说,这会子天还冷着呢,不怕妞妞受不住?你老老实实歇两天,后天让槐子带你去城里转转。” “娘,我这不是想长点世面吗?人家犯忌的地方我一准不去。我就在家门口站站。我这回去啊,可得好好和三婶子她们说说,娘你在这样好的地方上班,那跟在天上似的。” “啥在天上似的,净瞎咧咧。”戴红英虽然嘴里嫌弃,心里到底是得意,把虎子递给姜大山,自己一边把拖鞋换下来,一边说:“我带你们转转,省得你们冲撞了干部。” 戴红英带着他们在家属楼这前后转了转,又带他们去远远的看了看一直修到山上去的训练场,等回来的时候,姜锦已经下了班。 这次戴红英去食堂买了馒头,让姜大山炒了菜,吃饭的时候,赵秀芳一个劲儿的给姜锦挟菜: “妹子,你这老长时间没吃咱爹炒得菜了吧,多吃点多吃点儿。咱爹和你哥啊,在家里就是光念叨你,就是知道你这儿受不着罪,也挂挂着你。瞧,咱爹都瘦了。你也是,妹夫不在家,就连生孩子,妹夫都没陪着你,平时里就你和娘两个人在家,我这一想啊,心里就常替妹妹难受的不行……” “胡咧咧啥呢?女婿那是为国为家,是光荣。再说了,小锦也没受累没受罪的,你难受个啥?” 赵秀芳也给戴红英搛一筷子菜,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可怜妹妹孤身一个人吗。娘你又不能总陪着,早晚也得回家去,到时候还不是得留妹妹一个人?再说了,你要是不回去,爹一个人在家里也孤孤单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爹不爱串门,你这不在家,爹像丢了魂似的。” 姜大山被说的不好意思,不轻不重的敲了下碗:“吃饭就吃饭,少说两句。” “爹,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让娘不管妹子。我这不是想着,反正在家里也是挂挂着妹妹,还弄的你和娘分隔两地的,不如咱都留下来,反正妹子这儿又不是住不开。” 戴红英瞥赵秀芳一眼:“别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在家里也难为不着你,别东想西想的。” “娘,你咋这样说我呢,我这不是为了咱一家好吗。你和爹种了半辈子地,忙活这一年还不如在这儿干一个月的。咱家要是能都过来,就是一个人二十,咱一家四口一个月八十块,顶两个国家干部……” 戴红英把碗一丢:“留留留,你怎么留?你是有能耐还是有贡献?凭什么留?” 赵秀芳讪讪的笑着,溜了一眼姜锦,小心的说:“瞧娘说的,不管咋说,我和大槐比你有劲儿比你年轻,咱又不要多了,看看让妹夫再找找领导呗。” 姜锦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得多无知,认为陈宵一个小学员能够左右一个学校里的事情。她的工作是靠着自己的能耐得到的,娘的工作是她自己赚来的,说到底,整个学院对她和戴红英都是相当的好,那绝对已经是例外的例外了。没想到让嫂子来过个中秋,竟然还引出了她心里的更大的贪念,这才多一会儿啊,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 看戴红英气得呒呒喘,拍拍娘的手,换了个手抱孩子,溜一眼正摸不清状况的姜槐,说: “哥,我和你说,陈宵就是个学员,现在还转到别的学校去了,你说,一个学生哪里就有能耐左右校长的决定。我和娘之所以留在这儿,是学院里的领导好心,可怜我们,说不定哪天就收回去了。陈宵还有一年就学完了,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我和陈宵可真没能力安排你们。” “啊,哦,噢。我,我也没想留在这儿啊?瞧这儿,大白天的连个人都不见,好容易碰到一个,那脸板的像阎王似的,要是让我在这儿,还不闷死。——秀芳,你别瞎咧咧,你个乡下婆娘,像城里钻什么!” 这是看不起自己了!就是他妹子好,就是小锦好。不就都是从乡下来的,谁比谁差了!赵秀芳心里不服,却也不敢摔筷子,直能晢时压下来。心里也是后悔,自己太心急了,应该先撺掇好了姜槐再说这事。 接下来,一家人这顿饭吃的有点闷,等到吃饱了饭,姜锦抱着孩子进屋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衣和袜子都被动过了,是戴红英叠东西的手法,但是,住了一年多,戴红英从来没有翻她这个抽屉的时候。知道一定是赵秀芳给动了的,再看挂的衣服,换了顺序,有一个的领子还卷了起来,心里更是无奈:这个嫂子,可真是上得台面,又贪婪,又胆大。还是想办法早送她走吧,千万别给自己惹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凌晨一点了,为了能够完成对大家的承诺我也是拼了。困死。先不修改了,先传上去,改天修改,请原谅。 ☆、第 54 章 人和人咋就不一样 姜锦这儿打算快送赵秀芳走,赵秀芳则打定主义赖在这儿。 下午,姜锦继续去上班,姜槐去训练场地,去看学员训练了。戴红英等着虎子睡醒了,就让姜大山抱着虎子,一起去楼后面的菜园子里去。家里又只剩了赵秀芳一个人。她看戴红英两口子出了大门,并掩上门,声音渐远,那个心激动的砰砰跳着,把屋门也关上,把妞妞放在虎子的悠车里,继续“寻宝行动”。 妞妞的降生给了赵秀芳底气,而这多半年在家当家作主的日子,也让她渐渐地忘乎所以起来。中午戴红英了姜锦的话都没让她放在心上,留在这儿的主意照样是打得杠杠的。 上午只是探索了姜锦的卧室,她住的这个屋里还有两个箱,现在姜大山两口子住的那间储藏室还有两个柜子,箱子没有上锁,赵秀芳把两个都打开,发现一个里放着两包茶叶、四五包红糖、十多包挂面,用印花包装纸包的饼干、点心,四罐麦乳精,还有一些核桃、榛子、红枣、枸杞等东西,除了挂面,其他都是乡下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特别是那印着花的塑料纸包的饼干,赵秀芳这还是第一次见。赵秀芳看得眼睛都红了。她这一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多好东西。她生孩子时姜锦给她寄的那两罐子麦乳精,她只自己喝了一点儿,每次都是拿出来待客,就这样,自己还觉得倍有面子。哪想到人家姜锦这儿,就随便塞一箱子。连锁都不上。赵秀芳一件一件的拿起来摩挲,这心像油煎似的。 一样东西就好几包,这一看就不是自家买的,是别人送的,说不定还是学院里发的。 这更让赵秀芳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念。 另一个柜子里是些布料。新的在一边,色色不同,但是质量都很高,有一种面料捻在手里刷刷的响,还有一种,毛绒绒的,不用穿,摸着就舒服,颜色也好,暗紫色的,印着金色的花。 另一边是些旧的布料,是军用的床单被罩等拆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块块叠的整齐,旁边还有用这种面料打的布版。赵秀芳这心里酸的啊,都快要把牙给化了。那面料虽然是旧了点儿,但是没补丁没磨得起毛,还是很好的布料,她嫁人前都没穿上这么新的布料,她们竟然用这个来做布版,当鞋底子,有很多人家,鞋面子都没有这么完整的布料。 “糟蹋东西,真是糟蹋东西!” 赵秀芳恨恨的骂着,恨不能把这布拿回娘家,让十三岁的妹子也穿上没有补丁的衣裳,让娘那洗得发白了的、补了又补的大褂儿给替下来。 再想想姜锦那一橱子没有补丁的衣服,孩子那新料子做的衣服和新棉布做的尿片,这心啊,跟油煎似的。如果说原来她的羡慕更多些,现在嫉恨就更多些。这种生活水平的强烈对比,让她心理严重失衡。 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乡下闺女,自己长得也不差,怎么就一个在天上,一下在地上? 这种不平,让她坐卧难宁。在自己卧室坐了很久,直到妞妞因没能及时更换的湿尿片哭起来,她才醒过神儿,把湿尿片抽出来扔到地上,没有拿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旧尿片,而是直接用了虎子的的白棉布尿片。可,把这么洁白如新的布用来做尿片,让她又心疼,忍不住就拍了妞妞一巴掌。 妞妞的好久没得妈妈照顾,本来就委屈,受了这无妄之灾,更忍受不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哭,哭,哭!你个臭丫头片子都用上这么好的东西了,还有什么可哭的!” 赵家穷,又不拿闺女当事儿,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得尽着儿子。日子本来就穷,分配再不平衡,闺女们就很少能够见到什么好东西。就是嫁人,那聘礼都留下,闺女也落不到一身新衣服。哪里像姜家,疼闺女比疼儿子还厉害。 这箱子、柜子,都是家里陪送的,那缝纫机也应该留在家里的。还有这些东西,婆婆给她看孩子,也应该是家里的…… 念叨的多了,就自己欺骗了自己,认为是真的了。赵秀芳到最后,就很理直气壮的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了。 自己的东西自己当然有处置权,赵秀芳拆开了心心念的那包饼干,拿起了一块。 奶香一下子溢满口腔,两块饼干间夹了巧克力,香香甜甜的,小小的一口,就让人升起温暖幸福的感觉。赵秀芳有些陶醉,这让她把心里的不安压在心底,又拿了一块,嚼了给妞妞喂了一口,余下的自己吃了。 赵秀芳连吃了两块饼干,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不顾肚子里被唤醒的馋虫和妞妞要吃的表示,把拆了的饼干放在最下面,其他的都一一排好,关了箱子盖。 她还没有忘记储藏室的那两只柜子,可惜,这两只柜子反而是上了锁的。 这让她有些疑惑:能放在这儿,应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怎么反而上了锁了?她试着搬了一下,很沉。一掂,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另一个柜子就更沉,掂了也没有多少声音。 “莫不是藏了啥好东西?” 但是,她真没有胆气撬锁,她相信,要是自己真敢拿了姜锦的东西,姜槐和戴红英都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她只能按捺住自己。 姜锦又忙了一天,宣传部里并没有少抄写的活了,邓主任告诉姜锦,明天就不用过来了,好好陪家里人过了中秋。有事儿再找她。 邓主任也实在无奈,这姜锦生完了孩子不但不难看,还越来越好看。以前吧,还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现在么,母性慈性雌性一起来,那嘴角常含迷之微笑,让人更想靠近了。张卫国这几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那个殷勤。还有那些学员们,一年下来,都成老痞子了,这几天跑得又格外勤。漂亮的花就是给人欣赏的,俺们又不做啥,只是来看看。这让邓主任也无奈,可这事儿也不能上纲上线的明打明的说,只好再放姜锦回家。他真怕一过完节,这宣传部又成大集。 能和父亲哥哥一起过节,姜锦当然高兴,特意跑到食堂那边,鸡鸭鱼肉的都买了,因为东西太多,食堂借给她个篮子才提回来。 戴红英都等着姜锦吃饭,看姜锦提了这么多回来,赶紧接过来:“咋又买这么多?我刚才打饭的时候买了一些了,足够明天吃了,这都剩下可咋整?” “没事儿,剩下的让我哥带回去吃。这好歹不要票。” 赵秀芳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一大篮子的东西。她现在见了世面,倒是不会为这点子吃的太动心,可是,姜锦这么轻易的就买了这么多,戴红英还没唠叨她花钱,反正怕吃不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们不缺钱儿,这样吃法司空见惯。 晚上,姜锦看虎子的干净尿布少了好些,初时还奇怪,因为虎子现在懂得把尿了,除了晚上偶尔尿到尿布上,很少用到了,一想到妞妞,又释然了,这才过百天,正是尿布用的多的时候。 倒是戴红英有些不乐意,对赵秀芳说:“你自己带的有尿布,你就用自己的,和虎子抢啥呢?” 赵秀芳嘴里应着,心里却生气,晚上和姜槐唠叨:“这谁是亲的啊?放着自己的亲孙女不疼,疼个外姓的,对他再好,将来还能够指着他孝顺?” 姜槐逗着孩子,漫不经心的来一句:“娘说的又没错,咱妞妞自家有,干嘛抢她表哥的?又不是没有。” 赵秀芳给堵的心口疼:“你,你就是和你娘站一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伺候你床上床下的,合着,一有事儿,你就和你娘站一路!” “我不和我娘站一路站哪儿?娘还能外道我?你要是养大了我,还给我钱花,给我娶媳妇,我也和你一路。” 赵秀给噎得差点憋死,真想把他踹床下去,让他跟他娘去过,到底是没敢,赌气把女儿放靠墙,不让姜槐逗。 姜槐倒是无所谓,自己躺平了,呼呼睡了过去。 赵秀芳初时气得睡不着,后来一想,本来是想在床上怂恿姜槐留下来的,这一生气就给忘了,倒是后悔的不行。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的几天,一定好好哄哄姜槐,不能因小失大。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能生孩子了,在姜家地位应该会有所升高,在家里,不管事儿的姜大山和姜槐也确实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但是,一来到这儿,她才发现,还和原来一样,一遇到闺女的事儿,她啥也得后退。姜槐也是,有娘听娘的,没娘才听她的。 “哎呦,可怎么哄这个棒槌哟!”她深恨自己遇人不淑,“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好。” 姜槐实在是让他娘给教坏了,啥也是他娘说的对,啥也是她妹好。就不想想,他将来是要靠着媳妇伺候,闺女孝顺的,就不能多替自己的小家想想。 只是,她没想到,戴红英和姜锦根本就没给她发挥的时间。 第二天中秋,一家子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圆节,第二天一早,戴红英就催姜槐带着媳妇闺女回家。至于姜大山,就多留几天。 ☆、又扇了一下蝴蝶翅膀 赵秀芳一下就蒙了:她这还没哄得姜槐和她站一路呢,怎么这就让自己走了。她看一眼姜槐,看他那立刻就能够提起包走的样子,又是气得肝疼,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娘啊,我们好容易来一趟,就和娘你多呆几天。妞妞这还没认上奶奶呢。” “认啥认,这就是认了,回头也得忘了。她这么个小人儿,能够记得啥。家里舍家撇业的,你妹妹一个闺女家在咱家你放心?再说,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赵秀芳刚想说自己放心,就让戴红英给顶回去了。戴红英可不想给赵秀芳说话的机会: “赶紧的,快收拾东西,下午我找人送你们去车站。这一来一回的好些天,呆太久了队里也不好交待。我也给你们收拾点东西,带回去给你伯伯他们家。” 说完,根本不理赵秀芳,直接就钻赵秀芳住的客房里,打开了放食品的箱子。 赵秀芳本来还想着再争取一下,可一看这样了了,心虚,就不敢说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到底是心里有鬼,一会儿瞟一眼,一会儿瞟一眼的。 戴红英看着心里有气:这个媳妇越来越不着调了。其实赵秀芳本来就不是个单纯的人儿,只是前几年自己没生出孩子,底气不足,现在底气足了,当然就不太压抑自己了。 戴红英昨天晚上拿核桃红枣的时候就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给动了,饼干也被拆了包,否则她也不会一大早上的就想赶她们走。她真怕这个棒槌儿媳妇和闺女闹到明面上去,那就不好看了,也让槐子在中间为难。 远香近臭的,还是把这儿媳妇远远的打发了吧,以后也少来。 大绣和娥子她倒不担心,这两闺女,一个有数,一个有能力。在赵秀芳面前吃不了亏,吃了亏也会自己找补回来。就怕小闺女这样的,啥事儿都闷到心里。这种人看着性子软,要是真突破了底线,那就真的狠心能够把人给扔到心外边去。你看,就冲她这一年多,给陈家写信有数,还只给老四家和陈萍寄东西,老大老二两家子,是一个毛都没给寄。连面子都不管。或者是说,她这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面子”和“周全”这回事儿。处事是随性的很:对我好的,我对他好;对我不好的,我不搭理他。 这样的性子才真要人命。她就一个儿子,可不能因为赵秀芳那些愚蠢的行为把闺女和娘家的关系给弄僵了。 不行,回头还得再和儿子说几句,不能让儿子被这枕头风吹歪了! 这边,戴红英把东西一包一包的包好。给族中交好的人家和给娘家姐妹及大绣和娥子的,她就没交给赵秀芳,她真怕这媳妇一短视,把东西给扣了。这些等姜大山回去再说。给赵秀芳娘家的东西和娘家妹子的布料倒是让她都拿回去,又拿了些吃食,孩子喝的米粉、麦乳精啥的,都给拿了一罐。 赵秀芳在一边看着,这在农村来说挺体面的礼品,却让她心里蛮不是滋味:相比姜锦拥有的来说,这些也太少了。心里不舒服,趁戴红英拿面料的空,抓了一摞旧布料:“这旧布我带回去点儿,给你和俺爹做几双鞋子。” 好家伙,这一下子给下去了一少半。 戴红英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又拿了几张布版:“正好,弄这个弄鞋底子就行。你也甭给我做,我自个儿能做。你就给你爹和槐子做就行。” 赵秀芳应了,眼睛又盯着卖乳精:“娘,我这奶实也不好,要不,给妞妞再拿一罐这个,到时候添补一下?” 戴红英撇她一眼:“这东西不能给孩子吃。你自己留着吃。孩子要吃就吃这米粉。她这还小,米粉和鸡蛋就行。等她真能吃东西了你再给她弄点面条、棋子的。” 姜锦说麦乳精糖分太高,不能给小孩子吃。她虽然不懂为啥,但坚决执行。反正虎子让她们两个养得胖胖壮壮的。 戴红英这儿突破不了,赵秀芳又不甘心的找到姜锦这儿:“小锦啊,你现在享福了,我和你哥就放心了,以前的时候,我和你哥可没少替你操心。特别是顾让先那事儿,你哥差点打了人家,那要是在城里打了人,还不得进局子里?就是说去年吧,一看你受委屈,那是啥也不顾把你就推回家里。你哥最疼你,他看不得你受一点儿委屈。虎子他也喜欢,比喜欢妞妞还厉害……” 嫂子目光平静、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秀芳,听着她说,这让赵秀芳心里有些打鼓,想退缩,又不甘心,最后一咬牙,终是说了出来: “你看,妹夫这也不在你身边,这要是给你哥在这儿找点事儿干,对你,对孩子也好。” 赵秀芳实在说不下去了,姜锦这目光平静的有点让人打怵,正想着,这要是她嚷开了,婆婆和槐子一定不会饶了自己,没想到姜锦忽的一笑: “嫂子,我知道我哥对我好,我记着呢。你放心,你回去了,让我哥多去队里的,多开开拖拉机啥的。过了几年,国家政策好了,就给我哥买辆大货车,让他开个过瘾。我哥那性子,让他天天闷在一个屋里上班,能闷死他,还是让他做点他喜欢的。当然,开车也挺危险,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哥跟着人家做做泥瓦匠,等他把各地方弄通了,给他弄个班子,让他当头头,咱以后就进城,盖像学院里这样的楼。” 赵秀芳一下子就懵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小姑子给自己家打算的这么长远,还别说,小姑子给找的这两样活计还真就是姜槐喜欢的,开大车啊,当工头啊,那是多大的威风。 赵秀芳让这么大的喜讯给砸的晕晕的,就听得姜锦又对她说: “嫂子,我哥这人粗心落意的,你敦促着他点儿,我保证,过不了四五年,这事儿就一定能成,就看我哥到时候能不能把本领学到手,把事儿给顶起来。你也攒点儿钱,到时候我也给你们垫点儿,咱干啥都行。” 一直晕乎着的赵秀芳看到学院的大货车,一下子就清明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姜锦:“小锦,是不是这样的?” 姜锦笑着点点头:“还可以再大一点的,两拖挂的。不过,嫂子,你可不能向外说,这事儿得保密,最起码这几年,谁也不能说,要是走露了消息,就办不成了。” 赵秀芳还以为这是要告陈宵走后门的,自以为了然的点点头,满脸是笑的跟在姜槐后面,爬上了驾驶室里坐定,接过孩子,一边殷殷的嘱咐送行的姜家三口: “爹,你就在这儿多呆几天,别担心家里。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娘也是,你自己也注意身子,自己吃好点穿好点儿,别总想着给我们寄东西,自己多疼疼自己。小锦你也注意身体,你这太瘦了,正好咱爹在这儿,你也轻快轻快……” 那通的嘱咐,那个的殷勤。 看着车消失在拐角处,戴红英转过身问姜锦: “那会子你和你嫂子说啥了,她咋变脸了?” “我说过几年政策就好了,给我哥也买辆那样的大货车,送货。” “那得多少钱?咱怎么买得起?啊,不对,你说过几年政策就好了,还能咋好?” “娘,你看,以前咱们都吃大锅饭,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后来就变成了按工分分粮食,上工多,分粮食就多;上工少,分的粮食就少。这以前不让多养鸡,不让自家里养猪,现在鸡让养了,猪也差不多快让养了。这以后,谁能干谁就挣得多,是一定的了。” “这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姜锦凑到娘的耳朵边:“娘,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上级来的文件都是我抄,我是从这些文件里看出来的。” 如果说这是姜锦自己的分析和预测,戴红英不信,现在一说是从上级的文件里看出来的,她一下子就信了: “那敢情好,这以后老百姓的日子就更好过了。这话上头还没说,你就别到处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你泄露机密,是要做牢挨斗的。” 得,戴红英比姜锦还有组织纪律,根本不用嘱咐她保密。 戴红英不亏是个通透的,心里有了数,那钱上就更紧了。她在这里这么久,算是看明白了,这干啥也比种地强,又干净又轻松,还挣钱多。她得多攒点钱,要是政策真的放开,干啥也得要个本钱。 不光这样,她还趁着姜大山在这儿的空,天天给姜大山灌输多想法子挣钱的思想: “这棒子收了,地里也没啥活了,你和槐子没事儿,就多纳几双鞋底子,秀芳做不过来,就攒巴攒巴给我寄过来,把秀芳做的也一起寄过来,这城里人很多人稀罕咱家里人做的鞋 “咱那洼里不是还有荆条子?你和槐子去多砍些,能砍多少砍多少,白天多编些框子篮子的,你看小锦前天提菜回来的篮子了没有?就照那样的编,样子好看,轻巧,还省荆条。镇上卖不了,就去县里。 “家里的鸡也好好养着。这到了冬天,天真冷了,你就把鸡放关到东屋里,那屋子暖和,让它们也多下几日蛋。冬天嫁娶的多,买鸡蛋的多,能够买得上去价。 “咱家自留地那块边上不是还有个荒着的角,回去开了,种些小白菜啥的占起来,明年春天棉花,沿着水沟的那边也种上一排,弄好了一年也能够拾个十斤八斤的棉花,这个就攒了冬天做棉鞋……” 姜大山性子柔,这么多年家里都是戴红英说了算,事实也证明,戴红英也确实有眼光,他家的日子一直在村里是上好的,否则也不会有能力娇养着闺女。和媳妇分开大半年,没人替自己做主,还真的挺不习惯的,现在媳妇这么细细的嘱咐自己还是挺高兴的,有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娘,叫我说,冬天地里没活了,还是让爹在这儿吧,做鞋子、编框的,在这儿不是更方便?在城里卖比在咱家可贵的多。你看,你做的鞋,穿了的哪个不说舒坦?做了,带到城里去买,一定会买得很好。” 姜锦在旁边插话。 “那家里……” “家里还有我哥和我嫂子呢。反正我嫂子也挺精明的,她也一定算计着挣钱的事情,回头我再写封信,让我哥砍荆条,编框,纳鞋底子。他有我嫂子看着,偷不了懒。” 这倒是真的,姜槐从十多岁就帮着娘纳鞋底子,都让管习惯了,春天夏天的还会在晚上和自己的同伴玩儿,到了冬天,就真的守着火塘,和自己一家子就做鞋子或者替供销社里剥花生。 戴红英也觉得好。这春夏的还好,这到了冬天还真是挺担心老头子的,他自己一个人清清冷冷的,估计连火塘都懒得烧。 “那也行。回头我再找找陈院长,多弄点旧布,给钱也中。” “我看,爹就别来回折腾了,这次索性别回去了。” 这都过了八月十五,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来回折腾啥。 “那可不中,还得挑沟挖河呢。” 在他们哪儿,一年里有两次疏浚河道,都是在初冬和正月底二月初,没啥农活的季节,天冷,挺受罪,一般都是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壮劳力,姜大山今年是最后一年。 “给大队里点钱,用钱来顶吧。”各地都有这情况,有的人不乐意受累,就交一部分钱,或者直接雇人来做。 “那怎么行,雇人多贵啊,不合算。” “爹,你算算,你回去一趟,别的不说,这路费是钱吧;你回去一趟,不能空着手去我伯家,三奶奶家吧,再加上来回耽误的时间,你少做多少鞋?咱以前家里做鞋子少,不是因为做不出来,是没有那么多人买。在这儿,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的人,多少鞋子卖不了?我敢说,这做一天鞋,铁定比你做一天工挣得多。” “娘,你包饺子特别好吃,这边人不太会包饺子,你要是真得闲,到了年底下,可以包了饺子,在屋外冻了,去城里卖,说不定也能挣钱呢。” 这边姜锦一说,戴红英肚子里的算盘珠子就噼里啪啦地算开了,确实,怎么算,也比让老头子去做工要省。 最后拍板:姜大山留在学院里过冬。 “回头也给你大姐二姐写信,让她们冬天也别闲着。我上次还在商场里看到有买虎头鞋的,竟然两块钱一双,比你大姐做得也不强。让你大姐多做,到时候寄过来,就是一块五也有得赚。” “那别做一块五的,就做得更精致点儿,让我小妗子帮着绣花,咱卖三块。对了,让我小妗子也绣点小孩子衣服,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纸版,再弄些布料,这东西到了年底一定贵。对了,我再买些毛线回去,让我二姐织毛衣,那东西也能卖钱。她手艺好,我再给她想几个花样子。” 戴红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干就干,连着几天去城市买线,看情况,又分别给这几家写了信。 不光给姜绣、姜娥写了信,还给姜锦的两个姨和两个舅家都写了信,大意是,现在政策松动了一些,冬天没事儿就在家里多做点活,带到城里去卖,只要不带太多,只要不搞投机倒把,就没事儿。 多攒钱,等以后做个本钱。 再多的当然不能多说了。 好在戴家都是勤快人,心眼儿也活,对戴红英也信服,于是,无论是戴家的媳妇还是姜家,都忙碌了起来。 本意是安抚赵秀芳的姜锦,一不小心,又扇了一下蝴蝶翅膀。 ☆、姜锦不好惹 赵秀芳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到老家,忍不住逢人就说在N城的见识。什么那楼,那商店,那广场,自来水、水泥地面、玻璃窗,煤气罐。当然,也忍不住拿出米份蛋糕的来显摆。很快的,姜家都知道,姜大山的闺女嫁的女婿有出息,姜锦有福气,娘家人沾了光了。 这些说话很快的就传到了陈家。钱玉秀听到消息,心里和油煎似的,那气一鼓一鼓的向上冲,急不可耐的跑到汪金花的家里: “大嫂,你说这老三两口子多么没有良心。管姜家不管咱陈家。这老三家的跟着老三跑到大城市享福不说,连她娘家娘,娘家爹都给接了去,这娘家哥娘家嫂子都跟着沾光。可咱这正门子的亲人,却连个毛也见不到……” 汪金花的心里当然也不好受,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是看出来了,老三不是个好惹的,老三家更不是。就冲着老三家能够在每次寄东西的时候视大房二房为无物,就能知道,这个姜锦处事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家就是凭着个心意,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不搭理你。姜锦走了这一年多,自己家和老二家,可是连个毛丝也没沾到老三家的光。 “咱们在家里唠叨这个管啥?老三家的也不是个好惹的。还是少说两句吧。” “大嫂,这怎么行呢,再怎么说,老三两口子也不能吃里扒外啊,他们可是姓陈的。” 以往,不管有啥主意,大嫂都是挺支持的,可是,自从在老三家身上跌了个跟斗,这大嫂倒是改了性子,开始面起来了。钱玉秀有些急,她还想大嫂能给出个主意呢。 “啥是里,啥是外?这咱说了可不算。老三一家也没少给爹娘的钱,也没少向家里寄书啥的。你这还没看出来,老三两口子啥意思?” “啥意思?” “咱们要是和老四家一样,巴结着他们,他们就给咱喝口汤,这要是闹腾,就一个毛也沾不上。” 这一年多,陈宵的旧衣服可一件也没向家里寄,她可是听说了,姜锦的娘家哥,大姐夫,甚至小外甥,都穿上了绿军装了。 “大嫂,他们这样咱就能忍了?还有没有规距?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关王法啥事儿。你啊,以后也少闹腾,你再闹,人家老三一家也不知道,你还能打到人家姜家去?” “陈宵这娶了媳妇就忘记了自家人,这可不行,我可不依,不行,我和咱爹娘去说说,这娶的哪里媳妇啊,这是成了上门女婿了吧。” 钱玉秀在大嫂这儿得不到认同,也便掉转了头,找陈母程香桂去了。 “……说到哪儿能有这样的理儿?娘家娘给闺女看孩子还给钱。要给,这钱也应该给你。一个月二十块啊。” 这也幸好赵秀芳存了私心,没把戴红英在学院有工作的事情给说出来,否则,钱玉秀更扎心。 “人家替咱陈家看孩子,耽误了工分,按理儿,这钱也应该拿……” “娘,看孩子能有多累?再说,这都出了满月了,哪里还用得着看孩子?我们不都是一出月子就背着孩子上地的?就老三家金贵?我看这都是借口,这是想法子补贴她娘家呢,这是哄咱老三的钱呢。” 陈母心里也不得劲儿,儿子一个月才给她十五块,却给丈母娘二十块。 她是个没啥主意,听老二家的说得这么激愤的就也觉得老三家不对。 “老三家离得这么远,我也不能咋样,你和我说这个也不管用。” “怎么不管用?娘,你看,虎子毕竟是咱陈家的种,这让亲家母看着也说不过去。还是你过去看吧,这样,那二十块也能给你。这钱在你手里,还不等于在老三手里?反正你也会给儿孙们攒着。” 这倒说得程香桂挺动心的,免不了和陈宝唠叨几句。陈父陈道平更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年轻时,陈家的事情程香桂就听娘家哥娘家嫂子的,后来就听大儿子的和小闺女的,现在就有事儿喜欢找陈宝拿主意。 陈宝一听,心里就暗骂二嫂是个搅家精,这日子刚安稳些,和三哥三嫂的关系刚缓和些,她就又上蹿下跳的胡闹,对程香桂说: “娘,你给大嫂二嫂和我媳妇伺候月子,哪个给你钱了?你要是真去了三嫂那边,好意思要钱?你也说了,这可是咱陈家的种,我三哥这么多年挣钱养着你们两老,你又没给帮什么忙,到这会儿,上赶着去看个孩子还要钱?你说,我三哥恼不恼?” “可是,他们给亲家母的比我还多五块呢。” 陈宝翻个白眼:“你这十五块是白捞的,是长年累月的给。三嫂的娘能给三嫂看一辈子孩子?再说了,三嫂这四时八节的,啥时候落了爹和娘了?一季一身新衣服,你说,这四里八乡的,哪里有这么孝顺大方的媳妇?你要是眼红人家娘家那点子辛苦钱,得罪了三嫂怎么办?不说别的,一个月这十五人家每个月给寄着,那衣服和年节的东西,可是我三嫂打点的,要是我三嫂不给你寄了,你向哪儿要去?我三哥顾得上这些零里八碎的东西?” “不能吧,老三家是个大方的。” 这个意思是说老三家老实,就可以再欺侮一下了?陈宝都要开口骂娘了,原来他娘是个欺软怕硬的。 心里有了火气,声嗓就压不住:“啥不会!你以为我三嫂就是个好惹的?你自己想想,这一年多来,我三嫂向家里寄东西,除了给你、我、小萍,谁还捞到过?这你都看不出来?我大嫂二嫂得罪了她,她嘴里虽然不说,心里是有数的。我敢说,你要是这心思一说,年底下的衣服东西啥的,立马就没有了。你敢不敢试试? “再说,三嫂又不是不管咱们家,你看,她到了这时候还关心着咱家这一帮的学习,来信就让我敦促着孩子们。你以为,三嫂寄来的那些书不要钱?三嫂挑这些书不花精力?人家这是把咱下面这一代人都放在心上了。你现在还为这仨瓜俩枣的闹腾,是不是要是把三嫂闹烦了,连阿松阿榆他们将来的前程都闹没了,你们就满意了?”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程香桂嚅嚅着。 “娘——,你以后少听我二嫂瞎撺掇,她有啥见识?难道你还想靠着我二嫂这撒泼闹腾给孩子找到前程?当初要不是她,三嫂能走?你要是再听她的,这以后我三嫂和三哥再不管家里了,这才麻烦,孩子们的前程就甭想要了。” 在东屋写作业的陈柳、陈松、陈榆都支楞着耳朵,陈桃都睁大了眼睛。 当初,三婶的突然离开,是在家里在村里掀起了波浪的,村里人的议论哪里会避着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娘得了便宜还在背后骂三婶傻,跟着娘一起推波助澜的陈榆体味特别深,那时候走在村里,人家都逗他“你三婶给你吃喝,还让你弟弟妹妹吃鸡蛋,真傻!”“你三婶拿娘家的东西养侄子侄女,真傻!”“这姜家人给出嫁的闺女送吃送喝的,真傻!” 人们说得多了,他们也知道不是好话。村里这是都笑话他们家。到后来,三婶一去不回头了。在这个小院里,三婶给补习、给他们做饭的惬意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们也渐渐明白,三婶是生他们家人气了。 几个月前,三婶写信来,让他们好好学习,说以后学习好了,三叔会帮着他们安排前程,家里一下子重视起来,他们也跟着来了精神:看来三婶是不生他们气了。 三婶好容易不生气了,二婶(娘)这是又蹿掇啥? 特别是陈榆。 当初要不是娘天天在自己耳朵边念叨三婶傻,自己能够和杨毛毛说?这要不是自己不和杨毛毛说,杨毛毛能够告诉三婶的哥?这要是三婶的哥不知道,三婶能够走? 可恨娘还为此打了自己一顿。 这次自己可没传话,是她自己跑到奶奶面前瞎说的。 陈榆也说不清楚太多,但是却知道,要是他娘再闹,就是自己学习好,也没有前程了。四叔这段时间天天给他们上教育课:只有学习好,考上好学校,就能够去大城市里工作,就能够吃得上白面儿和鸡蛋,能够喝上麦乳精。 所以,当天晚上,在钱玉秀又唠叨姜锦坏话的时候,陈榆就和他娘闹上了。 他直冲冲地对他娘喊:“你以后别说三婶坏话,这要是三婶不管我们了,我们没有前程,对你有啥好的?” 钱玉秀有些蒙:“你个兔崽子,你这是和谁说话呢?啊,你是谁的儿子?怎么能够向着外人?” “你说人家是外人,还惦记人家的东西干啥?我不向着三婶,难道还能够向着你?你又不能给我前程!” 陈桃崇拜的看着他哥,感觉他哥这几句很威风。陈林则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趁着大家伙儿没注意,放下勺子,直接上手去抓菜。 “哎,哎,你个小兔崽子,向哪儿抓呢!——陈容,管管你儿子,一个一个都反了天了!” 陈容看看瞪着眼、鼓着嘴,十万个不服的盯着他妈的陈榆,再看为了小儿子而手忙脚乱的媳妇,开了口: “小榆,你刚这话听谁说的?” 看陈榆懵懵的脸,提点一句,“啥‘前程’不‘前程’的。” “是我四叔和我奶说的。四叔说三婶不好惹,咱们去年惹了她,她这一年多只给奶和四婶和小姑寄东西;还说,现在三婶逼着我们读书,给我们买书,就是关心我们前程。这要是再惹烦了三婶,她就不会管我们前程了。反正我娘又不能给我们前程。” 这一串前程下来,陈容默了,钱玉秀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话可说。 感觉自己的孩子成了老三家的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起来。 同样的,陈柳和陈松也把四叔对奶奶的话学给了爹和娘。 陈宽举着筷子半天,把没有菜的筷子送到了嘴边,一咬,硌了牙,才醒过神儿来,对汪金花说:“赶明儿你劝劝二弟妹,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别撺掇咱娘了。我早就说过,老三家不是个乖顺的。” 哼,那个女人外表柔和,内里是个心狠没规矩的,这一年多,写了好几封信,都从来没有问候他这大哥一声,为了妯娌间的几句闲话,就记恨到现在。她是真敢拿陈家孩子的前程要胁的。 “不用劝。你还不知道咱娘,也就嘀咕两句,要是老三不说让她去,她是不敢去的。再说,老四也不傻,这一年多,他可没少得老三的东西,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咱这边还没咋的呢,他就吓唬上了。” 陈宽一听,也是,家里和老三两口子的书信东西往来,都抓在老四手里,也怪不得他能够讨好老三,多得那么多东西。 两个弟弟结成了一体,把他撇一边儿,他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嫉妒,心里闷得慌。 陈宝睡前又和媳妇念叨了半天,嘱咐张秀兰,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着二嫂瞎得得,三嫂得罪不得。 张秀兰性子是软,也没多大见识,但是,却并不傻。自己这一年得三嫂的东西可不少,而且,三嫂还答应过两年就替陈宝安排前程,她是想把她给供起来,早晚三柱香,怎么会跟着二嫂瞎得瑟。 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但是,基于陈宝的分析,陈家老少三代,都更深刻的认识到姜锦不好得罪的事实,这个印象一直刻在陈家人的心里,为她的以后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这是姜锦自己所不知道的。 有时候,沉默的力量比吼叫的力量更强大。 ☆、好种子好地 姜锦在这儿不知不觉的扇动着自己的小翅膀,陈宵这边的学习日渐和顺,经过一个多学期的努力,也终于跟上了课程。国庆节前后,学校里的各种活动他跑得挺欢,他本来就是工程兵出身,爬个墙,搭个架子,拉个横幅,弄个什么造型,实在是顺溜的不能再顺溜,这就像是个普通大学里多了个篮球运动员,简直是大放异彩。把宣传室里的人给喜的不行。 宣传室里的人都是文职人员,虽然也有军人出身,但是,没有像陈宵这样的工程兵出身,陈宵简直是全能,什么木工活,电焊活,水泥活,就没有他不会干的。 其实,学校后勤处并不少打杂的,只是,这些人都赶不上陈宵这种专门训练了□□年,又在美帝的飞机下抢修锻炼了五年的专业人员。他干这种活,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把事情干得最漂亮,速度还贼快。 这跟着忙活了几天,宣传室里就打定主意,要让陈宵当他们的编外人员。只是,陈宵还没有开始上班,学校就放假了。 做为国家最高的军事学校,学校也和部队一样,都是紧张得很。这好容易安安稳稳的过完了节,校长一看从上到下那个累惨了的样子,大手一挥:放三天假。 算算路上的时间,陈宵能够在家里过一夜半个白天,能有十□□个小时。陈宵一点儿时间也没耽误,立马打包当夜就做火车回来了。 当他第二天傍晚到家的时候,把给大门的戴红英给吓了一跳: “哎呀,你咋这时候回来了?累了不?吃饭了没?……——小锦,小锦,虎子爹回来啦,虎子爹回来啦!” 正在堂屋里哄孩子的姜锦听了,一愣,虽然脑子还是懵的,但是还是下意识抱起孩子开了屋门。 人还在台阶上,就和走到院子中间的陈宵迎面对上。 陈宵比起春天那会儿更瘦了些,也更精神了些,眼睛虽然还是笑得微眯了眼,却含蓄得多,那嘴角也没有咧开,唇线分明的嘴角紧抿着,姜锦感觉他这样子威严了好些,气势迫人。 戴红英一看闺女和女婿,像牛郎织女似的,隔着半个院子,你看着我,我盯着你的,有眼色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自个儿钻厨房去了。 陈宵看一眼比以前更漂亮更有风韵的媳妇,再看一眼正趴在媳妇怀里瞪着大眼睛观察他的胖儿子,心里一霎时水气迷漫,激动的想哭。 “媳妇!” 陈宵是不能指望媳妇给他个惊喜的拥抱了,只好自己动手丰怀趁念。于是,大跨了几步,来到两层台阶下,台阶总共有四十公分高,这样,姜锦比他略高,而他正好把脸对着儿子的头顶。陈宵的眼睛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媳妇,眼光灼灼。 姜锦让他看得不好意思,退一步,给陈宵让开门,陈宵一步跨上来,把姜锦和孩子全搂在怀里。 “媳妇儿,媳妇儿……”一声迭着一声儿,温柔缱绻,绵绵不绝,把姜锦这清冷的心也给叫热了,脸都烧起来了,浑身酥的不行。 虎子被爹娘给挤在中间,开始还觉得挺好玩儿的,可是,这竟然越来越挤,越来越挤,都没法喘气了。 “啊——”抬起扒在娘肩膀上的小巴掌就照他爹的脸来了一下子,“啪”地一声,又重又响。 “哎呦,你这臭小子,怎么打爹!”陈宵把虎子抱过来,手在他屁股上比划了一下,到底舍不得打,狠劲儿在他头顶上亲了一口, “不亏是我儿子,这手劲儿,这准头,真不是盖的。” 姜锦笑着捂了嘴,给陈宵拿了拖鞋,引着先进了屋。 当天晚上,姜父姜母加上陈宵这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 陈宵自打进了门,就一直抱着虎子,就是吃饭,也是他来喂。父子天性,虎子对他爹挺感兴趣的,也喜欢让他抱,虽然陈宵喂虎子吃东西不如姜锦的熟,虎子也没挑剔,反正只要他嘴里一空了,就拍他爹要吃的。陈宵自己吃几口,喂孩子一口,自己再吃几口,再喂孩子一口。爷儿俩吃得挺香。姜锦看着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后的那两张脸,脸上不自觉的带出温柔甜美的笑,引得陈宵一眼又一眼的看过来。 戴红英和姜大山那眼睛就只管盯着饭菜,好容易吃饱了,收拾完了,戴红英接了孩子: “陈宵你早歇着吧,明儿还要赶火车。别急着起来,多睡会儿。” 陈宵眼睛随着虎子到了客房,等这边卧室门一关,立刻就拉了媳妇也进了自己的卧室。 哎呦,媳妇这腰更软,肉更嫩,体味,嗯,好浓的奶香…… 虽然陈宵这媳妇娶了快一年半,孩子都五个半月了,可是,和媳妇在一起能够痛痛快快的来一场,这还是第一次。 这一通的折腾,从晚上八点多,一直到大天亮,中间歇个十几二十分钟,又接着来,把个姜锦给弄得说不上是昏还是睡,反正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意识飘散。 戴红英这边,半夜里给孩子把尿,看姜锦这边还亮着灯,就和老头子唠叨: “这都半夜了,还不睡,可是年轻!” “可不是年轻?想咱刚成亲那会儿……” “胡吣啥呢!” 戴红英掐了下老头子伸过来的手。 …… 陈宵时间太紧,早上起来,又到乔院长、陈院长、邓主任那儿转了一圈,出发时间也就到了。 姜锦抱着孩子,做着学院的车一直把陈宵送到火车站,直到车开了,才又抱着孩子回去。 前一段时间,自己这怀孩子、养孩子的,也没觉得咋得想他,生活中也不少他,可他这么冷不丁的回来这一趟,让她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这还不如不回来!” 话虽然这么说,到底是心疼和感念陈宵逮这么点空也要回来看看,知道这个男人是真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心里的。 等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就更感念陈宵:“他真是个百发百中的好枪手!” 一周后陈宵收到姜锦怀孕的信息,一蹦三尺高,使劲的亲一口信:“媳妇真是块好地啊,洒种就能收!” ☆、怀了俩 姜锦虽然一直想多生几个孩子,但是,也没想过会这么密集而来。虎子这还不到八个月呢。 但是,既然怀了,也不能不要。幸亏姜锦平时很注意保养,身体挺好。只是这次怀孕不比第一次,反应特别的厉害,对味道很敏感,牙膏,不行;红糖水,不行;水果,不行;油烟,更不行…… 因为反应厉害,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姜锦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体重反而比怀孕前更轻了,现在一米六九的个子才九十多斤,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奶水是没有了,虎子小朋友只好全面转向普通的食品,好在,虎子小朋友转换适应良好,虽然他也挺喜欢吃奶,但是,对于妈妈和姥姥给他做得各种样式的营养餐也挺喜欢。就是吃这些儿童食品,虎子也是飞快的成长起来,在七八个月的时候就爬得飞快了,小车子是再也坐不住了,抱在怀里,又蹿又跳的,也不好抱,一放地上,眨眼不见,就钻到床上、桌子下了,到了九个多月,就能够扶着桌子站起来了。实在是对自由活动充满了热情的。 □□个月的孩子,力气大,精力足,每天一睁开眼睛,那就各种的要求,各种的调皮。 家里小,根本不够他扑腾的,他也不肯留在家里。他习惯了外面的空气,在家里留一会儿都是不干的,早上一醒来,就要出去转一圈才肯回来老实吃饭。吃过饭后,更是一会儿也呆不住,非要去外面。天气再冷,也关不住他。 天气好的时候,就在门口的广场玩儿,在楼后的小花园里玩儿。他还不会跑,却又总想跑,姜大山就给他坐了个三只轮子的小推车,让他扶着,可以推着走。才九个月多的孩子,就推着小木车子哔啦啦跑。遇到个不平整的地方,车子一倒,人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也不哭,索性就放开手脚的爬,还爬得飞快,经常让姜大山追之不及。看到的人都给乐得啥啥大笑。 他活力壮,又不怕生。不管是谁从身边经过,都要盯着人家,跟人“哈啦”个没完。真的是哈啦,因为他不会说话,只能是“啊啊,哦哦”的,人家啥,他也跟着应,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甭提多喜人了。 他长相上随了陈宵,那皮肤却随了姜锦,那叫一个白,天天在外爬也没晒黑,比年画上的娃娃漂亮的多。引得张卫国都说要照相片买给印年画的。现在他成了整个家属区的宠儿,哪天他要是不出去,那些老头老太太的都还怪想他。 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不呆在家里,就在楼道里,从一楼向上爬。五层的楼高,歇两次就能够爬到楼顶了。然后再向下溜。 这么简单的动作,他能够玩儿一上午。把整个楼梯给擦得镗亮。一天两身衣服的换。裤子破得很快。 戴红英每天洗衣服、补衣服的时候,都很心疼,也不让姜锦给他做新衣服了,那膝盖上就补上一大块的补丁,尽着他爬。 姜锦这个一心想“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妈妈,也实在顾不得儿子被爹娘给养成个调皮捣蛋乡下泥娃娃,她实在是自顾不暇。 她这个吐哟。 还不能吃肉,一吃肉就恶心。可真不吃,又怕孩子营养不跟趟。只能把老母鸡的鸡汤,油都撇净了,只放一点盐,其实一律不放,然后用这鸡汤放上酸酸的西红柿,再放煮面条。这好容易熬过了年,到了五个月,虽然还恶心易吐,但是,好歹能够吃点东西了。那肚子却像气吹起来似的,仿佛一夜之间就给鼓起来了。 她人瘦伶伶的,独肚子大得像人家怀孕七八个月的,看得人心惊胆战的。董梅枝不放心,亲自带姜锦去城里医院检查,这一检查,好么,姜锦这怀的是双胎不说,孩子还挺大的,每个孩子和人家怀单胎的差不多大。 检查的医生殷殷的嘱咐:“你这身子太瘦了,怕是后期两个孩子的营养跟不上,你得多吃东西,让自己健壮起来,后期的时候,孩子越重,你身体负担越大,你这体格的怕是扛不住,容易早产。你也要尽量多吃肉,多吃点虾皮、芝麻酱类的,孩子骨头才能长得好。那样,即使早产,孩子也能结实些。现在你身子弱,也别急着活动,让孩子老老实实呆在肚子里,反正你这是二胎,人也年轻,以后骨缝好开。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让孩子安安稳稳的。千万别做大幅度的动作……” 跟着来的董梅枝给吓得,没敢再让姜锦爬学院那高高的运货车,愣是从人家医院里借了辆小汽车。 “你这些日子的事情给宵小子说了没有?” 姜锦笑笑:“说了他也帮不了忙,让他安心学习吧。” “可不能这样。你得把自己的情况都写给他,写得严重点儿,这样,他才知道你怀孩子生孩子的辛苦。这些男人啊,都是粗心的,以为他洒颗种子,孩子自己就长出来了。不知道体谅你辛苦,对孩子感情也不会深。你们聚少离多的,他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少,慢慢的就不挂念,再慢慢就放到脑后了。这不光是对你,对孩子也不好。现在越南那边不老实,苏联那边也不安稳,不定啥时候就开战了,这仗啊,一打还不知道几年,他这现在再从学校里出来,营级干部是妥妥的了,又是上过前线的,一定会重用。可别让他习惯了认为自己是单身。这男人啊,身上没了牵挂,就像没了笼头的马。你也得多点心眼。” 董主任这话并不是随意而发,是因为前几天,老伴和在军政大学的朋友说起陈宵的时候,知道陈宵入了领导的眼,现在虽然还是学员,在宣传部干得不错,在整个学校的领导层也便混得如鱼得水。 军人多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陈宵敏于行又不讷于言,能说会做,又有眼力介,搁哪个领导眼里,也挺喜欢的。更好的是陈宵是寒门出身,无门无派,培养他,就能够使自己这一派多一个虎将。学校里有好几个人都看好陈宵,想把他拉到自己这一阵营里。 看这个趋势,宵小子前程还是很大的。姜锦这么平淡朴实的性子,又两地长年分居,万一陈宵有了其他的想法,姜锦就擎着吃亏。 姜锦虽然不太在乎陈宵升不升官、变不变心的,在她来说,有他也好,没他也不错。但是,为了三个孩子的利益,她也不能太淡然了,怎么着也得让陈宵把孩子放到心上。她中是知道中越自卫反击战,一直打了好些年呢。让他有了牵挂,也多保重自己。 她自己虽然并不介意做寡妇,但是,却不想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何况还是三个,自己真是要养不起啊。 陈宵的信到了班里,大家一看有照片,很不客气的就立逼着陈宵赶紧拆了,他们可是知道陈宵天天把那宝贝儿子的照片拿出来谝的。这下子有好几张照片,一定又是儿子的。 陈宵心中得意,当然也不会拒绝,他也急着想看儿子。他一撕开信封,抽出照片,有人就把他手里的照片给抽走了,他只来得及看到虎子穿着棉衣的胖影子。 他也便不管照片,把信纸展开,打算先读信,反正照片最后还会回一的。 “哇,这谁?电影明星?” “你拉倒吧,没看这大着肚子吗?” “嘁,电影明星也会怀孕的好吧。” “看这张,看这张,抱着孩子啊,这是陈宵的老婆孩子吧!” 这还用说吗,陈宵的媳妇给陈宵的信里能够夹别的照片?可是,大家伙实在是不想相信,陈宵这小子儿子帅也就罢了,谁让人家自个儿基因好。没成想,人家媳妇更俊,哟,瞧那弯弯的整齐的眉,那长长顺顺的发,那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肤,关键是人家那份沉静的气质,根本不是大家伙以为的乡下妹子,人家直接就是沉静悠然的大家闺秀,都是一个孩子的妈,还挺着个大肚子,既不臃肿,也不拖拉,人家照样瘦瘦巧巧的,瞧那大长腿,瞧那长脖子…… “哎——那肚子?”大家伙儿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在座的年龄都比陈宵大,大多数当了爹的,姜锦因为瘦,更显得肚子大,这肚子怎么看也应该七八个月了吧。可是,学校里就是国庆后放了三天假的,到现在也才五个多月。 大家默了,表情莫名的同时把眼睛看向陈宵。 此时的陈宵正展开信,读到信里说怀了双胎的那段。忍不住咧开了大嘴,要不是这是在教室里,恨不能跳起来。就是这样也忍不住使劲拍了下桌子,脚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 “陈宵——”可不是傻了吧? “这是有啥好事儿?” “哈哈,好事儿,当然是好事。”陈宵本来还想卖卖关子的,可是实在忍不住,就自己抖了包袱, “我媳妇给我怀了俩!哈哈,哈哈……” 同学再看看那张大肚子的照片,默默的递给陈宵,这心里从刚才的同情一下子转换成羡慕,真是把自己的老腰都给闪了一下。 陈宵旁边的人使劲拍了陈宵的肩膀一下,那力气大的,不像祝贺,倒像是泄恨呢。 “你小子,有福!” 可不是嘛,大家都与媳妇聚少离多,要个孩子多难。可是,这陈宵,新婚在家三天,人家媳妇给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次在家一夜,好么,人媳妇给怀了俩。 陈宵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先一眼几行的把信扫了,看到媳妇怀这一胎时受得罪,那心啊是疼得直抽抽。等到看到姜锦的瘦仃仃的照片,更是心疼,连虎子也顾不得了。暗暗的下决心,等那两个娃出来,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于是,当天,又借着厕所的灯,给媳妇写了厚厚的信。又是感激,又是心疼的写了一大堆,当然,也不忘记感谢一下岳父岳母的倾心照顾。 完了,他躺在床上,喜悦退去,又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 这下子三个孩子,媳妇一个人是顾不过来,就得让岳父岳母给帮着带,这样,不说工钱,只说管着这些人吃,也是个问题。更不用说这以后读书、结婚,这要是再生俩小子,他这三个儿子买房子媳妇的,也是好大一笔开销啊。 哎呦,感觉担子好重。 这两年苏联动作频繁,前线一直不安稳;过了年,越南南北统一,新的政权领导更倾向于和苏联交好,因此,在边境地区也是并不老实,是不是的探探头,最近,他们的课程都在加重加速,还加大了对国际形式的分析,大家伙都知道,战争一触即发,他们这些做为国家重点培养的部队军官,介时,一定会被派往前线的。 军人不怕打仗,从大处说,保家卫国是他们的神圣职责;往小了说,有战争才有晋升的机会。 陈宵在这近两年的学习中,认识渐深,体会到,一个国家要想立于世界,必须富有和强大,一个人要想获得尊重,一是可以靠学识,就像他们的那些教授,二是可以靠权利,像那些将军、官员们,三是靠人品,这个也需要权利保障。 陈宵娶姜锦之前,一心只是攒点钱,一家人过孩子老婆热炕头的好日子;进学院的时候,想的是,要在学习上有进步,不能让媳妇落下;而来到这个全国最高的军事学府,接触更多的军官、教授,就促发了他对学习和生活本身更深的认识,认识到权利的作用。 现在,他就要成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他得给孩子们做出个样子,绝不对做孬种,绝不能让孩子过不好。 于是,从此之后,陈宵学习更加的努力,工作更加的积极,同时,也更加的注重和各级领导的联系和关系的维持。当然,他个人也越发受领导的重视。 同一时间,同学间也悄悄流传出些陈宵的闲话:陈宵是吃软饭,走后门的人。 说来这个消息的来源挺可笑。大家伙夜里没事儿的时候,也会都说自己的孩子老婆的,陈宵每次对孩子大说大啦,但对媳妇总是讳莫如深,不太提起。人们看到虎子的俊美时还好奇虎子的妈妈的长相,陈宵也以一句“就是眼睛大些”给糊弄过去了。人们一直以为陈宵的媳妇只是个有点小才气,书法比较好的丑女人,可这次的照片让人们真正的见识了姜锦的风采。怀着孩子,还这么有气度的女人,哪里是一般的女人。 有这么好的媳妇都不显摆,这是为啥?一定是有不方便之处呗。啥不方便的,这还用说吗?瞧陈宵这个插一班生,这来了一年多,就在学校上上下下全打通了,还是学生呢,就在宣传部里工作上了,各个老师都对他好。虽然说他也是挺努力的,可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走到这里,哪个不努力?还不是人家背后有人。 于是,有人就说:“这陈宵媳妇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那字也不是三年五年能练成的,说不定是哪个大家子出身。这陈宵一个乡下的娃子,能够以连长的身份从学院那边转到咱这边来当插班生,这一般人可做不了,一定是背后靠山够硬,不用说,这靠山就是她媳妇家了。” “对,他媳妇的针线也是特别。样式特别,还有他那拖鞋,夏天凉拖,冬天棉拖,这东西我都没见过。他毛衣上的花色,就是大商场也没见过。” “对,对,还有那内裤,特别舒服合体,穿着那蛋蛋都被收得紧紧的,怎么活动也不疼。” “还有啊,他那鞋垫子上还绣了花呢,跟活得一样。” …… 总之一句说,陈宵的媳妇一定不是出身农家,一定是哪个大家庭出身。 其实,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话也不错,姜锦前世可不是书香门弟出身嘛。 渐渐地,这流言也传到了陈宵的耳朵里,陈宵不但不生气,反而感觉从心里得意:这说明我挑媳妇的眼光好啊,一眼选中了这么个宝贝。俺媳妇不但字写的好,活计做得好,最关键是那地好,洒种就长娃,还一次俩! 大家伙见陈宵对流言不辩解,还乐滋滋地,就以为他们猜中了,装着玩笑的样子打趣陈宵:“陈宵同志可有个厉害的媳妇。”不利害能够你能够升这么快? 陈宵乐呵呵的应着:“就是,就是,我媳妇可厉害了。”一下子就给我怀了俩娃,可不是厉害! “关键是你有个好丈人丈母娘!”要不,你能够转到这里来,还受各级领导重用? 陈宵更乐呵呵的应:“那是,那时,可得亏了他们两老了。”媳妇信上说虎子有力气又皮得紧,可得亏了老丈人这身子骨好,能够看得了孩子,要不,媳妇可怎么办啊。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不管别人用了什么语气,陈宵都自动的转到骄傲得瑟的傻女婿模式,不要让人太嫉妒。 ☆、又生了两儿子 怀孕一过七个月,姜锦终于不再恶心呕吐了,但是,却因为现在肚子太大,挤占内腔空间,胃里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一点就堵得很,还喘不过气儿来。睡觉的时候最受罪,肚子太大,平睡、侧睡都不行。一夜里要翻无数次的身儿,腰部更因为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所以,经常疼得让人抽气。 戴红英跑城里给买了个躺椅,再给她脚下放个脚踏,这样,姜锦才能够勉强睡一会儿。 姜锦又让姜大山仿着电脑桌的样子给做了个炕桌,她坐在躺椅上的时候,可以放在身子前,读书、写字都行。 邓主任到这会儿哪里好意思多劳动她。早就不让他写大字了,宣传部里实在忙不过来也就是让姜锦抄写点钢笔字的文件。 姜锦现在动不好动,睡不好睡,吃也吃不舒服。孩子看不了,家务做不了。唉,怀孕的苦,只有怀孕的女人才能够感受得到。 姜锦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免焦躁委屈。可是,一看到天天像个小老虎一样横冲直撞、活力无限的虎子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感觉到做母亲的甜蜜。 已经十三个月的虎子小朋友可得意了,刚刚学会跑,就满世界的蹿,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别人一逗他,他就乐得嘎嘎的,一点儿也矜持。 他嘴也不笨,简单的爸爸妈妈会叫,姥姥、姥爷也会叫,院子里的人哄他叫爷爷奶奶,路过的学员让他叫叔叔伯伯的,他也叫,一点儿也不知道含蓄和害羞。 这大方的、活力四射的样子,再加上那漂亮的小脸蛋,萌萌的大眼睛,把一院子人的心啊,给牵得紧紧的。 不说这院里的爷爷奶奶辈的,就是一些学员,瞅了空拐个弯的也来看他一眼。 “这又是谁给他的?”姜锦看虎子手里抓得皮都破了的桔子,这东西可是稀罕东西。 “是刘老师给的。” 姜大山和戴红英两个人虽然不识字,但倾慕文化人,这家属院里的老职工们,不管什么职位,他们都管人家叫老师。这刘老师是个七十多岁的孤身老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儿女,反正成天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气势也威严,不爱说话,性子却好,后花园子里的菜地,他跟着忙活大半。还隔三差五的给虎子带着吃的玩儿的。他虽然是孤身一人,但是,好东西并不少,估计着供应的那点子好东西都填虎子的肚子里去了。 “这刘老师真是个好人。咱家虎子可沾了人不少光了。改天再给刘老师做双鞋子,我看他现在光穿咱做的鞋,都不穿发的鞋了。” 以虎子为媒介,这个大院里的人,几乎人人都穿上了戴红英做的鞋子。这做鞋子,最难的就是纳鞋底子,现在姜大山在身边,可是方便了不少。上一年冬天,老两口做了不少,从乔院长到货车司机,凡平常里帮过自己一家子,有点儿来往的,几乎人手一双,像乔院长、陈院长、邓主任之流,那是棉鞋、单鞋、拖鞋轮换着来。 “我看,给刘老师打件薄毛衣吧,刘老师光穿着棉背心儿,这会子这么热了,不舒坦。”姜大山比戴红英细心。这都四月天儿了,刘老师还穿着军用的棉背心儿,一定是怕冷。 “行,这正好还有细羊毛线。”姜锦点头,反正现在时间多的是, “娘,你回头给刘老师估估尺寸。” “不用估,他那身架子和你爹差不多,再肥一号就行,肥点穿了舒服。” “春天的还是贴身一些吧,套在里面利落,再说,细线的松紧性好,不紧,我把领口给放松些,领子下钉两个扣子。” 姜锦前世老过,明白老人们最打怵的就是套头的衣服,因为他们的胳膊和身子都僵硬,脱衣服的时候不容易,在领口下钉两个扣子,脱起来就容易多了。 可想而知,等姜锦的毛衣送过去的时候,刘老师是多么的喜欢。试着穿了一回,穿脱都方便的多,不会出现胳膊抬不上去,头套不下来的情况。他打开橱子,从那一堆精致的机制毛衣里随便抓了两件,出了家门,去姜锦家了。 “小姜做的这衣服,穿起来方便、舒服。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咱自家织的穿着舒服。这些孩子们买来的我穿不上,放在哪儿也是白白生了虫,老弟不嫌弃,就消费了它。。” 等刘老师走了,姜家三口看着那包装在纸盒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灰色细毛衫,着实有些愣。 “乖乖,刘老师这并不缺少毛衣啊。咱送了一件,人家就送了两件来,这可咋整?”戴红英不是个爱沾人便宜的性子,给人织毛衣本是为了还人情的,这会儿竟然把人情账拉大了,一时间有些无措。 姜锦反而更平和一些,看拿出那毛衣,两年都是圆领套头的,正是老人家最讨厌的样式。 “这衣服不好穿不好脱的。我再给刘老师织一件,让他有个替换。” “再织个毛裤吧,改天我跟着小章去城里多买些钱。”小章就是货车司机,戴红英去年一冬进城卖鞋,来来回回的就和小章成了“自家人了”。 “行。干脆多织几件,给乔院长和陈院长他们都织件。” “这个先不急,这都四月了,几天就热了,织了也穿不着。你这身子还不知道啥时候就生了,也做不了几天了。不过,可以让你二姐多织些,咱给你二姐钱。这两年就捎回去,让你二姐夫看着给卖了。这个看着可是高档货,一定能卖不少钱。能换不少线呢。” 对于戴红英的安排,姜大山和姜锦都没有异议,全凭她做主。 姜锦少不得要在纸上画些毛衣的编织花样和样式一起寄回去。姜娥的手艺比姜锦的好,就是花样子少。 姜锦把活计交给了姜娥,自己却又想给董芝织一件毛背心。董梅芝两口子本来就对姜锦一家好,自从戴红英来了后,今天你来我家吃饭,明天咱两家合起来包饺子,这倒比亲戚走得还欢。姜锦这次怀了双胎,董梅芝比戴红英更担心些,天天要来看一看,为了姜锦的呕吐,也是想尽了办法,这怀孕到了七个月头上,又害怕她随时会生,天天下了班,先过来替她摸一下才放心回家。虽然她不是妇产科医生,好歹也是懂些相关的知识的。因为她给看着,戴帽红英和姜锦的心就放得更宽。 这回看姜锦在这个时候还给她织毛衣,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着急的。 “都这会子了,还忙活这个干什么?有空多歇歇。”她是不劝姜锦活动的,一是姜锦这样子,活动厉害了怕早产,何况姜锦第二胎了,骨盆骨缝的容易开,没必要急着活动。 “没事儿。几天就织完了。到安国哥结婚那天,你穿上这个,下面配条呢裙儿,外面再罩件大衣,铁定是最漂亮的婆婆。” “那还早着呢。”董梅芝眉开眼笑的,陈安国终于有了媳妇,婚期定在了国庆节后。 董梅芝撩起姜锦的衣服,细细的摸了一遍她的肚子:“还行,孩子下来一点儿了,还没放盆儿,就这样好好养着,应该能够足月生产。到时候天气热,你自家也做好准备。孩子不少,看这劲儿也是健壮的。” 摸完了,董梅芝坐到姜锦身边的椅子上,凑到姜锦的耳边:“东边北边的不太平,听意思,陈宵这一批毕业后多数是要上边境上去的。你生孩子的时候,正好是他们毕业,还是让陈宵回来趟,怎么着也得让他和孩子们见个面儿。这一上前面,还不定得几年才能够休假,你弄着三个孩子,这两年也不能去看他。” 董梅芝这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学院里,相互之间谁也不可能谈论这些话,这都算得上是军事机密了。 姜锦心里感动,一迭声的全应了。 陈宵算着日子,自己毕业,媳妇也应该生了。可是,他在宣传部里干着,别人毕业,他也得盯到最后,配合部队搞好宣传和安置工作。 果然,这一批多是分到东北和西南了。到陈宵这儿,学校领导想把陈宵给留在宣传部里。陈宵活跃,上能够联系领导,下能够团结同学,在宣传部或者是后勤处干都不错。唯一的不好处,就是陈宵还太年轻,干也只能是从最低层干起,至于将来的前程,在学校里也就是个求个安稳。陈宵要背景没背景,要功劳没功劳的,他那点子能耐也当不成教授。 领导找了陈宵,意思说明白了,让他考虑一下。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打算先回家见见媳妇再说。 领导也知道陈宵媳妇怀了双胎,这会儿要到预产期了,特意放了陈宵先回家看看。 陈宵匆匆忙忙的赶到N城的时候,这还没进家门,就看到乔院长的吉普车停在了门口,家门大敞,好几个人正围在门口,陈宵给吓了一跳,东西向地上一扔,就向家里蹿。 这两步跨进去,好玄没撞上正半扶半拖着姜锦出来的姜大山戴红英两口子。 他愣愣的看着被挟在中间的肚子硕大、脸皮浮肿,此时正疼得一脑袋汗的姜锦。 “陈宵你回来了!正好你媳妇要生了,快快把她给弄到车上。”董梅芝也一头的汗,跟在她身后的刘老爷子则紧紧的握着虎子的手。虎子想是吓坏了,那眼瞪得溜圆,盯着他娘。 “噢,噢”陈宵木呆呆的应着,接了戴红英的手,姜锦肚子疼得厉害,再加上肚子下坠得也厉害,身子直向下瘫,迈不了步。陈宵一矮身子,一手搂腰,一手托腿,一下子把姜锦给抱了起来。把姜大山和姜锦都给吓了一跳。 “慢点儿,慢点儿!”姜大山在一边护着跟着跑。帮着陈宵把姜锦给送到吉普车里。那车后座虽然是三人座,空间也不少,可是,姜锦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座位,再加上陈宵这个大个子,姜大山就没了位置。 戴红英腿发软,爬了两下没爬上副驾驶,急得眼都要红了。 董梅芝一看,一把抓下戴红英: “嫂子,还是我去,你和大哥跟后面坐货车去。小锦这等不得。”说完,她钻进车里,让司机赶紧开车。 戴红英愣愣的跟着车跑了两步,眼见着车风驰电掣的出了家属区,这才懵懵的回头找自己的老头子:“这是女婿回来了?” “是。这下子放心吧。咱等一下,小章的车就过来了。”姜大山比戴红英强一些,还知道回过头来把外孙给抱起来,吩咐老伴, “这走得急,包裹还没拿呢,你快去屋里收拾东西,等小章来了,咱们就走。“ 不说这边兵荒马乱,就姜锦和陈宵这边,也是紧急万分。 姜锦还差几天才到预产期,还正商量着提前去医院住下,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呛了口水,这一咳嗽,就引起了宫缩,羊水先破了。 “把她腿搁座位上。”董梅芝扒着车座背,指挥后座上的陈宵, “在她屁股底下垫上东西,对,就用那个车枕,把她臀部抬高。” 姜锦的肚子疼得密集,感觉的五脏六腑都要挤在一起了,只能紧紧的抓着陈宵的手,忍着。把陈宵的手都给掐紫了。 陈宵急得不行,一个劲儿的说:“媳妇儿,不怕,不怕,忍着点儿。” “你要是忍得住你也试试!”姜锦心里虽然骂,但嘴上却实在是连喘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只能手上更下力气掐,恨不能让这个男人也感同身受一回。 车子开得飞快,二十多里路,不过十多分钟就赶到了。车一停下,陈宵立刻跑下车子,把姜锦抱出来,就跟在董梅芝后面向病房区跑。 姜锦身上的羊水也像开了闸似的,流得更多,还夹着血丝。夏□□服薄,姜锦屁股上的水滴滴嗒嗒的,洇到陈宵的手上,滴到他脚面上。把个陈宵给吓得,比在美国人的飞机底下抢修工事都紧张。 这情况不用待产,直接送产房。 陈宵把人放产房里,直接被护士和医生给推了出来,就直愣登的站在产房门口,衣服前面全是洇湿了的水也浑然不觉,只那心跟着里面的□□声给揪成了一团。 董梅芝拉了陈宵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不用担心。小锦这胎怀得正,孩子也壮实,又是第二胎,没事。” 可是,陈宵仍是愣愣的,里面一叫,他身子就跟着一哆嗦,这感觉,比自己挨炮弹片都疼。 没过几分钟,姜大山和戴红英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董梅芝接过虎子:“怎么连他也带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姜大山嚅嚅着:“孩子吓坏了,怎么也不肯留。” 董梅芝把孩子塞到陈宵怀里:“来,看看你的胖儿子,都会叫爸爸了。” 董梅芝逗着虎子,想让他说话来缓解一下这一大家子的紧张情绪,哪知,虎子这会儿也紧张着,只趴在爸爸的怀里,乖乖的瞪着眼睛,看着董梅芝不说话。董梅芝还想让陈宵把孩子抱一边去,怕里面的叫声把孩子给吓了,这才发现,这一会儿了,姜锦都没有发出□□。 “这是生了?” 果然,护士让家属向里送包裹,同时宣告:产妇生了两个儿子,母子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改天捉虫吧,先传上去。 ☆、我给你弄个诰命来当当 听到母子平安,陈宵这心一下子就松下来,满身满心说不出来的滋味,只觉得胸口涌动,眼底生温,忍不住就把头埋进了虎子的身上,热泪溢出。 又等了十几分钟,医生把清洗干净、包裹整齐的孩子给送了出来。 董梅芝和戴红英忙各接了一个孩子。 “母亲个子大,孩子并不小,一个五斤四两,一个五斤一两。各项功能发育完全,身子挺健壮的……” “大夫,我媳妇呢?”陈宵看看这两个软趴趴的娃,并不敢去接,急着打断大夫的话。 “产妇体力衰竭,需要缓一口气,家属可以进去替她收拾一下。” 陈宵抱着孩子就要向里冲,给戴红英一手给拽住:“把虎子留外面。”陈宵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把虎子递给姜大山。 姜锦力竭,正处在半昏迷的昏睡状态。她躺在产床上,身上盖了医院的白被单儿,脸色腊黄,头发湿得打绺,嘴角苍白,一看就是虚弱的利害。陈宵眼眶又不禁红了。他从小在乡间长大,那时候乡下人生孩子都在家里,乡下人住的房子浅窄,他小时候也和弟弟偷偷的去听人家生产的事情,那时候隔着远远的听着那些女人声嘶力竭的叫,也被吓得不轻,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但是,从也没有太具体的感受,只这一次,他才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女人生孩子,比自己身上挨了弹片还要疼,要吓人的。 媳妇这才二十岁呢。 他心里密密的疼,又说不出的感激。 他按着护士的提示,小心翼翼的给姜锦用干毛巾擦了身子,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珍重的把姜锦给抱起来。 姜锦只是力竭,并非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现下身上一丝力气没有,感觉到陈宵被人抱起,费尽了力气,只掀了掀眼皮,重又昏睡过去。 陈宵看姜锦睁了睁眼,又疲乏之极的闭上,心里酸软成一团,把媳妇再向怀里靠靠,把步子放缓,向病房走。 帮着提了姜锦的东西的小护士看着前面解放军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感觉软软的温馨,配合着陈宵放轻了脚步,唯恐吵醒姜锦。 在董医生的协调下,尽管是三个床位的房间,也只有姜锦一个产妇。此时,两个小娃娃被并排着放在中间的床上,虎子正由姥爷抱着,好奇的看着两个弟弟。 看到妈妈被人给抱回来,瞪着两只大眼睛,有些害怕。 姜锦费力的睁了眼睛,想笑一个,却实在没有力气,只动了动手,任陈宵把自己放到床上,盖上单子。 “娘。”虎子扭着身子要娘。 戴红英一边帮着姜锦一边叮嘱虎子:“你娘累了,要睡觉,你要乖乖地,别吵醒你娘。” 陈宵把姜锦放好,抱过虎子,也弯着腰,看中间床上的两个小毛头。 “看,这小鼻梁,这嘴形,这长手长脚的样子,又是像虎子一样是个小帅哥。” 孩子并不白,脸上的皮肤有点水肿的样子,嘴唇还有一点白沫似的东西,眼紧紧闭着,嘴也紧紧的抿着,眉毛淡得几乎只有个痕迹,但是头发却很强,足有一寸长,黑黑的。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并没有醒。 “哪个大?” “这个蓝包裹的。” 姜锦和戴红英自从知道怀了双胎,做东西就一式两颜色,唯恐混了去。 “这个是那个五斤一两的反而出来的早。两个孩子相差太小,光用眼看不出来。这个大的眼裂反而小,估计眼睛是随了你的,那个后出生的眼裂比较大,应该是随了小锦的。” 董梅芝观察的仔细。陈宵一看果然如此。 “大。”虎子出伸了手,想摸摸小弟弟的头发。 陈宵手快的赶紧抓住他的手:“弟弟还嫩乎着呢,不能摸。” 董梅芝被“嫩乎”这个词给逗笑了,摸一把虎子的头:“你小子是真有福气,这么快就有三个儿子了。” 她是真羡慕陈宵。 “等安国哥结了婚,让他们给您生四个。” 陈宵虽然嘴上安慰着,但是眉眼里的骄傲得意是藏也藏不住。 姜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她感觉又渴又饿,肚子还一抽一抽的疼。 睁开眼睛,只有远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床头灯亮着,靠窗子的床上有人睡着,她刚动了一下,床的外侧就跳起来一个高大的影子,这个影子弯下了腰,凑近了她,压着声音问:“媳妇儿,你要啥?” 是陈宵。 姜锦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心底里呼出一口气,要是睡在那边床上的是陈宵,她想她一定会生气。还好,这男人还算自觉。 她虽然心里明白这孩子也不是替陈宵生的,她更多的是感觉自己给自己生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心里仍然是有着一些的委屈情绪。 姜锦喝了水,上了厕所,又拿干毛巾把身子擦了一遍。整个过程陈宵都像小李子伺候老佛爷似的,就差一口一个老佛爷的叫了。 姜锦原来委屈的情绪竟然就平复了。 睡了一下午半晚上,姜锦这会儿不困,而且奶水也下来了,把个胸给涨的很疼。 “你把孩子抱过来。”姜锦出了产房就一直昏睡,到这会还没好好看看孩子。 “唉。咱儿子们可俊着呢,媳妇你可真厉害。”陈宵经过丈母娘一下午的紧急培训,终于敢抱孩子了。 把孩子抱过来,自己抱一个姜锦抱一个。两人头凑着头的看孩子。 这会儿孩子脸上的水胀已经消了,脸上一层皱皱的皮,绒毛也清晰起来,趁着有些黑的皮肤,实在与俊靠不上边,可是姜锦和陈宵愣是看孩子看得入迷。 “这一下午半晚上换了四次尿布,喂了两次清水,两次葡萄糖。护士说咱儿子胎里饱,不急着喂奶粉,明天你的奶下来了就可以喂他们了。” “嗯。” “咱儿子这头发真强,一看就是营养好,媳妇你这真是块宝地。” 要不是抱着孩子,姜锦都像掐他:说着说着又下道,他在自己面前就没个正形。 “媳妇儿,这孩子叫啥名,你想了没有?你受累了,给孩子起名的事儿还归你。” 一般人家给孩子起名都是家里长辈,陈宵倒没这顾虑,瞧,媳妇给大儿子起的名字就挺好。 陈未,既带木,又不是俗气的树,还有着未来。小名虎子起得也好。把儿子养得虎虎生气的。 所以,老二老三他早就写信把命名权交给媳妇了。 “老二就叫陈束,正好是中间,老三就叫陈末,就是老幺了。” “啊?媳妇,这个叫陈末,这以后再有可咋叫?” 姜锦翻他一眼:“你没见现在计划生育开始强制执行了吗,咱以后哪里还有机会再要。你就识足吧,要不是咱生得快,这两个也落不着。” “嘿嘿,是媳妇地好,俺种子也不差,一次命中,还一枪打俩。” 姜锦再翻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身体养得是真好,这么容易就受孕,还一次生了两个。她家可没有双胎的传统。用农村的说话,两年抱俩,可不是地好? 戴红英躺在中间的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听这俩傻子说着这种傻话,都要憋出内伤。 她本来就睡得不沉,陈宵一倒水她就醒了,可是想着给女婿一个伺候闺女的机会,没想到这俩还粘起来没完了。到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醒,只好忍着。 陈宵抱怀里的是蓝襁褓的,是刚被姜锦给命名了的老二陈束,哼哼叽叽的醒了。眼还没睁开,头就四处搜寻。 “哎哟,媳妇,你看咱老二饿了。有奶没?给孩子喂喂。” 姜锦把老三放床上,接过老二,撩起了衣服。这手一托□□,奶汁就溢出来了。 把孩子向□□上一放,孩子的小嘴一张,使劲裹住了□□,就吸上了。把个陈宵给遗憾的,直眉的瞪着吃奶的孩子。 “你那啥表情?”像和孩子有仇似的。 “那啥,媳妇,你的怎么不堵?”一般的产妇生了孩子,□□都有些堵,需要通开才能让孩子吸得出来。 “你这啥语气?合着我不堵是不对?”姜锦自己注意保养,天天自我按摩□□,从进了九月,隔几天就让虎子给吸吸,哪里会堵。 “我这还想给出点力的。”陈宵嘟囔。 姜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多产妇是丈夫帮着吸给通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用脚踢踢坐在床边的陈宵: “流氓!” 戴红英怎么也没想到女婿和闺女平时是这么相处的。女婿在他们面前那个严肃那个直正,没想到和闺女在一起却满嘴里跑黄腔。平日里闺女很少会说起女婿,也一点没看出来想女婿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因为两人呆一起少,没感情。可没想到两人呆得少,感情可真不错,那个自在随意。她难得见小闺女这么随意的时候。脸上虽然也跟着脸红,心里确实替闺女高兴,就更不敢醒,连翻身都不敢,就怕打扰了这小两口的打情骂俏。 喂了老二,姜锦索性也喂了老三。然后指挥着陈宵给两个孩子换尿布。 还别说,这奶爸虽然紧急上岗,做得还真的不赖。关键是这奶爸那神情,对着孩子的小屁屁小牛牛的,都看得傻乐,恨不能亲一口上去的样子。 “媳妇,原来这孩子刚生下来是这个样子的啊。”陈宵不急着给孩子裹,拿了大手比量,孩子从脖子到屁股都没他手掌大,一手就全托起来了, “像只大老鼠。” “有你这么说孩子的么?等他们长大了,我和他们说。” “说就说呗,怕啥,他们还敢反了他老子?再说,我还没给他大哥换过尿布呢。” 陈宵说着有些伤感。把两个孩子收拾好了,再放回婴儿床里,倚靠到床上,把姜锦给揽到怀里。 “媳妇儿,要不,我就留校吧?” “怎么回事儿?分配的事情定了?”姜锦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甘心。 陈宵摇摇头,想着媳妇也看不到,轻声的解释: “还没有。多数人都定下了,校委会想让我留在宣传部里。不过,说是凭我自愿。” “你怎么想的?”姜锦倒是不反对陈宵留校,她可是知道以后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没有两年了,学校里怎么说也安全。可是,也清楚男人是有野心的。 “我还是想去边上。我要文凭没文凭,要背景没背景的,就是留在学校里,最多干一辈子宣传。再说,我留在宣传部也不是像你一样是靠着一笔好字,这个可以代替你的人就少。我就是靠着工程兵的底子,这个就是个小兵子也能够做得好。我这都28了,以后能够攀爬几年?难道等以后让孩子们知道他爹就是个搞后勤的?我学的这一身的本来,不用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岂不是浪费了?再说,也没有功劳啊。咱乡下人出身,可不就是靠个拼命?” 得,他心里全部清楚。姜锦叹了口气,男人的野心就是山林里的兽,圈不得的。 “你自己这不是有打算吗,还商量啥?” 陈宵使劲抱抱姜锦,下巴顶在她脖子上说:“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怕你累吗。三个孩子隔得这么近,都得你自己带着,这以后的日子……” 他是真的感觉心疼,媳妇才二十呢,就得带三个毛伢子,大的才十五个月,小的俩,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这倒没事,难也就是难这两年,有我爹我娘给帮扶着,也难不到哪里去。学院里又挺照顾我们。就是你留校了,难道你还能天天守着我帮我带孩子?像你说的,还不如给自己和孩子拼个前程,不管怎么说,你爬得越高,孩子的起点就越高。我也跟着沾光。” 陈宵直接向下一溜,把头埋到了姜锦的胸腹间,嘴里嘟嚷着:“媳妇儿你真好,我一定好好努力,当大官,让你也过过官夫人的瘾。” 姜锦这还没感动完呢,就感觉肚子上的皮肤一湿,然后这湿就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她的胸部,直接把□□给裹了起去。 姜锦都有直接把他给掐死的冲动:这个流氓! ☆、爸爸去挣前程了 姜锦又生了两个男宝,直接就成了学院的英雄妈妈了。这生下的可是咱军人的子弟,咱军人的后备军啊。 虎子出生本就引得学院里热闹了一下子,这次一下子生了两个,又恰好陈宵回来。这下子,就更热闹了。学员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逮着点空,就都要过来看看。 家里的红糖、麦乳精、挂面、布料……送啥的也有,不止如此,因为他们这些工程兵,有好些有手艺的,直接就做玩具,什么木雕的动物,能够拆卸的婴儿车,学步车,还有用金属焊接的上了弦就能跑的小卡车…… 陈宵在家里呆了五天,几乎脚不点地儿,要么是出去做客,要么就是在家里待客。 因为人来人去的太多,怕影响姜锦休息,戴红英直接就把放床的那个南屋给收拾出来当成会客室了,和姜锦的卧室隔了一个院子,也不影响姜锦和孩子休息。 陈宵说话说得嗓子都要哑了,可是,也是真高兴真得意,每天进进出出的,腮帮子都要咧裂了。 这些姜锦顾不得。这一下子生了两个,她得结结实实的养两个月。可是现在天气这么热,坐月子真是受了大罪。一动一身的汗,还又不能扇不能露的。 何况,两个娃的难带程度是一加一大于三。一个哭了,另一个一定哭;这个还没喂饱,那一个又哼叽起来了。 可是,再怎么能耐,姜锦也不能同时给两个孩子喂奶,偏两个都是急性子,饿了是一点儿也不肯等的,非得立时吃到嘴里,吃不到嘴里就哭。两个孩子又都是大嗓门儿,一哭就是惊天动地,明明知道他们没什么问题,就是让大人急,急得人一身的汗。 特别是夜里,孩子们隔一会儿,不是尿了就是吃奶。一个人拉尿三次,吃两次奶,姜锦差不多就得醒七八次。一次还得忙活十几分钟。就没有能够睡个安稳觉得时候。 前一世的时候,姜锦特别羡慕人家生双胞胎的,现在自己也生了双胎,才知道,双胎的妈简直不是人做的。 幸亏虎子并不是个特别缠她,否则,再加个争宠的小主子,她就甭想有个合眼的时候了。 陈宵虽然是勤快,可是,他事情是真的多。 同学们,同班的,不同班的,同级的,不同级的,沾着点面子情的就都过来探望,他自己还得瞅空拜访学院的领导老师们,特别是这两年戴红英把他们家的社交圈给扩大到了家属楼的每一户,人家都敬心敬意的来探望姜锦和孩子,陈宵怎么着也得趁在家的时候回访人家。因此,他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一忙就是四五天,直到陈宵要回南京的前一夜,大家伙才体谅的没有再上门,给这一家个话别的时间。 也难得两个宝贝今天没有哭,给爹娘个说话的空。 “我这一走,晚上你和娘就转不动,要不,接娘或者大姐来呆几天?” 陈宵这几天白天忙着应酬,夜里帮着照顾孩子,他可是算是真正的领略到媳妇照顾孩子的艰难了,姜锦、戴红英加上一个他,也还是忙得一夜睡不了多久。媳妇这养月子呢,也睡不上觉,丈母娘更是瘦了好些,天天睡不醒的样子。 陈萍也怀着孩子呢,是不能来帮姜锦的。 姜锦仔细的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婆婆或者大姑姐来。她和她们都不熟,再说,婆家人、娘家人的挤一起的容易起矛盾,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处。 “算了,她们家里也是一摊子的事情。我和爹娘自己忙活吧。” “他们天天这么闹腾,你和娘都睡不成觉,时间长了怎么行?”陈宵是真担心,姜锦怀这胎就够受罪的,这生下来了,又不能自己说了算,全是孩子闹腾了。媳妇亏了身子可咋办? “他们闹腾就闹腾吧,不过也就是哭两声,又摔不着碰不着的。等我们适应了,就能够睡着了。” 陈宵听了感觉有理,反正孩子还不会翻不会爬的,掉不到炕下,不过是哭几声。再说又是大夏天的,也冻不着他们。 “明天后天的就换沙土吧,你们也少洗少换尿布。” 这倒是实在的,沙土不用一泡一换尿布,而且还省得洗尿布,也不容易腌孩子屁股。姜锦点头答应着。 陈宵本来想嘱咐点啥,却又感觉千头万绪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让媳妇歇着点儿?三个娃子呢,这作还是息,哪里是媳妇说得算的? 再说,这光说虚的话,也没有啥意义。最后只能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用钱说话。 他翻出从进了家就没打开过的背包,拿出一条纱巾,一件裙子,还有一摞的票子,递给姜锦: “这是学校宣传部里给我的补助,你留着花。以后我到了部队,让人把津贴直接发到你这边来,你别舍不得花,自己吃好点穿好点儿,我也替你受不了累,你就自己多疼自己一点。” 陈宵越说越感觉对不起媳妇,这几天他是真的感觉养儿不易了。姜锦也让陈宵给说得伤感。不管怎么说,陈宵是真的很有担当,把自己和这个家放在心上的。他每个月的津贴一分不留的全寄给自己,弄点补助,还巴巴的给自己。 特别是他那“多疼自己一点儿”的嘱咐,真是入心入肺。姜锦就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有种不想让他走的冲动。 但她毕竟是理智的,也就是分神一霎,就回过神儿来,把钱留了一半,另一半推给陈宵: “这钱你拿着。你要回去活动分配的事情,去了部队也要花销。这事儿上别省,宁可现在费点子事儿也别将来后悔。别错了机会。” 军人一旦安下了,很少有调动的,这要是弄到什么西藏、新疆的,这辈子就甭想立功了。 这个时代的人纯朴,就是当官的人也朴实,并不兴送礼什么的。陈宵倒没想到平时这么清高严谨的媳妇对这事儿看得开。一想,丈母娘就凭着她那一双又一双的鞋,在这个学院里站稳了脚,不光给自己弄了个临时工的名额,还给自家打开了一大圈儿的社交圈儿,自以为明白了:媳妇这是家学渊源。 其实,戴红英还真没那么精明,她就是个热情不肯沾人便宜的性子,特别知人的恩,做鞋子本是为了还人情,只是这人情就是这么你来我往的交下的。 陈宵怀着一颗既得意又不放心的心登上了征程。 这边姜锦赶紧的让姜大山去学院里给老陈家和姜家各拍了封电报:六月六日生二子,母子平安。 姜锦怀两胎的事情并没有写信告诉老家的人,连姜槐也不知道。 可想而知,这两封电报在陈家和姜家引起如何的波涛。 姜槐当然是高兴,他一得了电报,扛着自家的大妞妞就跑大伯家去了:爹娘不在家,大伯家就是家长了。 “伯,伯,小锦生了,生了,生了两小子,嘿嘿,两个小子啊……” 姜大海两口子当然是高兴。 “这下子,你爹是不是更回不来了?” 不过是去过个中秋节,人就回不来了。本来只是以为旅游探亲,哪成想,这倒是成了长驻了。 “这下子咋回来?就小锦那样,怎么能够看得过来?哎呀,小锦要养着我爹我娘,还又要养三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起。” 姜大海一把掌拍他背上:“你就混说吧,哪里就能养不起了呢?小锦和女婿都有工资呢。” “小锦管我爹娘吃饭,还要给我娘二十块钱呢。不行,大伯,你给写封信,让我娘别要小锦那二十块钱了。她有三个儿子要养活呢。工资是死的,城里又没有地可种。” 姜槐一片慈兄心。这还不算,把孩子抱回家,又给大绣、娥子,还有舅家姨家送信儿。在乡下,这生孩子可是大事情了,亲戚必须通知到的。还不忘嘱咐大姐和二妹给小锦的孩子多做两身衣裳,现在小妹日子难,姐姐们得帮着点儿。 陈宵这边知道姜锦生了两个,陈父陈母当然高兴,添丁进口,家宅兴旺,是好事儿。可是,他们两口子当佛习惯了,也并不操心,既不挂念能不能顾得过来,也没考虑过养不养得起。他两口子这么穷,不还是好好养大了六个孩子? 汪金花早就服了姜锦,这会儿真真的就更服了:两年抱仨,这运气! 就是钱玉秀也是羡慕嫉妒。生双胎,这好养不好养的两说,可是真运气啊,是求也求不来的。她这进门十多年,生了三个,即使是现在怀的这个是个男娃,和姜锦也打不了平手。 不过,转念一想,姜锦这一生孩子,那礼可能够见不少,正好借自己怀孕的机会得一些。老四家怀孕生娃的时候,老三家可是寄了不少的吃食布料的。 于是,拾掇拾掇就跑陈宝这边来。 “小四儿啊,我这怀了孩子,吃也没得吃,喝也没得喝的,你看,这都快四个月了还没显怀呢。”一个嫂子跑到小叔子面前来说怀孕的事情,让陈宝挺尴尬,但是,他也知道,这二嫂是无利不动的性子,说这些一定是有缘由的。只是,二嫂这啥时候学会拐弯了? 在一旁看孩子的张桂兰更明白二嫂那点小曲曲,这是惦记上三嫂的东西了。只是,三嫂的东西是那么好惦记的?她瞥一眼二嫂,就不明白二嫂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三嫂这人看着软,可办事情可不软。 “你这给你三嫂再写信,把我这也怀了娃的事情给你三嫂说一说。我这可是陈家的娃。” 陈宝懵懵的送走二嫂,回头给媳妇说:“二嫂这时候给三嫂说这个干啥?羡慕三嫂一次生了俩?” 张桂兰扑哧笑出来:“二嫂这是惦记上三嫂的东西了。” “三嫂生了孩子,她不应该给三嫂送礼吗,咋还惦记上三嫂的东西?” “你忘了,我怀咱小三的时候三嫂给寄回东西来了。二嫂这是算计着三嫂做月子的东西,想让人家也给她寄呢。” “真是……”陈宝实在是无语了。三嫂这走了两年,四时八节的给娘和爹寄东西,除了自己家和小萍,就是大姐也没捞着点子东西。 “三嫂这人做事儿一点儿也不周全。”虽然自己的东西想给谁给谁,可是一大家子,怎么也得走个面儿啊,陈宝觉得三嫂是挺任性的。 张桂兰哧了一声:“要论周全,三嫂这做两回月子了,咱这一大家子,从娘到下面这几个,哪个给三嫂送点子东西了?不管是一寸布还是一个鸡蛋,三嫂吃着用着家里的啥了?再说,咱三嫂这做两回月子,咱娘可是一天月子也没伺候。” 人情往还,人情往还,没有往,哪里还有还啊。 “三嫂这也是挺不错了,四时八节的都能够记得咱爹娘。叫我说,一个月十五块钱寄着,又不得咱娘一分的济,其他的不给都没人能说啥。你可别给三嫂瞎叨叨,把三嫂给惹烦了,以后你的前程也没了。” 陈宝一想,还真是。人家做月子,一家子都没个表示,还净打人家东西的主意,也确实是自家不厚道。 “那你给孩子们做两身衣裳,咱改天寄去。我再让娘也寄点东西。可别寒了三嫂的心。” 现在三哥三五个月来不了一封信,这电报还是三嫂那边发过来的,可见,以后得是三嫂当家了。 于是,半个月后,姜锦收到了好几个包裹——大伯母、姜绣、姜娥的,姨母、舅母的,还有陈母、张桂兰、陈萍的…… 有致一同的,全是孩子衣裳。 姜槐的实在,搜罗了一大包的红枣、枸杞,还有芝麻花生啥的,他也不知道小锦这儿缺少啥,只知道啥有营养就弄啥,要不是人家邮局里不给邮,他还想把家里的鸡和鸡蛋给寄过来。 ☆、好妈妈好哥哥 61 姜锦有了二宝三宝,那日子真的是与清净无缘了,每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个鸡飞狗跳。戴红英这两年养得那身的肉也迅速的掉落下去,姜锦现在一日要吃六顿,也不能够长肉。实在是两个孩子都太能吃也太难闹。幸好的是这两个孩子虽然醒着的时候是各种的闹腾,但是,一天的睡眠时间还是挺长的,只要喂奶和换尿布及时,不让他们一个哭出来,就不会闹起来。可是,两个孩子都奸的很,一个不舒服都不行,一点儿的慢怠都不受。 “这样的孩子聪明。”戴红英虽然又累又乏的,可是爱孩子的心却一点儿不减,姜锦埋怨两个孩子难伺候,戴红英还要护着。 “虎子那时候好伺候的很,现在不也是很聪明?”确实,十个月会叫妈妈,十一个月会跑,现在才一周岁多,多数的话都能够听明白了,自己的需求也能够基本表达出来。 “这说明这两孩子更聪明。——你还没想好孩子的小名?要不就叫二宝三宝?” “不要。”要叫这两个名字孩子大了非得埋怨她不可。虎子之所以叫虎子是因为他们出生在虎年,这两个出生在兔年,也不能叫兔啊,姜锦还真没想好给孩子叫什么小名,但是陈束陈末的叫着也真是挺拗口的。 “要不就叫皮皮和闹闹吧,这俩小子太皮太闹腾,以后也老实不了。” “叫这个也行,就怕孩子将来更闹腾。” 两人说话之间就给十二天的陈束和陈末起好了小名,虽然不如虎子的威风,也更可爱一些。 “弟弟,弟弟……”这十来下来,虎子也终于明白那个要么睡着要么哭着的两个小东西是自己的弟弟了,对这个新生物充满了好奇,他虽然还是野的很,只要醒着,就不肯卧在家里,最近更是喜欢上了去训练场看那些学员们训练,但是,出门前的最后一件事、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看看那两个小东西。 两个孩子各在一个小婴儿床里,刚吃过奶还没有睡。脸上那层皮儿已经掉落,肉皮渐渐的饱满起来,渐渐白起来,眼睛都睁着,顺着光线和人的声音跟着叽哩骨碌的转,虎子让外公抱着,半个身子扑在栏杆上。 姜锦接过儿子:“来,虎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眼睛的,是你的二弟皮皮小朋友;这个大眼睛的是你的三弟闹闹小朋友。” “给孩子起小名了?”姜大山和媳妇一起叠孩子的小衣服小尿布和包布。 “嗯,小锦还是孩子脾气,嫌孩子闹腾。” “嘿,哪能个个像咱虎子这么乖?” 姜大山抱虎子最多,和虎子的祖孙感情特别瓷实。小锦怀孕后更是揽着孩子睡,在他看来,虎子最好,最乖。 “我看虎子以后也是个当兵的料儿,今天在训练厂上,看人家打拳,他也在哪里嘿啊哈的,这还没站稳的,就练上了。” 上次休假,姜锦坐满了一个月的月子,然后也没有去办公室上班。这次一下子生了两个,还是两个闹腾的,邓主任就提出让姜锦休息两个月。可是姜锦和戴红英都觉得在家里办公就已经很休谅了,也把能有人给顶替了姜锦,一出月子,可以看书写字了,戴红英就开始跑办公室替姜锦抱工作。 邓主任和张卫国还是非常照顾的,尽量给姜锦少些的,不太紧急的活。没办法,戴红英这两年又是送鞋子又是鞋垫,现在还说到了秋天给送毛衣,甚至对张卫国的婚事都放在了心上,在家属院里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女儿或者亲朋的。 戴红英虽然文化不高,可是情商高,是有分寸的人,张卫国是学院的干部,不可能娶乡下的闺女,所以她替他张罗婚事也是在学院教职工里打听,不会傻了巴叽的介绍乡下妹子。 就冲这,张卫国加班加点,也是甘之如饴的。只是,盼着能够养出姜锦这样女孩的戴红英眼光高点儿,能够给自己说个漂亮媳妇。 处在什么境地长了,也就适应了。虽然开始,因为二宝三宝的到来,姜锦忙得脚打后脑勺,但是,过了两三个月,也就适应了。 每天晚上抓紧时间睡觉。白天的时候,有机会也是逮着虎子进行一下亲子教育。 再有点空闲,还是要读点书。字倒是不用专门练。宣传部里很少给她紧急的活,她就把每一份的工作都当成练字,慢慢来,仔细写。 这么下来,生活重新又规律起来。 最近虎子迷上了训练,为了早上看学员和军人的早操,都不肯睡懒觉了,一听军号声,立刻就醒。早上吃完了饭,也要守在训练场,如果没有人员训练,他就在那里面跑跑跳跳的。至于不足的睡眠,那就下午补。本来的午睡由原来的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一下子就延长到了三四个小时。他睡到傍晚,正好又赶上学员们的训练时段。 看过人家训练,回家来吃饭,天也就全黑了。 姜锦的亲子活动就是趁饭后、睡前这段时间。 姜锦前世对孩子进行读书启蒙是从一周岁开始的,就是每天睡前给孩子读书讲故事,看图识动物植物。 这一世,因为二宝三宝的存在,她都没顾上虎子,现在看虎子天天喜欢泥里土里训练厂里的走,她还真是怕孩子这么自由的长下去,不喜欢读书。 她也并不是反对虎子子承父业,可是,不管干哪行,文化还是越高越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书读好了,这当兵也和当兵不同。 总而言之,姜锦就是感觉想做好人做好事,得先读好书。 她托了后勤的购物员,给虎子买了很多的婴幼儿的书。到了晚上,对着书本让虎子认识动物植物,也给虎子讲故事。 姜锦给孩子讲得故事也不是随便讲,讲的是《山海经》里的故事,打算讲完这个就讲《三十六计》、《史记》里的故事,再以后,就可以讲一些名人故事,像那些老革命家,《史记》之外的历史名人,再往后,还可以讲西洋神话故事。现在这还不行,西方的神话故事还不敢在大陆流传。 读史使人明智,不管怎么说,男孩子懂历史是好事儿。 一部《史记》原文,姜锦这两年背过了有三分之二了,争取这一年里学完,再接着二十四史的其他。争取在上大学前把这些书读完。 这么一算,自己的任务还是挺重的,让她有了些紧迫感。 要说重生以后,姜锦最感觉幸运的就是遇到了姜家这一家。没嫁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就是自己这都嫁了,为了自己,姜大山和戴红英两口子就舍了儿子一家来照顾他,别说是在重难轻女的七十年代,这就是在二十一世纪后,很多的父母也是觉得给儿子看孩子才是正事儿。 也就是亲妈,在夜里帮着自己照顾孩子,白天脚不沾地儿的给自己弄吃的、整理家务、清洗尿布,对于姜锦有点空还背书,不但不烦,还特别的支持,恨不能自己长八只手,替闺女担起一起的事情。 如果说父母疼孩子是本能,那姜槐就真的是好哥哥了。 不但写了信来让娘不要妹子的那二十块钱,还让娘不要向家里寄钱了,她每月的那二十块钱也给妹子一家花得了。这还不算,还跟大姐二妹的打招呼,让她们多给姜锦的孩子做衣裳,减轻姜锦养孩子的负担。 哎呦,这真是绝世的好哥哥。 想着虎子的教育,姜锦也难免要想一下哥哥家的妞妞。 哥哥嫂嫂都是文盲,嫂子又是这么个短视的性子,姜锦还是挺担心孩子的教育的。姜家的第三代比起陈家是太单薄了。就冲这么好的哥哥,姜锦也不能放任侄女长成个一无所知的文盲。就考虑着能不能把妞妞接过来。 姜锦惦记的姜槐做了姜锦的好哥哥,把家里的好东西给姜锦寄了不少,还主动让爹娘照顾姜锦,还不要钱。这实在是触动了赵秀芳的利益,纵使她向来是挺怵姜槐的,也是要闹一场。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两口子都围着一个出嫁的闺女,哪有这样的事儿?不但没收入,还要搭上自家的收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是,姜锦一句话就把赵秀芳给撅回去了:“你要是一胎生两儿子,我让咱爹娘立刻回来!” “可是,小锦生再多,那也是陈家的孩子,也姓不了姜!”赵秀芳让姜槐这里外不分的男人给气炸了肺。 “你咋知道小锦的孩子就姓不了姜!”一边说还一边扫扫赵秀芳的肚皮。这两年赵秀芳在家里当家作主,也是心宽体胖了,只是,那肚子上有肉,可没有馅。 把个赵秀芳给噎得,显没晕过去。 姜槐不管媳妇,又扛着他的胖闺女出去了。 赵秀芳自己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严重的家庭里,自己生了闺女也是不喜欢。对闺女没有耐心,姜槐则继承了姜家父母的好传统:疼闺女。 在家就不说了,只要妞妞醒着,他就乐意看。就是偶尔出去,也是扛着闺女。他家闺女体貌上随了戴红英的,没有她三个姑姑那么秀气,却足够壮实,头发一剃,跟个小子也没两样,又加上姜槐带得多,那性子也是糙得可以。把个赵秀芳给愁的。更是不喜闺女。 小孩子对大人的心思敏感,谁稀罕她,特别清楚。于是,大名姜喜,小名姜妞妞的小朋友,就更喜欢跟爹在一起。连上地,都是跟着爹一起的。这在乡下,真就是一景。 幸亏这妞妞从八个月开始,就以米粉、鸡蛋等为主食,中间里并不用喂奶。 姜槐从去年开始,姜锦就开始主管的队里的生产器械,什么收割机、打麦机、脱粒机、拖拉机。工作的时候姜槐就把闺女给背到背上,用布兜兜住。 有些机器,像抽水机、脱粒机,他守着就行,也不耽误他看孩子。 也因此,姜妞妞小朋友,从很小就对机械感了兴趣,为她以后成为女空军中的一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姜锦专心养孩子教孩子;陈宝带着陈家的第三代,好好学习,天天上上;姜槐成天带着闺女在机器上打转。 这个以姜锦为主轴的几家人,都奔走在前进的路上。 ☆、授渔 陈宵回到南京,很快就分到了云南边境地区,军阶未长,还是连长,但是手下的兵却全是精兵。 边境不太平,虽然大战是到78年才开始,但是从75年下半年,越南在苏联的怂恿下,频繁的在边境挑衅。陈宵本来就在这儿呆了八年,还在越南境内呆了五年,地方熟,越南话能听得明白,也说得算是清楚,他们这一营就成了尖刀营,主要就是哪里有越军活动,他们就去哪里堵截。 当然,咱国家还是向来讲求和平的,不愿意冲突升级,对越南的军民的骚扰只能是以自保为主,制止为主。这样一来,越南军民就越发的蹬鼻子上脸的,而我们这方的军队,任务也变得越重。真要是真刀实枪的干,咱们也并不怕,可就是这么小打小闹的,让人心里不痛快。 陈宵并没有时下一些军人的死板的正直,他心眼活,鬼点子多,每次不但能够不让事件升级,占足了理,还不吃亏。 一时之间他倒是成了军区的宝贝疙瘩。 各个防区的都纷纷来学习他。一时间忙得很。再加上,他常在最前哨,不方便,一个月也难以和姜锦通一封信。 陈宵对于姜锦和孩子们来说,象征意义多于了实际的生活。 姜锦前世就习惯这样的生活,自己的家,自己说了算,孩子和教育,也是自己说了算。她没有什么不适应,反正感觉良好。 她想起前世的一个闺蜜,大学毕业当了老师,嫁给了一个在役的军人。夫妻两个分隔两地二十几年,闺蜜一个人带大了两个孩子。别人都看着她等于守活寡的日子替她可惜,她自己反而挺开心,她说自己一个人花着两个人挣得钱,家和孩子都是自己的,感觉自己是女王。 后来那军人转业,回到当地公安部分,两个人终于可以相守了,反而日子过不下去了。因为男人在军队待习惯了,也习惯了自己做自己的主,女人自己在家习惯了,也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住,到了四五十岁的人,很难再改变自己迁就别人。男人转业不到两年,两人就分居了。 或许,等陈宵转业的时候,自己也不能容忍他,他也不能容忍自己了。 反而是姜大山和戴红英经常嘴里挂着陈宵,把陈宵说得挺高大上的,试图给孩子一个榜样。而且还常常拿他们结婚照片出来,让孩子们多看看,怕他们不认得自己的父亲。 很快的1975年过去了,1976年也过去了大半,两个孩子满了一周岁。孩子百日的时候,姜锦并没有给他们照相,在周岁的时候,就给三个孩子一起照了照片。 两岁多的虎子个高腿长,是个很壮实的胖子,只是因为整天的在外面摸爬滚打的,全身上下的黑,姜锦给他穿了短裤和背心,露出的地方皆是一个颜色,却更显得那双大眼睛虎虎生威。 皮皮和闹闹越长,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皮了,两个人不像大哥一样野,或者在院子里或者在门洞里,只要把他们两个放一起,两个人就能够玩儿上大半天,大人只要看着别让他们伤看碰着就行。因为很少晒,所以皮肤就特别白。白胖的脸把小嘴都挤成了花瓣,一个笑眯眼,一个大眼睛,都有着一种秀气的雌雄未辨的漂亮。与他们的哥哥相比,更精致和秀气。或许是因为两个孩子有自己的语言,并不急着学说话,两个孩子到了一周岁,也不能清晰的说话。虽然也能够站,但是,爬得时候具多。 照片还是一式三份,陈家一份,姜家一份,陈宵处是另一份。 但是姜锦怎么也没有想到,很快的收到陈父陈母的来信,让姜锦趁秋凉回家一趟,说是他们二老想孩子,也得让“孩子们认认家里人,总不回来,感情就远了。” 虽然孩子满了一周岁,但是,孩子五岁之前,姜锦根本不打算带孩子去那么远。这时候的交通工具是绿皮火车,又闷,又乱,又脏,大人们坐一天一夜的都感觉受不了,孩子很容易会感染疾病,她不打算带孩子涉险。当母亲的不怕累,就怕孩子生病。 姜锦很利落的拒绝了。实话实说,害怕孩子不舒服。 很快的,陈宵的第二封信也到了,信中说可以把虎子送回家,虎子大了,陈父陈母可以帮忙照顾。这封信不是陈宝的笔记。 姜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正常,就把信又塞进信封,给陈宝寄回去,问问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敦促陈宝,必须在这一年里把高中课堂全部拿下,因为,他的事情在一年后就会有消息。 陈宝看着家里背着自己寄去的这封信,心里是五味杂陈。 ,陈桃今年下半年初初二,陈松读初一,陈榆要读五年级了,陈桃,陈林都入了学。 读初中不比小学,那是要到镇上去的,要带吃的,还要交一部分学费和书本费,花消大了。再加上钱玉秀春天里又生了个小的,现在汪金花也怀了孕。 家里开销越来越大,挣工分的人还是两口子。这两年陈宵给陈母的还是一个月十五块钱,虽然几个孩子的学费多数是陈母给出的钱,但是,她也就那么多,再多就没有了。这两年陈家老大家老二家都没有得到陈宵的资助,他们的日子就越发的艰难。 难得的是,由于陈宝的家庭学习班的存在,几个孩子学习都好,汪金花就想着让陈桃和陈松去县城里读高中。 汪金花并不知道高考会恢复,但是,看陈宝每天学习高中课堂,就打心里以为,读了高中,将来的工作会更好。 可是,读高中要花的钱就会更多。 于是,他们就算计上了姜锦,想把虎子留在家里,有个人质在手,姜锦和陈宵一定会寄生活费,虎子一个小娃娃,到时候给口吃的就行,又不用花钱,那么陈宵寄的这些钱,就可以让他们支配了。 陈宝当然不赞成,他可以想见,如果虎子回来了,一定不可能会得到多好的照顾,再说,她妈还要帮着二嫂看孩子,照顾大嫂做月子,哪里有空照顾虎子。万一出点事儿,谁担得起? 所以,在上一封信的时候,陈宝没有照着大哥说的“让虎子回来”的写,只说家里人想孩子,让姜锦带孩子回家看看。 没想到,陈宽竟然自己写了信。 一边是三哥,一边是大哥二哥,而大哥二哥的日子也确实难,相比于三嫂把三个孩子都养得干净白胖,二嫂的孩子简直就是面黄肌瘦,陈宝也是心疼。可是,让他昧着良心哄三嫂,他也不忍心。 于是,陈宝就照实把家里的困难说了。总结出来就是一句话:侄子侄女学习都好,家里没钱拿学费。 姜锦看着这封信,也是五味杂陈。 她只顾着自己守着自己家里过,还真就忘记陈家的家境了。 姜家这边,因为这两年戴红英替家里人买鞋子、小衣服的,都日子好过,本来姜家姐妹日子就不难过,她也就没想起陈家一家的日子的难过。 看到孩子们学习好,也是欣慰。本来想说孩子考上高中她给出学费来着,但又一想,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鱼。 可是她对农村的事情真的不清楚,对陈宽陈容的能耐也不清楚。 不过,她对历史清楚。还有一个多月,伟人□□就会过逝,华主席上台,十月,华主席对□□隔离审查,□□结束。从此之后,中国的政治开始进入一种正常和相对稳定的时期,也是民生商业渐渐走向自由的时期。 想了又想,姜锦就给陈宝写了一封长信,大意是,可以想办法捣买一些东西。现在市里购物已经放开一些,很多地方很多东西并不需要票证。可以从市里买那些县上和镇上依然需要票证的东西卖,也可以收购一些村里人编得精致的器具、做的鞋子衣服捣卖的市里。 想了想,又怕陈宽和陈容做不来。就索性写了:我这有做烧鸡、煮肉食的方子,你可以来跟我学一学。 这封信回到陈家,不光是陈宝,连陈宽和陈容都有些吃惊和惊喜。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冷淡的老三媳妇肯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家里。 至于捣卖东西这个事情,被他们有志一同的忽略了。 最后一家人一商量,陈宽和陈容去学这个做烧鸡、煮肉食的方法,陈宝继续学习,等着三哥替他安排工作。反正只有一年多了,也等得起。 于是,在七月十五之后,陈宽和陈容一起来到了学院。 ☆、又一年过去了 相比于城市,农村的□□其实并不太严格,毕竟,大家伙不懂政治,就知道干活吃饭。上面政策一松,下面就开始瞒上庇下。就是在□□最厉害的时候,农村的自由集市也是没有取缔。这几年国家政策一步步放宽,先是放宽了养鸡的数额,再是养猪的事情也自由了。于是,那些蒸馒头、擀面条、榨油果、卖烧鸡……的也就慢慢多了起了,或者从原来的遮掩到现在的走到明面儿。 只是陈家人特别陈宽陈容两家子都靠着父母亲人的习惯了,没有动过靠自己的念头,小打小闹的看不到眼里去,大的又不会。 前几年靠着陈宵的津贴,还能够吃得饱,比村里大多数人过得好。这两年政策一松,大家伙都卯着劲儿的干,而他们家陈宵又靠不上,结果,陈家的日子反而越过越差了。捉襟见肘不足以形容,关键是都没有襟啊。 陈宽陈容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这两年感觉到生存的压力,这次好容易有了机会,就相当的积极。 姜锦的信发出去没几天,他们就趁七月十五已过,八月十五未到的这个秋收前的空当,赶紧的来了。 姜锦本来以为来的会是陈宝,但没想到是陈宽陈容。她和他们两个真的不熟悉,又有两年多没见了,现在见了更是陌生。只是,感觉两个人更苍老更愁苦一些,穿得也不好,还是以前陈宵替下来的军装,洗得都发白了,有的地方还钉了补丁。。 姜锦这才意识到,或许陈宵替下来的旧衣服是陈家几个兄弟的主要衣服来源。突然感觉挺愧疚的。 陈宽陈容也挺尴尬的。从亲家双老,到老三媳妇,到三个娃儿,都穿着合体的八成新的衣服,家里干净的像宾馆,孩子们更是干干净净的,像年画上的胖娃娃,他们从心底里就涌上了因为贫穷而带来的深层的自卑。怎么也摆不了大伯哥的架子。 等他们吃了顿精面肉馅的饺子,躺到暄软的床上,两个人不禁叹了口气:得,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自己两家和老三家的生活水平根本就没法子比。 好在,弟媳妇还是个大方的,招待的很用心,事上面上的也周到,让两个人的自尊心得到一点的安慰。 等第二天起来,拿到姜锦连衣给他们两个赶制的衣服,那心里就只余叹气了:真是个大方的。 心里也是起疑:这两年咋就一点没给我们家点儿东西呢? 其实,姜锦是早把两家给遗忘了,也就是说,心里根本没装他们,至于说报复啥的,纯属陈家人自己心虚。姜锦不乐意和陈宽陈容两家打交道,一开始是刻意忽略,后来则是直接就忽略了。 家里多了两个大男人,姜锦也感觉别扭。就想赶紧教会了他们,送他们走。陈宽陈容到达的当天晚上,姜锦就托食堂的采购员今天多弄些鸡和猪下水。第二天就开始教。 姜锦教得认真,也教得耐心,真是手把手一步一步的教。还怕他们记不住,把用料和每一步都细细的写下来。 姜锦的方子是前世的外婆传给她的,说是宫廷密方。到底是不是宫廷密方,姜锦不知道,但是,她做的比外面买得要好的多,那是一定的。前世儿子的侄子侄女们都喜欢她做的熟食。 那些天天都吃肉的孩子都说姜锦做的好吃,像陈宽陈容这种常年连肉腥的。 第一锅出来,自家人先尝尝味儿,结果,一家人吃得那个欢。那猪头肉,蜜样的颜色,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满口香,简直要把舌头给吞下去。 姜大山和戴红英还好些,他们自打来了学院,隔三差五的总能吃到肉,陈宽陈容在家里,也就是去参加宴席的时候才能吃几块肉,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精致这么香的肉。 两人嘴里吃着肉,心里却不是滋味:怎么感觉老三家的和自已家的不是活在一个世界上。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他们连嫉妒都升不起。 等学会了手艺,背着姜锦给准备的大包小包坐到回家的火车上,陈容忍不住的感叹: “老三家的日子过得是真好。要是我这辈子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死也值了。” “咱现在有手艺,挣钱也不难。说不定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就是有钱也没三弟妹的能耐!”老二心里是真羡慕,老三媳妇长得好,性子柔,人干净能干,还有手好厨艺,真是干啥啥行。 “让咱孩子们好好读书。三弟妹不也是读书读来的?”陈宽拍拍弟弟,他也羡慕小三娶了个好媳妇,人家娘家爹娘都跟着沾光。 “嗯,咱回家好好的做生意,多攒钱,供孩子们念书。说不定将来咱也沾了孩子的光,能够住上楼,用上电灯呢。” 陈家两兄弟走了,戴红英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这以前咋没想到这东西能够挣钱呢。这方子在咱家这么多年,都没当回事儿。要是早想到,就应该教给你哥你嫂子。”她以为这方子是风周爷爷给的菜谱里的。 这是她姜家的方子,就让闺女这么教给了陈家,都怪自己知道的晚了,总不能人来了,再让人白回去? “我哥那性子能够耐得住天天拔毛烧火的?你看着吧,用不了两年,这政策一宽松,让给我哥买辆大汽车,那才威风。” “就是教给你大姐二姐也好啊。你二姐能说会道的,做生意肯定不差。” “可别。这活儿冬天受冷,夏天受热的,还脏。你别急,我心里有数呢,到时候保准有大姐二姐的好事。” 戴红英这是听出了姜锦会有更好的事情交给自己家几个孩子,心里这才舒坦了,不忘叮嘱一声:“你两个妗子对你可不差,到时候有好事儿可别忘记拉拔他们一把。” “行,行行,不光是妗子,我姨家也不会忘记。” 姜锦想好了,对于亲戚的帮扶不必要有多具体的,只要在农村施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时候,让他们别怕政策的反复,踏踏实实地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行。很多人失去机会,就是因为让□□吓破了胆儿。错过了开始最好的机会。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和陈宝的学习,明年就要高考了,嗯,回头出几套题,试试陈宝的水平,有不足的得赶紧的补。 这次陈宝没来,陈家的意思是让陈宝把注都压在学习上了,这要是考不上,自己就真的是对不起他。怎么也得把他给拉拔上来。 陈宽陈容虽然学到了手艺,也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干,毕竟现在人们都穷,商业也没有完全放开。生意并不多。一开始他们弟兄两个每天就做两只鸡,三五斤肉,偷偷的去镇上商店里推销。可是,镇上的人少,有钱人更少,他们平常里也是几天才能够舍得买一次肉。陈宽和陈容就又去县里,到工厂门口、商场门口买。 他们也不敢放开了吆喝,就是把肉放到篮子里,看到穿得衣服好的人就凑上去,悄悄的向人家推销,还给人尝。 姜锦的方子好,他们也做得用心,收拾得干净,卖得又不贵,吃过了的都想再吃。慢慢的就有了固定的客户和名气。 每天晚上下了工,两家人就趁着天亮,赶紧的把生肉收拾好,趁夜里煮好,早上早早的跑到镇上,一个在镇上买,一个就坐车去县里买。 买完了,又赶紧的赶回来下地。为了做生意,他们把陈萍的自行车都弄来了,去镇上,十来里地,二三十分钟的就能够到了。卖完了回家还不耽误下地干活,但是去县里就不行了,要做车花钱,还赶不回来。 最后,还是陈宝给出了主意:在县里找个店子寄卖,到时候让客车给捎过去就行了。 虽然要让些利润,但是省了车票钱,也不用耽误上工,比自己去卖也差不到哪里去。 就这样,两家人忙得四脚朝天的,却也渐渐的能有了些钱。 只是,合伙的买卖不好做,特别是汪金花和钱玉秀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你切了一块肉喂孩子,明天我拿了一块回娘家……今天我拿点钱买盐巴,明天我拿几块钱扯布料…… 简直是各种矛盾各种冲突。 他们一闹矛盾还爱找陈宝给排解,把个陈宝给烦的,陈宝两口子心里并不痛快。这读书工作的事儿还在天上飘着,可老大老二这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见钱了啊。 最后,两家闹得实在是不行,两兄弟决定分伙。 陈宝总算是学习几年,见识高些,害怕两个哥哥分伙会形成恶性竞争,就建议他们两个,一个专门卖烧鸡,一个专门做卤肉。 至于怎么分,好说,抓阄! 最后,老大家抓了卤肉,老二家抓了卖烧鸡,这家里才算是清净了一些。 只是,从此,汪金花和钱玉秀之间有了隔阂,再也不复原来的亲密。 用钱玉秀的话来说:“外表一副好人的样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一点儿也没有当大哥大嫂的气度。” 其实,陈家哪里有排行的气度呢,这个家里以前靠老三,现在靠老四拿主意,当人爹娘的没主见,当人大哥的没气量,反而要靠着下面两个小的儿子。 不过,姜锦的几套试题一来,陈宝也没空替两个哥哥操心了。 他按照三嫂的要求,把自己关到屋子里,数着时辰的认认真真做卷。他不知道这卷子是姜锦自己出的,还以为是三嫂弄得内部资料,就冲三嫂手写给抄了这么多,他也得好好的学。 姜锦自己是学得理科,陈宝却是学得文的。语文数学还好说,那政治、历史、地理,可让她费尽了脑子。这几套题出出来,生生让她掉了好几把的头发。 好在,陈宝挺争气,没有辜负姜锦的付出。数学差点,刚过及格线,语文三十分基础题得了18分,50分的历史地理,两门加起来超过了八十分,政治考了七十多分。 至于作文,姜锦对打分标准实在不清楚,只是看着写得还行,起码卷面整洁,错字不多。 这个分数就是不算作文,都足够考上大学了。 姜锦心里高兴,但是提着的心也并没有落地,又给他一个题一个题的做了试卷分析,把试卷寄回去。 这一来一去的,76年也过去了。 此时,在中越边境的陈宵,也面临了更严峻的形式。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 ☆、妞妞来了 姜锦看了陈宝的试卷,自己也深感压力。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我将来要做什么? 别人没有“先知”的本领,所以,考大学的时候没有什么计划,能考上就行。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前世学的是理科,这世也很自然的就选择和学习理化,但是,通过给陈宝出题,她发现,她对理科专业的工作,都不是太感兴趣。 她最理想的工作还是那种清净的、单纯的工作。当老师或者当翻译? 她现在还年轻,如果考上大学,就一定把硕士研究生读出来,反正孩子也生了,就是再读个十年八年的书也不会影响生育。 那就得考虑一下,最好尽量考重点院校,这样以来,自己也可以在学校附近安家,本科四年,硕士三年,孩子们不用光搬家。 不管啥专业,先考吧,尽量的考个好分数,将来争取当个大学的老师。 不太有计划的姜锦订下了自己不太具体的计划,就开始努力学习。 每天忙完了工作忙孩子,等夜里孩子都睡了,再学习。 “你都这么大了,还学啥子习哟,反正有工作有孩子的。” 戴红英看姜锦这么忙有些心疼。 “我估摸着这两年有转正的名额。我想文化科分数高,能够转正就好了。这个不能临时抱佛脚,得早早的学起来。” “哎呦,这可是好事儿。你好好的学,孩子和家里不用你管。就是得顾着点自己的身子,晚上别太熬夜。” 能成为公家人,得是多大的福气!戴红英第二天又在学院的放废旧特别的地方找了几块板子,把客房里的床加宽,然后把皮皮和闹闹全挪了过去。 “我和你爹揽着孩子睡,你夜里多学点儿,让他们兄弟三个多在一起亲热点还更好。” 姜锦当然也不反对,反正睡前故事一直讲着,她天天在家守着,三个孩子不至于缺乏母爱,自己夜里不用把尿,能够有个好睡眠。 “这样,你和爹是不是太累了?” “累啥累,在这儿比在咱老家轻松多了,反正我和你爹也没有多少事儿,夜里守个孩子算不得啥。” 还别说,他们这白天看孩子还真算不得多累。主要是这学院里,到处都有宽敝的地儿,又没有机械车机动车的,人还少,也没有同龄的可以打架的小朋友。姜大山和戴红英看孩子,就是把孩子穿得暖暖的,找个地儿一放,尽着孩子扑腾,扑腾累了到家里来,换衣服、吃东西、睡觉,下午睡醒了,继续弄出去扑腾。 虎子一如既往的喜欢向学院的训练场跑,两个小的自成世界,对把他们搁哪儿没啥意见。每天戴红英早早的起来去办公楼打扫完卫生,替姜锦带回工作,然后去食堂打回饭菜。三个大人一人一个,伺候完三个小的吃饭,戴红英就帮着姜大山把三个孩子带出去。她再回来收拾家务,姜锦就做抄写的工作,工作做完了就看书学习。她给自己和陈宝都布置了一天写五百到八百字文字的任务,为的是高考时的作文。一般,她会在上午的时候把这些完成。 到了中午,戴红英再把三个孩子加姜大山一起接回来,姜锦去食堂打饭。一家子吃完了,都睡午觉。 三个小的睡得久一些,姜锦和父母睡得少一些。姜大山醒了后也在屋里守着三个孩子,戴红英就忙着做些针线。三个孩子成天在外面打滚儿,攀高爬低的,衣服费得很。戴红英给他们的膝盖和手肘部都补了厚厚的衬,也不能阻止,还有鞋子。他们脚软,姜锦不舍得给他们穿硬底儿的鞋子,那软底儿鞋子不禁穿,真是几天就一双。 这年的九月九日,□□同志逝世,举国大哀,从农村到城市,都是人心惶惶的。学院里的气氛斗然紧张起来。 人人都知道政治格局一定会发生变化,至于向哪边变,处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清楚的人并不多,可是早让□□吓怕了的人们,都如惊弓之鸟,缩紧了自己,唯恐成了被枪打的出头之鸟。 邻里之间,能不聚就不聚;人们在一起,能少说绝不多说。信件来往也变得更谨慎了。受此影响,姜锦这一家子也开始缩紧了自己,每天只做份内的事情,只管照顾好孩子。 但是,姜锦的心里却是恬然的,还安慰父母,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本来有些紧张的戴红英静下心来:闺女知道的一定是内部消息,她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了。 到了十月,□□倒台,然后又是各种的清算,但是,这次的事件并不像□□一样能够祸及他们这些普通人。学院里的气氛虽然越发紧张,但是,除了有几个老师的调动,并没有多大的震荡,最起码,那些退休老职工和姜锦一家都没有什么人受到牵连。 再后来,天气渐冷,除了虎子每天还要在外面呆几个小时,皮皮和闹闹的主要活动场所就被拘于家里。姜锦已经开始给他们准备启蒙了。 所谓的启蒙,不过就是给他们看图画书,给他们讲故事,把糊弄虎子的那一套又拿出来。 皮皮和闹闹倒比他们的哥哥更喜欢看图听故事。 戴红英坐在床边的杌子上飞针走线,看姜锦娘儿仨个头碰头的看图画书,姜锦读书的声音温柔清扬,两个孩子瞪着眼睛支棱着耳朵,听得出神。 忍不住叹了口气。 姜锦读完一块,把书交给两个孩子自己去看,转头看娘:“怎么了?怎么叹上气了?” “唉,我就想啊,像皮皮和闹闹这几个孩子,从这么小就开始教他们念书,这将来能不学习好吗?可惜妞妞,你哥也识不了几个字,你嫂子更是大字不识一个,这都两岁多了,一准儿还比不得这哥俩呢。” 戴红英还有层隐忧:儿媳妇赵秀芳是个眼皮子浅的,儿子姜槐更是个棒槌,这两个人能够教出个啥孩子啊。 “要不,让我哥把妞妞送过来吧,反正三个也是管,四个也是放。” “呵,还放,你当养羊呢!”嘴里说着,戴红英却也不是不心动, “就是,不知道你嫂子舍不舍得。你这儿冬天不冷,孩子不受罪,比在家里倒是强些。要是妞妞来这里,也替你哥和你嫂子冬天再多做些鞋。” “写封信给我哥就行了。” 她们倒没想到,这信写出去,不同意的不是赵秀芳,而是姜槐。 妞妞是在姜槐的怀里和脖子上长大的,刚两岁半的小妞妞正是学说话的好玩儿的时候,姜槐到哪儿都扛着她,父女两个亲成了一个人儿。现在接到姜锦的信,真是让姜槐心里矛盾得很。 赵秀芳可不管那个,她只知道,闺女跟着姜锦吃不了苦,家里还又省了嚼裹,现在这个臭丫头,一天要吃好几个鸡蛋,她不让吃都不行,她也拗不了疼孩子的姜槐。 “妞妞跟着她姑,不说别的,就是学着她姑的作派,将来也能有点能耐。跟着咱俩有啥出息?小锦那儿吃得好,穿得好,冬天也还不冷,孩子不受罪,比在咱家里强多了。” “妞妞在家里就没吃好、就受了罪了?小锦有三个臭小子,要是欺侮了妞妞可咋办?” “瞧你说的,别人不信,你还不信小锦?小锦是那种能教孩子欺侮人的人?再说,不还有咱爹咱娘呢,这可是亲爷爷奶奶,纵使不向着咱妞妞,也不能看着咱妞妞受委屈。” 道理姜槐懂,可是他就是舍不得闺女。 “这眼看又要挑河挖沟了,你这一走,十天半月也是你,三十天四十天也是你,我自个在家带孩子,又是要做这个又是要做那个的,这万一顾不过来,岂不是屈了孩子?” 看姜槐意动,赵秀芳再接再厉:“咱先带孩子去呆几天,要是妞妞在那儿呆得住,咱就让她在哪儿,这要是呆不住,咱就把妞妞给带回来。” 这倒是可以。自己这也一年多没见到爹娘了,正好去见见。 姜槐一答应,赵秀芳心里乐得不行,心里算计着这次去了再弄些什么好东西来。 去年弄回来的布都给娘家送去了,爹娘高兴的不行。还有那麦乳精。小锦这生俩小子,得的东西一定更多,一定要多弄回些来。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没过几天,赵秀芳就发觉自己怀孕了。得,这下子,她那里也不敢去了,天大地大,不如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肉大。于是,只好忍痛放姜槐自己带着孩子去了N市。 姜锦一见侄女妞妞,真是吃了一惊:又黑又胖!真是个黑胖妞啊,如果不是头上还扎了个小辫,乍一看,和她哥姜槐一模一样。 再转脸,嗯,是和她娘戴红英一样。只是,戴红英这两年不晒着,人白了不少,也没有原来的那股子粗憨气。可是这妞妞一看,就是在村里野地里养大的。问题是,妞妞才两岁半。 “哎呦,我的妞妞,你娘这是咋养得你?难道天天放到地里? ” 戴红英上手想接,妞妞一转身趴到了姜槐的肩膀上,根本不放手。 虎子倒是来劲儿了,这院里只有他弟兄三个,两个弟弟还小,都没人陪他玩儿,看到和他差不多的妞妞,兴奋了,巴着舅舅的腿:“弟弟,弟弟,我们一起玩儿。” 虎子说话早,表达也清楚,只是,在他的意念里,小孩子都是弟弟。 姜槐一听,哈哈大笑,蹲下身子,抚着虎子的头:“这是妹妹,不是弟弟,以后就让她陪你玩儿。” 妞妞在村里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习惯了,比起亲爷爷亲奶奶加亲姑姑,对这个小表哥更适应良好,很快两人就玩儿到了一起。 虎子是个野的,妞妞只有更野,一时间,两个人都仿佛找到了组织,很快的就粘在了一起。在妞妞看来,这个小表哥会玩儿的花样比起爹爹那两年如一日的“举高高”“飞飞飞”可是多多了。那些训练的沟沟,那些练力气的沙包、桩柱,练下盘的桩,还有那些木头、金属的玩具,都比爹爹好玩儿多了。于是,乐不思爹。 姜槐又是失落又是欣慰中背着大包小包的离开N市,回了家。 赵秀芳在家里想得最多的是这次姜槐能够带回多少东西回来,看姜槐这次背得比以前还多,那嘴都要笑歪了,赶紧的把姜槐给迎到屋子里,把东西一包一包的放到炕上打开。 麦乳精十罐,奶粉十包,各种精美包装的饼干六包,新布料一包袱…… “这,这……”这东西都挺贵,可是,并不实用啊,送人不舍得,自己用也不舍得,这给他娘家,还不如多给她些旧布头呢。 “小锦说,让把这东西给卖了,让咱攒钱,说是如今□□倒台了,过不了一年两年的政策就会放开,让咱多攒钱,到时候好抓住机会。” “啥机会?” 姜槐看赵秀芳懵懵的问,心里想说:我也不明白啊,但是,他也要个面子啊,能说自己被妹妹给说蒙了吗?当然不能啊,于是简单粗暴的说: “小锦让干啥就干啥,反正卖了钱也归咱。明天后天我给弄到县城去卖。这些东西金贵,也就县城里的人买得起。” 赵秀芳点头,她倒是明白了,这些钱都归她们:“我和你一起去,你卖不上价去。” “你怀着娃呢,别到处蹦跶。” “要不,就让二妹夫替我们卖?他门面广。” “行,我正好也有话要给崔兵说。” 这次姜槐回来是领了姜锦布置的任务的,就是偷偷的给家里人说一下现在及将来的政治形式,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别担心,别害怕,□□不会再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宽松,有啥过日子的好法就开始用就行,只要别犯法就行。 还让他和大姐夫组织施工队,大活小活的都接,先组织人手,练练手艺。 姜锦想得清楚,大姐夫的爹就是个砖瓦匠,大姐夫也学得差不多。大姐夫性子闷,有技术,姜槐讲义气有魄力,以后他们两个组织个施工队,正好一里一外的,能够互相帮扶。 “你这次就没有问问陈家那事儿?” “陈家啥事儿?” “就是做烧鸡那事儿啊。真是小锦教给陈家的?” “你管他是不是小锦教的,小锦又不会亏待咱家。” 陈家去了趟N城,再回来,突然就会了这手艺,谁不眼红?这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赵秀芳耳朵里,她是眼红的很。 小锦要是把这个教给她,她再教给娘家,她家里就不会过得那么难,还得靠着她来接济。 可是,这话她又不敢明说,早就想让姜槐问问姜锦这事儿,虽然说这教出去的手艺不可能再收回来,这小锦要是懂事儿,再教她些手艺也好啊。 “小锦也是里外不分,咱家,大姐二妹家,教给谁不好,教给陈家那一窝子的白眼狼!” 这话姜槐不乐意听:“小锦现在可是陈家的媳妇,三个娃儿可是姓陈,陈家过不好,小锦还能得好?!你少乱打主意,小锦反正不会叫咱家吃亏。” 这次的东西卖钱不少,崔兵也仗着有姜锦这个有“内部消息”的人,胆气不小,除了替供销社进货,自己中间也夹些私货,时不时的让姜娥带到四周去卖。收入颇好,这段时间因为主席的去逝和清算□□而收敛了一些,现在收到姜锦的消息,立刻又兴奋了,准备春节前后再好好弄一笔。 相比来说姜绣家里的变化不大,大姐夫张国庆虽然有点砌墙盖屋的手艺,但是,这时候村里人盖屋的少,家里又是一大家子,他那点子收入也是归了一起干活的爹。也幸亏这两年冬天姜绣做小衣服小鞋子的寄到N城让戴红英给卖,多少有些收入。 这段时间的还担心今年冬天不能做了,姜槐给送了信儿来,张国庆放了心,摩拳擦掌的准备冬天帮着媳妇纳鞋底儿。 家里正在这儿热火朝天的为日子奔忙,在边境上的陈宵却在最前线遇了险。 ☆、陈宵立功 陈宵负责的边境这边有了个六人的巡逻小队的人全部失踪,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他们的巡逻路线只有一个并不深的野林子,既没有猛兽,也没有什么机关。但是,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这事儿没得说,一定是越境这边的小崽子们做的。也正因为此,我军也不敢高调的寻找,因为害怕敌人杀人灭口。 在侦察兵再次搜索无果后,陈宵决定潜入越境,寻找战友。 副边长和下面的人都激烈的反对,对他们来说,陈宵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头脑,不应该涉险。但是,陈宵心意已决,带着吴亮和陈家乐二个人就在夜里悄悄的溜了过去。 中越边境太长,而且好大一部分是并不高的山也并不密的林,今天你过来,明天我过去,都是并不太困难的事情,不过,各自都有着守护的手段,在美越战争的时候陈宵他们帮助越南修筑过军事基地,对越南人的手段还算熟悉,哪里容易设陷阱,哪里容易有隐蔽的工事,哪里容易埋地雷,他比较清楚。 他带着吴亮和陈家乐越过边境线后,却并不纵向深入,而是沿着山梁走,走到半夜,在一个山沟里停下来。 做手势,让两人潜伏,而他则顺着沟溜了下去。 沟子上面窄,下面宽,两边还有木板撑着借着树间露下的一点天光,他小心地贴着山壁向里走,因为天黑,十米外的东西就看不到,前面只感觉是黑乎乎一片,地上也并不平整,他高抬脚轻落步,唯恐踢到了石头土块的。越走,他的面上越严肃,从上面看只是个小小的沟,走下来却这么长。等他终于发现前面有一线光的时候,他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身子紧紧的贴着山壁,一点一点儿的向前挪。越来越近,越南人的鸟语就渐渐的清晰起来,两个人一蹲一站的影子远远的显现。 为了听得更清楚,他又走近了些。 “……这几天就只能这样了?”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巴基他们不小心,却把我们困在这儿了。”这个士兵嘟囔着骂了半天。 “别骂了,让上官听到。”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只余烟火。陈宵越过他们,看到他们身后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却没有光线露出来,知道这个洞里面是拐角洞。他很想去洞里一探究竟。但是,看这两个人的样子是不打算离开。陈宵只得慢慢退回来。 这种洞需要风口,而且像这样大的地方,不止是一个。还有,他们的排泄口,这些东西是掩也掩不住的,即使他们深埋,也得在靠近风口的地方,否则洞里就没法呆了。记住洞的大体位置和方向,陈宵撤回山梁上,给吴亮和陈家乐发布命令:找风口。 陈宵本就是工程兵,山洞、地道在他都是小意思,风口很快就找到了,还不止一处,陈宵选择了背山最低处的风口,在隔了风口几米的地方用洛阳铲小心的挖洞。 他们只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不能在天亮前撤离,就只能潜伏下来,但是,那样一来就很危险,因为这儿不是无人的密林,是越军的基地。 吴亮和陈家乐虽然也在边境呆了两年多,但还是第一次深入敌人腹地,心里紧张的很。但是,却极力的压住自己的恐惧和紧张,配合陈宵把洞掏出来,掏得更大些。 陈宵找的下铲的地方很准,很快的,十多米深的土层被挖开,下面的地道露了出来。 陈宵一落地,就给吓了一跳,一排一排的武器和□□,有中国造,更多的是俄国造。机枪、迫击炮、□□…… 越南人这是想要搞大事情啊。 陈宵一边兴奋一边又生气:拿着我们国家的武器来打我们国家,真是可恶之极。 可,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来救战友的。或许战友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被敌人给一锅端了。 敌兵并不多,也是因为这洞在自己国境内,所以虽然注意外部隐藏,里面的防护却并不严密。正好方便了陈宵在洞里奔走。他刚才在寻风口的时候早就确立了便溺味最盛的地方,知道人住到哪里。 很快,他找到了被羁押的战友。六个人身上都带了伤,伤胳膊伤腿的是轻的,最重的伤了头部,已然昏迷不醒。 六个人互相倚靠,奄奄无力。看到陈宵的出现真是又惊又喜,嘴里无声的喊着“连长”。 陈宵示意他们别出声,自己几下把栅栏门给拆下来,轻轻的放到一边,先把那个昏迷的战士背在身上,余下的五个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跟在陈宵的身后尽量快速而小声的走。 陈宵把人带回□□库,由吴亮和陈家乐把战士都拉出去。他让陈家乐带大家先撤,尽量快的走,自己则用□□制造了些简单粗糙的□□,分别放到子弹箱子、炮弹箱和□□后面。这才顺着绳子爬出洞口,拉着吴亮,快速向边境处的密林里撤退。 走了半个小时就遇到了提前撤退的陈家乐他们。陈宵一看,有些急,把身上背的东西向地上一扔,也示意吴亮把东西扔了,背起一个伤了腿的士兵: “同志们,用最快的速度撤,快!” 扔了工具包背起一个战友的吴亮还不忘记问一句:“连长,咱们被发现了?”这翻过这个山梁就是林子,敌人现在还没有影子,即使这时候出来了,他们也危险也不大了。 “我给敌人的洞里安了□□!”陈宵是利用重力原理,把□□改制成□□的,可是,情况紧急,计算也不严密,不能排除□□提前爆炸的可能。 他倒是想用□□引线,可是这东西一是需要够长,他们这些人撤离这个山梁最少需要一个小时,哪儿能有那么长的引线?即使有这么长的引线,如果这个过程中敌人发现了,把引线一掐,那不就白安排了。 三个健全带着六个伤残人士,这一通的跑,扛人背人的不用说,那些没被扛在肩上的看似的轻伤员,这两天也没有吃上东西,更是凭着一口气的向前跑。伤口绷裂血液外浸也是顾不得。摔倒了爬起来,磕疼了忍着。几个人跟头骨碌的好容易到了林子边上,刚喘了一口气儿,突然就和林子里出来的五个越军面对了面。 对方刚从林子也没想到会遇到我军,愣在当下。背着伤员走到最前面的陈宵纵使反应快,也是愣了,他们只有三个人有武器,还都是□□匕首类的轻武器,可对方都端着□□呢。 对方也反应过来,本来耷拉着的枪立刻端起来,刚想说话,突然,巨大的爆炸发生了,这爆炸在地下爆起,冲天的烟尘把半个山头掀起,然后一声接一声,一阵比一阵更强烈。地底剧烈晃动,真是地动山摇。 陈宵把背上的战友一扔,喊了声:“吴亮,上!”话音示范,他就扑到了趴在地上的越军身上,手肘击打越军的颈部,再把越军身子一掀,把敌人的枪给抢了下来。跟着再跃起,连枪带人砸到了后面那个越兵的身上,砸了个头破血流。 吴亮和陈家乐能够被陈宵选中也是因为身手好,反应快,两个人在陈宵动作的一霎那也跟着动作,越军还没反应过来,五个人就被砸在地上下了手中的枪。 这主要是越军让那爆炸给弄蒙了,给了陈宵他们可趁之机。 他们三个劳碌了一整夜,这次在地动山摇间突然暴发,是一点没留余力。把敌人放倒,他们也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陈宵脱力的坐到地上,这时才感觉到左胳膊钻心的疼,再一摸,左小臂脱臼了,应该是在扑第二个敌人的时候戳的。 陈家乐一看赶紧过来给陈宵正骨,又用木棍给固定一下。 “赶紧搜身,把他们武器都下了,捆了,你们快点退到林子里。”后面一句是对那几个伤员说的。 吴亮和另一个受伤较轻的战士应一声,就去搜身。其他人互相搀扶着向林子里撤。 突然,在最后面的一个越军跳了起来,抬起手中的□□对着陈宵这边就是一枪。这一枪正好冲着正在给陈宵绑胳膊的陈家乐的头而来。 “妈的!”陈宵向前一扑,只感觉到胳膊一震,他就趴到了陈家乐的身上。 “连长——”吴亮把手里刚下的一把□□扔过来,正击在越军的头上,紧接着就抓起手边的枪给了那人一梭子。 吴亮还没来及捆的两个人一人一枪托打晕了,这才过来查看陈宵的伤势。 子弹从陈宵的右胳膊上部穿过去,留了个弹孔,并没有伤到骨头,但洞穿伤,伤口大,那血止都止不住。好么,这下子他两只胳膊都受了伤。扎紧了胳膊,好歹包扎了伤口,陈宵都顾不得骂娘,带着人赶紧的撤。 他们现在还在越军境内,刚才的枪声已经暴露了位置。 “快进林子!” “那这些人怎么办?”毕竟两国虽然边境摩擦不断,还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杀死这些人会引来争端,如果带走,他们人太少,不好带。 可是,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这事情也没法办。 “拖进林子里!”在边境里屯积了这么多的武器弹药,越军一定还有其他的安排,陈宵还想能够从舌头身上得到些线索,放了他们是不甘心的。既然死了人不好交待,那就来个毁尸灭迹好了。 吴亮应了一声,弄醒了其他四个越军,让其中一个背着死了的那个,向林子里撤。 进林子不久,我军的接应人员已经到了。于是一群人,快速的回到我军营地。 这一次行动,不仅救回了战友,更是打击了敌人,还更加的明了了越军发动战争的野心,让我军有了心理上的准备。 1976年的12月,养伤的陈宵被授予个人二等功,晋升为营长。同时,陈宵的桃花运也随之而来。 ☆、心里长草 陈宵的小臂脱臼,胳膊上有洞穿伤,说起来都不算大伤,但是,如果养不好,却会影响他以后的战斗力。对这个机智勇敢又有经验的军人,上级还是很重视的,严令一定要好好养伤,一定要保证战斗力丝毫不损才行。 于是,陈宵就被关在了军区的医院养伤。 陈宵自己其实也挺重视自己的,他害怕自己的左手会成习惯性脱臼,也害怕右臂的伤会在阴雨天气里影响他打枪和战斗的手感。所以,很配合医生和护士,乖乖养伤。也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多读点书学点东西。 军区医院的女医生女护士,面对最多的是军区的军人,未婚的医生护士择偶的对像也多是军人。陈宵这个优质男一来就引起了医院里小姑娘的轰动,实在是像陈宵这样长得帅的实在是少,宽肩细腰大长腿这是最基本要求,关键是他五官长得很漂亮。 而且,年纪轻轻的就是营长了,刚刚还立了二等功,直接就是前途无量。只是可惜,听说已经结了婚了。 不过,也有并不在乎陈宵婚否,单纯是欣赏他颜值和崇拜他战斗力的人。王喜宝就是其中一个。 王喜宝长得虽然个子矮,但是身材发育好,是那种微胖丰满的体形,性格也和她的身材一样,是火辣活泼的。 为了照顾陈宵读书,王喜宝用她那点并不大的特权,始终没有给陈宵病房里的另一个床上安人,反正又非战时,医院里的病号并不多。 “陈营长,又看书啊!”王丽娜把帮陈宵打得饭给端到桌前, “今天有红绕肉哟,我可是抢了半天才抢上的。我说要打双份,食堂的同志还不乐意,我把自己的工作证和你的军官证都给他,他才给打的。” 陈宵盆里那满满的红烧肉:“我吃一份就行了,你自己再留一份吧。” 他自从住进来,就吃了小姑娘无数的好东西了。真是心里愧得慌。” “不用管我,我这不吃都胖,你替我吃了也正好减肥。” 王喜宝麻利的把饭菜摆上,筷子拿出来,又在杯子里倒好水。 就坐在一边看陈宵吃饭。 其实陈宵很别扭,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面前一个一脸崇拜的用灼灼的眼光看你吃饭的小姑娘,任谁心里也不能平静。 可是,陈宵说了多少次了,这姑娘愣是每次都有理由,愣是守着他。也不是守着,这姑娘话多,喜欢和他说话。 “陈营长,你这会儿又看上机械原理了啊。你真了不得,这种书好枯燥的,我一看就困。当初我读书的时候,完全是被我爸逼的,族伯说不读书就没出息,只要我读到初中毕业就给我安排工作。我爸就当成圣旨了,非要我读到初中毕业,本来还想让我读高中来着,可是我实在是看不懂,就早早的学了这个……” “陈营长,你能够自已制造□□,就是用了这书上的原理吧?你真厉害,看了书就能会……” 陈宵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这几天养伤,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也孤单,每天听这个姑娘叽叽呱呱的说半天,心情也跟着明媚。 于是,细心的给小姑娘讲□□改□□的原理。 每说几句,小姑娘都会发出崇拜的赞叹声,直白又可爱。 让陈宵特别有成就感。 陈宵住了二十天院,王喜宝就照顾了二十天。弄得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跟她开开玩笑,说她成陈营长给迷住了。王喜宝也不避讳,直接说:陈营长这样长得好看又有勇有谋的人,我就是崇拜,他比杨子龙可厉害多了。 这话传到其他军人耳朵里,也有人打趣陈宵。 陈家乐来接陈宵出院归队,一进门就看病房早收拾好了,两个小护士正坐在另一个床上和陈宵聊天。确切的说是两个小护士在拿陈宵当话题。 “陈营长,我们家宝宝可是一颗红心都捧给了你,你回了部队可不能忘记我们宝宝。” 王喜宝用肩膀撞自己的同事兼好友:“你胡说个啥啊。——陈营长,你别听她瞎说,她是开开玩笑呢。我盼着你啊,记着这医院的药水味儿,然后好好保重自己,争取不来这个地方。” 陈家乐疑惑的看看脸红扑扑的小姑娘,再看看嘴里噙着笑,眼睛亮晶晶的老连长,心里打鼓:陈营长可是最稀罕他家媳妇和孩子了,啥时候和别的姑娘走这么近了。 可是,陈家乐虽然憨,却不傻,并不说话,只是在两个小姑娘要帮着提东西的时候,赶紧的抢了过来,不过,却不能阻止两个小姑娘给送到了医院门外,直到他们上了车。 看陈宵和两个小姑娘挥手告别,转过头来的时候那脸上还是带着笑的,陈家乐终是忍不住: “营长,嫂子知道你受伤不?” 陈宵一愣,他和姜锦有四五个月没有通信了。姜锦一直很被动也一直挺冷淡,自己不给她写,她就不给自己写。自己写三张,她回一张,这几年好了一点,有时候回得多些,也不过是写孩子们的事情。 这一眨眼快一年半了,自己感觉和媳妇分开的足够遥远。 “你现在反正没事儿了,你应该写信告诉嫂子。你要是啥也不说,嫂子能知道啥。”要陈家乐说,如果营长媳妇知道营长受伤,一定会来看他的,可是营长愣是没说。 “告诉她干嘛,光让她急,也帮不上忙。” 陈宵受伤的事情没给媳妇说,这得了军功的事情也没和姜锦说。 这要是和媳妇说了,媳妇会不会也像小王一样对自己露出崇拜钦羡的光? 陈宵自己又否定的摇摇头,媳妇那性子,也就能够在床上逼她失措害羞,平时里真是成事无挂碍的淡然性子。 一分手又是一年半,这一年半在生死前线打转,有时候他也会想,这如果自己牺牲了,媳妇会不会动容? 再一想王喜宝因为自己一点的小伤就咋咋呼呼的,恨不能替自己喂饭吃,这二十天自己几乎每顿饭都偏了她的好东西,可她反而很高兴。 被陈宵在心底反复诘问的姜锦此时也陷入一段麻烦之中。 ☆、坑人的乔旗安 陈宵这边立功升官遇红颜,姜锦这边却陷入了麻烦之中。 乔院长的姑娘乔旗安结婚后就和丈夫郑卫兵住了国家分配给乔院长的房子里,逢年过节的就换成乔院长去市里一家团圆。郑卫兵在乡下受了这十多年的搓磨,心性给磨平了不少,虽然乔旗安有些任性,他也能够包容,也肯甜言蜜语的哄她。夫妻两个虽然也偶有争吵,大体上日子倒也平和温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结婚三年,乔旗安还没有怀上孩子。 现在郑卫兵毕业,要分配,乔旗安本想要郑卫兵分到市委。但是郑卫兵却对去市委没兴趣,更想到学院里工作。连哄带劝的,乔旗安也就妥协,同意丈夫来学院。 说起来,学院是自己老爸的地盘,也就相当于自己的地盘儿,这也不差。再说,学院里都是大老爷们儿,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母的虽然长得不漂亮,也比大老爷们强。还没人跟自己比容貌,也挺好。 乔旗安一直为自身的容貌自卑,越年长竟然越厉害。 但是,来了学院第一天早上遇到打饭的姜锦。 “爸爸,那个女人是谁?”乔旗安看前面那个身材高挑腰肢纤细,最普通的军装也掩不住身上妖娆身姿的背景,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是认识的,却又不敢相信。 “那是姜锦同志,宣传部那边的。”乔院长随口介绍,他早忘记自己闺女原来办得那些烂事儿。 “你说她是姜锦?陈宵的媳妇?” 一听陈宵两字,乔院长打了个激灵。 “对。最近,食堂熊师傅卤肉做得不做,呆会儿你尝尝。他们还学了烤羊排,等弄到羊,就给你做。”这卤肉还是姜锦教的,也不必跟闺女说了。 乔院长努力的岔开话题,再看看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婿,真怕自己的傻闺女自己露了馅。这好容易安稳下来,可不能再出妖蛾子了。 郑卫国听得老丈人这么生硬的转话题,倒是对着消失在远处的背景多看了两眼,这让关注着丈夫的乔旗安特别生气,回头就把姜锦的情况打听出来。 姜锦二年生了三个,现在才22岁,已经是三个儿子的母亲,还个个漂亮健康,成为学院里的宝贝。 姜锦本人一直被学院里的学员誉为“最美的军嫂”,生娃不但没让她变丑,反而越来越漂亮。 前几天陈宵在部队立功升职的喜报已经送到了,人人说陈宵前途无量。 不管从哪方面说,姜锦都算是人生赢家。 这让乔旗安特别的不服:她一个乡下女人凭啥! “谁给她看孩子?” 一般的是婆媳妇是天然的敌人,外表光鲜,但是在家里受婆婆搓磨的女人多的是,陈宵又不在身边,她没有仰仗,媳妇能不欺侮她?乔旗安可知道好些乡下婆婆拿捏媳妇的事儿。 “是姜锦同志的父母。她母亲给办公楼打扫卫生。平时爱做个鞋子衣服啥的送给院里的人。在家属院那边挺有人缘的。”乔院长的办公室主任对乔旗安打听这个感觉有些古怪,可是领导的闺女打问,也不能说不回答。 然后他发现乔旗安本来就够难看的脸色又难看上一层。 “咱学院什么时候招扫地的了?以往不是都是自已打扫?” 这问题,刚来两年的小邱主任不能回答。 乔旗安黑着脸踩着高跟鞋回到家里。 乔院长在家属院这边本来是有房子的,以前是他自己一个人懒得过来住,现在乔旗安一来,就把房子给收拾出来了。 这房子和姜锦的房子不是一栋,却是一排,位于姜锦这栋房子的西边。从上面并没有封死的阳台上,勉强可以看到姜锦家门口的树和平台。看前面自然是能够一望入山。 乔旗安站在自家阳台上,正好看到姜大山和戴红英正一人领了两个孩子,要去训练场地边。 姜大山领着两个小的。如今虎子已经三整岁了,妞妞比他小了两个多月,也快三岁了,两个都穿了白色的线衣,外面是银灰的外套,下面都是军绿的裤子。洋气的很。两个娃都是那种壮实的却又失是圆润的,这一人一边拉着姜大山的手,还借力一蹦一跳的,活泼的很。时不时就笑起来,笑声又大又清脆,让人不由心生欢喜。 戴红英领着两个小的,两人里面是灰色的细毛衣,外面是一模一样的桔红的夹克衫,藏青的裤子,时髦又明净可爱。 现在外面并没有夹克衫这种样式的衣服可卖,是姜锦觉得这种衣服做外套特别适合孩子,里面穿得薄了厚了都行,穿和脱都方便,这才做了给孩子穿。没想到姜大山和戴红英都很看好这个样式,四个孩子的衣服还没做完,就让姜锦赶紧的把衣服样子给画下来,要寄回家,让姜绣和姜娥两人做。现在她们做的衣服不必再寄到这边来卖,崔兵现在路子挺广的,买卖东西方便。 后来,姜娥来信说,这衣服卖得好。她和大姐两个人做不了几件。崔兵就让她两个专门裁,然后找村里的人来帮她们缝。姜锦看了也是感慨,崔兵真是做生意的料,这都知道代为加工了。等过个几年说不定能弄个制衣厂。 乔旗安看着那四个娃娃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她感觉在学院里哪儿都好,就是姜家一家子刺她的眼。 她不是个能存住事儿的,或者说,父亲的过度的放任和丈夫的包容没有机会让她学会耐心和心机,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和乔院长唠叨: “这陈宵都不在这儿上学了,姜锦还有啥资格在咱学院上班?” “姜锦同志能来这儿上班不是看陈宵同志的面子,是因为她的字写得好,现在像她这么年轻能够把大字写这么好的很少见了。” “那她妈那个乡下婆子又凭啥领着咱学院的工资?难道是姜锦走了后门?爸爸,你不能放任这样不符合纪律的事情,明明学院不会轻易招收外来的职工,她姜锦只是一介学员的妻子招进来,招进来也就罢了,还允许她在家办公?” 乔院长都头疼死了,对闺女真是无语,你说你都嫁了人了,还和别人的媳妇过不去,这是干啥,找不自在吧。何况卫国对她挺好,这好几年没孩子也没见有什么怨言,小两口年纪轻轻的有保姆伺候着,有大房子住着,这日常花钱还有自己这儿顶着,你说你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找这些不自在干嘛? 可是,乔院长并不擅长和女儿讲道理,再说,就是讲,也不能当着女婿的面儿讲啊。只好糊弄过去: “这是学院里的决定,你就少操心人家的事情了,好好的管好自己了。你俩这结婚也三年了,还没有消息,要不改天去市医院看看吧。” 乔旗安气结,为了个姜锦,她爹这是专往自己肺管子上捅。合着姜锦这个外路人比自己这个亲闺女都重要。 郑卫国很聪明,从早上遇到那个女人,自个儿媳妇就不对劲儿,现在一看老丈人一遇到这人就岔话头,心里就暗暗的上了心。 即使上心他也不会在学院里瞎打听,这是老丈人的地盘,就是媳妇原来有不对劲儿,也没人会告诉他,他才不费那个劲儿。不过,媳妇是个傻的,套话更容易。 于是,这一顿饭,他越发的殷勤,不但劝着老丈人喝了不少酒,连媳妇乔旗安都让他灌了好几杯。当天夜里,借着酒劲儿,他就从乔旗安嘴里把事情给套了个差不多。 郑卫国虽然并不是多么稀罕乔旗安,但是,乔旗安这人心思简单,好哄,也一心为他们这个家打算,他还真的是想和媳妇好好过日子的。再加上,自己的父亲退下来了,不说这人走茶凉,他离家这么多年,相比来说,那些亲朋更认自己的那两个兄弟,父亲的人脉自己捡不起来,以后可不得靠着老丈人。就冲这,他也愿意把媳妇给供起来。可是,并不等于对媳妇的这些粉色事件不在乎。更可气的是,这都嫁给他了,还想着别的男人。 可是乔旗安心神全在姜锦这儿,竟然也没发现丈夫的不自在。 对姜锦一家,她就像看恐怖片一样,明明看了心里不自在,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关注。远看了不过瘾,还要走近了看。 这天看姜大山带着四个孩子在门口上玩儿,就凑了过去。 虎子除了眼睛,五官和肤色,甚至神态,最随陈宵,看到虎子简直就像看到陈宵一样。本来和陈宵只见了几面儿,这几年下来,那印象都模糊了,这一看,那个宽肩细腰长腿,五官俊挺的男人仿佛又出现在眼前,看得乔旗安心时发酸:要是我嫁给陈宵,是不是也能生个这样漂亮的孩子了? 再看双胞胎,白白嫩嫩的一团,像糯米团子似的,乖乖巧巧的凑一起玩着小木车,不时说出清清嫩嫩的童言童语,看一眼就要把人的心给萌化了。 从乔旗安一过来,姜大山本是想和她打招呼的,但是,这妇女就是不看自己,眼睛只管盯着自己的几个外孙,心里有些打鼓,只听说乔院长的闺女住进了学院,难道这就是?乔院长人不错,对人家闺女可得亲热点儿,于是凑过来: “同志,你是乔院长的闺女吧。” 乔旗安退了一步,瞟了姜大山一眼,转身就走,身上的风衣打了个旋儿,把跑过来的妞妞带了个趔趄,妞妞蹬蹬退了好几步,终于没稳住那小胖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乔旗安嫌恶的瞪了妞妞一眼,踩着高跟鞋儿,咯噔咯噔的走了。 “这,这是咋了?” 姜大山还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有些傻。 吃饭的时候和姜锦一说,姜锦也无语了,这乔旗安光长年纪不长出息啊。 乔旗安曾经看中陈宵想取自己而代之的事不能说,只能嘱咐爹娘: “乔院长的闺女有点怪,向来看不上我们这种人家,以后遇到了躲开了就好。” “那这闺女可不懂事儿。咱工农兵才是国家的主人,她家这刚脱了泥腿子就看不起咱农民了,这是忘本。”戴红英老大的不愿意,连乔院长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他这闺女竟然这么不懂事儿。 “也不怪她。没娘的孩子不懂事儿!”姜大山性子向来柔和,倒是体谅没娘的孩子。 “这都三十了吧,听董医生说和陈宵同岁。到这岁数了还不懂事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戴红英恩怨分明,能对老人和孩子这么没有礼貌和怜悯心的人,不是个好的。 这要是在村里,戴红英怎么也得找人说道说道,只是这毕竟是在乔院长的地盘,她也只好忍了气,吞了声。但是,她忍了气吞了声,乔旗安却并没有。 姜锦这个乡下女人,自己住进来不算,还把娘家爹娘娘家侄女全拨拉来,这是干啥?这学院又不是她家的。 这次她不找自己的爹了,直接找了院长办公室的邱主任,给邱主任提意见。 “咱们学院不是一般的学院,这是军事学院,这牵涉到军事机密和国家的安全问题,眼看着苏越不老实,台湾反攻大陆之心不死,目前军事问题是整个国家的重中之重,咱们的训练内容和方式被别国窃取,用在战场上打击我们的军人怎么办?谁负得了这个责任?听说他们家最喜欢去训练场地,这地方可不是游乐场,他们有何居心?做为总管学院的办公室人员,如此没有安全意识,这样好吗?当然,我也不是说姜锦同志一家子就是间谍,就是敌人,可是,这要是被敌人利用了怎么办?听说还时有家人来探望,这要是他们被敌人利用了怎么办?七大姑八大姨的,谁敢保证没有潜伏下来的国军特务?” “还有,姜锦的母亲戴红英同志,能够在办公楼里自由出入,这要是窥视了秘密文件怎么办?你负责!?” “我也知道,我这话可能是言过其辞,不过,做为培养军人的地方,我们这儿再小心都不为过。小心总不会大错。咱学院创立之处就不收临时人员,不让外来人员给打扫卫生,这一家是有所考量的,咱们不能某个人破坏规定。我也知道这事情本不应该我来说,可是,我也是在学院出生长大的,毛主泽教导我们要有主人翁精神,我做为一个军人的后代,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你和学院里的其他领导共同商量一下吧。” 一段说话得义正严辞,又软硬兼施,好话坏话都让她说尽了。本是四月不冷不热的好天气,邱主任愣是让她给说得冷汗涔涔。 当即,邱主任就报告给了乔院长和陈副院长他们,那段话完整转述,一点儿也没有贪污。 陈副院长当然知道乔旗安这算是公报私仇,但是,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完全不敢给姜锦说情。邓主任对于乔旗安的心理完全不明白,只是感觉奇怪,更是不会插言,只好全盯着乔院长。 乔院长心里那个气啊,闺女就是见不得姜锦好,这个他是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能够压着她,但没想到,这一转身,她就自己捅到学校里了。他心虚的看一眼陈副院长,总感觉老陈是明白这里面的道道的,羞愧的不行。但是,闺女把话说到这儿,算是将了他一军,他再收留姜锦一家,要是真的出了事儿,谁能担得起? 他也害怕,要是再留姜锦一家在这儿,自己的闺女还不定又出什么夭蛾子。可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这几年陈宵和姜锦,加上戴红英夫妻两个,对他可是相当的够意思。自己这个鳏夫春有布鞋,冬有棉靴,至于拖鞋毛衣毛裤的也没有断过,真是比乔旗安这个闺女替自己想得都周到。就这么把姜锦一家子赶出去,自己于心何忍?再说,她养着三个儿子,陈宵在边境上又出生入死的,这真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过?小姜这孩子单薄成这样,也不是个种地的料啊,也可怜了她那笔字了。 乔院长头发都愁得又白了一片。私下里找陈副主任商量: “姜锦同志这笔字也确实好,放她回乡下种地可就糟蹋了,再说,这养三个孩子也不容易。你也想想,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安她。” 说实话还真不好安,□□一倒台,好些下乡知青趁机闹腾着回城,城里的职位相当难求。安人不好安。再说,让他们娘儿几个飘在外面,也不安全,就小姜那样的容貌,男人不在身边,放到社会上,也不能让人放心。 “要不,就给地方打个招呼,让他们给安排一下?别的不说,县城的中学里安个人应该也不难。”是不难,那几年的老师批得□□的斗,这么多年来正经大学又不能考,填补不上新鲜的血液,可是读书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到处缺少老师。 “也只好这样了。”乔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后穿不上舒服的鞋子和毛衣了。感觉他家闺女就是个坑爹货。 ☆、姜锦高升了 按学院里大多领导的想法,还有三个月就是一般学校的暑假时间,那时候再让姜锦回乡的好。但是,这姜锦在眼前,是真的扎了乔旗安的眼,她是一天也不想让姜锦在这儿。 “这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再留这三个月干嘛?这万一期间出了什么事情,算谁的?我可是听说了,这一期学员,也有的想把家属也接过来的。这怎么行呢?要照这样,咱学院不成了大集了,谁想来谁就来?现在把姓姜的一家子赶出去,表明学院的立场,绝了其他学员的念头,岂不正好?” 还别说,这乔旗安人品不怎么样,在机关单位呆了这些年,上纲上线的本领是非常的强的。 郑卫国看看媳妇,再看看掩不住一脸烦躁的老丈人,心里倒对姜锦有了好奇。 姜锦虽然深居浅出,但是,并不是不出来,她还是一早一晚的各散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步,有时候也会去食堂打饭。 第二天早上,郑卫国送乔旗安去市里上班,回来时正遇到姜锦散步回来。 姜锦上身军绿的衬衫,扎在腰里,外面套了个奶白的细毛坎肩,下身是军绿的筒裤,满眼只看一双纤细笔直的大长腿,在暮春的早上,自带了满满的春天的气息。 姜锦的五官本就好,她的神情和气质更好,平和湿润,娴静美好,你看着她就感觉到岁月静好,万事无忧。 郑卫国也算是历经世事,像这样的气质的人却是真的少见,真的像后勤的那些小伙子说的“像大家庭里出来的小姐”。 怪不得她一个女人能够在学院里呆得下去,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谁也不可能烦,何况还又写的那样一笔清丽脱俗的字。 郑卫国一直目送着姜锦进了自家的大门,这才回家。 中午下班,他又遇上又看到姜大山和戴红英带孩子回家吃饭,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倒是一般乡下妞的样子,可是那三个男孩子,个个五官精致漂亮,大些的眼睛灼亮喜人,小的两个白嫩可爱。实在是难得的好相貌,教养也好。本来你蹦我跳的你追我赶的,一见郑卫国这个外人,立刻乖起来,靠近了家长,让喊人就乖乖的喊人,让让路就更是乖乖的让路。 把郑卫国给喜的,真恨不能这几个是自己的孩子。 郑卫国现在也三十四五了,还没有孩子呢。 乔旗安今天下午单位没事儿,就早早的回来了,到学院的时候也才五点,虎子他们在门前平台上玩儿的时候。 平台上人不少,除了姜家的四个孩子,一些老人就搬了马扎坐在那棵大梧桐树下,咧着嘴看着孩子们玩闹。姜大山就跟着这些老人坐一堆儿,有说有笑的,姜大山长得儒雅清秀,穿得又合身,一点儿也不村气,如果不是自己前天见过他领着孩子,还会以为他也是退休职工中的一员。 孩子们养得好,精力足,又不冷不热的好时候,两两一组,你追我赶,笑得嘎嘎的,整个宿舍区似乎全是他们的笑声。 不一会儿,戴红英出了大门,端了一个茶盘,姜大山赶紧的拿了一个小桌子出来,把茶盘向上一放,那些自己拿了水杯的,就自己续了水,没拿水杯的,就拿了盘子里的杯子给自己倒水。 其实,这些退休的老人也是习惯了办公室那种自己喝自己杯子里水的习惯,可是,戴红英还是农村习惯,就是一个茶壶,数个茶碗。慢慢的,那些不太讲究的,就开始用戴红英准备的茶碗喝水,那些勤快的自己带杯子的,也自己续水,两相便宜。 乔旗安在那儿站得够久,引得大伙都看过来,可是,又隔得远,说话也不方便,认识她的一些老人就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姜大山两口子只是瞟了一眼,眼睛就继续转到孩子身上了。 或许是女孩子终是对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感觉兴趣,妞妞早忘记了那天差点儿被这个姨姨绊倒的事情,又冲着乔旗安跑过去。 嘴里还喊着“姨姨,姨姨”,她向这儿一跑,正追着她跑的虎子也跑过来。把个姜大山给吓了一跳,赶紧的起身,向这边跑。 妞妞离得近,又跑得快,很快就跑到了近前,虎子追上来,站到了妞妞的身边,和妞妞一起仰着头看乔旗安。那张与陈宵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型和鼻唇精致帅气,那双酷似姜锦的眼睛黑溜溜的像黑曜石,灼灼生光。把乔旗安给看得心浮气躁,恨不能踹他们几脚。她的脸向下一拉,紧了紧薄风衣,抬脚就走。与姜大山擦身而过的时候,鼻子里还哼了一声。 那些老人们的眼睛都随着孩子走的,看乔旗安站在哪儿不走不语的本就奇怪,两个孩子过去了,妞妞喊姨姨乔旗安不应不说,对姜大山这个老人都不敬,也是愕然,安安这孩子是在她母亲过世后来这儿住了几年的,那时候只是任性娇纵些,没想到这都三十了,竟然连寻常的礼仪也不讲了。集体默了。 虽然乔旗安这样,这里呆久了的人也不会傻的去指责或者背后议论乔旗安,只当没看到这些,谈起天气和园子里的菜来。 这几年,园子里的菜越种越出花样了。第一年种各色菜比较多,后来,戴红英发现,这个院子里住的多数吃食堂,基本上不自己做饭,于是从第二年就开始种些瓜果。现在是什么花生啊,葵花籽,草莓,甜瓜、脆瓜、西瓜等等零吃碎食的。倒是让大家更期待。 戴红英性子更直,看乔旗安这样,脸就落了下来,把妞妞叫过去,一边喂她喝水,一边骂她:“你这个没记性的,前天儿差点被她踩到,今儿还向前凑!你是欠收拾!” 其他的老人还不知道这一出,听得这个也只是互相看一眼,就乔旗安刚才的样子,真撞了妞妞也很有可能。 这些人虽然嘴上不说,回到家到底是免不了唠叨一二,告戒自己的家里人以后离乔旗安远些。 邓主任的父亲也是学院里的老教师,听得父亲的唠叨,忍不住说:“这算得了什么,过几天,这小姜一家就要被赶走了。” 他心里最不舒服,虽然姜锦不坐班,但是,对工作从不推诿,质量上更是一丝不苟,只要自己提了要求,几乎没有完不成的。这几年自己宣传部向上交得一些手写报告,也让上级很欣赏,自己还得了好些表扬,小姜写的公文简洁清晰又有文采,非常实用。可惜,这小姜一走,自己还到哪儿去挖这样的人才? 老邓老师惊奇的问:“这是真的?这可是咋说的?” “谁知道乔旗安怎么想的,非要赶走小姜一家。自己跑到院长办公室,对着小邱说了一通什么保密什么安全的上纲上线的话,把乔院长也给架上去了,这不让走是不行了,要不,以后这学院里万一出点啥事儿,谁也担不起。” “这是为什么啊?难道她想去宣传部?”老邓老师想不通。 “她倒没有这打算,院长还让我打报告向上级要人呢。” “那既然小姜一定要走,还是让她们一家早走吧。这学院里没事还可以弄点儿事儿出来,到时候,可不害了小姜一家子?” 邓主任一听,出了一身冷汗,这乔旗安不能用常理来推,这万一她弄点夭蛾子,小姜一家可担不起,学院里也是麻烦啊。小姜可是在他手下呢,自己可是直接负责人。 “那我去和陈院长商量一下,这事儿既然定下了,就别瞒着小姜同志了,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就这么一大家子,突然回了老家,估计住都是个问题。” “回来,回来!”老邓老师叫住儿子, “要是这样的话,我给小姜推荐一下,看看你姑父那边学校里要人不。小姜这孩子是个妥帖的,字也是真好,现在这一代里字能到她这地步的寥寥了。这样的人才回家种地就太可惜了。明儿我给你姑父打个电话。” 邓主任的姑父是北大的古文学教授,□□初期被下放到了农村,不过很快就给放回来了,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工作,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邓主任的字就是小时候跟着姑父学过几天的,现在学校好像正要恢复,目前没有学生可教,他就专管了学校的人事处。 “要打就今天打吧,这时候我姑父正好在家。” 老邓老师跟着邓主任去办公室给妹父魏世华打了电话。 魏世华比邓老师一家子消息都灵通些,这一两年里国家必要恢复高考了,以前的老教授们死得死伤得伤,十年浩劫也让人才接续不上,听得邓家父子两个都倾情推荐,答应的很爽快。让她们一家子都过来吧,反正学校里的房子空得很多。 邓主任得了这信儿,心里高兴,知道陈副院长和姜锦一家关系近,把老爹送到楼上,家门也没进,就颠颠的去了陈副院长说了。 陈院长一听当然高兴,也就没把自己和乔院长让姜锦回原籍县城学校的打算说出来。能到高处当然就不去低处了。何况自己的儿媳妇也在北京,老伴和自己这没几年就得退休了,自己一家子和小姜一家住得近些也便宜。 以前陈院长两口子认了陈宵这个硬扒上来的侄子,是图个热闹,可是没想到这几年是真的得了这个侄子的济了,姜锦一家一直拿他们亲人待,这几年家里的针线被姜家一家给包了,三个孩子也亲近他们,爷爷奶奶的叫得欢,他们可舍不得这三个宝贝蛋,能在一起还是在一起的好。 这事儿起早不赶晚,在邓主任这儿得了准信儿,看天色还早,陈副院长又颠颠的去找了乔院长。 乔院长当然不会不满意,自己闺女这个炕爹货让自己骑墙难下,现在虽然还是让姜锦走,但人家是上升,面子里子都好看,也让他的愧疚之心得了抚慰。当下决定,给姜锦要正式的调令,两个学校正式的交接。 这样一来,姜锦就是过了明令的调动,对那边安排工作和其他,都是很有好处的。而且,这样,姜锦的户口粮油关系也可以挪到京城。 现在下乡青年回乡的多,户口迁移正是不严格的时候,姜锦借这次调动一下子农转非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边陈副院长忙着和魏世华打交道,安排姜锦,那边陈副院长又把姜锦叫到家里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副院长当然不会再说乔旗安要赶她们一家走的事情,只说邓主任惜才,把她推荐给了北大的魏世华教授,魏教授现在也是学校主管人事的副校长,目前乔院长正协商着想把姜锦的户口也给迁过去,给她弄成正式工。 “正式工如果弄不成,一个正式合同工还是应该能够得到的,不管怎么说,在燕京的大学里比在这儿好。再说,虎子这也眼看着得上学了,再憋在这儿也不合适,现在这时候转过去,到了暑假上幼儿院正好。” 末了,陈副院长又嘱咐姜锦:“你工作调动的事情不要说出去,有人问就说回老家探亲。等你在燕京安顿好了再给大伙写信也行。安顿好之前别透露出去。” 姜锦还以为她调动也算是机密,自以为懂得的郑重表示一定保密。却没想到陈副院长这是怕乔旗安再捣乱。乔旗安那上纲上线的能力确实是太强,是革命的好材料,也是捣乱的好把式,他还真的怕了她了。 姜锦被这个好消息给弄懵了,晕晕乎乎回到家,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倒是戴红英比较心大,甭管咋说,小姜这是越走越高,铁定是好事儿。是好事儿就接着。何况,还关乎着孩子的事情。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还打算着走之前先去老家看一看。说起来,自己在这儿一呆三年多,现在大槐的第二个孩子都要生了,她还真是想老家了。 “要回去看看也得等小锦在燕京安顿好啊,到时候找个人帮她看着孩子,咱们回家看看,你这时候回去,让小锦自己弄着大包小包去燕京?” 姜大山这么一说,戴红英也觉得只能这样,反正也不差那两月,说不定到时候能够看到大槐的儿子呢。 没过两天,乔院长就给了准信儿,燕京那边能够给安排转成正式工,入职的公文已经寄出去了,到了后,她拿着信回原籍办理户口迁移手续,拿着入职公文和户口迁移手续,去北大报道就行了。 得了准信儿,姜锦一家忙着收拾东西,和各家告别。 姜锦一家是个谨慎的,陈副院长不让他们说要去燕京的事情,他们就不说。别人问起来,只含糊的说回老家看看。 大家伙也知道他们来了好几年了,这时候回家看看也是应当的,也没多想。各个收了姜家送的东西,又各给了东西表示一番,直闹腾了好几天,调令寄到了,他们一家也收拾好了,立马打包回家。 有很多东西是不方便来回捣腾,姜锦就托付了董医生,等她们到了京城后给他们寄过去,至于那些家具和缝纫机,就找机会让货车给代运过去。 姜锦一家一走,这乔旗安心里爽得不行,这种一言可以操控别人的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让她连着好几天都笑逐颜开,对着乔院长也开始嘘寒问暖了几次,对着郑卫国也有了好脸色,这要是让她知道,正因为她背后的搞事儿,让陈宵和姜锦越走越高,不知道会不会悔断了肠子。 ☆、回老家 学院里派了车载着姜锦一家七口和送行的董医生到了市里的火车站,司机帮着他们一家买上车票,是借学院的名义买的包厢。又帮着他们把行李包袱的都给弄到车上,安排好他们一家。董医生最后分别,董医生又抱着虎子和妞妞舍不得撒手。 “奶奶,奶奶,你别哭,我长大了就回来看你。”虎子还像模像样的拍拍董医生的背。董医生本来就没哭,此时就笑了起来:“好,我等着虎子来看奶奶。到时候虎子要开着大车来看奶奶。” “我要开坦克来看奶奶。”虎子最近听妈妈讲得战争故事特别入迷,他感觉开坦克的最威风。“我要开飞机,开飞机!”妞妞抢着说。 “好好好,虎子开坦克来看奶奶,妞妞开飞机来看奶奶。” 皮皮和闹闹也不甘被冷落,也凑过来,也不说话,只巴巴的望着董奶奶。 “哎呦,我的两个小乖乖哟,你们可把奶奶的心给看化了!”董梅芝一人脑门上亲了一下,两个小娃娃脸上都显出一满足的笑。 “时候要到了,快进去吧,别耽误了。小锦啊,这路上你就别张着眼睛,可别让孩子们吃了屈。” 又唠叨了一轮这才做罢。 让姜锦和姜大山领着孩子回车厢,戴红英站在车门口,抓着董医生的手叫着老妹妹:“这几年,真是多亏了你了,这不管我们小锦到了哪儿,也不能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董医生被戴红英这不伦不类的话给说得笑了:“快别这么说,什么恩德,咱们两家遇上,这是缘份,等你们在燕京安排好了,说不定我和老陈也退休了,到时候我们再聚。到时候我们家的衣服鞋子还得指望着你们……” “那敢情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在燕京等你!”戴红英也不矫情,直接就说定了,也不管她自己能在燕京几年。 四个孩子头一次出门,更是头一次坐车。兴奋的不行,特别是虎子,包厢那种狭小的空间怎么展得开他。于是,在包厢里玩儿没一会儿就闹着要出去。 没办法,姜大山和戴红英只好领着虎子和妞妞去车厢里玩儿。好在,他们这截车厢是半封闭的,不像普通的车厢那样满是人。也不过是有一个男人靠着窗边吸烟,另有两个年轻男人在车厢的一头轻声的说话。能坐到这个车厢的基本上都是有身份的,或者像他们这家一样,托了有身份的亲人的福气的,并没有什么下三烂的人。姜家三个大人倒也放心。 姜大山只要在那儿看着就行了。虽然也有乘客听得过道的笑闹声会打开门看一眼,但是,看是两个漂亮的孩子,也不忍苛责。 没一会儿,皮皮和闹闹也在车厢里呆不住了,姜锦就让戴红英在车厢里歇息一下,自己带着皮皮闹闹也出了包厢。 虎子一看妈妈出来了,飞奔过来: “妈妈,妈妈,外面在飞。”在他心里,妈妈是无所不知的,刚才他从窗子里看外面的树飞速后退,不明白怎么回事儿,问姥爷,姥爷也不知道,现在妈妈出来了,就赶紧的问妈妈。 皮皮和闹闹也跟着起哄:“飞飞,飞飞!”扎霎着两手要让妈妈抱,看窗外。妞妞也围过来跟着起哄。 姜大山笑呵呵的说:“你妈妈只有一只手,怎么能够抱起你们四个人!”说着,进了车厢,提了几个包袱过来,让虎子和妞妞站到包袱上,自己抱起皮皮,姜锦抱起闹闹,一家人就脸贴着窗子上的玻璃向外看。 “妈妈,为什么飞?”虎子逮着问题不放,因为平常里姜锦基本上是有问必答的。 “不是飞,是倒!”妞妞纠正表哥。 “妞妞说得对,这是倒。不过,严格说来,并不是树和庄稼在倒,是因为我们火车在前进,而我们又在火车上,所以,感觉是车外的东西在倒。” 几个孩子都并不明白,但是,他们并不关心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更关心的是自己的问题得到了妈妈的解答。 “羊——”皮皮和闹闹正在看图识物,看到窗外一大群的羊,兴奋的直跳。 “怎么有黑的?”书上的羊都是白的,虎子看到其中夹杂的黑羊感到很惊奇,还没等姜锦解释,虎子又感叹说, “哇,好多韭菜啊!”姜锦一看,是大片的麦田,这时候的麦子已经拔节抽穗,但是,从火车上看来还是矮矮的一层,虎子只在书上见过成熟的麦田,没见过青青的麦苗,自已家里却是种得有韭菜的,所以,才发出这样的感叹。 “哈哈哈……”姜大山先忍不住笑了, “虎子啊,这可不是韭菜,这是麦子。看来回家得让姥爷好好教教你,要不然,就真的五谷不分了。” “五谷不分!”皮皮和闹闹逮着机会就欺侮他们的大哥,他们大哥才比他们大一岁多,完全没有威信可言。 “你们五谷分?那棵树是啥树?”虎子也不甘示弱,直接对两个弟弟开炮。 “他们小,不会应当。”妞妞到底是个女孩子,姐姐范儿十足,虽然她见识不一定赶得上虎子,可是,她会以“自己是姐姐,要包容弟弟”来要求自己,完全不在乎弟弟们的挑衅行为。 “我到底是哪一边儿的?叛徒!”虎子是个要强又要面儿的孩子,对妞妞这个同伴的被叛很不耻。 姜锦拍拍虎子的头:“你和弟弟最多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哪儿来的叛徒!” 本来在车厢一头说话的两个年轻男人此时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姜锦抱着闹闹直起身子,把眼睛调过去,冲两人点点头。 两个人一愣,姜锦刚才出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这一会儿姜锦一直抱着孩子,身边还围了好几个人,他们也没注意,还以为,好几个孩子的妈妈一定会很老很难看了,可是姜锦容貌清丽,身姿曼妙,声音清脆,气质还好。怪不得能够生出好几个漂亮孩子。只是,这也太年轻了些,到二十不? 虎子和妞妞都长得身高腿长,比人家五岁的孩子看着都壮实,说话又利落,外人都当他们五六岁了。所以,他们才感叹姜锦的年轻。 两个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姜锦一家,回到包厢里。 姜锦看着他们走路的样子,感觉他们应该是军人出身。反而放下心来。 他们都是某部队的干部,最近区域借调交流,一厢八个人,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其他几个正在说某个演员。 “哎呀,她算什么漂亮,我和刚子在外面看到了个真的美女,那才是真的漂亮。”周平插话。 “有多漂亮?”一帮子的男人都瞅着他。 “身高腿长,腰细胸高,关键是气质,人家那气质,真的是娴静文雅,像清王朝的格格似的。” “你拉倒吧,这个时代哪里还有格格,吹牛不带上税的。” 其他人嘘周平。 刚子替他辩解:“是真漂亮,那个子和我差不多了。就是有三个孩子了。不过,人年轻的很,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绝对不超过二十五。” “少妇啊。少妇的漂亮不可言说。咱哥们也去看看。” “人家还有好几个孩子,小心别冲撞了。”刚子嘱咐哥几个。 其中年纪最大的付营长傅宗扬对小年轻人的话题已经不感兴趣,但是也被其他几个给拖了出来。 过道里,孩子已经对窗外不感兴趣,孩子们正追逐不停。 虎子和妞妞本是一国,皮皮和闹闹是另一国,向来是哥哥姐姐跑得快跑得远,皮皮和闹闹只有望洋兴叹的份,这会儿,车厢短,过道窄,虎子和妞妞只能来回的跑,两个弟弟不用追就能够等到他们。于是,也跟着加入捣乱。一时帮着虎子堵妞妞,一时又帮着妞妞堵虎子。因为妞妞向来对两个弟弟更耐心,所以,两个孩子也最常帮妞妞,把个虎子给堵得哇哇叫,直喊他们是汉奸,是特务。两个小的也不管什么汉奸特务的,反正能够让大哥气得暴跳,就一定是不错的,因此越发来劲儿。 虎子虽然猛,但是被姜锦教得很好,并不莽撞,遇到两个弟弟堵他的时候也是能够急时煞脚,不撞到他们。对弟弟们更不会推搡。 皮皮和闹闹完全无负担的和哥哥对着来,一时之间,数次让妞妞给逮到,不得不做“敌军”。 虎子这是平生第一次在和妞妞之间的战斗中如此憋屈。一边气得哇哇叫,一边还要注意躲避三个人的围追堵截,看得姜锦和姜大山哈哈大笑。 虎子被笑得脸涨红,正逮着两个弟弟没注意的空隙快速穿过,只顾着往前猛冲,正撞到打头的傅宗扬的身上。 虎子跑得太快,自己撞了人,却煞不住脚,身子就要向后倒,傅宗扬一伸手抓住了虎子的肩膀,止住了他后仰的趋势,他身子一蹲,和虎子对视,忍不住一惊:“虎子!” 他和陈宵在军政大学时在一个宿舍,对虎子的照片可是看了又看的,即使不看照片,虎子那像从陈宵脸上拓下来的五官也不会让他认错。 走过来的姜锦听到他喊声一愣,傅宗扬仰起脸看到走近的姜锦,心里赞叹:真是漂亮!当初姜锦给陈宵寄了大肚子照片,本来是想把自己的狼狈给陈宵看的,没想到反而引得一干的学员对姜锦的容貌和出身的一番议论,也让人们对她的容貌更加的印像深刻。 傅宗扬心想:“陈宵的爱人这样子,比原来照片可好上好几倍,怪不得刚子他们说漂亮。”心里想着,脸上却并不露出来,站起来,笑了笑:“您是不是陈宵同志的爱人?我是他的同学傅宗扬。”手伸了出来。 姜锦赶紧也伸了手轻轻的握手:“你好。对不起,孩子太调皮,冲撞了你。——虎子,给伯伯道歉!” “伯伯,对不起!”虎子把小手掌放到眉边,比了个军礼。 傅宗扬一把抱起虎子:“好小子,有你爸的劲儿,是不是以后也想当兵啊?” “嗯!”虎子重重的点头。引得傅宗扬一阵大笑。 “这就是那对双胞胎?”傅宗扬把虎子放下,蹲下身子,摸摸凑到姜锦腿边的皮皮和闹闹。 姜锦点头:“皮皮闹闹,叫伯伯。” 双胞胎很给力的同声喊,那声音齐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是两个人。 “好,好,好!陈宵同志是个有福气的。” 傅宗扬后面的同志们一听这姜锦是军嫂,都收了嬉笑的神情,给姜锦敬了个军礼。姜锦一一点微笑点头,神态大方,有礼却不近狎,娴静柔和。 回到包厢里,周平赶紧的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是漂亮吧。” 司哲捣他一肘子:“你小子严肃点儿啊,那是咱们军人的媳妇!” “啊,军嫂?” 周平看大家伙都默认,摸摸鼻子,嘟嚷了一句:“这是哪个小子这么好运,媳妇漂亮,孩子还养得这么好。” 众人都看向傅宗扬,傅宗扬和陈宵原来处得不错,根本没想过向这些人们普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回自己铺上坐着了。 傅宗扬是陈宵那届唯二和陈宵年龄差不多的人,主要是家里有背景。毕业后他被家里人安排到了内陆的一个大军区里。尽管如此,他还是挺关注陈宵的消息的,前一段时间陈宵立功升职的事情他也是早早就得到了信儿。没想到在学校里那么滑头的一个人这么拼命,敢只身入虎穴。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孩子老婆可怎么办? 不期然的,他眼前又浮现出姜锦那清丽的面容,那平和温润又恬静的气质。 陈宵的媳妇真是普通农人? 在学校时有人传陈宵有背景,是靠着老丈人的,可刚才那个老大爷,明明只是个普通的老大爷,最多是比一般人板正些,儒雅些。但,真的没有一点儿上位者的气息。 傅宗扬此时对姜锦的来历充满了兴趣。 ☆、本性难移 火车凌晨四点到达省城车站,四个孩子白天太兴奋,这会儿正睡得香,几个大人都舍不得把他们叫起来,就用大人的衣服把他们包好,准备分配一下如何抱出去。只是,皮皮和闹闹也是将近两岁的娃了,一个也有二十来斤重,一个胳膊抱一个是不现实的,三个人就打算用布把两个娃一个在前胸一个在后背的绑在姜大山身上。正在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了,傅宗扬带了司哲和刚子来帮忙,戴红英看人家是真心帮忙,也不客气,就让他们三个和姜大山一个抱了一个孩子,自己和姜锦提了包袱跟在他们身边。 半夜里下车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他们一出站台,就看到正扒头踮脚的盯着这边的姜槐和陈宝。 两边人会合,一家人连说了无数的感谢话,把孩子接过来,戴红英和傅宗扬推来搡去的好半天,终于把一大包的吃食都送了出去。 傅宗扬他们一回车厢,其他人也就醒了,周平很不客气的把包袱解开,里面是一些吃食,几个咸鸡蛋,几个淡鸡蛋,一摞葱油饼和一大包的点心。这本是姜锦为了家人准备的路上的食品,戴红英也来不及分,就全塞给他们了,数量不少。 司哲捻起一个鸽子蛋大小,上面洒了白芝麻的点心丢到嘴里,点心酥脆,一咬就满口的香:“嗯,还真不难吃。” 其他人就你一个我一个的拿起来放到嘴里。姜锦做的点心不像一般店里卖的那样齁甜,而是淡淡的甜,香也不是特别的香,而是清香,因为她里面放了绿茶沫子,所以,点心的味道很是特别,粘在外面的芝麻也不是炒的,而就是生的,并不香的发腻,怎么吃也不厌烦。 周平又撕了一角葱油饼,里面不只有葱花,还放了姜锦自己配制的五香粉,味道很好。 “不但长得好,孩子生养的好,这做饭都好。”周平感叹一声,“不知道咱这战友是哪里修得福气,人生得此佳妇,复有何求!” 司哲踢了他一脚:“也不看你自己的德性,做梦呢!” 好几个人跟着起哄,一群人闹成一团。 姜锦当初给陈宝和姜槐各发了一封信,陈宝乖觉,一接到电报就赶到姜家,和姜槐商量着两人一起到省城接姜锦他们。从N市回老家,要先做火车到省城,然后从省城再做车去县里,再从县里坐车回镇上,这一路的倒腾,三个大人管四个孩子,实在是有些难。他们就是要在省里接了他们,和他们一起倒车。他们从早上出发,下午到达省里,吃了东西,就在这候车室里等着,一直等到这会儿。只是,从省时直达县里的车只有下午一点的一趟车,还有晚上八点的一趟过路长途车,要想早到家,就得再去市里倒车。 戴红英是近乡情切,倒是想立刻做去市里的车,到市里再去倒车。去市里的车也得是八点后了,再倒一遍,比直达车最多早到家两个小时。姜锦还想在省城里转转,于是,劝着戴红英先到旅馆里安顿下,都好好歇歇,然后下午做直达的车回县里,姜锦让姜槐陪着去城里转转。于是,一家人就在旅馆订了个房间,陈宝陪着姜大山两口子看着几个孩子,姜锦和槐直接出去转转。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也刚亮,街道上的人很少,但是,很多的早食摊子已经开始摆了出来。看着倒还是不少。姜锦领着姜槐专门钻胡同。 城区里有些破败,浩劫之中,多数人没钱也没心没胆收拾宅院,一些解放前留下的老院子原来精美的女墙被破坏,雕花的门窗被撬坏,但是,毕竟是在人口集中的城市,即使这些老院子里精美建造没被保存,但里面住的人也并不少。这几年添加的人口不少,下乡回城,拖家带口的回来的更不少,于是,很多的院子里搭满了自建的小屋子,有的楼房里也隔了好多的小间。 有的胡同头上都被人堵了搭成了屋子住了人。 钻了好几个胡同,姜锦问姜槐:“哥,你看出啥来了没有?” “啊?看出啥来了?我就是看着这城里住得特憋屈,你看这一家一家住的,院子小的转不开身。一个院子里住那么多人,一帮子的人在那儿排队上厕所,接水,还不如在咱家里住得舒坦。” 姜锦失笑。 “咋了,小锦,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得对。哥,你看,这人们的日子总是越来越宽松了,孩子们越来越多,以后住就是个问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说我以后就可以让我的建筑队来给城里人建房子了?”姜槐可是时刻记得妹妹给他出得主意呢, “可是,我那也算不得什么建筑队,就是会垒个墙、搭个屋子的,这城里的房子咱真不会弄。” 姜槐的那个所谓的建筑队,就是有几个泥瓦匠,几个肯下力气的年轻人,在农闲的时候帮着周围村里人盖房子,农村的房子简单,最难的技术不过就是垒灶,建火炕及烟囱,再就是上梁柱的事情。 “慢慢来,先从容易的开始,接些小活,慢慢就会了。省城的建筑公司不也是有工人的?到时候真接到搭楼的活,可以请他们帮忙指导啊。” “这倒也行,我打问着有那实在肯干的,以后真有了活就请人。” 姜槐是个实心的人,他也不懂什么现在的形式,将来的发展,她妹妹说让他组建建筑队他就组建,让他学机械就学机械,也不管现在的建筑队一年也接不了几个活,队里的机器就那几样,他倒干得都挺上心。反正他妹妹又不会害他。 “我看这城里建房子都爱用个砖和水泥,用土坯倒少,回头我问问看能不能向这城里卖砖,咱自己队上的砖,我和大伯说一声,价上可以便宜些拿,用咱的砖咱的人,就给他们便宜的建,我就不信他们不会用咱。” 姜锦觉得他哥难得的能够举一反三了,高兴得不得了:“哥,你真厉害,都能想到这法子了。” 姜槐摸摸头,嘿嘿的笑:不管多大岁数,妹妹崇拜的目光总是让他特别高兴。就为了妹妹的夸奖,他也得好好的干啊。于是,从此,这姜槐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到哪儿都注意看看人家的建筑情况,终于提前了半步,抓住了改革开放的东风,成了有名的建筑商,这是后话。 他们在胡同钻了半天,又去一些厂房区转悠一圈儿,已经到十点了,姜锦又带着姜槐去了百货商场。 前世姜锦有个朋友就是一开始就商场售货员,改革后,自己包了柜组,最后生意越干越大,自己成立了物资批发公司,赚了钱就买房产,有商铺,有办公楼,也有学区房,年纪大了后,把生意交给孩子,自己就吃房租,光租金一年的收入都上亿了。过得悠哉游哉的。 二姐姜娥和二姐夫崔兵都是做生意的料,以后也可以走这条路。 姜锦前几年的时候,光想着让姜槐当个货车司机,让大姐二姐做做服装,这两年见识越多,心也越发的大,给家里人的规划也就越发的大起来。 姜锦一家从省里又回到县里,到了镇上,崔兵早领着供销社里的货车在那里等着了。孩子和戴红英坐驾驶室,男人们去后斗,一路向姜家走。他们直接就向姜家走,陈宝也没意见,关键是,他三嫂回家,也没地方住,家里的房子都占了。也没人替姜锦看孩子。他可是看出来了,三个孩子基本上是姜家父母在照顾,从喂饭到哄睡觉,全是姜家父母的事情,他三嫂就是等着父母把孩子弄好了,给孩子解答一些问题,哄孩子玩玩儿。 三嫂越来越有城里人的样子了。陈宝不能不服三嫂本来就有种养尊处优的气质,现在更是如此。带着三个孩子也是利落干净,从容淡静,不急不躁的。并且也越发的漂亮了。 把姜锦一行送下,陈宝就跟着崔兵的车一起走了。 姜槐带着姜锦一行到家的时候,家里正是灯火通明,不止是赵秀芳在等着他们,姜大海一家和几个邻居都在等他们。戴红英这离开家都三年多了,平时和戴红英交好的几个,只要是得着信儿的,都早早的过来,等着迎接他们。亲友相聚,一番契阔自不必说。 一路上大人孩子都累得不轻,大家伙略站一下也就纷纷告辞。家里的炕和被子早就晒暖铺好,三个孩子并没有认床,和他娘一起扎扎实实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刚起床,陈宝就开了拖拉机来接他们了。 昨天晚上,陈宝回到家里给陈家老两口报了平安,当然也说了三个侄子生养得特别好,少见的漂亮孩子。陈父陈母虽然是不太会挂念人的,这孙子到了眼前了也是稀罕,今天一大早就早早的催了陈宝,让他来接姜锦和几个孩子。 因为要带着孩子,所以,姜锦这次回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带了些轻便的布料。这次除了两老,陈宵的大伯二伯两口子、陈宵的舅舅舅母两口子,一人一身;下一代的孩子人人有份儿。现在陈家的孩子实在是多,陈莲三个孩子,陈宽四个孩子,陈容四个孩子,陈宝三个孩子,陈萍目前只生一个。十五个孩子六个老人,这布料也是一大包袱。戴红英又把昨天邻居亲友们送的鸡蛋、挂面、馒头等东西收拾了一篮子让姜锦带上。 陈宝是个细心的,在拖拉机斗里铺了麦秸草,还放了两个小板凳。戴红英又找个床破褥子铺到车斗里,让三个孩子直接坐到褥子上。 三个孩子第一次坐拖拉机,新鲜的了不得。 皮皮和闹闹扒着车斗,努力稳住身子,看路边的树,地里的牛和沟里的羊,都兴奋得了不得。遇到图画上认识的就大声的喊,遇到不认识的就问。 虎子对这拖拉机比外面的东西更感兴趣,看着烟囱突突的冒烟,听着车隆隆的声音,感受到车子的颠簸,瞪大了眼睛,只是妈妈正扶在两个弟弟的身后顾不上他。只能闷到心里。 到陈家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陈宝直接就把他们送到陈父陈母现在住的地方,也就是姜锦曾经住过的院子。 一别三四年,屋子院子除了旧些,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陈父陈母正在院子里看着陈宝和陈容的两个最小的孩子,陈桓和陈椿。陈家这几年添了六个孙子,孙女还是原来的那两个陈柳和陈桃。 其他人都去上工了。 陈父陈母一听拖拉机停在门口,赶紧出来。正看到陈宝把三个漂亮干净的小男孩子从车里给抱下来,而姜锦正站在车斗里把孩子一个一个递下去。 陈宝把虎子放下来,又把皮皮给接过来,陈父走向前去想接了闹闹,才想起自己胳肢窝里还夹着个陈桓呢。他伸出的手尴尬的又缩回来,任陈宝把皮皮放下,再接了闹闹下来。本来想抱着闹闹的,可是陈桓却不干了,在爸爸的胳肢窝下扭身子伸胳膊的,一个劲儿的叫爹。 陈宝只好把闹闹给放下,接陈桓。 姜锦紧跟着跳下车斗,三个孩子不认识陈父陈母,就围在姜锦的身边,好奇的看着陈父陈母。 “快,叫爷爷奶奶。” 姜锦抚抚虎子的头,又牵住皮皮和闹闹的手。 三个孩子乖乖的叫了爷爷奶奶,把个陈家老两口给喜的,不知道说啥好,只一径的向里让, “快进来,快进来。” 姜锦领着皮皮闹闹,虎子跟在后边,进了家门。 陈宝一手抱了儿子,一手把东西也都提进来。 进了堂屋,陈父陈母坐了上首的椅子,姜锦和虎子一人一个马扎,皮皮和闹闹则偎在她的怀里。 陈父陈母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姜锦也不是个活泼的,不过问了几句寒暖,两方人马就没话可说了。姜锦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让三个孩子给爷爷奶奶磕头,可看现在,陈父只坐在位子上,眼睛倒是挺热切,却也没有抱孩子的行为,陈母的怀里还抱着陈容家的老四陈椿,估计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孩子放下,抱抱自己的另外几个孙子。 她也尴尬了。 这事儿闹的,实在不像是回家,比走亲戚还不如。 其实,陈父陈母也是喜欢自己的这三个孙子的,可是,三个孙子都穿得那个干净,那个新,他们两个虽然衣服并不是太差,也亏得是年年有姜锦寄来的衣服,但是,抱孩子抱的一身的土,在这么干净的孙子和儿媳妇面前是相当拘谨的,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姜锦看陈宝把东西放在她手边,赶紧接过篮子,给陈母说:“这是我娘让带给你的。这个包袱是我给您二老和家里的孩子们带的一些料子。一个孩子三尺布,大姐家、妹妹家的孩子都有,共是十五块。这几块是给大伯大伯娘,还有舅舅舅母准备的。这些都搁娘这儿,劳烦您给分了吧。我这过两天就得走,也不能一个一个去拜访了。” 陈母感觉几年不见,这媳妇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那调子像广播里的,用词也开始拽,还“您啊您”“拜访”啥的,心里别扭,却又不是尖刻的人,不好意思当场提意见。 陈父倒是听到姜锦说过两天就走,立刻就问:“你这时候不年不节的,这是请假回来的?” “不是。我现在调到燕京的大学里去上班了。这次回来,一是探望您二老,也让孩子们认认家门;二是为了办调动手续。” “办啥手续?” “迁户口。” 陈父陈母还没反应过来,陈宝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三嫂,这么说,你转成正式的了?”他的声音兴奋的都变了调了。 姜锦看他真为自己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可真好,这下子三嫂就吃公家粮了,而且还是去燕京,那可是国家领导上班的地方。” “啥,老四你说啥?你三嫂这成了公家人了?她要去主席呆的地方上班了?” “是啊,是啊。” “那可真好,真是祖坟上冒了烟了。”要不是这几年破封建迷信太厉害,陈道平都想去给祖宗上柱香,哎呀,过了这么多代,自己家里又出了吃公家饭的人了。 “这户口也要迁到燕京?” “是啊,这户口和粮油关系得跟着工作关系走。” “你这户口转走了,孩子们咋办?”陈父问。 “他们和我一个户口,跟着我转成城市户口。” “三个孩子也跟着你吃供应粮?是不是说这三个孩子也跟着你去燕京了?” 姜锦点点头。 “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儿,老头子,咱家这小孙孙也成了公家人了。” “孩子算不得公家人,但算是城里人了。”陈宝给他们解释。 “那还不一样,反正不用得地就有粮食吃!”这比媳妇有了正式工作更让人高兴。 到了中午,下工的下工,放学的放学,陈家人把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汪金花钱玉秀也不客气,把陈父陈母攒得东西都拿出来给做了,光馒头都蒸了三大锅,才够一家人吃的。那菜更是一盆子一盆子的向外端,把陈父陈母好几个月的油盐都给吃空了。 陈家大伯二伯本来还想留饭,看这一大家子,碗筷都不够,最后就都拿了姜锦送给自己的料子,乐颠颠的回自己家去吃了。 吃过了饭,陈宝赶紧的领着姜锦去大队部开介绍信,这户口调动是大事情,农转非更是了不得。也幸亏姜锦本是军属,政治审查这一块就省了。大队长开了介绍信,亲自陪着姜锦和陈宝去镇上派出所迁户口。等姜锦忙完了赶回陈家,已经快黑天了。 姜槐的拖拉机已经停在了家门口了。 姜锦一进家门,感觉气氛不对,家里人都在院子里,姜槐、虎子、皮皮、闹闹站一边,陈家一大家子站一边儿。怒目相对,无言而礼。准确的说是姜槐怒对陈家人,陈家人对姜槐是无言而礼。 “这是怎么了?” 虎子和皮皮闹闹都跑过来,偎在姜锦的腿边。虎子自诩为哥哥,向来不急妈妈身边的位置,这次却有些不同寻找,不但紧向姜锦偎过来,还两手抱住姜锦的腿,脸埋到了姜锦的两腿中间。 “虎子,这是怎么了?”姜锦蹲下身子,扶住虎子的头。 “娘,我们回家。”虎子小时候是叫娘的,后来有了皮皮闹闹,戴红英两口子在学院里也学得那些城里人,让孩子叫妈妈,他也就改口叫了妈妈。这会儿又叫了娘,看来是急了。 “什么回家?这里才是你们的家。——弟妹,你也真是的,怎么教的孩子?这到底是老陈家的娃,怎么连老家都不认?这以后是不是连爷爷奶奶都不认了,是不是连祖宗都不认了?”钱玉秀的声音尖刻,真的很烦人。 姜锦感觉到三个孩子偎得她更紧,有些心疼,冲着钱玉秀喊:“你闭嘴!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钱玉秀“呵——”了一声,怪声怪调的说:“瞧瞧,瞧瞧,这还没成公家人,就开始看不起家里的妯娌,要在家里作威作福了,这要是真成了公家人,还姓不姓陈还说不定呢!” 姜槐攥紧了拳头,正想开骂,陈宝先开口了:”二嫂,你没事儿别瞎咧咧,你陈榆和陈林他们用不着三嫂他们了?“ 陈宝专掐七寸,钱玉秀张了张嘴,最终闭上,没敢再说什么。但是,自始至终,陈父陈母都没有张嘴替姜锦说一句话。 姜锦有些心冷,把孩子交给姜槐说:”哥,你先抱孩子上车,我去拿孩子的衣服。“ ”哎,咋这会儿就走,让孩子在家住几天吧,你有事儿就去办,孩子搁家里就行。“可惜,姜锦和姜槐都没有理她。 姜锦自顾进屋去找衣服,但是,找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三个孩子穿的夹克外套。 现在虽然是初夏,但是一早一晚的还是很冷,何况要做拖拉机,没有衣服是不行的。 ”娘,孩子们的衣服哪儿去了?“陈宝看二嫂领着孩子匆忙向外走的身影,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再找找?“陈母眼睛四顾,不敢看陈宝和姜锦的眼睛。 ”娘,你到底给搁哪里了?“ ”就,就在这儿来着。“陈母随手在炕上一指。 “到底在哪儿呢?” “别找了,让你二嫂拿走了!”陈父扔出一句。 “你怎么让二嫂拿走了?虎子他们穿什么?” “你二嫂要拿我有什么办法?老三家的,你别和你二嫂一般见识,反正你也富裕,回头你再给孩子们做一件就得了。” 姜锦真是无语了,没见过这么当婆母的,真是劫富济贫的大侠。 “孩子现在穿啥?”陈宝很生气,打开他娘的衣服柜子,一通的翻,姜锦给陈父陈母及程家舅舅舅母的布料正放在最上面,陈宝为了找衣服,就拿出来放在了外面。姜锦拿过来,直接拎走。 “四弟,你也别找了,我拿这几块料子给孩子裹裹就行了。” “哎,你!”陈母急得直跺脚,姜锦却长腿一迈,径直出来。 门口,姜槐的拖拉机已经发动起来,三个孩子乖乖的站在后车斗里。 姜锦把包袱向车里一扔,爬上车,根本不看追出来的陈父陈母,姜槐更是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 陈宝看拖拉机载着三嫂和三个孩子远去,有些无奈的看着父母,问: “刚才,你们和姜家大哥干啥了?” “其实也没干啥,就是你二嫂提出来,想老三家让出两个名额,把小榆和小松的户口迁出去。他们几年就大了,转成城市户口,好给安排工作。老三家那对这还不到两岁呢,离着长大还早,等到他们长大了,再想办法,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沾小榆小松的光……” 陈宝着他娘心有不甘的面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国庆期间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没能够及时更新。 请原谅,阿宁也是个拖延症患者,平时的不到最后关头,就写不出来,没有预留存稿的习惯,遇到突发事件就抓瞎了。 郑重道歉。 说一千道一万,请大家看我表现吧。 要是我再这样,就敲我好了。 ☆、笨人的笨办法 其实,这次的事情钱玉秀虽然眼热,陈母也被说动了,但是,陈家其他人都不看好,谁能这么傻,管人家的儿子不管自己的儿子。就是姜锦这么老实,陈宵也不是个老实的啊。再说,姜锦这户口都迁出去了,再闹腾不是白搭嘛。 只是钱玉秀这人看不得别人好,一种妄想罢了。 陈母也没什么坏心,只是当妈的都有劫富济贫的心,很明显,姜锦过得好,自己其他几个儿子过得不好,按她的想法,几个儿子平均了,都过好了才好。当婆婆的还有种小心眼儿,那就是如果媳妇比自己厉害,就想着压她,越是厉害,就越想压。虽然姜锦四时八节的向家里寄东西,她就是感觉着姜锦没把自己放到心里。这不,好容易回来趟,先去了娘家不说,还不打算在家里住。这个老三家的,向来不把陈家当回事儿。所以,老二媳妇给她找点事儿做,她乐见其成,还肯推波助澜。只是,姜锦这么直白的扇回来,把送给她的料子又拿回去,还是让她感觉脸火辣辣的,也感觉挺没意思的。到陈萍回来,冲她喷了半天,她就越发的感觉没意思,心里又开始埋怨老二家的眼皮子浅。 姜锦不管陈家这些官非。他们在老家呆了五天,就又启程出发。因为赵秀芳生产在即,姜槐没有去送他们,却是改崔兵请了几天假,送姜锦他们一行人。 燕京离着本地只有一千多里地,市里就有直达的长途汽车。崔兵是在外面走老了的人,路头熟,这一路上让他打点儿,其他人只管带着孩子跟着走就行了。到了B大一看,其他的家具和用品早被陈副院长他们给运来了,魏世华也挺上心,不但把屋子给准备好,还把那些用品都给简单收拾好,姜锦他们略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在B大的房子是个平房小院,小院里六间正屋,一家三间北屋,一明两暗,东西墙各两间侧房,做厨房和储物间。院子东边厨房窗前种了一棵合欢树,西边种了棵枣树,正屋门口还各砌了三个小花台,原来种的什么看不出来了,现在只余了些杂草的根,看得出是刚清理的。 姜锦一家就住了东边这一户,西边还没有住人,但是,门窗也都休整好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住进来了。 “领导是真好,给咱们个院子住。这要是住楼上,咱这一窝的孩子可咋办。”戴红英喜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让领着他们进来的办事院谢宏忍不住的笑。 他打开房门,对姜锦说:“你的东西三天前都送过来了,我让人给都摆进来,如果哪里不合适,告诉我,我再找几个人来帮你调整。” 姜锦一看,书橱和柜子都给放在了次卧里,箱子放在卧室里,缝纫机给放在堂屋的一角,布置的挺合理的。 很是感激:“都给安排的很好,谢谢您了!”微微的低头,做了个感谢的动作,谢宏脸有些红,他三十多岁的人,遇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真诚的道谢,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 “你别客气,魏教授既是我的上级,也是我原来的老师,以后有事情找我就行。” 然后又交待了哪里买菜,什么时候领粮油票,办公室在哪里,这才退出去。 因为几乎把在原来的东西都运了过来,家里倒不缺少东西,就是封在箱子里的一些锅碗瓢盆的都拿出来,各自归位,放在箱子柜子里的被子都拿出来,铺的铺,盖的盖,还有日常用的零七碎八的东西。 一直到天黑下来,家里才算是收拾停当。晚饭是没法做,因为没人什么食材,崔兵刚想出去买,谢宏带着自己八岁的儿子给送了一大兜子的面饼和一大盆的菜。 “这是我家爱人做的,味道不好,你们将就着用点吧。” “谢老师,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可是救了我们的急了,我们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戴红英乐颠颠的借过东西。像这样的人情往还,她比姜锦专业多了。篮子再提过来的时候,里面放满了红枣和花生。 反把谢宏给弄和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推辞。叫上儿子要回家,谁想,谢宏的儿子谢宥跟虎子玩儿得正起劲,连头也没抬,冲他老爹挥挥手: “爸,我还要在这儿玩儿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个儿回。” 于是,三岁的虎子和差半个月三岁的妞妞有了他们的第一个朋友。 第二天,姜锦去魏世华那儿报道了。魏教授五十多岁的年纪,人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慈和宽容的笑,一点儿也没有所谓的文人的清高自许,怪不得能够做人事主任。 魏世华看到姜锦也是出乎意料,他知道这姜锦年纪不大,字写得不错,人挺靠谱的,但没想到这么高这么漂亮。魏世华自己才一米七,和姜锦在一起就感觉自己比姜锦矮了很多。气质倒是真的好,有种古典美女的典雅和娴静。 “小姜同志,你写写看,你都擅长哪些字。”虽然自己的大舅哥和内侄都夸她字写得好,自己还真没见过。 姜锦前世习过颜体,也习过瘦金体,老来的时候还练过草书,她算不得有天赋,但是因为小时候基本工扎实,后来又有时间保证,练得都不错。于是,她也不藏拙,直接把三个字体都写了一遍。 “林中煮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颜体的厚重,草书的飞扬,瘦金体的锐利,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几年姜锦写得最多的是颜体,草书只有偶尔练习一下,但是看这几个字体,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草书有了很大的进步,相比于前世的形似,现在更有了飞扬的感觉。是因为新生而带来的青春活力? 魏世华实在是大吃一惊,他以为内侄所说的好就是一般的好了,但没想到这姜锦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老辣成熟的动笔,每种字体都是一气呵成,老练至极。 “你这都是自学?” 姜锦点头:“也算不上自学,我是跟着字帖练的。” “跟着字帖练就能练这么好,真是不错,不错。” 邓主任那水平只是相中了姜锦的字的规整,可以写文件和布幅标语,魏世华主要是从书法家的角度来看姜锦。 “小姜同志,这样吧,你先在办公室干着,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安排。” 这样的字让姜锦蹲办公室太可惜,最好能够开课教学,只是现在百废待兴,得瞅机会。在魏世华看来,虽然姜锦文凭低,但就凭这手字,也可以做讲师甚至教授了。 其实,这次的事情钱玉秀虽然眼热,陈母也被说动了,但是,陈家其他人都不看好,谁能这么傻,管人家的儿子不管自己的儿子。就是姜锦这么老实,陈宵也不是个老实的啊。再说,姜锦这户口都迁出去了,再闹腾不是白搭嘛。 只是钱玉秀这人看不得别人好,一种妄想罢了。 陈母也没什么坏心,只是当妈的都有劫富济贫的心,很明显,姜锦过得好,自己其他几个儿子过得不好,按她的想法,几个儿子平均了,都过好了才好。当婆婆的还有种小心眼儿,那就是如果媳妇比自己厉害,就想着压她,越是厉害,就越想压。虽然姜锦四时八节的向家里寄东西,她就是感觉着姜锦没把自己放到心里。这不,好容易回来趟,先去了娘家不说,还不打算在家里住。这个老三家的,向来不把陈家当回事儿。所以,老二媳妇给她找点事儿做,她乐见其成,还肯推波助澜。只是,姜锦这么直白的扇回来,把送给她的料子又拿回去,还是让她感觉脸火辣辣的,也感觉挺没意思的。到陈萍回来,冲她喷了半天,她就越发的感觉没意思,心里又开始埋怨老二家的眼皮子浅。 姜锦不管陈家这些官非。他们在老家呆了五天,就又启程出发。因为赵秀芳生产在即,姜槐没有去送他们,却是改崔兵请了几天假,送姜锦他们一行人。 燕京离着本地只有一千多里地,市里就有直达的长途汽车。崔兵是在外面走老了的人,路头熟,这一路上让他打点儿,其他人只管带着孩子跟着走就行了。到了B大一看,其他的家具和用品早被陈副院长他们给运来了,魏世华也挺上心,不但把屋子给准备好,还把那些用品都给简单收拾好,姜锦他们略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在B大的房子是个平房小院,小院里六间正屋,一家三间北屋,一明两暗,东西墙各两间侧房,做厨房和储物间。院子东边厨房窗前种了一棵合欢树,西边种了棵枣树,正屋门口还各砌了三个小花台,原来种的什么看不出来了,现在只余了些杂草的根,看得出是刚清理的。 姜锦一家就住了东边这一户,西边还没有住人,但是,门窗也都休整好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住进来了。 “领导是真好,给咱们个院子住。这要是住楼上,咱这一窝的孩子可咋办。”戴红英喜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让领着他们进来的办事院谢宏忍不住的笑。 他打开房门,对姜锦说:“你的东西三天前都送过来了,我让人给都摆进来,如果哪里不合适,告诉我,我再找几个人来帮你调整。” 姜锦一看,书橱和柜子都给放在了次卧里,箱子放在卧室里,缝纫机给放在堂屋的一角,布置的挺合理的。 很是感激:“都给安排的很好,谢谢您了!”微微的低头,做了个感谢的动作,谢宏脸有些红,他三十多岁的人,遇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真诚的道谢,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 “你别客气,魏教授既是我的上级,也是我原来的老师,以后有事情找我就行。” 然后又交待了哪里买菜,什么时候领粮油票,办公室在哪里,这才退出去。 因为几乎把在原来的东西都运了过来,家里倒不缺少东西,就是封在箱子里的一些锅碗瓢盆的都拿出来,各自归位,放在箱子柜子里的被子都拿出来,铺的铺,盖的盖,还有日常用的零七碎八的东西。 一直到天黑下来,家里才算是收拾停当。晚饭是没法做,因为没人什么食材,崔兵刚想出去买,谢宏带着自己八岁的儿子给送了一大兜子的面饼和一大盆的菜。 “这是我家爱人做的,味道不好,你们将就着用点吧。” “谢老师,你真是太客气了,这可是救了我们的急了,我们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戴红英乐颠颠的借过东西。像这样的人情往还,她比姜锦专业多了。篮子再提过来的时候,里面放满了红枣和花生。 反把谢宏给弄和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推辞。叫上儿子要回家,谁想,谢宏的儿子谢宥跟虎子玩儿得正起劲,连头也没抬,冲他老爹挥挥手: “爸,我还要在这儿玩儿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个儿回。” 于是,三岁的虎子和差半个月三岁的妞妞有了他们的第一个朋友。 第二天,姜锦去魏世华那儿报道了。魏教授五十多岁的年纪,人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慈和宽容的笑,一点儿也没有所谓的文人的清高自许,怪不得能够做人事主任。 魏世华看到姜锦也是出乎意料,他知道这姜锦年纪不大,字写得不错,人挺靠谱的,但没想到这么高这么漂亮。魏世华自己才一米七,和姜锦在一起就感觉自己比姜锦矮了很多。气质倒是真的好,有种古典美女的典雅和娴静。 “小姜同志,你写写看,你都擅长哪些字。”虽然自己的大舅哥和内侄都夸她字写得好,自己还真没见过。 姜锦前世习过颜体,也习过瘦金体,老来的时候还练过草书,她算不得有天赋,但是因为小时候基本工扎实,后来又有时间保证,练得都不错。于是,她也不藏拙,直接把三个字体都写了一遍。 “林中煮酒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颜体的厚重,草书的飞扬,瘦金体的锐利,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几年姜锦写得最多的是颜体,草书只有偶尔练习一下,但是看这几个字体,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草书有了很大的进步,相比于前世的形似,现在更有了飞扬的感觉。是因为新生而带来的青春活力? 魏世华实在是大吃一惊,他以为内侄所说的好就是一般的好了,但没想到这姜锦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老辣成熟的动笔,每种字体都是一气呵成,老练至极。 “你这都是自学?” 姜锦点头:“也算不上自学,我是跟着字帖练的。” “跟着字帖练就能练这么好,真是不错,不错。” 邓主任那水平只是相中了姜锦的字的规整,可以写文件和布幅标语,魏世华主要是从书法家的角度来看姜锦。 “小姜同志,这样吧,你先在办公室干着,等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安排。” 这样的字让姜锦蹲办公室太可惜,最好能够开课教学,只是现在百废待兴,得瞅机会。在魏世华看来,虽然姜锦文凭低,但就凭这手字,也可以做讲师甚至教授了。 还有六七个月就高考了,这个时候让她做什么工作,姜锦还真的并不太在乎。 如果说这个注定只能做六七个月的工作有什么好处的话,除了工资,最大的好处就是户口。B大更多的是收燕京本地的学生,自己在这儿参考,考上这里,那自己就不用老搬家了,也可以给孩子们找幼儿园了。 以前的时候姜锦没想过具体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现在看来,自己必须考B大才行。但是,问题来了,B大是以文科闻名,自己一直以来学习的都是理科。希望转科还来得及。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生活经济问题。自己要是读了大学,工资是没有了,自己可还养着一大家子呢。光陈宵那几十元钱根本就不够。 夜里,孩子们睡后,姜锦把这两年学得透透的物理化学摆出来,其实她还可以报考Q大的,但是,光搬家对孩子不好,也不一定能像在这里一样找到这样的房子。最后,她还是决定,趁这几个月,冲刺地理和历史。好在这两门才一百分,就是考差一点儿,也没事儿。 至于钱,她看着理化课本,突然就想起,恢复高考的时候,各地最缺少的就是课本。她可以趁这几个月抄几本书买一些。可以抄了卖给地方上的高中。还有那些往届的学生们。 这个还可以让陈宝也抄。 说干就干,姜锦跑到书店里,买了自己要用的地理和历史书,又买了两套数理化丛书和一套高中的物理化学,自己留一套,另一套寄给陈宝,让他抄偷偷的抄,多多的抄,自己有用。 在重生后的第四年,姜锦终于要运用自己的“先知”,挣钱了。 ☆、老婆,我想要俩闺女 学校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毕竟没有明确的文件,只是一些有前瞻性或者消息灵通人士的打算,所以,学校里的业务并不忙。相比于姜锦的工作内容,魏世华对姜锦的书法反而更感兴趣。他自己就是书法大成者,这些年□□中年轻人都搁下了这老祖宗的东西,他自己的孩子也不喜欢学,现在大有把姜锦当成亲传弟子的意思,每天给姜锦的工作不多,却总是指点姜锦的书法。姜锦借机向他请教一些古文言和古典典籍方面的问题。 对古典书籍,姜锦前世被外公和爸爸给塞了不少,这几年又陆续背了大部分的史记,文言底子相比于时下的年轻人,实在是不低。给了魏世华大大的惊喜。直接给姜锦开了个书单。 “咱中华五千年文明的传承,就在这古文字和古文化上,别看这几年对古文不重视,但是,这只是一时的,过了这几年,人们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古文字不能丢,古文化不能丢。你有这样的功底不错,你还年轻,这些的传承也得靠着你们。我这里有个书单,你自己先看着。你的方法挺好,就是把东西背下来,书读百遍,其义自现,都背过了,理解就不难了。等你掌握到一定程度,有机会再进修一下,可以专门研究。这些书图书馆里都有,你可以去借一借,我让小谢帮你去办个借书证,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姜锦拿着这个书单,感觉挺为难的,她是要高考的,而且,对于研究古文献,她也没有多大兴趣,否则,前世也不会学得那么吊儿啷当的了。她这几年背《史记》,一是因为知道读史使人明智,二是因为以前她实在没有什么书可学。可是,目前她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要准备高考和抄书挣钱。只是,这些话又不能说。 最后,姜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和学习安排,在班上,练书法,背《史记》,读其他的书,下了班,就抄书、背课本。 她这几年的史记背下来,记忆力得到很大的提升,三年多的文件抄下来,抄书更是不在话下。一本书抄个三五本就能够记个大概了,她十本八本的抄下来,就全记住了。等她抄到五十本的时候,说倒背如流都不是吹的了。 历史地理抄完背会,她松了口气,又开始抄数学和理化。特别是理化,□□期间这样的课程已经停了,就是现在在校的高中生,也没有系统的教材。她准备多抄个几本,到时候让崔兵拿到各地去卖。 五月中旬,陈宵的信从N城学院那边转了过来,姜锦才意识到自己调动这么大事儿,自己竟然忘记给陈宵说。 她不得不自我省检,生活太忙碌,她不但没空思念,都没空去想,可是算算,此时也是中越边境特别不平的时候,自己月月领着丈夫的钱,却没有给丈夫相应的关注,实在是罪过罪过。 怀着愧疚的心理,姜锦连夜给陈宵做了五六件的内衣内裤,全用的纯棉的细布,件件精裁细缝,内裤加了暗袋,还在右腿边上绣了只中国古代神话中像征保护神、战神、杀伐之神的白虎。内衣全是没有袖的贴身小褂,左胸缝了兜,考虑到他的工作,兜口都缝了松紧布,东西放里面不会掉出来。右胸绣了像征不死的朱雀。 好东西更是搜罗了不少,什么果干肉干的饼干奶粉的。现在他在边境,日常军鞋穿得多,姜锦干脆就弄了十多双的鞋垫子。这个再绣花就来不及,只能用缝纫机压些简单的图案。万字不到头的纹简单又寓意好,白色的鞋垫上藏青的纹,也漂亮的很。 这还不算,她把三个娃洗得干干净净的,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到照相馆照了照片,她站位的时候给陈宵留了位置,她重洗了结婚照上的照片,把陈宵的剪下来,把他贴在了自己身边,三个孩子的身后。 可想而知,这一段时间受尽媳妇冷落的陈宵接到这么一大包的东西,那个心啊,热乎啦的向上涌。压都压不住,直接就涌到了眼眶里。 陈宵正在这儿一件件的摸着媳妇寄来的东西感受媳妇的情意的时候,门被敲响,陈宵还没说“进来”,门就被推开了。 “陈营长,这会儿你躲在办公室干什么?咱们那边都检查完了,就剩你了。” 正是咋咋乎乎的王喜宝。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医药箱给放下来, “我这可是□□的□□了啊,这可是特殊待遇。” 部队的士兵多是来自北方,对这边湿热的夏季不能适应,时不时的有疾病发生,为了战士们的健康,军区医院里定期派人过来检查并宣传药理知识。在热带,很多的大病其实都是起于很少的事情。马虎不得。 这下连队向来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医院里向来是各科室年轻的医护人员轮流着来,这王喜宝却是每次都积极主动的要求来。每次来了,就不忘记给探望陈宵。这次她们过来三天了,王喜宝给带的零食啥的都早进了陈宵战友们的肚子里了。 王喜宝看桌上这一堆的东西,拿起个捆成一捆的鞋垫: “这么多啊?这东西好,这儿这么热,经常换换鞋垫能够保护脚。哟,做得好精致,你妈做的?手好巧!” 放下鞋垫,又去拿陈宵眼前的衣服,陈宵眼明手快,一把抓起了刚才让他感动的想流泪的内裤,这东西可不能让个未婚姑娘看。 “啥好东西,还不让看?!”王喜宝手一转,抓了桌子上的马甲,手捻了捻, “这布料好,吸水,还干得块。——哟,还绣了花呢,这是什么?白色的老虎?怎么和真的老虎不太像啊。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应该是神话中的青龙白虎中的那个白虎吧,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白虎是什么来着?战神?杀神?我记得爷爷给我讲过的。哈哈哈,你一个军人,身上绣上这个东西,算不算封建迷信?” 陈宵把一包的吃食推向王喜宝那边,把衣服给夺过来:“你可别瞎说,这只是家人的祝愿。我是军人,为保家卫国化龙化虎都不怕,只要能够克敌护国就行。” “瞧你吓的,我又不会去告发你。” 她对零食并不感兴趣,反而对寄东西的人更感兴趣。 “这东西都是你妈给做的?” “不是,我媳妇儿。”对陈宵来说,姜锦给他点阳光他就能灿烂,实在是媳妇性子太冷,热情一次不容易。 “啊?!你媳妇还会绣花?”王喜宝突然感觉陈宵那一脸的笑有些刺人。 陈宵自从去了军政大学,就很少谈论媳妇,此时也不想多说,只是嗯了一声,就开始收拾包袱。 “哎——,你媳妇儿长得俊不?”王喜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但心里又有种“好汉无好妻”的定论在。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比我俊几成?”王喜宝五官说不上精致,个子也不高,但是,胜在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又爱笑,很是可爱。 高高的媳妇,矮矮的王喜宝;五官精致俊美的媳妇,胖乎乎娃娃脸的王喜宝;沉静淡然的媳妇和活泼爱笑的王喜宝…… 这,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嘛!陈宵自己在心里掂量了一番就忍不住笑了。二十四岁的王喜宝在二十二岁的媳妇面前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你笑什么笑?到底我漂亮还是你媳妇漂亮?”这话一出口,王喜宝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莽撞了。 陈宵觉得王喜宝真不愧是个孩子性子,这有啥可比的,于是用哄孩子的口气说:“你俊,你俊,你是白衣天使,你不俊谁俊?” 嘴里哄着,脑子里却想着刚才看得照片:媳妇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吸引人,真是压力山大,这还跑到了皇城根下了,这要是让小白脸给勾了去可咋办? “真的!?”王喜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灼灼放光的看着陈宵。 “这还能有假。——不是要检查嘛,快点吧,一会儿还要开会。” 陈宵想赶紧把她打发走,好再温习一下家人的关怀,好好看看自己家的三个臭小子。 王喜宝喜嗞嗞的给陈宵检查完,连蹦带跳得背着医药箱出了办公室,正与教导员巩一凡走了个对头。 “小王,啥事儿这么高兴?” “不告诉你!”王喜宝吐了下舌头,跑远了。跟在巩一凡后面的陈家乐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脸咋这么红?” 陈宵自己没感觉到,陈家乐却一直对王喜宝这么亲近陈宵有意见,营长可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这王喜宝有机会就来看成营长,是啥意思啊,营长也不知道避嫌。 陈家乐知道营长今天收到了家里的包裹,还以为王喜宝能够意识到陈营长已经有老婆孩子的事实,就是不知道她跟着傻乐个啥。 巩一凡进去见陈宵正在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放吃食的布袋解开了,一袋袋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巩一凡不客气的抓了一包扔给陈家乐,自己也解开一包,是牛肉干,拿一条咬了一口: “哎,这味道好。以前吃的要么太干太硬,要么太咸,这个不太咸,还绵软,从哪里卖的?”部队里也有牛肉干,味道比这个差太远。他翻看包装,发现全是自家缝的白棉布袋儿。 “自家做的?” “嗯。媳妇做的。” “啊!?”不怪巩一凡吃惊,他们调到这儿一年了,陈宵的家人来信不多,除了寄过几双鞋子,吃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寄。 “以前顾不上。她自个儿带着三个娃呢。” 陈宵很少说自己的家人,大家伙只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有三个孩子。 “多大了?”陈家乐也好奇,没想到营长这么厉害,有三个孩子。 “一个三岁零五个月,两个两岁余两月。” 陈宵今天实在是高兴,有意显摆。 “等等,等竺,一个三岁多,两个两岁多?双胞胎!还两年仨?哎呦,你小子行啊,这么厉害!”巩一凡比陈宵大五岁,今年三十五了,孩子老婆都在老家,这么多年,虽然夫妻隔个一两年能够聚一聚,也只得了一个孩子。陈宵这么年轻就有三个了,真是让他羡慕的很。 “营长,你好厉害!”陈家乐这个实在孩子确实感觉营长厉害,三个儿子,都没听他说,真沉得住气,营长爱说笑,人没架子,没想到遇到自己的事儿这么闷得住。 “不是你营长厉害,是你营长老婆厉害。再好的种子遇到盐碱地也没招儿。” 陈宵横了巩一凡一眼,拿出鞋垫子抽出两双递过去:“我脚大,你剪剪边儿也能用。” “你老婆做的?这么精致剪了真是可惜了。” 陈宵做势来抢: “可惜就给我留着。” “别介,我就是弄双大的鞋子也得铺啊。这破天气,又湿又热,我脚都泡涨了。有鞋垫儿不用是傻子。哎,弟妹这活精致,有空让她多做几双啊。” “没空!”巩一凡一噎,又一想,这女人自己带着三个不大的娃还得干活,也确实没多少空闲,怪不得以前都没有给陈宵寄东西。 巩一凡拿着几包吃食和两双鞋垫出去了,陈家乐在这儿对着陈宵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在这儿磨叽啥呢?”陈宵摸了摸鞋垫,到底没舍得抽出来,只扔给陈家乐两包吃食。 “那个营长,嫂子好不?” “废话!不好能给我生这么多儿子?能给我寄这么多东西”?陈宵白他一眼。 “不是,那啥……” “到底是啥?要是再不说,就去做三百个俯卧撑!能上得了阵杀得了敌,几句话也值得这么磨磨叽叽的!” 被逼到这份上,陈家乐豁出去了,他站直了身体,闭了眼睛,喊:“请营长和王喜善同志保持距离!” “啥?这关王喜善啥事儿?” 陈家乐一不做二不休,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的吐噜了出来: “那个王喜善没事儿老来咱们部队晃悠,还每次都来看你,给你带东西。下面好多战士还以为你们在处对像。营长你是有老婆的人了,这样影响不好。” 陈宵真是懵了,王喜善这姑娘活泼热情,对他充满了崇拜,让他心里产生自豪感,还一度希望自己媳妇也能够像她一样崇拜自己,但是,要说有别的想法,他是真没有。别说他没那心,他也没有那胆儿啊,对他来说,前程都比命重要了。要不,他也不会舍弃留校的工作来这前线拼命了。 耍流氓可是会失去前途的! 陈宵真是吓坏了。 “很多人这么说?” 陈家乐点点头,当然,这都是下级士兵的看法,很多人并不知道陈宵已经有了老婆和孩子。 “这不瞎寻思吗!” 陈宵从衣兜里掏出姜锦给寄过来的拼凑的全家福,摔到桌上,指着照片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媳妇这么俊,不但给我生了三个儿子,个个给我养得这么好,现在还调到燕京大学里去工作了,我傻了看上个矮冬瓜!” 话说完,陈宵脑子不禁一抽:我这是脑抽了,说这些气话,还把王喜善给骂了。 好在陈家乐完全没把营长的失态放心上,他早被照片给吸引住了。 哎呦,嫂子又年轻又漂亮,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直直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虽然是坐着,也可以看出个高体修,怀里的三个孩子长得更是好,一个一个像年画的娃娃似的。 “营长,营长,你儿子们长得真好看!我还从来没看到那么好看的娃娃,年画上也比不上。”他两眼放光。二十四五岁的兵正是想女人想孩子的时候,要是自己有这么好的儿子,一辈子也值了。 “是吧,是吧,俊吧,我和媳妇长得都俊,孩子们想难看也难。这要是再生一对闺女,领出去,那才叫体面!” 陈宵得瑟了半天,想起王喜善这事儿,最终也没有嘱咐陈家乐把自己有个漂亮媳妇和三个漂亮儿子的事情给瞒下去。不但如此,他还加紧了给姜锦写信。 一 就媳妇靠自己的本事转正并调到燕京的行为做出充分的表扬; 二 就媳妇把三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事情表达了充分的感激; 三 对媳妇寄来的东西夸了又夸,还特意提了提自己明白了白虎的含义,一定要做一只护国杀敌的白虎; 四 请求媳妇多写信多寄东西,特别是鞋垫儿,多多益善;轻便透气的鞋子也可以寄几双。 五 含蓄的表达了对媳妇的思念之情。 说是含蓄,陈宵那文采和性子也含蓄不到哪里去,满篇的想孩子想老婆,畅想靖边之后能够牵着儿子的手逛皇城的情境。 最后的还用极小的字写道:最近边境安宁,媳妇工作如果能够抽得出空来的话,可以来探亲。非常期待能够再生两个闺女。 看到信的姜锦又羞又气:知不知道要实行计划生育了?就是不实行计划生育,他们也不可能再一次一下子中标啊。 嗯,还有一点儿,姜锦感觉有三个就可以了,她可不想再生了。 探亲嘛,还是可以有的。 于是,姜锦计划边境探亲了。 ☆、途程 燕京到边区三千多公里,火车要走五天四夜,即使是姜锦很想让三个孩子都去见见父亲,也是并不现实的,孩子们太小,在那种混杂的封闭的空间里,不定会染上什么疾病,她不能拿着孩子冒险。最后,她还是只能只身一人赴边疆。 姜锦为了减轻路上的负担,是轻装上阵,就背了一个军用包,背了些换洗的衣物和吃食,至于给陈宵和战友们的礼物,只好到当地再想办法。这次姜锦买的是硬卧,这种座位比起很多人的硬座或者直接站票已经很好了,但是,却是姜锦前后世加起来最艰难的一次旅行。 上中下三层的窝铺,虽然有自己的空间,但是都很狭小,六七十个人的车厢里只有一个卫生间,过道窄的人与人相遇得侧身才能过。下铺放着的鞋子,有的新有的旧,很多都散发着臭气。 姜锦是最上面的铺,把布帘拉上,相对来说隐蔽性还比较强,但是,车顶很低,像姜锦这样的个头的,坐着就很难抬起头。下铺里的人,过来过去,说话,吃东西,总也不静,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第一个白天,姜锦缩在自己的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上厕所和需要喝水的时候才下来。等到了晚上,好容易都静下来,姜锦也实在是累了,半醒半醒的迷糊过去,夜半的时候感觉车不知道在哪里停了一下,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但,喧闹很快就过去了。姜锦并没有注意,正迷糊的时候,姜锦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她的头部摸索,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蹭一下坐起来,因为起太猛,头撞到了车顶,“咚”地一声,她被撞得昏头昏脑之前,看到一只大手从她的枕头下缩了下去。姜锦掀开帘子向下看,并不明亮的光线下,下铺有人坐着,其他几个铺好几个人都坐着或者半倚,并没有睡觉。看不清脸,只能大体判断应该是几个年轻的男人。他们都盯着姜锦露出来的脸,没有人说话。虽然这些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姜锦的感觉却非常的不好。其他的隔间里,除了呼噜声就是梦话声,都无知无觉。 姜锦有些害怕,把帐子掖紧,身子更紧的向里靠。 火车咣当咣当的压轨声一路碾过黑暗和寂静,向远方延伸,姜锦脑子里默默的背着史记中的篇章,重又陷入了睡眠。她第二次被惊醒的时候,是感觉自己的腿被人给摸了一下,好在,那只手只是一摸就缩了回去。却把姜锦的瞌睡给完全吓没了。她从背包的夹层里掏出那把小小的水果刀,紧紧的握在手里,盯着床沿的部分,准备再有爪子伸过来,就一定给它一下子。 只是,外面的人或许也知道她醒了,再也没有动静。 姜锦就这样握着刀子蜷缩在小小的铺位上,度过了火车上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天亮,姜锦衣服也不敢换,把自己的床单枕巾收进背包里,背在背上下床梯,估计下面的人也没想到上铺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都盯着姜锦一步一步的下了梯子,看她在下铺底下找出了她那双崭新的鞋子,蹬上,去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队,几全是男的,没有一个女的。姜锦排在后面,那些男人都不时的瞟过来一眼,有同伴的还悄声议论几句,眼睛却并不离开姜锦。姜锦很尴尬,但是,也没有办法,个人问题必须解决。好在,他们也不过是议论几句,并没有人过来搭讪。姜锦实在不是个平易近人的形像,对陌生人更是拒之千里。 姜锦在卫生间里换了衣服,洗涮完毕,再出来,门口的人还是排了很多。姜锦挤过人墙,穿越了车厢,在乘务室外的过道上放了背包,从里面掏出饼干和肉干,就着杯子里的水,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然后也不回铺位上,就坐在背包上,掏出书看了起来。 古文书是有好处的,那就是看得慢,能够很好的消磨时间。 中间里乘务员过来过去的,也并没有赶她。只是提醒她在车停开之间注意安全。就这样,她一整个白天就是在过道里度过的。幸亏接下来的路途中虽然也时有停车,人数却没有始发站时的多,没有连这个地方也挤满。 到了晚上,姜锦不得不再次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这次,下铺又换了人。一对四五十岁的老夫妻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得都并不差,再有两个三十四岁的男人,穿着八成新的工作服,应该是单位公差。这两帮人都挺友好,见姜锦过来,坐在下铺的那个工人坐回自己铺位上,主动给姜锦让了位。那个中年妇女是个热情健谈的,看姜锦背着包过来,还以为她和自己是一个车站上的车,和姜锦打招呼,但是,因为口音挺重,需要她说好几遍姜锦才能够听懂。但是,这依然没有阻挡住她交谈的欲望,有意的放慢了语速,和姜锦聊。 “你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漂亮姑娘,怎么能够一个人出门,你爹娘的怎么能够放心?!……” “你这一看就是上班的,在哪儿上班?” “哎哟,你在大学里啊,那敢情好,那可得有大学问才行,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 中年的男人也跟着偶尔插一句:“你家里有当兵的啊?哎呦,你这闺女这么小就嫁人了啊?云南啊,好远的,还有好几天才能到呢……” 姜锦经受了一大波中国式交谈的荼毒,差点让人把祖宗三代都给刨问出来,实在是让姜锦应付不能,汗都要下来了。最后赶紧的爬到上铺,拉了帐子,坚决的表达了想休息的愿望,那妇女才不甘不愿的嘟囔一句“这么早就睡觉,哪里睡得着哟”,然后把矛头又转向那两个工人。 满室内都是她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姜锦躺在铺上,听着那女人都要给那个死了媳妇的工人说媒了,心里有些想笑,明明是萍水相逢,却连人家的婚姻大事都给操心上了。 一直到乘务员要求静音,她才停止,唠叨几句,睡了。 这一夜虽然没睡多少,但是,心倒是安的。白天的时候,那两个工人下了车,暂时没有来他们这一厢,姜锦这个白天终于能够安心的在座位上坐坐。只是到了夜里,那一家三口又下了车,夜半时分,又有旅客上来,姜锦只把自己的帐子关掖得紧紧的,不管外面如何,坚决不露面儿。心里却默默的算着行程,还有一半就要到了。 天刚发亮,姜锦就爬下铺位,找出自己的鞋子,一抬头,正与下铺的乘客双目相对。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纪的男人,脸白白的,略有些胖,两只小眼睛藏在眼镜后,一副文化人的样子,看姜锦发现了自己偷窥她,也并不尴尬,一笑,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虽然这个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他眼睛在姜锦胸部和臀部溜的样子让姜锦感觉却不舒服,胡乱的点了头,背着背包去洗手间。 这时候天还早,多数旅客还在睡梦中,洗手间门口没有排队,但是,门却被紧紧的关着,里面的灯是亮着的。姜锦在门口等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姜锦敲了敲门,再敲,门终于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胖胖的秃顶的男人出来,不耐烦的神色在看到姜锦的一霎那又收了回去,脸上挂出油腻腻的笑,把姜锦给笑得真犯恶心。 等进去一看,地下脏脏的,她接了水管的水冲了半天才好。 等到换好了衣服,又洗漱完毕回到铺位上,隔间里的人已经醒来了,两个铺位上没有人。另外几个人都坐在自己的铺上说话,看样子是一起的。那个眼镜男坐在了桌旁,拿了一本书在读,姜锦瞟一眼,发现是一本红宝书。姜锦一过来,那人放下书,眼睛从姜锦的背包上滑过: “家里有当兵的?” 姜锦点点头,脱鞋,准备上上铺。那人指了指小桌的对面: “还是在这坐一会儿吧,一会儿就要吃饭了,上去还得下来的。” 姜锦一想也是,自己虽然并不太喜欢和眼镜男说话,但是,坐在上面也确实挺难受。 于是,姜锦就把背包放在椅子下面,坐到椅子上。却是掏出了书,拒绝和人交流的样子。 “你哥哥当兵?”眼镜男脸半趴在桌子上,脸凑过来一些。 姜锦向后缩缩拿了书的手,摇摇头,眼睛还是盯在书上。眼镜男却并不放弃,继续追问: “弟弟?还是父亲?” 这个人操着半生的普通话,嘴里说着故作文雅的话,手里拿着红宝书,姜锦心里认定他应该是早期造反出头的人。只是奇怪,四人帮倒台都一年多了,这人还拿着红宝书,是不是没有其他的书可以让他装? 姜锦的冷淡不但没让眼镜男放弃,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你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够一个人出来呢?你这是打算去哪儿,我去送你啊!” 自以为俊俏的一张虚胖的脸越凑越近,并不避讳同处一室的其他人。这种人,要么是当土皇帝唯我独尊习惯了,要么就是脸皮厚,毫无廉耻心。看那样子,应该是前者。 姜锦听说过很多偏僻山村里的土皇帝,把村里的所有女人都当成皇宫女人的事情。有的打着检验女性革命心坚决不坚决,有没有为革命事业牺牲的精神,要求女性主动献身,有的就以各种的明目检查或者批斗,连抢带强,在大炼钢铁的时代,还有些所谓的干部,见到女人就要检查一下她们的裤腰带上有没有金属,拉着人去厕所……不正常的社会有诸多不正常的现像,王小波笔下,张贤亮笔下,只是很小的一角。 想来,这位应该也是祸害过不少人。 姜锦恶心的不要不要的,干脆脱了鞋子,上了上铺。 夜里的时候,姜锦的脚底的帐子被悄悄的撩开,始终没有合眼的姜锦紧紧的盯着床尾那一处,当一个顶着帐子要冒进来的头露出在床边的时候,姜锦狠狠地踹了过去,一声短促的啊声,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拉的声,最后是沉重的扑通声。乘务员赶紧的过来查看情况。 眼镜男屁股着地,正呲牙咧嘴的想爬起来。 同隔间的人和附近隔间的人都醒了,有人到门口来探查情况,眼镜男被同室的人和乘务员给扶到床铺上,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心点儿,这床铺太窄,别翻身”之类的话。 躲在帐子里的姜锦长出一口气,伸开身子,终于可以放心睡啦。 但是,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这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转啊转。 以前,姜锦读一些纪实文学,里面写一些军嫂去藏区探亲,因为准备不足,在路上太冷,只好钻到别的人的大衣下,结果怀孕,被军人给休离;又有,军嫂去探亲的路上被人犯子拐卖,她总觉得那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但是,这几天的火车坐下来,她也深切的感受到,女人孤身一人,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每一时都是充满了危险。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危险更是加倍。 心里突然委屈。这委屈是来源于做女人的艰难,也是来源于军嫂的艰难。 想一想,做军嫂四年多,除了在学院的那一个学期,其他的时间,陈宵参与的时间很少很少。自己这是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姐姐,所以,在婆家遭受不公的时候,有家人为自己出头;在妯娌难缠的时候,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对于大多数的军嫂来说,没有人替他们顶,也没有护着她们,她们需要靠自己在婆家娘家间周旋,需要自己养孩子,需要自己下地干活。 即使这应该是幸福的相逢时刻,也需要经过漫漫长途,历经各种的事情,甚至调戏,污辱和伤害。 ☆、至亲 越离着目的地近,来卧铺的就越少,最后的两夜,姜锦的这个小间里始终保持在三四个人之间,整个车厢里也不过保持在三十到四十人之间,卫生间和坐位都宽松了不少。但是,姜锦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坚决保持着深入简出,能够在帐子里就绝不出帐子。为了少上厕所就尽量的少喝水。也幸亏现在天气还行,她每天就在厕所里擦洗一下,至于衣服,也顾不得,头一天,是一天一夜换一身,可是,她也只有带了五身衣服,怎么也得给自己留一身干净的见陈宵,最后一天,只好一身衣服穿了两天。 姜锦向来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只几天下来,本来就不胖的人就更瘦,合体的衣服都有些松,眼睛下陷,眼眶发青,嘴角起皮开裂,抹再多的润唇膏也不管用。 姜锦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尽管她在下车前特意换上了最好看的那身衣服,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还抹了油,但是,仍然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之色。 她最后下车的地方很偏,只有一个停一分钟的小站台,上下车的人还没有扒着车买土产的当地人多。她提着包一下车,就看到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的陈宵,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翻涌而来,泪哗的就下来了。 对于陈宵来说,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嫩、穿着嫩生生的樱草绿的衬衫的媳妇也是鹤立鸡群,他这还没酝酿好应该以什么姿势迎接媳妇,就看到媳妇那泪是哗哗的流,一下子就懵了。就是媳妇生双胞胎的时候也没见媳妇哭过。哎哟,把个陈宵给心疼的,得,啥打算也别有了,甚至顾不得军人让民的素质,拨拉开人流,几步就跨到媳妇面前,一把把媳妇给搂在怀里。 “媳妇儿,媳妇儿……” 这甜蜜的话语,这熟悉的语调,这温暖宽厚的怀抱…… 姜锦以为自己不思念,可一旦靠近,身心自动选择。于是,姜锦楼了陈宵的腰放声大哭。 陈宵和周围的人给吓了一跳,凑过来推销东西的人都退得远远的。 媳妇这是受了啥委屈了?陈宵急得没办法,也顾不得军人的风度,抱起媳妇就出站台。 他一抱,姜锦一愣,哭声就停了,只是刚才哭得太猛,这一抽一噎的,过不来那个劲儿。 正等在吉普车里陈家乐和充当司机的赵三胜,看营长直接抱了人出来,吓了一跳,从车上跳下来,跑步过来: “营长,有什么情况?” “回车里!” 姜锦心里那个尴尬啊,这也太狼狈了,这还给陈宵战友给看到了,太丢人了! 姜锦更紧的向陈宵怀里钻,把自己当鸵鸟。 陈宵抱着姜锦的手又紧了紧,他一脚踏在车踏上,用膝盖托住姜锦臀部,替出一只手,把姜锦背在肩上的包给摘下来扔到座位上,然后直接抱着姜锦上了车。陈家乐也赶紧的跳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示意赵三胜开车。赵三生是个很活泼的兵,听说营长媳妇来,愣是抢了司机的活儿想最先看看嫂子,刚还在车里想着要以啥神态恭迎嫂子,咋也没想到嫂子是被营长给抱出来的,这脸儿都没露,让他那个失望啊。一边开车还一边扫那个后视镜。 姜锦终于不抽噎了,却还是把头藏在陈宵的怀里不肯抬头。陈宵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肩颈,低了头,把嘴凑在她耳边,低声的问:“媳妇儿,到底怎么了?别怕啊,有我呢,谁要是欺侮了你,我揍死他!”最后一句说得恶狠狠的。 姜锦想说“就你欺侮我”,却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在陈宵腰部的软肉上使劲一拧,真是下了死力气的拧。 ”咝——“腰上的软肉最疼,即使碍于前面自己的手下在,陈宵也是忍不住咬了牙倒吸一口冷气,不过,心却放下了一点儿:还能够冲自己使坏,说明没大事儿。 想想,这还是媳妇第一次对自己这么狠,怎么这么高兴涅?陈宵心里美滋滋地。心一松,这嘴就没把门的,他有意用自己的嘴唇触触姜锦的耳垂,轻轻的说:“是不是想我想的?” 这下子,姜锦的脸一下子爆红:这个臭流氓,前面还有人呢! 前面的赵三胜从后视镜里看到营长用嘴耍流氓,一哆嗦,车就压了一个坑儿,把大家伙儿给颠了一下。陈宵的嘴就磕到了姜锦的头上,姜锦忍不住哎呀一声。 陈宵抬头挑眉,狠狠和瞪了一下赵三胜的背影,这一眼,让池鱼陈家乐都感觉到后背的寒毛竖起来了。 姜锦趁这会儿赶紧的挣脱了陈宵的怀抱,坐起来。先顾不上别的,先打开背包掏出镜子梳子整理仪表。赵三胜心虚的眼光一扫:我靠,嫂子这么俊!脚下的油门一紧,车子向前猛得一窜,姜锦正对着镜子梳妆,这一下闪的,差点跌下座位,也亏得陈宵眼疾手快,把她给揽到了怀里。 这次陈宵只是向前瞟了一眼,并没有刚才的杀气。而陈家乐却是同情的看了擦冷汗的赵三胜一眼,满满的同情得,这哥们儿回去就得被扔回去,回炉重造。 姜锦重新擦了脸,梳了头,整理了衣服,重又成了那个白嫩俊俏又娴静平和的小娘子。陈宵的揽着姜锦腰的手用力,把想挣脱自己手臂的媳妇重新给揽回来:用过就扔,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车站离着部队驻地还有八十多公里,路过一个镇子时,陈宵让车停下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离驻地还有五十多分钟。”这个时候是下午三点,姜锦在车上应该没吃午饭。 “我想买点东西。” 陈宵知道姜锦的背包轻的很,应该没带什么东西,他倒是挺赞成的,这么远,能够把自己好好带来就不容易了。 陈宵下了车,领着姜锦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儿。陈宵对这儿熟,并不带着姜锦去公家开的供销社,而是去一些户家。这里远离中央,一些政策执行的不彻底,公家的供销社没有多少东西,有好些东西也来不到这里。那些当用的东西反而是散落在各人手里。有的家门口挂个简单的标识物,比方卖油的门口有个满是油渍的石磨,卖绳子的院门口挂了挂绳子,有更多的门口什么也没有,只是门敞开着。 陈宵领着姜锦买了一些果子、糕点、熏肉,然后重新回到车上。 这会儿,两人的情绪平静下来,可以正常交流了。 陈宵最关心的是三个孩子,姜锦这个当妈的,即使再寡言,遇到孩子也是会喋喋不休。 什么虎子最想当兵,对训练感兴趣,对机械感兴趣,把玩具拆了装装了拆…… 什么皮皮最乖,闹闹最鬼,阳春阴违…… 什么皮皮以为爸爸就是一张照片,虎子以为爸爸就是军人…… 一个说得起劲儿,一个听得入迷。 人总说至亲至间是夫妻,原本姜锦以为自己和陈宵应该是至间的,毕竟没有一个屋檐下呆多久,但没想到,刚开始的尴尬是有的,不自在是有的,却没有什么陌生感。说到孩子,说到家人,说到父母亲朋…… 原来,我与他的交集已经如此之深。 前世她和丈夫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六年,即使是后来分居,也断不了节日或者家庭交际要一起出现。呆一起的时间比陈宵长多了。自己现在想起了,对那人除了从心底的厌倦,真的没有一点儿的留恋。正因为她前世没有尝到婚姻的好,所以,她这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幸福和未来与婚姻联系起来。可以说,之所以嫁给陈宵,就是为了这遥远距离和长期的分居。 但是,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遥远的时间,却并没有拉大自己和陈宵之间的距离。这是不是就是至亲的感觉?那她开始的筹划怎么算呢? 其实,这个男人很不错了。长的好,能挣钱,爱家,有责任心。 虽然有极品的家人,但除了二嫂钱玉秀,其他都要皮要脸的。再说,哪儿能有完美啊。 或许,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也没那么不可忍受。 ☆、来,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临时招待家属的地方是一排排的小平房,一律都是一明一暗的两室。家具虽然简陋却也齐备,被褥等用具可以现去领。陈宵知道媳妇是个干净好讲究的,早早的就给她安排好了,还专门弄了个大浴桶。虽然有集体的沐浴室,但是,陈宵却不想媳妇那漂亮的身子被别人给看了,就是女人也不行。 按说,现在这正是秋收的时节,探亲的不会多,但是,此时招待区里却住了七个人,还有一个叫谢俊华的赶着过来举行婚礼。整个招待区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几个帮忙的军嫂进进出出的,带着喜气。陈宵一领着姜锦过来,大家伙都停下来,有一个黑胖的嫂子走过来打招呼: “陈营长,这就是你媳妇?”陈营长为了给媳妇布置房间,都过来好几趟了,她们这些军嫂都暗地里笑话陈营长疼媳妇。 “哎呦,妹子可真俊,怪不得陈营长这么疼。”郭连长的媳妇马云仙呆了不短的时间了,和战士们熟悉了,也敢开玩笑。 “来,妹子,快看看你的屋子,陈营长自个儿可是跑了好几趟,那被子褥子的可是都换了新的的。还给你挂了窗帘的。” 这样的热情让姜锦有些无措,陈宵冲她一笑,“这是一连连长郭连长的爱人,你叫嫂子就行。”在这里陈宵的职位高,但年龄却不是大的。姜锦的年龄更小。 陈宵本来想把媳妇送过来再亲热一会儿的,在办公室里也只能是搂着亲一亲,刚过了过干瘾,但是,这么多的女人在这儿,他要是还把门给关了,估计明天媳妇就不能出门了,只好摸摸鼻子,交待姜锦,先看看屋子,有什么缺少的去找办公室人员要,就回去办公了。这最起码要到晚上九点后才能够过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天还亮着,离着食堂开饭还有个把钟头。这些嫂子们也没有什么事儿,并不回各自的屋里,都坐在外面说话。 从穿着的面色来看,这几家都不富裕,聊起来也确实是,几乎个个都是一大家子,都靠着丈夫的那点儿津贴,多数人家刚刚解决温饱。这次过来,花了大半个月津贴的路费也是很让她们心疼。 再听,原来她们之所以在这个农忙的时候来探亲,也是因为家里计划生育越来越紧,想趁现在还有空可钻,多怀一个。 “前几年的时候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让咱生都没办法养,这几年好容易好一点儿了,想生又不让生了。也不知道这上级咋一时一个样儿。” 郭连长的爱人马云仙今年都三十五了,先前只有一个闺女,害怕计划生育断了他们家的根儿。“ ”俺只有俩闺女,这要不让俺生个儿子,家里就成绝户了,那样俺就对不起永生了。“这是邢永生的妻子,今年也三十二了,管区里让她去结扎,她就跑这儿来了。” 姜锦听着,在坐的七个人,除了明天才成新娘子的谢俊华,其他六个,都是为了赶着钻计划生育的空子,躲这儿来想怀一个。其中只有一个有儿子的。 姜锦就不敢说话了,要是让人知道她年纪轻轻的就有了三个儿子,会不会被人排斥? 姜锦不说话,大家伙就以为她还没有生过孩子,不好意思掺和,反而给她传授了一些能怀孩子的秘招。 姜锦发现,不管是哪个地方的,只要是结了婚的女人,就荤腥不太忌讳,房中秘术也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 姜锦这个活了百年的老妖精也挡不住这些女人们的热情,脸红的和将要成新娘的谢俊华一个样儿。 “哎哟,这小姜,瞧这脸红的,都是嫁了人的,脸皮还这么薄!”马云仙伸手在姜锦脸上给捏了一把。姜锦的脸就更红。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说完了闲话,又安排了一下明天的事情,什么扶新娘子的,挡门儿的,洒帐子的,端饺子的……把个婚礼整得简单却并不简陋,很完全的一套嫁娶仪式。 在坐的嫂子们都是热情而善良的人,把别人的事情也当自己的事情来办。 “小姜干点儿啥?”姜锦在旁边听得正有趣,突然被人给点了名,有点懵,她对这婚礼的程式是一点儿也不懂的,也挺害怕加入那喧闹的,她想说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 “小姜啊,啥也不用干,就守着洞房就行,盼着小谢能多看小姜两眼,明年生个俊闺女。”一个嫂子说笑。 “那看也应该看陈营长,先生个小子的好。” 于是,话题就从对小姜的安排到了生男生女好,又谈论起这几年的计划生育。 到了晚饭的点儿,姜锦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陈宵派陈家乐给送过来了。于是,她也就没有出去。吃过饭,她紧着打了热水,好好的泡了一泡,这好几天在火车上只是随便擦擦,都没好好洗,除了月子里,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还没洗好,那些家属们都回来了,本来还想叫姜锦一起说话的,但知道姜锦在洗漱也就算了。 姜锦洗完了澡,又洗了衣服,还不到八点,就乏的不行了,也不管陈宵回不回来,自己先扑到床上昏昏的睡过去了。 好几天绷着神经,这会儿放松下来,一下子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晚上九点多,陈宵赶着过来,发现姜锦睡得死死的,虽然心里窝着一把火,可是看她陷下去的眼窝,也没舍得闹醒她,自己脱了个精光,又把姜锦脱了个精光,抱着媳妇热乎乎的身子睡了过去。 姜锦这一觉到了天大亮,要不是马云仙来叫她,她还醒不过来。 她看昨天晚上晾了一夜的衣服都干了,找出那件白底儿带点红枫叶的上衣穿上,也算是带点红色的喜庆色彩。 其他人都起来了,新房新娘都收拾妥当,就等着战士们跑完了早操过来举行婚礼。部队倒不是不通情理的让新郎再去跑操,他也有一天的假的,但是,其他的战友们没有啊,他们都想热闹一下,只好先上完了早操再说。 八点一过,被战友们簇拥着的新郎官谭松来了,是个中等个子,黑黑瘦瘦的小伙子,说不上帅,却有股子悍劲儿,带着点儿军人特有的锋利,此时也只余了一个大男孩子儿的害羞和激动,不大不小的眼睛里燃着灼灼的光。 一对新人在贴着主席像的墙上鞠了三个躬,一帮年轻小战士们就起哄让他们说什么爱情的誓言。 新郎谭松脖子耳朵通红,嗫嚅了半天,在战友们的起哄中,只说出一句“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姜锦和各个女人都受到了感动。 或许是因为周围算是陌生人,新娘谢俊华比新郎还放得开些,没等人催,就开始发言: “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爹娘,你不用担心家里。” 马云仙来了句:“还要给谭家生个大胖小子,来接他爹的班!” 周围的人轰地都笑了,谢俊华的脸更是红透了,就像这树上的红苹果。 婚礼举行过后,战友们该训练的去训练,军嫂们该忙自己的事情去忙自己的事情。姜锦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一直把中午饭都睡了过去。 等她下午睡醒出了屋,发现院子里除了谢俊华,其他七个军嫂全不在这儿。 “她们都去领东西了。”谢俊华告诉姜锦,这些嫂子们在这儿也闲不住,帮着部队战士们缝衣服,做鞋子,她们这会儿都去领要缝补的东西和做鞋子的材料。 “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那些嫂子们的目标明确,就是怀个孩子,一时半会的走不了,这谢俊华也二十三了,应该也有这打算。 “家里人说让我怀上孩子再回去。”谢俊华说起这个比姜锦更大方, “我知道我婆婆是啥意思,去年年底,小松和那边的人打起来了,还受了伤,家里人害怕。这要是有个万一,也给他留个后。” 谢俊华说着声音渐低。 姜锦愣住了,敢情这姑娘也知道现在边境不稳,在这个时候,她没有退缩,没有害怕,反而想着的是给战士留个根儿。 她一个普通战友的新婚妻子都知道的事情,像马云仙这样应该更清楚。 怪不得她们在秋收时节,舍家撇业的来这儿。 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啊,越到关键时候越是坚强执着,这会儿,那些妇女们不见愁苦,不说危险,不为自己,只为将来打算。 这才是军功章上有一半的军嫂的风貌的一部分吧。 没一会儿,几个嫂子都抱着提着的回来了。有一包包的旧衣服,也有些旧布料,应该是做鞋子用的。 “小姜,你起来了?瞧你这能睡的,小陈都过来两趟了。”指的是陈家乐。 姜锦笑笑,帮着大伙把地上铺垫子,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抖出来。 “来来,小姜儿,看你能干点啥干点儿啥,咱们在这儿吃白饭也吃得不落忍,好歹干点儿事儿。——你在这儿呆多久?”马云仙以为姜锦也是新婚,是为了要孩子过来的。 “再呆三天。”姜锦就请了半月的假,来回路上就要用去十天半。满打满算在这儿最多呆四天。 大家伙一愣, “这么几天哪儿行?这好容易来这么一趟,不怀个孩子回去,等他们回家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的。” 姜锦笑笑,没说话。 “那你也别干了,趁这几天的功夫在这儿转转吧。” 马云仙倒是体谅人,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只是,这周围除了林子就是土石山,荒凉的很,有什么可逛的?再说,这离着边境线也不太远,出了军营还是有危险的。 “没事儿,周围也没啥可看的。”姜锦从针线盒里抽了针线,纫上,也跟着忙活起来。只见姜锦的细白娇嫩的手指翻飞,被撕裂或挂破的口子被缝得严严实实、平平整整,有的地方口子略大些,对缝不起来,姜锦就干脆就绣成了朵花。 “小姜这手艺可真不错,学过绣花?”有嫂子注意到姜锦补得特别漂亮。 “嗯,我妗子会,我学了点皮毛。” “嫂子教教我吧。”谢俊华靠过来。 于是,如何用针,如何选线,如何成花,姜锦按最简单的给她说。第二天的时候,谢俊华拿了谭松的衣服,在他的内衣上全绣上了简单的花样,有的是个月亮,有的是个太阳,有的只是片叶子。 “你们是自由恋爱?”可以看出谢俊华是很喜欢谭松的。 “也不全是。我们是一个屯的,家里邻着,我们家特别穷,小松家就常借给我家粮食盐巴的。我十七岁那年,家里为了彩礼,要把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小松就说要娶我。只是他那会儿还小,他比我还小一岁呢,他家里也没有彩礼,他就跑出来当兵了,到现在,他津贴的一半还给我家里。” 想想陈宵参军的原因,陈宵和邢永生他们都是有追求有血性的汉子,或许,每一个参军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理由,但是有一点儿是一定的,那就是他们都是有血性、肯吃苦的人,他们开始或许只是为了某一个人,但最终却又为了整个的国家和所有的人民。 姜锦这会儿对军人的认识似乎又多了点什么。 到了夜里的时候,在与陈宵翻滚的时候,姜锦忍不住就问:“你为什么当兵?”正忙活的起劲儿的陈宵顺口就答:“为党为国为民”。这些答案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在这样的非常的时候还能够自然而然的流露。 答完了,陈宵抬起头看着姜锦:“媳妇儿,你这时候问这个干嘛?” 姜锦一笑,搂了陈宵的脖子,主动把嘴凑过去:“为了犒劳你!” 姜锦难得主动陈宵只觉得血轰的一声全涌了上来,什么也顾不得,只知道没完没了的要。 早上,陈宵出完操,打完饭回来,姜锦还在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陈宵脱了外套,又溜到被窝里。 姜锦是被陈宵给骚拢醒的。陈宵一边忙活还一边说:“媳妇儿,再给我生两闺女吧。” 姜锦使劲拧陈宵的腰:“你想得美!要生你自己生,这都三个了,还生。” “三十个也不嫌多!”陈宵疼得真抽冷气,却还是嘴硬手不停。 姜锦不理他,等晨间运动结束,姜锦下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翻出避孕药给吃了。她虽然喜欢孩子,也没想过要生四个五个的,再说,计划生育政策渐紧,自己这要是再怀上,工作上就难保住了。 陈宵完美的继承了他们陈家人对生孩子的执念,总觉得多多益善。现在的计划生育并没有多少强制性,还没有那么严格,陈宵就没有太当回事儿。他也确实想再有个小闺女,一想能够有个像姜锦那样的小闺女,心就又火热一层,却不知道姜锦是来了药的,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欢娱嫌夜短。这次在一起的时间虽然才三四天,姜锦却感觉自己和陈宵的心灵从来没有那样的接近过,对军人和军嫂的认识也从来没有这么深刻过。 到了分别的最后时刻,姜锦在站台上,紧紧的拉着陈宵的手,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盼着火车晚点来再晚点儿来。 陈宵看姜锦这么留恋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把媳妇半揽在怀里,一手让姜锦牵着,一手抚着姜锦的背。 “媳妇儿,你放心,我过几年就回去了,好好看着孩子们等着我,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 “那你小心点儿,看这样的形式,过不了三五个月就得正式打起来了,这之前,你小心着那边,那些人可不讲道义,也不管军民的。” 这还是姜锦第一次吐露对时局的看法,把陈宵给吓了一跳。 “媳妇儿,你从哪儿知道的?”姜锦抬头看陈宵紧张的脸,撇了撇嘴: “这还用谁告诉我?现在越南的领导人并不亲咱国家,一直和苏联人搅和在一起,自从咱国家和美国建交,苏联人就想给我们教训了。现在越南占领老挝,又打柬埔寨,眼看着就要在我国的边境连成一线,威胁我方的安全了,我们国家能看着?再说,越南背后有苏联撑腰,他们会这么老实?这几年他们也没断了挑衅吧?下一步应该更频繁,你要小心点儿,让群众也小心点儿,能向里挪的就向里挪吧。” 既然开了口,姜锦索性说得更多点儿,当初越南挑衅我国边境一千多起,祸及了很多百姓。 陈宵把姜锦搂进怀里,用胸膛堵住姜锦的嘴:“媳妇儿,这事儿你不管从哪儿知道的,以后就给我烂到肚子里,跟谁也不许说。” 陈宵虽然知道越南这几年不安生,自己这边的军队也有所准备,但是这么具体的时间,他这个级别的也是并不清楚或者说是上级还没下定决心,他知道媳妇聪明,这事儿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也说不定,可是,这交待不清楚,弄不好,自己就得上军事法庭了。 “要我不说也行。你自己得注意些。你要知道,以后不管遇到越南的小孩儿还是妇女,都不要放松警惕,他们可是全民皆兵的;再就是,他们那边有苏联支持,武器装备比咱们这边的强,你也要注意一下,不要掉以轻心。” 陈宵都要给媳妇跪了,这么细节的东西都知道! 眼看着媳妇跳上了火车,陈宵跟着火车跑出去很远,那心还是沉沉地。但是,媳妇的嘱咐却是放到了心里,回了营区就考虑着在部队里再加强语言的练习和射击之外的其他武器的利用。 陈宵是工程兵出身,更明白工事和器械。武器配备是上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但是,教教自己手下的兵如何利用地形设置陷阱,如何挖洞,如何打击对方的工事,他是在行的。 于是,一时间,他手下的兵以“不务正为”而闻名。 这还不算,陈宵为了锻炼士兵的应激能力,经常让自己这边的人分成敌我双方,什么挖洞、设阱,什么扮老人,装妇女,什么招都上,一时间有种群魔乱舞的感觉,把个巩一凡教委给愁的,感觉这陈营长太不走寻常路。一想他就带了两个人就挖了敌人的武器库,又释然了:这个陈营长本来就是“钻营”而来的嘛。 ☆、高考状元 姜锦回到燕京,也就是9月底。你这恢复高考的通知发布没有几天了。 姜锦给陈宝写信,告诉他要恢复高考,然后让他把自己抄的课本送到崔兵那边,同时也把自己的抄的课本寄到崔兵那边,让他去周围的县市的学校还有知青点推销。 等姜锦的信到了陈家,恢复高考的通知已经一步一步的下达下来。陈宝这才明白姜锦的打算。 如果是三年前,有人对陈宝说,让他考大学。他一定认为那人是在开玩笑。但这三年多来连续不断的学习,却让他已经有了信心。他把课本都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总比那些到现在还到处找课本的人要强。 崔兵不愧是做生意的,陈宝抄的80多本书,卖了300多块钱。,姜锦抄的50多本书,反而卖了400多块钱。是因为姜锦的字好,更关键是数理化课本不好找。 像陈宝家乡这些比较偏僻的地方,很多人知道消息就比较晚,课本更是难找。但是因为姜锦和陈宝的抄书卖书行为,给了他们更多的机会,当地的知青,往届的学生和应届的高中生,凡是符合条件能参加的都参加了。 姜锦和陈宝来不及为第一次收获这么多钱激动,就投入了紧张的考前冲刺中。 忙碌中的姜锦根本就不知道,顾让先先找到姜家村,想把以前自己放到姜锦家的高中课本带走。课本没带走,却被姜槐给狠打了一顿,要不是江大海拦着,他的胳膊就要被打折了。后来他用高价从别人那里买了一套书,那套书正是姜锦的课本中的一份。只是可惜他并不认识姜锦的字。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在激动紧张和忐忑之中,□□后的第一次高考结束了。 很快,成绩单出来了。 姜锦时间经这个地区的文科状元,如愿所偿的上了北大,陈宝也是他们省区的状元,被本省的大学录取。 姜锦和陈宝考上大学的消息,在陈家村和姜家村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特别是陈宝,简直是大出风头。整个管区里考了两个大学生,一个是下乡知青,另一个就是陈宝,而陈宝还考了个省状元。简直让村里人惊掉下巴。惊讶过后,都赶着登门去见状元,家里有小孩子的都带着,希望能沾沾状元的光。晨宝读过的书,写过的字,用过的笔,都被村里人和亲戚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要走,他们要带回家给自家孩子用。大学生啊,以后就是公家人了,不用下地,还有粮食吃,住高楼用电灯,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一时间陈父陈母在村里地位大涨。大家伙对他们当面恭维,背后羡慕,人人直夸他们老两口有福气,一个孩子当了营长,现在小的又考上了大学,这可是多大的福分! 陈父陈母这一辈子第一次这么受人关注,简直乐得合不拢嘴。相比来说,陈宽陈容的心情就比较的复杂。即骄傲又失落。这两年卖烧鸡和卤肉赚的那点钱的得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汪金花想着,老三家的好几年前就写信让陈宝他们读书,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她心酸也没用,因为陈宽本身又没读过书。好在自己的儿子女儿读书都挺不错,已经恢复高考了,他们将来也可以考大学了,到底是一件好事。 从这一点来说,姜锦一直劝家里人抓孩子学习,还是长远的眼光。 同时有这想法的还有张桂兰和陈宝。 “你说三嫂是不是早就知道高考要恢复的事情?要不她能让你学习高中课程?” “管她知道不知道!这样的话别在外边咧咧!”陈宝是肯定三嫂是知道的,但谨慎的天性还是让他嘱咐媳妇不要往外说,他只觉得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让人知道。 “反正我觉得三嫂是挺怪也挺能的,好像啥也会,啥也知道!” “啥怪不怪能不能的,三嫂干那样的工作,是专和上头打交道的,有啥事可不就先知道了?这话你以后可别往外说,要是让人知道三嫂向外泄密,三嫂恼不恼我们还好说,要是连我上学的资格也给取消多了呢?还有咱挣的那些抄书钱!” 一听牵涉到自己的利益,张桂兰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守着钱玉秀的时候,连个盹儿都不敢打,就怕自己说梦话给秃噜出去。 对家里的这一切姜锦毫不知情,她也不关心。他忙着交接工作,准备上学事宜。 虽然没干几个月,魏世华一点儿也不在意,对姜锦考上本校的大学特别高兴,愣是把姜锦抢到了自己所在的中文系里来。 其实魏世华已经50多岁,又在学校里担任人事工作,再回中文系,任教的可能性都不大。但他就是爱才惜才,也欣赏姜锦的好学精神,大有把姜锦培养成接班人的想法。 因此姜锦虽然是由工作人员转为学生,工作关系已经解除。但是学校和老师的关系重新建立。魏世华依然把姜锦留在了办公室里,让姜锦替他打下手。工资当然只能是略微表示,一个月只给十五块钱表示表示。为了补偿,也是体谅姜锦家要面临的经济问题,倒是安排戴红英打扫女生宿舍,一个月三十块钱。这样一来,两人的收入相加,和原来姜锦的工资相当。 这样一来,虎子和妞妞上幼儿园的事情,就必须尽快提上日程。好在有魏世华的帮忙,两个孩子都入了学校内部的幼儿园。 姜锦为新的学生生活而努力,陈霄听的媳妇考了状元的消息是五味杂陈。 这媳妇也太厉害了,越走越高。自己本以为现在成了营长,能够和媳妇并肩了,没想到他又考了个状元。第一嗳,自己要爬到什么的程度才能追上媳妇呢? 陈宵整整肩章,紧紧腰带,手扶在腰间的□□套上,眼睛冲着越南兵的方向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我前几天因故是在手机上写,手机上传的,每天都在更新。刚才打开脑才知道,原来传的全没有。我现在赶紧的把前两天的也传上,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昨天还为能够手机上传而高兴,今天就发现,不光白高兴一场,我原来在线改的也全没有了。郁闷。 好在,下面大家就有的看了,连续三章。 ☆、卤肉再走起来 有魏世华的帮助,虎子和妞妞上幼儿园的事情非常的顺利。不顺利的是皮皮和闹闹,这两个娃从出生起就有哥哥姐姐陪伴,虽然平时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玩的多,但现在哥哥姐姐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又不干了。 虎子和妞妞入园的第一天上午,戴红英和姜锦上班,虎子和妞妞入园。家里就只余下姜大山和皮皮闹闹。两个娃在小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跑进屋里,一会跑进厨房,一会儿就大院子里蹿。到中午,姜大山看戴红英还没有回来,就领着皮皮和闹闹去接虎子和妞妞。 姜大山来得有点早,孩子们还没有放学,皮皮和闹闹两个扒着幼儿园的栅栏,看里边的孩子在草坪上,在滑梯上,在秋千上,玩着闹着,眼馋的很。皮皮看到哥哥和姐姐正再玩跷跷板,于是拉开喉咙大声的喊:“哥,哥,姐,姐——”见虎子和妞妞好像没有听到,就又喊:“虎子,妞妞!”别看皮皮人小,但是声音非常的高亢。在一众默默的等着接孩子的大人之间显得特别的突出。再加上虎子和妞妞两个土气十足的称呼,引的老师都向这边看。 虎子和妞妞终于听到,下了跳翘板也不顾老师的阻拦就跑到了栏杆边。几个孩子隔着栏杆,叽叽喳喳说的热闹。四个小娃娃,三个男孩一看就是一个爹妈生的,都漂亮的很,几个漂亮孩子隔着栅栏,外边的问,里边儿的答。 “哥哥,你们玩的那是什么?好玩吗?我能不能玩?” “那是跷跷板,那边是滑梯,那边还是秋千…”虎子和妞妞争着把自己今天上午刚刚学习的东西在弟弟面前显摆。 “幼儿园可好玩儿了,屋里还有积木,还有小人儿呢。” 虎子和妞妞第一天上学,虽然也有不自在的地方,但是也感觉到幼儿园里比家里好玩的东西多得多。 “那我也要进去!”这么好玩儿的地方,皮皮很感兴趣。闹闹不像哥哥那样抢着说,但那表情非常的坚定,也是想要进去的。 “你还小呢,你得长得和哥哥这么大才能来!”虎子很得意。 “不,我不小,他小!”皮皮指着园中一个个子矮小、比较瘦弱的男孩,这个男孩确实比皮皮和闹闹要小一圈。皮皮和闹闹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是也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得多,园中确实有一半的小孩,不如他们高。 虎子和妞妞没法解答,只好看着姥爷。周围等着的家长都笑了起来,连追着妞妞和虎子过来的老师也觉得这一幕非常的有趣。 放学的时间到了,园门一开。人家家里都是小朋友往外边儿来。皮皮和闹闹却挤了进去。姜大山一个人带着两个娃,抓住这个,顾不上那个。再去追那个,这个又跑了。 虎子和妞妞还跟着捣乱,也追着皮皮和闹闹,引着他们去爬滑梯。 姜大山一看只好改抓为护,任四个孩子在里面闹个天翻地覆。 一直到戴红英和姜锦下班回来,过来接,才算把玩嗨了的孩子都领回去。 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看妞妞和虎子还能去幼儿园,而自己两个却不能去,皮皮和闹闹两个简直翻了天。这两个孩子从小还是比较乖的,但这次却犟到底,非要跟哥哥姐姐一起去幼儿园。 本来姜锦还想进行暴力打击,戴红英首先受不住了: “他们乐意去就去吧,咱找学校里说一说,反正咱家孩子都乖着呢。” 一听姥姥支持他们,不光是皮皮和闹闹,虎子和妞妞也跟着起哄。 看姜锦还在犹豫,最后姜大山拍板:“咱先带孩子们过去,看学校老师收不收。大不了我在园门口等着,要是孩子们不听话,再让他们出来就行。” 姜锦一对六,败下阵来,同意皮皮和闹闹一起去幼儿园。孩子们如果不适应,大不了被赶出来罢了。 这个下午姜锦和戴红英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挂着皮皮和闹闹那一边。好容易挨到下班回家。看家里是个皮猴子,在院子里跑着跳着玩得正高兴。姜大山乐呵呵的告诉她们:“孩子们可乖着呢,一点儿没给老师添麻烦,闹闹中间上厕所,是虎子帮他擦的屁股。” 旁边妞妞举着手跳脚:“还有我还有我,我也给闹闹擦屁股了。” 戴红英一把抱起妞妞,使劲儿亲了一大口:“哎哟,俺的乖宝宝,真是长大了。以后就好好的看着你两个弟弟啊。” 妞妞兴奋的小脸通红,使劲的点头。 嘱咐完妞妞,戴红英又嘱咐虎子:“你两个弟弟还小,千万别让人欺负了,谁要是欺负你弟弟你就给我揍他。” “妈——”姜锦有些无奈,怎么能教导孩子用暴力解决问题呢? “有事情找老师,自己千万不要动手啊。” “那怎么行呢?要是人家欺负咱们的孩子怎么办?就让我们的孩子受着?你别说老师,我还不知道老师,人家又不能替咱孩子欺负回来,这人要是光仗着老师给撑腰,就自己立不起来了。”戴红英的思路和姜槐是一样的,那就是有人欺负我们,一定要狠狠的还击回去。 姜大山也在旁边点头,支持老伴儿的言论。 姜锦想想,妈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她向来是信服戴红英的为人处事的,这个应该也行吧。 与姜锦这边的平安和乐不同,陈宵那边日渐紧张起来。 整个1978年冬天,越南那边的挑衅就越发频繁。时不时的骚扰边境,抢夺牲畜,毁坏庄稼,甚至伤害百姓。同一时间,苏联在中苏边境有大量的备军。军事形势空前紧张。 像陈宵这样驻扎边境的军队,一边被要求不要主动引发大的争斗,一边又被要求尽量的保护自己和边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但是越军却像癞皮狗,记吃不记打,赶跑了再回来。这个度非常的难以把握。我方的战士们既郁闷无奈。陈霄剑走偏锋,在中越边境上大量的挖陷阱,布绳套,造坑洞。让那些企图越境捣乱的越军吃了不少亏。 陈宵这一个营受到了上级的嘉奖。上级索性,每一个营都备上工兵,让他们帮着想办法造工具,给不安分的越军制造麻烦。 但是中方的退让和柔软的抵抗,没有让越军退缩,反而变本加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1979年新年刚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 陈霄所在的军团负责牵制越军,配合其他军团。 时隔六年,陈宵再次踏入越南的土地。陈宵带领着手下的战士,摧毁他曾帮着越南修筑的工事、修建的城池、保全的工厂。 而越南人却吃着中国援助的大米,用中国给他们的武器打我们中国人,让人心里郁闷的很。 战争时间很短,但也很残酷。一座座工事被摧毁,一个个敌人倒下,而他的身边也不时有战友受伤牺牲。但炮火中的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伤感,只有前进前进更快的前进。 陈宵的手下因为那前那几个月另类的培训,比那些别的军区调集来个战士有更好的战斗力,更少的伤亡,和最大的战果。 一个月后,战争结束,论功行赏,陈宵再次得到提拔,升为团长,但是,他却并不高兴。 在给姜锦的信中满篇是对逝去的战友的伤感。 “郭连长的儿子还没有出生,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吴亮瘸了一条腿,以后找媳妇就麻烦了;谭松伤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生孩子……” 一个一个的人名,有姜锦听说过的,更多的是姜锦没有听说过的,每一个都是鲜活的生命,每一个都是残酷的现实。让姜锦在这个安定而祥和的大学校园里也感受着生活的残酷和军人的付出。 陈宵的最后写道:“以前想着建功立业,想能够站的更高,,可到了现在,只是活着,我都觉得是万分的幸运,相比那些牺牲或者残废了的战友,现在这个功劳我领的心有愧疚。” 姜锦明白,陈霄这算是战后创伤。她并不懂心理学,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他,在生死面前,任何的语言都是无力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站在一起,与他一起感受,一起去扛。 于是姜锦在回信中道:“死者长已矣,只能为生者计,你可以看一下战友们在家里有哪些困难需要帮助,我们的家庭每个月还能节省30到40元钱,这些钱要维持几个家庭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建立一个教育基金,给那些需要上学和正在上学的孩子们付一部分的学费。” 收到姜锦的信,读到这一块,陈宵一下子从低迷之中醒过来,叫来陈家乐,让他帮着查查原来团里牺牲战友的家境和子女情况。选择了十二户人家,有三户是烈士父母年老体弱需要照顾,有九家是烈士子女需要教育费用的。他打算从每月津贴中拿出五十元钱,一年一家五十元,每个月寄给一户人家。 这些钱并不多,但是,在乡下,学费是蛮够了,这时候学费一个人一年也不过几元钱。不管怎么说,他聊尽了心意,受助的家庭也是有聊胜于无。 但,这样做势必影响姜锦和孩子的生活。现在陈霄的津贴是八十块,除去每月给陈家父母十五元,再给烈士家属五十元,姜锦这边只能得十五元。 陈霄把自己的打算写给姜锦,也问问姜锦以前的积蓄能不能维持读书这四年的开销。 姜锦这几年攒了有一千多,年前卖书,攒了四百,加上她上学是国家供给的,基本够她个人生活的。她每个月还有十五元钱补贴。这些收入加起来,坚持个一两年也没有问题。 姜锦也不是等着的性子,打算利用课余时间缝衣服卖,反正有手艺,肯受累,就饿不死人。 她这边把信寄走,就跟戴红英商量做衣服的事。 没想到姜大山先不同意了:“你要上学还要工作,放学还要教孩子,那能这么熬?反正孩子们都上幼儿园了,我自己在家闲着也不闲着,还是我做点事吧。” “你能做点啥呀?孩子这一天四时的接送,你也没有个整功夫啊?”戴红英也发愁。 “锦弄的卤肉不是挺好吃的?我看这里有钱的人多。我每天煮两锅,就在咱这学校里也不愁卖,还不耽误接送孩子。” 这个法子到时比姜锦做衣服,更灵活些。挣得也多。不过,也不用在自己买,毕竟姜大山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小院里,却可以把利钱看薄些,批发给学校里的小卖部,也可以给外面的商店送。 于是一家三口拍板决定,就这么定了! 姜锦负责配料,姜大山负责买进卖出和守着煮,戴红英帮着洗净拆分。 从此之后,姜锦家的小院儿就开始天天冒起香气。而学校的小卖部里和校外的几家小店,有了好吃的卤味。 ☆、男神女神 转眼间开学两个月了,姜锦对班里的同学还没有认全。 这实在是怪不得姜锦,她不住宿舍,不是必须的课外活动一律不参加。平时里有课上课,没课就去人事处上班。 因为走读的学生晚自习不强制,是自愿的。姜锦就从来没上过。 至于学生阅览室图书室,她没空去坐。她手里有职工借书证,一次可以借好几本。她都是晚上哄睡了孩子才开始读书的。 好在孩子们还小,睡得早,不到八点就都睡了。她每晚最少有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总起来说,她生活虽忙碌,却规律的很,她乐在其中。 至于班级里的事情,谁最有权利,哪个男生对她有意思,有多少男人暗暗的称她为校花,或者有多少女生说她脱离群众,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虽然在同学中属于年龄偏小的,但铁定也是孩子最多,心态较老的,她注定不能和那些同龄人一起说八卦,谈男人,对国家大事发表意见。 开学两个多月,同学们已经找好了各自的小团体。只有姜锦,还是一个独行侠。 姜锦班里的女生没认全,对班里的男生更是很多连名字也不知道。所以在这一天下课后,姜锦在教室门口被朱宇给叫住的时候,她有些发愣。班里的同学也都看着他们,人们的眼里都闪着八卦的光。 朱宇走过来伸出手:“姜锦同学,你好,我是朱宇。” 姜有些蒙蒙的伸出了手,和朱宇简单握手。看姜锦那个迷茫的样子,朱宇笑了:“我是朱红的弟弟。” “朱红?”姜锦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朱宇这次是笑出声来:“我姐夫叫陈安国。” 姜锦恍然,原来是陈副院长儿媳妇的弟弟。董姨三番四次的嘱咐自己,可以有事情去找她的儿媳妇,自己来北京这么久时间,一次也没有去拜访过。姜锦有些脸红,也有些局促。 朱宇心里更是想笑,姜锦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自己怎么原来怎么就没敢接近呢? 教室外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打了招呼之后,朱宇就和江锦约好下班后去拜访她父母并看看孩子们。 “那你晚上过来吃饭吧,我让我妈包饺子。” 这个很接地气的饭局又让朱宇想笑。 朱宇本人也是红二代,他的父亲和陈副院长都是一代人,并且相识,只是陈副院长早年身体就受了伤,功劳和职位并没有多大,朱宇家里就厉害得多。 姜锦一家来燕京,董梅芝和朱红说过好几次,朱红虽然对婆婆没什么意见,但是,也并不太在意一个巴结自己公公婆婆的乡下人,所以,并没有主动来找姜锦,当然,如果姜锦主动去找她的话,她也一定会好好的招待一次的,在能力范围内也并不吝于帮她个一次两次的。但是这姜锦一家并没有上门,朱红也就渐渐忘记她们了。还是朱宇上周回家的时候和姐姐说起自己班里的漂亮女生,朱红对这个名字感觉熟悉,拿出婆婆的信来一查,还真的是。 朱宇对于自己看好的漂亮姑娘竟然是三个孩子的妈,既是震惊又是好奇,回了学校,略一打听,不但打听到姜锦有三个孩子,还和父母侄女住一起。 明明这姑娘一点儿也不避世,还很接地气,自己和班里的同学都瞎了眼的以为姜锦是个冷艳高贵的高门闺秀。幸亏自己没有冒冒失失的去表白。 姜锦下了课是要去人事处办公室上班的,这段时间返校的老职工和入校的新职工比较多,人事处是相当的忙。姜锦只要没课就赶紧的过去。因了朱宇的事情,她就先跑到女生宿舍区,找到戴红英,告诉她朱宇的事情,然后就不用管了。反正戴红英一定能够安排好。 这边姜锦施施然的去办公室上班了,班里的同学心里却并不平静。他们两个在教室门口,同学们在教室内,大家听不到他们两个说话,只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男性同学奇怪姜锦同学这么平易近人,女同学奇怪朱宇同学这么和颜悦色。大家都以为自己窥破了什么八卦天机。 班长蒋红敏反应最激烈。她今年二十六了,还是单身,入学之前就摩拳擦掌的想在大学里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她早就看好了朱宇,试探了几次,可是朱宇对她颇为冷淡。好在朱宇与其他年轻女同学也并不亲近,她就想着,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多用心,一定能够打动他的。自己虽然比他打了几岁,但是自己有文凭,将来工作好,完全配得上他。可是,今天见朱宇对姜锦这么与众不同,短短几句话间就笑了好几次,让她一时之间危机感大生。 今天下午只上了两节课,现在才四点,平时里她会跟在朱宇后面,如果他去阅览室,她就去阅览室,如果他在教室,她也便跟在教室的,今天朱宇要出去买礼物,和姜锦说完话就走了,蒋红敏总不能跟在身后?现在这样的心情也无心在教室里读书,索性回宿舍。刚从通向宿舍的林□□里转出来,就看到姜锦和打扫卫生的那个高壮的妇女说话,她赶紧闪到一棵树后。等到姜锦走了,才走出来,扬起脸上的笑走向戴红英。 “大娘,刚才那个是谁啊?好俊的闺女!” “那是俺闺女!”戴红英最喜人家夸姜锦,看蒋红敏一副不信的样子,再加一句, “俺这闺女随了她奶奶,长得好看。俺家三个闺女,都长得比俺好看。” “大娘,你家是哪儿的啊?你怎么来这儿打扫卫生了?” “俺老家是山东的。”至于自己的工作,戴红英并没有多说,她可不能傻了巴叽的说是魏教授给帮的忙,这是走后门,是犯错的事情。 “大娘,你原来在山东干啥啊?” 戴红英心里起了嘀咕:“这闺女干嘛老打听俺家的事情!”心中警鸣一响,就懒得再和蒋红敏说话,直接打了个哈哈就走了。 她得赶紧的收了工具,早点回家,还得买菜包饺子呢。嗯,这春韭正下来头一茬,弄个鸡蛋虾皮儿韭菜三鲜的,再弄个水萝卜羊肉的,要不,弄个猪肉的?这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吃惯这羊肉的味儿。还是羊肉猪肉的都来点儿!让小锦拌馅儿,她拌得好吃! 心里算计好了,戴红英赶紧的把东西收拾好,直接就去幼儿园那边。这会自己接了孩子,让姜大山赶紧出去买菜。 戴红英心里感激董梅芝一家,对她家的亲戚肯定不能慢怠。 到了六点,朱宇提着大包小包的准时来到了姜锦住的小院里。正在院子里等着吃饺子的四个孩子看到来人,一个个好奇的看着朱宇。被四双溜黑清澈的眼睛给盯着,朱宇的心都被萌化了,也赶不及进屋,就把提的一个大兜打开,几件玩具显露出来。小汽车,小飞机,小铲车还有小坦克。 这可都是金贵的东西! “哎呦,你来就来,还花这些钱干啥!”戴红英又是高兴,又是替朱宇心疼,这几个玩具合起来有四五十块,够一个人吃两个月了。人家还提了一兜子的点心饼干的。 “没花多少钱。孩子们喜欢就好。董姨三番两次的写信,跟我姐说想这几个孩子想得厉害,要不是她怀着孩子,我姐早就过来了。” 他说得好听,戴红英心里高兴。赶紧的把人让进屋。 家里不但准备了饺子,还准备了酒菜。肉菜是现成的,自家卤的肉切几样,再炒两个素菜,摆了六盘,也是很丰盛的酒菜了。 酒也是好酒,是以前陈宵带回来的,姜大山一直没舍得喝,这会儿拿出来了。 戴红英和姜大山都是实在人,那肉是一切一大盘,冒尖的那种。青菜也是专门挑新鲜的买,姜锦亲自掌勺,味道绝对有保障。 朱宇虽然家庭条件不错,可是学校食堂就那水平,也吃不出个花来。这一顿吃,吃得那个痛快。 “这肉做得真是不错,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听说咱这学校小卖部里的肉不错,难道这就是?改天我也去买点儿。” 有人夸自己手艺好,姜大山一得意,多喝了一口酒,那语气也跟着豪放起来: “买啥买,以后馋了就过来吃,咱自家做的。我跟你说,咱这弄的,别的不敢说,一定是干净实在。肉咱专挑新鲜的,看着不健康的咱都不要。差一点儿也不行。那材料就更不用说,这中药店都跑了好几家,挑最好的材料,你要是喜欢吃,就放开了吃!” “这是您做的?”朱宇还真没想到,姜锦一家还能更接地气,直接就在小院里干起了这营生。要知道,这会儿人们还是认为干小买卖是不光彩的事情,□□时期,这可是资本主义尾巴,姜锦一家还真是挺想得开。他记得听姐姐说那个陈宵又升官了,难道钱还不够花?还是陈宵不给家里寄?心里有疑,却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好喝酒。 姜大山没什么酒量,却愣是陪着朱宇,两人喝完了一瓶的酒。 等喝完酒再端出饺子来,三样饺子,每样先尝一个,哎哟,那个鲜,那个香,朱宇真恨不能把舌头给吞下去。心里还懊悔:我肚子咋那么小啊,我刚才干嘛吃那么多肉啊! 毕竟这肉可以以后还可以买,这饺子可不是常吃。 “这菜好吃,饺子也好吃。我这恨自己的肚子太小了。”朱宇虽然在家也是受尽宠爱,却也难得赤子之心,主要是姜大山和戴红英两口子是很让人舒服的两口子,热情而不谄媚,真诚而不憨傻。 “这好说,以后这认上门了,啥时候想吃了,就来说一声。我们小锦这手艺是真没得说。她可是照着以前宫里的菜谱做菜调馅的。在N城,陈院长和董医生两口子最喜欢姜锦调得馅儿,那乔院长也喜欢的很。——哎呀,小锦,这魏教授帮了咱家这么大忙,咱还没给他做顿饭呢,哪天有空,也给魏教授包些饺子送过去。” 魏教授家属并不在这儿,一般和姜锦家的来往也是派小谢过来,两家子还真没一起坐过。 “魏教授,魏世华?” 魏世华是国家少有的既有文化又有处事能力的教授,他妻族也是老红军出身,和朱家关系不错。朱宇只知姜锦能够调到燕京是走了魏世华妻族邓家的路子,倒是不知道他们家还与魏世华关系不错。 “对,就是这个魏教授,姜锦现在在他手下打工呢。” 至于魏教授帮姜锦和自己安排工作,安排住房,帮孩子安排入幼儿园的事情,戴红英也不会细说。她虽然不识字,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不想给恩人们添麻烦。 一顿饭吃下来,朱宇就明白了,姜家这三口人,一是运气好,二是为人处事不错,在N城能够和学院的三大领导交好,跑这儿来又能让实权和学术双好的魏世华欣赏,这样的人家虽然起点低,但是,交好总不会错的。 “哎呀,姜锦咋这么早就嫁人了呢!” 朱宇看下面小桌上那几个漂亮又规矩的三个漂亮男娃,那心啊,真不是滋味,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他要是知道自家姐姐的婆婆也起过这种心思,大概会更不是滋味。 ☆、现形记 这天晚上,朱宇吃得舒服,玩儿得高兴,第二天正好周末,他没有回家,倒是又跑到姐姐朱红家里,一个劲儿的向姐姐描述姜锦家的饭好吃,姜锦的孩子好看。 “姐,你应该早请他们上门,要是姜锦教周姨几招,保管你在前几个月的时候不会让孩子弄得吃不下饭去。他们家那菜,那饺子,真是让人吃了还想吃。还有那几个孩子,怪不得你婆婆总说那几个孩子好,是真漂亮,比彦哥家的孩子还漂亮。特别是那对双胞胎,哎呀,真是好看,又白净,又乖巧,还聪明的不得了,就那飞机,遥控的,我教了几遍就回,人家才两岁多。我都恨不得抱家里来……” “喜欢孩子自己生去,省得看人家的白眼馋,我可听妈说了,你要是再不定下,咱妈要给你包办了啊。” 朱宇和姜锦同岁,也是二十三,年纪并不大,可耐不住他是他们家三代单传了,身上负着传承重任,一家子对他的婚事都关注的很。 “唉,姐,你是专门插刀的啊,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你弟这样玉树临风的好男儿只好打光棍了!” 朱红狠瞪弟弟一眼:“怪你自己眼神不好,愣是把三个孩子的妈看成是女神。我感觉你应该去好好洗洗了。” “姐,你还就别说我,等人来了你自己看,就你,生了孩子也不一定比得上人家保养的好。真的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说,她也生过双胞胎吧,一米七的个子,体重不一定过百,那个条顺盘亮,关键是气质,哪个文雅,就像古代仕女画里走出来的。哪想到人家妈是打扫卫生的,人家爸是煮卤肉的。我都怀疑她是她爸妈给捡来的,两代人画风相差太悬殊。” “又胡说八道!快做点正事吧。你这周回去替我给姜锦家捎点儿东西,我这大着肚子也不能上门,等生了孩子再招待吧。还有啊,下周直接回家,别向这儿跑了,家里人都想你呢,可别等着爷爷去学校里逮人!到那时候看咱爸不抽你!” 朱宇的父亲朱司令脾气暴,即使是对这千顷地一棵苗的小儿子,也是说揍就揍,朱宇最怕他爸爸。 朱宇让姐姐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近大院里的一个妹子追他追得紧,他正避之不及,本来还以为能够找到自己命中的她,既可以挡了烂桃花,也可以让家人放过他,没想到人家都是三个孩儿的妈了。还有比这个更郁闷的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 周日晚上,朱宇一回学校,进了313宿舍就被同宿舍的几个人给起哄,让他请客。 “凭啥啊?” “就凭你小子能够把咱班的冰玫瑰给拿下,请客都是便宜你了!” 朱宇那个呕啊,真是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叫你嘴欠,叫你嚷着想追班花! 舍友看他那个低眉耷眼的样子,疑惑的问:“咋了?遭到拒绝了?昨天看你们不是聊得挺嗨的吗?我们可都看到了啊,冰玫瑰可是笑了啊。对你和颜悦色的很。” “唉,君嫁我未遇,我遇君做了妈。人家都有三个娃儿了!” 同宿舍的几个人都张口瞪眼:“你胡说的吧,我听说她才二十来岁,怎么就成了孩子的妈了?还有啊,她那样子,腰那么细,胯也不宽,不像生了孩子的样子啊。朱宇,这个可不能乱说的啊,弄不好就是造谣了。” 朱宇翻了个白眼:“她是我家亲戚,我前天晚上就是去她家吃饭的。” “真的啊?”其实看朱宇那个郁闷的样子,大家也相信了。 “扑——” “哈哈哈——”忍俊不禁,其他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整个宿舍里都是哈哈哈的笑声。 等他们第二天进了教室,发现女生一伙一群的,都说着什么,还不时的瞅着门口,等人的样子。 313宿舍的这一群都让人给看得有些发毛。好在,那些女人男人的明显不是在等他们。 “同学们这都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嗨,今天要上演现形记!就等着看好戏吧!” 因为要照顾几个孩子,姜锦从来是压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好在,早上第一节向来是早读,老师不会来。今天也是一样,姜锦几乎是压着铃声进了教室,往常这个时候,其他同学早就坐好,读的读,写得写了。但是,今天她一进教室,感觉“刷”的一声,大家伙的眼光都探了过来。 姜锦脚步一顿,很快调整了自己,皱了眉,继续向自己的坐位走。 他们班一共四十八位同学,女生三十位,男生十八位。女生从前向后排,姜锦个子高,在女生的最后,男生的最前。同桌程晓慧是燕京当地的,她性子也是内向的,加上并不住校,也是晚来早走的,和大家伙的交集不多。 每次姜锦进来的时候她总是低头看小说,这会儿却全程看着姜锦走进来又坐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姜锦问。 程晓慧张了张嘴,最后下定决心:“大家都在议论你。” “议论我什么?” 程晓慧还没说话,和蒋红敏同为班委、向来以蒋红敏马首是瞻的劳桅华隔着好几排的人,转过身冲着姜锦,用很大的声音问: “姜锦,你说说你是什么出身?”语气满是嘲讽的味儿。 一下子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来,一时间教室里静的落针可闻。 姜锦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她:“请问,这是政治审查吗?” 劳桅华没想到姜锦这样回答,张口瞪眼的接不上话,一张脸憋的通红。 蒋红敏赶紧的救场:“姜锦同学你不用这么敏感,劳桅华同学只是想对你有更好的了解,没有什么恶意的。” 姜锦瞟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拿出书开始看起来。 蒋红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看的要命,她偷偷的瞟了一眼在姜锦后两排的朱宇,看朱宇正半托着腮,歪了身子,前面男生的间隙里看姜锦。 她一时激愤,控制不住自己,用有些变调的尖刻的声音说:“姜锦同学,虽然你母亲是个清扫垃圾的,但是,她也是工人阶级的伟大一员,你不用因此而不好意思说。” 姜锦疑惑的皱了眉:“班长同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妈是清洁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她又没偷又没抢,是凭自己劳动挣钱吃饭。我以她为荣!” 她这一句说完,男生恍然,女生则露出“果然如此”“真的如此”的表情。 朱宇这才明白刚才女同学所说的“现形记”是怎么回事儿。原来同学们自以为剥了姜锦的高贵的外衣。自己这刚知道她是什么人,女同学就这么清楚了?他看看蒋红敏,这是因爱生妒了? 好在姜锦不是个真的包子,这下子看蒋红梅怎么回答。 他挑了挑眉,继续看戏。 蒋红敏和劳桅华都哑了。 实在是,不管别人怎么看姜锦,是高干子弟也罢,是贵族后裔也罢,都是别人的猜测,谁也没有从姜锦的口中听到过。 劳桅华看蒋红敏也哑住,赶紧的救场:“你妈是个清洁工,你还天天这么高贵干什么?” 姜锦真是有些烦她了,语气非常冲的说:“我妈是清洁工与我高贵不高贵有什么关系?刚才班长不是刚说了,清洁工也是工人阶级的伟大一员。□□曾经说过‘工人阶级是最先进的阶级’,难道你是想说,我妈是清洁工,我就不能抬着头做人了?你比主席还有发言权?” 这个帽子有点儿大,劳桅华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黑。直接一个大力转身,彭地一声坐到了位上,把书本摔得啪啪响。 蒋红敏脸色更是难看,不敢看别人,也转了身坐正了身子。只是她没有摔书。 姜锦心里哧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 “哧——”朱宇发出一声讥笑,然后懒洋洋地拍了拍掌,用更懒洋洋的声音拉长了调说:“好,真是好,好一出‘现形记’!” 至此,班里的男生女生,总算是看明白了,蒋红敏这是因爱生妒,是想炮轰情敌呢。 可惜敌人力量太强大,看现在这样子,还不定是谁输谁赢呢。 只是,唯有姜锦是一点儿也不清楚这次的战役所为何来。她根本不知道蒋红梅在追朱宇,更不会想到就因为周五晚上自己和朱宇说话引起了蒋红梅的妒恨。 等班里重又响起读书声,姜锦凑近了程晓慧,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刚才那女生是谁?” 程晓慧都要笑了,她早上来得早,一来就听得劳桅华在叽叽喳喳说姜锦装高干,其实她妈就是个清洁工,就是打扫3号宿舍楼的那个粗壮的妇女。蒋红敏在旁边补充证明,那女人很粗俗,根本不像识字的。 于是,教室的十几个女生都凑过来,纷纷指责和口伐姜锦的假装高贵。 现在她也是才看明白,蒋红敏是因为朱宇和姜锦说话的事情。可惜,蒋红敏真是白费了心机。更可怜的是姜锦根本就不知道蒋红敏所为何来。更是连劳桅华叫啥都不知道,估计也不一定知道班长叫什么。 程晓慧越想越感觉好笑,于是哧哧的笑了起来。 姜锦被她笑毛了,用手捅捅她的腰:“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快告诉我。” “你和朱宇是什么关系?” “啊?!朱宇?他是我爱人的叔叔家的弟弟的媳妇的弟弟。” 程晓慧直接被这一串的关系给弄糊涂了,瞪大了眼睛,突然啊了一声:“你,你,你嫁人了?” 因为太惊奇,她不自觉的放大了声音,周围几排间的人霎时都停止了读书声,屏住了呼吸。 “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孩子都老大了,都上幼儿园了呢。改天领你去我家看看。”姜锦感觉程晓慧很对自己的性子,够真够直。 周围的男生女生绝倒。一时间这消息像石击水面,涟漪一般向周围扩散而去。 313宿舍的男生互相交流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张嘴无声:好一出现形记。至于是现谁的形,大伙各有定论。 ☆、无妄之灾 姜大山的卤肉买的很不错,总共就向两个小买部送,还供不应求。一天就煮这么两大锅子,收入比姜锦和戴红英的加起来都高了。完全能够补过陈宵捐出去的那部分工资。他们也不贪心,主要是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不说别的,这一天四时接送,三时吃饭,还有卫生什么的,也实在够一家忙的。当然,主要是姜大山和戴红英两口子忙。姜锦白天忙了上课忙上班,晚上下班回来还要给孩子讲故事、读书,哄孩子睡了还要学习。也是忙得没有闲功夫。 总之是一家人也是各种的忙。 纵然现在知道陈宵又要上战场,一家子也还是顾不上担惊害怕的。 相比来说,姜大山的心还小些,在夜里的时候还不时的念叨一声:“越南这些王八羔子这么不消停。这要是陈宵出点什么事情,让小锦和三个孩子可咋办?” 戴红英心大的多,嘁他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你在这儿就是替他担心着急,啥事儿也管不了。叫我说,陈宵是个命大的,前几年在越南呆了五年,不是好好的?现在他官越来越大了,也不一定用得着亲自冲锋陷阵了,就更安全了。” “唉,这不管谁有事儿,都不是好事儿。” 想起陈宵写来的那些牺牲了的战友,戴红英也默了。 倒是姜锦看似平静,午夜梦醒的时候总还是会揪心。她有时候就免不了想:当初不如让陈宵留校了。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考他们那儿的大学,好歹一家人能够在一块。 可是,想归想,写信的时候也只能是鼓励和关怀。 姜锦自家的事情多得很,对班里的事情顾不上。蒋红敏和劳桅华那天早上出了大丑之后,倒是消停了几天,但是,没过几天,有关姜锦的父亲是卖卤肉的传言又慢慢的传播开来。 程晓慧一听说,中午吃饭的时候立刻跑到小卖部里买了个猪蹄,到下午的课间就忍不住和姜锦说:“哎呀,你爸爸卤的猪蹄真好吃啊,皮滑肉嫩、肥而不腻。我还想下午放学的时候一定买点带回家,我爸最喜欢猪耳朵。结果老板说就两只耳朵,早让人订走了。照他们这样说,我每天下午放学再买肯定是买不到了。要不,我在你这儿走走后门,让你爸给我留着点儿!” 自从那天姜锦和程晓慧熟悉了一点,这姑娘的本质暴露了,对不熟悉的人要多闷有多闷,对熟悉的人,那就是话多的了不多。 “那行,你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吧,我让我爸各样都给你留一点儿。” “好吧。我也正想看看你的孩子了,哎,你这比我才大一岁呢,怎么就做了妈了呢?” 姜锦给她一个白眼儿。这样幼稚的问题她懒得回答。 程晓慧是真为她可惜。像姜锦,就凭这长相,这才气,又是高考状元,名校毕业生。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可以说想嫁什么人,得挑着来。 中午时间紧,姜锦也没有准备更复杂的饭菜。酱卤肉各切了一盘,又炒了两个素菜,做了个汤,从食堂打了馒头和米饭。 这还是将近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戴红英和姜大山特别上心,一个劲儿的劝程晓慧多吃些。 卤肉味道好,素菜也没得挑。就是那个简单的黄瓜鸡蛋汤,也是鲜得很。程晓慧嗯还有些害羞,可架不住戴红英太热情了,让程晓慧眼前的盘子里的菜一直满满的。程晓慧也只好实打实的放开了的去吃。到最后都吃撑了。 看戴红英还给她夹菜,她赶紧的挡住:“阿姨,别挟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以后啊,想吃了就来。改天再来的时候提前给阿姨说一声,我给你包饺子吃,小锦拌馅儿好吃。”在戴红英心里,好吃不过饺子,待客不包饺子,那就不够诚心。 “行!” 吃过饭上课时间就到了,两人匆忙往教室跑。在教室门口正和朱宇相遇。 “你俩这是从你家过来的?”语气里的稔熟像多年的亲戚,一点也不像刚刚认上头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啊。”姜锦点头。 “今儿中午又做啥好吃的啦?” “就是炒两个青菜,做了个汤,中午时间短,也没法做复杂的。” “那要哪天再做复杂的,可别忘了叫着我啊。” 可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程晓慧想到姜锦说的那一串儿的关系,实在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朱宇本没注意程晓慧,这会儿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心说:“原来也没有那么闷嘛。”就对她笑了笑。 既然朱宇把话说到这儿,姜锦请程晓慧吃饺子的时候,就真的叫了朱宇。朱宇也不客气,就跟着去了。算上第一次吃饺子,第二次替姐姐送东西,这是第三次去姜锦家。他走得熟门熟路,孩子们也认上了他。 这还没进门呢,皮皮就喊着“叔叔”跑过来。 朱宇一把掐住他的腋下,把他举高。 皮皮乐得嘎嘎笑,闹闹把手里玩的玩具车一扔,蹬蹬的跑过来,也不说话,只抬着脸,用那双渴望的眼睛盯着朱宇。 朱宇放下皮皮,蹲下身子拧拧闹闹的小脸蛋。 “也想举高高,嗯?叫好叔叔,叫好叔叔就举你。” “举我举我!”皮皮拽着他的胳膊,扭身子。 “一个一个挨着来。” 朱宇托起闹闹,这还没开始向上举,妞妞和虎子也围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哎呦,我的天奥!”虎子和妞妞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身高体壮,怎么也得30多斤沉啦,这要一个一个的举下来,自己的胳膊还能不能要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程晓慧看到朱宇那个狼狈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朱宇冲他挥了挥胳膊。 忙着摆饭的戴红英,看到这一幕对姜锦说:“他俩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啊?不知道啊,从来没听他们说过。” 第二天早上,姜锦陈晓慧发现朱宇把座位调到了他们的后面。 难道他两真的处对象了? 姜锦的这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邪风又起,终于波及到了姜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晚班,上完十点。本来想好到家就写的,结果进门又是喝水又是吃东西,又是伺候孩子,结果就把更新的事儿给忙记了。到十一点半要入睡了才想起,晕,忘记写文啦。????? ☆、第 82 章 告密信 前一次和蒋红敏、劳桅华的冲突姜锦没放在心上,但是蒋红敏和劳桅华却放在心上。那次的事件虽然剥下了姜锦“高贵神秘”的外衣,同时也让蒋红敏一直以来所营造的能干无私的形像大打折扣。她们两个就心心念念的想洗涮耻辱。于是就格外关注姜锦的一些信息。 后来,姜锦的父亲是个煮卤肉的,姜锦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三个,也是她们调查并扩散出来的。再然后,姜锦的爱人是军人,也就慢慢都知道了。 但是,奇异的是,这些信息不但没让姜锦在班里的形像大跌,反而和同学们的关系好了很多。特别是女同学,以前女同学对姜锦不了解,还以为她是高不可攀,现在发现,她来去匆匆,只不过是太忙了,要上课,要勤工俭学,要照顾四个孩子,这样才没空和别的同学聚在一起玩耍。而且,她已为人妻为人母,长得再漂亮,再优秀,也没有什么威胁了,所以,她们更愿意和她说话。 班里48个同学,倒有十七八个是做了父亲或母亲的,不像姜锦一样有幸把孩子带在身边,都是放在家里的。倒是时不时瞅空和姜锦谈谈孩子的话题。 于是,课前课后的,出来进去的,总有同学和姜锦说话,打招呼。 接触多了,人们发现,姜锦和程晓慧都是那种比较真纯的人,心思简单而直接,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人们更喜欢和她们两个打交道。 相比来说蒋红敏和劳桅华这一群里的几个人,就没有刚入学的时候那么受追捧。 蒋红敏生气,看到朱宇和姜锦经常说说笑笑的,她更生气,当看到朱宇把座位调到了姜锦的后面,时不时的和程晓慧也说说笑笑的,就更更生气。 经过了上次那件事情,蒋红敏也是意识到朱宇和她之间是不可能了,可是,看自己苦心对他一番,他现在这么没心没肺的,和别的女孩子相处和乐,让她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和姜锦相比,程晓慧虽然不如姜锦漂亮,但是她是真真正正的单身,年龄还比朱宇小一岁,比蒋红敏足足小了四岁。这实在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得不到的,怎么能看着别人安然的得到? 她想得多,如果传朱宇和程晓慧的闲话,那说不定还成就了二人,她要想坏朱宇的名声,就得传他和姜锦的闲话。 这次她聪明了,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在班里发难,而是悄悄的给陈宵所在的部队写了一封信。她当然不会傻傻的自己写信,她是把报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剪下来又贴上去的,费了她不少的功夫。 她是班长,班里信箱里的信都是她帮着同学们去拿,拿到陈宵所在的地址并不难,弄到报纸更不难。 于是,前线就收到了一封告密信。 信中先是表达了对“最可爱的人”的崇拜,又写了对多数军嫂在后方照顾父母、抚育子女的佩服,然后一转,写了姜锦同学在学校里,被男同学捧为校花,和一个男同学交往甚密,两人经常一起吃饭,一起笑谈,最后还把位置换到了一起,以便交谈。隐讳的说了一下这个男生年轻帅气家境良好。最后,又表白了一番: “我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出于一个民众对军人的尊敬和爱戴,我不忍见战士们前线流血后院起火,不忍心看我们军人们一片真纯热火被人辜负和欺骗!” 现在中越边境局势紧张,任何来往信件,都要经过审查的,而且因为陈宵是军官,是领导,审查的就更加严格。这封信一被发现,立刻就引起政治部的注意,陈宵同志可是在战线最前沿,领导的可是尖刀营、先锋兵,他也是最被看好的同志。这样的事情影响了陈宵同志的心情进而影响他的指挥能力怎么办? 无可置疑,这封信是不能够送到陈宵同志手中的。但是,这事情也不能这么过去,咱军人在前面流血流汗,要是女人们在后面给咱军人抹黑,这不是个小事情,弄不好会影响所有的已婚的在役军人,会影响全国劳动人们对军嫂这个称呼的看法。这可是大事情,不能放任。 于是,上级领导一挥手:查! 至于查出来是真的可怎么办?到时候再说。他们办这样的案子也没有经验。 姜锦一家在燕京,一个电话打到这边,这边的军部开始行动。 姜锦好查,学校班级明明白白的在这儿呢。审查的干部一看:“哟,和朱司令的儿子朱宇同班。” 再一查,这姜锦在学校里,也就与朱宇和同桌程晓慧来往的多,最典型的就是他们两个隔三差五的去姜锦家吃饭。 是来往挺密切的,可是,却并不是私密约会,而且还不是二个人,而是三个人啊。再加上那一大家子老的小的,这是十来个人。 再查,姜锦同志从年轻起就是个安静的人,在N城的军事学院三年,从来是深居简出。就是现在,也是除了家就是学校,来燕京一年多,除了春节那几天带着孩子出游,其余的时间是连校门都没出过。没逛过商场也不去服装店。就是小卖部,都是她妈她爸去。生活简单干净的很。 难道,这不是黑姜锦同志,是就冲着陈宵同志去的?或者是借此打击朱司令?或者是冲着所有的军人? 干部们阴谋化了。 这不是个小事情。 检查的干部赶紧的向上报告。朱司令一看到报告,“哟,还有我家儿子的事情。”连夜让警卫营的人赶到学校把朱宇给逮过来。 朱宇到家一听,也傻眼了。他最近和姜锦走得近,第一是因为他们家的饭好吃。第二真是喜欢他们家那四个娃。第三,当然也是程晓慧挺有意思的,和她说话挺好玩的。 可是,那个,不是,这不是重点儿,重点是,这点子事情咋还捅到上级去了呢? “爸,这是谁捅到上头去的?” “这事儿不归你管,你先交待,这里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我变态啊?人家三个娃呢!” 朱司令倒是相信自己儿子不是这么低俗的人,但是,事情到了这里,也得问清楚。 “那你和人家交往这么频繁干什么?毕竟男女有别,姜锦同志还是个军嫂,政治上敏感。” “我就是因为他们家饭好吃,还有,她家那四个孩子特别有意思。”朱宇是真冤枉。 “爸,这到底是谁这么下流,怎么硬造谣,这要是姜锦的爱人知道了可怎么办?男女的事情可是说不清。” 他一个单身男人倒是没问题,可是姜锦可是军嫂。 “你也知道这事情麻烦?早干嘛去了?你自己说说,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吧?总不能说你就是馋人家那口吃的?” 男女的事情说不清,这事情只要露出口风就能够害人,谁还管你真的有没有。 “程晓慧是谁?”在旁听了老半天的朱母问。 “啊,姜锦的同桌,是这老北京人儿,就在海淀区住。”朱宇随口就答,眼睛还盯着他爸呢。 “这姑娘多大了?有对像没?” “啊!”朱宇那脑子多快啊,一拍额头就有了好点子: “对啊,我可以说是追程晓慧啊,反正这姑娘也是单身。除了前两次礼节性拜访,我后来的每一次去都是有程晓慧。而且我和程晓慧说话比姜锦多多了,主要是姜锦根本很少在教室里嘛。”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怎么能为洗清自己而连累无辜?”朱司令一瞪眼。 “怎么就连累了?我可以真的和她处对像啊。改天我带家来给你们看看,这姑娘还成。” 能得朱宇一个“还成”的评语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朱司令两口子互相看看,这几年老父亲老母亲天天盼着能够娶孙媳妇,盼着在入土前能够见到重孙子出世,现在好容易儿子有个合了眼缘的,不管怎么说,都得支持。 “既然这么着,你等调查组来了,自己和调查组说,当说的就说,不当说的就不说,自己注意点儿。” “您放心吧,这我还能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谁告的啊,也太可恶了,也幸亏有个程晓慧,要是没有她,我这还洗不白了。” “这事儿应该问你,平时里姜锦与谁不对付,有数没?而且这事儿应该就是身边的人。” “要这么那就好说了,就是两个月蒋红敏和劳桅华与姜锦起过冲突。到现在姜锦自个儿也不清楚冲突的起因。那次蒋红敏和劳桅华可是丢了大脸了。” 有目标对像就行了。朱司令一个命令下去,调查组立刻从蒋红敏周围开始调查,蒋红敏虽然足够聪明,知道用报纸的字粘贴成信,但是,毕竟不是专业人员,漏洞不少。这一查,这信的事情,她背后中伤姜锦的事情,都查出来了。再向下查,还查到她本人的报考高考的政治审查并不过关,是她勾引了管事儿的人员,才让她蒙混过关。 上级恨她中伤军政干部的家属,朱司令恼她为了一点私怨就这么恶毒,还牵连到了儿子,于是,一个命令下去,借口她政审不过关,发回了原籍。 这个回原籍可不是回到她出生的城市,而是回到她下乡落户的偏远乡村。就是这个,朱宇还觉得太便宜了她了,遗憾不是□□时,不能开大会□□她。 姜锦对其中的内情毫不知情,还挺替蒋红敏挺可惜的。在和程晓慧、朱宇谈起来的时候,还说: “这还是高考恢复头一年,政审严格一些,她当初要是沉住气,考今年夏天的,就没事儿了。” 朱宇翻个白眼,真想敲姜锦的脑袋:“你个傻瓜,让人害了还可怜人家。” 程晓慧倒是并不替她可惜:“考不上就考不上吧,这人的脑子有毛病,好像谁也应该捧着她似的,自我感觉良好,这样的人就应该打回去再进行劳动改造!” “对,还是咱小慧贤惠懂礼。” 程晓慧拿了书拍朱宇的头:“谁跟你‘咱’了!” “丑媳妇都要见了公婆了,怎么就不是‘咱’了!” 姜锦看着他们两个人打情骂俏,很欣慰的笑。 “哎呦,你可别这样笑,我怎么感觉你是把我们两个当成虎子和妞妞了?”朱宇其实想说你这笑太像我爷爷奶奶了,那种长辈看待晚辈的那种欣慰和包容,真是好想让人起鸡皮疙瘩,关键是咱俩同岁啊,同岁啊! 这事情从起到结束,整整捣腾了四十多天,等结束的时候,暑假都开始了。学校里的幼儿园暑假是不开园的,姜锦不得不自己担起了家庭幼儿园的园长一职,学生不是四个,而是六个。除了自家这四个娃,谢宏的儿子谢宥和魏世华七岁的外孙女宋秋实。 魏世华的闺女和女婿都在党政机关,不放暑假,外孙女王秋实假期就住外婆家。跟着谢宥来过姜锦一次,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四个娃娃,也喜欢上姜锦做的饭,于是,整个夏天算是落在了姜锦家。早上来,晚上走,准时的不得了,要不是姜锦家住的实在局促,她和谢宥都想住下不走了。 姜锦这儿每天带孩子玩儿,给孩子讲故事,教谢宥、王秋实、虎子和妞妞练大字、背唐诗,教皮皮闹闹背三字经、弟子规,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知道蒋红敏掀起的风波终是吹到了陈宵的耳朵里。又吹皱一池子的水。 ☆、“你媳妇出轨了” 事情起于王喜宝(67章出现的女护士,陈宵的迷妹)。她之所以能够在军区医院工作,是托了她姑父的关系,她姑父就是专管部队的政治审查工作的。当时她姑父在电话里商量审查工作,也没有避讳王喜宝,让王喜宝听到了疑似陈宵的妻子出轨的事情,等他姑父放下工作,她想再打问的详细点,她姑父却告诉她事情还没有核实,这是军事机密,不要瞎打听,也不要在外面乱说。 虽然姑父说没有核实,这姑娘还是选择性的相信一定是陈宵的媳妇给陈宵戴了绿帽子了。 这姑娘原本以为陈宵的老婆是个无知粗鄙的乡下姑娘,可是,去年来的那趟,人人都说漂亮有气质,而且,他们还不是一个孩子,是三个孩子。战友和那些军嫂们都说陈营长疼媳妇。她伤心了一阵子,以后的体检也没有再去。 没想到这会儿又听到他的消息,竟然还是这样的消息。这姑娘整个人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陈营长这么好的人,遭遇这样的事情,太让人心疼了。 可是,纵使心疼又怎么办呢,自己也没办法去安慰他。 就这么憋了两个月,事情都要放下了。没成想陈家乐受了重伤,住到了医院。因为是熟人,王喜宝就争取照顾陈家乐。然后就和来探望陈家乐的陈宵不期而遇。 陈家乐伤了腿,陈宵挺替他担心的,探望完把王喜宝给叫出来:“小陈这里你多上心,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嗯,您放心吧,陈营长,我一定像对亲弟弟一样照顾他。您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把那些坏蛋都打怕了!”说着还攥了一下拳头。 陈宵不禁笑了,25岁的小王还是孩子气十足。可爱的想让人摸摸头。 看着陈宵大步而去的背景,王喜宝心里真是酸酸的,陈营长对战友都这么关爱,真是重情重义,这要是知道妻子背着他偷人,应该多么难过。 转眼间脑洞又大开:那三个孩子要不是陈营长的种,这可不是要了陈营长的命! 爱幻想的小姑娘已经把她可敬可爱的陈营长想像成了比窦娥还冤的受害者。 等第三次再见的时候,王喜宝终于不忍心可怜的陈营长还蒙在鼓里,决定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陈营长,我和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别急,千万要保重自己。” 陈宵皱了眉看着又绷紧了脸的王喜宝,难得这姑娘这么紧张和严肃。 “说吧。” “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说是让人不难过,可是王喜宝的表情却难过的要哭出来了,一时间也让陈宵的心里咯噔一声:这是真有问题了? “是不是小陈的腿?” “不是,不是……”王喜宝的头摇的像拨浪鼓,眼泪也飞出来了, “是你,是陈营长你。” “小王,别哭,把事情说清楚,我怎么了?” 想一圈儿,陈宵感觉自己最近虽然累些,也急些,但是,身体应该还行,上次体检都过去几十天了,就是有问题也早说出来了。 “不是你,是你家里人!” “什么!我家里人?”陈宵一惊,伸胳膊捉住王喜宝的肩膀, “你给我说清楚,我家里人怎么了?”一时间媳妇、儿子、父母……都在脑子里转过。 “是姜锦。”王喜宝想说“是你爱人”或者说“是你妻子”,但最终还是直接唤了名字。 “姜锦?她怎么了?”陈宵的脑子轰的一声,这事情能够被王喜宝知道而自己不能知道,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或许为当前战争局势考虑,上级不肯告诉自己,难道姜锦…… 陈宵的手上用了力,王喜宝疼得感觉膀子要裂了。 “她背叛了你!”肩膀和心里不知道哪个更疼,王喜宝几乎是喊出来的。 担心王喜宝和陈宵的单独相处而拄着拐杖出来的陈家乐立马就定在了门外。 屋里的陈宵更是懵,心里却是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不是人命就没事儿。他几乎天天见证死亡,感觉到除了死,生活中就真的没有什么大事了。 心下一划拉,根本就不相信王喜宝:“你别胡说。我媳妇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陈宵对姜锦的无条件信任让王喜宝心里难过的很,急于打破他的幻想:“这可是有人检举到了部队的,审查组都去审核了。再说,她那么年轻漂亮,又有文凭,会喜欢咱这种一身臭,脑袋系到裤腰带的军人身上?说不定就等着你出事呢!” “够了!”陈宵大喝,王喜宝最后一句话可就太恶毒了,很有人身攻击的味儿,但是,王喜宝说是有人检举到部队,并且审查组已经去审核,说明这事儿并不是空穴来风。 一时间陈宵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感觉到浑身发软,脑子昏的恨不能一闭眼昏过去算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得回去好好想一想,查一查。”陈宵控制着自己要软下来的身体,挪到门边,手握到门把手上。 “陈营长!” 王喜宝下子楼住陈宵的腰,她想说“你别难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己先呜呜的哭出来,好像她才是被背叛被伤害的那一个。 陈宵感觉到这姑娘滚烫的泪透过薄薄的衣料,烫伤了自己的背。他顿了顿,狠下心把王喜宝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来,打开门,正与门外的陈家乐迎面相对。 “营长……”陈家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嘴唇哆嗦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侧开了身子,让开了路。 陈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部队的。一回去,他就把自己反锁到了宿舍里。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不时的打架,A小人说:“不会的,媳妇不会背叛我的,她不是那种人。”别B小人反驳说:“她本来就喜欢小白脸。以前处的那个对像不就是个小白脸?” 小A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应该去查问一下。” 小B说:“别怀侥幸心理了,审查组都核查过了。他们的核查还能有错?”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撕来扯去,把他的头都吵疼了,最后他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把他们都赶出来。 巩一凡站在门口,这都敲了三次门了,对方毫无回应。但没想到陈家乐会瘸着腿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家乐摇摇头,他总不能说陈营长被绿了。 巩一凡是搞思想工作的,一看就知道陈家乐这是有话不想说,也不逼他,只是交待: “上级派的新团长一会儿就要到了,他必须要出现。现在前线紧张,不必要的情绪还是不要任其发酵的好。” 陈家乐赶紧敬礼称是,然后尽职尽责的敲门呼唤陈宵:“营长,傅团长就要到了,我们还需要去团部开会……” 十分钟后,陈宵面无表情的打了门,陈家乐感觉营长更威严了,整个人透着用血洗炼过的杀气的锐利。 “陈家乐,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回医院。如果你的腿落下病根,你就自请复员吧!” 陈家乐浑身一激灵,赶紧的敬礼称是,让司机半扶着自己走了。 或许,营长最不想见的就是我吧。 陈宵所在的团因为原来的团长旧疾复发被调回后方,新团长傅宗扬(70章与姜锦一家相遇的那个)是上级空降的团长。 傅宗扬比巩一凡他们预料的时间来早了一点,他坐在会议室里,听到警卫员说一营营长陈宵到时,调了眼光去看他。他们有三年未见,发现陈宵变化相当的大,原来在学校时的嬉皮笑脸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和锐利和威严,脸上的表情紧绷,更是杀气外放。 “这是不高兴?”在三个营里来比,陈宵这一营立功最多,伤亡最少,战斗方式也最灵活多样,有人说陈宵的功劳完全可以当得起团长一职了,只是,这几年陈宵蹿得已经够快了。团级以上干部可不只是有功劳就可以胜任的,背景也很重要。陈宵还是太年轻,根底子浅。所以,自己才得以空降于此。 “难道是心里不服?”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以后就不能用了。但是,在接下来的会议讨论中,陈宵的表现很积极,甚至杀气腾腾,那种样子就像恨不能现在就踏平越南,杀尽越南人。 各营长和连长也都觉得奇怪,因为,陈宵向来的风格走得是用脑子、“以小博大、以巧制力”的路子,今天这样,感觉画风完全变了。 “这是藏拙?还是在新团长面前装傻充楞?” 会议结束,傅宗扬留下陈宵。 刚才是公事,现在可以聊聊私怀,毕竟自己空降来此,还需要下边连队的支持。两个有同学情谊,天然的同盟。 “我去年四月里看遇到你媳妇和孩子了。你小子,是真的有福气——” 傅宗扬的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陈宵这表情不对劲啊,那下颌紧收,额筋迸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谈到家人,更像是谈到仇人。 “陈宵,你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事。团长,我今天不舒服,请求告退!”陈宵的眼睛都不敢看傅宗扬。 傅宗扬看着陈宵僵硬的背景,皱起眉头:一定是家里人出事儿。 查,一定要查,军官心中不稳,影响战争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营,整个团,甚至整个战役的事情! ☆、第 84 章 傅宗扬做为陈宵的顶头上司,查找与他有关的问题还是挺方便而合理的。也恰好,事件了结,没什么可保密的。很快,傅宗扬就知道了姜锦受得这场无妄之灾。当然,傅宗扬这会儿也知道姜锦考了文科状元这事儿。 心下不禁感叹,虽然陈宵的老丈人家出身一般,但这媳妇是真的优秀。 既然是诬陷,就没什么可保密的了,告诉陈宵就可以了。上次交流感情失败,这次倒是有了更好的话题。只是,他去下边营部一问,好么,陈宵亲身入敌边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是营长啊,这么小规模的冲突根本不需要他带队出发,他居后指挥就可以了。这次竟然带了几个战士,亲自过边境去探查,这时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不光傅宗扬急,巩一凡也急。陈宵这情绪不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他可是最有潜力的中级军官了,上级很重视他,如果因为一次小小的行动而出了什么事情,部队和国家真是亏大了。 傅宗扬和巩一凡不但急,还得替他保密,擅自深入险地,可是领导者的大忌。 这会儿他们急也没用,只能一边多派出人员,一边悄没声的等,要是这边有营级干部入边的消息传到敌人那边,那边非兴奋了不可。 傅宗扬一边提心吊胆的等,一边就想起一个事儿来:诬告信的事情上级可是严格保密的,陈宵更是保密的对像,是谁告诉他的?还告诉他的是假消息。 在前线,任何的小事情都不能当成小事儿来对待,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 “查!” 不用多麻烦,一问巩一凡,陈宵是从什么时候情绪不对的。 什么,就是我来的那一天! 谁是知情者? 于是,陈家乐又被从医院接到了团部,傅宗扬亲自查问。于是,王喜宝就暴露出来。 一查王喜宝的背景,她姑父区震鹏也就浮出来了。 只是,因为陈宵还没有回来,这事情还不到算账的时候,傅宗扬就是知道了消息的来源,没有和上级打招呼,也没有继续向下挖,静等着看这次陈宵的结果。 陈宵之所以亲自带队深入敌边,还真的不全是因为心情需要发泄。是手下说,敌人最近太神出鬼没,经常突然出现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给我们个措手不及,吃了不少亏,颇损伤了我们几个人,再去探查,又查不到人从哪儿来去了哪里。 陈宵一听就知道,这是有地道山洞的啊,虽然现在各连队也配备了一班的工兵,但是毕竟经验少,对敌人的手法和习惯都不熟悉。比起陈宵这种和敌人曾有过五年合作经历,又对敌三年的人没法比。 于是,陈宵就亲自带了两个能打能扛的军技优秀的兵,两个精悍灵活侦察兵,再加上两个手快脑子活的工程兵,悄悄的摸进了敌人出现最频繁的那一带。 他头一次晚上九点多左右潜入,一直小心翼翼的查到了快天明,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眼看天亮了,陈宵就找了个山洞和战友隐藏起来。 这边算是敌人的最前沿,当然早就踩遍了,深点儿的洞也没有,这个洞很浅,浅到他们只够他们七个人屈着身子卧在里面,不敢说话,更不敢大动。大小便也是在洞最里面挖个深坑埋一下。唯恐让敌人闻到了味道。 好容易捱到傍晚太阳要落山,陈宵让战友向里挤挤,自己悄悄的出了山洞,爬到略高一些的山坡上四处看。 此时正是暮色四合之时,虽然之坡地的林子并不密,视线也并不宽广,即使用了望远镜,也不过是看到一棵棵的树木,一层层的绿色和一片片的藤蔓野草。 他视线穿过那一层层的绿向远处扩展。 “咦……”有一个小山包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山包离这儿不远,不过几公里,因为天色已晚,也看不清有什么,但是,就是感觉奇怪,他再集中视线去看。 是怪,因为,此时山包中有一处云气比别的地方厚,或者说是黑。他把视线再调到四周,就是有一个地方云气有些重。 “热气?” 这地儿是热带,空气湿度相当的大,只要温度略一高,湿气就很容易聚集,那地方云气厚,极有可能是有人生活做饭。 陈宵很兴奋,爬回山洞里,要大家伙儿抓紧吃东西,抓紧了休息,准备今天晚上行动。 一直到夜里十点后他才在悄悄的行动。一路上几个人几次差点与敌人迎头相遇,都被陈宵提前一步躲了过去。 陈宵对这片地区的熟悉程度和越军不相上下。 他很快带人到了那片令人起疑的区域。 果然,这个地方外表很普通的小山包下面是有问题的。陈宵自己是工程兵,在他眼里看到的山坡不是山坡,而是工事和坑洞。 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在这儿也建立了这么个据点,这就像在自己家门弄了个大部队,而且随时有补给的那种。上次大战自己这边就吃了好大的亏,敌人准备充分,军火供应及时,让我方很被动。 因为这次没有需要救的人员,陈宵他们也没有什么顾虑,就是注意别让敌人发现就行了。潜入敌后,不可能带很多的□□,可看这个工事是深入地下的,并不好炸。除非是能够找到他们的□□库,把□□库给引爆了,否则根本摧不毁它。 陈宵一边让战士们用洛阳铲取土看层,一边在地上写写算算。 一个战士凑过来问:“营长,你算啥?” “我算一下这地方最深可以挖多少米的洞。”这里雨水充足,土质也并不坚硬,一般不太适合挖很深的洞,所以,这里的深洞工事大多要借助山体。这个山包并不大,看外形也不适合建筑工事,但它偏偏就成了个工事,看刚才热情的程度,这里看守的人一定不少,前几天那几队敌人的出入也可以看出这里人不少。那么下面的东西一定不少,并且相当的重要。说不定里面水泥浇筑特别多。 这样一来就更能炸。 “营长!”洛阳铲挖到了障碍,从铲里带出来的粉沫可以看出,还真是有水泥。 “不要挖通!每个地方只挖水泥层五到七公分。沿着这个洞向下,向两边,隔五米就挖一个洞,保证每一个都到达水泥层,但不要挖通!” 水泥比起石头都难挖,钢筋如果密实,还不容易塌。但是,越是这样,越说明敌人这里重要。 我们就越得把他们坚决打掉。 陈霄在最可能放□□的腹地开始挖。 水泥是真的难挖,他们只能发扬铁杵磨针的精神,一点点儿向下抠。 这一夜他们不过挖了十来个洞。眼看着要到凌晨四点,陈宵让同志们把挖过的地方掩藏好,又悄悄退回昨天藏身的那个山洞。 眼看着这事情不能够一天做完,以后的日子会更难,休息好是必须的。几个人回了山洞也顾不得疲累,几个人交替着向洞深处挖,毕竟这个时段是敌人难得松懈的时段,天亮后敌人活动频繁,他们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一直挖了一个多小时,洞向里又延伸了差不多两米,一帮人好容易能够躺得开,好好休息一下了。于是,留一个值岗,其他同志就赶紧的睡一觉。 白天交替着睡了一个白天,到了夜里,几个人轮流到外面的枝叶上舔树叶,补充水分。他们每个人只带了一个水壶,不管怎么省着用,到现在也要见底儿了,留的那点舍不得喝,能在树叶上补充就在树叶上找补。今天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挖好洞。现在他们面临的不只是敌人,更是饮食, 当夜,大家都嚼了几块饼干,又偷偷的潜到敌人的工事后面搞挖洞工作。 陈宵他们七个人一消失就是两天两夜,后方早已经急了,傅宗扬和巩一凡他们也是顶着压力替陈宵扛着,对手下他们可以说是派陈宵执行任务去了,可是这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傅宗扬和巩一凡都在最前沿,一连派了好几队的侦察兵。唯一幸运的是,敌人那边也毫无动静,唯有期盼他们是自己潜藏而非被敌人给不知不觉的包了饺子了。 “要是明天再没有消息,就向上报吧。”傅宗扬也不敢把事情压太久。 “再等等。陈宵同志心思诡谲,常有出人意料之举,说不定这次又憋了大招。” 巩一凡虽然心里急,但是,敌人那边一切如常就是好消息,既然陈宵按兵未动,极有可能是发现了大鱼了。 “那咱这边多动动,牵扯一下敌人的注意力!” 于是,越军发现一向比较被动的中国军队,最近活动频繁,骚扰不停,让他们很头疼,不得不派出大量的人员,以对抗中方军队。于是在自己国境内的巡逻和探查就松懈了很多。 第四天晚上,陈霄他们把省下的最后一点饼干吃完,最后一滴水喝光,陈宵发表了一下战前的动员: “同志们,成败在此一举了。祖国和战友们都在后方等待着我们。事儿,我们要干完,命更得保住!” 陈宵这战前动员很接地气,大家伙却感觉更是干劲十足。这次他们没有等到半夜,因为那些洞要挖通也是需要时间,他们这几夜挖了近六七十个洞,今天不但都要挖通,还要放上□□,时间非常紧。 成败在此一举,大家既兴奋又紧张。四个战士挖洞,陈宵和另外两个工程兵把每一个洞里都放上□□,各个连成一线,每十个坑洞中间就放一颗自制的□□,因为这次怕敌人发现,他们这次弄的爆炸时间很短,等他们把□□埋完,只余二十分钟够他们撤退。他们除了枪和刀子,其他的工具一律抛下,连包都没要,快速潜行十多分钟,然后一声“跑!”就不顾掩藏身形,快速向他们早就找好的地方跑! ☆、第 85 章 陈霄几个人拼命的跑,好歹跑出山包的范围。然后后边儿的□□就一连串的炸响了。 水泥浇筑的山洞,没有引起很大的震动。看样子炸的也并不厉害。几个人窝在一个山洞里。看着那边儿的动静有些小,心里很失望。像刚才那动静,估计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但是没等他们失望的情绪落下。更大的震动响起来。这次并不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窝窝的震荡,而是,爆炸就像从山底燃起,山包的整个盖子都要掀起来了。 漫天的灰尘,噗一下子,弥漫了整个空间。周围里也是地动山摇,他们吓的赶紧从那个浅浅的洞里跃出来,撅着屁股,抱着头匐到了地上。 一时爆炸是一波连着一波,足足响了十几分钟,简直可以说天塌地陷,掀起的尘土,飞的老高,四处飘散,沙子土块纷纷从天上落下来,打在他们的身上,生疼生疼的。等到爆炸声歇,几个人扑拉扑拉头上的土,吐出嘴里的土沫子,互相对视,最后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挖到了火药库。 但此时此地并不是欢呼胜利的时机,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敌人正在忙乱,他们加紧的向边境线跑。 眼看边境线近在眼前,跑在最前面的陈潇突然停住了步子。示意后边的战士们赶紧隐蔽。 等他们匆忙的隐藏好身形,一队越南兵出现了。 原来最前沿的越南兵,看到后方出事情,猜到我方人员潜入境内,于是加紧巡查,试图把我方人员拦截住。 只是他们现在人数少,又不敢分组太多,就无法一一细查。 陈宵几个趁着空隙就向边境靠拢。但是毕竟躲躲藏藏。前进的速度非常的慢。 陈潇非常着急,他知道别人现在排查的不那么紧,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意料到自己这方跑到了这个地方。一旦山丘周围找不到人,一定会更严密的封锁边防。 再说傅宗扬这一边,越境这边儿的爆炸声一响,就知道陈霄得手了,赶紧的调兵遣将,去接应陈霄他们。 一公里的地方,陈潇他们走了足足两个小时,七个人又饿又渴又累又困,每个人的身体都快要达到了极限,紧张得很。 躲在一个窝窝里,陈宵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看身边疲累之极的战士,心里非常的担心。他知道自己这次行动非常的冲动,虽然意外地打掉了敌人的军备库,但是这六个战士谁出了事情,他也觉得过意不去。越是处于生死前线,他越是明白生命的可贵和脆弱。再大的胜利也不能挽救死亡的生命。 “如果我死了,姜锦会不会给我守着?”他向来是媳妇媳妇的叫的,现下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连想也不能想。 “这怎么可能呢!”此时王喜宝的话又浮现在脑中“人家说不定早做好打算等着呢。” 这样的结果让他难过得无法承受。 不只是因为媳妇,更因为孩子。在农村一般三个孩子的女人守寡很少有再嫁的,可是姜锦自己,并不缺少养孩子的能力。虽然在一起比较少,但是姜锦疼孩子,对孩子特别有耐心,他还是知道的。 一想到如果他死了,他的孩子可能就要叫别人爹,甚至会忘掉他,陈宵的心就疼得缩成一团。 “不行!我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儿!” 陈霄使劲的咽了口唾沫又勒勒裤腰带,勉力的打起精神,寻找生机。 其他战士们刚刚爆炸时的兴奋,也要退去,眼看着国境线就在眼前,却成为无法逾越的鸿沟。心里说不紧张,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看着陈宵始终沉着和冷静,他们的心也安稳一下。 上次陈营带了四个战士,还救了六个人回来,比起这次得轻装上阵要艰难多了,没道理那次能成功,这次就不能成功。 于是也跟着陈宵一样勒紧了裤腰带,打起了精神。 “不能坐以待毙。” 陈宵低声和战友们探讨了一番,最后还是打算硬冲。 “同志们,相信我们的战友已经做好了建议,我们的准备,我们只要要过这一块就能够胜利了!” 当年一个五人的巡逻小分队经过的时候,陈宵一行七人偷袭了他们。 把敌人的食物和水都抢劫下来,又把别人的衣服剥下来。把敌人的尸体藏起来。然后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往边线走。 陈霄越语不错,两个侦察兵的也可以。 就正是乱哄哄的时候,他们很容易越过过了几道岗,却在最后的时候被发现了。 敌人的防备强,火力猛。压得他们一时无法抬头。见着敌军要像这个集中,他们越来越危险的时候。我方大部队的接应人员到了。 陈霄七人有惊无险的逃出生天。 他们一回来,就先睡了个天昏地暗。军医们检查了又检查,确定他们都只是太疲累,太饥渴。这次一行七人,除了被树枝刮伤,爆炸时的石块土块儿砸青的背部,基本上算是毫发无伤。这实在不能不说是运气太好。 事后才知道,陈潇这次无意间打掉了敌人的武备库。里面不仅有一般的枪支弹药。还有几十门大炮。都是苏联人支持,技术相当的先进,这人之所以放的边境线这么近之处,本是想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突袭。陈宵的行动直接让别人的阴谋破产了。 一时之间陈霄的“特别行动”成为神奇 傅宗扬觉得陈潇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他一边给上级打请功报告,一边对陈宵作出了严厉的批评。 最后,傅宗扬告诉陈霄姜锦被诬告的事情。 “上级已经查明白了,是她班班长蒋红敏写的信,事实证明全是造谣诬陷。到现在为止,姜锦同志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要跟她说,以免给姜锦同志造成负担。” “诬陷?!”陈宵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的?上级还能拿这个事骗你?不为你,也得为前线的所有战士们,为在后方而担惊受怕的军嫂们,如果姜锦同志真的有问题,上级部门怎么能允许她损害军嫂这个团体的名誉,怎么敢任它发酵动摇前线干什么的心?” 陈霄当然高兴媳妇还好好的,就是害怕上级为了安他的心而暂时稳住他。 “那个诬陷的女同学已经受到了惩罚,被上级退学打回原籍了,你可以写信问问弟妹。但是,你因为私人感情而冲动行事,违反了军纪,这次我替你扛起来,可你应该负的责任必须负。就你这次的功劳可以申请一等功,我报告只给你申请了二等功。” 陈霄当然没意见,他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是赚到了,有二等功可拿,更是意外收获。至于傅宗扬替他扛,巩一凡替他瞒,就是把私自行动合法化。傅宗扬因和龚一凡也因此受到嘉奖,算是皆大欢喜。由此,陈宵不知不觉的成为傅氏派系中的一员。 陈霄的事情解决完,王喜宝的问题就提上了日程。王喜宝和区震鹏同时被隔离审查。 经过检查人员多次审讯和对他们周边细致的探查,最后证明区震鹏确实是无意间泄秘,而王喜宝反复强调只是因为崇拜欣赏陈营长太不忍心他遭受背叛的痛苦。 尽管区震鹏是无意泄密,但也因自身不密,你放到地方去了。 王喜宝,因为个人原因探查军队干部,被军区医院辞退。 陈宵觉得非常不忍心,找到傅宗扬想给王喜宝求情。 傅宗扬语重心长的说:“能全身而退,你这次是走了狗屎运,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情呢?弟妹何辜?三个孩子何辜?那六个跟着你的战士何辜?” “你再想想,王喜宝这还算理智,没有攀咬你,如果她多说一句话,甚至多说一个字,让上级误会你两个人之间不清白,那你的前程何在?” “慈不掌兵!军人唯一的天职就是服从!在你怜惜别人的时候,那你想想你的使命,你的身份,你的家人!” 陈霄还是乡下人的思维,心底真纯,眼界窄,有种狭隘的义气。作为一个下层的士官,或许能够更好的团结战友。但是却无法掌控更大的局面。 之所以跟陈宵说这么多,傅宗扬也是希望陈宵的领导能力和他的战斗能力相匹配。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事件为陈宵的再次飞跃性成长奠定了基础。也为他未来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但此时的陈霄,自己并不知道。尽管傅宗扬对他把话说尽。但他还是为王喜宝的结局而有些愧疚。 伤愈归来的陈家乐看出来,真是替营长急。 “营长,叫我说这个王喜宝并没安好心,你自己想想,当时她说的啥呢,句句都是暗示明示,这根本不是她听来的原话。她这是干啥?说好听点是听风就是雨,说实在的,那就是添枝加叶,那就是诽谤,那就是诬陷。她对嫂子根本就没安好心!” 陈宵在回忆一遍那天王喜宝的表现,还真的就像陈家乐说的。 但是,再想想那姑娘烫疼了自己后背的泪,“她是真的想对自己好吧。” 在王喜宝离开军区医院之后,陈宵终于意识到了这姑娘对她的那腔热诚。 ☆、日子越来越好 相比于陈宵这边的震荡和残酷,燕京姜锦的幼稚园院长的生活可以说是温馨甜蜜的多。 暑假刚开始,陈宝专程过来一趟,既为了当面来感谢一下三嫂,又来看看三个侄子。他看到三个侄子都白白净净、大大方方的,还很有礼貌,心里也是眼热的很。发现三嫂给孩子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根本不像老家人一样连吵带骂的,可是,孩子们却更听话,非常听得进道理去,有事情也是和大人商量着来,不让做的并不去做。 而且,虎子和妞妞还冲他显摆了一通,又是写毛笔字,又是背唐诗,两个小的也背了好大一段的三字经。心里真是有种大开脑洞之感。三嫂是真的对孩子教育上心,而且也真的付出。想起自己家的那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比虎子大了好些,还不如虎子,小的只比皮皮闹闹小了半岁,那还是个啥也不懂的泥娃娃。 三嫂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自己也应该重视孩子教育了! 本来只是表达感谢的一趟行程,让他又收获颇丰,打定主意,以后多和三嫂走动一下,多写几封信。 因为陈宝去了省城上大学,姜锦和老陈家的来往就限于一年四时八节的礼物了,信都很少写了。对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 此时的陈家是过得一片火腾。 □□一结束,本来就只剩个壳子的那些限制生产的要求都全面解开了。在很多村庄的村民还犹豫和探望的时候,陈大夫村和姜家村的村民却坚定的多。这两村这几年是看着陈宵一家和姜槐一家行事。这两家从前两年就开始倒腾,也赚了钱,还能够考上大学生,他们私下里嘀咕,陈家和姜家都是因为陈宵知道了内部的机密,否则,他们两上初中毕业的泥腿子咋还能够考得上大学,特别是陈宝,都三十了,那书早就应该忘记了,可人家是从三年前就开始学习了。 现在看这两家甩开了膀子的干,也就没多少疑虑,也跟着干。蒸馒头的,卖油条的,编绳子的,弹棉花的。手里没钱可以用东西换,最起码家家养的鸡不少,捡一篮子提到城里,换点钱。房前屋后的枣子柿子,甚至家里晒的干菜,也可以拿到城里换钱。有那脑子活的,从各家各户里收了鸡蛋,弄到城里去买,挣个跑腿钱,一时之间,真是各显神通。 陈宽和陈容原来卖烧鸡和卤肉还不敢大张旗鼓,现在也不怕了。两个人在市里县里找到了代卖点儿,再加上村民们手里有了点儿活钱,走亲串友或者节庆请客的时候买点,他们两家的生意一下子大好。 汪金花虽然能够算计,但是,人能干利落,孩子调理的也好。她眼光要远一些,做东西料好东西干净,分量上也足,对亲邻也能够让些利,所以,他们家生意年年攀升,这两年也攒了些钱,去年就盖了四间新房,新房子这边住人,旧房子那边就完全成了家庭的小作坊,如今是越发的忙。 这个暑假,陈柳陈松和陈榆他们几个大的,都要帮着大人干活,连陈林陈桃陈栋他们也要帮着拔鸡毛了。陈柳也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暑假后就要读高中了。汪金花以前一直想着的是陈柳读完初中就走招工的路子,现在恢复了高考,家里还出了两个大学生,有能够看得到的更远的前程,她也就塌下心来,打算供几个孩子读大学。 家里几个孩子经过陈宝三年多带着学习,如今陈宝既使不在家了,可孩子们学习的习惯养成了,几个孩子学习都很好,陈柳了陈松更是年年考第一。 农家人见识少,有个榜样就有样学样,前几年陈家大伯二伯家也让陈宝他们带的非常重视孩子学习,村里人也跟着学,以往陈家村读初中的少,这几年也渐渐多了起来,每年有三十来个小学毕业的,以往能够继续读初中的也不过三五个,现在几乎过半了,能够考得上的,很少不让孩子读。整个陈家村,呈现一种很积极向上的态势。现下人们挣钱的路子多了,读书的费用也还没有上涨,一年才三两块,多数家庭都能够供得起。家里人就越重视学习了。 汪金花要强,家里出了两个状元,她也想让自家出个状元,所以,陈柳一中考完,她就把陈宝原来自学时用的书都借了来,让陈柳先自学着。陈柳的成绩比起陈宝当初的半调子强多了,陈宝能够自学,陈柳也能。她也想好了,等陈宝放了假回家,让他教教陈柳。 所以,她每天只肯让陈柳帮着看着火,自己带着陈松和陈林和陈柏忙活。陈林也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和陈家人一样,身高腿长,因为读书好,下地也少,人长得白皙文雅。性子却是难得是个爽朗开通的。他一放假,就把爹向县里和镇里送货的事情给接了下来。他人小嘴甜长得又好,还算账快,反而比陈宽更得代销部人的喜欢。 十岁的陈林和七岁的陈柏都能够当半个大人来使。 陈容这人嘴笨人犟,比不上他大哥会说,人也软,卖东西要不上价去。钱玉秀这人眼皮子浅,性子抠,生意上就不实在。她也比汪金花懒,家里弄得脏,洗过的污水遍地流。村里人就不大买她家的烧鸡,她的鸡就主要是向县里和镇上买。但因为方子好,味道好,他们家的鸡在县里和市里卖得也不错。 她家也颇攒了些钱,钱玉秀看大哥家起新屋也是眼红,可是,她不想自己盖,总想把大哥家分家时分的那两间房,也就是现在当成作坊的那两间房给要过来。嘴里说的好听,是要买他们家的,但是汪金花很清楚她的为人,根本不搭理她,弄得钱玉秀心里不痛快,又加上村里和周围人家愿意买老大家的,不愿意买他们家的,她就认定是汪金花在背后搞的鬼,为此还和汪金花骂起来一次,被陈宽扇了两巴掌,这事儿才算完。可是陈容也就和大哥起了嫌隙,或者说,自从姜锦把方子给他们,他们两家合伙不成就起了嫌隙,现在嫌隙进一步扩大。 以前对两家来说是小透明的陈宝张桂兰两口子反而成了他们拉拢的对像。 陈家老大老二的生意火火腾腾的,张桂兰也不是不眼馋,可是,陈宝去上大学,她自己在家里带着三个孩子,老大才八岁,老二才六岁,小的还不满两岁。她每天还要上工干活,实在是什么也忙不过来。从目前来看,他家前程虽然最光明,眼下却是最困难,也幸亏陈宝学校是发生活补助和当初陈宝抄书挣的那三百块钱。 陈家三兄弟家里的日子好过,对陈父陈母就啃得不那么厉害了,大的不用说,每天忙着学习,小的也要帮着家里干活,不能天天在奶奶家等吃等喝了,陈父陈母的日子也轻松多了,姜锦去燕京前,户口是在村里的,她和三个孩子每年也有村里的分粮,只是,比起劳力来分得少,人家七,他们三,但是,这些粮食却是白得的。这些粮食当然也归了陈父陈母了。姜锦按一年四季的给他们添衣裳,四时八节的有礼品,足够他们穿和人情往还的,他们每月的十五块钱也花不完,这几年也颇攒了些钱。 两老不是狠心的,陈宽盖房子,他们给了三十,陈宝上学,他们给了三十。这样就偏了老二一家,这事儿被钱玉秀知道后闹腾的厉害,两老不得不又拿出三十块钱给了钱玉秀。 总之,除了钱玉秀不时的闹一闹,整个陈家是越来越好了。 陈萍本就是一个要强的,她婆婆也是个厉害的,但陈萍活道好,脾气也爆,多少年和钱玉秀,汪金花锻炼出来的尖牙利嘴,让她婆婆也招架不住,生了第一个娃就分了家,不管做什么,都自己说了算,前几年就学着姜家那一套,春天育菜苗,夏天秋天晒干菜,冬天做鞋做衣服,总之两口子是一年四季都不闲着。又加上姜锦,隔三差五的给她寄些东西,日子也越来越好过。现在反而是她婆婆巴结她。 陈宵的大姐陈莲性子随了母亲程桂香,没什么心数,没什么算计,也没什么脾气,娘家一家子都火腾腾的忙,她也没什么想法,家里还是只知道下地挣工分。好在这几年陈母每年都给她件衣服,比起以前来穿得倒好了。又因为娘家人的日子起来了,家里又有一个当了官儿的兄弟和考上大学的兄弟,在婆家,在他们村里,地位也上来了。 今年她儿子说亲就没费啥劲儿。 陈家多少年都是村里人耻笑的对象,这两年终于翻了身。老两口越过越自在。陈母索性不再下地,专心替老二和老四家带娃,特别是老小四家,只余下张桂兰带仨娃,她也不放心。 陈家日子都起来了,姜家更是不差。 姜家一家子都是勤快人。心活手利落。这几年村里人日子过得好,盖屋修房子多了起来。方圆几十里就是唯一一家有规模有口碑的建筑队,就是姜槐那队,姜槐不像别人一样,等着生意上门,而是听到哪里有盖房修屋的打算,就主动上门,还帮人提供一些买砖瓦石料的信息。他揽了活儿,让大姐夫盯着干。 江槐好朋好友,对人诚恳大方,讲义气,在周围村镇里人脉还挺广。 因此在农闲时节,他们这个队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赵秀芳也是个好强能干的,自己在家带着儿子,还抽空要做衣服,做鞋子,和江娥江绣一样,成为崔兵手下代加工者中的干将。一年到头忙下来也能收入不少钱。 农村人有了钱,就是想盖房子置地。现在地不能买卖,就想着盖房子。姜锦写信给他们,让他们等两年。等两年政策好了,上县城里买块地皮盖楼房。这下子姜家兄妹几个就越发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去县城买地盖楼房,这话说出来,村里人得笑掉大牙,说他们做白日梦,可是这几年姜家众人对姜锦是迷之信任,反正姜锦说的就是对的,姜锦给画的饼最终是能烙出来的。 在姜锦的不经意间,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让那些本该成为他拖累的亲人,成为了她将来的助力。 ☆、慰边演出 陈宝回到家里,发现一个学期没见,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呈火腾之势,心里感激姜锦,给三哥写的信里写了家里的变化,并用了大量的篇幅高度赞扬了姜锦。 但是,陈宵看到这封信,信里并没有多么的高兴,媳妇不止是个好的,还是个有长远打算的,她不仅靠自己找到了工作,还考上了状元,还帮着陈家把日子过起来了。他可是最清楚家里人那种懒惰和依赖的性子,自己以前都没有办法,没想到媳妇弄了两个方子,给孩子起了个好头,这家里的家风就变了。媳妇完全不像她外表所表现的那样的闭世和柔弱,反而强大的很。现在自己每个月只能给媳妇十五块钱的家用,媳妇也把家给经营的很好,他以前还觉得媳妇是靠着他生活的,现在看来,媳妇是不用靠着自己也能够活得很好。 这样好的媳妇要是让男人惦记上可怎么办?那封诬告信,媳妇能够引得女人嫉妒,一定也是因为她有男人缘儿,要是遇上个不在乎她结了婚有孩子的呢?以后计划生育了,孩子少了,就金贵,姜锦自己养得起儿子,还教得好,对于有些人家来说,多几个孩子不是负担,而是助力,否则,那些戏文里、历史上,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认义子?有钱人家,根本不怕人多,你是个好的有用的就行。说起来,陈宵自己这几年发展的好,话里话外,想和他攀亲的也有,特别是家里子孙少的。 媳妇信上写陈安国的小舅子朱宇,要不是和媳妇上得来,能够常常去自己家去吃饭?要不是真喜欢自己的几个儿子,能常常给孩子们买玩具? 陈宵心里升起了空前的危机感。 翻来覆去的想,最后打定主意,以后可不能那么拼命了,他现在都是营级干部了,整个军区里,像他这样年纪轻轻,资历却那么好看的,几乎没有。他不但有高学历,还有很久的亲身对敌做战的经验。只要自己不犯错,稳稳的撑上这几年,团级干部就不会跑。不能再冒险了,否则真像王喜宝说的,媳妇和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傅宗扬说的对,他眼界要放宽,不能什么也想着自己向上冲,应该多考虑战略战术,应该多出主意,多给自己手下机会。做营长的,个人英雄不算英雄,要带领全营人都成长才算是能耐。 于是,陈宵又拿出在军政大学的课本和笔记,重温有关指挥的课程。 暑假结束,姜锦的幼师生涯也暂时结束,因为夏季又招收了一批学生,学校里的师资比较紧,魏世华就让姜锦带了两个班的古文言知识课,一周四个课时,每课时两块钱,一个月就是32块钱了。她还带了系里的书法课,这个是选修课,上合堂,一周一次,一次两个课时,也是每课时两块钱,一个月就是16块,姜锦的收入一下子上来了,当然,日子也就越发忙碌,以前在办公室的时候,没有作业没有备课,有时候不忙了还有自己的时间学习,现在这些悠哉的时光都没有了。可是晚上的学习时间必须有保证。晚上姜锦的睡眠时间又后调了一个半小时,以往十点睡,现在则十一点半了。 戴红英心疼姜锦: “要不,我把打扫卫生这活给辞了?” 姜锦笑:“你辞了也帮不了我的忙啊。你做着那工作也没耽误家里。家里家外还不全是靠着你和爹?不用担心,我以后中午再睡会儿就行了。” 戴红英一想也是,姜锦的忙碌不是在家里,这她也帮不了忙。自此,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把孩子们都拢在自己屋里睡觉,孩子要是不睡,就带孩子去外面玩儿,不打扰姜锦午休。 姜锦是个不急不躁的性子,不管生活多么繁忙,也是忙而不乱。一步步走得有条有理,沉稳扎实,同学们本来知道她是上一届的学姐,还不信任她,但是,她上了几节课之后,就完全接纳了她。 人美,声音美,讲得清楚明白,未必有什么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却是严谨周详,很容易让人听得进去,吸收得了。不久,就被学生们誉为最美的讲师。 她的书法虽然不到大师的级别,指点菜鸟级别的学生们还是绰绰有余,又加上她向来耐心细致,本来好些人是因为想看美女讲师的,也渐渐的喜欢上了书法。 姜锦一成了代课讲师,在班级的地位立马就上升了,同学们原来只知道她人美性子文静,没想人家包子有馅不在褶上,不愧是状元,大家心服口服,还组团去听她的课。 唉,这差距大的,让人想嫉妒都嫉妒起来,只能仰望。 经过一个夏天的发酵,朱宇和程晓慧的爱情突飞猛进。两人同在燕京,程晓慧家虽然不像朱宇家是功勋之家,可是也是老皇城根的人家,扯上三五门亲戚,也算门当户对。朱宇性子活,人任性,程晓慧文静,包容性强,两人正好相合。两家大人也是乐见其成。 再开了学,也就不避讳的正式交往起来,对于姜锦没空再请他们去家里吃中午饭,他们也没失落,他们两个天天钻一起吃情侣餐岂不是更甜蜜?两个人都是好吃的,家里又都不差钱,隔三差五的就去小卖部买姜大山卤的肉,两个人凑一起啃一个猪蹄,吃一个猪耳朵,也是乐在其中。 到了十一月份,学校里有个慰边的活动,要选派人去前线慰问战士。中文学院这边接了个采访和就近体察军人生活的任务,魏世华就把这个名额给了姜锦,一是姜锦做事真是稳重,二也是存了让她们夫妻能聚一次的心思。 这次因为是学校里集体安排,不但安全,人也多,可以多带些东西。姜锦兴奋的大包小包的准备了很多东西,从衣服到鞋垫到各种吃的,她这次特意做了很多牛肉干,这东西禁放也顶饱,带着还方便。 三个孩子看妈妈脸上吣了笑进来出去的忙,还好几次去了外面的商场买东西,每次都是一大堆。眼热的很。虎子早就忘记爸爸的样子了,皮皮和闹闹也只见过照片。对父亲也只是个概念,但是爸爸这个神圣的词眼还是很吸引他们的,再加上,他们小孩子对出行总是怀着最大的好奇和向往的。 于是几个孩子天天都磨着想和妈妈一起去,向来听话乖巧的闹闹也开始闹起来。虎子更是。 “人家都有爸爸,我也要见爸爸!”虎子嘟着嘴,不哭不闹,就是跟前跟后,连学校都不想去了。 皮皮嘴皮子利落,天天重复:“我也有爸爸,我要见爸爸!” 闹闹不说话,只用那又大又清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妈妈,把人的心给看化了。 “要不,你带上他们?”戴红英疼孩子,看不得孩子这么可怜。 姜锦心里难受,但是,这是公事,而且路途远,四夜五天,那边又偏,这万一在路上病了可咋办? “哪那能就这么容易生病?孩子们都结实着呢。再说,这陈宵在前线打仗,也不一定不想孩子,这没机会也就罢了,这有机会,万一将来有个啥事儿,孩子和陈宵都埋怨你!” 这话说得姜锦有些心动,但是,毕竟是公事,自己又还是三个孩子,实在不好意思给学校里的有关部门说。 戴红英彪悍,自己找上魏世华,亲自去说,还是那句话:“这孩子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们的爸爸,这要是有个万一,岂不后悔?” 暑假前军部这边过来查姜锦的事情,魏世华这个上司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事情牵涉到了朱司令家的公子的话,姜锦不可能被撇得这么干净,咱中国向来相信不是空穴不来风,男女的事情说不清。他感觉到现在让姜锦带孩子去前线,正好可以消除一些影响。就答应下来。还给弄了个挺好听的名目“军人子弟前线慰父亲”,这样,把私事儿给公办了,一切都理顺了。 戴红英感激魏世华,把姜锦和孩子们一送走,就立刻从谢宏这儿要了魏世华两口子的鞋码子,做了好些鞋子,单鞋、拖鞋、棉鞋各自一双,两口子就是六双,把魏世华和妻子给弄得哭笑不得: “怎么送这么多?这让我们多不好意思,我们两口子各留一双,其他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戴红英话说得敞亮:“平日里太忙了,光家里那么一大摊子的事情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平时里想做也没空。这还是这几天少锦和三个孩子不在家,少了伺候他们吃喝,才替出这么点子空,以后还能不能得空就说不准了,你还是别嫌,赶紧都收着吧。” 送走戴红英,魏世华一边换上戴红英给做的布拖鞋,一边给媳妇说:“小姜一家子都是实在人儿。” 实在人儿姜锦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儿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上。不光是带队的领导有些惊了,连那些同学们也惊了。姜锦在中文学院这边是有名的一枝花,很多男人对她起过心思,包括这一届新来的同学,后来知道姜锦已结婚还有了孩子,大家还感觉在意料之外,也遗憾这美女年纪轻轻就做了妈,可现在一看,人家不但是孩子的妈,还是三个孩子的妈,还都这么大了。 “姜锦,这都是你的孩子?”夏丰宇问。 “如假包换。——叫叔叔阿姨。” 三个孩子一个人背一个双肩小背包,姜锦手工制作的,里面放了他们的小水壶和一些吃的,一个个里面薄毛衣,外面牛仔服,下面牛仔裤,这穿着打扮就潮的不行,再看长相,我的天,真是太帅太漂亮了。 三个孩子都是白白的皮肤红扑扑的小脸,水灵灵眼睛,挺直的鼻梁,额头宽宽的,下巴圆圆的,嘴不大不小,唇不落不厚,还都红滟滟的,不点而润。 几个孩子平时里见人多,根本就不打怵,很大声的喊着叔叔阿姨好,那黑亮亮的眼睛望着你,萌翻了一众人。 “哎呦,我的天啊,姜锦同学你家宝宝太漂亮了!——来,来姐姐这儿,姐姐给你糖吃!”说着原野还真的从背包里掏出包着漂亮的玻璃纸的糖块儿。原野才十九岁,不肯让人叫她阿姨。 虎子看看艺术学院的那个漂亮的阿姨,再看看姜锦,看到姜锦点了头,才领着两个弟弟过去。 原野给三个孩子一人两块糖,又把一包饼干赛到虎子背的背包里: “这些和弟弟一起吃,你背着吧。” 虎子点头应了,很响亮地说:“谢谢姐姐!” 皮皮和闹闹也跟着喊。 虎子在N城学院的时候天天看学员操练,养了什么事情都大声吼的习惯,皮皮有样学样,闹闹文雅些,但是遇到大哥带头的事情,也会跟着提高音量。 原野搂过相对安静的闹闹,狠狠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哎呦,你爸爸妈妈是咋生的你们,咋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呢!” 这话说的太让人能浮想联篇了,其他老师和同学就都笑了起来。 这次行动,不但是他们燕北大学,还有其他大学,八十多个学生,五个带队的领导,学生们就定了一节硬窝的车厢,老师们就定了软卧包厢。姜锦这情况特殊,也专门给她定了一个软卧包厢。 姜锦还担心三个孩子不适应,哪知道他们适应得比姜锦就好。困了就去房间睡觉,醒了就去学生的车厢里玩儿。学生们坐车本就枯燥,现在有了虎子三个,可算是有了消遣了,虎子给他们表演军队走路,打像模像样的军体拳,还学着军人的样子,哼啊哈的打什么桩。皮皮闹闹不会这个,可是他们背三字经,背唐诗,把这两年学的存货全给提取出来,还奶声奶气的给人家唱幼儿园里学的儿歌。 兴致上来了,那些艺术系的学生们也给三个孩子表演节目,又是弹琴,又是跳舞,又是唱歌。 人家跳舞的时候虎子和皮皮也跟着扭屁股,把大家伙给逗得眼泪都笑了出来。抢着教他们。也有人教虎子和皮皮说相声。闹闹没他们两个人好动,但是记忆力特别好,什么词在他听两遍就记得了,人家教得歌一学就会,只是旁观,那些相声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艺术系的老师突发奇想,要是这三个活宝能够上台演节目,一定会更有趣。于是,好几个人凑一起想词改词,还真的编出了个《看爸爸》的节目,就是让孩子们表达一下平时在家如何思念爸爸,对爸爸在前线保家卫国行为如何骄傲,然后再表达一下将来也学习爸爸,长大了接爸爸的班,继续保家卫国。 节目简单,又尽量保持本色出演,没多少台词,台词也灵活。几个孩子练了两次,虽然次次词都有些出入,但确实表演的很感人,虽然孩子们演得很欢乐,但是看得人却忍不住想流泪。 傅宗扬接到上面的通知,看到慰边的人员里有姜锦和三个孩子,很是替陈宵高兴,却和巩一凡商量着要给陈宵个惊喜,他们对陈宵说有人带了三个小演员来慰边,让他在他们营地这边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安排住宿,却并不告诉他是谁要来。 有妈妈陪同的三个小演员,陈宵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家那四口子,但是这个组合还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很认真的布置下去,布置完了还亲自去看了一眼。 ☆、第 88 章 因为在火车上也要忙着帮孩子排练,四夜五天,姜锦和孩子都没有觉得无聊,反而忙碌充实的很。 好容易到了地方。大家伙还意犹未尽。火车到站,天上竟然飘起了蒙蒙细雨,空气湿冷,泥泞满地。 “哇噢!”但是毕竟大家的政治思想够觉悟,把肚子里的话就此截住。虎子和皮皮闹闹却没这样的觉悟。 虎子看着外面披着蓑衣塑料布在窗口推销东西的当地人,看看破旧不堪的站台和周围乱草杂树遍布的林子,仰起脸问妈妈: “妈妈,爸爸就在这里啊?” “不,还有好几十公里呢,大约得一个小时的车程。” “那边比这边好吗?” 姜锦摇摇头:“边境线上,敌人经常过来捣乱,住的人少,开垦的地也少,比这边还荒凉。”虎子并不太明白荒凉这个词的意思,但也听出来爸爸住的地方比这边还差,轻轻的叹了口气。 闹闹看了大哥一眼,皮皮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爸爸真可怜!” 这三个娃出生成长在城市,还以为所有的地方都是干净的柏油或者水泥路,到处都是整齐的房子呢。至于去年老家走的那一趟,早忘在脑后了。 旁边帮着姜锦拿东西的几个同学听了都笑了起来。 部队里排了四辆军用大卡车,一辆吉普车,几个老师都座了卡车的驾驶室里,姜锦和三个孩子就被安排在了吉普车上,东西也全部带走。 这里主要是山地,虽然也修了柏油路,但是路面并不宽,有的地方还相当的险要,一会儿过遂道,一会在山间和悬崖边上走,车开过去,路很快就掩在层层林木间。三个孩子趴在窗口上,不时的发现“噢——啊——”的惊叹声。姜锦蹲在两排车座间,两只手张开,护着孩子们,以防他们在车拐弯的时候摔倒。 开车的小罗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性子还腼腆的很,被孩子们一口一个叔叔的叫,脸竟然还红了,也不知道搭话。倒是副驾驶的小方性子活泼,和孩子们一句递一句的说话。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嘱咐,车上这四位是一营营长陈宵的妻子和孩子。刚上车的时候看姜锦这么清冷淡然,也不敢拉什么关系,这会儿看她虽然话少,但是难得是个温柔的人,对孩子很有耐心。止不住就不时的打量她、 “叔叔你真厉害!我将来也像你一样开这样的车!”开车开飞机是妞妞的梦想,虎子也受了一点儿影响。 “我也开,我也开!”皮皮跳着符合哥哥,闹闹趁机挤开哥哥,占据有得地形。 “你就跟着闹,我不光要开车,我还要开坦克和大炮!” 小方和小罗哈哈大笑,小方逗虎子: “你为什么要开坦克和大炮啊?” “我要把坏人都打跑!啪啪啪。这样,我爸爸就能和别人的爸爸一样在家里陪着我们,送我们上学了。” 虎子在平时里几乎从来不说爸爸的事情,应该是在这几天排演的事情,让爸爸这个词深入了内心。 姜锦听得心里有些难受,越过皮皮摸摸他的头。 小方和小罗两个也沉默下来。 三个孩子看够了外面的景色,开始坐定,姜锦给他们都系好安全带,用车上的军用毯给盖上: “你们先睡一会儿,今天晚上你们要上台表演了,到时候可得打起精神来!” “你们要演有节目?” “嗯!”虎子重重点点头,皮皮也有样学样, “我在火车上练得哟。” “嗯嗯,演得好!”皮皮也不知道谦虚。 “那你们可真棒。要是陈营长知道了,一定会为你们骄傲的?” 小方知道傅团是想给陈营长一个惊喜的,本来是想让他直接把人给送到招待处,没想到他们今天晚上有节目,一瞬时就下了决定,打算给陈营长更大的惊喜。于是姜锦娘儿四个就被送到了慰问团所在的团部里,演出时间是夜里七点半。 大家到了团部吃过饭已经六点多,来不及个体就开始搭架子化妆。幸亏舞台是现成的,省了好些功夫。 考虑到三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就把虎子他们的节目放在了前面。 第一个节目是歌舞,第二个节目是话剧,第三个节目就是虎子三个的《看爸爸》 也幸亏三个孩子是出生在军事学院,平时见军人操练和集会如家长便饭,这会儿看大家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也不打怵,虎子和皮皮反而更兴奋。 三个孩子都换上了自已白底蓝杠的海军小军服,腰扎皮腰带,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了台。 三个小娃娃一上台,还没有开始表演,下面的战士就兴奋的哗起来,实在是没想到有这么小的三个宝贝演员,这才几岁? 上台后,三个人并不齐整的行了军礼,相对来说虎子的还标准些,然后虎子就开始在台子上大步走。 皮皮在后面追:“哥哥你要去哪儿?” 虎子:“我要去找爸爸。” 皮皮含着手指头疑惑的问:“爸爸?爸爸不是在家里吗。” 闹闹及时指指着墙上的照片,那是艺术系的同学加紧照着张景的结婚照画的一张画。 下面的战士看到照片更是哗然:上面竟然是陈营长。 此时陈宵也是蒙的,三个小孩一上台,就怀疑他们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又不敢相信这巨大的惊喜。画儿一出,他突然就站了起来,把屁股下的椅子都带倒了,发出砰的声响。 台上的表演继续进行。 虎子很无奈的看着两个弟弟:“笨蛋那是照片。” 皮皮和闹闹扬着头,疑惑的看着哥哥。 裤子转身对着台下,对两个弟弟说:“我们的爸爸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知道吗?” “爸爸是不是像谢宥哥哥的爸爸一样的。” “对,还秋实姐姐的爸爸。” 皮皮接着来一句:“他在这里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在家?” 闹闹接话:“他不接我们,也不陪我们睡!” 这话却是本色出演,意思是他们如果有爸爸为什么不能像谢伯伯和王伯伯一样接送他们。 这么一说,皮皮和闹闹两个人眼里就都含了泪。他们本来对爸爸没有多少的认识,平时里对别人的爸爸接送也不敏感,他们又不缺少爱。自己还有姥爷姥姥呢,可是经过车上这一急速普及,他们才意识到,他们是没有爸爸管的。 剧情自此偏到了天边,全是孩子自己现随机创作真情流露的本位出演。 虎子一愣,手忙脚乱的给两个弟弟擦眼泪,嘴里哄着:“弟弟不哭,弟弟不哭。咱们的爸爸要做个英雄,他要打坏人!” 皮皮问:“干嘛他要抓坏人?”皮皮本就是个“一万个为什么”的时期,这时候也追着哥哥问。闹闹也仰着头看哥哥。 这个问题姜大山给虎子说得多,他倒是能够答得上来: “因为坏人会抢我们的饭,我们的肉,我们的玩具。爸爸必须把他们打跑,我们才能有饭吃。” 皮皮和闹闹对望一眼,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的说:“那不吃饭,不玩玩具,要爸爸。” 下面的听众和后台的演员们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陈宵再也忍不住,大踏步的跨到台上, 虎子机灵,两只手一手抓了一个弟弟,满脸警惕的看着陈宵。陈宵看着那双酷似姜锦的眼睛里满是防备和陌生,心跟刀扎似的。泪就涌上眼眶。 “虎子,皮皮,闹闹,我就是你们的爸爸!”然后蹲下身子,把三个孩子全拢到了怀里。 主持人一看这情形,赶紧的走上台去救场: “你们在前线流血流汗,家人们在后方期盼。正是因为前线有你们这血肉筑成的钢铁的长城,才有后方我们这些可爱天真的孩子。你们,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人!” 陈宵把三个孩子带下来,姜锦已经等在了出口。陈宵站在那儿,嘴唇噏动,想说感恩,想说思念,却话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这个样子吓坏了几个孩子,他们都紧紧的抓着姜锦的腿,仰着脸看陈宵,可是陈宵太高了,孩子们太小,小脖子仰得都酸了,也还是看不清楚。 姜锦也很激动,不在身边不觉得,一见了这个人,就像扑到他的怀里,感受一下他的温度,享受一下他宽阔的胸臆。姜锦的心砰砰跳着,腿发软,喉咙里发涩,眼发饧。把孩子们都扔到了心外,眼里只有那个人。 这个越来越沧桑也越来越沉稳可靠的男人。 啪,电光闪过,随行的摄影师把一家人相顾无言的场面给记录下来,陈宵回过身,一哈腰,一手一个抱起了皮皮和闹闹,示意姜锦把虎子领上,一家五口默默地走出了表演场地。 陈宵示意跟在身后的陈家乐跟团部打个招呼,同时口信儿给巩一凡,让他盯着自己营里出来的人,自己先带着姜锦和三个孩子回了营部,陈宵亲自让人布置的招待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眼疮了,眼睛一跳一跳的疼,先写这点儿,明天继续呵,盼着明天轻松些。 ☆、我们一家人 出了团部,车子开进夜晚的寂静中,陈宵和姜锦是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说,三个孩子也反常的沉默。 皮皮毕竟是个淘气的,在姜锦的臂弯中扭来动去的,姜锦轻声的哄他,虎子也拿出当哥的款儿说他,让他老实些。 开车的陈宵听着老婆孩子的童言细语,心里软成了一团,那鼻子酸的直冲他的眼眶。 这是他的媳妇,他的儿子。 媳妇把孩子教得很好,养得也好。虎子壮得和牛犊子似的,两个小的也是圆润健康。也是让人稀罕的不知道咋的好。 “妈妈,讲故事。”闹闹困了,更紧的偎向姜锦的怀里,让姜锦给他讲睡前故事。 “讲故事!”皮皮也跟着要求。 “好。”姜锦在两人脑门上各亲了一口,轻轻柔柔的讲起了鸡毛信的故事。 皮皮和闹闹并不太能够听懂故事里的内容,但是,妈妈轻柔和缓的声音本就是最好的催眠曲,而在颠簸中的汽车就是摇篮,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迷糊了。 陈宵把车速再降下来,开得越发小心。 陈宵当初让人安排房间的时候,不知道是这么小的三个孩子,所以,是安排了母亲一间,三个孩子一间的。三个孩子的房间是一里一外,里面是两张单人床并成的大床,外面一张小床。姜锦自己一个人一间房。 陈宵直接就带了姜锦和孩子去了那个两张床的套房。 停下车,陈宵一打开后座的门,正对上虎子炯炯有神的目光,这小子此时竟然没有半分的睡意。陈宵先把他给抱下来,放下他的时候,虎子下意识的紧抓了一下他的肩膀上的衣服,虽然只是一瞬,也让陈宵感受到孩子对他怀抱的留恋。 他从车后拿了军毯,给姜锦一条,自己拿一条把闹闹裹了抱起来,又替出一只手扶了姜锦从车上下来。 姜锦站定,陈宵把手递给虎子。 陈宵个子高,又抱着孩子不能弯腰,虎子要把手抬得老高才能够让爸爸抓住他的手,远远的看就像被拎着似的。这样的姿势对虎子来说并不舒服,但是,虎子却甘之如饴。紧紧地抓住爸爸的手,有战士过来抱他,他也不肯。 陈宵抱着小的领着大的在前面,姜锦抱了小的在后面,一家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招待所。 这里并不是家属住宅区,是给军职人员临时住宿的地方。里面东西很简单,就是床和桌椅而已,其他的都没有。 陈宵和姜锦把孩子放到里屋的大床上,给孩子脱了衣服,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脸和手脚,皮皮被弄醒了,却又困得睁不开眼,只是紧紧的抓着姜锦的衣领,不肯放她起身。 陈宵蹲在床边,轻轻的掰开皮皮的手,让皮皮握住他的手指,示意姜锦去照料虎子。 虎子始终跟在他们脚下,既不打扰,也不远离,目光更多的放在爸爸的身上。 那种想亲近又有些害羞和疑虑的样子让陈宵羞愧的想哭。 姜锦握了虎子的手,出里屋的时候,虎子的眼睛还看着陈宵。 姜锦帮虎子脱了外套,给虎子倒好水,虎子自己洗手洗脸,姜锦又掺了热水给他洗脚。 “妈妈,爸爸以后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姜锦给他洗脚的手一顿: “不。爸爸要保卫边疆,要打坏人。” “如果坏人都打跑了,是不是就能够回家了。” “是。”姜锦撩水到他的小脚丫上,仔细的给他搓洗每一根脚趾。 “那什么时候才能把敌人打跑呢?” 姜锦一震,这场所自卫反击战陆陆续续打了十多年,直到1989年才算是彻底结束,眼下也才1978年,还有十多年。 到那时候,几个孩子十四五了,他们整个的幼儿期童年期的成长父亲都缺席,真的对他们好吗?特别是虎子和皮皮,这两个孩子性子很男孩子化,自己这性子注定是不能成为他们成长的榜样和模板的,孩子们到处该何去何从? 一个男孩子的行事风格百分之三十来源于母亲的影响,而百分之七十却是以父亲为榜样的。如果说母亲教给他们道理,而父亲则给他们提供现成的行为模仿对像。 姜锦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错的,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父亲,然后过清净单纯的日子。 世上本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收获多,也必须付出多。 现在这样子,清净了自己,可却残缺了孩子的成长人生。 原来自己自私若此。 姜锦满心里都是自责自悔。同时也理解了那句“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陈宵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媳妇和儿子,心里也是难过的不行。 媳妇没有回答虎子,一定是因为战争持续的时间不会太短,从陈宝的来信,知道陈宝读书考大学的始末,再加上上次媳妇探亲时对战争开始的预言,他毫无犹疑的相信,这次战争一定不会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短时间内就停止。 心下里对媳妇,对孩子更是愧疚。 一滴水落在了虎子脚下的盆里,点晕开微弱的涟漪。 “妈妈!”虎子看看立在门口,脸色难看的陈宵,又看看紧低着头,反常沉默的妈妈,心头有些不安。 姜锦抬臂擦了擦额头,同时擦去眼里的水光,把虎子的脚从水里拿出来,拿了布巾给他擦开。陈宵过来抱起虎子,把他送到里屋的床上。 皮皮和闹闹早就睡熟了,皮皮半张着嘴,四肢大张,一只脚压在闹闹的腿上。闹闹睡相文雅的多,紧闭着小嘴,一只胳膊放在身侧,一只手却扶在皮皮放在他腿上的那只腿上。 陈宵把皮皮的脚从闹闹身上拿开,又向里抱抱他们,给虎子放好了枕头。 虎子原本就困了,但是,却是不想睡,很怕一觉睡过去,爸爸又没有了。 陈宵把虎子放在枕头上,自己也半个身子侧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枕在头下,一只手想放虎子肚皮上,又怕压着了他,就轻轻包住虎子的手。 床是两张八十公分的单人床拼起来的,一百六十公分宽的床躺了他们四个,已经没有一点缝隙,姜锦在床下站了会儿,就走出屋子,准备自己先去洗漱。 虎子看着妈妈离开房间的背影,轻声的问陈宵:“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 陈宵的心一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虎子说: “等我长大了,替你打坏人,你就可以回家了吧。” “嗯。”陈宵低低的应了一声,喉咙堵的难受。 虎子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高兴起来: “明天我就好好学大炮学坦克,然后轰隆隆就把坏人都打死。这样爸爸就可以回家了。”他又想起在台上时看到的那一片的军人,又加了一句, “那很多很多爸爸就都可以回家了!”说着还把另一侧的手在空中划了很大的圆。 陈宵喉咙堵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只把儿子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 问题解决了,虎子感觉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终于合上了眼。迷迷糊糊之间想着“爸爸的手真热!” 陈宵看虎子也睡觉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起来,给孩子们掖掖被子,又把房间的两把椅子拿过来,椅背靠床,预防虎子滚下来,这才关了灯退出了房间。 屋外,姜锦已经擦洗完了。正在清理溅在地上的水迹。放在一边的盆里泡着姜锦换下来的内衣,旁边床脚还有孩子们和姜锦的外套。招待所这里是有洗浴室的,但是姜锦向来不习惯去公公的地方洗浴,只好在室里将就着擦洗一下。 陈宵默默的看姜锦那柔细如少女的腰身随着拖布一起一伏,心里燥热升起,却并没有上去骚扰姜锦,而是俯向去端那泡了内衣的盆子。 “别!我自己来。” 陈宵没有停止动作,默默的把盆端到一张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张椅子,手里一下子就拎起来一只肉色的文胸。 看到文胸,陈宵挑挑眉,向姜锦看过来,和正不自在的看着他的姜锦视线相对,他更夸张的挑了眉,眼睛看着姜锦,手却开始慢慢的搓洗,可说是搓洗,那东西更像是爱抚。 姜锦本来就红润的脸此时更红,视线四顾,简直无处躲藏。 “这个流氓!” 陈宵就有这样的本领,总是能够在严肃的时候突然发骚,把沉肃的空气变为暧昧。 姜锦被之火辣辣的眼光突然热起来的空气给逼得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更低了自己的头,去铺床了。 床是单人床,只有八十公分,褥子很薄,被子也并不厚。姜锦放好枕头,又抖开叠成下豆腐块的被子,铺好,这点活计用不了一分钟,可是姜锦愣是磨磨蹭蹭的用了有三分钟,可是三分钟也是有尽头。 抬眼一看陈宵,文胸洗完了,正在搓细内裤。这下子姜锦实在是受不了,索性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你害羞了,我也就不急了”,陈宵认认真真的洗完了姜锦的内衣,把水倒了,又接了水把孩子们和姜锦的外套给洗了,最后把自己的外套也给剥下来洗了。 听着淅淅的水声,姜锦感觉特别的安心,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等他洗完这些,在院子里晾好,再回到屋里,看媳妇已经拥着被子睡实了。 包头的帕子散开来,微湿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枕头上,有些来缠在她的脖子上,睡得红扑扑的脸像桃子,让人恨不能啃两口,因为半侧卧,她的嘴唇被挤成小小的菱形,红艳而美好。一条腿被被子下,一条腿半屈压到被子上,饱满的臀部和凹曲的腰线突显出来,美得像油画上的女神。唯的的遗憾就是姜锦穿着衣服。 陈宵轻轻的坐在床边,用眼睛一遍一遍抚摸着姜锦,不舍眨眼。 梦里,姜锦感觉自己在一个大蒸笼里,想动,动不了,想跑,跑不开。自己向后挪一寸,热源向她近两分。 几乎一直没睡的陈宵感觉到姜锦的挣扎,索性不再忍,翻身压到了姜锦的身上,手先在姜锦的身上揉捏了半天,这才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别!”姜锦这次是彻底醒了,她还知道三个儿子就在外间,如何能够行事?但是,她微弱的反抗如何能够阻挡陈宵澎湃的激情,陈宵嘴亲上她的耳畔,低低的说: “无碍,只要你声音小点儿就行了。”这话说得一波三拆,还含了笑,把个姜锦给弄得脸红身软,避之不及,被陈宵亲到嘴上。 上衣扣子被解开了,裤子也被退下,陈宵手和嘴在姜锦的上身忙碌,直接用脚把姜锦的裤子给退下去,身子覆到姜锦的身上,皮贴皮,肉贴肉,紧紧的厮磨。 姜锦感觉全身到心的都烧了起来,想推拒,又想更紧的贴近,只能无措的搂了陈宵的脖子任他施为。 一夜春宵花开久,凝露沾衾无干处。 ☆、90章 等姜锦身疲力竭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陈宵这才轻轻的起身。 门外的陈家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回事儿?”陈宵穿上陈家乐递过来的裤子和上衣,系紧皮带。 “侦察连那边说越军那边有动静,好像是知道咱这边有团队来慰边,想进来捣乱。” “这群杂碎!”陈宵狠狠的吐一口唾沫,几步跨出招待所的院子,跳上外面的机普车。 通讯员已经拿好了东西在车里等着了。 陈宵把枪支匕首等一件件在身上安插好。 “小聂去营地传达我的命令:一连到二号地去埋伏,其他连队按时常的分段压到最前沿,给准备好衣服。” 半夜里,姜锦被虎子给叫醒,她这才发现陈宵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那半边儿没有一点热乎气。 姜锦给虎子拿了尿盆,又把皮皮闹闹拖起来把了尿,再回到外屋。 就着灯光,姜锦发现他们是翻了被子盖的,下面的单子更是被弄到了床脚处,即使这样,褥子上也还有一块块的湿痕,被子的上面也是。 姜锦红着脸把被罩取下来,折叠了一下垫在了身下,然后躺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月亮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一点蒙眬的光,照在地板上,却格外的苍白。 “今天是十五来是十六来着?”姜锦习惯了用公历记日,倒一时间算不出农历的日期,但是看窗外那月亮的亮度,应该还是月圆那几天的日子。 突然就想起了那首《十五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你(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 十五和十六的月亮,从来只能是交错而过,不能真正的团圆。 姜锦想起陈宵在台上时泛起的泪光,在看到孩子时那倾流不尽的柔和,在哄孩子时那无尽的耐心,甚至给自己和孩子洗衣服时那神圣的表情…… 因为相聚太稀,所以珍贵。可为了千万人的相聚,他们甚至都不能和老婆孩子一起醒来。 此时,他是愧疚还是难过? 姜锦并没有猜对,陈宵现在只有满腔的怒火,他可以一天三百六十五天和敌人扛,可是这些鬼东西偏偏不能让自己和老婆孩子好好的呆几天,简直是找死。 陈宵的怒火需要敌人的血才能够熄灭。 自从上次偷袭得手,敌人老实了好久,陈宵也保守了很多。这些鬼东西还以为咱这边是改成吃素了。 本来军部就有大规模进攻的计划,只是时间是在年后,现在么,先来个开胃小菜。 敌人的优势是地形熟悉,气候适应,他们利用丛林和山地进行游击战,让我军非常的被动, 陈宵这次就想让敌人自食恶果。他让手下的士兵都换上越军的军服,随身带三到五天的食水,每一个小队都配备一个越语比较好的,再配备一到两个工程兵或者是精于工事的,混于莽莽丛林和起伏不绝的山丘,让他们遇到小股敌人就歼灭,遇到大股就逃跑,如果不能更多的消灭敌人,就让他们草木皆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只要藏好了就行。当然,为防己方人马相遇,都有特殊的符号标志的,这不必细说。 陈宵这一走就是好几天,边区的慰问演出还在继续,前线却陆续撤回受伤的战士,也有些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姜锦的心一直揪着。 她从来没有像这几天这样深刻的体会到军嫂的痛苦,不只是孤独,不只是寂寞,更多的是揪心扯肺。 昨天还在为两地分居以至子不认父,父不识子而悲哀,今天就在天人永隔的恐惧中战战。 靴子落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靴子落地的过程。 因为那晚上三个孩子的演出不但没有鼓舞士气,反而引发了战士们的伤感和挂念,所以,这接下来的日子三个孩子没有节目,姜锦可完全没有耐心来陪他们,心情的烦燥是止也止不住,好在,相比于日日相处的妈妈,三个孩子对军营和军训更感觉兴趣。天天要陪同他们的战士带他们参观军营,训练场,厨房,宿舍,甚至食堂,一个地方就够他们看大半天,特别是在训练场,一些后勤的士兵日常还要操练,他们对打靶特别感兴趣,对能够摸到真枪真炮非常兴奋。在场上就不愿意出来。 相比于孩子们的安然,姜锦日难饮食,夜难寐,有时候打个盹都要给自己吓醒。 第三天开始,有陆续撤下来的伤员和几个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的烈士,姜锦的情绪绷到最紧处,连三个孩子也看出了妈妈的不对劲。吃了早饭,几个孩子坚决的要拉着妈妈一起去训练场。 姜锦也不敢再留在宿舍里,独自一个人的遐想真的能够吓死自己。 在训练场,看皮皮和闹闹钻那些防御工事,虎子则由战士手把手的教军体拳。姜锦立在边上,看场上的战士挥汗如雨,心里实在不能够忍受他们今天还活蹦乱跳,明天就可能永远睁不开眼睛想像场景。转眼儿,发现虎子拿了把小手枪,对着靶子,“叭叭叭……” 姜锦的心一霎时停止了跳动,猛扑过去“不——”姜锦踉跄几步摔倒在地,那手还是伸向虎子。 把嘴里正在伴奏的虎子和陪虎子的战士给吓了一跳。姜锦一个 “嫂子——” “妈——” 战士赶紧的过来扶姜锦,虎子也把小手递给妈妈。 姜锦翻身坐起来,一把把虎子给抱在了怀里,头埋进了虎子的胸口。 以前看虎子学军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反对,但是,今天血腥的现实让她再看到虎子拿枪,感觉到天塌地陷。 她绝对不能够忍受将来有一天,自己要在后方等待孩子生死的消息! 第四天,所有的军队回撤,陈宵的营部以伤二十九人、死亡七人的代价歼敌132个,催毁工事14处的成绩胜利结束了这次的骚扰行动。 团部里知道了这次的成绩,慰问团队也知道了消息,那些年轻的学生们热烈的讨论着这次巨大的胜利。有人很羡慕的说起姜锦:“姜锦同学真有福气,她对像长得帅,打扰还厉害,真是让人想不骄傲都难。” 姜锦听到后,只觉得心里酸软的想哭。那七个牺牲了的战士呢?难道七对132就是合算的吗?生命能够这样来换算吗? 等陈宵再出现在眼前,姜锦没有骄傲,只有满腹的心酸和疲惫,她感觉这几天里,她把两辈子的淡然自守给破坏了,之所以能够淡然,是因为能够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人是她男人,是她孩子的丈夫,一千一万颗敌人的头颅,也不能顶得他一个微小的伤口,更不要说生命。 但是,她又说不出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在位上,不得不行。 这是陈宵的选择,这是军人的责任和义务,她不能叫停更无从干涉。 原来,军嫂最大的痛苦不是思念和劳累,而是恐惧和无奈。 不知不觉,姜锦把自己深深地带进了军嫂的角色,把自己的生命和陈宵的生命越发紧的缭绕在了一起。 命运交汇,终于拧成了一股的绳,不以人的初衷为转移。 陈宵虽然也为逝去的战士而难过,只是,能够在老婆孩子面前立下这样的功劳,心下也是自豪的,但是看到媳妇毫无喜色的脸,心就慢慢沉了下来。 难道媳妇生气了? 他想道歉,但是,却无法开口。即使一切重来,他还是得选择先去履行军人的职责。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傅宗扬和巩一凡也有意让陈宵一家多团圆,少有事情送到他的面前。这样一来,陈宵能够一日三餐的陪着孩子们,有时候常规训练结束还能够陪着孩子到训练场去玩。至于夜里,更是夜夜笙歌,那架式是要把以前的补上,还要把以后的提前预支。 姜锦心里的阴云也仿佛被陈宵的热情给烘散了。 踏上征程,一路上年轻的不学子们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部队的见闻,说得最多的是又帅又厉害的陈宵。 又帅又有能力,简直就是文学中、传说中的英雄模板。 原来都知道姜锦的丈夫是军人,但是,没想到姜锦的丈夫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军人。一众小女孩子的英雄情结让她们分外的羡慕姜锦。都很想探究一下英雄幕后的面目。可惜,姜锦对谈论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或者可以说姜锦在回程中一直没心没绪的,大家也就不肯自找没趣了,大家还以为姜锦这是离愁别绪,哪知道姜锦这是从心里的恐惧和担忧。 这份担忧让她看到儿子都感觉到难受。 回到学校,姜锦起五更睡半夜,终于把自己这次出行的稿件写了出来,不是采访稿,而是一个剧本。《军人·军嫂》 剧情大意是一个少女因为崇拜英雄,嫁给了一个现役军人。但是,结婚后的日子里,独守空房,自己一个人照顾老人抚养孩子,孤独、寂寞、劳累让她心生怨念。甚至产生了离婚的念头,为了安她的心,婆母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让她远行探亲,她是怀着一种决绝的想法来探亲的。要么和她一起回家,要么就离婚。但是,夜里还没来得及说话,丈夫所在的连队接到上前线的命令。 她固执的不肯回家,只想等他回来,把话说清楚,要个结果。 随着战争的进行,受伤的战士、牺牲的战士被送回军营,她亲眼目睹了那曾鲜活的生命现在或伤或残甚或死亡,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开始担心丈夫。 战争升级,上级下命令让军营里的军属和周围的普通群众撤离。在路上,遇到敌袭,炸弹,枪炮……血与火,护送的士兵们为了保护她们一个一个倒在她的面前,最终,她也拿起了枪。 她此至体会到了军人的责任和无奈,体会到了军人的高尚和无私,也体会到自己之所以能够在后方安危生存,就是因为边疆有了他们。 回到家乡,她成为最坚定的拥军者,与周围的军嫂形成互助,互相开解互相帮助,一起为前线的战士祈祷。 结尾是女人们的自述:不求你升职加薪,不求你英雄豪情,只求你能够踏踏实实战斗,安安全全归来。 虚景:一群战士们捧着手里的照片和军功章。 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你照顾老人耕田生产, 我打击敌人守卫河山; (合)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 姜锦没有抄袭后来的那些反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电影,只是就自己的心态的改变,借一个军嫂的眼和嘴,还表达对军人的理解和支持。 视界并不大,但是,因为内容细腻,感觉真挚,非常的感人。 经学校研究决定,由艺术系排演这部话剧。 姜锦却要求魏世华不要把自己是编剧的事情扩散出去。 “为什么?”魏世华不解。 “我只是想写一写我的自我感受,却不想靠着军人军嫂的痛苦来换取名利。我不忍心。” 最后一句低低的,魏世华一下子就懂了眼前这个有了三个孩子,心底却依然澄澈如小女孩的女人。 这部剧不是姜锦的,而是所有军人所有军嫂的。 在很多小说作品中,作者笔下的人物往往不是作者本人能够做到的,恰恰是他所向往却难以做到的。 姜锦剧里表达了对军人的敬佩和理解,却真的不想虎子再走这条路。在孩子面前,她终是个母亲。 于是,虎子的文化课业增加了好多;再在院子里比划军体拳,行军礼,走正步的时候姥姥姥爷和妈妈都不再关注他,更不再表扬他。再后来,他的玩具由坦克、大炮、枪等换成了积木和拉力。 ☆、又怀孕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全国上下掀起了改革开放的热潮。 姜槐被他大伯姜大海拉到家里,连着听了好几天的广播,还被逼着听了好几天的报纸(他大伯或者堂弟读。姜槐自己那三年级水平叫忘记的差不多了)。最后姜大海对姜槐说:“快给小锦打电话,问问这广播里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不?以后政策还会不会变了?” 姜锦自己恍然而惊,在自己沉沦在自己的小情绪中时,整个天地都要变了。 赶紧的告诉姜槐:“不会变,以后政策会越来越宽,会鼓励人们生产,鼓励人们先富。让咱大伯放开了手的,把田地和集体的财产承包到户,早分一年,大家伙就早富一年。也让他和两个堂哥也要抓紧想办法致富。你也给大姐二姐家说一声,让他们放开手的去干。过不了两年,各家各户有钱了,盖房子的肯定更多起来,你对自己的建筑队上心些,攒些钱,弄些设备……” 其实具体的事情姜锦不懂,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些也不过是前世从旁看到听到的,很多是来源于小说。好在姜槐清楚,立马意识到妹妹以前所说的机会就是这个机会。兴奋的扔下电话,先去找崔兵。他和崔兵约好今天晚上到姜家聚合,买了两样肉食,又买了豆腐皮、花生米,又要了两瓶白酒,回家的路上,拐个弯到张家,约了大姐夫张国庆。 回到家里,赵秀芳和孩子还没有从地里回来,就自己切的切,拌的拌,都放盘里,一份份摆上桌子。 赵秀芳回来一看这一桌子的菜,心疼的很。 “哎,你这是弄啥?你不会等我回来炒俩菜?买这些个多费钱!” 姜槐拽下个鸡腿给儿子姜欢:“你甭唠叨,这仗着省哪能够省出东西来,得想法子挣钱。你看看你娘家,过日子那个省,可咋样?不还是一年又一年的受穷!” 赵秀芳娘家家境是赵秀芳的痛。这两年姜槐的建筑队到了农闲就有活计,一年下来挣不少。她也想让娘家人跟着沾光。想把娘家兄弟给塞里头。可是赵秀芳的娘就是不答应,说她弟身子弱,受不了那个累。还数落她:“你就这么一个娘家兄弟,这修房子扒屋的多危险啊,要是你弟出点儿事儿,你让我靠谁去!你这几年挣钱多,自己还当着家,不说多给你兄弟攒点东西,还想让他去干那么危险的活,咋这么没良心?我白养你了!” 把个赵秀芳给郁闷的,搂着姜槐哭了半宿。 这几年戴红英不在家,姜槐又是个心大不计较的,赵秀芳自己当家,可没少往娘家扒拉东西。这两年她弟弟穿的衣服都是从姜锦给姜槐寄回的面料里扣出来的,姜锦给她寄的布料,她也舍不得穿,分一部分给还没出嫁的两个妹妹,去年大妹出嫁的时候,还是她出了两床新被褥,一对暖瓶和镜子梳子的,又拿了三十块钱压箱底,要不然,妹妹就得光身子嫁人了。看看姜锦那时候出嫁的光景,再看看自己和妹妹出嫁的光景,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是,人穷志又短,还要养娇儿,以后她的弟弟哟,还不知道应该咋办呢。 她弟今年也是十七的大小伙子了,好歹混了个初中二年级,到底没弄到初中毕业证,却不下地,不做工,天天让父母给养着。一家子吃糠咽菜的,除了他弟,其他人一年到头连个鸡蛋也吃不着。也不怪姜槐一说起老丈人一家就不以为然。 这日子是过起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只是赵秀芳受穷怕了,怎么也做不到姜槐这么大方,何况是对外人大方。但是,姜槐也不是好拿捏的,他虽然性子粗,但是主意正。以前啥事情听娘的,后来啥事情听妹妹小锦的,平常里寻人商量也是找他大伯姜大海,要做啥赵秀芳根本插不上话。 赵秀芳看二岁的儿子拿着个大鸡腿啃的满嘴油,撕下的一大块肉含不住,呜咽呜咽的要掉出来,用小手堵着,到底是舍不得,把腿上的肉给剔下一块来,只给儿子一个鸡爪子占着手和嘴。 姜欢也不在意,照样啃的欢。这几年姜槐挣钱,他又不是个节省的,隔三岔五的给儿子买肉吃,姜欢不缺油水。 当天晚上,张国庆、崔兵,姜大海和两个儿子齐聚一堂,为了保密,姜槐还把赵秀芳也给撵到前面房子里哄儿子睡觉,直接把后院的院子门、屋门一关,学习政策、传达精神、制定策略。 中心议题就是“放开手脚大胆干!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于是,姜大海在整个镇甚至整个县里都犹豫的时候,年前就开始清算丈量土地,核算人口,清算集体财产,过年一开春,就分的分,包的包,把家底子一把全给掀了出去,点燃了村里人生产的激情。 姜槐如所愿的承包了队上的砖窑。 问题来了:缺人啊。 于是又给妹打电话:能不能让咱爹回来,你那边哥可以给你雇个保姆。 娘家爹妈舍了自家的孙子孙女给闺女看孩子,一看就是好几年,这在北方的乡下简直是不可能的存在。现在几个孩子都上了幼儿园了,按说让当爹的回来也是应当。就是让姜锦自己说,也得说父母和哥哥对她完全够意思了。 只是,姜锦这边又有了问题。 姜锦怀孕了! 姜锦去部队哪会儿是准备了事后避孕药的,这不是赶上陈宵上战场,她这一焦急,把这事儿给扔脑后了。等到陈宵从战场上下来,她这心里一直落不下,就没想起来。回来后又是关门创作,又得替姜家和陈宵想折,这事儿就彻底抛脑后了。 本就是冬天,这衣服一天天加厚,她忙了听课忙教学,忙完教学忙孩子,忙完孩子忙学习,还要应付期末考试。恨不能喝口水的功夫都要看着课本。哪里还能够关注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啊。 戴红英还挺高兴,因为姜锦虽然这么忙,但是脸红润,身子发胖,饭量也大了,以往不爱吃肉,现在特别爱吃肉。 等姜锦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孩子都快四个月了。 姜锦傻眼了。 天,计划生育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对农村人,最多是扒个房子罚点钱,公职人员可是要被停职的。再说,她都三个孩子了,又是事业学业都忙的时候,她哪有空生孩子养孩子! 但是,要让她把孩子给流了,她还真下不去手。 戴红英比较光棍:“这孩子来了就是上天给的缘分,哪能说断就断呢?那可是一条命!现在那些逼着人流产结扎的,都是作孽!咱□□可是说了,人民群众是革命的基础,人多力量大!” “实在不行咱回家种地去,反正你哥也能挣钱了!” “种啥地?小锦哪是种地的料?这卤肉生意就挺好。小锦饭菜做的好,这真要是将来没有工作,咱就在这北京城租个小门面,开个小店,保准也能够养活得了这些孩子们。” 姜锦三抻两押,一晃孩子就满了四个月了,或许是感受到危险,这孩子刚满四个月就开始在肚子里动了起来。母子本就连心,这还揣在肚子里,跳动着一个频率,她怎么也舍不得把一个小生命给扼杀了。 得,生就生吧,到时候不行就真的像爸爸说的,去开餐馆去。靠开餐馆发家的有的是! 尽管如此,事情还是得安排好。 于是,大年底下,姜锦就主动找了魏世华交待情况去了。 魏世华一听也是懵了。自从那个剧本面世,姜锦展现了她的写作才华以来,他这还想重点培养她,打算让她留校任教,没想到这又怀上了。 可是让他放弃姜锦,他又真舍不得。 “违犯计划生育,有公职的批评、降职,像你这学生的身份,也向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先糊弄一下,不管怎么说,这学得上下来吧。要不,你向系里打个报告,就说想搞个什么创作,只要到时候真的拿出作品,明年期末参加考试,把孩子的事情也藏一藏,先把文凭拿到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姜锦一听这个方法真的是已经不错了。 只是也是愁:她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藏啊?孩子们还要上学呢,她爹还要做卤肉呢。 戴红英拍板:“要藏你自个儿藏得了,我和你爹带着孩子在这儿守着。就说你回老家哪个什么采访去了。到生的时候我再过去。” “就是苦了小锦一个人了,这吃啊喝的谁替她操心?”姜大山心疼,这要藏就得藏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有点儿事儿连个帮忙的也没有。 “在咱乡下,女人揣着肚子背着孩子下地的多的是,她拿着钱就是买口子吃的,有啥难的。再说,又不上大远处去。就在这燕京找个地儿,在胡同里租个住处,咱隔三差五的过去一趟——” “你可别过去,谁知道这学校里哪个学生家是哪儿的,万一让人看到你就麻烦了。我看,找房子就找那独居的老婆子,到时候家务上帮小锦搭把手,比你强。” 三人都觉得这样办也行。 趁着春节放假,姜大山出出进进很多趟,终于在城乡接合的地方给找了个地儿。姜大山聪明,直接就说闺女是下乡回青的知青,本来嫁了人的,男人参军去了,婆婆小姑的不好伺候,这好容易怀孕了,婆婆小姑还是挑剔的很。前几天动了胎了,医生让保胎静养。她男人在前线打仗呢,她怕这个孩子有个好歹的,就跑娘家来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可是,自家里住得窄,儿子媳妇也不肯容闺女,就替闺女租房子住着,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一番话真假掺半,又很合世情,出租房子的老婆婆快七十岁了,立刻就信了,还听出了眼泪,直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如果手里不宽裕,房租也可以拖一拖的。姜大山立刻保证房租绝不拖欠,还可以每个月多给五块钱,让老婆婆帮着做些家务。 老婆婆说了拖欠房租的话本来就后悔了,这会儿一听还有额外的钱可拿,立刻笑逐颜开。 于是,打着采风写作的名义实际上是藏起来生娃的姜锦从此又过上了深入简出的宅日子。 ☆、新生的阿柔 春节一过,还没等开学,姜锦就躲了出去。开始的时候四个小家伙还要到处找姜锦,特别是皮皮,没有了睡前讲故事,如何入睡呢? 逼得姜大山老两口抓耳挠腮的,只能把乡间的狐鬼传说当睡前故事讲了。于是,什么夜皮子变人啊,狐狸精吸人精气啊,都出来了。 把肚子时的挤完,姜大山就讲乡间生活的事情,什么挖田鼠,抓鸟捕蝉,逮蚂蚱捉蛐蛐……把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咱乡间文学本就丰富,这不同于姜锦正统文学的细流倒也把孩子给胡弄过去了。 姜槐的信来到后,姜大山找谢宏给帮读了,当时就让谢宏给写了回信。大意是—— 你妹这过年又去采风搞写作去了,最少要一个学期,我们没办法回家。至于家里的窑,可以让你大伯入伙,你大伯在村里村外的有威望,让他管着比你爹管强多了。再说,我和你妈在这城里呆适应了,这里的教育好,对孩子们上学有好处。要是你们忙,可以把欢欢给送来,我们一起给你看着,这将来孩子们能够在燕京上学,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总而言之一句话:俺们不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姜槐这信得让大伯读,姜大海爷儿仨本来对姜槐现在的事业有兴趣,可是他们没技术,让他们去搬砖,他们也舍不下那个脸,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不用姜槐说自己也动心。 姜锦对他大伯比对他爹可信任的多,让大伯帮着管可好多了,一个堂哥一个堂弟,专门开拖拉机运砖,正好。 他回家后和赵秀芳一说,赵秀芳直嘀咕:“这就等于把窑全交给你大伯了,这一年出多少砖,花多少费用,可全得是你大伯一家说了算了。这以后万一有点子啥,咱可没办法了。要不,你把窑直接交给你大伯得了。” 姜槐不但把砖窑承包了,还把一队二队的两抬拖拉机全买下来了。这几年攒得钱全投上不算,还借了不少,赵秀芳心里不实乎, 夜里姜槐又细细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和他大伯实行分红制度,他出钱,他大伯出力,挣得钱两人对半分。 姜大海一家当然高兴,自己家不用出钱,不用担风险,只出点子力就能够得一半的利润,于是,修窑、请技工,请工人,姜大海全家上阵,对窑厂的事真当成自己家的来做。 他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姜大山两口子带着四个孩子也终于适应下来。 这也得亏了一直都是姜大山两口子带着孩子睡,孩子们适应的快,再加上姜锦一直比较忙,在孩子身上投入的时间少。开头皮皮还一日三次的问“妈妈故事写完了吗?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慢慢的也就不再提起。 倒惹得戴红英心里不是滋味:“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眨眼就忘掉他们的娘了。” 姜大山替孩子们辩解:“哪有那么快就忘记呢,是既然回不来,也就不提了。就像他们对爸爸。” 孩子们的爸爸陈宵还不知道自己家的地依然肥沃的在计划外又给他孕育了宝宝,正在与越军、书本死嗑。 战争算是进入了持久的小规模搔拢性冲突阶段,陈宵这一营暂时换岗到后方,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训练。他这个营长主要就是多进行军事上的指导,相对来说比起前一段时间就轻松了许多。 相比于其他同志以为战争很快就能结束的乐观,他更相信媳妇的反应,看越南人这个孙不服的样子,想彻底把他们打服还得不短的时间,关键是他们背后的苏联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快就退缩。 于是,趁这会儿有时间,他不但继续温习大学时的课程,还不时的写信和原来的老师讨论战略战术问题,查找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甚至世界大战时期的战例,也不管与现在的情况对应不对应,只要是关于战争的,他就查看。这样还不算,他还把自己这些年与越南人打交道的经历写下来,让手下的战士们传阅。 他在写的时候,重点写了越南军人的习惯,他们工事的特点,在紧急情况下的常规反应,还重点写了越南人全民皆兵,整个国家仇华的情况,告诫同志们,对出现在边境的越南人,不管是老人、妇女还是儿童,都要保持绝对的警惕性。“弱者不等同于善者,我们的怜悯和同情一定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要做东郭先生,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在如何破坏敌人的工事方面,他详细的写了自己两次炸毁军药库的经过,还很细致的说如何判洞的走向,洞的尝试,以及水泥工事如何挖更有成效的事情,详细介绍了洛阳铲在的几个用法。 他写了一部分,交到团部,一下子把团部里的人震住了,简直是如获至宝。陈宵实实在在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和越南军打交道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年,他的经验实在是弥足珍贵,特别是如何寻找敌人的工事,如何摧毁敌人的工事。 他写一部分,傅宗扬就收一部分,自己看过后,再找下面几个团连干部讨论补充一下,再向军部提交。于是,陈宵这下子出名了。 军人会打仗不算啥,陈宵不但会打,还会总结会写,那笔字更是写得正规大气、苍劲有力,如金钩铁画。 傅宗扬交补充整理稿的同时,把原稿也交了上去。 一时间,陈宵又成了军部上层的风云人物。他可不知道他在前线拼搏,他媳妇要在后方拉他后腿。 姜锦这次怀孕的怀相挺好,除了容易饿,容易困,还真就没多少反应。她租住的是个筒子楼,一个楼道四户,租房子给她的阿婆自己独有两套,她把阳面那间租给了姜锦,自己住阴面那套。六十坪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两个卧室都在阳面,客厅、厨房、卫生间都在阴面,客厅和厨房卫生间不大,卧室倒是挺大的。姜锦不喜欢阴面,就把书桌放在了卧室里。 姜锦每天给自己订了时间表,什么时候自学课程,什么时候写东西,什么练字,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在家里活动一下,一步步安排的很分明。 她是个耐得住的,几乎从来不出屋,家里的日常消费品就让阿婆帮她买。 阿婆还奇怪她咋这么呆在屋里,姜锦就说自己在乡下呆得久了,进了城,到处是人,心慌,也怕孩子出啥事儿。平时里只要阿婆来,她就关了卧室的门,顺手拿起摆在客厅的针线篮子,做针线活。 老阿婆年纪大了,眼睛不行,姜锦顺手就把给她缝补旧衣、裁做新衣的活给接了过来。她活计好,又肯用心,能够体谅老人家身体方面的问题,就连缝个扣子都是自己盘的、方便老人家用的那种扣子。把个老阿婆给喜的,给姜锦帮忙就更尽心,每天都要过来两趟。 姜大山和戴红英两个每隔一周就交替着过来一趟,留些钱,带来程晓慧给记下来的作业。程晓慧和朱宇还想要姜锦的地址,要给姜锦写信,被戴红英给糊弄过去了。 姜锦搬过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就四个半月了,到了阳历的七月份, 姜锦搬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就四个半月了,预产期在七月初。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临近姜锦预产期,戴红英到底还是把姜娥给叫过来了。假期孩子们要放假,她要和姜大山看孩子,不可能伺候姜锦,她也不敢天天在这儿出现,害怕被学校里的人看到。这姜锦假期后要上学,可是孩子怎么办?放在哪里? 戴红英让姜锦给姜娥写信的时候也不说什么事,只说让她来帮点忙,还得一定来。 其实,姜娥家里也是忙得很,崔兵捋胳膊挽袖子的想承包镇上的供销社,但是遗憾的是,不光是镇上的供销社,就是他们村里的土地也还没有分,他们村里还在观望中。其实周围也就是姜家村的土地都分包到户了。于是,只好继续发挥自己购销上的优势,买进卖出的,只是现在数量大,各类多,跑得也越来越远,姜娥不但要照顾两个孩子,也得替他在家里收发检验那些衣服鞋袜的。两口子忙得脚不沾地儿。 可是,再忙,小妹有事儿,娘家娘呼唤,她也得立刻扔了手里的一切赶过来。于是,她把生意上的事情全交给姜绣,把孩子交给婆婆,由崔兵护着进了燕京。 姜大山等在车站,没让他们进学校,直接就带到姜锦租住的地方了。 姜娥一看大着肚子的姜锦,都蒙了。 “这,这,咋又怀了?一点儿也没露个信儿?” 戴红英一边切西瓜一边怼闺女:“你傻啊,这个时候哪里敢向外说?” 崔兵心里也是感叹这小姨子是真厉害,姜娥比姜锦都早两年,到现在也只是二个娃,看现在这个政策,三个娃是不用想了,没想到人家姜锦这还读着书呢,第四个娃都要生了。 “这,不会被学校开除吧?”姜娥把读书看得挻神圣的,妹子可是四里八乡唯一考到燕京上大学的人,要是因为生个孩子让开除了,还不让人笑话死。又不是没儿子。她觉得妹妹真是太胡闹了。可是,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肯定是只能生下来了。 “娘,你想好了怎么办不?” “这十天半月的就生了,你在这儿呆两月,等你妹子出了月子,你就抱着孩子去学校,到那儿你再住个几天,就当这孩子是你生的,抢生的,你自己家养不了,就扔给你妹妹养了。回了老家,你们就偷偷给上个户口,要是不好办,就上到你哥的户口上,让你大伯帮着办。我就是怕你嫂子这人嘴不严,吐噜出来。所以,才想让你们办。——崔兵啊,你在镇上年头长,这办户口的事情你要是能办,多给些钱都行。你们就当捡个娃呗。” 得,戴红英一切都给计划好了,崔兵能说啥,反正小姨子两口子是能耐人儿,他们家孩子在自己家户口上,绝对没坏处。 于是,姜娥还没说话,崔兵这个在社会上蹿腾了几年的老油条,立刻没口子的答应了,还坚决表示:“娘,你不用说钱的事儿,俺们白得个娃,花俩钱儿也乐意。妹妹的孩子铁定俊。” “那倒是,瞧你妹的那三个小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这个不管是闺女还是小子,一定都好看。” 事情议定,崔兵也不留了,他还得回家安排呢。来的时候以为也就是三五天的事儿,现在要一两个月,家里的事情还得重新安排。 只是,他这还没抬脚,当天夜里,姜锦就发动了。他们也不敢去医院,只是托了阿婆找了个产婆。 姜锦这是第三胎,生得很顺利,从发动到下生,不过三个小时,天还没亮呢,娃就生出来了,是个女娃。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六,比预产期早了有十多天。但孩子壮实的很,有七斤多。 崔兵又待了两天,等姜娥和姜锦这边全部走上正规,这才回家。 崔兵办得事儿比戴红英想得还周全,他这还没到家,在镇上遇到朋友同事的就喜呵呵的说自己和媳妇在探望丈母娘的路上捡了个女娃,娃子还小,怕坐车受不住,现在姨妹家养着呢。 这一路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到家里给爹娘就说了这个好消息,连哥哥嫂子、侄子侄女,还有自家的两个娃也不落下。 一时间崔兵捡了个漂亮的女娃的消息传遍了四周,在农村,这闺女添了孩子,不管是自个儿生的还是要的或者捡的,都要通知娘家人的,崔兵这个步骤也没省,亲自去姜槐和姜绣那边报了信儿。姜槐姜绣也没怀疑,都给了祝贺的东西。 没几天,他就提了两瓶酒,到了大队部,开了证明,又装了好烟去镇上派出所上了户口。这会儿收养制度还没有形成,捡得孩子上户口还是挺容易的事情,对政府来说,有人养,总比把孩子糟蹋了强吧。 于是,陈宵的小丫头有了户口上的大名:崔柔。这个名字是崔兵来前姜锦起好了的,因为生在六月,小名就叫六月。 ☆、第 93 章 天气热,姜锦这个月子坐得好难受,可是姜娥比戴红英难缠多了。戴红英性子本就大咧咧的,好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又疼姜锦,姜锦一求,她就妥协,给想办法了。可姜娥不行,人本就精明,又不肯惯着姜锦,到她这儿,想开窗,不行!最多也就是开开厨房和次卧的窗子,还得是天气没风没气的时候;上厕所也不行,必须用尿盆,虽然这里的厕所不用出屋,可是那马桶下面会不会有风进来?伤着怎么办?至于什么洗头,洗澡,就更不用想了。至于看书,连商量都不用商量,你要是敢看,我就把你书塞灶里给烧了。 姜娥人利落,精神头又大,不管白天晚上,孩子还是家务,根本就不用姜锦插手。姜锦就感觉,这闺女还真的是给她二姐生的,看她二姐那个样子,幸好姜锦还有喂奶的功能,否则,姜锦除了吃喝拉撒就剩了睡了。 你让一个平时忙习惯了的人一下子这么闲下来,那实在是一种受罪啊。姜锦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自己都感觉自己身上要长毛了。这是大夏天啊,那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头发打绺了,到了第二周结束,姜锦实在是忍不住了,和她二姐耍赖: “你要是不让我洗头,我就不吃饭了!” 姜娥白姜锦一眼,嘴里哼一声:“出息!” 于是,姜娥弄了很多绿豆面来,让姜锦仰躺在床上,头探出床头,脖子底下垫好了布巾,自己一手托了姜锦的头,一手向上面放绿豆面儿,然后用绿豆面搓姜锦的头皮和发根,看着油没了,再把头皮和头发上的绿豆面给梳干净,又用热水烫过的半湿毛巾给她擦头发,湿毛巾擦了又用干毛巾擦。 一边帮着姜锦弄还一边怼她:“我这是伺候我们家老佛爷呢。” 姜锦不买账:“你有这样的法子还让我捱两周,真是太过份了!” 姜娥更不买账:“咋的?我这还伺候错了?是不是让你一个月不洗不擦的你才服气!” 姜锦立马就蔫了,他们家姜绣姜槐都不是二姐的对手,自己更不行。哎呦,分外想念戴妈妈。 别看姜娥不让姜锦洗,对小宝贝六月却是伺候的紧。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就把宝贝摆到窗前,半晒着,给宝贝擦洗全身。 小宝贝一出生就胖乎乎的,出生两三天,还有脱奶皮子时那种皱缩的样子,不过四五天,皮子蜕尽,那肉乎乎白嫩嫩的可爱样子就现出来了。现在孩子看不出随谁,但是,很好看就是了。眼睛没姜锦的大,也没有陈宵的小,黑眼仁却多,溜圆,汪着黑曜石似的,嘴唇有些厚,小小的人儿就唇线分明。 “哎呦,不得了,你这闺女长大了是个艳丽的模样,瞧这眼,瞧这唇,一看就不是个好民。” 姜娥所说的“不是个好民”,意思是说不好惹,性子强。 姜锦随口扔过来一句:“随你!” 把个姜娥给乐的,托着闺女亲了一口,在怀里掂一掂:“我闺女不随我随谁!” 姜锦瞪她二姐。 “你别老抱她,这抱习惯了,你一走,让我和娘咋办?” “要不,我带回去?”姜娥还真是稀罕,她家两小子,还都不算漂亮。她家大儿子随了她,有点女生相,白嫩而纤弱的感觉;小儿子随了丈夫,黑皮粗肉的,也是上身长下身短。两个儿子加一块儿,也比不了姜锦家一个娃。 姜锦根本不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姜娥也知道这不可能,不过,好像每天说一遍,就能够成真的一样。 只是,姜娥虽然自己常抱小丫头,却并不让姜锦多抱,理由很正当:“你好好养着。你们这些读书人平时里低头多,胳膊肩膀的容易疼,趁月子里好好养着,有病去根,没病防病。” 她每天给姜锦摁摁盆骨和腰背,让身上的骨头愈合好。姜锦每次都让她姐的大手劲给折磨的叫爹喊娘的,但是,按过后还真是舒服。 “咱娘以前也给我按过,可没你这么疼。”姜锦表示不服。 “嘁,别给我说咱娘!咱娘那么疼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你这么一喊,咱娘自个儿的心先哆嗦了,哪里还能够舍得下狠手。也怪不得你这才生两胎,胯子就宽成这样。” 人家那叫性感,性感。算了,和二姐说这个也说不通,不过,怪不得大姐二姐胯子都不宽。想起大嫂赵秀芳的宽胯肥臀,她感觉有些对不住嫂子:如果娘在家里是不是就能够避免了。可怜的嫂子,生两个娃时都没得到婆婆的伺候。 说话间,孩子出了满月,姜锦自己克制的住,姜娥伺候的周到,姜锦虽然营养不缺乏,但是并没有胖得不成样子。不过,还是比生那几个娃的时候胖了不少,足足长了十五六斤。一百七十公分的个子,58公斤,也并不算胖。 姜娥感觉正好,姜锦却是怕自己一下子变化太大,让同学们给看出来。 “嘁!怕啥?就说不是你生的,谁还能够证明是你生的?” 姜锦一想,也是,现在DNA检测还没有的时代,证明孩子的只有血型,可是血型相同的人多的是。 这么一想,这孩子既不随陈宵,也不太随自己,还真是个好事儿。 一出月子,姜娥就让姜锦断奶。既然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崔兵也给老家遍撒了信儿,他们自己这边就尽量不要出漏子。 孩子吃奶粉要难养得多,因为夜里得起床给她冲奶粉,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好在这是夏天,大人还不算太受罪。 姜娥亲自熬了回奶的药给姜锦喝。于是,可怜的小六月刚出满月就没了母乳。 姜锦断乳成功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她收拾衣物,带好自己的书和写好的东西,先回了学校里的家。 虽然学生们都放假了,但是,学校里还有很多住校的老师和职员。众人一看姜锦这下乡采风的,白白嫩嫩,比以前更水灵更丰润了。 谢宏直接就问:“你这怎么回事儿?回个乡下怎么还呆舒坦了?”谢宏年纪大点,心里还是感觉女孩子嘛,丰润点比较好,以前姜锦太瘦了,可是,也没想到姜锦这下了趟乡真就胖了,瞧那脸上丰润的样子,哪里像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嘛。 姜锦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家里的时候要忙学习,忙教学,还得照顾孩子。这去了乡下,每天就是和老乡说说话,有时候有思路了就写点儿,没思路了就除了吃就是睡,可不就胖了?” 谢宏一听也对,姜锦以往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难得的是还都做得很认真,这么累,怎么能够胖。 魏世华是知道真实情况的,看来小姜这月子养的不错,只是不知道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儿,以后咋安排。 但这些话又不能当了谢宏的面儿问,只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问姜锦采风的情况。 姜锦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直接把一大摞的稿纸拿出来。 真是一大摞。一张稿纸四百字,她每天至少写十张,除了最后半个月,五个来月,她基本保持每天十张以上,总共有一千六百多张。可不一大摞。 魏世华还以为姜锦也就是也就交个三五万字,表示一下就行了,没想到她这么勤奋。 不光他,谢宏这不知情的也给惊着了。 这得好几十万字吧。这才半年,她咋这么厉害! 即使写的不好,光这份勤奋也够让人动容的了。 姜锦这次还真认真写了,还不是一篇,而是两部,一部是写的□□时期的一些没有亲身经历就让人难以相信的一系列事件和人物。 比方说被下放农场劳动改造的生物学教授,挨饿的时候就利用自己的生物学知识,每天钻到山里在树上、草丛甚至土里、石缝找虫子和蛹子吃。不敢让人知道。 却因为偷偷的把虫蛹给快饿死的孩子吃差点让村民给打死。 比方在大炼钢时,一个色情猥琐的村委会主任打着查验人们家里有没有藏铁器,跟着小媳妇大姑娘的进厕所,打着查验的幌子行猥亵的事实,一时间弄的村里女人系布腰带,还都垂下一段,露在外面。 …… 事件都挺让人伤感,但姜锦却写的理性而客观,摒除批判和指责,更好落笔到思考和总结上,挺正面。 另一个是大部头,写了一篇四十来万字长篇小说,名为《惊悸岁月》,是以一个家族从鸦片战争到建国这段时间的荣辱兴衰和变迁,来讲述中国百年的社会变迁和屈辱百年史,同时展现中国民族那种顽强执着的精神及爱国情怀。 这里家族的原型就是姜锦前世的家族,写起来顺手得很。 可以说姜锦这次才算真正的利用了一把重生的福利,当然,如果没有今生的努力,她也写不出来。 这么多东西,魏世华不可能一下子看完,他就让姜锦先回去了。 这边姜锦一出他家门,他就和谢宏开始读了起来。 魏世华拿的是故事系列,谢宏的是小说部分。 姜锦的字是真漂亮,不看内容,光看字都是享受。 魏世华自己历经整个□□时期,对这个时期可能发生或真实发生的事情并不陌生 只看了两篇就感叹的停下来: “难为小姜这么年轻,却对社会有这么深刻的反思。” 谢宏没听到,他已经沉浸在了小说里。 姜锦可顾不上魏世华和谢宏如何沉浸在她的书上,她得准备迎接二姐和宝宝回家了。 ☆、陈叔叔一家来了 姜锦交了作品回到家里,戴红英一边收拾着早已收拾的差不多的床铺一边唠叨: “这住得还是太挤了,咱这上下六七口子,几个孩子是越来越大了,一个大床根本就不够他们扑腾的。我看,要不要把另外的三间也要过来?咱给钱也行啊。” 如今卤肉生意越来越好,姜大山和戴红英虽然很忙累了,还是每天又多煮了一锅,这一个月下来有七八十块的收入,加上她每个月三十多,姜锦每个月四十八,一家子一个月收入挺高的,她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西边那三间屋子一直空着,她眼馋很久了。实在是家里住不开。以前是她和姜锦一间,姜大山和四个孩子一间,孩子们睡觉不老实,姜大山带着四个孩子睡得不好。何况这大夏天的。这半年姜锦不在家,她就带皮皮和闹闹睡了姜锦的屋,一下子宽松了一半,姜大山这才能够睡得略宽松些。 “这样好吗?”姜锦感觉自己受了学校很多的恩惠了,再得寸进尺就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戴红英不这样觉得。 “这好不好的咱说了不算,咱先找小谢问问,要是领导觉得为难,咱就也不强求,要是领导不为难,咱岂不是两好?反正那房子一直空着也不好。再不住人就坏了。” 戴红英说做就做。 他们定的是后天去接姜娥,这房子怎么也得收拾一下,这都晚上了,赶紧找小谢问一下,这万一要成了,明天好有空收拾房子,要不,姜娥来了也没地方住。 可戴红英到谢宏家里一问,谢宏还在魏世华教授家里没回来。戴红英干脆就杀到了魏世华家。 正沉浸在姜锦的文学作品中的师生两个一听戴红英来了,赶紧的让进来。一听戴红英的要求,魏世华连个哏也没打,直接就同意了: “小谢明天找后勤处找人帮着收拾一下,你看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不,库房里有的就先从库房里拿,没有的再置办。” 看戴红英千恩万谢后喜滋滋地走了,谢宏问魏世华: “那置办东西是走学校账上?” 魏世华从眼镜上方瞅了谢宏一眼,给了个“废话”的表情。 谢宏嚅嚅的说:“这走哪部分的账?姜锦现在虽然是任课,却是勤工俭学,算不得聘请的讲师,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已是额外了,这要是再弄一套,还由学校给配备生活设施……” 魏世华把手里的稿纸放下,把身子放到椅背上,拿下眼镜,揉揉有些酸乏的眼睛。谢宏赶紧的坐正了,知道这是老师要教导自己了。 果然,魏世华慢慢悠悠地说: “小谢啊,这人和人是不同的,法规是法规,事情却得按实际情况来办。小姜虽然还上着课,但她一人担任了必修课、选修课各一门,比一搬的讲师的工作量都大了,从对学校的贡献上来说,完全有资格享受讲师的待遇的,更好的是她还是咱自己学校的学生,这可是活广告;再一点来说,上次姜锦同志递交的剧本,这次又写了两部大部头,你自己说,这质量如何?就目前来说,除了老一辈的教授们,谁还有她的成就大? “就凭这一个剧本,一个小说集,一部长篇小说,她完全可以享受教授的待遇了。咱国家百废待举,但是十年□□,让咱国家人才断层,姜锦同志是年轻一代里不可多得的人才,难得是性子稳,三观正,做事勤勉,我这还想靠她来既往开来呢。你说说,这样的人才,咱不多给开绿灯,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发展和创造,难道我们还会用那些死规定来限制她的发展? 我还想以后能够留下她,你看,她教古文言教得不错,书法教的不错,就这几部作品来说,让她教文学课或者写作课都没多大问题,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多面手啊……” 行了,不用魏世华多说,谢宏也明白了,从人才战略上来说,姜锦值得培养;从学校师资战略上来说,姜锦是块砖,哪里需要可以向哪里搬。不管是当下还是未来,姜锦都非常值得期待。 “学校那头我由我来说,你只管向好里给姜锦办。”魏世华一句话给谢宏吃了定心丸。 从谢宏个人来说,他家和姜锦家私交不错,自家孩子几乎天天长人家家里;他对姜锦的人品和才华也是非常的佩服,当然不会反对对姜锦同志有利的事情,但是又怕照顾过了让上级领导和其他讲师教授的有话说,现在有老师顶着,那就一切没问题了。 唉,有这样珍惜人才、爱护后辈的老师,这样的领导,真是我们这些人的幸运。 谢宏可不知道此时眼前这位特别直正的老师脑子里想得却是“也不知道小姜同志到底生了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房子也算是爷爷送你的满月礼了。唉,今年这暑假自己家外孙女可是念叨好多次要去姜家,这姜锦回来了,是不是就可以把秋实给送过来了。可惜,假期过了一半了。” 自以为领会了老师加领导精神的谢宏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后勤处的两个人把那三间屋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全给收拾干净了,又给里里外外的粉刷了,忙了一上午。 把个戴红英给感动的,中午弄了一大桌子的菜。要不是因为姜锦刚出月子,她实在舍不闺女受累,她还想包饺子的。 姜家这菜实惠,肉多青菜少,还是上好的卤肉。这学校里上下的人,只要爱吃熟肉的,早就被姜家这卤肉给征服了,只是不可能天天买,也不可能尽着吃。这大热天里的来加班本来还有些不高兴的,但一看这饭菜,立刻就心花怒放了。 哎呦,这姜老师一家可真是实在人儿! 下午的时候谢宏带他们去库房搬东西,就专门捡那新的,质量好的搬,一下午,三个人运了好几趟,床啊,桌啊,椅啊,被褥、窗帘,甚至那什么煤气罐锅啊灶啊瓢啊盆啊的,全给弄好了,把个房子给弄的,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这下子,戴红英啥也不说了,当下午又专门卤了一锅肉,硬拉着要走的几个人又吃完了晚饭不算,临走,还每人又送了二斤卤肉。 这事儿办得敞亮,临走的时候,那两个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 “阿姨,以后有啥事儿就找我们,保管给你们办得妥妥的。”谢宏看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戴红英,心里真是佩服的不行:姜锦的娘是个厉害的。 收买人心厉害。 以后的事情不断的印证着他这个论断。 姜锦回校的第三天,她早早的就催着姜大山去接姜娥和孩子,实在是想闺女想得厉害,这都三天两夜没见了啊。闺女真不认她了可咋办? 姜大山赶到姜娥那儿,和姜娥紧着忙活,收拾好东西,就抱着小六月赶着上午还凉快的时候,做公交车回来了。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十点。他们一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枣树下坐了一大堆的人。 姜大山一看到坐中间的董梅芝和陈副院长,那个高兴,提着东西就过去了: “哎呦,大兄弟,大妹子,您们怎么来了!”他是真高兴,在学院的时候,陈院长一家都很照顾他们家,董梅芝更是把姜锦当亲闺女疼,他是感激在心的。 陪着来的朱宇赶紧的站起来,接了东西,放旁边椅子上,给姜大山介绍朱红和陈安国。 朱红的儿子快一岁半了,姜锦去年给他绣过肚兜,做过几件小衣服,还做了几双又软小的布鞋,戴红英抽空给朱红做了两双拖鞋,朱红也时常里让朱宇给姜家捎东西,给孩子捎玩具,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来。借着陈安国回来探亲,两家正式聚聚。 按朱红的意思是想让姜锦一家去她家,董梅芝不乐意。 “咱是来探望人家的,让人家上门,这不像话,再说,姜锦弄着好几个孩子,来来回回的不方便。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让安国送我和你爸过去就行了。 朱红虽然心里有些干部子女的高傲,却也没到那种不把婆婆放在眼里的地步,又因为以前朱宇常说起姜锦,对姜锦多少有些好奇,于是,也就跟过来了。朱宇对姜家相当的熟,现成的向导,又挂念姜锦的所谓的采风成果,当然也跟着来了。一进门,姜家热闹了。 大人叙旧,孩子们亲热的围着喊人,收东西。 家里客厅小,天气又热,就是有风扇,也是不行,于是,干脆大家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坐了。 董梅芝有两年多没见姜锦了,这会儿见姜锦比以前圆润了些,也比以前更白嫩水灵,也不觉得奇怪,可是,朱宇在半年前可是和姜锦前后位的,那是天天见,乍见姜锦这样,都愣了,心里和谢宏想的一样:这下乡采风还采出肉来了? 可是,这场合他也不适合和姜锦谈论这样的话题,直到董梅芝两口子被虎子三兄弟和妞妞给吸引住,这才瞅空问姜锦采风的情况。 姜锦实话实说:“还行吧。写了有六十多万字,一部十几万的短篇作品集,一部四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 朱宇都愣了:“你说啥?你半年写了六十多万字?一个月十万?”这可是手写的时代,一般的作家哪里有这样的量。 姜锦前世后期看网络小说,看人家常常一天更个上万字,每天更三五千的都是业余,所以,对自己一天写三四千字一点儿也没觉得有啥了不起的。再说,她干了好几年的抄写工作,最习惯的就是写字,一天几千字,小意思。至于卡文,还真没多卡,题材多是她亲身经历,或者是家庭里常听的,很熟悉。她写文也实在,没那么花胡哨,所以,并不太费心力。 看姜锦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朱宇恍然想起,平时里姜锦也是很勤奋的,她每天除了听课做作业,还要备课上课批作业,还要照顾孩子,日常中,她一个人就顶了最少三个人的角儿。对她来说,一天写个三四千字可不是寻常? “写的东西呢?拿来我看看!我替你检验一下。” “都交给魏教授了啊。我前天一回来就给交过去了。”姜锦这半年还领着学校里的工资,这采风写作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回来哪能不上交工作成果呢。 “自己没留稿?你咋这么笨呢——” 朱宇还想说啥,可看姜锦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么懵懂的看着自己,到底没好意思再向下说,这姑娘心思纯净,不可能想到别的,还是别污染了她纯洁的心灵了,自己替她把把关吧。 于是,转了话头。 “起笔名了没有?” “啊?还要笔名啊。” “你傻啊!你还想像上一部剧本那样注个燕大中文系?傻不傻,这版权归谁?稿费归谁?还想不想留校晋职称了?” 姜锦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实在是,她没这意识。上次写剧本,是为了完成工作任务,这次写文,是为了掩盖偷生的事实,写作只是顺带的手段。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作品会不会发表。她还不知道她上次的剧本被排演出来以后,一炮而红,现在成了各军演的必备节目,不但给燕大的中文系带来了荣誉,还红了参演的演员,特别是女主男主,都受到各电台电视台的采访了。 “那就叫六月吧。”姜锦越想这个名字越好,这文是因为闺女六月而来,也完成于六月,多有纪念意义。这以后要是真能够出版,一说作家六月,闺女一定得意。 “起个这么土的名字还这么一脸的荡漾!”朱宇嘟囔一声,当然不能理解姜锦这会儿是想闺女呢。 “呆会儿我去魏伯伯那儿复印一份。”朱宇这既是为了自己先睹为快,也是为了给姜锦的作品更多一重保证,有多少作家的手稿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遗失或者损坏的,他不想让姜锦的作品也遭受这个,虽然复印费用不菲,但是也是必须的。要是系里不准备推出,他还可以替姜锦向各出版社投投稿,姜锦这么努力这么勤奋,舍了几个孩子躲起来写作,一定是喜欢惨了这写作,只要有机会,就不应该被埋没。 唉,怎么感觉这么操心呢。 对姜锦,朱宇发出了和陈宵当年一样的感慨。感觉没有他护着,姜锦可咋过哟。 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姜锦有胆子瞒天过海,又生了个宝贝闺女。 ☆、宾主尽欢 姜大山他们一进来,姜锦的眼睛刷的就粘到姜娥的身上,也顾不得在大家都在寒暄,立刻跑过去,从姜娥手里接过孩子。 哎呦,三天没见,闺女一点儿也没瘦,还是那么滋润。心酸。 “这是?”朱宇这一转头,看到姜锦一脸温柔的抱着个小娃娃亲,吓了一跳, “你这啥时候又生了一个?” 这话一出,一院子的声音一下子被冻结了。姜家人是胆战心惊,其他人是太过吃惊。还是姜娥转的快,她哈哈一笑,接过孩子说:“这是俺闺女。” 姜娥本就是圆润型的,她160的个子,有一百二十多斤,这四五十天又风不吹日不晒的,还吃的好,白白嫩嫩的,比姜锦这被憋月子的还舒坦,还更像产妇。 众人舒了口气。戴红英赶紧介绍:“这是俺家二闺女,这不今天刚到。” 董梅芝凑过来:“哎呦,这闺女长得好,多大了?” “快两月了。” 这么小就长途跋涉的来这儿? 看姜娥抱着孩子跟在姜锦后面进了屋,姜大山憨憨的解释:“娥子前头两个小子,稀罕闺女,可这不是计划生育吗……” 下面的未尽之意,让大伙自动给补足了:“这就是出来抢生孩子的啊。怪不得,这精神的样子也不像是风尘仆仆从大老远来的,原来就躲在这燕京里生的啊。”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一个妇女抱个月窝窝的孩子,一般的不可能自己走这么远路,说不定姜锦这采风的这几个月正给她姐伺候月子呢。怪不得姜锦都吃胖了。 于是,一切合理了。 “唉,自己媳妇不知道能不能也躲出去生一个?”董梅芝有些心动。 进了屋的姜锦和姜娥可是吓出一身的冷汗。两个人给小宝贝换了尿布和包布,又喂一回奶粉,姜锦把闺女亲了又亲,被姜娥给嫌弃的赶了出来,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呢,你在屋里磨蹭啥?她可不管人家姜锦才是这闺女的新娘。 这头姜大山和陈院长董梅芝叙了旧,又让陈安国和朱红认了伯伯,这下子,两家子就真的成了一家族了。 朱红来之前一直以为弟弟对姜锦的描述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见到真人才知道,这姜锦远比弟弟表述出来的更好。身高腿长,五官精致娴雅,却没有攻击性;虽然话不多,语调清脆柔婉,性子也清澈单纯,她初一见姜锦的那双澄澈淡静的眼睛,还奇怪这闺女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是这么单纯的性子,可看姜家父母对姜锦,那还是拿着当小孩子给看的,连自家婆婆这个军人出身,习惯了大嗓门的人和姜锦谈话也是轻声慢语的,好像怕自己一大声吓坏了姜锦一样,陈安国在姜锦面前也是一副大哥的样子,问她的写作情况,工作情况,待遇情况,虽然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可是,陈安国的样子,就像这弟妹本就应该是一家人一样。自己弟弟更是,瞅机会就和姜锦嘀嘀咕咕的,表情有多嫌弃,那心里就有多护恃。但,自己是一点儿也嫉妒不起来。 有这样一个家人,谁不疼呢。有这么多人疼,谁不能保持单纯呢。朱红现在都替自己弟弟可惜了,挺好的一个闺女的,结果咋就早嫁了呢。 姜锦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媳妇可比自家亲弟弟朱宇可人疼多了。想起那个想害姜锦的姓蒋的女生,真是狠心的,这幸亏发回原籍了,要是让她出了头,得有多少好人给害了啊。回去再让人查查,就让她一辈子呆在乡下吧, 到了十一点,两家子为谁招待谁发生了争执,董梅芝和陈院长认为应该跟着自家去饭店,毕竟安国这孩子这是第一次认识伯父,理应他招待;戴红英和姜大山则认为,你们大老远来了,就应该自家做东,反正你们稀罕小锦做的菜,咱就让小锦做。 姜大山更实在,直接拉了朱宇:“家里的肉都是现成的,就让小朱开车带我去买点青菜就行,一会儿就得。咱们老兄弟俩好好喝几盅。” 这正要出门,正被魏世华两口子堵了个正着。 “老陈到了这学校里,可是我的地盘儿,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伙给我走吧,我让小谢去食堂订饭菜了。” 倒不是魏世华吝啬,而是这学校里本就有专门的厨房和小食堂为领导服务,正儿八经的公职厨师,比外面店里的还好。一般人还吃不到。 魏世华妻子家庭和朱家一样是老红军家庭,两家不错,邓主任在陈院长手下,魏世华是邓主任的姑父。这么你联我我联他的,最终在姜锦家时集合了。 其实戴红英是大松一口气,她是真舍不得让小闺女这时候干活啊。 姜锦本想留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的,魏世华大手一挥:同去同去! 朱宇也说:“好容易有魏伯伯请客,一定要给面子!孩子们也跟着见识一番。” 姜大山还有疑虑,怕孩子们去了捣乱。戴红英倒是痛快,拍板说:“去就去吧,到时咱多看着点就行了!叫上小宥那孩子,有他管着虎子几个。再不老实,就把他们送回来,反正就在学校里。” 于是大大小小十六口,一起去步行去了食堂。 说是食堂,除了装饰没有那么华丽以外,其他都不差。有有餐桌的大厅,更有沙发茶几的休息室,桌子上,茶几上摆放了鲜花,规格挺高的。 菜还没有上,一群人分成几组谈的热烈。 姜大山、陈院长、魏世华一堆,谢宏和朱宇在旁服侍。 一个农民,一个军人,一个教授,虽然文化不同,层次不同,但是都是热心人,聊得很嗨。 戴红英娘儿俩、董梅芝婆媳俩和魏世华的夫人邓玉真凑一起,也是聊得很热乎。 邓玉真虽然和戴红英、董梅芝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也有的聊,戴红英和邓玉真的侄子邓主任打交道可不少。还有邓玉真的父亲,那也是学院里退休的老干部。姜锦当初能够来燕京,可是得亏了邓家父子了。 董梅芝知道的更多些,当初乔旗安想方设法的想把姜锦一家赶走,这要不是邓主任出手帮一把,姜锦这会儿还不定在哪儿呢。这话虽然不能说出来,可也不妨碍董梅芝在戴红英娘儿俩面前一个劲儿的替邓家表功。 戴红英自来这学校里,得亏了魏世华的照应,本就感激,于是,表现的就更加的热情。 邓玉真也高兴,自家哥哥和侄子推荐的人是有能力的不说,还分外的知恩,让自己也与有荣焉。 三方有意交好,那话题就聊得分外的热乎。 一旁坐陪的姜锦和朱红也瞅空聊两句。至于孩子们,由十岁的谢宥带着,到处参观。 朱红对姜锦身上穿的衣服真感觉兴趣。 这姜锦穿得很普通,就是白上衣黑裤子,很平常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又不平常了,上衣是短袖,却又比平时人们穿的长了一些,过了肘部,还在袖口留有燕尾口,领口、袖口、对襟、下摆,都镶了道珍珠灰的边,上面还有银银的一圈水波纹。腰身也掐得细细的,贴着身体的曲线,既不肥一分,也不紧一寸,只感觉人和衣服成了一体。下身的裤子也不是时下人穿的腰粗裆肥上肥下瘦的模样,而是腰臀部贴合,从大腿向下却是直直的,直让人感觉腿长而顺直。姜锦这身实在是好看大方又雅致,朱红喜欢穿衣打扮,但是也没见到有这样的衣服样式。 此时坐下来一问,才知道姜锦这衣服都是自己裁自己做的,连衣服镶边上的花纹也是自己绣的。 朱红想起姜锦给孩子的肚兜上那精致的鲤鱼,当时还以为她是从哪儿买的,现在想来,是她自己绣的了,真是后悔没来找姜锦啊。 朱红喜欢打扮,但是她身材挑衣服,她上身略瘦,胯骨却宽一些,腿还粗,小腿上还有腿肚子,穿裙子不好看,她又偏喜欢仙气的衣饰。现在看姜锦把自己给打扮的挺好,她爸爸妈妈,几个孩子穿的也非常的合体,就动了心了。 “你帮我设计一件裙子吧,我喜欢红色。我知道你忙,也不用你做,你给我画个图或者打个版就行,我自己找人做。” “行,过几天你让朱宇过来拿就行了。” 事衣服样式,对姜锦来说小菜一碟,她打算多画几个,让朱红自己挑选。 说话间饭菜就端上来了,大家分了两桌坐了。男人一桌,女人小孩子一桌,这一上桌子,姜锦和戴红英就顾不上别的了,四个孩子就够他们忙的,一会儿这个要这个菜,一会儿哪个要那个菜,十万个为什么的皮皮还啥也爱问,逮着人家上菜的服务员也是问个不休,又是这个是什么菜啊,用什么做的啊,那个好吃,能不能以后还能买啊……简直是没完没了,再加上谢宥还一个劲儿的给他们推荐,一会儿让他们尝这个,一会儿让他们尝那个,一时间整个桌子上不够几个孩子闹腾的。 好在,孩子们虽然活泼,也还算有规矩,他们要这要那的,却并不自己去盘里祸祸,只等着妈妈或者外婆给挟,不好吃也不会吐或者丢儿,而和低声的和大人商量。朱红董梅芝等给挟菜,孩子们也是甜脆脆的说谢谢。 朱红和邓玉真看得都挺喜欢的,一个人有没有教养,应该去看看他们的家庭,如果说一个熊孩子背后一定有一个熊家长的话,那么一群有规矩的孩子更是体现了一个家庭的教养。姜锦一家虽然起点低,但是素质不低,自已家里人和他们交好,起码不会拖后腿。 谢宏是个细心人,这边上了菜,那边让人给姜娥也送了饭菜过去。 美美的四菜一汤,把个姜娥给吃得心满意足,然后就守着六月儿美美的睡了一觉。 姜锦他们回来都半下午了,姜娥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四个孩子洗手洗脸,擦身上,打发他们去屋里歇着去,一边问戴红英: “今天这来的都是啥人啊?穿得戴的可不平常,还都开了车的。” “也不算啥,都是和家里交好的人家。陈家一家子是你妹夫在N城学院那边认的族叔,在那边是副院长,魏教授是这个学校里管人事的,我的工作,和我们这边的屋子都是他帮着给办的,人挺好!” “哎呦,可了不得,不是院长就是主任的!” 戴红英瞥闺女一眼,故意做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这算啥?那个朱宇,也就是安国的小舅子,他还是军区司令的儿子呢。不也还是来咱家啃着猪头肉和你爹喝小酒?” “你怎么知道的?”姜锦都不知道朱宇他父亲是军区司令员,她有些不相信,军区司令员的儿子读中文系?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你是没注意听。魏教授家里的对安国媳妇说‘朱司令这段时候可好?’安国媳妇说‘我爸爸很好,改天有空邓姨和魏教授到我家吃饭’,我问过你董姨了,那朱宇他爹可是这燕京军区里最大的官,连陈宵也归他管的。” “哎呦我的妈啊,司令家的公子啊,这在古代,就是大将军家的儿子啊。可不得了,咱们家竟然也认识这么大的人物。” 戴红英再瞥闺女一眼:“没见过世面!这是皇城根下,这要搁过去,一块砖头下来,还不定砸几个皇亲国戚呢。一个司令算得啥。邓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要不,人家能够凑在一起?” 姜娥撇撇嘴,嘟嚷一句:“那可不一定,没见咱家算啥,不也凑一块了!” 戴红英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的笑了:“这就是你妹的能耐,她这样的走哪儿人家不喜欢呢。” 姜娥尽管不服气,却也对小妹的人脉是服气的,怪不得这日子是一步比一步好。哎呀,妹这有靠山,自己以后也跟着沾光,这要是在这儿做生意,崔兵还看供销社主任的啥脸色呢? 姜娥感叹姜锦这儿靠山硬,还真是,目前她的靠山之一朱宇就把姜锦的作品上署上了名字,然后复印两份,给魏世华留了复印件,自己提着原件走了。 ☆、爱护 姜娥虽然心里有想法,却也不急着离开,她是真的很喜欢六月,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姜锦抢孩子。还教虎子、妞妞几个叫表妹,一直把“六月是二姨(二姑)的孩子”这个概念深入了几个孩子的内心才算完。 其实虎子兄弟仨和妞妞一直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称呼的,从来不称表哥表姐,刚开始是因为孩子们还小,字多了念不准,后来也就习惯了,很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家是两对双胞胎的。 现在姜娥非让孩子们称表妹,打定主意是要把这孩子抢到底了。 戴红英私下里也是数落姜娥:“你这是闹腾啥,还真以为六月是你生的啦。” “这本来就是我生的!”姜娥说的那个理直气壮,把戴红英给噎一跟斗,烦弃的挥挥手: “要是喜欢自个儿生去,跟小锦抢什么!” “偏要抢!就我和崔兵那个样子,也生不出这么俊的闺女来。”于是,扔下她老娘又跑去和姜锦抢闺女了,把个戴红英给弄得哭笑不得。 姜锦也是感觉自己是引狼入室了。 姜锦上学期期末没能够参加考试,开学就要补考的,她要忙着复习考试,忙着准备下一学期的备课,还要关照四个孩子的学习和练字,比不得姜娥得闲,这一天里,她能够抱六月的时间还不如姜娥的十分之一。 只能盼着假期结束,姜娥赶紧走了了事。如果这会儿她知道姜娥有打算是要到燕京来发展的话,估计得气死。 这边姜锦忙着开学后的事情,魏世华那边也是忙得很,主要是忙姜锦的两部作品。说实话,姜锦的作品说不上什么惊才绝艳,但是,她叙事清楚,内容真实,条理清晰,语言严谨而晓畅,更难得的是思维冷静而客观,真实的展现了生活的现实,却又不失光明,是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他自己看了两遍,直接就打电话给文学系这边的系主任和写作指导教授。两人一看作品,也是挺震撼的,这两部作品相比《军人·军嫂》更成熟。特别是那篇《惊悸岁月》以小女孩子的视角感受社会和家庭的变迁,情感把握特别真实而又自然,简直让人以为这是自传。 “姜锦同学进步很快。你看这三部作品,一部比一部成熟,三部作品相隔这么近,却进步这么明显,这说明姜锦同学潜力很大。她还年轻,以后还有更大的长空间。一定得好好培养。” 秦汉楼本对姜锦的关注也是在蒋红敏对姜锦的诬告开始的,魏世华一直挺重视姜锦,他也没放到心上,如果说第一部剧本是偶然,这后面这两部却展示的是必然。 “姜锦同学还年轻,如果给她过多的荣誉,会不会对她的成长不利?” 主讲写作的付文生教授不赞成出版这两部书,或者说不赞成用姜锦个人的名义出版这两部书,姜锦的上部剧本给系里争得了荣誉,要是出版,还是可以以系里的名义出版。 魏世华不乐意了:“这版权问题向来是个大问题,上部剧本是姜锦同学不愿意出头,才以系里的名义的,现在姜锦同学有了笔名,那个剧本应该给她冠名。至于姜锦同学会不会因此而骄傲我不敢说,我只能说,如果随意剥夺了一个人应该享有的权利,不利于人才的培养,更不利于学校良好风气的形成。 魏世华心里叹气,WG后,有些人的心也歪了,好多人文人的风骨不在,怪不得朱宇把原件给弄走了,还是这孩子看得明白。 魏世华在学校里的很有发言权,再说,这个文学作品还和科技发明不同,科技发明毕竟小众,有些事情可以欺瞒,但是,文学作品是面向大众,想欺瞒众人也不好办。 只是付文生还是有疑虚:“这书是咱学校给出版,还是让她自己投出版社?要当成学生习作的话倒是可以内部出版。” “让她自己投出版社吧。咱们学校的出版社毕竟只是面向内部,也并没有部头文学作品的权利,还需要向上级申请出版号,麻烦。” 魏世华一锤定音。 让姜锦同学自己作主才好,这么好的作品真的当成学生习作由学校公费出版,这以后的收入算谁的?版权算谁的? 魏世华心里门清。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姜锦请了假采风写作,本就不必向系里提交的。 姜锦作品提交上去,感觉就完成了任务,一点儿也没关心自己作品的后期命运。当魏世华把系里的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她有些懵。 “魏教授,你是说我这作品可以投稿出版?” “能不能出版,这个得看出版社感觉如何,不过,我和秦院长、付主任都一至认为你这两部作品是高质量的作品,出版完全没有问题。你知道咱们学校虽然有内部印刷社,但是,主要是印制内部资料和论文,并不出版通俗读物,所以,我们建议你向出版社投稿。小谢对各出版社清楚,让他帮你。燕京城里外正规出版社不少,让小谢帮你跑跑,好几百张纸,邮寄也不方便,就直接上门投稿吧。 “那行。我过几天就去试试。”姜锦是想等着学校里开了学,补考完再说。 “你也别过几天了,就明天吧,正好还没开学,这会儿小谢也不忙,让他开车载着你!” 夜长梦多,秦主任和付教授都复印走一份,再等谁知道会出啥事儿,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于是,第二天,姜锦就稀里糊涂的被谢宏给带到了一家出版社,直接找总编,直接递稿子,然后当场拍板,姜锦稀里糊涂的就签了出版协议。然后就被送回了家。 接下来,接下来,姜锦就投入到学习、看孩子的大业中,把这事儿彻底抛脑后了。 朱宇倒是比她更关心,听谢宏说作品已经被出版社接收,正准备尽快出版的时候,这才放了心。 一开学,姜锦先忙着参加补考,好容易补考完了,被付教授给叫到了办公室。 “什么?让我给一年级同学讲写作?”晕,姜锦自己还没有系统学习过写作呢,让她讲什么? “姜锦同学,你不要谦虚,你也是写过三部作品的人了,虽然笔法还稚嫩,有些方面处理不够完美,但是,也算是有了实践经验。现在我们国家百废待兴,人才缺乏,咱们学校更是一年年招生,但是师资却并不充足,你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应该为学校分忧……” 一大通说下来,姜锦要是不接这课,她就是不支持学校,不支持改革,不支持国家发展。 可是,姜锦真的没有学习过一节写作课的理论。这门课是大二下学期才开,她正躲着生孩子呢,一节也没听,她就是为了应付补考才看了几遍课本,背了些理论,这样怎么敢给同学们讲。她之所以敢上古汉语课和书法课,是因为她自己前世加今生,确实积累了相当的基础,现在让她讲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理论,她怎么敢? 再说了,今年她多了个小妞妞,还想推一门课程的,现在却要再加上一门,自己根本玩不转啊。 可看付教授那个喋喋不休的劲头,根本不容她反驳。 她心里无奈,只能说要回去考虑考虑,抬脚就去找魏世华了。 魏世华一愣,前几天付文生打了报告,要闭门写作,自己还劝他,现在学校师资紧张,还是先上着,可以把课安排的少些,没想到他转身就找上了姜锦。 魏世华可是知道姜锦还有个小闺女需要照顾的。 哎呦,那小闺女竟然比姜锦长得还好看,这才多大一点儿,就看得出五官分明。长大还不定多漂亮呢。 打住思绪,先解决眼前问题。 “你怎么想的?” “我根本没有学过,连照本宣科也做不到。再说,我写作上也没有什么建树,怎么敢给学弟学妹们讲写作?” 魏世华倒是笑了:“你也不算是毫无建树了,最起码有那三篇打底了。” 姜锦苦了脸:“我真的不懂,那可就是应付作业的。再说,课程越来越紧,我也想多点时间来学习。我还想着能够去一门呢。” “行,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姜锦一走,魏世华做在椅子里好久没动,最后给媳妇邓玉真打了个电话。 “你说你不想要付文生了?” “看他作品,思想挺清正的,没想到,心胸这么小,上年尾,姜锦的剧本署了中文系,别人恭喜他,他也没说啥,那作品可是他调来之前姜锦写好的。看前几天那样子,还想把姜锦的作品当成学生习作,可是,姜锦可没有听他一节课,他怎么好意思要来摘果实?像这样的人,我不能让他坏了学校的风气。” “可是,他不是冯校长亲自请回来的吗?你怎么和老冯说?原来下牛棚的时候,他可是救过老冯。” “他救过老冯,老冯愿意用命回报给他,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总不能把国家培养人才的大计放到个人私情之后吧。这个学校不是老冯的,这是国家的,是全国人民的,也是后代子孙的!” “既然你这么明白,还打这个电话干啥?”邓玉真多年从事行政工作,没有魏世华这样多的文人情怀,处事更理智更客观些 “这不是,这不是……” 不要这人是简单,可是如何才能够让各方面满意才是难的。 老冯人不错,对他也不错,而且,付文生虽然功利心重,却也不是大恶之人,怎么处理,挺难的,但是,他也知道,有付文生这样的人在,不是学校里的幸事。 “老魏,事缓则圆。你也别急,这不是他要闭关写作吧,正好放他假。这课可以让人代上,安排个比他更厉害的,等他回来,能不到回到主任的位子上,就看他自己了。这以后多给他放假,就当国家出钱养着个文人呗。你不是说他写得东西也堪看?那就继续写吧。” 魏世华松了一口气。只是写作讲师的问题还真是个问题,盘算一下有那些可担大任的,上门请就是了。毕竟是国内最高学府,气度和名气都不缺少,请人也应该不是大问题。 哎呦,这就要开学了,现请人,真是头疼啊。 ☆、大家都在努力 姜锦这边考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崔兵终于来了。姜锦感觉二姐夫来的真是时候,自己考完试,二姐一走,自己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小妞妞多亲近了。但是,没想到,崔兵倒是挺沉得住气。 崔兵来了也不急着走,住下来,每天早出晚归,问他,就总说要到处转转。最后几天,干脆拉着姜娥一起出去。 戴红英看天天热死呼啦的,回来就累得像死狗一样的闺女,不解的说: “想看啥时候看不了?这几天正是热的时候,再过个十天半月的,天就凉下来了,到那时候看不行?” 姜娥只嘿嘿的笑,洗了手脸就要来抱六月。戴红英扎开胳膊拦开她:“一边去!你这一身热气儿一身土的,别碰孩子,快回你那屋,洗了澡,下下暑气再说。” “这立秋十几天了,哪里还暑气!就你偏心!” “没暑气,你这一头毛都湿得打绺了?燕京这地邪乎着呢,成天干热干热的。” 姜娥扭身回西边房子里洗漱去了,戴红英跟姜大山唠叨: “我看娥子这成天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啥事儿。” “能有啥事儿?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看够了再走?说起来娥子这在这儿都两个多月了,咱也没想起来给她替个空,让她出去转转,这次好容易女婿来了,还不得多见识见识。要等下次,还不定是猴年马月的呢。” “就你信他们这胡咧咧。崔兵是个恨家不起的,娥子更是恨不能一天里能干出三天的活,这来这儿得耽误多少事?我才不信他们真的舍得功夫到处瞎逛,又没见买啥。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还是当娘的了解闺女,果然,没几天,姜娥就喜滋滋地宣传:“我们租了铺面了,以后就靠着娘和爹了!” 戴红英差点让米粥给呛着,姜锦递到闹闹眼前的碗也停在半空,姜大山倒是镇静,他依然把菜送到嘴里,嚼了两口,这才突然明白过来: “娥子,你说啥?你在这城里租了铺面了?” 姜娥和崔兵对视一眼,很得意的点点头,自己倒是扒拉了一大口的菜,在一家人的瞪视下淡定的嚼了咽下,这才放下筷子,正儿八正的说: “我看这里可比咱镇里县里人多多了,有钱人也海了去了,在这里做生意一定比在家里强。有人才有买家,有钱才有生意。所以,这次崔兵过来,我们两个转了半天,就在这隔这个区三个街道的镇官衙那边租了个铺面。我想了,小锦画的衣服好看,也会绣花,我就卖小锦画的衣服。崔兵说了,咱可以让人家厂子里给咱加工。这城里的衣服比咱那儿贵多了,一件衣服比在家里卖能多挣一半儿,还不用崔兵东蹿西跑的。” “这要是赔了可咋办?你们能有多少钱在这城里做生意?你可别忘记了,这地儿的东西卖得贵,可是房租啊税啊啥的可也比咱家贵多了,在家里怎么着也不用租房子,卖一件挣一件的钱;你在这儿,要是卖不出去,可还得赔人家房租钱。” 戴红英真的要急死了,这个臭丫头怎么胆子就这么大,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租了铺子了,乡下人攒钱不容易,这要是一把赔干净了,日子可咋过哟。 “真赔了也不怕,爹煮个卤肉一个月还挣七八十块呢。那房租一年才三千块钱。实在不行,我就也卖卤肉,咱爹一天煮三锅,我一天煮他六锅,我就不信挣不钱。——小锦,我知道这方子是你的,可你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卖这东西了,我学了行不?要不,我给钱也行。” 姜锦还没说话,姜大山接口了:“那你孩子呢?就扔在家里?这孩子还是自己带的好,老人带孩子光惯着啊。” “我就是为了孩子啊。你瞧,咱那儿哪里有什么好的老师,村里的老师自个儿小学还没毕业呢,以后上了镇上,还得起早贪黑的来回跑,孩子受罪,我寻思着,就让孩子在这儿上学得了。——小锦,我打听了,你们这学校还有附小的,都是老师们的孩子,比咱乡下孩子强多了。以后和这样的人同学,也留份香火情。” 姜娥的娃今年正好七周岁,刚上一年级的年纪,就已经打算到以后了,姜娥这样子是铁了心的要在燕京发展了,现在她只是通知大家罢了。得,别人啥也不说了,一家人商量以后咋办吧。 姜锦觉得她二姐真是挺厉害的,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来一趟燕京就敢跑这儿来做生意,还处处打算的这么精。不亏是实用主义者。 二姐这么有上进精神,姜锦当然也不能拖后腿。 “姐,你这要是用我的样子,就不要做低端的大路货了,要做就做高档的,专门卖给有钱有身份的人,就像朱红那样的。这样的衣服不适合大批量的生产,可以找几个人加工就行。姐夫,你也可以把那衣服便宜简单改一下,用差此后的料子,去厂子里加工,那个就别在店里卖,或者你们干脆就弄两部分,一部分就是面对普通人的,一部分就面对有钱人。只是二姐你这不大识字是大问题。这以后要记客人的资料和信息——” “谁说我不识字了,我好歹也读到三年级,拼音还是认得的,我可以查字典嘛,反正又不当作家!” 得,姜娥是铁了心的要大干一场,而看崔兵的样子也是跃跃欲试,姜锦也只能帮着二姐想辙。 姜锦好歹是经历过品牌时代的人,对这个多少还能说一些,姜娥就拉着姜锦把她所想到的东西都说给自己和崔兵听。 当天,被姜娥两口子给缠到十点多,姜锦累得也没心力学习了,只好洗漱上床睡觉。上床时看到睡得甜甜的小丫头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二姐不离燕京,是不是还得和自己抢闺女? 姜锦的大三生活开始了,她的任课没有变,依然还是担任着古汉语的教学和书法课。不过,书法课由原来的大一生扩展到大一大二生。好在本来就是选修,学习的人并不是很多,也不比备课批作业的,她到时候指导一下就好了。 不过,课下的时间却更忙。 姜娥是个急性子,没用一个月,店子里就安排的差不多了,还请了婆家大嫂家的侄女来帮忙。这雇工人的事情还多亏了租房子的夏家阿婆,她的闺女原来就是在服装厂上班的,厂子这两年活少,工人轮休的时间就长,好些妇女就乐意在休班时再找一份工。姜娥就雇了这么四五个,计件拿钱,按姜锦说的,每个人只做其中的一部分,她自己裁剪,自己紧紧的护着衣服的样板。至于衣服料子,也多亏了崔兵这个上天入地的性子,是新鲜的就敢进。反正不管什么布料,姜锦都能够设计出适合的衣服来。 姜娥当初租店子看的也是个便宜,周围并不是高档消费区,虽然在姜锦的指点下尽量装修的时尚,却也是看得多,买的少。 于是,姜锦就按朱红的尺寸一样给做一件,给朱红送去,让朱红在自己圈子里给宣传一下,衣服确实好,特别是设计,非常的新颖,朱红乐得向自己的闺蜜和朋友推荐。朱宇和程晓慧也大力的帮着推销,到了初冬的时候,店里已经能够做到收支平衡了,到春节底下,就大赚了一笔,比姜大山卖卤肉赚得多多了。 把个姜娥给喜的,春节时给六月一个大大的红包。 在这期间,姜锦的短篇集出版了,第一版五千本,结果不到一周就被人们哄抢一空,根本没有出城。 后来又赶紧加印,前前后后一下子卖出了几十万本,作家六月的大名开始不断的被人提起。 程晓慧好容易抢得了一本,自己连着好几天早睡晚起的看完,兴奋的给朱宇打电话: “那个六月太厉害了,把WG期间的一些非正常的事情写得活灵活现,却又哀而不伤。” 朱宇逗她:“你猜猜作者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程晓慧:“这还用猜?这么老辣的视角,这么冷静的叙述,一定是个睿智、平和的老人家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老艺术家。他一定是经历过这些痛苦的事情。历经苦痛却还能够冷静客观的去叙写,真是让人佩服。” 朱宇自己忍笑忍得浑身像筛糠,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直接挂断电话,直接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放声大笑。 “老人家,老人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和老妈说话的朱红听得弟弟在书房里的鬼笑,撇撇嘴,向自己妈告状: “等他毕业快让他娶媳妇吧,这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朱妈妈逗着外孙子,翻一眼自己的闺女:“你这都当娘了还告你弟弟的状,可见,这结婚不结婚也不管用。” 朱红一翻白眼儿:“你就护吧,说你宝贝儿子一点都不行,怪不得他长不大。” 朱司令抱起跑到自己面前的外孙,笑呵呵的说:“小乖乖,你舅和你妈都长不大,你啥时候长大啊?” “我吃了饺子就长大了!” 朱司令也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年礼早就给姜锦给送过去了,朱宇想起程晓慧那个“老人家”还是忍不住跑到姜锦的家里,对着姜锦又笑了好久。好在他是个讲信用的,真的就没有在同学们间之泄了姜锦的底儿,同学们都还不知道六月就是姜锦。 过了春节,姜娥一盘点,好么,这开业才四个来月,真正赚钱才两个来月,刨除去各种费用,他们足足赚了三千多块。 “天,简直像抢钱!”不光是戴红英和姜大山没想到,姜锦自己也没想到。 姜娥大方的从中拿出一千块给姜锦:“这一千块就是你的分红,这以后,店里的服装,只要是你设计的,你就分百分之三十。要是我弄了别的设计,可就不给你钱了。” 姜锦没想过要钱,再说她也并不缺钱,自己那些设计又不是自己想的,就是窃取的前世的记忆而已。再说,自己除了画个图,店里店外的还是姜娥两口子自己操心。 姜锦推过去,姜娥又推回来: “你拿着。我可是知道,要凭我,想不出那样子,也卖不上那价钱。以后还得靠你。咱亲兄弟明算账。” “你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画那些图也是熬夜费心的,该你的你就拿着。” 戴红英觉得娥子说得对,亲兄弟明算账,这情分是情分,这利益是利益,分清楚的好。 姜锦刚拿了上万的稿费,这一千多还真没放在心上,但是,二姐这种思想还是值得肯定的。于是,收了起来。 姜娥账一交待清楚,立刻打道回老家,打算再回来的时候把两个娃也带回来。 今年姜锦意外进账一万的稿费,心里一高兴,给陈父陈母的年礼就重了几分。一人两身衣服,一身外套,一身棉衣,都是她画图,姜娥让工人给做的;饼干、火腿、奶粉,各寄了些,除此之外还寄过去一百块钱。 当然,这个好消息一定是要和陈宵说的,并且告诉陈宵,以后他的津贴就不用再向家里寄了,自己留着花吧。 连老家的也不用她管了,姜锦从自己工资里出。 陈宵其实现在花费还是真紧张,因为他自己买了很多资料,而且随着自己身边战友倒下的多,他发现需要资助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是,他工资就是那一点儿,个人能力实在有限。 如果说姜锦这边和父母那边不用自己负担,他还能够多资助几个人,可是,这心里又特别的不是滋味:他做为一个大男人,上养父母,下养妻子儿女是应当的,现在自己一点儿责任也不担,那还是男人吗? 再说,就是再多资助几个,与庞大的需要资助的群体来说,这还是杯水车薪。 陈宵把自己这些苦恼都倾吐给了媳妇,他下意识的感觉,媳妇或许是有办法的。 姜锦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挺激动的,陈宵虽然起于微末,自己能够到今天的这一步也是拼着命一步步走上来的,但是,到现在他依然能够看到更多不如他,有更广阔的胸怀想要帮助他人,这让姜锦感觉到很骄傲。 战争没有降低他血液的温度,反而点燃了他更多的奉献的火馅。 “这才是真男人!” 姜锦不知道如何来评价一个男人的成功,但是,她现在就感觉到她的男人就是个成功的男人。 一想到他,就让她胸里涌动出澎湃的激情。 于是,姜锦在给陈宵的回信中充分的肯定并赞扬了陈宵的这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提出,要把自己的稿费拿出来成立一个扶助基金,可以请金融系的老师或者同学帮着打理,专门资助在战争中伤残了的军人或者烈士遗属。 陈宵接到媳妇的表扬信那个高兴,他一直感觉自己文化不如媳妇高,现在挣钱不如媳妇多,感觉挺有压力的,但是媳妇说:你心里装着的是大家,是更多的人,我以你为骄傲! 这实在是比吃了蜜还让人感觉到甜。 媳妇向来性子冷淡,让他心里总是没有底儿,可是自从去年带孩子来过后,那信就热情的多了,也频繁多了。 这是不是就是距离产生美? 陈宵决定以后一定更加上进,让媳妇继续保持对他的崇拜! ☆、老家的事儿 姜娥在燕京养了个孩子的事情四乡八村里都知道,这两口子为了那个孩子,还想着带着两个大的一起去那边做生意,这事儿就更震动了。 实在是村里人能够进省城的少,多的是一辈子也没有出过县甚至镇的。那可是燕京啊,以前皇上住的地方。 大家伙说啥的也有:听说这城里都得买菜吃,连喝水烧柴也得要钱,这日子可怎么过? 有的人就觉得崔兵这两口子真是这两年日子好点给烧的,拾这么个小闺女还拿着当宝,也不为自己家两个儿子想想,这村里刚分了地,这时候离开了,舍家撇业的,将来两个儿子可咋办? 有人单纯就是羡慕:人家有个好妹妹好妹夫,在燕京呢,人家妹夫是大官,人家妹妹是状元,那手指头露出一点儿来就够崔兵两口子吃的了。你没见人家两口子年后回来,穿得那个鲜亮,大包小包的更是提了不少,一定是人家妹妹给的呗。 赵秀芳心里也酸酸的,她多少是知道姜娥是在燕京做衣服的,可是,做个衣服能得多少钱?还不是沾了小锦的光?这回来两趟都没带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丫头,不用说,这丫头也是得婆婆公公给看着。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的孙子孙女不管,外四路的外孙甚至连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丫头倒管的欢。要是公公肯回来给自己家守着窑,自己一年得多挣多少钱? 是的,这一年窑厂算是大丰收,这两年棉花大丰收,国家收得棉价也高,姜家村有一多半的地都种了棉花。哪家里不收入了几百?有的还上千。 村里人有了钱最先做的是修房子盖屋,这一年窑厂就没闲着。拉砖的更是日夜向外运,有好多人家为了抢上砖,还找关系。价钱都好说。这一年不说建筑队,光窑厂,姜大海和姜槐两家子就各分了一万多。 我的天啊,现在五间的红砖大瓦房也就五六千,这一下子,一年就挣了两座屋,这简直是几辈子也不敢想的事情。 赵秀芳是既高兴又惶恐,很怕这样的美梦随时会破灭,平时过日子还是很俭省。年前的时候,狠狠心,除了东西又多给了她娘五十块钱。 至于姜槐的建筑队,这一年当然也是忙的很,姜家村给周围村带了个好头,周围的村里也陆续分了地,姜槐的建筑队就正式不分农忙农闲的揽活了,姜槐忙得不行,现在手底下也有几个给他打下手的,陪着他东奔西跑的。姜大海的两个儿子跟着爹这当队长的见识到底多些,和人打交道不打怵,和镇上的人也有个面子情,帮了姜槐很大的忙。 至于姜槐这一年赚了多少钱,姜槐表示:一分没得,还放进去不少。这话是真的,因为他野心大,一心要进城里盖高楼大厦,又是从县里的建筑公司挖人,又是买机械设备,要不是窑厂这边是年底才分的红,他也得给投进去。 这也是赵秀芳心惊胆战的原因之一。这一个不好就打了水漂了。叫赵秀芳说现在老老实实的干,一年就能够挣不少钱,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心那么大干嘛。可惜,姜槐根本不听他的。 她唠叨多了,姜槐还会反驳她说:“小锦说这样行,就铁定行!” 得,赵秀芳对姜锦也讨厌上了:你这都嫁了,还用着俺家的老人,当着俺家的家。 她倒是忘记人家也帮她养着闺女了。但是,即使心里对婆婆公公和两个小姑子不满,也不耽误她到处显摆自己的亲戚。 她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嫁的好啊,小姑子是大学生,妹夫是军官;二小姑子两口子做生意是好手,都做到北京城里去了;自己的闺女也跟着在燕京大学里上学,虽然是幼儿园,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上大学还不是把里攥的事情? 做为亲家的陈家人对姜家的事情当然比较敏感,汪金花和钱玉秀都挺关注的。 要说这两年,他们两家的钱也是赚了很不少。村里分了地,时间自己家里说了算,更从容了,汪金花要强,除了每天向各处送货,逢周围的大集,她还去摆摊子。两口子转得像陀螺,起早贪黑不足以形容。他们家人口多,地也多,一到农忙,就得娘家亲戚都来给帮忙。原来盖了三间屋,心里挺后悔的,应该一下子起五间甚至六间的。但现在受了姜娥的启发,也有了去县里卖肉的打算。 她考虑的精,陈柳、陈松在县里读高中,过个几年老三也要读高中,自己家在县城里做生意,照顾孩子方便,自家老四也可以像陈宵的孩子们一样,上幼儿园,早早读书的好。在村里成天泥里土里的不长出息。再说,自己在县里开店,还节省了赶集赶路的时间。 只是钱上不太宽裕,她前年刚盖了房子,今年年中刚把账给还上。小柳今年就要考大学,这得花钱,下面这三个也要读书,这都得把钱给打算好。三弟妹既然有钱养着娘家侄女、外甥女,也应该有能力帮帮自家,这可是一家人,可不是外四路的人。 她心眼儿多,也没有给姜锦写信,却是让陈宽给陈宵写了信,信里写得挺客气,先是感谢姜锦教给他们煮肉的方子,多亏了这个方子,自家才有一口饭吃。虽然拉了一屁股债,却也盖上了新房子。夏天老大就要上大学,老二和老三这挨阶的要读初中、高中,陈松读高中住校,家里人管不上,这不,年前考得就不好,他们两口子怕孩子学坏了,就想去城里守着他们。打算租个小店继续卖肉,只是眼下钱不凑手,请三弟给帮衬一下。 汪金花借钱还是挺客气的,钱玉秀却没这么客气。 钱玉秀对于姜锦养着娘家侄女还养外甥女,现在连娘家姐家的一家子都管的情况,分外的生气。 “咱这还正儿八经的一家子,都没沾过他们的光,他们倒好,一个外四路的野孩子都管。姓崔的一家子都管。拿着咱陈家人挣得钱养姜家崔家的人,哪有这样的理儿?是不是以后连张家赵家的人都要养着? “再这样下去,老三是不是就成了姜家的儿子了?老三养着丈人丈母娘不算,养着舅子的孩子不算,还要养小姨子一家,过个年才给爹娘一百块钱,够干啥的?” 陈容抬抬眼:“你这啥意思?想让咱爹娘也跟着去燕京?” 钱玉秀一顿,那可不行,现在自己家的地里家里的还得婆婆公公两口子给照应呢。他们也才六十几,还能干个十年八年的。 “要不,咱把老三老四送燕京去?人家那可是国家领导人住的地方,学校铁定好。你没听姜家说了吗,现在上幼儿园,以后就一定能够上大学了,那可是好学校。这以后读书花钱啥的,也就不用咱掏了。再说,要是在那儿读书上学,这以后工作啊结婚啥的,老三能不管?” 陈容挠挠鬓角:“现在老三可是在前线打仗呢,老三家肯管?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 钱玉秀怎么能够忘记,不就是几件旧衣服吗,还都剥了走,太小气了。 “可是,虽然是老三家管家,可是钱还是老三挣得啊,她带着三个孩子还念书,哪里挣得了钱来!” 陈容这几年做生意也精了些,听说的事情也多:“人家亲家母在学校里上班,亲家公也卖卤肉呢,听说一个月也好几十块。老三一个当兵的,能有多少钱?给咱爹娘去,养孩子去,还能剩几个?说不定还真的是亲家老两口帮着老三家养家呢。” “不能吧?谁家这么傻有钱不给儿子留着,一个劲儿的贴闺女。” “哎呦,还真别说,当年老三家刚嫁过来,可不是娘家养着。那精玉白面的,吃多少给送多少,连母鸡都给送。这好几年了,两口子给老三家看孩子,自己家两个孙子孙女反而一点儿没管。” 钱玉秀这是忘记了,以前的时候自己娘家也是常常接济他们家的,只是没有姜锦娘家接济的力度大。 “老三的大舅子也不是个简单的,这两年挣钱海了去了,这四里八乡的修房子盖屋,谁不用人家的砖?谁不请人家的建筑队?说不定还是这当哥的还得补贴妹子呢。那姓崔的也是个能人,镇上谁不知道崔兵,那个能倒腾,没去燕京的时候,弄那些衣服鞋袜的,光给他们家干活的就有好几十个。这次要把家搬过去,一定是在那边干大了呗。要你说,就老三那猴精的样子,会养小姨子一家?再说,他那点子津贴可得养得起!他的津贴还不如咱这赚得多呢。” 钱玉秀这下不吱声了,只能唠唠叨叨说起要盖房子的事情来。 “不管怎么说,咱这盖房子是大事,老三不能不帮。他这一年一年的升官,还立功,咱家除了跟着听个好听,可啥也沾过光。这次说什么也得出出血。” 于是,钱玉秀也找人给陈宵写了信,主题思想就是借钱,她语气可比汪金花理直气壮多了,大意是:兄弟你现在年年立功,俺们听着高兴,可是,咱家也没沾你别的光,现在二哥家里要盖房子,这可是关系到你侄子将来说媳妇娶亲的大事儿,你这当亲叔的怎么着也得帮一把。这不帮可说不过去。 这信寄出去,她还挺得意,也没瞒着人。说起话来比信里更理直气壮,把个陈宝给气的,直接找他爹娘告状: “我三哥这还在前线,好和歹的不问问,还向他借钱,哪有这样的兄弟?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他们能有现在的日子还不是得亏了三嫂。三哥那点子津贴养着一大家子,几个孩子还要读书,哪里有余钱借给别人?咱不帮着也就算了,怎么还再算计他们?” “今年你嫂子给寄的东西不少,还多给了一百块钱,应该没那么难吧?”陈母沉吟着说。 “娘,你自己算算,我哥一个月才68块钱,每个月给你十五块,也还有五十三块钱。三个侄子上学,一个月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块吧,吃喝穿戴帽的,一年得多少?城里别说烧个柴,就是喝口水都要花买。我三嫂一年四时八节的给你准备东西,咱不说别的,这一年四季的衣裳,最起码也得值好几十块吧。你算算,我哥手里能有多少钱?你难道没听说,三嫂的爹娘在那里也要给学校打扫卫生,也要卖卤肉,这说明啥,说明三嫂还是靠着娘家给贴补。今年生意可能好些,立刻就多给你好多东西,你们还要怎么样?” 啊,不对,不是应该讨论三哥在前线卖命,我们应该在后方给予扶持吗,怎么又算计起三嫂家的钱来了。陈宝特别的沮丧。一次次立功的嘉奖送到村里来,那说明啥,说明三哥常常涉险啊。没见有些人牺牲了都不一定得一等功,三哥接连两次一等功了,受伤都不一定告诉家里人。 “娘,你就不担心我三哥?” 陈母一愣,有些生气的说:“我咋能不担心!你们哪个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既然担心我三哥,就说说我二哥,我三哥在前线搏命呢,拿这种钱的事情让他伤脑筋,又不是过不了去,盖不了五间就盖三间,实在盖不了,原来的屋子不是住着挺好的?原来能住现在就不能住了?三嫂已经给了他们过日子的法子,还不知足,盖个屋子也找三哥,那以后侄子侄女上学、结亲、娶媳妇、嫁人,都归我三哥管?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娘,原来我们把三哥的津贴花了,是因为日子穷,这日子眼见的好了,你可不能再这么糊弄,这要是真伤了我三哥的心,他不搭理你们,看你们怎么办?你们也知道我三哥不好惹。三嫂也不见的好惹,你忘记上次三嫂回来,把送出去的料子又拿走的事情。你得罪了她,以后你就甭想有新衣服了,难道你还能够值着我二嫂给你买料子做衣服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陈母的心坎上,老大老二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不但没得什么好处,还得替他们忙活地里的活计,他们两家子忙得不行,虽然说秋收时节会请娘家人来帮个忙,可平时锄个草、施个肥的,可就得自己和老头子忙活,这两媳妇谁也没想着给自己买点东西,过个年都是两个肩膀扛一张嘴,就知道来吃。自己现在身上穿的,日常花用的,哪个不是老三两口子给的? “行行行,我回头就说说你二哥,你二哥是个好的,都怪你二嫂是个混不吝的。你赶紧的给你三哥写封信去,就说不要管你二哥借钱的事儿,都是你二嫂背着家里人写的信,我已经狠骂她了。让他别为家里事情操心,自个儿保重自个儿。” 得了娘的准话,陈宝给陈宵和姜锦分别写了信,向他们两口子道歉。因为陈宵在前线,这信送得并不及时,陈宵同时收到的三封信,挨着日期看下来,大哥二哥四弟,顺次发的信。陈宝应该是不知道大哥写的信。既然这样,他也就装作没收到信,扔一边,连和姜锦说都没说一声。 姜锦这边收到陈宝的信也没当事儿,她现在忙着呢,谁耐烦理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倒是感谢自己当初帮着陈宝考大学,看吧,陈宝读了书明了理,也有了威信,老家的那一摊子事情,他就自动接过去了,挺好挺好。 这边老大两口子听得陈母把钱玉秀和陈宽给训了一通,说得还挺尖刻的,说他们不关心兄弟的死活,光想着啃兄弟,现在日子好过了,不但不知道感恩,还用这种事情给前线的老三捣乱,要是老三有个好歹,就怪他们给拖累的。 汪金花和钱玉秀嫁过来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得婆婆这么严厉的指责儿子媳妇。这话被外面人听了,也纷纷指责陈容两口子光想着喝兄弟血。自己家日子明明这么好过,还不顾兄弟死活,想啃兄弟,简直是冷血自私至极。 把陈宽和汪金花两口子也给听得冷汗涔涔的,一边庆幸自己家话严,没向外说,一边祈祷那封信最好在路上遗失。他家闺女要高考了,还想向燕京考,让老三两口子给照应一下呢。 ☆、第99章 基金会的事情不好操作,主要是目前为止,民间扶助组织还没有兴起,没有可借鉴的现成模式,当然,政策上的事情也不好揣摩。 既不懂,也无从下手,姜锦就把这问题交给懂的人去办了。于是,姜锦就找上了魏世华。 魏世华一听,大为感动,姜锦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一家人还过得紧紧巴巴的,刚赚点钱就想着那些军人和烈属,实在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同志。这种好品格得保护,这种思想得鼓励,纵然有困难也得克服困难。 于是,他大包大揽:“你有这个心是好事情,说不定社会上还有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却报之无门,接下来的事情你甭管了,专心学习和工作,照顾好家里,我找找有关部门看看如何办才好。” 转身他就联系上了朱司令,朱司令一定,能为人民子弟兄提供扶助,这是大大的好事儿啊,既减轻了政府的压力,也解决了前线战士的后顾之忧。于是,一个报告打上去。 可以说姜锦这个提议提得时机实在是好,前线仗正打着呢,后方有这种提议,这实在是雪中送炭啊。 于是,基金会很快就成立了。 姜锦的稿费陆续来了有两万块了,长篇小说也在排版中,据编辑预计,应该比短篇集反应更好。 同一时间出版社的总编给谢宏打了个电话:他得到消息,付文生投稿了一篇《世家之殇》,梗和姜锦的《惊悸岁月》相近。 谢宏把这事情给魏世华一说,魏世华给气的,把笔都摔折了。 “赶紧的把姜锦的书印出来。打听一下付文生的文投到哪个出版社了,看有没有办法把他的书压一压再出版。” 付文生比姜锦出名早,也是写老了的人了,这文要是让他出在前面,姜锦说不定要面临别人的误解甚至指责。 谢宏也是气得肝疼,可是,他和魏世华的权力毕竟只能在学校的一部分,出版社的事情还管不到,万一让付文生占了先,这事可就麻烦了。于是,他脚步一转,就转到了朱宇的班上,把事情给朱宇一说。好歹的朱宇也是司令家的独子,说不定能有办法。 朱宇能有什么办法?有事儿就找他爸呗。 朱司令比他还生气:这姜锦刚提议要把稿费全捐出来搞什么扶助基金,就有人想挖姜锦的根,这还要不要脸?关键这还不是要脸不要脸的事情,这是直接损害了军人甚至国家的利益的事情。 魏世华只盼着能够让付文生的书晚出个几天,朱司令比他狠多了,直接暗示新闻署的,这姓付的思想有问题,以后他的文章就别了表了吧。 魏世华可不知道朱司令这边下了手,一边催着出版社这边尽快出版姜锦的书,一边又给姜锦布置了作业:再写个剧本吧,最好是电影剧本,能让咱中国的老百姓都能够看得懂的。至于主题,就是反应一下军人、烈士、烈属的情况,配合这个扶助基金的。 写了一部就能够写两部,三部写完了,姜锦感觉写作也没什么难的,她就给陈宵写了信,让陈宵把他这段时间扶助家庭和战友的事迹写过来给他。 陈宵手里有现成的材料,都不用再去搜索,直接复印一份,打包寄过来。姜锦从里面挑挑选选,选了几个典型的家庭,真的就插手开始写了。 她平时要做的事情多:听课、讲课、做作业、批作业、每天的亲子活动。她略做了调整。 她带了大一大二两个年级的书法,就把两个年纪安排在同一时间紧临的教室,这节在这个年级指导,另一个年级练习;下一节换过来,这样她每周就能够节省两个小时;学生作业由原来她批改改成学生之间交换批改;亲子活动时间由原来的看小妞妞、给孩子们讲故事,改成看把小妞妞和四个大孩子放一起,大孩子们玩小妞妞,给小妞妞讲故事。至于过程中常常会变成纠错、辩论大学,也无伤大雅,反正孩子们都挺乐呵的。 姜锦每天写千儿八百字,一周写七天,至于作业和功课,还可以集中到周末来完成。 就这样,到了四月底,姜锦的《热血红心》就出炉了。 这个剧本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战士在前线奋勇杀敌,惨烈而无畏;一部分是军属在后方度日,艰难却阳光。着力描写了改革后,土地承包到户,军属家里没有劳动力,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土地种不好,副业没办法开展,收入与村里多数人家拉开了差距。但是,他们依然不肯向在军队的家人诉苦,军嫂每次写信都说家里一切好,家里收入好,现在政策好,村里人帮助好。纵使小儿子生病,老人住院,自己被驴踢了,家里的房子都漏雨,也说好。但是,当战士牺牲的消息传来时,他们家的天是真的塌了,抚恤金还不够还债的,而老人又重病。 眼看着孩子就要辍学,家庭里前途无望时,一笔扶助金悄悄递到她手上:我们不能让为我们如何好生活而献出生命的战士家事无望。 剧本结束介绍了这个基金会,欢迎社会各界爱国人士积极捐款,帮助军人和军属。 最后罗列了很长需要扶助的烈属名单。 意义很浅白,但是,对战场和战士家庭的描写却真实而生动。非常的感人。 魏世华看完剧本,自己都忍不住流泪,暗下决心,以后捐出自己工资的一半来扶助这些人。 他也没找文学院这边讨论,在剧本上署上六月的笔名,直接就让谢宏送到朱司令手上。 朱司令一看,喝,老魏行啊,这边扶助基金会正要弄成了,他宣传的剧本都递上来了。 他看剧本和老魏不同,他是真看门道,发现里面关于战士、战争、战场的描写还挺专业的。不用说,这一定是陈宵帮了忙的。 “嘿,这两口子有意思。你帮我,我帮你的。你带我进步,我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自从上次调查姜锦,军部里就知道陈宵每个月拿出大部分津贴扶助残疾军人和烈属的事情了,陈宵和姜锦的通信他们每一封都查过,也知道这两口子你帮我我帮你的。军部里从上到下,对这两口子都特别的满意。 有觉悟的军人并不少,但是,能够跟得上军人的思想,并且还能够做到无私奉献的军嫂就真不多了。这个姜锦自己带着好几个孩子,还要勤工俭学,还需要父母资金的帮扶,不但把陈宵所有的津贴都献出来,还把自己得的稿费全拿出来,实在是有思想又有魅力。 这样的军嫂要是多些,社会上这样的人要是多些,这个社会应该多美好啊。可惜,他们还年纪,也正在成长,不适合树典型做宣传。这个剧本倒是来得正好。 哎,亲家这个侄子、侄媳妇收得好! 打电话给魏世华:姜锦同志是个思想认识高,文采高的好同志,是咱们社会主义的出色接班人,这样的人应该入党,应该得到提升,虽然现在姜锦同志还是学生,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难能可贵,更应该重点培养…… 于是,姜锦在收到《惊悸岁月》的稿费的同时,也收到学校领导的介绍入党的通知。 把个戴红英姜大山给喜的:“哎呦,你这以后就是党员了,这可了不得,只有革命的积极份子才能够入党。你大伯也是当了村长好几年,又当了生产队的队长,这才批准入党的。你这才多大,就是党员了。是不是以后就能够成为干部了?哎呦,老头子,咱们姜家祖坟上可冒了青烟了,咱家上数八代都没有个当官的,没想到,咱小锦这就成了干部了。我说啥来着,闺女也是金贵的,瞧,这不给咱姜家争了气了!下次修祖谱可得记上……” 姜锦本来想说党员不等于干部,可是,看爹娘那个高兴劲儿,算了,不解释了,他们高兴就好。 戴红英自己高兴还不行,还给几个孩子进行思想教育:“瞧你妈,这还没毕业就成了党员了,你们以后可得跟你娘学。不说别的,弄个班干部当当也好。皮皮闹闹岁数小也就算了,虎子妞妞你两个可得积极着点儿,以后不能总管不住自己,瞎闹腾了,争取以后当个班干部,再以后慢慢当更大的官,你们的爹当官,你们的娘当官,以后啊,要是你们当不了官,可让人笑话你们。” “我爸不是官!”妞妞实话实说。 “谁说你爸不是官了?你爸可厉害了,手下管着好几十个人呢,又是管着窑厂,又是管着建筑队,好几个村里的壮劳力都在你爹手下做事!” 妞妞迷糊了,姜锦和姜大山忍不住笑出声。 “娘,娘——” “姥姥,姥姥——” 得,姜娥又带着孩子来了。 姜娥的老大今年崔俊、老二催伟蹬蹬蹬跑进来,连人也顾不得叫,先嚷:“我妹妹呢,我妹妹呢?” 屋子就这么大,还能够藏到哪里?两个小的一看到抱在姜锦怀里的小娃娃,妹妹,妹妹的叫着就冲过来。 两个人,一人拿了个风车,一个拿了个用竹蛇,逗小六月。 已经十个月的小六月咧开小嘴笑得,哈啦子流老长。崔俊把手里的风车递给六月,然后伸手从小姨手里抢过妹妹,使劲亲亲六月的脸: “妹妹又长俊了。” “我亲,我也要亲!”五岁的崔伟扒着哥哥的胳膊,脖子伸得老长。 “你个小兔崽子,别摔了你妹妹!”姜娥给了小儿子一个脑崩,从大儿子手里抢过六月。 “哎呦,我的闺女,我的亲闺女哎,叫娘,来,叫娘,娘……” “应该叫妈。”皮皮翻一个白眼儿,表示了对“娘”这个老土的叫法的鄙夷。 他们家里人对二姨时不时要来抢六月是很有意见的,可是,谁让人家是亲娘来着。姜娥看得出几个孩子都不想让自己抱,还就偏逗孩子们: “俊儿、小伟,咱把你妹妹抱回去自己养怎么样?” 崔俊和催伟都不希得搭理他们的娘:说多少次了,一次也不算。 对这个漂亮的妹妹他们实在是喜欢。三个表弟都生得俊,自己弟兄两个让他们一比简直就是没法看,可是他们的妹妹漂亮啊。这个表弟们是攀也攀不了来的。 姜锦看自家四个孩子看着姜娥抱着孩子的那个担忧神情,直撇嘴,二姐欺侮孩子上瘾,每次来都来这一出,四个孩子喜欢六月儿,每次都担着心。 “行了,别瞎闹腾了,赶紧的收拾了过去吃饭!” 现在把西边那套房子的客厅专当餐厅了。一个大方桌,四周全是马扎、板凳,能够围个十来口。 姜娥的两个孩子都是在商铺附近就近入学的入学,入园的入园。但是,一是因为需要和姜锦商量衣服的事情,一周怎么也得来个一趟两趟的。六月和她挺亲的,家里的四个孩子也一直以为二姨(二姑)才是六月的亲妈。崔家兄弟更不用说。老家里人还知道姜娥这孩子是捡得,在这燕京里,姜娥从来不提这话头,看她那个亲热劲儿,没人怀疑不是亲生的。 姜锦很无奈,可是,却也没办法更正,只好这么糊涂着。 今天不是周末,姜娥带着孩子过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商量,然后晚上就住这边了。 果然,吃过饭,哄睡了几个娃,姜娥就把姜锦给拉到西边屋子里了。 “你说我姐夫要去深圳?” “是哪,你姐夫说那边政策好,放得开,干什么都容易,他自己想弄个服装厂,说那边政府支持私人办厂。厂房啊啥的,营业的东西啊,很好弄。” 姜锦心里感叹:二姐夫还真是个生意精,眼光和魅力都不小。 “这个打算不错。这是个机会。” 姜娥的眼睛霎时就亮了:“你说行就保准行了!我明天给你姐夫说去,大胆的干!” 姜锦被吓了一跳,怎么的就大胆的干?我说什么了? 姜娥嘿嘿一笑: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妹子是个福星,她说行的事情就准行。 她来这儿也不是商量,就是来借个运,只要妹子说行,那就一定行。妹妹对政策的事情可是最懂了。 “我和你姐夫商量了,这要是真干起来,有多少钱也不够投的。从过年到现在,这三个月,店里收入有五千多,我想你要是不急着用钱,就先不分给你了,就算你入得股,咱都投到厂子那边,我问问咱大姐和咱哥,让他们也投一部分。要是信得过我和崔兵,你们就当投资,如果信不过,就当借你们的。” “你给我投里面吧,以后店里的钱也投里面得了。我问问咱娘,手底下攒了多少了,也让她投上,这以后你们挣了就给咱娘分红,要是赔了,就还咱娘的本钱。” “这点子钱也不够吧?”大姐和大哥再加上娘这边,能够凑起五千块钱来吗?这东西对于一个厂子来说,够干啥的? “没事儿。崔兵说了,那边厂子先申请着,慢慢盖着,他先用这钱倒腾些东西。你是不知道现在从香港那边进来很多的布料和衣服,几块钱的东西,一倒手就是几十块。你姐夫和人说好了,用这些钱当订金,他和另一个人把人家一船货全给要了。他这次过来就是找销路的,他一路从过来,已经订出去不少,还收了不少订金。” 姜锦两辈子也不知道人家生意人是怎么做的,反正只知道□□十年代的时候生意很好做就是了。看来崔兵成为商业大咖指日可待。自己以后也可以沾光。 可惜了,自己这刚到手的稿费捐出去了,否则这一投进去,以后不定会变成多少呢。姜锦对她二姐两口子搂钱的能力很有信心。 想到基金会,姜锦突然有了个主意:“姐,这儿有个基金会,你可以去那边贷款,或者申请人家投资,让二哥去试试。我给你写个推荐信,你去试一下。” 基金会刚成立,还没有面向社会募收,里面大概只有自己捐的那六万块钱,大公司看不上,小公司不认识,说不定能够获得投资。 崔兵找到基金会的时候,人家也是挺蒙的,自己这刚刚弄完,还没开展业务,就有业务上门了,当然崔兵不会以自己还莫须有的厂子为名,而是以姜娥的那个店的名义。 崔兵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是没想到,人家很快就通过了。他自己也是震惊了,回去和姜娥说: “人家本来是不想搭理我的,可是我拿出小锦的介绍信,人家立刻就客气起来,说要讨论讨论,这不,第二天就批下来了,手续简单的很。” 他当然不知道,现在基金会里的总负责人是朱司令安排的,基金会是姜锦发起并首捐的,他很清楚,有姜锦在这儿当担保人,他们怕啥? 于是,崔兵拿了买布料的钱和基金会的持续投入合同,去了深圳,去创建他的商业帝国了。 在前线的陈宵收到上级的指示,把他私人扶助的人员都归到基金会这边,本来他的津贴想全部上捐的,军部只留了一半,表示给他留点男子汉尊严。 主要是陈宵每个月的七十多块,比起他媳妇半年捐了六万,差太远了,军部里决定,还是给咱男人留点面子吧,不能花个零花钱也要向老婆伸手吧。 陈宵这边一切顺利,姜锦这边又陷于了麻烦。 ☆、学生就是要面向未来 姜锦入党后,学校里给她安排了个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学校里是想培养姜锦的。用咱中国人的惯性思维,培养你,就是给你官当。 可是,姜锦真的是蒙了。魏世华也很无奈,上级明摆着是要培养姜锦,他知道姜锦本身违反计划生育,还有个小娃娃要照顾,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他也不能挡着,他的本职是管老师,可不是管学生,只能是以私人情谊来照顾姜锦。本来校方领导是想直接让姜锦当个学生会主席的,但是,魏世华说姜锦同学从来没有从事过管理工作,这才暂时给安到了副主席的位置。 叫魏世华说,姜锦已经是学校里的代课讲师了,想提拔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管管系里教学的事情,没必要再和学生掺和,但是,上级的事情他说了也不算。 好歹的是上级全是好心。 于是,他只好争取到自己把这个事情给姜锦交待一下。 “这是上级对你的培养,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干出点成绩来,给自己也给上级一个交待。我也知道你家庭负担有些重,但是,这是国家的需要,组织的需要,没有困难要上,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上。你是个有思想有作为的好青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的!” 姜锦感觉自己别说能不能做好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以后让她和学生们打交道,她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但是,这是上级的提拔,也是上级的命令,她能怎么办?只能接下来。 她精神恍惚的回到家里,姜娥和戴红英看她脸色,吓了一跳: “咋得了?被批评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其实姜锦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姜锦向来性子淡静,像这样明显缩着眉毛的样子并不常见罢了。 姜锦噘嘴:“学校里让我当学生会副主席。” “副主席是干啥的?”姜娥嘴快,戴红英跟着附和,她也不明白。 “就是协助学生管好学生的事情,协调学生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学生与学校之间甚至校外关系的一个团体。” “这是当官了?我说吧,上头让你入党,一定是想提拔你,看吧,这么快就给你官当了。咱学校这么多学生,都归你管?”戴红英和姜娥都兴奋的很。 姜娥郁闷了,她看得出她妈和她姐那个兴奋样子,感觉自己有不被理解的忧伤。 “我哪儿是管人的料啊?你们啥时候看我能管过人?再说,我已经这么忙了,还得照顾小六月,哪里顾得上学生会的事情?” “嘁!别有点好事儿就烧得。哪里有办不完的事情呢。一点点解决不就行了。小六月有你没你也不缺少人管,不缺少人爱,你要是嫌累,大不了抱我那儿去,我让俊荣(崔兵嫂子的娘家侄女)帮着我一起带!” “就是,就是。上级给你官做,这是咱的光荣,怎么能够推脱呢。你可不要拖女婿的后腿,成为不积极的分子。家里的事情又不用你管。你去年一离开就半年,家里不也照样转,好像离了你地球就不能转似的。小锦啊,咱做人可不能忘本,咱从一个乡下种地的,一步步走到这里,可是托了党和国家的福了,党和国家交待你的事情你怎么能够推脱?……” 得,戴红英本来就是个上进的积极分子,姜娥更是没缝也要钻出缝来的,姜锦想获得她们的同情或者认可,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真的不会管人啊。”姜锦一想和那些热血又让她看来幼稚的学生打交道,她就打怵,她和他们有很深很宽的代沟好不好。 “不会学啊。谁还天生就会了?你爹以前也不会卤肉,现在不是会了?你姐以前也不会开店,不也弄起来了?当个官罢了,不就是要做到公正廉洁罢了,有啥难的。只要你没有私心,咋还做不好呢。再说,做不好还做不坏吗?做着做着就会了。” 戴红英也不会当官啊,但是她觉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有啥大不了的,慢慢学呗。 于是,求助无门的姜锦被赶鸭子上架了。 学生会主席是大三的学生成洪升,和姜锦同一年考过来的,是政治系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返乡知青,性格柔和,做事有条理。 同级中的人谁不认识姜锦呢,年轻漂亮,有才学,连课都上得了,前段时间还入了党。 成洪升可是清楚,姜锦入党并不是自己写的入党申请,是上级主动提及的,并不是在一般学生入党的时期。认定了姜锦是因为背景强大,来这儿镀金的,所以,也并不为难。 姜锦性子严谨,做事认真。她不懂学生会里的事情,就跟在后面老老实实的学。学生会里的诸多活动她都参加,每次拿着本子,在成洪升安排事情的时候也是认认真真的记。 成洪升压力好大的,你一个镀金的这么认真干嘛? 成洪升顶着压力,工作起来就比平常要认真严格的多,也会给姜锦安排一些发布通知、抄写宣传海报的工作,控制着不能让姜锦没事儿干,也不能累着。有什么事情也跟姜锦先商量。 成洪升眼明心亮,可不代表着其他的学生会会员服气,原来的副主席江春丽是从大一就进了学生会的,好容易在今年初升成了副团长,结果,一下子空降了个姜锦,而且看成洪升的样子处处以姜锦为尊,自己这个在学生会里做牛做马了两三年的人竟然就靠后了,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免不了在背后嘀咕:“人长的俊就是吃香,这对学生会一点儿贡献都没有,一来就成了副主席。是不是暑假之后就得升成正主席?成洪升忙活了这好几年,就白给人种桃子了。” “就是。得亏我以前还觉得姜老师是个有才华有品味有思想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抢摘别人胜利果实的人。”这是大二的学生,跟着学过几节书法课。 这种话背后说多了,会员们底下就形成一股暗流。他们也不会做别的,但是,排挤和孤立姜锦就是了。 偏姜锦这人性子冷,本就不太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别人的冷淡虽然看到眼里,却全当成是年轻人的胡闹,根本没放到心里去。反而感觉这里面也有小江湖,忙着记取,打算积攒成写作素材。 这让江春丽很挫败。要是能有个法子让姜锦自惭形秽,最后主动离开才好。 下一年他们就要毕业了,这个暑假要安排同学们进行社会实践活动,学生会里一直在讨论活动的内容。 江春丽一帮人主张让同学们去调查□□中受害的人和害人的人。 自从姜锦被命名为《那个年月那些事》的短篇集问事,大家都对□□中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感了兴趣,江春丽的这个主张也是基于此,目标就是反思和吸取经验教训。 这个论题在姜锦来的时候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学生会做最后讨论,要报到学校。 姜锦像往常一样和江春丽一左一右的坐在成洪升的两边,听大家讨论。同时又拿出小本本记。有些同学的发言很精辟,有的发言很有趣,当然也有的离题万里,却让大家很欢乐,还有很多引用她文章里的事迹和语言。 姜锦正记得嗨,突然就被江春丽给点了名:“姜锦同学来到学生会已经二十多天了,但是几乎从来没有发过言。姜锦同学,这样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做为学生会的一员,都得为我们学生的成长和学校的发展积极出谋划策。就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请你给大家谈一谈。”于是,直接就鼓掌。 下面十来个会员也跟着起哄式的鼓掌。其实平时里大家发言很少鼓掌的。 “我?”姜锦一时还有些懵,脑子还在刚才同学的讨论里没有抽离出来。 江春丽笑了,以更热情的语调说:“姜锦同学,不要紧张,你只说说你的看法就好了,即使说得不好,大家也不会笑话你的。同学们说是不是?” “是——,请副会长发言!”有几个笑着起哄,还拍桌子。 姜锦当然看得出江春丽不怀好意,有些会员起哄,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她情绪,让她说看法,好吧,她就真的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了: “其实,我个人不太造成这个活动主题。” 大家一片哗然,成洪升立刻坐正了,姜锦可是有背景的,她说不赞成,那就说明这议题可能会被上所不喜。 江春丽则似笑非笑的歪了头看姜锦:“哦,那让你说,这个议题不好在哪里?你又有什么好的提议?” 姜锦是真的感觉这议题不好,扫江春丽一眼,满脸严肃的说: “这个主题自去年以来,陆续出版了很多有关的作品,形成了反思文学的流派,可以说都说滥了。我们做为新时代的大学生,更多的应该是跟得上国家当前的形式,创造未来,过去的教训当然要吸收,但是也不能揪着过去不放,何况已经是被人说滥了的主题。难道我们还能够再调查出更高明更有个性的结论?” 这下子,大家伙都不说话了。也确实,文学里面反映的够多了,他们的调查既使能够调查出更多的奇闻怪事儿,也不过是给反思里再加了一点料罢了,没有创造性,也确实与他们的未来关系不太大。 “你说我们应该跟得上国家当前的形式,那你说当前什么形式?我们应该确立什么主题?”江春丽看大家开始听姜锦的话,有些急。 “我们国家当天最主要的政策就是改革开放,当前的形式就是各地改革正如火如荼的展开。同学们你们一定也知道,这几年咱们国家从上到下变化都挺大的。大家可以调查一下这些政策和当前的政治背景下人们生活的改变,国家在地方上的落实程度和施行力度。如果调查的细致全面,还可以给国家有关部门提交结果,给他们做参考。还有,目前中越边境一直在交战中,我们也可以调查一下那些战士或者烈士家庭情况,记录下他们哪些方面需要帮助,我们可以提交给有关部门。最近有个针对残疾军人、军属、烈属的扶助基金会成立了,我们可以和他们联系一下,看他们有哪些需要,可以帮他们去调查,甚至也可以就如何扶助、扶助多少提供参考意见。” 成洪升眼前一亮, 下面的成员也是服了,这两件事情确实是当前的国家大事了,比揪着无法改变的过去有意义多了。 姜锦同学虽然话不多,但是眼明心亮啊! 江春丽看大家有被姜锦征服的样子,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承认,她的这个提议确实比原来的好。于是,也和大家一样,开始讨论起姜锦提的这两个主题。 成洪升也不居功,向上提交的时候直接就说了这是姜锦同学的提议,学生会全体成员讨论通过并完善的。 魏世华因为姜锦的原因,特别关注学生会的事情,看到这个报告,真是松了口气: 姜锦同学还真是个当官的料啊,能够抓主要问题。 ☆、姜锦出名了 姜锦因为这个提议,得到了会员的认可,大家都认为她是个有思想的人了。 相比于姜锦,江春丽是个权利欲挺重的人,平时里对待学生会的会员们和一般的学生总有种尽是、颐指气使的劲儿,而姜锦不同,她对团里的事情,从不指手画脚,好些事情不是问到她头上,她都不肯多说,更不会争功,大家就觉得她谦虚低调,更愿意和她共事。 本来姜锦和江春丽同为副团长,大家伙习惯了有事情和向江春丽征求意见,听从她的安排,慢慢的,都习惯了和姜锦讨论。 成洪升对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有什么事情也更爱先和姜锦商量。江春丽感觉自己的会里的权势受到了挑战,当然不太乐意,但是,也知道姜锦是有背景的,也并不敢当面如何,只是私下里暗戳戳的希望姜锦出点什么错,然后丢人丢权柄。 这点儿,姜锦既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这个时期,能够考进这所大学的,都是挺上进挺刻苦的人,大家都挺珍惜自己的学习机会的,学生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学校也有绝对权威,学生们习惯了听众学校的安排,也不存在什么学校和学生之间关系紧张的问题。 姜锦就觉得这学生会还可以多做一些事情。最起码对学生未来的就业和发展有好处的事情。 她想起前世□□十年代的人因为□□,轻视中华传统文化,又因为改革开放,过度的追奉西方的文化,有崇洋媚外的言行和思想,更有很多直接移民。这样的结果是中国很多的技艺得不到传承,而那些移民的人又造成国家人才的损失。 想着假期后大四课程没有那么多,也是以实践为主,就想给大家增加一门中国传统文化和技艺的课。 正好,假期里还可以进行实践考察。 姜锦就把这个念头和魏世华说了。 之所以和魏世华说,是因为现在说传统文化与社会大主流有些不副,她不知道政策上是否允许。她历经世事,不会天真的以为逆流而上是件光荣的事情。 魏世华简直是震惊,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思想会受到西方思想如何的冲击,但是,对姜锦说到实行计划生育后会造成中国很多的民间技艺失传的事情,却能够想像。 姜锦的这种前瞻思想,实在是难得。 但是,他的境界毕竟比姜锦高得多,他看出这个问题的价值所在,当然就不会当成学生的实践活动课来进行,而是招集了学校里的有关人员进行了讨论。 参与的人越来越多,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连政府也参与进来。 姜锦向魏世华提议的同时,自己突然也想起来了,古董古物的事情,这个时候,村里人手里还有些老钱、古董,但并不知道其价值,很多人家用方孔铜钱做踺子,也有的用来补搪瓷盆的缺漏,至于什么瓷器,还有人当腌菜缸,还记得前世有人记载,有人家把地住家顶棚里藏的银票当废纸贴墙。这些东西可以让人在乡下收一收,倒不一定真的将来发什么财,却是可以抢救一下文化,以免对外流失。 把老家里的人挨个惦量了一番,也就是陈萍还算是可用,可惜她不识字,不过,这个也不要紧,让她可以挨村里换东西就行。这时候村里人还没意思到这东西的价值,可以用其他的物品兑换。 于是,姜锦给陈萍写了信,让她帮着收或者换这些东西,姜锦自己出钱,收了东西后姜锦再给他们报酬,收得多,报酬就多。 陈萍村里的地今年才分,他们村里人口多,地却少,一人才一亩多一点儿,一家子四口,也才四亩地,想做生意,两口子都不识字,也没本钱,没胆气,可是看大哥二哥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她也是眼红的很。 现在姜锦有这样的事情交待下来,立刻就来精神了。 陈萍的丈夫柳建国还有疑惑:“你三嫂让收这些东西干啥?这要是赔了钱,咱们这亲戚可咋走?” “这个你不用多想,我三嫂是个有见识的,以前隔着好几年就让我四哥读书,早早的也让大哥二哥学了手艺,这不,我四哥考上了大学,我大哥二哥家也早早的富起来了,还有姜家哥哥姐姐,那生意也是做得老大。反正我三嫂只要让做的事情,一定就差不了。现在三嫂肯拉拔我们,这是好事儿。咱不管三嫂有啥用,就好好的把事情给办下来就行。” 陈萍自从嫁了人,也是冬天卖鞋子,春天育秧子,夏天秋天的进镇上去卖菜,这嘴巴和脸皮都练出来了,眼光也有一点儿。 她批发了很多的针头线脑、学生文具、衣服鞋袜和点心零嘴的,弄了个车子,两口子就开始推着,各村里串。可以买,更欢迎用老东西换。不管啥,只要是老东西就行。 两个铜钱换一个五分钱一本的作业本,五个铜钱换一只圆珠笔,两个铜钱一根玉米棒……一个瓶子罐子的可以根据大小新旧程度,换衣服一套…一个银元可以换三块钱或者价值相当的东西… 没过多久,就换了一大堆,姜锦给寄的一百块钱也花光了。她直接托了人送到火车上,让人给代运过来。 好么,有明清时期的铜钱,民国时期的银元,瓶子罐子的更是不少,里面竟然还有唐代的一个笔筒,各种东西足足塞了两个大衣箱。 一百块钱竟然就换了这么多东西,姜锦简直都惊呆了。 没说的,赶紧的去二姐处拿钱,拿更多的钱,让陈萍给多多的收! 这次她一下子给陈萍寄了两千块,其中两百块当成酬劳,其他一千八,继续收东西,也别向燕京寄了,就送姜家去,让他哥帮着给收起来。 她还怕姜槐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给随便糟蹋了,打长途电话告诉姜槐: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你千万给我保存好了,别丢了,更别损坏了。给我单独弄间屋子,好好摆起来! 这还不放心,她决定假期回家一趟,把东西好好理一理,然后再好好收藏起来。 妹妹说的就是圣旨,对妹妹的信服达到盲目程度的姜槐,直接亲自盯这件事情,还真的就给姜锦弄的不错,等姜锦暑假回家看到结果,还是相当的满意的。 这事儿她也没瞒着魏世华,让魏世华想办法,赶紧的去西北地区抢救文物。那里才是重点,也是重灾区。 魏世华这些人还在讨论,一看这情况,得,别忙着讨论了,先行动起来,做点实事吧。 经过两个多月还没讨论出个豆豆的团体,立时定下了章程:先插手干,再慢慢完善。 于是,抢救文物的抢救文物,搜寻技艺的搜寻技艺,预防媚外思想的继续研究…… 魏世华从来不掩藏自己对姜锦的欣赏,也从来没有掩藏姜锦的思路和点子,慢慢地,从国家领导到学校领导和各文化团体,也了解到姜锦是个很有前瞻性思想的年轻人,开始重视起她来。在这年的十月份,各团体组织的“如何在继承传统文化学习西方思想?”的讨论会上,姜锦这个还没毕业的生瓜蛋子就收到了请柬。 姜锦一开始还没当事儿,还以为是学生会活动,但是,当她到了会场之后,就蒙了,因为到场的有秃头老者、耄耋老人,五十岁以下的就没见到几个,三十岁以下的基本上都是服务人员了。 上百个席位的会场,就姜锦一个小花朵! 姜锦的腿有些打颠,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向来引领她,她真像掉头就跑啊。 姜锦一进入会场,那些寒暄着的、讨论着的人立时屏了声音,都看着姜锦。 姜锦上身穿了白衬衫,扎在了腰间,下身纯黑的微喇的长裤,干净利落,外面罩的是今年新设计的米色长风衣,她身高腿长,衣饰样式时髦,整个人气质卓绝,谁也不会误认为她是服务人员。 见工作人员把她引向了第三排的边上的位置,离得近的伸头一看:姜锦。 原来这就是姜锦,这个议题的提出者。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有些人就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家内眷亲属来刷金粉了?你要刷也换个方式,这么严肃的问题能够造假? 整个会场的气氛都变了,由刚才的热烈而变成了疑虑和烦燥。有那耿介的老人家直接站起来,想走。 主持人就赶紧的拦着:“刘老,刘老,您可千万别急,您这一走,这会议还开不开了?我们总不能为了个别人的个别行为就不顾国家的前途了命运了?您先消消气儿,我这就找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主持人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毕竟圆滑一些,来姜锦面前并没有说难听的话,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了几个问题: “请问,您就是姜锦同志?” 姜锦赶紧的站起来,懵懵的点头。 主持人一看姜锦这个立立谦谦的表情,他神色就放缓了些: “那您知道这次是个什么性质的会议吗?” 姜锦从包包里拿出请柬:“这让面说要讨论‘继承传统文学与学习西方思想’之间的问题。” 旁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哧了一下,插嘴说:“那您说说,我们为什么发起这个讨论?” “啊?噢。”姜锦清清喉咙, “我们国家刚刚走过文化浩劫,由于原来对旧文化过度的批判和否定,让年轻一代人对我国传统文化没有全面正确的认识,很多人以为,只要是旧的就是错的,因此,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也被否定。而改革改变的进行和提出,让我们国家打开了国门,虽然现在我们只是开放了几个地方,但是,不可否认,有时候思想和文化并不是能够用地域来阻隔的。西方的思想和文化一定会随着科技和资金的入侵而入侵。年轻人的思想如果全盘接收了西方文化,很容易形成崇洋媚外的风气,他们会全面否定我们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历史,进而否定我们自己的民族,这样以来,不光是我们的传统文化难以传继,还可能会造成大量人才的流失。清朝末年和民国初年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尽管有很多有志之士学成后归国尽忠,但是,也有很多人就此移民国外。解放战争时期,大量的家族外迁,不但造成了我国大量的资金外流,更是人才的外流……” 在别人看来,姜锦谈论的这个问题只是未来的可能性,但是,对姜锦来说,这是她曾经真实的经历,所以,谈得很有感情也很真挚,把一众人都给听住了。 等姜锦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想停下来的时候,刘老却催促道:“你继续说!” 于是,姜锦打破了会议的流程,在会议的起始就进行了二十多分钟的个人即兴演讲。 会议进行了七天,谁也没有能够再压过姜锦开篇时的风头。 于是,姜锦在圈里出名了。 姜锦这还没毕业呢,社会科学院、政府发改委等等部门已经向姜锦伸出了橄榄枝。 用刘老的话说:“像姜锦同学这样的素质,还在学校浪费什么时间,就应该早早的为国家做贡献才对。” ☆、六月的事儿瞒不住了? 姜锦属于墙里开花墙外香,主要是她平常里太低调,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二算得上两个朋友的程晓慧和朱宇正打得火热,根本顾不上她。当然也与她太忙,没有时间和别人在一起玩乐有关。 她现在在圈内外这么有名,甚至文学界也算新锐,但是,学校里,在同学们看来,她依然只是个长的漂亮,穿的好看,气质佳的□□。她的出名,更多是靠颜值。再要说,就是孩子多。没人知道她是他们喜欢的作品的写作者,是基金会的发起者和捐助者,更不知道她能够在讨论会上震住一帮宿老、名家。 说起来姜锦这三四年的大学基本上没有享受到一般大学生所享受到的浪漫和轻松。反而是非常忙乱而劳累的几年。 纵使她生活条理,也习惯了努力,偶尔还是感觉到太劳累。 于是,偶尔也和陈霄发发牢骚,抱怨几句。 陈霄虽然也心疼,更多的是高兴:媳妇肯向自己抱怨,怎么感觉她那么依赖我呢? 于是感觉良好的新出炉的陈团长,有时哄,有时间义正言辞的讲大道理。 偏姜锦还喜欢陈霄给自己讲大道理。每次他写这样的信来,她的回信都充满了信服与骄傲。 这两三年没见,夫妻俩的感情反而越来越好。陈霄就盼着早日打完仗,早早回家抱老婆。与书信相比,他对当面儿哄媳妇更感兴趣。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锦在学生会里的工作也越来越多, 江春丽一开始还想和姜锦争一争的,可是成洪升和学校里更喜欢把事情交到姜锦的手里。心里不愤,也没办法。干脆就撩了挑子,等闲不肯多管学生会里的事情,反而专心讨好系里的主任,想留校,最起码可以留在附中。 临近同学们毕业,事情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繁杂。姜锦自己的课业少了,可带的两个年级的课却不少,加上社科院那边又时不时拉她过去讨论什么社会问题,时不时要让她写个报告啥的,姜锦简直是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人来用。成洪升自己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帮不了姜锦的忙,就想让江春丽帮姜锦分担一些,可,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江春丽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肯多管。没办法,成洪升临时把会里一个还算勤快机灵的商东严给提起来,让他帮姜锦一把。 江春丽却又不愿意了,背后嘀咕:“我自己一个人当副会长的时候,啥事儿也靠自己,现在好么,弄了两个副会长,反而左拉一个右拽一个的,活像慈禧太后似的,是不是还得再弄个端茶倒水的小李子啊?” 毕竟共事了两三年,成洪升不想江春丽没了下场,私底下劝她:“姜锦是有来头的,你还是少惹她,别临到毕业,影响了分配。” 成洪升是好心,江春丽也不是蠢的看不出来,她要是真蠢,也不可能进学生会了,只是心里到底不舒服,酸酸的说:“成洪升,你也算个男人,有点骨气好不好,你怎么能怕这种走后门上来的?你这是纵容社会坏风气!” 成洪升懒得再劝她,忙自己的去了。 江春丽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很是郁闷。她一直想凭借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和学校领导有交集,进而争取留校。可是,姜锦有背景,有能力,还有工作经验,她怕是争不过她,那股子压抑的劲头有些难以承受。可是她也不敢过分得罪姜锦,只能在背后说说小话,姜锦自己还没有说啥,成洪升反而替姜锦出头,就让她更压抑。面临毕业问题也不能让她心情更好。 因为学业考评关系着工作分配问题,而学校里对学生的分配还是非常有权利的。很多耐不住的就开始上蹿下跳。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上级有人。可是学生会好歹能够找得到啊。于是,学生会里的人一下子为人好了起来。特别是成洪升,几乎天天有人要拉着他喝酒玩耍。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结交成洪升,更多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和副会长甚至普通会员结交。 姜锦太低调,也太冷淡了,不好结交,主要是她太忙,人们想讨好也找不到机会,于是围着江春丽的人多了起来,一时之间她风光起来。 有的想拜托她给打问一下来要人的单位,有的想知道留校的名额问题。 可惜,因为这一年的消极怠工,江春丽成了学生会的边缘人物,自己的工作问题都不知道打哪儿去问。 姜锦对自己的工作没那么紧张。她其实是还想继续进修,只是社科院和自己学院这边都表示她可以在职进修。魏世华也劝她,可以先找单位稳下来,然后再留职进修。 考虑到自己这一大窝子,也确实得安排好。 她对进修专业没多少要求,她只是想还趁着年轻,把文凭拿到定儿,这样以后就轻松了。 关键是安排孩子。于是,私下里到是答应学校里留校任教。 所以,在学生们都为了不明的未来而恍惶惑焦躁时,姜锦早定下要走的路,显得就格外的淡定。 陈宝写信来,商量工作分配的事情,他是考虑到家里还有孩子老婆和地,想就近分到家附近,以便照顾家里。 姜锦给他打电话,劝他:“你不为别的,也得为三个孩子想想,城里的教育怎么也比乡下镇上的强,家里的地可以让别人种着,你让弟妹到城里找点事做,也不一定比种地收入低。而且,孩子在城里长大,见识怎么也多一些。我觉得你能留省城就留省城,实在不行就回市里,老家就别回了。” “桂香她又不识字,到城里能干啥?” “大嫂、二嫂都不识字,不都挣钱了?城里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怎么也比种地轻松。” “你先把自己安顿好,再把弟妹和孩子接过来,看看弟妹能做点啥。钱紧” 这天,学生会的会议结束后,姜锦收拾了本和笔,准备走人,江春丽凑过来问: “喂,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你会留校吗?” 姜锦皱着眉头看着江春丽,这姑娘傻吧,平时和我关系又不好,上来就问这么机密的问题,是看我傻? “喂,有啥不能说的,别这么小气!” 姜锦简直无语了,她斟酌着说:“我听从组织安排。” “嘁,你哄谁呢?要是没着落,你能这么淡定?” 姜锦心里暗暗摇头,把东西收到包里,拎起来:“我还有事,现走一步了。再见!” 江春丽没想到姜锦还真的好意思把她给晾这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发现成洪升看她,牵牵嘴角,嘟囔一级句:“靠关系,有啥可得意的!德行!” 成洪升懒得搭理她,商东严忍不住,怼她一句: “有关系可靠也是能力的一种。江春丽,你这几天向系主任那儿跑的这么勤,难道不是拉关系?” “靠女人的男人哪有资格说别人?难道你以为你伺候好了老佛爷,人家就赏你俩屁了?” 这话说的诛心,还没走的七八个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江春丽。商东严当然更是气愤,本子在桌子上啪地一拍,指着江春丽道:“江春丽,恶心不恶心!这话都能说出口,瞧你人模狗样的,一肚子龌龊!” 江春丽刚才是口不择言,本来话说出口还有些后悔,被商东严这一骂,火腾就上来了,冲散了理智:“敢做就别怕人说!像个太监一样跟前跟后的摇尾巴,啊,不对太监没尾巴!怎么,你主子也把你留校了?舔了多少屁股?” “够了!” 成洪升拉住要上前揍人的商东严,冲着江春丽严肃地说:“江春丽同学,作为学生会干部,一要做到团结同学,二要事实求是。你现在这是干嘛?仅仅因为嫉妒,就造谣中伤同学,这是我们应该干的事情吗?这事情闹大了,你还想不想毕业了?想不想分配了?” 他这话也是对商东严说的,再怎么说也不能动手啊,让学生和学校知道,他们这一届会员的脸都要丢尽了! 商东严狠狠地踢了桌子一脸,气哼哼的出去了。成洪升和其他几个会员追了出去,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留了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江春丽。 接下来的几次学生会活动,众人都默契的没人通知江春丽,反正这一年多她也出人不出力,学生会还真不少她。 江春丽心里恨得狠。 更恨的是,她留校留燕京的希望破灭,最终要分回原籍。 大多数同学都是要分会原籍的,但江春丽就是觉得这是姜锦和成洪升捣的鬼,心里憋气,想报复。 她试着传姜锦和成洪升、商东严的闲话,但没有传起来。 因为无论是姜锦还是成洪升,给同学的形象就是很正。何况,姜锦长的好,穿得更好,一身身衣服可是“六月服饰”专卖店的精品,谁也不信,这样的姜锦会相中家境长相皆一般的成洪升。何况人们都知道姜锦的对象是个长的特别帅的团长,人家儿子都仨了,才没那么傻。 江春丽传姜锦的闲话没传起来,反而让亲近她的同学远离了她,心里更不愤。 可让姜锦这么顺利的留校她又不甘心。 “凭什么!” 她想了好几天天,还正想到了一个打击姜锦的办法:她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姜锦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偷生。 她信里准确的记载了姜锦去部队探亲的时间,姜锦缺勤半年的事实,孩子出现的时间。 这信写的巧,这时间一列,啥也不用说,就足够有说服力。 于是,在刚刚拿到毕业证两天,分配方案还没公布的时候,姜锦又一次受到审查。 这次没那么大保密性,当被调查的陈霄被告知,他可能有一个偷生的闺女时,人整个都傻了,不知道是该盼着是,还是盼着不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狗血一盆盆 学生们的分配方案已经下达了,好多同学的档案已经拨回所分配的地方了,江春丽在临之前来这一出,纯粹就是想在最后恶心姜锦一把。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无意间道出了真相。 小六月已经两岁多了,容貌比姜锦更漂亮几分,却并不完全像姜锦。姜锦的美比较疏淡,这丫头是逼人的颜丽,性子也活泼的很,那双眼睛没有姜锦的大,也没有陈宵的小,却是叽里骨碌的,比谁的也精。仅从容貌和气质上来说,她和姜锦相似的程度并不高,和皮皮闹闹几个也不同。 说新生的不算突兀,说不是自己生的,也并不会引人惊奇。 上级检查的只能分别查问。 首先是亲属。戴红英、姜大山、姜娥,甚至虎子和妞妞,皮皮闹闹还有崔俊和崔伟,都成了审查的对像,学校和系里的领导也被分别谈话。 因为早就对好了话头,检查组没能够从姜娥和戴红英他们嘴里得到肯定的信息,几个孩子更是根本就不知道实情,给予的都是“妹妹是捡来的”信息。 查问周围的人,可是,同事和同学们所知道的也都是姜锦对外解释的。 DNA亲子鉴定技术还差十几二十年才能够成熟并得以运用,此时也没法用。 再查陈宵,陈宵完全不知情,查找夫妻俩通的信,就是有这么一封信中偶尔说了一嘴:“二姐捡了个丫头,又可爱又漂亮,要是我们有这样一个闺女就好了。咱家全是臭小子,烦死了!” 陈宵在回信的时候还乐呵呵的打趣媳妇:“我就稀罕闺女,要不,你把这闺女抢过来得了,反正在你身边养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以后就不认她爸妈了。” 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到此时,应该水落石出、沉冤得雪了。那成想,又一封信检举信递交上来。信中没提供什么线索,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查一查姜锦采风写作的那一年去了哪里。 学校里毫不犹豫的就公布了姜锦就是新锐作家“六月”的消息。 一边以这个爆炸式的消息转移大家视线,一边赶紧的给姜锦这透露消息:你可安排好采风的地方了? 还别说,也幸亏姜锦是个严谨的性子,她在采风之初就是打着回老家的名义请的假,这事情一出,就给老家的姜大海打了电话,让他再安排一下。 其实,检查组对查姜锦是否抢生并不是太感兴趣,主要是,现在这计划生育还没定为国策,抢生偷生虽然是表现的对国家呼吁的不积极,却并不犯法;第二个问题是,当前人们的思想还是“多子多孙”的传统思想,多数人对计划生育都是有抵制心理的,对于真的偷生抢生的人,反而有着羡慕。 你说,我们工作组也不是没事情干,查一个学生的偷生问题,这不是大材小用?再说,这大夏天的,谁耐烦坐好几天的火车去偏远的乡下去查问这种事情?又不是叛国杀人的大事儿。 于是,检查组也就应付应付的给姜家那边镇上打了个电话,查了查六月的户籍,又拜托当地的警察去村里调查了一番。这样的结果当然是那边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崔兵两年前捡了个闺女,为这个家里还给村里到处送信儿,为此还一家人都搬到了燕城了。 至于姜锦有没有回村调查写作的问题,当然有啊,这事情村里人都知道! 到此,工作组应该结案了:关于姜锦同学偷生的问题系诬陷,与举报内容不符! 其实,姜锦个人对这个事情还真的不是特别怕。如果孩子的事情暴露了,自己的分配问题受了影响,也不要紧,自己就继续进修,考研呗。 不管是这世还是前世,有听说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丢工作和罚款、扒屋的,可没听说过不让人继续进修学习的,毕竟这不是恶性犯罪,没有剥夺公民权。 可是,魏世华担心啊,姜锦可是他倾力培养和爱护的人才,要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儿就不能留校了,自己这几年的工作岂不是白做了? 现在,姜锦逃过了审查,学校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同时也感觉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儿,这么点儿小事这个折腾,这都要开学了,再不定下姜锦的档案归属问题,都晚了学校的安排了。 可是,这时候,又一封信递了上来:姜锦同学的《惊悸岁月》系抄袭。 到这里,魏世华也知道,这是有人想搞姜锦,还不达目的不罢休。 付文生因为两年前的抄袭事件后,被朱宇给压得挺狠,他的《世家之殇》一直没能够在大出版社出版,逼得他不得不大幅度的修改,也就是在今年,才憋憋屈屈的在一个公转私的小出版社出版。为了这个文,学校里第二年没有再给他发聘书,他只能在一个市级的专科学校找了个职位。心里不是不恨的。有好几次和同行、学生在一起交流的时候说起过《惊悸岁月》与自己的《世家之殇》撞题材的事情,后来的《金粉人生》也是如此说。 他到底还是自己心里有数,虽然反复说那两部作品和自己的作品撞题材,撞梗,却从来没有说抄袭两字。至于别人会联想到作品抄袭问题,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也有学生要为他打抱不平,都被他给压下来了,说得好听:或许只是巧合。 这两年姜锦虽然忙,也还是瞅空抢空的写了两本书,一本《金粉人生》,一本《在乡下种地的日子》篇幅不长,都三十来万字。前一本写一个民国时期世家纨绔面临日军的侵略而奋起,成长为坚定革命战士的事情,俊男美女,内容轻松欢乐,在年轻人中很受追捧,有影视公司正有意拍成电影或电视剧;第二本则写了乡下生活中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幽默诙谐,在中老年人群里挺受欢迎。 六月这几年作品出得多,别人也不知道六月是哪个老艺术家,现在作家的真实身份一公布,立刻就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这有心人就挺“正义感”的把作家六月涉嫌抄袭的事情给揭发检举出来。 对魏世华来说,能够绕过了生孩子事件就挺不错了,关于抄袭与否的问题,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了。姜锦的写作水平在这儿,而且,相比于孩子,这作品可是一点儿也没掺假,魏世华也罢,文学院系那边的各级领导也罢,都很挺姜锦的。 虽然文付生年龄和名声在这儿,但是,真的就是真的,就是打官司,姜锦也不怕。 相比来说,付文生以前其实一直主要写的是批判性杂文,浩劫期间因为受到批判,也没有写过东西。他的除了很年轻的时候写过两部不温不火的解放战争时期,敌后革命情况的文,也没有什么惊艳的大部头作品。 付文生虽然名气比姜锦早,也比姜锦大,但是,就当前,读者基础比姜锦差了很大一截。真要是打起官司来,付文生一定得输。 魏世华倒是相信这检举信一定不是付文生写的,因为,当初姜锦同学的作品的事情付文生是清楚怎么回事儿,他根本不敢说出来。 其实,这抄袭比生孩子的事情问题大多了,后者只是观念问题,前者可是品行问题了。但是,这个却不归检查组管了。他们直接把这个交到了文联那边和学校里。 文联还是偏向相信老作家的,但是,也得听听学校这边的意见,关键是,文联中有几个是在学校任教的。 学校里让姜锦写个自辩。 这个自辩好写,《惊悸岁月》比《世家之殇》成书早了半年多,出版早了两年。 至于《金粉人生》,自己是从《惊悸岁月》中截取的一个小分枝,要说抄袭,也是抄的自己的,与《世家之殇》无关。 从主题上来说《金粉人生》和《惊悸岁月》都是一脉相承的阳光、向上;《世家之殇》则是批判。 其实,时间一出,就无可辩驳了。就是付文生也没脸说自己是写在姜锦前头的,他还怕人查问到他在写作前是读过姜锦的作品的。反而先替姜锦证明,自己作品写得晚。和姜锦同学的作品题材雷同完全只是巧合。然后又列举了无数个同类题材的作品,以证明,两人谁也没抄袭谁的。 开玩笑,要是真的再查细节,姜锦完全可以告他抄袭了,付文生丢不起这个人。 好容易这事儿要压下,又有人检举姜锦私自买卖文物。 气的魏世华在校长办公室拍桌子:“这还有完没完了!国家里培养一个人材不容易,这是打算不折了她不算咋的?” 校长也很无奈,学校里又不是娱乐圈,谁也不愿意三天两头的让人拉出来溜溜啊。 “年轻人,人红是非多。要不,先让姜锦同学避避?”校长也很无奈,看这一出一出的,明显是有人要搞姜锦,他也好无辜的。 魏世华更气:“老娄,你这就不对了。明明知道我们的同志无辜,你不但不强硬保护,还退缩。这可不是wG时期,不能以莫须有或者诬陷就把一个好同志给雪藏,你这是和坏势力妥协,纵容他们。要这样下去,我们是不是要陷入新的大革命中?” 娄空明急的脸红脖子粗的,他才是一把手好伐,为了个学生,老魏就喷自己这个上司,太过份了!但还没等他喷回去,魏世华就放柔了声音,对他说: “这事儿你别急,我给你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来个一劳永逸!我看看是谁看我们学校不顺眼。这要是没法保护姜锦,社科院那边的老头子们应该笑话我们了。我们好容易把姜锦同志留下来,可不能让其他单位给看扁了。” 娄院长这才想起,姜锦可是有好几个单位都抢着要啊。 姜锦年纪轻轻,不但在写作方面有建树,在社会发展、文化发展,甚至经济发展方面都很有见地,这可是学校的招牌。 于是,也不嫌麻烦了,告诉魏世华:“查,狠狠地查!需要什么,学校里配合!” 这下子,从查姜锦就改成查告姜锦的人了。也就是说,姜锦由被告成为原告了。只是姜锦这个当事人自己浑然不觉罢了。 魏世华很不客气的使唤朱宇。从上向下查总是容易些。 朱宇这一查,牵出一串,最后查到主使者:乔旗安。 “她是个什么鬼?”朱宇疑惑了。 ☆、日子 其实,乔旗安检举姜锦只是顺手的事情。 当年乔旗安把姜锦一家赶走,也挺得意的,当时她还不知道姜锦一家转身就被邓主任一家给推荐到了燕京大学。等姜锦考了状元之后,她在学院里听了一耳朵,也没太放在心上。 乔院长今年也退了休了,回燕京休养。乔旗安送帮着父亲过来整理。正遇上姜锦被审查是否偷生的事情,等姜锦是作家“六月”的消息公布之后,她也是挺震惊的,她实在没看出那个闷的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乡下丫头竟然还能够写书,还写了好几部。 她偶尔听说姜锦的文和付文生的某一作品相似的话,就真的找来作品一翻,发现还真是雷同,顺手就给举报了。姜锦自证、付文生旁证,证明姜锦清白后,她心里着实的不服气,实在是姜锦的现在太让人嫉妒。她想跟着父亲一起调到燕京来工作,都不容易,父亲活动了大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信儿呢。姜锦一个乡下妞竟然就能够留校燕大。而且,她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还没能怀孕,这都快成她心病了,不用其他事情来分散一点儿注意力,她心里不舒服。可她又不敢在燕京撒野。 她在N城还算是有点地位,毕竟是她父亲经营了好多年的地方,乔院长又一向比较厚道宽容,在N城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可这在燕京,就实在不够看了。何况现在退下来了,只在军政学校那边挂了个虚职。 别人不能惹,她自认为捏捏姜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就是几封信的事情。但是,姜锦这人实在低调,没头,如何让人抓辫子?她还真有心,偶然听说姜锦收集古物的事情,就挺认真的调查了,递了上去。 她调查的比检查组调查的仔细多了,从时间上到数量上都查得挺对头。只是,她只顾着抓姜锦的小辫子,没注意查姜锦这些文物的流向。姜锦把略有价值的文物都无偿献给国家博物馆了。自己留的,都是在专家们不认识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比方大量的清代铜钱,民国的银元,近现代的一些东西。所以,她白检举了,却是让人顺着这条线把她给查出来了。很明显的事情,能够说出收集的古物的数量和起始时间,一定是有人去查过了,这一查一问,乔旗安就暴露了。 朱宇拿着这个结果直接就找上了姐夫的妈董梅芝阿姨:“乔旗安告姜锦干嘛?” 于是,收获了一个横刀夺爱不成终成仇的故事。 朱宇简直哭笑不得:“这不是神经病嘛。人家夫妻好好的,她硬插没插进去,竟然还恨上人家姜锦了。男婚女嫁,各过各的日子不行吗,瞎折腾啥呢。” 不行,赶紧给余叔叔打个招呼,听说乔院长向上级打申请,想把闺女和女婿调过来工作,这样神经病的人,还是留在N城吧。真搬到燕京来,纯粹就是丢人加捣乱的。 董梅芝也和儿媳妇感叹:“我都不知道老乔这闺女到底想什么,她就没发现,她每和人家姜锦两口子作对一次,人家就上升一级。她自己就倒霉一次。这次瞎折腾,军部里铁定是不会让她两口子进燕了。” 可不是吗,姜锦的作家身份曝光,文物捐献者身份曝光,这都是极荣耀的事情。 可惜,姜锦一点儿也不稀罕这些荣耀。因为她感觉自己家宁静生活给打破了。 先是校报、市报里要来采访她,姜锦全给推了,后来国家青年报要来采访她,从校长到系主任都表示让姜锦同志配合采访,给学校的学生及全国人民立个好榜样。 他们不这样说还好,他们这样一说,姜锦立马就怂了:榜样不好当啊。有多少典型人物被绑在道德的战车上,被无数的围观者给看杀! 有问题找魏教授:“陈宵这还在前线打仗,我和孩子曝光度太高,会不会引起有关人员的注意?会不会对陈宵造成影响?” 其实魏世华也不愿意姜锦这么大出风头,姜锦这还不到三十岁,人生长着呢,这时候树得太高,高处毕竟不胜寒啊。现在她有这么高大上的理由推拒,魏世华就照实上报,不但报学校,还报了军部这边。 上级一想,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还是要保护战士的家属吧。于是,学校替姜锦抵挡住所有的校外报刊杂志的采访,但是却挡不住学校里的师生。 很多人为了看看作家“六月”,跑到姜锦的课堂上听课,有很多人还有意无意的去姜锦家附近转悠,对与姜锦的家人孩子结识交流更感兴趣。 戴红英再在学生宿舍打扫卫生,也常被搭讪。姜大山的卤肉生意简直没法做了。高贵典雅、不食人间烟火的青年作家的爹却是个买卤肉的,说啥的也有。 还有同学直接就问姜锦:“你又收集古董,又写书,应该收入很高吧,怎么还能够让母亲做保洁员呢?” 总之是各种的神烦。 姜锦最后没办法,决定搬家。 这几年崔兵的生意做得挺不错,姜娥的服装店更是日进斗金。设计师也不只是姜锦这个业余的了,从国企那边挖了两个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没次有新样式,姜娥还是要让姜锦先过过目。 一年下来,姜锦分红不少。买房子并不愁。姜锦就索性买了两个四合院,还怂恿着姜娥也买了一套。 老四合院价格不菲,她从姜槐那儿借了好大一笔钱,把个戴红英给心疼的:“一套房子就十多间屋子了,足够住的了,干嘛买两套?借这么多钱啥时候能还上?我和你爸又不能替你们挣钱了。” 戴红英还挺舍不得学校的清洁工工作,姜大山的卤肉,一个月上百块,足够一家子七八口子吃的了。这以后全没有了,坐吃山空的,咋过日子? “我这不是上班了吗。再说,我写书也能够挣钱,二姐哪儿还得给我分红呢。” “有钱也不能这个花法!”闺女写书确实挺挣钱,可是,大部分都捐出去了,也留不下多少。再说,闺女已经这么累了,她是真不赞成她这么忙活。 姜锦两套房子都没有怎么装修,就是收拾干净了就搬进去了。 一套大的,一家人住,那套小点儿的,她就自己留作了别院,给自己写作的时候用。 真到搬了家,戴红英两口子并没有闲着。以前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学校的附小里读书,抬脚就到,也不用送,现在住的地方离着学校远,每天要早上送,晚上接。就这样要管家,要接送四个孩子上学,还要照顾六月。戴红英两口子也是忙得团团转。再加上,他们把小花园给弄成了菜园子,就更没有闲功夫了。 管家,管孩子,管菜地,没多久,戴红英两口子倒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学校里的风波很快过去了,这场风波虽然对姜锦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底是影响了她的“仕途”,上级领导本是想培养姜锦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入党、进学生会。这次留校,也是想让她先在团委或者院系里任个职的。可是,没想到姜锦是这么一个易招黑的体质,学校里决定观望观望再说。 这一再说,就成了无期。 姜锦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感觉这每天家--学校的两点一线生活挺好的。再说,家里的四个熊孩子到了狗也嫌的年纪,她也没有心力再去操心别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她还是先管好自家的娃吧。 魏世华过意不去,还想让姜锦再去自己手下任职,姜锦推辞了,她感觉单纯的上班和静静的写作,更适合自己。 不管怎么变化,姜锦还是那个爱静的宅女。 慢慢的,一批批的学生走,一批批的学生来,人们慢慢也忘记了“六月”正是学校里的那个美女老师。 只是,社科院、□□、发改委这边,每有活动,不忘记叫上姜锦。姜锦也不是每次都去,一般只是挑着自己有想法的活动去。反而是扶助基金会这边,她参与的挺积极。写作的报酬,一多半都捐了出去。 基金会这边发展挺好,只是,战争持续的时间太长,社会的新鲜事情太多,慢慢的很多人就忘记了在这火腾腾发展的同时,边境还响着炮火。 但是,姜锦不能忘记,因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们的父亲还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光割裂的是距离,却不能隔绝心灵。 在无数的书信往来、电话交谈中,姜锦感觉自己和陈宵的心紧紧的连在了一起。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陈宵不只是她的丈夫、儿子的父亲,更是她的爱人。 ☆、陈霄要回来了 就在姜锦以为平静的还能够持续的时候,在学校里,她接到了陈宵的电话:“媳妇,我要回家了。”陈宵本来还想贫一句“想不想我”,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来,夫妻俩个结婚13年,相聚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半年,这次更是七年未见,那些肉麻的话长久没说了,竟然说不出口。 姜锦这边也是一时之间有些愣,这离着战争结束还有好几年,怎么突然就说要回来了? “你,你没事儿吧。我是说你身体……”姜锦有些语无伦次。 陈宵的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媳妇是真好,只关心自己身体。于是,贫劲儿又上来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 “我身体没事儿,只是,只是我这次是要退役了。”他说得含糊,姜锦却以为他是犯了错了,被开除了,急切的开口: “你人没事儿吧?”在得到陈宵肯定的回答后,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 “只要人没事儿就行。你怎么回来?啥时候回来?需要我去接你不?你有路费吗?” 最后一句问出来,陈宵忍不住大笑,姜锦则懊恼的想拍自己一巴掌:陈宵到这级别,不管犯了哪种错,也没有让他自己回来的道理,真是昏了头了。 而陈宵则在媳妇小白的反应里又找到了信心,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还是怕媳妇担心,说点实话:“别担心,我是骗你的,是正常调动。”本来想说自己可能要高升了,但命令一天没下,就啥也不准,算了,别让媳妇盼着了。于是没说。 陈霄没事儿,姜锦放了心,也顾不得气他骗自己。 两个人唠叨了半天,姜锦上课时间到了,才放了电话。 搁了电话,姜锦晕乎乎上完了当天的课,又晕乎乎坐公交车回家,差点儿做错了站。 在胡同口,给迎面而来的人一个蒙娜丽莎一般的微笑,把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给看得脚下一绊,差点趴地上。 一推开家门,一见戴红英,就嚷:“妈,陈宵要回来了!” “真的?女婿要回来了。哎呦,谢天谢地,这都多少年了,仗可打完了。”戴红英和姜锦的思维一样:仗打完了,女婿才能够回来。 姜锦也不解释,进屋里转了一圈出来,又在院子里打转,嘴里还嘟嚷着: “得给他准备屋子,被褥,是不是还要在院子里弄个木桩啥的,他每天早上起来要打拳的吧,还得买面,他一定吃得很多,他是爱吃饺子的,不知道包子爱不爱吃……” 戴红英看向来淡定的闺女一下子像神经病一样,泪不由的涌上来:闺女这些年可真不容易,青春好年华里,愣是守了十几年的活寡。这以后可就好了。哎呀,六月儿还没和她爸朝过面儿呢。这下子好了,一家子老小可有了着落了。 纵使戴红英是个心大的,隔一阵子也禁不住和老头子唠叨一回,就怕女婿有个好歹的,那就真坑了闺女了。还好还好,这能够活着回来。 “没说啥时候到家?” “他说这两天回来。他就是今天上了车也还得坐四五天火车。要回来,也得是五六天后了。” 那就好,房间啥时候也有空收拾,她还得忙着做午饭呢。孩子要放学了,晚了可不行。戴红英不管闺女在那儿发神经,自己先钻厨房,今天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再加个好菜! 妞妞和虎子已经十二岁了,皮皮闹闹他们十一岁,四个人从幼儿园时起,就开始同级了,今年下半年就要入初中了。六月七岁了,现在正读小学一年级。 五个人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姜大山一三轮车运来运去。学校里本来是有食堂的,中午孩子可以留饭,但是戴红英不放心,总感觉大锅饭不好吃。 一开始皮皮还好奇,非要在学校食堂吃,吃了两次,就够了,依然中午回家来吃。 五个孩子,三个大人,吃饭时的热闹就可想而知。 用姜大山的话来说就是:满是人气儿! 说话间,姜大山的三轮车已经载着满满的人气儿到家了。车还没停稳,孩子们就扑腾扑腾的向下跳。 “哎,慢点慢点儿。”姜大山笑呵呵的提醒着孩子们,看皮皮落地时没站稳,赶紧的伸手扶一把,然后又护着最后向下爬的闹闹,这边虎子已经把妹妹六月给抱下来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车没停稳就向下跳,非打断你们的腿不可!说了多少次了也不听。咋不和闹闹学学?”戴红英从厨房里伸出头来,训孩子,又唠叨老头子: “你也是的,对他们忒好脾气了,要是我,早上巴掌了。下次他们再急着向下跳,非把他们的腿粘在上面不可,要他们再也别下来了!” “奶奶奶奶,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了,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妞妞比起那弟兄三个,对吃特别感兴趣,拉着六月的手向厨房里钻。 “边去边去,说多少次了,不要拉你妹妹进厨房,这万一碰着烫着的,可咋办?” “妹妹跟二哥三哥先去饭厅,我帮奶奶端菜。奶奶可偏心了,就怕你烫着,不怕我烫着。”话虽然这么说,还是乖乖地进厨房洗了手,帮着端馒头篮子。洗过手的虎子也进来,端了汤盆。虽然只有十二岁,虎子已经是快赶上姜锦高了,如果不是现在身子因为抽高快而太单薄,乍一看就是个大人了。 他虽然在学校里也是调皮的让老师头疼,但在家里,还是很有长兄的风范的,主动的帮着外公外婆做家务,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闹闹默默地过来拉了妹妹了手,去饭厅。其实,六月对家里人总是像对瓷妹妹似的对她,也是很有意见的,在学校里,她也不好惹的,只是,她人小鬼大,知道家里人是对她好,也就安危的享受,乐得全家都拿她当小孩子,活儿做得最少,好吃的最多,新衣服最多。至于“长大”的感觉,就在学校里表现吧。 姜锦在家里转了半天,也没有做好哪一件事情,等皮皮把她从卧室里叫出来,她还是在昏乎乎的状态。 “姥姥,我妈这是怎么了?”虎子让他妈的蒙娜丽莎似的微笑给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甭管,你妈这是欢喜的要疯了!”戴红英本想埋汰闺女,但脸上却也忍不住的笑,憋不住话, “你爸要回来了。” “啊!” 皮皮的反应最大,六月的反应最平淡。她一直以为崔兵是她亲爸。崔兵虽然很忙,在南方开工厂,不常回来,但是,却很疼她,隔不了几天就会寄好多好吃好玩儿的东西,一大包一大包的寄。姜槐也疼闺女,他很少寄东西,会寄很多钱。虎子三兄弟的爸寄信最多,会在虎子他们生日的时候给寄些子弹壳或者弹片做的东西,有时候是木头雕刻的,都是些枪啊,炮啊,坦克啊之类的东西,很像,据说都是他新手做的,外面都没得买。 虎子的目光一闪,抬头看他妈。 虎子纵使年少不懂分离,可是,家里的亲人长辈,说起妈来,都说她不容易,像二姨大舅的,见了面就嘱咐他要懂得体谅妈,帮着妈照顾家里。所以,他小小年纪,虽然“未解忆长安”,却也知道父母团聚是好事儿。至于他自己,反而心绪有些复杂,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还是个对他有指手画脚权利的人,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好还是坏。 他看两个弟弟都挺兴奋,他感觉更多的是舒了一口气:这下子有人管两个弟弟了。 皮皮和闹闹不太记得爸爸了,毕竟只是三四岁时见只过一面。但,这丝毫不影响皮皮对爸爸这个形象的想象。反正这个爸爸一直努力刷存在感,就冲他送的那些好玩的、商店买不到的、足以在小伙伴中得到羡慕的玩具,也会让他们对爸爸充满期待。 爸爸要回来了呢! 皮皮一直和闹闹商量着让爸爸给他做什么玩具,带他们去哪儿玩。 于是,这顿饭,吃得那个热闹,不够皮皮闹闹喳喳的。再加上个兴趣满满的妞妞,她可是早就确定了自己的理想:开飞机,炸敌人!英雄姑父回来了,感觉自己离梦想又进了一步呢。 等孩子们吃饱了,再分工合作的把碗洗完,厨房、客厅收拾干净,应该午睡了,戴红英才出声把兴奋的皮皮给镇压了。 “没有个七八天,你爸回不来。正好你们期中考试完了。赶紧的睡,下午好好的学,争取考个好成绩,要不然,让你们的爸打你们屁股!” 皮皮苦了脸,下意识的摸摸屁股。 他们这一帮,闹闹成绩最棒,回回考试都年级第一,在整个区里也是前几名。其次是虎子。班里前五没问题妞妞的成绩也能在班里排到前十来名。就是六月,现在刚上一年级,常考双百。就他成绩差,班里五十来个人,他在二三十名里打转。 小六月看到皮皮苦了脸,笑呵呵地拉着妞妞去午睡了。 三个男孩子一间屋,两个女孩子一间屋。各住了正屋的两边厢房,戴红英姜大山两口子也住了正屋。姜锦一个人占了东屋的三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另一间也摆放了几架子的古玩。都是些瓶啊罐啊,香炉啥的。价值不是太高,但造型或颜色都是姜锦特别喜欢的。 姜锦在自个屋里,半天也没酝酿出睡意。 于是就爬起来,看那一屋子的瓶瓶罐罐了。看着看着,突然想到:陈霄回来,自己还有这么平静自由的日子吗? ☆、终于到家了 陈宵回来的出乎意料的早。给姜锦打完电话的第三天上午,陈宵就到家了。 开门的姜锦看到拄着拐杖,由两个人扶着的又黑又瘦的陈宵,简直是吓了一跳:“你不是说没事儿吗?”眼里发酸,那语气里就透着十分的委屈。 “是真没事,就是有点骨裂,养养就好了。”陈宵看着长得越来越漂亮的媳妇简直舍不得眨眼。哎呦,七年没见到自己漂亮的小媳妇了,真是好亏。 被忽略的警卫员阿旺和小田,感觉自己的狗眼都要被闪瞎了:哎呦,这波狗粮吃的猝不及防。 其实,陈宵这会儿心里正嫌弃他们:如果没他俩儿,媳妇是不是又像那次一样扑到自己怀里了! 他贪婪的盯着媳妇光滑白嫩的小脸,真像扑上去啃一口,却又想就这么和媳妇对视着,来他个地老天荒:这可不是在梦里,这是真的,真的。 姜锦呢,这几年光记得和陈宵初婚时的意气风发、剑眉修目了,这会儿看丈夫脸幽黑粗糙,身子瘦硬,眼角唇边都有了纹路了,那心啊,火辣辣地疼:这是受了多少的罪啊。 他们两个人,你看着我稀罕的很,我看着你心疼的很,都不知道应该说啥。 在屋里忙着的戴红英见应门的姜锦迟迟不回应,从屋里出来一看,正看着闺女在门洞里和三个军人对立。 “小锦,谁来了?” “哟,女婿,是女婿吧!”这十一年没见,要不是陈宵给了她个肯定的眼神儿,她还真的不敢认了, “快进来,快进来。在门口干啥?——啊,你这腿咋的了?” 戴红英把陈宵和阿旺小田的都让进屋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看闺女还傻乎乎的,只知道那眼睛跟着女婿转,女婿也是,嘴里和自己说着话,眼睛也只钉在了闺女身上。 戴红英感觉辣眼睛,又有种想替闺女哭的冲动,索性把阿旺和小田也拉出了屋子: “我给你们做饭去。你俩过来和我说说女婿这腿有啥忌讳的没。” 阿旺和小田早就让旅长两口子给甜的发齁,见阿姨这么上道,赶紧的撤吧。 厨房是在西屋里。这边是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饭厅,一间就放些东西。 戴红英把人领到餐厅,让人在餐桌上坐了,把糕点、水果及其他零食摆了一桌子。又下了酽酽的茶,倒是弄得两个小战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戴红英把东西摆好,也不说急着做饭了,自己也跟着坐下,张口就问: “女婿这是复员了?他那腿真的没事儿?” 阿旺立刻站起来,让戴红英一把给摁下了:“这是在家里,甭那么多礼!” 阿旺一手拿着戴红英塞过来的苹果,一手端着杯子,那杯子很热,也不好意思放下,这小伙子是西南山区里的,参军不过两年,因为长得秀气,人勤快,就安排给陈宵做了警卫员,刚调过来的,小田则是跟了陈宵好几年的,人也沉稳的多。 他示意阿旺把杯子放下,做势给他续了次水,这才回答戴红英: “旅长这是工作调动。旅长的腿没事儿,养养就好了。” 小田这话虽然简洁,倒是把戴红英的问题全答了。戴红英放下了心,只要女婿没事儿就好。 “这战争是结束了?”她可是盼了好几年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敌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戴红英又问明白小田和阿旺暂时是要跟着陈宵的,当小田表示可以出去住旅馆的时候,戴红英大手一挥:“咱自家有房子,住什么旅馆,没的花那冤枉钱。再说那里也不如家里自在。咱家房子多着呢。这边还有两间罩房,胡同底儿那边还有一个院儿呢。” 戴红英这边一边做饭,一边和两个小战士聊天,陈宵这屋里温度却是持续升温。 七年没见,这陈宵也没有姜锦那样的害羞感,瞅着人一出屋,就凑媳妇跟前儿,把姜锦涨红的脸蛋一把给摁到了怀里,嘳叹道:“媳妇儿,可想死我了!”这话带着颠音儿,让想挣扎的姜锦一下子失了挣扎的力气,那手就犹犹豫豫地抱上了陈宵的腰背。 陈宵是真想媳妇,越是在面临生死的时候,越是感觉到家和家人的可贵。后方有他的媳妇,有他的儿子们,他这心里就踏实,就安定,就更谨慎。这家啊,是军人的根,哪怕只是个概念,只要在心里扎了根,也会成为他们力量的源泉,何况姜锦是如此的善良、美好。哪家的媳妇能像自己家媳妇这样能生会养?哪家媳妇能够像自己一样,纵使自己不在身边,也把家给料理的这么好,哪家的媳妇能够像自己的媳妇这么能耐又这么高的觉悟? 陈宵那硬得像铁一样的胳膊越搂越紧,把姜锦的心都给挤得发颠,那泪就不由自住的流了下来。透过外套,把陈宵的心都给烫柔了,真恨不得把媳妇给揉到自己身体里,化成一个。 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跟媳妇说,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想就这么抱着媳妇。 但是,每次的缠绵都是用来打破的,他们两个重逢的感慨没过,亲热还没开始,电灯们已经回来了。 军用吉普车就停在了胡同口,孩子们一看就炸了:“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三轮车还走着呢,皮皮和妞妞就从车里站起来了。 “哎呦,慢点儿慢点儿,这还没到家呢。”把个姜大山给吓得,赶紧的安抚,虎子就直接多了,一手一个拉了皮皮和妞妞坐下,黑着个脸,训:“老实点儿!坐好了!” 皮皮和妞妞看到哥哥黑了脸,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比姜大山的话管用多了。六月冲着皮皮吐吐舌头,幸灾乐祸。皮皮使劲儿向下做了个撇嘴的动作,转头又去看那辆吉普车了。 闹闹则和大哥一样,小脸绷得紧紧的,六月感觉三哥是紧张了。 三轮车一进门,皮皮直接就跳下来,嘴里喊着:“姥姥,姥姥,是不是我爸回来了?” 从厨房里露出头的不是戴红英,而是阿旺和小田。这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子向正房那边跑,后面还慢悠的跟着四个孩子。除了一个个高腿长肩壮的半大姑娘,其他几个是一个比一个精致。那小少年身高腿长,和旅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那小姑娘艳丽漂亮的像外国公主。虎子远远的冲他们两个点点头,领着闹闹也进了正屋。 “这,这真是旅长的儿子?好帅!”特别是那样不苟言笑点头的动作,有种面对旅长的感觉。小田以前听说过旅长老婆孩子漂亮,也没太当回事儿,刚才乍见到他年轻漂亮的老婆,就真是漂亮的让人意外了,这孩子们更是俊。 妞妞也领着六月踩着虎子的脚步进了正房。 正房里,皮皮已经坐在了陈宵旁边的椅子上,嘴里叽叽喳喳地不停的问。 陈宵看到虎子领着闹闹在门口出现,脸上的笑就更灿烂: “好小子,长这么高了。以后得比你老子还要高!”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高。 陈宵腿不方便,不能跑过去抱孩子,只能招手让偎在哥哥身边的闹闹上前,抬眼对姜锦说:“这小子果然越来越像你了,特别是那双眼睛,比虎子的更像。”虎子五官像陈宵,眼睛却像了姜锦,只是这越长越不太像了,皮皮的眼睛最像陈宵,五官也是有六七分像陈宵的,只是比陈宵的精致。这会儿陈宵又黑又粗皮糙肉的,乍一看,不太像。 再看到妞妞和六月,他就笑得更开怀了。 “这一看就是妞妞了,果然和孩子姥姥最像。”这身大力不亏的样子,看着比虎子还壮实。 当他把视线调到六月的脸上的时候,全身一震。 别人看六月,感觉和姜锦不像,那是因为两人气质相差大,可是,陈宵对媳妇的五官是天天夜里晚上的描绘的,照片更揣坏了好几张了,这闺女哪里不像媳妇了?瞧那脸型,瞧那鼻子,还有鼻子下的人中部分,还有那身材比例,只除了这丫头嘴唇略厚、唇线更分明,明明就是媳妇的样子嘛。至于嘴唇,和眼睛,甚至发际线的位置,那活活就是小萍小时候的样子嘛。 他参军的时候,陈萍才十来岁,一说起陈萍,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小时候的样子,现在一看六月,就找到了熟悉感。 陈宵简直是惊呆了:原来媳妇连自个儿也骗了啊,怪不得这孩子养在自己家里。 陈宵看看六月,再看看媳妇,一时间真是百感交集啊: 媳妇真是块好地啊,一发就中,次次都是精口; 媳妇真是贴心啊,自己说想要个闺女,媳妇就真的给自己生了个闺女; 媳妇真是大胆啊…… 媳妇真是能耐啊…… 咋就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一件大事呢! 陈宵这时候只想抱着媳妇大唱赞歌,可看眼睛这一溜儿的孩子,只能先把心里的那股子感激感动给压下去,把六月招到眼前,抱了六月放到自己那条好腿上,细细的和闺女说话: 上学好玩儿不? 作业多不? 老师脾气好不? 哥哥姐姐欺侮你不? …… 哎呦,以往不知道六月是自己的娃,每次光顾着给那几个臭小子们做东西了,还没给闺女做一个呢,以后得好好补上! 果然闺女才是爹前辈子的情人,这一屋子的孩子也没有六月一个人得到的关注多。 姜锦也是服了,她一看陈宵那种眼睛略红的激动表情就知道他是看出来六月是自家的娃了。她还想呢: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虎子和闹闹互相对视一眼,也有些疑惑:难道爸爸喜欢女孩子? 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只有29字一章是个什么鬼:有时候来灵感了,构思新章节,明明存的是草稿,但是第二次再编辑的时候就成了发表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再在手机上写稿,不写在草稿箱了。 ☆、乐极生悲 下午,孩子们继续上学。皮皮闹着不想走,理由挺正当的:“我想我爸爸,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虎子直接就揪着他的耳朵走:“是不是课文没背过?走,路上哥帮你背!” 皮皮简直是想恼羞成怒:怎么能这么揭人短呢!爸这才刚回来呢! 他偷偷的看陈宵的脸色,陈宵倒是被他这个心虚的样子给看笑了,安慰他说: “这次回来,我就再不出去了。你快去上课,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儿。” “开车去吗?”皮皮眼睛一亮,立时就把刚才的丢人给扔到脑后了。 陈宵心想:果然和媳妇说的一样,这小子除了对学习没兴趣,简直对啥也有兴趣。但还是给儿子一个肯定的答复,让皮皮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只是一坐上三轮车,还没走顺当,虎子就让闹闹把课文给背了一遍,然后,再闹闹一句他一句的背了起来。 本来就背了七八成的课文,再加上这一路十几分钟的强化训练,终于让皮皮逃过了被老师惩罚的噩运。 皮皮脑子聪明的很,就是感兴趣的事情太多,很难专注到一件事情上,所以,成绩总是不上不下的。他又没脸没皮的,周围三个学霸,早就泯灭了他在学习上的好胜心,学习向来得过且过。 姜锦对孩子的成绩没有多大要求,只要每次考试能够在八十五分以上,基础部分掌握了就好,对孩子的众多小爱好也是纵容的很。 想玩儿手工,好,支持! 对古玩感觉兴趣,好,支持! 对鬼故事感兴趣,甚至对写鬼故事感兴趣,行,支持! 所以,皮皮成绩最差,但是相比来说涉猎最广,只是啥也不精,啥也是玩不了多久就放下了。 相比来说,虎子和妞妞都是相当的执着的,他们两个的理想都是当军人。虎子想开坦克,妞妞想开飞机。 至于闹闹,他的梦想是什么,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单纯的特别喜欢学习喜欢看书。像皮皮和妞妞,还得姜锦给布置阅读任务,而闹闹,不论是他妈让背古文还是让练毛笔字,都喜欢的很,根本不用她妈监督,自己都给自己加餐。 至于六月儿,目前还看不大出来,让练字就练字,让背东西就背东西。如果说特别感兴趣的,那就是对漂亮衣服感兴趣,可能是受了姜娥和崔兵的影响,这两口子开着服装厂,季季都把最漂亮最新颖的衣服给闺女送来,六月小小年纪,已经成了引领学校服装潮流的领军人物。她人又长得漂亮,啥衣服穿她身上,都好看上三分。借了她这个活广告,姜娥的“六月”服装设计室的童装火得不得了。 这个时代没有撞衫的讲究,恰是人家穿人们,你穿什么,这才算跟得上时代的潮流,托六月的福,虽然“六月”里的童装价格高得离谱,却仍不乏顾客。 当兵是妞妞的理想,做吃的和吃则是她的爱好。小小年纪已经能帮着戴红英炒菜做饭了。所以,虽然才十二岁,已经有着大女孩子的样子了,个高体壮的,好在皮肤白嫩,五官也明朗,倒有种中性的美。 孩子们一走,陈宵就吩咐阿旺和小田去收拾自己的房间,需要什么,家里没有的,赶紧出去买,自己则打着休息的口号,拉了媳妇去卧室。 “我下午还有一堂课呢。”姜锦的课是下午四点到六点的,书法课,三点半也得出门了。 “请假!请假!你男人回来了,你哪里还有心思上课,小心课上说错了话!”说着又喊回正要出门的小田:“出去给学校里打个电话,替你嫂子请个假。” 让姜锦把电话号码和要联系的人都告诉小田,让小田出去找电话去了。 陈宵这还唠叨:“以后家里得安装电话,太不方便了。” 姜锦也不理他,扶着他没有拄拐的另一边,向东屋走。 戴红英一看,自己也摘了围裙,跟着阿旺小田他们一起出门了。买日常用品,还是她有经验。 家里人都走了,姜锦松了口气,红红的脸略为放开一点儿,陈宵看得好笑,这刚进了屋,拐杖一扔,抱着姜锦就上嘴啃。 “门,门……”姜锦想把着给关上,但是,陈宵却倚在门上,把自己的身体重心依托到门上以解放自己那只不敢落地的腿,姜锦根本没法撼动。 陈宵可是忍不下,这进门都两三个小时了,媳妇都是那吊在眼巴前儿的大红萝卜,只能看不能吃,现在可能够吃了,哪里还能够等那一时半刻的。 四月的天气本来就热了,陈宵身上的热气更是从心里向外的冒,把个姜锦给烧的迷糊起来,不知不觉的就忘记了门的事情,开始循着本能的回应。 匆忙进来想拿东西的戴红英看到这个样子,老脸一红,东西也顾不得拿,掉头又出去了,直接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反正看样子闺女和女婿暂时也不需要出门。至于老头子送完孩子怎么回家,那就先管不了。 陈宵微闭了眼,看丈母娘像小偷一样快速退回去,眼里便含了笑,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欺侮老婆的大业上去。 但是,没亲几分钟,陈宵突然就一个激灵,人僵住了,姜锦疑惑的抬头,看陈宵那个尴尬郁闷的样子,无声的问:怎么了? 陈宵用手捂住媳妇的眼,哑着嗓说:“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脏。我先去洗洗。” “好。我帮你去调水。” “不用,我自己调就行。你去北屋拿我的行李,帮我拿换洗的衣服。” 陈宵很响亮的亲了媳妇的额头一口。 姜锦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上,红着脸出去了。 陈宵倚在门上看媳妇的身影进了正屋,这才看看自己的前裆那湿呼呼的一块,苦笑着摇了摇头:长久没吃肉,这刚到嘴边,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幸亏还没上床,一会儿得找补回来。 我还不到四十! 且不说在下面的时间里陈宵如何努力证明自己年轻体壮、宝刀不老,且说皮皮和闹闹几个。 以往对父亲没有具体的概念,也没感觉到思念想念啥的,这和爸爸一见面儿,还是个这么好脾气,长得又威武的爸爸,几个孩子的心里就兴奋的很,就连向来爱学习的闹闹也是觉得今天下午的课分外的难熬,好几节课也不知道老师讲得什么,一下课,胡乱拿起几本书向书包里塞。 同桌惊奇的说:“陈末,你不做作业啦?”他还等着周一早上来抄陈末的作业呢。 “啊,不,……我,我是说我要做作业啊。” “那你怎么不拿作业本?还有,语文也布置了作业的,你连书都没拿!” 闹闹自个儿的脸都红了,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重新问了一遍作业,这才收拾了书包出来。他这么一耽误,兄妹几个就都在教学楼下等他了。 “陈末,你怎么这么磨蹭!”皮皮分外生气,好在,还知道在学校里不叫小名儿,只叫大名。 闹闹看他一眼,也不说话,直接向前走。 妞妞比他们早放十五分钟,这时候早早地在三轮车上等着了,远远的从人群里看到自己的哥哥姐姐,站在三轮车上叫:“这里,这里!”虽然回来的不是她爸爸,不知道怎么了,她却觉得比见自己的崔爸爸更让她亲切。她当然感觉得出姨父是很喜欢她的,比喜欢几个哥哥还喜欢,中午的时候,姨夫还想抱着自己吃饭来着。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被人宠的感觉好好哟,特别是皮皮哥哥那个羡慕嫉妒的小眼神,让她尤其有胜利感。中午的时候,姨夫说有空给她做木头房子木头娃娃的,想要多少就给做多少。哎呦,想想就好激动哟。 于是,这一路上,就听着六月和皮皮叽叽喳喳的不停说“爸爸如何如何”“姨夫如何如何”了,把在前面蹬车的姜大山给听得又是感慨又是好笑:到底是亲父女,血缘天性,六月这么亲近陈宵。 可想而知,这一帮人一进家门,那是有多么热闹了。恰巧明天又是周末,几个孩子都不急着做作业,光想着明天要去哪里玩儿了。 说起来惭愧,因为孩子多,戴红英总怕带着出去会给丢了,所以,很少带孩子出去玩儿,越是热闹的地方越不敢去。即使虎子都长成个大小伙子样子,戴红英也不放心,用她的话说:“你们长得这么俊,谁看了不眼馋,这万一让人给偷去了,我还不心疼死!”虎子虽然感觉姥姥实在是有点夸张,担心的没必要,可也理解,其实,领着这三个小的,他也挺担心的,特别是六月,多漂亮啊,他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他也怕给丢了,所以,向来也是帮着姥姥压制皮皮。闹闹乖,又爱读书,并不太喜欢向外跑,最闹腾的就是皮皮,还就是虎子能够压得住他。 中午的时候,陈宵答应要带孩子们出去玩儿,这回来的路上,皮皮和六月已经商量了半天了。 这会儿一进家,就围着陈宵选择要先去自然公园还是野生动物园,还是水生生物馆,哎呦,这想去的地方好多,足够他们把时间一直安排到暑假了。 夏天的燕京太热,不是出游的好时机,但是,“可以去关外看草原骑马啊”,闹闹偶尔插那么一嘴,替皮皮和六月打开思路,然后就又听他们两个人商量。 好么,爸爸好像是万能器,想咋样就咋样了。 虎子看一眼一直乐呵呵的爸爸,可是,感觉心里轻松愉悦的很,一副卸下重担的感觉。 哎呀,爸爸在身边的感觉真的不错。 上车饺子下车面。借着小田和阿旺那把子力气,戴红英擀了硬硬的手擀面,做了香香的香菇肉末卤,又炖了鸡,烧了鱼,林林总总加起来摆了一大桌子。五个孩子六个大人,挤了满满一大桌子,这还亏得姜锦知道自己家孩子多,买得特大号的餐桌,否则还真坐不开。 皮皮和六月分占了陈宵的两边,姜锦、妞妞、虎子和闹闹坐了对面,打横的上手坐了戴红英和姜大山,下手坐了阿旺和小田,满屋子就听得皮皮和六月不停的说,不停的问。 虎子和妞妞很想听听陈宵讲讲战斗故事的,可是根本插不上嘴。 陈宵忙的,顾得了吃,顾不了说,顾得上说顾不得吃,他还要瞅空给关注一下虎子和闹闹,也不能叫老实人吃亏不是? 陈宵在部队二十多年,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更习惯了大口大口的向里塞。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一口饭放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孩子的问题来了,这刚忙活的嚼两下要咽下去,孩子的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可下午他出了大力气的,现在急需补充能量,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吃面也是一小根一小根的来,虽然预备了赶紧下咽,好回答问题。 饭菜这么丰盛,他愣是没解了馋,看阿旺和小田大口大口的把面吃得哧溜哧溜的,那肉一大块一大块的向嘴里塞,那个眼馋。 哎呀,这孩子多了不光是福气,还好麻烦啊。 媳妇带娃一下子十几年,真是辛苦了!于是,挟了鱼肉,细细的挑了刺儿,放姜锦碗里,换来姜锦的嫣然一笑。正擎等着的皮皮直接给愣了: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呢,失望!阿旺和小田则直接低了头:这狗粮一波波的,闪瞎人眼! 吃过了饭,孩子们也不放过陈宵,先是把陈宵提到放玩具的罩房里,让他说说那些玩具是如何做的,又让他们讲战争事迹。又不好好听,随时要求暂停,进行细节提问。虎子和妞妞都喜欢看这方面的书,问得还尤其的细,让陈宵不得不认真的给他们讲。闹闹虽然问题最少,但是,不发问是不发问,一发问就往往难住陈宵:怎么有面对大学时教授的感觉。 陈宵是一面为自已家孩子好博学多识而骄傲,一面又内里要冒冷汗:孩子太聪明不好糊弄啊! 等到陈宵把孩子们都哄好了,脱开身,都九点半了。 陈宵回到卧室里,狠狠地灌了两杯水:哎呦妈呀,好累!比打一仗都累。 “媳妇儿,你咋教得,这几个小兔崽子懂得好多!” “怎么,让孩子们难住了?” “那怎么可能呢?媳妇,我虽然不如你文化高,但是,咱专业也是学得棒棒的,而且咱是真理联系实践。”心下庆幸,幸亏自己这几年没停了学习,虽然这几个孩子没有实践,可是张口就是专业名词,好吓人的好不好。 “谢谢你,媳妇!”谢谢你给我生养了这四个好孩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只是后面的话陈宵没说出口,有些事情不用说,去做就是了。 姜锦铺被子的手一抖,她也听出了陈宵的郑重,却没有说话,一笑,重又低了头,认真的铺展床。 大红的床单,大红的缎面被子,大红的绣着鸳鸯的枕套。这都是前天戴红英给收拾出来的,昨天晒了天。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预备下的。没想到陈宵会回来这么早,所以白天的时候并没有铺上,这到了晚上,戴红英就都给抱过来了,非要闺女给用上。 用她的话说:“小别还胜新婚呢,你们这是大别,可不是得大婚!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想把窗帘儿啥的都换成红的呢!” 红红的床,红红的屋子,映着脸蛋红红的媳妇,陈宵感觉下午刚解了馋的心又开始饿了。 于是,第二天的陈宵,没能够带孩子们出去游玩,被小田和阿旺给压着去了军区医院:他的腿骨再次开裂。 这次好么,直接就打上石膏了,还给了张轮椅。 真是乐极生悲! ☆、第 108 章 陈宵乐极生悲,被医生严重警告不许再动腿。虽然他还是很想带病战斗的,无奈,医生把石膏打的那么厚,还差点儿打到膝盖上,根本都动不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坐着轮椅和带孩子们出行,他倒是好想把背一个抱一个,前面领一个,后面跟一个。那场景得多拉风!想想都激动。可惜,现在只能坐轮椅缩在家里。 孩子们虽然遗憾,但是“受伤的英雄爸爸”似乎更让他们骄傲。他们没一点困难的就接受了不能出门游玩儿的事实。阿旺倒是提出过他和小田两个带他们出去玩的办法,可惜,没被孩子们接受。他们还是想和爸爸在一起。 于是,被迫宅在家里的陈霄索性让小田他们去军区那边要了几套工具,在家里给孩子们做手工。 陈宵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能够拼接的小房子,能够折装的汽车,拼接的能够动胳膊和腿的木娃娃…… 把几个孩子给稀罕的,天天拆了装装了拆的,还不时的发挥想像,让陈宵的作品更上一层楼。 于是皮皮的爱好又添了一项:木工和雕刻。 以前晚上的时候,孩子们都缠着姜锦,现在改缠陈宵了,姜锦还挺失落的,暗戳戳的想:这些孩子们这是逆生长了吗,都退回幼儿期玩积木了! 妞妞骨骼清奇,她不喜欢这些机巧的东西,天天缠着阿旺教她开车,对汽车的构造比学开车更感兴趣。也亏的她个高,一般十二岁的小姑娘,还不一定能够踩到离合呢。 因为多了个陈宵,家里就天天热闹的很,有生气的很。 戴红英和老头子感叹:“这家里还就得有个男人!” 只是,这感叹还没落地儿,她就亲尝了家里多个男人的坏处了。 老陈家要来人了。 陈宵回来时给家里打了电话,把自己调转了军区,目前在燕京的事情给家里人说了。也交待了自己的腿受了伤,暂时不能回老家探望二老,等过个个月二十天的,就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去。 陈父陈母本就不是个爱操心的人,既然儿子说腿没事就没事儿,儿子说以后会回来,他们就在家等着。 可是,汪金花和钱玉秀两口子却各有打算。 他们两家靠着卤肉和烧鸡也挣了些钱,但毕竟是辛苦钱,相比起姜槐姜娥姜绣几个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的,就差远了。比替姜锦收古玩,稍带着自己也买卖古玩的陈萍都不如。 这让他们两家子心里有些失衡,一直想让陈宵他们再给他们找点好的生计,当然是挣钱多又不太累的。 还有孩子呢。陈柳大学毕业两年了,被陈宝运用关系给留在了省城一所中学里教书。陈松今年夏天就要大学毕业,如果有可能,汪金秀想让陈宵把他给分到燕京来。这样以后就能够沾得上陈宵的光了。 陈榆中专毕业后分到县机械厂,但是这几年效益不好,钱玉秀两口子想让陈宵帮他换个好点的单位。 不光他们两家子动心,陈家大姐陈莲也动心。她的性子随了陈母,向来是得过且过的,当年分了地,他们就老老实实的种地。头两年收入还感觉不错,比在队里的时候强多了,但是,很快就发现,生活费用越来越高。大闺女出嫁,二儿子结婚,小三还要读书,置办嫁妆、盖房子凑聘礼……这一笔笔的都是钱。他们家那点子收入根本不够。也幸亏自己有娘家这门好亲戚,否则,就凭自家那个经济水平,儿子连媳妇不一定说上。可是,她以前的时候姜锦向来没来往,姜锦生这三个孩子,她也从来没表示过,这找上门求助的事情也就没办法说。现在陈宵回来了,这可是亲兄弟,不帮帮她说不过去。 她打算把儿子媳妇都带到北京,让三弟给他们安排个工作。 他们当然不能等陈宵回家来,这不堵到门上,陈宵不给办咋办? 几家各有主意,又目标一致,于是,很快的就怂恿着陈父陈母两个上燕京来了。 等到得了信儿的陈萍打来电话,他们这一大帮都已经坐上了火车。 陈母陈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大姐大姐夫……大哥家的陈林陈柏,二哥家的陈桃陈杨陈椿,大姐家的二儿子儿媳妇、小儿子…… 这么粗粗一算,十六口子。 我的天,可在哪儿吃哪儿住?这不是来探人的,这是来吃大户吧? 陈宵特别后悔,不应该把自己在燕京养腿的事情告诉他们。 不就是个三二十天的时间吧,十三年等的,这三十天等不得了? 但是,到了现在后悔和埋怨都不管用。这还得安排。 本来还想着要把家里人都安在姜锦做书房的那个宅子里,没想到姜锦说那是姜家父母的,钱可是哥给了的。 “再说了,你们家都来了,我妈再住这儿也不像话,还是让我爸妈和妞妞先搬那边去住吧。” 姜锦还有个顾虑,汪金花是个心眼儿多的,钱玉秀是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可别到时候和自己妈闹起来,那样就太难看了。她也不愿意父母伺候他们一大帮的吃喝,他们又不是保姆。 于是,这边戴红英姜大山忙着搬家,陈宵则让小田出去找招待订房间。姜锦则赶紧的买了好几把大锁,把自己的书房和古玩全给锁起来。 姜大山怕陈宵面子上过不去,还埋怨姜锦太小气,姜锦笑笑不说话,转过头,戴红英就埋怨老头子:“你这是记吃不记打!你忘了那年孩子回老家的事情了,就回去那么一次,女婿的那个二嫂就能够不要脸的剥了孩子们的衣裳,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这夜里多冷啊,她就不怕孩子们冻着?那就是个光看东西不看人,不要脸不要皮的人。这样的人啥做不出来?这真要是偷几件东西装兜里,你还能搜身?!” 无意间听到的陈宵打了个咯噔,虽然他没听说过这事儿,但是,几年前二哥二嫂寄信去前线借钱的事情又让他可记得。能对在前线搏命的弟弟借钱的,真保不住会拿东西。 于是,也别买什么被褥盘碗儿的了,还是去招待所订房间去吧。 防火防盗防二嫂。 这边戴红英匆忙的把铺天盖地衣服的搬到胡同底儿的宅子里,又另买了锅碗瓢灶的,随时可以开火过日子。 远道而来的陈家人已经到了。 陈宵带着阿旺和小田亲自去车站里接,呵,一看那一群人,老得老,少得少,更可怕的是,外甥媳妇还大着个肚子。 陈宵让挺着肚子的阎惜华和陈父陈母坐吉普车,其他人行李都放在吉普车上,人由小田领着去做公交车,分两路回家。 陈宵看父母穿得都挺好,衣服是新的,没补丁,也合身儿,只是两口子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那头发就白得更厉害,那脸上的褶子越见细密深刻。而且因为年龄大,长途的疲累还是挺明显的,陈宵看得有些心疼。 “要不,你们这次来了就别走了,以后跟着我得了。” 陈母看看陈父,陈父想了想,才说:“过几年吧,我和你娘还能给你大哥二哥帮点忙。” “他们这都快要当爷爷奶奶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帮忙?你们这年纪大了,前些年挨饿也亏了身子,正应该好好的歇着。”其实陈宵是知道父母两个现在是饭时给二嫂家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做饭,帮着大哥二哥家照应着地里,再有空还帮着二嫂杀鸡拔毛啥的。这个陈宝的信里都写了的。 这让他很生气大哥二哥,也心疼父母,打算趁他们来了,就不放他们回去了。 二老又闷了半天,陈母嚅嚅的说:“我们要是留在这里,小椿他们可怎么办?” 陈父想附和,看陈宵皱眉,也就不敢开口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阎惜华从后视镜里看陈霄满是威严的脸,感觉到这个三舅并不是个好性子的,没见姥姥姥爷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吗。也不知道自己所求能不能实现。 阎惜华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闺女,以前一心想嫁个国家干部,奈何她长得并不是特别漂亮,也没有特别出色的能力,最后拖到年纪大了,就嫁给了陈莲的儿子杨文刚,当时就是冲他舅家有钱,舅家也有人。一个舅家在燕京,一个舅家在省城,挺鲜亮的人家。她要给自己的小姐妹们看看,自己虽然不能够嫁给城里人,不能嫁给国家干部,但照样能够在大城市生活,所以,这次听说三舅从前线回来了,就立刻怂恿着婆婆来燕京。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留下,哪怕是在舅舅家做保姆。她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陈父陈母坐在吉普车里,在市里转来转去,足足转了二十多里地,才终于在一片平房区停了下来。 陈宵领着父母进了院门,陈父奇怪地问:“你哥不是说你们家住楼房吗,怎么就住了这平房了。”乡下人就是觉得楼房好,这进了城还住平房,陈父觉得陈宵也不算出息。 “这是媳妇单位分来暂住的。” 后面的阎惜华也是吃了一惊,心里觉得自己原来可能是高估了这三舅了。 提着东西走在后面的阿旺则疑惑的看了眼前面的旅长。 ☆、老家人好麻烦 请了假在家里恭候婆婆公公大驾的姜锦听到动静迎出来,看到挺着肚子的阎惜华也是惊了一下,但是她沉静习惯了,也并没有人看出来。淡然的走上来叫了爸爸妈妈。 老两口子应着,却感觉手脚没处放。 那年姜锦回老家转户口的时候,老两口子逼着姜锦把农转非的户口让给陈松陈榆等,又加上任由钱玉秀剥了孩子们的衣服,姜槐和姜锦撕破脸的把送给他们的料子又拿回去后,他们两个人再见姜锦就感觉很没有底气。虽然后来又有两次回老家,因为姜锦都没有带孩子,也只是到家给他们放下点东西和钱,在家连一刻钟都没呆上,老两口也不敢多说,更不敢给陈宵告状。 现在来到姜锦的地盘,老两口感觉特别的尴尬,现在都有转身而走的冲动,特别后悔跑到这儿来了。 看老三家的不冷不热的态度,两个人就更感觉到来错了。其实,姜锦除了面对自己娘家的几个人,对别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是自己有心灾罢了。 陈父陈母也不介绍阎惜华,姜锦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就去看陈宵,陈宵对着媳妇,那威严的连父母都不安的脸霎时如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声音都柔了八度: “这是大姐儿媳妇。” “妗子好,我叫阎惜华,家里人都叫我小华。”阎惜华也有点战战兢兢的,她在家里的时候听婆婆说三舅母厉害,把三舅管的不顾家里,她还不信,现在真的就信了,三舅母人冷冷淡淡的,一定对他们的到来很不耐烦,自己可是打算留在这里的,一定得把三舅母给哄好了。所以她也就特别的热情和讨好。 姜锦笑了笑,倒是比对陈母陈父多问了几句,不外乎累不累,需要不需先进屋休息一下。 这下子阎惜华可是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觉得自己找对了路了,就更回的热情。 一口一个妗子。尽管身体也是真的疲累了,还是硬撑着说自己没事儿。 姜锦扶着拄着拐的陈宵领着三个人进了屋,先把陈宵直接就安放在了轮椅上,轮椅虽然比椅子低,但因为陈宵个子高,也并不影响他喝茶倒水的。 水早就沏好了,姜锦知道老家的习惯,把茶沏的酽酽的,一人给放一杯,到了阎惜华面前,反而给倒了杯白开水,又拿了瓶果汁。 “怀孕喝茶不好,喝点果汁吧。” “谢谢妗子,我没事儿。”阎惜华喝一口甜甜的果汁,含在嘴里好长时间都没舍得咽下去,这种果汁她以前只在城里看到别人喝过,现在竟然摆她眼前一瓶子,来这儿果然是对的,婆婆说得是对的,他们手指缝里漏一点儿也够他们的了。 更坚定了她留下的决心。 陈父陈母在路上和陈宵还聊得挺好,这一坐下,反而不知道说什么,特别是在姜锦面前,他们就更感觉哪里也不得劲了。 好在,小田领着那十几口子到了。客厅不够大,大家就转战了餐厅。 小田和阿旺两个帮着端茶倒水,洗水果拿瓜子。 一帮人闹哄哄的好一会儿才都坐定。 陈宽、陈容和陈莲忙着和陈宵叙旧,汪金花和钱玉秀则忙着四处打量,并不时的试探姜锦。 陈榆和陈松等几个则根本坐不住,早在院子各屋里探险。 这时候家教就出来了,陈莲的小儿子杨文金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但人老实,也没有什么主见,反倒跟着陈比他小好几岁的表弟后面。 老大家的陈林陈柏比较的有规矩,在人前文文静静的,即使在院子里,也不跟着陈杨陈椿到处瞎逛。就在院子葡萄架下和小田说话。 老二家的陈椿和陈杨则非常的没有规矩,就像是淘宝一样,只要是能开得开的门,都要进去逛逛。厨房里探过,然后又去正房那边。 正房那边两边除了孩子们的卧室,罩房里还有玩具和一些工具,陈椿和陈杨两个直接就上手拿着木头就要上锯子,也幸亏小田一看他们进了屋,就赶紧让阿旺的跟了进来,劝着他们放下了工具。他们又拿了虎子他们的玩具扭啊拆个不住,却又不好好拆,简直是暴力拆卸,阿旺为难的很无措的很,总不能这个也不让玩儿。 又怕他们都很弄坏了虎子他们回来了会伤心,就出来找小田。 可是对着围在小田周围的陈林陈杨和杨文金又不知道怎么说,也幸亏小田聪明,就让阿旺陪着这边几个聊天,他进屋去劝那两个。 陈林已经拆坏了皮皮刚刚组装成的木塔,陈椿正拿着六月的木头屋子拆,屋顶已经拆开了。 小田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可是陈宵专门给六月做的,六月喜欢的很,这得让小姑奶奶疼死。 小田一步跨过去,直接从陈椿手里拿过来,眼睛又盯着陈林说: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手工作业,明天要交给老师的,弄坏了他们就会受罚了。” “啊!学生还做木工?”在乡下可没有手工课这一说,孩子们从小跟着大人学,手工根本不用学。 “是啊。他们是有手工课的,要不,这里能弄这么多工具?”陈杨已经读初中了,倒是知道课上有手工课,嘴里嘟嚷了一句“怎么不早说!”便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下了,转而又盯上了另一边架子上的玩具汽车。 那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能够在商店里买得到,小田松了口气,自己做主,给一人拿了一辆小汽车,说: “咱们去院子里跑车吧,这屋里跑不出来。” 把他们引出房间,随手就把房门给带上了,谁再想随意打开都不容易了。虽然门上并没有专门的锁,但是,跟在陈宵身边几年,这点小技巧根本难不住他。 但是两个孩子玩儿了只一会儿,那眼睛就盯上了东屋,也幸亏姜锦把书房和放古玩的房间上了锁,他们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把姜锦卧室床头的台灯开了关关了开的弄了半天,也就出来了。 姜大山搬走了,今天也没打算过来,本是打算阿旺去接孩子们,小田自己就主动的接了过来。 他想在路上嘱咐一下孩子们,别的不说,陈椿和陈杨把皮皮和六月的东西弄坏了,还是得打个招呼的,同时也得嘱咐孩子们小心自己的其他东西。 虎子对老家的事情多少还有点记忆,三四岁回老家被脱了衣服的事情他记得虽然不深了,可是架不住还有姥姥这个人形复读机这次老家人要来的消息一知道,姥姥也没少念叨老家的人和事情,特别是老家的人想逼着自己妈,把他们弟兄三个的户口给留在老家,而把堂兄户口迁过来的事情,姥姥说了很多次:“这幸亏你妈办的及时,否则你们户口迁不过来,你们读书就得老家啦,到时候爹和妈都不在身边,你们就成小可怜了……” 虎子本就对老家人充满警惕,这次妈妈和姥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让他看到眼里。 现在田叔叔的话更是给了他佐证:老家人不好,老家人会来抢自家的东西。 于是,和挨个儿的嘱咐弟弟:“到家后把自己东西都藏好,别搭理他们。要是他们硬要咱们东西,千万别让。要不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了。” 皮皮原还以为家里来客人,自己里热闹起来挺好的,结果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弄坏,心里就恼了,这会儿听大哥一说,立刻就表示:“谁爱理他们,不问自取,都是贼!” 虎子一板脸:“守着爸爸可不能这么说,听到没有?那也是爸爸的亲人!还有啊,对爷爷奶奶得尊重。对伯伯伯娘的也得礼貌。别让老家的人说咱没家教!” 看皮皮很不服气的样子,又赶紧加上一句:“起码表面得做好,要不然人家就会说咱妈没把咱们教好,说不定还得迁怒到咱姥姥姥爷身上。” “凭什么呀?”皮皮还是别扭,他对老家人没形象,更没感情,他们一来就逼的姥姥姥爷搬出去,让他很有意见。 闹闹抬抬眼皮怼二哥一句:“就凭他们是爸爸的族人,是长辈。你忘记书上说的了,在乡下,婆婆公公是可以打骂媳妇的,还能逼着儿子离婚。别给咱娘添麻烦!” “唉,老家人真麻烦!”六月感叹一句,她还得跟着姥姥姥爷搬出去,特别不适应。姨夫姨母对自己这么好,她可是好舍不得呢。以后是不是没有睡前故事和练字了?姨夫还给自己做东西不? 六月忧郁了。 妞妞也不高兴。她习惯了和虎子他们在一起,六月太小了,和自己有代沟。 小田在驾驶座上听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表达对所谓的老家人的不满,冷汗涔涔:自己是不是挑拨离间了啊?旅长知道了会收拾自己不? 小田把车停在胡同口,妞妞和六月就直接去胡同底的房子里,皮皮也要闹着去吃姥姥的饭,被虎子给拎着进了家门。 这刚进家门,一只足球迎面飞来,亏虎子眼疾手快,把他向后一拽,皮皮躲了过去,后面的闹闹却没这么幸运,球撞到他胸口,让他连退几步,跟在后面的小田扶住他,才使他避免了屁股墩的命运。 皮皮平时虽然常撩闹闹,但是又最护闹闹,一看闹闹眼圈儿都红了,而把球踢过来的陈杨还笑,就嗷得一声冲过去,照着陈杨的脸就给了一拳! ☆、战争升级 别看陈杨比皮皮大了两岁多,但是,他个子和身板还比不得皮皮闹闹,皮皮这一拳上去,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砸中了,他嗷的一嗓子,紧跟着陈椿也嗷了起来,他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学了他妈的无赖手段,向地上一坐就开始哭骂:“娘,娘,快来啊,有人打我哥,要把我哥给打死了!” 小田、虎子、闹闹,连同揪着陈杨领子的皮皮,都僵了:这是什么神展开? 钱玉秀正在哪里唾沫横飞,向姜锦诉求帮助的,这会儿耳朵倒也好使,噌一下子就蹦了出来,这一出来正好看到虎子过去想掰开皮皮的手。 “这是咋的了,咋的了?还兴欺侮人了?”钱玉秀转过头冲着姜锦就喷开了, “我说弟妹,你们这成了城里人就欺侮咱乡下人了,可别忘了,你们可也是咱老陈家的人。——娘,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啥来着,三弟妹心里哪里有你,这么多年都没回去看看你。孩子们指定还不认识你这爷爷奶奶。你看,这孩子都让三弟妹教成啥了,啊,这堂兄弟一来就上拳就打,这是打兄弟吗,这是扇咱老陈家的脸!这要是搁家里,是不是还要刨咱家的祖坟啊……” 陈宵站在门口,脸黑成了锅,可他一个当小叔子的又不能和二嫂吵架,那皱得能够夹死蚊子的眉毛一抬,小田这心就咯噔一声:这是旅长生气了。 赶紧的走上前一步:“那个孩子踢球砸到了闹闹。”他一指滚在门洞里的足球, “闹闹都被砸哭了。” 闹闹确实被砸得不轻,这会儿胸口还闷闷的,那眼眶还红着呢。 把个姜锦给疼的,赶紧的过来,拉起儿子: “砸哪儿了?还疼不疼?” “砸胸口了,要不是田叔叔,他就被砸的坐地上了。”虎子过来解释。 “哎呦,这球软软的,砸能砸多疼?你一个皮小子还能这么娇气?再说,你哥可不是有意的。他要是看到你们还敢向你们身上踢?这可是在你们的地盘上。看看,看看,把阿杨的眼都打青了,你怎么能够这么下得去手!” 可不是,皮皮刚才那一急,手上劲头就大,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现出个乌眼青来。陈宽也不高兴了。 “道歉!”陈宵能够怎么办?媳妇和两个嫂子不对付,他倒希望这第二代能够关系好些,没想到这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如果是平时,皮皮自己爆脾气发作后,让他道歉也不是不行,谁让他一路上本来就积了火,又加上钱玉秀那尖利的嗓子、刻薄的语言更是火上浇油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宵这到家才七八天,正和孩子亲近叙情,到这会儿,陈宵乍然一变脸,孩子们谁受得了? 不光皮皮不乐意,闹闹和虎子也不乐意。 “我不!凭什么,他跑我家来,弄坏我的玩具,踢我的球,伤我的弟弟,还骂我家的人,这是我家,不是陈家!” “你!”陈宵当了十多年的官,早已习惯了后下的兵令行禁止,绝对服从,现在皮皮竟然敢这么公然违抗命令,陈宵的脑袋都要气炸了。 陈宵暴喝一声:“陈束!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连爸爸的话也不听了!今天不许吃午饭,到书房里去反省,写检查!” 陈宵以为自己是父亲就有权威,却不知道,这家长的权威并不是生而俱来,是得与孩子们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慢慢的树立的。 “凭什么不让我吃,我家的饭,我妈挣的,你说了不算!”皮皮一指钱玉秀和陈杨陈椿, “该不吃的是他们!他们算什么兄弟,我们回老家,把我们外套都剥了,还想把我们的农转非名额给占了,他们谁啊?凭什么占我们家的便宜!现在还跑我们家来想占我们家!凭什么……” 说着就要向前冲,要把钱玉秀他们给赶出去。虎子赶紧的拉住他,闹闹搂了二哥的一只胳膊,紧紧的偎着他,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把个姜锦给心疼的。 她向来信奉的是温情教育,说服教育,别说饿孩子们饭,连大声吵孩子的时候基本都没有。这十几年,孩子们也从来没有这么激烈过。孩子们是真伤心了。 姜锦心疼的很,一抬头,看到门口正尴尬的探头的阿旺和饭店送菜员,于是赶紧的岔开话题: “哟,菜都来了,先吃饭吧,孩子们下午还得上学呢。” 陈宵说一不二算惯了,什么时候让人这么反抗不给面子过,脸都气黑了,冲口就说: “上什么学?连老子的话都不听,连根儿都不认,这样的还读什么书……” “陈宵!”姜锦厉声制止了陈宵,她害怕陈宵这样说会伤了孩子们的心。陈宵对无视她权威的姜锦很不满,却也舍不得冲姜锦发火,只是很不满的来了一句: “慈母多败儿,他们都是被你给惯坏了!” 他这句话却和钱玉秀的那句“孩子让三弟妹教成啥样了”正好对上,好像陈宵也认可这句话似的。 姜锦也受不了了。陈宵转了身引了大家伙进餐厅,陈家这一帮子人也就跟着愣噔噔的向屋里走,走在最后的陈椿还做了个撇嘴的动作。 姜锦气得眼泪在眼眶了打了个转儿,虎子弟兄三个也和妈一样,都没有动弹。 皮皮本来很气爸爸对待他的态度,但现在见秧及了妈妈,心里挺愧疚的,怯怯的伸出手,怯怯地叫了声“妈”。 姜锦回过神来,发现院子里只有自己家这爷儿四个,心里更难过。 闹闹扯扯姜锦的衣角,声音低低地说:“妈,咱上姥姥家吃饭去吧,我们饿了!” 虎子也很是直视着姜锦表示赞同。 “走!”姜锦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想哭的冲动压下去,挺真了身子,一手牵一个,转身出了家门。 陈宵坐在位子上,看阿旺、小田把菜一盘盘放到桌子上,陈椿和陈杨两眼放光盯着菜,根本不管别人,上菜就挟,钱玉秀也帮着把他们够不到的给他们挟过去,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似的,吃得那个香。根本就不管爷爷奶奶、伯伯叔叔的根本还没有拿起筷子。而陈父陈母和陈容则一脸的熟视无睹、理所当然。陈母还让陈柏陈林吃。 汪金花和阎惜华都有些尴尬,陈林陈柏只是有些眼馋的看着,却并没有动手。 “那个,我去叫弟妹和孩子们过来吃饭!”汪金花也没想到这刚一见面就惹得人家家里大战,心里把钱玉秀骂得要死,你别看人家两口子这会儿子吵了架,回头,老三铁定把这笔账给算到他们这些人身上,这以后人家怎么可能会留自己和二弟的孩子们在身边。毕竟人家的孩子才是亲的,哪能够让别人欺侮! “大嫂,你坐着,自己家里,还用得着请!”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的,陈宵的大男子主义一犯,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 “还是叫叫吧。你也是的,孩子们打个架,脾气这么爆干啥。”陈母心里不□□定,他们面对姜锦本来没底气,这下子把儿媳妇和孙子都给得罪了,下面可怎么办? 陈莲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孩子得慢慢教。弟妹性子软,她这十几年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也幸亏你这回来了,再教也晚不了。” 这话把陈宵给堵得够呛,他看一眼还在哪里不管不顾的吃着的陈椿弟兄两个,心说:我媳妇一个人教得也比你们的孩子好。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三个儿子中,皮皮最粘他,也最能够让他感受到做爸爸的感觉,这下子一定生气了。 这孩子,脾气太大了,以后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但是,菜都摆好了,姜锦和三个孩子都没有出现。小田看陈宵有点躁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让阿旺在这儿照应着,自己出来叫姜锦。打算好好劝劝嫂子,先给旅长一个面子,回头了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但是,小田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傻眼了,姜锦和三个孩子呢? 正屋没人,东屋也没人。 紧跟着出来的陈桃疑惑的问:“三嫂和弟弟们呢?”陈桃跟在三婶身边一段时间,对姜锦有些感情,也对她妈动不动就撒泼很不赞成,但是,她拿她妈也没办法。 小田摇了摇头,不愿意搭理她。 他们不来的时候,自家旅长和嫂子多好啊,蜜里调油,孩子们更好,他们一来,这一家子都像要散了似的。 陈宵等了这半晌,早就等得心焦了,算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和姜锦“吵架”,或者说他单方面冲姜锦发脾气,心里也是不安的很,陈桃一进来,他立刻看过来,陈莲问: “你三婶呢?再不过来菜都凉了。”陈莲其实对陈宵吵孩子和姜锦那两嘴根本没放在心上,农村人,两口子哪里有不吵架的,急了上手就打,下脚就踢的时候也常有。 “田大哥去找了。” 陈宵一愣,大家的视线刷地就射了过来,看得陈宵脸更黑。 他是真没想到姜锦和孩子脾气这么大,竟然敢在这时候给他撂挑子,让家里人看到自己夫纲不振。 “这也太不懂事儿了。”钱玉秀嘟囔了一句。 “行了!吃的还堵不了你的嘴!”陈宽暴喝一声,钱玉秀还想说什么,可看陈宵的脸色到底也没敢继续。 “三弟,要不,你去找找弟妹?”汪金花简直如坐针毡,她后悔怂恿着陈父母他们一起来了,她就应该自己带着孩子们过来。这个钱玉秀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里恨不能撕了她。 “找什么找?还能饿死他们!行了,咱别管了,大家快吃吧,吃完了我让小田带你们去招待所休息一下,咱们有啥事情明天再说!”他赶紧的替点时间和空间和媳妇孩子算账! “住什么招待所。糟蹋钱。家里这么多房子,哪里就住不下了。光这饭厅就能睡个十个八个的了。”陈莲说,陈母本来想附和她,看到儿子的脸色,到底忍住了没说。 因为饭前的这个插曲,让这顿本该热闹的团圆饭吃得很是沉闷。 吃完了饭,陈宵就让阿旺和小田带着大家去招待所。 自己赶紧的去了老丈人这边。 妞妞和六月早就上学去了,刚送完孩子回来的姜大山看陈宵进门挺奇怪的: “不多陪陪你爹娘?” 听到动静的戴红英也从屋里出来: “咋这时候过来了?吃完了?” 这一看老两口儿根本不知道姜锦和孩子们的事情,陈宵赶紧的找个借口:“我过来看看孩子上学了没有,你们这儿还缺少啥不?” “两孩子早走了。我们这儿啥也不缺,要是缺了就自己去置办,你不用操心这边,你爹娘这么大老远的来了不容易,你多陪陪他们。还有啊,女婿,你也顾着你的腿点儿,不是有轮椅吗,就别拄着个拐瘸啊瘸的了,可别养不好留了病根……” 收获了丈母娘一大堆的爱人叮嘱的陈宵出了门儿,站在自家门前,就纳了闷了:媳妇这是去哪儿了?还真生气了? ☆、各有各的打算 陈宵一转头,想给孩子们的学校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孩子们有没有上学,但是,很遗憾,他甚至不知道孩子就读学校的确切名字,至于孩子们的班级和电话号码,更是不知道。 他既委屈又茫然。 一个人在家里转来转去的,平时里热闹的家,此时这么的冷清,小田和阿旺都在招待所那边还没回来。 下定决心去姜锦的学校去找她,却根本不知道她学校所在的方位,更不知道她教几年级,教哪几门课,不认识她的办公室,不知道她的宿舍。 陈宵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家的掌控和拥有度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大。 媳妇和老家里的人不对付,孩子们对家乡和族人没有认可度,而他对这个家,也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的必不可少。 他这几年事业顺利,媳妇漂亮能干,孩子们聪明懂事,这次能够调回来,高升是一定的了,等他休养好身体再去上班,一定会更上一层楼。他一直志得意满的,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此时,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那么的厉害。 父母更偏心拖累他们最多的大哥二哥,更疼在身边长大的孙子。哥哥姐姐也并不关心他的身体,他的工作,他这还瘸着腿,坐着轮椅,他们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一句,然后就顾着诉苦,让自己帮他们。父母甚至都没问问虎子弟兄三个,也没人问问舍家撇业给自家看了十几年孩子的岳父岳母。哥哥嫂嫂话里话外的还说自己媳妇养着娘家侄女,倒不肯拉拔一下婆家的侄子侄女。 孩子不认可自己的管教;媳妇也不肯在人前给自己面子。 自己家族的人也不认可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结果,他现在都里外不是人。 那他这些年血里来火里去的,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 小田安排完陈家人,把阿旺留下照应,回到家里一看,旅长坐在轮椅上在葡萄树下思考人生,心里也是挺可怜旅长的,人说衣锦还乡,可是,这衣锦还乡也有衣锦还乡的问题,这老家人一窝蜂的涌上来要好处,也是够让人头疼的。 同时,小田又觉得旅长也算是自作自受:这管孩子哪能够跟管兵一样,动不动就让人绝对服从,还让人饿肚子;管媳妇更不能这样了,这么好的媳妇,哄还来不及。把部队作风、官僚作风带家里来,活该! “旅长,我去接孩子们了,六月放学早,别让她等着。” 陈宵点点头。 “旅长,要不,我们一起去接吧,六月看到你铁定高兴。”小田到底看着旅长挺可怜的。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宵虽然心动,但是,却不想行动。皮皮那臭小子,竟然敢不听老子的话,这次要是自己低了头,哪里还有威信。 看陈宵不想去,小田赶紧的给他个台阶下: “旅长不去也好,今天你动得太多了,还是小心腿吧,再说,加上您,车里就挤了。我自己去接!” 几十分钟后,陈宵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赶紧控制了自己,调整了一下轮椅,不再对着门口,装成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自家的家门并没有被推开,声音越过他的家门向深处去了。 好容易等到有人推门进来,只有小田一个人。 “人呢?” “虎子带着都去胡同底那边了,说晚饭在哪边吃。” 陈宵运了半天气,张了张嘴,想问姜锦,但一想,姜锦应该也去那边了,问也是白问。 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嫂子也在那边了?” “不知道啊。我没看到嫂子。” “要是嫂子也在那边吃了,一会儿说不定要叫旅长过去吃。”姜家老两口是热情厚道的,绝对不可能挑着闺女跟女婿闹,让他们劝劝嫂子也好。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了半个小时,姜家那边也没人来请。陈宵不得不让小田开始做饭。 他们两个人也懒得弄,就热了几样剩菜,将就着吃。 中午那顿就没吃舒服,这会儿更是食不下咽,他们两个大男人围着大桌子,吃得那个寂寞冷。 好在,他们吃过了饭不久,三个孩子回来了。 三个孩子再见了爸爸,没有以往的亲切了,而是毕恭毕敬的,礼貌周全的,喊爸爸,喊叔叔,然后都进书房写作业了。 把个陈宵给晾的够呛。 他是看出来了,这仨孩子这是跟他杠上了。 心里气得难受,又委屈的难受。就为了这么点子事情,他们就不要自己了? 难道还能让自己这当爸的先放下架子道歉或者讨好他们? 他们还上天了!不惯你们这毛病! 陈宵也杠上了,回了自己和姜锦的卧室。 他回来这十来天,天天忙着和孩子们玩儿,忙着和媳妇卿卿我我,他的那些书还没有拆包,这会儿在卧室里无聊的很,想去媳妇的书房去看看,好么,书房和另外那间放古玩的房间都还上着锁。心里一下子泄了气了。 也不怪媳妇防火防盗防二嫂,就二嫂的那些言行和两个侄子的家教,这要是真不锁,还真保不住给媳妇给祸祸了。 媳妇这种秀才,遇到二嫂这家子的兵,怎么能够处得来!而父母和二哥又根本不约束二嫂他们,媳妇对上二嫂,只有吃亏的份,这叫媳妇对老家如何有认同感? 现在得好好想想陈榆的工作问题了。 今天大哥二哥给自己说两个侄子的前程问题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拉拔一下侄子们的,陈松是省级重点大学的大学生,陈榆也有技术,在这燕京总比在老家那边县城更有发展头。可是,看这个样子,要是真把陈榆给留下,以后家里还能够清静?管了陈榆陈松,陈杨陈椿管不管?大哥家的老三老四,大姐家的三个孩子管不管? 他第一次觉得家族繁茂,也不尽是好处。 他以前当兵要帮着父母养哥嫂养侄子侄女,这好容易过了困难时候,还得为侄子的前程操心。他也并不吝于拉拔家里人,可是,这是前提是别影响自己的生活啊。 自己虽然看着前程远大,但是,却毫无背景和根基,这以后的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的,可禁不得有人拖后腿。 陈宵在这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安排和安抚家人。陈家那边也是挺失落的,陈宵一下午没露面儿,晚饭也是阿旺给安排的,陈宽心里就挺不得劲儿的。 “老三这是怎么回事儿?把我们扔这儿不管了?不是说虎子他姥姥姥爷在这儿吗,咱爹娘来一趟,也不露个面儿?我还想着,今天晚上怎么也得聚聚的。” 汪金花叹一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儿,你看中午弟妹和三弟闹的那一出,现在指定还没和好呢,哪里有空伺候咱们?说不定亲家也怪上三弟了。” “这算啥,这当老子的打孩子都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家孩子不听话,还不兴说了?弟妹也是的,连句话也不让老三说,都让老三给惯坏了!打倒的婆姨,揉到的面,多打两顿就行了!” 汪金花拉拉丈夫的袖子:“你就少说两句吧,这话要是让二弟妹听到,再闹到三弟面前,咱们也别想求三弟办事儿了。你还看不出来?三弟是妻管严,这一句重话都没说,弟妹还给把咱们这一大帮给甩了脸色,这要是再闹点儿事儿,弟妹一翻脸,三弟还能够逆着她?这以后三弟就真不认陈家了,你还能咋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三弟妹只能棒,不能压。老四家的棒着老三媳妇,老三媳妇就能够帮着他们在省城立了业,老二家这和老三媳妇闹,人家就能够不要礼节,连婆婆公公都晾一边儿了。这燕京就人家的地盘儿,人家说了算!像人家儿子说的“我妈挣得钱”,人家老三家的靠着自己和娘家在这燕京立住脚,可没沾陈家的光,不定连三弟的光都没沾着。 陈宽也是蔫了:还能咋办,老三从小就不听他的,现在更是不听。 陈莲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在她心里,这当媳妇的就得敬着公公婆婆,就得捧着小姑子大姑子,就得把家族放在心里,遇到姜锦这样,一个不高兴,把公公婆婆大姑姐给晾起来,她实在是看不惯。就和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嘟囔:“你三妗子不是个规矩的,连孩子们也不听话,这以后还是别在他身边干事儿了。”她两个儿子老实的很,也没主见,他们的娘说不行,那就不行吧。可是阎惜华不乐意啊。 “娘,三妗子是大学老师,那教的都是有文化的人,跟咱们乡下出来的不一样,人家追求个性,追求有牙还牙。二妗子在人家里闹,她不高兴是正常的。这事儿搁谁身上也得生气。再说,舅舅多年在前线,她自己带着三个孩子,难免疼孩子。我看三个表弟有担当嘴皮子溜的,总比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好。文刚和文金都这么闷,跟在三舅三妗子身边也学点,干点啥也比种地强。你不是说妗子家的哥哥姐姐都过得好?实在不行,让文刚跟在妗子娘家人身边也好。” 陈莲也不是个有主意的,听儿媳妇这样说,也就觉得好,只是心里对姜锦的不满并不能消去。 这会儿钱玉秀正怂恿陈父陈母。 一开始钱玉秀还挺得意的,姜锦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陈宵,那个是陈家人的家。可是,陈宵把他们扔招待所不管,让她有些心慌,还真怕陈宵就不管他们了。只好再打陈父陈母的主意,那通讲事实摆道理,打亲情牌,中心只有一个:你们开口让陈宵照应一下陈榆啊。 用她的话来说:“陈榆可是咱老陈家的根儿,他要是出息了,谁不沾光呢?一个好汉还三个帮的,三弟一个人在燕京打拼,咋能没个帮衬的?没见他身边还跟着战士吗?自家人总比外人强吧。再说,三弟这可是四十(虚岁)的人了,他们的孩子还小,又帮不上忙,自家人又怎么能够不帮衬着。等小榆来了,就可以顶了那个什么阿旺小田的角了,岂不正好?还有小松和文金啊。这亲叔亲舅的,能不尽心!” 还别说,陈父陈母还真觉得挺有道理的,既解决了孙子外孙的工作问题,又帮了儿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乌龙事情 姜锦中午把孩子们领出家门,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回父母这边,她明白,很多的家庭矛盾是源于双方父母的矛盾。陈家父母疼自己的儿子孙子,自己家父母更厉害。母亲戴红英本来对陈家毫无好感,如果知道自己和孩子受了陈家人的委屈,非得杀过来不可。那事情可就大发了。于是,她索性带着孩子去下了馆子。反正她也不差钱,带孩子们去吃顿大餐,以食物来弥补受伤的心灵吧。 孩子的教育还是不能放松的。姜锦对今天几个孩子的面对问题的反应和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做了深入浅出的分析,然后讨论如何做才会更好。当然也替他们的父亲辩解。三个孩子也算是各有收获—— 虎子:可以尽早控制节奏和事件走向,不能让事件升级,要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皮皮:报仇要考虑代价和时机的问题,打人不要打脸,要阿旺叔学学如何把人没有外伤的打疼。 闹闹:可以阳奉阴违,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三个孩子先把阳奉阴违用在了姜锦的身上:虚心接受妈妈的教导,深刻自我检讨,却心底里不约而同的想给爸爸一点颜色看,做为爸爸,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算什么好爸爸!还为了外人训妈妈,不惯他这毛病! 唉,男人的权力之争,向来是先从家庭开始的。 姜锦不知道孩子丰富的内心思想,看孩子态度积极,认识深刻,还挺欣慰挺得意的:我的娃都是好孩子。 于是娘儿四个各自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大餐。 姜锦把他们送学校,约好了放学乖乖的等着家里人来接。而她则回了学校。 姜锦的生活向来是规矩的很,时间也安排得紧,陈宵回来这十来天,她好多的东西都放下了,工作积了一大堆,比方她正在写的一本小说《开放时代》,这都写了四十多万字了,准备暑假前完成的。现在因为陈家人一来,又有了灵感了。于是直接回了宿舍,静心的写了起来。 这写着写着,一大下午就过去了。她灵感喷发,又有补写的心态在,越写越顺越写越想写,写完了两页又写四页,又写六页,饭也顾不上吃,家也忘记回,进入一种挺玄妙的状态。 从心理上分析,姜锦和陈宵的蜜月状态今天戛然而止,把她从前几天甜甜蜜蜜、熏熏然的天宫给打鸡毛蒜皮的凡尘,让她发现,还是在小说里,自己更自由更合乎心意。于是,心无旁骛,一心码字。 戴红英两口子根本不知道姜锦没回家,三个孩子一开始也没意识到,陈宵呢,还以为姜锦在父母这边,连阿旺和小田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一直到三个孩子写完了作业,找妈妈的时候,才发现,妈妈还没到家。 虎子知道妈妈是多么在乎他们,在乎与他们睡前的交流教导时光,这时候不回来,是还在生气? 他就有些生气,这爸爸是怎么回事?妈妈不回来难道不会哄哄,道个歉?在他看来,爸爸和爸爸的家人才是错方。 于是,一边安慰和皮皮和闹闹,让他们自己先洗漱准入上床,自己跑爸爸这边,敲敲门。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陈宵本来还挺高兴的,可是看儿子那黑锅底似的脸,又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不好。 “我妈呢?这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陈宵一愣:“你妈没在你姥姥那边?” “没啊。我们过来的时候她可是不在。我过去看看。”虎子倒是不在乎妈妈和爸公冷战,但是,妈妈不回家,这是把他们哥仨也给扔一边了?虎子掉头就向院门外跑。 陈宵赶紧的扬声叫小田。平时里,小田和阿旺是要在胡同底儿那房子里住的,因为戴红英两口子搬过去了,他们两个就暂时搬过来住了,阿旺直接留在招待所那边了。小田听到动静,追着虎子的背后向胡同底走。 姜大山两口子已经关了院门,正准备睡觉呢,听到砸门声吓了一跳。姜大山这还没等把门打开,就听虎子着急的问:“姥爷,我妈呢?她在这边儿睡了?” 姜大山一头雾水:“没啊。你妈今天没过来啊。咋了,还没回家?”也穿戴利落出来的戴红英,几步跨过来:“咋?你妈还没回来?给信儿没有?” 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小田也是蒙了:嫂子失踪了? “嫂子从下午走后就没回来过。她有什么地儿可去?” 戴红英一听就知道有猫腻,但现在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她能去什么地儿?快去她学校看看吧。”这个时候办公室早就没人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虎子拉着小田:“我们去我妈学校!” 戴红英在后面喊:“我跟你们去!” 落后一步的姜大册只好重新关了大门,去安抚妞妞和六月儿了。 吉普车一直在胡同口这边的大槐树底下,小田启动了车子,戴红英就追着虎子问: “家里发生啥事儿了,你妈怎么不回来?” 于是,虎子就还算客观,没太添油加醋的把中午发生的事情给姥姥说了一遍。 “我就说这一家子就不是个省心的。你那个二伯娘根本就是四六不懂,养得孩子也没规矩。你爷爷奶奶也不是个明白人儿,要是明白人儿哪里能够把你伯娘给惯得这样,嗨,老陈家就没个明白人……” 戴红英这一路,把老陈家数落的那个透,从现在上溯到几年前回老家,再回溯到姜锦刚结婚的时候,既使和陈家打交道不多,这几出的事情也够戴红英给念叨的了。最后总结: “这一家子除了你爸也没个明白人!其实你爸也不算明白,一遇到他们老陈家的事情就糊涂了,就知道冲着自己老婆孩子使,有能耐把那个胡搅蛮缠的二嫂子和那个没有礼数的侄子给赶出去!真是什么人家养什么孩子,连个里外都不分……” 小田听得冷汗涔涔的,替自家旅长哀叹:丈母娘不好惹! 他们一行到了学校的时候,正是学生下了晚自修,忙着从自修室出来去宿舍的时候,嚯,这么霸气的军用吉普啊,就这么开进了学校,引得学生纷纷围观。 如果是姜锦,她还会注意低调些,但是,这时候车上的三个人谁也没这心思。 好在教工的宿舍离着大门并不远,行了几分钟就到了。虎子远远的看到妈的宿舍亮了灯,这心才放下一点儿。 被敲门声惊醒的姜锦还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打开屋门看到妈妈和儿子还挺吃惊的: “你们怎么来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还跑这么远干嘛?” 一边说,一边回到桌前,赶紧的收拾已经铺了一桌子的稿纸。 “又写东西了?”姜锦一写东西就容易入迷,戴红英一看就明白了,闺女这是因为写东西而忘记了时间,估计中午的事情早忘记了。 虎子和小田两人对视一眼,虎子摸摸后脖颈儿,也不知道应该说啥好。浪费了他们这一群人的感情。 戴红英却不管,对姜锦这个为人女为人母为人妻却沉湎于自己的事情的行为,大加批判。 小田儿还以为戴红英会批判一路,结果他们一上车,戴红英话风突转,又照着老陈家批了一通。这次倒没有说陈宵的不是。还替陈宵解释了一下: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虎子他爸,摊上这样的爹娘和家人,他们怎么办。你也是的,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不管在人后怎么样,人前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让他下来台。然后两口子关上门,爱咋收拾咋收拾。回去可不能接着闹了,这么点儿事儿,别把你两口子的感情给磨没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小田儿在前面听得连连点头,虎子也算是领教了一下他老罗那两面神功。 正当他两个人放心的时候,戴红英画风突转:“也不能轻易饶了陈宵,媳妇这大半天不见,他也不知道找,这样万一真出点啥事可咋办?这事儿我得说说他。” 小田儿和虎子又同时替陈宵捏了一把汗。 姜锦这一路被她妈念的头都大了,陈宵也不好过。 虎子和小田一走,皮皮和闹闹也不睡觉了,就在正屋等着。陈宵近来也不愿意搭理。都装模作样的拿了本书,连正眼也不瞧陈宵。 皮皮一个小孩子,并时最调皮,经常受到来自于家长、老师、哥哥姐姐的批评,倒不是把中午陈宵吵他的那几句话在心上了,但是,他得罪了妈,还让妈离家出走,这罪过实在是大了。要不是因为中午姜锦的教导,他现在对陈宵绝对不是只是视而不见这么简单了。不过,他对自己爸爸没办法,对陈杨陈柏才不会放过呢,还有那个疯婆子,长得那个寒碜样,还敢冲他妈胡说八道。他下定了决心,下次他们再来他家,他就和哥哥弟弟给他们好看! 闹闹是个有内涵的孩子,神色最像姜锦,脸上的表情向来淡淡的,和陈宵好的时候,也看不出多么欢喜,现在也看不出多么生气,但是,就是耷拉着个眼皮,并不和陈宵的眼光相遇。 把个陈宵给郁闷的,吵吧,孩子们还真的没有什么不恭敬的表示,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也叫了爸爸的;你不吵他们吧,他们还真就是给自己脸色看,多大点子事儿! 长于妇人之手,才这么小气巴拉的睚眦必报!以后得多操练他们。要不,暑假弄军营里去? 皮皮和闹闹可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已经给自己埋下了恶果。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两个孩子都不能保持装逼的境界,不时的去院子里看,唯恐家门关了,他们听不到叫门声。陈宵的心也是焦得难受,都没心情盘算着怎么收拾家里的这几个小崽子了。他再一次下定决心,家里一定要安装电话了。 吉普车刚转过街区,耳聪目明的皮皮蹭的就蹿了出去,他临出去还不忘拉上他弟弟,只可怜了他爸,正转着个轮椅,慢慢的摇下铺在台阶上的木板。要命的是这木板被皮皮三次两次的踩过,有点不正,陈宵一不小心,那轮椅的一个轮子悬了空,弄得他是想动也动不了,想下也不敢下了。 陈宵这个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坐轮椅了。 姜锦一行四人还没到门口,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皮皮松了闹闹的手,向小炮弹似的弹了出来,撞进姜锦的怀里,差点冲姜锦一个跟斗。 “哎呦,怎么了,我们的二公子?”姜锦抚着皮皮埋在怀里的头。大公子、二公子、三少是姜锦对孩子们戏谑的称呼,此时她这么轻松含笑得说出来,让皮皮分外的委屈。 他搂着姜锦的腰背使劲,在妈妈怀里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姜锦心里一震,她知道这是皮皮也误会她晚归的原因了。一霎时也是满怀的愧疚。 小孩子们都有种自我归因的心理,自己的家族,父母出了什么事情和争吵,就很容易归因于自己,因为自己才是那个引发的祸根,如果家长不好好引导,对孩子成长不利。 以后还是得避免守着孩子吵架,更不能像今天这样,有矛盾不及时解决,造成大家的恐慌。 戴红英看两个孩子都过来了,陈宵却没露面,心里挺不高兴的,可也知道这么晚了,不是教育的好时机,家里还有三口子担心着呢。这都十点半了,明天孩子们铁定起不来了。她向院子里狠狠地看了好几眼,也没继续向里走,嘱咐闺女和外孙:“今儿天不早了,快去睡吧,有事儿明天说。” 然后雄纠纠气昂昂、把地踩得蹬蹬响的回家了。把小田给看得更是冷汉涔涔的。 姜锦一手牵着皮皮,一手牵着闹闹,后面跟着小田和虎子,像女王一样,被众人给拥进了家门,向孩子们住的正屋里去,一眼就看到轮椅危险的倾斜着动也不敢动的陈宵。 “扑哧!”皮皮忍俊不禁。 姜锦和小田他们脸上也强忍了笑。最终,皮皮哈哈大笑起来,把一众人都给感染的笑弯了腰。一时间,哈哈哈的声音响了一院子,相对应的是陈宵越来越黑的脸。 ☆、陈宵悟了 把孩子们安抚好,再回到房间,都过了十一点了,姜锦全神贯注的写了六七个钟头的东西,到现在手指还有些痉挛痛,随便的冲洗了一下,倒头就睡。 陈宵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是,满鼻腔里是媳妇暖暖的体香,满耳朵里是媳妇柔柔而均匀的呼吸,他的神经熨帖的很,不受陈宵意志控制的有了很幸福的感觉。 最后,他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挤进媳妇被窝里,只把那个受伤的腿给留在自己被窝里,小心的把胳膊放到媳妇的脖子下,把媳妇搂着胸前,最后亲亲她的发顶。 这下子不只是熨帖,更是满满的幸福了。 夜深人静,他也忍不住反省自己。自己和媳妇好不容易团圆,自己这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能好好的搂着媳妇有几年呢?有啥大不了的事情要和媳妇闹腾?再说,孩子们十多年没有父亲在身边,也长得好好的,以后孩子教育问题还是媳妇说了算吧。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先把孩子和老婆放身上。父母有他们在乎的儿子喜欢的孙子,而自己却只有他们这四五个了。 人生除死无大事,有啥大不了的。明天就给媳妇和孩子道歉! 陈宵自己把自己给劝服了,彻底的放下了心事,到了后半夜,也甜甜的睡着了。 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但是强大的生物钟还是让他早早的醒了。他拖着自己的腿,小心的下了床,拿了衣服到外间换上,然后出屋洗漱。 然后和小田一起出了家门。 五点半的燕京还是半沉睡的,夜色渐退,阳光未出,仲春的晨风凉得痛快,空气比白天的时候要干净清爽得多。 小田跑步,他则转着轮椅到处看。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是一片背街的平房区,应该是原来一些中上层人士居住的地方,屋舍俨然,青砖金瓦,有些院墙还是镂了花的。院子都不小,好些枣树、石榴树、槐树,还有合欢树、马樱花等知道名字不知道名字的树向天上或者院墙外伸展开,充满了生机,又不失古老的沉静。 胡同都挺宽,有些胡同口、门口还立着拴马石,被风霜侵蚀的石头透着岁月的风采。 走出这一片不远处就是街口,半新的楼房下是一排排的商铺。除了早点的铺子开了门,灯光和热气氤氲出温暖的食物香气。更多的铺子都静默着,只有透着老味道的匾额在哪儿睁着眼,看着门前的垃圾和树叶被清洁工一点点扫静。 因为是住宅区,买食品的不少,早点铺子也开了不少。包子、馅饼、煎饼、油条,还有豆汁儿、米粥、菜粥等。靠外围的一家新开的铺子上写着广州茶点的牌子。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店,一楼玻璃柜台上摆了一笼笼的流沙包、糯米糕和虾皮烧麦等,还有盛放各种粥的大沙锅。 随着太阳的升起,路上的开始出现了早起的人,有跑步的,有遛鸟的,也有奔向早点铺子的。不管是干什么,多是从容的懒洋洋的样子。 陈宵看得心也是软成了一团,这就是他和战友用青春和血汗维护的地方,是我们用生命留铸的生活。 陈宵的心里越加爽快,昨天的自我怀疑已然褪去。 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时代,只要人不懒,好生活就在前方! 想想人家姜锦的哥哥姐姐,趁现在的好时候,都过上了好生活。姜槐这个有名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成了省市里有名的建筑商,崔兵一个小小的采购员现在成了一家服装加工厂的厂长,姜娥成了一间高档服装设计室的老板,姜绣两口子,一个在姜槐的手下领着建筑队,一个在姜娥和崔兵的生意有分成。就是姜锦,一个人养着四个孩子,也没有落下读书、写作,年纪轻轻就是社科院的编外院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锐作家。 他们靠谁了?还不是靠自己的努力? 他想起自己十几年前决定减少给父母的津贴时的想法,当时不就是想逼着哥哥们能够自立自强,自己养活自己的妻儿吗?现在条件好了,他们也完全能够养活自己的妻儿了,自己就更不应该轻易搭手了,两个哥哥好容易独立了,难道还要下一代再生依赖心? 古人说,帮急不帮贫,书上也说自助者天助,事实证明自己没有管的那十几年,两个哥哥的日子越过越好,那么,自己以后也不应该多干涉。就让这些孩子们自己在生活中拼搏和努力。 想起几个侄子,不得不说中国老话说的“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儿孙”是多么的正确。 大哥二哥性子差不多,但是因为大嫂二嫂的差距,导致两家的孩子的素质有了很大的差距;可怜了几个孩子。但是,连最小的陈椿都养了这样的性子,他这当叔叔的也是无能为力,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社会能够对孩子们有教导作用。 再向深里想,姜家的四个孩子都是好强、勤劳能干的,都随了丈母娘的性子。而自家,大哥二哥和大姐,则是受父母影响居多。 这么一想,他就感觉到自己特别的幸运:如果自己娶了钱玉秀这样的老婆,现在自己和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不用想,都让人感觉脊梁骨发凉。 陈宵再一次感觉到幸运,庆幸自己在十三年前当机立断的把媳妇给娶回家。 他这会儿特别想见姜锦。于是,买了好几样的早点儿,用力的摇着轮椅,快速回家。 家门敞开着,院子里满是孩子笑闹的声音。正房门口的空地上,皮皮正吊在小田的胳膊上,又笑又扭,虎子则像模像样的打军体拳,才学了十来天,已经很成样子了,打出拳来虎虎生风。旁边,妞妞也比划着,虽然力道不如虎子,但规范性上比虎子也不差。而闹闹和六月则正在合欢树下种东西。 扑面的幸福感撞了陈宵满怀,陈宵都要热泪盈眶了,可惜,这美好的情怀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从厨房里冒出来的戴红英给叫了过去。 戴红英这么早带孩子过来,既是对姜锦他们不放心,过来给他们做早饭,更是想教导女婿的。 别看戴红英在姜锦面前替陈宵说话,这在陈宵面前,那就是全替闺女和外孙说话了。 她老人家摆事实讲道理,从里到外的掰开了揉碎了的对陈宵说教。 其主题是:树大分了枝,人大分了家,那就不能是一家人了。只有自己的孩子老婆才算是自己的,你苦的时候陪你吃苦的是老婆,你老的时候伴你到老的是老婆,怎么能够为了外人而伤老婆的心呢?总而言之,兄弟是外人,不能为了外人而伤害自家人。 至于面子,只有无能的男人才把欺侮自己的孩子老婆当成是有面子的事情。男人嘛,面子得从外面挣。能够把老婆哄得好好的,孩子养得好好的,一家子过得好好的,这才是真正的有面儿。这打骂孩子和老婆的,都是软蛋,是窝囊废! 至于对待老人,咱不能不孝,但是,孝也不能光顺着,得看他们对还是不对,这不对你顺着他们,这就是让他们也跟着犯错。□□说了,要批评和自我批评。对老人,不缺少他们吃,不缺少他们喝,有病给治,衣有冷暖,这就行了。谁也不能够只顾着老人而不顾自己的孩子。 老人和孩子比,当然是孩子重要啊。这也不算是不孝,人从父母那边得到,再把这些给予孩子,人啊,就是这么一辈一辈的传下来,要是都像以前说的那个为了父母杀了自己的孩子的人,这中国人还怎么传下来? 最后,戴红英还给出主意:“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种祖上田。这人啊,靠谁不如靠自己。你管得了他们一时,结果养懒了他们的性子,以后你顾不上他们,他们还怎么活? 现在你就是啥也不管,他们也沾了你的光了。有你在这儿戳着,咱乡里县里的,谁不给他们几分面子!替他们挡多少麻烦!要是这样还不知足,我看你就是割了自己的肉,他们还会嫌你肉少。要不老话能说‘斗米恩升米仇’” 其实,戴红英说的这些和陈宵刚才在外面想的是一样的,不过,由戴红英这么一说,陈宵就更坚定了。 于是,吃过饭,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陈宵则让小田载着去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那一帮子也早吃饭了,陈家的人正闹着让阿旺带他们去陈宵家里。 没有上级的命令,阿旺哪里敢擅自行动,不但他不引领,还不让他们自己去找陈宵家。阿旺又不傻,昨天旅长和嫂子吵架,下午和晚上旅长都没来露个面儿,连小田也没让过来看看安排晚饭的事情,这说明啥,说明家里有情况啊。这万一今天过去,又给火上浇了油,这不是添乱吗?因此,不管钱玉秀他们说啥,阿旺就秉着一点:“旅长没下命令,就得在招待所呆着。” 钱玉秀生气的说:“可我们不是你们旅长的兵,也不是犯人,咋就不让走了?” 阿旺只一句话:“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旅长让我在这儿照顾你们,我就得在这儿照顾你们,哪里也不能去。” 把钱玉秀他们给气的,可是也没办法。他们对这儿不熟,这跑出去,万一真迷了路,可就麻烦了。于是,只得坐在招待所的餐厅里闹哄哄的批判陈宵。 陈宵进来的时候正听到钱玉秀和陈莲说:“这个老三这一升官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了,连爹娘哥姐的都不认了。这自古以来有升了官不认老婆的,还没听说有不认爹娘的,这兵是咋当的?这官是咱升上去的!”声音又高又尖,引来了餐厅里几个吃饭的旅客的侧目,她还挺得意。把阿旺给气得啊,都打哆嗦。他觉得这次旅长交给他的这个任务,比上战争都让人憋屈。 “二嫂,既然你呆不习惯,就早回去吧!”陈宵气场全开,把在战争上、战友前的威严全部展示出来,那从血里淌过,火里滚过的煞气把餐厅的温度生生给降了好几度。 和钱玉秀坐在一起的陈莲一下子站了起来,尴尬的手脚都没处放,陈父陈母想解个围,张了张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儿子这么威严的样子,明明坐在轮椅上,却像是手拿枪炮。 陈容和陈杨陈椿则黑了脸。陈容感觉三弟太不给自己面子,竟然上嘴就赶人,也不怪媳妇说。而陈杨和陈椿又是害怕又是感觉丢人,三叔扫过来的眼神犹如实质,让他两个两股战战,不敢闹。 最后,还是阎惜华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她挺着近五个月的肚子走进几步,脸上挂了笑说:“哟,三舅来了。您吃过饭了没有?您的腿今天好点了没有?您要是忙就不必过来,我们让阿旺领着到处看看就成。” 其实她的心里把二妗子和自己的婆婆骂得要死:真是作死啊,到人家的地盘上还说人家的不是,这还想求人家办事儿?有这么傻这么嚣张的人吗!看吧,人家赶人了。 陈宵点点头,把目光调向父母,简单的问候了几句,然后说:“我今天得去军区医院换药,让小田带你们去各处玩玩儿。好容易来一趟,像□□,故宫,长城的,都去看看。——小田儿,你去看看包一辆车,他们想去哪儿就带去哪儿。多照几张相。” 陈父陈母嚅嚅的应了。陈宵则带着阿旺开车走了。 陈宵这一走,这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旁边站着的、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小田,默默的回了房间,去收拾去了。 至于背后的嘀咕,当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却再也不敢守着小田说什么了。 ☆、浪漫的约会 让年龄大,更有威严的小田跟着带着陈家人去游玩,陈宵自己则跟着阿旺去医院检查,他这石膏也打了十来天了,今天看看能不能拆了。像昨天晚上那样坐在轮椅上被个小木板限制的丢人事件不能再发生了。 他就是回来的那天和媳妇亲密了一下,后面根本就没办法了。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要是媳妇主动点儿的话,自己还是可以的,反正自己伤的又不是第三条腿,可是,媳妇那样的,想让她主动,并且是那些尺度大的运动方式,他连想也不能想了。 想想好憋屈的,自己这是吃一顿饿十天? 不能忍! 这也是这几天陈宵能乖乖的坐轮椅的主要原因。 因为没有预约,反正他也不是急症,陈宵到了医院便乖乖地领号排队,他坐轮椅里在医院走廊上,闭目养神,昨天晚上睡得太少,今天还是有些累。虽然医院里闹哄哄的,但是他在战场上练就的站着都能睡的功夫,这时候小睡一下简直轻松的很。 阿旺一看旅长入了定的样子,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一副替旅长站岗守卫的样子。 “陈连长?”阿旺看着眼前那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胖乎乎的女人,警惕的直了直身子。 那女人看了一眼阿旺,轻声说:“是陈宵陈连长吧?” 她是王喜宝。那年因为泄密,她和自己的姑父都受到牵连,但到底是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傅宗扬当然也不能说陈宵受了刺激才深入敌后的。她的事情也便轻拿轻放,姑父调离了审察处,她从部队医院给调到了这后方。比起七八年前,陈宵老了很多,但是,样子基本没变,她当然不会不认识,她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职位,因为陈宵和阿旺穿的都是便装。 阿旺起立,直直的看着这女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人是陈宵,但不是连长了,而且,阿旺感觉那女人看陈宵的眼光太热切,让他不太舒服。于是,就没有回答,既没否定也没肯定。 陈宵那耳朵多灵啊,既然是小寐也没有睡死过去,王喜宝的第一句话他就听到了,他也听出来是王喜宝的声音了。他这辈子就在连雌蚊子都少见的军营,更多的是战场,算起来,前面几年,他见王喜宝的次数比见姜锦的还多。 从心里说,他对王喜宝还有点愧疚,这傻姑娘就因为太关心他,而把自己和姑父都给坑了。 但是,自从明白这姑娘对自己的感情后,他就没打算再见这姑娘。所以,王喜宝说话的时候他就继续装睡,没打算理。 可是,王喜宝却是比陈宵所预料的要固执的多。见陈宵还没醒,就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想拍醒陈宵。 阿旺迅速的伸手格挡。阿旺年轻性子还莽,也没注意分寸,骨头硬,手劲儿还大,那手打在王喜宝的手腕上,把王喜宝给疼的“哎哟!”一声。 这下子,陈宵想不醒也不行了。 他故做茫然的睁开了眼,但是,他那双星目一睁,就让他本来因为疲惫和沧桑而略显老粗的脸熠熠生辉。王喜宝看着看着,眼里就含了泪了。 陈宵无措的站起身来,疏离而客气的问:“同志,到我了吗?” “啊?噢”王喜宝拉下口罩, “连长,是我啊!王喜宝!”三十三岁的王喜宝比起以前更胖了些,但还是那个性子活泼疏朗的女人,虽然眼里含了泪,但是脸上的笑也是灿烂的夸张。 “你退伍了吗?真好,没想到还能够遇到你。你这是受伤了?……”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原来陈宵熟悉的那个孩子气的王喜宝又回来了。 陈宵心下有些惊愕,这姑娘好像对当年受牵连的事情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刚想说话,就发现阿旺脸色不对,他顺着阿旺的眼睛看向走廊的尽头,白色丝绸衬衫、黑色直筒裤,外罩米色蛋青色风衣的身影就默默的立在了那里。 “老婆!”陈宵真是惊喜了,哎呦,媳妇竟然来医院找他了,这是不是说明昨天的事情不生气了!哎呦,这满医院的人就没有媳妇那么好看的。上衣扎在裤子里,纤细的腰肢一览无余,长长的裤子,让人感觉腰以下全是腿。而且她那身高,把长风衣给撑起来,有种随时飞扬的感觉。 陈宵立刻忘记了所谓的王喜宝,滚动轮椅,快速的过去,嘴里兴奋的直叨叨: “你学校里没事儿了?你怎么过来的?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这才刚到不久呢。” 王喜宝的口罩吊在一边的耳朵上,那抹含泪的灿烂笑就冻结在脸上。眼睛盯着陈宵,极委屈的情绪让她鼻子又开始发酸。 姜锦看了她一眼,把视线掉转到陈宵身上。看陈宵坐在轮椅上,仰着的笑脸上没有一丝心虚的样子,心下舒坦了好多。 姜锦虽然经验不多,但是,一是看书多,二是这几年写小说,连无中生有都练得很熟了,这种有故事的表情当然一眼就能够读出来。好在陈宵心底坦荡。 但是,心里还是有个结:你说你在战场上还能弄个艳遇! 姜锦面色淡然,陈宵却让媳妇那一眼看得有些脊背生凉。也不知道媳妇看出了多少,反正有点心虚了,也不敢和王喜宝打招呼,直接就背着阿旺喊:“看看还有几个到我?咱们得早走,我和你嫂子还有事情呢。” 阿旺哎了一声,进去找医生了。旅长的意思他懂了。这是军区医院,旅长又是战争上受伤回来的,本来就有特权,只是今天旅长闲得没事儿,愿意在外面等等,这想不等也好说,拿了证件一说就行。 王喜宝固执的看着陈宵的背景,但是一直没有等到陈宵回头,他一直仰着头,和媳妇说话,那脸上谄媚的笑哟,如果有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她心里挺替陈宵不值当的,一个战斗英雄,这么讨好老婆,太没有英雄气概了。可是,谁让这女人漂亮呢。她看看高挑美丽的姜锦,又看看矮胖的自己,心里就更委屈了:这陈连长只看外表,真是肤浅! 心里愤愤的转了身,进了一间医务室。 姜锦看王喜宝走了,似笑非笑的瞥了陈宵一眼:“你老情人走了。” “媳妇儿,媳妇,冤枉,我哪里有老情人,我这心里只有你,你这么漂亮,我哪能够看得上别人!” “噢,是不是别人比我漂亮你就可以移情别恋了?” “怎么会呢?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媳妇永远是最漂亮的,别人那都是红髅枯骨。”说着,那手就牵上了姜锦的风衣,姜锦用手去拨他的手:“上一边儿去,这边是医院呢!” 过来过去的全是人,这在医院里秀恩爱的却是少见。 陈宵却趁机抓住了媳妇的手,心里无比庆幸穿得是便装。同时心里又美兹兹地:媳妇吃醋了,这说明媳妇很在乎自己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有些陶陶然了。 姜锦今天本来是十点到十二点的课,到学校之后,学校里突然有集体活动,想着今天陈宵要来复查,就直接从学校坐车过来了。没想到在走廊里看到一出旧友相逢。 明明是知道陈宵没什么的,却心里也不舒服。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搁谁身上也不舒服。只是,这医院也不是审问的地方。 这次陈宵的腿还愈合的不错,石膏给取下来了,但是,在腿两边还是给绑了夹板,陈宵的腿骨原来就裂的比较厉害,如果好好养着,也能够愈合,谁让陈宵因为和媳妇相聚太激动,把腿骨给动了,医生看这绑着还是有效的,就坚决不肯给取夹板。他们这些军医可是清楚,这些当兵的都不把一般的伤痛放心上,说不定哪天一激动,又会伤上加伤,还是绑着吧。 姜锦当然力主要绑,不但如此,还让医生给开了好几张养骨补身的食疗方子,誓要帮着陈宵好好补补。 陈宵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是,媳妇的关怀体贴怎么能够不接着?所以,乐滋滋地任媳妇施为。 出了医院,已经十一点多了,医院离家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这会儿回家正赶上午饭。陈宵这好容易和媳妇能够单独相处,不乐意回去。 “除了领证的时候咱们一起下过馆子,这么多年,咱们俩别说约会,连下过馆子都不曾,今天你也没课,我也没事儿,咱一起逛逛呗。说不定哪天我这一上班,就又没空了。” “也行,我给你置办点儿东西。” 陈宵那身衣服还是姜锦从自己的店子里拿的,太严整了,她准备给他弄几身休闲的,再给他把什么腰带啊、手表啊什么的配全。 其实陈宵用的皮带手表的都不错,毕竟是军用品。但是,正因为是军用品,都是实用有余,精到处漂亮不足。姜锦可是爱美的人,没见家里孩子和她自己,只要一出门,那绝对是引领时代风尚吗。 于是,姜锦和陈宵先在一个饭店停下吃饭,阿旺回家给家里人说一声,再回来接他们。 陈宵再次下次决心:明天就安电话! 阿旺来回要七八十分钟,陈宵和姜锦也不急,就在饭店的大厅里。 姜锦以为就是吃饭,可是陈宵却打心里把这次吃饭当成重要的约会,处处以媳妇为先,处处以完美定位。 陈宵捡了姜锦爱吃或者可能爱吃的,荤的素的点了一大桌子。虽然两个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可是,陈宵细心,那心又是围着姜锦转,姜锦的饮食爱好陈宵还是挺清楚的。 姜锦看那一桌子的菜,心里有些甜蜜。 “咱来点儿酒吧。”陈宵不等姜锦回答就让服务员上酒。红酒虽然还没有流行开来,但是,店里也有。陈宵这也是从电影中看到的,男女腐败,都是喝红酒。 “要这个干嘛?你的腿行吗?”姜锦这辈子还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对酒也没欲望。 “咱这才像约会的样子吗,这还应该有鲜花。”看柜台那儿摆了几盆串串红,陈宵让服务员给采两串。服务员不肯,陈宵晓之以情动之一理: “我也不想采你这里的花,这不是你没有吗。你要是能够有别的,我也不能打这样低级花的主意。我和我媳妇结婚十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约会,你看,这有红酒美食的,是不是就少了花?” 男的帅,女的美,虽然这一对都不是小年青的,但是,两人向那儿一座,还是会发光的样子。服务员也是有些招架不住,最后商量: “要不,我让厨师给你们雕几个果蔬的花?” “唉,这个好这个好,最好能看又有吃!”陈宵还是脱不了农民的习气,花能吃的当然最好。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好几盘的花:红萝卜雕的玫瑰花,西瓜雕刻的镂空的龙,白萝卜雕的梨花,还有小南瓜雕的一个个的娃娃脸。 再配上菜叶,漂亮又可爱。 姜锦看着也是喜欢。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浪漫过,看到陈宵为了他们的所谓的约会,费尽心机,出尽百宝,心里熨帖的不行,她似乎是知道自己这次重生的意义了,那就是弥补她上世婚姻无着、孤独终生的不幸,给她一个完美的丈夫。 得夫如此,夫妇何求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就到这里吧。虽然这文是很幼稚的,但是,我也是挺认真写的。很感谢能够陪着我给了我鼓励的朋友们。我会尽量写好下一部的。我相信第二部会比第一步好,希望大家能够继续给我支持和鼓励。 明天就开始更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