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弃妇归来 作者:不游泳的小鱼 内容介绍: 穆清瑶,江南首富嫡长女,嫁与靖北侯世子为妻三年无子,被冤杀害有孕通房。休弃后赶出侯府,成为人人唾骂耻笑的疯子。 大街上,被小姑与情敌虐打致死。 再睁眼时,往日的懦弱隐忍不再,她,敏如脱兔,快如闪电,倾刻间,便杀死八名黑衣杀后,再回侯府时,脚踹婆婆大门,打断小姑的腿,掐住恶婆婆的喉咙,当众将无情负心汉扔进粪坑。 拿了我的还回来,吃了我的吐出来,姑奶奶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敢犯我,我必打得你后悔成人。 他俊逸儒雅,清幽似莲,贵为王府世子,迷倒万千少女,却偏偏只爱那杀人如麻的侯府弃妇。 "世子爷,穆姑娘砸了坤宁宫,被皇后娘娘锁进归云阁了。" 当晚,大锦国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在招待北戎国使者的国宴上跳脱衣舞,骚首弄姿,丑态毕露。 皇上气得快吐血,却只能低声下气救他:"离儿,解药呢,叫你皇伯母如何做人啊。" "哦,解药啊,只有我娘子有,对了,她在归云阁。" 皇上只得命人请出穆清瑶。 …………………… "世子爷,世子妃把裕王妃扔河里了。" "可有伤着?"他大惊失色地问。 "王妃呛水,至今昏迷不醒。"随从回道。 "蠢货,爷是问,世子妃可有伤着,裕王妃肥得象猪,早知道娘子想扔她,我该给她吃十天泄药。"随从绝倒。 本书标签:种田 腹黑 女强 宠文 王妃 ================== ☆、第一章:重生 "疯婆子,穆家的疯婆子,打死你" "打死她,疯婆子,弃妇。" 大锦街头,一群小孩子正用石头和烂菜叶追打着一名破衣烂衫,疯疯颠颠的少女。 那少女一脸污渍,篷头垢面,一双大眼呆滞无光,她紧抱着身子,小心躲避着飞来的鸡蛋与石头,喃喃哭道:"别打我,我没有杀彩云,没有。" 街上很多人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去制止那些孩子。 有人叹息:"北靖侯府的少奶奶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是啊,听说还是杭洲府的才女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就是,江南首富的嫡女,竟然落得个杀妾害子的地步,穆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啊。" "还不是三年无所出,嫉妒室妾怀了身孕" "呃,别说了,北靖侯府大来了。" 几位骑装丽人驾马直奔而来。 小孩子们四散奔逃,生怕被马踩踏。 穆清瑶也吓得避开。 "那不是穆清瑶么宁儿,好象是你大嫂呢。"吏部侍郎嫡女史云嫣笑问。 "还真是她,她怎么还没死呢真是丢人现眼。"公孙宁儿皱眉道。 "雪落姐姐,她不会是还念着昊哥哥吧。"史云嫣对另一位白衣如仙的女子道。 那女子正是当朝右相的女儿贺雪落,自小就深恋北靖侯世子,可惜,世子公孙昊却娶了江南穆家长女穆清瑶,视为平身憾事,而今穆清瑶犯下大错,被休出府,正是她的机会。 贺雪落秀眉微频,明丽的眸中泛起厌恶之色。 史云嫣最爱拍她马屁:"一个被休的疯妇还敢在街头招摇过市,她怎么不去死呢雪落姐姐,咱们去教训她吧。" "云嫣就是顽皮。"贺雪落正有此意,却还要装出一副善良温柔的模样:"逗逗她就好了,莫要伤她性命。" "那当然,宁儿,你来么"史云嫣眉眼一挑。 公孙宁儿皱了皱眉,率先打马过来。 于是,大锦京城某条无人的巷子里,上演了一幕三个丽装少女,群殴一名疯女子的戏码。 十几个响亮耳光过后,史云嫣的手掌有点发麻,可是真爽,"穆清瑶,你还看得清我是谁么记不记得去年在裕亲王府的事你敢抢我的风头,我弹凤求凰你也弹" 一脚踹中女子的前胸,轻巧躲过她喷出的鲜血,公孙宁儿笑得狰狞:"就是,自从有你进府,别人就只说你好,所有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了,我成了你的陪衬,你早就该死。" 被打得鼻清脸肿的穆清瑶似乎还记得她:"宁妹" 又是一脚,踹中腰间:"宁妹也是你这个弃妇叫的" "呃,算了,宁儿,她到底以前也是你的大嫂,还认得你呢,让人知道了可不好。"只有贺雪落没有出手,她温柔浅笑,站在一旁围观,等这两个打累了,才假意劝道。 这话提醒了公孙宁儿,穆家在江南还是有些地位的,这贱人记得自己,穆家人来了她告状怎么办 一股狠意自眼中升起,公孙宁儿揪起穆清瑶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头上血流如注,要是换成别人早晕了,可穆清瑶只知道哭,却一直没有晕,更没有死。 贺雪落紧咬双唇,这样了还不死莫非传说是真的,她真有护体异能 "呃,住手,宁儿,你这样会打死她的,快别打了"贺雪落上前假意拉扯公孙宁儿,暗中一刀刺去。 穆清瑶终于停止求饶与哭泣,双目圆睁,直直地向后倒去。 史云嫣上前探了探鼻息,眼里滑过一抹幸灾乐祸:"真死了" 公孙宁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怎么死了" "宁儿妹妹,你怎么真杀了她,穆家人知道了怎么办"贺雪落皱眉问。 "我没有啊,不是我"公孙宁儿后退两步。 "死了就死了,是不是你又如何一个疯婆子而已,反正这里也没人,咱们走吧。"史云嫣无所谓道。 三个行凶杀人的少女扬长而去,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她们谁也没料到,转过身时,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突然动了动,大眼睁开,眸光冷厉如刀。 一间清幽的屋里,男子正认真查看女子的伤口,喃喃自语:"自愈能力还真强,额头上的伤已经差不多了,胸口" 沉睡的女子突然掐住他的喉咙,目光清冷锐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你放放开,我是大夫。"男子脸都憋红了。 穆清瑶冷冷地巡视屋中摆设,果然充斥着药物与瓶罐,这才松了手。 "我为什么在这里"皱了皱眉,穆清瑶还有点迷糊。 她是杀手,一次暗杀行动中,被人一击中了心脏。 醒来时,却身在异世,脑子里纷至沓来无数个记忆碎片,陌生又熟悉,让她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眼前这个男人正摸向胸口,本能地以为他在非礼自己。 顾长清揉着被掐得红肿的脖子恼道:"当然是我家我救你回来的,没见过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若不是我家救了你,你早暴尸街头了。" 又一波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蜂拥而至,穆清瑶一阵头晕目眩,是了,这里是锦泰朝,而她是北靖侯嫡长媳 想到这里,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的讥笑,嫁入侯府三年无所出的嫡长媳,贴身丫环却与丈夫有染怀了身子 而后,丫环突然暴毕,婆婆和丈夫一至指认是她嫉妒杀人。 她被休出北靖侯府,被曾经的闺蜜,小姑活活打死在街头 眼里嘲讽之意更甚,穆清瑶,你这么无用软弱,还真对不起这个名子,既然我转世到你身体里,那就让我来为你伸冤报仇吧。 顾长清被眼前少女冷厉的样子吓到,探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脑子不会真撞坏了" 穆清瑶目光清冷冷地看向他。 明明很平淡的一个目光,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刺骨寒意,顾长清不自觉地缩回手。 "是你救了我"居高临下的语气,仿佛主子在质询下人。 顾长清有种不是救了人,而是犯了罪被审问的感觉,他有些犹疑地点点头。 "不管如何,你于我有恩,我会报答你的。"穆清瑶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没有半点感激之意,倒象是一种赏赐顾长清下意识正要点头,抬眸间少女已然出门,忙拦住: "你不能出去,伤还没好呢" 穆清瑶头也没回:"这点伤算什么"继续前行。 顾长清急了:"不行,没有主子的允许你不能走。" 穆清瑶眉眼清冷:"如果我非要走呢" 顾长清怒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我可是一片好心,担心你的伤势未好,在我家主人确定你能走之前,你是不能走的。" "真是担心我的伤势么"穆清瑶眼中滑过一抹讥诮,突然身形一闪,掀开另一间屋子的门帘:"收藏这么多死人尸体,你家主人要么就是大善人,要么就是个医学变态,这些尸体都是用来作试验的吧,而我,就是其中一粳刚好我命大,被救活了。" 杀手对血气与尸体太过熟悉,一醒来就感觉到另一间屋里不同寻常的气味,就算这家主人用药物掩盖,她也一样辩别得出。 顾长清的脸色发白,眼神骤冷,手一抬就向穆清瑶攻来。 穆清瑶动作更快,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我说过,不管如何,你都算于我有恩,所以,我不会杀你,但也不要再惹我。" "你你不是武学废物么"第二次被她扼住喉咙的顾长清不甘,他查过穆清瑶的脉,她没有半点内力,而自己,怎么着也是个一级武师吧,竟然被她一招制住,甚至看不清她如何出手的。 穆清瑶冷冷看他一眼,甩开,扬长而去。 顾长清不甘地击掌,几名黑衣人应声而出,正要追击,屋里传来一声清咳,"长清,让她去吧。"声音优雅醇厚如大提琴,只是中气有些不足。 顾长清不甘道:"主子,奴才担心她出去会乱说。" "她不会,你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么"清冷的声音优雅动听,带着一抹戏谑。 "主子才是,奴才不过打打下手。"顾长清白晰的脸上升起一丝,不好意思道。 穆清瑶回头看一眼刚才置身的院子,很小很偏,并不在京城当中,也许是某个门派的秘密练药之地吧。 这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不少世家权贵为了更好地提升功力,会建自己的药园练药,只是大锦律法严明,不允许拿人当药炉试验,所以,才会建在这么偏避的地方,好避人耳目吧。 正要离开,感觉一阵晕眩,这具身体受伤太严重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穿越,早死透了。 她找了个隐蔽之所坐下,开始吐纳运气。 前世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被非人地训练杀人技巧还不算,从小还练习过一门功法,能在体能消耗后,行功恢复。 运行一个小周天后,穆清瑶感觉体力恢复不少,正要起身,听到一阵蟋蟋索索的声音。 杀手的本能告诉她,有人欲偷袭小院。 果然不多时,几个黑衣人潜向小院,一股清油味传来,有人正在浇清油。 很快,黑烟夹着火苗雄雄燃起,院里传来喊声,黑衣人守住院外出口,脸上露出得意狰狞之色,竟是守珠待兔的架式。 这么大的火,院里人能逃出生天已是万难,何况外面还有强敌把守,想要活命,除非有大罗神仙相救。 ☆、第二章:初遇1 火势太大,进去救人很不现实,虽然院中人救她的目的不明,但她被救了是事实,穆清瑶向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不能进火场,那就解决外面这几个纵火犯吧,如果里面人能逃出来,替他们除去强敌也是好的,逃不出,也算替其报仇了吧。 感觉体力充沛不少,她悄然向黑衣人潜去,她刚才数了,足有八个黑衣人,听他们的脚步声,便知都是顶尖的武功高手,她以一敌八,必须速战速决。 手起,锋利的刀片悄无声息地割破柔弱的喉管,第一个黑衣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临死的一瞬还聚精会神地盯着院里的大火。 临近的黑衣人有所擦觉,刚看过来,一抹纤瘦的身影如鬼魅般逼近,想呼喊,口鼻已然被捂住,接着,喉间感觉一阵清凉,热血喷薄而出,再一次无声倒地。 余下的几名终于发觉不对,齐齐看过来,火光中,少女长发飘飘,容颜清丽,一双清幽的大眼如染冰霜,身形一如灵猫,敏捷优雅,出手快如闪电,电光火石间,冲在前头的两个黑衣人都被一招击中,断颈而死。 剩下四个将少女团团围住,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招招杀气腾腾。 不知哪里出来的女子,竟然倾刻间杀了他们四名同伙,狠不得将她绞成肉片不可。 少女手中并不见兵器,如要近身相搏,只有送死,长剑越逼越近,少女节节后退。 黑衣人看出少女顾忌,为首者狞笑:"束手就擒,爷看你有几分姿色,陪爷玩玩,爷就不杀你。" 少女唇间勾起一抹冷笑,灿若桃花,清眸一闪,随手抽掉腰带一抖,轻软的布料在她手里竟如一条长涩灵活有力地击出。 四柄长剑被绞缠在一起。 "好快的手法。"为首的黑衣人忍不住赞叹,收起心中的轻蔑之意,用力一绞,想要割断剑上的软带。 少女眼中滑过一抹不屑,借势跃起,身子如飞刀在半空中盘旋,待她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之时,静静回头看向四个黑衣人,心中默数:"一,二,三,倒" 四名高大的黑衣人应声同时倒地,到死,也没看出少女是如何出手的。 收拾完黑衣人,穆清瑶已经精疲力尽,这具身体受伤太重,伤势还没好,就发力强攻,已是强弩之末了。 颓然坐下,顾不得许多,穆清瑶开始吐纳调息。 可是,血气刚运行至丹田处时,胸口就一阵闷痛,一股滞气堵塞于丹田,胸口翻涌恶心至极,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明明可以感受到这具身体内有股绵热的气息,为什么就是调动不了 "主子,她真是北靖侯府被休的长媳么"顾长清瞪大双眼,不可思义地看着不远处,端坐于地清冷绝丽的少女,怎么也想象不到,她在几息之间,竟然将训练有素的八名黑衣人劫杀怠尽。 "不是你说她是么"身前之人一袭白衣,笼在寂静的夜色中,蒙胧清雅,看不出真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动听,如潺潺清泉流淌。 "她这算是还了咱们的救命之恩么"顾长清有些不甘,回头看了眼被烧得只剩灰烬的院子:"有这本事,为何不先阻止,可惜了一屋子的药材。" 额头挨了一记:"你当初可是当尸体将人家抬回来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做人要懂得感恩。" "心脏都被捅破了,换谁都死得不能再透了好吧,奴才怎么知道她又活过来了,还是主子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呢。" "少拍马屁,还不去查黑衣人的身份"额头又挨了一记,顾长清捂着头问:"那主子您呢夜风凉,您的身子" "你先赚我还有事。"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腹内如刀绞般疼痛,穆清瑶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要爆炸了,破败的身体承受不了极致的运动 老天爷不会不长眼,刚给她第二次生命,又要收回去吧。 极度痛苦之际,清幽舒缓的琴声划破天际,如踏着远山祥云悠悠然飘来,似燥热的旱地,下了一场及时雨,浸入她灼烧的心田,干涸的身体得到了滋润,与爆躁顿时消散不少。 穆清瑶来不及思索琴声的来源及弹琴人的目的,艰难调动身体里每一根神经,让自己重新回到吐纳调息的状态。 琴声优扬婉转,似乎带有一股魔力,又如妈妈温柔的双手轻抚脸颊。 妈妈 穆清瑶鼻子酸涩难忍,心底里最最脆弱的地方被触动。 有多少年没有想起过妈妈了 那是她藏在心底的温暖,是她不愿意于人前的软弱。 杀手不需要爱,更不需要温情,一丝丝的软弱也能置自己于死地。 心头猛然一震,灵台清明起来,杀手多年,早就在心底筑起一道道铜墙铁壁,怎么会轻易被区区琴音勾起哀伤 穆清扬甩开不必要的,顺着琴势吐纳,修复内伤。 这具身体还真是个宝贝,自我修复功能极强,如此破败的情形下,竟然很快就恢复了不少。 头顶渐渐升起一层白雾,她很快忘我的疗伤境界。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雾霭射进桦树林时,穆清瑶的身体如洒上一层白霜,缓缓睁开眼,目光清明湛亮,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昨日的旧伤竟然无药自医,好了个七八。 ☆、初遇2 起身正要离去,想起昨晚的琴声。 荒郊野外,时常有野兽出没。 昨晚一夜安然无恙,定与那弹琴人护法有关,她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守护了自己一夜。 杀手的规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她很不愿意欠人情。 琴声当然早就停歇,草地上还留有淡淡的药香,和那人盘地而坐时的痕迹,自是人去地空,正要转身离开,什么东西晃了她的眼,一块上好的玉佩,晶莹的波菜绿,触手生温,透亮莹润。 肚子适时地估估叫了几声,正好没钱,这块玉应该值不少银子呢。 毫不犹豫地揣入袖袋里,穆清瑶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向京城飞掠而去。 京城,还有好几笔帐没算清呢。 路边有凉棚,卖粗茶和馒头。 穆清瑶摸遍全身,只找出五个铜板来,不由苦笑,穆清瑶啊穆清瑶,你可是江南世家之女,北靖侯府的嫡长媳,就算被休弃,陪嫁也该不少吧,怎么被人扫地出门,身上只余几块铜板 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好在馒头便宜,一个大子两个,她要了一壶茶,四个馒头。 清晨路人稀少,凉棚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当她吃完第二个馒头时,又来了一位。 穆清瑶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她狼吞虎咽,偶尔抬头之际,身侧的桌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头戴一顶纱帽看不清相貌,安安静静坐着,明明不显山不露水,却给人一股出世的清明,干净。 如雪山上静放的冰莲,润泽晶莹,更如一珠清幽的君子兰,高贵淡雅,安祥宁和。 气质高华至如斯,穆清瑶难得地起了好奇心,如此干净出尘的男子,不知相貌如何 路边凉棚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如此淡雅如菊的男人,应该端坐仙境,抚琴把酒,赏花吟诗,饮仙露,食仙果才对,怎么能吃如此粗鄙的路边摊呢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然,男子优雅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穆清瑶撇开眼去,余光见他喝了口粗茶,惊讶得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给吞下去,太伤风雅了。 几个大汉大声吆喝着进来,粗豪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穆清瑶,大辣辣地露出色咪咪的光。 穆清瑶头也没抬,指尖轻弹,筷子连根没入某色狼耳畔的棚柱上。色狼吓得面无人色。 白衣人似乎不愿意与这些人为伍,放下一锭银子安静起身。 老板拿着足有十两重的银子发愁。 "不用找了。"优雅动听的声犀醇厚如大提琴。 老板大喜,差点磕头致谢。 穆清瑶皱眉,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么 那伙人果然互看一眼,尾随而去。 穆清瑶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起身也跟随而去。 狭长的山路上,那伙人果然拦住了白衣人的去路。 "识相点,把钱交出来,爷就放你一条生路。" "身形不错,哥几个,赚完大钱莫忘了把人交给兄弟我快活。"。 白衣人立于高石之上,风吹起他雪白的衣摆,单薄而羸弱,有如被一群恶狼追捕的小白兔,逃无可逃,可怜至极。 粗鄙邪恶的大手堪堪就要触及之际,一片白光旋转着飞来,一名壮汉应声而倒。 穆清瑶烦躁地上前补了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另外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怔住,呆滞几秒后,疯狂地向穆清瑶扑来。 穆清瑶清丽眸中寒光闪现,一柄薄薄的小刀灵动挥舞,将暖暖的晨光割成了碎片,有人连她的人影都没看清,就倒地受伤。 白衣人静静地看着她一边倒的杀戮,如同欣赏一部动作巨片,神态安祥干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清瑶收拾完所有的劫匪后,却见那人施施然向前走出好远,不由好笑,这个人还真逝怪,怎么说自己也是救了他一命,竟然连声谢也没有。 她本无所谓,反正打发几个毛贼对她来说权当练手,只是 拦在白衣人身前,穆清瑶向他伸手。 隔着一层薄纱,穆清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清湛湛的目光,甚至还含着一抹戏谑。 "你在黑吃黑"动听的声犀肯定的语气。 穆清瑶脸色不变:"不能算,黑吃黑的话,本姑娘现在应该是抢光你的银两,再将你扑倒在地。" 许是没遇到过如此豪放的女子,那人身子一僵,好半晌都没说话。 穆清瑶前世与杀手们在一起打混,什么样的粗话没说过,早就习以为常,见他不语,手往前一递,简单直接道:"劳务费,我替你打发了这群屑小,你付我劳务费,咱们两清。" 那人一脸无辜:"我又没请你" 怎么会有这样不讲道理,不知好歹的 "我不介意替那群屑小完成未竟之事。" 穆清瑶出手如电,一个金色的绣花荷包在手,果然沉甸甸的。 她说了,如果不是她,他就会被抢光银钱,被人扑倒 现在银子被她抢了,接下来白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象足了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对,一只狼口下的小白兔,他真将她当成大色狼了 冷冷一笑,拿出二十两银子,扔回荷包转身就走。 纤秀的身影,脚步孤独却稳健,公孙昊竟然舍得将这么有趣的人儿休弃 白衣人笑容清浅,黑如点漆的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随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揭开瓶盖,将药米分撒在尸体之上,随即,白烟升腾,几具高大的尸体瞬间化为血水,尸骨无存。 京城北靖侯府,高大的漆黑的牌扁上刻着靖北侯府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两尊石狮威风凛凛地立在门前。映衬得这高门大院越发冷冽威严。 穆清瑶抬头看眼那红漆的铁门,抬步向前走去。 北靖侯府正院,公孙宁儿正斟了一杯茶给侯夫人顾氏,笑容娇巧可人:"娘,请喝茶。" 顾氏接过茶,喝了一口,嗔她一眼道:"今儿这么乖怎么没出去玩" 公孙宁儿转到顾氏身后,乖巧地给顾氏锤背:"雪落姐姐和大哥出去赴诗会了,宁儿不喜欢诗呀赋的东西,宁愿在家里陪娘亲。" 顾氏满脸笑意:"你呀,成天就喜欢打打杀杀的,怎么就不多学学雪落,女儿家就该斯斯,那样才招人喜欢嘛。" 公孙宁儿一撅嘴道:"斯斯有什么好穆清瑶不是最斯文么大哥还不是不喜欢。" 顾氏脸一沉,嗔道:"没事提她做什么一个疯婆子。" 公孙宁儿见母亲不高兴,忙道:"不提她就是,不过,娘,那疯婆子的陪嫁在您手上吧。" ☆、第四章:回侯府1 顾氏秀眉一蹙道:"那是你大哥的东西,你莫起歪主意。" "娘,大哥如今跟雪落好了,她可是丞相之女,家财万贯,陪嫁定比顾家更丰厚,大哥肯定不在乎,不若您把那点子田产铺面划在女儿名下,将来女儿嫁得好,娘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顾氏沉眉道:"你大哥怕是不依,再说了,你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我北靖侯府怎么说也是爵贵之家,还会少了你的嫁妆" 公孙宁儿眼波流转,蹲下替顾氏锤腿,俏脸晕红,微羞着说道:"娘,晋王世子要选妃,女儿想参选" 顾氏眼睛一亮,可又似想起什么,黯淡下来:"晋王哪是咱们家能高攀得上的,他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的王爷,手掌军政大权,晋王世子妃这个位置,多少世家女子在抢啊。" 公孙宁儿黯然道:"是啊,晋王府贵气逼人,世子也是俊美无俦,女儿曾见过他一面,那相貌,真真比坠落凡间的谪仙还要清俊儒雅" "既是如此,你就快死了这条心,娘给你找门家世相当的人家才是正理。"顾氏趁机说道。 "可是娘,女儿对他一见钟情,自此看谁也不上眼,娘,女儿此生非嫁他不可。"公孙宁儿的眼中浮起泪意,哀求道。 "可是"宁儿是自己最疼爱的嫡女,她的眼泪打湿了顾氏的心。 "娘,女儿听说,晋王世子虽然才貌绝佳,却是个病殃子,许多世家虽然想与之联姻,却多有顾忌,谁又愿意女儿嫁过去就有守寡的可能呢所以,只要咱们家心诚,又备上丰厚的嫁妆,女儿还是有机会的。" 顾氏听得心动,若是能与晋王府联姻,对靖北侯府只好不坏 "咣当"一声巨响,大门被踹开,守门的丫头惊呼:"大少奶奶" 母女俩同时抬脸,只见浅紫色纱衣拂动,清丽的女子踏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正堂。 "你你是人薯"公孙宁儿脸色泛白,指尖发抖地指着前方。 丰唇微勾,唇边笑容清冷讥诮:"你说呢" 声音阴冷冰寒。 公孙宁儿吓得胆都快破了,瑟瑟躲到顾氏身后:"你你明明就死了啊,鬼,娘,她薯。" 顾氏比较镇定,厌烦地喝斥道:"你还敢进公孙家的门,来人,将这疯婆子赶出去。" 四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而入,她们个个都身负武功,齐齐向穆清瑶扑来。 顾氏拍着公孙宁儿的肩安慰:"别怕,就算她薯,娘也照样将她打回阴曹地府去。" 公孙宁儿这才镇定了些,转念又想起这疯婆子根本就没有武功,自己可是二级武师,就算她没死来寻仇,莫非还怕她不成 顿时眼神变得阴狠凌厉,负手看着。 果然四个婆子很快捉住穆清瑶将她往外拖。 公孙宁儿唇边露出讥笑:"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只见那原本柔弱无能的少女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脱开四个婆子的桎梏,浅紫色的身影如飓风一样旋转起来,四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来不及惨叫,就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当中,全是被一击割破喉咙。 "你"公孙宁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她自忖,就是身为二级武师的她也未必能在一息之间击杀这四个婆子。 顾氏也是满脸震惊,话都说不出口。 紫衣少女冷冷地逼近,清丽的双眸冷若冰霜,气质冷厉如索命罗刹。 "你你不要过来"顾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原本被她凌虐惯了的儿媳妇突然如此凌厉强悍,她又心虚又害怕。 "娘,别怕。" 自己可是二级武师,这个疯婆子昨天还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不信她能在一天之间练成绝世武功。 如此一想,公孙宁儿很快镇定下来,上前一步护住顾氏,打开架式。 穆清瑶能感受来自前方的压迫,那是练武之人内力散发时的气场,对她这个毫无内息之人来说,无疑噬强大的迫力。 可这又岂能难倒她杀手一生要遇上多少个体力武力强于自己的对手 对付如公孙宁儿这样的初级武宅她有的是经验。 公孙宁儿感觉不到对方的气场,心中一喜,明白穆清瑶还是一如从前,毫无内息,唇酱起一抹阴笑,抬脚直踹对方的心窝,这一招旋风神腿,她屡试不爽,多少人败在她腿下。 何况是没有内息的之人,她相信,这一腿踢中,穆清瑶不死也要吐血。 对面的人不躲不避,沉静地等着她一腿踢实,就在公孙宁儿以为一击会中时,她突然动了,身子如弹簧一样向后一仰,柔弱的手臂无骨般缠住她的腿,再一拧。 公孙宁儿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 紧接着就是剧痛,她忍不住一声惨叫:"啊" 顾氏的心猛揪起来,只见自家女儿的腿以不可能的角度屈扭,软趴趴地垂放着。 "宁儿"顾氏颤声痛唤。 公孙宁儿痛得快要晕过去,抬眸间,紫衣少女缓缓附下身,明丽的大眼满是蔑视:"宁儿妹妹" 声音一如从前清朗端雅,可听在公孙宁儿耳里,如同催命音符。 她梗着脖子强自不服输:"好不要脸的疯婆子,被休了还敢回来"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公孙宁儿被打晕过去。 穆清瑶看了看自己微红的掌印,蹙了蹙眉,似乎很不习惯打人耳光。 "你你好大胆子,穆清瑶,你还有一点为人嫂子的样子吗"顾氏习惯了在穆清瑶面前摆婆婆架子,到了此时此境还不忘拿乔。 嫂子好陌生的称呼,穆清瑶的心突然轴痛了一下,莫明地看着地上不醒人事的公孙宁儿。 ☆、第五章:重回侯府2 三年姑嫂情分,她待宁儿如亲妹妹,一直疼爱忍让,可公孙宁儿呢 头上的伤还隐隐作痛,眼前浮现出公孙宁儿狰狞地抓住自己的头往墙上猛撞的样子 属于原身的思想纷至沓来,穆清瑶忙甩甩头,将不必要的软弱甩赚冷笑: "呵呵,嫂子天下拽着嫂子的头发往墙上撞的小姑吗" 顾氏脸一白,穆清瑶在街上被人虐杀的事她也听说了,只不是不知道被何人所为,听她如此说,莫非是宁儿 怪不得她会对宁儿下此重手。 明知女儿错了,顾氏护短惯了,冷着脸道:"你已被昊儿休了,还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穆清瑶逼近顾氏一步道。 "嫁入侯府三年,你连个蛋也没生,还有什么是属于你的"顾氏蛮横低吼。 心口又是一恸,三年无所出一个还是处子之身的黄花大闺女要如何生孩子 那个男人自她嫁进来,又几曾正眼看过她 他喜欢的是贺雪落,那是当朝宰相的千金,比起她这个江南商家之女,身份何止强了百倍 他恨她拦了他的青梅竹马情,他恨她阻了他的青云路,三年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又怎么生孩子 "我的嫁妆呢夫人,你霸占了三年,现在还不想还给我吗"强忍酸涩,穆清瑶又逼近一步,目光凌厉。 顾氏心虚地连连后退,怒道:"大胆贱妇,你心狠手辣,残杀妾室庶子,犯下滔天罪行,本夫人念在三年婆媳情份,不将你送官法办,你还敢妄谈嫁妆,你那点子财物,早补偿给了紫云父母,分文皆无。" 一阵晕眩袭来,眼前闪过紫云苍白的脸,血肉模糊的肚子,和那被击出体外未成形的孩子,多么残忍而惨烈的画面。 一股冷意如风刀一般刺进心口,冻得穆清瑶整个心脏都成了冰块,猛上前一步,揪住侯夫人的胸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紫云我为什么要杀她"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顾氏终于害怕起来,颤声:"分明就是你嫉妒"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纤细的手指如钢钳一般掐住了她喉咙,呼吸一阵困难,她仿佛听到了阎罗的脚步声。 "住手"门外传来一声猛喝,顾氏眼睛一亮,可穆清瑶看也不看身后,手指骤然用力,顾氏呼吸一窒,不得不如狗一样吐出舌头。 "清儿,你在做什么" "还不速速将你婆婆放下"北靖侯脸色沉郁,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婆婆一个被休的弃妇,何来婆婆"穆清瑶冷笑,连眼神也不愿意给北靖侯一个,但却还是松了手,要杀顾氏很容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何况,大锦也是讲法律的,她犯不着为了顾氏陷自己于险境。 "被休你何时被休了"北靖侯怒喝。 顾氏喘了一会气,心虚地别开眼:"侯爷,你出征才回府,不知她害死了紫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是认定她是杀人凶手三年来,她恭顺孝敬,象个奴婢一个用心服侍顾氏,尊她敬她一如自己的母亲,可顾氏呢几曾拿自己当儿媳待过 心,象被戳了个大洞,空荡荡地痛。 "你亲眼看到是清儿下的手"北靖侯怒问。 "虽非亲眼所见,但是"顾氏辩道。 "既非亲眼所见,便有出入,清瑶是什么样的人为夫清楚。"北靖侯凌厉的瞪着顾氏道。 又放软了声音对穆清瑶道: "清瑶,你别难过,有什么委屈跟爹说,爹替你作主。" 在北靖侯府三年,受公孙昊冷落,婆婆凌虐,小姑刁难,只有公公北靖侯疼她,待她如亲生女儿。 她恨顾氏,恨公孙宁儿,更恨公孙昊,但面对侯爷温言劝慰时,却狠不下心来拒绝,今天明明是来复分,拿回自己的东西,然后永远离开北靖侯府的 "清瑶,先回去吧,爹爹保证,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平生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 眼睛微湿,穆清瑶退后一步,向北靖侯行了一礼。 从正堂走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庭院,穆清瑶心中酸涩难忍。 ",真的是你"一个纤弱的人影便飞奔过来,跪扑在脚下。 "墨玉"穆清瑶不太确定眼前的人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 "还认得奴婢太好了,您没疯。"墨玉惊喜抬头,满眼是泪。 "你怎么这副模样了"记忆中的墨玉清秀可人,长着一张圆圆讨喜的脸,可眼前的少女形容憔悴消瘦,面色肌黄,简直判若两人。 ",您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墨玉抹了一把泪,欣喜地站起来扶她。 自己这个主子被赶出侯府,陪嫁丫环没被卖掉算是庆幸了,没有主子护着的奴才,日子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当日被顾氏指认为杀紫云的凶手,墨玉拼死相护,被顾氏下令打了三十板子,如今也不知她的伤势可痊愈 "回去吧。"看了眼墨玉,穆清瑶反手扶住她。 回去回哪里屋里现在正坐着贺相国千金贺雪落的大丫环,回去,只怕又要遭罪,侯府还容得下她们主仆么 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第六章:拿了我的还回来1 墨玉茫然怔忡之时,穆清瑶已经率先走了,她忙跟上。 槐阴院里,一个长相俏丽的丫环正指挥下人整理房间。 "这件,还有这件,还有这个,都是那疯婆子的,统统给本姑娘砸了扔出去。" 穆清瑶走进院子时,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胆瓶摔正在她脚下,紧接着,就是小叶紫檀的箱笼,还有她的衣服,拖拖曳曳踩了一地。 屋里传来尖锐狂妄的声音:"这红木床也砸了,疯婆子睡过的,可不能让我家看见" 墨玉气得脸都白了,却担忧地拉住穆清瑶就往外拖。 "作什么"穆清瑶皱眉。 "走吧,,咱们咱们去外面住,奴婢还有些体已"墨玉含泪央求。 "为什么要去外面这里是我的家。"穆清瑶扒落墨玉的手,平静地往里走。 槐阴院的仆人见她回来,一个个象看见鬼一样呆了,有的眼里流下泪来,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上前行礼。 "谁在屋里面" ",是贺跟前的碧莲。"贺人还没嫁进来,她的大丫环就已经在槐阴院里呆了好几天,俨然一副当家主事的样子。 哪里把院里的旧人看在眼里过 尤其是以前得用的人,更是被打的打,卖的卖,只有肯背叛投靠她的,才给口饭吃。 侯夫人明明知道贺的嚣张,却睁只眼闭只眼,根本就不管,任由贺家人在槐阴院为所欲为。 不少仆人同情而又担忧地看着这位早就疯了的大少奶奶,她素来软弱胆小,又是被休了的,这当口回来,不是自取其辱么 那碧莲虽然只是个丫环,却性子泼辣张狂,大少奶奶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来人,把这扇破屏风也扔出去怎么还不来人"碧莲久等不见人进去,气冲冲出来。 "你你是人薯"看见穆清瑶活生生地立在院里,碧莲快吓破了胆,那天明明看见她被三位一同打死了,怎么又 "鬼,接你去阴曹地府的鬼。"声音冰寒刺骨。 碧莲打了个寒战,就见紫影瞬移,她来不及反应,只听到自己手臂被折断的喀嚓声。 "啊" 碧莲后知后觉的惨叫声响彻槐阴院上空。 所有的仆人都看呆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大少奶奶打断了碧莲的手臂 这怎么可能 几乎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手。 她她真的是大少奶奶 软弱无能,半疯半癫的大少奶奶 "你敢打我"一阵剧痛过后,碧莲终于反应过来,她也是练武之人,竟然被穆清瑶这个废人折断手臂 凶狠地怪叫一声,猛然向穆清瑶扑去。 "小心"墨玉忍不住提醒,碧莲凌空飞态分明就是致命的招式。 穆清瑶悠然浅笑,目光清冷,迎着扑来的碧莲岿然不动 "噗"如破麻袋摔落,碧莲象只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抽0搐,脚踝出,血如泉涌。 墨玉目瞪口呆,她她竟然避开了碧莲的雷霆一击不说,还割断了她的脚筋,好快的手法 这样的能力,怕是四级武师也不一定能做到。 ",,你你会武功了。"碧莲喜出望外。 武学废人的身份让受尽白眼,没想到,死了一回,竟然 "贱人,敢打我,我家不会放过你的。"断了一条臂一只脚的碧莲犹咬牙切齿骂道。 她可是贺家的人,贺相权倾朝野,侯爷也惧怕三分,又是贺雪落最宠的丫头 仆人们不抽心揪紧。 "出了什么事"清朗而熟悉的声音,穆清瑶的心咚地猛跳了一下,象被重物击中一样。 皱了皱眉,真是没用,只听到声音就开始慌了,原身对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痴情。 ",,你要为我做主啊,这个疯婆子她"碧莲惊喜地大叫。 穆清瑶缓缓转身,只见一对男女缓缓走来,男子儒雅俊秀,女子清丽妩媚,肩并肩,手牵手,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心,象被人攥在手,毫不留情地一捏,好痛 早就知道,他爱的是贺雪落,但这一幕还是了她。 微微垂眸,敛去眼中不应有的伤痛。 她起死复生,再站在他面前时,他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握着贺雪落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当着妻子的面与情人手牵手,他没有半点惊慌与愧疚,眼神平淡得仿佛她只是个与他无关的路人。 看见被自己亲手刺死的人又出现在面前,贺雪落的惊慌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迅速看了眼碧莲,微皱眉,笑道:"穆姐姐,好久不见" 如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打招呼,手仍在公孙昊的掌心里,并未抽出,似乎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穆清瑶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她是谁"穆清瑶回头问墨玉。 "她是贺啊。"不解她为何发问,墨玉担忧地回道。 "哦,不是青楼姑娘"穆清瑶一脸认真。 "啊"墨玉怔了怔,随即强忍笑:"哦,好象不是。" 堂堂的相府千金被当作青楼姑娘贺雪落的笑凝在脸上,一丝狠戾在眼中一滑而过,随即受伤的看向公孙昊:"昊哥哥,穆姐姐她" "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公孙昊不耐地说道。自他进来,往素爱他如狂的穆清瑶便只看了一眼,目光淡漠得如同他是空气,这让他很不习宫也有丝恼火。 "也是,你看我怎么忘了,穆姐姐疯了。"这么快就扳回一城,贺雪落得意洋洋,有什么反击比来自公孙昊嘴里更有伤害值呢 果然,穆清瑶纤细的身子微颤了颤。 ☆、第七章:拿了我的还回来2 本以为,她会象平日一样伤心地哭,没想到,她冷冷地转过身去道: "墨玉,拿纸笔来。" "要纸笔作什么"墨竹满是诧异,这次回来后,与以前大不相同,她不懂的心思。 "小叶紫檀,一个小盒子也值一百两,何况是一个大箱笼,按市价算嗯,该是两千两吧,墨玉,记下。"穆清淡淡地念道。 ""记下要做什么 "我的话你不听了吗"穆清瑶淡淡地看着墨玉,明明平平静静的眼神,却有股迫人的威势,墨玉恍然,忙拿来纸笔。 "青花瓷瓶,官窑贡品,全大锦也没有几件,我爹花了五千两银子才置来的,记上。还有这个,前朝的香炉,值五百两,还有这个"穆清瑶不停地清点着地上物品,墨玉全仔细记录下来。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那些东西难道比他还重要吗 见穆清瑶自顾自地清点着院里的碎渣,公孙昊受到前所未有地冷落,恼火地向房里走去。 她这种旁若无人的主人姿态是什么意思不是早被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想赖在这个家里贺雪落比公孙昊更加恼火,只是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跟着公孙昊一同往房里去。 ""碧莲痛得快晕过去,可自家来后,连看也没多看她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贺雪落似乎才看到受伤的碧莲,惊叫道。 "是疯婆子,是她,她打伤了奴婢。"碧莲哭道。 "穆姐姐,你为什么要伤碧莲昊哥哥,你看,她把碧莲的脚筋挑断了,碧莲残废了啊。"贺雪落扯住公孙昊的衣襟,伤心地哭了起来。 好一副主仆情深,为碧莲难过的样子。 挑断脚筋碧莲是练武之人,而穆清瑶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 "送她回去诊治吧,你们贺家不是有续骨膏吗"公孙昊烦躁说道。 他竟然帮着疯婆子 贺雪落心一沉,却看出公孙昊脸色不太好,喜欢他很多年了,但他明明休了穆清瑶,却并没向自己提亲,这让她有点着急,如今穆清瑶又回来了,他虽然还是其一副冰冷厌恶的样子,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中,赶赚还偏袒穆清瑶。 如果这个时候非要替碧莲出头,肯定会遭他烦。 贺雪落暗暗忍下这口恶气,吩咐道:"来人,快送碧莲回府医治。" "不许住"贺雪落眼前一花,就见碧莲被高高吊在老槐树下。 谁干的,好快的手法 贺雪落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有可疑的高人。 "想带走她也可以,只是,先赔了我的损失再走。"正疑惑间,一张字据飘到她眼前,穆清瑶冷漠地看着她道。 "损失什么损失"贺雪落皱眉,她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难道真有高人躲在暗处帮助穆清瑶不然,这个武学废人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这是你的丫环损坏的物件清单,按市价计算,统共两万五千八百两银子,贺,请签字吧。"穆清瑶再一次将清单往前一递。 "什么物件我不明白。"碧莲的所作所为自是听从她的吩咐,贺雪落故意装糊涂。 而且,只要碧莲不承认,这个院里没有一个敢当着自己的面指认碧莲,穆清瑶,我就砸了你的东西,你又能耐我何我半两银子也不会赔给你。 她淡淡地看向众人,果然,仆人们默然,有的更是低下头去,生怕扯上自己。 早知道她会如此。 穆清瑶唇酱起一抹讥诮,走到碧莲面前:"碧莲,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碧莲正打算着要反咬她伤了自己,没想到,她这么问。 "疯婆子,我警告你,快放了我。"碧莲有恃无恐地骂道。 "蚀肉米分,你脚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嘛,不过,只要洒上一点点蚀肉米分,我相信,很快就能看见你的骨头。" 穆清瑶浅笑晏晏,指甲轻弹。 "嗷"碧莲痛苦惨叫。 脚腕上的伤口正以看得见的速度腐烂,院子里很快飘扬着腐肉的臭气。 所有的人都目瞪可呆,不忍直视。 "你住手"贺雪落怎么也想不到,软弱无能的穆清瑶变得如此残忍可怕,当着她的面凌虐她的丫环,这是在打她的脸 "再不说,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也洒上蚀肉米分"穆清瑶却连看都懒得看贺雪落一眼,把玩着手上的刀片,浅笑如花。 "我说,我说。"碧莲真的吓破了胆:"是我,是我砸的,可都是让我干的。" "是我让她干的又如何你已经被休了,不是这里的主子,昊哥哥才是,我摔的都是昊哥哥的东西,昊哥哥都不怪我,与你何干"贺雪落说完,含泪看向公孙昊,神情楚楚。 公孙昊果然皱眉道:"一点旧东西,摔了就摔了,用得着大动肝火么" 一点旧东西 那都是自己的赔嫁,全是爹娘给她的东西,他凭什么这样说 "公孙昊的"穆清瑶唇酱起一抹讥笑:"这个院子里,除了这几间破房子,所有的财物全是我穆清瑶的赔嫁,有哪一件是他的东西" 靖北侯府名头虽大,可家道早就开始中落,不复当初太祖初封爵位时的风光。 也正因家境没落,维持表面的风光开销又大,所以北靖侯府才会拿世子的婚事与富商联姻。 穆家是江南首富,几乎富可敌国,而穆清瑶作为穆家的嫡长女,嫁妆之丰厚可想而知。 成亲前,穆家为了不让自家女儿受委屈,提前将婚房布置一遍,屋里的东西几乎全换成了新的。 公孙昊平生最恨的就是父母将他的婚姻当成了买卖的工粳拿他的终身幸福维持侯府的表面风光,而且,因为娶了商家女,他也成为了京城爵少中的笑柄。 穆清瑶的话犹一巴掌,尤其还是当着贺雪落的面打的,更让他羞恼,他厌恶地看着穆清瑶:"商家女就是商家女,满身铜臭,穆清瑶,我已经休了你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三年来,他要么视她为无物,要么就嫌弃鄙夷地看着她。 心又是一阵抽痛 ☆、第八章:拿了我的还回来3 渣男,除了一副俊朗的臭皮囊几乎一无是处,真不知道以前的穆清瑶喜欢他什么,冷冷一笑,目光冷厉如刀:"满身铜臭那你有没有在自己身上闻到臭味世子爷怕是忘了,你头上戴的东珠玉冠,身上穿的锦罗袍,腰间挂的翡翠如意,可都是我穆家的铜臭,既是这么嫌弃,麻烦你全脱了吧。" 说话间,身形如轻烟般飘动,悄无声音绕着公孙昊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刚才还白衣飘飘,风流潇洒的公孙昊,此时披头散发,只着一件中衣立在院中,看起来既狼狈,又仓惶,有点象落水狗。 他头冠、外袍则被割成根根布条散落在地,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谁也没看清穆清瑶是如何出手的,更不明白,堂堂大锦武考探花郎,竟然被个武学废物给剥光了衣服而不自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简直就是耻大辱 比打他耳光还要令他没脸 公孙昊气得双手紧攥拳头,目光几乎要吃人一样看着穆清瑶。 比耻辱更让他震惊的是她的武功,诡魅迅捷得不可思议。 不,她没有武功他的武功已经练到了七级,在大锦年轻一代的武者中,已是绝对的佼佼宅刚才她行动时,感觉不到半点气息和内力。 所以他才没有防范。 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强大很神奇。 因为就算没有防范,以他的能力,在遭受袭击时,不可能没有半点感觉,就武者本能来说,也该有应急的对抗才是。可他竟然就是没反应过来。 "昊哥哥"贺雪落满脸不可置信地惊叫。 她这一叫,让公孙昊越发羞恼烦躁,也让他更加下不来台。 抬起巴掌便向穆清瑶甩去。 七级武师暴怒之下的掌力可想而知,穆清瑶感觉到他浑厚的掌风推枯拉朽一般向自己轰来。 三年夫妻,小心亦亦服侍,便是养条狗,也该养熟了,也该养出感情了。 这个男人,一出手便是想要她的命 正想躲开,眼角看到一抹藏青色衣角正匆匆赶来。 唇酱起一抹冷笑,迎着那掌风,她顺势一滚。 "呯" 靖北侯正好看见公孙昊将穆清瑶一掌打翻在地,顿时气得两眼冒火。 "清儿,你怎么样了"他忙去扶穆清瑶,就见她一口血喷了出来,心头一惊,眼里滑过一丝担忧和痛色,回手就是一巴着打去。 "孽子,你竟然敢打清儿。"靖北侯怒不可遏。 "父亲"公孙昊捂着脸,又羞又怒。 自得了武探花后,父亲有很多年没有苛责过他了,没想到,为了穆清瑶,竟当着贺雪落的面,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打自己耳光。 "跪下,向清儿道歉"北靖侯不容置疑地喝道。 "侯爷,您不能骂昊哥哥,不是昊哥哥的错。"贺雪落冲过来道:"穆姐姐划坏了昊哥哥的衣服,您看,她还把我的丫环碧莲伤了。昊哥哥只是气急了才教训她。" "清儿"北靖侯探询地看向穆清瑶。 穆清瑶什么也没说,清丽的双眼闪着晶莹而委屈的泪光,她默然地向靖北侯一福,打算回屋去。 她隐忍的样子让北靖侯心中一阵内疚,儿子不待见儿媳,他虽不常在家,却也心中肚明,如今儿子当着儿媳的面把贺雪落带回来,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这贺家看着端庄贤淑,实则刁钻任性得很。 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象是被抢劫过了一样,槐阴院哪里还象个家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地上的碎片,靖北侯斥问。 "侯爷,贺指使碧莲把的东西全砸了,说是屋里再不能留的东西。"墨玉早就恨透了贺雪落,趁机道。 侯爷看向贺雪落,目光凌厉,多年戎马,身上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杀气,贺雪落不由得微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呐呐解释:"我我是想置换一套新的,昊哥哥已经休了她" "谁说昊儿休了清儿贺,虽说你与昊儿情同兄妹,但也未免手伸得太长了些吧。"北靖侯浓眉倒竖,果然是这贺雪姐在从中作怪,害儿子媳妇不睦。 没休 贺雪落愕然,大眼立即盈满泪水看向公孙昊,满怀控诉。 "爹,她杀了紫云,又嫉妒成性"公孙昊急辩道:"这样心狠手辣,不贤不孝的女子,儿子决计不要。" 他还是认定她是凶手三年忍气吞生,小意服侍,真心相待,只差没有把心掏出去给他了,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不贤不孝,心狠手辣几个字评,剌骨的冷意如刀一样凌剐着她的心,被伤得鲜血淋淋,穆清瑶,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无情无义,为什么你还要为他心痛 北靖侯听了果然怔了怔,转眸看见穆清瑶苍白而绝望的脸,顿时心中一软道:"一个丫头,死了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定是你待清儿不公,才惹了她生气,以后再不许说什么休不休的话。" 虽然没有责怪自己,却也相信了公孙昊的那番话。 穆清瑶很想辩解:我没有杀人 但她淡漠地沉默着,并不解释。 "伯父,紫云肚子里可是怀着昊哥哥的亲骨肉啊,要不然,昊哥哥也不会痛下决心休了这个恶妇。"贺雪落趁机补充道。 "孩子紫云有了孩子"北靖侯眼中悲痛一闪而过,摆摆手,声音黯哑:"哪有丫环先主子生下子嗣的,清儿就算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休妻之事不许再提,昊儿,你以后好生跟清儿过日子,若让为父再知道你待她不好,为父定不轻饶。"靖北侯说罢,似是再不愿多呆,踉跄着离开。 公孙家这一代只公孙昊一个独子,侯爷早盼着孙儿,穆清瑶嫁进侯府三年却一直没有动静,侯爷自是失望,好不容易听说有了个孙儿,却被害死,心里的悲痛可想而知。 他临去时失望的眼神让穆清瑶很难受,象是在剜她的心一样。 侯爷竟然不许公孙昊休妻 "昊哥哥"贺雪落紧揪着公孙昊的衣袖,满脸泪水。 公孙昊的心里拱了一团火,又气又急又烦闷,他今天算是丢尽脸面了,又失信于贺雪落,更加恨穆清瑶,北靖侯一赚便狠狠地瞪着穆清瑶道: "人要脸,树要皮,我已经不要你了,你还赖着做什么究竟想怎样才肯离开" ☆、第九章:拿了我的还回来4 离开 好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偏不,姐不闹得你们死去活来怎能甘心 穆清瑶那条命不是白死的,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听了公孙昊的话,贺雪落这才觉得解气,得意而鄙夷地看着穆清瑶,被男人如此嫌弃驱赶,只要还有一点自尊,都不会再留下。 可谁知,穆清瑶脸上看不出半点痛苦与羞恼,而是面无表情地对她扬了扬那张字据:"人要脸,树要皮,欠债还钱,贺雪落,签字,两万五千八百两,限期三天内还清,迟一天,按一分利息算。" "商女就是贱,只认钱,可怜的昊哥哥,亏你还跟她夫妻三年" 贺雪落当然不会签字还钱,那多没面子啊,让碧莲来砸穆清瑶的东西,一是嫉妒这个女人霸占世子妻位三年,二嘛,当然是立威,让那些曾经服侍过穆清瑶的知道,她才是正经世子奶奶,他们的主子。 "不还是吧。"穆清瑶根本不把她的轻辱放在心上,一转身,抓住碧莲的拇指在字据上一按道:"贺非要赖帐,我也没法子,只是明儿我就会把这张字据复写几百张,贴满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也让大家看看贺相千金的真正嘴脸是什么样儿。" 公孙昊尚未真正休妻,当朝宰相千金就巴巴地命贴身丫环到北靖侯府,打砸公孙昊之妻财物,简直就是逼那可怜的商家女自休出门,抢人丈夫抢得如此嚣张跋扈,真正不要脸的又是谁 这要传出去,父相的脸还要不要了若是让朝中那些与父相敌对的人知道,定然又要拿之作文章。 贺雪落没想到穆清瑶会来这一招,顿时气得俏脸通红,恼羞成怒之下,顾不得许多,只想杀了穆清瑶才好,一抬手,凌厉的杀气便喷涌而出。 穆清瑶正要避其锋芒,贺雪落的手却被公孙昊拦住。 "昊哥哥,我要杀了这个贱人"见公孙昊帮着穆清瑶,贺雪落更气,怒道。 "这是在我家,雪落,不要乱来,一点银子罢了,赔她就是。"公孙昊柔声劝道。 是啊,北靖侯回来了,如果在侯府杀了穆清瑶,北靖侯定不会甘休。 "好,不就两万两银子么当我贺雪落拿不出来"贺雪落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签下自己的名字。 贺雪落带着受伤的碧莲气冲冲走了。 墨玉立在穆清瑶身爆看着贺家主仆苍惶而去的背影,觉得扬眉吐气,好象这三年所受的恶气在今天全给出了,她,真的不疯了,但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贺哪次来不是耀武扬威的,明明才是正经的大少奶奶,可她偏偏当着的面与姑爷亲亲热热,粘粘糊糊,哪里把放在眼里过。 每次只会躲在暗处默默伤心哭泣,对那时候的,墨玉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变了好,变得坚强,自信,也有主意了,再不是那个软弱可欺,一味逆来顺受的了。 只是,她怎么突然就会了武术 公孙昊只着一身中衣,贺雪落一赚他便回了屋。 穆清瑶也跟着进了屋,她要清点自己的财产,包括铺面地契,将来离开时,她都是要带走的。 一进屋,公孙昊正在找衣服,墨玉还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好,见了忙帮他拿出一套紫色绣竹锦袍来:"姑爷,穿这套吧。" 公孙昊接过正要穿,手里的衣服便被夺走。 "墨玉,本做的衣服都是铜臭味,可莫要熏坏了世子爷,另外找一件。"穆清瑶将衣服往地上一扔道。 "可是"满柜子全是做的衣服,找哪件是好 公孙昊等了半晌,也没见墨玉拿来衣服,自己往柜子里翻找,发现还真找不到一件不是穆清瑶做的衣服,三年来,这个屋里的一切都是穆清瑶在打理,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心血。 眼前不由浮现出过去的画面:深夜回来,她在灯下边绣花边等他,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不管他对她有多冷淡,她总温柔地微笑,嘘寒问暖,小意服侍。 他喝多了酒,她会亲自奉上醒酒汤,早上一醒,洗漱水便打好,练功回来,她会送上炖好的羹汤 寒风习习,只着中衣的他竟然打了个冷战,侧目看向正悠然坐在桌边提笔写字的穆清瑶,自她嫁过来,他就没认真看过她。 窗外的阳光清清浅浅洒在她白晳的侧脸上,衬得她越发肌白如玉,娇嫩剔透,以前温柔的眉眼此时变得清冷淡漠,却更透出一股清丽傲然的气质来,秀眉微蹙,秀气的鼻尖微微上翘,丰润红艳的唇瓣微嘟着,似嗔似娇 感觉有人窥视,穆清瑶微微侧目,公孙昊有种偷窃被抓包的窘迫感,尴尬地收回目光,却见她目不含着一丝厌恶,对,就是厌恶,再也不是以往的浓情与爱慕 没来由的一阵失落,胸口好生郁堵,象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让他透不过气来。 再次侧目,她却再也不看他了,当他如空气。 "墨玉,衣服还没找好么"他恼火地向墨玉发泄。 "只有这一件。"墨玉拿出一套灰不溜秋的旧袍子来。 那是三年前穿过的衣服。 虽然也是丝质的,但早就穿旧了,袖口起了毛边。 "这么旧"公孙昊嫌弃道。 "只有这一件了,姑爷不穿我也没办法。"墨玉放下衣服,懒得再侍候公孙昊,去替穆清瑶磨墨。 公孙昊只好不情不愿穿上,浑身都不自在,怎么看都不舒服,这才想起,三年来他一直穿着穆清瑶亲手为他缝制的衣服,由她打理好后的穿戴,出去总让人注目,再加之长相出色,他更是便被评为京城四公子之一。 京城乃王侯将相皇亲贵胄云集之地,以北靖侯世子之位能超越众多王孙公子成为京城前四,穆清瑶功不可没。 ☆、第十章:拿了我的还回来5 享受她的服侍照顾早就成为他的习宫也觉得是天经地义,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尽管他从来没拿她当妻子待过。 好吧,不就是一件一服么明儿让娘亲到云绣纺为自己多做几套就是,难不成没了穆清瑶,他还会变成乞丐 正打算出门去,穆清瑶道:"你又要去哪里"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就知道,她还是舍不得他的,等气一消,她又会象从前一样对他好,因为她爱他,他一直就知道。 "有事你少管我。"象往常一样,露出不耐的表情,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先把字签了再走。"穆清瑶递过一张字据。 "什么"公孙昊莫明其妙。 "这三年你在我这里支的开销银子,一直就没还过,今天一并结账。"穆清瑶摊开字据放在他眼前,似是生怕他看不清楚。 "你"公孙昊气结,他是京城四公子,出门应酬花销都大,侯府家底子薄,自己又只是五城兵马司里的一个小小五品武官,俸禄少得可怜,根本就撑不起开销,她带着丰厚的嫁妆进来,自她手里拿钱用早成了他的习惯。 他认为,自己牺牲了婚姻,牺牲了幸福,给了她这个低贱的商家女一个侯府世子奶奶的地位,她该感恩戴德,拿她银子花天经地义,用她的钱,是给她面子,给她恩惠,从没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用女人的钱有多么不合理,有多么无耻。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还,更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来跟他算这笔帐。 "穆清瑶,你在做什么你敢跟我算帐,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他恼羞成怒。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你我。"穆清瑶半扬了眉,讥诮地看着他。 "亲兄弟怎么和你我一样,你我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要分得这么清楚吗"公孙昊气得大声喝斥。 "夫妻一体好笑,世子爷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已经休了我。"穆清瑶轻蔑地睨着他道。 "你"他好象真忘了,他曾经写下过休书,她再也不是他的妻了,她在跟他分家 不对,她不是死都不肯被休么他记得,她当时胆敢将休书给撕了,说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怎么现在,竟是一副巴不得跟他算清账,好各奔东西的样子 他不相信,她对自己真的没有感情了,她是爱他的,爱得死去活来,要不然,也不会隐忍三年,受尽冷遇还无怨无侮地跟着他了。 她现在,只是气他写了休书,气他赶她出家门,对,她只是在跟他斗气。 "休书不是被你撕了么现在又来闹什么我有事要出去,你少来烦我。"说罢,公孙昊飞快地朝外走去,生怕被继续拦住。 ",姑爷这是不生你的气了不休你了"看着急冲冲逃离的公孙昊,墨玉很高兴。 穆清瑶嘴酱起一抹冷笑,他不休我,我却要休他,平生最瞧不起用女人钱还不拿女人当人看,打女人的臭男人。 这辈子就算打单身,也不会跟这种无品渣男过一辈子。 "墨玉,我的田地铺面的契书都放在哪里"懒懒地喝了一口茶,穆清瑶问道。 墨玉脸色一黯,眼圈红了:",你忘了,契书都被夫人拿去了。"要不是什么都被夫人攥在手里,也不至于任夫人拿捏啊,当初死劝,叫不要把家底子全交了,可为了讨好夫人,让夫人待她好些,实诚地将所有的嫁妆都交给了侯夫人掌管。 "你是说,当初我一点财产也没留" 墨玉。 这个穆清瑶,还真是个死心眼儿,以为自己实诚待人,就会得到真情回报,半点也不懂得自我保护,活该被这对渣母子欺负。 怪不得被赶出府门后,身上没几文钱,还真是傻到家了。 再一次拿出嫁妆清单,穆清瑶不得不为穆家的富有咋舌,嫁个嫡女,穆家竟赔了十万银之巨,这些还只是压箱底的现银,在京城的铺面就足了三十多家,且家家正在营业中,京城,包括京郊,通州一带的田产,田庄有五百倾之巨,这样的嫁妆,足够养活整个北靖侯府了。 再加上珠宝首饰,贵重摆件之类,说穆家赔了百万一点也不为过。 奶奶的,这样的富家千金,若放在现代,带着如此之巨的嫁妆出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得了这样的媳妇,还不当神一样供着 可怜穆清瑶,相貌出众,性格温柔贤惠,待人诚实单纯,还带着金山来到公孙家,结果却成了欺负的对象,公孙家,上至主母世子小姑,下至丫环仆从,哪个真拿当正经世子奶奶过 不过是个自动取款机罢了。 养活了整个北靖侯府的穆清瑶,竟然没有尊严的在这个府里生活了三年。 最后还被冤杀人,扫地出门,顾氏和公孙昊没将她送交官府,以杀人罪论处已是仁慈。 "这些个地契田产,我要拿回来。"穆清瑶手指轻点,自言自语道。 "哪那么容易,夫人从手里拿去后,就一直管得死死的,自个要钱用,都得向夫人讨要。"墨玉气愤不平地道。 "我的那些陪房呢我记得娘给我陪了七六房人,不是有三房管着田庄,两房管着铺面么只要这些收益实际在我的人手中控制,我就有办法拿回来。"穆清瑶道。 ☆、第十一章:赔钱 一听这个墨玉更来气:"怎么都忘了,管着田庄的三户人里头,王三家与李清家早就被夫人寻隙给了差事,还是您自个给下的令,张老九则是投靠了夫人,如今替夫人办着事呢,至于管铺子的两家,只有穆忠现在还掌管着五家铺面,那也是最不赚的五家茶叶铺子,其他的,全被夫人换了掌柜,收益全交归夫人掌管了。" 也是,顾氏想要夺她的嫁妆,自然要换上她信得过的管事。 "我当初没蠢到把契书都转让吧,契书所有人现在应该还是我。"穆清瑶真为原身不值,这姑娘要么就是太过单纯善良,要么就是蠢到家了。 "那倒没有,夫人倒也提过,只是你说,那些契书要转让,得老爷签字才行,夫人听了,这才作了罢。"墨玉松了一口气道,穆家老爷可是生意人,能将穆家生意做遍全大锦,甚至遍布相邻几个国家,可不是一般的人,精明得很。 只是生了这头脑简单的大,老实软弱受人欺。 当初故意在契书上写明这一条,怕也知道自家女儿简单,离着靖北侯府吧。 也就是说,契书的所有人还是自己,只是被顾氏霸占着。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得多了。 "咕噜咕噜" 穆清瑶奇怪地看向墨玉。 墨玉脸一红道:"奴婢没用早饭" 也到了午饭时了,是自己疏忽。 "张妈应该做了饭吧,摆饭,一会你就同我一起吃。"穆清瑶内疚地说道。 墨玉却没有动,为难地看着她。 "怎么" "离府后,张妈一家子就被卖了,如今槐阴院没有小厨房了。"墨玉难过地说道。 张妈一家是穆清瑶的陪房,主管院里的杂事和厨房。 对穆清瑶也很忠心,竟然被卖了。 "你可知道她们一家卖到何处去了" "不知,不过,那人牙子奴婢倒是识得,一会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你和院里的人都去哪里用饭我的饭呢"等拿回嫁妆,一定要把张妈一家赎回来,现在先解决吃饭问题。 "奴婢几个是由王昆家的提饭来,姑爷则是到正院同侯夫人一起吃,至的"墨玉担忧地看着穆清瑶,快过饭点了,顾氏根本没派人过来请过去用饭,怕是早就忘了。 "王昆家的不是大厨房里的小管事么她仕氏的人。"穆清瑶皱眉道:"怎么没人叫你出去吃饭" 墨玉红着眼垂首,不想让穆清瑶看见她眼里的委屈。 看来,王昆家的就没打算让墨玉吃饭。 穆清瑶冷笑,好个捧高踩低的货,当初自己可没少打点这些顾氏的身边人,拿了不少好处,不知恩便罢了,竟然敢欺负她的人。 "走。"穆清瑶拉起墨玉的手就往外走。 饭菜分发完毕,王昆家的将剩下的馒头与凉菜放好。精面做的白馒头,侯府后街上那些吃不上白面馒头的穷街坊愿意出两个大子一个。自少奶奶离府之后,她就克扣着少奶奶跟前人的吃食,倒成了一笔不错的收入。 反正夫人知道了,也是争只眼闭只眼,那些人只要不饿死,倒还没一个敢告状的。 门,从外被推开,墨玉扶着穆清瑶进来。 王昆家的愣了愣,早知道少奶奶回来了,但以她那软弱的性子,就算发现自己克扣墨玉几个又如何自己是夫人的陪房,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 王昆家眼里滑过一丝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 "少奶奶"她装模作样上前给穆清瑶行礼,却只是草草福了福,并不屈膝。 穆清瑶越身而过,根本不理睬她。 吃饭的仆人都停下筷子。 这些人,以前都在槐阴院当差,有的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房,有的是侯府的旧人。 不管是哪种人,都不是忠心于她的。 当初她被顾氏从府里赶出去时,这些人要么沉默,要么急于讨好顾氏,没有一个敢替她说话,哪怕偷偷溜出去送点衣食也好。 只有墨玉,因为向公孙昊辩解哭求,被顾氏打了板子拖到柴房里关了,没死是她命大。 有人先前在院子里见识过她的厉害,起身想行礼。 穆清瑶挥手道:"继续用饭吧,不用多礼。" 明明脸上带着清浅的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往日蕴满愁绪的眸子此时清亮剔透,那目光,如一柄尖锐的利剑,能直透人心。 没有人敢再拿筷子,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我说了,让你们吃。"穆清瑶收了笑,声音轻慢,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慑。 桌上人互看一眼,胆怯地拿回筷子,硬着头皮继续吃饭。 王昆家的感觉不对劲,这还是以前的大少奶奶么 这些人,为什么好象都怕她 "大少奶奶"她噙着笑想说几句缓缓气氛:"奴婢正打算给墨玉姑娘送饭过去呢,没想到她就来了" 说着,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刚收好的饭菜提了出来。 穆清瑶接过,拿了一个馒头递给王昆家的:"吃" 王昆家的愣住,摆手道:"谢大少奶奶,奴婢吃过" "我说,让你吃"馒头往前一递,声音冰寒刺骨。 她眼神太过凌厉,象含着冰锥子,王昆家的颤颤接过,张口咬去。 修长的玉手突然就捏住她的吓巴,她不得不张大嘴,一整只大白面馒头猛塞进来,直至塞满她的咽咙,她被卡得面红耳赤,无法呼吸,双手无助地划动,鼻泪泗流,不多时,便眼睛翻白,晕死过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只馒头会塞进自己的喉咙里。 "我看以后还有谁敢克扣墨玉的嚼用。"穆清瑶拍了拍手,冷冷地说道。 在坐的仆人们全都扑通跪下,垂头,谁也不敢吱声。 穆清瑶拉了把椅子坐下,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道:"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现在就离开槐阴院,你们爱在哪办差在哪办差,本少奶奶不管,但槐阴院决不收有二心的奴才。第二,忠心跟随本少奶奶,以后本少奶奶吃白米饭,绝不给你们喝稀粥。" 见了王昆家的下场,有人就算不情愿,也不敢做声。 ☆、第十二章:砸库房 "都不说话,那就表示你们都愿意效忠我了"穆清瑶漫不经心地问。 "我我以前是夫人院里的。"有个中年妇人起身,战兢兢地说道。 "好,你站那边去,还有人么"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其他人见她并没生气,接着也起来几个人,站到中年妇人身边去了。 "你们几个呢可想好了,将来是跟着本少奶奶么"剩下的几个全是她以前的陪房,或是在槐阴院当差多年,与她有些感情的仆人。 这些人,过去对穆清瑶并不算忠心,但是,穆清瑶被赶出府后,顾氏也不肯看重,差事待遇比以前更差,以前的穆清瑶虽然软弱无能,但大方善良,等他们不错。 之所以不太忠心,是觉得这个主子太过无用,斗不过顾氏,拿不到实权,让他们没有安全感,而此时的穆清瑶,简直变了一个人,冷静狠辣,世子爷和贺都被她整治了一番,看她现在的作派,顾氏以后未必是对手,跟着她,肯定要好过现在。 "少奶奶,奴婢原就是您的人,自是要效忠您的。"王妈妈首先哭着表忠心。 "是啊,奴才几个也是您的人,奴才哪里都不去,跟着少奶奶。" "很好。"穆清瑶淡淡一笑,对墨玉道:"这几个你都把名字记得,重新安排差事。" 墨玉点头道:"都是相熟的,不用写,奴婢也记得。" 那四个人眼睛不住地乱瞄,只盼着穆清瑶就此放过他们就好。 "你们几个也不用担心,只要替我办一件事,办完了,你们该去哪去哪,我决不为难。"这几个,原就仕氏派到她身边来监视她的,这三年,没少在顾氏跟前打小报告害她,其中长相干瘦的中年妇人刘氏,就是指认她杀了紫云的证人。 "不知少奶奶要奴婢几个做什么"刘氏眼神躲闪着,不敢与穆清瑶对视,她是这里面最害怕的一个。 "谁知道正院放米粮的库房在哪"穆清瑶淡笑着问。 "少奶奶问这个做什么"刘氏警惕地问。 "奴婢知道,就在正院厨房后面。"一个粗使婆子没刘氏想得多,快嘴道。 刘氏气得回头瞪了那婆子一眼。 穆清瑶将刘氏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却不露声色,笑道:"你们看,本少奶奶的厨房里,连一粒米,一滴油都没有,满院子的人都要吃要喝呢,麻烦你们几个想想法子,把槐阴院的库房给装满了吧。记住哦,粮油菜肉,一样都不能少。" "啊"四个婆子听得大惊失色,刘氏道:"奴婢几个没钱,到哪里给您找米粮啊" "这个,本少奶奶就管不了,就算是偷是抢,都由得你们,本少奶奶饿了,没米没粮,怎么做饭吃"穆清瑶一副爱莫能助道。 看几个婆子不动,穆清瑶淡淡地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道:"刚才在你们的饭菜里撒了断肠草的,你们几个都吃了,瞧这时辰,离发作不到三刻钟了。" 四个婆子都不相信,饭是大家一同吃的,不可能那几个没中毒,就她们几个中毒了。 "你们不信是吧可以用手指按按肚脐上一寸部位,看看有什么感觉。"穆清瑶笑道。 "啊,好痛,怎么会这样"其中一个婆子大叫道。 刘氏也依言按去,果然一阵,怎么回事 "如果你们赶紧替本少奶奶把事情办了,还来得及吃解药,否则,就等着七窍流血而亡吧。"穆清瑶脸上仍挂着清浅优雅的笑容,明亮的大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厉如霜。 眼前的少女如过去一样明丽清雅,有着绝美容颜,以前柔弱如不经世事的仙女,而现在,根本就是来自地狱的罗煞女。 几个婆子吓得面无人色,求生的让她们再也顾不得许多,拔腿就往外跑。 "记住要快啊,遇到锁啊门啊什么的,尽管砸了,否则,三刻钟可是很快就会过去的。"对着四个逃命的背影,穆清瑶笑道。 正堂饭厅里,顾氏正往公孙宁儿碗里夹菜:"还好有贺家的续骨膏药,见效真快,穆氏那贱人可真敢下手" 正叨念时,公孙昊脸色难看地进来了,顾氏愕然道:"昊儿,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衣服。" 公孙宁儿也是满脸诧异:"哥,你早上可不是穿的这件袍子,这件又旧又破,亏你也肯穿出门,非让人笑话去不可。" 公孙昊脸黑如锅灰,闷声不响地坐下吃饭。 顾氏不明就里,拉住他就抱怨:"昊儿啊,你回来正好,快把顾氏那个贱人赶赚她竟然胆大包天敢对娘动手,还打伤了宁儿,咱们北靖侯府可容不得这等不孝不悌,下贱粗俗的儿媳妇。" 公孙昊烦躁地甩开手:"娘,吃饭吧。"曾经休了穆清瑶是三年来心心念念的事情,他讨厌她成天逆来顺受,懦弱木呐的样子,讨厌她沉闷老实,没有半点主见的性格,可今天,当她的目光不再柔情似水,变得冷漠生疏时,他却有种被遗弃,背叛的感觉,很不习惯。 "哥,可别忘了,雪落姐姐可是等了你三年啊,如今穆氏又回来了,你怎么跟雪落姐姐交待"公孙宁儿也道。 公孙昊越发烦躁了,筷子一摔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顾氏这才发现,儿子心情也很差,忙道:"好,吃饭,吃饭,不得那个贱人了,免得影响食欲。来,娘让顾妈炖了乌鸡山药汤,喝碗汤补补。" 公孙昊喝了一口汤,这时,顾妈妈急急地进来:"夫人,夫人,不得了了,刘氏几个把库房砸了。" "什么"顾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清楚点,刘氏干什么了" "夫人,她带着几个婆子把库房的锁砸了,正在搬粮油呢。"顾妈妈带着哭腔道:"奴婢拦也拦不住,她们几个象疯了一样。" 顾氏带着几个人冲往库房,却见一地狼藉,米菜撒了一地,门也被踹了个大洞,库房被搬了个空,储存的菜肉也全不见了,不由气得七窃生烟:"来人,把刘氏几个给我抓起来,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槐阴院里,看着桌上刚烧好的饭菜,穆清瑶指指对面的位置:墨玉,坐下一起吃。" ",不合规矩。"墨玉虽然很饿,但却不敢坐,给穆清瑶盛了一大碗饭,不得不说,王妈的动作真快,米粮一来,就迅速做好一顿饭菜。 ☆、第十三章:砸库房2 "坐下吃吧,我不是说过,以后有我的一口饭,就不让你们喝粥们,她们几个刚才已经吃了,只有你,一直饿着。"穆清瑶语气淡淡的看着墨玉,目光却是不容置疑。 她的目光坚定霸道,但比起以往的懦弱疏离来,却透着一丝亲切,墨玉鼻子一酸,依言坐下。 "少奶奶,库房都装满了,您是不是"刘氏跪着,刚才做了不少体力活,这会子她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穆清瑶吃了一口饭,却并不提解药的事。 "少奶奶"刘氏没想到她说话不算数,惊出一身汗来,早过了两刻多钟,离毒发可没多少时间了。 "刘氏,你好大胆子,敢砸正院的库房,抢公中米粮"刘氏正待分辩,顾妈妈带着好几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而来,后面正跟着顾氏和公孙昊。 几个婆子不由分说,抓起刘氏几个就往外拖,穆清瑶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着饭。 婆子按住刘氏几个就打板子,刘氏大叫:"夫人,夫人饶命啊,是少奶奶逼奴婢几个做的呀。" 顾氏原就觉得这事有蹊跷,一听让人住了板子,问道:"说清楚,谁让你做的" "是少奶奶,她给奴婢几个下了断肠草,奴婢几个若是不去砸库房,就得死啊。" 其他几个婆子也一起作证。 顾氏气得脸都白了,"反了天了,这还得了。"抬脚就往正堂里冲。 公孙昊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个穆清瑶疯了一回后,简直就变了一个人,竟然敢让人在府里打砸抢。 "大胆穆氏,你给我跪下。"有儿子在,顾氏有恃无恐,新仇旧恨一起算,儿子可是当朝武探花,拿下区区一个穆清瑶算什么。 面对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顾氏穆清瑶眼皮都没抬,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吃得很香。 竟然敢藐视自己,顾氏抬手就要打,公孙昊及时拦住,皱眉道:"穆清瑶,刘氏所说可是事实" "刘氏说什么了"穆清瑶一派莫明其妙道。 "少奶奶,你不能不认账啊,是你让我们去砸正院库房的,我们几个身上的毒还没解呢。"刘氏又怕又气,差点闭过气去,哭嚎道。 "混账,夫人可是本少奶奶的正经婆婆,本少奶奶怎么会让你们去打砸正院的库房呢如此强盗行径,本少奶奶是绝对不会做的。"穆清瑶脸色一沉道。 "明明就是您下的令啊,世子爷,您可以让大夫查验,奴婢几个身上正中着毒呢,真是她逼奴婢几个去的呀,若非她以性命相逼,奴婢几个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砸正院的库房啊。" 刘氏的话让公孙昊信了几分,府里奴才胆子再大,再没规矩,也断不敢公然打砸正院库房,他俊眸一眯,冷声道:"穆清瑶,你别太过份了。" "哟,世子爷,捉奸抓双,捉贼拿脏,她说我下毒就下毒了啊断肠草可贵得很呢,我可不舍得用在几个贱奴身上。"穆清瑶丝毫不为所惧,丰润的唇边勾起一抹轻蔑地浅笑。 公孙昊闻言捉住刘氏的手脉就探,脉息正常,根本就不象身中剧毒,命在旦息之相。 气得怒喝: "刘氏,你敢谎言欺骗本世子你根本就没中毒。" "没中毒"刘氏懵了,"怎么没中毒,少奶奶明明就说下了断肠草,我肚子也确实很痛啊" 那不过是穆清瑶耍的一个小把戏,这几个蠢货轻易就上当了。 看刘氏的表情,公孙昊立即明了事情原尾,不由目光深幽地注视着穆清瑶,只见她清亮亮的眸子也正看过来,目光干净清透,只是带着淡淡的讥诮与不屑。 以往的依恋与痴情象是昨日黄花,再也不在,而现在,自己在她眼里,象个跳梁小丑,对他,不再有情,有的,只是轻蔑与不屑。 胸口象是堵了一块大石,郁闷难舒,他甚至想上前去质问她,不过几日不见,为什么她的感情,可以变得这样快,难道三年的痴恋全是假的吗 "肯定是你以毒恐吓她们几个,要不然,她们怎么敢去砸库房"顾氏气得脸都白了,指着穆清瑶道。 "冤枉啊,夫人,我可没让她们去抢砸正院的库房,刘氏,你既然冤枉我,可敢把我当时说的话再说一遍"穆清瑶一脸委屈道。 "当初你说不管奴婢几个想什么法子,都得把槐阴院的库房装满米粮,否则" "本少奶奶是说,不管你们想什么法子,但没说让你们去抢正院的米粮吧。"穆清瑶截口道。 刘氏立即发现自己上当了,当时,若不是穆清瑶先问正院库房在哪里,又问库房里米粮存放多少,她们几个也不会一逼就去打砸库房啊。 顾氏气得脸都白了,她也知道,刘氏几个是着了穆清瑶的道,但是,没有证据,她也没法子治穆清瑶,怒道: "来人,把这几个大胆贱奴拖出去打,米粮都给本夫人搬去。" "慢着。"穆清瑶冷笑着站起:"这几个奴才都在槐阴院里当差,是死是活当然是我说了算,至于搬来的米粮,我不管是怎么来的,既然进了我的库房,断没有再拿走之理。" "笑话,这几个人的身契可都在我手里,她们是死是活自是我说了算,何时由得你来置喙至于米粮,你还有脸说,纵奴才偷盗公婆财物,你简直无法无天,今天非送你去族里受族规惩处不可。"顾氏怒道。 "原来这几个的身契都在夫人手里么唉,原是看在她们也服侍我一场,要救她们一救的,看来,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刘氏,如果你们被板子打死了,可千万莫要怨怪我啊。"穆清瑶无奈地摇了,一副难过伤心的样子。 顾氏差点气死,明明是她害刘氏几个挨罚,如今自己反成了恶人,正要说话,穆清瑶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赚去族里吧,正好我也有好多事情想向三叔公说道说道,比如说,我的嫁妆,比如说,紫云是怎么惨死的,比如说,公中每年补贴给侯府的款项该与不该" 顾氏听得冷汗潸潸,尤其诗中补贴一事,因北靖侯府日益衰败,公孙一族为了保住侯府颜面,每年从公中拨一笔款项,用于侯府应酬,穆清瑶的嫁妆如今都在顾氏手里掌管着,每年进项可是一大笔收入,族里人若得知侯府收入如此丰巨,会停了那笔补贴不说,还会指责侯府自私贪婪,欺骗族人。 "你敢吃里扒外" ☆、第十四章:偶遇 "吃里扒外好笑我吃谁的了整个府里,连下人都有饭吃,就只有我这个世子夫人、大少奶奶,一没吃二没喝,我若不让人去拿点米粮自己做饭,夫人,你很想饿死我这个儿媳妇吧" "你"且不说补贴的事,如果让人知道,她虐待给侯府带来财富的儿媳,不给饭吃,不说去族里,就是让侯爷知道,也会给她一顿排头吃,顾氏无言以对,又不愿在穆清瑶面前示弱。 "娘,你回去吧。穆清瑶,跟我进屋。"公孙昊瞪了顾氏一眼,伸手去牵穆清瑶的手,却被她灵活地避开。 顾氏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穆清瑶却再不看公孙昊一眼,自顾自地坐回桌爆继续吃饭。 公孙昊被凉在一旁,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女。 以往的她,胆小懦弱,单纯善良,几时变得如此狡猾算计了向来颇有手段的娘亲刚才可是被她狠狠地摆了一道,吃了亏还不能声张。 她先是设计让刘氏几个打砸正院的库房,抢走米粮,这一招,不但让她在槐阴院的仆人间重新树立了威信,又把娘安插在槐阴院的几颗棋子全都赶赚还狠狠地惩罚了她们。 如今娘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库房被砸,米粮讨不回来,还不得不重罚自己的手下,一环扣一环,都被她算计在内,不得不说,当她说,整个府里人都有饭吃,就她没吃没喝时,连他也不好意思再呵责她,理亏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娘和自己这个丈夫。 "世子爷,贺请您过府一趟。"长随过来禀道。 他不由看了穆清瑶一眼,以往听到贺雪落找他时,她总是含泪隐忍,企盼他哪怕只为她留下一回也好,可他每次都是无情地离开,从不把她的伤心放在心上。 这一次,她只睨了他一眼,目中的冷诮与不屑让他的心象断了线的称砣,直坠而下,砸穿肚肠。 "爷,贺说请您立即就去。"长随见他犹豫,又提醒了一句。 "穆"他突然就觉得该解释几句,但刚开口, "呯" 穆清瑶一脚踹过去,门从里面关上,差点撞中他的鼻梁。 "穆清瑶,你好"竟然给他甩门公孙昊气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墨玉很担心,到底还是两口子,将来还要在一起过日子的,闹太僵了可不好。 "帮我准备一套夜行衣,我晚上要用。"穆清瑶知道墨玉的担心。 墨玉欲言又止,穆清瑶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任人欺负,更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奴婢不怕人欺负,奴婢只是担心你,把夫人和姑爷都得罪了,以后你的日子会更艰难啊。"墨玉道。 "我以前生怕得罪,小意相待,他们也没让我过好日子,墨玉,你不知道,有的人就是属畜生的,天生贱,推着不走打才走。"穆清瑶笑道。 是这话,以前就是太老实,太在乎夫人和姑爷的看法了,才会被欺负至如斯。 现在虽然变得凶狠厉害,但总比成天受人冷待,被人欺负好吧。 "反正不管如何,奴婢都站在这爆永远不离开。"墨玉含着泪道。 穆清瑶头歪靠在墨玉肩上,揽住她的腰,心头暖暖的。 夜晚,星月无痕,黑而静,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和秋蝉啾啾。 一个纤细的身影矫健敏捷如一只灵猫窜跃在北靖侯府内院的大樟树间。 只见她灵巧地纵上侯夫人所在的正房屋顶,揭开两片同豆黄的灯光自屋里射出,映得她一双清眸明亮如灿星。 屋里,侯夫人顾氏还没有歇下,丫环春红帮她拆去头上的三尾凤钗: "世子可回府了" "才总管差人来报说,世子爷还没回,说是贺请去有事了。" 顾氏冷笑:"那个贱人呢可是又在屋里哭" 春红的手顿了顿:"奴婢不知道,没打听到消息。" 顾氏这才想起,自己放在槐阴院里的棋子全毁了,再难打听到消息。 "明天你去瞧瞧,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当初紫云还是她的贴身陪嫁呢,后来又怎么着骸" 说到紫云,春红的手颤了颤,继续替顾氏拆着头饰。 "对了,紫云的老子娘如今怎么样了" "关在庄上安分得很,并没有再闹。"春红回道。 屋顶的人脸色变了变,飘然下坠。 有人,顾氏皱眉:"去看看,是谁" 春红纳闷,穿堂里有值守的婆子,有事该在外头禀报才是。 打开门,感觉手臂一麻,便一头裁倒在地。 听到动静,顾氏起身去看,黑影如鬼魅,飘然而至,未待她看清,劲间一麻,便不省人事。 黑衣人迅速将两人放至各自,并细心地盖好被子,若有人进来看到,只当她们已熟睡。 在屋里翻找一阵后,很快找到所寻之物,正待转身离去,门外响起脚步,听声音,知来人功力深厚,绝不是她可以对付的。 打开窗,正要跃出去时,门外人如飓风一样冲进来:"谁" 好敏锐的听力。 浑厚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向她的背袭来,尽管她已纵身跃避,还是被掌风扫及,就势一滚,敏捷跃起就逃,屋里人太过强大,瞬息间已追上,凌厉的掌风已然拍至。 避无可避,她苦笑,今天之事怕是难以善了,虽不怕他,但被他认出,后面的计划就无法继续。 危机之际,纤腰被缠住,身子象布偶一样被提起,抛远,掌风、杀气,和北靖侯顿足恼恨之声全被甩远。 整个人被荡出十丈开外,下坠时,她瞅准目标,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竟然凌空转体,灵巧地勾住一根树枝,象猴儿一样在树间攀缘,轻巧地往下一跳,脚尖正要踏落地面时,纤腰又被缠住,再一次被抛起。 撞鬼了不成 或是谁在捉弄自己 ☆、第一十五章:偶遇2 穆清瑶心知遇到更厉害的对手,不知他因何救她,更不知他是敌是友。 不过,出道以来,还没被人如此戏耍过,分明就将她当成了提线木偶,她岂会甘心就范 薄刃在疏朗的月光下闪着一丝寒光,修长的手指灵活转动。 "咦"刀片虽然比不得前世的精钢,但经她打磨过后,锋利无比,割断区区帛布该是轻而易举。 可没料到,连划几下,险些划破了自己的肚皮,那缠在腰间,薄如蝉翼的布帛竟然纹丝未断,柔韧无比。 丫丫的,什么材质 比牛筋布还坚韧。 发现她的企图,对方不容她再次出手,布帛抖动,她象蝉蛹一样滚卷起来,情急间,穆清瑶双手一错,竟将自己的一对衣袖撕下,露出一双手臂,如银的月光下,白生生晧白如玉,柔美纤丽。 "哎呀"淳厚动听的嗓音里,透着惊讶与羞急。 果然,缠在腰间的力道瞬间松泄,穆清瑶迅速滚动,逃脱开来,当对方反应过来,再次抖动布帛时,她将一对衣袖舞得密不透风,很快缠住对方的布头。 丫丫的,这下看你还怎么捆我。 正得意时,一张大网兜头罩下,她瞬间被吊起,挂在树枝上摇晃。 "是谁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无计可施,穆清瑶难得孩子气的对着暗处骂道。 月华下,欣长纤瘦的身影缓缓走出来,一张年轻的脸,五官或许不够精美,轮廓或许不够分明,但却是穆清瑶所见过的最好看的,这种好看,已经超出容貌之外,美得柔静,美得恬淡,美得从哪个角度看,都能让你赏心悦目,尤其那双黑如宝石的眸子,纯净如冰莲,不带半分杂质。 好象似曾相识,可是,在哪里见过呢脑子里无半分印象。 "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还真特别。"少年轻启薄唇,声音淳厚如大提琴,人长得好看,连声音也让人舒服,仿佛在品一杯六安瓜片,甘甜馥郁。 他真是刚才戏耍自己的人么如此恬淡的一个人,怎地恶劣至如斯 "我请你了么"想起方才靖北侯雷霆一击的掌力,穆清瑶还心有余悸,若非他救了自己,不死也会伤,明知该感激,可偏就看不惯他傲然且略带戏弄的样子。 他愣住,转而微笑,如漫天的月华全倾泄在他一个人的脸上,那笑容,柔暖清美,令人如坠酒池,微熏欲醉。 抬步就走。 穆清瑶急了,环顾四周,不知身处何处,被吊在这里,他若走了,她怎么办"喂,放我下来。" "关我何事"他顿住,回头挑眉问。 呃,不是你把我吊起来的么 "喂,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见他转身又赚穆清瑶恼道。 "道理既然救你是多管闲事那就有错便改,这不正是你的道理么"清润的眸子含着笑意,认真地同她讲道理。 "你"穆清瑶气结,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想要下来么"看她气得俏脸晕红,他似乎又好心起来。 朝天翻了个白眼。 此人虽然恶劣,但却对她并无敌意,方才也确实救了她。 忍下气,点头。 "求我。"他微抬脸,目中含笑。 长这么大就没求过人求人是弱者的行径,她是杀手,示弱是死亡的开端。 被吊于网中,四肢无法动弹,但是,杀手的生存能力又岂是常人所能了解的 比这更困顿的时侯,她也逃出来过。 手脚不能用,她还有牙齿。 舌尖轻翻,咬住刀片,熟练而灵巧地划破网兜。 当她一个漂亮的翻身平稳落地时,少年眼中滑过一抹欣赏之色,突然向她出手。 穆清瑶回身就避,但他太快了,手腕被捉住。 她大骇,抬脚就态他却慢悠悠一挥手。 还没反应过来,穆清瑶整个人就僵住。 "你"这是她平生所遇最诡异厉害的对手,她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再次被他制住,她心里发毛,这究竟什么意思,对她意欲何为 肩头意外一沉,白色长袍犹带着他的体温,盖住她果着的双臂,也遮住两人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尴尬。 鼻间闻到一股似有若无,淡如清茶,又混着一丝药香的气味,她对男人天生抗拒,却不讨厌他的味道。 "你干嘛"她不喜欢与男人过分亲近,何况还披着他穿过的衣服,别扭的想要甩掉。 三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她的腕脉间,须臾,他微笑:"你的恢复能力还真与狗有的一拼。" 穆清瑶还没来得及感激,就气得两眼冒青光,若非被他制住不能动,此刻男子的喉咙该冒鲜血了。 看她生气,双颊菲红,清丽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他伸出一指,轻刮她柔嫩滑腻的脸颊:"女孩子太凶会嫁不出去哦。" "我是有夫之妇。"她郑重声明。 "是弃妇,成亲三年未有所出,弃之如敝履的弃妇。"他浅笑温柔,目中却尽是戏谑之色,说出的话更让她吐血。 被戳中痛处,她脸色一白,明丽的眸中泛起冰霜,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笑容渐敛,漂亮的秀眉微拧:"女人可以痴情,但不能蠢,蠢一回就够了,继续执迷不悟,就是贱。" 他是谁为什么对她的身体、她的现状了如指掌 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她确认对他很陌生。 虽然同意他的观点,但就是受不了他的语气。 "我愿意贱,与你何干" 清俊的眸子里泛起凌厉之色,恬淡温柔之人一旦生气,更为威严迫人,长长的指尖沿着她的俏脸轻轻滑动抚摸,声音里仍带着几分戏谑:"本是无干,奈何你这条命是本公子救的,想死,可得经本公子同意,何况你这具身体实在是个宝贝,活着的才有价值,记住了,千万别再枉死,浪费了本公子一番心血。" 说完,他的身子凭空升起,如羽化一般飘然而去。 "该死"身体的麻痹感还在,他却就此扔下她施施然走了,穆清瑶气得咬牙切齿。 却也满腹疑或。 重生时,救她的那个男子她认得,很普通,相貌武功都比不上方才的少年。 那他凭什么说,救过她的命就刚才避过北靖侯府那一招么可刚才她未必躲不掉,至多是受伤罢了。 ☆、第十六章:替侯爷纳妾 不过,这个人很可怕,北靖侯的武功虽强大,但太过刚猛,此人功夫讳莫高深,诡异难测,又使得一手施毒术,她那点子手法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所以她袖袋里虽然有米分,却没敢用。 手突然能动,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待跃起,想起还披着他的外袍,忿忿扯下,正要扔了,发现衣摆处绣着一只青蝶,衣服质地很好,柔韧丝滑,象时品,穆清瑶曾经特别想弄一两匹给公孙昊做几件直缀,无耐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后来还是贺雪落送了一件,他长穿在身上,在公子圈里显摆。 改变主意,将衣服收好,潜回槐阴院。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墨玉服侍她梳洗,王妈妈做好早点等着。 穆清瑶神情气爽地坐在桌爆墨玉为她装了一碗百合米粥,看着她的脸色,犹豫道:"爷一晚没归。" "许是歇在书房了。"王妈妈对墨玉使了个眼色。 她们是怕自己伤心吧。 成亲三年,名义上是夫妻,又何曾有过夫妻情义早习惯了,他回不回来,晚上宿在哪里,穆清瑶着实没兴趣管。 "坐下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些。"指指对面的椅子,穆清瑶对王妈妈和墨玉道。 "这怎么使得"昨天墨玉与少奶奶同桌吃饭,王妈妈很不赞同。 "在我这里,不用讲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只要真心待我,我就拿你们当亲人一样,王妈妈,张妈不在,以后你就替了张妈妈的差事,我拿你当乳娘一样。"穆清瑶认真的地看着王妈妈道。 乳娘的地位近乎半个主子,少奶奶是在抬举她,王妈妈心中一暖,鼻子就有些发酸,愧疚地看着穆清瑶:"奴婢不值得少奶奶这么对待,当初奶奶被赶出府门去时,奴婢" 穆清瑶摆手:"都过去了,我只看以后。" 王妈妈唇角颤动,眼圈红红的半晌没有说话,昨日少奶奶对王昆家的和刘氏几个手段有多狠厉,她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何其幸运,不但没挨责罚,反而得到重用,还以乳娘对待,以后,再遇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维护少奶奶 吃过饭,穆清瑶和墨玉走到二门便被守门的婆子拦着:"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 墨玉怒道:"少奶奶的事也由得你这奴才置喙" 婆子苦笑:"少奶奶莫怪,不是奴婢大胆,是夫人下的令,不许少奶奶今儿出去。" 墨玉正要发火,穆清瑶道:"你可知夫人为何不让我出门以前夫人并不如此严苛啊。" 婆子以前对穆清瑶态度也不怎么恭敬,但她昨天在府里的一番作为简直轰动整个侯府,今天担这个差事,心中早生了怵意,讨好地走近穆清瑶道:"少奶奶有所不知,昨儿晚上,侯爷也不知怎地了,竟然收了春红" 婆子一脸暖昧,欲言又止,看来,这个"收"怕不是好收,而 北靖侯素来庄重自恃,并不好色,这些年府里也没几个妾室通房,真要收春红也会和顾氏商量,决不会强来,想起昨晚那人出神入化的行毒功穆清瑶差点笑出声来。 这么有趣的事,不去看看热闹,实在对不住顾氏,相信,此刻她的脸色肯定很好看。 "行,今儿就不出门了,去给侯爷夫人请安。"穆清瑶笑着对墨玉道。 墨玉愣住,不是要去察看铺子的么怎么要给侯爷夫人请安 穆清瑶昨晚深夜出门时,墨玉被她点了睡,槐阴院的都以为,少奶奶早早就歇下了,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听说穆清瑶来请安,侯爷怔了怔,让人请她进来。 穆清瑶进去后,行了一礼,见侯爷果然脸色郁卒,可见心情很糟糕。 "清儿啊,你有事吗" "爹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这么直接,北靖侯知道她肯定已经听到消息了,老脸一红,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身子才好,该在屋里多多休养。" 言下之意,让她别管闲事。 "恕儿媳直言,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不必愧疚自责,一个丫头罢了,爹能看上,是她的福份,收了便是。"穆清瑶却不理会侯爷的不自在,直言道。 与儿媳谈论收妾之事,实在不太妥当,可穆清瑶眼神坦荡,目光澄澈,平淡的语气也让侯爷心情轻松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 "儿媳不是僭越,而是觉得侯府着实子嗣单薄了些,爹您也正值壮年,那春红也是好生养的,反正事情也发生了,就该朝好的方面想,保不齐,她就有了呢,若能给相公和宁儿妹妹添个小弟,也是侯府之福,也是您的大喜呢。" "可是你婆婆她只怕"顾氏素来泼悍,侯爷也不是没动过收妾的心思,但都被顾氏给扼杀在萌芽了。 "爹,您常年出征,跟前没个贴心的人服侍着也不方便,春红正年轻,您若怕她在府里过不安然,大可以带她去边关,或宅您若信儿媳,儿媳替您照看着,至于婆婆那里爹,您才是一家之主。" 侯爷还在犹豫。 "爹,就这么着吧,您还得上朝议事,这些个锁事实在不值得您心,等您回来,儿媳一切都帮您安排妥当。" 穆清瑶说罢,也不等侯爷答复,便行礼退出书房。 侯爷怔怔地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紫色纤影,眼里露出欣慰的笑意,这孩子,以前胆小柔弱,病了一场后,倒是能干果断了,是个当家处事的料。 正院里,顾氏正指着春红骂:"春红,这些年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如此待我便是养条狗也该养熟,没想到你就是白眼狼。" 春红跪在地哭,身上脸上已经伤痕累累,一看就仕氏打的:"夫人明鉴,真不是奴婢勾引的侯爷。" "你还敢顶嘴,打死您个狐媚子。"顾氏拿起竹板子正要打,手被捉住,竹板子也被抢走。 "你来做什么"顾氏果然更加恼火。 "春红,侯爷方才说了,以后你就是这个府里的姨娘,你起来,我带你去松柏院,以后那就是你的住处。"穆清瑶却是懒得理她,扶起春红道。 "大胆,这个府里何时由得你来说话了"顾氏厉声道。 "夫人是想违抗侯爷的命令或者说,夫人才是一家之主,侯爷只能听命于你,连收个妾室也要夫人置喙若是如此,我不介意请族长来定夺。"穆清瑶冷笑着说道。 女戒有训,女子不可嫉妒,否则不贤。 顾氏气得眼睛都快瞪脱窗,抬手就要打,忽而想起穆清瑶今非昔比,打不得。 "不可能,我不信,侯爷不会如此待我。"怏怏地垂下手臂,顾氏伤天伤地的哭了起来。 "春红已经是侯爷的人了,夫人还是接受现实吧,保不齐一次中奖,她就怀上了孩子呢"穆清瑶讥诮地说完,让墨竹扶着春红:"去请个大夫来,为春红医治。" 顾氏整个人都呆了,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 ☆、第十七章:整治1 穆清瑶趁机离开,才走出院门,就听见身后一阵乒乓作响,和顾氏歇斯底里的哭嚎。 丈夫和最信任的丫环,双重背叛,够顾氏伤心的了。 "少奶奶"春红怎么也没想到,救自己的是穆清瑶,一到背避处,她就挣扎着跪谢在地。 "起来吧,能说说出了什么事吗我不相信,你是那起子往主子爬的人。" "少奶奶"春红越发感激,抹了把泪道:"奴婢也不知出了何事,昨儿晚上原是服侍夫人歇息的,突然外面有人,奴婢就去看,不知怎地就晕了过去,早上起来时,侯爷侯爷就在奴婢的" "你晕了当时夫人可歇下了她该听到动静啊。"穆清瑶就是始作甬宅自是知道怎么回事,盘问她,不过是想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顾氏今天的反应有点不正常,她就没发现,屋里少了什么 "夫人当时还没睡应该听得到动静的"春红一听,越发觉得委屈和冤枉,顾氏明知自己是被害的,却还要如此怪怨自己,打得自己遍体是伤,真令人心寒。 "这事你不用担心,既然侯爷答应纳你,往后你就是府里的姨娘了,谁也不能随便打骂你,我跟侯爷说好了,要么你跟着侯爷出征,要么由我照看你,总之不会再让你受欺负就是。"穆清瑶道。 心中纳闷,顾氏昨晚睡前是被自己扎晕的,但她怎么没追究呢,许是出了春红这件事,注意力全被吸引了 春红大喜,纳头又拜。 "也不怕扯痛伤口,起来吧,以后好好服侍侯爷就行。"穆清瑶托住春红。 安顿好春红,穆清瑶带着墨玉从容往院外赚遇到守院婆子,对方刚要拦,穆清瑶一个手刀,婆子就晕了过去,别的奴才见了,再也不敢跟她啰嗦一句,老实地避让开。 ",你为什么要帮春红"走在大街上,墨玉不解地问。 "夫人跟前的人,也就她还算正直,有一回夫人罚我两顿不许吃饭,她悄悄塞过点心给我。"穆清瑶道。 顾氏过去常虐待,为点小事就罚跪,抄经书,还经常不给饭吃,这些墨玉都知道,却不知,正院里也有对好的人,现在的恩怨分明,不象以前,泥菩萨一个,唯唯喏喏,没有半分主见,受了欺负也只会哭和忍。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一间银楼前停下,穆清瑶抬头看漆红斑剥的牌扁:庆丰祥,京城老字号银楼,经营足有百年之久。 抬步往里进,墨玉扯住她的袖子,眼里全是担忧之色。 "我自己的铺子,还不兴进去瞧瞧么" ",这就是老王管着的,他如今是太太的人"墨玉,不想进去受辱。 "哟,这是谁呀,大少奶奶,稀客,快请进。"王掌柜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是笑从柜台里迎出。 "王掌柜,许久不见。"穆清瑶微笑点头。 "听说您前阵子病了,可大好了小的正打算让婆娘去看望您呢。"王掌柜恭敬地客套着, "无碍了,让王掌柜费心。"穆清边说边拿起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把玩。 王掌柜眼睛盯着手镯,笑道:"大好了就好,大好了就好,少奶奶身子好了,夫人也能安心。" 顾氏安心顾氏巴不得自己死在外头,永远不要回侯府王掌柜这个时候提夫人,是在警告自己不能乱动店里的东西。 穆清瑶不动声色:"把这对镯子包了。" 王掌柜脸上的笑有点僵:"少奶奶要这对镯子" "怎么不行吗"穆清瑶挑了眉问。 "自是可以的,不过,您见谅,店里的物件都是有帐的,您看,这镯子三百两,您可是带了银票" "自家店里拿东西也要付钱么上我的帐就是。"穆清瑶作势将镯子往袖袋里放,王掌柜一急,伸手就抢,穆清瑶手一松。 "咣当"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碎了个米分碎。 王掌柜脸都变了,红着眼指着穆清瑶:"大少奶奶,这可是您摔的,您得赔。" 墨玉气急:"王掌柜,整家银楼都是的,摔坏一对手镯罢了,也说了,让你记她的账,赔什么赔" 王掌柜冷笑:"大少奶奶,不是小的不念旧情,过去这银楼确实是您的,可您不是把银楼都交给夫人了么这里哪里还有您的帐夫人知道了,肯定会骂小的,今天若不拿三百两银子来,您就不能赚等夫人来处理吧。" "你吃了穆家二十几年饭,自问我穆家待你不薄,就算如今我在侯府没有地位,但你是我的陪房,就是娘家人,你该忠我护我才是,如今就为对镯子,非要让夫人来处罚我么"穆清瑶苦着脸道。 "我们做下人的,管不了主子间的事,谁给我饭吃,我就替谁办事,三百两,我一个掌柜白干三年也赔不起,来人,去请夫人。"王掌柜一脸不耐地揪住穆清瑶的衣袖不放,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好一条有奶就是娘的狗,当初在穆家时,他并不得意,也就是银楼里的一个执事,自己出嫁前,求到娘头上来,要跟着做陪房,当着娘的面拍胸铺表忠心了半天,如今倒好,三年不到,就翻脸不认人。 "王掌柜,我求求你,别告诉夫人,夫人要是知道了,又会罚我跪,还会关柴房的。你可以说,货发来时就有破损,店里每月都是有损耗帐的,你放损耗帐里就是啊。"苦着脸央求,到底是穆家的老人,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主子放下脸央求奴才,这在大锦也算是头一份,穆清瑶一介弱女子,受侯府其他主子欺负已然可怜,又是旧主,店里的其他伙计见了,心中颇有不忍,有个白净的小伙计上前求道:"是啊,掌柜的,您就宽容这一回,少奶奶也怪可怜的,远嫁京都,娘家离得远" 王掌柜回头瞪眼那伙计,眼中闪过讥诮与狠厉,冷冷道:"真是不巧了,这个月的损耗已足额,超了小的会挨骂,您也知道,夫人是个严厉的,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说着递眼神给另一个伙计,让他出去报信。 "王掌柜当真一点情面也不讲么"穆清瑶看了眼被他揪皱的衣袖问。 王掌柜冷下脸道:"只怪少奶奶您太不懂事,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随便看,随便拿的么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世子爷早休了您,侯府您还回不回得去两说,好好的三百两,你不赔,我找老天要去么" 还真绝情,看着一张笑脸,说话举止客套有礼,半点也不摆脸子给自己看,可一但触及利益,脸就变得比翻书还快,此等阴险狡诈之徒,着实可恶。 "松手。"冰冷的声音不含半点情绪。 王掌柜楞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熟悉的穆大素来柔弱可欺,从没大声说过话。 "拿钱就走人,没钱,休想"仗着自己也练过几天武功,对付这位不受宠的大少奶奶半点也不费劲,王掌柜不但不松手,反掌扣向穆清瑶的腕脉。 "别怪小的不念旧情,实在是您今天碎的东西太贵,小的赔不起。"成功控制了穆清瑶,王掌柜掩住心中的得意,就算今天把这位大少奶奶给打了,估计夫人少爷也不会斥责半个字,反而会嘉奖自己。 ☆、第十八章:整治2 好大胆的狗奴才,以下犯上不说,竟敢亵渎她,她的手,也是这只贱爪能触碰的么 眼前一花,没待看清,纤细冰冷的手掌就扼住了喉咙,王掌柜不可思议地看着熟悉清丽的少女,宛如隔世般突然换了颜面,整个人象地狱罗刹一样凌厉冰冷。 "穆家养你二十几年,夫人才养你几天这么快就只认新主,忘了旧主你这样的白眼狼,要来何用" 话音未落,王掌柜肥胖的身子就被她拎起,甩到门外。 楼里的伙计们全都看傻了眼,少奶奶好大的力气啊 却没有一个人去扶王掌柜。 "来人,将这白眼狼的东西全扔出去,以后不许他再踏进庆丰祥一步。"穆清瑶对一众伙计道。 伙计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动,虽厌恶王掌柜,同情穆清瑶,但到底银楼现在当家的不是穆清瑶,她的命令没有威力。 王掌柜爬起,抹了一把嘴角血迹得意地嘲笑:"大少奶奶还真威风,拿几个下人撒什么气啊有种在夫人面前能耐去真当你是正经主子呢,一个被弃的疯婆子,不老实呆在侯府讨口饭吃,来这里讨没脸,自取其辱么" "墨玉,掌嘴" 墨玉早气恨这王掌柜,忍得手都发酸了,她也是练过的,上前就连扇几巴掌,王掌柜的头象拨浪鼓一样晃动,瞬间鼻青脸肿,牙都掉了一颗。 几个伙计看着脸色发白,穆清瑶慢悠悠往堂中一坐,冷冷地扫视了一眼。 那目光象冰锥子,伙计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缩着肩膀站成一排,谁也不敢说话。 "虽说这间银楼我交给夫人管了,但大家该清楚,银楼的真正主人还是我穆清瑶,别忘了,你们当初的身契,还在我手里,似这等以犯上,奴大欺主的,不该赶出去吗"穆清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伙计们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少人面露惊喜之色,大少奶奶终于敢反抗了,终于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有几个早就对王掌柜卖主求荣,奴大欺主的行径不满,麻利地取来王掌柜的东西,对着他的头就砸去。 王掌柜再次摔倒,对那扔东西的伙计恼道:"大胆,老爷我解雇你。" 小伙计啐他一口:"呸,也不照照镜子,卖主求荣的狗奴才,还老爷滚" 几他几个伙计见了,再不顾及,起扫帚鸡毛弹子就打,王掌柜哇哇乱叫着往外逃: "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夫人,穆清瑶,你不得死" 伙计们一路追出老远。 墨玉也要追,穆清瑶道:"别追了,来,帮我查帐。" 执事忙搬了帐本来,穆清瑶嫁进北靖侯府第二年,这些产业就被顾氏强行搜刮了去,这两年,也就每月给她一点月钱,产业上所赚全无半分给她。 将这两年的帐目查清后,穆清瑶重新指派了新的掌柜,掌柜也是穆家老人,升职自是高兴,心中却忐忑,大变得强悍了是好事,但是,顾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产业契书全在顾氏手上攥着,大少奶奶怕是斗不过。 "小的吃夫人挂落倒无所谓,顶多不在庆丰楼做了,就是怕大少奶奶到时还要受气受辱" 难得是个有情义的,穆清瑶扶起李掌柜:"你且把心放宽,主子之间的事你别管,做好自个的差事就好。" 从庆丰楼出来,墨玉以为穆清瑶还会去几他几处产业,穆清瑶却笑道:"去做什么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这是杀鸡给猴看,王掌柜就是那只警猴的鸡,其他几处产业的人若是聪明,自是知道该怎么做,大浪淘沙,我总要留几个得用的人。" 是啊,也不能一次把所有铺子里的掌柜给换了,还要正常营业呢,少奶奶这招敲山震虎,那些个掌柜们很快就会掌握风向,该如何自处,他们会认真掂量。 顾氏在屋里哭了一阵,越想越气,穆清瑶个小贱人,竟然敢管起正院的事来了,非要好生教训她不可。 顾妈妈拧了热帕子来,顾氏接过,擦了把脸,咬牙切齿道:"春红个贱蹄子呢当真去了松柏院" "少奶奶安排的,还说要为她办个仪式,摆两桌席面。"顾妈妈睃了眼顾氏的脸色道。 "摆席面她有这个钱么吩咐帐房,不许她支一两银子,我倒要看看,她怎么为春红撑这个脸。" 顾妈妈拿过帕子,又斟了杯茶上来:"正是这话,夫人您也别在意,估摸着大少奶奶也就是心里有气,故意跟您对着干,只要世子爷肯哄哄,小两口一和睦,她对您就恭敬了,至于春红,就算侯爷给抬了妾份位,可也只是个妾,该捏圆搓扁,那也还是您说了算,您又何必为个不忠心的贱奴治气" "她长得也不丑,在昊儿跟前三年,昊儿可连她的边也不沾呢,昊儿心高气傲,眼里只有雪落,哪里看得上她这商家女。见了她厌烦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哄她" 顾氏,狠声道:"再说了,她这样的出身,让我在外头也抬不起头来,我巴不得昊儿真休了她,咱们侯府,若真能与相府联姻,成了贺相的亲家,那些个伯公夫人,公侯太太们,又岂敢再小瞧了我去" "可是,侯爷就认定了大少奶奶啊。" 顾氏听了,一拳捶在桌上:"我就是想不通,侯爷为什么要对这个商家女如此青睐,若是为了侯府的将来,与相府联姻不是更好么" 顾妈妈默然,她可不敢评论侯爷。 顾氏沉思半晌,微眯了眼,唇酱起一抹阴笑。 穆清瑶回到侯府就去了松拍院,春红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屋里,连一个丫环婆子也没有。 见穆清瑶进来,春红忙行礼,穆清瑶扶住她道:"你以后就长我一辈了,该我行礼才是。" 春红白着脸道:"这如何使得,少奶奶" "我的地位比你也高不了多少,春红,你在夫人跟前当差,比我这个少奶奶还要有脸面。"穆清瑶淡然地坐下。 春红眼里露出尴尬之色。 ☆、第十九章:你算什么 "你把亲戚六眷的名单给我列一列,侯爷要娶小夫人,自是该请亲戚朋友来庆贺庆贺。"穆清瑶不想与春红纠结过往,直奔主题道。 春红怔了怔:"少奶奶算了吧,夫人定是不允的。" 再说办酒,可不要银子么少奶奶的钱全被夫人抓在手里,她哪来的钱 "侯爷允了就成。"穆清瑶说着站起来,"墨玉,把坠儿和入画两个叫过来,服侍春红姨娘。" 春红眼圈红红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淡紫色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顾氏也正是这么想的,她冷眼旁观穆清瑶为这事忙呼,人请得越多,到时候办不出象样的席面,让侯爷丢了面子,看她怎么交差。 公孙昊一夜未归府,回来时,神情憔悴抑郁,管家上前行礼,他也满脸不耐烦,管家也不也多问,正要离开,公孙昊抢了他手里的红贴子:"哪家请客" "是晋王府的贴子。"管家回道。 "晋王府"公孙昊怔了怔:"晋王府与我家素无交情,怎么会下贴子" "哦,是晋王世子选妃,世子爷还不知道吧,这快成了城里最轰动的事儿呢,晋王世子年届二十却未娶,王爷王妃急了,遍下贴子,京城凡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年满十五的闺阁女儿皆可参选,这不,给大的。" 贴子却是两张,一张是给公孙宁儿,另一张 公孙昊脸色剧变,猛地摔在地上:"晋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吓一跳,莫明地捡起贴子一看,也变了脸:"兴许兴许是晋王府下人弄错了,怎么会请少奶奶呢不应该啊" 话音未落,手中的贴子却被人抽走。 "大少奶奶"管家惊愕。 "晋王府眼光很不错嘛。"穆清瑶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贴子。 "你莫非想参加"公孙昊满是讥讽地问。 "为什么不"拿着贴子,穆清瑶转身就走。 他一整夜未归,若是以前,她必定在府门前,两眼含泪地等他。 而今她仍在府门处,却似是在等那张贴子,对他,不屑多看一眼。 她纠缠,他必定厌恶。 可现在,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名火,真的想把她冷漠的面具撕碎 "你站住"公孙昊上前一步,拉住穆清瑶的手臂。 穆清瑶愣住,眼神慢慢移向拽着自己的那只手,满是警告。 她的神情太过疏远冷漠,还带着一丝嫌弃,让他感觉他在冒犯她。 那只手下意识就松开。 她象拍灰尘一样拍拍被他拽过的衣袖,继续走。 他醒过神来,越发恼火,吼道:"不许去" 她象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身形一闪,公孙昊拦在前头,目光阴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不许去。" "让开"她突然发难,直踢他胯部。 他闪开,却没料到她只是虚招,挥挥手只当他是苍蝇,继续往前。 公孙昊气急,刚要再动,她却突然转身,满脸讥诮:"公孙昊,别缠着我。" 公孙昊愕然,觉得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我缠你" "本世子爷会缠你,穆清瑶,你疯病还没好吧。" "既然没有,那就请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象赖皮狗一样跟着本姑娘。"穆清瑶说完转身就走。 "穆清瑶,你还守不守妇德,你是有夫之妇,竟然去参加晋王府选妃,你不要脸,我公孙昊还要脸呐。"公孙昊气得发笑。 "妇道公孙昊,你是老年痴呆了吗全京城都知道你已休了我,我如今可是自由之身,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凭什么要我为你这个前夫守妇道锦泰有这条律法吗"她冷笑着问。 "你"当初休书的确实他写的,可是 "可是你撕了休书啊"公孙昊真想将她这张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脸撕了才好,他情愿她象前两天般对他横眉冷对,也不愿意她用嘲讽,轻蔑的口吻对他。 "世子爷的意思,是不承认休妻"穆清瑶斜睨着眼,半挑了眉,故意向他走近一步道。 一丝淡淡的少女幽香清悠悠钻进鼻间,不同于贺雪落身上的熏香味,清新淡雅,就如同她清丽飘远的气质,她瘦了,以前丰腴的脸颊清瘦了不少,纤细修长的身子,一头如黑瀑般的长发散漫地披泄在身后,随意,娴静,使她的脸越发显得清秀娇美,整个人都变得轻,轻得就象枝头的柳絮,风一吹,随时都会飘扬起来。 以前只顾着恨她,恼她,厌憎她,从没好好看过她,如今才发现,原来她真的很美,这种美与贺雪落的妩媚娇柔不一样,如果说,贺雪落是养在盆里娇美的水仙,那她就是长在山崖下的幽兰,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傲然。 不知不觉眼里就露出一丝怜爱之意,想握住她的手。 她嘴角微翘,噙了一丝冷笑,退开一步,让他伸出的手落空。 "我"他有丝怅然地收回手,感觉喉间有丝干涩,想了想才干巴巴道:"爹不许我休妻。" "可我这弃妇的名声已经传满京都城,连三岁的小孩都追着我骂,公孙昊,你既不肯休我,麻烦你召告天下,收回你休妻的成命。" 她果然还是想与他重归旧好心中一喜,果然她还是深爱着他的,就说那么深沉的爱恋,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就变了。 他又得意起来,淡淡道:"都是家事,闹得满城皆知做什么,爹是一家之主,我也不能违背父命,我饿了,你炖的百合粥不错。" 说罢,他昴然而去。 还是一副高高在上,拿她当下人的口吻。 "墨玉,让庆丰祥给我打副头面来,选妃那天,我要用。"身后传来她轻快的声音。 公孙昊猛然回身,怒目喷火:"穆清瑶,你还想怎么样别不知足" "什么怎么样想阻止我去选妃除非明天让我在京城的各条街道上都看到,你的休妻澄清告示,替本姑娘挽回弃妇名声。" 穆清瑶说罢,挑眉静静睨着公孙昊。 这告示怎么能贴贺雪落怎么办 昨儿晚上她就在逼问,他何时将穆清瑶赶出府去,他当时只说侯爷在,没办法云云,敷衍着,告示一出,贺雪落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何况昨晚贺相话里透了音,五城兵马司刘将军就要御甲归田,他上去的机会很大 告示绝不能出 公孙昊脸都气白了,她就不能贤惠点,迁就点,替他着想点吗 "大哥,由着她好了,给脸不要脸,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一个全城皆知的弃妇,疯婆子,就算去了又如何连咱们侯府都瞧不起的人,晋王府会看得上 大把的大家闺秀等着晋王世子挑选呢,谁会放着珍珠不要,选一颗扔在的茅坑里的臭石头"公孙宁儿柱着拐杖说道。 ☆、第二十章:挖坑1 不得不说,贺雪落家的续骨膏真不错,不过几天时间,她的腿又能走动了,只是还有些不自如。 宁儿说得不错,她是他的妻,京城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晓得,莫说晋王府,就是一般人家选嫡媳,也不会考虑她。 她非要去,让她去好了,果真参选,定会自取其辱,到时候受了委屈,自己再稍加安慰,她就知道他的好了。 如此一想,公孙昊的心情豁然开朗。 回到槐阴院,王妈禀道:"少奶奶,大厨房里的人都不肯听从安排,说是夫人下了令,谁也不许办十五那日的酒席。" 这点穆清瑶早就想到了。 "妈妈只管把要用的食材洒菜全采买来就是,就在槐阴院办,有的人想看我的笑话,那我就闹出笑话给她看就是。" 到时候,看的是谁的笑话就难说了。 侯爷纳妾的日子定在这个月的十五,眼看着离十五只有三天了,府里除了穆清瑶,几乎没有人敢帮着张罗此事,侯爷这几天很忙,也无心关注。 顾氏不免有些得意,顾妈妈禀道:"绿柳方才来报,说是王妈妈这几天一直在外头采买酒肉食材,东西还都是上等货。" 顾氏惊道:"怎么可能她哪来的钱" 顾妈妈。 "所有的收入都在我的手上,前次她离府时,身上的银子也全被搜干了,置办两桌象样的酒席,没个二百两银子办不成莫非侯爷给了她钱" 顾妈妈,又禀道:"庆丰祥的王掌柜昨儿个突然暴毕,他家婆娘正等在外头呢,您要不要见见" "暴毙怎么回事"顾氏诧异道。 "说是心脏猝死。王掌柜早年就得了心脏病。"顾妈妈道。 "他婆娘这会子来,定是讨要丧丧葬费的,不见,打发十两银子给她就是,晦气。"顾氏不耐烦道。 "那庆丰祥的新掌柜呢"顾妈妈眼睛发亮道。 顾氏抬眸睨她一眼:"你是想推荐三顺" 顾妈妈脸一红,深吸一口气道:"三顺那孩子最是听夫人的话,他又在茶铺里学了好几年经营,夫人若是看得起" "太年轻了,茶铺和银楼可是两码子字,我怕他还担不起。"不等顾妈妈说完,顾氏就摆手道。 顾妈满脸失望。 "不过,先让他从管事做起,锻练个几年,以后这个掌柜的位置还不是他的" 顾妈妈干巴巴笑道: "夫人说得是,那孩子有上进心,却也有自之知明,还是太太考虑周祥。" 顾氏眼珠一转道:"其实找个得力的帮手帮衬着,让三顺现在就上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顾妈妈急切地问。 "让他替我办件事,事成之后,庆丰祥的掌柜位置就是他的。" 王掌柜娘子在院外等了一个时辰,顾妈妈才来,塞给她五两银子,另外五两被她贪没了: "做得好好的,突然就死了,真是晦气,好在夫人体恤,念在王掌柜的忠心一场,这五两银子拿去给他买口棺材吧。" 才五两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五两银子办丧事都少了,叫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怎么嫌少那就请回吧,夫人忙着呢。"顾妈妈转身就走。 王掌柜娘子忙上前扯住,拿过她手里的银子。 顾妈妈走后,王掌柜娘子看着银锭发呆。 突然感觉前面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怔住,结巴道:"大大少奶奶。" 那天王掌柜被打出庆丰祥后,一路跑向侯府,想向顾氏告状,许事跑得急了,半路上引发心脏病,死了。 "你恨我吗"穆清瑶冷冷地问。 王掌柜娘子:"是他太势力才遭了报应,大太少奶奶没错。" 倒是个明事理的。 "这是五十两,先拿回去应急,许你以后每月去庆丰祥支取一贯钱,回去好生过日子吧。"穆清瑶将银子塞在王掌柜娘子手中,转身离开。 "大少奶奶"王掌柜娘子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 ",王掌柜又不是咱们打死的,那等见利忘义之徒,您何必"墨玉不甘心。 "他虽可恨,他老婆孩子却无辜,毕竟是我从顾家带过来的,都是我的陪房。"穆清瑶微叹了口气,她不是圣母,但也看不得顾氏刻薄寡恩, 正走着,王掌柜娘子追上来:"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墨玉皱眉:"你还待怎样" "不敢,奴婢烧得一手好菜,如大少奶奶不嫌弃,奴婢愿意终身服侍大少奶奶。"王掌柜娘子道。 "不必了,大少奶奶跟前不缺人。"墨玉真心信不过王掌柜娘子。 眼看着穆清瑶要赚王掌柜娘子急道:"奴婢的老子原是郎中,奴婢会医,识毒。" "好,留下。"穆清瑶道。 王掌柜娘子大喜,磕头而去。 墨玉急道:"莫非信她若是她心怀怨恨,在您吃食里下毒怎么办" "她不会。"穆清瑶道。 "凭什么判断" "她是个母亲。" 王掌柜大儿子十四岁,小的那个才六岁,带着两个未成年儿子的寡妇,行事会理智很多,何况王掌柜娘子看她的眼神并没有恨意,反而带着一丝愧疚,她可仕家的家生子。 王掌柜家的走后,穆清瑶带着墨玉往大通院去。 昏暗的潮温的矮房里,传来女人咳嗽声,刚走近门口,就闻到混杂着霉气的药味。 ",好端端到这里" 穆清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墨玉闭嘴。 门虚掩着的,墨玉正要推门,屋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 "这个时候才想着要躲,不嫌晚了么"穆清瑶从容进去。 瘦削的中年女人倦缩在破旧的立柜旁,身后藏着满眼惊惶的小男孩,大约六七岁,黄皮刮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 "大大少奶奶。"女人满脸惊愕。 "见到我很奇怪"穆清瑶环顾屋内,除了破旧,还很潮湿,女人的脸色也潮红,象是正病着。 女人瑟缩不敢看她,一双手不停地发抖。 "你该恨我不是吗为什么要怕"穆清瑶捏住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使之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女人眼中全是慌乱:"大大" ☆、第二十一章:挖坑2 "吴妈,你可是我娘跟前的人,若非信你,娘又岂会将你一家子给我如今我再站在你面前,你就没话跟我说吗" 吴妈的眼圈红了,颤声道:"大大" "你不叫我大少奶奶,叫我大,便是还念着一点旧情,你真相信,紫云是我杀的"穆清瑶松开手,看了眼那男孩子。 男孩子倔强地回瞪她,薄薄的小嘴紧抿着。 "我"吴妈的身子软在地上,泪眼巴答。 "你是从庄子上逃回来的吧只要我从这里一出去,你应该知道,你们母子会是什么下场你死不要紧,舍得这孩子" 吴妈惶恐地抱住男孩,一句话也不肯说。 等了良久没有回应,穆清瑶转身而去。 紫云并不是个狐媚主子一心想往上爬的丫头,对自己也算忠心,平日介不见她讨好接近公孙昊,毫无预兆地,她就怀上了公孙昊的孩子,自己得知她怀孕还不到三天,她又莫明其妙的死了。 当时顾氏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还找来王昆家的几个做死证,让自己百口莫辩,公孙昊趁机将自己赶出府去。 这件事,一直如梗在喉,让穆清瑶睡不安稳,必须要查明真相,否则,白死一回了。 吴妈肯定知道内情,只是她被顾氏封了口,不敢说。 不过,看她娘俩的境况,顾氏并没给她多少钱,不然,那孩子也不至于瘦成那样儿。 正思索间,一名男子自身边而过。 后院里,除非是府里的仆人,一般不许外男进来。 穆清瑶回去,瞥见那人腰间挂的香襄,好眼熟。 "仕妈的儿子三顺。"墨玉悄声道。 香馕是紫云做的。 "你先回去。"穆清瑶交待一句后,悄悄跟上三顺。 他果然是往吴妈屋里去的。 吴妈正在屋里收拾东西,门再一次打开,她惊惶地回头,满脸怒意,起根棒子便向那人砸去。 "畜牲,畜牲,你害死了紫云,还敢来我打死你个畜牲。" 三顺头上中了一棒,反手夺过,一掌将吴妈推在地上,小男孩见娘摔了,冲过来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三顺痛得哇哇叫,一脚踹开小孩。 "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娘俩送到夫人院里去,敢擅自离开田庄,看夫人不打死你们。"三顺凶巴巴地说道。 寡母弱子,怎么打得过身强力壮的三顺,吴妈心疼地抱着儿子哭:"你去告吧,反正他爹死了,紫云也死了,我们娘俩活着也没意思。" "什么死不死的,吴妈,您想死,狗儿弟弟还小呢,你就不替他着想"那三顺见了放软了音。 "其实你们不回来,夫人也正要派我去接你们,你身子不好,乡下那地方寒气重,不适合你养病,正好接你们回来,好生将养着。" 见吴妈不说话,三顺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呐,这是夫人给你们的。" 吴妈怀疑地看着他,并不接银子。 "拿着吧,二十两可不少了。" 吴妈犹豫着去接,三顺却手一缩:"不过要替夫人办一件事才行。" "银子我不要了。"吴妈坚决地说道。 "你不要有三天没好好吃饭了吧,瞧瞧我这弟弟,可怜见的,瘦成皮包骨了,吴妈啊,你这个做娘的也太狠心了吧。怎么一顿好饭也舍不得给孩子吃呢。"三顺伸手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头一偏,躲过:"你是坏人,我不是你弟弟。" 三顺的话却戳中吴妈的痛处,闻言眼泪夺目而出。 "就是嘛,只要帮夫人办好了这件事,以后一定会给你娘俩一个安稳的日子,好好想想吧,过两天我再来。"三顺说罢,作势起身。 "夫人要我做什么"吴妈迟疑半晌,说道。 三顺眼里露出得意的笑,回身:"很简单,你听好了。"附在吴妈耳爆嘀咕了几句。 吴妈脸色大变:"不,我不能再害她。" "那你就等着夫人活活打死狗儿吧。"三顺无情地将她一推,扬长而去。 "答应他。"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屋里。 吴妈愕然抬头,脸色刹白:"大" "他的话,我都听到了,答应他。"穆清瑶重复道。 吴妈扑通一声跪下:"不,奴婢不能答应啊,你已经被害过一次,奴婢再不能害你了啊。" "你且答应他,不过,要按我说的去做。"穆清瑶轻声说道。 吴妈看了身旁的儿子一眼,满脸痛苦之色。 "放心,我会照顾好狗儿。"穆清瑶承诺道。 "可大你" 是说她自身都难保吧。 穆清瑶淡淡一笑道:"我爹娘要来了。" 吴妈眼睛一亮,激动地点头。 十五如期而至,穆清瑶以侯爷以名义将族里的长辈亲戚请了个遍,足有四桌人。 春红一直忐忑不安,怕顾氏会给她难堪,穆清瑶让她尽管放心,到时候只管出来认亲就行了。 十五也是各位管事掌柜,庄主交帐的日子,顾氏稳坐在正屋里,等着管事们前来交钱交帐,但却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人来,心中焦急,顾妈安慰道:"许是事多,下午来吧,再说都知道侯府有宴席呢,怕夫人您忙不过来" 顾氏觉得有理,便放宽心。 公孙一族的族长是文官出身,曾经官至三品阁佬,如今致仕在家,在族里很有声望。 族长太太带着几位族三姑六婆来了。 顾氏带着顾妈妈迎到二门,正要陪族长太太往正院去,穆清瑶上前行礼:"孙媳给太奶奶请安,您这边走。" 方向,却与顾氏相反。 族长太太笑道:"你们婆媳这是要把我们劈两半么" 顾氏正要说话,穆清瑶道:"太奶奶有所不知,席面摆在槐阴院,孙媳想着您年纪大,这会子去了正院,一会子还要绕回槐阴院里用饭,怕您累着,不如直接去槐阴院的好。" 侯爷纳妾,自是要在正院摆酒,如今这酒席却摆在儿媳院里,不合规矩。 不过,侯爷素来清正,并不好色,突然纳妾,顾氏定是心里不畅,以她刻薄嫉妒的性子,怎么肯摆酒,没直接打死那丫头就不错了,估计这侄孙媳为了全侯爷的面子,逾矩办的。 倒是个贤惠懂事的,如此一来,公婆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僵。 "咦,她不是被休了么"亲戚中,有人小声议论。 "是啊,听说还疯了" 顾氏才被穆清瑶弄了个没脸,听到这些话,又得意起来,冷冷道:"昊儿是想休她,可侯爷说,侯府家风正,不能随便休妻,便又留下她,只是疯病还没好透。" 言下之意,穆清瑶现在的举动就是犯疯病。 "怪道呢要不然,也不该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张罗给公公纳妾啊。"有人捂嘴笑道。 穆清瑶清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婶子,与顾氏关系最好的妯娌。 四婶子正笑得得意,触到那清冷的眸光,锐利如刀锋,背后无端起寒,笑容就僵在脸上。 ☆、第二十二章:跳坑1 侯府的事,族长太太自是听说不少,事实如何,虽不十分清楚,但穆氏嫁进侯府三年,恭俭贤孝是出了名的,嫉妒杀人,不象是她能做的事。 "老四家的,你话太多了。"族长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 槐阴院花厅里,各色茶点早就摆好,还有几种是前所未见的,样式新颖独特,品相极好。 老太太吃了块麻薯,眉花眼笑,问道:"孙媳妇,点心不错,哪天把你这厨子借过去用用。" 墨玉笑道:"这个人族长太太怕是不能借呢。" 族长太太道:"这却为何可是你家主子舍不得" "多嘴。"穆清瑶嗔道:"点心是孙媳亲手做的,太奶奶若是喜欢,孙媳每天都做给你吃。" 族长太太赞许道:"真是个好孩子,心思也细,知道我牙不好。咦,宁儿,你的腿怎么了" "被狗咬了。"公孙宁儿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腿是被穆清瑶打断的。 "狗府里有狗吗"四婶子问。 "当然,一条赶都赶不走的疯狗。"孙公宁儿气恨地瞪着穆清瑶道。 穆清瑶只当没听见,那边公孙昊正帮着侯爷招呼男宾客,菜肴陆续上桌,菜式精致,色香俱全。 一会子墨玉扶了春红出来,色的嫁衣庄重而喜庆,一套珊瑚头饰衬得她肤如凝脂,艳丽妩媚,一位族叔笑道:"怪道今天如此隆重,果然是个美人,侯爷好艳服啊。" 今天的春红确实让侯爷眼前一亮,笑容如沐春风,看春红的眼神也温柔热切了许多。 春红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地,娇羞地上前行礼。 心中对穆清瑶越发感激。 到底只是纳妾,礼数简单许多,热闹一阵后,大家入席。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侯爷,请侯爷替我做主啊。"突然,一个妇人大吵大闹着往饭厅里冲。 所有人惊愕地看了过去,只见那妇人一副病态,被两个婆子架着,却拼命往里冲,侯爷大喜的日子竟然有人来闹场,而且,还让她一路闯进饭厅,那两个拦着的人,似乎也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下死力。 侯爷脸色铁青,公孙昊看清那人时,双眉拧紧。 顾氏与顾妈对视一眼,脸露得意之色,穆清瑶,叫你强出头,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咦,那不是紫云的娘么"四婶子眼尖道。 "紫云就是那个被害死的小妾听说还怀着身子呢。" "可不是吗一尸两命呢,真惨啊,听说世子也只是休了穆氏,没送官府。" "休了呵呵。"有人冷笑。 大家全都看向穆清瑶,被休的人,又好好的回来了,苦主当然不服气,会来闹场也情有可原啊。 "还不弄卓"侯爷瞪公孙昊。 公孙昊刚起身,顾氏也起身赔罪:"侯爷,是妾身不好,妾身这就将人请走。" 四婶子却道:"大嫂啊,人家既然闹上来了,族长和族里的几位长老都在,不如听听她说什么,如果真有冤屈,就该还她一个公道,如果诬陷胡闹,这么不懂规矩,就家法从事,也整肃整肃家风。" 另一位姑婆也道:"是啊,看样子蛮可怜的,好端端的女儿死了,肯定不服气,不还个公道,只怕冤魂不散啊。" "可不是么昊哥儿成亲三年,一直无子,好不容易纳了个妾,有了子嗣,竟然就太可怕了。" 大家边说,边齐齐看向穆清瑶,眼神中尽是不耻与不屑。 族长太太最不喜嫉妒生事之徒,又是一尸两命,太过血腥狠毒,只是,这孩子看着实在不象这种人,她不由看了穆清瑶一眼。 面对众人指责,控爽鄙夷的目光,穆清瑶泰然自若,只有族长太太投来疑问的目光时,她才委屈地红了眼,默默抹泪。 族长太太若有所思。 顾氏一派为难地看向族长太太。 其实这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吴妈是她让三顺拿狗儿的命作要胁逼迫来的,而四婶子几个也是专程配合她唱这一出戏的。 族长太太道:"既是如此,那便让她进来说话。" 顾氏挥手让两婆子放开吴妈,冷声道:"族长和族长太太在,侯爷和族里的亲戚也都在,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侯爷会替你做主的,但是,要实事求是,若是敢妄言诬害,仔细你的脑袋。" 吴妈回头看了一眼,饭厅外,三顺正躲在树后,一只手正放在狗儿那孩子的咽喉处。 咬咬牙,吴妈跪下,大哭:"侯爷,紫云死得冤枉啊。" 果然是为了紫云喊冤来了,侯爷浓眉紧锁。 场中又小声议论起来。 "有冤慢慢说。"族长淡淡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大家立即禁声。 "紫云那孩子是被人奸污的啊。"吴妈点点头,哭道。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顾氏感觉不妙,而顾妈更是紧张,剧情好象没按她们策划好的剧本在演啊。 "怎么是用强的原来那丫头并不心仪世子,是被世子强污的么" "不能吧,昊儿那孩子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强了一个丫头" 人群中,立即又是一阵议论。 公孙昊俊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瞪着吴妈。 "贱奴,不许胡说。"顾氏感觉不对劲,冷喝道。 "让她说。"族长太太冷冷看她一眼道。 "后来,她怀了身子,那畜牲的却不肯明媒正娶她,紫云想求死,却被侯夫人拦住。" 吴妈的话让大家疑惑重重,一个下人,就算主子犯了错,也断不敢骂其畜牲的,何况还是当着一众族人的面。 可她闺女不正诗孙昊的小妾么一般丫头就算不情愿,但只要怀了孩子,主子又愿意给名分,大多不会想死。 "夫人说,只要她应下一个条件,就能给她名分,还能让奴婢和狗儿过上好日子。"吴妈看了一眼穆清瑶,继续说道。 "一派胡言本夫人何曾"事情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顾氏的心紧张得快要揪起来了,朝顾妈递了个眼神。 顾妈刚想动,穆清瑶目光凌厉地扫过去,顾妈就象被钉在原地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条件你快说啊,急死人了。"一位族里的小媳妇儿一脸八卦道。 "夫人说,只要紫云在外宣称,孩子是世子爷的,就能给她名份"吴妈道。 "也就是说,孩子不是世子的"族长太太冷冷地看了眼顾氏道。 "自然不是。"吴妈肯定地说道。 大家愕然,都看向顾氏,丫环意外怀孕,本身就是伤风败俗之事,顾氏不处罚也就罢了,竟然要强认是的自己孙子,她脑子有毛病吗 族长太太唇边露出讥笑,看顾氏的眼神更冷厉了。 "侯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啊,莫非昊哥哥不能生吗也是呢,穆嫂子嫁进来三年也没有动静呢,保不齐还真是"小媳妇子歪头自言自语,看了眼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公孙昊,顿时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也有可能啊,许是侯夫人为了保全世子的名声和尊严呢"另一个小媳妇也悄悄说道。 男人被质疑能力是最羞耻的事,公孙昊气得肺都要炸了,狠厉地瞪着吴妈,若非一屋子人在,他真想撕了吴妈这张嘴,更怨顾氏,怎么没早处理了这奴才。 侯爷的脸色也很难看,他长年不在府里,看看顾氏和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尽丢人现眼了。 "那后来,紫云怎么又死了呢真是大少奶奶以为孩子是世子爷的,所以妒嫉杀人吗"小媳妇子又好奇地问。 "不是,不关少奶奶的,紫云她她是" 突然,一枚暗器射向吴妈。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紫影一闪,吴妈被拉开,躲过那枚暗器。 与此同时,一条白练如灵蛇一向射出,转瞬间,一声惨嚎,定睛看时,一名男子摔在堂中央。 大家惊愕地看着穆清瑶,不是说她是武学废人么刚才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又狠又准,四极武师也未必有她这样的身手。 吴妈吓出一身冷汗,一见那男子,冲上前去就是一脚:"畜生,畜生,你害了紫云,又来杀我灭口,我打死你,打死你。" 看清男子的脸,顾妈脸色惨白如纸,顾氏额头冷汗淋淋,手中的帕子快绞成麻花了。 侯爷更是脸色铁青,目光凌厉地看向顾氏。 "疯婆子,你胡说什么谁害了紫云我根本就不认得她。"三顺反应倒快,被吴妈连踢几脚后,触到顾氏焦急阴冷的眼神,知道自己了,就耍赖。 ☆、第二十三章:跳坑2 "是啊,三顺是铺子里的执事,平日住在后街上,很少进府里来,紫云的死,干他何事。"顾妈妈心疼儿子,忙上前要解那白练,穆清瑶白练一抖,将她抽开。 侯爷问一旁的管家:"他往日可常进府" "回老爷的话,确实很少进府。"管家答道。 吴妈的话,很多人都信了几分,侯爷却顺着顾妈的话询问,看得出,他想帮顾氏圆场,毕竟顾氏是侯夫人,若这一切是她指使谋划,侯爷脸上也不好看。 顾氏这个三品诰命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 原以为,整个府里侯爷还算正直,如今连他也偏着心,既然如此,那更不必留情面了。 将暗器往堂中一扔,穆清瑶冷声道: "很少进府不代表不进来,他若问心无愧,为何想杀吴妈灭口" 三顺眼珠子急转,半晌才道:"侯爷的好日子,这婆子疯疯颠颠闹场,奴才见了生气" 好牵强的借口。 "你还胡说。"吴妈冲上前又要打,被婆子拦住,仰天长哭:"你这畜生,奸污了我家紫云,令她未婚有子,又不肯娶她,还残忍地杀害她,一尸两命啊,她肚里,可是你的亲骨头,畜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你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我不认得什么紫云,更没有杀过人。"三顺心虚地垂下眸去,声音虽大,却很没底气。 "还撒谎。"穆清瑶扯下他腰间的香袋摔在他脸上:"你若不认识,为何挂着紫云亲手绣的香袋" 未嫁女是不会轻易将亲手做的香袋送人的,这个香袋,要么是紫云送给三顺的,要么就是他抢的,总之,从香袋可以看出,他与紫云绝对有瓜葛。 "香袋是奴婢求着紫云做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顾妈在一旁帮腔道。 这话说得过去,顾妈想自己送香袋给儿子,不愿意做,请人做一个也是有的。 母子一起串供,倒还有几分说服力。 "好,就算香袋不能证明什么,那他这双手呢"穆清瑶将三顺的手掌一翻:"在场只要略懂武功的人都能看出,这是练铁砂掌的手,而紫云正是死在铁砂掌下,这恶徒一掌击在紫云腹部,生生将她的肚子击破,孩子拍在腹外,筋骨尽碎。" 众人听了倒抽一口气,还真凶残,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会对一个孕妇下如此重手 一时间,鄙夷,痛恨的视线如实质打在三顺身上。 "不是,她在胡说,紫云是被毒死的。"顾妈还在强辩,死无对证,就是不认帐,又能耐何。 "恶婆娘,你还在骗人,我打死你。"吴妈疯子一样上前顾妈的头发,被两个婆子扯开后道:"人在做,天在看,紫云死得有多惨,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人可欺,天不可欺,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氏趁机道:"人都死了多日了,这事,还真诗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算了,不就是个丫头吗死就死了,好在儿媳现在也回来了,跟昊儿两个也和好如初,侯爷和春红妹妹大好的日子,别被这种事给搅合了,大家用膳吧,来人,把吴妈和三顺一同拖下去。" 真相既将浮出水面,整件事中,顾氏绝对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如今见事情要败露了,又想息事宁人。 她的话里,暗藏对穆表瑶讨好求和的意思,只要穆清瑶就此罢手,她还是愿意承认穆清瑶儿媳的身份,愿意让她与儿子继续生活下去。 原本想要借此机会,再掀波澜赶走穆清瑶的,却不料,剧情大反转,让她不得不变相求和。 族长太太也知道,这出戏是侯府婆媳在斗法,如今看来,儿媳占了上风。 以前的穆清瑶软弱厚道,今日一见,却象变了个人,大胆果决,计划周祥,步步为营,半点不输顾氏,侯府就该有这样的儿媳来撑着。 顾氏说得没错,毕竟只是死了个丫环,事情再闹下去,对侯府没什么好处,对公孙一族也没什么好处,族长太太也想息事宁人: "吃饭吧,吃饭吧,菜都凉了。" 侯爷一听,脸色也缓和了些,正招呼客人用饭,穆清瑶往堂中一站道: "人命大于天,丫环的命也是命,若不严惩凶手,天理何在" 侯爷皱眉,不赞同地看着穆清瑶,公孙昊黑着脸过来,伸手想拉开她,穆清瑶避开,冷笑: "对于你们来说,紫云只是个丫头,与你们毫无干系,而对吴妈来说,那是她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是她们家的顶梁柱,白白冤死了,你们想过她的感受吗 何况,我还身负杀人的骂名,还因此被公孙昊休弃,成为全城人人皆知的弃妇,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你们不知道吗凭什么就此作罢" 一番话,义正严词,正气凛然,面对她的质问,许多人不由得愧疚地垂下头去,只有族长,目中精光一闪,露出赞许之色。 顾妈母子耍赖,根本不承认,死者早就埋了,府里其他的知情人,估计也不会冒险出来作证,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又如何侯爷和族里人都有大事化小的意思,没有人替她出头,就算有苦主诉冤,她也耐何不了顾氏。 这盘棋,走到这一步,对穆氏来说,已是死棋,很难盘活。 族长用拭目以待的目光看着穆清瑶。 族长太太想了想劝道:"好孩子,你的委屈大家心里都清楚了,放心,不会让你一直委屈下去的。" 这话说得委婉,却也是在告诉穆清瑶,就此作罢的话,族长会替她作主,惩罚顾氏,并为她正名。 但是,这种惩罚无非是挨两句训,抄下经书罢了。 加上原身,整整三条人命,岂能如此轻易揭过,翻篇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穆清瑶,紫云母子 穆清瑶冷笑,"真以为,死无对证了吗来人,抬紫云的尸体,请仵作。" 说着,一挥手,几个伙计当真将一口薄棺抬了上来。 族长怔住。 所有人惊愕得张大嘴,都说死者为大,很少有人将入土为安的人又挖出来,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也很不吉利啊。 这穆氏,还真什么都敢做 指着棺材,穆清瑶朗声道:"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整件事,就是个阴谋,一个抢夺我的嫁妆,并将我赶出侯府的阴谋,紫云母子是这个阴谋里的棋子,道尽为了达到目的,幕后之人手段之凶残,令人发指。" ☆、第二十四章:跳坑3 这个所谓幕后之人,大家不用猜,也知道指的仕氏。 人群一片哗然,侯府几年前的窘境和现在的风光几乎不可同日而语,族里人都清楚,侯府之所以娶穆清瑶这个商家女,为的就是穆家的家财,穆氏富可敌国,嫡长女的嫁长当然会非常丰厚,穆清瑶进府后,侯府的窘境改善了很多。 可堂堂侯府世子,娶个商家女为嫡妻,在清贵圈里实在有点抬不起头来 "不对,你的话有问题,既然侯夫人让紫云说,孩子是世子爷的,又让她成了世子爷的小妾,三顺又为何还要杀紫云多此一举啊。"四婶子自认聪明地反驳道。 她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象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用问吗 侯府又怎么可能真的认奴才的血脉为亲子孙 "四婶子,连我都瞧出端倪了,您会看不出自然是穆嫂子嫁妆丰厚,侯夫人想夺又没法子全夺赚便来了这么一出,让奶娘的儿子强了穆嫂子跟前贴身丫头,令其怀孕而又不娶,再一片好心地骗她,说她怀的是世子爷的孩子,要知道,未婚怀孕是要被沉塘的,那丫环为了保全自己,只好顺了侯夫人的意思,背叛了穆嫂子,在外宣称自己与世子爷有染,并怀孕,穆嫂子自是难过,侯夫人原想着,她若能自己动手害死紫云,便是两全其美,也不用冤她了,没料到,穆嫂子是个慈善的,不但没下手,反而还对紫云好,侯夫人心急了,总不能真让紫云把孩子以侯府子孙的名义生下来吧,又只好令三顺把紫云母子给杀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件事就是这样。"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分析又条理清晰,这当口敢如此直言不讳,此人不止大胆,也直爽。 穆清瑶寻声看去,竟是族长太太的孙媳妇,相貌清雅端庄的女子,记得她姓夜,听说是个皇族,果郡王家的孙女儿,是了,她身份清贵,就算得罪了顾氏,顾氏也不敢拿她怎样。 在场之人,也就她有这个资本仗义直言了,其他人就算心中有疑,也不敢诉诸于口。 夜氏说话时,族长并没有出言制止,可见,族长也愿意有人说穿这场阴谋。 紫云一死,顾氏便冤枉穆清瑶嫉妒杀人,并将她赶出府门。 如此,既得了财产,又名正言顺地将商家女休弃,世子再风风光光娶个世家高门之女就是。 真真好手段 就算没有实证,大家也信了一大半。 大家眼里一片了然,脸上都挂着鄙夷,轻蔑的表情。 侯爷的气得脸色发乌,看顾氏的目光象要杀人。 顾氏此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更后悔不该兴风作浪,让三顺逼吴妈上来演戏诬害穆清瑶,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可怎么收场,怎么收场 "你闹够了没有" 公孙昊也和顾氏一样,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大家鄙夷的对象,顾氏的阴谋里,没有他的默认,又怎能轻易成功 他愿意担下不检点的名声,不也就是为了赶走穆清瑶,好娶他的初恋情人贺雪落么 看他长得清俊儒雅,原来内里竟然如此阴险龌蹉,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 各种嘲讽,讥诮的目光如有实质一样打在公孙昊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没料到事情闹到如此田地,以为她只是想出口气,所以一直没有吱声,由着她来,没想到,她竟连紫云的棺材也抬上来了。 "闹够了好戏才开始呢,你急什么跑不了你。"穆清瑶冷笑道。 "抬下去,抬下去,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抬下去。"顾氏发疯似的吼道。 几个下人上来抢棺材。 事情到底发生在府里,在坐的都诗孙一族的人,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 再如何不赞同,如何瞧不起她的为人,也至多让她受点冷眼,挨点训,这些顾氏并不怕,只要侯夫人的位置还是她的,今天的羞辱,有的是时候报复回来。 "是啊,是啊,大喜的日子,抬个棺财出来太晦气了,侄媳妇啊,算了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昊哥儿肯定也知道错了,以后会待你好的,他若再象以前那么对你,我们也不答应,对不对"四婶子又出来打圆场。 "本官看谁敢乱动,就以破坏证物,防碍司法公正论处。"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孙昊抬眸,顿时叫声不好,头皮开始发麻。 一名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官服,率衙役鱼贯而入。 来人正是京城有名的铁面判官,顺天府伊张京云。 连族长都皱眉了,这个人出了名的无私难缠,谁的情面也不给,曾经把当朝太子的小舅子判斩立决,太子至今看到他就脸黑。 怎么把官府都请来了他由着孙媳妇猜说真相,是因为,这是在侯府里,再怎么也是家事,他这个族长还能掌控,官府一掺合,事情可就不妙了。 顾氏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穆清瑶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张大人。" 屋里坐着好几位朝庭命官,一位致仕阁佬,一位三品侯爷,张京云却并不上前寒暄行礼,只是对穆清瑶点了点头,便命人开棺验尸。 公孙昊想拦,侯爷对他,这个时候越拦越让人起疑,而且看样子,张京云来了不止一会儿,刚才屋里的话,他定然听了个十足十。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死者确实死于铁砂掌下,而三顺便是最大嫌疑犯,加上之前的证据,吴妈等证人,张大人立即宣布抓捕三顺。 当两名衙差捉住三顺之时,他吓得尿都出来了,大喊:"娘,救我,夫人,救我啊。" 顾妈妈的心在滴血,她可只这么一个儿子啊,杀人是要偿命的,被张铁面抓进衙门,只怕有进无出,这条命怕是没了 "夫人,夫人,救救三顺,他可全是听了您的" 顾氏回手一巴掌:"胡说什么" 顾妈妈扑通一声跪下:"夫人,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后面的话,顾妈没敢说出来,只一个劲地磕头,额头很快便磕出血来。 族长太太算是明白,自己和这些族人都被穆清瑶利用了,她早就挖好了陷井,只等着顾氏往下跳,这一跳,不止能澄清她自个的冤屈,还报了仇,也把整个公孙一族放在火上烤。 ☆、第二十五章:惩罚 不怪人家挖坑,本是好端端的纳妾之喜,顾氏自个不怀好意,要拿穆清瑶作法,谁知魔高一超道高一丈,这孙媳看着温婉贤淑,实际狠决彪悍,一出手,就要把顾氏踩到脚底下去。 自己想死别拉着一大家子人往坑里跳啊,如今在张铁面跟前,整个公孙一族都抬不起头来,族长差点没把头栽到腰里去了,没脸啊。 当今圣上最重德义,官员家风不正,风评不好,是要被罢拙的。 可怜侯爷经年在外征战戍守,辛辛苦苦挣点官声,全被顾氏这蠢货给毁了。 "张大人"北靖侯感觉喉咙发苦,抬手作辑道:"其实都是些家事,何必劳烦大人你呢" 张京云不过是个小小五品府伊,北靖侯这个三品侯爵却不得不在他跟前低声下气。 "人命大于天,一尸两命的案子,岂能说只是家事这么简单,侯爷,莫非您想包庇嫌犯"张京云冷笑道。 侯爷被他哽住,正要再求情,族长咳了一声,示意他过去。 "他是出了名的铁面,太子的情面都不给,会给你"族长叹了口气道。 "可是,真让他把人带去衙门,查下去的话,侄儿治家不严的名声就"侯爷嘴唇起了一圈燎炮,无奈道。 "为今之际,只有让苦主撤爽姓张的就没办法带人走了。"族长凑近侯爷的边畔说道。 "可是" "你若是信得过我,就交由我来吧。" 侯爷打仗是把好手,但对待家庭锁事,还真笨得可以。 侯爷忙作辑 族长将穆清瑶叫到跟前:"孙媳啊,这样做真的好么"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族长,当初她被冤枉,休弃,扫地出门时,族里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作主,哪怕说几句好话也行啊。 可怜她,一身单衣,身无分文被赶了家门,千人耻笑,万人唾骂,生生逼成了疯子,公孙一族,可有人怜悯,同情,伸出缓手哪怕送点吃食也是好的 都只冷眼旁观,甚至有的跟着看笑话,因为事不关已 更有人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嘲笑她,看她落难而拍手称快。 "太爷爷,孙媳死过一次,若非命大,如今躺在棺材里的不止是紫云,还有孙媳。"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面对穆清瑶清澈,却又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族长艰难地说道,他知道,委屈二字,太轻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和昊哥儿都还年轻,昊哥儿已经知错了,以后你们还要在一起过日子,事情闹得太僵,对你也不对好。" 好一番苦口婆心 穆清瑶讥诮地问道:"那太爷爷的意思是" "都是家事,扯上官府,传出去对你,对整个侯府都不好,这样吧,只要你撤爽太爷爷替你出气怎么样" 穆清瑶目光一凌:"不知太爷爷要怎么替孙媳出气呢" "这个"没想到这丫头如此锋芒锐利,族长一时被问住。 "撤诉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答应我几个条件。"穆清瑶略带嘲讽地看了族长一眼道。 "什么条件"只要她肯撤爽别说几个条件,再多条件也能商量。 "孙媳就怕族长爷爷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族长脸色一冷道:"丫头不相信我" 穆清瑶冷冷道:"死过一次的人能相信谁" 这是在指责他这个当族长的任顾氏公孙昊欺凌她,而没主持公道。 "那你要如何"族长隐去眼中的窘意。 "空说无凭,立字为据。" 如此看你们还怎么赖帐 族长怔住,此据一旦立下,便是把柄,以后她稍有不如意,就可以召示于众,莫说北靖侯了,便是他这个族长,也无脸做人。 "你" 小丫头行事还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如此缜密,不留一点退路于人。 "族叔,许她。"北靖侯目露愧色,若非被害得惨,那么善良温婉的孩子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狠厉无情呢 "侯爷"族长不赞同。 穆清瑶转身就朝张京云走去。 "孙媳,说说你的条件。侯爷写下字据就是。"族长无奈道。 "第一,凶手三顺,乱棒打死,帮凶顾妈,重责三十。" 三顺犯的本就是死罪,打死并不为过,若匪妈妈从旁拾缀,顾氏也不会一再犯错,侯爷毫不犹豫记下,并命人将三顺和顾妈拖下去,立即执行。 院里很快传来三顺与顾妈的惨叫声,母子同时行刑,三顺的惨叫让顾妈的心都快碎了,哭天抢地。 血腥味很快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人都被外面的惨叫声弄得心头发麻,肌肉僵硬,沉闷的板子,不止是打在那对奴才身上,更象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中。 顾氏虚汗直冒,却还强撑着,顾妈是她的奶娘,更是她最得力的帮手,打顾妈,就是打她的脸。 恶狠狠地瞪着穆清瑶,顾氏双眼里能喷出火来,而公孙昊看穆清瑶的眼神也是一派阴冷,今天,她让自己丢尽脸面,这口气她是出了,但明天就会让她晓得,得罪他公孙昊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第二,主谋顾氏,帮凶公孙昊,家法处置。"面对顾氏母子的恨意,穆清瑶轻启红唇。 此言如一记重磅炸弹,炸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敢家法处置婆婆与丈夫,古往今来,穆清瑶还是头一个。 这个社会,相公是天,婆婆更是不可忤逆和冒犯的长辈,哪怕婆婆再恶,做小辈的也只能忍让顺受,这个穆清瑶,她在逆天吗 "清儿"侯爷惊得差点将手中的笔甩掉。 "您不舍得"穆清瑶唇边勾起一抹讥诮。 "孙媳啊,你这是大逆不道。"族长冷着脸怒道。 "张大人,如果依法,侯夫人和公孙昊该判何罪"穆清瑶问道。 "顾氏乃谋财害命主谋,该当罢拙诰命,流放千里,公孙昊乃帮凶,则割除功名,重责三十。"张京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没有证据"顾氏硬着头皮道。 "要让三顺开口真的很容易,只是,你真的想让张大人从三顺口里挖点东西出来么到那时候,就算我肯撤爽只怕张大人也不允了。"穆清瑶冷笑道。 顾氏脸色一白,正要说话时,外头来报:"三顺受不住疼,自己咬舌自尽了。" 顾氏长松一口气,这下还真是死无对证,三顺一死,顾妈妈是怎么也不会出卖她的,穆清瑶,你再厉害又如何没有实证,你一根汗毛也不敢动本夫人的。 ☆、第二十六章:惩罚2 没想到,三顺竟然这么容易就死了,真让人始料不及。穆清瑶皱眉,顾氏洋洋得意: "拿不出实证来,本夫人告你诬陷,你不孝不悌,诬陷婆母,张大人,你可受理本侯夫人的诉状。" 所有人全看向穆清瑶,没有确实的证据,就算侯爷肯,族长也不会答应穆清瑶这条要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最恨的人却难以服罪,穆清瑶心中恼恨万分,难道要就此作罢,由得顾氏扳回一局么 正无计可施之时: "谁说没有人证"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穆清瑶转眸,只见春红淡定地跪到侯爷面前:"妾身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夫人的所做所为,妾身最清楚,妾身可以为少奶奶做证,确实是太太定计让顾妈的儿子强了紫云,然后弄死紫云,陷害少奶奶的。" 大家讶异地看着春红,今天本是她大喜的日子,自今日之后,她就是侯爷的小妾,这个时候站出来作证人,也不怕人家怀疑她居心不良,才抬位份,就想谋害嫡妻 穆清瑶也没想到。 目光不赞同地看向春红。 侯爷却明白,若非穆清瑶出手,春红早被顾氏打死了,她是在报答穆清瑶的救命之恩呐。 "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贱人。"顾氏没想到,春红会在这个时候捅她一刀,气得破口大骂。 "清儿"侯爷苦着脸,顾氏虽然可恶,但她是侯府的当家主事母,又是族中宗妇,若她被处置,以后如何在侯府服众,又如何在族里立足 "爹爹,杀人主谋,若真进了官府,便不止是丢面子的问题,下令处罚吧,你无能治家,儿媳这是在帮你。"穆清瑶对侯爷还有几分亲情,他只是糊涂,却不心狠。 长年出征在外,对家人缺乏管教也可以原谅,一旦发现家人犯错,便雷厉风行,连嫡妻和世子都家法处置,此事若传出去,便仕氏犯错再严重,人家也只会说顾氏不贤德,会理解侯爷的难处,更佩服他治家严厉。 侯爷牙一咬,下笔挥毫。 等了半晌,没听到下文,抬头,穆清瑶正挑眉看他。 他不下令,没人真敢对顾氏和公孙昊下手,她这是在逼他立即执行呢。 侯爷无奈,狠声道:"把夫人和世子拖下去,执行家法。" 顾氏尖叫:"谁敢动我,放肆,你们真敢打本夫人,看本夫人不让你们好看" 全她叫得声音再大,几位婆子在侯爷阴冷的目光下,也不敢不执行,道了声得罪,倒着将顾氏拖到堂外,按在长登上,抡起家法就打。 顾氏素来养尊处优,皮娇肉嫩,哪里受过如此痛楚,板子才一下去,就干嚎起来,比杀猪声还大。 公孙昊的目光如利刃一样刺向穆清瑶,顾氏的惨叫让他既心痛,又没脸,她就不能有点骨气么 两个仆役过来时,他眼神一瞪,径直走了出去,自己伏在长凳上。 槐阴院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侯府下人,再加上族亲带来的,顺天府衙役,满满当当围个密不透风。 还是头一回见侯夫人和世子爷两位主子挨打,虽说行刑的下人不敢真下重手,但到底没挨过打的,一板子下去,还真是钻心地痛,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别人的目光,震惊,幸灾乐祸,鄙夷,痛快,各种目光打在身上,就将一张燃烧的火网,将他困在当中炙烤。 羞耻和愤怒比打在身上的板子还要让他难受。 公孙昊想死的心都有了,穆清瑶,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顾氏只挨了几下,就晕过去了,婆子来报时,族长太太有点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向穆清瑶求情,就听她道: "第三条,侯夫人霸占我嫁妆铺子,田庄近两年收入,三万五千两银子,按锦泰律法,嫁妆收入全归出嫁女所有,请侯爷在如数归还。" 三万五千两也就是说,侯府一年光穆氏的嫁妆入项就有一万多两,顾氏还成天到族里哭穷,族长年年公中款项 族长太太立即横目看向正在挨打的顾氏,只恨那婆子下手太轻。 堂里,又是一阵哗然。 "什么这么多银子那大伯母还成天到族里要钱" "是啊,侯府根本就不缺钱嘛,还找公中要,要不要脸啊。" "就是,公中也就那么点产业,一大把比侯府环境差的族人呢,侯府怎么着也是有爵位在,每年碌米也不少,凭什么呀" "太过份了,怪不得要害穆氏了,还真是贪图她的财产,可是,贪了媳妇的财产就算了啊,怎么还要占族里的便宜呢" 原本一致认为穆清瑶对顾氏做得太过的族人们,如今都恨透了顾氏,这个女人不但心狠手辣,还贪婪自私得很啊,只顾着往自个怀里扒拉东西,一点也不管族人死活,真真可恨。 这些话,无一不入侯爷的耳朵,一时间,他成了族人眼里的骗子,自私贪财之人。 顾氏这个蠢货 族长拂袖而起:"侯爷,侯府既然如此宽裕,自本月起,族中补贴便到此为止,还请侯爷如数缴纳族中费务。" 说罢,率先而去。 族长太太却笑着对穆清瑶道:"侄孙媳,难为你了,可别忘了你答应奶奶的话,有空记得过府来做点心给奶奶吃哦。" 侯府外,穆清瑶对张京云一福道:"侄女谢过世叔。" 张京云怜爱地看着她道:"傻孩子,为何不早点来找世叔,你也不至于被他们欺凌到如此地步。" "当初存着一丝期望,死过一回后,便再无念想,今天让世叔为难了。"穆清瑶道。 "这点忙有什么为难的,世叔是觉得,愧对你娘亲的重托啊,你这孩子,过去也太老实了些,怎么连嫁妆也给婆婆占去了呢"张京云关心道。 "不怕,是侄女的,谁也夺不走。"穆清瑶目光坚定地说道。 正院里,顾氏躺在呻营,丫环绿柳正替她涂药,公孙宁儿坐在旁边皱眉: "娘,爹可真写了欠条给那贱人呢,莫非咱们真的要还她银子" "还我呸,只要她一天还是我的儿媳妇,她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放心,那些嫁妆的契书凭据都还在娘手里呢,今天娘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你等着,不娘总要让她十倍偿还。"顾氏咬牙切齿道。 "女儿也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下贱的商家女,竟然敢害得娘你这侯夫人挨家法,含她不是要参加晋王府选妃么您等着,看女儿怎么和贺姐姐几个一起收拾她。" ☆、第二十七章:寻医 公孙宁儿冷笑,贺雪落那么喜欢大哥,要知道穆清瑶害得大哥挨打,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经此一闹,侯爷彻底冷落了顾氏,顾式养伤的日子里,侯爷没有踏进正院一步,一直住在松柏院里,春红小意服侍,又是新婚期,虽不说好得蜜里调油,倒也恩恩爱爱。 顾氏听到消息,又气又恨,天天在正院里摔东西骂人。 穆清瑶难得清闲下来,侯府虽然家境不如以前,但老底子还在,府园建得古色古香,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加之初秋天气清爽。 每日用过午饭后,她稍活动活动筋骨,就懒懒地躺在院中晒太阳。 前世是杀后,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难得有如此舒闲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想浪费,该享受就得享受。 "大少奶奶,方才中人来说,有处房子不错,您看要不要去瞧瞧"王掌柜家的过来禀道。 穆清瑶揭开盖在脸上的绢扇坐起:"我就不去了,让吴妈自个瞧瞧,她觉着好就行,一会子你把永忠带过来,让她和狗儿一起,随我去私塾。" 王掌柜娘子眼一热,福了一礼道:"多谢大少奶奶,奴婢这就去。" 王掌柜娘子的小儿子忠良六岁,而狗儿也正到了启蒙的年纪,两人既然已经忠心自己,她们的儿子,自己就该照顾。 吴妈因为彻底得罪了顾氏,穆清瑶担心顾氏会找人报复,便在外面找个宅子让她们娘俩住进去,只是吴妈的病有点棘手,肺痨,这个时代没有特效药,跟癌症差不多,等死的病。 这也是吴妈之所以拼了命要替顾清瑶澄清罪名的原因,顾氏克薄,只有穆清瑶愿意替她照顾狗儿。 让墨竹给两个孩子都换上干净体面的衣服,带好束修,穆清瑶亲自牵着两个孩子往私塾去。 忠儿是个小胖子,敦厚老实,虽比狗儿大一岁,却比狗儿胆小多了,怯怯的很怕生,穆清瑶塞给他俩一人一块绿豆糕,这孩子的道谢声跟蚊子叫似的。 "狗儿,要上学了,我给你改个名子好不好"穆清瑶笑着摸了摸狗儿柔顺的黑发道。 狗儿黑沉沉的眸子一亮,猛点头,他也知道,狗儿这名字不好。 "嗯,永忠的名字不错,你们两个又是一起上学,以后就是同窗了,那就叫永安吧。" "永安好啊好啊,谢谢大少奶奶。"狗儿有了大名,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们又不是一个族里的"永忠小声嘀咕,似乎觉得与狗儿同是永字辈很不乐意。 狗儿一掌拍过去,小大人样道:"不是一个族里又怎么样,大少奶奶说了,以后咱们就是同窗,同窗懂不懂啊,就是在一个窗户口里读书的。" 永忠挨了打也不生气,只是摸着后脑勺道:"同窗是这个意思么" 说话间,已经到了私塾,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落地秀才,收的都是附近平民百姓的子弟,束修也不贵,一年三担米,一匹粗布。 穆清瑶直接给了他十两银子,远远超过了一年的束修费。 先生自是很高兴,对两个孩子也格外关照。 叮嘱几句,穆清瑶留下一个伙计到时候接两个孩子回去,离走时,永安拉着穆清瑶的手两眼红红的。 这个孩子很,也很脆弱。 "上学是好事,永庆,你是男孩子,多学知识以后才能成为有用的人。"穆清瑶以为他是害怕。 永安点头,又,黑亮的大眼里泪眼巴巴的。 "你还有事" "大少奶奶,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我娘。"永安挂在眼眶的泪终于滴落,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哭出声来。 他没有爹,又没有了姐姐,只有娘一个亲人,如果吴妈再一走 这孩子的确在害怕,害怕在为孤儿。 穆清瑶的心一恸,前世,她也事儿,娘亲在她十岁时,也生病死了,所以她才会被杀手组织带走 可是吴妈的病 面对永安纯真又满怀期望的黑眸,穆清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真相太残忍。 答应他她也无能为力啊。 "是不是我娘她她好不起来了"永安敏锐地感觉到穆清瑶的无奈。 "不,你娘会好起来的。"就算是欺骗吧,或许,还有转机。 永安果然大眼更亮,巴巴地拖着她的手:"真的吗能好对吗" 自私塾回来的路上,穆清瑶见到一家医馆,带着墨玉拐进去。 大夫是位长宅六十多岁,白须飘飘,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穆清瑶大喜。 "大夫,您一定医术很高明,对吗" 大夫自得地摸了下胡子:"老夫开馆行医多年,虽不说能妙手回春,但手下治愈的疑难杂症确实不少。这位夫人,身患何病" 眼前的小娘子清丽绝艳,打扮不俗,老大夫虽不好色,但给美女看病更令人愉悦。 "肺痨" 笑容一僵,老大夫整个人向后仰去,一副生怕传染的样子。 切,原来是个夯货 肺痨虽有传染,但他身为医宅却避病患如蛇蝎,太过份了。 对着桌子一拍,穆清瑶起身就缀"浪得虚名。" 桌上的茶碗震倒,老大夫愕然。 "喂,客观"许是没见过如此彪悍的小娘子,老大夫脸色红窘,急切地想解释: "肺痨乃绝症,天下也没几个能医得好此病的,老夫怎地就是浪得虚名" 穆清瑶立即转身,清澈的眸子冷厉如霜:"没几个也就是说,还是有人能医治,说,是谁那个人在哪里" 她是来看医问药的么明明就是打劫的 这小娘子的眼神里怎么含了刀子,仿佛他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被凌迟处死一样 "呃是毒医离笑天。"老大夫结结巴巴道。 "离笑天地址" "不知道。" "嗯"尾音往上扬。 老大夫身子都吓软了:"女女侠,小老儿真的不知道,毒医之名天下皆知,却居无定所,飘泊无踪,只听其名,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没人见过那他的名气为何如此大"穆清瑶气息略敛,淡淡一笑,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幽兰静放,老大夫呆了一呆,心神略松。 ☆、第二十七章:再遇 "听闻当年老太后病危,皇上寻尽天下名医名药,却药石无医,太后已是弥留之际,皇上连后事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举国发丧,突然冒出一个戴着纱帽的年轻人,自称离天笑,闯进后宫,强行要替太后医治。 因他身份来历都不明,守卫和太医们自是不许他下手,结果,那人只是一扬手,阻拦他的守卫太医们便全都口吐黑血而亡,一路冲杀进慈宁宫,几针下去,太后便醒转。 皇上得知,大喜,要留他,结果,他根本不见。 在宫里我行我素,遇到阻拦,便以毒杀之,诺大个皇宫,如自家的后花园,想来便来,想去便去,只三天,便将太后病根去除,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知道他叫离笑天,谁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谁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因他擅毒,人们便称他为毒医。" 擅毒又医术高明。 穆清瑶脑海里浮现在重生时所见的那个清秀男子,把死过一次的自己从鬼门关救回,除了自己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外,那人的医术绝对也是一等一的。 可那人并不擅毒啊。 会不会是他 北靖侯府里,无生无息给武功深厚的北靖侯下,用麻药制服自己,那人行事正如老大夫所说,诡异独特,我行我素。 "多谢" 放下一锭银子穆清瑶转身离开。 老大夫以为自己听错,更看着桌上足有五两的银锭发呆。 京城街道繁华热闹,不少小摊上摆着很漂亮的手工艺品。 穆清瑶在笔墨摊前停下,想给永忠永安两个孩子添点学习用品。 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笔墨往墨玉手中一放道:"你先回去。" 公孙昊跟前的长随庆祥,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似是有急事,一眨眼便拐进一条弄堂,穆清瑶悄悄跟上,就见他在弄堂一户人家后门处停下,敲三下门。 门里很快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个纸包,两人见面后,警惕地四处张望,穆清瑶忙藏住行踪。 "钱带来了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给你钱。"庆祥交了银子,拿过纸包掂了掂道:"货太少,下回记得弄点。" "现在风声紧,不好弄,下回尽力吧。" 风声紧,不好弄 庆祥买的是什么那包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以庆祥的能力,打死他也一次拿不了这么多,只可能是在替公孙昊办事,什么东西要如此神神秘秘的交易,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 中年人拿了银子走了。 庆祥也向弄堂的另一头走去。 穆清瑶正要向前追,岔道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先她一步追上前。 这个突然窜出的背影让穆清瑶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紧跟而上。 庆祥很机灵,似乎发现有人跟踪,在巷道里穿梭着,想摆脱身后之人。 那人轻功也不赖,一直紧紧跟着,就在他伸手要抓住庆祥的肩膀时,穆清瑶先他一步拽住他。 顾长清怎么也没想到,他跟踪的对像竟然有帮手,回手就是一掌,但只是一瞬,他的喉咙就被冰冷纤细的手指掐住,好熟悉的感觉,平生第二次被人掐住喉咙,真的很不爽,但让他更不爽的是,掐他喉咙的还是同一个女人,冰冷,清淡,目光锐利如刀,还是那样一副高傲漠然的样子。 "你做什么"女人的手劲并不大,顾长清恼火道。 "你在做什么"眼见着庆祥跑远,顾长清就算再追也来不及了,穆清瑶松开手。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长清很烦躁。 怎么说上回也救过这女人一回,不帮也就罢了,还坏他的事,真是不知好歹。 "为什么要追庆祥"手再一次扼住他的喉咙,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却让长清听得头皮发麻,他曾亲眼目睹她一人连杀八名黑衣杀手,眼皮都不带眨的。 "你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麒麟散"输人不输阵,长清恼火地吼着,却也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麒麟散是什么东西" "麒麟散也不知道"长清一脸鄙夷。 "说"纤细的手指一紧,目中寒光凛冽。 "说就说。"长清很没骨气的放软了声音:"那是一种改变筋骨的药物,练擎天功非要用到。" "擎天功是什么"穆清瑶难得象好奇宝宝。 "擎天功你也不知道你真是江南穆家人么"长清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 "呃我不会武功。"穆清瑶难得不好意思。 "你不会武功骗猪呢"长清气得火冒三丈,瞪着她掐自己的手。 他可是三级武师,没有半点反抗力就被她制住要害,竟然说自己不会武功,这对他是最大的讽刺 "嗯,骗的就是你。"穆清瑶自己都觉得好笑,松开手。 长清瞪她一眼,转身就跑,穆清瑶手臂一勾,又捉住他:"跟我住" "去哪我不去。"打不过,长清就耍赖,下意识里,知道她不会杀自己。 "由不得你。"穆清瑶拽着他就走。 "放开他。" 淳厚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穆清瑶猛然回头,那人果然就站在她身后,清清朗朗,优雅如清莲,并不是最精致的五官,却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错不开眼,明明纤瘦颀长的身形,站在弄堂里,却似乎成了整个空间的中心,仿佛他就是聚光体,再昏暗的地方因为有他,也变得明亮耀眼。 "好,不过,我有条件。"穆清瑶挑眉道。 "就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他果然狠厉,话音未落就出手。 穆清瑶早就防备,身子一缩,拎起顾长清一挡。 顾长清的身子果然一僵。 "爷" 那人浓秀的眉轻蹙,顾长清立即闭嘴。 长臂又探了过来,这一次,并不用针,五指如钢,抓住她的肩头。 穆清瑶肩一沉,那手掌却如粘住,下一秒,她便被他拎小鸡一样拎到面前。 这是个绝对的强宅自己在他面前一招都没施展完就被制住,不止会施毒,武功也是一流的。 再次落入他手里,不知他又要如何戏耍羞辱,穆清瑶清眸一暗,唇酱起一抹浅笑,突然转身,扑进他怀里,张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第二十八章:调戏美男 从没见过如此大胆开放的女子 如玉的俊脸刹时晕红,如水中红莲,美艳不可方物。身子僵木,手足无措,惊慌羞窘,哪里还见得到半点平素的淡静优雅 整个人象触电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你"连舌头也打结了。 "公子" 声音不似往常的清冷,娇媚轻柔,一双纤细的手臂自他腰间攀缠而上,勾住他颀长皎白的颈项,清丽的俏脸微微仰起,润泽的双唇如红透的樱桃,向他凑来,鼻间缠绕幽兰般的少女清香,现在的她,就象剥了皮的荔枝,白嫩鲜亮,清香甜美,散发着极致诱人的气息,一股血气直冲脑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化 男人的本能驱使他想要将怀里的抱住,拥紧,可下一秒,身子一麻,她灵活地象泥湫一样滑出他的怀抱。 长长的指尖轻佻地挑起他精致优美的下巴,语气也满是戏谑:"公子,你也有今天" 就象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知道,自己着了她的道,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长清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只鹅蛋,不可思议,又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太难得了,太难得了,竟然有女人敢碰公子而没有死,而且还是这种调戏的姿态,他简直要对穆清瑶顶礼模拜了,于是,他决定袖手旁观。 如果不诗子的眼神要杀人,他真的还想一直看下去,可是再不赚估计公子不会只用眼神了,呜呜,小命难保。 "你想怎么样"他镇定下来,警惕地看着她,就象在看一个女。 穆清瑶转身,顾长清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该死,只顾着脱身,让那跑了。 "公子觉得我想怎么样"心火直冒,这个男人屡次三番管闲事 纤柔白嫩的手指沿着他如玉的下巴轻轻下滑,摸到喉间处故意盘旋留恋,轻轻摩挲。 那是地带。 清俊的脸颊再次晕红,感觉皮肤在颤栗,该死,他的冷静自制呢,为什么这个女人只要一碰,自己就会有感觉 他的变化成功的了她,她是杀手,勾引技巧是练过的,前世没怎么用过,实在可惜,最重要的是,难得碰到象他这样干净害羞的男人。 让一个一流强者在自己面前羞涩无措,实在太爽了。 "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她眼里的戏弄让他又羞又怒,咬牙切齿道。 哟,这个时候还在威协你行看来要来点重口味才行。 "对不起,没念过书,不会写。"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江南穆家嫡长女怎么会没念过书他正气得语结。 清丽的小脸附了上来,她吐气如兰,的气息喷在他的颈间,锁骨,该死,全身血液都快沸腾了,怎地对她的碰触如此,他深吸气,想强压住身体里不受控制的。 谁知,她竟然伸出小舌,沿着自己丰润的红唇了一圈,这个极具的动作让他浑身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麻,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暴炸了。 清润的双眸里精光闪现,透出嗜血的灸热,浑身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息,不知死活的女人,她的手抚上他精致的下巴,轻轻揉弄他的耳廓,触感而温暖,他感觉痒痒的,酥酥的。 这个女人,她在玩火 喉间一声低吼,道轻轻松松便冲破,猛然出手,怀里却骤然一空,她竟如灵猫一样在他冲破道的一瞬窜上墙头,临走时,不忘摸了一把。 "哟,牙签" 他被牙签二字镇住,没明白她此时说牙签是什么意思。 他愣怔时,她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身上还留有她的余温,温香满怀,骤空时,他感觉空落落的,好象心也被那大胆的女人偷走了一样。 穆清瑶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死神跟前打了一转回来的。 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武功和毒功都奇脯难得他没有毒死自己。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想,庆祥为何要买麒麟散 府里谁在练擎天功 诗孙昊,还是侯爷 所谓擎天功又是什么东东很厉害吗为什么麒麟散是禁药莫非,擎天功也是禁功 脑子里全是疑问,搅得她一团糟,最可惜的是让顾长清跑了,本想抓住他替吴妈看病的,不过,既然他想抓庆祥,只要监视庆祥的动态,就还是有机会碰到顾长清的。 回到槐阴院,墨玉在等她:",方掌柜和刘掌柜还有庄子上的穆二都来了。" "只有三位"穆清瑶问。这些都是她嫁妆铺子里的管事。 "暂时只来了三位,估计其他几位都在观望之中。"墨玉道。 "好,别让他们进府,去庆祥楼等我。"穆清瑶道。 墨玉怔住:",为什么"让顾氏知道,这些人都回归大这爆不是更能打击顾氏么 穆清瑶淡淡一笑:"我可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婆婆正在伤中,我岂能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墨玉:"呃" 正要出门,公孙昊挡在院外。 "去哪"公孙昊冷着脸。 穆清瑶上下打量他一遍,似笑非笑:"世子爷的伤好得倒快。" 挨了三十板子,就算仆人手下留情,至少也得躺个几天吧,这位倒好,腰杆挺得笔直,行走自如。 "穆清瑶,别太狂妄。"她的话,勾起心中郁火,公孙昊狠声道。 穆清瑶耸肩,懒得再理他,越身而去。 手臂被勾住。 "不许出去。" 穆清瑶回首,冷冷地看着他勾住自己的那只手。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丈夫"公孙昊恼火地回道,早上就见她出了府,一两个时辰才回,又急巴巴地要出门,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吗 "丈夫我是不是听错了请问,我的丈夫为何会在贺相千金的闺房里一呆一整夜你别告诉我,你打算请她做小。"穆清瑶挑眉冷笑。 "你" 原来她是为这个生气,所以昨天才会让族长打自己三十板子,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就算吃醋,也会忍着,现在真是泼辣了多了。 ☆、第三十章:气死你 "雪落病了,我陪陪她而已,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他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温柔了。 "世子爷是在跟我解释吗不必了,在我眼里,你和陌生人没有区别,在哪里过夜,做过什么更与我无关,所以,别拿丈夫的身份来压我,你不配。"穆清瑶轻蔑地睨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抬脚就走。 "穆清瑶,你别过份,昨天你那么对我,对我娘,我没有跟你计较" "计较你该感谢我手下留情,否则,现在大街小巷里,早贴满你休妻澄清告示,你的雪落妹妹会很伤心的。"穆清瑶讥笑着,大步离开。 公孙昊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倩影发呆。 "爷,奴才回来了。"庆祥悄声出现在他身后。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出了点岔了幸亏有大少奶奶相帮,不然,奴才就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大少奶奶"公孙昊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是大少奶奶,当时晋王府的人发现奴才手里拿着药,差点就抓到奴才了,正好大少奶奶出现,及时救了奴才。"庆祥庆幸地说道。 "她可发现你手里的东西。"公孙昊沉下脸道。 "应该没有,是奴才逃亡中,大少奶奶突然出现的。"其实庆祥也不确定,但今天穆清瑶救了他是事实。 麒麟散是朝中禁物,一直由慎刑司管着的,而慎刑司直属晋王管辖,自己只要被抓住,肯定出不来,爷早就说过,如果自己被捕,就要替他顶罪。 所以,庆祥今天也算是九死一生,心中对穆清瑶特别感激。 "回夫人的话,几位掌柜都说,等夫人病养好了,再拿帐给你看。"张妈心惊胆战地站在顾氏庆前禀报。 果然一个枕头砸了过来,张妈动都不敢动,任其砸在身上。 "我只是受点轻伤,又没伤到脑子,为什么要等我伤好了再拿帐来,你再去催一次,就算不交帐,每家店里也先交一千两银子来,我等着急用。"顾氏气急败坏地吼道。 张妈大着胆子道:"这些话奴婢已经说了,可他们说,帐没查清,不能随便动银子。" "大胆,他们想反天吗"顾氏气得一捶床板,扯动背后的伤,痛得直呲牙。 "娘,您怎么又在发脾气。"公孙宁儿柱着拐杖进来,皱眉道。 "该死的贱奴才,也跟着穆氏那贱人一起欺负我,等着瞧,我会给他们好看的。"顾氏犹自骂着。 公孙宁儿烦躁道:"娘,别发火了,方才云绣坊的人来说,我订的那套镶水晶衣服做好了,晋王世子选妃就在后天呢,得赶紧让人把衣服取回来,我等着穿呢。" "这种事情也来烦我,没见我正伤着吗派个人去取就成了。"顾氏也没好气。 "那行,娘,拿钱来,三百两银子。"公孙宁儿道。 "三百两什么衣服这么贵抢钱呐"说到钱顾氏就肉痛,侯爷令她一月内还清穆清瑶的帐,她正愁呢,早上儿子来要过钱,这会子女儿又来了。 "那可是用云锦绣的,每朵梅上都钉了一颗水晶,三百两算便宜的了,雪落姐姐的那套,值一千两呢。"公孙宁儿理直气壮道。 若放在以前,三百两也不多,顾氏还是拿得出来的,可是现在 "你且等等,等铺子里交帐,就有钱了。"顾氏压住火气道。 "不能等了娘,现在就得去拿,我还要试试合不合身呢,不合身趁早可以改改。"公孙宁儿急躁地跺着拐杖。 "张妈"顾氏只好道。 "夫人,奴婢也没法子。"张妈跪下道,她已经去催过三回了,铺子总拿话打发她。 "等明天吧,娘身子好转些,亲自去。"顾氏无奈道。 "不行,说了后天就要选妃,娘,这可守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您忍心让女儿落败吗"公孙宁儿大声道。 顾氏被逼无奈,只好挣扎着起身。 顾氏被抬到庆丰楼来时,穆清瑶刚离开。 公孙宁儿扶着顾氏下轿,母女俩走路一个姿势,都是一瘸一拐的,一众伙计见了都惊呆了眼,半晌才有人迎上去: "夫人是来巡查的么"李掌柜笑着问。 "把上个月的账本拿来。"走一步,屁股上的伤就扯得痛一下,从轿门到堂里,顾氏走出一身冷汗,心里对穆清瑶骂了千百回。 李掌柜恭敬地将帐本送上,顾氏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受事的" 她记起,王掌柜死后,自己还没给庆丰楼选掌柜呢 "回夫人的话,小的是。" "本夫人今天就提升你为掌柜,记着要用心替本夫人办事,切不可偷懒贪妄,不然,本夫人绝不轻饶。" 本以为,升了职他会感恩戴德,不料李掌柜神色平静得很,顾氏不由有些失望。 打开帐本看了两眼,实在坚持不住:"支一千两银子给本夫人,记帐。" 李掌柜接过帐本,却不动。 顾氏一记眼刀过,鼻间冷汉"嗯" 这是她发火的信号,若是往日,的人早下得屁颠屁颠办事去了。 李掌柜却置若惘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不动。 "你耳朵聋了吗本夫人的话没听到快去给本夫人取一千两银子过来。"顾氏把桌子拍得呯呯响。 "回夫人的话,奴才耳聪目明,你的话自是听到了,不过,恕奴才不能从命。"李掌柜不紧不慢道。 "你说什么"顾氏蹭地一下站起来,扯痛后腰。 "本店乃是大少奶奶的嫁妆,夫人要支钱,请拿大少奶奶的批条来,或宅让大少奶奶支会一声也行。"李掌柜道。 "放肆这些店面早就是侯府的家财了,何时要穆氏那贱人说了算我看你今天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本夫人拖出去打。" 结果,没一个人动。 "你们一个个想要造反吗"顾氏差点吐血,店里的伙计没一个是她叫得动的。 公孙宁儿看出点端默冷静地问:"你们是不是看我娘在府里受了罚,所以都不听我娘的话了可别忘了,我娘还是侯夫人,你们照样是我侯府的奴才。" "大此言差矣,我等的身契都在大奶奶手中,我们可不是侯府的奴才,既是大少奶奶的奴才,当然也只听从大少奶奶一人的令下,也只有大少奶奶才有权力和资格调摆,处置。" 言下之意,顾氏刚才的一番作威作福,他们只当看戏,没一句当真。 这耳光打得,清脆咣当。 顾氏气得胸口发痛,冷笑道:"可别忘了,这些铺子的契书可都在本夫人的手里,你们敢不听从,本夫人现在就可以让你们卷铺盖走人。" "那就请夫人拿契书给小的们瞧,小的们只记得,这是大奶奶的嫁妆铺子,若大少奶奶真把契书给了夫人,小的们自然得听从夫人的令下。"李掌柜不愠不火地回道。 "你"顾氏冷笑:"好,绿柳,你现在就回府去拿契书来,看本夫人今天怎么收拾这群恶奴。全都给本夫人滚出庆丰祥,到大街上吃自己去吧。" 庆丰祥离侯府不远,绿柳很快便回来了,苦着脸凑近顾氏耳语了几句。 "什么不可能肯定是你没仔细找,我的东西就放在那个地方啊,上了锁的。"顾氏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三十一章:扔粪坑 公孙宁儿急了:"娘,拿了钱再回去。" 顾氏惦记着契书,若真丢了可怎么办如今连族里的贴补也没有了,一家人的生计莫非只靠着侯爷那点子俸禄过么 没理公孙宁儿,顾氏匆匆回了府,把自己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契书,屋里没有半点被偷的痕迹,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一概没少,只没了契书。 顾氏两眼一翻白,晕死过去,公孙宁儿吓到了,忙掐她人中,顾氏悠悠醒转,却两眼放空,象傻了一样。 "娘,怎么办没银子,我的衣服怎么取得回来"公孙宁儿扯着顾氏乱晃。 顾氏一个不好,又晕过去,公孙宁儿随手一推,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你没钱,我找雪落姐姐要去。" 说罢,还真扔下顾氏走了。 绿柳几个忙将顾氏搬到,又命人去禀侯爷,请太医前来医治。 穆清瑶正在屋里吃点心,王掌柜娘子的手艺确实不错,点心精致又可口。 一会子青萝回来禀报:"少奶奶,如您所料,夫人在庆丰祥一两银子也没拿到,一回来就晕倒了,这会子侯爷正往正屋去呢。" "赏李掌柜二十两银子,庆丰祥其余人每人一两。"穆清瑶拍掉手中的点心渣子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呯"地一声,门被一脚踹开。 公孙昊浑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冲了起来,幽深的眸子象要喷火一样瞪着穆清瑶。 青萝几个吓到,下意识就往穆清瑶身边站,想护住她。 穆清瑶心中一暖,虽然只有十几天的相处,但却处出了感情,尤其是墨玉,更是警惕地站到穆清瑶前面去了。 手臂一伸,将两个丫头拨开,眼皮都未抬,继续自顾自地吃着点心。 眼角余光瞥见公孙昊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都出去。"公孙昊沉声吼道。 墨玉刚要出声,穆清瑶道:"走吧。" 公孙昊武功高强,如果他想动手,墨玉几个就算在屋里也帮不了多少忙,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 墨玉几个犹豫着离开,公孙昊又是一脚,将门踢关。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怒气凌天的公孙昊,和漫不经心的穆清瑶。 如果眼神有实质,穆清瑶早在公孙昊的眼神下被焚了七八回。 这种杀人的目光下,若换了别人,心中早就生怵意,只可惜,穆清瑶自小便是在杀人与被杀的训练中长大的,公孙昊这种外强中干型的凶狠,她半点也不在乎。 "穆清瑶,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她的不经心,让他越发恼火,猛跨一步,捏住她的下巴。 早料到他会动手,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快,饶是她有所防备,还是没有避过。 明白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杀手从来不是拼的武力,拼的是临机应变的能力。 "纵容世子爷,嫁给你三年,除了要钱便再无交谈,你确实很纵容我。"穆清瑶讥诮地说道。 "你"这话让公孙昊很没面子,男人最恨女人说他吃软饭,何况,他之所以发火,正是因为钱,顾氏昏迷,太医院院正亲自过来,也未能让她醒转,听宁儿说过缘由后,他火冒三丈,这个穆清瑶,再不收拾,她会翻天。 "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敢放肆,告诉你,你穆家的钱是该给本世子的,这是你成为北靖侯世子夫人的代价。"他加重了力道,她的下巴秀巧而精致,仿佛他只要再多用一点力,就会捏碎。 吃软饭吃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男人,还真是少见,穆清瑶忍住剧痛冷笑:"我求你娶我了吗麻烦你把这破世子夫人收回,还钱" "满身铜臭,俗不可耐"他猛地一甩,将她摔在地上,满眼鄙夷之色。 这样的眼光,她看了三年,也伤心了三年。 "这个世上最不要脸的,就是爱钱如命,赚钱无能,明明是乌鸦,还自命清脯以为自己是凤凰的落魄世子爷。"穆清瑶用更轻蔑,嫌弃的眼光斜睨着公孙昊。 这话正中靶心,就象被揭了遮羞布,公孙昊恼羞成恼,出手如电,掌风凌厉地迫向穆清瑶。 这厮是恨极了,出手极狠。 紫色罗裙被掌风鼓起,飞扬,真要击中,不死也要半残。 下如此狠手,竟是半分夫妻情份也不念,苦恋他三年,小意服侍三年,养条狗也养亲了。 好狠的心 心,再一次象刀割一样绞痛,脑中残余的一点留恋被这一掌击得米分碎。 唇边挂起一抹冷笑,身子如轻烟一般避过掌风,指尖钢针灵活翻转。 好灵巧的身法,他雷霆一掌竟然没有击中,转身再出掌,感觉手臂象被蚂蚁咬了一下,有点痛,公孙昊并未在意,立掌如刀向穆清瑶颈间砍去。 不等他招式用老,穆清瑶灵活地跳开,站在门口处冷眼看他,心里默数中毒发的时间。 果然,他招式未收,整个人象木偶一样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 "穆清瑶,你对我做了什么"没想到竟然着了她的道,公孙昊气急败坏。 "你刚才想对我做什么相公" 穆清瑶笑着走近,用鸡毛弹子挑起公孙昊白晰的下巴。 她巧笑嫣然,容颜秀美绝伦,清灵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挑逗讥诮之色,眼底,却带着决然的冷意,他在她眼里,不再是深情痴恋的相公,而是她手中任意作弄的玩偶。 这样的穆清瑶让他陌生,更让他心慌,对,就是心慌。 当得知顾氏因为丢失契书而昏迷不醒时,他立即就猜到是她弄的鬼,前天才挖了个坑,让娘亲跳,把自己和娘亲当众整治了一回,才不过一天,她又在嫁妆铺子上打主意,据他所知,嫁妆铺子早就被娘亲抓在手里了。 她竟然神鬼不知地又夺了回去。 以前的她不是傻,只是太爱他了,所以一切都任由娘亲和自己摆布。 而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为了报复和拿回她自己应得的。 她的眼里心里不再有他了。 所以,他心慌,真的心慌。 曾经以为,她这一辈子只会爱他一个,就算为他死,她也不会有怨言。 没想到,她变心了,还变得这么彻底 莫非,那几天在外流浪,她遇到了别的男人 一定是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快就变心 "你还有脸叫我相公你这水性扬花的女人。"心里想着,就脱口而出。 脸色顿时一沉,穆清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水性扬花 ☆、第三十二章:扔粪坑2 "你若不水性扬花,又岂会要参加晋王先妃若不是水性扬花,又岂会对我变心" "啪"穆清瑶响亮地甩他一耳光。 "你敢打我"简直奇耻大辱,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打过。 公孙昊大怒,可惜却身不能动。 "打的就是你,一个成天跟小三厮混的有妇之夫竟然敢说别人水姓扬花,公孙昊,你的脸皮是铜制的吗"穆清瑶气得心口痛。 "穆清瑶,你好我公孙昊会记得今日之辱,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好啊,就怕你赖皮不还,既然有百倍的息可收,本姑娘今天索性玩大一点。"穆清瑶不气反笑,脚一扫,公孙昊直挺挺摔在地上,拎起他的腰带就往外走。 墨玉几个早听到屋里有动静,生怕穆清瑶吃亏,可又不敢开推门看,这会子见穆清瑶横提着公孙昊,不由都惊得眼睛快脱窗。 候在院外的庆祥则以为自己看错了。 世子爷可是武探花啊,被弱不经风的少奶奶象提破布袋一样提着 "少奶奶"庆祥上前想拦,被穆清瑶一记眼光瞪来,立即止步,人家是夫妻啊,他这个做奴才的,好象也不好掺合。 ",您这是要把世子爷"墨玉几个不知道穆清瑶想干嘛。 穆清瑶也不理,只管提着公孙昊赚百十来斤的汉子,她提得轻轻松松。 槐阴院里其他仆人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都惊得嘴都闭不拢。 古代娱乐活动少,象少奶奶把世子爷提在手里这样的大戏,平时可没见过,不少人象报喜讯一样,赶紧告诉自己相熟的人,一时间,府里来看热闹的仆人越来越多,把个槐阴院快挤破了。 如果现在个洞,公孙昊真想把自己扔进洞里埋了,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耻辱。 "穆清瑶,你快把我放了。"手脚不能动,声音也不能太大,怕引来更多人。 "好啊。"正好走到后院茅厕旁。 公孙昊还没来得及高兴,穆清瑶随手一扔,他的身体便呈抛物线状态,然后,"卟嗵" 北靖侯府的下人们便眼睁睁看着他家世子爷被少奶奶扔进了粪坑。 粪便四溅。 公孙昊没闭气,竟是吞了一大口。 穆清瑶嫌弃地拍了拍手,施施然离开。 ",你这样对待世子爷,是不打算再过下去么"深夜,墨玉边给穆清瑶拆发钗边问道。 下午公孙昊被人从粪坑里捞出来后,就病了,侯爷过来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那眼神,真的很复杂,让墨玉看着心里碜得慌。 "你觉得我和他还过得下去么"穆清瑶反问。 "可不过又怎么办被休了到底名声不好,还年轻啊。"墨玉是老思想,这个时代的女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或是死了相公的,终归名声受损,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对,我还年轻,我的前途还有无数种可能,我为什么要为公孙昊这种渣男荒废一生"穆清瑶接过墨玉手中的梳子道。 第二天一大早,青萝刚一开门,便见庆祥等在外头。 "大少奶奶可起了"庆祥问道。 "庆祥哥哥可是有事"青萝警惕地问。 "带我去见少奶奶。"庆祥苦笑道。 青萝预感情况不妙,少奶奶昨儿个做得也确实过了,如今不只侯府,便是整个公孙一族,也知道世子爷昨儿个被她扔粪坑的事了,世子爷又是个好面子的,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穆清瑶正好出来锻练,庆祥递上一封信:"爷让奴才亲手交给少奶奶。" 穆清瑶接过,打发庆祥走了。 打开一看,嫣然一笑,折好放在袖袋里。 青萝见她看信后心情不错,问道:"少奶奶,世子爷交给您什么" "休书"穆清瑶淡淡地回道。 "休休书"青萝差点被裙子绊倒。 早知道,只是将他扔粪坑里就能将休书拿到手,何必费那么多精神。 用过早饭,穆清瑶照例去看望吴妈,刚走到宅院门口,就听到永庆的哭声:"娘,娘,你醒醒,醒醒啊,别吓狗儿,别吓狗儿。" 穆清瑶忙推门进去,就见吴妈晕倒在地,人事不醒,忙将她抱起,放到,掐人中,吴妈才咳了一声醒转。 "大大。"吴妈的声音很虚弱,见是她,想争扎着行礼,穆清瑶将她按住。 "大,我娘她她吐血了。" 肺病若在咳血,时日就不会太多了。 看着永庆黑溜溜的大眼里的无助与惊惶,穆清瑶心中发酸,拍着他的肩安慰: "没事,你娘只是牙出血。" 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不信,永庆很聪明,当然也不会信。 "真的吗"但他看她的眼神清澈而纯净,那样信赖,仿佛她是神,她说的,不管有多么不符合现实,他也相信。 穆清瑶艰难地点点头,这个孩子没有了父亲,刚死了疼爱他的姐姐,吴妈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有多害怕,穆清瑶很了解,因为,当年她也曾经如此彷惶无助过。 她知道,这样的谎言不能维持多久了,但难维持一天算一天吧。 "墨玉姐姐在家里照顾你娘,现在,你跟我去私塾好不好" "可是,我娘她"永庆不敢赚他怕自己一赚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放心,墨玉姐姐带了药来,等你回来,娘就会好很多的。"穆清瑶摸着永庆的头道。 永庆听话的起身,去上学的路上,他一直改平素的叽叽喳喳,一路沉默寡言,连老实的永忠也看得出,永庆有心事,将自己舍不得吃的姜糖塞给永庆一颗: "很甜的。我娘做的。" 永庆的眼泪终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掉,永忠慌神,小手忙替他抹泪,犹豫了一下,把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也贡献出来:"这个也给你,莫哭,莫哭。" 永忠哭得更伤心了,他的泪,象打在穆清瑶的心上,浸湿了她的心,沉重得快让她提不起气来。 回来的路上,她总注意着,看能不能再遇到顾长清。 原本还打算守着庆祥,就能再看到他,但吴妈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时间等。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注意,看能不能找到顾长清。 突然,有人在她腰间撞了下,是个小乞丐,脏兮兮的,见她愣怔,忙作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穆清瑶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小乞丐转身就跑,穆清瑶后知后觉地摸腰间,钱袋不见了,拔腿就追。 街上人多,那孩子个子小,机灵,尽往人堆里钻,穆清瑶一时还真难追上。 好在她一直盯着,眼见着那孩子转进一条弄堂里,她挨着街边追,很快也追进了弄堂。 那孩子跑得很快,穆清瑶追进弄堂时,他又拐进了另一条,穆清瑶继续追,但一拐弯,便不见那孩子了,弄堂很小,刚好只够三个人并排过的样子。 看两边的高墙,可知这里住的都是大户人家,该是都养了护院的,这种小乞丐不可能会溜得进哪家去。 弄堂里只有两个男人正从对面走来,真没见小孩子啊。 而且,这是个死胡同,对面没有出口。 可是人呢凭空消失了不成 两个男人穿着下人衣服,其中一个肩上背着个麻布袋,似乎还有点沉,从身边过时,还把袋子往上耸了耸,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突然,穆清瑶感觉那袋子动了动,有微弱的吱唔声传来,她心中一凛,拍向那人的肩膀。 那人果然警惕,身子一矮,拔腿就跑,而另一个则拦住穆清瑶。 穆清瑶这才想起,那中年男人就是曾经与庆祥交易的那个人。 小乞丐应该就在他背上的布袋里,他们抓乞丐做什么还这般神神秘秘的。 穆清瑶心中疑窦顿起,只是一个旋身,便将拦她的人放倒,跃起便追。 那人身形虽胖,腿脚功夫却好,又熟悉路形,很快便窜向另一条弄堂,眼看着他就要消失,穆清瑶跳上弄墙,见他正往一间高门大院而去,那院后门已经开了,只要他溜进去,想捉他就很不方便。 穆清瑶袖中射出一条长链,钩住对面屋檐,身子一荡,竟是越过两条弄堂,在那人即将跨进院门之前,一脚踢翻。 "你你干什么"中年人恼火地吼道。 "干什么你不知道本姑娘是顺天府的捕快吗"穆清瑶胡诌。 "什么什么捕快哪有女人做捕快的。"中年人果然变脸,心虚地不敢看穆清瑶。 "我愿意。"穆清瑶一脚踩住他的脖子,顺手解开布袋口,小乞丐自袋子里爬出来,人还晕乎乎的,一见穆清瑶,转身又要逃,穆清瑶一把拎住他的肩,将他拖回。 "说,为什么要绑架这孩子。"脚下稍一用力,那人便痛得一含犹自狡辩:"关你何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第三十三章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威吓人,谁怕啊。 对着肚子就是一脚,那人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痛得倦成一团:"还不说实话" "你又不是慎刑司的,顺天府的人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慎刑司是属于刑部吗专管什么 顾长清上回要捉庆祥,莫非他就是慎刑司的人 "告诉我,上次你与北靖侯府下人交易时,是不是也有慎刑司的人跟踪" "不错,他是晋王府的人,晋王管着慎刑司。"中年人回道。 原来是晋王府的人么正好明天要参加晋王选妃,原本只是说气话,气气公孙昊,并不打算真参加的,如今看来,还真得去晋王府转转了。 穆清瑶正要继续盘问时,府里的人听到动静,打开后门,穆清瑶挟住小乞丐,纵身跃走。 "奶奶,奶奶饶命啊。"被扔在地上的小乞丐跪地求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小脸脏污得看不出五官,一双大眼却是黑溜溜地转得很快。 穆清瑶拿回钱袋,"那个人为什么要抓你" 小乞丐满犹自害怕道:"小的也不知道。" "你偷他银子了"穆清瑶实在不明白。 绑架乞丐一点好处也没有啊,抓去做苦工可这孩子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能做什么 小乞丐。 "那你得罪他了"不可能,那种人,若是认为小乞丐冒犯,会当场就打骂,绝不会偷偷绑了他。 "小的是住后街破庙里的,这些日子以来,小的同伴无端走失好些个,都是一大早出去讨食后,就再也没回来,连骨头也没留下,今天多亏了奶奶仗义,若非如此,小的怕也是没命了。"小乞丐磕了个头,呜呜哭道。 这么说来,这些人不止一次绑架小乞丐了,而是已经多次,可他们要绑小孩子做什么呢 望着小乞丐黑乌乌的大眼里泫然欲滴的眼泪,穆清瑶鼻子一酸问道:"你没爹没娘吗" 小乞丐眼里露出一抹自嘲的恨意:"死了。" 原来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就算还活着又如何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咦,这话里有话啊。 穆清瑶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既是如此,那你跟我走吧。" 小乞丐愕然,大眼里隐隐有期待。 这小,莫非看出她是个外冷里热的心软人么 "奶奶要我" "嗯,反正你也没爹没娘,你就跟着我过吧,不过,再不许手脚不干净,若让我知道你再偷人东西,打断你的手脚。"穆清瑶严厉地说道。 "有吃有喝,谁愿意偷啊。"小乞丐大喜:"小齐会很乖很听话,决不让奶奶心。" 把小乞丐带到吴妈家里,吴妈吃了药睡着了,墨玉见了好生吃惊。 "烧水先给他洗个澡。"穆清瑶没有解释。 墨玉依言带着小乞丐下去。 等再出来时,穆清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小少年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让她眼前一亮,见她看着自己,少年眉间藏着喜色,一双乌黑湛亮的大眼碎星点点。 "好俊的。"穆清瑶尤衷地赞叹。 "小的十二岁了。"小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一个小乞丐成天在外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的,皮肤却白嫩白嫩的,且他的气质也根本不象乞丐,眉宇间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这孩子的身世怕是不简单。 "小齐,你本就是京城人士吗以前家在哪"穆清瑶问。 "回奶奶的话,小齐不记得了。"小齐老实地回道。 不记得 也许是哪家公子少爷走失后,失了记吧。 "这样,你先在吴妈家里住着,替我照顾吴妈和永庆,过几日等我忙完了,就带你去私塾,你也该学点东西。" "奶奶,小的不能跟着您么"小齐有些失望。 有美正太喜欢,穆清瑶当然高兴,不过,北靖侯府已经不是她的家,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带着小齐不方便。 回到槐阴院,青萝几个早就等在院门口,见她回来,忙扯住她衣角:"少奶奶,贺来了。" 贺雪落她还敢来 "人在哪" "在爷的书房里,说是爷生病,特意来照顾的。" 才写休书,人还没走呢,就把小三弄进屋。 穆清瑶听了只是冷笑,径直往自己屋里走去。 这时,贺雪落和公孙宁儿双双从屋里出来。 "真不要脸,我哥又写了休书,她还赖在家里不走。"公孙宁儿冷讥道。 "宁儿,她到底曾经是你的嫂嫂,虽然被休了,可还是要给她一点时间的嘛。"贺雪落一福宽宏大量的样子劝道。 "什么嫂嫂,我哥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她,你见过整治婆婆,毒害相公的媳妇么天底下再没如此恶毒的贱妇了。"公孙宁儿骂道。 穆清瑶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的腿,因为明天要参加晋王选妃,她今天特意扔了拐杖,走路极力表现自如一些,见穆清瑶看过来,她的伤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原来还是怕的哟。 穆清瑶轻呲一声,当狗在叫。 径直往屋里走去。 被无视的贺雪落凤目微眯,阴沉的眼眸里露出狠戾之色,面上却笑道:"宁儿不知道,许是某些人巴不得你哥哥早些写休书,她好寻找新的下家,听说晋王府也下了贴子给她,明儿正好可以去攀高枝啊。" 这话正戳到公孙宁儿的痛处,早就对晋王世子心生爱慕的她,把所有参选的人都看作对手和敌人。 听了这话脸色立变,扬了声道:"怪道我哥骂她水性扬花呢,果然低贱商家出来的,就是下贱轻浮,一个有夫之妇也敢去参与皇家选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也配" 奶奶的,原本不想与她们争论的,没想到,公孙宁儿的嘴越骂越难听。 有的人天身骨头贱,不整治整治学不乖。 淡淡一笑,原本越过的身子又退回来,浅笑晏晏,语气温和:"宁儿妹妹,你很喜欢晋王世子么" 她突然亲切地叫自己妹妹,公孙宁儿有点晃忽,仿佛以往的穆清瑶又回来。 她问得直接,宁儿到底是女儿家,脸不自然地红了:"关你什么事"语气生硬。 "长得真好看啊,皮肤又白又嫩,晋王世子见了肯定喜欢呢。"穆清瑶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边说纤柔素手边抚上公孙宁儿的脸颊,在她秀巧的下巴上摩挲了一把。 对于她突来的变化公孙宁儿很不适应,但她的笑容太过亲切,太过温柔慈和,如堂佛堂上普渡众生的菩萨娘娘,让公孙宁儿忘了防备,傻傻地斜眼看她。 突然,笑容一收,声音也是一如际往的冷漠:"就是不知,如果这张嫩脸上,爬满疙瘩,晋王世子还会不会喜欢呢" 说完,那人施施然进了屋,紧接着,门在公孙宁儿和贺雪落身后呯地一声关上。 公孙宁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穆清瑶关在门外。 她气得破口又骂:"穆清瑶,这里是北靖侯府,你个被休的弃妇,还不快滚出去,有什么资格在我家摔门。" 话音刚落,她感觉脸上痒痒的,下意识抠了抠,这一抠便不可收拾,越抠越痒,而且,痒的面积也在扩大。 她正奇怪时,小丫环来报:"大,晋王府的执事来问,明儿您和大少奶奶各带几个随从,他们好安排。" "晋王府来人了"公孙宁儿两眼放光地问。 据她所知,晋王府这次撒下的名贴可不下百张,参选的名媛闺秀也是不胜枚举,晋王府竟然特意来问自己,会带几个随从,思虑如此体贴细心,对自己肯定与众不同。这让她心中一定甜蜜,一时忘了脸上的骚痒,兴奋道: "人呢,快带我去见见。"来的还是位执事,身份比起一般的下人来要高上许多,更不能怠慢。 "见过公孙。"晋王府执事上前行礼。 "妈妈多礼,请起。"公孙宁儿优雅上前,正要亲手扶起执事,脸上又一阵奇痒,让她忍无可忍,两手不自觉地乱挠乱抠起来。 晋王府执事就震惊地看着北靖侯府的大象只毛猴一样站在院中抓耳挠腮,举止粗俗难堪,脸上的笑不由僵住,眼神也冷了下来,不等公孙宁儿打赏,匆匆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公孙宁儿一见急了,忙追上前道:"妈妈慢赚慢走啊,呃,我还没打赏呢。" 远远的就听到那婆子喃喃自语道:"这赏不要也好,世子爷将来怎么着也不能娶这样粗俗不雅的女子为妻,还是什么侯府千金呢真没素质。" 这都是什么事啊 原本想留个好印象,顺便拉拉人脉的公孙宁儿气得一跺脚,一摸脸,这才发现,脸上起了好多疙瘩,顿时吓得心快提到嗓子眼了,一拉贺雪落道: "雪落姐姐,我的脸怎么了" 贺雪落一看也怔住,"好端端的,怎地起了这多疹子呀,是穆清瑶,她刚才不是摸了你的脸么" 公孙宁儿也想起穆清瑶刚才莫明其妙的一番话和举动,顿时气得七窃生烟,回身对着门猛捶:"穆清瑶,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三十四章 里面传来墨玉不紧不慢的声音:"大,天色不早了,我家要休息,麻烦你不要在门前闹了好吗没听到晋王府的人说你没素质吗人家还没走远呐。" 公孙宁儿的声音立即弱了下去,又不甘地骂:"穆清瑶,你个贱人,肯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快拿解药来。" "大,你现在还只是半边脸起了疹子,若嘴巴再不干净,我保证你另半边脸也见不得人。"墨玉推开半边窗子,半倚在窗前,边磕瓜子边幸灾乐祸地说道。 "雪落姐姐,怎么办,怎么办"脸上的疙瘩越来越大,又奇痒无比,手忍不住要抠,可又怕抠破皮更难看,公孙宁儿此刻比死还难受。 "我也没法子,不知道她下的是什么药啊。"贺雪落满脸无奈,心中却拼命忍笑,穆清瑶,你还真是本姑娘平生所见最愚蠢的女人,明明深爱昊哥哥,却不知如何表达你的感情。 以前软弱无用,脾气好得没有个性,昊哥哥那么清高自傲的人又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木呐无趣的商家女呢 死过一回后重归,却又走另一个极端,强狠蛮横,什么都用武力解决,这下好了,侯府全家都被他整治了一遍,侯夫人被她整得昏迷不醒,昊哥哥被扔进粪坑,是男人都会受不了这样的女人的。 连向来偏护她的侯爷都对她生了怨,看她还怎么在府呆下去。 "啊啊啊痒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公孙宁儿捧着脸大叫,痒得抓心抓肺,却不敢挠,难受死了。 "还是求少奶奶吧,她应该有解药。"贴身丫环小声道。 "不,我才不求她,这个恶毒的疯子,她敢给我下药,我非得"公孙宁儿吼了一半,顿住,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能威胁到穆清瑶,打又打不赢,赶出府好象也不在乎。 ",别逞强了,还是跟大少奶奶认个错吧,就算现在找太医,也得好几天才能消了肿去,明天您可是要去参加选妃的呀。"丫头继续劝。 "我才不求" "可数了明天,晋王世子或许就选到了心仪的人,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呜呜明明就是她害我,为什么我要道歉" "选妃才是人生大事,只要你当了晋王妃,以后什么仇报不回来"小丫环真是苦口婆心了。 公孙宁儿无奈地看着紧闭的门窗,恨自己太冲动,为什么嘴贱要骂穆清瑶,明知道她今非昔比,手估狠辣,六亲不认,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见她真的往门口走去,贺雪落拽住她:"干嘛,宁儿你真要向她低头傻子都知道,是她给你下的毒,她适意害你选不了妃啊。" "我知道,可是,雪落姐姐,你有特效药吗你能让我的脸立即消肿" 贺雪落默然。 公孙宁儿艰难地挪着步子,在大门前扑通一声跪下:"嫂嫂,开门,是宁儿错了。" 嫂嫂久违的称呼。 嫁进侯府三年,公孙宁儿这还是头一回叫她嫂嫂。 心中一阵酸涩郁堵。 曾经,千般讨好这位小姑,供菩萨一样供着她,有好吃好穿好玩好用的,全尽着她来,不求她在婆婆相公面前说几句好,只求她能正眼看自己,能叫自己一声嫂嫂,可是,所有的努力小意全都付流水,三年来,公孙宁儿从来就未将她当嫂嫂待过,不是冷嘲热讽,就就打骂由心。 甚至,在自己被赶出侯府后,还揪住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 有时一闭眼,便会回想起当初被虐打,血淋淋的样子,睡梦中也会惊醒。 时隔三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声,却是在被迫之下,心不甘,情不愿。 "嫂嫂,我不该骂你,我错了,求你给我解药吧,呜呜,我这个样子,明天怎么去选妃啊。"公孙宁儿继续在外面哭求着。 还真拿得子,为了晋王世子妃位,向来在自己面前趾气扬的公孙宁儿竟然跪下认错求饶了,呵呵,公孙家的人,在利益面前,脸和尊严都可以放一边么 ",要开门么"墨玉眉眼飞扬地问,她也觉得解气啊,嫁进侯府三年,可没少受这位小姑的气,难得也让她受罪一回。 "不急,她爱哭,就多哭会吧。"穆清瑶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想起那晚在郊林中的,神秘人的琴声,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嫂嫂,求求你了。"公孙宁儿继续哭着。 穆清瑶听着心烦,正想起身往里屋去,眼波一转,打开门道:"哟,宁儿妹妹,你这是在向我认错" 她眼里的讥讽与得意让公孙宁儿肺都要气炸,恨得牙齿痒痒,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头服软。 "给我解药。"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哟,你这脸,怎么回事啊,长麻子了么真难看哟,明天怎么去选妃啊,怕是连侍女也未必能选上吧。"穆清瑶故意扬了音道。 "你"谁都知道,是她在自己脸上下药,但是,谁又能证明 "我什么你不服气呀那你明天就顶着这张脸去试吧。"穆清瑶说罢,转身要回去,公孙宁儿一把揪住她的裙摆: "嫂嫂,求你了,给我解药吧。" 穆清瑶蹲下,很认真地说道:"解药我真没有,不过,可以告诉你医治的法子。" "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晋王世子么晋王府就有妙手回春的名医,天底下只有他可以医治你的脸,因为,你脸上的药米分,就是出自晋王府。" "出自晋王府"贺雪落惊呼出声。 公孙宁儿则一脸的不相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晋王府的东西" 穆清瑶自嫁进侯府,就很少出门,因为出身商家,顾氏嫌弃,不愿意带她交际,京城认得她的人并不多,她怎么可能会与晋王府有交集 "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我才给你指条明路,你爱信不信。"穆清瑶扯回自己的裙摆,嫌弃地拍了拍,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门再一次关上。 晋王府里,世子夜笑离正歪在软榻上看书,外面丫环禀道:"世子爷,王妃来看您了。" 夜笑离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要起身,一阵咳嗽,晋王妃一脸担心地奔了进来:"离儿,离儿,怎么又咳了。" "没事。"夜笑离温柔地拉过王妃的手:"娘,您坐。" 王妃慈爱地看着儿子清俊秀美的脸,心中一阵难过,离儿的脸色还是这么没有血色,苍白得如同玉面一样。 "别再看书了,要多休息。"拿过桌上的书看了一眼,王妃将书递给身后的冯妈妈。 "娘,成天窝在屋里真的很无聊" "无聊也不能看书,离儿,太医说你这病不能太过劳累。"王妃拍着夜笑离的手劝道。 "娘"夜笑离无奈,捂着嘴,又轻咳了几声。 王妃眼圈儿都湿了:"可喝了药" "娘,那药不喝也罢,喝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好。" "不行,药一定要喝,你父王好不容易在药王谷找来的药,不喝怎么能行。" 母子正说着话,丫环来禀,说是北靖侯府大求见。 "北靖侯府大"王妃秀眉微蹙:"离儿,你们认识" ☆、第三十五章:选妃1 夜笑离也怔住:"儿子不知她是何人啊,娘,您知道,儿子很少出门。"说话间,他作势又有咳,见王妃在,生是忍住了。 王妃哪里还舍得说他,疼爱道:"娘倒希望你和她有来往呢,这么大人了,也没见你跟哪家女儿说过三句话呢,离儿啊,明儿就是你选妃之日,你可一定要好好选,切不可敷衍塞责,马虎了事。" "好啦,娘,客人在等呢。"夜笑离哄着王妃出门。 王妃一赚顾长清就进来了。 "公孙宁儿来做什么"夜笑离问。 "爷,说是求药。"顾长清道。 "求药"夜笑离随口问道,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爷,她中的是虫花之毒,半张脸肿得不成样子了。"顾长清憋着笑凑近夜离哥的耳边道。 "虫花之毒"夜笑离愣怔了一秒,随即清俊儒雅的脸上,漾开一抹邪魅惑人的微笑:"你可问了她,为何要来晋王府求药" "奴才问了,是她嫂嫂指的明路,说普天之下,只有晋王府能治。" "她终于查出本世子是晋王府的人,还不算太晚,长清,定是你露了马脚。"夜笑离俊脸上的笑容越发魅惑迷人,清润高贵的凤眸里满是有趣之色。 "没有啊,奴才也就那日在街头与她碰上,后来不是"顾长清委屈地睃了夜笑离一眼。 "你说,给不给公孙解药呢"夜笑离没理会顾长清的幽怨,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顾长清暗暗翻了个白眼,厥了嘴道:"根本就没有解药,有什么好为难的。" "赚爷要亲自去见见公孙。"夜笑离突然起身。 顾长清一脸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去见公孙" "不行吗她可是明儿世子妃的热门人选。" 夜笑离走出去老远,长清才回过神来,急急地追了过去,嘴里兀自喃喃:"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落下的么" 禀报的丫头进去很久了,公孙宁儿被安排在门角处,外面下着小雨,虽不至于淋着,但小风直灌,她不由得紧了紧披风,又拉了拉风帽,遮住脸上的红疙瘩,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些。 穿堂的门终于开了,一只黑色皂靴首先映入眼帘。 她微抬了眸,就见颀长的身形玉树临风般立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俊脸带着清浅的笑容,清湛湛的眸子如远空般明朗如星,正慈悲地看着她。 "让公孙久等了。"清润淳厚的声音,好听得如潺潺流淌的清泉。 公孙宁儿痴了,眼神粘在那张俊脸上再也错不开。 本没想着会有人理睬她,顶多让下人给个药瓶子打发自己走吧。 没想到,不止有人接待她,来的还是晋王世子夜笑离。 一颗心忘了跳动,整个人都象傻了一样,血液快要凝滞了。 身后的紫晴扯了三下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脸顿时羞红,心慌意乱地垂下眼眸,敛衽一礼,"宁儿见过世子。" 将公孙宁儿的花痴全看在眼里,夜笑离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笑容仍亲切和暖。 缓过神来的公孙宁儿,心狂跳如擂鼓,都说晋王世子素不近女色,待女子如洪水猛兽,从不对女儿家假以词色,可是,他他竟然亲自接待自己不说,还如此温柔亲切 莫非,自己果然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越想越激动,不自觉就抬起小脸,满面娇羞地看着夜笑离,完全忘了自己脸上那可怕的疙瘩有多丑。 等听到顾长清被惊吓到的抽气声时,她才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窘。 "一日三次,用温水送服。"夜笑离浅笑不改,似乎根本没有被她的样貌影响,修长的手指夹着小纸包递了过来。 公孙宁儿的眼圈儿都红了,一颗芳心彻底迷失在眼前男子俊雅如莲的笑容里。 公孙宁儿走后,顾长清瘪嘴道:"不是没有解药么" 某人头也不回,优优雅雅地出了穿堂,轻飘飘地甩了一句:"我说了是解药么" 长清怔住转而,同情起公孙宁儿来。这位侯府是怎么得罪他家这个魔王了 公孙宁儿回府就服了药,果然第一剂下去,脸上的红疹就消退了很多,她又喜又鞋心中甜滋滋如灌了蜜一样。 第二天一早,墨玉便告诉穆清瑶,公孙宁儿脸上的疙瘩全消了。 穆清瑶喝了碗薏米粥,吩咐道:"把我那件黑纱裙拿来。" 青萝愣住:"少奶奶要换衣"不是说要去晋王府么人家可是选世子妃的好日子,少奶奶穿件黑纱裙,这也太 "一个刚被休的弃妇,你要我穿成什么样子大红大紫吗"穆清瑶揶揄道。 墨玉听得心一酸,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白受了这三年的苦,也好,反正公孙昊的心里也没有,离开这里,保不齐,将来会遇到更好的人,只是,太太要来了,弄到这步田地,到时候,怎么向太太交待啊。 "真的要去晋王府么"墨玉担心地问。 这样的身份打扮,会不会被人家轰出来啊。 "当然" 只有到晋王府才能找到顾长清,更可以找到顾长清身后的那个人,吴妈的病拖不起了,今天是名正言顺进晋王府的最佳机会,怎能放过。 公孙宁儿正要上马车,就见穆清瑶一身黑色纱裙英姿矫健地走了出来,女子只有死了相公的寡妇才会穿黑色,她这是要去赴宴么 见她这身装束,原本嫉恨的心顿时舒坦,一时忘了她咒自家兄长的晦气,视线傲然地从穆清瑶身上扫过,笑着上了马车。 穆清瑶乘另一辆马车,与公孙宁儿一前一后到达。 今天来晋王府参选的人果然很多,府门外马车摆了快一路,北靖侯府的马车在离府门近一百米处停下。 晋王府门前早有人在等,公孙宁儿轻蔑地扫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穆清瑶,递上自己的名贴,小丫环笑着引路,她虽没有回头,却也放慢了脚步。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热情地越她而过:"可是穆大" 公孙宁儿怔住,穆大 猛然回头,果然管事正笑着向穆清瑶行礼:"穆大里面请。" 晋王府竟然不忌讳这女人的丧装,还特地指派管事请她进去 看了眼在前面给自己引路的小丫环,公孙宁儿心里如同隔了夜食,郁堵得很。 墨玉暗暗松了口气,佩服晋王府的雅量,小心地跟在穆清瑶身后进了王府。 贺雪落和史云嫣早就等着了,公孙宁儿高兴地迎了上去,三个素来交情好,见了面自是一番说笑,贺雪落的目光凉凉地落在紧随公孙宁儿之后的穆清瑶身上,眼神下沉,该死,这个贱人竟敢咒昊哥哥死 "咦,那不是你嫂嫂么"穆清瑶重生后,史云嫣还是头回见到,虽然早就听说她又活过来了,到底心虚。 "弃妇而已,我哥现在单身呢。"公孙宁儿咬牙道。 穆清瑶没理睬贺雪落几个,她一进府就四处张望,晋王府真大,要记住路线地形并不容易,她得好生筹划,一会子见着顾长清,是请还是掳,她还没想好。 管事将她引到贵宾区,周遭全是京城名媛,大家闺秀,一个个都精心打扮了的,穆清瑶一身黑衣如黑色的蝴蝶飞入姹紫嫣红的花丛,显得突兀而格格不入。 许多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她是谁你可认得" "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怎么一身黑衣" "就是啊,打扮也素净得很,不象是来参选的。" "可是不参选,坐在这里做什么而且还是跟咱们一起。" 女孩子们小声交头结耳议论着。 穆清瑶只当没听见。 "秦姐姐,你真的不认得她了么前年在纪王府,她还和你合奏过一曲呢姐姐可是极力推崇她的琴技的。"史云嫣笑着对其中一位端丽的少女说道。 少女是秦太师的嫡孙女,正是这次选妃最热门的人选,秦家与晋王府世交,秦太师又是晋王的授业恩师,秦梦烟与世子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发小。 "你说,她是穆姐姐,北靖侯府的世子夫人"秦梦烟惊得绢扇差点脱手。 "正是,秦姐姐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史云嫣很满意秦梦烟的惊诧。 "她不是"早听说穆清瑶被休致疯后,暴死街头,后来又活过来什么的,可怎么会穿一身丧服,还坐在这里 "秦姐姐是不是觉得,她疯病还没好"史云嫣笑道。 秦梦烟温雅地笑了笑:"只是觉得奇怪,不过,若真是被休了的,如今也算单身,王妃娘娘也没说不许参加的。" 秦家书香百年,养出来的嫡女自是修养极好,又岂会顺着史云嫣的话攻击他人。 "秦姐姐心好,觉着与她为伍并不如何别的姐妹们可膈应着呢,穿着丧服来参加世子爷选妃,说得好听,是犯疯病,说的不好听,岂不是在咒世子爷么世子爷身子原就不好" "住口"秦梦烟心中有多在意夜笑离,听到此言就有多愤怒,她再也维持不了矜持,冷声喝止道。 ☆、第三十六章:选妃2 "是,是妹妹失言了,可是"史云嫣低头认错,眸中闪着得意的笑。 见她一副惶恐样,秦梦烟也觉得失态,柔声道:"世子选妃是大事,笑离哥哥难得同意,让姐妹们好生表现,少议论些是非为好。" 史云嫣垂眸退下,转过身却撇撇嘴,这秦梦烟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世子妃位还不知花落谁家呢,她就以正妃自居,居高临下地吩咐起自己来。 扑面而来全是胭脂水米分味,虽说名媛闺秀们所用都不俗,但比起前世的化妆品来,实在差了许多,穆清瑶坐了一阵,便被熏得头晕,抬眸四顾,正好看见熟悉的影子晃过,立即起身,刚走出花堆,一个人影拦在前面。 "穆姐姐,好久不见。" 穆清瑶眼睛一亮,好个端雅秀丽,眉目如画的少女,气质温柔娴静,一看就是个名门闺秀。 脑中有点映象,好象是秦太师的嫡孙女,曾经也有过几面之缘。 规矩地回了一礼,穆清瑶神清冷。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选妃即将开始,看穆清瑶的样子似是要离开,秦梦烟秀眉微蹙,怕她犯疯病,闹场可不好。 "茅房。" 对方一副戒备的样子让穆清瑶反感,冷冷地回了一句。这又不是太师府,这女人好象管得太宽了吧。 如此直接又粗鄙的回答,让秦梦烟怔住,牵强地笑道:"姐姐初来王府,怕是不识路,让青儿为姐姐带路可好" "不用。"穆清瑶着急去追顾长清,哪里愿意与她啰嗦,抬脚就走。 "穆姐姐。"她那样子根本就不象是要去如厕,秦梦烟一见更急,上前一步拦住。 穆清瑶皱眉,眸光冷厉:"你想干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带姐姐去如厕。"她的目光好生凌厉,这与以前认识的穆清瑶很有出入,秦梦烟越发相信她有疯病,向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今天决不许让人扰了笑离哥哥的选妃。 两个婆子上前想要架住穆清瑶,将她强行拖赚那边顾长清的身影已经拐过竹林小道,就要隐没,穆清瑶心中着急,两臂一振,将两个婆子摔倒,脚尖一点,就要跃起。 秦梦烟没想到,她竟然敢当众打自己的仆人,顿时米分面气红,广袖一挥,一记擒拿,想要扣住穆清瑶的腕脉。 锦泰尚武,纵使书香门弟出身的秦大,也是自小练就一身武艺,出手自是不凡。 她这招是家学,出招以来很少失手,何况穆清瑶武学废人之名早就传开,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灵滑如涩两手一触便避开,反手一勾,抓住她的肩膀往前一带,堂堂秦大,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仰八叉。 场面顿时哗然 闺秀们或惊呼,或尖叫。 史云嫣和贺雪落几个,见此得意又兴奋,这个穆清瑶,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秦大也敢得罪,不知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么 秦梦烟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她应变也快,一个旋身自地上直接飞起,手中不行何时多出一柄软剑,直刺穆清瑶的喉间。 穆清瑶一个后空翻,刚躲过一击,秦梦烟第二招又上来,动作快如闪电。 她手中有剑,穆清瑶以空手相对,自是吃亏,连连躲避,几次险些被刺中,都灵巧避开,久攻不下,秦梦烟便有些急躁起来,晧腕翻转,剑花缭乱,剑气逼得一旁的闺秀们纷纷避开,免受鱼池之殃。 在坐的大多都习过武,都看得出穆清瑶并无武功底子,内力更是谈不上,而秦梦烟虽说武功算不得高强,但至少也练了十年之久,招式气息都要强过穆清瑶,胜负自是不难猜想。 可偏是如此,那个不会武的黑衣女子,神情淡定清冷,应对间,从容自如,明明几次遭遇险境,都被她用不可思议的方式避开,在大家都为她捏把汗时,只听得咣当一声,秦梦烟的剑脱手而出,撞上对面的假山。 下一秒,穆清瑶的手已经锁住了秦梦烟的喉咙。 所有的人都惊诧莫明,怎么可能啊,明明强弱立现,差距那么大,武功高的那个竟然败了,而且还性命迂。 "哟,哪里来的小野马,敢在晋王府撒野啊。"一个怪声怪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只见一片红云自远处飞来,还没待众人看清,秦梦烟便被一团红色拥在了怀里,而穆清瑶则皱着眉注视着突然出现的男子,笼在袖中的手腕好一阵剧痛,这人好诡异的身手,比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相差不远。 "呀,是言世子。"人群中有人惊呼。 "京城四公子之一的言世子,果然俊美不凡。" 男子身材伟岸,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功细雕出来的一样,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一剑眉斜飞入鬓,衬得他面如莹玉,一双桃花眼明媚如水,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邪魅与,眉眼间,透着几分妖冶。 如此妖孽,怪不得坐在女子不少眼神粘在他脸上,错也错不开。 "若鸿哥哥,放我下来。"饶是秦梦烟心中只有夜笑离,此刻偎在他怀里,也是双颊菲红,神情娇羞。 "哦,若此刻救你的是阿离,你该巴不得他不松手吧。"言若鸿笑道。 秦梦烟闻言越发尴尬,嗔道:"若鸿哥哥,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言若鸿哈哈大笑,放开秦梦烟。 穆清瑶趁机想赚可刚抬步,红影一闪,路被言若鸿挡住:"小野马,撒完野想溜" "你待要怎样"穆清瑶冷凝着眉问。 "当然是打过才许赚否则,怎么替我家烟妹妹出气"言若鸿素来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少有女子见到他不花痴的,可这个女人,不但平静如水,眉眼间竟然露出不耐之色,爷这么不讨喜么 "我打不过你。"穆清瑶淡然地说道。 她如此坦然,言若鸿怔住,邪魅一笑,桃花眼水波微荡:"既然打不过,那就" "可我能杀了你。"言语间,黑影电闪,骤然出手。 言若鸿颈间一凉,有什么东西划过皮肤。 "你"言若鸿摸了摸颈间,感觉全身毛孔都张开了,成年以来,他还未曾如此失败过,方才一瞬,命悬一犀好在她用的是刀背,并非刀刃。 "真正的强宅不是武功多强,而是有一招致命的本事。"穆清瑶淡淡地瞥了眼言若鸿,转身就走。 "哎,跑什么呀。"言若鸿身形闪动,向前追去。 方才能一招致敌,胜在攻其不备,占尽先机,真要跟这个男人打,两个自己也不是对手,不跑才怪,穆清瑶脚底如有风,跑得更快。 眼一花,红影拦在前面。 不管她跑多快,转哪个方向,红影象是预知一样,先她一步拦住,不到一刻,穆清瑶气喘吁吁,这具身体太弱,承受不住太大的运动。 "还跑吗"言若鸿气定神闲地摇着折扇,笑容可鞠地看着她。 "你追我干嘛。"穆清瑶难得烦躁地问。 "追到后娶了做娘子啊。"言若鸿眨巴着桃花眼道。 "我是有夫之妇。" "你说错了,你非有夫之妇,而是新寡的小寡妇,所以,当我娘子正合适。"言若鸿很喜欢看她束手无策的样子,故意调笑。 "可我有意中人了,言世子莫非想强人所难"这人没皮没脸,再缠下去,自己只会吃亏,穆清瑶信口胡脂只想快些打发了他。 "是谁"言若鸿知她敷衍,折扇摇得更加风骚了。 "就是他。"眼见着顾长清又从竹林处拐出来,穆清瑶信手一指。 言若鸿回头,只见夜笑离正在顾长清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阿离,本公子自觉相貌才学家世样样不输你,为什么连小寡妇都选你不选我呢"言若鸿朝对面那人笑道。 "当然是我的人品好。"夜笑离慢悠悠地走近,清润的双眸在看到一身黑色纱衣的穆清瑶时,精光闪动,唇间笑意漾开,如睡莲般清美绝艳。 夜笑离晋王世子夜笑离。 前天还被她制住道,调戏过一番的男人,竟然是晋王世子 可明明强悍邪魅的他,怎么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莫非,眼花了 认识到在自寻死路的穆清瑶象见鬼了一样,转身就跑,可人刚动,就被言若鸿拽了回来:"你不是要嫁他么人来了怎么又跑啊。" 这人真讨厌象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有他在,穆清瑶自知逃不掉。 "谁说要嫁给他了。" "你说的。" "你说的。" 言若鸿与夜笑离同时说道。 "我几时说的"穆清瑶干脆赖帐,早知道方才信手一指,能把这个更难缠的男人指出来,她情愿跟言世子磨叽。 "刚才呀。"言若鸿做死证。 "对,我也看见了。"夜笑离颔首。 "我刚才指的人,是他。"手臂一伸,指尖明白无误地指向顾长清。 两双犀利的眸子同时看向自己,那目光冷嗖嗖的,顾长清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就往后退:"那个我" "长清"夜笑离声音平淡无波。 顾长清听在耳里,却觉得全身发麻。 "原来小寡妇好这一口啊,有眼光。"有夜笑离相陪,言若鸿顿感舒爽,半点也不觉丢面子。 "笑离哥哥。"秦梦烟追了过来,美丽的杏眼在看到夜笑离时,瞬间点亮。 "梦烟,你怎么来了。"夜笑离温文尔雅地点点头,轻咳了一声道。 秦梦烟眼中立即浮出心疼之色,上前扶住:"这里风大,笑离哥哥,你还是坐到亭子里去吧。" ☆、第三十七章:选妃3 夜笑离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不动声色地避开秦梦烟的手,笑道:"无事,跟若鸿闲聊两句。" 秦梦烟似乎也习惯了他的疏离,笑了笑。 一转眸,见穆清瑶还在,娇声道: "笑离哥哥,穆姐姐刚才在犯疯病,我怕她会闹场,要不,派人送她回北靖侯府吧。" "疯病"夜笑离又咳了两声:"好,你看着办吧。" 说着,他再不多看穆清瑶一眼,扶着顾长清的手,边走边咳,那咳声,声声象是击在人心上,听得让人发酸。 有了夜笑离的首肯,秦梦烟手一挥,叫来几个晋王府的奴才,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几个奴仆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大不停地张嘴,挥舞着手臂,象在打哑迷一样。 言若鸿秀眉微蹙,难得正经地捉住秦梦烟的手:"梦烟,你怎么了" 秦梦烟感觉喉咙里象火在烧一样,灼痛得厉害,偏她又说不出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今天也是来参选的,为了今天的选妃,她卯足了劲,做足了准备,这当口突然哑了,还怎么参选啊,笑离哥哥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么 言若鸿了然地放开她的手,悄悄靠近夜笑离:"阿离,下手太重了啊。" 夜笑离温和地转眸看他,言若鸿立即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咧嘴一笑:"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穆清瑶莫明其妙地看着这一幕,悠哉地跟随夜笑离身后而去,顾长清既然是夜笑离的仆人,那真正的医者应该是他才对,何况,他还有一身惊神泣鬼的施毒功夫,凡施毒高手,都会医术,而这个人,似乎并不计较那天调戏他之事,那就还有转机,慢慢来吧。 回到坐位,难免受到各种目光洗礼,穆清瑶也不当一回事,安静地坐着,面前摆着瓜果点心,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看到她安然无恙又回来,贺雪落,史云嫣还有公孙宁儿三个眼里同时射出阴冷的光芒,她闹了那么大场子,竟然还没被赶出去,秦梦烟也太不中用了。 场面安静下来,原来晋王妃忆然入坐,与她同坐的,还有宫里的睿贵妃,宗亲中的几位王妃。 穆清瑶淡淡看向台上,晋王妃三十多岁的样子,秀美端庄,一看就是个很温和的人,而睿贵妃与她有几分相似,气质更为冷艳高傲,眼中隐含着居上位者的威严。 看得出,这两位应该是姐妹。 选秀分为文试与武试。 文试当然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武试自然是比武。 第一题是即兴做诗。 每位闺秀面前都备了纸笔。 闺秀们都凝神静气,一时间,场中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其间不时夹杂着另一种不和谐的声音。 晋王妃抬眸望去,只见一个清丽绝艳的黑衣女子,正自顾自地磕着瓜子,面前的纸笔纹丝未动,而那不和谐的声音正出自她。 "那是谁"王妃小声身边的容妈妈。 "北靖侯府的大少奶奶,穆氏。"容妈妈是王妃跟前最得力的,所请之人,都数了容妈妈的目的。 "侯府的大少奶奶她怎么来了还穿着一身丧服,莫非北靖侯世子" "那倒不是,奴婢也不知道世子名单中怎么有她,许是跟着公孙过来玩的吧。" 们的诗大致作完,丫环们将诗收集起来,传给上座的王妃太太们审阅。 几位王妃各选了一首出色的诗留了下来。 睿贵妃指着手中的诗道:"贺家家学渊源,贺相的家教也是极好的,贺大的诗果然非同一般。" 王妃接过看了一遍,也点头道:"确实不错,娘娘慧眼,选出的诗自然出色。" "你选了谁的"贵妃问道。 "秦太师嫡孙女的,太师可是帝题,秦家的女儿自然也是顶尖儿的好。"王妃回道。 "可离儿不是不喜欢秦么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真合得来,早成亲了,也不至于让你弄这一出选妃来。" 王妃叹了口气:"是啊,那孩子,臣妾也不知他要选什么样的。" 裕王妃选的诗孙宁儿的诗,对公孙宁儿赞不绝口,王妃听着就上了心,离儿昨儿晚上不就是见的这位公孙么 忙接过来一看,果然不错,虽比不得贺和秦的文才,倒还过得去。 接下来的一道是绘画,几位王妃也选出各自中意的画卷。 穆清瑶仍坐着吃点心,闺秀们的表演与她无关。 第三场是跳舞。 第一个上场的便是史云嫣。 史云嫣身材修长,体态丰盈,身段柔韧,一曲凤凰飞天跳得着实惊艳,不止几位贵夫人,便是台下的闺秀们,也掌声不绝,史云嫣诗画都不怎么拿得出手,舞技是她最大的长处。 一曲跳完,几位娘娘都有赏,史云嫣抹了一把汗,笑容娇美清丽。 跳舞是斗技,先跳完者可以指定下一位参赛者与之斗舞。 "不知史姑娘要挑选哪一位与您斗舞。"王府执事问道。 "穆清瑶。"史云嫣朝抬下一指。 穆清瑶想低调,但所有的闺秀中,就她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参加一项比试,反而成了最突兀的那个。 被史云嫣当众点名,穆清瑶只是皱了皱眉,眼皮都未抬。 "穆,史姑娘邀您斗舞,你可应战"执事大声问道。 穆清瑶不懂规矩,摇。 "莫非穆姐姐不敢么还是你根本就不会跳舞"史云嫣笑道。 "她不是宁儿你的嫂嫂么她怎么来了"一旁相识的闺秀问道。 "我哥休了她,没见着她穿丧服么在咒我哥呢。"公孙宁儿没好气回道。 "这样啊,才被休弃,就来参加先妃,呵呵。"碾秀呲笑两声,未尽之言意思明显。 "史姐姐的舞跳得那么好,她自是不敢比试的,她啊,除了琴艺还过得去以外,诗画都拿不出手,一个商家女,又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才艺"公孙宁儿道。 "哦,怪不得她既不作诗,又不作画,原来如此啊,史都挑上门了,她也不敢应战,侯府也是清贵之家,怎么就娶了商家女呢" 台下人的议论自然传到台上,几位王妃的脸上都露出不豫之色,睿贵妃更是脸色阴沉:"妹妹,你也太由着离儿了,怎么这种身份的人也请来,知道的,当说他任性,不知道的还说王府家教不严。" 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王妃轻蹙秀眉,笑道:"离儿都二十了,跟女孩儿说话都不肯,他能答应选妃,臣妾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这些个人选嘛,自是由得他了,反正正妃只有一个,人多点也热闹些嘛。" "穆,你真的不敢应战么也是,你是商家女,学的只怕也是一些杂楼偏院里的东西,哪敢在王府里献丑,莫要污了几位娘娘的眼睛才是。"睿贵妃的声音虽然小,但史云嫣离得近,自是听了个全,自感有人撑腰,越发放肆起来。 她这话着实恶毒,所谓杂楼偏院是什么不就是青楼么 商家女虽然比不得清贵之家出身,但也不至于低贱到那种地步,这是明显的污辱。 所有人全都看向穆清瑶,若她不应战,不止认输,还是自承下贱。 "谁说我不敢应战"穆清瑶扔了手中的瓜子,拍拍手掌,凌空跃上舞台。 风乍起,扬起她黑色纱裙随风猎猎,清冷的容颜隐含冰霜,衬得她颜色如玉,风华冷傲,英气逼人。 "你就穿这一身丧服与本姑娘斗舞吗"史云嫣斜睨着穆清瑶问道。 她今天穿着特制的霓裳羽衣,精美华贵,穆清瑶这身黑色纱衣与之相比,实在相形见拙。 "好的舞技又岂在服装,靠装扮取胜的舞蹈又有何可得意的。"穆清瑶冷冷道。 史云嫣最得意的便是舞蹈,穆清瑶此言便是讽她舞技平凡,靠装扮取胜,台下闻之,立即响起一片议论声,虽听不清在谈论什么,史云嫣已然气红了脸,秀目一横道: "说得好,那就请穆你,穿着这件丧服为大家歌舞一曲吧。" 倒要看看,她穿着丧服,要怎么赢自己。 墨玉在台下手都快攥出汗了,性子越发拗了,怎么劝也不肯换了这身黑衣,还穿着丧服就上场了,一身黑,再好的舞技看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而且,根本就不会舞,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琴,先前又没在府里编排过,这即兴发挥的,能跳出个什么名堂来啊,不是送肉上砧板,任史家欺凌吗 穆清瑶往台上一站,周遭便寒气迫人,有种傲然的盛气,睿贵妃很不喜,这样的女子,一看就不是能轻易摆布的,阿离真是胡闹,连商家女也请来。 贺雪落和公孙宁儿得意洋洋,环抱着双臂等着看热闹。 "宁儿,当初侯爷真的只是为了穆家的家财,才让昊哥哥娶了这个贱人的吗"这是贺雪落心中的刺,要钱财,贺家也不缺。 ☆、第三十八章:选妃4 "我怎么知道,弄这么个人进门,真是丢尽侯府的脸面了。"一提这个,公孙宁儿更气,她现在还欠着贺雪落三百两银子呢。 "穆清瑶,你还在等什么要出丑尽快些,一会别告诉人家,你是我靖北侯府的媳妇。"被贺雪落一刺,公孙宁儿忘了装斯文,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的人更是对穆清瑶不耻,一个有夫之妇,就算被休了,也不该如此着急就来找下家,争的还是晋王世子妃位,真是不自量力。 所有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穆清瑶,看她怎么在晋王世子选妃大会上出丑。 穆清瑶淡淡地看了台下一眼,手一挥,撩起黑色裙摆,潇洒地往腰间一扎,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裤来。 如此行为太过大胆粗鲁,也更失礼,台下又是一阵哗然。 穆清瑶却毫不理会,一声清啸,两指相错,打了个响指,随着鼓点跳了起来,她的舞姿很奇怪,钢劲中透着柔美,只见她,扭腰摇臀,修长的双腿随着节奏踩着奇怪却又极具张力的步子,双手随着步伐舞动,黑色的衣裙,配上白色的衣裤,产生异样的视觉冲击。 不但不觉得轻浮风骚,反显得健美有力,台上的穆清瑶,舞姿柔美矫健,肢体优美明快,活力四射,成功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让那些看惯飞天之类民舞的观众们耳目一新,觉得新鲜又刺激,而且,她不只是在舞蹈,舞姿中,处处隐含着巧妙的变化,让人越看越激动,心也随着舞蹈的节拍跟着跳动,起舞。 跳至一半,穆清瑶开始随着节拍击掌,台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击节而起。 一时间,整个会场都响起节奏明快的掌声,好几位老王妃也跟着击掌起和。 一曲终了时,所有的人还沉浸在方才的舞蹈节拍里,久久不能回神。 穆清瑶轻轻将裙摆一甩,漠然地走下舞台。 不远处,颀长纤瘦的人影半倚在亭柱上,幽深清润的目光锁定黑衣翩翩的人儿,唇边漾开邪魅的笑意,很好,事情正依着他的计划行进着。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时,黑衣清丽的女子潇洒离开,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旁若无人地磕瓜子了。 雷鸣般的掌声后知后觉地响起。 王府执事开始收集各位王妃的评票,勿庸置疑,穆清瑶高票胜出。 史云嫣败 她怎么也没想到,穆清瑶竟然会跳舞,跳得还如此精彩,原想让她出丑,如今,出丑的是自己,除了跳舞,她再没有可拿得出手的才艺。 公孙宁儿和贺雪落也没想到,逼着穆清瑶跳舞,不但没有让她出丑,还让她大出风头,心里那个气呀,只差没咬碎后牙槽了。 接下来的比试,再没有人找穆清瑶的麻烦,更没有人再挑战她,她也懒得上去,默然地坐在磕瓜子吃点心,墨玉真看不懂她家了,既然来了,夺了人眼球,为何不乘胜追击,继续下场比赛啊,反正现在已经被休了,若是样样儿都出色,真被晋王世子选中了呢 比起公孙昊来,晋王世子可是天子骄子啊,真要能嫁进王府,那才是打公孙昊的脸呢,扬眉吐气呢。 可她家呢比舞过后,就一直老神在在的坐着磕瓜子,也不怕吃胖,对场上的比试漠不关心,就象她只是个看客一样。 等到所有的比试完,王妃与睿贵妃几个早就筛选出几个家世样貌才学都相对出色的人来。 睿贵妃最看重的是贺雪落:"贺相貌端庄柔静,品性也极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儿都出众,连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加之贺相又是朝中重臣,能与之联姻,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以前本宫还担心她会在意离儿的身子,今天既然肯来参选,便是中意离儿的,妹妹,你还犹豫什么,就她了。" "娘娘的眼光自是极好的,只是,离儿素来不喜参政,贺相位极人臣,与贺相联姻,他未必会肯呢。"王妃为难道。 "那就史吧,这姑娘也不错,父亲是兵部尚书,又是家中嫡长女,史家又有史太妃在,也是清贵之家,离儿总该喜欢吧。" 王妃微笑着道:"史姑娘确实不错,不过,娘娘不觉得秦姑娘更好么秦太师乃是王爷授业恩师,秦姑娘与离儿也是自小玩在一处,难得离儿并不讨厌她,这两个孩子若是能成了,肯定相敬如宾,恩爱和美。" 睿贵妃听了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要离儿同意,依本宫看,离儿对那秦,怕是只有兄妹之宜,不曾有男女之意呢。" "两位娘娘不必争执,还是请世子爷亲自来定吧,娘娘觉得再好,世子爷不中意,事儿就难成,谁让两位娘娘都把世子爷当成眼珠子疼着呢。"眼看着睿贵妃要动气,容妈妈忙从中调和。 "离儿呢让他自个来定,今儿可不能再让他敷衍过去,一定要给你选个儿媳妇。"睿贵妃也知道自己强势,妹妹心中不喜,依言道。 执事正要去寻夜笑离,顾长清过来,递上一张小笺。 王妃接过一看,一脸愕然:"这是何意" 顾长清:"回王妃的话,世子爷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怎么会是她"王妃惊得手中纸笺飘落,睿贵妃手快,捞起一看,顿时黑了脸:"岂有此理,本宫决不同意。" 一旁的裕亲王妃欠身瞄了一眼,也怔住:"怎么会选穆,听说是个商户出身,还是个成过亲的" 几位王妃以为她看错了,也围过来看,那小笺上明明白白写着世子妃人选:穆清瑶,而且只此一人,再无第二个。 "阿离这是怎么了可不能任着他的性子胡来,那穆姑娘虽说舞跳得不错,可其他再无长处,再说了,她还是有夫之妇呢,太荒唐了。" "是啊,论出身家世样貌,好女儿家多了去了,阿离怎么就选了个这么个人呢,不行,便是皇上知晓了,也不会答应。" "长清,世子爷呢把他叫过来,本宫要亲自问他。"睿贵妃冷声道。 "回娘娘的话,爷受不得风寒,回房了,只让奴才回娘娘和王妃的话,几位长辈若不中意他选出的人,那他就终身不娶,多谢几位娘娘费心,以后再不必谈起让爷成亲之事。" 顾长清的头快垂到衣领子里去了,尽量不接收睿贵妃冷得要杀人的目光,心里一个劲地翻白眼,世子爷,您自个不敢面对几位娘娘,让奴才顶雷,呜呜,好吓人,我一定要加月例。 "什么,终身不娶这还了得"睿贵妃气得蹭地一下站起来。 "娘娘息怒,离儿那孩子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执拗得很,好不容易才让他同意先妃成亲,若是"王妃忙劝道,她也不愿意儿子娶穆清瑶,但是,那孩子素来有主意得很,身子又弱,若不同意,他一气之下来个绝食什么的,自己和王爷还不心疼死去 "可是"睿贵妃气息难平,但看到妹妹眼中隐着的泪水,心又软了。 "妹妹,王府弄了这么大个阵仗选妃,离儿却选了这么个人,无论家世样貌才学人品,都是"见王妃脸色越发苍白,睿贵妃到底没把最难听的话说出口,叹口气道: "台下这些个,个个都是世家之女,肯来参选,也是瞧着王府的名声和阿离的性情,她们可都是家中之宝呢,掩了女儿家的矜持来了,没当选,也要让她们输个明明白白心服口服啊。 穆清瑶这个名字只要一出口,怕是都会不服气,会觉得王府在消遣愚弄她们,别看这些都是女儿家,她们背后可都是一个个不容轻视的家族啊,王府选儿媳,原是想联姻,可莫要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得罪了大家才行。" 王妃一听,眼泪就出来了,绞着帕子为难道:"那娘娘说怎么办离儿那性子,素来说一不二" "你就惯着他吧。"睿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妃一眼,但也知道,晋王夫妻只此一子,又是个身子不争气的,看得尤重,无奈道:"阿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让长清去请他过来,咱们好生说道说道。" 王妃也是没了主意,点头道:"长清,你去请世子爷,就说他选的人还算不错,只是,怕大家不服气,让他亲自过来说明。" 顾长清退下,不一会子,扶着脸色潮红的夜笑离过来,王妃心中一紧,起身扶住: "离儿,可是又犯病了" "无事,娘,别担心。"夜笑离温顺地半倚着王妃坐下。 睿贵妃一见他这个样子,责备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夜笑离起身要行礼,她忙摆手:"咱们娘俩,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阿离啊,你真要选穆氏" 夜离哥欠了欠身,刚要说话,一口气岔了,猛咳起来。 王妃的心快揪成一团了,一个劲地给他拍背,好半晌,他才平缓了些。 "姨母,您看侄儿这身子那些个清贵之女,何必选了害她们。"夜笑离喝了口水道。 ☆、第三十九章:选妃5 "胡说,你这病又不是治不好,你可是亲王世子" "姨母,侄儿实在不想误人终身,那穆氏是离异之人,侄儿不娶,她也未必能再嫁,侄儿给她一个正妃的名份,将来若是侄儿" "不许胡说。"王妃越听越心酸。 "娘,她有了这个名份,对穆家也是有贡献的,将来不管她守还是不守,日子过得都不会难。比起其他人来,穆氏算是最好的人选。"夜笑离淡淡一笑,看在他人眼里,就有几分凄凉与无奈,在场的人都听得鼻子泛酸,这孩子,就是这么体贴纯善,什么都替人着想。 "可是梦烟呢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当真就看不到她的真心吗"王妃含泪道。 "梦烟么她最懂我的心,他知道,我是舍不得害她的,不信,娘可以问她。"夜笑离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痛楚道。 "不可能,梦烟绝对不会放弃的,她说过,她不在乎你的身体。"王妃哭着,让人请秦梦烟过来。 秦梦烟的喉咙一直灼痛,不能言语,先前的比试好在不用说话,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她沉默地完成着,一直在等结果。 王妃请她过来,令她欣喜万分,王妃到底还是喜欢她的。 "梦烟,离儿她,选了穆氏为妃,他说你能理解,是真的吗"王妃亲切地问道。 秦梦烟猛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夜笑离,如果他选了贺雪落,或是史云嫣,不,选了台下任何一位闺秀,她都不会如此震惊,可他怎么会选穆清瑶,那个犯疯的弃妇 "梦烟,你知道我的苦楚,我这样的身子,不能害你。"夜离笑声线清浅温柔地说道。 秦梦烟口不能言,一个劲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她这副样子,看在王妃眼里便是另一种光景,这孩子,明明深爱着离儿,却选择尊重离儿 "梦烟,离儿傻,你也跟着傻么他的身子是不太爽利,但也不至于只要你愿意,本妃为你作主,成全你们可好"王妃拉过秦梦烟的手,心疼地劝道。 "娘,你别逼梦烟。"秦梦烟正点头,夜笑离道。 秦梦烟赶紧。 王妃见了很震惊:"你连你也嫌弃阿离的身子么"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梦烟,儿子知道她心里一直有我,不会有别人。" 秦梦烟继续。 王妃又误会了,莫非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王妃满眼失望,松开秦梦烟的手:"那算了,你既已有意中人,王府也不能免强你。" 秦梦烟快要急死了,王妃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啊。 "梦烟,没事的,娘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你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我祝福你。"夜笑离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秦梦烟道。 秦梦烟真的想一头撞死在亭柱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伤了喉咙,不能说话,这越描越黑,她要怎么才能解释得清过了今天,笑离哥哥真娶了别人,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思不是白费了么 一时间,秦梦烟急得双手乱舞,嘴唇快咬出血来。 睿贵妃终于看不下去了:"你这孩子,有话就说,你不愿意,也没人会逼你。" 秦梦烟哭得泪如雨下,却还是不能言语半句。 "算了,她不想说,是不想伤害我,姨母,咱们不要逼她了,侄儿就选穆氏,若几位长辈没有意见,侄儿累了,先行告退。"夜笑离说着就要起身。 比赛结束有段时间了,王府却迟迟没有宣布最终人选,公孙宁儿急不可耐地凑到前台,就听到夜笑离这番话,心头一急,冲口道:"不可以。" 台上的人都诧异地看过来,公孙宁儿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失礼,不过,已经引人注意了,怎么也得搏一搏。 "堂堂晋王世子,怎么能选个弃妇作世子妃,这太有辱王府的脸面了。"公孙宁儿一不作,二不休,几步登上前台。 "这位是"王妃并不认得公孙宁儿。 "小女公孙宁儿,见过贵妃娘娘和诸位王妃。"公孙宁儿行了一礼。 "你是北靖侯府的,你最有发言权,穆氏可是你曾经的嫂嫂。"睿贵妃正无计可施,高兴地说道。 "不错,穆氏正是我嫂嫂,一个有夫之妇竟然来参加晋王世子先妃,还勾引迷惑世子爷,伤风败俗不说,还损了世子爷的名声,真真罪该万死。"公孙宁儿一副义正严辞的样子。 "是啊,她是个有妇之夫呢,离儿,咱不能选她。"王妃拉了拉夜笑离的衣袖道。 "娘,她已经被休,是单身。"夜笑离温和地解释。 "可是"王妃当然知道穆清瑶早就被休了。 "就算她被我哥休了,但她也没完整参加比试,说明她根本就没有诚心对待世子爷,世子爷凭什么就选她呢如此作为,将我们这些花了几个月心思练习才艺来参选的人又置于何地" "就是,一个身份低贱,心又不诚,还才疏艺浅的人,世子爷凭什么选她我们这些个真心爱慕世子爷的人,都是来给她当陪衬的么"史云嫣也帮腔道。 "对啊,总不能无缘无故就选一个离异过的女子当世子妃吧,这叫我们这些名媛闺秀们如何自处呢要输也该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啊。"贺雪落也趁机道。 ",她们都在闹什么你可听清楚了"墨玉听了半天,总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晋王世子要选为妃 可为什么自家还在自顾自地磕瓜子,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我一没老,二没聋,怎么没听清楚。" 穆清瑶并非毫不在意,她一直紧盯着夜笑离,这个男人安静地立在台上,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洒在他身上,既闲散,又适意,明明半点也不显水露出,却似自带吸力,凝娶众多闺秀的眼光,这样的男人,温暖干净,清雅润和,浅笑时,如春风拂面,比起那些冷峻的酷男来,更让女孩子倾心,怪不得,明明他一副病殃子的样子,能吸引这么多名媛来求婚,除了有显赫的家世外,他的相貌人才,也是绝佳,京城第一公子之名,绝对不是胡弄来的。 他们交过两次手,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对半点病也没有,而且还很强悍,武功和毒功都出神入化。 他明知自己是个弃妇,堂堂晋王世子,不选高门名媛,竟然要选她为世子妃,这个人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什么阴谋,前天将他戏弄了一番,现在是想找回场子,存着心戏弄她呢。 不过,这个人是救吴妈的希望,就算被他戏弄,她也要让他同意出症。 他要玩,姐就陪他玩好了。 "穆清瑶,你自己说说,你有没有资格当晋王世子妃"见穆清瑶一淡漠自在的样子,公孙宁儿更气,大声喝道。 穆清瑶淡然地站起来,冷冷地扫了一遍四周,一双双嫉恨幽怨的眼眸投射过来,如果眼神有实质,她早被千刀万剐,千创百孔。 "这里,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吗"穆清瑶淡然地说道。 夜笑离听了目光一凝,唇边的浅笑加深,幽深的眸子越发湛亮。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连王妃娘娘都觉得这女子好生狂妄。 睿贵妃更是呲笑一声,满脸轻蔑。 "好狂妄的女人。" "不知自丑。" 台下闺秀们骂声一片。 公孙宁儿哈哈大笑:"穆清瑶,你要不要脸啊,在坐的,个个都有资格当晋王妃,唯独你没有,你是个弃妇,一个被人休了两回,没人要的。" 突然对着穆清瑶跪了下去,她刚养好的断腿,无端剧痛无比,象是有人拿锯子在锯一样。 明明早就好了,只要稍加注意,就没事的啊,怎么突然会痛起来。 "你既跪下认错,我便不与你计较。"穆清瑶不知公孙宁儿为何突然对自己下跪,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会在向自己认错道歉,而是着了谁的道,就如秦梦烟一样。 她斜眸睃了眼夜笑离,那人仍是一副安静恬淡的样子,看向公孙宁儿的目光里,还有淡淡的怜意,她不由皱了皱眉,有点拿不定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他。 公孙宁儿气得咬牙切齿,可惜腿痛得让她无暇反驳,眼泪汪汪。 在他人看来,越发象在向穆清瑶认错。 "宁儿,你干什么快起来,你说得没错,这里最没资格的就是穆清瑶,大,你们说对不对。"史云嫣不知公孙宁儿为何如此,气恨地瞪她一眼,大声道。 "对,她最没有资格。"台下的闺秀们应和道。 "这个资格是晋王世子给的,世子爷喜欢谁,选谁,谁就有资格,你们身份地位再脯才情再好又如何世子爷只看得上我这个弃妇,你们能耐我何"穆清瑶带着嘲弄的口吻道。 ☆、第四十章:选妃6 如此狂妄霸道又大胆放肆的女子,王妃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话当众说出来,她也不害羞么 睿贵妃气得脸色铁青,眼眸深深,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贺雪落一眼。 "无论出身相貌才情,你都配不上世子,你还是有点自之知明吧,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滚出晋王府吧。"史云嫣道。 "对,滚出晋王府。" "滚出晋王府。" 台下的闺秀们抛却矜持,跟着一起嚷嚷,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叫穆清瑶滚出晋王府。 突然一声巨响,一把椅子砸得米分碎,所有人都怔住,呆呆地看着台上。 顾长清缩着脖子过去捡摔烂的碎木:"对不起,对不起,失手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有眼尖的明明看见他搬起椅子故意砸的,也不知他这叫怎么个失手法。 "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并非他自身的过错,谁告诉我,谁有本事选择自己的出身"穆清瑶抬脚,昂首挺胸走上台,朗声说道。 她的话,让所有的人沉默,尤其是在场的丫环仆人,她们苦于出身不好,才会为奴为婢,若能选择,谁都愿意出生在皇家当公主王子去。 "这孩子的话倒有几分道理,谁又愿意生在贫贱之家呢英雄不问出处,以出身看人,确实不妥。"裕王妃原是出身小官人家,自从嫁进裕王府,也是受尽白眼讥笑,对穆清瑶的话深有同感。 "就算不论出身,那你的才情也配不上晋王世子啊,他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你,还是个武学废人,你这样的人,怎能堪当世子妃位。"史云嫣道。 "说起才学,史,方才斗舞你是输家,一个失败宅又有何资格评定别人的才学。"穆清瑶冷冷反击。 史云嫣立即脸红如火,撇了撇嘴,缩回坐位上去。 "可光会跳舞就能行么晋王府选的是世子妃,又不是舞女。"贺雪落绢扇一摇,不冷不热道。 "你不就是想说我没参加其他几项比试么含莫说一个晋王世子妃位,便是太子妃,以本姑娘的才情也足足堪当,你们这些人,不就是会写几首无病的情诗,弹几曲老掉牙的曲调么拿纸笔来,今天不让你们开开眼,本姑娘还就对不住晋王世子的慧眼了。" 好狂妄,好霸气就是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诗,弹出什么好听的曲来呢,真的好期待啊。 夜笑离的清润的眸子越发幽深起来。 "好,霸气,本世子喜欢。"红色的身影一晃,跃上台,笑嘻嘻冲穆清瑶道。 "吹牛皮。"贺雪落半挑眉,不紧不慢地骂道。 "让她写,看她能写出什么样的好诗词来,竟然说咱们的写的都是无病之作。"闺秀们几乎异口同声道。 "快摆上纸笔,本世子迫不急待想欣赏穆姑娘的才情。"言若鸿比穆清瑶还急,挥着广袖道。 纸笔摆上。 穆清瑶从容地挽起袖子,提笔疾书,她似乎想都没有多想一下,就下笔如有神,一口气,扬扬洒洒写了两页纸。 现代生活了三十年,比这些人多了几百年的历史沉淀,随便拿邮首名诗出来,就能虐她们成渣。 所然,王妃接过诗,匆匆阅读一遍后,看她的眼神立即与之前不同了,多了几分疑惑和赞许,少了几分轻视。 "还真的不错呢,大气磅磗,很有巾帼女豪杰的气概。"王妃由衷地赞道:"这手字也是飞扬洒脱,劲力强韧,很有个性,娘娘,您瞧瞧。" 睿贵妃接过,看了一遍后,秀眉轻蹙,有点可置信地盯着穆清瑶:"这个不会是她抄袭的吧,一个商家女" "娘娘,如此绝佳的诗句,若是早已有,怕流传甚广了,臣妾可从未听过见过,今儿可是头回,可见得,是她原创了。"王妃实事就是道。 言若鸿一把抢过。 "好,好诗,千古绝句,贵妃娘娘,若鸿可以肯定,此诗绝对原创。"他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学识自是不差,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辛弃疾的京口北固亭怀古,中学课本选篇,能不好么 穆清瑶淡淡地瞥了言若鸿一眼,这个男人好象没有先前那么讨厌了。 "我不信,她不可能写出什么好诗来,还千古绝句。"公孙宁儿与穆清瑶一起生活三年,她的底细最清楚。哥哥喜欢吟诗作画,附庸风雅,穆清瑶若是文采绝佳,又岂会不得哥哥欢心 言若鸿桃花眼一挑,风流无限地将她的肩一揽:"宁儿妹妹质疑若鸿哥哥的欣赏水评" 他俊美无俦,是多少闺阁女儿心中偶像,突然如此亲昵地被他拥住,公孙宁儿呼吸顿时一滞,俏脸晕红,腿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宁儿宁儿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你的腿,还不够痛"言若鸿俊脸一沉,桃花眼中再无半点温度。 公孙宁儿怔住。 见她呆住,言若鸿桃花眼一转,凑近她的耳畔,无比温柔道:"你知道碎骨散吗中毒者只要曾经有过骨伤,就算养好多年,伤处也会寸寸碎裂,如不及时服解药,会终身残疾。" 公孙宁儿如遭雷击 怪不得,腿会突然剧痛无比,原来有人给她施毒,可,是谁谁会这么恨她 是穆清瑶对,只有她最恨自己。 双眸立即怨毒地看向穆清瑶。 "你还不知错吗"言若鸿叹口气,好心提醒:"你的腿痛,是何时发作的" 正是自己辱骂穆清瑶的时候。 莫非,有人在替穆清瑶出气 眼神一瞥,余光看见站在台爆兀自痛苦地捂着喉咙垂泪的秦梦烟,突然福至心灵,惊愕万丈地看着言若鸿:"是你为什么" 言若鸿苦笑,爷一片好心提醒,不让你往死路上赚你却栽到爷的头上来,莫非爷长着一副奸人样 诗被大家传阅了一遍,许多女儿家不再说话,毕竟人家的诗写得确实好,吹得起牛皮。 贺雪落和史云嫣也亲眼看了诗,实在找不出诗句的半点不足之处来,心中即震惊,又嫉恨。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让穆清瑶难受的,岂肯就此罢休 "云嫣,你刚才参加武比了么" 史云嫣怔了怔:"没有啊。" "那就去比武吧,穆说,在场的所有姐妹,只她有资格当选晋王世子妃,她文采确实不错,可是武功呢"贺雪落其实知道,穆清瑶的武功并不弱,甚至有点诡异,要不然,也没本事瞬间剥了公孙昊的衣服。 但她又没有内力,自己心里没底,就推史云嫣上。 "武功"史云嫣早就知道穆清瑶是武学废人,没有武功底子,但是,先前她与秦梦烟的一番对峙,明显制服了对方,而且,现在的穆清瑶比起从前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根本让人看不透,心里也没底,就不敢冒然挑战。 "我告诉你,她没有内力,方才秦是太过轻敌了,只要她肯应战,你一上场,点制住她,然后再好生修理一番。一雪前之耻。"贺雪落走近一步小声道。 没有内力史云嫣还在犹豫。 "放心,我会帮你的。"贺雪落伸出手掌,是几颗钢珠。 贺家的暗器天下闻名,史云嫣立即有了精神,阴狠一笑道:"贺姐姐就等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贱人吧。" "还真的要选她么"王妃拿着穆清瑶的诗稿不知如何是好。 "唉,什么也比不得离儿自个喜欢,真选了别人,离儿不愿意,也是白搭。"裕王妃是真心喜欢穆清瑶的,这孩子出身身份都不如别人,难得的自信洒脱,把那起子出身高贵,又自以是的小姑娘们踩到地底下去了,看着痛快。 "不是还有其他几项没比么急什么。"睿贵妃道。 正在此时,史云嫣朗声说道:"穆清瑶,文才你确实不错,可敢跟本比武" "对,光有文采也不行,还要看她开武功好不好,离儿的身子弱,他的正妃至少能护卫一二。"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睿贵妃赞成道。 当初被赶出北靖侯府时,大街上,史云嫣是第一个用鞭子抽自己的人,今天原本不想太出风头,所以没打算整治她,没想到,人家自个要找死,又何必放过暴打尚书千金的机会 "比武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穆清瑶道。 "什么条件" "生死不论" ☆、第四十一章:选妃7 "不行,不过是比试,点到即止,要不能闹出人命来,伤着都不行。"王妃忙道。 "王妃娘娘,穆姑娘说她的才情莫说是当个晋王世子妃,便是太子妃也不在话下,此言太过,全不将咱们这些闺秀们放在眼里,今日,云嫣便与她一博,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本事,比武场上,各由天命,伤了谁也不怪。"史云嫣道。 "可是"王妃素来慈和,哪见得打打杀杀。 "妹妹,由得她们去吧,她们自个谈的条件,你情我愿的事,你别管。"睿贵妃道。 既然贵妃发了话,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史云嫣一个漂亮的纵跃,站在台上。 穆清瑶冷冷一笑,也走上台。 刚一站稳,史云嫣就纵身扑去来。 强大的气场掀起一阵飓风,将穆清瑶乌青的发丝吹得风中飘舞,纤弱的身子差点被掀倒在地,但她丝毫不惧,清丽的双眸坚定地看着前方。 史云嫣五指成爪,迫切地想要撕毁穆清瑶这张脸,第六感告诉她,穆清瑶大难不死,回来肯定会报复,当初,自己和贺雪落几个可是当街虐杀过她的,与她不止是争世子妃位的事,而是生死大仇。 穆清瑶没想到史云嫣的武功如此强劲,自己没有内力,正面对抗半点胜算也没有,虽可以避开,但这具身子太弱,不能久耗,速战速决最好。 眼看史云嫣长长手指就要戳破自己的脸,穆清瑶整个身子一缩,险险避开,但肩头还是被她抓住,长而锐利的指甲顿时刺进了她的肩头,血腥味和剧烈的让她身子晃了晃才站稳。 史云嫣一击得手,招式一收,连皮带肉撕下穆清瑶一截衣袖。 鲜血四溅。 闺秀们虽然都练过武,但很少用于实战,几时见过如此血腥扬面,有人忍不住尖叫,有人抽着冷气。 贺雪落唇边漾开阴沉的笑意,穆清瑶,你以为史云嫣最擅长的是舞蹈么史家的鹰爪功可是大锦第一。 一记得手,史云嫣有点意外,也更增强了信心,她冷笑着随手一扬,将带穆清瑶连皮带肉的衣袖一扔,招式再起,这一次,不是要撕破穆清瑶的脸,而是想杀了她 五指如勾,迅捷地锁向穆清瑶脆弱的喉咙,穆清瑶身子一摆,闪过致命一击,受伤的左肩再一次落在对方的爪下,唇边勾起一抹残冷的讥诮,竟然将伤肩往贺雪落手中一送 只听得一声惨叫,史云嫣捂着右胸连连后退,不可思议地瞪着穆清瑶。 在场的都看得目瞪口呆 史云嫣胸前一片红白,场景香艳可怖,她的右胸竟是生生被撕下一半,形状姣好的部位变得破烂不堪。 几个小厮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台下更是惊叫连连,如此残厉的比试,她们真未见过。 "你好狠"史云嫣痛得快晕了过去,女子被毁胸如同毁容,她赖以骄傲的残缺了一半,让她如何不恨 "狠呵呵"穆清瑶看也没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肩,稳步逼近史云嫣。 当初柔弱的穆清瑶被赶出侯府,被一群小孩子当疯子欺凌,史云嫣与她素来交好,见到之后,不但不相帮,反而与贺雪落一起当街凌虐,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少好年纪,却无辜惨死在她们的手下。 到如今,竟然还敢说自己狠 "还有更狠的等着你" 素手抬起,立掌为刀,正要砍下去时,史云嫣骤然跃起,双腿连环交错,凌空向穆清瑶踢来。 穆清瑶身子向右一斜,正要避开,膝盖处突然剧痛,象被击一中一般,胸前连中两脚,整个身子被踢飞,重重地摔在台上,胸口闷痛难忍,"噗"地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遭人暗算了。 见她匍匐在地,史云嫣哪肯放过时机,跃起,双足带着凌厉的劲风猛踢过来。 这一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誓要将穆清瑶击杀于此。 许多人的心都高高提起,紧张地看着台上,有人替穆清瑶婉惜,虽然不愿意她当选为晋王世子妃,但她的文彩才情大家亲眼目睹,这么年轻就死了,还真是可惜啊。 贺雪落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默数着穆清瑶有生之年最后的几秒,自明儿起,就再也不用见到这个贱人了,昊哥哥就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的。 史云嫣此招势在必得,她自信地认为,决不会落空,但是,当所有人以为下一秒,穆清瑶就会死在史云嫣脚下时,黑衣清丽纤瘦的女子突然腰身一拧,身子以诡异的角度平移开一尺远,史云嫣招式用老,根本来不及改变方向,双脚踩空,当她再变招时,地上的穆清瑶如灵蛇般在台上游动,嗖的一下,自史云嫣的跨下穿过,纤长的手臂在穿过的一瞬勾住史云嫣的小腿,一拽一缠,只听得"喀嚓"一声响。 史云嫣重重的摔倒在地,同时一声惨叫,左腿被生生折断,屈扭地挂着腿上。 穆清瑶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扭身一跃,手肘如重锤般直击她的胸部。 史云嫣一口鲜血喷向半空,裕王妃离得近,衣裙上也溅了些,脸色苍白的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经此一击,史云嫣内脏俱损,受伤极重,穆清瑶艰难地想要站起来,突然,她将史云嫣的身子一拖,移开尺余,紧接着,大家听到沉闷的"噗哧"声,有什么东西击入亭柱上。 史云嫣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穆清瑶拉得快,那东西就射进她的身体里了。 言若鸿手掌一拍,一粒钢珠落入掌中,他看了贺雪落一眼,指尖一弹,钢珠落在史云嫣的手中。 史云嫣怎么也没想到,暗杀她的竟然是贺雪落。 救她的反而是她的死敌,穆清瑶 她的头一阵晕眩,呆呆地盯着手中的钢珠足有十几秒。 口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与贺雪落自小相识,情同姐妹,素来敬她重她爱她,为了讨好她甚至不惜成为她的棋子和打手,任她驱遣,这一战原是为了她,自己身受重伤,到头来,竟然要杀自己,为什么 史云嫣想得脑仁痛。 "相互利用的友情自是廉价得很。"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史云嫣猛然抬眸,直直地注视着穆清瑶。 "别感激我,我绝对不想救你,但要杀你,我也要自己动手。有人想杀你来嫁祸于我,岂能让她得逞。"穆清瑶说完,手掌一撑,站了起来。 墨玉早就含泪守在一旁,忙去扶她。 史云嫣也不傻,穆清瑶的话说得很明白,而这颗钢珠就是铁证。 虽说早就立下生死不论的条件,但自己是尚书之女,真要死在穆清瑶的手下,父亲怎肯善罢干休 她一个商家女,又没有了北靖侯府的庇护,父亲分分钟能弄死她。 贺雪落打的好算盘,多年的手帕之交,原来不管自己付出多少真心,最终也不过是她手中利用的棋子。 好阴险的心机,好恶毒的手段。 眼泪,夺目而出,但她并没有发作,默默地将钢珠藏好,侍女抬来担架,她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再不多说一句,默然地由着侍女将她抬走。 左肩血流不止,墨玉抖着手一个劲地哭,穆清瑶不以为然,环顾四周,颀长的身影斜斜地歪坐在椅子上,一双清润干净的眸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选本姑娘为妃么还不过来为你的未婚妻医治"穆瑶手一抬,指着夜笑离道。 夜笑离灿然一笑,优雅从容地向她走来。 "离儿"王妃急唤。 "娘,有这样凶悍的娘子护着,儿子很安心。" 王妃竟不知要说什么。 出身太差,还是个成过亲的,明明哪哪都不符合王府选媳的条件,可心里对这个女孩却不是那么反感了。 毕竟,她为了离儿差点死在台上。 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死,还能说她没有真心吗 而且,以德报怨的人真心不多了,那孩子看着清冷,却机智通透,难得的是有颗善良的心。 最重要的是,离儿喜欢。 睿贵妃还想阻止,王妃抓住她的手,恳切唤道:"娘娘" 柔弱的妹妹眼中有坚持,睿贵妃素知她的性格,狠狠地瞪穆清瑶一眼,只好作罢。 经此一战,台下的闺秀们再不敢有异议,虽然对晋王世子妃位心存妄想,但谁敢如穆清瑶一样,以性命相博 晋王府暖阁里,看着穆清瑶血肉模糊的伤肩,夜笑离清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脸上扔挂着清浅的笑意,顾长清却感到周身温度骤降,爷心情很不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长清,请御医。" ☆、第四十二章:治病 顾长清如获重释,转身就要出门。 "慢着。"穆清瑶冷声道。 顾长清愕然地回头。 "男女授擞不清,我不要御医,你,亲自替我治。"穆清瑶朝夜笑离噜噜嘴。 "穆姑娘"夜笑离一脸尴尬,白晰如玉的双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云:"我也是男子。" "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么"穆清瑶平静地说道。 夜笑离脸颊更红了,清咳了声道:"可是" "总之除了你,我不让任何人碰我的伤口,你看着办吧。"穆清瑶清澈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夜笑离,这个男人有故事,不知他故意装成病弱的样子是为什么。 不过,他羞窘的样子让她觉得,调戏起来太有成就感了。 他果真红着脸走过来,缓缓掀起穆清瑶左肩上的衣袖,干涸的血迹将衣布粘在皮肉上,他俊眉微蹙,叹口气道: "还从没见过对自己也这么狠的,此伤你明明避得过去。" "她内力比我强,若不让她尝些甜头,我又何来反击机会"穆清瑶毫不在意道。 侍女端来热水,当夜笑离亲自打湿手帕为穆清瑶清洗伤口时,侍女的眼睛瞪得老大,世子爷虽说素来亲和,但病体金贵,自小便是众星捧月般被服侍着的,几时服侍过他人 "爷,奴婢来吧。"侍女忍不住道。 "不必,你先出去吧。"夜笑离挥挥手,侍女只好退下。 他手指修长白净,举止熟练灵巧,很快,便替穆清瑶清洗干净伤口,露出莹玉圆润柔美的肩头,夜笑离的脸,再一次爬满晕红,眼睑微垂,长睫轻颤,眼睛盯着伤处再不斜视,执药瓶的手指稳定地将药米分洒向伤口。 突然,手指被捉住,肌肤相触时,稳定不再,轻颤了一下,抬眸疑惑地注视始作甬蘸"作什么" "调戏你"清冷的声音里暗含戏谑。 "你放开,伤口留疤可不能怪我。"如玉的容颜上终于升起一抹愠怒,就没见过如此大胆放肆,她还知道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 "留疤了你会嫌弃"穆清瑶依言放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扔进嘴里。 "你"晋王世子再次被调戏,恼羞成怒地瞪她。 穆清瑶越发觉得有趣,待他为自己包扎时,故意将破领子一扯,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前小片春光,这若放在现代,也就相当于穿个吊带。 晋王世子的脸腾地又红了,呼吸一促,长臂一捞,将某个豪放女揽入怀里,身子紧贴住她的,唇瞬间附过来,贴向她的俏脸,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快捷,穆清瑶反应过来时,他润薄的唇已经在她的脸颊轻轻滑过。 顿时心头一慌,挣扎起来。 夜笑离邪魅一笑,长臂钳住她的身子:"怎么害怕了你不是很豪放么这样就怕了" 前世今生,穆清瑶没少勾引和调戏男人,但那只是在完成任务,她才是真正的雏,没恋爱过,更没干过真仗,突然被男人还是如此俊美如玉的妖孽男如此亲昵对待,心弦如被猛拨了一下,怦然一动。 "你你想做什么" 原来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一正经亲热就蔫了 某人惊惶失措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红扑扑的俏脸配上水汪汪满含戒惧的大眼,诱得人食指大动,夜笑离笑容更深,凤目一挑,伸指点上她的朱唇,眸中水光潋滟: "不是未婚夫妻么当然需适当亲近,增进感情,比如说,如此" 唇缓缓而下,慢慢逼近她的。 她能感觉他清洌的气息,该死的正是她迷恋的熏衣草香,细如白瓷般的肌肤近在咫超她能细数他脸上轻浅的绒毛,更让她呼吸一窒的是,他竟然了唇,形状极好的唇色越发水润柔嫩,泛着极至的光泽。 "咕咚"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她竟然吞了口口水。 他怔了怔,一个没忍住,抱着她笑得快直不起腰来。 穆清瑶活了两世也没这么窘过,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未来娘子,你也太性急了吧,现在就想把为夫我吞拆入腹么"夜笑离笑道。 他戏谑的样子让她又羞又怒,她是谁现代最出色的杀手,强的就是心智。 迅速调整心情,唇边漾开一抹迷人的笑意,手臂一伸,勾住夜笑离的脖子,主动送上红唇:"你这么可口,争抢的人又多,我可是拼了半条命才得来的,岂能不着急瞧你也是个未经事的,来,姐教你做真正的男人好不好" 说着,另一只小手往下一伸,准确地向某处抓去。 到底不如某女无耻,夜笑离象触电一样及时弹开,躲过她的袭击,脸色灰败地瞪她:"你还是女人么" "是不是女人,世子爷试试不就知道了躲个什么劲,怕了么"终于扳回一城,穆清瑶的秀眉得意地挑起。 "还要不要治伤了"她这一闹,刚止住的血又喷涌而出,夜笑离顾不得窘迫,冷声道。 "当然要。"今天真流了不少血,这会子心神一松,伤口也疼得厉害,穆清瑶没了调笑的心思,往椅子上一歪。 夜笑离微叹口气,细心地替她止血,上药,包扎,待一切做完,她竟睡着了。 知道她很机警,如果现在将她抱上床,肯定会吵醒。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睡着。 根本就没拿他当一回事嘛,就不怕他趁机不轨,办了她 心情却大好,从第一次相遇起,她就象只浑身竖起坚刺的刺猥,满身戒粳能在他面前放下心防,安然入睡,至少,她没当他是敌人。 就算睡着了,清秀的眉也是微微拧着的,密而翘的长睫轻颤着,他知道,这点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比起上次来,小巫见大巫,应该不是伤痛惹她睡不安稳,想想她的处境,他的心也跟着她的眉一起拧起。 凉风入室,扬起她的黑发,单薄的衣襟不胜寒凉,她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这样的她,没有醒时的张扬与清冷,显得无助而柔弱,夜笑离清润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怜惜。 刚一转身,手腕被捉住。 她竟醒了,目中满是优急:"不许走。" "睡吧,我去拿薄毯。"声线是他自己也没注意的温柔。 她难得的郝然,执拗地拉住他的手:"不许走。" 知道她不会再睡,夜笑离无奈地,坐下,调侃:"想我陪你" "帮我救一个人。"穆清瑶道。 冷冰冰的语气,是求人的态度么 "我为什么要帮你"他半扬了眉。 她正要开口,他道:"别又说你是我的未婚妻,一天没进晋王府的门,你的事,就与我无关。" 她立即皱眉,她可没打算真嫁给他。 第一是没有感情,既不相信他这位天之骄子的亲王世子会真爱上她这个出身平微的离异女,自己也对他没有感觉,对于他会选自己为妃这件事,她还没弄清他的真正目的。 第二嘛,就算他是真心,她也未必肯嫁进晋王府,她素来孤冷率性惯了,受不得拘束,王府比侯府的庭院更加幽深,也只会比侯府更加复杂。 她不是喜欢攻讦算计的人,既重生,只想简单渡日。 一眼将她的心思看穿,夜笑离浅笑晏晏,沉默着看她如何继续。 "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似乎矛盾了很久,她下定决心似地问道。 "你既在选妃大会上胜出,本世子自然不能食言,定然娶你。"他认真地说道。 "那我们就不是没有关系,你不帮我,谁帮我"穆清瑶拽住他的胳膊就走。 "空口无凭,若你始乱终弃怎么办"夜笑离任由她拽着,修长的身子如立柱一样,纹丝不动。 始乱终弃 饶是穆清瑶豪放,也被深深的囧到:"世子爷,始乱终弃这种话,一般是怨妇才会说的吧。" 他反拉住她的手,神情幽怨:"你就当我是怨男好了。" 穆清瑶听得一滞:"那你可以再择良妇啊,京城想嫁给世子爷你的多了去了,不再乎少我一个小寡妇吧。" 他眼眸深深:"我是从一而终的男人,烈夫决不二娶。" 穆清瑶头一回被男人的厚脸皮给打败,无奈道:"好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诺,签上你的大名,或者按下手印也行。"夜笑离含笑看着穆清瑶,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婚约。" "卖身契"穆清瑶瞪眼。 他毫不犹豫抽回:"你也可以不签,穆姑娘请自便,本世子就不奉陪了。" 说着,转身就走。 她身子一闪,拦住。 "不能赚我知道你医术很高明,医者父母心" "我只喜欢杀人。"夜笑离淡淡地说道。 "你刚才救了我。"穆清瑶心头一喜,莫非他就是毒医离笑天 "我也可以杀了你,救完再杀,算不得救。"他不再是清润浅笑的模样,此刻的夜笑离,冷厉邪魅,与那晚在北靖侯府碰到的他再无二致。 她明白,他不是在说狂话,以他的地位身世加能力,想要杀她再容易不过。 这个人,用强是不行的。 而吴妈的病真是等不得了。 反正只是个婚书,到时候,她来个遁逃,远离京城就是。 "签就签。"夺过婚书,穆清瑶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笔。 见她没有细看就签了字,夜笑离皱了皱眉,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你就不怕真是卖身契" "会比嫁进北靖侯府更糟么"穆清瑶随口问。 夜笑离怔住,半晌,眸色柔暖发亮:"当然不会。" 穆清瑶抬脚要要走。 夜笑离皱眉,一把拽住:"你就这样出去" 穆清瑶抬眉。 他转身进屋,拿见暖披履在她肩上,系好领带。 "我不怕冷。"穆清瑶淡漠地说道。 "我怕。"夜笑离脸色沉沉。 "你怕你穿就是。"他实在是瘦,看着真是病弱的样子。 "我怕你被别人看了去。"他说得极认真。 ☆、第四十三章: 穆清瑶莞尔一笑,小气男人,好象她真是他的妻一样。 两个一起出来,侍还守在外面:"爷,外面还在等您的话呢,王妃问,真的要选穆姑娘为妃么" "正是,你去告诉王妃,可以上报宗室了。"夜笑离道。 侍女怔了怔,睃了穆清瑶一眼,欲言又止。 "小菊,你知道,我不许欢绕弯子。"夜笑离沉下眉眼道。 "是秦"小菊回头看了一眼。 穆清瑶这才看见秦梦烟守在穿堂里,一双水眸定定地锁住夜笑离,寒风扬起她的衣襟,显得单薄又纤柔,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夜笑离皱了皱眉:"梦烟,你怎么还没回去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么" "阿离哥哥。"秦梦烟的嗓子在比试一结束就好了,这会子满腹的话想跟夜笑离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阿离哥哥穆清瑶秀眉一皱,横眼看夜笑离。 夜笑离清咳一声:"梦烟,我还有事,你回府去吧。" 说着,执起穆清瑶的手,越过秦梦烟而去。 "阿离哥哥"秦梦烟泪如泉涌。 东条胡同是平民聚居的地方,胡同口停了一辆高大华美的马车,惹来众多小孩围观。 "呀,谁家来贵客了,好华丽的马车。" "可不是么看着等极还不低,也不知谁家有这么好的福气,有贵人光顾。" 车门掀开,清俊儒雅的男子跳下马车,向车里伸出手臂。 扶着他的手下来的是着紫色锦披的女子,容颜清丽绝艳,目光清冷。 看热闹的邻居怔了怔:"她不是常去吴妈家的那位么" "什么,是北靖侯府的少奶奶,听说早被休了。" "那这位公子是谁好俊雅贵气的公子啊,看着地位不俗。" "谁知道呢"另一个语气里带着不屑。 忠永得了信,从屋里冲出来:"清瑶姐姐" 打断了邻居的猜测。 俊雅公子不经意回头,淡淡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 眸色和暖清雅。 那人心神一震,竟是痴了。 眼看着永忠就要投入穆清瑶的怀里,夜笑离及时拎住他的领子:"小子,男女授数不清,知道么" 永忠是个忠厚孩子,平日与穆清瑶玩闹惯了,这会子愣愣地看着这位陌生的又极好看的男子。 "永庆呢"穆清瑶感激地看夜笑离一眼,若非他拦着,永忠没轻没重的,肯定会弄疼她的伤口。 "清清瑶姐姐,吴妈她永庆很伤心。"永忠被好看哥哥睨了一眼,背后没来由的发寒,说话结结巴。 穆清瑶急急进了屋,吴妈果然正在咳血。 永庆的大眼里全是惶惧,一见穆清瑶,眼泪就下来了。 "别怕,别怕,姐姐请了大夫来,你娘一定会好的。"穆清瑶摸着永庆的头道。 夜笑离也不多言,上前探住吴妈的脉,拿出一粒药,让她服下。 他的药见效很快,吴妈终于止了咳,挣扎着想行礼。 穆清瑶将她按住,吴妈不依:"平日里跟前没个上下也就罢了,这位公子鼠人,可莫让人说穆家人没规矩。" 说着,欠着身给夜笑离施了一礼。 他这样的人,就算笑容再亲和,一身贵气天成,立在这简陋的小屋里,整个屋子因他而亮堂起来,吴妈是在侯府多年,自是有番见地,今天请来的人,绝非一般人物。 夜笑离受了吴妈的脸,一掀衣摆坐下:"你的病很重,拖得太久了。" 吴妈苦笑:"奴婢自知时日无多,公子不必太过费心,我家唐突,让公子屈尊降贵来看奴婢,实在过意不去。" "算不得唐突,你家是本世子的未婚妻,她的事,就是本世子的事,你不必介怀。"夜笑离接过永忠递上的茶,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穆清瑶眼神一凝,吴妈屋里都是粗茶,他喝得好生随意,丝毫也没有嫌弃。 不由想起当初在路边棚里遇到的那位清莲般的男子,一双眼睛也是干净纯澈,如同明净的湖水。 那人也是,明明浑身上下透着飘飘出尘的仙气,却也坐在粗陋的路边摊前,吃最普通的大馒头 被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又泛起可疑的,抬袖掩了半边脸道:"未来娘子,虽说为夫容颜如玉,但你这么盯着看,着实让人难为情啊。" 这是在难为情么明明就很高兴的模样。 被某人说得脸红的穆清瑶翻了个白眼,问道:"吴妈的病况究竟如何可还有救。" 吴妈以为夜笑离在说笑,没想到竟然并没有澄清,晋王世子,那可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亲王世子啊,如此尊贵之人,怎么会是会是的未婚妻 满心疑惑,吴妈一脸惊讶地打量着夜笑离。 "痨病乃不治之症,我又不是神仙。"夜笑离说罢,将脸向吴妈跟前倾了倾:"看得清么" 吴妈顿时又窘又惧,翻身就要赔罪,穆清瑶瞪了眼夜笑离:"长张脸就是给人看的,不让人看你要脸干嘛。" 夜笑离一脸委屈:"为夫的哪有不让她看,不是怕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才凑近些的么" 穆清瑶正要再说他两句,小齐急急地进来,一脸关心:"穆姐姐,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小齐长得清秀可人,只是年纪尚小,身量还没长齐整,但已初现美男雏形,看他跟穆清瑶很亲昵,夜笑离剑眉微拧,她不是北靖侯世子夫人么身边怎么如此多平民少年 永忠,永庆年纪小,这个又是谁 "还好,小齐,今天可听先生的话"看见小齐,穆清瑶也很高兴,摸了摸他的头道。 小齐似乎不愿意她摸头:"穆姐姐,先生说,男子头,女子腰,不能乱摸的。" 穆清瑶哭笑不得,抬手就是一记暴栗:"小孩子一个,什么男子头女子腰的,先生会教你们这些么" "哪里是小孩子,我都十二了先生还嫌我年纪太大呢。"小齐厥嘴跳开,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在:"这位公子是" "你可以叫我姐夫。"夜笑离道。 "姐夫你诗孙昊"小齐的声音里带着怒色。 "你个没眼力介的死孩子,公孙昊还是你姐夫吗不对,公孙昊有本世子玉树临风吗"夜笑离不满道。 还真是个自恋狂,穆清瑶懒得听他叽歪,打断道:"吴妈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你倒是给句话啊。" "说了是绝症,没得治。"夜笑离道。 永庆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穆清瑶失望地看着吴妈,心里也很难受。 小齐眼中也泛起泪意,永忠则拿着帕子替永庆拭泪:"永庆,没关系,以后我把娘匀你一半,你还会有娘的。" 夜笑离不由多看永忠一眼,这孩子,心实。 永庆哭得更伤心了,吴妈却早看开,劝道:"不必难过,生死有命,好在奴婢在有生之年替你洗清冤屈,泉下也有脸见紫云和他爹了。" 穆清瑶更难过了,费尽心力,就是想救活吴妈,结果还是不行么 永庆这孩子才六岁啊,已经没了爹和姐姐,再没娘亲 "你们在难过什么"夜笑离一脸讶异地问。 穆清瑶瞪他 "干嘛又瞪我,娘子,经常瞪人会变鸡眼的。" "世子爷府里有事,小女就不多留了,请"穆清瑶冷声道。 "喂,可是你请我过来的,不能医完病人,就把大夫踢墙角去吧,这也太过河拆桥了啊。"夜笑离道。 小齐身一弯:"世子,请。"一副代穆清瑶送客的架式。 吴妈怔住,扯住穆清瑶的衣袖:",不能怪世子爷,我这病拖得太久,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 "大罗神仙救不了你,可本世子能救你。"夜笑离却道。 "你刚才还说治不好"穆清瑶道。 "是治不好,但本世子让她多活个十七八年还是没问题的。"夜笑离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跟治好有什么区别,吴妈本已四十多岁,再多活十七八年,永忠也大了,穆清瑶大喜,却又恼他说话留一半,白让人伤心难过了半日,怒道:"你这人可真是" "现在还赶我走么"夜笑离睨着眼问。 永庆扑通跪下,纳头就拜:"求世子爷救救我娘,永庆给您磕头了。" 永忠一见,也跟着跪下磕。 夜笑离伸手扶起他们:"比过之后,头硬还是地板硬" 永庆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谁会拿头跟地板比硬度啊。"永忠憨憨地笑。 小齐戳了下永庆:"还不谢过世子爷。" 永庆反应过来,又要拜,小齐扶住他道:"世子爷不让你行大礼呢。" 吴妈吃过药睡下,穆清瑶送夜笑离出门,临到门口,她正正经经地福了一礼:"多谢世子费心。" "客气什么,咱们不是未婚夫妻么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夜笑离含笑注视她。 "婚约的事,当不得数,世子完全可以找更好的人。"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你个没良心的,过河拆桥,始乱终弃。"夜笑离白着一张惊艳脱俗的脸,指着穆清瑶骂。 ☆、第四十四章:陷井1 早有邻居守在不远处偷看,听到这话顿时怔住,这位爷莫非是坊里的小倌完了事出来后不认帐了 "喂,你小点声。"穆清瑶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吴妈和永庆几个还要在此生活,可不愿意他们被戳背脊骨。 "终身大事,怎么能小声,你都不要我了。"夜笑离一脸哭样,像是受尽欺负,他本纤瘦,又是一副病弱的样子,长得又俊雅无双,自是惹来一同情的眼睛。 "喂,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看你条件也不见得比这位公子好,你们两个既然在一起了,就该一心一意才是。" "就是啊,就算公子落入风尘,你们既然好上了,就一起过吧。"另一个也劝道。 这是哪跟哪啊。 真是越听越不像话了,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玩鸭子的浪荡女还有,夜笑离哪里像风尘男了。 穆清瑶最不喜跟人解释,推着夜笑离上马车:"有话以后再说。" 东条胡同都是些见识浅薄的平民,她也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释。 谁知他一反手,将她一起拽上马车。 后面传来起哄声,穆清瑶脸色铁青。 夜笑离手探出窗外,轻轻一扬,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有人滚地哭嚎起来。 穆清瑶怔住,掀了帘子去看,见方才饶舌的邻居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 "你做了什么" "娘子可出气了"夜笑离伸手抓她的,穆清瑶手一缩,她前世虽是杀手,但也是有选择的杀人,从不对平民百姓下手,刚才这些人不过是多了几句嘴,这厮就下重手,而且是毒倒一片,也不怕冤枉了无辜。 "放心,小惩而已,最多让他们唇烂三天,腹痛三天,死不了人的。"夜笑离给自己倒了杯茶,浅饮一口道。 也是,堂堂晋王世子被人说成风尘男子,不生气才怪。只是这厮喜怒不言于表,真看不出来他早就生气了。 丫丫的马车布置得比人家的卧房还舒适,一应用品俱有。 见并不伤人性命,穆清瑶心一宽,安心吃点心。 行到柳条巷,她要下来,前面就是靖北侯府了,她可不想让侯府的人看见自己同夜笑离在一起。 夜笑离也不拦阻,率先跳下马车,向她伸出手。 她只是左肩受伤,脚可完好无损。 正要避开,他手臂一伸,竟将她揽在怀里。 公孙昊勒住马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也不下马,纵马就撞了过来。 穆清瑶猝不及防,本能的跃开,高扬的马蹄就向夜笑离踢去。 以他的本事,莫说避开,就是将那马蹄子拧断也不在话下,所以穆清瑶并不担心。 可是,让她惊骇的一幕出现,夜笑离竟是不闪不避,如同被吓呆了一般,任那马蹄踏向他胸口,穆清瑶一颗心紧张得快跳出胸膛了,好在公孙昊还存着一丝理智,及时勒了勒马,但马儿脚已抬脯已是控制不住,只听咚地一声,夜笑离单薄的身子被踢向半空。 穆清瑶跃起,将他接住,揽在怀里,一垂眸,便看到他唇边挂着血丝,心中大骇。 "公孙昊,你疯了吗" 公孙昊脸色阴戾:"这么快就心疼了又没踢死。" 你丫这是要往作死的路上赚姐也不拦你,也不看看你踢的是谁。 穆清瑶冷笑:"我就心疼了又如何我不心疼他,难不成要心疼你" 她呵护夜笑离的样子让公孙昊额头青筋直暴,马鞭直指她的面门:"你个不要脸的荡妇,敢当着爷的面偷人养汉,爷今天要抽死你。" 说着,鞭子带着哨声破空而来,凌厉凶狠,穆清瑶不躲不避,任他抽向自己。 果然,四条黑影闪现,公孙昊的鞭子被人揪住,信手一扯,将他拉下马。 几条人影迅速缠斗在一起。 侯府门卫见到世子爷被四名侍卫攻击,忙进去叫人。 不一会子,北靖侯带着侍卫匆匆赶出来,一见之下大惊,昊儿怎么会和晋王府侍卫打起来了。 "住手" 但四人根本不听他的号令,将公孙昊围在中间,公孙昊左闪又突,占不到半点便宜,他可是武探花,武功相效这些侍卫自然要脯却也脱身不得。 北靖侯只好跃到空中,将几人架开。 "昊儿,怎么回事怎么跟晋王府的起了冲突。" "爹,你没看见吗"公孙昊横目怒视穆清瑶。 北靖侯这才看见,穆清瑶正揽着一位英俊青年,那青年脸侧向另一爆他看不清人。 "清儿"声音很不悦,也难怪儿子会发火,是男人都受不了吧。 "侯爷,公孙世子纵马行凶,踢伤了我家世子,还请侯爷给个说法。"一名侍卫上前一步,冷声道,语气虽然礼貌,神情却很是冷傲。 晋王世子北靖侯大惊,疾步走到穆清瑶跟前,青年脸色苍白,俊逸儒雅,与晋王爷有七分相似,不是晋王世子会是谁 天啊,他可是皇太后的眼珠子啊,听说体弱多病,走路都会被风吹赚王爷王妃可只此一子,宝贝得紧啊。 回手就是一巴掌:"你疯了不成" 公孙昊被打得眼冒金星,脸色更阴沉:"爹,就算他是晋王世子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就在我北靖侯府调戏您的儿媳,儿子能咽得下这口气,就不是男人了。" "清儿,昊儿说的话可是事实"北靖侯脸色凝重地问。 "是不是事实又如何侯爷,公孙昊已经写下休书休弃于我,我就算今天就改了嫁,也与他无干,莫非,他休了我,还要霸着我夫君的名头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休书,昊儿你写了休书" 正说话间,一骑飞奔而来,那人翻身下马,竟尸里的侍卫。 "北靖侯世子公孙昊何在" 北靖侯上前一辑:"不知大人找犬子何事" "奉皇上口谕,宣北靖侯世子进见。"那侍卫道。 北靖侯听得大惊,忙往那侍卫手里塞银子:"还请大人提点一二。" 那侍卫却将银子推了回来,斜睨公孙昊一眼,转身向夜笑离行礼:"世子爷可还好太医马上就到,太后娘娘请世子立即进宫医治。" 果然不多时,太医赶到,急急地给夜笑离探脉,北靖侯急得额头珠汗直冒,这位世子爷没事还好,若是有个差池,昊儿这条命赔进去怕是也难消祸,整个北靖侯府全死了,也抵不住这位爷的命。 两名侍卫扶着夜笑离上马车,穆清瑶想要退开,手腕却被握住,她挣扎了好几下,某个貌似昏迷的男人也不肯放开。 太医看了穆清瑶一眼:"姑娘就跟着一起进宫吧。" 穆清瑶无奈,只好也上了马车。 因为他一直拉着穆清瑶,又晕着不醒,所以,马车上,穆清瑶不得不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枕在自己的腿上。 一路上,腿麻得不得了,几次想将他挪动挪动,都被太医责备的眼神制止: "穆是吧世子爷内腑受伤,不能擅动,就请辛苦些吧。" 丫丫的,他若真受了伤,老娘把自个的内脏挖给他。 真不知这厮闹这一出所为何来。 一进慈宁宫,就是一阵人仰马翻,早就有四个太监抬了担架等着,将他抬起进殿,太后娘娘迎到中殿,一见着就儿啊宝儿的哭了一场,跟着担架一起进了内殿。 穆清瑶原还想着要行礼,可这厮握着她的手一直不肯放,太后娘娘也没空理她,只好作罢。 直到他被放在,穆清瑶无奈只好傍在床前,太医替他行针时,太后娘娘才觉得不对劲,顺着她的手往上瞧,保养极好的美眸瞬间一亮: "你就是离儿选定的世子妃" 穆清瑶忙跪下,作势要行礼,太后摆手,"算了算了,瞧这样子离儿也舍不得你磕头,快说说,你是谁家的姑娘。" 太后大约五十岁的样子,眼角已经爬上鱼尾纹,不过,还是极美,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年轻时定是艳冠六宫的大美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姓穆,是江南穆家女。"穆清瑶垂眸回道。 "江南穆家"太后微皱了皱眉,眼中有些迷茫。 "小女是商家女,并无显赫身世。"穆清瑶解释道。 "哦,商家女"太后又多看了穆清瑶一眼,目光停在她手腕处。 "什么出身不重要,阿离喜欢就好。"太后眼中滑过一丝失望,笑道。 太医抽出最后一口针时,夜笑离才悠悠醒转。 "离儿,离儿,可醒了"太后的心思全被他吸引去。 "皇祖母"这厮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题外话------ 推荐七星盟主新式重生宅斗宠文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任性,她还有一点嚣张,没事儿斗个渣祖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或者整整恶皇后,反正醒着也是醒着。 ☆、第四十五章:陷井2 "皇祖母"这厮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 "乖,身上可还疼"太后眼泪都快出来了,抚着他的额头问。 夜笑离摸了摸胸,俊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毫不在意道:"不疼了,左太医的医术,皇祖母还不相信么" 不痛皱什么眉,还以为别人瞧不见,太后冷下脸:"哪个不长眼的如此大胆,纵马踢哀家的乖孙,人可带来了哀家决不轻饶。" "是北靖侯世子,人已经在上阳宫,皇上亲自宣进宫的,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吧,皇上也是最疼世子爷的。"太后身边的安嬷嬷道。 "北靖侯的世子他跟离儿有什么过结么"太后诧异道。 安嬷嬷看了穆清瑶一眼,并不说话。 太后又道:"就算有什么过结,那也不该行凶,去,告诉皇帝,不问是非,重责四十。" 不问是非,重责四十,这四十板子下去,不去条命,也要打残了去。这位太后娘娘还真是护短。 穆清瑶不由看向夜笑离,晋王世子这会子半闭了目养神,呼吸也是时短时长,太医还在替他把脉,小心翼翼侍俸着,仿佛他就是个瓷娃娃,随时都可能嗝毕。 "太后娘娘,皇上召见穆氏,请穆氏即刻去上阳宫。"小太监来报。 太后怔了怔:"皇上也知道穆家" "可能是召小女去作证,世子爷被踢一事,小女就在当场。"穆清瑶解释道。 太后点了点头,挥手让她走。 穆清瑶临行前,睃了夜笑离一眼,那人眼皮未抬,如真熟睡了一样。 上阳宫里,皇上上下打量着跪在面前的穆清瑶。 此女穿着朴素,容颜清丽,神情淡漠冷清,即使拜于天子脚下,也不如他人般瑟瑟诺诺,淡静端庄,只是,生得虽好,也不见得有何特别之处,阿离那样恬淡性子的人竟然会为了这样的女子与人起冲突 "穆清瑶,北靖侯世子公孙昊首告你婚内与人私通,败坏纲常伦纪,可有此事"皇上喝问。 公孙昊这厮果然恶人先告状,冷冷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公孙昊道:"回皇上的话,小女曾经确实诗孙昊之妻,不过,他早就写下休书,休弃于我,小女便是自由之身,且不说小女与他人没有私通,便是有,也算不得伤风败俗,男未婚,女未嫁,不过说几句话,有何不可" "你是说,公孙昊早就休了你"皇上皱眉问道。 "不错,有休书为证,请皇上明察。"穆清瑶从袖中拿出休书呈上。 "皇上,臣并未写休书于她,不知她这休书从何而来。"公孙昊大声道。 咦,这空口白牙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么 "休书在此,是你亲笔所为,公孙昊,你我夫妻三年,我待你如何,天地作证,而你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这封休书是从何而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吗"穆清瑶冷笑着说道。 她眉眼间的冷厉让他心头一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再也不是她的唯一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神里,不再情意绵绵,充满期待 又是怎样,会走到今天对薄圣驾前这一步 难道,真的要从此两相仇怨吗 "公孙昊,此休书非你所写"皇上看了眼休书问道。 "非臣所写,皇上不信,大可以请人鉴定笔迹,若是臣所为,臣愿挨罚,若非臣所为,此女便犯有欺君大罪,其罪当诛。"公孙昊朗声道。 宫里就有鉴定大师,很快就出了结果。 "禀报皇上,此休书确实帆孙世子亲笔,乃伪造。" 如晴空炸雷,穆清瑶不可置信地瞪着公孙昊,这人渣在设计陷害她。 怕是方才纵马一态也是他故意为之。 那日将他扔进粪坑后,原本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写下休书,只是,几个男人受得了被妻子如此折辱,凭谁都会咽不下那口气吧,所以庆祥送来休书,她只看了一眼,感觉确实像他的字迹,才没有在意,没想到,竟然是个阴谋。 自己这婚内与人私通,不守妇则,欺君妄上的罪很快就会坐实,因为,众多人看见她去参加晋王世子选妃了,有夫之妇在大庭广众之下逾越法度,死罪难逃。 知道自己要去晋王府,便故意在头一天送来休书,公孙昊是存心想自己死啊。 "大胆穆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皇上一拍桌案道。 有何话说能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么 说了也没人信。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公孙昊,不就是一死么她不在乎,只是,让这渣男得逞,心中实在不甘,他不就是想要夺回自己的嫁妆么 女子婚内犯罪而亡,嫁妆全部没入夫家所有,何况此案件夫家乃是苦主,自然更不在话下。 想起太后娘娘的话,是非不论,先责四十。 "公孙昊,就算此休书不是你所写,但又有谁能证明是我伪造,若非你的亲信随众送来,字迹又与你的极为相似,我这个商家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殿前欺君,更不敢当众去参加晋王世子选妃。皇上,小女不知为何此休书为假,但确实非小女所伪造。"穆清瑶道。 皇上其实早得了信,夜笑离选了个商家女为妃,虽然晋王府还没禀报宗亲,但消息早就传开了。 晋王乃一品亲王,皇亲贵戚,欺骗宗亲便是欺君妄上,晋王世子妃是要上宗室玉碟的。 相信此女也没这个胆子造假。 但休书伪造是事实。 以公孙昊今日的行为来看,他如此冲动急番情急之下竟然敢纵马踹夜笑离,正是他这个年纪热血男儿所为,只为一时之番便不管不顾,明知会闯下大祸,只为出一口恶气,如此心性之人,倒是率直,他也不像是在说谎。 "就算我并未被休,你也不该纵马踢伤晋王世子。"就算是死,也要让这人渣挨四十板子,穆清瑶忍住气,提醒道。 "臣一时急番头脑发热,犯下大错,臣愿意受罚。"公孙昊大声道。 倒是个敢作敢为的,这小子,晋王府四名隐卫在他手里也不过十招,确实是个人材,皇上对公孙昊起了爱才之心。 一扬手道:"虽然太后娘娘口谕乃是不问是非,责你四十,但朕念你年轻气盛,便减你一十,你自下去领板子吧。" 公孙昊看了穆清瑶一眼,却不甘心就此离场:"皇上,臣与她成亲三年,夫妻关系一直不睦,她有二心,臣也能理解,只是没料到她会大胆至如斯,还请皇上从轻发落,留她一命。"说着,磕了三个响头。 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如果今天马踢的不是晋王世子,也许,顶多就是打一架后,又把此女带回府里,继续过日子吧。 而此女眉眼坚韧,一看就是性子刚烈难驯的,商家女就是商家女,果然素质教养都上不得台面。 皇上对公孙昊反起了丝同情心,自己这几年有些冷落北靖侯府,听说家道不太光景,竟到了娶商家女为世子夫人的地步。 "朝庭有律法,此女所犯之罪太过惊世骇俗,大锦几百年来也唯此一例,若不重责,如何维护法度规矩你且下去吧,该如何处治,自有有司裁决。"皇上道。 ☆、第四十六章:陷井3 公孙昊这才冷冷看了穆清瑶一眼,退下。 "来人,将此女押入刑部大牢。" 皇宫外,贺雪落微笑地看着穆清瑶被押上囚车,上前与侍卫说了句话。 侍卫自然卖贺相千金面子,让开一边。 侍卫粗鲁,押解时,穆清瑶才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染红了锦披,穆清瑶也不在意,静静地看着缓缓走近的贺雪落。 "今天是你人生最精彩的一天吧。"贺雪落斯文地在囚车间站定,含笑道。 "休书是你伪造的。"穆清瑶淡然道。 "是谁伪造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个离异商家女,成为晋王世子妃,丢的不仅仅是晋王府的脸面,还有皇室的脸面,你明白吗 欺君之罪,就算不判斩刑,至少也是流放,父亲在刑部还有些人缘,我或可以帮你说些情,减些罪行,不连累你父母家人如何" "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一片好心呢"穆清瑶嘴角微翘,讥讽道。 "不客气,你我也算有缘,这点小忙不算什么,对了,你进大牢时,会路过审讯室,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劝你一句,还是别死挺着,该认的就认,否则到时候,命保不住,剩下不多的时日还要在伤病中渡过,昊哥哥会于心难安的。"贺雪落一脸同情地说道。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告诉穆清瑶,刑部大牢里,等待她的会是酷刑。 穆清瑶并不怕,前世她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各种酷烈的训练她都经厉过,一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贺雪落急着想让自己承认罪行,她在担心什么 慈宁宫里,宫女熬好药,轻手轻脚端来,太后道:"先凉一凉,好不容易睡实在了,别吵醒了他。" 宫女正要放下,内殿传来一阵急烈的咳嗽,太后扔下手中的书就往里跑,安嬷嬷忙扶住她:"您慢点儿,可别摔着。" 夜笑离好一阵急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安嬷嬷忙端了水给他,他却抬手推开,昏昏沉沉又躺下去,口中呓语:"清瑶,清瑶" 太后没听清,问:"离儿在说什么" "好象是清瑶。"安嬷嬷道。 "清瑶是谁"太后皱眉。 "好象是穆姑娘。" "咦,皇帝把穆姑娘召去,怎么还没回来,派个人去瞧瞧,离儿难得惦记个女孩儿,皇帝若是问完了话,就把人叫回来吧,瞧离儿的样子,对她还真是上了心呢,有她在,离儿肯定安心些。"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长长的甬道暗而森冷,不时听到铁镣碰撞的声音,还有女犯凄厉的尖叫,喊冤的,求饶的,求释放的,还有疯疯颠颠破口大骂的。 夹杂着女牢头鞭子狠厉的抽打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毛骨耸然,若穆清瑶真是从前那位千金,进到这里,没被处死,也要吓死。 被粗鲁地推进一间阴暗脏臭的牢房,两名女狱头将门锁好。 穆清瑶找了块稍显干净的草垫子坐下,斜靠着墙闭目养神。 约么半个时辰过去,她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 闭着眼,继续装睡。 果然劲风拂面,她猛睁开眼,那人没想到她会醒,怔了怔,随即伸爪锁向她的喉咙。 穆清瑶手被锁住,抬起铁链挡住对方攻击,谁知对方只是虚招,手腕一勾,拖住铁链,与此同时,牢外射进两条铁链,分别锁住她的双脚,两头一拖,穆清瑶便被三根铁链扯在半空中。 这种锁人法遥,这些女牢头在刑部大牢里做惯了的,从没失手过。 "听说你没有半点内力,却把秦大姐和史大都打败,本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不过如此。"一人从牢外走进来,冷笑道。 牢里的女牢头大多五大三粗,长得也平凡无奇,真好看点的,也不会来做牢头。 而此人,却穿着一身湖蓝色纱裙,长着一张妩媚艳丽的脸,尤其那双眼睛,水汪汪娇媚无比,说话的声音也是娇酥,听着让人骨头发软。 "三个打一个,又是偷袭,你们不觉得胜之不武么"这种锁人法,越挣扎越难受,只会徒劳地消耗体力,所以,穆清瑶很认命地任人锁着,却不妨碍她说话。 "哦,你不服气"那女子道。 "一对一如何就算被打死,我也决无怨言。"穆清瑶看了看四周道。 "为什么要跟你一对一进了这刑部大牢,想要公平服气,跟阎王说去吧。"女子媚笑着,突然一脚踢来,正中穆清瑶的腹部,她痛得冷汗一炸,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女牢头心神一颤,忙提醒道:"亚宁大人,上面有令,要活口。" "本官醒得,你们三个退下,本官保证留活口,还会交给宰相大人一副精美绝伦的作品。"女子低眉浅笑,温柔地说道。 三个女牢头不约而同地看向穆清瑶,眸中泛起怜悯之色。 落到亚宁大人的手里,比死还难受,她会让犯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样的酷刑,不是常人能忍得住的,她行刑,说不让人死,就会留一口气,但也只有一口气了。 穆清瑶被扔在地,她也懒得坐起来,赖在地上躺着,似乎虚弱得没了力气,其实全身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警惕地关注着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三个牢头一赚整个地牢安静得让人快要窒息,穆清瑶明白,这是有人特意将人都调赚好方便这位亚宁大人工作。 "就开始装死啊可不像穆你的风格,晋王选妃大会上,你可表现得彪悍得紧呢。"晋宁娇声走近,一把捏住穆清瑶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穆清瑶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妖冶妩媚的眼神,她的眼睛似乎有种魔力,能摄人心魂,让人迷失。 纤细的手指冰冷如铁,掐得下巴生痛,忍住痛,穆清瑶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如水。 亚宁眸中泛起一丝诧异,秀眉微蹙了蹙,似乎不满意穆清瑶的反应。 不过是小小的催眠术,前世早就见识过,并被训练过无数次,若还能轻易中招,那她十几年地狱般的训练生活是白过了。 唇边扯出一抹浅笑:"大人是不是很失望" 晋宁老实地点头:"有点。很少有人能抵抗本官的摄魂术。" 穆清瑶微闭了眼,不再说话,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你不怕本官"亚宁更惊讶了:"你可知,本官是何人" "刑部典狱司司长,人称勾魂罗刹的亚宁大人,整个京城没听说过的只怕很少吧。"穆清瑶眉眼不抬,淡淡地说道。 亚宁歪着头想了想:"本官如今对他为何会选你为妃这个问题,有点明白了。是有些与众不同。" 穆清瑶对她的话毫无反应,既然知道自己是夜笑离选定的晋王世子妃,却还是要对自己下手,说明这个晋王世子妃头衔戴得一点也不实,没有多少含金量。 "时辰不早了,我该开始工作了,对不住,本官也是受人所托,有得罪的地方,请你不要记恨,要恨,也恨那托付之人吧。"亚宁见她不肯再理自己,笑了笑道。 "大人记得还给我留一口气就行。"穆清瑶睁开眼,目光幽深,她要牢牢记住这个人的样子,只要一息尚存,将来总有机会将现在所受的一切,还回去。 亚宁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 好熟悉的笑容,似曾相识,正疑惑间,亚宁一抬手,抹向穆清瑶的双眼。 慈宁宫里,夜笑离又一次咳醒,三个太医围在床爆探脉的探脉,扎针的扎针,可半点成效也没有,反而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守在一旁的太后眼泪巴答直跺脚: "废物,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太医吓得直缩脖子,扎针的手都在哆嗦。 "清瑶,清瑶"夜笑离又喃喃呓语着。 "去,把那个穆清瑶给哀家请来,快点。"太后的心快疼得揪成团了,大声道。 太监转身小跑,太后道:"安心,你去,哀家怕这些个奴才去了不顶用,不就是问问话么怎么就找不着人了哀家倒要看看,谁敢伤了离儿心上人半根毫毛,哀家绝不轻饶。" 安嬷嬷不敢怠慢,提裙就走。 皇上早就从上阳宫回了养居殿,皇后坐在一旁烹茶,红泥小炉的火烧得旺旺的,睿贵妃侧在一旁看策论,下个月就是秋闱了,太学院选了些学子的策论来送给几位娘娘们参评,睿贵妃素有才名,所以,皇上指了一撂让她看。 ------题外话------ 一定要相信,小鱼是亲妈,顶锅盖走。 ☆、第四十七章:绝技1 皇后性情恬淡,煮好茶后,给皇上斟上一杯,也亲自给睿贵妃送了一杯。 睿贵妃似乎沉浸在策论中,也没抬头,只是用指尖点点桌沿,算是致谢了。 皇后跟前的宁嬷嬷眼里就有了怒气,好个睿贵妃,娘娘亲自斟茶,她也不怕自己受不起,竟然连个礼都不回,太傲慢了。 正要开口,皇后淡淡地看她一眼,宁嬷嬷只好闭嘴。 皇后笑道:"贵妃妹妹可是看中好文章了" 睿贵妃这才抬了眉眼,淡淡地说道:"还过得去,皇后娘娘要不要看看"说着,将手中的策论一递。 谁都知道,皇后文采并不怎么样,也不太会弹琴作诗,睿贵妃此举无疑在嘲笑和难为她。 皇后并不介意,笑道:"本宫可比不得妹妹的才华,除了女红厨艺,真真是一无是处,皇上幸亏有妹妹在身边辅佐,若全靠本宫,可真要累着皇上了。" 后宫女子不可参政是历朝的规矩,睿贵妃再才华横溢,也不过只能看看学子们的策论罢了,满腹的才华不能施展,说起来,还不如女红厨艺来得实在。 何况,辅佐二字就象把软刀子,皇上听在耳朵里肯定不舒服。 皇后也是在提醒皇上,就算再宠睿贵妃,也不可坏了规矩。 果然,睿贵妃一听,脸色就有些发白,忙道:"姐姐哪里话,臣妾不过是看些学子们的策论打发时间罢了。" 说着端起皇后娘娘煮的茶喝了一口,正要品评,太监来报,慈宁宫的安嬷嬷求见。 皇上正边喝茶,边惬意地听着自己的两个大小老婆打机锋,一听此言,剑眉皱起,"宣。" 安嬷嬷进来见礼,跪下:"皇上,离世子很不好了,太后娘娘说,请穆清瑶穆姑娘赶紧去慈宁宫。" "阿离又不好了"睿贵妃猛然站起来。 皇上也担心道:"不是说,太医施过针后,好了许多么" "皇上别担心,臣妾这就过去慈宁宫看望离儿。"皇后娘娘也起身道。 皇上道:"朕也过去。"一转头,对睿贵妃道:"爱妃可莫要让晋王妃知道了。" 睿贵妃早红了眼,点头道:"臣妾醒得。"宫中三位最高级别的贵人浩荡着就要往慈宁宫去,安嬷嬷皱眉,听话怎么就不听重点呢 "皇上,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快些让穆姑娘去见世子,世子原就有心悸病,若一直悬着心,于病情越发不好。" "皇上,阿离他,难得有个中意的"睿贵妃听了就伏下身去。 虽然她也不喜欢穆清瑶当晋王世子妃,但如今最紧要的是离儿的身子,睿贵妃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咦,离儿选的谁家的女儿"皇后问道。 "一个大胆妄为的商家女。"皇上想起穆清瑶火气就大,这个女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阿离对她如此牵挂,原想着阿离才与她相识,定然没有感情,自己雷厉风行替他清除心思叵测之人,于他也有好处,没想到,竟使他的病情越发严重,若让晋王那个浑不吝的知道了,又要找自己闹。 "来人,去刑部大牢宣穆清瑶。"一看自己两个老婆的眼里都挂上了泪珠,想着一会去老娘那里还要受排宣,皇帝忙宣旨道。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听得同时一震,上午才选的世子妃,下午怎么就进了刑部大牢 三人急匆匆赶到慈宁宫,太后望眼欲穿,好不容易人来了,却不见穆清瑶的影子。 儿子媳妇齐齐向她行礼,太后脸色很不好看:"你们来做什么穆姑娘呢" 这是什么话,阿离虽然是您的嫡孙,可朕也是您的儿子不是何况朕还是堂堂皇帝纳。 皇上心中无奈,忙道:"儿臣派人去宣了,很快就会来。" "不是只叫去问话么人呢回家了"太后皱眉道。 皇上可不敢说把人打入刑部大牢了,老娘现在心里只有阿离,若阿离知道了病情加重,非要了老娘的命去不可。 看皇上为难,皇后道:"母后,虽说离儿选定的是穆姑娘,可到底没成亲的,现在就跟离儿太过亲近,于礼不合,也怕坏了离儿的名声,所以陛下就让穆姑娘离开了。" 太后听了便信了几分,却见睿贵妃眼里含着一泡泪,诧异道:"你哭什么离儿只是病了,快别哭,不吉利。" 睿贵妃听了越发伤心,不时地回头往外看。 里面宫女又是一声惊呼,太后脚不沾地冲进内殿,只见床边殷红一片,眼一黑,人就没站得稳,幸好皇上跟得紧,忙扶住:"母后,母后,您别担心。" "哀家怎么能不担心,离儿身子本就弱,这血还像放水似的喷啊穆姑娘呢,快马加急,就是绑,也要把穆姑娘绑来,阿离这是心病啊。" 皇上一阵心虚,忙派贴身侍卫再去刑部催人。 贴身侍卫刚一出门,就见先前去宣人的太监在殿外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何事为何不去复旨" 太监拉了他往前走几步,一看,侍卫也惊出一身冷汗,殿外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看不清模样。 "你是说" "不错,梨大人,您说怎么办啊"太监也是皇上的心腹,太后急召的人如今躺在担架上不醒人事,他们谁也不敢去点这个炸雷。 "人呢,怎么还磨蹭的"安嬷嬷见侍卫在外面游移,喝道。 "抬进去吧,世子爷的病越发重了,不管怎么着,咱们先复旨。"侍卫道。 见侍卫这么快就回转,太后道:"穆姑娘可是来了" 侍卫扑通一声跪下,并不说话。 四个太监抬着担架进了中殿。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太后心中作呕。 "怎么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让你们宣穆姑娘么你们怎么抬个伤者来了。"睿贵妃颤声道。 "莫非,这就是穆姑娘"安嬷嬷自后面进来,诧异地问。 "什么她是穆姑娘"太后惊得无以复加,几步走下来,一眼看去,人差点没晕过去。 倒不是太后如何心疼穆清瑶,实在是担架上之人太过恐怖,太后虽然见惯凶残手段,但也没见过被折磨成如此模样的。 穆清瑶静静地躺在担架上,除了一张脸,身上几乎血肉模糊,有几处,皮肉外翻,看得见森森白骨,而她放在两侧的双手,十指根根被拧断,指甲盖全被生生拔去,都说十指连心,可以想见,她受了多大的痛苦与折磨。 一双原本修长的腿也被断成了几节,只有皮肉连着,拧成了麻花型,整个人,以怪异的姿势躺着,看着让人头皮发麻,蚀骨锥心。 "怎怎么会是这样,她她是穆姑娘"太后颤声问。 太监硬着头皮回道:"是,奴才去刑部大牢时,穆姑娘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刑部大牢好端端的,她怎么去了刑部大牢"太后喃喃地问,眼神锐利如刀,刺向皇上。 皇上感觉头皮发麻,柔声道:"母后,事情是这样的" "哀家不管你是怎样的,哀家只知道,好端端的人被你叫去问话,就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怎么跟哀家交待,哀家又怎么跟离儿交待"太后气得捶胸顿足,皇后和睿贵妃双双过去要扶她,被她掀开:"你们一个一个见不得哀家好,想哀家早些归天是吧,哀家就宠着这么个嫡孙,你们就见着眼馋,心塞是吧。" ------题外话------ 小鱼真的是亲妈,亲们耐心看,真的没虐没虐没虐啊。 ☆、第四十八章:绝技2 "母后,真的不是儿臣命人把她弄成这样的,儿臣只是将她押进刑部大牢,谁知道,才半天,她就被"皇上最是孝顺,见太后动怒生气,心里也难过,解释到一半,总算想到重点,回身冷喝道: "把刑部尚书给朕叫来,还反了天了,朕的人他们也敢乱用刑" 侍卫去宣刑部尚书了,睿贵妃总算想起最重要的事来:"陛下,要不要先替穆姑娘医治啊。" 也就剩一口气了,看着还是出气比进气多,就算召了太医来,还救得活么 皇上一阵头痛,怪睿贵妃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在提醒太后,穆清瑶就要死了么 狠狠剜睿贵妃一眼,皇上当没听见。 皇后却道:"还是召太医来瞧瞧吧,保不齐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内府,没有性命之忧呢" 太后已经稳过神,听了道:"对,对,快去,让太医来。" 安嬷嬷手脚灵活地进了内殿,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夜笑离,只见他形容枯瘦,脸色泛青,一步三摇地出来,一双原本清润的大眼此时黑幽幽的盯着担架上的穆清瑶。 皇上心里咯登一响,坏了,怎么把阿离给惹出来了。 夜笑离一步一缓走向穆清瑶,眼神幽暗难辩,整个人,像是痴了一样。 太后心疼的要扶他:"离儿" "清瑶,真的是清瑶吗"夜笑离似乎听不到太后的呼唤,只是痴痴地凝视着担架上的人儿,一步步走近,然后,咕咚一声委顿在地,整个身子伏下,张开双臂,想要将担架上的人儿抱起,可是,满目苍夷,哪哪都是可怖的伤口,竟不知要从哪里下手,双手止不住起来: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仰天一啸,夜笑连说了三声,一口黑血涌出。 太后吓得魂都快飞了半爆冲过来想扶他,却被他掀开:"皇祖母,离儿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啊。" "胡说,你是哀家的好孙,乖孙,谁敢说你不祥,这又不是天灾,是人祸,你放心,不管穆姑娘能不能救,哀家都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太后哽声道。 正好刑部尚书进来,被慈宁宫里沉重的气氛吓着了,还以为是太后娘娘玉体欠安,却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全都黑着脸,欠了他们几担米没还一样,狠狠地瞪着他。 尚书大人吓得一个没站好,滚在地上,"臣史承安叩见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史承安,听说你女儿今天也参加了晋王选妃,不但没选上,还被穆姑娘伤了,是不是"睿贵妃最清楚上午的选妃过程,史尚书之女正是史云嫣。 "回贵妃娘娘的话,好象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史尚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他今天一早去刑部点了卯,有别的事就早早离开了,女儿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但女儿伤都已经伤了,愿赌服输,宫里的这几位顶极贵主子这是要闹哪样 "就是了,肯定是你因女儿被穆姑娘所伤,所以怀恨在心,正好皇上又将穆姑娘送入刑部,你便趁机报复" 睿贵妃很快就替皇上找到了台阶,至少能让太后把怒意转移一些。 "冤枉啊,老臣都不知道穆姑娘被打入刑部大牢了,老臣着实没有对穆姑娘用刑啊。"史尚书一听,大喊冤枉。 "含人刚进你刑部,就被折磨成了这样,就算不是你寻机报复,你刑部也脱不得干系。"皇后娘娘道。 "臣该死,臣有失察之罪,请皇上和太后娘娘责罚,可臣真的没有害过穆姑娘啊。"史尚书也乖觉,很快选择性认错。 这时,夜笑离总算缓过神来,痛苦地看向史尚书。 看这位爷的样子,就知道病才发作过,又对担架上的那位呵护倍至,史尚书一阵心悸,忙道:"世子爷,老臣着实冤枉,不过,事情出在刑部,老臣现在就去查" "你刑部一个稍简单的案子要审半年,此案关乎我晋王府,你不给本世子审个三年五载,肯定不会结案,本世子没心情等,也等不起,现在就着人将今天当值的女牢头传讯过来。本世子要亲自审问。"夜笑离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差点就转不过气来,一旁的宫女忙递上水,他喝了一口才好转了些。 "不错,现在就把人给提来,哀家也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动晋王府的人。"亲亲孙儿似乎好转了些,太后心安了许多,生怕又惹得他不高兴,忙依着他道。 不多时,三个女牢头被传到慈宁宫,很快招认,是贺相府的人暗中买通她们,让她们对穆清瑶行刑,还要求,只要留一口气在,任由她们施为。 女牢头大多都是未成过亲,长相又粗陋的女子,她们在外面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就喜欢拿牢里的女犯人出气,好些残酷的刑讯手段,都是在实践中摸索,创造出来的,但像穆清瑶身上这么重的伤,她们也是头回见。 "贺相府的人"睿贵妃怔住。 "本世子何时得罪过贺相,他为何要对穆姑娘如此"夜笑离一脸震惊地问。 "是贺跟前的人捎了信来,让小的几个折磨穆姑娘的,小的当时提穆姑娘下牢时,听到贺与穆姑娘的一段对话,好象贺喜欢的人是北靖侯世子,而穆姑娘诗孙世子的夫人,所以"一个女牢头战兢兢的回道,若放在往日,打死她也不敢把贺雪落给供出来,但如今大锦最顶极的几位贵人都在,她哪里还敢隐瞒半分。 "贺相难道不知道,穆姑娘是皇上下旨拿下的犯人么也不知道穆姑娘与我晋王府有关系"夜笑离冷冷道。 "听贺姑娘的话是知情的,贺姑娘不愿意穆姑娘成为世子妃。"女牢头回道。 "好个贺初年,自己手腕滔天也就算了,连女儿也如此有本事,手伸到刑部里去了,也不知,六部里面,还有哪一部是不听命于贺相的。"皇后娘娘不冷不热地说道。 贺相在朝中势大,又深得皇帝宠信,平日做事手腕极及狠辣厉害,几乎一手遮天,贺雪落明知动穆清瑶就会得罪夜笑离,还敢如此放肆,可见贺相平日是连晋王也放在眼里的。 可偏皇帝对他几乎言听计从,近几年虽然有所察觉,贺相的势力却已壮大到难以控制,太子这些年想培值势力,却总被贺相压制,在朝堂上很不得志,皇后娘娘与贺相可是势不两立的。 皇上脸色一沉道:"贺相素来教子有方,贺聪慧端贤,应该不至于吧。" 太后听皇上对贺家有回护之意,怒道:"那贺若真端贤雅致,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有妇之夫若真对北靖侯世子有情,又为何要参加离儿的选妃大会可见她水性扬花,极重功利。" "母后说得极是,这种女子心狠手辣,哪里是有家教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毒妇。"皇后娘娘道。 "不会吧,也许是误会,贺臣妾是认得的,举止有度,温柔贤淑"睿贵妃先前还想选贺雪落为晋王世子妃呢,自然不太相信。 "不管是不是,宣她进宫来与她们几个对质就是。"夜笑离道。 太后自是赞成。 贺雪落自小没少进宫,但这一次进宫的方式着实不太雅观,竟是被几个气势汹汹的宫廷侍卫押进宫的。 贺相得知消息,大惊之下,追出府外对女儿道:"莫怕,万事有爹爹在。" ☆、第四十九章:狡辩 贺雪落倒并不太害怕:"爹爹可先打探消息,或许女儿自己可以解释清楚,您太着急,会惹人猜忌。" 贺相有四个儿子,唯此一女,又是老幺,自是看成了掌中珠,女儿生得又如花似玉,聪明伶俐,更是视若珍宝,如今见她被押进宫去,心中很不豫。 进了慈宁宫,贺雪落才知道,是折磨穆清瑶之事败,三个女牢头她都不认得,也没有亲自去刑部大牢,所以,女牢头指认是受她指使时,贺雪落矢口否认。 "虽说臣女并没有选上世子妃,但臣女自认才华不如穆姐姐,又岂会心生怨恨,加害于她。"贺雪落伶牙俐齿,一进宫便作出一副惊讶惶恐的样子。 "虽不是贺亲临,但有贺亲笔所书小笺在,若非如此,小的也不敢指认贺。"女牢头拿出小纸条呈上。 牢头们虽然既变态又穷凶极恶,但在牢里摸爬滚打久了,也学会了一套既赚钱,又保护自己的行事方式。 遇着有人指使她们凌虐犯人,不见对方亲笔字条,她们是绝不动手的,免得真要出了什么事,自己承担不起,有个凭据,将来也好对质。 贺雪落脸色一白,怎么忘了这一茬了,纸条虽不是她亲笔所书,但也是有她的印信的,否则,女牢头也不会轻易动手。 女牢头将纸条呈上,皇上一看,果然脸色更难看。 皇后看了一眼道:"贺家人果然厉害,连女儿也能干涉刑部的事务,真不知道大锦朝的六部,究竟是姓夜,还是姓贺的。"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饶是贺雪落笃定父亲会想法子救她,也吓得立即跪下:"娘娘,臣女不敢,臣女冤枉啊。" "还敢喊冤,黑纸白字,还在抵赖。"皇后怒斥道。 "纸条真不是臣女所书,臣女也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贺雪落想拖延时间,等贺相想法子救自己。 "你自己看"皇上扔下纸条。 "禀皇上,贺相求见。"贺雪落捡起纸条正要看,太监禀道。 "含贺相来得可真快啊,皇上,外臣不得宣召,怎么能随便入后宫"皇后冷笑道。 太后却道:"让他来,哀家倒要看看,贺相是不是也不把哀家的乖孙,晋王世子放在眼里。" 贺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不得不说,四十多岁的男人里,还像贺相这样保养极好的真少,这个男人生得面白如玉,唇红齿白,秀美得犹如画中徐徐走来的仙人一般,听说他自小便是皇帝的伴读,一起长大,一起夺嫡,又一起治理天下,皇上与他形同手足,比起跟自己一母同胞的晋王来,关系更好。 "臣,贺初年给几位主子请安。"贺相优雅地行了一礼道。 "贺相,你养的好女儿。"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夸奖,小女确实聪慧乖巧,深得臣心。"贺初年潇洒地直起身,当作没听懂太后是说的反话,从容回道,眼睛很快将殿中的情形巡视了一遍,担架上躺着的女子,那伤情确实瘆人,而晋王世子似乎很着紧那女子,雪落也是,好端端的惹晋王世子做什么,不知道他是太后的心头宝么 皇后冷笑:"本宫不相信,贺相进宫来,不是为了救令千金的,她所犯之事,贺相应该比皇上更加清楚吧。" 贺初年一脸诧异道:"臣确实糊涂,不知皇上召小女进宫为何。" "贺初年,有证物证据在,你女儿就算再抵赖,也脱不得干系。"皇后道。 "人证就是这些极奸滑的女牢头这些丧心病狂之徒所言,几位主子也信物证呢"贺相道。 "令千金亲笔所书信条在此,看你们父女还如何抵赖。"。 "就是这个吗"贺相从贺雪落手中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道:"纸条上的字迹确实不是小女的,几位主子不信的话,大可以鉴定。" "或许不是她亲笔手书,但她的印信是作不得假的,许是她命手下人写的。"皇后道。 "娘娘此言极有道理。"贺初年认真人地点头道。 皇后怔住,难得他肯承认,只要认定是贺府的人所为,那贺雪落就脱不得干系,贺相也有教女无方之过。 "不过,就算是小女命人所写又如何"还没等皇后高兴一秒,贺初年优雅的一扬柳叶眉道。 "当着圣上,太后的面你敢这样说,贺相,你果然嚣张,就算你不把晋王府放在眼里,那皇上呢,太后呢你也不放在眼里么"皇后道。 皇上听了这话也目光如炬地射向贺相,眼神很不悦。 贺初年躬身道:"臣不敢,皇上,容臣分辩,纸条虽说是贺府人所写,但并没有让这几个牢头折磨穆姑娘的意思,就凭这张纸条治小女的罪,臣着实觉得冤枉。" "贺相还真是舌灿莲花,皇帝和皇后都看过了内容,你还在狡辩,你是在怀疑皇帝和皇后的理解能力"太后都看不过去了。 贺初年俊美的容颜上闪过一丝苦笑:"臣不敢,纸上写着:请好生招待穆清瑶。臣愚钝,臣以为,是小女怕穆姑娘在牢中受苦,拜托人照看她,而非凌虐,这几个牢头生性奸险邪恶,误会了小女的意思,请太后娘娘明察。" 这话连太后都怔住,纸条上的话确实有岐意,照字面上的意思,半点恶意也没有。 但是,傻子都知道,所谓的"好生招待"其实是反意。 ------题外话------ 有的亲实在太性急了,剧透是每个作者都不愿意的事情,但很多亲都说虐得难受,没法子,只好多发一点, 剧情是设定好了的,小鱼真不是爱虐男女主的,现在的情节是男女主早就谋划好的。 本书框架大,许多矛盾冲突才露端默女主与渣男间的恩怨绝对不是主犀只是开端 ☆、第五十章:计谋 "冤枉,小的们冤枉啊,那来送信的丫头吩咐过,要求小的们只留一口气,小的们又岂敢不尊从相府人的意思,请皇上明察啊。"三个女牢头听了贺相的话,吓得脸都白了,"好生招待"是她们的行规,任谁看到都会理解成该有的意思,贺相还真是空口白牙,红的能说成白的。 "住口,刑部就是有太多你们这样的贪脏枉法,鱼肉百姓的人作恶,才使得多少无辜之人遭受无妄之灾,小小狱卒,凭着手中的一点小权,就敢越律法而用私刑,当律法是摆设么皇上,应该好生整治刑部,肃清此等恶劣行径,否则,多少没被定罪的犯人会无辜遭殃,百姓会对朝庭的法度产生怀疑怨恨之心。求皇上三思。" 贺相一派义正严词,大义凛然,愈忧民的样子,还真是一代贤相的模样,一番话上升到法制,百姓天下的高度,便是皇后娘娘听了,也无从反驳,只得冷冷地斜睨着他。 而一旁跪着不敢吱声的史尚书则是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贺相,贺相与他乃是一党,向来首尾呼应,相互照应,而史尚书也素来以贺相马首是瞻,今天她女儿犯事,就把脏水全沷到刑部的头上,皇上若信了他这番话,自己这个刑部尚书虽没有直接指使,但治下不严,玩忽职守之罪肯定是跑不掉的,好个过河拆桥,阴险狡诈的贺初年啊。 皇上对贺相的话大为触动:"贺卿所言极是,母后,依朕看,确实是这几个狱卒奸恶大胆,误会了贺的意思,才使得穆姑娘遭此无妄之灾,儿臣一定会责成刑部,严惩几个恶徒。" 明知贺相在睁眼说瞎话,但皇帝太过宠信他,太后也无奈,何况,纸条上的话,字面上的意思确实一点问题也没有,真拿到朝堂上去争论,估计也同样说不过贺初年。 虽没有惩罚首恶,但是,能让几个施恶者受到惩处,离儿应该会满意吧。 太后睃了夜笑离一眼,只见他清俊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凄然与悲番却一直隐忍着并不反驳,太后心一恸,这孩子,总是一心为他人着想,便是皇上如此偏袒贺相,也不愿意争辩,让皇上为难,自己为难 "离儿,如果你不服气,皇祖母为你作主。"太后想了想,一咬牙道,只要这孩子肯争,就算拼着与皇上闹一场,也要替他作主。 "还能怎么着,贺相都提出要整治刑部了,此事也只能如此。皇祖母,算了吧。"夜笑离对太后苦笑道。 皇上也知道,此事对夜笑离并不公平,忙道:"离儿你放心,朕这就下旨,整治刑部。" 史尚书吓得匍匐在地,却不敢喊冤。 夜笑离道:"算了,水至清则无鱼,诺大个刑部事物繁杂,史大人行事还算兢兢业业,治下会有些不法之事也是有的,何况,也不止是刑部,其他几部也未见得就清风明月,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臣累了,臣告退。" 夜笑离说罢,试图抱起穆清瑶,可身子太过虚弱无力,好几次都徒劳无功,这情形透着几分凄凉与无助,太后眼圈又红了,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抬穆姑娘进内殿医治" "不了,皇祖母,离儿想带她回府,若非离儿选了她,她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也不知她还能不能好起来,离儿想多陪陪她。"夜笑离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他虚弱的身体,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太后的心更揪痛了,狠狠瞪了贺雪落一眼。 "可是离儿,穆姑娘仍是北 看着夜笑离落莫的背影,皇上也稍感歉意,用眼神制止了睿贵妃的话,就算穆清瑶仍是北靖侯府的人又如何 她都要死了,就让离儿多陪陪她又能如何 两名太监抬起穆清瑶,夜笑离跟在她身爆途经贺相时,脚步顿了顿,神情淡淡地看着贺相道: "相爷确实养了个好闺女,堪称女中楷模,是本世子愚钝,怎么能怀疑贺的一片好心呢" 贺初年心中夜笑离心中窝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说的自然是反话,但他这些年积威甚浓,已经习惯了凡事要强,仗着皇帝宠信,连皇太后都拿他没法子,又怎么会在意夜笑离 淡淡一笑,潇洒举手作辑,正而八经地道谢:"谢世子爷夸赞。" 他得意的笑容了在坐众人的眼,无奈皇帝不发话,谁也拿他没办法。 贺雪落神色沉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夜笑离说的全是真话,她安然受之。 这对父女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这倒也是他们的过人之处,人家讽刺嘲弄,你越是生气,便越中人下怀,不然反话正说,反而能将对方气死。 夜笑离似乎果然气得不行了,脚步越发凌乱飘浮,不止是太后,便是皇后和睿贵妃见了,也心中酸涩。 眼看着那纤瘦的人儿就要走出宫门,贺雪落突然扑通跪下:"世子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众人愕然,她不是方才还很嚣张的么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贺相大惊,怒喝道:"雪落,你做什么" "啪"贺雪落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我错了,我不该,我错了,我无耻。" "雪落"贺相气急败坏,这孩子中斜了么明明已经脱罪了,怎么突然又认错 ""对于贺相的责骂置若惘闻,贺雪落一下接一下,左右开弓地掌嘴,一记比一记狠,好象那张脸不是她的。 一张温雅娴静的脸,顿时被她自己打得鼻青脸肿,唇角沁出血来。 "住手,你疯了吗"相贺惊愕莫明,一把捉住贺雪落的手,猛然向远去的背影看去,那人头也没回,似乎根本不知道殿内发生的事,脚步仍然飘浮,身形也仍瘦弱萧瑟。 "噢" 手被捉住,无法掌嘴,贺雪落张口就咬,撕住贺相手腕上一块肉怎么都不肯松。 贺相又痛又气,抬手一掌,贺雪落终于晕倒,贺相的手腕被她咬得鲜血淋漓,俊脸痛得皱成一团。 突然出现这一幕让大家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看得心中好不畅快,活该,谁让这对父女欺负阿离来着。 只是,不知那暗藏的高手是谁,若让她知道了,非大赏不可。 皇后不咸不淡道:"贺表现贤良淑德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堪称典范。" 贺相猛然抬眸看她,眸光凛寒刺骨。 皇后道:"贺相觉得本宫在讽刺你真真冤枉,本宫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真没说反话,你懂的。" 素来恬淡的皇后也只有面对贺初年时才会牙尖嘴利,实在此人太过嚣张跋扈,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皇后恨他入骨。 何况,皇上此时紧盯着贺初年的伤口,眸中的疼惜掩饰得再好,她也看得出来,这么些年,她这个正宫娘娘除了要跟满后宫的女人斗,还要跟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争,哪有不恨之理。 "皇上"贺初年此时不愿再与皇后作口舌之争,更知自己再说下去,太后会更生气,故意抬起仍在滴血的伤手向皇上一辑:"臣教女无方" "别说了,伤得这么重,太医呢,快来给贺相治伤,留下疤痕可不好。"皇上此时眼里只有贺初年如玉皓腕上那抹刺眼的殷红。 "哀家累了,有什么事你们出去闹,哀家要休息。"这样的皇帝让太后恨是咬牙切齿,恼道。 自慈宁宫出来,史大人抹了把冷汗,对晋王世子感激涕零,若非世子大度,为他开脱,今日头上这顶乌纱之怕危险。 所以,把人往刑部一押,就开始审讯。 谁知,几个女牢头还在喊冤: "是亚宁大人,她提审的穆氏,小的几个只是锁了她,并未动手啊。" 史大人一听怒道:"不可能,亚宁今日一直在本官府里,怎么可能去作恶" 亚宁除了一手骇人的用刑手法外,还有一身超高的医术,尤其冶伤手法一流,今日史云嫣伤重,又是女孩子身上不方便的地方,史大人便请了亚宁入府,因此,他是亚宁最坚定的不在场证人。 三个女牢头一听,顿时傻了眼,亚宁是大锦唯一一个女刑典官,她们再熟悉不过了,就算烧成灰也认得。 可尚书大人亲自己替她作证,她们几个就是百口也莫辩了。 晋王府诺大的马车里,夜笑离捏住穆清瑶的鼻子。 穆清瑶无法呼吸,只好睁开眼,恼火地瞪他。 "可以醒啦,难不成你装死还装上瘾了不成"夜笑离道。 "不装像一点,不是有违世子爷的一片心么"装了好几个时辰,穆清瑶自己也觉得难受,直起身坐着,身上的伤还在,两条腿却活动自如,根本就没有折断的迹象。 ☆、第五十一章:计谋2 "知道为夫的心就好。"夜笑离对她的话很受用,看她拿了帕子要擦脸,忙拉住:"不行,一会回了府还要继续装,可不能就穿帮了。" 一身粘粘糊糊的真不舒服,穆清瑶恶心地看了身上那些伤痕一眼,小声嘟囔:"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怪物,手法真是绝了,这样的化妆技术,这样的特效,能赶上好莱乌大片了。" "放心,以后肯定能让你再见他,不过,好莱乌大片是什么"夜笑离好奇宝宝一样。 "没什么。"穆清瑶这才反应,不知不觉说漏了嘴,她素来谨慎,但眼前的男子温雅可亲,总让她下意识放下心防。 看他双眸仍幽深地看着自己,忙扯开话题:"对了,你的伤可还好,不会真的流了这么多血吧。" "伤得不轻,你当马蹄子是那么好挡的啊。"夜笑离眸光温润。 穆清瑶脸色有些发白:"你明明能躲过去的啊。" "无事的,我体内原就有淤火,那一脚,倒是踢通了郁结。"给她斟了杯茶,眼睛盯着她的左肩看,那处的伤可是实打实,真真切切的。 "闹物医术也不错,又给我包扎了一遍,放心吧。"不知为何,他清湛湛地看着自己,让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手指下意识地拧着衣角: "你吐的这些血,都是真金白银的"总觉得他身体没那么差,可他衣襟上血迹斑艾一看就是吐过血的。 "不是真金白银,是真真正正的人血,而且,是我自己的血,不是跟你说过,我有淤伤吗这些黑血吐出来对我身体反而更好。" 一缕秀发飘在额前,使得她清丽的脸颊多了几分俏皮,看微羞着好不自在的样子,夜笑离伸手将那缕发丝挽在她耳后。 她缓缓抬眸,触到他幽如旷夜的黑眸,迷人而深遂,心象是被什么击中,猛跳了一下。 正要避开,他握住了她因紧张而不停地拧衣角的手:"就在王府住着,放心,一切都有我,你只要安心养好伤就好。" 现在就入住晋王府 "世子爷好象忘了,我如今仍诗孙昊之妻。"看他一副成竹在胸,不容置疑的样子,穆清瑶忍不住提醒。 夜笑离慢悠悠端起茶喝了一口:"过两天就不会是了,他故意设下陷井,无非就是想要你的嫁妆,达成目后,你这个前妻就没什么用处了,自然是要休的,贺雪落等他这许多年,他也不能总辜负美人心意不是" 他对她的处境了如指掌,必定是早就调查过,关注过的,只是,她一介商女,又是个成过亲的,她可没那么自恋,相信堂堂晋王世子,大锦第一公子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所做这一切,所为何来 "我不会住到晋王府去的,我的嫁妆,也决不能白送给那个人渣,过了这几日,我就回北靖侯府去,该我的,一厘也别想拿走。"穆清瑶冷静地说道。 "只是些身外之财嘛,为夫的又不缺钱" "能不能成亲还是两说,就算将来有缘在一起,我穆清瑶也绝不依靠男人而活。"穆清瑶毫不犹豫地打断夜笑离的话。 "真不可爱,我伤心了。"夜笑脸捂胸作西捧心状,一脸委屈。 穆清瑶白他一眼,懒得跟他再说话,闭目养神。 三个牢头怎么也不肯认罪,又找不出指认晋宁的证据,史尚书惦记史云嫣的伤,先回了府。 前脚刚进府门,贺相府的软轿后脚就到。 虽然心中对贺相今天在慈宁宫的行为有火,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史尚书还是老实在门口候着。 下来的却不是贺相,而是贺雪落,史尚书有点失望。 "见过史伯伯。"贺雪落恭敬行礼。 贺雪落在宫中被人下药自虐的情形史尚书是知道的,她故意顶着一张伤脸来,一是想驳自己同情,二嘛,自然是告诉自己,贺家为此已经受到惩处,希望自己不要计较在慈宁宫之事。 史尚书干笑:"这么晚来,贤侄女可是有事"并不问她的伤势,好像看不见一样。 "一是来看望云嫣妹妹,二嘛,是为父亲来致歉的。"贺雪落眼里滑过一丝失望。 史尚书眼中闪过一抹冷讥,贺家女儿自己犯事,却让自己这个老朋友顶包背黑锅,亲自赔个礼又会如何派个晚辈来,分明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史伯伯不打算让侄女进去么晚风好大呢。"贺雪落拢了拢披风,娇弱地捂着伤脸。 "云嫣伤势太重,不宜见客,怕是要让贤侄女失望了。我还有些事要忙,你伯母倒是在,不如让下人带贤侄女去看望你伯母如何"史尚书不冷不热道。 往日贺雪落常来史家,与史云嫣也是打小就交好的手帕交,进出史府随意得很,史尚书这话明显有逐客的意思,她岂能听不出来 贺雪落深施一礼道:"伯伯,父亲有事缠身才让雪落前来,父亲也知道,伯伯心中有气,不过,父亲说了,那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会真影响史伯伯,还望伯伯不要见怪就好。" 史尚书连打两声哈哈:"贤侄女哪里的话,我与你父来多年至交,又是同殿为臣,岂会为了这点小事怨怪宰相大人,还请贤侄女将我的意思转告诉宰相大人,千万莫放在心上,我真有事,刑部还有不少锁事没有处理,就不陪你了。" 说罢,史尚书转身进了府。 贺雪落带伤来请罪,却被扔在府门,下人没有主人令,也不好引她进来,再说进来了,去见史夫人又有什么意思,她是来弥补与史云嫣的关系的,想把伤脸送给云嫣看,让云嫣能气顺一些,可是,见不着人,算是白来一趟了。 好在夜幕之下,无人瞧得清她的脸,否则,这样的伤势,非吓到路人不可。 晚风寒气,她在史府外站了一小会儿,眼泪不争气地往上涌,算了,不就是个史云嫣么没有她,也不过少颗利用的棋子和玩伴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亏自己还低声下气替父亲道歉了半晌,这史老头子竟然还不给情面,含父亲知道了,一定给他好看。 贺雪落走后不久,下人报给史尚书,史尚书正坐在女儿闺房外头听夫人讲述女儿病情。 "说是胸口的伤很难再愈,那女子是谁,怎么能对嫣儿下此毒手。"史夫人抹着泪道。 女儿也是他的骨血,伤了,尚书大人自然也心疼,还是那紧要的地方,还没说亲呢,以后肯定会影响夫妻生活,史尚书想想就难过。 可那个女子伤得只剩一口气没咽了,女儿跟她比起来,这点伤真算不得什么。 脑中浮现晋王世子对那女子拼命维护的样子。 "胡说什么愿赌服输,原是嫣儿挑衅在先,伤人在先,紧要关头,人家以德报怨,还救了嫣儿,若非如此,嫣儿这会子连命都没了。"史大人喝斥道。 ☆、第五十二章:计谋2 史夫人怔住:"怎么连命也没了?" 史大人便将贺雪落暗施杀手,想杀死云嫣嫁贺穆清瑶的事说了一遍。 史夫人气得直拍桌子:"那贺家小姐也太过恶毒了些,听琴儿讲,云嫣原是不上台挑衅的,就是她拾缀着云嫣,拿她当枪使,完了还想要云嫣的命,真是可恶之极。" "可不是吗?这样的人,少来往些才好。"史尚书叹口气道。 "可是,嫣儿这伤,亚宁大人说,就算好了,也是会留疤的,她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将来……将来可怎么嫁人啊。"史夫人想起女儿的伤又哭。 夫妻二人正相对哀叹时,下人来禀道:"老爷,贺小姐走了。" 史夫人道:"以后她再要来,就说小姐的病不宜见客,打发她走。" "是,夫人,门外还有晋王府的人求见老爷。" 史尚书听得一怔,晋王府的人来找自己做什么?还是为了穆清瑶的案子? "快快有请。"史大人亲自迎了出去,在茶厅会客。 来的是顾长清,见过礼后,顾长清道:"我家世子爷知道史小姐伤了,特地命我送药来。" 晋王府虽富贵,但药未必就有亚宁的好,史尚书道:"多谢世子费心。"但人家送药也是一片好心,史尚书命管家接下。 "世子爷说了,此药待伤愈合之后便涂,一日三次,连续不间断,三个月后,伤痕尽消,还请尚书大人转告史小姐,伤口切记不可沾水,不可吃燥性的食物,不能吃寒凉之物,切记忌口。" "你说什么?此药涂之三个月后就能伤痕尽消?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玉颜膏?"史尚书惊喜万分。 "此药珍贵,世子爷得来也不易,还望史大人莫要传开。"顾长清道。 "老夫醒得,老夫醒得,世子大恩,老夫不言谢,他日定当登门拜谢。"史尚书激动道。 听说玉颜膏乃毒医圣手离笑天所制,全天下没有几瓶,除了能消除伤疤以外,还能美容养颜,功效极佳,就是宫里的几位贵主子娘娘想要,那也是千难万难,没想到,晋王世子竟然随手就赏了自己一瓶,女儿的伤有救了。 史尚书今天连得夜笑离几个恩惠,心里对那位病怏怏的世子感激不已。 穆清瑶在刑部重伤,命在旦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北靖侯府。 北靖侯难过得直叹气。 顾氏却气顺了很多,原本躺在床上几天没下来,心情一好,人也精神了,让人扶她起来看望女儿。 公孙宁儿的腿中了碎骨米分之毒,还在晋王府就痛得难受,让人抬了回来,又得知最后的晋王妃人选是穆清瑶,更是伤怒交加,病倒在床。 此刻去看她,肯定要受她一阵抱怨发泄,想起儿子又挨了三十板子,旧伤还没好利索又添新伤,便转了道先去看儿子。 公孙昊那三十板子挨得扎实,打得皮开肉绽,这会子只能扒在床上。 眼前不断浮现出穆清瑶与夜笑离十指相扣的情形,她笑得很自然,明朗,那笑,直达眼底,那一刻,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个男人。 这让他恼火到了极点,穆清瑶,你怎么可以在本世子还未先成亲之前,就找好下家了呢? 还是家世,相貌,才情样样都比自己更出色的男人,大锦朝除了太子与几位皇子外,再没哪位公子比他更显赫,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还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若非自己早就留了后手,这会子已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哼,嫁进晋王府么? 想得美,爷今生就是拼着与雪落闹翻,也不让你如意,耗你一辈子,只要爷不松口,你就是爷名正言顺的妻,谁也奈我不何。 "昊儿,昊儿,你怎么样了?"外面传来顾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公孙昊听得一阵心烦,当初,如果母亲对她不是如此厌恶,或许自己也不会太过冷落她,也不至于闹到现在如仇人一般…… "我的儿啊,该死的穆清瑶,小贱人,扫把星,昊儿,昊儿,让娘看看,可伤了筋骨。"顾氏一路骂一路哭进来。 "娘,儿子只是皮肉伤。"看顾氏掀被子,公孙昊很不好意思,忙紧扯住道。 "偷人养汉,水性扬花的小贱人,把娘的昊儿害成这副模样,活该她遭到报应,昊儿你还不知道吧,她在刑部,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了,能不能活过明日还是问题呢?"顾氏幸灾乐祸道。 "什么?"公孙昊一震,差点站起来,扯动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娘,你说什么?清瑶她身受重伤?" "什么清瑶,是小贱人,灾星,扫把星。"顾氏不满道。 "娘,快告诉我,怎么回事。"顾事便把穆清瑶在刑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说她如今被晋王世子带回王府了,哼,估计不出一天,王府就会把她扔出来,一个将死之人,又是个弃妇,王府才不会收留于她呢,晦气。"顾氏愤愤地说道。 "她如今在晋王府?"公孙昊呆呆地问:"可是娘怎么知道的?" "是方才来给娘看病的刘太医说的,刘太医的医术可真好,娘只吃了他一剂药,病就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 "刘太医?太医院的院正?等闲人是请他不到的……" "可能是雪落小姐请的吧,那孩子就是贴心。"顾氏随口道。 也许吧,不过,前两日自己还要求雪落请刘太医,雪落一脸为难,或许还是请动了贺相吧。 公孙昊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脑子里混混沌沌地全是穆清瑶的样子,喜笑怒骂,冷厉无情…… 晋王府选妃大会上,她一曲怪异的舞蹈震憾全场,还有那首惊世绝艳的词,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她的文采如此绝佳…… 当时他就在场,只是躲在暗处,并没有现身。 从她重回侯府后,每一天都会给他不一样的惊奇,她象是变了一个人,那个躯壳还是她的,但是,灵魂象换了一样。 "娘,她到底还是儿的妻,儿子想把她接回来,就算死,也让她死在公孙家吧,她该有这个名份。"象被抽空了魂一样,公孙昊整个人都空空的,语气里也透着悲凉,为什么只有在要失去时,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为什么,听到她受伤,自己没有半点快意,有的只是悲伤呢? ------题外话------ 小鱼旧文:《名门庶女残君嫡王很妖孽》 ☆、第五十三章:计谋3 还有,心,为什么为痛?比背后的棒伤还痛。 "胡说,接她回来做什么?她不是想当晋王世子妃么?让她当好了,我倒要看看,晋王府会不会给这个名份。"顾氏厉声喝道。 "娘,她去晋王府,并非去选妃的,只是为了吴妈的病……" "不要提那个贱奴,如果不是她反水,娘和你又怎么会在亲族跟前丢尽脸面,又怎么会失了族里的补贴,又怎么会挨三十板子。"说起吴妈,顾氏更生气。 "娘,是儿子把她送进刑部的,是儿子害她受刑罚的,她如今要死了,儿子真的不想她无名无份的客死在晋王府,到底三年夫妻,儿子与她还有些情份,娘,您就依了儿子这一回吧。"公孙昊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个天天隐忍着,哪怕再痛也会对他笑脸相迎,努力讨好他,服侍他,痴痴爱恋他的女人,真的就要死了么? 再也回不来了么? "那也是她罪有应得!"顾氏狠心道。 儿子今天的表现让她很奇怪,他不是最讨厌穆氏,巴不得早早将她赶出府,他好早日与贺雪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么?今天怎了?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 看他的样子也不象是装出来的,顾氏柔声劝道:"昊儿,你别傻了,她如今不知是死是活,听说,身上伤得见肉见骨,一双腿已经废了,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死了,反倒是福气,一个废人,活着更加难受。" "怎么伤得这么重?不是还没有提审么?就算是过堂,也不能就伤人筋骨吧,她是个娇弱的女子啊。"公孙昊喃喃地念着,眼里泛起泪意。 "不知道,听说皇上都动怒了,正在查呢,对了,昊儿,趁此机会,咱们把她的嫁妆夺回来吧,她婚内诈骗,骗的还是皇室宗亲,若按律法,可是死罪,如今反正她也要死了,嫁妆当然归你所有。"顾氏兴奋道。 "娘,儿子不能如此落井下石。"公孙昊大声道。 "落井下石?昊儿,可别忘了,当初你是为了什么娶她进门,一个低贱的商家女,有什么资格成为侯府世子奶奶?还不是为了嫁妆,如今好不容易能拿到手,你又说什么落井下石,你伤的是背,又不是脑子,真是,气死我了。"顾氏怒道。 "娘,她正伤着,这个时候去,儿子也怕人骂咱们不地道。"公孙昊微垂了头道。 "地道?傻儿子,你就是心善,你也不想想,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她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是你的老婆,就跟别的男人牵扯上关系,这会子还住到那个男人府里去了,你这个时候不出声,人家才会骂你是乌龟王八蛋呢。现在去,理直气壮,谁敢说咱们半句不是?"顾氏劝道。 看公孙昊不作声,顾氏又劝道:"好孩子,且不说她还活不活得过这几天,就算晋王府用尽天下好药,救得她一命,也是个残废,你接回来做什么?当神仙供着?她只会成为侯府的负担,再说了,雪落等了你这么些年,为了你费心费力,一片真情,你真忍心让她继续等你?女儿家的青春只那么几年,你耗得起,雪落可耗不起啊。" 说起贺雪落,公孙昊眼里滑过一丝愧意,神情有所松动。 "就这么着了,明天,你就写一张状纸,告到顺天府,张京云不是最公正严明的么?且看他如何判定此案。" 世子爷带着伤得奄奄一息的穆清瑶回了王府,王妃得知,惊得差点扔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就往外头赶。 当看到夜笑离那一身血时,差点没晕过去,再转眸,担架上的穆清瑶更是触目惊心,王妃一时受不了如此可怖的视觉冲击,白着一张脸,直直就往后倒,幸好陈嬷嬷及时扶住。 缓过一口气时,夜笑离已经指挥着把人抬进府里了。 "离儿,离儿。"王妃一路追上来道:"怎么回事啊?怎么两个都伤成这样?" "儿子没什么,是旧病复发,在太医院已经用过药了,就是清瑶她……"夜笑离一脸悲凄:"她怕是过不了这个年……" "怎么会这样?离府时不是还好好的么?还说让你给她治伤……"王妃有些语无伦次了,那伤实在太过瘆人,王妃看得心惊肉跳,便是王爷出征也有受伤的时候,身上也有不少疤痕,可等王妃见着时,伤早就好了,几时见过如此鲜灵活现的伤口。 "一言难尽,娘,先让儿子回房,儿子要请亚宁来给她治伤。"夜笑离疲惫地说道。 "好,好,离儿啊,要什么药,你让长清尽管找容妈妈拿,库里的药只要用得上的,别舍不得,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谁下得了这么狠的手啊,让本妃知道,真要跺了他那双手不可。"王妃碎碎念道。 躺在担架上装死的穆清瑶原本以为,自己根本进不了王府的们,稍忌讳点的,都不会把一个快死的人抬进府去,何况还有可能成为王府的世子妃。 这位美丽的王妃,看着象是个没主意的,倒是心慈良善之人。 "臣参见王妃殿下,世子爷。"一个娇媚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穆清瑶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夜笑离说,会再见到他,没想到,这么快又与这怪物见面了。 "亚宁啊,快来,救人要紧。"王妃大喜道。 进了书房,夜笑离将一干闲杂人等全都赶走,只剩亚宁和自己,还有床上的穆清瑶。 等人一走完,穆清瑶立即翻身坐起。 "哟,本大人下的手,这么快就能起能坐啦,看来,本大人功夫不不到堂,穆姑娘,要不要再给你加点工啊。"亚宁一步三摇地走近穆清瑶,单指挑起她还算完好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抚上她清秀的脸。 穆清瑶立即鸡皮疙瘩掉了一起,却反常地一动不动,任她施为。 "啪!"夜笑离打落亚宁的手:"我娘不剁掉你的手,我也想剁,朋友妻不可欺你不懂吗?" ☆、第五十四章:官司1 "哟,世子爷,这就心疼啦,奴家是女人嘛,摸摸她有什么关系?还是你吃醋,怪奴家没摸你?"亚宁说着,一双长臂就勾向夜笑离的脖子,人也往他身上贴。 "恶不恶心你,再装,我撕了你这身皮。"夜笑离嫌恶地拨开,伸手就向她的脸抓去。 "别,爷自个来还不成么?"声音突然变了,不再娇柔妩媚,而是清清楚楚的男声 穆清瑶以为自己听错,一瞬不瞬地瞪着眼前妖艳的女子。 "看什么看?奴家比你美艳多了,一颗芳心多少年前就系在阿离身上,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男人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亚宁伤心伤意地说着,突然一转身,也不知她如何动作,等再转过来时,穆清瑶差点没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言世子,怎么会是你?" "不就是本世子咯,你个小没良心的,上午才见过,下午就对爷横眉冷对,阿离,你娘子欺负我,你可一定要替我出气。"言若鸿妖冶的桃花眼一飞,活脱脱就是个亚宁,可除了眼睛,脸型和五官与亚宁完全不同,会认出来才怪。 只是,他身量比一般女子都高大,当初身着长袍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你竟是男人!"穆清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眼若冰霜。 这个男人下午可没少脱自己的衣服,除了胸前,手臂,大腿,肚腹让他瞧了个十成十。 "阿离,你家娘子好凶,吓死宝宝了。"言若鸿立即作惧怕状,偎进夜笑离怀里。 夜笑离拍灰一样将他拍开,笑对穆清瑶道:"娘子别计较,你当他是女人就好,我从来就没当他是男人。" 两个大男人倚偎在一起,一个俊美如妖孽,另一个温润如玉,画面不要太暖昧呀。 穆清瑶满眼看到的都是基情,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典狱司司长亚宁是你,还是确有其人?" "这个你问他,人家可是他的老相好。"言若鸿跳开,指着夜笑离道。 穆清瑶淡淡地哦了一声,并无太大反应。 言若鸿对着夜笑离摇头:"阿离啊,人家好象不对你并不感冒呢,醋都不吃,太无趣了。" 夜笑离敲他脑门道:"说明娘子懂我,你挑拨也没用。" "其实我更关心你们两个有没有暖昧。"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言若鸿就像踩着炮仗一样跳开:"你怀疑本世子跟他?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可别再乱说,败坏本世子的名声。" 顺天府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靖北侯府的诉状,告儿媳穆清瑶婚内不检,以有夫之妇之身参加晋王世子选妃,犯有欺诈宗室之罪,欺君之罪。 后两条只得一条也是死罪。 张京云才在靖北侯府办过案,知道侯府家中一些内情,上回若非穆清瑶放顾氏一马,顾氏现在怕也身在牢狱之中,至少名声是损了的。 不想到,不过一个月,顾氏就卷土重来,将穆清瑶又告上公堂。 既是接了状纸,自然将案中一应人都要招至公堂,捕快问及侯府下人,得知穆清瑶不在北靖侯府内,而已经入住晋王府。 这个消息让张京云震惊不已,他所认识的穆清瑶并不是如此没有礼数规矩之人,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 但既然北靖侯世子与她的夫妻关系还存在,不管是何原因,她住到别的男人府中去,便是不对,也怪不得北靖侯府不顾体面,将她告了。 他素来铁面无私,立即派人去晋王府拿人。 王妃得知消息以为自己听错了:"顺天府来王府拿人?张京云脑袋想起包了么?" 陈嬷嬷道:"说是北靖侯府把穆姑娘告了,张大人是个脑子不转筋的,也不问问情况,就来拿人,要是王爷在,肯定会敲他脑壳。" "哼,好个北靖侯府。这是在跟我晋王府抢儿媳妇么?"王妃优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讥诮:"好啊,人就在府里,让他们去拿吧。" 当顺天府衙役看到躺在床上的穆表瑶时,半晌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守在床边的夜笑离一辑,转身离开。 "什么?穆姑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一口气在?"张京云惊道。 "回大人话,属下亲眼所见,穆姑娘双腿已废,浑身是伤,只怕难已活命。"衙役回道。 张京云一拍桌子道:"好个不要脸的北靖侯府,人都要死了,还要在伤口上踩一脚,怎么说也做了他家三年的儿媳妇,总有点亲情吧,铁石心肠也不过如此。" "是啊,大人,听说是侯府世子昨儿个亲自在皇上跟前告的状,害穆姑娘进了刑部,后来他那个相好的贺小姐又着人在刑部残害了穆姑娘。"衙役往日见惯生死,什么凶残的案子没见过,但像被残成穆姑娘那样的,还真少见。 "那这个案子怎么办?疑犯已经命在旦夕了……"师爷摇着扇子问。 "北靖侯府不过就是贪穆姑娘的嫁妆罢了。"张大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就算穆姑娘死了,他们也会告的,他们只管达到目的,穆姑娘的生死,身后名声,他们才不会顾及,案子既然呈上我顺天府的公堂,就不能不办,去跟晋王府说,便是抬,也要把穆姑娘抬上公堂来,另外,也将原告提审到堂。" 穆清瑶衙役走后,穆清瑶躺在床上看着绣缠枝梅的帐顶发呆,属于原身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进脑海。 当年,年少的她随母进京,只是匆匆一瞥,看见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俊美少年,同行的几个衣着光鲜亮丽,他却只穿了件洗旧的锦袍,袖口都毛边了,星眸里,有着淡淡的忧郁,既便如此,他也是一群少年里最明亮的那个。 几乎是一见倾心,娘唤了几声,她也没回过神来,让娘好一顿羞臊。 ------题外话------ 朋友新文,很好看:《重生候门之嫡妃有毒》 ☆、第五十五章:官司 那一年,娘带着她在京城住了几个月,她特意费心费力打听到他的情况,原来他是北靖侯府的世子,家世清贵,而她,只是商家女,不由好生失望,但情愫的小苗已经在成长,少女的初恋,懵懂又美好,总幻想着有一天,能嫁给他,做他的妻,为他抚平眉眼间的忧郁,让他更明朗,明耀眼。 自那以后,便对他心心念念,当到了出嫁之年时,娘问她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她羞红了脸,小声说出他的名字,却暗自摇头:"娘,算了吧,那样的人家,咱们家高攀不上。" 娘却自信满满道:"有什么攀不上的,不过就是个过气的侯府罢了,只要你想嫁,没有你嫁不了的,你可别忘了,穆家可是富可敌国,放眼天下,谁不希罕我穆家姑娘。" 再后来,也不知娘用了什么法子,只是一封书信后,北靖侯府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成亲时,她的嫁妆象商队一样,浩浩荡荡排了十里长,她得偿所愿,满心欢喜,却不知,新婚的第一天,也是她苦难开始的第一天。 …… 这是公孙昊第三次将她逼入绝境了。 因为他,她已经死过两回,京都大街上一回,刑部一回,这一回,是要她身败名裂,死后都不干净,甚至,还会牵连爹娘。 就算再情深似海,一刀刀在旧伤痕上添新伤,便是傻子也幡然醒悟了。 可是,心为什么还是会痛,象有针在扎一样,一下一下,一阵阵麻痛。 她想哭,也明知更不值得为这样的人渣伤心,可是,眼泪还是会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干净修长的手掌伸过来,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珠:"想哭就哭吧,只是哭了这一场之后,再不许你为任何男人哭。"声音醇厚温和,却透着霸道。 "谁哭了。"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没好气道。 "好,没哭,屋顶漏雨,打湿了你的脸。"他好笑地说道。 "我要一直装死吗?"她不喜欢总躺在床上的感觉,什么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太被动了。 "不好吗?还是娘子你是劳碌命,非要自己去奔波应对?"夜笑离清润的眸子含笑看着她问道。 "我习惯了靠自己。"她淡淡地回道。 "女孩子要学着依靠才可爱嘛,太强悍会嫁不出去的。"夜笑离皱眉。 穆清瑶白他一眼。 "以前那个男人无法给你依靠,逼你坚强,以后有我在,你可以放松心情,只管当你的晋王世子妃,什么都不用想就好。"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这是在许诺么? 若是秦梦烟听了,会激动得哭起来,投入他的怀抱吧。 可穆清瑶没有感觉,再好听的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味,你要当了真,就会继续受伤。 离去的衙役又转回。 "要穆姑娘上公堂?"顾长清都生气了,拿起木棍就想把这几个没眼力介的衙役打出去:"都只剩一口气了,还能上公堂吗?" "长清,他们只是奉命办差,莫为难人家。"晋王世子一身月白长袍,长身玉立在门前,静若雪莲,俊如月桂。 衙役忙行礼。 "本世子记得,大锦律法上有一条,若当事人因故无法亲自到堂,可请状师代诉,我没记错吧。" 衙役点头:"确实有此一条法规。" "你们也看清楚了,穆姑娘靠药吊着一口气,无法上堂,本世子就陪你们走一趟吧。"夜笑离扶着顾长清的手,缓缓道。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晋王世子是谁?除了皇子,就属他最尊贵,加之他那老爹,晋王可是个很恐怖的人,张大人如此严正一个人,也怕死了晋王爷,哪敢审问这位爷啊。 何况,他还是个实足的病殃子,太后娘娘的心头宝,若三句话没说好,岔个气,犯个心悸病什么的…… "小的不敢劳动世子爷,小的这就回去复命,就说穆姑娘无法上堂就是。"两个衙役吓得扑通跪地就拜。 "咦,又不是你们逼我的,本世子自愿去顺天府伊游览赏玩不可以么?"夜笑脸一本正经道。 又不是名胜古迹,顺天府有风景给爷你游览赏玩么? 衙役听得头大,却也不敢拦,只得由着他了。 顺天府里,顾氏代表公孙昊早就立在公堂之上,她蛮横地吩咐张京云: "本夫人是三品诰命,快给本夫人设坐。" "侯夫人,此乃顺天府公堂,非下官家客厅,您是原告苦主,有诰命在身可以不跪,但决没有坐下之理,还请夫人见谅。"张京云不卑不亢道。 "放肆,你个小小的五品顺天府伊,敢让本夫人站着跟你说话,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顾氏恨张京云替穆清瑶撑腰,害她在族人面前丢尽颜面,借机给张京云没脸。 "本世子堂堂一品亲王爵位,作为被告,也没资格在顺天府坐着与张大人对话,顾夫人品级可曾大过本世子?" 顾氏回头时,眼前一亮。 那人静静地立在衙门处,青砖石瓦的顺天府大堂瞬间象生了金似的,亮堂了起来,阳光打在他的背上,照着他身影颀长,行动间,翩若惊鸿,又如月似桂,幽静深远,他淡淡浅笑着,如清泉流淌于林石之间,让人陡生幽雅静遂之感。 怪不得,宁儿对他念念不忘,便是拼着腿伤复发,也要参加他先妃。 如此天神般高贵俊朗的人物,怎么会看上穆清瑶那个低贱的小蹄子? 顾氏嫉妒得心痛。 张京云忙迎了出来,躬身行礼:"微臣见过世子。" "张大人今日是主审官,本世子是来应诉的,不用客气。"夜笑离温和地说道。 顾氏差点没惊掉下巴,张大嘴久久没反应过来:"我们并没有状告晋王府啊,世子爷是不是弄错了。" 张京云也道:"此案并不牵连世子,世子也是受害之人,大可不必来公堂。" "本世子是代穆姑娘应诉的,众所周知的原因,穆姑娘现在无法应诉,还请张大人把本世子当成是穆姑娘,该如何审,就如何审。"夜笑离道。 "你代她应诉,这不符合法度。"顾氏大声道,不是她蛮横,是她实在害怕,不敢真的与晋王府为敌,何况还是女儿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没见过还好,见过之后,她真想把夜笑离拉回去当女婿就好,这样的人物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得罪。 张京云也道:"依靠律法,世子确实不能代穆姑娘应诉。" "如果是穆姑娘请的状师呢?能不能代她?"夜笑离问道。 "当然可以。" "那本世子就是有资格当她的代理人了。"夜笑离道。 张京云愣怔之间,顾长清已经拿出一张红色贴子,正是大锦朝状师证书。 包括顾氏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堂堂亲王世子竟然去考状师,还当真拿了资格证书,说破天去怕也没人相信吧。 可是红纸黑字,刑部的官印清清楚楚,容不得不信。 顾氏傻了眼,先前还心存幻想,怀疑夜笑离在开玩笑,这会子不得不信,他真是看上穆清瑶了。 放着堂堂世子不当,放下身段来替低贱的商女当状师,若非真心喜欢,便是另有所图。 可晋王府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穆家除了一点臭钱,有什么值得他这个世子爷来图谋的? 顾氏想得脑仁痛。 张京云很想笑,却强忍着,先前还担心穆清瑶必败无疑,就算身死,死后也会身败名裂,穆家也会连累,现在不用担心了,有晋王世子在,不用他这个顺天府伊偏私,穆清瑶也未必会输。 顾氏很想打退堂鼓,这个官司打赢,于侯府也未必是赢。 可是,如果撤诉,穆家的嫁妆就一文也拿不到了,昊儿的名声也会受损, 就象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架,顾氏左右为难,头都快想爆了。 "张大人,开始吧。"夜笑离却懒得管顾氏心里的官司。 "堂下人听着,原告北靖侯世子告妻子穆氏不守妇道,以有妇之夫之身参与晋王世子选妃,犯有欺诈王室宗亲,欺君两条大罪,夜状师,你代穆氏应诉,对此有何说法?"张京云京堂木一拍道。 "所谓欺诈王室宗亲这一条,本世子最有资格说话,因为,这个王室宗亲,就是本世子,张大人以为如何?"夜笑离优雅地往堂中一站,代表状师身分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 "正是,世子你就是苦主,你的话,自然最能服众。"张京云道。 "嗯。"夜笑离点头道:"事实是,本世子早就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她来晋王府,也不是参与选妃的,是来求医问药的,至于被选为世子妃一事,纯属本世子对她一见钟情,一厢情愿,本世子利用亲王世子身份强人所难,所以,如若北靖侯府要告她欺诈,不如告本世子强抢民妇好了。" 张京云怔住!继而强忍笑意,一张原本就黑的脸,因为憋笑而又黑又亮。 世子爷这一翻话,就象一记重耳光,打得顾氏脑袋嗡嗡直响。 人家受骗者自己不承认被骗,还自承强抢民妇了,你能拿他怎么着? 人家说了,事情是他做的,你告他啊。 可是,北靖侯府敢告吗? "世子是喜欢穆氏,为了包庇她故意黑的说成白的,那日,在场的何止百人,大家眼睛是雪亮的,都听见穆氏亲口说,谁都没有资格做晋王世子妃,只她有,莫非,那么多人的耳朵都有问题吗?"幸好宁儿回来,向她连抱怨了好久,顾氏记住了当时的一些情形,如今这话正好拿来反驳夜笑离。 夜笑离淡淡一笑道:"不错,那日她确实是说了这句话,不过,那也是被人所逼,比如说,如果有人说你北靖侯府没了穆氏的嫁妆就维持不下去,顾夫人你会怎么说?会承认这是事实吗?" 这话点中了顾氏的穴位,她瞪大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不过,不要穆家嫁妆的话以前不能说,现在她却敢说,因为,只要坐实穆清瑶的罪状,她的家妆北靖侯府不要,也归侯府所有。 "堂堂北靖侯府又岂会眼红穆氏那点子嫁妆,世子您在说笑么?"顾氏道。 "咦,不在意清瑶的嫁妆?也就是说,会归还她的嫁妆对不对?"夜笑离一脸惊喜地问道。 他原本清雅俊秀,一脸喜气时,整个人都象洒了银辉似的,越发明亮耀目起来,大眼里满是期待之色,顾氏竟然有些不忍心说拒绝的话让他失望。 "嫁妆既是她穆家的,当然归她所有,不过……" "大人,你可听清楚了,不管情形如何,堂堂北靖侯府是不会争夺穆氏的嫁妆的。"夜笑离哪里让她将不过说完,大声道。 "是,下官听得清清楚楚,书记官,请好生记录。"张京云道。 顾氏有种哑巴吃黄莲的闷苦。 "就算当时穆清瑶不是特意去参选的,但她上台比试了是事实,最后也因表现优秀而被晋王府选中也是事实,她一个已婚的妇人,参加选妃就是大罪,基于两个事实在,张大人,她骗婚的罪就不能逃脱。"顾氏到底斗惯了的,很快抓事情重点。 把话题又绕回来。 "几个月前,有桩轰动全京城的八卦,张大人可听说过。"夜笑离也不急躁,慢悠悠踱到堂中,如闲谈一样道。 "不知是很事?"张京云道。 "北靖侯世子夫人,毒杀有孕妾室,一尸两命,被赶出侯府,几乎身无分文,已至疯颠,流落街头,成天被一群孩子转围追着打骂,此事在京成几乎家喻户晓,到现在,随便从柳条胡同揪几个熊孩子来,保证都是打过那位世子奶奶的。不知本世子此言可有出入?" 顾氏听他谈起旧事,脸色顿时黯淡,不敢多言。 "不错,此事便是小的,也略知一二,府里的婆娘没说当茶八饭后的谈资说笑过。"一旁的师爷道。 "那也就是说,在三个月前,众所周知,北靖侯世子已经休了穆氏,不然,整个大街上的孩子也不会骂她为'弃妇!'对吧。"夜笑离道。 "不错,下官也听说过,北靖侯府网开一面,当时没有追究穆姑娘的刑责,只是休弃出府。"张京云道。 "没有,那一次,犬子是写过休书,但被穆氏撕了,算不得休弃。"顾氏忙道。 笑夜离听了也不急,继续道: "张大人,杀妾一案,想必你比本世子更清楚内情吧,不知现在本世子要求重审此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不错,为证清白,穆姑娘曾请下官亲临北靖侯府过,当时,公孙一族的族长都在,事情脉络清楚,证据确凿,正真的凶首虽已伏法,幕后黑后却一直逍遥,也是穆姑娘一念之仁,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给她和北靖侯府留了分情面,放过那人,可北靖侯府似乎并不念恩,如今反将她告上公堂。" 不知何时,顺天府外已经围拢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因衙役们看得严,百姓们只敢围在外面。 "原来,人不是疯婆子杀的?呀,我家二虎可没少检石头扔她呢。" "那岂不是被婆婆相公冤枉的么?可怜见的,大过年的就被赶出侯府,孩子们也不懂事,围着又打又骂。" "北靖侯府怎么这样?人家遭了么多罪,回去后也没怎么着他们,到头来,还在告她。" "又告她什么?骗婚?她不是早就被休出府了么?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三毛天天骂弃妇,疯婆子,小孩子家家,若不是北靖侯府宣称她被休弃,又怎么会跟着喊?" "这北靖侯府也太不地道了。" "不错,既然早就休了人家,弃妇的名声早在外了,如今有人肯再娶她了,又来闹,他们是想做什么?欺负孤女吗?" 议论声虽然炒大,却清清楚楚传入堂中,顾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脚底如踩针毡,难受之极。 "可不是么?北靖侯府弄得穆姑娘身败名裂,弃妇之名传遍京城,到头来,又说她以有夫之妇之身行骗婚之罪,还真是人嘴两片皮,红的白的都由得你们说。"夜笑离也像闲聊了样,接过一位百姓的话道。 "那……那件事早都过了……总之侯府是没有真休弃她的,外人不过是以讹传论罢了,谣言怎么作得数,穆氏与小儿如今仍是夫妻,有婚书为证,要说她被休,拿出休书来,不见我儿亲手书写的休书,说再多也是空话。"所有的人都用鄙夷地眼光看过来,顾氏真有点无地自容,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现在打退堂鼓,北靖侯府更成了大笑话,以后昊儿出去,也没脸见人。 听了此言,夜笑离长叹一声,眼神幽幽地看着顾氏:"请问夫人,你是非要置穆清瑶姑娘为死地么?听说你与她三年婆媳,她待你敬若生母,孝顺有加,既便被你冤枉赶出府门,回来后,也并非真正追究,她心慈宽宏,夫人就不念半点婆媳之情吗?" 他突然变了语气,一副服软的样子,顾氏倒不好强硬的回驳,怔道:"也不是非让她死,只是,她确实犯有欺诈之罪……" "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随时都可能没命,你还要告她,人心是肉长的,既然她是你北靖侯府名正言顺的儿媳,她命在旦夕,夫人身为婆婆,可有挂念过她的伤情?可曾探望过她?就算她有罪,也该让她伤情稍稳之后再来对薄公堂吧,夫人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了么?"夜笑离紧眼着顾氏的眼,逼近一步道。 顾氏被他逼得心虚,连退三步:"不是,只是因为关系已然闹僵,她在府里也并不安孝道,所以……" "你其实还是怕她死后,嫁妆旁落吧,说到底,还是冲着她的嫁妆才上这公堂的,要不然,都说家丑不外扬,贵为三品军侯的北靖侯府又怎么会上顺天府大堂呢?"夜笑离又逼近一步,朗声道。 顾氏到底脸皮不够厚,被说中目的,老脸还是逼红了。 "其实,她命都快保不住了,一点身外之物守着又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来时,穆姑娘托付本世子,说如果婆婆你要嫁妆的话,给你就是,算是圆这婆媳关系一场。"说话时,夜笑离微垂了眼睑,声音黯哑,看得出,他很伤心。 也许,他并非真的喜欢穆清瑶,只是同情那苦命的女子罢了…… 在场的人都听得心酸,人心都是肉长的,双方辩论到现在,许多人大致也明白了事情的脉络,那位穆姑娘,着实命苦,听说她是江南首富穆家的嫡长女,在家里怕也是父母亲人的心头肉,掌中宝,象眼珠子似的疼着的吧,谁知竟嫁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家。 在场有女儿的,一个个都抹起眼泪来,看来,嫁女儿不能只看门第,要看家风人品,如北靖侯府这样的人家,还不若个小门小户的清白人家来得正经呢。 夜笑离若要用强,顾氏只须蛮横地一口交定穆清瑶已婚之妇的身份就行,可他走悲情路线,连两旁的衙役都被他煽情得两眼泛红,顾氏若再蛮横,怕是被遭众怒。 如今就此接受穆氏的嫁妆,撤诉,是不是既给这位晋王世子一个面子,又达成了目的呢? 可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不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为了嫁妆而来的么?岂不让人更加看贬北靖侯府? 一时间,顾氏处于两难之中,立在场中半晌没有说话。 场外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有人大声道: "答应世子啊,你还想怎么着,要钱钱也给你了,人家都快被你们害死了,明知你们落井下石,这当口还顾着婆媳之情,你是不是人嘛,心中铁做的么?" "就是,别里子面子都想要,谁不知道你们闹这一场,就是为了嫁妆么?怎么着,还怕别人说你贪财啊,要真是那宽容大义的人家,你口口声声说穆姑娘是你儿媳,怎么不接回府去在她治伤啊,就算治不好,替她料理后事也行啊,怎么只讲好处,该你们侯府担当的责任就不讲了?"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口齿特别伶俐,说出的话如刀子一样,直插顾氏的心脏。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婆婆。打她!"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一团烂菜叶就扔了进来,正好撒在顾氏的头上。 "对,真是要钱不要脸,咱们大锦可是讲究仁义礼教的大国,怎么就出了这样的败类呢?" 有人开了头,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子就象下雨一样往堂中扔,顾氏想躲,那些衙役早就看不惯她,她躲哪,衙役就空出一块地方来,让百姓们扔得方便,扔得准。 顾氏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遭遇,片刻间,头顶身上就挂满烂叶臭蛋液,一身又脏又臭,她又怕又气。大喊救命。 张京云装模作样拍着惊堂木喝止,那些百姓们似乎根本没听见,衙役们也只是做个样子去阻一阻,顾氏是真犯众怒了,没人肯真心帮她。 有激怒的百姓跨过栅栏,冲过来要打她,顾氏真的吓坏了,尖叫:"我撤诉,撤诉还不行么?" 夜笑离手一抬,百姓立即安静下来,冲进来的百姓也立在原地,只是眼睛还死死盯着顾氏。 顾氏心惊胆战地站起来,拂去头上的烂菜叶和蛋汁,战兢兢道:"夜世子,我撤诉,不过,她的嫁妆还是要交要北靖侯府,如果将来她真有不测,侯府也好跟穆家交待。" 夜笑离道:"可想好了?真的撤诉?本世子可没有以势压你。"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撤诉的,与夜世子没有关系。"顾氏连声道。 "我还是不放心,若你过了几日,想不通了,又要来告,或者说,公孙昊兄心中还存有气恨,亲自来告怎么办?"夜笑离却似乎并不同意的样子。 "不告了,不告了,世子爷若是不信,你签下嫁妆归属权,侯府写下休书就是,如此,侯府再没有告她的缘骨了。"顾氏想了想道。 "休书自然不好,还是签解除婚约的契书吧。"夜笑离说罢,看了张京云的师爷一眼,师爷很有眼力介道:"正好张大人做个中间人,夫人若不嫌弃,在下愿意代笔。" 不多时,顾氏拿到夜笑离亲笔写下的嫁妆转让说明,而夜笑离则将公孙昊与穆清瑶之间解除婚姻关系的契书拿到手。 顾氏撤诉,一桩案子算是就此了结。 顾氏一身又脏又臭,急着回府。 夜笑离也不为难她,浅笑晏晏地看着她离开。 公堂一散,柳条胡同的小巷里,顾长清正按人头发银子,方才在公堂外义愤填膺的百姓全是他请去的,一人五钱银子。 小老百姓有时候十天半月也未必赚得了五钱银子,这可不是笔小收入,自然高兴。 也有不好意思的:"……倒不全是为了钱,那北靖侯府也着实可恶,做事下作得很。" 顾长清道:"既是请了你们,酬劳自是要给的,大家若觉得侯府可恶,穆姑娘可怜,就多多替她正正名声吧,一个女儿家家,自千里之外的江南孤身嫁入京城,得不到夫君的疼爱,公婆的怜惜,反而一再遭受凌虐,最可恨的是,还要遭受恶人的污蔑。稍有些良心的,都会帮肋她对不对。" "小哥放心,我们必定会为穆姑娘正名的,再有人说穆姑娘的不是,我们肯定跟他们没完。" 顾长清这才满意地走了。 顾氏回到府里,洗漱一番后,人就躺下了,她本就旧病未愈,再一受吓,又病倒了。 只派人送了个信给公孙昊。 得知穆清瑶彻底与自己了结了婚姻关系,公孙昊半晌没有说话,看着窗外那株三年前穆清瑶亲手种下的海棠发呆。 还记得新婚之夜时,他不情不愿地挑开她的红盖头。 她娇羞无限幸福又满足的样子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甩也甩不走,挥也挥不散。 当他扔下称杆,甩袖离开时,她惊愕,痛苦的样子也如深刻在石面上的印痕,磨也磨不去。 "清瑶,我们两个,从此两不相干了吗?"垂下头,将脸埋进掌心中,公孙昊喃喃念着,明明一直就很烦她,讨厌她的,可是,为什么真失去了,心却象被挖了个洞一样的空,痛! 一个念头强烈地蹦了出来,不行,要去见见她,或许,今生就是最后一面了。 "庆祥,庆祥!"公孙昊大声喊。 丫环慌慌张张进来:"爷,可是有事?" "庆祥呢?" "到前院去了,奴婢还以为爷派他出去办事。" "臭小子,又愉懒了吧。等他回来,看爷不收拾他。"公孙昊恼火地骂着,心里却无端地不安起来,药快用完了,又到了进货的日子,庆祥会不会…… 再也躺不住,一个挺跃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走进书房。 方才还躺在床上伤痛难忍的样子,瞬间就活动自如,若是穆清瑶看见,定会眼珠子都掉下来。 书房里,有间密室,正是公孙昊平日练功的地方。 身上这点伤算什么,他的擎天神功已经练到第四层,只要吐纳几个时辰,皮肉伤就会不治自愈。 密室里,公孙昊正在练功,他将一粒黑色药丸吞入腹内,再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上身,然后,结了个法式,盘腿坐下,时间仿佛静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顶上开始冒出白色的气雾,皮肤开始发亮,渐渐的,气雾越来越浓,皮肤也越来越亮,亮得透明起来,时间一长,几近可以看见肤下的血管肌理。 背后的棒伤以可以看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一条黑色的线,自右腕处沿着臂膀缓缓上爬,慢慢地,注入心脏。 约么两个时辰过后,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体疲倦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爷,贺小姐来了。"公孙昊从密室里出来不久,庆祥来禀道。 公孙昊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从内室走出来,贺雪落正凝目看着庆祥,庆祥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告退离开。 "昊哥哥,伤可好了些?"贺雪落自庆祥身上收回目光,关切地说道,不过一天时间,贺雪落脸上的伤就好了个七八,不得不说,贺家的伤药确实神奇。 "还好。"公孙昊依然很疲累,扶着椅子坐下。 "听说夫人去了顺天府,将穆清瑶的嫁妆要回来了?"贺雪落有点兴奋道。 她的消息还真快。 清瑶身上的伤,是她的杰作吧,刑部是贺相的地盘,她去说句话,和圣旨差不多,她就那么恨清瑶么? 记得当初,清瑶明知自己心里喜欢的是她,每次她来,还是客客气气,从不嫉恨…… 怎么又想起清瑶了,她或者,活不过明天,就算能救活,也是个废人,而且,婚约解除了,自己再不是她的谁。 不知为什么,看到眼前这张温柔的脸上那抹兴奋,公孙昊的心里就象扎了根刺一样难受,神情淡淡的:"是啊,娘亲自去的。对了,雪落,你有事吗?我很累。" 比起以往温柔讨好的态度,今天的公孙昊很冷淡,而且,自己脸上的伤不算好了个七八,也还是有印痕的,他竟不闻不问,是没看出来么?这让贺雪落很不舒服: "怎么拉,昊哥哥,你不高兴吗?我知道你有伤,特地拿了治伤的药来,爹说是大秦国来的,治伤效果很好。" 贺雪落说着起身,向公孙昊依去。 公孙昊心里有事,接过药拍了拍她的手道:"没有不高兴,着实是累了,有些困,替我多谢相爷,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这是在赶人了,贺雪落心中越发有气,先前在宫里好生凶险,幸亏爹爹睿智,否则怕是要被太后娘娘治罪,本想来这里得到些安慰,没料到,公孙昊如此冷淡。 起身就走,却想起一事:"昊哥哥,你打算将庆祥怎么办?" "庆祥?庆祥怎么了?"公孙昊愕然道。 "你可知道,夫人将穆清瑶告上顺天府,是谁做了穆清瑶的代理状师?" "谁?" "晋王世子夜笑离!"贺雪落道:"这位世子虽说一直病怏怏的,但一直深得太后娘娘的疼爱,皇上又对他有几分愧意,所以,他的能量是很大的,昊哥哥最好不要忽视他。" 就是与清瑶手牵手的男人吗? 他就是清瑶现在心仪的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不愿意承认,那个男子优雅高贵,沉静从容,无论人才相貌,哪里都不比自己逊色,更该死的是,他还是一品亲王世子,太后娘娘最宠的嫡孙,身份地位不知比自己高到哪里去了,虽然自己也有雪落,可是,如果这个男人不这么优秀,身份再普通一点,或许,自己的心里也会好过一点。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公孙昊有点不耐烦了。 "昊哥哥是笨蛋吗?你纵马踢了晋王世子,皇上只是打了你三十板子就放过你了,当真是因为皇上舍不得你这个人才吗? 是因为那封休书! 穆清瑶那种低贱的身份,你北靖侯府都看不起,皇家又怎么看得上,但晋王世子素来有主见,皇上也未必能左右他,而太后又溺爱他,如果他非要娶,皇上都不能阻止,皇家怎么能容忍有个商家女儿当媳妇?自然是借那封休书惩治穆清瑶啦。 而穆清瑶也因此进了刑部,被打成了半死人,晋王世子好不容易有了意中人,这个人却可能命不久矣,你说他会不会报复? 如果我是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洗清穆清瑶的欺君之罪。 他要找证据来对付你的话,首先会找谁?" 公孙昊听得手汗如浆,一时没注意她讥嘲的语气:"你是说,庆祥?" "不错,休书是你让庆祥代笔的,又是庆祥亲手送给穆清瑶的,而休书上,还盖有你的私章,不然,穆清瑶也不会轻易上当。 当时皇上只顾着验笔迹,并没有查印,如果这件事再翻出来,私章肯定会成为你的把柄,如果没有了庆祥,就一切死无对证了,夜笑离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你不何。"贺雪落道。 "可是庆祥他,自小就跟着我……" "昊哥哥,成大事者,总有牺牲,你太过心慈手软可不好,再说了,他不过就是个奴才。"贺雪落眼里滑过一丝狠戾道。 屋外,庆祥脸色发白,轻手轻脚地往屋侧挪,他知道公孙昊太多秘密了,上一次麒麟散的事,爷的眼神就不对。 但还是晚了。 "庆祥!"是公孙昊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 庆祥拔腿就跑。 公孙昊连唤几声也不见庆祥进来,疑窦顿时,贺雪落率先追了出去,几颗铁棘子连发,射向庆祥。 庆祥身手灵活地躲过,跑得更快了。 公孙昊如箭一样射出,长臂凌空抓向庆祥。 世子爷的真实武功,别人不清楚,庆祥最清楚,他真的亲自下手了,庆祥苦笑了声,心知难逃活命,正提了气做最后的挣扎,突然,一条黑色纤影自头顶跃下,替他挡住了公孙昊。 公孙昊待再出手时,黑影迎面连发几支袖镖,他不得不先躲过致命一击,与此同时,也攻向对方。 对方随手一洒,鼻间闻到股恶臭,比他落入粪坑时还恶心,忍不住,先掩了口鼻,再睁开眼时,庆祥与那人已然不知去向。 等臭味散尽,贺雪落气急败坏道:"昊哥哥,你该早就解决了庆祥的,如今他知道你要杀他灭口,肯定什么都会往外说,现下该怎么办?" "除了晋王府,我看没有谁会救庆祥。"公孙昊也很恼火。 "可我瞧方才那人的身形,怎么看都是个女子,没听说晋王府侍卫里有女的啊。"贺雪落若有所思道。 公孙昊也这种感觉,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那双眼睛清澈灵动,看他时,满是冷漠与不屑,太熟悉了,可那个人,不是已经命在旦夕了吗? 就算能救活,不是早就残废了么? 不可能是她。 "她并不与你正面交手,总是避开你的锋芒,使的也是暗器与药米分……可见,她的内力要逊你多多,是谁呢?莫非穆清瑶并没有受伤?不可能,我在宫中亲眼所见,那身伤,绝对是真的,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贺雪落喃喃道。 会是她么? "我去晋王府一趟。"公孙昊突然开口道。 贺雪落怔住:"昊哥哥……" "你先回去吧,我只当是去瞧瞧她,到底曾经是我的妻子,三年夫妻情份,我见她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公孙昊说罢,抬脚就走。 贺雪落心里就象压了块重石一样难受。 不是说,从来不拿正眼瞧那个贱女人的么? 到底还是惦记她,要不然,昨儿个也不会那么生气,冲动地对晋王世子也敢下手了。 庆祥死里逃生,落地时,人已到了一间小院落里。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庆祥拜倒在地。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 "少奶奶!"庆祥惊出一身汗来:"奴才该死,奴才助纣为虐,害了您。" "我救你第二次了,庆祥。"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庆祥道。 "是,奴才明白。少奶奶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奴才万死不辞。"庆祥道。 心里却在打鼓,不是说,少奶奶在刑部受刑过重,早就奄奄一息了么?怎么还这般生龙活虎,哪里有半点伤病的样子? "未来娘子,你怎么总不听劝。"夜笑离自屋里走出,一脸无奈地看着穆清瑶道。 "我的嫁妆岂能便宜了公孙昊这个人渣,一纹也不许他用。"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娘子啊,你就是性急,慢慢来嘛,为夫的肯定一纹不少的帮你讨回来啊。"夜笑离苦着脸,就没见过这么刚强性急的,他的计划正要实施,这位就耐不住,洗去一身妆容,偷偷去劫了庆祥来,不过,还幸亏她去的及时,否则庆祥被灭口了。 "别叫我娘子,一天没成亲,就不许你这样叫。"穆清瑶似乎有点烦他的样子,没好气道。 "婚书都签了,你不承认也没用,对了,庆祥,明儿本世子就要去顺天府,你可要为你的救命恩人作死证哦。"看穆清瑶瞪眼,夜笑离立即扯开话题。 上堂作证,指认少爷? 庆祥迟疑了。 "可是有为难之处?你方才亲口说,万死不辞的。"夜笑离仍然笑得春风拂面。 "不是,奴才不是不愿意作证,只是,家中老娘妹妹都还在侯府,只怕……"庆祥边说,眼圈就红了。 庆祥是孝子,这点穆清瑶清楚。 "算了,他不愿意公然作证,不要免强他。" "可是娘子,这可是一次置公孙昊与死地的绝佳机会,他不是在圣驾面前告你欺君吗?只要证明休书其实是他伪造的,犯下欺君大罪的就是他,咱们这位皇帝老爷子,最讨厌的是别人骗他,连带着北靖侯府也要遭殃。"夜笑离劝道。 整个北靖侯府么? 害她的只有那么两三个,很多人是无辜的,还有,北靖侯虽然糊涂,却是唯一一个疼她的长辈,还有陈妈那些人,履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些仆役是最无辜的,她要报仇,但不想用无辜者的鲜血洗涤心中的仇恨。 "我暂时只想拿回嫁妆,至于报复公孙昊,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来吧,我喜欢温水煮活青蛙,让他一点一点失望,最在意的慢慢失去,乃至绝望,这样的报复比起让北靖侯府满门抄斩来,更有趣。" 明明就是心软,非要把自己说得好象有多恶毒一样。 "好,那娘子说,该怎么处置这个奴才?放了他?" "当然不是,好生看管着就行了。"穆清瑶道。 "那岂不是没发挥他的作用?不如送走吧。"夜笑离故意扬了眉道。 明明最是慧心兰质,偏要故意逗自己,穆清瑶又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去。 夜笑离好生无趣地摸了摸鼻子道:"长清,找个房间让庆祥住着。" 顾长清拉起庆祥,却还是不忘点了他的穴道,好不容易抓来的人证,两个主子放得了心,他可不放心,万一跑路了怎么办? "爷,真不将他拿到堂前作证么?"顾长清心有不甘。 "只需让他几日不露面,他的主子自会着急上火,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家世子妃知道该怎么处置。"夜笑离很无奈,如自己这样聪慧睿智的主子,为什么偏有长清这样笨蛋跟班呢? 话音未落,暗卫来报:"世子爷,公孙昊去了王府。" "娘子,生意上门啦。"夜笑离兴奋的奔进屋里。 "说了不许你再叫我娘子。"穆清瑶声寒如冰。 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双眸可怜巴巴地盯着扼住喉咙的纤手: "娘子,人的喉咙是最脆弱的地方,你……你小心着些,为夫的害怕……啊,痛,好痛,谋杀亲夫啊……" "说了我们还未成亲,不许再娘子娘子的叫。"实在气不过了,才对他动手,也知这人真要反抗,自己这只手早废了。 "好,不叫了。"他难得听话的点头,清润的眸子里写满委屈。 穆清瑶放开手。 他小声嘟嚷:"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他,知道他要来,就跟我撇清关系……" "那种渣男,有什么值得我记住的?"她难得的解释,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那还是叫你娘子可好?"他立即笑颜晏晏。 "不行。" "你还是想着他。"他又委屈了,俊眸隐隐发红。 "你真烦人。"她转身就走。 "娘子——" 公孙昊站在晋王府外,高大的门楼威严贵气,比起靖北侯府来,王府大气多了。 他等了很久,才有个门房过来通报:"世子爷不在府里,要过一会才回来,不知公子是否要等?" "听说,有位穆姑娘住在府上,我是……他的丈夫,想前去探望,劳烦小哥替我引路。"没想到夜笑离竟然不在,公孙昊心中暗喜,想见穆清瑶的念头越发浓烈。 "你是说,那个半死人?"门房道。 "她……她真的伤得很重?"半死人三个字让公孙昊的心头一颤,心尖儿象被戳出血了一样。 "你是她的丈夫?"门房斜了眼睃他。 "以前……是的。"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好象不能再以丈夫自居。 "听说就是你害的,还来看她做什么?她活不了多久了,见着你肯定气。"门房很粗鲁将他往外推。 "公孙公子是吧,我家世子爷有请。"顾长清适时出来,冷冷地看着公孙昊道。 精致的小院落里,男子一身素衣安静地坐在一片海棠花中,风吹得花枝摇曳,更衬得他若静莲优雅干净,出尘脱俗。 前次只是匆匆一眼,没看得清,远远望去,对方天然的贵气无端让他生出几分自惭形晦来。 清瑶若真能得这样的男子青眼,肯定要比跟着自己强。 可是,她好象没那个福气了。 心猛地揪痛了一下,脚步略显沉重:"见过世子。" 比起前日气势汹汹,此时老实多了,夜笑离眉眼未抬,淡淡道:"公孙大人棒伤好了?" 公孙昊心头一震,自己好象表现得太自如了些,摩天功是邪功,为正道所不耻,让人发现可不好。 "多谢世子关心,死不了。"公孙昊的语气也淡淡的。 "那就不为难你,站着说话吧。"夜笑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 他们分属同辈,又同为世子,只是爵位品极不同,上门拜访便是客,夜笑离却让他站着说话,分明就是作践他。 但人家一副体贴他背后有伤的语气,这口气,他就只能往肚里吞,何况还有求于人。 "我想见见清瑶。"伤势确实未痊愈,站着还隐隐作痛,便直接了当道。 "清瑶?你是说本世子的娘子?她的闺名也是你这个外男随便叫的吗?"夜笑离也不见动怒,温润的眉眼里却拧着一股凛冽的冰寒。 还没成亲就叫她娘子?凭什么?心里窝着一团火,象要将他烧着一样。 "不管如何,我曾经是她的丈夫,她如今伤……" "怎么?后悔了?"夜笑离截口道。 后悔?是不是后悔不知道,只知道,听见别的男人称她为娘子会生气,会恼火,会……嫉妒。 "如果你只是想见她一面,那你请回吧,她不想见你。"夜笑离敏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后悔了,而且,很后悔。 早就料到,她不会想见自己,可就是奢望着,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一想到这个,心就酸涩难忍。 可是见了又如何?说是只剩一口气了,她如今肯定恨他,保不齐,一激动那口气就会没了…… 一时间,整个人象钉在原地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夜笑眸抬眸斜睨他,一副你怎么还杵在这里的神情。 公孙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情形真象夜笑离的跟班下人。 "夜世子,你是不是……抓了庆祥?"好半晌才鼓足勇气道。 "是啊,抓了。"夜笑离淡淡地回答。 他如此直率地承认,让公孙昊怔了怔。 "你……有什么条件?"人家坦率,他也不好再绕弯子,但愿庆祥还没有供出麒麟散的事。 "条件?公孙大人有值得拿出来谈的条件么?明日大理寺见吧。"夜笑离说着起身,顾长清立即作出送客的样子。 ☆、第五十六章:虐渣男渣女 大理寺! 夜笑离是要告他,只要以穆姑娘的身份状告,光欺君之罪这一条,就有可能会惹来满面灾祸,公孙昊惊出一身冷汗。 猛地跨前一步拦住:"把庆祥还给我,要什么条件好商量。" "你真要谈条件?"夜笑离冷笑。 "不能去大理寺,夜世子,你我两家素无恩怨,何必闹僵?父亲曾在晋王殿下帐下共事,也算是有袍泽之义,还请世子殿下网开一面,放过庆祥。"虽然很不情愿求这个男人,但情势比人强,公孙昊不得不放下架子。 "公孙世子是在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夜笑离冷讥道。 知道他在骂自己无情无义,公孙昊脸一红,心中窝的那团火便有点压也压不住,这位也不知哪只眼睛出了问题,凭他的身份地位,怎么会看上穆清瑶这个成过亲的商家女? 如果不是他凭空介入,自己与穆清瑶之间又如何会闹成这番模样? 当初既便冤她,辱她,甚至赶出府去,也没人会多管闲事,事后还不是乖乖回府了。 "夜世子,恕在下直言,在下与穆清瑶之间的事,由不得世子置喙,就算在下与她解除了婚约,她也是我的前妻,不可能说断就断,你抓庆祥无非是想替她出气,可你的所作所为,未必就依了她的意愿,你不觉得是在多管闲事吗?" "我就是在多管闲事又如何?"夜笑离高抬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公孙昊道。 "你……不过是个弃妇,又是低贱的商家女,夜兄堂堂晋王世子,何必为她与北靖侯府生隙,值当么?"公孙昊气得五佛升天,却知道,这位爷有资格狂,他要管闲事,自己也奈他不何,只好放软了态度劝道。 "北靖侯府?"夜笑离漂亮的眉眼微挑,好笑道:"北靖侯府是什么东西?在本世子眼里,连我娘子的一个指甲盖也比不上,对了,你知道吗?前儿个在刑部大牢,她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全被生生拔去了,你说,本世子该灭了几个北靖侯府才赔得了我家娘子呢?" 十根手指指甲生生被拔了? 公孙昊心头一滞,眼里滑过一丝愧意,哑然道:"她……她真伤得这么重?" "贺小姐没跟你说么?我以为,她会很兴奋地向你描述一遍呢。"夜笑离轻蔑地看着他道。 公孙昊眼神一跳,夜笑离怎么会如此熟悉自己与贺雪落之间的关系? "非要闹上公堂么?夜世子不再多考虑考虑?北靖侯府虽比不上晋王府,但到多个朋友多分助力,比多个敌人要好吧,为了穆清瑶,真的非要如此么?"他还是想劝。 "也不是不可以,你也知道,我做这一些,就是为了替娘子出气。"夜笑离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 "世子请说,只要在下能办到,一定在所不辞。"公孙昊道。 夜笑离看着他诡异地一笑,抬脚向前。 公孙昊忙跟上。 雅致的房间里,熏了好闻的龙涎香,丝织的纱帐内,躺着面色苍白的清丽女子,此刻的她,美眸正睁得大大发,盯着帐顶发呆。 "清瑶!"这张脸,他看了三年,却从不知道,再见时,竟然思念如狂,心跳如鼓,一步跨进来,公孙然颤呼出声。 穆清瑶缓缓侧眸,怔了怔,随即露出鄙夷又冷冽的模样。 没有恨,她竟然不恨他了。 是啊,没有爱,哪来的恨。 曾经爱得那么深,那么浓,浓烈得情愿放弃尊严,抛弃一切也要跟着他…… 是他,用冷漠、欺骗、背叛消磨了她的感情,生生将她的爱一点一点扼杀,最后,只剩下冷漠与鄙夷。 "出去!我不想见他。"声音很虚弱,却干脆坚决。 "清瑶,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你如此……"公孙昊不顾一切冲到床边,眼圈泛红。 "夜笑离,你不让他出去,我就出去。"一口气说太多,穆清瑶差点没缓过劲来。 "走吧,人你也见着了,她不想见你。"夜笑离心头一跳道。 "清瑶,你不能原谅我么?我只是想稍加惩罚你一下,真没想真的害你……"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能轻易走,清瑶这么生气,肯定还在怨怪自己,只要自己说几句好话,她会心软的,她从来就不是心肠狠毒之人。 不是真心害?那封假休书不就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么?还偏要在圣上面前揭穿,好个心机深沉的公孙昊,三年好菜好饭好衣小意侍奉,全当对了狗好了。 不对,狗还知道好歹,懂得感恩,他是猪狗不如。 "公孙昊,如果不是本世子抓了你的贴身奴才,你会来看清瑶吗?"夜笑离道。 "当然,她伤得这么重……" "那你们还是重归旧好吧,她现在没了性命之忧,心里想得还是你,不如你们再续前缘,回去好生过日子如何?"夜笑离看似认真道。 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怔住,穆清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公孙昊心头一喜,以为这真是她的想法,颤声道:"清瑶,咱们回去,可好?" "回去是可以,不过,请公孙世子在本世子面前写下一封保证书,人接回去之后,终身不许再休弃于她,不能凌辱虐待她,还要尊重,呵护她,若做不到,本世子将有一千种方法对付你,你可愿意?"夜笑离正色道。 接她回去,雪落怎么办? 公孙昊又犹豫了。 夜笑离便担忧地看向穆清瑶,果然,她的脸色在公孙昊的沉默中越发苍白起来。 眼中滑过一丝戾气,"公孙世子在犹豫什么?还想着贺小姐吗?或者想享齐人之福?" "不是……"公孙昊矢口否认,底气却不足:"我是担心我娘……" "你既不愿,那就走吧,没人强求你,有本世子在,自会护她一世无忧。" "不是,我带她回去,娘那里,我会想法子的,也不会让她再受苦……"眼前这个男人轻易就许她一世,公孙昊心中一阵刺痛,嫉妒感再次涌来,忙道。 "既然如此,那你着人带她走吧,庆祥也还给你,只要你待她好,本世子绝不为难你。"夜笑离侧了侧身,深深看穆清瑶一眼道。 公孙昊大喜,如此最好,向前几步,想要抱起穆清瑶,夜笑离不紧不慢道:"你小心些,清瑶的双腿已残,本世子虽然用了不少好药,但还是无用,她怕是今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公孙手的手就呆在了半空中,半晌一动未动。 残了,真的残了,以后再也不能起身服侍他了,也看不到她跳奇妙的舞蹈了,这样的她,带回去会是累赘,娘肯定会不同意,自己可是堂堂北靖侯世子,她身份低下也就算了,如果还是个残废,将来自己在同伴同僚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公孙世子,公孙世子?"夜笑离连提醒两声,公孙昊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人要带回去么?本世子可是说话算话之人,她的残废也是因你所致,若你嫌弃,将来哪怕她受丁点儿委屈,本世子也决不会轻饶,庆祥所供之事,相信不管何时上奏朝庭,于你北靖侯府都不轻松,你可想好了?"夜笑离道。 "那个……其实,婚约是世子你与家母一道解除的,想要恢复只怕难……"公孙昊吱吱唔唔,思考着要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夜笑离既肯放了庆祥,又能不带走穆清瑶。 "夜笑离,赶他出去,本姑娘就算全瘫了,这辈子也不会再跟这个人渣过。"穆清瑶终于冷冷地开口。 夜笑离听得眉开眼笑,整个人如沐春风,"请吧,就算你现在态度坚决地想接她回去,本世子也舍不得了,明儿大理寺见。" 又是大理寺,怎么说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不,夜世子,不能去大理寺,不是才说好了把庆祥还给在下么?"公孙昊央求道。 "不去也行,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再说。"夜笑离道。 "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条,跪下给我家娘子磕头认错,你折磨她三年,临到最后还毁了她,这点不为过吧。"夜笑离道。 给穆清瑶下跪磕头认错? 他在她面前高高在上,止高气扬了三年,如今却要放下他高傲的头,给她下跪认错? 公孙昊拉不下这个面子。 "连这点也做不到,还是大理寺见吧。"夜笑离不耐烦的挥手。 "认错,我认错就是。"只是丢个面子,她连双腿都残废了,认个错又算什么。 说罢,他真的跪在庆前,向穆清瑶连磕三个响头:"清瑶,这三个头当是还你三年来对我的恩情,是我公孙昊对不住你,来世,咱们若再有缘,我决不会如以前那般待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属于原身的情感铺天盖地而来,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个灵魂压也压不住,一直不甘心离开,莫非就是为了这个道歉么? 三年的夫妻之情,自少女时便生起的爱恋,通通在这声道歉里冰融成水,流逝,这是她应得的,受了那么多苦楚,换来这一声道歉,聊胜于无吧。 穆清瑶没有控制,任由眼泪无声流下,知道这是原身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就让这个身体再由她控制一回,宣泄一回吧,以后,就会原原本本属于自己的了。 她的眼泪,却让屋中的两个男人心情迥异,公孙昊心情复杂,又喜又酸,喜的是,清瑶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伤心地哭,酸的是,今天过后,两人便真成陌路,从此两不相干,而她,将为成为别的男人的妻。 夜笑离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儿,目光幽暗中,又带着浓浓地疼惜,拿起帕子,缓缓走近她:"不是说过,不许你再为男人哭么?怎的不听话?" "只这一回,不会再有下次。"穆清瑶抽咽着说道。 "好,说话算数。"边给她轻轻拭泪,他语气认真地说道。 同是男人,公孙昊自问从没对女孩子如此体贴过,皱了皱眉,心里又酸得纠成一团。 "第二个条件,把清瑶的嫁妆还来,你该知道,顾夫人在顺天府是以何种罪名将清瑶告了的,如今有了庆祥的证词,你说顾夫人该当何罪?"夜笑离道。 顾氏以穆清瑶诈婚,欺诈皇室宗亲,欺君之罪状告穆清瑶,而所有的依据,便是那封假休书,如果休书是公孙昊一手炮制,这个罪名便不成立,顾氏反成了诬告,欺诈。罪名可不轻。 "好,正好契书在下也带来,我奉还就是,再说,我也不想让人说,我用女人的钱。"公孙昊昴头说道,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 那契书原就是夜笑离所写,接过后,便随手撕了,公孙昊眼睛一直盯着那契书,看着它变成碎纸片片撒落,眼里就有几分不舍,北靖侯府的进帐确实不多,以后还要在贵圈中打混,哪哪都要钱啊,没有了穆清瑶的嫁妆,他和宁儿拿什么挥霍? "第三个条件我打个对折吧,是怕清瑶不忍心。"夜笑离拍了拍手,满是趣意地看着公孙昊道。 "什么?"没来由的,公孙昊就感觉不妙,暗暗打了个寒禁。 夜笑离突然将穆清瑶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揭,虽然早就换了身干净衣服,但薄薄的中衣下,那双腿以怪异的形状屈扭着,而自肩以下,都绑着纱布,有些地方还有血迹渗出,可以想见,当初她从刑部被抬出时,身上的伤有多触目惊心,多惨烈。 公孙昊连退了两步才站定,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那具躯体,浑身的肌肉都在发酸,他也是军中之人,也见过不少刑罚,但伤成清瑶这个样子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她……她是怎样忍受过来的,简直是非人的酷刑啊。 "怎么样?很可怖吧。"夜笑离将被子重新盖好,淡淡地对脸色苍白的公孙昊道:"她所受的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所以,本世子心善,打个对折,今天你要从晋王府带走庆祥,那就折断五根手指,拔去五根手指的指甲盖,再打断你一条腿,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什……什么?"公孙昊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连退了几步。 "来人,替公孙公子完成最后的条件。"夜笑离扬声道。 立即有四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闪出,齐齐冲向公孙昊。 "不……不行。"公孙昊脸都吓绿了,他身体还未复元,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逃脱依然很轻松,摩天功他虽只练到了四层,但此魔功比起正道武术来,威力不知要大多少倍,只是,现在他还不能随心所欲控制魔力,不敢乱用,如果用家学招式,对付这四个侍卫还是很吃力的。 "不行?那还有个法子。"夜笑离漫不经心道。 "什么法子?"公孙昊喜出望外,只要还有选择,就还有希望,断一条腿,那他的人生都要毁了去,就算摩天功复元能力强,但谁也不能保证,残了还能再修复好。 他可不想成为残废。 "你该知道,谁才是害清瑶的主谋,又是谁指使人,将清瑶伤成这样,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将贺雪落小姐的十根指甲盖全部拔去……" "不……不行,贺相会杀了我……"公孙昊连连摇头道。 "既然公孙世子如此怜香惜玉,那只好取你的指甲,要不,还是拿你整个靖北侯府来代替?"夜笑离半扬着眉道。 "我……"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慢慢欺近,公孙昊不是逃不脱,但逃了又如何?庆祥呢,还是没讨回去,明天还是要去大理寺,而且,他还给穆清瑶下跪磕头道歉过,还损失了她的嫁妆,太不划算了。 "不就是一只手,一条腿么?清瑶可是双手双脚都残了呢,本世子还是看着你我父亲有袍泽之义的份上才打的对折,不然,她身上有多少道伤,就要在你身上划多少道。" 夜笑离浅笑淡淡,眼神却阴冷刺骨,没有半点笑意,那天,如果不是他提前计划好,清瑶会受多少罪,他可以想象! 公孙昊贺雪落这对狗男女,伤清瑶那么多,不讨回来,怎对得起对她许下的一世的诺言? "拔雪落的指甲吧,她家有好药,你们去拔她的,我决不会说出去。"公孙昊额头大汗淋淋道。 "贺相手可遮天,你当本世子是傻子么?拔她女儿的指甲,不是给王府找麻烦么?当然是你亲自去。这才能显示你悔过的诚意嘛。"夜笑离双臂环胸道。 公孙昊脸色苍白地往外走。 "记得哦,要带指甲来见我,可别又拔了无辜丫环的。"夜笑离幽幽地来了一句,公孙昊身子一震,唯一的后路也被他给堵死了…… 才走到门口,突然颈后一麻,愕然地回过头去,就见顾长清正收回手中的暴雨梨花针。 "你……"公孙昊怒目圆睁,以他的能力,一般暗器很难伤得了他,但暴雨梨花针是暗器之亡,可上百颗针齐发,也可无声无息只发一颗。 "不错,你中毒了,慎刑司秘制的蚀心散,七天之类得不到解药,就会心烂而死,公孙世子,还望你莫要耍花招才好,我家世子爷要的是贺小姐手十指上,如葱一样美丽的指甲。"顾长清阴冷地说道。 北靖侯府槐阴院内,公孙昊离开多时,却不见回来,贺雪落坐立难安,等了半晌,丫环碧珠劝道:"小姐,您的伤还没全好,回去吧,世子爷回来若有消息,会派人送信给您的。" 贺雪落一想也是,正要出门,公孙昊脚步踉跄着回来了。 "昊哥哥,庆祥可带回来了?" 公孙昊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受气了么?"贺雪落见他神情委顿,心中有些发酸,见过姓穆的贱人后,心疼了么? 公孙昊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了?昊哥哥,你说话呀?"贺雪落越发急了,自小便喜欢这个男人,多少皇亲贵戚,贵爵高品向相府提亲,自己都拒了,好在爹爹宠爱,由着自己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他离了婚,成了单身,能名正言顺取自己了,这当口若变了心…… "雪落,你真心喜欢我么?"公孙昊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认真地问道。 "当然,这还用问么?这么多年,我的心,你还没看懂么?"贺雪落微垂了眸,小声回道。 他从没这么直白地问过她,到底是女儿家,自承爱慕还是有些害羞。 "如果我会死,你会不会救我?"公孙昊握紧了她的双手,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夜笑离对你做了什么?可有为难你?"双手被他紧紧握着,贺雪落心中一阵甜蜜,他是个冷清的人,平素虽然待她还算体贴,却很少如此亲热过。 "回答我。"公孙昊执拗地问。 "当然,你我一心,昊哥哥在雪落的心里,比雪落自己还重。"贺雪落娇羞地垂下头去,不敢抬眸与他对视,心口如小鹿乱撞,终于,要修成正果了么? "那我就放心了。"公孙昊松了一口气,抬指一点。 贺雪落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做什么昊哥哥?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 "我中了慎刑司的蚀心散,只有你能救,雪落,谢谢你对我的一片真心,现在就是你表现真情的时候了,会有点疼,不过,我会很小心,很快的,不会疼很久。"公孙昊举起她的双手,双目泛红地盯着看,喃喃道。 "你要做什么?昊哥哥,不可以乱来啊。"贺雪落以为,他是要那个…… 她虽早就愿意把自己交付给他,但这种事情还是洞房花烛之夜再做的好,她还没做好准备…… 何况,在这里么?这个房间是穆贱人呆过的,床是她睡过的,这太委屈自己了,贺雪落心中又期待,又觉得难过,昊哥哥是怎么了?被穆贱人刺激了么?为什么非要那样……才能救命呢?好奇怪,莫非,是中了春药? 正意淫时,左手食指一阵剧痛,没待她垂头,一根白萄般的指甲血淋淋地举在她眼前。 "我说过,不是很痛吧,我会很快的,不会让你太多折磨。"公孙昊狂热地看着那根指甲,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茶碗里,若珍宝一般。 他……他说的很快,不痛,竟然是拔她的指甲盖! 贺雪落痛得快要晕过去,可偏被他制住穴道,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又拿起她的第二根手指,用力拔去。 "啊……"一声惨叫响彻北靖侯府上空,凄厉而绝望。 "公孙昊……你疯了么?"贺雪落气得咬牙切齿,虚弱地骂道。 "雪落,你怎么生气了,不是你自己答应过的么?你不答应,我也不舍得让你受苦啊。"公孙昊一脸惶恐,正举起她第三根手指的手,顿了顿。 "谁……谁答应了?公孙昊,枉我爱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如此待我。"贺雪落满腔意化作仇恨,唇角勾起一抹阴戾的冷笑。 "你怎么出尔反尔呢,你刚才明明说,你我一心,你当然会救我的命的呀。"公孙昊理直气壮地吼道,眼神委屈里还带着愤怒。 "你为什么要拔我的指甲!" "不拔光你的指甲,我就拿不到解药,雪落,亏你还说爱我,你只用直根指甲就能救我一条命,多划算,你竟然也舍不得么?你果然不如清瑶,不如清瑶,清瑶为了我,连命得肯舍去。"公孙昊生气了,这一次下手更加狠,准。 他竟然这个时候拿自己跟穆贱人比,贺雪落又痛又气又恨,当他拔到第八根指甲时,她终于眼前一黑,痛晕过去。 "咦,晕了?晕了也好。免得总尖叫着心烦。"连拔了几根,公孙昊也拔得顺手了,很快将剩下的两个大拇指了并拔了。 然后小心地将贺雪落包到床上,顾不得给她请太医,包起那包指甲,飞身而去。 先前公孙昊一进门,便趁贺雪落不备,制住了碧珠的穴道,方才的一幕,碧珠全看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敢出声,生怕公孙昊会连着她的指甲也一并拔了去,等他一走,她的穴道也冲开,冲过去摇贺雪落: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贺雪落被她摇醒,十指连心,痛彻心肺,比手指更痛的是心魂,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如此待她,简直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快……快着人来,抬……抬我回府。"贺雪落虚弱地吩咐。 碧珠刚出门,一阵飓风将她卷了回来,只来得见影子闪过,回过头时,床上的加雪落已经没了人影。 碧珠大叫:"小姐,小姐……" 一颗暗器打中了她的穴道,碧珠再次动弹不得。 远远传来公孙昊的声音:"……带她作个证,很快送回相府。" 作证?作什么证? 贺雪落被公孙昊象麻布袋一个搭在肩上,随着他的身形起落,腹部顶得快要吐出来。 作什么证?送她去给穆清瑶看吗?证明他拔的,的的确确是她贺雪落的手指,不是哪个丫环乞丐的,还真诚心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凄凉,爱了那么久,执着了那么多年,得到的就是生生拔掉十根指甲么? 晋王府小院里,夜笑离端了一碗乌鸡参汤,正拿着汤匙往穆清瑶唇边送。 "不喝,说了我不喜欢吃鸡,一口的鸡屎味。"某女很不耐烦地偏过头去。 "胡说,小心春婶听见了生气,她的厨艺就是御膳房的大厨也未必能比得上。"夜笑离无奈地将汤匙又往前递了递。 "手艺再好也是你家厨子,与我何干,说了不喝,你怎么这么婆妈。"俏脸皱得象包子,穆清瑶往里躲进一尺,只想避开这个哆嗦男人。 "又胡说,你是我娘子,分什么你我,来,乖啦,你的流血太多,要补补才行,里面放了当归党参啦。"他象哄孩子一样,怕她烫,吹了吹才往前送。 穆清瑶嘴叨,挑食,尤其怕中药,但这几天在晋王府,这位堂堂世子爷什么正经事也不干,最热衷的就是往她肚子里填各种补药,吃得她连汗都冒着中药味。 一开始,她是抵死不从的。 但这个男人太难缠,各种诱哄,威逼,后来竟是撒娇耍赖全用上了,总之不管她有多冷厉,凶悍,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乖乖地喝下。 "快喝吧,一会若鸿要来了。" 穆清瑶一听言若鸿的名字,就如同见了鬼一样,一把夺过夜笑离手中的碗,扔了汤匙,眼一闭,咕嘟咕嘟几口便喝干,亮了碗底:"可以了吧,你能不能不让那个怪物来啊。" "不行,你方才出恭,把妆容都毁了,只有若鸿才化得象。"夜笑离断然道。 "我盖被子,别人也瞧不见……对了,言若鸿自个没家么?天天溺在晋王府,象只花蝴蝶一样,你也不觉得烦。"穆清瑶道。 夜笑离接过碗:"阿鸿自小就没了爹,算是在王府长大的,清瑶,以后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他从没如此郑重地嘱咐过她,不由得怔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回道:"好。" 每个人都有故事,言若鸿成天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但每每谈到他的身世时,王府人便有点讳莫高深的样子,而夜笑离更是护他护得比自家亲妹妹还要严实,仿佛他就是个玻璃杯,轻轻一碰就会碎一样。 偏那人是个怪物,又以捉弄她为乐,天不怕地不怕的穆清瑶,见到言若鸿就头痛。 那位人还没来,穆清瑶就精神高度紧张着,谁知他一会又会用什么法子捉弄自己。 但等了约么半个时辰,也不见言若鸿来,而某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一点也没有有事要办的迹象,穆清瑶终于忍不住问:"言若鸿呢?" 夜笑离挑眉:"娘子很想他?" 鬼才想他! "不是你说他就要来么?"穆清瑶道。 "是啊,他去了暮山,明天就会来。"夜笑离面不改色道。 我去,明天来你不早说,害人家一直紧张了半个时辰。 知道上了某人的当,双目喷火地瞪他。 他眉眼不抬,只是优雅地换了个坐姿,先前是侧脸对着她,现在正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娘子,为夫的正脸更英俊。" 穆清瑶绝倒!好吧,该死的,她认输,既没他脸皮厚,又没他腹黑。 "世子爷,公孙昊来了。"顾长清进来禀道。 "他倒是快。"起身帮床上的这位掖了掖被子,重新回到坐位时,公孙昊背着贺雪落进来了。 一身血迹斑斑,让穆清瑶眉头一跳,莫非他还真拔了贺雪落的指甲盖? 再看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贺大小姐,那双手果然一直在颤抖着,十指血肉模糊,受伤后并没有包扎,还在滴血。 贺雪落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痛得几近晕厥,比起往日的止高气扬来,此时的她,如一片打了霜的枯叶,随时会调零一样。 她是真爱公孙昊的,嫁进侯府三年,贺雪落对公孙昊的情,穆清瑶看得清清楚楚,感受最深。 可是真爱又如何? 公孙昊这样的人渣,爱的只有自己,就算贺雪落是皇帝的女儿,在他自己的安危面前,他也会出卖,利用,一文不值。 活该,当初,正是贺雪落让自己受尽公孙昊的冷落与凌辱,如今,同样的遭遇落在她的头上,老天真是有眼啊,让自己亲眼见到这一幕,果然,让渣男来虐她是最让人痛快的事啊。 心中太畅快,唇角忍不住就向上翘,自重生以来,她很少笑,总是冷冷清清,面若冰霜,如今只是浅笑,顿时如春花初绽,眼波流转间,竟是风情万种。 这样的穆清瑶让贺雪落更气,一见她,便如死敌碰面,怒火万丈。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拾缀他的。"贺雪落咬牙切齿道。 "贺小姐手伤的也不是很严重嘛。"夜笑离先前坐着,眉眼不抬,听了此言,放下书,眼神淡淡地投向贺雪落。 先前在宫里,这个人也是这般淡淡地看着自己,然后,自己便象中邪了一样,拼命掌嘴,打了自己不下一百个耳光,到现在,脸还火辣辣地痛。 虽然拿不到证据,也没见他如何动手,可再触及这样的眼神,贺雪落还是心中一阵发寒。 不由得瑟缩着退了一步。 "看见了吧,我实实在在拔的是雪落的手指甲,快把解药给我。"贺雪落正紧张之时,公孙昊抢向前一步道。 "什么解药?"夜笑离一脸无辜地问。 "蚀心散啊。"公孙昊急道,若非为了蚀心散,他也不会这么急巴巴不顾一切地拔了雪落的指甲。 "没听说过,公孙兄中了这种毒?"夜笑离一脸莫明道。 "明明就是你给我下的,现在我依你们的要求做到了,怎么又反悔,说话不算数么?"公孙昊急了,脸红脖子粗的。 "胡说,王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谁又让你去拔贺小姐指甲了,公孙兄,你是魔怔了么?说了清瑶不会再跟你回去,你就是要表决心,也不该拿贺姑娘出气啊。"夜笑离皱眉道。 听闻此言,贺雪落横眉怒视公孙昊,如果在平素,夜笑离的话她也许会怀疑真实性,但现在,她已经恨透了公孙昊,也对他失望透了,只须轻轻撩拨,就信了个十成十。 "公孙昊,你好…… 东西果然是抢着才香,才好,以前她是你的妻时,你不闻不问三年,虐她三年,如今人家有了更好的,你就巴巴地想求回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这辈子,穆清瑶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是,雪落,我不是要接她回去……"公孙昊连忙解释。 "原来你在我跟前磕头认错全是假装的么?你还把嫁妆也还给我了。"穆清瑶眼圈泛红,直直地看着公孙昊道。 "我……不是,清瑶……不对,雪落,我没有。"公孙昊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既希望清瑶不要伤心,又不想贺雪落误会。 "畜牲!"贺雪落气急了,不顾手指疼痛,一巴掌甩去。 公孙昊俊逸白晰的脸颊上,立即多了个血手印。 "夜世子,别开玩笑了,解药给我吧。"他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越描越黑,两个曾经深爱自己的女人,都会恨透自己。 "你有哪里不适吗?如果中毒,身体该有反应吧。"夜笑离无奈道。 公孙昊立即试了试气息,暗中将自己的小周天运行了一遍,还真没有凝滞感,莫非,真的没有中毒?可当时后颈处真的一麻呀。 "慎刑司素来不许用毒药施刑,又哪来的蚀心散,你这个自私的蠢货……"贺雪落又气又失望,知道他是中了夜笑离的道了,这点子把戏竟然也没看出来,还真不是一点二点的蠢,自己怎么就会迷上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蠢男人! 公孙昊懵了,身形晃了两晃才站稳。 "呀,贺小姐,很疼吧?还是快些回去上药的好,有什么事,贺相会替你作主,千万要相信贺相,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替你出气的。"夜笑离一片关切地说道。 贺雪落听得心头一跳,夜笑离这个时候抬父亲出来,分明就是刺激公孙昊…… 果然,公孙昊如梦初醒,眼神狂戾地看向她。 贺雪落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公孙昊狞笑一声,一把拦腰将她抱起,纵身跃走。 贺雪落被公孙昊抱着一路狂奔,钻入北靖侯府一处别院,公孙昊一脚踹开门,将她往床上一掼。 "你要做什么?"贺雪落穴道仍未解开,不能动弹,看着近乎疯狂的公孙昊,由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眼圈泛红道。 "别怪我,雪落,我也是没法子了,贺相权倾朝野,势力太过强大,今天我这般对你,让他知道了,我死是小,整个北靖侯府都会遭殃,怪只怪,你有个阴狠毒辣无人敢触犯的爹。"公孙昊眼里滑过一丝愧意,"哧啦"一声,撕开贺雪落的胸衣。 "不,不要,我保证……保证不告诉爹爹,这不是你的错,是别人逼你的,我不怪你……"贺雪少彻底吓傻了,绝望地央求。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么?贺相养出来的女儿会是心胸宽容之辈?你已恨死我了,雪落,只有你变成我的人,我才能自救,别怪我……"公孙昊说着,两手不停,顿时,屋子里,零碎的布料乱飞。 "不要,不要啊,我求求你了,昊哥哥,求求你……" "放心,我会很小心,很温柔的,不会很疼……" 同样的话,一个时辰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贺雪落心中甜如饮蜜,而现在,听在耳朵里如同魔鬼之音,对,这个男人就是个魔鬼,是个畜牲,什么都干得出来,怎么会……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渣,怎么会为了这种人费尽心力去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贺雪落恨,恨得快咬碎一口贝齿,枉她一身武功,此时却象最柔弱无用的普通妇人一般,任这个男人在身上施为。 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的摩天功不是已到第四层吗?不宜破身啊,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使功力大涨……" 公孙昊果然顿住:"你怎么知道我练了摩天功?" 贺雪落眼里滑过惧意,硬着头皮道:"我……我太过关心你,你的一举一动我自是……自会小心在意。" "摩天功乃贺相发下的禁令,你竟知道我在练,莫非……" "不会,我绝对不会让爹爹知道的,你看,你练了三年,我也从没有透露过半句不是?"看他的眼神越发凶狠,贺雪落忙道。 "既便破身又如何?多吃点麒麟散就是,今日若放过你,明日我便无葬之地,何况,你还知道我练了摩天功。"公孙昊也不傻,以前她不说破,是因为太过在意他,如今她对自己只有恨,又岂会不揭发? 手下这具身体玲珑有致,雪肤如白锦,诱人之致,他虽禁欲多年,于这种事并不热衷,但到底青春年少的正常男子,怎抵得处如此赤白的诱惑,眼神一滞,履身上去。 "你说,他把贺雪落掳到这里做什么?"院墙外,穆清瑶倚在高大的香樟树上问道。 "你很想知道?"夜笑离虚弱地半倚在她身上,懒懒的如无骨之人一般。 穆清瑶侧目,一副看傻子一样看着,眼里写着,这不用问吗?我好奇。 "那进去看看如何?"夜笑离唇角微微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你……真的没武功?"垂头看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路追踪过来,这个男人一直象布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她严重怀疑,他是在偷懒。 "娘子啊,为夫身体羸弱,你看不出来么?走几步路就会喘……"话未说完,就开始咳。 说得好象她没见过他动武时一样。 明知戳穿,他也会抵死不认,穆清瑶无奈地白他一眼,带着他一起,纵身跃上院墙头。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破天空,穆晴瑶心头一震,公孙昊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要杀贺雪落灭口? "不会杀的,他没那个胆子。"身旁某人似乎看懂她的心意,摇头道。 "那……" "再听听就知道了。"对于暗中听人家墙角之事,夜世子半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紧接着,啪啪声响,夹杂着男人的粗喘,女人隐忍的生吟,穆清瑶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终于明白过来,俏脸大红,回头就瞪某人一眼。 却触到某个清雅出尘男子羞郝而晕红的俊脸,顿时心情大好,丫丫的,明明就比她还害羞,还偏要来听人家洞房,心里真变态。 想起屋里那个男人的龌蹉,真气恨原身竟然爱这种男人爱了三年,害得她也跟着哭了好几回,虽不是本心所愿,但身体现在是她在用好当了,哭多了眼睛会肿的。 扔下脸越来越红,眸光也越来越炙热,正害羞中的男人,穆清瑶回身一纵。 "喂,娘子,干嘛去?"夜笑离半晌才反应过来,没良心的小女人太过害羞,跑了。 他不得不慢腾腾自院墙上往下爬,一副手脚并用的样子。 穆清瑶根本就没担心他会摔着,又不是没见过他变态的功夫,所以,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夜笑离还真摔了一跤,摸着屁股赖在地上不起来,就不相信,小女人真会不管他就这样跑了。 他正作持久战打算,没过片刻,就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院墙的北面冒起一股浓烟。 "走水啦,走水来,快来救火。"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个锣,穆清瑶边敲边喊。 一时间,周围四境的居民全被吵醒,拿盆的拿盆,提桶的提桶,一窝蜂涌向某对渣男女正在做的屋子里去。 很快,就听到哇啦啦的惊诧声,紧接着就有人咒骂,有好事者则说要绑了报官沉塘。 夜笑离也不赖地了,唇角笑意浓浓,优雅地起身,拍拍袍襟上的灰尘,宠溺地看着远处正幸灾乐祸的某个小女人。 故意将她引来,只看一眼,她就明白他先前的用意,更知道利用,延续他的计谋,这一招,高明,也狗狠。 贺雪落是处子,公孙昊又是个雏,没经验不说,又紧张忧急,结果来了个血染床单,好不容易过了最初撕裂般的疼痛期,刚有点感觉,突然外面响起象逃荒一样的脚步声,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踹开,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直接浇在两具光溜溜的身体上。 经过短暂而令人窒息的静谧,接踵而来的便是狂轰乱炸的咒骂,踢打,烂菜叶臭泥巴全往身上招呼。 "哈,有人偷人养汉。" "伤风败俗,抓起来送官。" "就是,如此偷偷摸摸,肯定不是正经夫妻。" "呀,看那女的,还梳着姑娘头呢。" "送官,送官。" 穆清瑶正跟着人群往里钻,也想看热闹。 手被人捉住往外拖。 正要回个手刀,脖子也被勾住,某人在她耳边警告:"敢打,我就找阿鸿哭去。" ☆、第五十七章:继续虐渣 穆清瑶一阵恶寒,亏他说得出口。 好吧,她承认,这招对她管用,她就烦那个怪物。 "还嫌你现在不招摇吗?小心被认出来。"拉到暗处,夜笑离无奈揪住她的鼻子道。 穆清瑶作势打喷嚏,夜笑离立即松手。 穆清瑶就笑,这个男人有洁癖。 "这么好看的戏,你不让我看,有违天道。"忿忿不平,转身还想往里钻。 手被捉住拖回来,整个身子被拥进温暖的怀抱,这个人明明很瘦,可胸怀却很宽,很坚实,让她感觉安宁。 "你还是不是女人?还对他念念不忘,想看不穿衣服的公孙昊吗?"某人故意附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滑过她的耳际。 引起一阵酥麻。 胡说,她哪里是想看……好吧,现在进去看,确实不太雅观,那对狗男女想穿衣也来不及呢。 "看我的。"见她老实了,夜笑离牵着她的手往人群里钻,有意无意道:"呀,那位公子好象是北靖侯世子呢。" 穆清瑶立即会意:"女子是贺丞相的女儿贺雪落吧,他们两个……呀,不是没成亲么?" 人群立即炸开了锅,没想到一次救火,竟然踢暴如此重大的八卦丑事,京城中好久没有这么令人刺激的谈资了。 "是公孙世子,贺相千金,呀,好一对道貌岸然的狗男女啊,竟然躲到这里来做苟且之事。" "送官吧,送官,管他们是什么人,做这种伤风败德的事,就该送官,看那些相爷侯爷的脸往哪搁。 "不错,那些人满口礼义廉耻,其实最是龌蹉下流,看看他们教育出来的儿女,一个个都是什么货色啊,报官。" 贺雪落此刻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恨不能将公孙昊抽筋剥骨就好,这个该死的男人,残忍地伤害她,强占她的身子,现在还让她成为了天下人耻笑的笑料。 羞耻,恐惧,愤怒,怨恨,几种感情纠杂在一起,如热锅里被翻炒的豆子,灼痛又昏溃。 哪怕来道雷,劈死自己也就解脱了。 经过先前的震惊与慌乱,公孙昊很快冷静下来,眼见着有个猥琐男人趁乱向贺雪落摸去,他抬手就是一掌,那个顿时被劈飞,吐血倒地。 人群中顿时尖叫声一片,公孙昊迅速扯了床单罩在贺雪落身上,自己扯了长袍草草一围,待那些人搬了凳子过来砸他时,他一飞冲天,身子在半空中旋转,待落下时,周遭的人全都被踢趴下。 挤在门口的看客们这才发现,这个人不好惹,尖叫着转身就跑:"杀人了,杀人了。" 不待人群跑散,公孙昊抱起贺雪落就往外冲,身子刚一跃起,腰间突然一麻,连着贺雪落一起摔落。 正逃跑的人群见他倒地,回身就打,拳头,脚,还有椅子凳子,什么方便就用什么砸。 顿时,雨点般的重击落在身上,公身昊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身下的贺雪落早放弃了抵抗,就这样被打死也好,反正都不想活了,如此一来,人群便象踢棉花团一样,肆意地殴打着这对狗男女。 穆清瑶只见夜笑离手指轻弹,就将公孙昊击落,兴奋地也想要上前去补刀,夜笑离拉住:"好戏在后头呢,急什么?你不是要温水煮青蛙么?" 这个男人有多腹黑,穆清瑶早已领教了,心中越发期待。 果然不多时,贺丞相和北靖侯一前一后亲自过来了。 贺相府的护卫如狼似虎,一来便将围观的百姓们驱赶。 老百姓也不敢与官府作对,反正刚才也打过瘾了,边跑边骂:"丑事做得出来还怕别人看么?真不要脸。" "就是,伤风败俗,下流无耻。" 北靖侯带了府兵来,老百姓们一见这阵仗,声音也小了很多,不过,就算再赶,他们也没跑多远,围在附近看。 贺相先进屋,地上躺着两个人,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已经被打得遍体麟伤,压在身下的女子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如同活死人一般,他眨了眨眼睛,微颤着走近几步: "雪落?" 许是听他的声音太过熟悉,贺雪落的眼睑动了动,眼珠缓缓移向他,待看清是自家爹爹时,眼泪喷涌而出,大哭:"爹——" 真的是雪落?当他听到通报,说雪落在北靖侯府郊外受人攻击时,他还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雪落,你怎么会……"便是再糊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贺相冲过去,一把扯开压在女儿身上的男子,定睛一看,果然是公孙昊,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抬脚就踹。 北靖侯就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只能忍着,这情形,不管原因如何,女子总是吃亏的那方,昊儿这一脚挨得该。 但看到公孙昊唇角沁出的鲜血,到底还是心疼,待贺相再踢时,身子一闪,将儿子拖开。 "你教的好儿子!"贺相咬牙切齿。 "本侯的儿子是没教好,可也没跑到别人家里去勾引有夫之妇。"侯爷早就烦透贺雪落,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昊儿又怎么会对清瑶不好,清瑶又怎么会落到身残的下场! 这话硬邦邦的一点也没给贺相留面子。 贺相气得俊脸发白,一把将女儿抱起,冷笑:"好个北靖侯,今天本相算是领略你的风采了,咱们后会有期。" 可刚一走动,贺雪落就惨呼出声。 贺相这才看见,女儿的十根手指,根根被拔去了指甲盖,而她的身下,正血流不止,眼前一阵晕眩,差点就没站稳,心疼得象有人拿尖锥戳了几个大洞,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宝贝啊,跟心尖儿似的,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竟然被公孙昊这个畜牲如此凌虐遭踏,怒火直灌入心,胸中气血翻涌,顶到喉咙眼上,他强吸一口气才压下,冷笑: "好,好,好,北靖侯府好本事。" 北靖侯也不示弱,拽着公孙昊就走。 公孙昊一把挣脱,跪在贺相面前:"相爷,千错万错都是小生的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分上,为了雪落的名声和将来,请把雪落许配给小生,小生保证,一生一世都会带雪落好。" 贺相抬起又是一脚。 继续往前走。 公孙昊再次拦在前面跪下:"相爷,雪落已经是小生的人了,小生愿意对她负责……" "畜牲,本相便是养雪落一辈子,也不将她送给你凌辱,糟踏。"贺相咬牙骂道。 天下果然是父母最疼爱孩子。 父亲虽然纤瘦,怀抱却如此温暖宽厚,似乎能遮挡一切风雨,贺雪落哭得不成人形,钻进贺相的怀里,呜咽不止。 "昊儿,有点骨气行不行?人家不愿意,你强求作什么?"北靖侯实在看不下去,恨铁不成钢地将公孙昊拽开。 贺相阴狠地瞪北靖侯一眼,大声道:"来人,将公孙昊这个畜牲抓回去,给本相乱棍打死。" 相府的护卫如狼似虎地冲过来,北靖侯的府兵又岂会退让,一时间,兵戈相向,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爹爹……"伤心过一阵后,贺雪落总算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杀了公孙昊又如何? 他说得没错,自己的身子已经破了,已经是他的人了,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死,比当初穆清瑶被休弃,赶出侯府还要没脸。 事情闹得太大,父亲就算手段通天,也无法压盖得住,很快,这件丑事就会满城皆知,不嫁给他又如何? 就算要杀他替自己报仇,也要做侯府的寡妇,有了名份,自己才能直起腰杆做人,至少,没有人敢当着面来说破,顶多是婚前不检点罢了。 "雪落!"这些道理贺相何偿不懂,可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公孙昊胆大妄为敢强了自己的女儿,无非是做错事后,故意如此,好让自己不得不吞下这口恶气。 "爹爹素来不在乎世俗如何看待,那些俗人的礼节与我何干,只要你过得好,爹爹就养你一辈子,或者,给你招门好亲,只要你愿意,没什么是爹爹做不到的。"贺初年俊逸无俦的脸上露出慈爱与怜惜。 这样无私而狂狷的父爱,让贺雪落感动得鼻子发酸,再一次钻进贺相的怀里哭泣,好半晌,才道:"可是爹爹,女儿在乎。" 贺相眼圈一红,强忍着心酸,仰天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固执,任性,这样的人渣,你当真要嫁?将来会有好日子过么?" "他不过是受人威协摆布才会如此,爹爹,女儿多年的心愿,您该知道。"尽得心中那点爱恋早就被残酷的现实洗尽,可为了说服父亲,贺雪落还是只得违心地说道。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可不要后悔。"贺相无奈道。 "爹爹,女儿将来后悔,再回来,您还养我么?"贺雪落两眼泪水汪汪地问。 眼泪终于缓缓流出,贺相哽咽着点头:"养,只要爹爹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你肯回来,爹爹就养。" 不远处的角落里,穆清瑶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贺相父女阴狠又毒辣,可不得不承认,贺相极爱贺雪落这个女儿,爱得无私,爱得不顾一切,他肯定不是位好丞相,更不是位忠君爱民的好官,但绝对是天底下最好,最慈祥的父亲。 只是,有时候,太过放纵的溺爱,会让儿女走上邪路,贺雪落如自私而阴狠,怕也多半遗传贺初年的。 "想家了么?"耳边传来夜笑离的细语。 家?那个有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家? 出嫁三年,一直没有回过江南,爹和娘一定也很想自己了吧。 书信寄出去一月有余,也不知爹娘收到了没有。 前次被休,她不肯写信回家,怕爹担心,怕娘伤心,后来还是墨玉偷偷送了信过去。 爹来信说会来,可过去又近一个月了,还是不见音讯,爹,娘,你们在江南可好? 贺相终于首肯,公孙昊大喜,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对着贺相纳头就拜:"小婿见过岳……" 一句话还未完,北靖侯一脚将他踹翻:"没骨气的东西,为父跟你说过多少遍,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不可贪,不可虚妄,不可与奸佞之臣为伍,你怎么一句也没听进去呢?" 堂堂一品宰相府,想与之联姻的快挤破门楣,小小的三品北靖侯竟然瞧不上贺家。 贺相气得五佛升天,指着北靖侯的鼻子骂:"公孙谨,你以为你是谁?" "本侯谁也不是,但再不是,也比不是人的佞臣要好。"北靖侯说罢,拎起公孙昊的领子,昂首而去。 等北靖侯走远,贺相俊逸的脸上露出阴狠之色,佞臣么? 呵呵,我就佞给你们看又如何? 北靖侯!在晋王帐下为将多年,手掌庆北五万大军,算得上是晋王重要部属,你不想与本相为伍,本相还偏要纳你入麾下,你不是忠君爱国,孝义为先么? 行,只要本相控制了你唯一的独子,本相看你还能飞得出我的手心。 "没想到,北靖侯倒是个铮铮铁骨之人。"看着远去的人影,夜笑离感叹道。 "走吧。"穆清瑶的声音有些落漠,嫁进北靖侯府三年,侯爷对她还是很疼爱的,只是,常年出征在外,没多少时间在府里,加之又极不会处理家事,只会打仗,由着顾氏在府里胡作非为,才使自己吃尽了苦头,也让北靖侯这个簪缨之家渐趋没落。 "好,回家。"夜笑离道。 "你回你家,别跟着我。"穆清瑶身子一闪,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夜笑离嘻嘻笑道。 "这对渣男渣女都受到惩罚了,我还去你家做什么?好让人也骂我行为不检,伤风败俗?夜笑离,你要真为我好,便让言若鸿帮我制出一具假尸来,从此世上再无穆清瑶,我也可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夜笑离精准地捉住她的手臂,眼神幽深:"怎么,娘子这是要过河拆桥?" 早有防备,却没有避得开,这个男人装弱时,弱得让人心疼,一但强悍起来,便是灵猫也躲他不过。 "你抓得我手痛。"恼火地想要甩开。 "你说得我心痛。"他捉得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心底柔软的一处被他触动,眼神变暖,叹气: "夜世子,我不是你,我玩不起,已经被弃过一次的女人,什么也不奢望,只想过平淡的生活,还望世子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 "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在玩了?"他神情仍然优雅清浅,只是清润的眸子里不再有半点笑意,幽深而沉冷。 素来好脾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气场是很强大的。 想想公孙昊与贺雪落的下场,穆清瑶难得后颈发凉,下意识想要避开。 身子却被他一拽,拖进怀里,下巴也被捏住:"还是,公孙昊要另娶了,你还在伤心?" 讨厌被威胁被制肘,秀眉一扬,抬手就打,他不闪不避。 纤瘦的胸生生受她一掌。 清俊的眉痛得微蹙。 身子也晃了晃,手却紧紧的,半点也不肯放松,神情执拗得象个倔犟的孩子。 穆清瑶心尖一颤,愕然道:"怎么不躲?" 他苦笑:"躲开你就不逃了么?" "我是个弃妇。"眼里终于露出愧意,语气仍是生硬。 "正合口味。"他认真回答。 "我是商女出身。" "嫁给我,你就是晋王世子妃。"他仍很郑重。 穆清瑶知道他缠人功夫一流,正想法子如何脱身, 突然,破空之音划过天际,密集如麻的箭枝如暴风骤雨一般自身后射来。 有人要杀夜笑离。 她揽住他就地一滚,手中短剑舞得密不透风,挥开密雨似的箭矢。 顺势躲到一颗大树后。 "有人要杀你。"箭是冲着夜笑离来的,如果要杀自己,方向不一样。 夜笑离似乎被吓到了,虚软地趴在她胸前,半晌没动。 以为他旧疾复发,穆清瑶扶他坐下,隐藏好身体,等待这阵箭雨射完。 湿热的气息喷在胸前,痒痒麻麻的,某人的硕大的头趁机如孩子一样钻拱着,似乎在寻找更舒适的姿式。 秀眉一扬,双手一合,将那颗大脑袋从怀里挖出:"世子爷也不怕憋死。"声音虽小,语气却硬。 某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眼媚如丝,秀美如初绽的蝴蝶兰,如中春药,眉眼娇羞道:"娘……子,我受伤了。" 听他说得郑重,穆清瑶愕然,莫非这就是他旧疾复发时的状况? 愣怔间,他长臂一环,整个人扑进她的怀里,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别出声,有杀手。" 穆清瑶立即竖起戒备的神经。 果然,她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寻来。 人数应该不下八个。 脑中立即想起,初次郊外药庐中相遇,也有八个黑衣人想要暗杀他。 那时,带了清油,想生生烧死他,而这一次,带着弓箭来…… 是谁,这么处心积虑想要置他于死地? 耳畔劲风扑来,明晃晃的刀划破她的沉思,抬臂架住,长腿一扫,将那人踢倒,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直扑而下,手指灵活而快捷,第一个黑衣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她无声无息地割破喉咙。 紧跟而来的杀手听到动静,两人同时向她袭来。 穆清瑶的身子如飓风一样旋转,不待这两人看清,手起刀落,仍是一刀致命,两人同时倒下时,喉咙都在汩汩流血。 "有硬茬子。"剩下几个杀手被眼前这一幕赫到,一声尖哨,几人同时围了过来。 两人看见树后的夜笑离,扔下穆清瑶向他袭去。 穆清瑶同时被三个黑衣人缠住,她没有内力,靠的是以快打快,攻某不备。 刚一过招,对方便发现她武功并不高,只是招式诡异,与她保持距离围住游走,手中长剑在月华下发出凛冽阴寒的光芒,随时准备将她绞杀。 这样的情况穆清瑶不止一次遇见,她怕的不是冷兵器,只要对方手中没枪,就有机会一击得破。 纤弱的身子突然象箭一样向半空中射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铁索来,在空中舞动,瞬间锁住其中一人手中长剑,顺势一甩,剑尖夺手而飞,却象长了眼睛似的,直插进其中一同伴的胸口。 待他正怔忡时,穆清瑶已经坠下,手肘直接向他的颈肩坠来,另一指手,灵活地割破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另一个杀手趁机挺剑刺来…… 避无可避! 穆清瑶心一横,只能任那长剑直插心脏,杀手的命运就是如此,不是你杀死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死,怪只怪,方才计算有错,是自己的失误,怨不得别人,只是,这一次死了,还会有重生的机会么? 心中隐隐不甘。 而就在此时,那边传来夜笑离的呼救:"太子哥哥,快来救我。" 执剑人微怔。 够了,只须一息之间,穆清瑶就腾出手来,袖箭准确无误地射入那人喉咙。 转头看去,只见夜世子正狼狈地抱头乱窜,两名杀手正执剑狂追。 他哇哇乱叫:"父王,母妃,太子哥哥,救阿离啊。" 明明只需扬扬毒米分,就能让那两个杀手死得透透的,偏要来这一出。 穆清瑶懒懒地靠在树上歇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 "咦,娘子好厉害哦,全收拾啦?"明明清润飘远,气质如仙的一个人,偏把自己弄得象个过街的老鼠一样,苍惶乱逃。 "是啊,好累,我歇歇,爷你慢慢玩。"穆清瑶拍拍手,掏出一把瓜子开始磕,一副打算长久看戏的样子。 "你都不救我……"黑衣人的剑堪堪划过他的衣襟,夜笑离乱窜着跳开,委屈笑骂:"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对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一把瓜子磕完,穆清瑶转身就走。 "一点也不好玩。"刚才还苍惶逃跑的夜世子随手一挥,两个杀手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如何出手,便双双仰天倒下,至死也不明白,手无缚鸡之力的晋王世子,是怎么杀死自己的。 可那个没良心的,一下子就跑得没了人影。 她虽没有内力,脚力却是相当的好,比起一般人的轻功还有要好多倍。 夜笑离也不追,慢悠悠跟在后面,唇角带着胸有成竹的笑。 北靖侯府是回不去了,穆清瑶直接去了东条胡同。 吃过夜笑离开的药,吴妈好了许多,但这几天,外面的消息满天飞,全是关于大小姐的,墨玉那天也没跟着去晋王府,这会子还正在外面打听小姐的下落呢。 都说小姐被打入刑部大牢后,遭受酷刑,还残了双腿云云,究竟真相是什么谁也不晓得,墨玉去过晋王府几趟,人家硬没让进去。 突然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完好无损地回来,吴妈鼻子一酸,忍不住就哭。 永忠扑进穆清瑶的怀里:"大小姐,大小姐,你没死啊。" 小齐漂亮的大眼定定地看着穆清瑶,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红润的薄唇微颤。 "傻子,怎么能咒大小姐死。"永庆象个小大人一样,一把将永忠拽开,嫌弃地指着他的鼻子:"别弄脏了大小姐的衣服。" "小姐……"因为北靖侯府出了大乱子,墨玉也不敢再回去,这几天也一直守在东条胡同,从外面一回来,见穆清瑶竟然在,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我不好,没派个人报个平安回来……"虽然相处并不久,但这些人个个对她情真意重,浓浓的亲情让穆清瑶的心柔软起来,愧疚道。 "小姐肯定有为难之处,只要人安然回来就好。"吴妈道。 永忠的娘王妈也道:"是啊,只要人安然无恙就好,这几天,几个小家伙总念叨着小姐你,小齐一天出去好几趟,连书也没好好念了。" 穆清瑶听了脸一沉,责备地看向小齐。 小齐垂下头道:"大小姐,小齐错了。" "你都十二了,跨过年就十三,连个童生都不是,虽然先生说你很有天赋,但还是要努力,学生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以后再如此,我便要罚你吃家法。"穆清瑶冷冷道。 小齐听了抬起头,漂亮的凤眼里露出傲然之色。 穆清瑶知道,这孩子虽然做个小乞丐,但骨子里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也不知他的身世是什么,问他又总说不记得了。 "小姐,听说,你与姑爷解除婚约了?"墨玉这几天也憔悴不少,看见穆清瑶后,眼里才有了光采。 "是的,打了场官司,总算把这破婚给离了。"穆清瑶松了一口气道。 亏得那个人策划得好,不然,北靖侯储也没这么容易妥协,定然还要拿婚约多做文章。 小齐眼神一亮,冲口道:"真的?小姐又成了待字闺中了?" 穆清瑶敲了下他的头:"什么待字闺中,你家小姐我,现在就是个小寡妇,以后就一门心思打点嫁妆,把你们几个送进考场。" 吴妈摇头:"小姐还年轻呢,怎么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的,等风波平息一些,还是要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的,等老爷和太太来,肯定会为你再作主的。" 小齐扯开嘴笑:"小寡妇,呵呵,是不是这样的身份人家都怕进门啊?" 王妈一听就气,呸他道:"小姐那是自嘲,你个小屁孩也跟着闹,什么小寡妇小寡妇的,当是好听的名谓么?以后再不许这样说小姐了。" 小齐老实地喔了一声,英俊的小脸笑成了一朵小花。 因着欺君的罪名还没有消除,所以,出门时,穆清瑶还是稍家掩藏的,小齐会赶马车,每天亲自己架着车送永庆永忠两个去私塾,穆清瑶则戴了纱帽去庆丰祥。 李掌柜见着她,自然也是好一阵唏虚,得知晋王世子真帮她不少,更为她高兴: "晋王府自是比北靖侯府好上百倍也不止,小姐若真有那福气,也不枉在北靖侯府受这三年苦楚。" 穆清瑶辟里啪啦拨弄着算盘珠子,眉眼不抬:"一入候门深似海,李叔,我这样的人,是再也不想进那样的人家了,不合适啊。" 李掌柜想起这几年穆清瑶所受的凌辱,微叹小姐清明,到底是吃过亏的人,心界儿与以前就是不一样,谁都想攀高枝,但也要看自个的底子,与其霸蛮进了高门大户,不如找个小门小户的,只要对小姐好,实实在在过日子就行。 "小姐什么时候学的算帐?以前老爷总让您学,您可就是不愿意呢。"李掌柜的儿子从外面进货回来,见她在,笑道。 穆清瑶怔了怔,随口道:"学的,我现在是弃妇,得学着自立门户,不能再成天抱着琴呀书呀的过日子,那些个东西又不给饭吃,还是学些实在的技艺比较好。" 李掌柜听了,就连睃了穆清瑶几眼,转身进去抱了一大撂帐本出来: "小姐,这个季度的帐,你要看么?" 穆清瑶抬眸,就看到李掌柜坦荡而关切的眼神。 这是要教自己看帐么? 心头一热,点头道:"好,我先把这里算好了再说,不过,李掌柜,咱们店里的生意好象有些清淡,比前两个月下滑了不少。" "街对面开了家新店,装潢店面都比咱们店要大气富丽,拉过去了不少生意。"李掌柜面色黯然道。 穆清瑶这才注意到,就在待对面,果真开了一家新银楼,取名为红丰祥,这还真是要和庆丰祥唱对台戏的感觉。 红乃喻意生意红火,谐意却是轰,也就是要轰走庆丰祥的意思。 奶奶的,这明刀执仗的,想干架么? 穆清瑶的嫁妆里,也就庆丰祥的生意做得最好,穆家人最会做生意,除了江南以为,穆家的银楼开满天下,连临国大楚也有庆丰祥分号。 "不止是店名跟咱们的一样,连首饰款饰也都比着咱们的来,价格却便宜好多,许多老主顾便说咱们店里欺客,赚黑心钱,唉,自意自然差了许多。"李掌柜叹气道。 穆清瑶冷笑,看来对方来头不想,实力也雄厚,想挤垮庆丰祥。 自柜台出来,将纱帽一戴,便要出去。 李掌柜拦住道:"小姐,去不得,那是吏部尚书府开的,听说郑家公子最是跋扈,又是独子,您若得罪了他,少不得又是麻烦。" "人家都打上门了,不去看看,人家以为咱们软弱好欺。"穆清瑶道。 红丰祥门脸确实比庆丰祥大了许多,伙计也特别热情,穆清瑶平素少来庆丰祥,自是没人晓得庆丰祥是她的产业。 自庆丰祥出来的,伙计越发殷勤。 "奶奶是想要点什么?咱们店里都是最新款式的,跟宫里的娘娘戴的差不多,比起对面楼里可以便宜两成,您买咱店里的东西,肯定划算。" "我想要一对钻戒。"穆清瑶道。 "钻戒?"伙计一脸茫然。 "钻戒也不知道是什么?"穆清瑶眼里含着讥讽。 柜台里算帐的掌柜陪笑:"姑娘所说的这个东西,怕是不止咱们店里没有,别家也没有吧。"她从庆丰祥出来的,当然同样没买到。 "谁说的?庆丰祥就有,只是没有现货,要订制。"穆清瑶道。 "不可能,庆丰祥有的,我们店里样样都有。"掌柜斩钉截铁道。 好大的口气,看来,开业之前,在庆丰祥做足了功课来的。 柜台里摆的几样东西也确实与庆丰祥无差别,标价也低了不少。 这是典型的恶意竞争。 "庆丰祥可是百年老店了,不见得他们有的,你们就全有吧,我只是不愿意等,再说了,钻戒那种东西原就金贵,也不是哪家都备得起货的,怕是你们连见都没见过吧。"穆清瑶故意轻蔑地说道。 店里还有几位太太在,听了这话好奇了:"这位奶奶,你的钻戒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只听说过宝石戒子,没听说过钻戒。" "也是宝石戒子,只是镶的钻石,最贵重的一种宝石,给儿媳妇成亲时戴着,喻意最好,钻石是恒久远的东西,永远不会变色,变形,新人各戴一颗,表示会相亲相爱,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坚贞不俞。" 那位太太正是来替女儿选嫁妆的,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真有这样的宝石么?那我也要去瞧瞧。"说着,放下正在看的首饰,转身就走。 红丰祥的掌柜果然黑了脸,一把拦住穆清瑶: "这位奶奶是来找茬的吧。" "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我找你茬做什么?还不兴我来买东西么?难不成,买了你家店里没有的,你们就说人家找茬,有这样做生意的么?"穆清瑶脸一沉,语气也很不善。 "哼,钻石这种东西,根就没听说过,我就不相信,庆丰祥能做出来,这位太太,她是忽悠您的呢,连宫里娘娘都没戴过的东西,庆丰祥又怎么会有。"掌柜拦住那位要走的太太道。 "这就奇了,你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么?宫里娘娘戴什么首饰都要给你瞧一遍?"穆清瑶最看不得时不时就把大BOSS放在嘴里,借以抬高自己的人。 "当然,我家大小姐可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能不知道么?"掌柜傲然地说道。 原来是淑妃娘家开的钻,怪不得这么嚣张。 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穆清瑶转身要走,对那位太太道:"我过三天就来庆丰祥提货,太太到时候也可以来,看看我是不是说了谎话。" 那位太太犹豫地点点头。 "王大人嫁女儿是好事,自是要在红丰祥订东西,您放心,您要的东西,全照宫里的样式给你制出来,咱们楼里的师傅,可是宫里出来的,手红包精致细腻,王小姐戴出去,绝对能在夫家长脸。"掌柜的巧舌如簧道。 可王太太还是喜欢穆清瑶说的钻戒,哪家嫁女儿的,不巴望着女儿和女婿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更希望女婿能爱女儿一个,而不望女婿一个两个的往屋里拉人,给女儿气受,让女儿难过。 做父母的心,都是偏自家儿女的。 "今儿就先看着吧,明儿让孩子自个来瞧瞧,着意挑选,怎么着也得让孩子自个喜欢不是?"王太太也不想得罪红丰祥,话说得客气,眼睛却不停地睃向庆丰楼。 穆清瑶也不避忌,自红丰祥一出来,又回了庆丰祥。 一进门,便拿起画纸画样式。 大锦虽然是封建王朝,但早就开通海岸,不时会有波斯,西洋人到大锦来做什么意,自然也带来不少西方的东西,钻石在汉人地区别不流行,因为那东西不大,看着没有猫儿眼,祖母绿这种宝石富贵。 "小姐这是画的什么?"李掌柜问。 "设计图,咱们楼里的工匠师傅能做出来么?"穆清瑶问。 "倒是能做出,只是,这个宝石,也太素净了些。"李掌柜道。 "你去找西洋人,他们手里肯定很多这种钻石,有多少买多少回来,对了,记得压价,他们远涉重洋而来,原就是来做买卖的,断没有不卖掉拿回去的道理。"穆清瑶吩咐道。 又叫来工艺师付,让他们向洋人讨教切割的技术,又设计了好几款项链,然后才带着墨玉出了庆丰祥的门。 果然,才走到巷子口,就有人拿了棍棒拦住。 墨玉要上前,清瑶知道,以她的功夫,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手一抬,墨玉站到身后。 "就是她,坏咱们银楼的生意,大家伙上,留一口气就行。"为首的正是红丰祥店里的伙计。 又是只留一口气,当姑奶奶是充气娃娃么? 一群大男人,举着棍棒嗷嗷冲来,穆清瑶眉眼不动,静立如竹,但他们趋近,身子斜飞起,如空中走步一般,连环踢,个个正中下巴。 一时间,唾沫和着血牙齐飞,呜咽共惨叫一片。 伙计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瑶,不是说,是武学废人么?怎么…… 只是一息之间,带来的人便全都趴下哼唧,伙计转身就逃。 穆清瑶哪容他跑,纵身跃却,对着他的后心就是一脚。 突然,横里飞来一掌,正中她软腰。 她不得不身子一拧,半空中作一百八十度转体,堪堪躲过那击偷袭,一转手,指间薄薄的刀片无声无息划过那个的咽侯,顿时,血流如注。 一队侍卫迅速冲来,将穆清瑶团团围住。 "好凶悍的女子。"有人冷笑,带着磁性的男声,性感清冷。 一顶黑丝绒软轿,轿顶四角镶满宝石,一个侍卫打扮之人掀开轿门,穆清瑶微眯了眼,阳光下,那人身着藏青色绣三爪暗纹金龙锦袍,头戴金色玉冠,眉目清朗,风姿如玉,气质高雅冷厉。 刚才的声音便是他发出的?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对方。 "你就是犯有欺君之罪的穆清瑶?"男子下轿,面容冷峻,缓缓走来,高大伟岸,正是穆清瑶前世心仪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肌肉的身材。 "你是谁?"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下跪。"侍卫猛喝。 太子?大锦国太子?竟然与自己相遇在这小巷里! 是遇然还是有意,莫非,红丰祥是太子的产业? 穆清瑶冷冷地看了眼四周,如果只她一个人,逃出去并不难,但是墨玉就难说了,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位太子殿下来意虽不善,但并没有杀自己的理由。 慢慢跪下,行礼。 "起来吧。"太子淡淡地说道,目光犀利地打量着穆清瑶。 穆清瑶眉眼不动,淡定自如。 太子道:"本宫很好奇,素来不近女色的阿离竟然肯为你做那么多,就想见见你是何方神圣。" 想见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吧,这阵仗分明就不含半点好意。 穆清瑶现在还身负欺君之名,何况,她双腿已残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这位太子爷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竟然丝毫不觉得奇怪。 看来,他对夜笑离的行为,了解得比较详细。 先前遭暗杀时,记得那厮大喊太子哥哥救命,那名杀手下手明显一顿,才使得自己有了反击之机…… 莫非,太子当时也在? 不对,如果在,他为不什么派人救夜笑离? 这个男人,绝对是掌控大局之人,深不可测,从他的眼里,看不出半点波澜。 对于他的问题,穆清瑶沉默以对,因为他是储君,以她现在的处境,乱说一句,也许就是杀头的把柄。 "你杀了本宫的侍卫。"太子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正当防卫,如果不杀 "正当防卫,如果不杀他,死的就是我。"穆清瑶道。 "你是在怪本宫?"太子凌厉地看向穆清瑶,不怒自威的俊颜让人不寒而栗。 穆清瑶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大胆,敢如此跟殿下说话,你不要命了吗?"太子随从冷喝道。 "太子殿下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小女在此巷中无辜被人殴打,自卫之时,却被屑小偷袭,莫非小女只束手相待,任人宰割,才合情理吗?"穆清瑶毫不畏惧道。 竟然敢骂堂堂太子是屑小之徒! 太子的脸色更加阴沉,冷哼一声,围住穆清瑶的侍卫顿时齐齐长剑出鞘,指向穆清瑶。 穆清瑶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枝峨嵋刺,警剔地戒备着。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穆清瑶只恨没有将墨玉送走,连累她了。 墨玉却紧靠着她的背,手中也多了一柄秋水长剑,一副与她同生共死的神情。 "哟,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呢?太子殿下,您不是去了小汤山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言若鸿不知从何而来,一身红衣象只花蝴蝶一样闯了过来,只见他身形一闪,便到了穆清瑶的跟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佻地看向太子。 动作看似随意,却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不管从哪个方向,他都能将穆清瑶护住。 "若鸿,你来做什么!"太子沉声道。 "来看我的作品啊,可不能让她给毁了。"言若鸿长臂一勾,将穆清瑶揽在怀里。 "别胡闹,此女子大胆妄为,杀了本宫的侍卫。"太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是臣的不是,臣只顾着给她医手医脚,忘了把她的脑子理清楚,殿下莫与个恼子有毛病的人一般见识。"言若鸿说着,深深一辑。 "若鸿!"明知他在说胡话,但太子却似乎拿言若鸿没法子,剑眉深皱道。 "殿下还有事么?没事的话,臣将她带走,回炉再造去。"言若鸿说罢,将穆清瑶一勾,拽着就走。 太子冷冷地看着他将穆清瑶带走,却并没有阻拦。 侍卫长沉着脸道:"殿下,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呢,真杀了她么?本宫还没动手,若鸿就出现了,再呆一会子,阿离肯定会来。"太子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转身上轿。 ☆、第五十八章:进宫 "还不松手?"转过弯,穆清瑶手肘一击,一个转身,脱离言若鸿的怀抱。 "你个没良心的,才救你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言若鸿阴着脸道。 "谢啦,不过,你也吃了本姑娘的豆腐,咱们算两清。"穆清瑶拱了拱手道。 "我去,又不是才吃的,都吃成老豆腐了,能跟救命之恩比么?你就白眼狼吧。"言若鸿说着又要将穆清瑶往怀里拖。 "滚蛋,没人请你来救。"穆清瑶回手就是一掌,逃开。 言若鸿脚尖一点,半空中象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穆清瑶汗都出来了,怒道:"放开我,该死的花蝴蝶。" "花蝴蝶?这个名字好。"言若鸿将穆清瑶扔在巷中的一间屋顶上,邪笑:"正好你这朵花还没人采,就让哥哥来采了吧。" 这厮就是个变态,脑子与正常人不一样。 看他当真扑过来,穆清瑶大叫:"夜笑离,快过来救我。" 言若鸿果然回头看去,穆清瑶手中的毒针趁机扎去…… 堪堪破到他的衣袍,这厮象后脑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 "这回看你还往哪跑。" 一个扫膛腿,将穆清瑶撂到,双手捧着她的脸就一阵搓揉。 打不过这个人,施计又总被反制,穆清瑶平生最忌的,就是这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那天在牢里,她就与他大战了上百招,精疲力尽之下被他制住,后来,她就成了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明知是假的,但自己见了都瘆得慌。 天知道他又想把自己变成什么怪物, 一时间,手脚并用,乱打乱踢。 原本也没打算会得手。 "嗷唔——"某俊美妖孽男子一声狼嚎,捂住某处半晌一动不动。 竟然踹中了他的命根子! 真是意外之喜。 穆清瑶一个翻滚,脱离他的控制,顾不得摸自己的脸,捧腹大笑: "花蝴蝶,你也有今天!" "真是……最毒……最毒妇人心。"言若鸿痛得额头汗珠直滚,咬牙骂道:"你是想……断了言家香火么?本世子若生不出儿子来……非要将你正法了不可。" "都生不出儿子了,还怎么将我正法?"难得看他吃鳖,穆清瑶心情大爽。 说罢,扔下他,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事情还没完呢。"言若鸿忍痛掠起,再一次拎住她的后领子。 "不要……"穆清瑶想挣扎,言若鸿不耐烦地一指点中她的穴道。 "吵死了,当爷喜欢跟你这凶婆娘玩啊,还不是受阿离所托。"言若鸿没好气道。 "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他又不是你爹。"看他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又要搓自己的脸,穆清瑶没好气道。 言若鸿面色一僵,眼中滑过一丝阴戾,再不多言,按住她的脸继续。 脸上凉凉的,湿湿的,穆清瑶几次想要摸脸,都被言诺鸿凶狠地眼神制止。 "你当本世子闲得慌吗?你的罪名还没清,顶着这张脸找死么?方才若不是本世子来得快,太子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了,阿离也找不到地方哭去。"夜若鸿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手一拍,站起来道。 这倒是,原来他在给自己易容。 知道他化妆的本事超一流,便是好莱坞的化妆师,也未必有他化得逼真。 看他拧眉立在一旁,兀自时不时的绞动着双腿,自己那一脚怕是去得蛮重,不会真打坏了吧,他还没成亲呢。 心里升起一抹愧意,硬着头皮道:"多谢。" 自刑部大牢时起,她便当言若鸿为冤家对头,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扭头就走,难得向他道谢一回。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没听见。"言若鸿得瑟起来。 穆清瑶翻了个白眼,扬高了声:"多谢世子相助。" "本世子可是救了你两回小命,光一声谢就想打发?"言若鸿挑眉。 "那你要如何?以身相许可不可以?"这厮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给点阳光就灿烂。 言若鸿桃花眼一闪,水波轻荡,单指挑下她的下巴:"好啊,正好爷万花丛中走过,就没尝过小寡妇的风味。" 跟这厮比脸皮厚就是自讨苦吃。 "臭流氓!"穆清瑶骂完,一个纵身,跃下屋顶,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巷子尽头,言若鸿才收回目光,桃花眼中滑过一丝若有所失的苦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命根子,一瘸一拐地离开。 回到东条胡同时,永忠竟然不让她进门:"这位小姐,您找谁?" 穆清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可以肯定,现在的她,连自己也不认识,不由心中微暖,那个男人还真体贴,言若鸿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不知怎么就肯听从他的使唤。 "小姐……"小齐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这小孩眼睛还真毒,怎么就认出来了…… "吴婶在家吗?我是对面胡同的。"故意粗着嗓子说话。 小齐果然怔了怔,随即清秀的脸上漾开一朵迷人的微笑:"哦,是吗?不在,小姐要不要坐着等一等。" 吴妈的声音已经从里屋传出:"小齐,是谁啊。" 穆清瑶挑眉。 小齐面不改色对着里屋道:"不相干的人。" "怎么听着象是大小姐回来了?"吴妈咕哝道。 小齐也挑了眉看穆清瑶。 好吧,她伪装的本事确实不怎么样。 一把揽过小齐的头,捏住他的鼻子:"小屁孩儿,告诉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小齐顿时米分脸通红,嗡声嗡气道:"小姐的眼睛,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会连对方的眼神也了解,可自己与这孩子相处并不久。 放开小齐,穆清瑶道:"小齐,想不想学武功?" 小齐眼神一亮:"大小姐会教我么?" "我不会,我会的招式也不适合你。"她会的招式全是杀人的,虽然也可以自保,却太酷烈,她受过的苦,可不想让小齐也受。 "锦泰有的是武术师付,过两天我就给你寻个好的。"穆清瑶说着,往屋里去。 吴妈怔了怔才满脸震惊道:"小姐你……易了容?" 穆清瑶故意没变声,加之又牵着永忠和小齐两个一齐进的屋,所以吴妈会认出也不奇怪。 接下来的几天里,穆清瑶就顶着易了容的脸出门,倒也确实安然无事,太子那天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后,也没有了动静,也不知是找不着她的人,还是就此作罢。 红丰祥的生意仍比庆丰祥好很多,尤其那天的事以后,更是明目张胆地把庆丰祥的客人拉走。 因着有淑妃娘娘的名头,官太太小姐们也确实更喜欢红丰祥的款式一些,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时尚都爱追星跟风,听说淑妃是个大美人,又素来会打扮,她戴过的首饰自然备受大家喜欢,戴出去也倍有面儿。 穆清瑶也不急,等自己设计出来的几款首饰打制出来后,再稍作修改,让李掌柜先别摆在柜台上,等几日再说。 这天刚送完永庆几个去学堂,穆清瑶正琢磨搞个营销策划,一个清俊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吴妈立即跪倒在地:"见过世子爷。" 穆清瑶愕然抬头,这几天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以为他过了三分种热度,不会再理睬自己这个小寡妇,没想到,他又来了。 还是来这平民聚居的东条胡同。 一身清贵雅致的锦袍穿在身上,玉树临风,风姿绰绝,随随便便往屋里一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居里,顿时明亮华美起来,仿佛所有的光源,全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亮得让人眩目。 "快起来。"伸出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托起吴妈。 "你怎么来了?"穆清瑶皱了皱眉,她真心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那天与太子的冲突然绝对不是她自个招惹来的,而是因为这个人。 夜笑离不说话,拧着眉看她。 穆清瑶莫明其妙。 就见他迈开长腿,几步过来,伸手一抹。 "丑死了。" 穆清瑶只觉脸上一凉,面具被他揭了。 下一秒,温热的手掌轻拂着她的脸颊,润泽的眸子清亮亮的:"这样才好看嘛,你绝对是得罪阿鸿了,才给你弄个这么丑的脸。"边说边随手扔了那张穆清瑶小心翼翼用了好几天的面具。 那是人皮做的,薄而精致,贴在脸上逼真而生动,制作一张要耗费不少时间吧,何况听说,好的人皮面具,必须在人未死前割下韧性才更好,这种东西,有价无市,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扔了。 确实是很普通的一张脸,走进人群里肯定没人发现,穆清瑶就喜欢这个。 着急去捡,夜笑离一把捞起她:"作什么?" "我以后还要用的。"穆清瑶烦躁地瞪他,只是几天没见,这个人似乎又瘦了些,白晰的脸颊上还有些潮红,莫非真的有病? "以后用不着了,来,跟我走。"夜笑离拉着她就往外走。 "做什么?男女授数不清你不懂吗?"穆清瑶奋力挣扎,才不想跟他出去呢,这个男人太过出色,跟他手牵手出去太招摇了,还嫌她的麻烦不多么? "我是你的夫君,当然不用讲究这个,不过,记得下回见了阿鸿也说这句话啊。"夜笑离捉得更紧了,她根本就挣不脱。 "那是个怪物,我没拿他当男人看。"想起言若鸿那厮,穆清瑶就浑身起鸡皮。 她的话成功地取悦了夜世子,好看的薄唇勾起:"阿鸿听了会伤心的,娘子下回说委婉一点。别太直白。" 穆清遥懒得理他,皱眉道:"说了我不是你娘子,又来了……"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他打断她的话,含笑站定。 "帮忙?什么事?"他堂堂晋王世子,要风得风,要雨是雨,自己有什么能帮他的? "明天就是皇祖母的千秋,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送她老人家什么礼物好,不如你帮我去挑几件新式的首饰吧。"夜笑离道。 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要到市面上挑,再说了,将作营的工艺,外头的工匠又怎么比得上。 正要推脱,明眸一转,笑道:"行,正好庆丰祥特制了几款首饰,你去瞧瞧,看可心不?" 看着柜台上摆着的好几款首饰,夜世子目光清亮而有神,拿起一对钻戒。 "那是情人之间的订情之物,如果有了成亲的意向,男方就可买一对这样的钻戒,拿着向女主求婚。" 看他喜欢,穆清瑶解释道。 他直接装进袖袋里:"多少钱?" 李掌柜大喜,忙道:"一百两银子。" "太便宜了,二百两吧,不用找了。"某人扔下一张银票,又选了一条钻石项链:"这个用紫檀盒子包了。" 丫丫的真是土豪!哪有嫌便宜要多付的? 不过他买钻戒做什么?有了求婚的对象? 穆清瑶很难想象,如他这般清雅如仙的男子,会用什么样的姿态向心仪的女子求婚呢? 这个时代的婚姻,不都是婚妁之言,父母之命么?他能自己作主? "皇祖母一定会喜欢。"付过银子,穆清瑶正打算回去,夜笑离站在门口,有意无意地拦着。 "太后娘娘能喜欢是民女的荣幸。"看在他买了不少东西的份上,穆清瑶好脾气地陪他闲聊。 本以为他还会再啰嗦些时候,结果没说两句,就上了晋王府的马车,回府了。 他突然不缠着她了,让她略感不适应,随即哂然一笑,这不真是自己想要的么? 平凡的商家女,何必跟皇亲国戚纠缠在一起。 但第二天一大早,晋王府的马车就等在了东条胡同里,不少街坊都跑出来围观,不过记得上回的教训,谁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本以为是夜笑离,结果下马车的却是王妃跟前的陈妈妈。 穆清瑶忙迎上前去,陈妈妈福了一福道:"奴婢给穆姑娘请安。" 这是行奴婢礼! 穆清瑶吓住,陈妈妈她是见过的,在王府养伤的那几天,王妃带着陈妈妈来看望过她几回,身份不亚于顾氏跟前的顾妈妈,在晋王府地位不低,普通小官见了她,怕也要矮上两三分,何况自己这个没品没级的商家女。 忙托住,回了一礼,穆清瑶道:"妈妈客气,不知您找我何事?" 陈妈妈细细打量了穆清瑶一眼,眉眼全是笑意:"昨儿个世子爷在姑娘这儿带回去的几款首饰王妃很喜欢,所以,今天特意请姑娘跟着一同去宫里,向其他几位娘娘介绍介绍新首饰的寓意。"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能打开钻石首饰的销路,红丰祥不是有淑妃娘娘吗?若睿贵妃,太后都戴庆丰祥的首饰,他们那个噱头就没有吸引力了。 "是,容小女子进去换身衣服。"穆清瑶道。 "王妃给姑娘备了几身衣服,姑娘瞧瞧合不合心意?"陈妈妈一挥手,几名宫娥便托着托盘鱼贯而入。 穆清瑶倒不好拒绝,行礼致谢之后,便进了里屋。 桌上摆着一排华衣,件件手工精致,衣料讲究,款式也是最新式的,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在王府的几天,穆清瑶就感受到了王妃的善良与简单,同是有品级的命妇,顾氏势利刻薄,王妃的等级比她高去不知多少,却善良而平和,与她相处,肯定很舒服。 选了一套紫色纱裙换上,出来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姑娘穿这一身可真合适,太好看了。"陈妈妈由衷夸道。 "是王妃眼光好,衣服很合身。"穆清瑶难得的害羞道。 "当然合身,尺码都是世子爷定的。"陈妈妈随口道。 穆清瑶怔住,那厮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 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心里正疑惑,外面宫女在催:"陈妈妈,时辰不早了,王妃在等呢。" 陈妈妈便不由分说,拉起穆清瑶上了晋王府的马车。 因是太后的千秋,所以,宫里还是搞得很隆重,三品以上的命妇全都要进宫给太后庆生。 王妃带着穆清瑶在广和门下了马车,正好碰见几位二品以上的命妇,史夫人当然也在列。 念起晋王府赠药之恩,史夫人上前一步行礼:"见过晋王妃。" 王妃愕然,不太记得这是哪位,穆清瑶却是认得的,史夫人曾经去过北靖侯府。 "这位是?" "王妃,这位是刑部尚书史夫人。"穆清瑶小声道。 史太太立即看过来,顿时脸色一僵。 穆清瑶只当没瞧见她眼里的震惊,别开脸去。 "原来是史夫人。"王妃礼貌地笑笑,正要走,史太太看着穆清瑶道:"这位是……" 丫的明明就认得,装什么陌生! 穆清瑶皱眉。 王妃回头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离儿那天选的就是她,真是不好意思,让史小姐受了伤,不知她伤好了没。可有大碍?" 史太太震惊得无以复加,不是说,穆清瑶被打残了么?怎么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王妃的话虽然没直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是晋王府内定的儿媳! 还真要这个离弃的商家女做儿媳?! 晋王府还真是生冷不忌呀。 这样的身份,怎么上得了台面,便是皇上那边,怕也不会同意吧。 可不管怎么着,王妃喜欢,史太太面上对穆清瑶就要客气。 "多谢王妃挂怀,云嫣好多了,已无大碍,还没谢过穆姑娘呢,那日若不是姑娘,云嫣她……"说到一半,拿着帕子拭泪。 虽然救过史云嫣,但穆清瑶并不想与史家套近乎:"不过举手之劳,当时也是为了自保才出手的,夫人不必在意。" 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史夫人听在耳朵里,却很舒服。 谁也不愿意欠人情,何况还是个身份不怎么拿得出手的商家女的人情,穆清瑶这话便是要撇清关系,正好减轻史夫人的心里负担。 倒是个会做人的,样貌也好,如果不是出身太低…… 史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有点替穆清瑶可惜。 王妃带着穆清瑶先行一步,史夫人环顾四周,不少太太带了自家闺女一同来,燕肥环瘦,气质各样,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穆清瑶清丽脱俗的。 真是怪了,看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穿着稍打扮下,整个人就气质不同了,加之她又冷傲疏淡,更多了几分清高与出尘,倒是与晋王世子很配呢。 "秦太太,好久不见。"一转身,看见秦太师的夫人带着秦梦烟,史夫人忙迎上去搭讪。 秦老夫人是一品诰命,长得很福态,笑眉笑眼的,看着觉得亲切慈和。 "原来是史太太,确实好久不见,怎么没见令媛?"秦老夫人道。 史太太脸色一黯道:"云嫣病了,这是梦烟吧,可真水灵,跟仙女儿一样呢。方才我还觉得晋王妃跟前的穆姑娘长得好,这会子见了梦烟,可着实眼都花了。" 秦太太一听,眼神就有点往下沉,身边的秦梦烟更是眼圈泛红,史夫人始觉自己好象说错了什么,只听说秦太师与晋王府关系甚好,莫非…… 她没敢往下想,回头就见贺相的夫人带着丫环过来,忙偏过头去当没看见,与秦太太又闲聊了两句,先往宫里而去。 史太太往日见着贺太太必定会粘上去,两家好得跟一家似的,今儿怎么反倒象不认识似的。 秦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刚要走,贺太太赶上来:"秦老太太,难得您今天也来了,太后娘娘肯定很高兴。" "今天是娘娘的千秋,能不来么?娘娘这些年可没少疼我家梦烟。"秦老太太笑道。 "哟,梦烟这是怎么了?眼圈都红了。"贺太太惊讶道。 "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秦家与贺家素来交往不深,秦太太不太愿意与贺夫人多谈,便淡淡地说着,率先往前面行。 "晋王妃今天跟前跟着的是谁啊?看着不象是丫环,秦小姐,往年王妃不都是带你给太后祝寿的么?"贺太太状似无意道。 果然,秦梦烟一听,脸色更难看,明丽的眸子里写着痛苦之色。 "先前还诬告我家雪落使人将她致残,这才过几天啊,就活蹦乱跳的到宫里来了,也不知皇上见了她,会有什么感想,究竟是谁在欺君啊。"贺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秦梦烟听了咬了咬唇,眼神巴巴地看着秦太太。 秦太太眼里就露出疼惜和无奈之色,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轴呢,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不少官太太上前来簇拥着贺夫人行礼巴结,秦太太皱了皱眉,便拉着秦梦烟先行一步。 穆清瑶跟在王妃身后,一路上招来不少目光,大多诧异或是好奇,有知晓她身份的,便露出鄙夷与不屑之色。 穆清瑶面无表情,淡漠地面对一切探询的眼神。 "王妃姐姐,可巧碰见你了,正找你有事呢。"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见过淑妃娘娘。"王妃行礼。 眼前的宫装丽人长着一张如满月般的圆脸,大眼黑亮有神,微笑时,两个梨窝若隐若现,若不是眼角隐隐的鱼尾纹,穆清瑶还真以为她只有十五六岁呢,看着实在娇俏可人,原来她就是淑妃娘娘么? 随着王妃行了一礼,淑妃觑她一眼,眼波流转:"王妃姐姐,这位是?" "是穆姑娘。"王妃笑道,又回头拉穆清瑶的手:"清瑶,见过淑妃娘娘。" 跟随王妃进宫给太后祝寿,又是以这种方式介始,虽没明说,但王妃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淑妃黑亮的大眼里滑过一丝惊诧,随即满面是笑: "这位是就在选妃大会上,技压群芳的穆姑娘?果真是个美人儿。" 说着,她伸出手来,想要拍穆清瑶的,穆清瑶下意识地想避开,但还是忍住了。 淑妃的手柔若无骨,轻轻抚来时,如羽毛划过一般轻柔,这样的手,男人应该很喜欢吧,正丫丫时,手背一阵锐痛,本能地就想甩开,抬眸间,触到她眼中的得意与挑衅,生生忍下,轻轻抽回手,随手摸去,手背果然没有半点伤痕,这个女人掌心里竟然藏着针。 如果刚才将她甩开,她肯定会借势摔倒在地吧,然后,肯定会尖叫引来许多人旁观,再然后,诬自己一个冒犯皇妃之罪,到那时,自己可就百口莫辩了。 而自己隐忍不发,她虽阴谋不得逞,却至少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着一派纯真娇俏的女人,却原来如此阴险。 自己与她往日无冤,素日无仇,为何要害自己? 难道是为了红丰祥吗? 红丰祥明摆着就是她在向自己挑衅,找茬! 京都好地面多了去了,非要在庆丰祥对面开一家同样的银楼抢生意,只是为了挤垮庆丰祥吗? 她堂堂皇妃,要钱有钱有权有权,何苦要跟自己这个商女争?莫非,也是不愿意自己成为晋王世子妃? 还是,自己的行为触极了她的利益? 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人已经将敌意表现得很明显,昨儿受的气就还没发泄,今天你又来惹姐,当姐是泥做的么? 三品皇妃,算个鸟啊,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姐是属兔子的。 穆清瑶神色不改,淡淡地看着淑妃,只是,眸光冰寒刺骨,唇角勾起一抹残戾地笑,恭敬有礼地退到王妃身侧。 不知为何,淑妃打了个寒禁。 "美不美的不重要,主要是离儿喜欢。"王妃似乎半点也没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暗涌,笑道。 经过湖中长长的走廊,便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淑妃热情地陪着王妃边走边说,穆清瑶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 淑妃是四皇妃之一,三等妃位,身边自有宫女跟随。 她今天穿了一件碧纱大摆纱群,长长的挽带拖曳在地,显得飘逸又婀娜,她的侍女侧穿着五品女官长裙,两臂也挽着长长的飘带,三品妃位,一般最多配六品女官随侍,而淑妃随身却带着五品女官,可见她在皇上跟前有多受宠。 快上长廊时,穆清瑶的帕子滑落,她随意地弯腰去捡,暗中以广袖遮手,将两根不同颜色的飘带打了个结。 王妃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淡然地转过头去。 "王妃姐姐你看,睡莲开了,真是难得啊,深秋了,还有睡莲。"淑妃似乎特别喜欢表现她嗓音的清脆,一路唧唧个不停。 "是啊,真好看。"王妃赞叹道。 穆清瑶故意落后一步。然后,状似无意地踩住她前面侍女的飘带。 侍女绊住脚,身子一歪,扑向前面的淑妃,淑妃正半倚栏杆,被她一撞,翻身落如湖中。 侍女也跟着摔倒。 "娘娘——" "淑妃娘娘落水了。" "快来救人啊。"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后面的官太太们听一声音,也一个个赶来。 一身繁复宫装的淑妃象只落水鸡一样在水中胡乱扑腾,身上的首饰衣服加重了身重,让她象称砣一样往下沉,扑腾两下浮上来,很快要沉了下去,水肯定是灌了不少的。 宫里会水的宫女太监并不多,侍卫赶来也还要段时间,大家一时束手无策,只晓得慌张尖叫,拿绳子的拿绳子,拿棍子的拿棍子,在一旁乱扒乱拨乱划。 穆清瑶扶住王妃,悠然而闲适地看热闹。 深秋的湖水,只差没结冰了,可想而知有多冰寒刺骨,不多时,淑妃的脸色已然发乌,浮浮沉沉中,喝下不少湖水不说,扑腾的力气也小了很多。 再不救上来,不淹死也冻死了。 穆清瑶这才一跃而起,脚勾在栏杆上,身子倒挂,一手抓起淑妃的头发用力往上一甩。 好在岸上人多,及时接住了淑妃,否则,没淹死也要被穆清瑶摔得够呛。 太医倒是来得快,忙过去给淑妃急救,方才还巧笑嫣然的美人儿,这会子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一张原本娇美的脸,此时苍白如纸,嘴唇发乌,状若死人,哪里还有半点美感。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淑妃的侍女对着穆清瑶纳头就拜。 "呀,穆姑娘果然好武功,若不是她,还不知淑妃娘娘会……"有人轻声说道。 "怪不得晋王妃会喜欢她,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先前用鄙夷的眼光看穆清瑶的人,不禁赞叹。 王妃浅笑嫣然,秀美的容颜上,如沐春风。 穆清瑶淡定地扶起淑妃的侍女:"小事一桩,无需挂怀。" "这可不是小事,穆姑娘今儿可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姑娘出手,淑妃娘娘肯定要吃更多苦头。"史太太由衷地说道。 岸上站了那么多人,会武的可不在少数,可那些人都只在看热闹,没一个肯出手相救的。 亲眼看见穆清瑶救人,不禁让史夫人想起史云嫣来,当初,云嫣可没少欺负她,可最紧要关头,却是她救了云嫣,这个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却心胸宽厚,有颗仁慈善良的心。 "是啊,穆姑娘可是淑妃娘娘的救命恩人。"有人眼着说道。 "太子殿下来了。"不知有谁叫了声。 穆清瑶皱眉,悄悄将身形掩在王妃身后。 太子龙行虎步,器宇轩昂地走来,身后跟着一众年轻公子,一看都是皇亲国戚。 "怎么回事?为何都聚于此?"太子磁性的嗓音响起。 穆清瑶抬眸看去,只见那群公子里,夜笑离行色匆匆,虽然只着一件普通的淡紫色袍子,远远看去,身姿颀长,面色如玉,气质飘远出尘。 其他的公子们一个个也算英俊潇洒,可总觉得少了层气场,与他一比,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既便是他身边穿着大红长袍的言若鸿,除了象花蝴蝶般醒目张扬,跟他一比,便显得阴柔了些许。 好看的剑眉拧着,清润的眸子里也蕴着淡淡的忧急,四处搜寻着什么,待目光触到她时,眼神瞬间一亮,那点淡淡的忧郁便象清风拂烟一般散开。 众命妇们纷纷向太子行礼。 "殿下,淑妃娘娘落水了。"侍女白着脸回道。 太子一听,步子跨得更大,围着的人群立即散开,太医正在替淑妃做着急救,不知为何,淑妃仍没醒转,苍白的脸色看不到半点生气。 太子一震,脸色微沉:"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淑妃娘娘怎么会落水?" 王妃便看向淑妃跟前的五品女官。 女官的脸色刷白,整个人都在发抖,瑟瑟地跪伏在地。 "是……是奴婢没有侍奉好娘娘,不小心……" 话还未完,太子便一脚踹去,正中那女官的心窝,她顿时口喷鲜血。 这一脚踹得可真重! 淑妃落水,确实算是一件大事,但要生气也该是皇帝生气吧,太子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 淑妃一不是他的母妃,而不是他妃子,三非他的亲戚,不过是皇帝老子后宫中,众多小老婆一个,太子此举也太过显眼了吧。 也不怕他皇帝老子看见,产生怀疑?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太子。 而一众侍女太监们更是吓得跪伏在地,鸦雀无声。 有意思! 当初自己惩治红丰祥的打手时,这位太子殿下也恰好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 而现在,淑妃娘娘落水,太子殿下又如此愤怒。 穆清瑶闻到了暖昧的气息。 "拖出去乱棍打死。"太子踹完一脚仍觉不消气,大声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女官顾不得痛,伏地磕头求饶。 "殿下,着实是意外,方才臣妾就在身旁。"王妃皱眉,不忍心看那女官就此没命。 见王妃求情,太子的脸色稍缓,"王婶可有受惊?" "还好,还好,幸亏有清瑶在,不然,淑妃娘娘命休矣。"王妃回头将穆清瑶拉出来道。 太子眼神如刀般射向穆清瑶。 宫里上了品极的宫女行事极为妥当,若非心存杀念,是不可能会将淑妃推进湖里的,而这位女官又跟随淑妃多年,乃淑妃心腹之人,没有行凶的动机。 穆清瑶是跟着王妃一同进来的,王妃与淑妃在一起,她自然也离得不远,以她的身手,想动点手脚暗害淑妃并不难。 "是幸好有她在,还是正因有她在?"太子眉宇间蕴着怒火。 这话可就诛心了,明着怀疑是穆清瑶暗害淑妃。 好吧,虽然是事实,但是…… 穆清瑶面色不改,神情淡漠地迎向太子的目光。 "呀,殿下此言差矣,大家伙都可以作证,是穆姑娘救了淑妃娘娘。"秦太太上前一步道,她虽离得远,但穆清瑶救人的一幕,可不是她一个人看见了的。 "或许,穆姑娘先将人推进水里,再救上来,可不平白得了大功一件?淑妃娘娘身子素来康健得很,这条长廊也是走了不下几百回,好端端的怎么平素不掉湖里,就今天掉了。"贺夫人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道。 太子听得眉头一沉,果然眼神越发冷冽。 "这是什么话,贺夫人,你可亲眼见着清瑶推娘娘了?血口喷人的事,怎么贺家人总是做得这么顺溜呢?"王妃脸色一沉,秀美的容颜上蕴着薄怒,冷冷道。 贺相在前朝一手遮天,嚣张跋扈,许多官员都是他的党羽,有不肯同流合污的,便被各种打击陷害,许多官员大多敢怒不敢言,王妃此言正好说中不少官太太的心声。 晋王妃素来单纯厚道,今日说话如此尖锐直白,一时让贺夫人下不得台,红着脸道:"王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隐射我家相爷吗?" "算了,算了,确实是大家亲眼所见,是穆姑娘救了淑妃娘娘,殿下不可错怪了穆姑娘。"秦太太见晋王妃与贺夫人两个剑拔弩张,一副要吵翻的样子,忙从中打圆场。 太子待还想说什么,夜笑离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浅笑道:"太子哥哥确实认为是穆姑娘害了淑妃娘娘么?" 太子脸色阴沉道:"虽没有证据,但她的嫌疑不小,阿离,太子哥哥不是想针对谁,实在此事有些蹊跷……" 他话音未落,夜笑离已转了身,朝正在抢救的太医走去。 "阿离,你要做什么?"太子脸色大变。 所有人不知太子为何突然慌张起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夜笑离走近淑妃,含笑问道:"可还有救?" "回世子爷的话,下官正在救,不过,还没醒转。" "那就别救了。"夜笑离语气无比平和地说道,话音未落,突然一脚向淑妃踹去。 淑妃纤秀的身子便被他一脚踹向半空,再重重地摔落在地。 原本就只剩一口气的人,此时更是人事不醒,命在旦夕。 所有人都震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太子更是几步跨过去:"阿离,你做什么?" "你不是说清瑶想杀淑妃么?反正你又找不到证据,只能怀疑,不如我来坐实了它,也省得你为找证据煞费苦心。" "阿离你……"太子气得脸都白了,紧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起。 "去吧,去禀报皇上,就说我谋杀淑妃娘娘,让他发落我就好。"夜笑离淡淡地说完,又慢悠悠过来,牵了穆清瑶的手道:"走,去给皇祖母拜寿。" 竟然扔下盛怒的太子和所有的人,带着穆清瑶扬长而去。 而太子竟然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半晌无语。 侍卫更是不敢拦他,向两边让开,任他们手牵手经过。 自认识起,这个男人就在帮她,虽然她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但孤独惯了,独立惯了的人,突然出现个人,毫没道理的站在你这边,关心你,照顾你,替你着想。还毫无理由地相信你,宠爱你,便是铁石心肠,也会变得柔软起来。 眼前的男人仍然纤长瘦弱,还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可在她眼里,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帅,还要酷,也许,嫁给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她忙甩甩脑子,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甩开,人家是堂堂亲王世子,怎么会真的喜欢自己这个低贱的商家女?何况还是离过婚的。 刚走几步,夜笑离又顿住,缓缓回过身来,后面一众人果然都直直地看着他。 "对了,忘了告诉太子哥哥一句话,清瑶啊,她是我的未婚妻,从今以后,谁要是敢欺侮她,我夜笑离只要不死,必定百倍奉还。" 这样的话,无异于向所有人宣布,穆清瑶是晋王府,是夜世子罩的人,谁以后敢再不知轻重,就要承受晋王府和夜世子的愤怒。 太子气得脸色又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这记耳光,阿离打得叮当脆响,可是,偏偏拿他没有办法,阿离是晋王叔唯一的独子,王叔现在手握四十万大军,是大锦朝的护国柱石,更重要的是,贺相乱朝,根本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很多政事更一手遮天,他这个太子根本就插不上话,更无实权可言,更让人无奈的是,父皇对贺相的信任,已经超过自己。 贺相想扶持二皇子,所以与睿贵妃走得近,而他之所以与睿贵妃走得近,更是因为忌惮手握重兵的晋王爷。 自己如果得罪晋王爷,那胜算更少。 可是,阿离他……他比贺相还要让他这个被封了十二年的太子更不安。 夜笑离这话当然不止只对太子一个人说的,在场听到的,心中都有想法。 史太太暗自庆幸,史尚书总算醒悟过来,不与贺相搅混在一起,晋王才是大锦朝的顶梁柱,贺相再嚣张跋扈又如何? 那是晋王多年不太顾朝政,一心只守着边疆,否则,贺相那种佞臣又怎么能混得如此风声水起。 晋王世子主动与自家交好,以后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上位,只要靠着晋王这颗大树,史家就不会倒。 而秦太太则叹了口气,握紧了秦梦烟的手,垂眸将自家孙女眼中的泪看在眼里,暗道:"不许流出来,咽回去。" 秦梦烟眼巴巴地看着夜笑离牵着穆清瑶的手离去,眼泪止也止不住,祖母的话,她不是没听见,也不是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离哥哥的心不在她身上,他只是当她妹妹看,可是,喜欢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感情是能自己的控制的么? "奶奶,让我哭一会儿好不好?"她小声地呜咽着,殷殷切切地哭。 "哭给这些人看么?你是想丢你自个的脸,还是想丢奶奶的脸啊。"秦太太的声音有点冷了。 "可是,我停不下来啊。"秦梦烟更发委屈。 "停不下来也要停下来,还记得那天选妃时,你的喉咙为什么会突然痛么?"知道说这些话很残忍,小姑娘的感情纯真而执着,自己也有过年少痴迷的时候,可是,梦烟喜欢的不是一般人啊,那孩子……说他是神他就是神,可说他是魔鬼,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魔。 秦梦烟猛然怔住,水汪汪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太太。 秦太太无奈地点头,轻轻抹去孙女脸上的泪水:"死心吧,那么多年你都赢不到他的心,如今他有了心仪之人,你再去热脸贴冷脸做才能?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的好,天底下,除了他,还有的是好男儿。" 再多的好男儿又如何?他们都不是阿离哥哥,她喜欢的,只是阿离哥哥,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可是,奶奶的话是警告,告诉她,阿离哥哥有多狠心,又有多疼宠那个女子,奶奶是不许自己碰穆清瑶,怕遭来阿离哥哥的报复,她明白,可是…… 好吧,喜欢的,也不一定非要得到才行,如果她能让阿离哥哥幸福,自己就默默地守在一旁看着又如何? "我醒得的,奶奶,我只是……只是需要调整。"扑进秦太太的怀里,秦梦烟嗡声嗡气道。 秦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家这个傻孙女一不小心被有心人给挑拨利用了。 夜笑离带着穆清瑶走了,太子没走,这些个命妇们也不敢走。 太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走过去问太医:"淑妃娘娘……可还有救?" 太医苦着脸:"伤倒是可以医治,就是……溺水还没有醒转。" 太子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一脚踹开太医,指着伏地请罪的一众侍女太监道:"将这些奴才统统都打死。" 一时间,哭喊声,喊冤声,求饶声呼天抢地。 听着身后的一片惨叫,穆清瑶感觉脚步凝滞。 停住,抬头看向夜笑离。 夜笑离皱眉。 她知道,这会子去救人,便是向太子示弱。 可是,那么多无辜的宫女和太监,他们什么错也没有,却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计谋而无辜枉死,如果今天不回去救人,她会良心难安。 两只手拉住他的一只,两边摇啊摇,清澈灵动的大眼里满是请求之意。 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状,夜世子果然受不住,却还在坚守:"本世子才放的话,你让本世子的脸往哪搁?她若不是欺负了你,你又怎么会惩罚她。" 他又知道。 "你的脸只要给我看就成了,人家怎么看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了,人命比天大。"穆清瑶继续摇着他的手,大眼眨巴眨巴道。 她的话果然成功取悦了夜世子,轻刮她的鼻尖道:"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许耍本世子。" 她说什么了?好象什么也没说吧! 却不澄清,认真地点头,然后灿然一笑,转身而去,却不知,某世子被她如幽兰初绽的笑容迷住,傻傻地站在原地,半晌没动,白晰如元宝的耳朵自朵尖尖处慢慢染红,再晕开,爬上俊美无俦的脸颊,如果穆清瑶回头,肯定能看到她身后正怒放着一朵绝世清莲。 "回神啦,就没见过你这样花痴的。"言若鸿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在他眼前晃动。 "阿鸿,快去找个可心的人吧,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啦。"夜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正急急而去的紫色倩影道。 "喂,太过份了啊,你找到了不起啊,爷的红颜知已多了去了,哪个不比这个凶婆娘强。"言若鸿不以为然道,一转身,看穆清瑶正跟太子说着什么,脚尖一点,人便如飘起来一般,平地移走。 穆清瑶去而复返,让一众命妇大感觉诧异,这丫头是来送死的么?不知道太子正在气头上? "放过他们。"拦住正拖侍女下去受刑的侍卫,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第五十九章:求婚 侍女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位穆姑娘人微言轻,但到底终于有一个人来为她们求情了。 宫女太监的命自来便是最贱最不值钱的,随便哪个主子不高兴了,都能拿他们出气,打板子受刑是小的,如今天这般打杀,是常有的事。 很少有人为他们求情。 这位穆姑娘,明明自身难保,若不是有晋王世子撑着,只怕比他们还惨。 没想到,她却不顾生死,来替他们这些素不相识,更不相干的奴才们求情。 宫里自来讲的就是利益交换,没有好处,谁会冒这个险替不相干的人求情? 可是,他们这些人,一没权,二没地位,有何利供人可图? 这姑娘是脑子笨还是傻啊? 可是不管如何,有人救总比没人救好,或许,看在晋王府的面上,太子真的能放他们一马,饶了他们呢? 淑妃跟前的五品女官却心生怜惜,扯了扯穆清瑶的裙带。 穆清瑶垂眸看她。 女官摇头,满眼死寂。 其实,穆清瑶觉得最无辜的就是她,最对不起的也是她,人家混到五品女官的地位也不容易,定是吃过不少苦头的。 好端端的,因着自己与淑妃斗法,成了利用品,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抬眸冷冷地看向太子。 太子目光一沉,冷厉地盯着穆清瑶:"你真当本宫不敢对你如何么?本宫不过是疼爱阿离,让着阿离罢了。" 穆清瑶根本不理会他的狠厉,平静地说道:"我能救她。" 她指的是淑妃。 太子怔住。 "太子因淑妃遇险而震怒,放了这些无辜的侍从,我便救活淑妃娘娘如何?"穆清瑶不容置疑道。 "你救?哼,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你能救?"太子一脸的不屑。 "我说能救,自然有把握,不过,若殿下再耽搁下去,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未必能救了。"穆清瑶不耐烦道,淑妃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天寒地冻的,水里更是冰寒刺骨,加之又被夜笑离踹了一脚,再不施救,确实难以活命,她死不要紧,连累这些无辜侍从,实在于心难安。 "殿下,殿下,就让穆姑娘试试吧,反正娘娘也……也到了这个地步,太医又束手无策……"一旁的秦太太忍不住劝道。 "是啊,殿下,就让她试试吧。"说话的是文太太,她是吏部尚书的继室,淑妃娘娘的继母,先前一直没敢上前碰淑妃,这会子见淑妃真的快要断气了,才出来说句话。 "你当真能救?"文家人发话了,太子也不好板着不肯,紧盯着穆清瑶道。 "如果不出意外,是能救醒她的。"穆清瑶淡定地回道。 "如若救不醒呢?"太子微眯了眼。 "救不醒又如何?她尽力了,还是太子哥哥想拿她的善意要胁她,救不醒就要了她的命?"夜笑离不知何时悠悠然出现在穆清瑶身后,清润的眸子泛起淡淡的阴戾之色。 所有的人都看向太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姑娘会极力去营救这些低贱的侍从宫女,但到底是一番好意,加之她若真的能救活淑妃,此事的影响也要小许多,不然,堂堂皇妃在太后寿辰之日意外淹死,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太子却迟迟不同意,是何居心? 在场的,不管是官太太们,还是公子小姐,全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属及皇亲国戚,太子若再为难穆清瑶,着实与他的名声有损。 夜笑离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开得他下不来台,原本,他确实是想借此来为难穆清瑶的…… "小离,你怎么总误会哥哥的意思,哥哥只是怕她没个轻重,救不好人不说,反而害了淑妃娘娘……" "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原本她就只剩下一口气,顶多这口气再被清瑶治没了,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还是太子哥哥希望阿离再来一脚?"夜笑离冷笑道。 "殿下,娘娘她……"太医惊呼道。 "好,本宫就答应你,若你能救活淑妃,便放了这些奴才。"太子心头的急,终于应下。sk 穆清瑶大喜,忙开始救人。 "不过,如果你夸大话虎弄本宫,本宫就连你一起处罚。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本宫。"太子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 这个男人的心胸真狭窄,怎么当上太子的? 也是,大锦国的皇帝也不怎么样,养出来的儿子自然格局也小,小家子气得很,可惜了那张俊如莱昂纳多小李的脸,还有那健硕性感的身材。 当初接受杀人训练时,自然也接受了自救救人的训练,穆清瑶虽不太懂中医,但简单的急救方法还是懂得的,先前若非太子横插一脚胡搅蛮缠,她早出手救了淑妃了。 但愿拖的时间不太长,人还有救。 当她将淑妃抱起,并附下身去,捏住她的鼻尖,做人工呼吸时,言若鸿哇哇乱叫着冲过来: "喂,小寡妇,你干嘛,你是禁断百合吗?连皇上的女人你也敢抢?" 穆清瑶一口气差点没岔了,我去,这厮也是穿越过来的吗?竟然晓得百合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象看怪物一样看着穆清瑶,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救人的,幸好那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她也这么救么? 那还成何体统? 周遭一阵抽气声,穆清瑶定住神,懒得理睬言若鸿这只花蝴蝶,继续做人工呼吸,然后,再做按压。 终于,淑贵妃喷出一大口水,终于悠悠醒转。 太子抢上前一步,刚弯腰,又想起什么,直起身来,命令太医:"快,给娘娘治伤。" 太医大喜过望,向穆清瑶致谢:"多谢姑娘,姑娘这法子可否教教下官。" 穆清瑶道:"有机会再说,大人还是先救人要紧。" 淑妃醒来时,睁眼看到一张年轻的,充满活力,又清丽绝艳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在落水之前,还被自己拿针刺过手,耍过一个小计谋。 "娘娘,今天若不是穆姑娘,您可真的就……"太子还算说话算话,放过了一众待死的侍从,刚死里逃生的侍女爬到淑妃面前哭道。 侍女是真心感激穆清瑶,若非她,自己和这些姐妹们都会无辜惨死,穆姑娘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包括淑妃娘娘。 淑妃怔怔地看着穆清瑶发呆。 穆清瑶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穆姑娘——" 穆清瑶回头,正是那位五品女官,她的身后,正是那几个和她一样,才从鬼门关被救回来的侍从们。 五品女官扑通跪下,其他侍从也齐齐跪倒,向穆清瑶磕头。 "谢穆姑娘救命之恩。"女官道。 穆清瑶有些不自在,其实她们所遭之祸也是由自己引起,该是她说对不起才是…… 正要说什么,夜笑离过来挽住她:"起来吧,好生服侍你们的主子。" 女官深深地看了夜笑离一眼,起身而去。 "还真是救活了,多亏了穆姑娘。" "是啊,没想到,这位穆姑娘如此能干,又心地善良。"一旁的太太们由衷地夸起穆清瑶来。 王妃感觉倍有面儿,笑容越发灿烂:"原本妃也想不能,阿离怎么就会选中穆姑娘呢?如今看来,我家阿离的眼光,果然是很厉害的。" 当娘的,果真时时刻刻都喜欢夸自家儿子,儿媳好,也是儿子的眼光好,挑的人好。 顿时,只太太几个全都附言,说得王妃更加喜气洋洋。 文夫人悄悄挤过来,向王妃一拜道:"王妃,今儿个若不是穆姑娘,娘娘她……她怕是凶多吉少,今儿不太方便,待回到府上,必定与我家大人一起,去府上致谢,王妃您真是讨了一位好媳妇儿。" 文夫人是继室,又素来不得淑妃喜欢,所以今日出事,她一直不太敢往前凑,怕惹事上身,这会子淑妃被救醒,她也算松了一口气,回去也好交待,继母不好当,这声谢,倒是诚心诚意。 太子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穆清瑶离去的背影。 "这下好了,娘娘醒了,快抬娘娘回宫医治吧,再呆在此地,真要伤了风寒不可。"史太太最会看眼色,这时候再不送走淑妃这个瘟神,再出了差子就更不好了。 淑妃缓缓转眸,看向太子,太子却抬步向夜笑离追去。 淑妃疲惫地闭上眼睛。 太子拦住夜笑离:"阿离,今日之事,哥哥有不对的地方,你莫计较。" 夜笑离懒懒地瞥他一眼:"太子哥哥平日这种事做得又不少,阿离计较不过来啊。" 太子脸色一红,尴尬笑道:"什么话呢,哥哥素日还是很疼你的好吗?怎么年纪越大,心性反倒越发小器了,走,哥哥有件好东西要给你,你随我来。"说着,拉起夜笑离就走。 夜笑离回头看穆清瑶。 言若鸿指着自己的胸口:"有我在呢,看谁会吃了她。" 夜笑离笑,依言跟太子走了。 夜笑离一走,言若鸿就一把拽过穆清瑶:"小寡妇,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救人法子的?" 穆清瑶原本懒得理他,眼波一转,笑道:"你想学?" "想啊想啊。"言若鸿点头如蒜。 "我可以教你,不过……" "不过什么?"言世子难得急切地问。 "你先溺一次水,我保证教你。"穆清瑶道。 言若鸿怔了怔,俊眉飞扬,"小妮子咒你大爷呢。" "没什么比亲身体验更让人记得住啊,这就是我教人的法子,你爱学不学。" 言若鸿的脸果然象吞了只苍蝇一样难看。 难得让这个人吃鳖,穆清瑶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可言若鸿的脸只是僵了半秒,立即露出贱贱的笑,桃花眼微翘:"你是说,你也会象救淑妃娘娘一样救我?" 穆清瑶怔住,这厮两眼放光做什么?他想哪里去了? "原来小寡妇你心里喜欢的是本世子哦,其实你想亲,也不用等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啦,来,爷摆好姿势,你想怎么亲,想用什么姿势都行。"看她怔住,言若鸿象捡了大元宝一样开心,贱贱地说道。 穆清瑶抬膝就顶。 言若鸿一纵,跳开。 "又来,你个狠心的小寡妇,真想我言家断子绝孙吗?" "你们两个在打情骂俏?"夜笑离的声音懒懒地从身后传来。 言若鸿怔了怔,嬉皮笑脸道:"怎么,夜世子是眼馋么?" 夜笑离拿眼瞪他,一把揽过穆清瑶:"眼馋什么,你顶多就能过过嘴瘾,人是我的。" "切,凶婆子一个,也就你喜欢,本世子才看不上呢,太子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这么快就回了,我也要一个去。"说着,红色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喂,你和言世子为什么不怕太子?"穆清瑶很纳闷,也一直不清楚言若鸿的身份,只知道别人都叫他世子。 "为什么要怕他,我犯法了吗?"夜笑离满不在乎,只是眼底泛起淡淡的厌恶之色。 "可他毕竟是储君啊,不是跟见皇上差不多么?" "你很怕他?"夜笑离没有正面回答,反问。 穆清瑶耸耸肩,她是现代人,骨子里就没什么等极观念,自小学的便是适者生存,强者为尊,太子看起来外强中干,这种人有什么好怕的? 慈宁宫就在前面,夜笑离拉着穆清瑶的手停下:"你和母妃一块进去吧。" 太后的寿宴还没开始,这会子来慈宁宫的,当然是与太后亲厚的亲眷命妇。 由王妃亲自带着穆清瑶给太后祝寿,意义当然不同一些。 穆清瑶皱了皱眉,她今天来的目的其实是想推销自制的钻石首饰,可不想就把终身给定下来。 "你送给太后娘娘的礼物真是我店里的首饰么?" "娘子不信为夫的么?"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夜笑离唇角微翘,凑近她的耳畔道。 这人就没个正经。 抬手就捶他。 "哟,世子爷来了,快,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安嬷嬷正好出来望人,看到夜笑离高兴道。 "走吧。"夜笑离拉着穆清瑶往里走。 "哎,这位是……穆姑娘?"安嬷嬷眼睛都快脱窗了,穆清瑶前次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双腿早就断了,这才过几天,就好生生地站在面前,真让人难以相信。 "给安嬷嬷请安。"穆清瑶知道她是太后娘娘跟前最得力的嬷嬷,忙行礼。 "这如何使得,奴婢给姑娘请安了。"安嬷嬷忙回礼道:"还真是个好姑娘,前次没看清,今儿一见,可真漂亮,太后见了肯定喜欢,快进殿吧。" 太后殿里早就围坐了不少宫妃,皇后娘娘和睿贵妃自然也在,看见穆清瑶进来,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夜笑离带着穆清瑶围圈儿行了礼,懒懒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请了离笑天来,他的药好。" 离笑天! 皇后娘娘赞叹道:"难怪呢?那可是个鬼医,只要他肯出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 "穆姑娘伤好了,我家阿离的气色都好多了,过来,阿离,让皇祖母瞧瞧,可好利索了。"太后娘娘满脸都是笑,眼神在夜笑离和穆清瑶之间睃来睃去。 夜笑离拿出祝寿的礼的送上:"是清瑶亲手设计的,皇祖母,你瞧瞧可心不?" 太后一听,大眼笑成了月弯儿,高兴地接过,打开,整个殿党似乎都被照亮了。 "好漂亮的项链啊。"睿贵妃由衷地赞道,眼睛亮晶晶的,她素来喜欢珠宝首饰,今日也是穿戴一新,虽然只是贵妃规制,但经她精心搭配出来,比皇后娘娘的后服后冠还要出彩。 太后手中的项链特别亮,看不出镶的是什么宝石,所以,让她更加好奇。 "真好看,亮闪闪的,阿离,这上面镶的什么宝石啊,没见过。"皇后娘娘也赞道,宝石亮,款式也是以前没见过的,新式又别致,安嬷嬷笑着替太后试戴,顿时将太后身上其他首饰给比了下去,特别亮眼。 "回娘娘的话,是钻石做的。"穆清瑶回道。 "钻石?还真没听说过。"睿贵妃一脸茫然。 "钻石是西洋的泊来品,西洋人最喜欢拿它制作珠宝,而且这种宝石最为坚硬,永不会变色,变形,硬度最好。"穆清瑶解释道。 "最为坚硬?"夜笑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错,所以,钻石寓意忠贞不渝的爱情,有句经典诗形容它: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种宝石,最是纯净无瑕,坚硬惕透。"穆清瑶完全没有注意到夜笑离的脸色,兴奋地介绍着。 "原来是代表最忠贞不渝的爱情么?"夜笑离又状似随意道。 "是啊,如果有要订亲的,用钻石作聘礼是最时尚,最诚心的,因为钻石代表着坚定的信念,更代表忠贞啊。"穆清瑶道。 "穆姑娘,你可还有别的钻石饰物,快给本宫瞧瞧。"皇后娘娘不好拿太后的项链看,心又痒痒的,忙问道。 "自是有的,这是庆丰祥出的新品,市面上还没得卖,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小女就送给您了。"穆姑娘忙拿出另一款的项链来,双手呈上。 "呀,那怎么好意思。"皇后接过一看,果然与太后娘娘的款式不一样,镶的钻稍少一些,不过,照样精致闪亮,款式也别致大气,很佩皇后雍容华贵的气度。 "确实好看,穆姑娘还真有心。"睿贵妃离得不远,睃了一眼之后,酸溜溜地说道。 "小女自是给贵妃娘娘也备着了,就怕贵妃娘娘不喜欢。"这点穆清瑶早想到了,呈上礼品盒。 睿贵妃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不过,穆清瑶送给她的是手链,而非项链,睿贵妃手腕白如皓月,丰润莹玉,皇上平素便最爱看她的手,也没少夸。 穆清瑶送的手链不仅镶了钻石,中间还夹着红宝石,红白相间,戴在手腕上,越发显得皓腕如玉,优雅抢眼。 "果真是好东西,你这孩子,还真有心。"睿贵妃由衷赞道。 在坐还有不少皇妃王妃公爵夫人,自是非常羡慕这三位顶极贵人,不过心里也明白,穆清瑶又不是土豪,绝没有每人都送礼的道理,只是,看三位贵人都戴得好看,自是想观瞻。 "淑妃今儿怎么还没来,她若见了,肯定喜欢。"皇后随口道。 睿贵妃听了眼里露出轻蔑地笑:"皇后还不知道吧,淑妃落水了。" 睿贵妃比皇后晚来一点,她的耳目又多,廊桥上发生的事,自是有些耳闻。 "什么?淑妃落水了?"皇后一脸震惊。 "没事了,幸好有穆姑娘。"王妃正好进来。 "穆姑娘救了淑妃,哎,别说,这位穆姑娘可真是个菩萨心肠,不止是救了淑妃娘娘,还救了那些侍从呢,好几条人命,幸好有穆姑娘。"史夫人跟着王妃一起进来,行过礼后,也附合道。 太后大奇,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史夫人口才好,便绘声绘色将来的路上,上廊桥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太后听完后,眼神湛湛地看着穆清瑶:"你这孩子,以后这种事,还是少沾边的好。" 这倒与别的娘娘一片夸赞之声不一样,但穆姑娘却听出了内里的善意。 宫里不比民间,遍地都是暗刀子,在宫里行事,步步危机,掺合的事越多,危险就越大。 "是,清瑶记住了,谢谢太后娘娘。" 可惜是个商家女,身份太低了些,太后眼神微黯,示意她往自己身边来。 穆清瑶便往前多走了两步,却并没有站到太后身边。 这小小的距离却让太后微怔,唇角慢慢勾起一抹浅笑,倒是个知事的孩子,有自知之明。 很明显,晋王妃和阿离都相中了她,若换了其他女子,怕是求之不得,上杆子往前凑,生怕这天上掉下的富贵泡了汤去,可她,却似乎并不热络,平平淡淡的,这种气度,倒不是一般的商家女能有的。 因着皇后与睿贵妃都戴了最新式的钻石首饰,王妃也把夜笑离替她买的拿出来显摆。 原本贵夫人之间,爱的就是首饰服装,大家便都拿着王妃的项链传看,一时都爱不释手,便问:"娘娘在哪买的,这东西既华美,又高贵,真衬您的气质。" "阿离说是穆姑娘亲手设计的,她呀,在城南开了家店,庆丰祥,你们听说过没?这种钻石首饰,全京城也就她一家有得卖,你们真喜欢,可以让她给你们专门设计,定制。"王妃不遗余力地介绍道。 "咦,听说淑妃娘娘的娘家在那条街上也开了家银楼,对了,叫……红丰祥,里面的首饰也不错,都是娘娘平日里戴过的款式呢。"一位贵夫人道。 "红丰祥哪里比得上庆丰祥,那是百年老店,又是穆姑娘亲手设计的首饰,这种钻石,红丰祥也没有,几位真喜欢,还是去庆丰祥的好。"让人意外的是,文夫人主动说道。 淑妃娘家开的店,自然就是文夫人家的产业,她自己都这么说,自然没错,几位贵夫人便商量着,哪天去庆丰祥订货,又拉着穆清瑶问款式。 "皇祖母,孙儿还没给您拜寿的呢。"夜笑离挨着太后坐着,慢悠悠地给太后剥着桔子。 "刚才不是拜了么?还送了这么好的礼物。"太后笑道。 "那是清瑶给您老人家的,不是孙儿的。"夜笑离边说边睨了穆清瑶一眼。 "哦,阿离还有更好的礼物给哀家?"太后一听,高兴了。 "不错,这件礼皇祖母盼了很久,孙儿终于要替您完成心愿了,您高兴吗?"夜笑离道。 "是什么?"太后茫然地问。 夜笑离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穆清瑶,拉起她的手,将她牵到太后跟前:"皇祖母,孙儿今年二十了,平常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早结婚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了,阿离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没有成亲,让祖母担心,是阿离不孝,今天,孙儿就正式向穆姑娘提亲,圆了您这个心愿。" 原本闹哄哄的殿堂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夜笑离,太后的脸色更是复杂,既高兴,又有些失望与无奈。 王妃则不停地抹着眼泪,她的离儿,终于要成亲了,不是高门贵女又如何?重要的是阿离喜欢,只要是阿离喜欢的,王妃就接受,就疼她宠她。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她原是想把自个的侄女许配给夜笑离的,可是,夜笑离一直不喜欢,但她素来性子和暖,加之穆清瑶与贺家不对付,对于皇后来说,晋王府的事,她没必要掺合,晋王爷夫妻唯此一个儿子,看成掌中宝,眼中珠,顺着晋王世子,便是顺着晋王爷,对自己和太子只有好处。 睿贵妃脸色很复杂,也同太后一样,既高兴,又失望,她是二皇子的生母,贺相如今是支持二皇子的,晋王妃又是她的嫡亲妹妹,二皇子有这一文一武当朝两大重臣支持,不怕夺不了位。 如果阿离再聚个高门,便更能增添二皇子的助力,可惜,却选了这么个低贱的商家女,一点用处也没用。 但这孩子素来身子差,病殃殃的,就算成了亲,也不知能活得过四十不,算了,他高兴就好,妹妹也能了了心愿。 史夫人则是鼻子阵阵发酸,云嫣为了参加晋王世子选妃,在家辛苦了好几个月,练舞,练琴,作诗作画,那孩子的心思她是清楚的,喜欢夜世子,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子妃没选上,还落了一身伤回来,差点没了命。 这,也许都是因果报应吧,以前她跟着贺雪落混,可没少做阴毒事,好在,穆姑娘不是个计较的,不然,以后她成了晋王世子妃,还要报复云嫣怎么办? 贺夫人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穆清瑶,如果不是她,雪落又岂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该死的公孙昊,当初雪落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么个龌蹉东西。 生生拔了雪落十根指甲不说,还夺了她的身子,如今要他娶她,还推推脱脱,没个爽快话,真真岂有此理。 而这一切,全拜穆清瑶这个贱人所赐。 可这个贱人,如今竟然真的要成为晋王世子妃了! 这让雪落情何地堪! 虽然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意思,但从来就没当真过。 当夜笑离牵着她的手走到太后跟前时,穆清瑶还有点懵,没回过神来。 "你说,钻石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象征坚贞不屈,所以,我把这颗钻石戒子戴在你的手上,也把我的爱情和终身托付给你,你一定要保管好。"夜笑离已经拿出戒子,套在她的中指上。 等穆清穆清瑶呆呆地眨了眨眼,样子有点傻。 "看这孩子,是高兴坏了吧。"王妃笑道。 "是啊,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啊,恭喜太后,恭喜离世子。"史夫人最见机,大声道。 一时间,妃子贵夫人们,齐齐向太后道贺。 太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好,既然是阿离自己的选择,就由着他吧,清瑶这孩子只是身世差了点,心地善良,人也不错。 "阿离,你这孩子,也不早点知会皇祖母,一点准备也没有,安心,安心,快去把哀家那套乌金衣拿来,给哀家的孙儿媳做见面礼。"太后边擦着眼泪边道。 话音一出,殿内一片抽气声。 乌金衣啊,那是夜家祖传宝物,传说既柔软又温暖,冬暖夏凉,刀剑戳不烂,烈火烧不破,极品宝物啊。 据说,是要代代传给嫡媳的,皇后是太后的嫡长媳,太后没传给皇后,也没传给次媳晋王妃,如若这两个儿媳太后都不喜欢,按理,也该传给太子妃才是,可太后却传给了穆清瑶。 可见,太后有多疼爱夜笑离。 皇后的眼里滑过一丝难过,睿贵妃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虽说阿离是她的亲姨侄,可再亲,又能亲得过自己的儿子? 若能传给二皇子妃,那才是最好。 嫉妒之火熊熊在贺夫人的内心燃烧,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太过份了,多少年前,雪落就想要那件乌金宝衣,相爷费尽心机,也没能在皇上那得到,原来太后藏起来了,而且,还传给穆清瑶这个贱人,一个低贱的商家女,她也配? 安嬷嬷将乌金宝衣拿来,王妃喜出望外,故意忽略皇后与睿贵妃眼里的嫉妒,替穆清瑶接过:"傻孩子,还不谢过太后。" 穆清瑶脑子里一片空片,眼睛傻傻地看向夜笑离。 清俊的男子正浅笑晏晏,漆黑的眸光温暖而甜蜜,如广袤无垠的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他,清雅俊秀,如桂似莲,丰姿如玉,伟岸如松,最难得的是,他疼她,宠她,视她如珠似玉,偏还家世极贵,这样的钻石男人,在前世,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吧,应该有种被富贵砸中,福利彩中特等奖的感觉才是,可是,为什么心里有点堵堵的,闷闷的压抑感呢? 是不喜欢他吗? 好象几天不见他,还有点想念。 那是害怕嫁入高门吗? 前世今生,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何况,王妃比起顾氏来,不知要善良知理多少倍,有这样的婆婆疼着,将来的日子肯定好过。 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有人向她求婚,而且还是这般大张棋鼓,而且还是如此一枚优质男,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这孩子,是乐傻了吧。"太后戳着穆清瑶的脑门道。 "快,快给谢过太后娘娘啊。"王妃也暗暗拉她的衣袖。 这个时候若说声:我不想嫁。会不会被群殴啊。 求助似地看向夜笑离,那人清浅地笑着,清润的眸子里却滑过一丝狡黠,在她耳边轻语:"你敢不答应,我就立即吐血给你看。" 丫丫的,这是赤果果的威协,逼婚,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她知道,他吐得出,这厮吐血跟吐口水一样随便。 曾经她亲眼看见过他在太后面前吐血时,太后有多着急,多心疼。只要她敢说不,他就会吐。 她就会成为人民公敌啊,太后和王妃,还有一众嫉妒她的贵太太闺秀们会一齐冲上来撕了她吧。 "清瑶姐姐,要惜福,阿离哥哥真的很好,他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的,快答应啊。"一个温柔的,略带哭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有点熟悉,穆清瑶侧目,只见秦梦烟清丽的大眼里水雾蒙蒙,却真诚而热切地看着她。 她喜欢夜笑离,这个单纯得如梦中轻烟一样的女孩儿,和贺雪落只云嫣这样的心机婊不一样,她是真心喜欢夜笑离的。 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在他向别的女人求婚时,如此真诚地祝福,成全。 她泫而未滴的眼泪,让穆清瑶的心有些微的痛,也变得柔软,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穆姐姐答应了,阿离哥哥,恭喜你。"秦梦烟的泪终于缓缓滴落,却是笑而带泪,看在别人的眼里,象是喜极而泣。 夜笑离揉了揉她的额发,眼神亲切:"谢谢你,梦烟。"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待她如此亲昵,却是在他向别的女子求亲的时候,更是告诉她,他待她如手足,如兄妹。 秦梦烟的泪流得更凶了,她羞涩的转过头去,抽咽道:"阿离哥哥真是,跟我客气什么?"头却伏在秦太太的怀里,拼命吸着鼻子,好让自己争气些,别再流泪给人看。 "这孩子,跟自个要成亲似的,看给她高兴得。"秦太太心疼地抚着孙女的背,笑道。 宴席开在宣和殿,皇帝和众大臣都在宣和殿等着。 "启禀太后,寿宴要开席了。"总管来报道。 太后起身,左手牵着夜笑离,右手拉着穆清瑶,满脸笑容地往宣和殿去。 群臣见礼,拜寿过后,宴席开始,大家在歌舞中用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气氛很和谐。 如此盛大的宴会,贺相当然也在。 酒过三巡之后,太后对皇帝道:"皇上,今儿还有件喜事,告诉你,也让你高兴高兴。" 皇上喝得微熏,笑道:"母后说的喜事是什么?" "就是阿离啊,他终于要成亲了。"太后喝了几杯果酒后,脸也红红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哦,果真是好事啊,可是哪位卿家的闺女?"皇上笑道。 "江南穆家的,皇帝你不是见过么?阿离宝贝着呢。"太后道。 "江南穆家?那是哪位卿家,朕怎么不记得了?"皇上一脸茫然。 "就是穆清瑶,穆姑娘啊,在刑部被残害的那个。"他身边的高公公凑近小声提醒道。 皇上拿在手中的杯子骤然掉落。 咣当脆响,所有的眼光全看了过去,歌舞也吓得停下来了。 "穆清瑶?不是残了么?阿离你……"皇上神色有些吃惊。 "什么残了,人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呢?清瑶啊,快过来给皇帝行礼。"太后有点不高兴,皇帝大惊小怪做什么,阿离喜欢才是正经。 穆清瑶皱了皱眉,起身行礼。 皇上呆呆地看着行动自动,完好无损的穆清瑶,有片刻的愣怔。 "你……真的没残?" "阿离请了离笑天,那位鬼医还真是厉害,那么重的伤,愣就让他给治好了。"皇后在一旁解释道。 离笑天曾经进宫给太后治过病,生生将落了气的太后娘娘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一次,鬼医之名,名满天下。 "原来是离笑天啊,怪不得。"皇上喃喃地说道,一回神,拧眉道:"可是阿离啊,你非要娶这么个商家女么?你可是皇族啊,亲王爵位,你爹不在家,朕可不能这样由着你来啊,没得你爹回来了,又找朕闹。" "禀皇上,臣的爹只要臣肯娶,莫说是商家女,就是娶只母蚊子,他也会在梦中笑醒的,所以,这点皇上您就不用担心了,臣保证爹爹不会闹您。"夜笑离淡淡地说道。 "噗呲!" 有人忍不住发笑。 更多的则是嘲笑地看向穆清瑶。 穆清瑶横眼过去,丫丫的,姐怎么着也是美女一枚,在他眼里也就比蚊子好一点? "皇帝,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阿离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又不利索,他肯成亲,晋王就会烧高香了,你若横加干涉,没得这孩子又发倔,再也不肯成亲了怎么办?再说哀家还蛮喜欢清瑶这孩子的,不就是个出身嘛,她身份不高,哀家给她封个郡主就是了,没什么大问题。"太后怕皇帝生气,又会若得夜笑离不开心,忙道。 太后连给穆清瑶封郡主的话都说出来了,皇帝也没办法,上回他将穆清瑶打入刑部大牢出了事之后,太后可有好几天没睬他,给他甩了几天脸子,算了,阿离反正……也是这样了,娶亲就娶亲吧。 "郡主嘛,就算了,反正她嫁给了阿离,就是晋王的儿媳妇,朕的侄儿媳,谁敢轻看她不成?如此,朕就给他们两个赐婚。" "皇上,臣有禀要奏。"突然,贺相出列,向皇上一辑道。 "咦,贺相,你有何事?"皇上大感意外。 "臣先恭喜晋王世子,终于寻得可心人相伴。"贺初年潇洒地向夜笑离拱拱手道。 夜笑离淡淡地回礼:"多谢。" "臣是想借世子的东风,沾沾喜气,臣上回递的请婚折子,皇上您可是忘记了?"贺初年定定地注视着皇帝,俊雅的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皇帝眼神一直道:"朕怎么会忘了贺相的折子,只是……" "皇上,臣有事启秦。"北靖侯早就坐不住了,列席而出。 "靖北侯,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皇上觉得头痛。 "皇上,臣多谢贺相对臣子的厚爱,但是,怒臣不能答应这桩婚事,臣子早已娶妻,绝不能停妻再娶。"北靖侯正色道。 靖北侯的话在象一个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群臣中,激起不小的涟漪。 有不少人是知道北靖侯府这本经的,世子公孙昊娶的,就是现在正要成为晋王世子妃的穆清瑶。 "要出事了。"史夫人凑近秦太太道。 "可真是好事多磨啊,对了,史太太,听说你女儿受伤了,可好些了?"秦太太叹了口气,把话题扯开。 "多谢秦太太,云嫣好多了。" "听说,若不是穆姑娘,史小姐怕是性命难保吧。"秦太太斜眼看着史太太道。 "是啊,穆姑娘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秦太太就不再说话,抬眸看事态发展。 "你……你儿子不是早就休了妻吗?"史大人道。 "是本侯教子无法,才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小夫妻两个吵个嘴,就闹什么写休书,做不得数的。"北靖侯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那儿媳呢?可是离开了侯府?"工部尚书孙靖海问道。 "是啊,那孩子也是被本侯那犬子伤透了心,本侯不怪她,只盼着她能回来,好好的跟犬子过日子就好。"北靖侯愧疚地看着穆姑娘,满满都是期盼。 穆清瑶只当没听见,侯爷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但是,不能因为侯爷良善,自己就要跟公孙昊那只渣男混一辈子吧。 何况,贺雪落已经是公孙昊的人了,贺相为了贺雪落的终身,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哪怕先嫁给公孙昊,再杀了他,让贺雪落当寡妇,也比未婚先失身的好。 "那赶紧的,把人接回来吧,唉,现在的孩子们啊,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好好的小日子不过,闹什么呀。"孙大人抚着胡须道。 "只怕侯爷是接不回去了,侯爷的儿媳,可不就是晋王府正要下聘的这位穆姑娘么?"贺初年凤眼微挑,嘲弄地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 大家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穆清瑶。 虽然北靖侯世子休妻之事,和晋王世子选妃选了个商家女这两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洋洋,但到底还是有许多人没见过穆清瑶,更不清楚,这两件事的主角,其实就是她一个人。 本就是商家女,身份低贱,难配晋王世子,没想到,还是个被休了的弃妇,晋王世子是瞎了眼么?当初去参加选妃的,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人吧,哪个不是身世高贵,身家清白的? 他竟然谁也不选,选了这么个不良不贞的女子,太让人大跌眼镜了。 还真让他给说对了,这姑娘,真就比母蚊子强一点。 "皇上,这可使不得,皇家可不能跟臣抢儿媳啊。"秦太师出列,向皇上一辑道。 秦太师是出了名的古板端方,最重礼教。 皇上咳了声,皱眉看着太后:"母后,您看这事……"他原就不满意穆清瑶,这会子正好,有借口了,不用他出面,自有人来搅合。 "请问太师大人,大锦朝是不是有律法,不许休弃,和离的女子再嫁?"夜笑离负手而立,淡淡地问道。 "自然没有,女子被休,或是和离,是可以再嫁的,可是,北靖侯不是说……"秦太师的话还未说完,夜笑离便拿出一张契书递过来: "此乃北靖侯夫人亲笔写下的解除婚约的契书,请老太师过目。" "如此,倒确实是北靖侯府的不对了,侯爷,此契书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秦太师看完之后,指着契书道。 "无知妇人,是本侯治家无方,让她私底做下此等下作事,清儿,为父的向你陪不是。"北靖侯在大殿之上,圣驾前,当着群臣的面,正正经经地向穆清瑶作辑。 他一个长辈,如此诚心诚意地向自己陪罪! 如果不答应,别人会怎么看? 这是又要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的节奏啊。 逼婚么?拿几年的公媳亲情来相迫! ☆、第六十章:十八年前的婚约 原本,穆清瑶并不很想嫁进晋王府,但是,北靖侯明知自己与公孙昊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而且,公孙昊强了人家贺雪落,不管贺雪落有多渣,多活该,作为男方,也该给她一个说法吧,毕竟你儿子比人家更渣,做下的是作奸犯科之事,如此咬牙不松口,拿自己来作筹码,当档箭牌,有意思么? 真当她是泥捏的,好欺负些么? 缓缓走下台阶,穆清瑶向北靖侯深施一礼:"侯爷。" 北靖侯虎目含泪看着她。 "嫁进侯府三年,清瑶谢侯爷疼爱,如今再做不成侯爷的儿媳,是清瑶福薄,在此,清瑶再次谢过侯爷。"穆清瑶说着,再施一礼。 "清儿,跟为父回家吧。"北靖侯颤声道。 "回家?不知侯爷所说的家在哪?"穆清瑶眼圈也红了。 "当然是……"看着穆清瑶清澈却饱含痛苦的眼神,北靖侯有点说不出口。 "是侯府么?"穆清瑶凄凉地问。 北靖侯哽咽着道:"孩子,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侯爷,清瑶嫁进侯府三年,受得委屈还少吗?清瑶可曾抱怨过一句,可曾有半点逾矩之处?"穆清瑶缓缓站起来,直视着北靖侯问。 "没有,孩子,你一直很好。"北靖侯点头道。 "侯爷,清瑶扪心自问,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北靖侯府的事。清瑶带着万贯嫁妆,只身一人,千里迢迢嫁进侯府,嫁给公孙昊,想的是好好过日子,想的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是奔着和离和被休弃来的。 可是,三年来,婆婆待我比最低等的丫环都不如,进门一个月就将清瑶的嫁妆全部夺了去,掌控在手。 清瑶依然顺从,婆婆当家难,要顾着整个侯府的开销,没钱不行,所以,清瑶对此没有半点怨言。 而夫君呢,大婚头一夜,就是在书房过的,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进过清瑶的房门。 清瑶想,刚成亲,彼此还陌生,相公难以接受我,也是情理之中,清瑶又忍下了,想着只要清瑶小心服侍,温柔以待,夫君总有一天会多看清瑶一眼的吧。 还有小姑,宁儿妹妹,凡清瑶有的,她都喜欢,都要拿去,清瑶想,夫君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待她决不能有二心,于是,便由着她,比宠自己的妹妹更宠她,可换来的呢? 是她天天使绊子,告阴状,害清瑶三天两头被婆婆责罚,清瑶也忍了,想着是清瑶身份太低,让她这个做小姑的在外头没面子,是清瑶的错。 所有的人,待清瑶都没有好脸,清瑶都不介意。 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又不都是石头做的,总有能捂热的时候吧。 可是,清瑶的良善,忍让换来了什么? 阴谋! 相公爱上了贺相的千金,自与清瑶成亲伊始,便与她勾连,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天天到清瑶的屋里来,贻指气使,拿清瑶当丫环欺负,比清瑶这个正经少奶奶还象主子。 婆婆,相公,还有小姑,待她如主子,清瑶也想过,相公既然喜欢,那就跟她好吧,让相公享受齐人之福也是可以的,可是,那是贺相的千金啊,岂有做小之理,于是,便有了清瑶嫉妒杀妾,一尸两命的公案,清瑶被扫地出门,生生被逼疯不说,还成了全城的笑柄。 而这一切,全是婆婆顾氏的阴谋,很周全的计策,既明正言顺夺了清瑶的嫁妆,又让清瑶这个低贱的商家女离开侯府,腾出北靖侯世子奶奶的位置,让给贺大小姐。 请问侯爷,清瑶流落街头,被人拿臭鸡蛋,烂菜叶追着打,被人骂做弃妇时,您在哪里?您可有替清瑶主持过公道,为清瑶说过一句话?那时清瑶举目无亲,孤苦无助,若您也象现在这般,请清瑶回家,清瑶必定会感激涕零,侍奉您终身。" 穆清瑶的语速很慢,语调也很平静,但是,她的话,象根鞭子一样,抽在北靖侯的心上,更让在场的人听得心酸。 不少人,或多或少听过这段公案,但不知祥情,只知道她是北靖侯府的弃妇,却不知,原来她在侯府吃过如此多的苦。 原本嫉妒她,轻视她的嫔妃,贵太太,闺秀们,听得眼圈泛红,太后更是连连叹气,王妃早就拿着帕子试泪了。 只有贺相,一双凤眸狠狠地瞪着穆清瑶,因为贺雪落在她的故事里,扮演着实在不太光彩的角色。 之所以没有打断,制止,也是因为,穆清瑶的这些话,能成为公孙昊与贺雪落有私情的佐证,有助于皇帝的判决。 "清瑶,你受苦了,这些为父都知道,不是你的错。全不是你的错。"北靖侯知道她受委屈了,却不知这么多细节,更不知顾氏素日如何待她的。 "真的知道么?"穆清瑶冷笑,猛地上前一步质问:"那不知侯爷还知不知道,清瑶流落在外,被宁儿看见,宁儿妹妹抓着清瑶的头往墙上撞,和她的闺中蜜友一起,活活打死清瑶,让清瑶暴尸街头呢?" 这件事,穆清瑶从没对人说过,知道的,只有夜笑离和那三个凶手而已,穆清瑶故意不说出史云嫣和贺雪落,是不想多竖敌,今天她要对付的,只是北靖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谁都不知道,她还受过如此大难。 正是因为那一场虐杀,才让她遇见了夜笑离,也正是这个男人救了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缓缓移眸,果然触到男人疼惜爱怜的眼神,原本坚硬的心,顿时柔软起来,眼泪,也在看到他的一瞬,很不争气地流下,原来,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成了她的依靠,如至亲一般的所在,再强,再厉害的女人,在至亲面前,也会变得软弱起来,也想要依靠和保护啊。 "宁儿她……她简直混帐!"北靖侯高大的身子晃了两晃才站稳,愤怒,悲伤,与自责同时煎熬着这位沙场宿将,在他远离家门,为国出征的日子里,家里竟然出了如此恶毒的丑事,是他治家无方,才害了清瑶啊。 "侯爷,清瑶是个认死理的,既便被活活虐死,被好心人救活之后,清瑶还是舍不得您想要清瑶回的那个家,北靖侯府! 想着,死过一回了,婆婆,相公,还有小姑总该对清瑶好一点了吧,总该良心发现,给清瑶一口饭吃,一片可以遮避风雨的青瓦吧。 于是,清瑶傻傻地,不知廉耻的又回了侯府,可是,等来的又是什么? 再一次的设计,更多的阴谋,相公把贺小姐带到清瑶的屋里,砸掉清瑶所有的嫁妆摆设,然后,在您纳妾的宴席上,逼死去的小妾之母诬告清瑶。 好在,北靖侯府的主子黑心黑肝,下人,倒有一两个良善的,吴妈不堪被逼,说出真相,您和族长这才明白了清瑶的苦,这才为清瑶正了名声,这才让相公毁了休妻之说。" 她的话,再次引起一片哗然,原来,所谓的嫉妒杀妾全是假的么?也实在太委屈了些,都被那样待了,还肯回去,可见她是真心想在侯府过的。 只是北靖侯府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心狠手辣,根本就不肯给她活路,这换了谁不恨,不怨,不报复?她只是离开,足见她的善良与宽厚。 史夫人是心里最愧疚的那个,穆清瑶口中所说的,所谓公孙宁儿的闺蜜,那三个行凶者之一,就是她的女儿史云嫣。 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云嫣回家时的得意与狂妄,象说笑话一样告诉自己,公孙宁儿是如何虐杀自家嫂嫂的。 虽然她没敢说自己也动了手,但史夫人知道自家女儿的姓子,这种欺负人又不用负责任的事,绝对少不了她。 不由含泪凝眸地看着场中凄苦却善良坚强的女子,云嫣都那样伤害过她,她不但没有报复,反而以德报怨,救了云嫣,就是方才,她也没说出云嫣的名字,为云嫣留了条后路,更为史家留了脸面。 真算得上是史家的恩人啊,以后,若有谁再欺负她,史家也不答应。 贺夫人的脸色也很难看,贺雪落做的桩桩件件,没一样是能上台面的,这该死的商女,你说事就说事,牵扯雪落做什么?还嫌她的名声不臭么? 一旁的秦太太见她的脸色实在难看,叹口气对秦梦烟道:"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要以为神鬼不知,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啊,不要太狠毒,不要太嚣张,总有一天人不报应,天报应的。梦烟,你记住了吗?" 这话明着是说给秦梦烟听的,贺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说给自己听的,原本就恼火,又拿穆清瑶没法子,正一股火没处泄,猛地回过头来,凌厉地瞪着秦太太。 秦太太神情淡定地问道:"贺夫人,你眼睛不疼么?这么瞪着,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贺太太正要发飙,那边穆清瑶又继续道: "原本,清瑶去晋王府并非要参加选妃,只是为了替吴妈寻医问药而已,吴妈是清瑶的恩人,她不顾生死救了清瑶,清瑶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可是,公孙昊,您的儿子,清瑶名义上的丈夫,竟然又设下一条毒计,给清瑶写来一封假休书,让清瑶自以为再次被休弃,成了自由之身。 后面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因为那封假休书,公孙昊在圣驾面前告御状,说清瑶以有夫之妇之身,欺诈皇室,犯有欺君大罪,清瑶如他所愿,被打入刑部大牢。"穆清瑶声音轻柔,娓娓道来如同述说一件与已无关的故事。 可越是如此平淡的语调,却越让听者心酸,闻者落泪,大锦朝素来礼制规范,讲的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妻贤夫良,没想到,还会有北靖侯府这样不良的一家人,阴毒狠辣到了极点。 眼前的女子,清丽婉约,纤瘦柔弱,不管她出身如何,在家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千里迢迢嫁进京城,带着对婚姻,爱情的憧憬进了那深似海的侯门,得到的,就比如此惨烈的虐待,只要稍有一点善心的人,都会为她扼腕,为她悲痛,更加同情她的遭遇。 秦太太一把揽过秦梦烟道:"好孩子,你不跟她争是对的,她受了太多的苦,该有福报啊。" 王妃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不停地念:"我的儿,我的儿。" 太后哽声道:"可怜见的,进了大牢后,又被人虐打,差点没成残废,北靖侯,你也好意思再让她回去?她被你儿子冤进刑部大牢的时候你怎么不救她回去?你人呢?死哪去了?这时候看她要嫁给我家离儿了,你又来抢人了?你好意思么?你的老脸呢?" 太后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北靖侯老脸通红,羞愧难当,跪在太后面前。 "可就是进了刑部大牢,被虐成了残废,你北靖侯府也没有放过她,这张契书侯爷想不认是不是?本世子可还就告诉你,你非认不可,这可是在顺天府大堂之上,侯夫人签下的,是有法律效果的。"夜笑离走过来,将穆清瑶揽在怀里,冷冷道。 "怎么还闹到顺天府去了?"太后惊道。 "太后,皇上仁慈,看清瑶成了残废,便不予追究清瑶欺君之罪。北靖侯府自是更不愿意再要清瑶这个残废儿媳,又舍不得清瑶那价值万贯的嫁妆,便将清瑶告到了顺天府,说清瑶欺诈骗婚,要治清瑶的死罪。此事,顺天府张大人可以作证,请问侯爷,清瑶已经被您的儿子害成了残废,无处可去,蒙夜世子收留在王府,北靖侯府,清瑶的婆婆,相公,小姑,可有一个人去王府看望过清瑶?可有人担心清瑶的生死? 于他们来说,清瑶这条贱命是生是死一点也不重要,能拿到清瑶的嫁妆才是正理,在他们的眼里,清瑶算什么?清瑶被逼入绝境之时,侯爷,你在哪里? 在刑部,被人一刀一刀割肉刮骨时,生生折断双手双脚时,侯爷您又在哪里? 如今清瑶好不容易否极泰来,侯爷您倒出现了,当着太后,皇上,众位娘娘,还有各位大人们的面一句受委屈了,就让清瑶回去,试问若是你,你还会回去吗?您当清瑶真的贱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北靖侯步步后退,虎目瞪得极大,极为惊诧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你婆婆她……她怎么会如此恶毒……" "她不是我婆婆,当夜世子替清瑶签下嫁妆转让协议时,我与她的婆媳就彻底结束了,侯爷,您若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该在大殿上逼清瑶,清瑶若再跟你回侯府,便是自寻死路。"穆清瑶截口道。 "就是,不能再回去,这样阴毒狠辣的婆家,就没见过。"太后大声道。 "当然不能回去,婚约都解除了,嫁妆也被你家夺去了,还回去做什么?又被你家欺负一遍么?"史太太抹着眼泪道,她是真心同情穆清瑶,今天又亲眼见到她不顾生死,救那几个毫不相干的侍从,更体现穆清瑶的善良与勇敢。 更没想到的是,小小年纪的她,竟然受了这么多苦,难得她看得开,既没有怨天尤人,又没有记恨报复,自家云嫣与她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也怪不得夜世子百里挑一,挑中了她为世子妃。 "北靖侯,你带兵是把好手,这治家,可真是一踏糊涂啊。"皇上感慨道。 北靖侯跪在地上,伏首请罪道:"皇上,臣无能,臣治家无方,求太子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怪只怪你那夫人太过无良,你常年在外,家里顾及不到也是有的,朕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你那夫人便不能再逍遥法外,褫夺顾氏三品诰命,降为庶人,北靖侯,你若想休妻,朕绝不反对。"皇上道。 顾氏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却只是夺了个三品诰命,而公孙浩和公孙宁儿,一个犯下欺君之罪,另一个则犯下杀人之罪,皇上都忽略不计,当忘了似的,北靖侯府也就顾氏受了小小的责罚,其他人全都放过了。 皇上这心偏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很多人心里都感觉不舒服,处罚太轻了。也更为同情穆清瑶。 顾氏今天因病并没有来,公孙族的族长太太却是来了的,她一直隐在人群中,并没说话,如今听了此言,长松一口气,北靖侯这几年就是在作死,顾氏更是连带着公孙一族往死里作。 穆氏那孩子,先前看她就不是池中之物,倒也是个手慈心软的孩子,已经放过顾氏多次了,怪只怪,北靖侯逼得太狠,不然,那些龌蹉事又怎么会在这大殿之上揭开。 今日过后,公孙一族的名声必定会一落千丈,族里还有好几个适婚的孩子,说定的婚事只怕要泡汤,好一点人家的女孩儿,谁还敢嫁进公孙家来? 公孙宁儿那德性,又有谁家敢娶? 北靖侯啊北靖侯,你今天真是作死啊,好端端的在这大殿之上逼穆清瑶做什么? 这一大家子都给你毁了。 "皇上,您也听到了,公孙昊早就与臣的女儿有情,臣女的名声也早被他毁了,还请皇上下指赐婚,成全这对有情人。"贺相趁机说道。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人品,也亏贺相还肯愿意与之做亲家,北靖侯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 众人不可思义地看着贺相,这个纵横大锦朝堂,聪明睿智的一代奸相,竟然如此没有眼光,非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是何道理? "知道么?那贺小姐,早就与公孙世子有了勾连,听说肚子都大了。"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啊,真的啊?怪不得贺相如此急巴巴的把女儿往人家府里塞,原来如此。" "倒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有人评定。 这议论声虽小,但却很快慢慢传开,贺初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眼喷火地瞪着北靖侯,如果不是他儿子下流无耻,自己又何苦抛了脸面来圣驾面前倒贴求婚。 皇上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太后,皇后的脸上都露出不屑与鄙夷之色。 贺初年俊朗的额头青筋都暴出来了,皇上看着难受,只好开口道: "北靖侯,你倒是个有福的,你那儿子如此……平庸,难得贺相不嫌弃,这桩婚事朕就允了。" "皇上,臣自知有罪,臣子也是罪该万死,但与穆家的婚约万万不能解除,求皇上开恩。"谁知北靖侯却是个轴的,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一口咬定,不肯解除婚约。 太后恼道:"北靖侯,你不要仗着你有些军功,便不知天高厚,你家做出如此恶劣龌蹉之事,皇上只是夺了你婆娘的诰命,并没对北靖侯府如何?你还不肯松口,究竟意欲何为?" "太后,臣有苦衷啊。"北靖侯磕头就拜道。 "什么苦衷,你放过清瑶,你儿子又不是没人要,贺相巴巴的想把女儿送到你家去呢,还要怎地?"王妃也怒道。 "太后,皇上,臣真的是有苦衷,当初,臣与穆家订下秦晋之好时,可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没有皇后娘娘的首肯,臣是万万不能取消婚约的,臣愧对皇后娘娘厚爱,也愧对穆家太太的信任,臣有罪啊。"北靖侯道。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连皇后自己都惊得站了起来,茫然地问道:"北靖侯……" "娘娘,可还记得十八年之约?"北靖侯提醒道。 皇后仿遭电击,顿坐下来,转而定定地看向穆清瑶:"你说,她……她是……" "不错,清瑶正是她的女儿。"北靖侯道。 皇后的手开始颤抖,脸色也开始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出列,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北靖侯府与穆家,是十八年前就议定好的婚事,两家秦晋之盟决不能轻毁,求皇上明察。" 在场之人听得一脸雾水,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十八年前就定下的婚约,怎么可能? 仿佛一颗惊雷在心底炸开,穆清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在脑子里急速搜寻前身的记忆,可却没有半点印象。 不对,当初,她是偶然遇到公孙昊,然后一见钟情的,那时候她已经十四岁,怎么可能是十八年前就订下的婚约? 可看北靖侯的样子也不象在说谎,再说了,他如果说谎,皇后何必帮他圆谎? 可是,既然当年皇后就下过赐婚懿旨,北靖侯不提起,皇后又为何半点也没想起? 还是皇后不愿意北靖侯与贺相联姻,让二皇子多个助力,想帮皇上拉拢北靖侯? 脑子一阵发懵,一股郁火也从内心升腾起来,丫丫的公孙昊,老娘难不成还要与你捆绑一辈子不成? "皇上,北靖侯既说当年皇后就有懿旨,且拿出来给大家瞧瞧,莫不又是侯爷的推脱之词。"贺初年冷冷道。 "是啊,皇后娘娘自个都好象不记得了呢。"秦太师也道。 "自然是有的,臣今天特地带来了。"北靖侯说着,真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帛布来,看那样子,竟还不止是皇后的旨意,皇上当年也是知晓的。 皇上接过,顿时满脸震惊,也定定地看向穆清瑶,表情复杂难辩。 "皇上,可否给臣一观。"贺初年很不甘心道。 皇上眼眸幽深地看着他道:"你当真要看?" "是,请皇上成全。"贺初年坚决道,这门亲事若不成,不止是雪落的名声受损,更会毁了她的前程,何况,北靖侯竟然敢公然与自己作对,给脸不要脸,这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 皇上眼里滑过一丝讽刺,将诏书递给他。 只晃了一眼,贺相整个人就僵住了,俊雅的脸苍白如纸,呼吸也急促起来,温润的眸子里泛起湿意,拿诏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皇上目中阴戾一闪,夺过那诏书道:"可看完了?" 贺初年仍呆呆的,手还保持着捏诏书的姿热,只是眼中,清泪缓缓滴落。 整个人,没有了先前的洒脱与神采。 穆清瑶很好奇那张诏书内容,是什么让皇后,皇帝还有贺相都如此失态,莫非,自己还有什么隐藏不为人知的身世? 她不由求助地看向夜笑离。 夜笑离拍拍她的肩,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哂然一笑道:"就算有婚书又如何?清瑶与公孙昊也成过亲了,说明皇后娘娘的旨意双方都已尊从,如今两家已经成仇,再难继续前缘,这桩婚事,解除罢了。" "没有,没有成仇,无论如何,都是北靖侯府对不住清儿,只要清儿肯回府,臣竭尽全力保护她。"北靖侯忙道。 "竭尽全力保护?清瑶嫁进侯府三年,侯爷保护得可真周全让她再回侯府,是想虐死她第三次么?"王妃冷笑道。 北靖侯满脸愧色,眼神却坚定:"王妃,恕臣不能成全世子。" 太后沉声道:"皇上,此事不能轻易决断,阿离他……" "既是皇后当年下的懿旨,朕怎么也得给皇后面子,此事,就依了北靖侯吧,北靖侯,回去休了你家那婆娘。"皇上打断太后的话,说罢,竟然扔下一众大臣与太后,起身离开。 事情竟然急转直下,让穆清瑶怎么也弄不明白是为何故。 北靖侯府她是怎么也不会回去的,更不可能与公孙昊那人渣再续姻缘。 顶多,谁也不嫁,出逃吧,天大地大,总有她的一席之地。 太后神情复杂地看着皇后,目光凌厉冰寒,皇后垂下头,不敢与太后对视。 王妃也担忧地看着夜笑离。 宴席就此不欢而散。 夜笑离被太后叫到慈宁宫去了,穆清瑶正好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 刚出宫,就见靖北侯正在宫门外等她。 穆清瑶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其他路可走,只好迎了上去。 "清儿……"北靖侯的眼里满是愧意。 "侯爷,有意思么?"穆清瑶心情很压抑,心里象堵了团湿棉花一样难受,她从没有如此刻这般讨厌北靖侯。 不是因为不能嫁入晋王府,而是,跟公孙昊这人渣真不可能继续下去,北靖侯如此作为,是想毁掉她的一生么? 最烦用爱的名义捆绑和桎梏别人。 "清儿,昊儿他,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坏,他只是,受人蛊惑。"北靖侯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其实还是喜欢昊儿的,不然,这桩婚事当初也不可能成。" "侯爷你是在说笑话吗?不是说,十八年前就有了婚约,皇后娘娘就下旨赐婚了,既然如此,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丁的事,我喜不喜欢公孙昊有用吗?"穆清瑶实在控制不住情绪,大声道。 北靖侯被她说得怔住,眼里滑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软声道:"回去吧,昊儿他知道错了,其实……他心里是有你的。" "够了,侯爷,我不可能会跟你回去,那个家,从我进门起,就没属于我过,今后我也更不可能再把北靖侯府当家,你爱怎么就怎么吧,最多我终身挂个北靖侯世子奶奶的名份,独自过一辈子就是。"扔下这句话,穆清瑶头也不回地离开。 北靖侯还想叫住她,可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喊出声。 上了马,独自一人走在回侯府的路上,到了避静处,前面一个单薄的身影拦住去路。 贺相一身儒衫,丰姿清雅地坐在马上,手里却多出一枝长枪,银光凛冽。 "相爷还要逼婚?"北靖侯讥讽地问。 贺初年并不答话,突然就一拳砸来,北靖侯猝不及防竟然没躲开,牙都差点打落,脸火辣辣的痛。 "公孙谨,你就是个混蛋!"贺相怒目喷火地骂道。 北靖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讥诮地看着贺相,眼神冰寒刺骨。 "你既然知道,穆清瑶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嫁进侯府三年,却让她受这么多苦?当初她是信了你,才会与你结为亲家,怎会想到你其实如此狼子野心。根本不拿她的女儿当人看。"贺相一击得中,又挥起拳头。 北靖侯这一次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冷冷道:"刚才那一拳,是本侯让你的,就当是替我儿子挨的,你再打,可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公孙谨,你以为我会怕了你么?"贺相说完,手腕一翻,直取北靖侯的喉头。 北靖侯岂会怕他,立即迎上。 北靖侯是沙场宿将,功夫很是了得,贺相乃文臣,按说与北靖侯比武,有种鸡蛋碰石头之感,可偏偏一柄长剑被他舞得虎虎生威,力量气场都很强大,硬是将北靖侯逼得连连后退。 北靖侯先前似乎有些忍让,被逼得急了,长剑一腕,格住贺相的剑:"相爷,你想谋杀本侯么?再来,可莫怪本侯手下不留情了。" "留情?公孙谨,你个混蛋,本相只道你是忠厚老实之人,这些年,从未为难过你,没想到,你就是个阴险狡诈的伪君子,本相今天要杀了你。"贺相气得俊脸发红,挺剑又冲杀过来。 北靖侯却长剑一收,一个飞跃,跳上屋顶,冷冷道:"贺初年,本侯不与你一般见识,死了心把,本侯是怎么也不会与你结成亲家,更不可能为虎作伥的。" 说完,北靖侯一声长啸,他的坐骑便撒蹄奔跑起来,北靖侯往下一跳,正好落在马上,扬长而去。 贺相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背影,俊眸贮满痛苦,颓然地委顿在地。 贺雪落这几天一直在家养病,因着北靖侯府一直没的答应婚事,她是又气又恨,郁结在心,更是茶饭不思,睡难入眠。 贺夫人自宫里回来,自是知道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望女儿,贺雪落急切地站在门边,看着满脸忧伤的母亲,心中了然,咬牙切齿道:"娘,北靖侯还是没有答应?" "雪落——"贺夫人心疼地过来挽住她:"你的伤还没好,外面风大,进去吧,一会你父亲回来,会与你细说。" "娘不是也从宫里回来么?皇上最宠信父亲,女儿不相信,皇上会不答应,这事对父亲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贺雪落执拗地说道。 "雪落,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爹回来了,会跟你解释的,娘去给你熬药。"贺夫人实在不知道如何跟贺雪落解释,只好推脱道。 "我不要喝什么药,别拿这样的话来敷衍我。"贺雪落却将贺夫人一掌推开,怒斥道。 贺夫人正要再劝,就见贺相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她忙迎了上去: "相爷,您可回来了,雪落在发脾气呢。" "爹,娘说靖北侯还是咬着不松口?"贺雪落冲到贺相面前,怒气冲天地问。 "雪落——"看见心爱的女儿,贺初年似乎回了点神,呆呆地唤了一声。 "爹,您怎么啦?"贺雪落看出他的表情不对,抽泣道:"是女儿让爹为难了。" "雪落,算了吧。"贺初年长叹一口气,黯然道。 "算了?爹,您是脑子出毛病了吗?女儿都到这份上了,您不帮女儿,竟然说算了?" 如晴天霹雳,炸得贺雪落心都快要爆开,她在府里已经听说,夜笑离向穆清瑶提亲了,那个贱女人,被公孙昊抛弃之后,反而撞了大运,竟然可以嫁进晋王府当世子妃,而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只为得到公孙昊,到头来,被公孙昊那畜牲如此虐待强女干,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她如何按受得了,如何不嫉,不恨。 "雪落,你怎么跟爹说话呢?"见丈夫脸色很难看,贺夫人忙道。 "怎么说话?你们一个个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疼我,宠我的么?怎么这时候就都不管我了?爹,您可是权倾天下的贺相呀,有什么事是您办不成的么?北靖侯若再不识抬举,杀了他便是,正好让公孙昊承继了爵位,我一嫁过去,就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岂不更好?" 贺夫人听得脸色大白,喃喃道:"不可,不可,他可是三品侯爵,手中掌着五万庆北大军呢?雪落……" "有什么不可?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就该死,雪落,你莫要着急,爹爹会想办法的,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婚姻。"贺相眼里露出残戾之色,抚着贺雪落的肩说道。 "还有,爹,一定不能让穆清瑶那个贱人嫁进晋王府,她过得太好,女儿就越发难过。"贺雪落又道。 贺初年怔了怔,眼里露出一抹受伤与愤恨,点头道:"好,只要雪落喜欢,爹就是为你杀尽天下人又如何?乖女儿,好生回去养伤吧,外面一切,自有爹爹。" 秦太太带着秦梦烟从宫里出来,正要上马车,一名太监拦住:"秦太太,皇上殿下在前面等您。" 秦太太怔了怔,让秦梦烟在马车里等,自己去了前面恭子。 太子一身便装,看起来神采飞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与先前在长廊气急败坏比起来,判若两人。 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喜事,如此喜上眉稍。 "见过太子殿下。" "秦太太请起,您是本宫的师母,无需如此大礼。"秦太师是太子太傅,自然也是太子的老师。 "殿下在此等候可是有事?"秦太太问道。 "本宫知道秦小姐与阿离自小青梅竹马,甚是投契,不知为何秦家没有向晋王府提亲呢?"太子状似关切地问道。 秦太太怔住,一般不是男方向女方提亲的么?秦家虽比不上晋王府清贵,但到底是书香世家,又是名门望族,女儿养在家里,自是待人来提亲,哪有自己先去提亲的道理。 "殿下此言何意?离世子可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了,梦烟没那个福气啊。"秦太太道。 "如果是父皇下旨赐婚呢?不知秦太太可愿意与晋王府结此秦晋之好?"太子胸有成竹道。 秦太太大惊,太子这是何意? 晋王世子明摆着喜欢穆清瑶,已经当众向她提亲了,虽然北靖侯从中作梗,太子也不许穆清瑶与北靖侯府解除婚约,但是,她相信,夜笑离决不是那么听话的人,肯定还会有变数。 这桩婚事里,北靖侯府,贺相府,晋王府三家纠缠在一起,这是个巨大的旋窝,秦太太可不想掺合进去。 再说了,秦家家世好,梦烟相貌品性都好,何愁没有好人家嫁了? 何必强嫁给并不喜欢她的夜笑离,女儿家,最大的幸福不是嫁进高门,而是嫁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一辈子。 "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梦烟福薄,怕是进不了晋王府的门,而且,梦烟也有心仪之人了,就不劳殿下挂心。" 秦太太不卑不亢道。 太子怔了怔,眼里滑过一丝不豫,冷冷道:"秦小姐怕不是如此想吧,她心仪阿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太太难道不希望秦小姐过得幸福?" 秦太太暗暗皱眉,这位殿下又不知发什么疯,插手晋王世子的婚事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控制他? "此事臣妾也作不得主,殿下的话,臣妾记住就是,回去一定转告太师,由太师做主就是。" 太子听了点点头,转身离去。 刚一回东宫,随从就送了信来:"淑妃娘娘病得厉害,殿下要不要进宫瞧瞧?" 太子皱眉,今天淑妃落水,没参加太后的寿宴,太子问都没问起,还说她如何如何地受宠,也不过如此。 烦躁地瞪那随从一眼:"这种事情,禀报太子妃即可,让太子妃带了礼品进宫去看望就是。" 随从怔了怔,忙应声退下。 穆清瑶正要回东条胡同,言若鸿追上来,一扇子敲在她额头上。 正沉思呢,这一敲让她又惊又痛,回手就是一掌,被言若鸿跳开,桃花眼满是笑意: "凶婆娘,想不到你还蛮俏,两家人争着抢呢。" 穆清瑶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懒得理他。 "你就不想看看,皇后那纸赐婚么?"言若鸿桃花眼微挑,斜视她。 "当然想,可是在皇后娘娘手里呢,我怎么看得到。"一想到那纸赐婚,穆清瑶就说不出的烦躁,这厮偏还要提,真想撕他的嘴。 "来,叫声大爷。"言若鸿如变戏法一样,将赐婚书拿在手里摇晃。 穆清瑶大喜,伸手就抢。 言若鸿转身就跑,穆清瑶追了一阵,那厮跟脚下装了风火轮一样,根本就追不到,懒得追了,靠着墙休息。 见她停下,言若鸿果然跑回来,拿婚书打她:"快叫大爷,叫一声我就给你看哦。" 穆清瑶黯然地转过身去,心里越发郁堵难受。 就算看了又如何?就能改变什么吗? 皇帝金口玉言,岂会轻易改口? 反正,她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子回庆丰祥去,把今天在宫里收到的订单交给李掌柜,再多设计几款首饰出来,明天保不齐就是个生意红火的日子。 先赚钱,赚多多的钱,然后,跑路,管他什么北靖侯府,晋王府,与她何干? 看她神色不对,言若鸿将婚书塞在她手里:"看看吧,或许,你会知道原因。" 穆清瑶打开看了一眼,除了上面落有娘亲的亲笔签名,什么特别的也没发现。 "你偷来的?"将婚书塞回言若鸿手里道。 "你管我,大爷有的是法子,对了,可发现有何异常处?" "没有,只是不明白,我娘为何十八年前就要给我订下婚约。"穆清瑶闷闷地说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婚书是你娘与皇后娘娘签下的,而非你父亲与北靖侯?"言若鸿提醒道。 对啊,一家之主不都是男人么?为什么婚书是娘亲和皇后娘娘签下的呢? "我娘只是个普通的商妇啊,为什么会与皇后娘娘有交集?"穆清瑶也觉得不对。 "所以,这件事也只有你娘自己清楚了。"言若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 "懒得管了,顶多我就顶着公孙昊妻子的名义过着,反正我是不会回北靖侯府去的。"穆清瑶道。 额头上又挨了一记:"你个小没良心的,顶着公孙昊妻子的名头过日子,你对得起阿离么?" 夜笑离? 想起那个清俊如莲的男子,确实有点心疼和失落。 "可是,这能怪我么?花蝴蝶,我看你跟他才是真爱,你这么心疼他,去跟他过吧,别来烦我了。"穆清瑶哂然一笑,边说边拔腿就跑。 两人正一个追,一个跑,突然,巷子里传来一声惨叫,象是孩子的声音,穆清瑶脚尖一点,闻声追去,言若鸿也随后跟来。 就见墙根处,一个孩痛得晕死过去,他的身下,鲜血直流。 穆清瑶正要掀开那孩子的衣袍,言若鸿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子扔开:"凶婆子,你有没有一点男女大防啊,也不看他伤在什么地方。" 穆清瑶脸一红,瞪着他道:"不过是个孩子。" 言若鸿点穴为那孩子止血,然后掀开衣袍,一看之下大骇,孩子的生殖器被人生生割去。 "好残忍的手段,一点措施也没做,就这样生生阉了这孩子。"言若鸿怒道。 "为什么啊?难道是想将这孩子卖进宫里当太监吗?"地上的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这么小,宫里也收么? 言若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你看这孩子穿着并不差,里面丝质的棉衣还是新的,可见是好人家的孩子,家境非富即贵,应该是被掳到这里来的,而且,如果要卖进宫里的话,大可以直接送进去就是,何必在大街行凶惹人注意?" "不错,可是,为什么呢?"穆清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言若鸿眼眸深深地看向远处,唇角露出一抹凌厉的笑容,道:"我送你回去。" "先救他吧。"穆清瑶不忍心道。 "你呀,自身难保……"言若鸿白了她一眼,看她已经弯腰将受伤的孩子抱在怀里,皱眉道:"真爱管闲事。" "你是男生,粗活该你来。"穆清瑶作势将孩子往他怀里放。 言若鸿猛地弹开:"少来,脏兮兮的。" 穆清瑶白他一眼,自顾自地抱着孩子往前跑。 "去哪里?天底还有比本世子更好的大夫么?"夜笑离不知从哪里转出来,一把将她手中的孩子挖了过去,放在地上。 "咦,阿离,你跟踪我。"言若鸿又跳回来。 "好不容易才有的娘子,当然怕你拐跑了。"夜笑离好笑地瞪他。 "切,还娘子娘子,人家根本就是有夫之妇好吧,你那皇伯父,一句话就给她定了终身。"言若鸿不屑地说道。 夜笑离脸一沉,冷笑:"他说了就一定算么?" "你们两个,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快救人。"孩子似乎醒了,痛得小脸都皱成了团。 夜笑离斜睨她一眼,满脸委屈:"你对别人都比对我好。" 好在他话归话,手下却不停,也不知他洒了什么药,孩子很快就不觉那么痛苦了,等他缓和了些,问道:"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我是城南文家的,我爹叫文世清。"好在孩子虽然身受重伤,脑子却还清明,记得自家爹爹的名字。 "什么?你爹是文世清?"言若鸿却惊得跳起来。 "怎么?"穆清瑶一头雾水。 "文世清是文尚书的儿子,这孩子是文大人的孙子。"夜笑离的语气也沉重起来:"我方才也是听到声音才追过来的,你们可看见了凶手?" "看见了还能让他跑了么?"言若鸿桃花眼一白,很拽地说道。 "最近常有孩童丢失,清瑶,你家的那几个孩子,可要小心些。"夜笑离关切道。 穆清瑶一听,便急着要回去,夜笑离道:"不用急,我已经派了四名侍卫去东条胡同了,现在,跟我回王府,阿鸿,你去文家报信。"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有侍卫吗?"言若鸿嚷嚷。 "我的侍卫在东条胡同。"夜笑离说着,便抱起孩子先行一步。 穆清瑶只跟他走了几步,看见转弯处,便溜了,她才不想去晋王府,让人诟病呢。 夜笑离也不追,只是含笑地看着那抹如轻烟般飘走的背影,唇角勾起了抹胸有成竹的笑:"小没良心的,一点也不想为亲事努力,以为你这样就能逃得掉么?本世子看中的人,这辈子你都别想跳出我的手心。" 文大人颤巍巍地来到晋王府,一见自家孙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庆上,差点没晕过去。 ☆、第六十一章:娘亲来了 文太太扑到孙儿跟前就哭:"我的儿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 夜笑离道:"先莫哭,孩子的伤势已经稳住了,不过,只怕……" "多谢世子相救,孩子他……他究竟伤在何处?" 夜笑离难过道:"怕是……终身不能成亲了。" "你是说……"如遭雷击,文大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孙子,老泪纵横,这可是他的嫡长孙啊,虽然文家还有虽的子嗣,但嫡长孙的地位又岂是别的孩子能比的?可现在,孩子性命虽在,却成了……成了阉人,这叫他这一辈子如何过?如何抬得起头来,文家平白无故出了个阉人,列祖列宗的脸都要丢尽啊,可恨,若是抓到那个畜牲,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夜笑离点点头:"最近京里出了好几桩这样的案子,慎刑司一直在查,但对方隐蔽得很,虽然有些线索了,却还是没抓到人。" "臣知道世子管着慎刑司,求世子一定要捉拿那个畜生。"文大人听了就要下拜。 夜笑离忙托住他道:"此事还需大人也出手相助,慎刑司办案不可太过招人眼,大人虽未掌官刑部,但人脉却是不可小觑。" "世子爷的意思是……"文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许多年,自然听得出,夜笑离有不方便的地方,他掌管着吏部,也就掌管着官员的考评升降,自然会有许多官员卖他面子,在官员中调查起来,也方便得多。 夜笑离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大人可听说过摩天邪功?" "就是相爷明令禁止的邪功?"文大人震惊道:"莫非,此案与邪功有关?" "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听说,练此邪功之人,必定要是童子之身才行,其间也要服用麒麟散以助其功力,如果童子身一破,以往练就的功力也会泄去五成以上,麒麟散也要成倍的加服。如果没有麒麟散的话,不但功力不涨,还会筋骨暴裂,疼痛难忍。"夜笑离道。 "真可怕,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功夫,世子的意思是?"文大人还是有点摸不着头绪。 "大人,您可知麒麟散中,一味主要的材料是什么?"夜笑离神情沉重地问道。 "什么?" "男子的精气。最好是童男的精气,而这些精气多来自于六岁至十五岁少年的阴囊。"夜世子边说,俊美如玉的脸不自觉的微红,摇曳的烛光下,越发清美俊俏。 文大人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练邪功之人为了制造麒麟散,便将六岁到十五岁的孩子掳去,生生割了他们的男阳?" "不全是,不过,令孙这件案子又有些不同,本世子查出,黑市是有麒麟散卖的,掌握在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手中,有人专门制造麒麟散出售,可能怕引起朝庭注意,一般只掳些乡下孩子,或是小乞丐圈养起来,每天取他们的精气,至其精竭而亡。 所以,死去的孩子并不算多,也没这么密集,也并没有在民间引起恐慌。 此案的凶手却是穷凶极恶,直接割了男童的男阳补身,他应该是刚破了童子之身,又得不到大量的麒麟散,才走的极端,附近的小乞丐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无奈之下,才会抓到您的孙子,看来,此人已经不顾一切,尽乎疯狂了。" "是谁?谁这么丧心病狂?"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孙子,文大人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可惜,今天没有追到那凶徒,只见他朝柳条胡同跑了。"夜笑离扼腕叹息道。 "柳条胡同?那一带住着的可不是平民。"文夫人插嘴道。 "所以,本世子就想请文大人暗中调查调查,看哪个世家公子在练摩天功,又是刚破了童子之身的,如此一来,可以缩小嫌疑范围。" 文大人一拱手道:"放心,老臣一听竭尽全力为之,多谢世子了,老臣这就接孩子回去。"说到孙儿,文老大人又哽咽起来。 文夫人边抹着泪边向夜笑离行礼:"真是难为世子爷了,今天原是您的大喜之日……可惜了,穆姑娘真是个好姑娘,今天若没有她,淑妃娘娘就……" 文大人先前只听说淑妃落水,却不知细节,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问,孙儿就出了事,此时听到,忙问:"娘娘莫非是穆姑娘所救?" 文夫人就把淑妃落水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太子对淑妃的态度时,文大人的老爷有些发青,长叹一声道:"穆姑娘是我文家的恩人,世子,姑娘若有何难处,一定要知会老臣一声,但凡老臣能做到的,一定相帮。"文大人说着,一辑到地。 "若非北靖侯横家干涉,清瑶就会成为本世子的妻,可恨那公孙昊,娶清瑶三年,从未同房,根本就没拿她当妻子待,如今却还要强霸着她,真真岂有此理。"夜笑离一脸愤怒道。 "可真是奇了,说起来,这位侯府世子也是难得,穆姑娘美艳绝伦,又温柔贤淑,既然已是他的妻子,竟然三年不闻不问,不与之同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有如此美人在侧,还真守得住,莫非,他也是怕破了童子之身?"顾长清在一旁不解道。 "你说什么?三年未同房?"文大人的眼睛猛然一亮:"莫非,他也是……" "长清,莫要乱说。"夜笑离瞪了顾长清一眼,对文大人道:"没有证据,本世子也不好乱说。" "北靖侯府不就住在柳条胡同么?"文夫人大惊道:"大人,回去吧。" 文大人眼中满是愤恨,抬抬手作辑,带着孙儿和文太太一同离去。 他们一走,言若鸿就从暗处跳出来,一拍夜笑离的肩道:"公孙昊得罪谁不好,要得罪你,这下有好戏看了,文大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跟本世子抢娘子,还有得他受。制麒麟散的暗坊可是全端了?"夜笑离道。 "一个不留,全端了。不过,主事之人服毒自尽,还没有查到幕后主使。"言若鸿婉惜道。 逃开夜笑离,穆清瑶担心永忠几个孩子,急急地往家里赶,一进东条胡同就愣住,胡同口竟然守着禁军,她心中一喜,夜笑离这厮还蛮有面子的,连禁军都派来了。 只是也太招摇了些,让人晓得了又要诟病,不过那厮好象也不是怕事之人。 "穆姑娘,太子有请。"还没高兴几秒,一名禁卫将军过来道。 太子?太子请她去做什么?不是才从皇宫里出来的么? 一抬眸,就见夜笑离的派来的四名侍卫已经被禁军制住,焦急地看着她。 穆清瑶心中一凛,来者不善,连晋王府的侍卫都控制了,自是不想让他们去给夜笑离报信,太子想干嘛? "可否容我进去换身衣服,跟家人交待两句?"警惕地环顾四周,暗自思量,要不要逃跑,如何脱身。 但是,禁卫军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冷冷道:"姑娘莫非想抗旨?" 他们足足有几十人,而且早就把守好四处通道,也占据着有利的地形,退路全堵住,不可能逃得脱。 而且,也寡难敌众。 算了,且看这位混蛋太子想做什么吧。 一辆黑色马车等在胡同口,穆清瑶被押上马车。 上车的一瞬,触到一双清秀的眸子自拐角处一闪而过,是小齐,穆清瑶松了一口气,那孩子素来机警,肯定会想法子给夜笑离报认的。 下车后一抬眸,穆清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北靖侯府,太子将她秘密押回北靖侯府做什么?强迫自己也公孙昊再续前缘? 真是狗屁! 侍卫不由分说,将她押进府门,北靖侯果然等在茶厅,而太子也正端坐于堂中。 "多谢殿下,臣就是怕清儿太过倔犟,不肯回来,有殿下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了。" "北靖侯客气,本宫也是看侯爷一身正气,绝不肯屈服于贺佞的淫威,实在佩服,这事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的,若晋王世子再来找事,侯爷尽管推到本宫身上就是,只愿令公子与穆姑娘从此摒弃前嫌,好生过日子。"太子笑道。 原来,又一个拿自己的婚姻作交易的。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正谈得投机的两个人。 "清儿,你回来了。"北靖侯惊喜地站起身来。 穆清瑶冷笑:"侯爷这是做什么?强拍我做你的儿媳么?" "这是什么话,穆姑娘,公孙世子一表人才,莫非还配不上你不成?以前的事,侯爷已经保证不会再发生了,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在侯府过日子吧。"太子皱眉道。 "如果我说不呢?"穆清瑶半眯了眼道。 "清儿,你何苦呢?这桩婚事你是逃不脱的,就算你娘来了,也会压着你继续跟昊儿过下去,这是你的命啊。"北靖侯道。 "我偏不信命又如何?"穆清瑶火冒三丈,亏自己以前还那么尊敬北靖侯,原来,他也是个渣。 他与娘必定是旧识,否则又岂会在十八年前就订下婚约,既然她早就是穆家的旧识,为何要任由顾氏,公孙昊如此待自己? 这个人,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根本就不是表面端方正派的样子。 "清儿,这是皇上下的旨意,你真的要抗旨么?"北靖侯声色俱厉道。 "让我与公孙昊那个人渣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死,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抗旨,也算为自己的人生抗争过一回。"穆清瑶说着,骤然回身,勾住身后禁军的脖子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这名禁军头一歪,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死去。 另一名立即抽出刀来,穆清瑶已然跃起,指间薄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只是轻轻一划,他也仰天倒地。 太子大惊:"来人,来人,捉拿刺客。" "刺你妈。"穆清瑶火冒三丈,抓起一旁的花盆就向太子砸去,她才不管什么党派权谋,她只是个小人物,只想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如果有人非不让她好活,她也不介意闹个天翻地复,死也死个痛痛快快。 北靖侯手一伸,替太子挡下飞来的花盆,大怒道:"清儿,你不要再闹了,冒犯太子,可是杀头的罪名。" 穆清瑶才难得听他啰嗦,一个旋身,又击杀一名禁军,脚尖轻点,向屋顶冲去,只要越过房梁,就是走廊,便可以借着地势逃出去。 北靖侯身子一闪,手中一条长索飞出,正好锁住穆清瑶的踝,一拉,穆清瑶便跌落下来。 腰身一拧,跃起就是一脚,踹向北靖侯的面门,但是,腰间一僵,她的人便直直地摔落在地,太子冷笑着自她身后走过来:"穆姑娘真是好胆量,本宫平生仅见。" 北靖侯忙向他请罪:"殿下,请看在老臣的面上,放过清儿,她年轻,不懂事,不过意气用事。" 太子眼里滑过一丝戾气,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面拿东西砸他,他可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啊,若不是,还有些用处,哼! "本宫怎么会与个妇人计较,侯爷,人,本宫是替你找回来了,你可要好生守住,可莫让她再跑了。"太子道。 "臣省得,殿下仁慈宽厚,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北靖侯躬身行礼道。 太子唇角浮起一抹淡笑,又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转身离去。 丫丫的跟老娘有仇么?老娘与你前世无冤,今生无仇,为什么这厮要一再为难老娘? 就算为了拉拢北靖侯,也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吧,一点也不高明,更不好看。 如果夜笑离知道了,会怎么样? "来人,送清儿回房。"太子一走,北靖侯也不再跟穆清瑶多说,冷冷地下令。 穆清瑶被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由着两个粗使婆子将她抬到一间卧房里。 婆子将她放在床上,两名陌生的丫环进来,服侍她洗脸后,又安静地出去,锁上大门。 丫丫的这是要囚禁她吗? 不多时,墨玉被推了进来,穆清瑶一见大喜,墨玉眼泪汪汪地着她:"小姐……" "你怎么也来了?她们抓你来的么?"穆清瑶道,墨玉会武,说不定能替她解穴。 "侯爷让奴婢来服侍您,小姐,奴婢这就给你解穴,你快逃吧,侯爷让你明天跟世子爷正式洞房呢。"墨玉说着便过来替穆清瑶解穴。 太子的武功并不高,所以,墨玉还是有把握解开穴道的。 不多时,穆清瑶的穴道就被解开。 "小姐,快走吧,外面的几个护院不是你的对手。"墨玉急切道。 确实,北靖侯的护卫虽多,穆清瑶却不怕。 转身的一瞬,却见墨玉的唇角流下黑血,大惊,冲过来抱住墨玉: "怎么回事?" 墨玉虚弱地一笑:"没事,只是累了,小姐快走,再慢就来不及了。" "不,不是的,你肯定有事,不然不会流黑血。" "当然,因为她中了七虫七草之毒,只要不随便催用内力,又按时服用解药,是不会有事的。"公孙昊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 七虫七草之毒? "公孙昊,你真卑鄙。"好阴毒的手段,他知道墨玉见了自己,肯定要救,于是就给她下毒,墨玉若救自己,就会毒发。 "拿解药来。"穆清瑶真的很想将这个渣男撕碎才好。 "解药自然是有的,只要娘子你乖乖的留在北靖侯府,墨玉就会安然无恙。"公孙昊得意地笑道。 "小姐,别听她的,奴婢没事,你快走,别管我。"墨玉将穆清瑶一推道。 "你不要命没关系,永忠和永庆可还小得很呢,难道也要陪着你,替你家小姐送死吗?"公孙昊边说边狞笑,原本俊雅的脸,变得狰狞可怕起来,尤其他的眼窝很深,青紫青紫的,活象个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你把永忠和永庆怎么了?"穆清瑶大怒。 "没怎么,就是也跟墨玉一样,喝了点补药罢了,对了,我现在不用守着童子之身了,这三年冷落了你,娘子,为夫的在此跟你陪不是了。"公孙昊说着,装模作样向她一辑。 "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穆清瑶道。 公孙昊眼眸一暗,斜了眼看她:"不要脸?当初又是谁死皮赖脸要嫁给我的?如今有了更好的,就说我不要脸了?穆清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你多温柔,多乖巧呀。" "你很怀念么?"穆清瑶冷笑:"可惜,那个又傻又老实的穆清瑶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穆清瑶,只拿你当人渣,再也不会对你痴情不二,再也不会逆来顺受,由你摆布了。" 公孙昊眼里果然滑过一抹沉痛,转瞬又笑道:"那又如何?我有雪落。" "如今你在贺雪落的眼里,也只是人渣,公孙昊,你是个畜牲,已经原形毕露了,无论是我,还是贺雪落,都不可能再爱你,醒醒吧。"穆清瑶冷笑道。 "你胡说。"这话果然戳中公孙昊的痛处,他疯了一样扑过来,一把将穆清瑶掼在地上。 穆清瑶一掌砸中他的鼻梁,公孙昊吃痛,倒退好几步,穆清瑶爬起来,正要再打,墨玉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蹲下。 穆清瑶心头一痛,过去扶住她:"墨玉,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毒发了而已,如果再不服解药,就要肠穿肚烂而死。"公孙昊抹着鼻子上的血道。 "快拿解药来。"穆清瑶怒火万丈,一把揪住公孙昊的衣襟。 "可以啊,只要你乖乖地把这个吃了,我就给墨玉解药。"公孙昊邪笑着拿出一粒黑色药丸道。 "不要,不要吃,奴婢没事,过一阵就好,小姐,快走。"墨玉一见,大惊失色道。 "怎么?不敢吃么?也不是什么剧毒,就是吃了会浑身发软,头脑发晕而已,娘子,来,乖乖吃下,为夫的就放了墨玉好不好?" "你真的还要与我再续前缘?贺雪落怎么办?"来硬的已经不行,穆清瑶只好改变策略。 "当然也要娶,不过,是当平妻,谁让爹爹更在意你呢?放心,以后她进了门,我决不会分出彼此,待你也和待她一样好的。"公孙昊阴笑着,眸中的得意让人看着生恨。 "贺雪落不会同意作小的,就算是平妻,她也要屈居我之下,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啊,忍得下这口气?"穆清瑶嘲笑道。 "她已经是我的人,由不得她了,谁让你是先进门的那个呢,来,娘子,天色不早,吃了药,早生歇息吧。"公孙昊说着,还亲手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穆清瑶接过药丸,却不肯放入口中。 "娘子害怕了?不想救你的贴身丫环?"公孙昊俊眉一扬道。 "你得先给墨玉吃了解药才行。"穆清瑶道。 "你不相信我?"公孙昊委屈地睃她一眼,拿出一粒药丸来,扔给墨玉。 墨玉吞下,果然面色不如先前那般痛苦。 "好了,吃药吧。"公孙昊催促。 "还有永忠和永庆呢?也一并放了才行。"穆清瑶道。 "娘子,没你这样做生意的,我已经付过定金了,你快交货吧,不然,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公孙昊挑了挑眉道。 "好。"穆清瑶爽快地将药丸扔进嘴里,公孙昊一掌拍向她的后背,那颗药丸便顺着喉咙滑进食道。 他这才灿然一笑,高兴道:"这样才乖嘛,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嫁妆也有为夫我替你打点,放心,除了府里的开锁,剩余的,为夫会替你存下来的,将来给咱们的儿子好不好。" 谁要跟你有儿子,无耻下流的东西。 "放了永忠和永庆。"穆清瑶冷冷地瞪着他。 "急什么,先与为夫的把正事办了再说。"公孙昊眼睛一红,两手一抄,将穆清瑶拦腰抱起,头附近她的颈窝,状似沉醉的深吸一口气:"娘子好香啊,以前就常闻到,这些年,可想死为夫了。" 穆清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得想吐,抬掌就劈,可惜药性很快,她的手酸软无力,打在公孙昊的脸上,如同轻轻抚抚他一般:"公孙昊,你放开我。" "放开小姐。"墨玉也扑上来,想救穆清瑶,公孙昊一脚踹去,墨玉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娘子,这个洞房之夜是我欠你的,迟了三年,你不要怪我,今天全给你弥补了,好不好?"公孙昊说着,五指一抓,便撕掉了穆清瑶胸前一片衣襟。 浑身酸软无力,筋骨都是软棉棉的,力气全都象被禁固了一样,怎么也使不出来,难道,只要被这个禽兽强了么? 前几天还在看贺雪落的好戏,今天,就轮到自己了么? 老天,你真的不开眼啊,贺雪落是咎由自取,我穆清瑶又做错什么? "呲啦。"又一片衣襟被撕裂,露出她洁白莹玉的肩头,穆清瑶愤怒地瞪着公孙昊:"公孙昊,我不是贺雪落,告诉你,贞操于我来说,只是块膜,屁都不算一个,今天就算你强了我,我也就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除非你一辈子禁固我,不要让我有半点自由,否则,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孙公昊的手果然顿了顿,眼里滑过一丝痛楚,温柔又爱怜地看着她:"清瑶,你就这么讨厌我?你明明……明明爱了我三年啊。" "如果你现在就停下来,或许我不会恨你。"穆清瑶道。 "你还想着夜笑离对不对?是啊,晋王世子,身份比我高贵,相貌人才都是一等一的,你有了高枝,当然会变心。"公孙昊冷笑起来,眼睛开始泛红。 "关他什么事?夜笑离没出现之前,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公孙昊,强扭的瓜不甜,贺雪落待你有情,你又何必再伤她的心?"穆清瑶劝道。 "你还狡辩,她爱我与你又何干?我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是你,你变心了,你想当晋王世子妃,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公孙昊不再迟疑,整个身子都履了上来,将清瑶压在身下。 穆清瑶闭了闭眼,手臂吃力的往上攀,作势抚着公孙昊的背,指尖上的刀片缓缓移向他的喉咙,就待她要发力时,公孙昊象长了后眼一样,捉住她的手,移到眼前,狠狠地瞪着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穆清瑶闭眼,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睁眼时,公孙昊正专注而痛苦地看着她,双眸泛湿:"清瑶,清瑶,你怎么能变心?怎么能不再爱我?" 无耻! 穆清瑶撇开眼去,不想看这个让她伤心,又让她厌恶之极的男人。 公孙昊眼一眯,一把扯开穆清瑶修长的大腿,身子伏了上去。 卧槽,难道老天就真的让这个恶心的渣男夺了自己的身子吗?穆清瑶好不甘心,好恨,好悔,后悔当初没有一把割了这男人喉咙,也算为民除害了。 正当他撕扯清瑶的衣裙时,门被一脚踹开,夜笑离黑着脸走进来,带着一身冰寒和怒气。 公孙昊愣怔了一秒,随即一个旋身踢向夜笑离。 夜笑离只是一挥手,公孙昊的身子便象破絮一样横飞出去,撞在墙上,再摔落在地,唇角立即涌出一股黑色。 太帅了!从没有象此刻这般急切地盼望他,期待他,而他,更不负她所望,真的象天神下凡一样出现了,他是她的守护神啊。 眼泪,很不争气地往外涌,夜笑离走过来,扯了床单就往她身上裹,铁沉着脸,眼里明明蕴着暴风雨,眼神偏却飘啊飘的不知落在哪里。 穆清瑶突然就很想笑,难得他如此生气还记得害羞,原本伤感而愤怒的心就变得柔软起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优美精致的下巴,她似着仰头,可惜,努力了半晌,也没够着,真的好想亲亲啊…… 不知亲他一下,夜世子会是什么表情呢?好期待看到。 正YY间,手臂被粗鲁地捆住,清润的双眸正喷火地瞪着她,唇间噙着一丝冷笑,面沉如水。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醇厚的嗓音带着压仰的愤怒。 呃…… 什么意思? "好象我打断了你的好事?不是盼了三年才有的洞房么?"夜笑离继续拿被单捆他,不到一会儿,穆清瑶就被他捆成了蚕宝宝,只余一张小脸在外头。 混蛋,他在说什么? 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与柔软瞬间化为怒火,穆清瑶瞪他:"知道你打断了人家的好事还呆着,怎么还不出去呢?" 夜笑离怔了怔,清润的眸子里乌云翻卷,暴风雨即将暴发的前奏。 一把将她往肩上一搭,象背麻袋一样背着,向外走去,经过公孙昊时,一脚踹中他的下巴,顿时鲜血夹着几颗牙齿横飞。 似乎这样才让自己稍平静了些,大步往前走。 药力还没散,穆清瑶此刻仍然没有半点力气,被他倒挂在背上,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忍不住拿头撞他的背:"夜笑离,放我下来。" 丫丫的这是来救人么?也不看姐受没受伤。 夜笑离根本不理她,背着仍然走得飞快。 "头痛死了,夜笑离你个混蛋,放我下来。"穆清瑶一口咬住他背上的肉,死也不松。 夜笑离痛及,一把将她掼下,落地时,又怕伤着了她,不动声色地托住她的腰,俊眸凶狠地瞪着她。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嘛。 那一夜她去盗契书时,就是在这里遇到了他,那时他可恶的将她吊在树上,和平时在外人面前,病弱温润的模样根本就同。 比起平素的夜笑离,她更喜欢这样的他,嚣张而暴戾。 "干嘛,比谁眼睛大啊。"穆清瑶手脚被缚,只能动嘴皮子。 "你可后悔,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她眼睛原就很大,黑而亮,如今故意鼓着双眼瞪她,象把五官都挤到一边去了,小脸上只剩双清亮的大眼睛,样子即可爱,又好笑,夜笑离满肚子的气就象被戳穿的气球一样,顿时一泄千里。 狠狠地扔了一句后,他撇开脸,不再看她。 "那你送我回去呀。"穆清瑶没好气道,这厮真别扭,哪只眼睛看她想跟公孙昊好了? "你当真要回去?"夜笑离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当然,不过,你要先给我解毒,还有,我的刀片丢了,你给我找回来。"穆清瑶道。 "要刀片做什么?"他怔了怔,她真要跟公孙昊好,还愁他不给解药? "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剜他的心啊。"穆清瑶对他翻了个白眼道。 他果然愣了愣,眼中的冰川象雪崩一样塌方,继而融化,整个人象沐浴在阳光下的青竹,清雅而明朗。 "哪能让娘子亲自动手,自有人收拾他。"声音也比先前轻柔起来。 这人的醋还真是吃的莫明其妙,傻子都知道,她早就对公孙昊没感情了好吧。 "世子爷,采访下。"穆清瑶象蚕宝宝一样往前蹦了两蹦。 夜世子挑眉:"采访?" "就是求教,请问你刚才究竟为什么生气?" 夜笑离鼓着眼看她。这还要问么? "我有多讨厌公孙昊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刚才差一点就被那畜牲给害了,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明天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我以为你应该很高兴,很庆幸才是啊。"穆清瑶禀承不懂就问的学习态度,认真地求教。 "谁让本世子进去救你时,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好象不该乱发火,夜世子不自在地撇开眼去,眼神又飘阿飘道。 我去,人家是被你色诱得魂不守舍好不好,谁让你离我这么近,只差一点就能亲到你的脸了…… 可穆清瑶也是在感情是木纳而内向的,打死也不会把真相说给他听。 又翻个白眼道:"我中了迷药你不晓得么?亏你还是使毒大家,中迷药的人神志不清,你也跟我计较?" 纯粹是胡扯。 可夜世子竟然就信了,俊眉一扬道:"真的啊。" "比珍珠还真,好了,夜世子,你确定是来救我的,不是绑架我的么?捆成这样,你还真有水平。"他一副高兴莫明的样子,让穆清瑶有点不自在,转移话题道。 "这还不容易!"夜世子随手一扯,便将穆清瑶象滚画卷一样抖开。 至少打了七八个滚,穆清瑶头晕脑胀地站起来时,才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一抬眸,触到夜世子火辣辣的眸子,顿时反应过来,回手抱住身子,凶巴巴地吼他:"看什么看?" 夜世子象机器人样,咯吱一声转过身去。 该死的公孙昊,老娘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上好的紫色纱衣被撕得七零八落,春光大泄,若不是她脸皮厚,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换了别的女孩儿,身子被两个男人看过,还不得跳何自杀,以证清白? "喂,你过来。"穆清瑶喊。 那个身子象定住了一样,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 "喂,我让你过来,你就让我这么光着啊。"笨蛋夜笑离,也不知道给她备套衣服来。 夜笑离弱弱地哦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袍,刚要转身,又直直地转了回去,拿着衣服一步一步僵木地往后退。 穆清瑶不耐烦,上前两扯,抓着衣服一扯,某人竟然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扯倒,正好仰倒在她怀里。 穆清瑶下意识捧住他的头,就见夜世子倒着看她,大眼呆呆地眨了两眨,然后,俊脸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再然后,他怪叫一声,捂住脸就跑:"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幼不幼稚啊。 这真是大锦朝第一公子,俊美清雅如莲的晋王世子?说了去会没人相信,分明就是个愣小子。 "我把太子打了。"穆清瑶将他的外袍往身上一裹,太大了,穿在身上荡悠悠的,还长,便随意地将下摆掳起来,往腰上一缠,看着就象穿了件盖膝的长裙。 往外前跑的身影顿住,几步走回来,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神情却自然了许多,不被调戏时,这厮还是很正常的。 "那又如何?"眉眼往上抬,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打就打了。" "我要走了。"知道他会继续护着她,但穆清瑶已经感觉自己好象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旋涡中,怕越陷越深。 他怔了怔,脸色一沉:"去哪里?" "天涯海角,总有一处可以安身立命吧。"穆清瑶也有些黯然。 手猛然被捉住,两根修长的手指如铁钳一样捏住她的下巴,清润的眸子里再次卷起风云:"你想始乱终弃?" 又来了,莫说她又没吃到他的豆腐,就算吃到了,她是女子,吃亏的也是她好不好。 "皇上不让我另嫁,我这辈子都要顶着北靖侯世子奶奶的名份,夜世子,你另娶吧。"眨巴眨巴眼,穆清瑶无比真诚道。 "你原来是怕这个?"夜笑离神情一松。 "难道你不怕吗?皇上可是当众下的旨,谁敢不从?"穆清瑶皱眉道。 他虽是晋王世子,虽然蒙太后疼爱,但还是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吧,至少,皇命他是不会轻易违抗的,顶多用计谋策略来周旋。 要不然,皇上下旨时,他就该…… 就该什么,穆清瑶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可能是喜欢她,但凭什么要求他为了她去冒犯皇权? 这个皇权至尊的社会,皇上既便再宠爱他,再在意晋王,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来,那种宠爱必定是在底线,有范围的。 "嗯,我是怕,不过,好象有人不是很怕。"夜笑离继续捏着她的下巴,眼眸深而幽,象要透过她的眼睛,探察她的灵魂一样。 丫丫的眼睛象透视镜,带X光的么?明要看透她一样,穆清瑶的心一慌,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要是知道她是借尸还魂的,会不会请个道士收了她啊! 很不耐烦的挥落他的手:"你说的人是谁?莫非他会帮我?" 正说话间,北靖侯带着府兵寻了过来,远远地看见她与夜笑离在一起,浓眉一皱,一挥手:"去,把世子奶奶请回来。" 说是请,却一个个抽出剑来,挺向夜笑离。 北靖侯这是要彻底翻脸了么? 连晋王府的面子也不给了? "北靖侯,皇上许你三品军侯养府兵,莫非是为了用来对付本世子的么?" 夜笑离缓缓转身,慢悠悠地问道。 "请世子自重,臣在料理家事,世子没有插手本府家事的道理。"北靖侯道。 "家事?好个家事,家事为何要动用府兵?"夜笑离冷笑道。 "抓住他们。"北靖侯却似乎不愿意与他磨嘴皮子,一挥手道。 府兵们慢慢逼了上来。 夜笑离回手往穆清瑶嘴里塞了粒药丸,柔声道:"站我身后去,别怕。" 知道他给自己吃的是解药,解药生效还要一段时间。 说实话,他若不在,自己还真怕。 但从看见他的那一瞬,她悬着的心就安定下来,再也不怕了,既便是千军万马包围,有他在,便是吉祥天。 "小心些,莫要伤了性命。"北靖侯冷冷地吩咐道。 不伤性命,那便是打伤并不要紧,只要留条命就行,北靖侯还真胆大。 府兵们得有了这条界限,果然大胆多了,一拥而上,霎时,寒剑如林,闪着凛列的凶光,齐齐向穆清瑶刺来。 穆清瑶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之色,看着这些年轻的,正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就象在看一具具既将新鲜出炉的尸体。 果然,夜世子身形未动,手中一个轻巧精致的盒子无声无息地射出上百道银光。 "啊!" "嗷呜!" 惨叫四声,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府兵应声倒地,身子很快抽搐起来,脸也痛苦地屈扭着,一个个抱着自己的脸乱抓乱挠,让在后面的府兵们看处面面相觑,吓得脸色刹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北靖侯惊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不想到,堂堂晋王世子竟然有暴雨梨花针。" "侯爷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要不要见识见识本世子的一夜良宵?"见某个女子眼里露出不忍之色,知道她不喜死伤太多,将精致的盒子拿在手中把玩着。 一夜良宵? 那是什么东东? 春药? 给谁下? 穆清瑶满眼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夜笑离。 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巴掌:"想什么呢?" "长见识啊,世子爷,快试试。"穆清瑶一脸讨好。 夜笑离白她一眼,微抬起手。 北靖侯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退后两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缕轻烟如箭一样射向他,所到之处,触物便散,却散而不乱,悠悠然飞向北靖侯。 北靖侯猛然跃起,挥动宽大的袍袖,将那股烟扇开,但还是吸入了一部分。 除了已经倒地痛苦抽搐的那几个人,刚才沾染烟雾之人并没有太大反应。 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北靖侯与一干府兵们又镇定下来,眼里露出不过如此的轻蔑。 穆表瑶也大感失望。 "啊,好象撒错了,是我娘做的香片米分,哦,我这儿还有……"夜世子一脸不自在地笑了笑,抓起口袋开始翻:"我记得是红色的呀,怎么不是呢?应该是这块吧,再来。" 北靖侯哪肯再给他机会,脚尖一点,如老鹰一样掠起向他抓去。 "阿谨——" 远处传来并不太严厉的清喝。 北靖侯跃在半空的身子如中魔咒,竟然顿了顿,起势的劲力一泄而亡,身子如坠石一样落下。 只见碧蓝色的影子飞旋,"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耳光响在不太热闹的北靖侯府里显得特别响亮。 北靖侯捂着脸,恭敬地立在一旁,而他面前站着的,是个身着碧蓝色纱裙的女子,长得极为清丽绝美,眉眼间,与穆清瑶有五六分相似,尤其那分清冷高傲,更是象足了十分。 "娘!?"穆清瑶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夜笑离的眼睛瞪得老大,薄唇嘟成了O形,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女子美丽的双眸微微泛湿,向穆清瑶伸出手:"乖,过来。" 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悲伤,屈辱,和痛苦便象个小雪球一样在心里翻滚,越滚越大,瞬间堵在嗓子眼上,喷不出来,又压不下去,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来,穆清瑶象个走失的孩子一样,猛地扑进绝美女子的怀里: "娘,你怎么才来。" "是娘不好,娘让瑶儿受委屈了。"清丽女子温柔又慈爱地抚着穆清瑶的头发。 "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穆清瑶搂住女子的腰撒娇,明明是穿越的灵魂,但不知为何,一见到穆夫人,穆清瑶就有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仿佛前世的娘也一同穿越过来,在这一世守侯她,等待她,而今天,是她们娘俩隔着千年,再一次相逢。 仿佛积了两世的恩念,闻着熟悉的,专属于妈妈的香味,穆清瑶感觉自己快要圆满了,仿佛先前遭遇的一切,受的所有的苦,全是为了于娘亲相遇,全是为了今天铺垫。 "好,娘带你回家,别怕,一切有娘。"穆夫人将穆清瑶的头从怀里挖出来,细细地看,越看越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 穆清瑶眼泪汪汪,只会傻傻地哭。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扶起她,目光一寒,如箭一样射向北靖侯: "阿谨,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替我看护着的?" "紫茹……"北靖侯脸色很难看,嘴唇嗫嚅着,欲言有止。 "当初我是信了你,才选择你当亲家,才放心把女儿嫁进北靖侯府,可你都做了什么?"穆夫人真色俱厉道。 "紫茹,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常年在外……"北靖侯试着解释。 "住口,不要告诉我,这全是嫣红的责任,如果你真心疼爱瑶儿,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我的女儿如何,公孙谨,我真是错看了你。"穆夫人说罢,扬手又给了北靖侯一巴掌。 北靖侯竟然生生挨着,半点也不敢动,连眼神也是一片羞愧与紧张。 穆清瑶懵了,娘的气场好强啊,北靖侯为才能这么怕她? 莫非当年娘与他有过故事? 娘可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妇啊,竟然敢打堂堂三品军侯,他们的地位悬殊可不是一般的大,若要较真起来,娘这还算是触犯了大锦的律法,是要被打板子或是罚银的。 "见过穆夫人。"夜笑离恭敬地给穆夫人行礼。 "你是晋王的儿子?"穆夫人淡淡地问。 "是。"夜笑离垂首应道。 "不错,比你爹长得更帅。"穆夫人含笑拍了拍夜笑离的肩,随即皱眉:"太瘦了,有暗疾。" 夜笑离怔了怔,笑道:"夫人好眼力。" "那就不能把瑶儿许给你。"穆夫人道。 夜笑离大惊:"夫人……" "不必多言,这会子你就是想娶,也娶不到,这个老混蛋还霸着我穆氏亲家的名头呢。"穆夫人狠狠地瞪了北靖侯一眼道。 "紫茹,长途拔涉辛苦,先去喝口茶,润润喉吧。"北靖侯不自在地笑了笑道。 "放心,我不会把自己当客待的,这府里,一大半都是我穆家产业支撑起来的,喝你一点茶,真不为过。"穆夫人不屑地睨了北靖侯一眼,拉着穆清瑶往前走。 正院传来一阵嘶心裂肺的嚎叫与咒骂:"公孙谨,你个混蛋,陈世美,你宠妾灭妻,天理难容。" "娘,都是穆清瑶那个贱人害的,爹若不是想挽留她,而她又不识抬举,爹又怎么会冒犯天颜,害娘您被夺了诰命,真是太冤了。"公孙宁儿劝道。 穆夫人就冷笑。 北靖侯则倒抽了口冷气,颤声道:"是我教女如方,紫茹,莫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敢在大街之上虐杀嫂子,这种小孩子还真不可爱,她口中的贱人,可是瑶儿?"穆夫人冷笑。 "我一定严加管教,一定严加管教。"北靖侯说着,快步跑向正院,很快便传来一阵哭嚎,"爹,为什么无缘无故打女儿?女儿的腿都这样了,您不闻不问,还打我。" "住口,你是咎由自取,再敢多言半句,我就打断你另一条腿。"北靖侯厉声喝道。 穆清瑶抬眸偷偷睃了自家漂亮娘亲一眼,北靖侯若不是怕极了她,又怎么会先自己下手责罚公孙宁儿,若是娘出手,宁儿会是什么下场呢? ☆、六十二章:虐遍北靖侯府 "什么咎由自取,你疯了吗?公孙谨,为了那个贱人,你想毁了这个家吗?儿子女儿都成什么样了,全是那个贱人害的。"顾氏撕声竭力道。 顾氏不甘心被休,被贬,把所有的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穆清瑶正胡思乱想,穆夫人轻飘飘来了一句,还没来得及看清,碧影一晃,人便不见了。 穆清瑶瞪大双眼,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婶可忍,叔不可忍,网上常用的词,不要太巧了吧…… 夜笑离上前一步拉住她,一脸惊喜:"岳母好酷啊,我喜欢。" "你想乱伦?"穆清瑶翻白眼。 脖子被他勾在臂弯里:"我可以当你是在吃醋么?" "切,我只喜欢吃酱油。"身子一矮,旋身脱离他的臂弯,穆清瑶没好气道。 屋里却安静下来,没有预期的激烈和热闹,穆清瑶暗暗奇怪,加快了步子。 一进门,顿时怔住,看见顾氏正瑟瑟发抖地跪在自家亲娘面前,头都不敢抬一下,而公孙宁儿,则跪在她的身侧,虽然满脸郁愤,却也不敢张狂。 "嫣红,你在我跟前有多久?"只听穆夫人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 "回……回主子的话,嫣红……嫣红……自十岁起,便跟着主子。"顾氏结结巴巴道。 "十岁啊,嫁给阿谨时,你也才十五岁,和瑶儿成亲时一样大。"穆夫人淡淡道。 顾氏猛然抬头,极为恐惧地看了穆夫人一眼:"主……主子,嫣红真的……真的不知道,清瑶是您的女儿,要早知道,奴婢一定待她比自个的女儿更亲……" 话还未完,穆夫人一脚踹去,顾氏微胖的身体便象沙包一样被踢飞,摔落。 她哼都不敢哼一声,就着衣袖抹去嘴角的血,手脚并用地爬回来:"主子,嫣红不敢妄言,嫣红确实不知清瑶的身世,只知她是江南穆家的女儿,是个商人之女,哪里知道会是……" "我不就是嫁进江南穆家了么?我现在的夫君就是姓穆。"穆夫人冷笑,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姑且信你不知道,那瑶儿有七分象我,你是瞎了还是失忆了?会看不出来?" "嫣红……"顾氏抬眸,看了正好进来的穆清瑶一眼:"恕奴才眼拙,清瑶虽长得象您,可气质相差也太远,畏畏缩缩的,那象是主子您教养出来的闺女?" 穆夫人冷笑:"畏畏缩缩?哼,那也是你逼出来的,瑶儿,来,到娘身边来,让你这前婆婆瞧清楚。" 穆清瑶依言站了过去。 "清瑶,你前婆婆言下之意你可听懂了?" "娘,她是说女儿忠厚好欺。"穆清瑶道。 "娘早就教过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不听,现在用事实证明给你的前婆婆看,让她知道,你确确实实是娘教养出来的女儿。"穆夫人说着,将穆清瑶往前一推。 娘亲是要给自己撑腰,打顾氏出气呢。 顾氏确实可恨可恶,莫说要她,就是将她杀了剐了,穆清瑶也不解恨,但是,现在的她就象条哈巴狗一样倦缩匍匐在娘亲的脚下,没的半点斗志也胆气,打死她也没有成就感,穆清瑶还真不屑对这种人动手。 后退一步道:"娘,我怕脏了手,她这种人信与不信又如何?难不成,她不信,您就不是我的娘亲了?" 穆夫人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孩子还是这么心软,对于没什么反抗力的对手,她往往心慈,却不知,有的人是心性卑劣,本性难改,是骨子里就坏透了的。 顾氏出了一身冷汗,颤兢兢地求饶:"主子,嫣红知道错了给嫣红一个机会吧,嫣红以后一定待清瑶好,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 一直不情不愿跪在一旁的公孙宁儿听了这话,猛地看向顾氏,一脸的不相信。 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家亲娘竟然叫穆氏那贱人主子,自称奴才。 一直以来,在穆清瑶面前,她因出身高贵而得意,常以穆清瑶的商人女的身份为耻,没想到,自己才是奴才生的孩子,而穆清瑶的娘亲才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而娘竟然这么怕这个女人。 她究竟是谁?为啥娘会这么怕她?为啥她明明跟娘是一辈,是穆清瑶的亲娘,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一点也不象生过十九岁女儿的妇人。 爹爹似乎也怕她,爹可是三品军侯,六万大军的统帅,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进门就坐主位,爹还只敢站立在身侧,便是太子来了,爹也是坐着的,难不成,她比太子的身份还要高? 腿伤再一次疼痛起来,自从被穆清瑶打折后,这条左腿就没好利索过,前次在晋王府,更是不知怎么地,刚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复发了,而且还更利害,太医说,再也好不了了,能走,却是个瘸子,她才十八岁,还没有许配人家呢?这让她以后怎么过,谁还会看得上她这个瘸了腿的姑娘? 抬眼间,见穆清瑶正幸福地依偎在穆夫人身侧,一股邪火从心底里滋滋往外冒,又气又恨道:"爹,她是哪里来的疯婆子,在我们家作威作福?" 公孙宁儿盘算着,也许曾经这位穆夫人于自家有恩,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早就久远了,爹娘的身份地位也不相同,保不齐,穆夫人还不如他们呢。如今这个样子,不过是做出来的,面子情罢了,自己得罪她,她若真敢责罚,爹娘还能看着不管,由着自己死? 顾氏吓得一把捂住公孙宁儿的嘴:"胡说什么?你爹方才没打得你疼么?" 穆清瑶摇了摇头,公孙宁儿还真是骨头贱,这当口还看不清形势么? 穆夫人并不如想想中发怒,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斜了北靖侯一眼。 北靖侯脸色铁青,汗都出来了,沉着脸求道:"紫茹,宁儿她被惯坏了……" "惯坏了啊,真是可惜,长得还过得去,阿谨啊,你的教育确实很失败,这一儿一女如此不争气,还不如没儿没女的好呢。" 北靖侯脸色刹白:"我这就去教训她,打断她另一条腿。"说着,不敢等穆夫人再发话,走近公孙宁儿。 "爹,你……你要怎样?"北靖侯的表情太过狰狞,公孙宁儿终于害怕起来,颤抖地向后挪,北靖侯恨铁不成钢地瞪她,眼中全是无可奈何的沉重,提起脚,狠狠地踢向公孙宁儿。 只听得咯脆一响,公孙宁儿惨叫一声,捂住右腿痛苦打滚。 顾氏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却不敢上前搀扶。 穆清瑶震惊了,娘还真霸气,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北靖侯对亲生女儿下此狠手,公孙宁儿那条右腿,只怕也废了,原本还只是瘸了一条腿,至少可以走路,这以后,怕是只能坐轮椅了。 穆夫人似乎并不满意,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公孙宁儿,便对夜笑离招招手:"你过来。" 夜笑离笑眉笑眼地向她一辑,依言走近。 "今天是你救了我家瑶儿?"穆夫人问道。 夜笑离点头。 "很好,这个给你。"穆夫人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夜笑离。 夜笑离看也不看,更不肯伸手:"晚辈心甘情愿救清瑶的,当不得夫人一谢。" "拿着吧,这是雪蟾,是好东西,对你的病有好处。"穆夫人坚持着,眼里的笑慢慢淡去。 雪蟾?听说很珍贵,只有高原上,几千年不化的冰川中才能寻到,而且,极少,可冶许多凝能杂症,既便是晋王府,也未见得就有,娘还真是出手大方。 夜笑离淡淡一笑:"多谢夫人关心。"却还是不肯接。 穆夫人果然脸一沉道:"不要以为你不收本夫人的谢礼,你就可以跟我家瑶儿亲近,你这个人情,本夫人决不会欠。"说着,将东西往夜笑离怀里一塞。 夜笑离苦笑,只好将东西放入衣袖。 "听说,你的儿子很出息,很有女人缘?"穆夫人又喝了口茶道。 北靖侯脸一白,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紫茹,昊儿虽不成器,但跟清儿还是夫妻,我只这么个独子……" "你的小妾不是怀了身子么?再生了儿子可要好好教,别又养出个畜牲来,这一个嘛……"穆夫人冷冷地站起身来。 顾氏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哭求道:"主子,主子,宁儿已经废了,您就……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昊儿吧,他其实……其实是喜欢清瑶的,这些年,全是嫣红的错,若不是嫣红从中作梗,他们夫妻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主子……" "放开,你的帐,我慢慢来算,敢虐待我殷紫茹的女儿,你们没掂清自己的斤两吗?"穆夫人抬脚一踹,顾氏便象砣罗一样滚走。 但她又立即扑上来,抱住。 "主子,您先料理了这个男人吧,他现在要休了嫣红,当年,他可是亲口向您承诺过,终身不负嫣红的。"顾氏也许是疯了,竟然用这样的话题来引开穆夫人的注意力。 穆夫人睨了穆清瑶一眼,见她对顾氏的话更为好奇,唇角一勾,拉过穆清瑶的手道:"你还不知道,你公婆的婚事还是你娘我一手操办的吧。" 真不知,可是娘,你这么牛,这么拽,为什么会让女儿受了三年的苦?为什么公孙谨一家对女儿如此冷漠,无情,无耻? 看出女儿眼中的幽怨与疑惑,穆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清丽的眸子里升起淡淡的雾气,那双眼睛越发蒙胧迷离了,这样的娘亲,还真是美艳绝伦,颠倒众生,穆清瑶自认自己够美貌如花了,可跟娘比起来,可就是小野花跟大牡丹的区别了。 "嫣红是什么意思啊?你负了她?"穆夫人难得的顺着顾氏问道。 北靖侯皱眉道:"皇上下了旨,也是为了替清儿出气,先是夺了她的三品诰命,后来又让我休妻……紫茹,你当年的话我还记着呢,她虽恶毒,可倒底是你跟前出来的,我怎么也要给她留条活路的,休书就算写了,她还是可以留在侯府,继续做她的侯夫人,我也不会再娶个夫人回来让她难堪。" "你对她倒还有些真情,也是,一起生活二十年了吧,怎么也处出感情来了,嫣红,你可听见了?阿谨也是有苦衷的,这些都是你活该,你可认了?"穆夫人道。 "认了,嫣红认了,嫣红知道,这都是嫣红的报应。"顾氏流着泪,幽怨地年看北靖侯一眼道。 "可我觉得还是过了些,毕竟你们这么多年,你是他的妻,凭什么皇帝说休就说啊,老婆又不是他的。"穆夫人蹙了蹙眉,摇头道。 顾氏眼睛一亮,抓住她的裙摆惊喜道:"是啊,主子,嫣红跟了他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就休了嫣红啊,嫣红这么大年纪,当个弃妇,会让全天下人耻笑的,这让嫣红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主子,您要为嫣红作主啊。" 穆夫人垂眸,认真地看着顾氏:"你还认我这个主子?" "当然,嫣红有今天,全是主子所赐,岂敢不认主子您。" "那你当真让我为你作主?"穆夫人又问。 "当真,当真,求主子开恩。"顾氏点头如蒜。 "那好,我替你做主。"穆夫人正色地转过头来:"公孙谨。"北靖侯为难地往前一站:"紫茹,我自是不愿意的,只是,皇上那里……" 穆夫人道:"皇上那边我去想法子,你只说听不听我的劝吧。" 北靖侯要的就是这句话,眼中一喜道:"紫茹,你知道,我对你素来是言听计从的。" 穆夫人的唇角就勾起一抹嘲讽:"好,那我就替你做回主。这样不争气的婆娘,留着只会败家,卖到妓院里去吧。" 顾氏一听懵了,以为自己听错,愕然地看着穆夫人。 公孙谨整个脸都黑了,怔在原地。 夜笑离终于忍不住,噗呲一笑,见穆夫人冷冷地看过来,淡淡地别过脸去,继续偷笑。 穆清瑶心里暖暖的,娘,你要是早来,你女儿也不会死了,可怜了前身,有这么霸气的一个娘,怎么就那么软弱胆小呢? "不要啊,主子……"顾氏终于反应过来,放声大哭。 北靖侯沉着脸让人来拉顾氏,顾氏狠狠地瞪他:"公孙谨,你当真要卖了我?" 北靖侯偷偷睃了穆夫人一眼,狠心道:"你活该!" 顾氏吓坏了,挣脱粗使婆子的手对着穆夫人就磕头,这个头,磕得又重又狠:"主子,主子,嫣红知道错了,嫣红狼心狗肺,见利忘义,主子,饶了嫣红这一回吧,嫣红一把年纪了,妓院也不会收啊,主子,求您了。" "那就换你女儿去。"穆夫人冷冷道。 "啊!"顾氏怔了怔,随即摇头:"那还是送嫣红去吧。" 穆夫人这才道:"算了,你虽恶毒,倒还有颗慈母心。我就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否则,本夫人会如何责罚你,你会想象不到。" 惩治完顾氏,穆夫人这才起身,拉着穆清瑶往外走,夜笑离忙跟上:"夫人,您远来京城,还没有落脚之地吧,不如住到晋王府去如何?" "你在邀请我?"穆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夜笑离,神情高贵而傲然。 夜笑离恭恭敬敬道:"不错,想必夫人也不想住在北靖侯府这种龌蹉之地。晋王府比这里干净多了。" "此言不差,不过,你还没资格邀请本夫人,让你爹来。"穆夫人道。 "我爹还在边关呢?"夜笑离道。 穆夫人眼里就升起怒意:"你不是还想娶我的宝贝女儿么?你爹竟然都不在京城,这样也想跟我成亲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心不诚,亲事没门。"说着,她人已经走出了正院的大门。 穆清瑶急了。 咦,娘亲这样就要走,那可不成,公孙昊那个畜生还没有惩治呢。 "娘,我要去杀了公孙昊那个畜生。" 穆夫人就拿手指戳她脑门:"娘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笨女儿来呢?动不动就动粗,是女儿家做的事么?不是教过你,要斯文,要矜持,还要动脑子么?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当然是男人去做,你就乖乖呆着就行了,放心吧,有人会帮你出气的。" 穆清瑶好生委屈,斯文,矜持,娘,你不也一直在动粗么? 穆夫人却不理她,转头问道:"夜世子,你的药性怎么还没有发作?可不要让本夫人失望哦。" 夜笑离笑眼弯弯:"夫人明鉴,时辰一到,夫人就可以看到效果。"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夜笑离,正要问时,身后的北靖侯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哝,回头一看,他竟然脸色异样的潮红起来,双眸里也射出狼一样的绿光,不由吓了一跳,扯扯夜笑离的袖子: "他怎么了?" "一夜良宵。"夜笑离意味深长地说道。 咦,那不是他先前下的药么? 可不是说,那药没效么?还说拿错了? 莫非,根本就没有拿错药,撒的也不是香片米分,真的是……毒药? 只是,当时没有发作,现在正是时候? 穆夫人好整以暇地站住,饶有兴趣地看着北靖侯。 北靖侯长吸一口气,似乎用内力压制住了药力,沉声道:"夜世子,解药拿来。" "拿什么?莫明其妙,谁看见本世子给你下毒了?"夜笑离一脸无赖。 "我没有。"穆夫人回答干脆。 "我也没有。"穆清瑶接口道。 "你看,大家都作证没有,侯爷,污赖亲王世子该当何罪?"夜笑离一脸怒色道。 北靖侯快要气炸,哪来的大家,就是穆家两母女么?他的随从可都亲眼所见呢,只是,他们也不敢出言作证。 这时,管家冲了进来:"侯爷,侯爷,不得了,不得了啦,那些府兵都发疯了,见着丫环就……" 紧接着,好几个丫环妇仆人尖叫着冲了进来:"夫人,侯爷救命啊。"好些个年轻些的丫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北靖侯不看则已,一见之下越发难受,眼睛里喷出火来,狼一样扯住一个丫环就往地上摁。 穆夫人啧啧两声道:"呀,兽性暴发啊,太失体统了,还不来人,打晕你们侯爷。" 总管没想到,北靖侯也跟外面的府兵一样,一时慌了手脚,不敢乱动,穆夫人就斜睨着夜笑离。 夜笑离不情不愿地点中北靖侯的穴道。 "外面闹着也不是个事,怎么说也是个三品军侯府,要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啊,来人,把外面发疯的府兵全都打晕,集中关进一间屋子里,让他们在里面闹吧。" 总管虽然不认得穆夫人,但也见着北靖侯对她的态度了,而且,穆夫人说的法子也很管用,便命令其他的府兵一齐动手,将中了毒的人全都打晕了,送进偏院的一间大房子里关着。 穆夫人对夜笑离挑了挑眉。 这位很默契的笑了笑,脚尖一点,纵身跃走。 穆夫人悠哉地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偏院,在外面待着。 "娘,世子去做什么了?" 穆清瑶忍不住问。 "你不知道?"穆夫人挑眉。 穆清瑶抿嘴不答。 不多时,夜笑离提着公孙昊来了,随手也一起扔进了房子里,然后,将门封死。 总管愕然地看着,几番欲言又止。 夜笑离直接一指将他点晕,恭敬地问穆夫人:"夫人可还满意?" "不错,有前途,本夫人看好你。"穆夫人点头道。 房子里关了十几个中了春药的府兵,一个个象发情的野狼一样正欲火无处可泄,而公孙昊则被夜笑离下了软骨散,如同穆清瑶先前一样,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功力也使不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毫无反抗之力,对于那些正发情,又无处可泄火的府兵来说,便如一道香甜可口的点心,任他们施为的小白兔。 果然很好,把穆清瑶先前的遭遇一并还给公孙昊了。 只是,不知一个大男人,被一群比他身份低下的粗鲁男人强女干会是什么滋味呢?真想把贺雪落也叫来,让她亲眼见见她的情哥哥是怎么被人骑的。 穆清瑶感觉心情大爽,满肚子的郁结全都散去。 上头有人的感觉真好啊。 不多时,屋里便传来公孙昊的尖叫,和府兵们如狼似虚的嘶吼。 穆夫人含笑看着夜笑离:"我还以为你会把公孙谨也扔进来呢。" 夜笑离脸一红道:"原是想的,后来一想,做人还是不能太绝,到底那是父子,他们自己可以禽兽不如,咱们却不能跟他们一样。" 穆夫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双深深地看了夜笑离一眼。 "只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让这件事发生,好象缺了点什么啊,不够刺激啊。"穆夫人想了想又道。 "夫人莫急,咱们先出去再说吧。"夜笑离胸有成竹道。 穆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兴奋道:"你还有安排?" 夜笑离笑而不答,几人出了北靖侯府,穆清瑶回头看了眼高大威严的侯府大门,回想起三年前初嫁时,第一次看到这扇大门时的情景,那时候,真是怀着憧憬又恭敬的心情走进这扇大门的,如今再出来,却觉得一身轻松了,今生怕也无需再跨进来了吧。 "别看了,过不了几日,这里还会变样。"穆夫人拉了拉穆清瑶道。 几人刚走到另一条巷子口,顺天府的衙役就来了,一个个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看样子象是要缉拿什么人。 "咦,顺天府的人怎么会来?"穆清瑶奇怪地问。 "文大人的动作还蛮快,顺天府这一次可莫要让人失望就好。"夜笑离笑得象只狐狸。 穆清瑶瞪大眼睛道:"文大人?那个被害的孩子不就是文大人的孙子么?莫非那孩子是……娘,你怎么会把女儿嫁给公孙昊的,他就是个畜生,禽兽不如。"穆清瑶忍不住抱怨起来。 "什么文大人?谁的孩子被害了?"穆夫人眼神一滞,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小侄也觉得奇怪,夫人一看就是个聪慧之人,怎么就般没有识人之能,会将清瑶嫁给北靖侯府这样的人家,尤其公孙昊还心中另有所属的情况下,且三年对清瑶都不闻不问呢?"夜笑离却不肯让穆夫人躲避,正色地问道。 穆夫人对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小子大胆,你算什么人?也有资格质问本夫人?" 夜笑离冷冷一笑道:"我是真心爱清瑶的人,夫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我很震惊,也很感动,也看出夫人身份绝非一般,可如果北靖侯夫妻既然如此忌惮您,为什么会这般对待您的女儿,几次三番将她逼入绝境,而这几年,您又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出现,为清瑶撑腰?" 穆夫人心神一颤,清丽的眸子中泛起湿意,咬牙切齿道:"当初若知道他们是如此心性,又怎么会把瑶儿交给他们,不过是看我出了远门,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大锦……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瑶儿,要去看热闹么?"说着,便牵起穆清瑶的手。 娘的手温暖而柔软,看她的眼神也慈爱而愧疚,眼里的那抹沉痛与愧悔让穆清瑶心软,娘对她的疼爱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娘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何况,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娘不想说,就不问吧,总有一天,真相会被揭开的。 "好,去瞧瞧,夜笑离,你要来么?"穆清瑶又看向衣笑眼,眼眸中,含着一丝乞求。 夜笑离眼圈微红,拉住她另一只手,紧了紧,眼中全是怜惜。 穆夫人睃了一眼那十指相扣的手,到底没说什么。 顺天府衙役今天进行的很顺利,北靖侯府内基本没有人主事,顺顺当当就进了内院,然后,很快便找到公孙昊所在的偏院,里面传来的喧闹,淫笑更是让人听得脸红耳热。 当衙役们打开封闭的大门时,被里面的情景震惊了。 一大群府兵一个个衣衫不整,正在相互搂抱,而有三四个则压在一个白条条的身体上闹得正欢,没有一个人能认出公孙昊是谁。 领头的铺头差点没吐出来,转身跑出,扶在树上半天才让自己平息了些。 "这些人聚众淫乱,统统带走,关进府衙。" 衙设们一上前一个个将府兵们拿住,捆绑,象扔布袋一样扔出来,终于,找到了公孙昊,而此时的北靖侯世子两眼呆滞,浑身伤痕累累,青青紫紫,身下也是一大滩殷红的血。 穆清瑶正待细看,眼睛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履盖,耳畔传来醇厚却又温柔地声音:"可出气了?" 穆清瑶点头。 他的手似乎不愿意离开,留恋地在她脸上摩娑了一会儿,顺便捏了捏她的耳朵:"以后有委屈,不可以独自憋着,告诉我,好么?" 穆清瑶的心暖暖的,痒痒的,仿佛他的手不是拂在脸上,而是心上。 顺天府来拿人,街坊邻居得了信自然要来看热闹。 等着把人押出去时,北靖侯府门口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看到公孙昊只披了件单衣春光外泄地被人押出来时,有街坊忍不住问:"世子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听说这位爷是个断袖,看见没?那些府兵,便是他的禁娈,说是聚众淫乱呢。" "啊,怪不得他家那位少奶奶嫁进门后,三年无所出,侯夫人还借此把人家赶出府去了呢,原来是个断袖啊,那少奶奶岂不也太冤了?" "就是啊,自家儿子不争气,怪儿媳做什么?咱们住得近,可别沾了他家的晦气,瞧这架势,怕是要抄家灭门了呢。" "是啊,快别看了,走吧,会长鸡眼的,真恶心。" 公孙昊象抽去了精魂的人偶一样,任由衙役将他推搡出来,邻居的话象毒气一样灌入他的耳朵,明明太阳很大,他却感觉整个天都是灰色的,看不到一丝阳光。 夜笑离,是他,毁了自己,毁了自己的婚姻,自己的爱情,毁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还有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一定要卷土重来,今日之辱,他日必定双倍奉还。 抬眸间,看到远处巷子里,穆清瑶正与夜笑离肩并肩地站着,她正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除了鄙夷与不屑,再无半点多余的情感。 清瑶连恨自己都不屑了! 真是好笑,自己用软骨散放倒了清瑶,然后打算强女干她,到后来,自己也被软骨散放倒,成了一群恶狼的身下之物,一个男人被人群女干会是感觉? 奇耻大辱! 被强女干了还生怕没人知道,让顺天府的人名正言顺地进来抓人,还冠上个聚众淫乱的罪名,如果自己是那个亵玩禁娈的人还好一点,偏偏还是个在身下的,就算不被判罪,出来后,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了,还有脸活下去吗? 谁还会拿正眼看自己? 雪落,雪落,对,他还有雪落,一定要让雪落知道,他是被人下了药,是无辜的。 想起贺雪落,公孙昊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可一回眸,又触到穆清瑶正和夜笑离说着什么,她笑得真好看,那笑容有多久没在她脸上出现过了? 干净,阳光,还带着淡淡的羞涩。 时光瞬间流转,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清瑶初嫁时,每当他出门回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的笑脸,不管自己的态度有多冷淡,多不耐烦,清瑶的笑容就没有改变过,仿佛他是她的天神,她的主,只要肯多看她一眼,她就感觉特别幸福和满足。 可是这样的笑再也不属于他了,就象清瑶这个人,也离他越来越远,远得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再也无法触及,连一句问候都变得晦涩艰难。 眼睛一阵酸涩难忍,他恨亲娘,如果不是她一直对清瑶挑三捡四,一直瞧不起她,自己也不会越来越厌烦清瑶,他恨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在三年前突然让他练劳什子摩天功,他也不会三年不拢清瑶的边,不进她的屋,她早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了。 更恨夜笑离,如果不是他在自己和清瑶之间横插一脚,清瑶也不会变心,今天的事早就已成,清瑶就算再大的怨气,也不会离开自己了。 可就是不恨清瑶,真的一点也不恨。 就算知道,当初强了贺雪落,拔掉她的十根指甲全是她设计的,他也不恨。 恨不起来啊…… 不仅仅因为对她有愧,更多的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真正喜欢的,在乎的,是清瑶。 人总是要在失去时,才知道曾经的拥有是多么珍贵。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象以前那么待清瑶。 一定将她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好好珍藏。 "走吧,还看什么看?做了这么下作的事,还想人家穆姑娘回心转意么?要不要脸啊。"一个认识穆表瑶的衙役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冷声道。 "侯府会不会被抄家?"看见公孙昊被押上囚车,穆清瑶有些黯然,曾经玉树临风,光彩照人的少年,怎么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你不忍心?"夜笑离道。 "没有,只是有些感概,对了,娘,府里好多下人都对瑶儿不错,瑶儿想救他们。"穆清瑶道。 "放心吧,不会被抄家的。"穆夫人唇角却露出一丝讥诮:"大锦朝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很有识人之能,象北靖侯这样的人才,岂会轻易将他打落泥泞,顶多也就是打板子,罚俸禄,至于公孙昊嘛,有贺初年呢,估计也不会太惨。" 穆清瑶怔住,娘亲怎么对朝中的情态看得这么清楚,比她这个在京城呆了多年的人还要明了得多。 "娘,您跟皇后很熟么?"穆清瑶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十八年前那个婚约是吗?"穆夫人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若不说明白,清瑶和夜笑离都不会罢休。 "瑶儿,娘跟皇后娘娘是旧识,赐婚的事,娘现在就进宫去,会帮你解决的。"穆夫人道。 旧识?娘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妇,跟北靖侯是旧识,如今跟皇后娘娘也是旧识,估计贺相也是旧识吧。 "娘,瑶儿的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如果穆家是商户,那么娘若有高贵的出身,只能说明外祖父家是清贵豪门了。 "一般般的人家,你外祖父他……他身子不太好,清瑶,你出嫁后这三年,娘都没在大锦,你爹也去了南楚,只把你两个弟妹带在身边,却是忽略了你,让你受苦了,瑶儿,娘……真的很愧疚。"穆夫人抚着女儿的脸宠,眼眶湿湿地说道。 "南楚?爹和娘都不在家,那江南的生意呢?没人打理么?"记忆里,穆家很大,也很富有,记得家里一个人工湖就足有好几十亩,而爹爹书房里的黄花梨木书桌足有一个讲台那么大,黄花梨啊,那可是奢侈品,一个小小的笔筒在前世都要买几十万。爹的一张书桌足可以让小康之家过两辈子吧。 "有你二叔呢。"穆夫人似乎很不愿意说起江南的事,眼里滑过一丝怒色,拍拍夜笑离的肩道:"我去宫里走一趟。" 夜笑离浅浅一笑:"夫人放心,小侄会照顾好清瑶的。" "不用,我是说,让你送她回府,然后,你就回去吧,不要总缠着清瑶。"穆夫人却道。 夜笑离清秀俊雅的眉眼就染上一层阴翳,沉下脸道:"夫人,我与清瑶有……" "有什么都没用,我已经让女儿嫁错过一回了,所以,她再嫁,我会认真挑选,如果你们真有缘,我也不会反对,年轻人,先养好了身子再来跟我谈嫁娶的事好吗?" 夜笑离眼中滑过一丝黯然,恭敬地一礼,默然看着穆夫人走上一顶不知何时出现的精致小轿。 "小姐,跟奴婢走吧。"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而又久远。 穆清瑶猛然转身,扑进妇人的怀里:"张嬷嬷,张嬷嬷,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可怜见的,是嬷嬷不好,回来得晚了,让小姐受了苦。"张嬷嬷是穆清瑶的奶娘,穆清瑶待她比穆夫人还要亲近。 "不怪你,不怪你,如果不是你想法子脱身去请爹娘,估计我娘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情况,还以为我在北靖侯府过得好呢。"穆清瑶拍着张嬷嬷的背道。 "可是奴婢还是来晚了,让小姐受太多的苦,若不是这位……夜世子吧,他及时救了你,嬷嬷和夫人都会终身遗憾啊。"张嬷嬷道。 "张嬷嬷是吧,我是夜笑离。"夜笑离笑道。 张嬷嬷忙行礼:"见过世子爷。我家小姐多亏世子相助了,奴婢在此谢过。" "客气,请问嬷嬷,听说你三月就回了江南,缘何到十一月夫人才来京城啊?京城到江南,顶多也就一月的路程,来去也不过两月时间,顶破天,六月也该到了,不知嬷嬷为何事耽搁了这么久。"夜笑离温和地问道。 张嬷嬷惭愧道:"确实遇到一些事,耽搁了,小姐,马车就在前面,跟奴婢回府吧。" 看得出,张嬷嬷似乎不愿意多说,夜笑离也不急,只是眸底不再温柔,而是隐着淡淡的薄怒。 "回府?回哪呀?"穆清瑶不知穆家在京城还有别院……对了,以前娘带着她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不就有个院子吗?可娘说那是租来的…… "就在松子胡同。"张嬷嬷慈爱而又疼惜地看着穆清瑶,扶着她的摇往前走,巷口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两个丫环远远地就向穆清瑶行礼:"大小姐,请上车。" 这两个丫环看着都很陌生,尤其是,打扮也有些异样,看她们举手投足都显得有力而干练,应该是练家子,一个个都身负武功。 穆清瑶上了车,夜笑离含笑站在车外,安静地看着她。 张嬷嬷往前一拦,恭敬地一施礼:"多谢夜世子对小姐的照顾,就此别过。" 竟是不愿意让穆清瑶多与夜笑离打交道的姿态。 "娘子,为夫的先回去了,不日便会去府上提亲。"夜笑离邪魅一笑,一把捧起穆清瑶的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两名丫环刚要动,便象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顿时脸色胀得通红,狠狠地瞪着夜笑离。 "夜笑离!"穆清瑶想笑,这厮算是手下留情了,若不是看在她们是自己的丫环份上,估计这会子会浑身痛疼难当,只是定住,万幸吧。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里就泛起一丝委屈,水当当的,他这样清俊雅致的人,突然装起可爱来,还真特让人不忍,穆清瑶的心立即软成了泥,牵着他的手摇:"她们也是听命行事啊。" 清俊的脸上又染上一层红晕,犹其那对白晰如玉的耳朵,更是红彤彤的可爱极了,若不是有这么多眼睛鼓在一旁,穆清瑶真想捏在手里搓揉把玩。 她难得撒娇,夜世子的心情顿时大好起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两名丫环便被解制,松动着手腕,一副想要对他动手的样子。 夜世子毫无烟火气的递过两锭大元宝:"两位美丽的姑娘,我家清瑶以后就多蒙你们照顾了,可千万莫要让她为难,让她生气哦。" 再忠诚铁面的女儿家,在如此俊雅如莲的男子面前,还是会羞涩,小心肝也会萌动的,何况,人家不止俊逸出尘,还笑眉笑眼地将她们一顿夸,伸手不打笑脸人,再何况,还有两锭大元宝呢,这样美貌如花又出手大方多金的钻石美男,青春正盛的丫环怎么也沉不下来这个脸,立即微羞地接过银子,齐齐屈膝:"多谢世子爷赏。" 夜世子又很热情地塞给张嬷嬷一个荷包:"一个小玩意,嬷嬷莫要嫌弃。" 张嬷嬷也行礼谢过,夜世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穆清瑶离开。 当穆清瑶下车时,看着眼前富丽堂皇又不失庄重的园子,眼睛差点脱穿,卧槽,穆家是多有钱,这园子在京城最繁华富足之地,不说寸土寸金的地皮,光这门头,也值好几千两吧,丫丫的,两座白玉狮子偷去也难当古董卖了。 早有人在门外迎接,一进府门,园子里就足足排了两队人,一队婆子,一对丫环,杂役没资格露脸,自然不在其中。 穆清瑶真怀疑,穆夫人不是自个的亲娘。 早知道有这么大个府弟在京城,当初自己被赶出北靖侯府时,就该来这里呀?也不至于流落街头被人欺。 "你们是一直都在这个园子里的吗?"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一看就是府里主事的管家娘子。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几个是才跟着太太过来的,他们是一直都在京城的。" "你贵姓?"果然这园子早就有了,而且一直就有守园子的人。 就象有根棍子在肚子里胡搅,脏肠肺外头心弦都被搅乱,开始打着一个个的小结。 "奴婢不敢,奴婢姓殷,是太太的家奴。"管事娘子回道。 穆清瑶强忍心里的这点子不痛快:"原来是殷婶子,她们都归你管吗?" 殷妈妈干笑道:"回小姐的话,确实是奴婢的手下,不过,奴婢有三年没来过京城了,疏于管教,有让小姐不高兴的地方,也是奴婢的错,小姐……" "没有,才见的面,我又不知道她们一直都在京城,哪里会有惹我不高兴的地方,只是,你们算是我的娘家人么?"穆清瑶问道。 "当然,当然。"殷婶子的眼神就黯了下去,泛起一层温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那几个原本就在京城的,更是齐齐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穆清瑶冷笑,还用问下去么? 再问下去,心里的结会越打越大,会滚成一团,堵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当初,她被北靖侯府休弃,赶出侯府,成为全京城人人得知的疯婆子时,她们住在这闹市区,哪有不知晓的道理? 可是,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过么?哪怕有人看望过自己,给点冷饭冷菜也是好的,可是呢? 当她以为自己在京城孤苦零丁时,原来,还有这么多所谓的娘家人,住在这富丽堂皇的园子里冷眼看着自家大小姐出丑,被凌辰,被笑话。 这样的娘家人,可真贴心啊! "大小姐,她们都是有苦衷的。"穆清瑶眼中的痛苦与讥诮让殷管事大急,上前一步道。 "苦衷?什么苦衷啊?原来,我的命还不如你们的一点苦衷,还是我娘其实就当我是泼出去的水,根本就不想再管呢?"穆清瑶冷冷道。 "不是,不是,小姐,太太知道您在侯府的遭遇后,急得不行了,日行八百里,跑死了三匹马才赶过来的啊。"张嬷嬷立即解释道。 "日行八百里,跑死三匹马?江南到京城有这么远吗?"穆清瑶根本不信。 "大小姐,太太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你要体谅太太的苦衷,看见您受苦,太太比谁都伤心。"殷氏也道。 "那她们呢?也是从几千里外赶回来的吗?"穆清瑶指着跪了一地的丫环婆子道。 "哟,这是谁啊?清瑶妹妹,好久不见。"一个美艳妇人从园子里走出来,热情地说道。 "二嫂?你怎么也来了?"这位二嫂是二叔的儿媳,原本住在江南的,不知怎地也到了京城。 "看你说的,我就不能来京城么?伯娘呢,没跟你一块回来?"二堂嫂姓顾,娘家也是江南大族,嫁进穆家已经五年了,生了一儿一女,比穆清瑶大两岁。 "娘去宫里了,嫂子是这回跟娘一块过来的么?"见到娘家亲人,穆清瑶还是很高兴的,暂且抛去那点子怀疑,笑着问道。 "二奶奶是三年前就到了京城的,大小姐就没遇到过么?"殷管事不冷不热地回道。 三年前就来了京城,还住在自家的别院里,她可是自己的堂嫂,这些个奴才可以对自己的生死不闻不问,她呢?正宗的娘家人,为什么也不闻不问。 穆清瑶清丽的眸子里染上一层寒光,又想,也许,她真的不知也是有的,妇道人家,天天关在园子里,不闻窗外事…… "二哥哥呢?不会只有二嫂在京城吧。"穆清瑶不动声色地问。 "去收帐了,还没回呢,你是不知道,京城这几年的生意并不好做,你二哥又管着整个京城的穆家产业,事多得很。"二奶奶干笑着说道。 ☆、第六十三章:不亲的亲人 也就是说,二堂哥也来到京城三年了,如果说,二嫂子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二堂哥怎么也会不知道,而且,他既然一直在京城,为什么从没有与自己有过联系?两家既是亲戚,为什么从不走动?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头升起,穆清瑶的脸上再难维持笑容,冷冷地哦了一声,便转身往园子里去。 二奶奶就似笑非笑地扬高音调道:"大小姐住的客房可曾备好?" 客房?这园子难道不是自家的产业,是属于二房的? 殷管事道:"早备好了,在紫萝院,和太太的挨着呢。" 张嬷嬷追上穆清瑶:"大小姐可明白了些?" 穆清瑶愣住,吃惊地看着张嬷嬷:"嬷嬷的意思是,这园子被二房占了?" "岂止园子啊。"张嬷嬷的话说了一半,就闭上嘴,再也不肯说话去。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总有些争产夺权的事发生,可是…… 娘那么霸气彪悍的一个人,会这么轻而易举让二房占了便宜去? 到底是回了自己的家,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愿意多想,反正有娘亲在呢,娘亲会摆平一切的。 "小姐……"墨玉从院子里喷出来,扑进她的怀里。 "你可好了,墨玉?"公孙昊为了逼她就范,给墨玉下一七虫七草的毒。 "奴婢吃过解药就好了,永忠永庆几个也吃了夜世子的解药,您要见他们么?"墨玉道。 穆清瑶正担心这个,永忠永庆两个孩子就从后堂奔出来,恭敬地行礼:"给大小姐请安。" "快起来,好端端的行什么礼。" "是娘教的,娘说,回了穆家就不能象从前那样没规矩了,不然会让有笑话。"永庆回道。 他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欣喜之色,而永忠则四处好奇地张望:"好大啊,比侯府还大。" "是啊,以后就住在这里喜不喜欢?"穆清瑶摸着他的头道。 "嗯,喜欢,好喜欢。"永忠憨厚地点头。 "娘说,还是要搬回东条胡同的,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永庆扑闪着大眼道,眼里略带忧伤。 "谁说的,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永庆难道不喜欢跟我住在一起么?"穆清瑶摸着她的头,这孩子从吴妈病了之后,就特别早熟,又敏感。 "娘的病不没好,二奶奶说让她住后偏院里去,不许到二院和前院来,说是怕传染。"永庆垂着头,神情低落地说道。 肺病是有传染性,但吴妈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已经过了传染期,永忠和永庆两个天天和她在一起,也没见着染上? 穆清瑶皱了皱眉道:"别怕,有我在呢。" "小姐,你……你还好吗?"小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颤着,似乎在极力掩饰着激动的情绪。 "我很好啊。"穆清瑶回身,就看见小齐漂亮干净的眸子里闪着泪意,心里一暖,揽过他的肩道:"是你向夜世子报的信么?" 小齐点头,突然就跪在她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小齐没用,小齐眼睁睁看着小姐被那些恶人押走,却不敢上前去救,小齐是个混蛋。" "快起来,小傻瓜,不用自责的,你做得很对,你才多大啊,又没有武功,你出现也只会白白送死,留下自由之身替我求救不是比你出来更有用么?若不是你报信,保不齐你姐姐我现在就真的有事了哦。" "真的吗?"小齐抹了一把泪道。 "真的,比珍珠还真。"穆清瑶捧起他的脸,拿额头顶着他的,这孩子很见机,遇事不慌,有谋略,只是没有武功,不能自保,若加以调教陪养,将来必成大器。 "小姐,我要学武功。"小齐眼神紧定地说道。 "好,等太太回来,我就让她帮你找师父。" 看着穆清瑶进了房间,再也见不到她的人影了,夜笑离才从屋顶跳下,言若鸿鄙夷地瞪他:"阿离啊,我觉得你将来会是老婆奴。" "我愿意,你嫉妒啊。"夜笑离道。 "切,还没成亲呢,拽什么拽,想当你还得有老婆才行啊。"言若鸿呸他道。 "哎,我说阿鸿,你这阵子很闲吗?干嘛老跟着我,难道象清瑶说的,你对我才是真爱。"夜笑离斜了眼睛看他。 言若鸿立即跳开,一边拍着手臂道:"你恶不恶心啊,谁跟你是真爱……呃,不对,阿离,我真爱你,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你成亲也带着我吧。" "就没见过你这样死皮赖脸的,言世子,麻烦你也回回你的南楚,保不齐那边出了什么大事呢?" "你这是过河拆桥,太过份了,我要跟小寡妇告状,说你人品有问题,还是别考虑你了,人家可是受过一次伤的,再跟你这样的,保不齐将来又要成弃妇。"言若鸿大声嚷嚷道。 "你个乌鸦嘴,你是咒我死呢,还是咒我死呀。"夜笑离抬手就打,咬牙切齿地骂。 "呸呸呸,你当童言无忌啊,阿离啊,我说真的,我不想回南楚。"言若鸿苦下脸来道。 "到底是属国,你才是那边的太子爷呢,就不怕你的东宫之位被人抢了去?"夜笑离正色道。 "我那老爹都死了好些年了,他死后,南楚的事务都由穆帅在打理,我爹临死时说过,穆帅的人品值得信任。"言若鸿略显伤感道。 "可穆帅不是南楚人,到底隔着一层,再加上,你还有几个虎视耽耽的庶兄在呢,他们可没一个好东西。"夜笑离提醒道。 言若鸿果然忧郁起来。 夜笑离的唇边就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负手向前而去。 "穆帅也是江南人,哎,阿离,你说,他会不会跟清瑶有关系啊。"言若鸿却是外乐天派,还没忧郁一秒钟,人就追了上来,咧嘴笑道。 "江南姓穆的只一家吗?她若是穆帅的女儿,你说北靖侯储敢这般凌虐她?不要命了吧,就是皇上也不会肯啊,南楚可是大锦的南大门,你们要有个一二三,皇上还能睡得着觉吗?"夜笑离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敲。 "也是哦,呵呵,还是阿离你聪明,害我差点以为我跟清瑶是亲戚呢,不过,你还莫说,她长得真象鼻涕虫,阿离,你还记得么?小时候你在我家,穆帅的娘子就带着个爱哭的鼻涕虫,成天跟在咱们两个后面转,后来还被你推进河里去了。"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变得悠远深浓起来,就象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儿时,那女孩子才四岁吧,爱哭鬼,又喜欢象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的喊,烦都被她烦死了。 可她落过那次水后,人就变了,变得不太说话,却聪明干净起来。 还会说古里古怪的洋话,拿洋话骂他和阿鸿,那时候,阿鸿很喜欢她,她也好象很喜欢阿鸿…… "阿离,在想什么呢?到了。"言若鸿打断夜笑离的思绪,提醒道。 一进王府的门,就得知文尚书已经等在屋里了。 "见过世子。"文大人眼露喜色。 "大人神速。"夜笑离向文大人一拱手。 "若非世子指点,臣又岂能这么快?荣儿的大仇得报,臣谢过世子。"文大人眼睛濡湿道。 "只怕要委屈大人了,摩天功的事暂时还不能公开,公孙昊绝不会是唯一一个练此邪功之人,后面肯定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现在的罪名还只能是聚众淫乱,不能以杀人罪处之。"夜笑离道。 文大人道:"老臣省得,好一个聚众淫乱,老臣听说,那畜生被一群府兵给……这个罪名好,比起杀人罪要好多了,公孙全族都要背上耻辱的骂名,这一辈子他都莫想抬起头来,有时候,让仇人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世子,您说呢?" 夜笑离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与您英雄所见相同。" 又拿出一瓶药来:"此乃上好的伤药,前次穆姑娘用了剩下的。" 文大人大喜,穆姑娘前次伤得近乎残废,若非夜世子请了离笑天来,只怕也难以活蹦乱跳的行走自如,此药必是好的,虽然……孙儿已经被废了,但好歹也能让伤好快些,减些痛苦也是好的。 "多放世子。" "只是,此番大人帮助顺天府抓捕了公孙昊,贺相那边……"夜笑离又担忧道。 文大人眼里便露出坚定而冷厉之色:"老夫为官二十八载,也不是那怕事之人,不欺到老夫头上来则可,欺到头上来,老夫谁也不认。" 夜笑离道:"不错,大人才华学识,官声无不上乘,皇上也常倚重您,又是朝中顶梁柱,贺相一手遮天多年,大人就是一股清流,会冲散朝堂上的污浊也戾气。" 文大人听了越发意气盎然,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文大人才告辞离开。 "你个腹黑的,给北靖侯府的府兵下那么重的要,估计公孙昊现在都站不起来。 "你怎么这么清楚?说得好象很有经验似的。"夜笑离淡淡地瞟他一眼道。 言若鸿脸一黑,正要跳开,转然邪笑着一把勾住夜笑离的脖子,桃花眼一挑,风情万种地说道:"是啊,很有经验,要不要我们也来试一试?" 夜笑离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不得清瑶说,不能跟你比脸皮厚,果真你的脸皮堪比城墙。" "小寡妇这么说我?背后说人坏话真不是好习惯,哪天真得该调教调教她才是。"言若鸿果然一蹦三尺高道。 夜笑离就斜了眼睨他。 言若鸿立即戒备道:"作什么?" 夜笑离作势一扬手,言若鸿哇哇大叫:"不要啊,臭阿离,你敢给爷我洒痒痒米分,我明天就把你的小情人弄成丑八怪。" 夜笑离一把捏住他的脸,两边一扯,可怜言美艳如妖的言世子一张俊脸被扯成了柿饼:"你敢,信不信我把你变成文尚书的孙子?" "呢们还今是天兴一对。"言若鸿翻着白眼,嘴被扯开,吐词不清,难得夜笑离却听懂了,笑眉笑眼地松开他,一脸孺子有教的样子抚着他的头: "这话我爱听,本世子和清瑶就是天生一对。" 言若鸿搓着自己被捏痛的脸,委屈地瞪眼:"你也太偏心了些,我跟你从小长到大呢?你心里就只装着小寡妇,没有人,才说她一两句你就这样待我,我要去找王妃评理去。" 说着身子一飘,撞开窗离开。 "有门不走,非要走窗户,言若鸿,你前世是小偷么?"夜笑离笑骂道。 穆夫人深夜才回来,穆清瑶早就洗洗睡了。 张嬷嬷守在门外,见穆夫人回来,忙迎了上去:"太太,小姐睡着了。" "我知道,她今天也累了,我进去看一眼。"穆夫人说着就掀开帘子,张嬷嬷却扯住她的衣袖小声道: "太太,小姐睡梦中都在哭泣……" 穆夫人身子一震,往前跨的脚步就象坠了千斤重石,良久,又缓缓退因来,眸中泪光点点。 "太太,不怪你,奴婢知道您的苦衷。"张妈妈递上干净的帕子。 "怎么能不怪我?当初若不是我自私地要回北辽,又怎么会跟许莲蓉签下婚书?若不是我太过相信自己的眼光,又怎么会把她嫁进北靖侯府?我就是个既自私,又自大的娘亲啊,真真害苦了我的瑶儿,你是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我的心有多碎,象被人碾成了渣一样。"穆清瑶接过帕子道。 "谁又会想到看似忠厚率直的北靖侯竟然是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您信任,还有顾家小姐,竟然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她可是您自个身边的人啊。"张嬷嬷也跟着抹泪道。 "所以,还是我识人不清。"穆夫人道:"嬷嬷,瑶儿跟前,也就你是知道内情的,你怎么……" "太太是问,奴婢怎么没有向顾家小姐表明小姐的身份么?"张嬷嬷苦笑:"她虽离开您跟前十几年,奴婢这张脸她难道不认得么?猜也该猜得到啊,太太,她是故意的,想着您可能回不了大锦,故意的。" 穆夫人的手气得微微颤抖:"故意的?就算我回不了大锦,也还有瑶儿的爹啊,她就不怕他回来么?" 张嬷嬷摇头:"奴婢不清楚,当时,那个有身孕的丫头突然暴毙时,奴婢曾经去找过顾家小姐,表明过身份,希望她不要对小姐太过分。她倒是一脸震惊,然后,还是把小姐赶出了侯府,还说,这是看在太太您的份上,要不就要将小姐送官,奴婢心里着急,便把小姐托付给其他几个老人,奴婢自个想法子脱身去求助,结果……" 张嬷嬷说到此处,泣不成声。 穆夫人拍拍她的肩道:"不怪你,我知道,他们对你围追堵截,最后还把永林给害了。" 说起儿子,张嬷嬷更是泪如雨下:"若不是林儿,奴婢也难逃脱他们的黑手,太太,您还要对这对畜牲夫妻手下留情?" 穆夫人长叹一口气:"公孙谨这些年在大锦扎下根基,轻易难以撼动,他手里掌握着庆北大军,暂时,还不能跟他完全翻脸,经过今儿个一天,他也够呛,瑶儿心里也好过多了,嬷嬷你放心,永林的仇,我绝不会忘,公孙一族,呵呵,很好,很好,总有一点,我会让他们全族后悔不该生在人世的。" 穆夫人美艳的眸中露出残戾狠绝之色,俏脸如冰雕圣女,冷得不带半点烟火气。 这样的穆夫人张妈妈并不常见,这些年,夫人看似还年轻,其实眼角已经染了风霜,可见,过得也并不顺当,得亏夫人志坚强干,否则…… 张嬷嬷心中酸涩,殷殷地看着穆夫人:"太太不必太过自责,虽说小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可也未必不是好是,以奴婢看,现在的小姐,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性情,大胆,勇敢,坚强。" 穆夫人微勾了唇角,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不错,现在的瑶儿,才是我殷紫茹真真的女儿,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我进去瞧瞧,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踢被子。" 穆清瑶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不时地浮现出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樱花树下,落英缤纷,三个孩子正在树下追逐,小女孩年纪稍小一点,两个男孩都米分雕玉琢,霎是可爱,其中一个,板着一张小脸,从来不笑,她追在他身后叫哥哥,手里捧着一捧瓜子:"哥哥,吃瓜子,你最爱的奶油瓜子。" 冷脸男孩子一边跑,一边嫌弃地瞪她:"我才不要,什么奶油,你拿吴妈挤得奶炒瓜子,恶心死了。" 小女孩就有点委屈:"可是没有牛奶啊,连只羊也没有……我这个……不是人奶,是我家阿旺的奶啊。" 男孩一听,差点吐出来:"你拿狗奶做的?" 女孩笑得一脸得意:"是啊,阿旺只生了一个,奶水好多啊,阿离哥哥,狗奶也是很营养的,副含维生素。" 说着,一把抓住正在发楞的小男孩,小男孩一把推开她,拔腿就跑了。 另一个男孩从树后转出来,对着女孩挤眉弄眼:"瑶瑶,你可真坏,又害阿离三天吃不下饭了。" 女孩扔了粒瓜子在嘴里:"谁让他成天板着个脸象只小僵尸呀,张嬷炒的盐焗瓜子真香,虽然比不得奶油,也还凑合吧,阿鸿,咱们去划船吧,河里有菱角呢。" 桃花眼的男孩一听就黑脸,转身跑得飞快:"不要,才不要,我不会水。" "不会水我教你呀,总做只旱鸭子可不行,将来你要落水了怎么办?"女孩也不追,对着男孩的背影喊。 "才不要,爷是堂堂太子,才不会掉水里呢。" 远处传来男孩慌乱却又傲气的声音。 两个男孩都被吓跑,女孩百无聊赖地一个人磕瓜子,抬头仰望开得正好的樱花,嘟嚷道:"没意思,两个小破孩也太不经逗了,樱花开得真好啊,不是说,樱花是某岛国才有的么?这个朝代就传来了呀。 啊呸,肯定也是咱们祖先先种出来,传过去的,名头又被人家占了。" 穆夫人进去时,就见穆清瑶正秀眉紧蹙,眼角有哭过的痕迹,心一痛,悄悄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轻轻地塞回被子里。 穆清瑶翻了个身,穆夫人掖了掖被子,眼角微湿,怕吵醒了她,就安静地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睡得并不安稳的女儿,心中如打翻了辣椒酱瓶子,火辣辣的生痛。 穆清瑶睡得很晚才醒,脑袋酸胀酸胀的,昨晚做了一夜的莫明其妙的梦,睡得实在辛苦。 墨玉听到房间动静,轻手轻角进来,掀了帐帘,看见穆清瑶瞪大双眼,呆呆的,吓了一跳:"小姐醒了,怎么也没声音啊。" 穆清瑶故意眼珠子盯着一处不动,也不作声。 墨玉慌了,拿手在她眼前晃。 穆清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墨玉忙去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这是怎么了?魔症了?" 扬声就喊:"张嬷嬷……" 穆清瑶一把捂住她的嘴:"逗你呢,我没病。" 墨玉吓出一声冷汗,恼道:"小姐又逗我,小的时候就喜欢逗奴婢。" "我小的时候也喜欢这么逗你么?"穆清瑶奇怪道。 "是啊,奴婢六七岁就跟了您了,那时候您可是个小恶魔,各种新鲜法子逗人,早上叫您起床,您就爱这样,可十岁以后,您就象变了一个人,安安静静,柔柔顺顺的,还不爱说话。"墨玉叽叽喳喳地说道。 穆清瑶有点懵,墨玉说的在她脑海里有些印象,而这些影像又不是属于原身的,仿佛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可是,自己明明就是现代人,十岁时,妈妈死了,就被杀手组织收养,然后…… 十岁以后…… 好凑巧的时间段。 "墨玉,小姐起了么?太太在正堂等着呢。"外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打断了穆清瑶的思绪。 洗漱完毕,从房里出来,直接去了正堂,穆夫人看见她眼底的一抹青色,眼神一疼,对她招招手:"瑶儿,过来娘这里坐。" 穆清瑶笑着过去,在穆夫人下首坐下,抬眸见二堂嫂也在。 "大妹妹可真是好福气,日上三竿了呢才起来,可怜我就命苦,一大早就得跟管事婆子们叨叨,一摊子事忙得我头昏脑胀的。"二少奶奶似笑非笑道。 "怎么?侄媳觉得辛苦么?正好瑶儿回来了,你把手上的事分一分,让瑶儿为你分担一点也好。" 穆夫人不动声色道。 二少奶奶顿时脸一僵,干笑道:"看伯娘说的,我就开个玩笑,打趣打趣清瑶妹妹,她可是受过不少苦的人,好不容易回了娘家,岂能让她再劳累,不用了,不用了。" 穆夫人眼里就露出轻蔑之色。 不再说话。 二少奶奶暗中不屑地厥了厥嘴。 穆清瑶暗暗奇怪,以前在娘家时,这位二堂嫂可不是这样,对自己亲切又和善,不过三年没见,怎地看自己就象看仇人一样,得罪过她么? 一会子热腾腾的饭菜上来,穆夫人高兴地拉着穆清瑶的手道:"瑶儿,饿了吧,娘让厨房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香辣排骨,爆炒小龙虾,水煮清鱼,还有你爱吃的米分条汤。" 确实都是自己爱吃的,可是,那应该不是原身爱吃的口味吧,穆清瑶是湖南人,爱吃辣,可原身是在江南长大的,肯定吃不了,穆夫人怎么对自己的喜好如此清楚? "伯娘,您一大早做这些,也不怕把清瑶妹妹腻着,再说了,清瑶妹妹可最怕辣来着,您是不是记错了。"二少奶奶果然惊道。 "她在京城三年了,口味会变有什么稀奇吗?"穆夫人冷冷地回了一句,开始给穆清瑶夹菜。 二少奶奶却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冷声道:"这些我可吃不了,来人,去做几道清淡的粥来。" "你不是说今儿要去铺子里收账么?快去吧,迟了让掌柜们等可不好。"穆夫人回眸淡淡地看着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越发憋屈,"可我还没吃饭呢?" "出去,你在这里,我看着吃不下饭。"穆夫人冷声道。 二少奶奶气得猛地站起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别管她,这几年娘没在府里,让她以为自个就是穆家的天了。"穆夫人道。 "娘,这园子是咱们家的,还是二房的?"穆清瑶从昨儿晚上起就想着这事。 "你奶奶还在,分什么大房二房,来,先喝碗莲子汤。"穆夫人道。 娘在变戏法么?刚才二奶奶在时,这汤可没上桌,穆清瑶记得,二堂嫂是喜欢喝莲子汤的。 是故意气走她的吧。 "可是娘,我记得,穆家的产业大多是您挣下的,就算没分家,这园子也是您名下的吧,怎么感觉二嫂子觉着,我才是客呢?"这点不舒服昨儿晚上就有了,难得回娘家,却让人以客礼相待。 "傻子,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她是穆家的儿媳,你说,谁是客,谁是主呢?"穆夫人无奈道。 那倒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个时代,女儿是没有儿媳亲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儿媳才是自家的。 虽然是这个理儿,但穆清瑶还是不舒服。 "二堂哥一家早就来了京城么?"这话她昨晚就问过。 穆夫人夹菜的手就顿住,眼圈泛红:"不止他们一家来了,连你奶奶也来了,去年才回去的,这几天,又会过来吧。" 奶奶也在京城?也就是说,自己被北靖侯府冤枉,又被赶出府门流浪时,她的亲奶奶也在京城,也住在这间大园子里,却对自己不闻不问么? 穆清瑶再也吃不下去,猛地放下筷子。 穆夫人的眼睛盯着那双筷子,久久没有说话。 "娘,我难道不是穆家的女儿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这么待我?以穆家的财力人脉,女儿受苦,他们却一点都不过问,为什么?" "你到底还是问出口了,就知道你是个沉不住气的。"穆夫人长叹一声道。 "我不该问吗?我在北靖侯府受尽凌辱,娘来了,替我撑腰,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想着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人,我也跟别人一样,有娘,有娘家人护着了,可是,原来,所谓的娘家人根本不拿我当亲人看,娘让我怎么想?"穆清瑶怒火冲天的问道。 一滴清泪从穆夫人眼中滑落,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坐下来,先吃饭,你看你,越来越瘦了。" 娘眼底的痛让穆清瑶心软,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也就舒服多了,她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到底都是她的血亲,有些事,慢慢了解吧,难得跟娘在一起,何必惹她难过伤心。 于是,又坐下,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菜。 "娘去宫里,你的婚约算是解除了。我瞧着夜笑离还不错,就是……"见她安静下来,穆夫人就想把话题引开,说点好事让她心里愉快点。 "娘,您怎么就跟皇后娘娘是旧识呢?这桩婚事可是皇上在众大臣面前拍的板,您竟然有法子让皇上改口,您跟皇上也是旧识么?"这也正是穆清瑶疑惑的地方。 "当年,这个皇帝还是皇子时,娘就与他相识了,还有晋王,虽然这些年,娘嫁作商人妇,与他们少了来往,但一点旧交情还是有的。"穆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旧识,皇后又怎么会给您的女儿我下旨赐婚?皇上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在众大臣面前的旨意,娘,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呢?"穆清瑶不想让穆夫人避重就轻。 "你这孩子,还是喜欢追根究底。"穆夫人就拿眼瞪她,又往她碗里添菜。 "既然不是普通的旧识,那女儿受难时,皇上和皇后娘娘怎地就没有半点表示?还亲自将女儿打入刑部大牢,任人凌辱?"穆清瑶冷笑。 穆夫人神情一僵,唇边浮起一丝苦笑:"他们确实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只道你是江南穆家之女,江南姓穆的可不少。" "江南姓穆的是不少,但富可敌国的可就一家。"穆清瑶立即回道。 "小姐……"一旁的张嬷嬷看穆夫人的脸色太过难看,不忍道。 "嬷嬷也知道一些内情的对吗?当初我被冤枉时,您肯定知道有这么个园子,园子里也有我的娘家人,你情愿去江南求助,也不来这里,是不知道远水不能救近火的道理,还是明白,这近水根本就靠不住?"穆夫人却转而凌厉地看向张嬷嬷,一连串的质问让张嬷嬷不知如何回答。 "你别为难她,她为了救你,连儿子也没了。"穆夫人拉住穆清瑶的手道。 "那娘告诉我啊,我不怕别人对我厉害,对我凶狠,可就怕被亲人蒙骗,如果你们都不喜欢我,可以告诉我的,反正这几年,我一个人也习惯了。"穆清瑶道。 正说话间,外头丫环大声禀道:"老太太来了。" 穆夫人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起身,带着穆清瑶一同迎了出去。 穆老太太六十多岁的样子,脸很瘦,五官精致,身子小巧,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可眼神却不是江南女子该有的温婉和祥,当看到穆清瑶的一刹那,眼底滑过一丝厉色。 穆夫人浅浅行了一礼:"天长路远的,婆婆倒是来得好快。" 穆老太太淡淡一笑:"没法子啊,来慢了,就怕京里头有人弄妖蛾子,还是早些来的好。" 穆清瑶未嫁时,这位奶奶对她还是很好的,年年过年都会有红包,而且还比下面的几个弟妹更厚实。 如今看自己的眼神却很不善,自己做错什么了? 既然别人不喜,又何必热脸贴冷脸,穆清瑶懒得行礼,淡定地站在一旁。 穆老太太果然眼里滑过一抹轻蔑:"怎么,当了几年侯府的世子奶奶,就连奶奶都不认得了么?" 穆清瑶一脸惊讶道:"原来您是清瑶的奶奶么?我还怕行礼你会见怪,说我认错了呢。" 穆老太太听出她话语里的机锋,冷哼一声,小碎步进了屋,在正位上坐下。 "听说你被北靖侯府休了?"一坐下,穆老太太就斜了眼看穆清瑶道。 "是我把公孙昊休了。"穆清瑶道:"昨儿个北靖侯府还死皮赖脸想把清瑶留在侯府,幸亏有娘来作主。" 穆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就敲得咚咚响:"没教养的妮子,看你都闹的事什么?穆家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 穆清瑶还没作声,穆夫人就站起来,眼神如刀一般射向穆老太太。 穆老太太眼神一缩,清了清嗓子道:"也是那北靖侯府不知好歹,那些年也没少得你娘的好处,到头来,你嫁进侯府,还是不肯好生待你,这些年,你也吃苦了。" 这话说得还有点象个当祖母的,不然,穆清瑶还真以为自己不是她的嫡亲孙女。 "婆婆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把这座园子划到清瑶的名下,她才从侯府出来,还没个正经的落脚之处呢。"穆夫人接过丫环递上的茶,淡淡地说道。 "咣当!"穆老太太手中的茶便摔得米分碎。 小个子的老太婆气得脸色铁青:"不可能,我不答应。当初她出嫁时,穆家可没少给她嫁妆,足足排了十几里路呢,够她吃喝几辈子了,如今她一个出嫁之女,还来娘家要产业,天底下有这道理么?" "你不答应?关你什么事?清瑶是我的女儿,我想给她什么就给她什么。"穆夫人不紧不慢道。 穆老太太的拐杖又敲得咚咚响:"大胆,殷紫茹,可别忘了,我是你的婆婆,有你这样跟婆婆说话的吗?" 穆夫人眼里滑过一丝不奈,却还是隐忍地起身,向穆老太太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婆婆!" 穆老太太以为她顺从了,这才把拐杖放下,对着一旁的丫环喝道:"没眼力介的,还不去再沏杯茶来。" 丫环下得赶紧下去。 穆夫人道:"婆婆,这园子呢,是儿媳我年轻时,建着好玩修的,算起来,也是我未出嫁前的产业,所以,我是有权处置的,瑶儿这会子又真没个去处,园子就给她了。" 穆老太太没料到弄半点,她还是没改口,气得又拿起拐杖,还没待她敲下,只见紫影一闪,已经落在穆夫人手里了,穆夫人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皱眉道:"好好的花梨木,到了婆婆您手里怎地就变得这般黑了呢?这可不利您的康健,还是扔了,再制根新的吧。" 说着,随手一弯,那根上好的花梨木就应声而断,被穆夫人扔了。 "你……你……"穆老太太气得一口气就没转过来,她跟前的妈妈忙替她顺气,这根拐杖穆老太太用了十多年了,甚是称手,竟然就这样被穆夫人给折断了。 "你敢这样对我?好,好,等知秋回来了,我要问问他,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敢这么对待他的老娘。"穆老太太狠狠地说道。 穆夫人听得眼神一滞,眼里滑过一丝无奈,苦笑道:"知秋若是在,也不会反对我的决定的,婆婆,您又何必让知秋为难呢?" 穆知秋是穆清瑶的爹,可他不是一直在江南做生意,管着穆家庞大的商业么? 听娘的口气,似乎他们有许久没在一起了,而爹也似乎并不在江南。 "我让他为难?他娶你可是吃了大亏的,待你可是一心一意,这么些年,连个妾氏通房也没有过,他待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待她的老娘?"穆老太太冷笑道。 穆夫人也冷笑:"也不知紫茹怎么待您了,是没给您吃还是没给您穿?您可别忘了,当年紫茹进穆家们时,穆家可是穷得家徒四壁……" 穆老太太听得脸一白,底声不足地吼道:"你……放肆!你是在表功么?" "表功?也算是吧,还希望婆婆年纪不要太老,记性不要太差,莫忘了本才好,紫茹虽然多年不管穆家的事,产业也由着二叔在打理,但不代表紫茹就是任人宰割的傻,真当我是人傻钱多,由着你们搓圆搓扁么?惹得我的火来,所有的产业都收回,顶多我就呆在大锦,不走了。"穆夫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穆老太太果然脸色一滞,语气也软了下来:"你那边的事还没理清呢,都努力这些年了,哪能说丢就丢,不过就是个园子,你要给瑶儿,就给她吧,穆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子东西。" 还真是90度急转,这位穆老太太似乎很不愿意穆夫人继续留在大锦,不过,穆夫人不在大锦,又要去哪里?莫非,她还在周边的哪个国家有事业不成? 穆清瑶一头雾水。 "不过,清南和顾氏还得住在园子里,他们来京城也不过三年,根基不不稳呢,冒冒然让他们去找园子,也有些难处,再说了,都是自家兄妹,就算园子划到瑶儿的名下,给兄嫂住住也不为过,这园子大得很呢。"穆老太太又道。 穆夫人就盯着自己的涂得红红的指甲:"这就要看瑶儿愿不愿意了,她若是不想,连您都得搬出去,您不是说她是出嫁之女吗?哪有祖母住在出嫁孙女的园子里的,知道的,是您对瑶儿有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穆家穿得只剩这座园子,您这个祖母要跟出嫁的孙女儿抢呢。" "你……"穆老太太的后路被穆夫人堵死,转而冷冷地看着穆清瑶:"瑶儿,奶奶不过小住一阵子,你也不答应么?" 穆清瑶道:"奶奶若是和谒可亲,住着,孙女儿孝敬您也是应该的,若是您对清瑶横挑鼻子竖挑眼,那对不住,清瑶只认得娘亲,不认得别的什么亲戚。" 穆老太太大怒:"你个没教养的,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是穆家教出来的,若是没教养,那也是穆家的家教不好,对了,奶奶,您真是我的长辈么?两年前您就住在这坐园子里吧,这园子离柳条胡同不过两条街,清瑶被人家冤枉扫地出门时,您真的半点消息也不知道么?"穆清瑶冷冷地质问道。 穆老太太脸色一僵,眼里滑过一丝愧色,但随即又怒道:"你自个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杀人被休,让穆家蒙羞,还有脸来质问我?你当这是很有脸的事么?还想我为你撑腰不成?" 穆清瑶心中一痛,原来,自己的命还不如亲奶奶的脸皮,穆家的脸面,凄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原本,我还以为奶奶是天天住在内院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或是二堂哥瞒了您,怕您知道了难过,没有告诉您,原来,你们都知道,你们眼睁睁看着我被冤,被逼疯,被赶出府,被千人辱骂,被人虐打致死!你还真是我的亲奶奶啊。" 穆老太太眼里的愧意更甚,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很快隐没,厉声道:"那都是你自找的,你若贤良淑德,不与人为仇,好端端的人家又怎么会害你?" 是,我老老实实地当儿媳妇,拿嫁妆养着整个北靖侯府,忍下公孙昊的冷漠,顾氏的蛮横,公孙宁儿的刁难,原来,还是我的错。 这真的是亲人么?不分清红皂白的责怪自己的孙女,把错,把脏水都往孙女身上泼! "娘,这里好吵,我要回去歇歇。"不想让穆老太太和旁人看见自己的眼泪,穆清瑶木木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穆夫人流着泪道:"瑶儿……" "娘,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穆清瑶知道娘担心,也从她与穆老太太的言谈中明了一些,娘还是自己的亲娘,娘只是没想到,以往待自己很好的亲人都会变了,会这么对待自己。 穆夫人正要说话,穆老太太冷冷地说道:"清婉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你难得回京一趟,也该为她筹谋筹谋了,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穆夫人就怔怔地顿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穆清瑶把跟前的人都清走,一个人在园子里瞎逛,果然,后园里真的种着好多樱花树,就跟昨夜梦里的一样,连树林中的石桌,小亭,花草布局都无二致,不由怔了怔,有点发懵。 "喂,小寡妇!"肩膀突然被人一拍,言若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 "你是鬼还是土地菩萨啊?"穆清瑶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 "这里好生熟悉啊,我好象来过。"言若鸿难得没有与她斗嘴,四处张望着道。 "你也来过?"穆清瑶愣住,转念一想,轻呲道:"切,来过有什么稀奇,京城里这样大的园子又不多,再说了,你属鬼的,随处乱飘,哪里是你没去过的?" "喂,小寡妇,你是在咒我死么?好歹哥哥也救过你两回啊,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么?"言若鸿瞪大桃花眼,幽怨地看着穆清瑶道。 "多谢,好了,我谢过了,你走吧。"穆清瑶回身就是一福,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 "喂,我好不容易才溜进来,找到你,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样赶我走啊,我不走。"言若鸿一屁股坐下,趴在石桌上,一付赖皮的样子。 "行,你不走我走。"穆清瑶心情烦躁,没心情跟他闹。 "小瑶!我真的觉得这里很熟悉么?"言若鸿道。 小瑶?好久远的称呼,梦里,那个笑嘻嘻的男孩也是这样叫她的吧。 ☆、第六十四章:穆家小妹 穆清瑶回头看他,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他身上,让他美得近乎妖孽显得明亮和暖,没有了平日花蝴蝶似的张扬,今天的言若鸿看起来有点伤感,有点柔软,似水的桃花眼越发明媚清澈。 "别叫我小瑶。"穆清瑶幽幽地说道。 "你说什么?"言若鸿似乎没听懂。 "你还是叫我小寡妇吧,蛮合你这个人的。"穆清瑶抿嘴笑道。 "我刚才不是叫你小寡妇吗?"言若鸿呆呆地问。 穆清瑶怔了怔,淡淡一笑,摊开手掌伸向空中:"好可惜,没到季节,到了樱花盛开的时候,我要来采花瓣做花糕吃。" "放冰糖么?最好还回点芝麻和黄油,很香。"言若鸿随口接道。 "你怎么知道?"穆清瑶怔住,樱花糕是前世的妈妈教她做的,这个世界也有人会做么? "当然是……"言若鸿说到一半顿住,眼神悠远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你吃过?"穆清瑶不甘心。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不记得是什么味道,却还记得,里面有樱花,有芝麻冰糖,还有……" "还有什么?"穆清瑶问。 "还有小瑶妹妹爱笑的眼睛。"言若鸿似乎终于想起来,笑容里带着微羞的欢快。 "你以前认识一个叫小瑶的?"穆清瑶怔住,为什么他的话,和她的梦境如此相似,偏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经历过。 "是啊,我识识小瑶,可是……"言若鸿脸上的快乐渐逝,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可是,她不见了,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见了!"言若鸿烦躁地站起来,突然纵身一跃,转瞬不见了。 说他是怪物就一点没有冤枉! 穆清瑶耸耸肩,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抬眸间,却看到小齐的身影在树林里一闪,不由诧异,这个时辰小齐不是该去私塾了么? "小齐!"穆清瑶拭探着唤了声。 小小少年自树后慢慢地挪出来。垂着头,一副不敢瞧她的样子。 "为什么没有去私塾?"穆清瑶最不喜欢逃学的孩子,她前世是孤儿,十岁就没有上过学了,跟着杀手苦练杀人的技巧,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至今让她想起就难受。 小齐垂着头不说话。 穆清瑶转身就走。 这种事情不能惯着,一定要一次搞定,再也没有下次。 小齐果然急了,追上来扯住她的衣角:"小姐,小姐,你莫生气,我去还不成么?"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逃学?" 穆清瑶语气很严厉,脸上没有半丝笑意。 小齐垂头还是不肯说。 穆清瑶眼里就露出失望之色来,一把拍开他的手。 小齐猛地抬头,眼里噙着泪。 这孩子性子倔,但很少哭,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声音不自觉得柔软起来,抚着小齐的头问:"出了什么事?你不是个不上进的孩子。" "小姐,小刘给你添麻烦了,在您跟前的这些日子,是小齐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以后若是……" "什么以后?现在你想怎么样?离开我吗?"穆清瑶立即听出言外之意,一把按住小齐的肩问。 小齐揪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除非你有更好的,更利于你成长的去处。"穆清瑶坚决道。 "小姐,是这里的管家不让我们去上学,说是没有送奴才上学的道理,浪费钱,车子也被收了。"树后又钻出一颗小脑袋,永忠委屈地抿着嘴,一付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哭什么?娘说,咱们这样确实是在为难大小姐,学了几个字已经很幸运了,哪家奴才也能上学的啊。"永庆像个小大人一想,一拍永忠的头,喝斥道。 穆清瑶顿时气得五佛升天,这几个孩子是她用嫁妆钱供的,关这园子里的人什么事? 她才进来第一天呢,就有人爬到她头上来拉屎尿了,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永忠,你最乖,来,带小姐去,指给小姐看,刚才的话是谁说的。" 永忠眼睛一亮,扑过来道:"好,我这就带您去。" 小齐一把拽开永忠:"你疯了吗?没有谁说这种话,是我们自己不想上学了,小姐,你别听他的,他笨笨的听错话了。" "我才不笨。"永忠最不喜欢人家说他笨了,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小姐,我没听错,也没撒谎,他们两个是怕你难做,不敢说实话。" 永忠确实不笨,只是憨直,他有他的行事准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会拐着弯想,更不会拐着弯说话。 "那好,走吧。"穆清瑶牵起永忠的手就走。 永庆和小齐两个跟在后面,一脸的担忧。 刚到垂花门,就遇到殷管事,她对穆清瑶福了福。 穆清瑶看了永忠一眼,永忠摇摇头,穆清瑶便点头笑笑,继续往前走,殷管事娘子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到前头走走。"穆清瑶不咸不淡地回道。 殷管事娘娘子就看了三个孩子一眼,含笑立到一边去。 永忠指的,正是二少奶奶住的锦华院。 二少奶奶一大早出门还没有回来。 守园的婆子忙进去报信,二少奶奶跟前的大丫环红英笑着迎了来,永忠一见她,眼睛立马就红了,穆清瑶挑眉,永忠和永庆小齐三个齐齐点头。 "奴婢见过大小姐,大小姐过来可是有事?"一句话还没问完,穆清瑶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红英捂着脸,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在穆家别院里呆了三年,深得二少奶奶器重,在园子里也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物,一般丫环婆子见了都要礼让几分,还从没被人这般打骂过,当时眼睛就红了,怒道: "大小姐何故要打奴婢?奴婢何时冒犯了大小姐?" "可是你不让他们三个去上学的?也是你收了送他们上学的马车?"穆清瑶淡淡地问。 红英道:"是奴婢说的,奴婢也是……" 不等她说完,穆清瑶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先前更狠,红英俊俏的小脸立即肿了半边。 "好,你接着说下去。"穆清瑶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半点也不象刚动过手的样子。 "大小姐,你别太过份,奴婢好歹也是二少奶奶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您一个出嫁之女,刚回娘家就作威作福,说破天去也没理儿,象您这样粗俗不讲理,也怪不得被休弃。"红英原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平白挨了两巴掌,嘴巴更是不饶人,原又不是太瞧得起穆清瑶,说话就有点不顾后果。 正好穆夫人走来,就听到她后面的半句。 穆清瑶听了倒还无所谓,反正北靖侯府一府的人渣,被休也好,离弃也好,能出来就是万幸,可却正戳中了穆夫人的痛处,只见紫影一闪,红英便惨叫一声,伏在地上。 身后传来三个孩子恐惧的抽气声,永忠正是扑进了穆清瑶的怀里。 红英呀呀地张着血盆大嘴,眼泪与血水混在一起,痛得在地上打滚,穆夫人竟在一瞬间,生生拔了她的舌头。 好快的手法! "娘,你太血腥了,吓坏小孩子。"穆清瑶不赞同道,倒不是对红英不忍,早就该给二房一个下马威了,娘怕是回来后的这几天也憋了蛮久,正好拿红英出气。 穆夫人看了永忠几个一眼,点头:"好,娘下回会注意一些,对了,你来做什么?" 连她为什么生气娘都不知道,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替自己出气,穆清瑶心中微暖,随意道:"二嫂嫂不让永忠几个上学,说他们是奴才,没有主子送奴才上学的道理。" "是有这个规矩,不过,把他们几个的卖身契给烧了,那他们就不是奴才了,再到顺天府去给他们脱奴籍,他们上了学,以后还能下场考科举呢。"穆夫人笑着抚着她的额发道。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只有给永忠几个脱了奴籍,将来他们才能抬头有尊严的作人,上学也就更有意义。 "娘,我这就去办。"要办就要趁早,没得一回子二房的人回来,又叽歪。 "要你去做什么?阿萝,你拿我的贴子去找张京云。"穆夫人吩咐身后的大丫环道。 "娘,您认得张大人?"穆清瑶正要问这事呢? "当年他进京赶考的路费还是娘资助的呢。"穆夫人淡淡地说道。 啊,富家小姐出钱资助落魄书生的故事,有暖昧吗? "娘,张大人还念起过您呢,女儿这阵子也得亏张大人的相帮,才洗清身上的罪名。"穆清瑶道。 "张京云是个讲情义的,不象有些人。"有些人是谁穆夫人没有继续往下说,拉着穆清瑶的手正要离开,二少奶奶顾氏就回来了,一见在地上打滚的红英,尖叫着扑了过去:"红英,怎么了你这是?" 穆夫人动手时,锦华院的奴婢们只敢看着,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子主子回来了,才有个婆子怯怯地指着穆夫人。 "伯娘?打狗也得看主人吧,红英犯了什么错,您要下如此重手,生生让她成了残废。" 二少奶奶气得俏脸发白,转身质问道。 "我就要把她变成残废你又能耐我何?顾氏,这个家,作主的还是我。"穆夫人道。 二少奶奶还真不敢把穆夫人如何,只是气得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起身就往外冲。 傻子也知道,她是要向穆老太太告状去。 穆清瑶担忧地看穆夫人一眼,穆夫人紧了紧她的手:"无事,莫怕,一切有娘呢。"声音柔柔的,带着闷闷的鼻音。 穆清瑶知道,穆夫人这是在想法子弥补这三年对自己的亏欠呢。 "娘,这些年,您不在大锦,去哪了?"穆清瑶状似随意地问。 "娘……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瑶儿,你跟娘出去一趟,娘有些事要交待你。"穆夫人脸上有些为难之色。 既然娘不肯讲,穆清瑶也不好再问,便让人先把小齐几个送去私塾。 穆夫人却多看了小齐几眼:"这个小子是你捡来的?" "不错,我看他没爹没娘,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穆清瑶没说小齐是小乞丐,是偷她东西时认识的。 "我怎么觉着他有些眼熟呢?好象在哪里见过,可又总想不起来,不对,我认识的人里面,儿子象他这么大的,都不在大锦啊?"穆夫人努力回忆着,却找不到头绪,再看过去时,小齐就把头垂得很低了,手也紧张地握成拳头。 穆夫人越发起了疑,倒也没动声色,任由小齐带着永忠两个出了大门。 穆夫人牵着穆清瑶的手也往大门外去,穆老太太跟前的婆子赵妈妈就追了上来:"太太,太太,请留步,老太太有请。" 穆夫人道:"有急事吗?没有急事我要出门一趟,回来再说。" 赵妈妈急了:"真是急事,太太您就去一趟吧,老太太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穆夫人皱了皱眉,无奈地对穆清瑶道:"瑶儿,你要觉得园子里闷,就出去走走吧,明儿娘再带你出去。" 穆清瑶知道,穆夫人是不想让自己去面对穆老太太,想支开自己。 "确实有点事,我铺子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呢。" 穆夫人这才转身跟赵妈妈走了。 穆清瑶便带了墨玉两个往庆丰祥去。 刚到庆丰祥,李掌柜就高兴地迎出来:"恭喜大小姐,这个月的营收可真是好过往年任何一个月啊。" 这是这几天难得听到的好消息,穆清瑶灿然一笑,激动道:"真的么?快拿帐本我瞧瞧。" "您看,您设计的这几款钻石首饰早就卖光,还收了好些订单,正让师付们赶货呢。" 穆清瑶道:"赶货是赶货,但做工一定不能马虎,更不能偷工减料,要实打实的把东西做出来,这样咱们庆丰祥的招牌才会打开。" 李掌柜道:"是,是,大小姐说得是。" 穆清瑶正在看帐本,果然这个月的营业额成倍的增长了,因着太后娘娘,晋王妃,还有皇后和睿贵妃全用了庆丰祥的首饰,比起淑妃一个人的名人效应来,要大得多,所以,来买钻石首饰的也特别多,连着着店里其他的首饰也销得很好。 "赚了足足有一万多两呢?"穆清瑶眉花眼笑道。 "对面的生意可就清淡下来了,听说淑妃如今在宫里受了冷落,并不太受宠了。"李掌柜悄悄在穆清瑶耳边说道。 淑妃落水后,虽然被救了,到底还是落下病根子,身体大不如从前,皇帝原就对她不是太上心,不过是看她年轻,图个新鲜,也不知为何,如今更是连她的宫门都不进了。 这些个都是墨玉从夜笑离那边听来的,也不知墨玉几时跟顾长清关系好了,两个常传递主子间的消息,一来二去的,穆清瑶对宫里的事也有些了解。 同行间原就是竞争,你死我活的,前阵子红丰祥把庆丰祥弄得快没饭吃,现在庆丰祥要要把红丰祥挤垮。 不过红丰祥是文大人家的产业,文大人的孙子出了事,这会子怕也没心情来打理这家铺子吧。 既然不是仇人,那也没必要做得太绝,看完帐本,穆清瑶便出了庆丰祥,正要进红丰祥看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往红丰祥去,不由怔住,那不正是自家二堂兄么? 她忙悄悄隐到拐角处。 红丰祥里迎出一个年青人,看他锦衣华服的样子,应该是红丰祥的主子。 "穆兄,正等着你呢。"那人道。 "文兄,家里有点事,来晚了,莫要见怪。"二堂兄拱手道。 两人一齐进了店,穆清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又不好现在进去,不由有点着急。 脑门上突然就挨了一记,回头就看见言若鸿正拿眼瞪她:"不会上屋顶啊。" 穆清瑶看了看天,大白天的,就算在屋顶也会有人瞧见吧,自己与红丰祥又正好是竞争对手…… "笨蛋,来,我带着你。"说着,言若鸿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腰就往屋顶上飞。 丫丫的,谁让他帮了,男女授擞不清他不懂么?抬手就是一拳,正中言若鸿的鼻梁。 言若鸿人还在半空,没料到她会出手,气一泄,两人同时跌落下来。 "扑通!" 沉闷的晌声引得街上的人一起围看。 穆清瑶差点没气死,这厮就是故意的,以他的身手,就算会摔落,也完全能站住,偏他还故意将她压在身上,动弹不得,让满街的人看笑话。 连着双手双脚都被他压得死死的,要不然…… "呀,这是做什么呢?" "偷情么?" "在屋顶呢,掉下来了,啊,真是伤风败俗。" 路人毫不客气的议论声让穆清瑶想把言若鸿这厮给撕碎了,怒道:"还不快起来,言若鸿!" 这厮眼睛却不知往哪里飘,也不看她,妖孽的俊脸上升起一层不自在的红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丫丫的,这个时候他竟然心生邪念…… 身子用力一拧,结果这家伙喉咙里就传来了声咕哝,俊脸更红了,越发显得妖艳迫人。 手一撑,鱼跃而起,双手一张,强大的气浪便排山倒海似的向周围的人群压去。 不少人被掀倒在地,言若鸿将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穆清瑶一手抄起,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红丰祥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时,人群正在骂骂咧咧,但谁也没看清那两个偷情的人是谁,只知道,天上掉下一对男女,然后又突然飞走了。 穆清瑶再一次被言若鸿搂住,气得脸都白了,偏生这厮武功怪异,在他面前,她根本就不是对手,丫丫的下手还重,半点也不怜香惜玉,这点早就在刑部大牢里领教过了。 被他带到屋顶,正要踢他,言若鸿将她往屋顶一按,随手拿出个包来在她眼前晃:"你不是想进去看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来帮你。" 对哦,他会易容术,怎么忘了。 眼睛一闭,由着他在自己脸上施为。 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忍不住睁开眼,触到一双火辣辣的眼神,心口猛然一跳,怒道:"干什么?没到春天呢,你发什么情,要发去怡红院去。" 言若鸿黑了脸,一巴掌拧住她的头,胡乱往她脸上涂东西,凉湿凉湿的,风一吹,越发冷,不由打了个喷涕,故意朝着面前这张俊脸喷。 没想到,有洁癖的言世子竟然不避也不躲,任她喷了自己一脸的口水,穆清瑶反倒不好意思了,不自在地瞪他:"快点啦,一会子他们的事都谈完了,我还听个毛线啊。" "你还是个女子么?粗俗可鄙。"言若鸿没好气道。 "我不是,你是,行不行,你个男生女相的。"穆清瑶鄙夷道。 言若鸿桃花眼一眯,穆清瑶立即感觉背后阴森森的,本能的感觉好危险,就想逃。 他果然捧住她的脸,将头附了下来,穆清瑶紧咬住嘴唇,闭上眼骂:"你敢非礼,我就……" 谁知,他只是凑近她的耳畔:"我是不是男人,你刚才没感觉到么?要不要再试一试?" 刚才……回想刚才的情景,穆清瑶一阵脸红。 "你丫的调戏我?夜笑离……"气得小声吼他。 嘴唇很快被捂住,妖艳的桃花眼里滑过一丝不安与痛色,板下脸来,不再说话,快速地在她脸上涂抹着,很快,为她制好另一个假面具。 言若鸿大摇大摆地带着穆清瑶进红丰祥。 伙计许久没见有客人了,忙迎了上来:"言公子,带姑娘来选首饰啊,您往这边,这几款都是新出的,刚上市呢。" 穆清瑶听了就斜眼睨他,这厮就是个花花公子,平素肯定没少带姑娘来买首饰,讨女人欢心,只是自己也被当成了姑娘,心里老大不舒服。 言若鸿又难得的红了脸,喝斥那伙计道:"胡说什么?什么姑娘,爷的未婚妻呢。" 谁是你未婚妻了! 穆清瑶拿眼瞪他,言若鸿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楼上去了。 伙计在后面拦:"言公子,楼上今儿有客……" "人家是客本世子就不是客?你怎么做生意的?"言若鸿大声道。 楼上的人听到动静,果然走到楼梯口,"是言世子啊,快请,快请。"文家大少爷忙拱手行礼。 言若鸿道:"想到你这喝口茶,你家的下人叽歪叽歪的,好不讨厌。" 文大少爷道:"是文某御下不言,让言公子见笑了,请,沏上好的龙井上来。" 言若鸿这才带着穆清瑶上了二楼。 穆家二哥果然正在雅间坐着,见到言若鸿,起身行礼。 言若鸿道:"哟,这位是谁啊?好生面生。" "是穆家二少爷,他可是大财主,京城大半首饰铺子可都是他家的呢。"文大少爷道。 "那说起来,你们是同行啊,同行相欺,你们却谈笑风声,可真是难得啊。"言若鸿道。 穆清文与长相并不算俊美,与斯文俊秀的文家公子和艳若妖孽的言若鸿站在一起,就如同珍珠里掺的那几粒塑料珠子,平庸得很。 可他气定神闲,举手投足优雅而自信,看起来,倒也并不逊色多少,男人原就重气质,而非相貌,穆二哥沉稳大气,撑得住场面。 "确实是相欺啊,你看,穆兄就是来收购我这红丰祥的。"文大少爷叹了口气道。 "哦,穆兄要收购这家店?还是做首饰么?"言若鸿道。 "自然,在下做首饰这一行也有多年了,有些经验,别的行业又没涉猎过,实在不敢冒险,还是做首饰来得稳妥。"穆清文道。 穆清瑶听了便冷笑道:"听说穆公子的堂妹就在对面开了家庆丰祥,也是你穆家的老铺子了,穆公子就在此开首饰店,不会影响你堂妹家的生意么?" 穆清文怔了怔,诧异道:"姑娘是怎么知道,本公子与对面庆丰祥的主人是堂兄妹呢?" "都是江南穆家的人,难道这个很难猜到吗?"穆清瑶一脸不以为然道。 "本公子从来也没说自己是江南穆家之人,不过是姓穆罢了。"穆清文道。 "原来我猜错了么?抱歉,自以为是了。"怪不得,他在京城做了三年生意,却没有人向自己透露半点消息,原来,他根本就没打江南穆家的牌头,谁又会想到,他是自己的亲戚呢?有什么事,自然不会特意告诉他,而他知道了不援手,人家也不会指责挂怀。 当初未嫁时,娘还掌管着整个穆家,穆家的生意虽大,二房却过得并不好,更没什么家业,娘心善,在把邻近几个县的生意都交给二房管着了,后来,穆老太太蛮横,又要去了江南几个大的铺面生意。 那时候,二堂兄对自己很是亲切和暖,也很疼爱自己,有好吃的,总着人送些过来,出嫁前,穆清瑶也常去二房玩耍,与二房的几个堂妹关系也好,没想到,才一出嫁,人心就变了,二堂兄到京城来,根本就没打算认自己这个堂妹,当自己是亲戚。 就跟以前常替自己亲手绣制衣服的二堂嫂一样,翻脸不认人。 是钱多了,人就变了么? "这间红丰祥着实很大,一用器具也齐全,盘了立即就能开业,穆兄好眼光啊。"言若鸿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淡淡地说道。 文大少爷苦着脸道:"家里出了些事,我又不是个做生意的,当初若不是……不是宫里的娘娘想要弄着好玩,也不会开在庆丰祥的对面,言若子有空记得向夜世子解释解释,如今盘走,也只是想减少些损失。" "不知穆公子出价几何呢?"穆清瑶问道。 "五万两,再多就划不来了。"穆清文道。 "五万两啊,太少了吧,你瞧这装修,可全是新了呢,还有这些器具,也全是好的,既是宫里娘娘的主意,肯定仅着好的来,对不对,文公子?"穆清瑶道。 穆清文就斜了穆清瑶一眼:"那姑娘认为,该出多少才合适?" "八万两。"穆清瑶道。 言若鸿看着她笑。 文大少爷一击掌道:"姑娘好眼力,这间铺子是祖上的产业,传到我手里也没多久,卖了着实心疼,钱太少,还真是对不住家祖。" 穆清文淡淡一笑道:"文公子,姑娘家晓得什么?我出的价是最公道的,公子若真能以更好的价卖出去,也不会等到现在是不是?" 文大少爷脸上就露出沉郁之色。 言若鸿道:"八万么?本世子有,本世子盘下来如何?也算是给宫里的淑妃娘娘问个好。" 文大少爷一脸不好意思:"这如何使得,谁不知道言世子素来不涉足生意。" "本世子家大业大,也确实不在乎一两家店铺,不过,谁会嫌钱多啊,你这家店,本世子就看好它的地段和人流,客源肯定不少,你别盘给他了,盘给本世子吧。"言若鸿认真地说道。 "言世子真要?"文大少爷果然动心。 "当然,本世子有打过诳语么?" "那行……" "我出九万,文兄,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穆清文果然沉不住气了。 "那我出十万。"言若鸿道。 "我出十二万。"穆清文眉头一皱道。 "好,成交,你买吧,我退出。"言若鸿毫不犹豫道。 穆清文就怔在当场,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文兄,看来,你我无缘,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位穆兄如此诚心,你就不要再三心二意了,尽快把铺子盘给他吧。"言若鸿一脸可惜地说道。 从红丰祥出来时,穆清瑶见穆清文的脸都黑了,双手紧握成拳。 "言若鸿,你就是文大少爷请来的托吧。"穆清瑶感觉大爽,方才忍笑忍得真辛苦。 "你个没良心的小寡妇,爷这不是在替你出气么?"言若鸿回手不打她。 两人正要回庆丰祥,言若鸿突然拖着她一闪,躲到暗处。 穆清瑶莫明其妙,以为这厮又要出什么妖蛾子,正要发火,他指了指对面巷子。 方才还呆在红丰祥的穆家二哥,这会子已经到了对面巷子里,正躬身向一个人禀报着什么。 穆清瑶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当朝太子殿下。 太子何时与穆家人也有往来了? 穆清瑶一头雾水。 "有猫腻啊有猫腻,你自个回吧,爷先走一步。"言若鸿扔下穆清瑶,一闪而逝。 带着满腹的疑惑,穆清瑶回了园子。 穆夫人正脸色铁青地坐在堂中。 穆清瑶问道:"怎么了娘?又挨奶奶骂了?" "没事,娘能解决的。"穆夫人一见穆清瑶,脸色就缓和了许多,笑问:"可是处理铺子里的事去了?" "是啊,庆丰祥的生意还不错,娘,你知道吗?二堂哥就要盘下庆丰祥对面的一间铺子,也要做首饰。" 穆夫人听了脸一沉,霍地站起来道:"可恶,你出嫁时就说好了的,你的铺子周围十里开外,不许穆家人开铺面,他敢违抗?" "可不是么?一个只值四万两银子的铺面,他花了十二万盘下来,可是大价钱啊。"穆清瑶紧盯着穆夫人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小的表情。 "就是为了挤垮你的铺子吗?"穆夫人一脸阴翳道。 穆清瑶摊手:"不知道,不过,街对面就有一家实力势力比自家清空要雄厚的店,确实不怎么舒服。" 穆夫人很快做出了决定,冷哼一声道:"不怕,让他尽管盘下就是。我倒要看看,他从哪里提银子。" 穆清瑶心中一安,猜想,可能京中的产业只是交给二房打理,契书只怕还在娘的手里,不然,她也不会说得如此胸有成竹。 既是如此,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娘不是说,要带你去看些东西么?走吧。"穆夫人见穆清瑶神色转好了些,笑道。 娘俩正要出门,丫环来报:"太太,晋王妃和晋王世子登门拜访您来了。" 穆清瑶怔住,王妃怎么来了?这是家长正式见面的节奏? 穆夫人就打趣地看着她,穆清瑶难得脸微微发烫,嗔穆夫人一眼。 "有请。"穆夫人道。 晋王妃微笑着进来,身后跟着一队提着礼品的仆人。 穆夫人淡淡地抬起眉眼:"王妃,好久不见。" "紫茹妹妹,好久不见,啊,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年轻啊,你看我,好多皱纹了,太不公平了。"晋王妃一脸郁卒,眼底却全是久别重逢的笑意。 穆夫人道:"秀云,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的呢?来,坐吧,让我好生瞧瞧你。" 王妃笑着刚坐下,又惊讶地站起来,一把抓住穆夫人的手:"啊,你这款戒子样式怎么跟离儿的那一款一模一样?" 穆夫人怔住。 王妃就拖夜笑离过去,"瞧,是不是?只是你这是女款,离儿戴的是女款,对了,清瑶,你的那只呢?肯定跟你娘的一模一样。" 穆清瑶并没有戴,戒指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戴的,晋王妃又没正式提亲,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嫁给夜笑离,凭什么就戴他送的戒指? 夜笑离挑眉看她。 穆清瑶淡定地看回去,没有半点愧意。 夜笑离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冷哼一声,回头睃了晋王妃一眼。 穆清瑶也冷哼一声:你娘来了又如何?就算你娘今天是来提亲的,我娘还未必答应呢。 果然王妃与穆夫人叙完旧后道:"紫茹妹妹,离儿和清瑶两个情投意合,清瑶可是拿了离儿选妃大会头彩的,而离儿也在太后,皇上面前亲自向清瑶提了亲,两人的婚事你看,可不可以先定下来,等王爷回来后,再正式商议成亲的日子。" 穆夫人挑惕地看着夜笑离:"孩子们都年轻,做事也只图一时冲动,清瑶的婚姻官司还是我来了才理清的呢,一个才和离的女子,立马就谈婚论嫁,于清瑶的名声可不大好,这事,不急,不急。" "急,急得很啦,我家离儿都二十了,还是个童子之身呢,从来都不近女色,十六岁那会儿,我送两个漂亮丫环到他房里教他成人,你说怎么着?丫环还没怎么地,他吓得从房里逃出来了,你说,我这个做娘的,都快急死了,还当他有问题呢。如今总算他有了心仪的人,又想要成亲,我哪能不急啊。"王妃一开口,就哔里啪啦的关不住风。 夜笑离阴沉着脸,无奈地嗔他娘亲,都快四十的人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成熟点,也得亏爹这些年忍受娘几十年,真是没心没肺,哪有这样说儿子的? 穆清瑶忍笑忍得肚子疼,穆夫人更是无奈地拿手指戳王妃的额头:"有你这样说儿子的么?脸皮薄一点的,羞都要被你羞死。" 王妃就讪讪地睃夜笑离一眼,笑道:"还好啦,我家阿离脸皮够厚。" "我真怀疑,阿离这一身的病,是你从小气出来的。"穆夫人道。 一说夜笑离的病,王妃的脸立即垮了,一把抓住穆夫人的手:"紫茹,紫茹,我知道你最本事了,你想想法子吧,阿离他……他总是病怏怏的,动不动就吐血,我可只这么个儿子啊,成天提心吊胆的,就怕他哪天一口气转不回来……" 说着,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流。 这是来提亲的么? 是个明白人,都不会把闺女嫁给这么个病殃子吧。 穆清瑶还真是服了王妃的率真,说白点,就是单蠢。 穆夫人脸都黑了:"你儿子身子这么差,你还敢上门来提亲,你担心儿子没了,我就不怕女儿当寡妇?" 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她一抹眼泪:"事实就是如此,我是来提亲的,可也不能把这么重要的实情瞒着你不是?阿离身子确实不好,但他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太医说,他这个病难治,但也不会影响寿命,保不齐,清瑶一进门,他的身子就好了呢?" 穆夫人听了脸色更加难看,对夜笑离招招手:"你过来。" 夜笑离一脸无奈地走到穆夫人跟前,穆夫人拉起他的左手,三根雪白如葱的手指搭在夜笑离的腕脉上。 很快,穆夫人就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夜笑离。 夜笑离坦然地面对穆夫人,眼神坚定。 "他的身子倒不是问题,只是,也要看清瑶肯不肯,再说了,成亲是大事,清瑶前次的婚姻太过失败,这一次,我得好生为她筹谋筹谋,再不能误了她。"穆夫人道。 "紫茹,你看出离儿是什么病了没?太医总是说,他缺精气神,可我瞧着我家阿离身子骨好的时候,精气神还不错嘛。"王妃急切地问。 穆夫人就看了夜笑离一眼,夜笑离苦笑着对穆夫人摇摇头。 穆夫人道:"这孩子胎里就没养好,有点先天不足……" "太太,老太太听说晋王妃和晋王世子来了,请两位过去一叙。"穆夫人话说了一半,赵妈妈过来道。 "老夫人也来了么?是该去拜访,是该去拜访。对了,紫茹啊,清瑶怎么是你的女儿啊,她都嫁进京城三年了,我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要不然,哪能让她吃那么多苦,受公孙谨那一家的腌脏气呀。"王妃连起身,边啰啰嗦嗦地说道。 穆夫人听了眼里一片黯然,苦笑道:"原本想着,京城放了这么多人,是可以护她周全的,又不想公开她的身份,害她过不安宁,没想到,反而害了她,让她在危难时机,连个避处都没有。" 原来娘是特意把二堂哥一家放到京城来的护着自己的么? 怕是没想到,娘一转身,二堂哥的心思就不一样了吧。 只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一公开,就会不安宁了呢? 有什么危险吗? 穆夫人的话让穆清瑶一脑门子的官司,想也想不透。 "原来这样啊。"晋王妃听了也叹了口气,却还是一脸茫然,她也不是个喜欢探究竟的人,又道:"对了,我前儿去找了皇后,当年你为何要跟她签下那样的一张婚书啊,那对瑶儿也太不利了,无论她嫁给谁,都是皇后下的旨意,都不能退婚,害得我家离儿好不容易在殿前取得了清瑶的同意,又被北靖侯那厮给搅合了。" 这也是穆清瑶脑子里的官司之一,她张着耳朵听她娘怎么解释。 可穆夫人却装没听见,指着园子里那片樱花树道:"秀云,你还记得么?当年我建这园子里,是你说的要种樱花树。" "是啊,王爷喜欢樱花嘛,还是他说要在樱花树林子边上修一个人工湖的,当樱花盛开的时候,落英缤纷,湖面就会飘满花辨,咱们再在湖上泛舟,观赏这清山绿水繁华似锦,要有多美就有多美。" 说到过去,穆夫人的眼眶也有些濡湿,笑道:"这些年,一直派人打理着园子,就是不想这片湖,这片林子废了,偶尔坐下来,也能想起当初咱们几个一起疯玩的日子。" "不行啦,当初的姐妹们现在一个个都没有自由身,皇后一年四季也难得出宫一趟,我那姐姐也成了贵妃,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势同水火了,哪还肯一起坐下赏花看月啊。"王妃感慨道: "不过,王爷还是常念起你。"王妃难得深沉起来,眼眸深深地看着穆夫人:"紫茹,当年你为什么不肯嫁给王爷呢?若是你肯嫁,你的女儿又怎么会……被人瞧不起?王爷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穆夫人听了,眼里滑过一丝痛色,又戳王妃的脑门子:"我嫁了还有你什么事?没见过你这样的,王爷要是听到,会被你气死。" 王妃憨憨一笑道:"我只要他开心,快乐就好,紫茹,这么些年,王爷他过得并不开心,要不然,也不会常年累月地呆在边境,一年难得回来一趟。" "不说这些了,到了。"穆夫人不想提起过往,拉着王妃往穆老太太院里走。 二少奶奶正在给穆老太太捶肩,见穆夫人和王妃进来,也没动身行礼,穆老太太也拿出一副长辈的派头,冷冷地看着一起进来的王妃和穆夫人。 王妃正要行礼,穆夫人一眼横去,王妃怔了怔,了然地高抬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穆老太太。 穆老太太可不是诰命,更没品极,见到王妃是要行臣妇之礼的。 穆夫人对穆老太太行过礼,穆老太太正等着王妃行礼呢,却见王妃正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不由疑惑地回头睃孙儿媳一眼,二少奶奶已然吓得跪在王妃跟前:"民妇见过晋王妃。" "起来吧。"王妃淡淡地说道,又看向穆老太太。 "奶奶,快过来给晋王妃行礼。"二少奶奶看出王妃很不高兴,提醒道。 "她不是来拜访我的么?我也要行礼?"穆老太太一脸的不情愿。 "婆婆,您可有诰命在身?可是一品诰命?"穆夫人挑了眉问。 穆老太太这才颤巍巍下来,向王妃下拜行礼。 等她这礼行踏实了,穆夫人才装模作样扶起她:"其实说起来,王妃还是儿媳的手帕交,她见了我,是铁定不让我行礼的。" 王妃也道:"那是自然,本妃岂敢让紫茹妹妹行礼,我可怕折寿呢。" 也就是说,其实王妃很好说话,不是非得让每个没品极的人向她行礼的? 穆老太太快要气炸了,可有什么办法? 面子是儿媳的,你有辈份,你家不认,要作践你又怎么办? "这是世子么?好俊俏的公子哥啊。"二少奶奶自夜笑离进来,一双眼睛就不停地往他脸上睃,一脸花痴,只差没流口水了。 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家,江南穆家如今也是富可敌国,她这个正经少奶奶这般失态,还真让同为穆家人的穆清瑶脸红。 "正是。"夜笑离笑容清浅而疏离,明明不动声色,眼神却让二少奶奶浑身发寒,忍不住就要屈膝行礼。 夜笑离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上前一步,向穆老太太一辑:"邮过老太太。" 穆老太太也被眼前这清俊雅致的男子吸引住,还真是个玉一样的哥儿啊,看人家那气度,象是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般,高贵,优雅,飘然出尘,这样的人儿,平生难得一见,穆老太太也见过不少年轻哥儿,可没哪个能跟眼前这个比的。 忍不住就道:"你就是世子么?今年多大了?" "二十。"夜笑离回道。 "不曾娶亲吧,正好,穆家的待嫁的有好几个呢,你是来提亲的么?" "正是,老太太,本妃是来提亲的。"王妃看出儿子的不耐,笑道。 "那好,那好,亲事我们同意,只是,八字还没有合吧,穆家好女儿有几个,干脆把婉儿的庚贴也拿来合一合,婉儿可是闺中待家的,不象瑶儿,是个和离过的,你们晋王府娶这样的人进去,也没脸不是?"穆老太太一脸高兴道。 这心偏得,还在胸膛里么?快长到腋窝里去了。 穆夫人极力隐忍着不发火,穆清瑶脸上露出伤感来,清婉只比她小三岁,也确实到了该出阁的年纪。 婉儿长得米分碉玉琢的,可爱又乖巧,自己常带着她玩儿。 她也很敬重自己这个姐姐,嫁进北靖侯府的头两年,婉儿还时不是地给自己来信,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当初嫁时,婉儿才十三岁,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三年过去,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那时,穆夫人疼她比疼婉儿还要真切,难道女儿家一嫁了,娘家人就另眼相看了么?难道嫁出去了,连血脉也一并割断了么? "对不住,穆家的女儿再好,本世子也只看得上清瑶,本世子还就喜欢和离过的,有过一次婚姻经验,会更懂得珍惜与迁让,会更懂得过日子。"夜笑离不等王妃说话,便道。 "你是看清瑶妹妹长得好看吧,世子爷,我告诉你,我家婉妹妹长得更好看,天仙一样。"二少奶奶捂着嘴笑道。 夜笑离没有理会她,只是柔柔地看着穆清瑶,眼神宠溺又怜惜,原想着,娘家人来了,她会好过一些,可这都是一家什么样的人啊。 清白一点的,被休弃的女儿有人肯娶该欢喜才是,这位穆老太太倒好,巴不得戳散了清瑶的婚事,只顾着小的,不管大的死活,也不知清瑶那未见过面的妹妹是什么心性,若然也是个有心机,不良善的,以后就不让清瑶回娘家了,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有自己护着,她照样能一世无忧。 "咦,你们在说我么?"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紧接着,一团旋风刮了进来,穆清瑶还没看清楚,穆夫人的怀里就多了个碧色的小人儿,玉雪可爱,漂亮得象清瓷娃娃。 "婉儿,你怎么来了?"看见小女儿,穆夫人眼里全是宠溺,惊讶道。 "不是奶奶八百里火急召我来的么?说是有大事,吓死我了,娘,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婉儿帮你解决。"穆清婉娇笑着在穆夫人怀里打了一会儿滚,一抬眸,看见穆清瑶,一个窜蹦,就趴到穆清瑶怀里: "姐,姐,终于见到你了,想死婉儿了。" "婉儿,你长大了。"穆清瑶怜爱地看着自己家可爱又漂亮的妹妹。 "嗯啊,你都嫁了三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奶奶说你在京城过得很好,说你没法子给我回信,有公婆管着,我就想,快点快点长大,长大了才能来京城看姐姐,姐姐,你怎么瘦了?" ------题外话------ 推荐好朋友金牌作者风云小妖的新文:《霸宠——神秘娇妻》 ☆、第六十四章:彪悍的小妹 看着天真无邪的妹妹,穆清瑶鼻子一阵酸涩,真好,妹妹还没受过苦,所以,她的世界简单而美好,不象自己,只大了三岁,却象是历尽苍桑一样。 女儿家要过得幸福,在娘家时,就要父母能干慈爱,象颗大树样为你遮风避雨,让你不受风吹日晒,出嫁后,相公有本事,除了能养家糊口,还很疼你爱你怜惜你,这样对能一直保持天真纯净,愉快逍遥。 怪不得人家说,所有的女汉子都是逼出来的。 有依有靠,丰衣足食,家庭和美,谁又愿意去操心,操持,操劳呢? 比如现在的自己!就是被逼出来的女汉子。 真希望,清婉能永远这么天真快乐下去,永远也不要变成女汉子。 清瑶眼里的疼爱与伤感让穆夫人的鼻子好生酸涩,都是自己的女儿,这三年,一个生活在天堂里,受尽千般宠爱,另一个,却可同生活在地狱…… 都是自己的错,识人不清,错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婉儿,屋里还有客,别缠着你姐了,快来给王妃请安。"穆夫人道。 "王妃?是很厉害的人物?"穆清婉瞪着清而亮的大眼睛问。 她的话惹得一屋子的人都在笑,二少奶奶道:"可不就是很厉害的人物么?咱们可是平民之家,见了王妃,是要下跪行大礼的,婉儿妹妹,还不快来。" 穆清婉眨巴眨巴眼里:"真的么?王妃娘娘跟奶奶一样么?那好,我给你行大礼。"说着,她乖巧地跪下去,纳头就拜。 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让她真拜,忙托住她:"快起来,果然是个可爱的好姑娘,你比清瑶小几岁呢?" "回王妃娘娘的话,小三岁,姐姐可比我能干多了,她十岁就会双面绣,在江南,她的绣品能卖好几百两银子呢,她还会弹琴,我学了很久都弹不好的凤求凰,姐姐却能弹得让人如痴如醉,余音绕梁。" "可不是么?你姐姐确实能干,你看,我脖子上的这款项链就是她设计制作的,好看吧,我戴出去,那些夫人太太们可羡慕了。"夸穆清瑶,比夸自个还让王妃高兴,与有荣嫣道。 "呀,王妃,婉儿喜欢你,谁喜欢我姐姐,我就喜欢谁。"穆清婉也不避讳,一下就滚进了王妃怀里,娇笑着说道。 "那你可喜欢他?这是我的儿子,他可喜欢你姐姐了。"王妃笑道。 "你喜欢我姐?"穆清婉歪着头,一脸疑惑地审视着夜笑离:"长得是蛮好看的,可是,我姐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你不能随便喜欢她,会惹人说我姐的闲话的,不过,你在心里偷偷的喜欢她还是可的,这个我没意见。" 一番话,又惹得大家笑起来,王妃越发喜欢她了,握住她的手道:"你说,我家离儿做你姐夫好不好?今儿我就是来提亲的。" 穆清婉怔住:"提亲?"大眼缓缓地看向穆清瑶:"姐姐,你……" 穆夫人怕再说下去又惹清瑶伤心,忙道:"婉儿,你才下的马车,旅途劳顿,去洗把脸了再来,一会子咱们留王妃和世子在府里用饭。" 清婉满腹疑惑,刚要点头,就听穆老太太冷冷地说道:"婉儿还不知道吧,你大姐可算是给咱们穆家长脸了,成亲三年不到,就被夫家给休了。" "休了?那个北靖侯世子休了我姐姐?"穆清婉一脸震惊。 "可不是么?听说还被赶出府去了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夫家如此不容。"二少奶奶正恨着穆清瑶,冷冷地补充道。 "二嫂嫂,你怎么说话呢?我姐姐最是贤良忠厚,不管在哪里,只有别人欺负她,占她便宜的分,绝没有她对不住人家的道理,那什么北靖侯府连我姐姐这样的人也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娘,当初不是您给姐姐看中的夫家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家?"穆清婉柳眉倒竖,明亮的大眼里喷着怒火。 这话正戳到穆夫人的痛处,穆清瑶见娘脸都红了,忙一把拉过穆清婉道:"小婉,不怪娘,当初是姐姐自己看中的,只怪姐姐识人不清,所以,你以后相亲,可一定要睁大眼睛,千万莫象姐姐这样。" 穆清婉道:"姐姐,你肯定受了很多苦,怪不得这么瘦,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又不会武功,人家欺负你时,你肯定只会哭,连还嘴都不会。" 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泪光闪闪。 "婉儿,你姐可厉害着呢……"穆老太太正要数落穆清瑶,穆清婉道:"奶奶不是说,姐姐在京城过得很好么?很好怎么会被休?" 穆老太太被她问住,眼里滑过一丝愧色,强言道:"是她自个来信说过得好的,谁知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奶奶不也是来了京城才知道的么?" "那二哥哥呢?二哥和二嫂可是三年前就来了京城,我记得娘让二哥来,还把京城的三家首饰店也给了二哥,就是为了就近照顾姐姐的,就算姐姐报喜不报忧,二哥怎么就不说实话呢?家们穆家虽说比不得北靖侯府富贵,可有的是钱,北靖侯府的人敢欺负我姐,拿银子砸也要砸死他们。"穆清婉比起穆清瑶来,确实嘴皮子更利索,她声音又清脆,语速又快,一开了口,谁也别想插进话来,生气时,冷厉嗔怒的神情还真与穆夫人象了个十足。 二少奶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讪讪的,不停地睃穆老太太。 穆老太太道:"婉儿,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二哥哥哪有不管她,是不她自己不争气,不让人管。" 简直就是空口说白话,穆清瑶这个当事人还在呢,这个穆老太太还真不是一般的蛮横,什么都可以说成是穆清瑶的错。 穆清瑶正要反驳,穆清婉往一旁的小几上一跳,居高临下的地问:"奶奶当我姐姐是傻子么?她忠厚不代表她笨,她只是不想跟人计较罢了,明明在北靖侯受了委屈,二哥哥去帮忙,她会不让?何况又不是让二哥哥白干,他可是提前拿了辛苦费的,二哥哥成亲伊始,家境可是一般得很,我记得给二嫂子家的礼钱才不过五百两银子,还不如我一个小姑娘一年的零花钱呢,二嫂子嫁进来后,来来去去戴得就是那几套旧首饰,你再看看她现在,穿金戴玉的,比我这个正经穆家小姐还要奢侈呢?这些钱,还不是我娘给的。" 这话算是掀了穆家二哥的老底,连着老太太脸上也很不好看,何况还当着晋王妃母子的面,穆清婉比起穆清瑶来更为率直大胆,也是家里看得太重,没好生拘束过的缘故,造就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个性。 "清婉,你胡说些什么?你二哥哥有今天的成就,全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这三年,你娘可没帮他一滴一毫,都是他自己经营操持,才把生意越做越大。"穆老太太气得敲着桌子道。 "奶奶,您要笑死我了,你以为,光靠努力就可以成功吗?如果不是娘给的三个首饰铺子做本钱,二哥拿什么去努力?给人当挑夫还是给人当伙计?信不信,只要给街上一个乞丐一百两银子,他立马就会回家娶妻生子,过上平民生活。"穆清婉毫不示弱道。 穆家二少奶奶听得越发难堪,穆清婉都拿他家当乞丐比了…… "清婉,放肆。"穆老太太气得手在发抖,一拍桌子道。 "奶奶,有理不在声高,您吓坏孙女儿不要紧,别惊着了王妃和这位世子,怎么又是世子,姐,您别再嫁世子了,那些个什么破世子,仗着家世清贵,根本就不把咱们这种商家出身的人瞧在眼里,什么仕农工商,商家身份低贱什么的,丫丫的,也不想想,没有商家经营,让物品流通,那有这么好的经济,哪能赚那么多钱。" 这丫头怎么也是一口的现代话,穆清瑶怔住,莫非,她也是穿来的? 不对,清婉绝对不是穿越人士,她自小连病都没生过,没机会啊,只是这口白…… 转而想到穆夫人,她也偶尔会露出一两句现代口语来。 也许,是受了穆夫人的影响吧。 "清婉妹妹是吧?"被人骂破世子的夜笑离无辜中枪,方才还对这位妹妹的泼辣有几分欣赏,如今见她在破坏自己与清瑶的亲事,眼里便滑过一丝好笑,终于出声道。 "我是姐姐的妹妹,可不是你的。"穆清婉挑起秀眉,一副别想跟我套近乎,我不会接受你的样子。 "好吧,我错了,你不是我的妹妹,是我小姨子。"夜笑离面不改色地说道。 "咦,你这个人脸皮好厚,比公孙昊好,我喜欢。"穆清婉笑道。 夜笑离听了哭笑不得,不知她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我比公孙昊好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慢慢就会发现的,初次见面,也没个准备,这个送给你,还忘小姨子不要嫌弃。"夜笑离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人皮面具,递给穆清婉。 穆清婉先是吓了一跳,慢慢将它展开后,大喜,笑得大眼弯弯:"哇,真是好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东西?" "小姨子你这么特别又可爱,一般的东西我这个做姐夫的也拿不出手啊。"夜笑离摸着下巴道。 "你也很特别,很有眼光啊,我告诉你,能看上我姐的,可不是一般的人,我姐可是个好女孩儿,谁娶她谁走大运,将来必定辉煌腾达,而且,你还不计较我姐是被休的,可见你是真心喜欢我姐,看在你这么知趣的分上,暂且允许你叫我小姨子吧。"穆清婉一副可两好的样子,拍了拍夜笑离的手臂。(主要身高相差太远,拍不到人家的肩。) "清婉……"穆夫人一直由着穆清婉发飙,看她一路将老太太和二少奶奶都数落一遍,心情甚是爽快。 这会子见她小大人一样,把穆清瑶的婚事给允了,便沉着脸瞪她。 "娘,我说了不算数,还得您拿主意。"穆清婉立即讨好地为穆夫人斟上茶道。 穆夫人哪能真生她的气,无奈地接过茶喝。 "不是说,皇上下了旨,不许清瑶妹妹另嫁,只能跟着公孙昊过么?"二少奶奶就凉凉地来了一句。 她倒是清楚得很呢,果然不是不晓得自己在京城的遭遇,而是密切关注着,只是不闻不问,巴不得自己死了吧。 目光犀利地射向二少奶奶,眼中露出危险而冷厉之色。 二少奶奶原本正看着穆清婉,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就感觉一侧冷嗖嗖的,下意识转眸,觉得穆清瑶的眼神象刀子一样扎人。 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强自镇定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大妹妹莫非还想违抗圣意,给穆家招来无妄之灾么?" 拿了娘亲的钱,不替娘亲照顾自己也就罢了,这般幸灾乐祸,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软弱无能,只能靠着娘亲和家族才能生存的穆清瑶么? 淡紫色身影一闪,薄而利的刀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不过,得手的却不是穆清瑶,而是穆清婉,她揪住二少奶奶的头发,将她的人甩开。 "姐,这种粗活,可不适合你这样斯文的人干,别吓着你未来婆婆和相公了,你看,这些年,我的手法可利落了?"穆清婉拍了拍手,嫌弃二少奶奶的头油太厚,弄脏了她的小手。 虽然,她间接的就了二少奶奶一命,看着她清亮眼中满念的孺慕之情,穆清瑶的心暖洋洋的,快化成水了。 她知道,清婉是在帮她,刚才自己若真划破了二少奶奶的喉咙,誓必在穆家掀起狂风骇浪,而王妃会怎么想?会不会把自己看作冲动暴力的女子? 虽然这些自己都不在乎,但是,婉清在乎,她不想自己限入为难之境。 穆夫人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这孩子,外表看着天真单纯,其实比清瑶精明沉稳多了,倒是让自己少操好多心。 "清婉,你想翻天吗?"穆老太太猛地站起来,跺着脚吼道。 "想翻天的可不是我。"穆清婉上前扶住老太太,一副担心她摔着的样子,小嘴说了的话却象刀子,一插穆老太太的脏: "奶奶,想翻天的是您吧?您这些年卧薪偿胆的,终于可以从娘手里夺得治家权了么?" "你……胡说些什么?"穆老太太果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一把抓住清婉的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识好歹,奶奶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你,她是你娘的女儿,你难道不是?" 穆清瑶这就奇了,同样是女儿,莫非自己这个姐姐还会抢妹妹的东西不成?何况嫁都嫁出去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抢弟妹的? 这个老太太是糊涂到顶了吧。 "奶奶您可真是好笑,莫非有了我,娘还不要其他兄弟姐妹了不成?您要是这么着说,那清轩呢?您把清轩也一并赶走吧,别让他也抢了我的东西。"穆清婉觉得好笑。 "她怎么能跟清轩比?清轩是你爹的独子,就是你这个姐姐也该让着他。"穆老太太瞪了一旁的穆夫人一眼道。 "奶奶,奶奶,您就这样看着孙媳受欺负么?"二少奶奶哎哟哎哟地嚷着,哭到穆老太太的怀里。 "穆清瑶,你这个惹祸精,你没回娘家时,婉儿跟嫂嫂关系多融洽啊,你一来,就害得婉儿没了理智,对嫂嫂都动起手来,全是你。"穆老太太听了,怒斥道。 从老太太的话里话外,穆清瑶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象是个被娘带来的孩子,不是她的亲生似的,人偏心,也不要偏得这么明显,这么不讲道理吧。 夜笑离心疼地看着她,以前只道她在北靖侯府受尽苦楚,没想到,娘家人待她也如外人,不对,比自己这个外人还不如,莫非她八字带刹,命里不该得到亲人的疼爱么? 感受到他的心疼,穆清瑶唇边浮起一抹苦笑,眼神却坚定绝然,上前一步,淡淡地说道:"是我的错。" 她竟然认错,穆老太太也怔了怔。 穆清婉更觉得难受:"姐,你说什么呢?你有什么错,我做的事,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婉儿,我错就错在方才慢你一步,让你动了手。所以,我要改正错误……"穆清瑶说着,便向前一步,逼近穆老太太和二少奶奶。 "你想做什么?"穆老太太沉脸喝斥。 "娘,你早上可是说了,这座园子以后就归女儿所有么?"穆清瑶问。 "不错,你就是园子的主人,契书我都给你了,所以,在这园子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绝对不会拦你。"穆夫人道。 "那好。"身随声动,只见她一手一个,拎起穆老太太和二少奶奶,随手一甩,便将她们双双扔出了房间。 门外响声沉闷的。 "哎哟!"穆老太太摔得直嚎。 "来人,让穆大小姐耳根清净些,把人扔远一点。"这才是他喜欢的姑娘,胆大张狂,他才不想要他喜欢的人总是隐忍这些腌脏气呢。 晋王府的侍卫得令,出去一人一个,拎起穆老太太和二少奶奶便往墙外扔,穆老太太吓得差点晕过去,二少奶奶一见是晋王府的人也动了手,终于感觉害怕了,求道:"别……别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穆老太太听了就瞪她,二少奶奶哪里还顾这些,大声嚷道:"清瑶,清瑶,不是我们不管你,是奶奶的主意,是奶奶的主意啊。" 这还用说么?连清婉都看得出来,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吵死了,扔出去。"穆清瑶道。 她可是未来的世子奶奶,侍卫哪有不从的,再不迟疑,拎着两人扔了出去。 世界终算安静了。 王妃惊得嘴巴张开了就没闭拢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羡慕地看着穆夫人:"紫茹妹妹,你这两个女儿,可真象你啊,这敢作敢当的性子,可不就是你的风格么?" 穆夫人眼神微黯:"让你见笑了,出去三年,回来家里一团糟,一时半伙还没理得清,来,咱们别坐在这里了,去前厅吧。" "行,不过,你看,我们娘俩今天诚心来了,婚事的事儿,你总得给我个准信,也让我好回家准备准备,既便是你想要王爷回来亲自提亲,那也得你应下了,我才好叫王爷回来不是?不然他一场空欢喜,还不得又要怨怪我。"王妃趁机笑着说道。 "婚事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看,清瑶身上的麻烦还很多呢,等弄清静了再说吧。"穆夫人却一口回绝了。 王妃眼里就露出不豫之色,语气有点冷:"你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我家离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动心,我可不管她是成过亲还是生过娃的,只要离儿喜欢,我就得跟他娶回去。这一点,便是皇帝再下什么赐婚旨意,我也不理会,所以,你若是为了宫里那点破事想拿着搪塞我,最好不必了,你殷紫茹瞻前顾后,我可不怕。 再者,清瑶这孩子我也喜欢,你瞧瞧你们这个家,一团烂滩子,没几个待她好的,她一个出嫁之女,再住回府里,肯定要遭人冷待,不如早些嫁进王府,有我这个婆婆给她撑腰,还有阿离护着,谁敢给她半点气受?所以,婚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然,我就去慈宁宫哭。" 穆夫人没想到素来好脾气的王妃竟然说出如此霸道的话来,怔了怔,眼底却有了笑意,推了王妃一把道: "行啊你,当了二十年的王妃,果然气魄。" 王妃微羞一笑:"还不是跟你学的,谁让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反而招人喜欢呢。" 穆夫人的眼神就变得悠远起来,拍了拍王妃的肩:"秀云啊,晋王心里有你。" 王妃的眼睛立即濡湿了,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多说,笑道:"那当然,我是他的妻嘛,不过,你真是好福气,有儿有女,我呀,身子不好,只生了阿离一个,羡慕人家有女儿了,你还一生两个,嫉妒死我了。" "王妃姨妈,我给你当女儿好不好,以后阿离哥哥娶了我姐姐,我就是你家的小闺女行不行?"清婉歪着头看着王妃笑,露出一排好看又雪白的贝齿。 她也会攀亲,才刚认识呢,就叫王妃姨妈。 穆夫人夫奈却又宠溺地瞪她一眼。 王妃是越看越爱,一把搂住她:"这还用问,你以后就给我当女儿,要嫁,也从晋王府嫁出去,好不好,让你的王爷姨父给你准备天底下最好的嫁妆。" "那感情好,以后我就有两份嫁妆了,阿离姐夫,你可不许小气哦。"穆清婉笑声清脆悦耳,成功地驱散了弥漫在周围的郁气,让所有人都跟着开心,愉快起来。 穆清瑶宠溺地看着自己这个亲妹妹,心中感叹,小婉来了,真好!以后再也不会感觉孤单了。 穆夫人到底还是没有答应婚事,却把王妃送的礼都留下了,吃过午饭,王妃先回了府,夜笑离不舍又担忧地看着穆清瑶:"要不,你跟我回王府吧。" 穆清瑶拿眼瞪他:"这里就是我的嫁,有娘有妹妹,去王府算什么?" 夜笑离清俊的眉微蹙,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穆家,拉着她的手就往避静入拖。 穆清婉歪着头笑:"啧啧,羞死了,未来姐夫好性急啊。" 穆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你姐不是那样的人。" 穆清婉摸着头道:"娘,你偏心,姐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哦,不对,其实就是您自个想歪了。" 穆夫人被她说得脸红,看她一副想要跟在后面听墙角的样子,拎起她的领子就往后扯:"跟娘回房间,娘还有好多事要问您呢。" 穆清婉一脸遗憾,哭丧着脸:"就让我看看嘛,人家好多年没见着姐姐了。" 妹妹和娘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穆清瑶的耳朵里,她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生气地瞪着始作俑者:"放手,有话不会好好说么?动什么手脚。" "不放。"夜笑离握得更紧了,一把揽住她的肩,将她拥进怀里,眸子清幽而深远:"有时候,我真想学了公孙昊,干脆把你给办了,也省得成天提心吊胆。" "你提心吊胆做什么?我现在有娘,有妹妹护着呢。"知道他担心自己,穆清瑶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前世和今生都是头一回谈恋爱,她不懂得要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的好,虽然还没有到完全心动的地步,但有个人时时刻刻将你挂在心尖上,疼你,宠你,这种感觉,傻子也喜欢。 "暗箭太多,我怕你防不胜防。"夜笑离爱刹她明明羞得手捉无措,却还是冷着一张俏脸的样子,从袖袋里拿出了堆瓶瓶罐罐来。 "这是什么?"全是小瓷瓶,摊了一草地,这厮想干嘛? "来,我告诉你,这个是断肠散,这个是哑米分,这个是痒痒米分,这个是糊烧,这个是软骨散,这个是……" "做什么?"他竟然拿出一堆毒米分来,穆清瑶的心越发柔软了,是让她防身的么? "以备不时之需啊,你嫌谁说话讨厌,就弄哑他,嫌谁可恶,就用断肠散,可当场暴毙……" "等等,当场暴毙,你也不怕我错杀了好人?"穆清瑶按住他的手道,这厮是在教人犯罪么? "错杀就错杀,凡事有我呢,再说你是个外强中干的,看着心狠手辣,其实心软着呢,肯定不会轻易动用这个,不过,如果是敌人,在危机时,这个一定要用,敌人死得快,自救才有效果,明白吗?"夜笑离碎碎念道。 "那这个糊烧,又是什么东西?"其他的药米分听名字就知道用,这一样还真不明白。 "加了镪水的,见着谁讨厌了,你可以泼他,这东西往脸上一泼,立马能将皮肉烧焦了去。"夜笑离看她正在拧瓶盖,一把拍掉她的手道。 不就是硫酸么?这名字倒形象,只是,他这么个清润出尘的人,竟然喜欢弄这些毒米分,还真是与他的形象格格不入。 "这个要这么拧,不然,会沾自己手上的,小心些。"夜笑离继续碎碎念,"还有这个,是失心疯,能让人迷醉,发疯的药,不可轻用,这个要用得巧妙才行,否则会连累无辜之人。" "那我要用错了呢?"穆清瑶听着就有点头痛。 "用错了就用错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行,我能救活。"夜笑离道。 很喜欢他说,别怕,凡事有我。 有种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的感觉。 历经两世,她都是独自一个惯了,很少有人象他这样疼她,宠她,护她。 他仍在碎碎念,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五官并不是最好看,最精致的,至少,比起言若鸿那个男生女相的妖孽来,他的五官要立体粗矿一些,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种神奇的魔力,变得生动而又迷人起来,尤其他笑容清浅的时候,能让人一不小心就沉醉在他清润的眼眸里无法自拔。 明明已经熟悉了的眉眼,今天在她眼里却越发的迷人,清俊起来,仿佛诺大个天地,只剩下他,他这张脸,这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任人东西。 "这个,你要另外放,是留给自己吃了,别弄错了……"见她半晌没有吱声,夜笑离抬眸,就触到她清澈灵动,略显迷离的眸子,心象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脸不受控制的发烧起来,眼神下意识就躲闪:"你……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穆清瑶坦率地回答。 "你看什么?"夜笑离有点羞恼,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她,她竟然心神乱飞,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你。" 心再一次被撞,天天嚷着要成亲的人,这会子心跳得象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惊喜交加,手足无措,猛地站身就走。 干嘛?不是说要娶她的么? 穆清瑶愕然,随手拽住他的衣袖:"你反悔了?" 某世子头也不敢回:"你说什么?"声音又软又弱,象是提不起气来似的。 "你装蒜,今天不就是来提亲的么?"穆清瑶有点恼火。 可那位还是头也不回,却可以看见他急剧起伏的呼吸,通红的颈脖。 "你不想就算了,正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反拉过去,落入他宽厚温暖的怀里,下一穆,唇就被堵住。 夜世子的吻,生涩而急切,似乎生怕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将之悉数吞没,让她再也没有机会。 穆清瑶也是第一次,心口也是怦怦直跳,虽然只是浅浅的触碰,却让她整个人都软了,要靠他有力的臂膀才站得住。 夜世子在外面厮磨了一阵,下意识就想要得更多,可刚想进一步,穆清瑶就一把将他推开:"你是属狗的么?" 没见过接吻用啃的,痛死她了。 夜世子顿时俊脸臊红,黑亮的眸子不再清润,满是慌张与急切,还有羞恼与无措: "我……我弄疼你了?" 他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副等待大人惩罚的样子,这还是霸道张狂的夜世子么? 知道这厮是个雏,可也没想到他这般纯将,竟然连这点经验都没有,他可是堂堂亲王世子啊。 穆清瑶的心都化了,哪里还气得起来,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难道说:不急,慢慢来,多来几次就有经验了? 她这老脸还要不要,夜笑离肯定以为她是欲火上身了。 正想要找个话题扯开注意力,他长臂一伸,再次将她揽进怀里,温热柔软的唇再一次附下,这一次,夜世子学得小心翼翼,耐心极好的慢慢厮磨。 当穆清瑶感觉自己渐身骨头都快化成水,胸腔里的气息也被他抽干榨尽的一瞬,她真想狂叫一声,谁说这厮是初哥来着,他这是要把她往死里办的节奏啊,若不是光天化日的,这天雷地火勾起来,还真要就地法办了去。 总算给她留了一口气,夜世子看着怀里小脸砣红,眼媚如丝,娇艳无比的穆清瑶,还没平息下去的邪火再一次冲上头,若不是……若不是还不到时候,真的好想继续下去,彻彻底底地让她成为自己的,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与她紧紧相联,合二为一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穆清瑶晕晕乎乎了好一阵,才慢慢平息下来,明丽的眸子然似水含情,微羞地抬眸,她也很想看,夜世子这个时候的害羞样。 果然,立即就触到那双火辣辣的凤眼,心又猛跳起来。 "怎么样?我的学习能力很好吧。"夜世子挑眉得意地说道。 当头一盆冷水,顿时浇灭了蠢蠢欲动的心,就没见过这么会刹风景的,猛地一掌推去,转身就走。 夜世子一脸迷茫,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清瑶,清瑶。"连忙追了上来,结果,穆清瑶跑得更快了。 夜世子懊恼的怔在原地,男人嘛,最怕女孩子说他不行,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先前那一次明显太过生涩,把清瑶弄疼了,所以,后来他才极力耐心,想要好好表现给她看,她也明明就很沉醉,很享受的样子啊,结果还是生气了。 正发呆时,刚跑了的穆清瑶又转了回来,夜笑离喜不自胜,忙张开怀抱。 结果,穆清瑶将地上的瓶瓶罐罐一包,拿起转身又走了。 夜世子怀里空空的,心也跟着空空的,懊丧而小心地喊了声:"清瑶……" 我又错了么?做错什么你要告诉我嘛。 忐忑不安的夜世子想要追上前去问,可刚才清瑶的眼神好吓人,冷得象含了冰渣子,就算他追上去,她也肯定不会理的吧。 正无措之时,言若鸿跳出进来,一把拽住他:"快走,北靖侯回庆北大营了。" 皇上果然还是放过了北靖侯,看来,他还是很看重太子的。 夜笑离收敛心神,抬脚就走。 言若鸿却顿住,拉着他歪头瞧。 "做什么?"夜世子的脸又红了。 "阿离你的嘴怎么了?被蚊子咬了?"言若鸿道。 夜笑离抬手就打,言若鸿脖子一缩,笑得暖昧:"你……你打啵了?" "关你什么事?"夜世子恼羞成怒。 "她怎么就肯了……"言若鸿垂下头,喃喃地念道:"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夜世子紧瞪着他道。 "没什么,恭喜啊,又进了一步。"言若鸿眼底滑过一丝黯然,脚尖一点,率先跃走。 穆清文回府时,就见自家奶奶和娘子正篷头散发地坐在门口哭,不由怔住,忙扶起奶奶:"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那贱人妹妹,他竟然敢把奶奶和我赶出府来。"二少奶奶哭道。 穆清文怔住:"你说清瑶?她不是才回园子么?" "伯娘说,园子给她了,以后她就是园子的主人,她就把我和奶奶赶出来了。"二少奶奶回道。 "清瑶她……不是这样的人啊。"穆清文不信道。 "你还说,若不是你心慈手软,她这会子早死了,你也不用继续当个低贱的商人……"二少奶奶怒火冲天地吼,穆老太太一把捂住她的嘴:"想死啊,胡说八道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穆清文也道:"这种话再不可说,否则,你死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扶起老太太往屋里来。 "伯娘,大伯不日就会回京述职了,您把奶奶赶出府去,也不怕大伯难过?"穆清文淡定地站在穆夫人跟前道。 "你怕是弄错了吧,将你奶奶和你老婆扔出府去的是晋王府的人,你大伯回来,要找就找晋王府的人去说理吧。"穆夫人淡然地说道。 穆清文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冷冷道:"伯娘,这园子可是三年前你给侄儿的,如今说给大妹妹就给大妹妹,怎么着也得给侄儿一个说法吧。" "说法?什么说法?园子既然是我的产业,我想给谁就给谁,不给亲生女儿,却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你当我傻么?" 穆夫人早就想找他算帐了,没想到,他倒自己送上来,很好。 "伯娘,话不是这么说,当初您让我来京城,可都是说得好好的。" "我为什么让你来京城,又为什么会给你三间首饰铺子,你说,你可有负于我?"穆夫人怒道。 穆清文眼里滑过一丝愧色,"您是说清瑶妹妹么?这可不能怪我,她自己在侯府犯了事,我也曾去找过,可侯府的人不让进,说我是低贱的商户,侯府不要这样的亲戚,我能怎么办?无权无势的,还斗得过侯府么?" "至少她流落在外时,你可以帮帮吧,至少你可以送信求助吧。"他这套说辞肯定早就想好的,穆夫人听得越发生怒。 "自然是去找过的,可她那时已经疯了,我派的人去接她,她把人都打了回来,等我亲自去找时,她已经被人打死了,我便去叫车,给她尸来着,可后来连尸体也不见了,这能怪我么?是伯娘您自个说的,不能透露她是您女儿这个身份,我也没法子啊,商人只这么大的能耐啊。"穆清文嘴皮子比穆清婉还要利索,一番话说得条条是理,滴水不漏。 穆夫人被他说得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穆清婉插着腰走进来,冷笑:"二哥哥可真是推得干净,这么说来,娘当初让你来京城守护大姐就是个错误咯,你一点用处也没有嘛。" 穆清文冷着脸道:"当初伯娘就该再多给我些资源,刚靠一点钱能办成什么事啊。" 穆夫人正要说话,穆清婉道:"既然二哥哥来京城一点事也没办好,那娘,你就把那些铺子全都收回来吧,咱们是生意人,出钱让人办事,人家办不到,自然这个钱不能白出了。" 穆清文脸色一变,满眼讥诮:"二妹妹你说话也不怕咬着舌头,那三间铺子可全是过到我的名下了的,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吗?再说了,这三年,三间小铺子在我的努力下,早就变成了八间,规模也比以前大了许多,怎么还能说是属于伯娘的。" 当初为了能让他心甘情愿放弃江南的产业来到京城,自然得给他足足的甜头,所以,那三家铺子确实过到他的名下了,不过…… "穆清文,你好象忘了我是谁了,更忘了整个穆家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你在京城的产业能在短短三年内发展壮大又靠的是什么。"穆夫人冷冷道。 穆清文眼底果然滑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冷笑道:"自然是仰仗伯娘你创下的基业,不过,如今穆家已然壮大,伯娘你又顾着北辽的事,哪还有心思顾着大锦的产业,如今,这些东西都掌在我爹手里,伯娘你以为,你还能象以前那样,在穆家一言九鼎吗?" "好,好,好,白眼狼也是有根基的,原来穆家不是你一只白眼狼,是一群白眼狼啊,你不是说你大伯要回来了么?好,如果他也是你这套说辞,我殷紫茹就知道怎么办了。"穆夫人气得浑身在发抖,穆清婉担心地扶住她,她才站稳。 "伯娘,您何必这么说呢,太伤感情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伯娘再能干,也是大伯的妻,也是穆家的儿媳妇,您也不能只想着清瑶妹妹,如果真翻脸,清婉怎么办?清轩又怎么办?"穆清文冷笑着说道。 这正是穆夫人的痛处。 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嫁给穆志尚,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结果了,有了儿女就有了牵挂,她是个做母亲的,手掌手背都是肉,为清瑶筹谋多年,已经冷落了清婉和清轩许多,三个儿女,她个个都有愧,真只顾着清瑶,清婉和清轩会怎么想? 最重要的是,穆志尚是他们的亲爹,总不能让他们父子也跟着翻脸吧。 再说,当年不是志尚,清瑶连出生的机会也没有,这些年,志尚对自己的好,早就浸入她的骨子里去了,年轻时的青春萌动早融化在朝夕相处的,相濡以沫的平淡生活着,他们是夫妻,是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妻啊,莫说孩子们了,就是她,也难以对志尚说出一句狠心的话来。 何况,这么多年,志尚这个做父亲的,待三个孩子更是没得话说, 如若不是为了她和清瑶,志尚又何须在南楚一呆就是十多年。 "伯娘多想想吧,侄儿先安顿好奶奶去,放心,大伯回来,侄儿不会在大伯面前多说什么的,也约束娘子,不让她乱说。"顾清文见穆夫人陷入了沉思,一丝得意在眼底滑过,恭敬地给穆夫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娘,就这样让他得逞了么?"穆清婉忿忿不平道:"我刚才拉着墨玉问了一通,才知道,原来姐姐在京里受了这么多苦,这穆清文不但没帮她,我还怀疑,他肯定落井下石了,这口气,您咽得下,我可咽不下。" "你别胡来。"穆夫人担忧道。 "放心,我又不是姐姐,才不会明刀执仗地跟他翻脸呢,您的玉牌呢?给我。"穆清婉道。 "做什么?"穆夫人警惕道。 "他不是要收购姐姐在东街铺子对面的铺面么?我让他收得到,赔死他。"穆清婉道。 ☆、第六十六章:惩治穆二哥 "婉儿。"穆清婉正伸手要接,玉牌却被穆清瑶抢在手里:"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姐,你太老实了,又是亲戚,会下不得手去,让我来吧。"穆清婉道。 "婉儿,你别插手了,爹要来了,姐姐不想让你伤了与爹的感情,我才是受害者,我怎么做,爹应该都能想得通吧,就算不高兴,那怨气也会小一些。"穆清瑶微垂了头,声音略显沙哑,前世她是孤儿,十岁便双亲全无,这一世,虽然她不是原身,但有爹有娘和妹妹的感觉真的很好。 自己的事已经让娘难做了,就不要再把妹妹也卷进来。 "姐,我不怕,我受不了口气腌臜气,不做点事会睡不着的。"清婉就拉着穆清瑶的衣袖摇,明丽的大眼红红的,带着些许乞求。 "瑶儿,你就让她跟着吧,她在江南也憋坏了,难得来京城一趟,就当带她出去游玩了。"穆夫人道。 穆清瑶怔了怔,这可是要杀人放火的事,娘竟然说当是去游玩? "无事,她也不能只嘴皮子利索,总要做点实事历练历练,这样将来才不会吃亏,你是姐姐,该带着她些。"穆夫人深深地看着穆清瑶道。 "那好吧,婉儿,那你可一切要听我的,不可以乱来。"穆清瑶道。 "行,只要姐姐肯带着婉儿就好。"穆清婉立即兴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样子。 "那好,你们先计划怎么办,现在,婉儿,你老实呆在家里,娘要带姐姐出去一趟。"穆夫人道。 "娘,不带婉儿一起去么?"穆清婉委屈地厥起嘴,滚进穆夫人怀里撒娇。 "不能,姐姐有自己的使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穆夫人正色地说道。 穆清婉眼睛一亮,问道:"使命?娘,你是说,你以后会带姐姐出远门,帮你?" "是的,她是你的长姐,娘的长女,所以,她的担当会不一样,但是清婉,娘希望你要有平常心对待……" "娘放心,清婉知道,该是清婉的,娘不会少清婉一个大子,不过,象清婉这样聪明伶俐又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怕找不到有钱有势有本事的相公么?女儿以后一定会富贵长寿,娘给的这些东西,女儿以后自己可以挣,再不济,有相公养着啊,我怕什么?哈哈哈。"穆清婉不等穆夫人的话说完,爽朗地笑道。 穆夫人欣慰地捧起她的脸,猛亲了一口:"你个没志气的,才多大,就想着嫁人吃相公,也不怕没人养得起你。" "娘不是说,姐有大使命么?没好男人嫁,我还可以靠姐姐,吃姐姐呀,姐,以后你养我可好?"穆清婉眨巴着大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 "我的家婉儿最遭人疼,肯定能嫁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穆清瑶宠溺地看着自家可爱的妹妹,鼻子酸酸的,好妹妹,莫说养你一辈子,就算是养你三辈子,十辈子姐姐也愿意,只要咱们一直有姐妹缘。 "娘,你看姐姐说话就比您中听多了,好啦,我也要去洗洗了,真累啊,坐了一天的马车,娘,你说姐姐小时候说过,能造出不颠的马车来,姐怎么还没造啊。"穆清婉打了个呵欠,一脸困倦地往外走。 出了门,穆清瑶奇怪地问:"娘,为什么不让婉儿来?" "瑶儿,娘有很多事瞒着你,但娘现在还是不能跟你明说,娘有不能说的苦衷,你若怪娘,娘也不怪你,现在,你跟娘去的地方,对你以后很重要,对娘也很重要,这些事,婉儿不能参与,你明白娘的意思吗?"穆夫人郑重地对穆清瑶道。 好吧,早就知道娘有不能言说的苦衷,但是,穆清瑶还是不明白。 "我没有怪过娘,您不说有不说的理由,娘不想婉儿参与,也是想保护她对吧。"穆清瑶道。 "也是不想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人心是最难预测的,当初公孙谨,曾经那般信誓旦旦地向娘许诺,会保护好你,会关心你照顾你,而顾嫣红,更是娘跟前最得力的,她在娘跟前五年,娘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忠心,可后来呢? 人啊,在利益面前,总是难以保持初心,欲望是个难以填平的沟壑,就比如你的二堂哥,当年他生活窘迫,是娘帮他取妻成家,还将他调到京城来,给他铺面让他施展才华,发家致富,到后来呢?不但没有完成娘给他的任务,反而成了白眼狼,所以,娘交待你的事,你不必让婉儿知道,不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你自己,保护你们难得和睦的姐妹亲情。" 穆清瑶若有所思地点头,娘这番话确实掏心掏肺,语重心长,但是,那种为了权钱姐妹反目的事,不都出现在皇室宗亲,豪门大户么?穆家虽然富可敌国,但到底不是清贵之家,姐妹又非兄弟,不能参与家财分配,有什么好反目的呢? 如果真有很重要的利益,只要不是触及自己底线的,她情愿让给清婉。 说话间,马车在郊区一坐诺大的院子外停下,穆清瑶诧异地看着眼前足足占地上千亩的园子,穆家还真是有钱啊。 "跟娘来。"穆夫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木牌,走近园子。 园子外守卫森严,四周都布有护卫,也没知这里有什么,怎么会如此慎重。 守卫向穆夫人行了一礼,向她伸出手:"太太,请出示您的出入牌。"穆夫人将手中的木牌一谅道:"这是大小姐,庆丰祥未来的接班人。" 守卫又向穆清瑶行了一礼。 穆夫人将木牌塞进穆清瑶手里:"这种牌子,只有娘有,其他人的颜色都不一样,现在娘把它传给你,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庆丰祥?自己那家首饰店不就是叫庆丰祥么?这间园子也叫庆丰祥,娘还把这么大一座园子也传给自己,心里顿时感觉沉重了起来: "娘,这里是……" "你跟娘进去就知道了,这里的规模还不是很大,江南还有一座这样的园子,以后也要交到你手上。"穆夫人道。 江南还有,娘这是要把家产全都传给自己的节奏吗? "娘……"就算不给清婉,可还有弟弟清轩啊,娘这样,有没有跟爹商量过? 可穆夫人没有再回答她,率先进了园子,一进园子,穆清瑶就怔住了,这里竟然是一间具有现代规模的生产车间,厂房下面是暗河,湍急的水滚推动机器,水动力代替了人工,带动传动带,推动机器运转,只是,到底没有现代的工业技术和条件,很多设备很粗糙,与现代工厂没法比,但,就这样简陋的规模,放在这个时代,也够惊世骇俗了,怪不得穆家能富可敌国,原来有这样的宝贝存在啊。 可这些,都是谁制造的,娘吗? 莫非,娘也是穿越来的? 想起娘偶尔蹦出来的一两句现代词,穆清瑶的心狂跳起来,猛地转过身:"娘,你是……你也是……来自那个世界?" 穆夫人眼睛一亮,激动无比地按住穆清瑶的双肩:"瑶儿,瑶儿,娘的瑶儿,你终于回来了,娘等你,等了足足有九年啊。" 穆清瑶听得云天雾里,娘这是什么意思?九年? "娘?" 看见穆清瑶一脸的疑惑,穆夫人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将穆清瑶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瑶儿,你看清楚,这些,可都是你曾经画的图纸,都是你教娘制作的啊。" 穆清瑶看得莫明其妙,怎么可能,自己才穿过来多久啊,这些设备,少说也有十几年了,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她啊。 "娘,您是不是糊涂了,女儿怎么可能……"眼睛一亮,莫非被北靖侯府虐死的那个穆清瑶也是穿越来的? 天,好乱,不对,她若是穿越过来的,又怎么会那么笨,由得北靖侯府耍弄,连命都那么轻易就丢了。 "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见穆夫人太过激动,半晌了没有回答她,穆清瑶怕自己的话太过惊人,忙补了一句。 "你懂的,清瑶,你只是记忆还没有恢复,娘跟你说,你是娘的长女,但是,你生下来时,有个和尚来见娘,说你是异世之星,跟娘有两世的母女缘。娘当时还觉得他胡说八道,根本不信,那和尚也不解释,只说,四年之后,他还会再来。 后来,你四岁时,不小心掉进水里,救起来时,都已经落气了,得亏那和尚及时赶到,又让你起死回生,可再活过来的你,却与过去完全不同,象是变了一个人,说话行事根本不是一个四岁孩子该有的风范,娘吓到了,那和尚却说,现在这个你,才是娘真正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异世之星,先前那个,只是寄居在你身体里的孤魂罢了,她原就是个短寿的命,到了四岁上,就殁了。" 穆清瑶眼睛瞪得老大,这也太灵异了吧! 可是,自己的灵魂能穿越千年重生,不就是灵异么? "可娘,那您怎么又说,您等了我九年呢?"这是穆清瑶最难以理解的。 "你十岁时,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娘遍请天下名医,还是没能治好您,就带着你去向和尚求救,和尚说……"穆夫人说到此处,顿了顿,喝了一口侍女端来的茶,又屏退所有的人。 "和尚说什么?"穆清瑶太好奇了,急切地问道。 "你看,这些都是你自四岁起,就教娘制造的东西,而且还不止这些,你教了娘很多有关水利,有关农业,商业上的技巧与知识,给了娘莫大的帮助,但你到底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这样惊世骇俗的行为,有违天道,太过逆天,所以,和尚说,你当有一灾,这场大病,便是上天给你的惩罚,无药可医。"穆夫人似乎想起当年的忧急与悲痛,眼里隐有泪意。 "那我是又死了?"穆清瑶说罢,突然想起梦里的一个又一个片断来,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捧住自己的头。 "瑶儿,瑶儿,你怎么了?"穆夫人担忧地抱住她问。 一个又一个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闪现,零零碎碎,有很多人,很多事,有现在认识的,也在从没见过的,不,不能再想,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炸裂了。 "娘,我头好痛。"穆清瑶滚进穆夫人的怀里,痛苦地用手捶自己的头。 "别想了,别想了,别逼自己。"穆夫人道:"和尚早就说过,你再回来,就会忘了曾经的一切,就象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穆清瑶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放空思想,可是,娘这个信息太过惊人了,容不得她不想啊。 鼻间传来一丝清凉的气味,头痛的感觉终于减轻不少,脑子里那些胡乱拼凑的画面,也终于停止放送。 穆清瑶长吁一口气,抬袖擦着额头的汗。 穆夫人见她平静了,松了一口气,看她擦汗的样子,笑了起来:"还真是连小习惯都是一样的,瑶儿,你能再回来,娘真是太欣慰了。" "娘,你的意思是,从十岁开始,就是另一个灵魂住在我的身体里?"穆清瑶道。 "不错,还是四岁时没了的那个,那孩子……跟娘有半世的母女情份,娘知道对不起她,可那是她的命,她从出世起,就要跟你争,但她太弱了,和尚说,她跟娘的缘份尽了,她的寿数也走完,现在,应该重新投胎了吧……"穆夫人就叹了口气,抹着眼泪道。 对于娘来说,只要住在自己这个身体里的,都是她的女儿吧,那个穆清瑶虽然弱一点,但也是她亲生的,也会叫她娘,她没了,娘同样也会伤心。 "娘,她先来,我就叫她一声姐姐吧,明儿咱们去东街角去祭拜祭拜吧,若没有她守着女儿的身体,也许女儿也难以重生。"穆清瑶拿帕子帮穆夫人试泪,怪不得第一次见穆夫人就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与亲情,原来,她们当真早就是母女,也怪不得,自己才穿越过来,原身的所有感受,心情,痛苦,悲伤全都融在骨子里,让自己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也许,是那位已经投胎的姐姐故意留下一点残存的意识,让自己替她报仇吧。 "瑶儿,娘等了你九你,现在你终于回来,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不让婉儿来,瑶儿啊,这些原本就是你的,娘自然要还给你。"穆夫人道。 穆清瑶听了就站起来,向机器走去,这是一台切割打磨机,虽然不大,但用来制作首饰比起手工来,要快捷精准得多,怪不得李掌柜能那么快就制出自己画的那些钻石首饰来,原本自己还以为是他在洋人那里学来的切割术呢,原来,庆丰祥早就有了这样先进的设备和技术。 "娘,庆丰祥的李掌柜知道这个园子吗?"穆清瑶立即醒悟过来,忙问道。 穆夫人浅浅一笑,摸着她的头道:"娘的瑶儿还是如此聪慧过人,这么快就想到了。" 穆清瑶瞪大眼道:"那娘,庆丰祥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 "娘那么傻么?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对你会有很大的危险的。"穆夫人道。 "那庆丰祥呢?"穆清瑶看了一眼眼前的园子道。 "外人知道的也不多,这里是个秘密所在,穆家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穆夫人道。 "二堂哥应该不知道吧。"穆清瑶问。 "他只知道有这个场所,但以为是娘一手创办的,因为太相信他了,所以,才给了一块出入牌给他,而他的铺子能发展起来,自然也是有了庆丰祥的支持,你当他真是商业奇才么?"穆夫人不屑道。 "所以现在只要断了他的制作工序,他的首饰铺子就难以为继?"穆清瑶道。 "这是自然,他可没有丰厚的制作工匠班子,才三年,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娘还真不知道,他的底气在哪里。"穆夫人道。 穆清瑶突然纵身跃起,手中袖箭一甩,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应声摔落,穆清瑶走过去,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将其拖过来。 "说,你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穆清瑶一踩踩住那人被袖箭刺中的伤口上。 那人痛得一阵抽畜,脑袋一歪。 穆夫人手更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只是一拧,那人的下巴便脱臼了。 "想咬舌自尽,哪有那么便宜。"穆夫人冷冷道。 穆清瑶自袖袋里掏了半点,才找出想要的药米分,洒了一点在那人身上。 那人立即一声惨嚎,一股黑烟自伤口处升起,焦臭难闻。 穆夫人皱了皱眉:"瑶儿,你弄的什么?好难闻。" "烧烤。"穆清瑶斜睨着那人道。 穆夫人皱了皱眉,并没有再问下去,踢了那人一脚道:"我知道你有个快要出阁的女儿,长得还不错。" 穆清瑶立即明白自个娘的意思,"你最好能说实话,否则,本小姐把这种药米分洒在你女儿的脸上,你说,她会不会更好看些呢?" 那人果然大惊,眼里全是惧意,不住地向穆夫人磕头。 "你是肯说实话了?" 那人点头,穆夫人便对着他的下巴踢了一脚。 "是……是二少爷,夫人,属下也是没法子,二少爷控制了属下的家人,属下自个死没关系,但是……" "园子里象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穆夫人淡淡地问,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应该不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三年来,二少爷将园子里大多数管事都换了,可以说,庆丰祥现在听从的是二少爷的命令,而不再是您。"那人又道。 果然如此! "娘,您看人的眼光着实太差了。"穆表瑶忍不住吐槽。 穆夫人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娘当时能相信的人不多,不过,娘也是有私心的,娘……太偏心了,就想着你能早点回来……" 穆清瑶听了难过地别过头去,娘的私心是想自己早点回来,所以对先前那个穆清瑶故意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但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所以,给了她丰厚的嫁妆,还布置了人帮她,就看她自己能不能利用好自己的资源,能不能撑下去。 这种不能两全,又无法两顾的心情很矛盾,也能无耐。 穆清瑶虽然难过,也有理解娘的无奈。 也许,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强者才能生存吧,如果原身能强大些,聪明点,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被虐死了。 "走吧,娘,您想要告诉我的,我都明白了。"穆清瑶拉起穆夫人的手道。 穆夫人怔住:"这里……你就放任不管?" "二哥既然想要,那就让他得了去就是,我还跟婉儿有大事要做呢。"穆清瑶无所谓道。 穆夫人还想说什么,穆清瑶已经将她拉了出来。 "清瑶,你……" 坐在马车上,穆夫人仍然不放心地问。 "娘,女儿自有打算。"穆清瑶也卖起关子来。 回到园子里,穆老太太因白天受了伤,没起来吃晚饭,穆清文倒象没事人一样,见穆夫人母女三人正要开饭,微笑着进来坐下。 穆清瑶一脸平静,从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穆夫人则冷着脸,并不说话。 穆清婉冷笑:"二哥这张脸皮可是堪比城墙啊。要是我,可吃不下这些饭。" 穆清文夹了一只螃蟹在她碗里:"婉儿妹妹,这些年哥哥可没少疼你,来,吃个蟹。" 这话倒是没错,穆家虽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但对穆清婉却都很宠爱,几乎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穆清婉就是个怪胎,一瞪眼道:"对我好有什么用?假心假意的,保不齐就是冲大房的产业来的。" 穆清文听了也不气,吃了一块糖醋排骨道:"二妹妹,食不言,你将来可是要嫁进宫里的人,可不能太没规矩,坏了穆家的名声。" 穆家三母女听得怔住,此话何来? 穆清文却不肯再说话,几口扒完碗里的饭,便起身走了。 "娘,他不会拿女儿的婚姻换好处吧。"穆清婉立刻反应过来道。 "很有可能。"穆清瑶道:"不过不怕,有姐姐呢,放心吧,姐让他赤条条来,赤条条回去,他不是商界精英么?咱们就跟他做笔大生意去。" 晚上,清婉窝在姐姐屋里,正在换衣,清丽的大眼里满是兴奋。 "姐,要不要赶两个大马车去?" 穆清瑶拿手指戳她:"大马车,你怕没人发现你呀。换好了没,走吧。" "没呢,太不合身了,一点也衬不出本小优雅的体态来,姐,你这样的我也要一套,太帅了。"穆清婉一脸嫌弃地说道。 "咱们又不是去参加选美,是做杀人越货的事,你就别讲究了好吗?"穆清瑶无奈道。 "不麻,我就要一件姐这样的。"穆清婉滚进穆清瑶的怀里,拿头拱她的脖子。 "好,我保证帮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好不好,穆二小姐,请问你可以出门了吗?" "走吧。"穆清婉这才罢休。 穆清文想要盘下红丰祥,就得准备不少银两,只是不知道他全用银票,还是现银,十二万两现银可不是小数止,就算是银票,也有不少本票。 深夜,大锦京都的冬夜寒风凛冽,星月无痕,伸手难见五指,这样的午衣,连打更的人都冻得不想动,缩在屋角的一处躲风。 可偏生有不怕冷的,西条胡同街角处,一座普通的三进院子里,此刻早就夜深人静,大多少人都进入了梦乡,守院的护卫三五个人窝在一间屋子里,坐在一起,弄些瓜子花生,烫一壶粮食酒,就着点心喝了起来。 突然,关得紧紧的窗子被风吹开了,寒冷刺骨的风便往屋里灌,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起来去关窗:"这狗日的天气,可真冷啊,也不知穆二少爷有什么宝贝要守,天寒地冻的也不让哥几个去歇息,想想现在老婆和热坑,爷就心里烧得慌。" 其他几个就哈哈大知:"术哥,要不你现在回去瞧瞧吧,保不齐嫂子的热坑头上已经睡了个男人呢。" 那术哥正要发怒,身子突然一软,倒了下去。 其他几个正觉奇怪,刚想站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很快,一个个也跟着倒了下去。 穿外,穆清婉对着姐姐打了个胜利的手式:"姐,搞定。" 穆清瑶与她轻轻一击掌,两人又同时跃上屋顶,象两只小野猫一样在屋顶与大树间窜跃。 穆清文睡得很不安稳,白天时,他得到消息,穆夫人果然带着穆清瑶去了庆丰祥制造园。 他的手下也死了一个,原想着,穆夫人会大发雷霆,反采取手段对付他,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半点动静。 去跟穆家母女一起吃晚膳,也是想打探些消息。 可没想到,穆夫人除了用眼神剜他,连话也没多说一句。 这很不正常! 穆清文知道穆夫人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但是,也许,是伯父要来了吧,伯父对穆夫人有恩,穆夫人与伯父夫妻情深多年,如今又有了清婉和清轩的羁绊,当年呲咤风云的穆夫人,已不复当初的冷血与刚毅,多了一分柔软与温暖,少了一分果绝与狠厉。 可是,还是不能大意,所以,他在庆丰祥里加派了人手,把边别院里的也调去不少,且让院里的护卫连夜巡罗守卫,这可是紧要时期,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 迷迷糊糊似睡未睡间,屋顶好象有响动,他警觉地屏声静气,果然,蟋蟋索索的声音继续传来,下一秒,感觉劲风扑面,他猛地向一侧滚去,堪堪躲过一击,一支银色小箭在黑衣里发出冰冷的寒光。 穆夫人还是沉不住气了! 穆清文鱼跃而起,身子像箭一样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秋水长剑,锋利无利,挥舞间,屋顶横梁被他砍断。 但是,很快,屋顶再无动静,也并没有听见有人逃跑的声音,四周寂静下来,穆清文警惕地立在屋中,全身神经全都调动起来,但良久,再也没听到动静,他便点燃蜡烛,细细察看情况,发现,屋里多了一只死老鼠。 他不由哂然一笑,也太草木皆兵了,都是被穆夫人逼得,神经过渡紧张,害得他把自家的屋梁砍断一根,屋顶也捅破个大洞,寒风嗖嗖,又只着了一件中衣,他不由打了个喷嚏,一转身,惊出一身冷汗来,屋里赫然坐着一个鬼面人,黑衣黑裤,脸上的鬼面在这阴森的黑衣里异常诡异可怕。 "你……你是谁?"穆清文吓得倒退两步,举剑对着对方。 "离笑天。"鬼面人连声音都阴森森的。 "离笑天?"穆清瑶莫明其妙,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印象不深。 "你不必知道本尊是谁,只需记住,本尊是来送你上路的就行。"黑影说着,身形如飓风般闪动,穆清文还没来得急反应,就被他制住。 却说穆家姐妹用药放倒了院里的护卫后,穆清婉便兴致勃勃地找穆清文的住所,穆清瑶一把抓住她,摇头。 "姐,你又心软了,我得给他下点好药,不让他出出丑,这口恶气怎么出得来。"穆清婉挣扎道。 "急什么,我喜欢温水煮青蛙,看着对手慢慢的,一点一点失去最在意东西,一步一步感受失败与失去的痛苦,让他生不如死,这样不是更爽,更痛快么?"穆清瑶道。 "就如同,前姐夫一样?"公孙昊现在的遭遇穆清婉已然从墨玉口中得知,顿时大眼水洗一样明亮。 "好,这个法子我喜欢,今天且先放过他。"穆清婉兴奋地说道:"那姐,下一步,咱们做什么?搬光他的银库去。" "走。"姐妹而人同时脚尖一点,向同一个目的地飞去。 让她们诧异的是,原本该守备森严的银库所在地静悄悄的,一只活动的老鼠都没有,莫说护卫了,穆清文不该如此大意才是啊! "姐,你看,地上有人。"穆清婉率先纵身过去,穆清瑶定睛一看,果然地上模七竖八躺了好几个,都是院里的护卫,看来,有人先她们一步,放倒了银库守卫。 "姐,你请了帮手?"那几个守卫全是一招致命,不过,身上却找不到半点伤口,也没看出有中毒的痕迹,使得莫明其妙的。 穆清瑶怔住,如果是中毒死的,便有可能是夜笑离,可是,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啊。 "我的帮手只有你,走,别管了,是友非敌就行了,搬银子去。"穆清瑶道。 "好。"穆清婉也是个不愿意纠结的人,率先冲向银库,一剑砍断库门锁。 可她刚踏进库门一步,密集的暗箭嗖嗖地扑面而来,身子被人一扯,才及时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暗杀。 "有机关。"穆清婉抹了把汗道。 "别莽撞,穆清文看着斯文老实,其实是几个堂兄里最狡诈阴险的。" "就是谁会在和平年代在自家银库里装机关,又不是国库。"穆清婉忍不住吐槽。 穆清瑶却笑了,很好,如此守备森严,看来,今天必定会有大收获。 将妹妹往身后一拉,手中多出一根细小的铁丝,随手扔进了块石头,果然,里面再一次暴发一阵箭雨,趁着箭停,第二次机关启动的空档,她闪身而入,这点机关对她来说,真是小儿科。回头道:"婉儿,你守在外面。" 穆清婉有点担心,不想让她一个人进去冒险,但又知道自己对机关并不了解,进去了也会添乱,便警惕地守在库房外。 穆清瑶沉着墙壁慢慢向里行进,库房里果然还布得有机关,这个穆清文还真够小心的,哪家私人银库会建如此多的杀人机关?这里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得来,否则,就算被告知机关控制所在,如此密集,也会有不小心触动的时候。 原本避过后,便可以继续前进,想想气不过,身子象灵猫一样潜回,手中的小铁丝灵巧拨动,只要摸得到的开关控制,全被她御了,没有这些安全控制,本姑娘让你自个进来都难以避开。 穆清婉在外面守了小半个时辰,姐姐还没出来,不由着急起来,又不敢轻举妄动,怕给姐姐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婉儿,快过来,帮忙。" 咦,姐姐怎么从那边出来了,穆清婉心中一喜。 "哇,这些全是银子吗?"看着一车车的木箱子,穆清婉的大眼里全是兴奋。 "可不么?这厮还真是个怪胎,竟然囤放这么多现银,也不怕有人给偷了。"穆清婉道。 "就是啊,换成银票放在钱庄里,还可以赚些利钱,这可不象穆清文这个守财奴的做法。"穆清婉道。 "走,不多说了,先把银子运走。" 穆家二少奶奶昨儿个受了惊吓,日上三竿了还躺在床上装病,不肯起来,她是不想去给穆夫人请安,相公昨儿个去了别院,这会子也还没回来。 "少奶奶,该起了,老太太病了。"贴身丫环红莲过来禀道。 二少奶奶一脸的不情不愿,老太太病了不是该儿媳去服侍么?为什么要落到自己这个孙媳妇头上来,自个还不舒服呢。 懒懒的刚起身,殷管事娘子就慌慌张张地进来:"二少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二少奶奶正烦着,抓一把梳子就砸过去:"一大早你作死啊,乱咒什么。" 殷管事哭丧着脸道:"真出事了,二爷他……" "二爷怎么了?"二少奶奶吓得心快蹦出胸膛子了。 殷管事娘子吱唔着不肯说,她快急死了:"你倒是说话呀。" "二少奶奶自个去看吧,在北门城楼呢。"殷管事一脸难以启齿的样子退到一边。 二少奶奶匆匆梳了个简单的发式,拔腿就往外冲。 正好碰到穆清瑶和穆清婉。 "二嫂嫂这是赶着去投胎么?跑这么急。"穆清婉笑道。 "你……"二少奶奶这会子没心情跟她绊嘴,提起裙跑得飞快。 穆家两姐面对视一眼:"莫非事发了?" "可是不象啊,若是发现银子没了,该着急的是穆清文,她这个样子象是死了男人一样。"穆清婉道。 "走,一起看热闹去。"拉起姐姐的手就往外去。 京城北门城楼下,往日赶集也没有这么热闹。人山人海的全挤在楼下,对着楼牌处指指点点。 穆家二少奶奶站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见楼牌上吊着白条条的一个人,一丝不挂的,那人垂着头,也不知是死是活,更看不出面容。 她心底一慌,立即抓紧了殷管事娘子的手:"不是……不是,你肯定看错了。" 殷管事忍着被她的指甲掐得生痛,指指那人身上挂着的横幅。 只见横幅上写着:我是白眼狼,仔细一看,边上竟然还有落款,正是她家丈夫的名字,右下角处还盖着红章,正是她家相公常用的…… 二少奶奶一口血气就翻涌至喉咙处,她使劲憋住,膛目欲裂地看着自己的相公,好半晌,才把那口血气压下去,回手给了殷管事娘子一耳光: "你有那功夫叫我,不知道带人来把爷救下么?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现眼,你是想害死他吗?" 殷管事娘子委屈地指指楼下,二少奶奶抬眸看去,只见楼牌下早就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穆家护卫。 愕然道:"怎么回事?" "有人守着,说是二爷忘恩负义,残害亲人,不吊上整整十个时辰,不许放下来。"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不去报官?"二少奶奶快要被气死,堂堂大锦京都,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 "报了,官兵都不敢来。"殷管事娘子回道。 穆二少奶奶刚压下去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箭一样喷了出来,帘子一掀就往马车下面冲,殷管事一把将她拖住: "去不得啊,去不得。" "为什么?"二少奶奶胸前一片殷红,唇角也带着血,看着甚是瘆人。 "一是您根本就挤不过去,人山人海的,二是……您去了,还有脸回么?" 二少奶奶顿时委顿在马车上,是啊,只要她肯去救人,先不说能不能救,所有人都会看向她,连着她也一起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现在不现身,还可以当蜗牛,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人家不知道,那是她的丈夫…… "咦,这不是二嫂嫂么?你也来看热闹啦?"穆清婉一手拿着点心,正倚着马车吃得香。 二少奶奶眼睛一红,拉住她的手就哭:"婉儿,婉儿,快救救你二哥哥,他素日没少疼你。" "咦,那是我二哥哥么?我可不敢仔细瞧。"穆清婉一脸诧异道。 "正是,正是,你看啊,有横幅呢。"二少奶奶知道穆家这位二小姐武功高,又鬼灵精怪,肯定有法子救人。 "呀,二嫂,你怎么这样呢,那个人可是一丝不挂的呢,人家还未出嫁呢,哪能乱看,羞死人了。"穆清婉一脸嗔怪地说道。 二少奶奶差点又一口血喷出,你丫若是守礼害羞,还巴巴地赶来看热闹?瞧瞧这楼下人山人海的,可有小姑娘小媳妇,全是男人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二哥就这么吊着吧,他又是个心气高的,出了这么大的丑,以后还……"二少奶奶哭着央求。 "白眼狼啊,二嫂,你说二哥真是白眼狼么?若真忘恩负义了,也不算冤枉。"穆家小妹抓起一旁递过的点心,又吃了一口,穆二少奶奶这才发现,给她递点心的,正是穆清瑶。 她眼睛一亮,白眼狼,忘恩负义,除了穆夫人,还有谁会这么说穆清文? 而受害的,正是穆清瑶。 "大妹,大妹,嫂嫂求求你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放过你二哥吧。"二少奶奶灵活地跳下马车,一把揪住穆清瑶的衣袖哭道。 "你胡说些什么呢?姐姐也是未出嫁的女儿家,就算对二哥有气,想报复宁愿挖了二哥的心肝,也不会用这么羞人的法子啊,那可是脱光一个男人的衣服呢,当二哥那身子是金子做的,人人都想看啊。"穆清婉扯开姐姐的衣袖道。 "清瑶,清瑶,我们知错了,就算不是你,那人也是为了你出气……" 二少奶奶还在央求着,穆清瑶却一脸迷茫,这种事,好象只有言若鸿那厮才做得出来啊。 正好有人上去想救人,果然就看见红色妖娆的身影慢悠悠地晃出来,虽然,已经换了一张脸,但那双妖艳的桃花眼,怎么化也还是那么水光潋滟,风情万种。 果然是他啊! 穆清瑶的心不由暖暖的,一定是他和夜笑离的杰作。 "救救你二哥吧,求求你了。"二少奶奶还在求她。 "也行,瞧着也象是有人在替我出气呢。"穆清瑶道。 二少奶奶眼睛一亮。 "不过,你得当众向我认错,承认你们吞了我娘的铺子,还忘恩负义,想要吞并我的嫁妆。"穆清瑶道。 二少奶奶听傻了,吞了穆夫人的铺子是没错,想吞她的嫁妆也是没错,可那不是还没有实施么?而且,那不都是同行之间的竞争么?怎么能为还没有发生的事道歉呢? "你不肯那就算了哦,婉儿,可还饿,姐姐带你去吃烤鸡。"穆清瑶宠溺地拉起妹妹的手道。 "好啊。难看死了,真是丢尽了穆家人的脸,一会子我得回去告诉奶奶,让族长把二哥的名字从族谱上除了才好,不然,爹回京,还有脸见京里的同僚么?"穆清婉边说边拍手就走。 "不要走,不要,我认错就是,认错就是。"反正周围也吵得很,百姓们都盯着楼上看呢,没有注意到自己。 二少奶奶想得正美,突然,穆清婉一声冷啸,大声道:"大家伙儿看过来,这城门楼上挂着的,正是我穆家的二少爷,穆清文。" 她的声音清清亮亮的,也不算很大,却奇怪的盖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加之她说楼上挂着的是她家的人,看客们便更来了兴致,全都八卦地看过来。 穆清瑶将清婉往自己身后一扯,这丫头还真是不怕事,还没出嫁呢,让这么多人盯着,以后还怎么找婆家,何况是这种场合,肯定会遭来诽议。 "大家看清楚了,这位是城门楼上那位的娘子,也就是我的二嫂,听她怎么说。" 看客们有的认出穆清瑶正是晋王府选妃胜出的那位,不由惊道:"咦,不是说,她在京城无依无靠么?怎么又出了个二哥?" "可不是吗?当初她被赶出侯府时,可是流落街头,任人欺凌也无人问津的。" "她这二哥在京城可有不少铺面,都是开首饰的,那时候肯定在京里的,又有钱,自家妹妹出了那样大的事,竟然不管不问,也确实做过了些。" "罪名是白眼狼,莫非这位穆少爷的家财其实是穆姑娘的?他得了穆姑娘的钱,却落井下石,巴不得穆姑娘早死,他好得更多?"有人开始补脑。 "二妹,是二哥和二嫂的错,伯娘给了我们铺子让我们在京城照看你,结果,我们只顾着赚钱,没管你的死活,求求你了,放过你二哥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见这么多人看过来,二少奶奶哭得伤心伤意,可怜巴巴地跪在穆清瑶面前。 她原就长得柔柔弱弱的,又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引来不少男人的侧隐之心,到底是一家子,虽然做哥哥的有错,也不该用这种法子惩罚,太过了,太伤风败俗了。 "你说什么?我是来救哥哥的,你和哥哥虽然对不住我,辜负我娘,又还吞并我的嫁妆,可我没有计较你们,就算要计较,我宁愿把你们赶回江南去,收回铺子啊,那样才得了实在,哪能用这么羞人的法子。"穆清瑶立即看出二少奶奶阴险的用心,一边作势扶她,一边也跟着哭道。 "可不是么?二嫂,我们姐妹不顾女儿家的脸面特地赶来救二哥哥,你怎么能冤枉我姐姐呢?太过分了。我们可都是柔柔弱弱的女儿家,二哥一身武功,我们有那个本事把他吊到城门楼上去么?"穆清婉也道。 看客们立即明白,原来这位二嫂好阴险啊,自家做错了事,让人报复了,却把屎盆子扣到两个娇弱的小妹身上,真是好黑的良心。 "明明就是你们做的啊,你二哥素来行事小心,从未得罪过人,你们还知道你们是未出嫁的啊,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哥都吊了几个时辰了,不羞死也冻死啊,求求你们了,放过他吧。"二少奶奶一见大家眼神不对,继续演戏。 穆清婉气得差点一脚踹死她,穆清瑶冷笑,对着楼上喊道:"楼上那位义士,你可愿意放我二哥下来,我愿意出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救她二哥,这姑娘可也算心诚了,如果真是她作下的,又怎么舍得出这么多钱? 而且,楼上那位锦衣华服的,一看就是个比她还要有钱的人,肯定不是她出钱能请得动的打手之类。 言若鸿骚包地摇着扇子,怪声怪调道:"一万两啊,不要,爷有的是钱,爷就爱打抱不平,不算见义勇为,就爱拾金不昧……" 你丫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什么叫拾金不昧,是不为利所动好不好。 穆清瑶心中腹诽,暗骂他骚包啰索。 "这位义士,你的好意我领了,虽然我二哥确实对不住我,但也还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求求你高抬贵后,你若觉得一万两太少,就两万两吧,我们姐妹愿意出钱救二哥。" 穆清瑶情真意切地说道。 言若鸿看她的样子不象在作戏,这丫头还暗暗对他挤眉弄眼,肯定又有算计,便装作思考的样子。 "喂,楼上的,有钱你不赚,你是傻子啊,就算你家有钱,这银子多了又不咬手,你要嫌钱多,可以去城北开粥铺去,救济穷人啊。"穆清婉最是看不惯男生女相,妖里妖气的男人,也不知姐姐在哪找了这么个人来,不对,不是姐姐找来的,他是自动冒出来帮忙的,就算如此,也很讨厌。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葱,爷为什么要听你的?"言若鸿早听说穆家小妹来了,这还是头回见,没想到,是这么个长相可爱,性子却火辣的小姑娘。 "大哥,请高抬贵手,两万两你嫌少,我再加一万两好不好,求你放过我哥。"穆清瑶又道。 "那爷要现银,你拿得出来么?银子来爷就放人。"言若鸿也一本正经道。 楼下的看客们顿时呲他:"还不是为了钱……" 言若鸿道:"爷明儿就开粥铺去,喂,穆家小姑娘,明天你帮爷看粥棚,要不然,爷就把你这二哥吊在楼上冻死。" 他总算松口了,穆清婉也懒得跟他计较,推穆清瑶:"姐,你真要拿这么多钱救二哥啊。" 穆清瑶一脸为难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钱都被婆婆搜刮干净了,这些年嫁妆里的收银,我一两也没落着,要不然,也不至于当初流落街头了。" "那怎么办?"穆清婉一副心急火急的样子。 "这样吧,二嫂,你先去库房取三万两银子来,救人要紧,这银子算我的,将来我赚了银子,分期还给你。"穆清瑶也急切地说道。 二少奶奶怔住,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穆清瑶确实没钱,可你没钱,你充什么大方啊,还答应那个妖人三万两…… 一想起要白白拿出三万两,顿时心肝肉疼。 "二嫂,你家在京城开了三年铺子,救的又是你相公,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银子比二哥的命还重要么?"穆清瑶沉下脸道。 一旁的看客们听得真切,也道:"可不是么?你这两个妹妹不顾闺名过来救人,你只是拿出点银子来又有什么要紧,看你刚才哭得好生可怜,原来是假模假式,哭给咱们看的么?一但说到正板上,就不肯拿出实际行动了?" 二少奶奶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一旁的殷管事娘子也扯她衣袖,让她看楼上的穆清文,大冬天的,一丝不挂的吊在城门楼上冻了好几个时辰,身子都冻乌紫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二少奶奶心一横,三万两就三万两,先救了人再说,有太子殿下做后盾,将来这个仇总要报复回来的。 又央求穆清瑶:"好,我这就回去弄银子,你且求求那人,先将你二哥放下来。" 穆清瑶点头道:"快去吧,记得拿现银,那人说了,不要银票。" 二少奶奶驾着马车往回赶,果然正是别院的方向。 穆清瑶唇边就勾起一抹残戾的笑。 库房的机关安全控制全被她给毁了,二少奶奶这会子回去,很快就会尝到自家老公机关的利害。 她幽幽地仰头看天,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她都想与人为善,可是有些人,却总拿着她的善意来欺她,骗她,再忍让下去,会让二哥一家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庆丰祥既然是自己一手亲自创制的,那就得全部收回来,岂能让穆清文这只白眼狼窃了去? ☆、第六十七章:穆二哥的悲惨才开始 二少奶奶回去取银果然许久也没回来,看热闹的路人开始纷纷议论:"不会是舍不得银子,故意不来,让自家相公活活冻死吧。" "或许也没有那么多现银,谁家没事在家里放几万两现银啊,也不怕遭贼偷。" 穆清文昨夜午时,被鬼面人突然袭击,暴打一顿后,脱得赤白条条,吊上这城门楼足有三个时辰了,已经冻晕过三回,夜深没人时还好,只是又痛又冷,可天一花白,渐渐就有了过往的人,没一个见了不惊叫的,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是尸体,被人杀了暴尸城门,有好心的找人想放他下来。 但是,刚一接近,便被不知何处来的臭气给熏走了。 好心人便以为他尸臭,偏他那时正好醒来,忍不住痛呼两声,好心人吓得以为炸尸,抱头就跑。 于是,直到大天光光,也没有人来救他。 天越亮,来往的人就越多,越喧闹,他就是想晕,也难晕过去,最难受的,不是受冻,受痛,而是这千夫所指的羞辱。 穆清文这一辈子,不说顺风顺水,也是自洁自傲,自恃甚高的一个人,虽是商家出身,但自从进了京城后,更与豪门贵族有了交集,地位不断上升,让他越发意气风发,正在往上走的人生,有了这次事故,便会象一根攀着大树上升的藤,突然被人拦腰斩断。 羞耻,怨怒充斥着他的胸膛,此刻若有把刀,他情愿剥腹自杀,也不愿当成全京城人观赏谈论的笑柄。 后来,有人报了官,官兵也觉得这样太过伤风化,便上城门楼来救他,可是,不知何处冒出一个二楞子来,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谁,敢接近自己,便被他打将下去,官兵先前还敢跟他过几招,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刚一交手,就被他扔下楼去。 自己又不是哪位贵人的亲眷,官兵原就是做做样子,哪敢当真为了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拼命。 于是,后来的几个时辰,他便被一直这么吊着,一直受千人所指,万人耻笑,所有人唾骂。 好不容易等到顾氏来了,那女人去搬银子,竟然搬到现在还没来。 看客们的议论不时地传入他的耳朵,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又冷又饿又羞耻,听了这些话,更是气得肺都要炸。 当一个人处于极度困顿之时,最亲的人但凡有半点做得不到位,都会引起他的猜忌。 平素再相信顾氏,那点子信任在这个当口也变得一钱不值,如果说穆清文现在最恨的是谁? 那就是顾氏! 顾氏哪怕多努力一分,他也能少受一分的罪,可偏偏,她一去不复返,让他久等成恨。 "好生没趣啊,姐,咱们回去吧。"穆清婉打了个呵欠,一大早就来了,没想到,一呆就是几个时辰,都到午进了,看热闹的人,去了一拨又来了拨,倒还是人山人海,乐此不疲,可她饿了啊。 "二哥还没救下来呢,怎么能回去?"顾氏两个时辰都没回来,自然已经出事,只是这会子她也不好去别院看顾氏的热闹。 城门楼上的穆清文终于知道,顾氏做不得指望,穆清瑶这句话便如仙乐一般传入他的耳朵,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妹……大妹……" 虚弱的声音自城门楼传来,尽管很轻,很弱,但却让看客们越发刺激,惊奇。 "哎,听见没?还是活的,说话了。" "不可能,就算没死,也没脸说话吧。" "真的,真的说话了,你们听?" 穆清文也顾不得脸面了,这个时候,能留下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妹,哥哥求你了。" "哎,真的说话了呢,是叫穆姑娘么?" "别吵,别吵,听他说什么。" 好奇和八卦永远都有神奇的力量,方才还闹哄哄的城门楼下,很快安静多了。 "二哥,你很难受么?"穆清瑶自然也听见了。 "求你,救救我。" "不是正在想法子么?你看,二嫂回去都这么久了,还没拿银子来,二哥,是不是你家银子藏得太好了,二嫂找不着啊。"穆清瑶一脸忧急地问。 穆清文气急,这三年他在京城赚的钱,哪一分那个婆娘不晓得? 怕是真想等自己死了,她好拿了钱再嫁个年轻英俊的去。 "二妹,只要你肯救我,红丰祥盘下来,我给你。"穆清文道。 二十万两银子盘下的铺面,轻易的就给了别人,穆清文好大的气魄。 穆清瑶听着就想笑,一脸受伤道:"二哥说什么呢?你我兄妹,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多伤感情啊,虽然,你确实忘恩负义,拿了我娘的钱,却不替我娘办事,任我这个妹妹被夫家欺凌,任我被人虐打,但你是你,不能因为你无情无义,我也跟你一样啊,那岂不让人以为,我穆家人都是你这样的白眼狼么?" 一席话让所有人唏虚不已,这穆姑娘还真是个纯善宽仁的好姑娘,原来他哥哥这般对她,她还以德报怨啊。 穆清婉在一旁听着差点笑死,姐姐还真是与以前不同了,不但身手了得,连性子也变得腹黑了。 好,对待象穆清文这样的伪君子,白眼狼,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也让他尝尝被亲人惩治,还有口难言的苦处。 "大妹,哥哥错了,哥哥不是人,求求你了……"穆清文没力气了,声音越来越虚弱,幸亏有武功底子,不然,吊这么久,一般人早死了。 估计这会子二少奶奶也不会来了,就算她没有被机关刺伤,库里也没有一两银子可拿来。 时候也差不多了,穆清瑶就打算离开:"二哥,也不知嫂嫂是怎么回来,我和三妹回去帮你瞧瞧,你放心,就算嫂子不肯拿银子救你,我和娘也会凑些银子来的。" 说着,她向穆清婉使了个眼色。 穆清婉也跟着道:"是啊,二哥,咱们去变卖首饰去,你等着啊,我们就来救你,一定要等着。" 说着,跳上马车,姐妹二人扬长而去。 马车刚行到街对面,便看到一队侍卫冲了过来,开始驱散人群。 穆清婉掀开车帘子问:"姐,谁这么牛啊,派禁军来了。" 还能有谁?那日在街角看穆清瑶正拜见太子。 这只白眼狼之所以一点也不惧娘亲,肯定就是攀上了太子这根高枝。 只是穆清瑶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与这位大锦国储君殿下实在没有交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他一直要针对自己呢? 他已经不止一次对付自己了,在东条街角一次,后来宫里,淑妃娘娘的无端发难,肯定也是受他指使,而后来,他竟然强押自己去北靖侯府,任公孙昊凌辱。 这一次,又是他想来救穆清文么? 看热闹的人一冲而散,禁军很快包围了城门楼,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率队冲上城楼。 言若鸿那厮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面对禁军他会如何? 会打起来吗? 穆清瑶好生兴奋,大眼亮晶晶的,满是看好戏的热切。 "姐,你脸上写满了八封,莫非,那个守在城楼的,不男不女的人,真的很有本事?他敢对禁军动手?"穆清婉黑亮的大眼闪烁着同样的兴奋。 "难说,那厮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穆清瑶含笑道。 "真的么?那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脱身。" 姐妹两正满怀期待,谁知当禁军将领冲上城门楼时,言若鸿像看见老朋友一样,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禁军将领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友好,看他一身华服,穿戴举止都不俗,料想该是京里哪位贵人家的公子哥,好玩才闹了这么一出。 便也笑着点头。 言若鸿道:"你们是来救人的么?" "自然是,请问阁下是……" "爷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们要救人,可经过太子殿下同意?没有殿下的手谕,爷决不放人。"言若鸿一本正经地说道。 禁军将领怔住:"本将军就是太子殿下派来的,莫非阁下是殿下请来的?" 言若鸿看了看四周,故意神神秘秘地凑近那将领:"殿下说,要拿捏好手下人,就该先给他苦头,再给点甜头,当一个人限入绝境时,那个救他的,就是他最大的恩人,从此会感恩戴德,会忠心不二。" 禁军将领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位,不是有个罪名是白眼狼么?只怕将来未必对殿下会忠心不二。" 言若鸿道:"这倒也是,不过,殿下的心思,又岂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猜得透的,这样吧,做戏做全套,你我耍两下,做做样子,让那小子瞧瞧,可别让他看出来,咱们两个都是殿下的人啊。" 言若鸿说着,便是一剑向将领刺去。 那将领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忙闪开。 其实,言若鸿的声音似乎很小,却正好句句让穆清文听到。 原本正欣喜若狂的他,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活过来的心顿时又被冰冻。 原来,这一切,全是太子控制属下的手段么? 还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殿下不满意了? 正糊思乱想间,就见言若鸿的身子凌空飘起,手执长剑向他刺来。 而那将军似乎想救他,举剑阻拦。 可不知为何,那剑头突然转了方向,直直地向自己刺来。 穆清文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眼见着那锋利的剑尖就要刺入自己的胸口,千钧一发的当口,言若鸿扔来一个暗器,打偏了将军的剑头,剑尖只划破了他的皮肤,并没有大伤。 原本就虚弱至极的穆清文哪里还受得住这样一吓,眼一翻,再一次晕死过去。 "这位爷,你使诈。"将领也吓出一身冷汗,太子让他来救人,如果这个人死在自己的剑下,该如何向殿下交待? "诈你又如何?去告诉你主子,别若离笑离罩着的人,否则,终有一天,他也会象穆清文一样,输得精光。" 红影闪动,言若鸿的话音未落,人却早已飘走。 穆家,穆清瑶和穆清婉才下巴车,就见殷管事娘子哭着奔出来,穆清婉将她拦住:"做什么?你不是跟着二嫂去取银子么?银子呢?二哥还吊在城门楼上呢。" "还说什么银子啊,二少奶奶受伤了,一身都插满了箭啊。"殷管事娘子哭道。 果然是中了自家的机关暗器。 穆清婉不明就里,穆清瑶心中却大叫爽快,活该! "那快去请大夫吧,可别耽搁了。"穆清婉一派担忧地说道。 殷管事娘子急急地走了。 穆清婉便想溜去饭厅用午膳。 "小妹,饭一会儿再来吃,我要去找奶奶筹钱。"穆清瑶道。 "筹钱?"穆清婉大眼眨了眨,点头:"对哦,是该去,二哥还被吊着呢。我这个做妹妹的也真是,竟然还想着吃饭,太不懂事了。" 姐妹两说着就往穆老太太住着的寿和院去。 赵妈妈不拦住,一脸急切:"老太太早上就有点不爽利,现在还躺着没起呢,二爷和二少奶奶的事,可千万不能告诉老人家,不然……" "是哦,真不能告诉奶奶,不然,她老人家一急,中风了怎么办?"穆清瑶恍然道。 "三妹,那咱们快走吧,别吵着了奶奶?"说着便去拉穆清婉。 "可是,二哥从昨儿夜里起,就被人吊在城门楼上,这会子怕有五六个时辰了吧,不被吊死,也会冻死啊,姐,咱们筹了一上午的银子,还差一万八千两呢,怎么办?娘这会子也不知去哪里啊。"穆清婉声音清脆悦耳,这会子又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声音就有点控制不住。 赵妈妈差点急死,这个小祖宗哟,就不能声音小点么? 好在屋里并没有动静,估计老太太睡着了。 "那也没法子啊,现在二嫂又被家里的暗器刺伤了,流血不止,咱们就先去找大夫吧,先救二嫂要紧。"穆清瑶急切地嚷道。 "不许去。"门口传来一声吼,穆老太太只着了中衣,颤巍巍地扶在门边,一脸怒容:"先救你二哥要紧,清婉,你跟奶奶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哎哟,我的奶奶,您好歹也穿件衣服啊,外头凉着呢,那两个已经要死不活了,您若是再受了伤风,中疯,偏瘫,脑溢血什么的,啊呀呀,要我们这些小辈怎么活啊。"穆清婉伤天伤地的哭喊起来。 穆老太太原还不晓得事太有这么严重,被她这一哭,还真眼前一阵发黑,赵妈妈忙上前去扶住,真这知这两个小祖宗是想救人,还是来添乱的,老太太年岁大了,又身子不爽利,能受得了这样大的刺激么? "奶奶,奶奶,您别吓婉儿啊,这当口,你可要出来主事,二哥怕是不行了,二嫂好象……也人事不醒,不知能救活不,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啊。"穆清婉忙上前扶住穆老太太道。 穆老太太越听越惊吓,感觉气血上涌,直冲头顶,身子一歪,便软躺在赵妈妈怀里。 "哎,真中风了呢。"穆清婉吓得一松手,差点连穆老太太一起推到。 穆清瑶看着好笑,穆老太太还是很疼清婉的,只是有些事情,做得太过了,妹妹也想惩罚惩罚这个偏心不厚道的老太太吧。 "清瑶,扶奶奶进去,别又受了风寒。"不是她心软,是怕事后有人会怨怪清婉,说她不懂事,害得老太太中了风。 "哦,好的,姐,咱们一起扶吧。"穆清婉拉过姐姐,姐姐的顾虑她当然也知道,姐姐担心她会遭家人怨怪,她又何尝不担心姐姐呢? 姐妹二人一同扶了老太太进了屋。 老太太并不是真的中了疯,只是那一头晕眼黑,过了一阵就好多了,挣扎着爬起,"好端端的,你二哥怎么会……怎么会被人吊到城门楼上去?" "不知道,您是没看见,他身上还披着忘恩负义,白眼狼几个字呢,估计是有人看穿二哥的品质,故意耍他呢。"穆清婉道。 老太太刚喝进口的茶便猛喷了出来,眼神如利箭一样射向穆清瑶:"你娘呢?叫她过来,肯定是她,也只有她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老太太还真是混帐,凭什么就怪到娘身上去? "奶奶,这就是您不对了,好端端的,怎么怪娘啊。"清婉首先不干了。 "不是她还有谁?清文不就是拿了她一点本钱么?让他看着你这个不中用的姐姐,他也看护了,可你姐自个不自重,杀人越货不要脸的事样样都干,怪得了他么?"穆老太太的嘴皮子吧答吧答,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割人。 穆清瑶冷笑,原想着,她到底是爹的亲娘,只是来吓吓她,并不想对她怎么样的,没想到,这位亲奶奶竟然如此恶毒混帐,那还顾忌什么? "奶奶,要说起忘恩负义白眼狼,穆家人还真是有根底的,您就是最典型的一个。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穆家不过是江南乡下的一个农庄里的农户,虽然不是奴籍,但也比奴才只高那么一丁点儿,若不是爹遇到了我娘,你们现在还在乡下守着几亩薄田刨食吧,我娘才是穆家的大恩人,大福星,是她让穆家壮大,富贵起来,可你们呢,吃她的穿她的,拿她的,还要害她怨她,奶奶您就不懂得羞耻二字怎么写么?" 这话真戳中了穆老太太的旧伤,一拍桌子吼道:"放肆,真是没教养。" "再没教养也是你教出来的,我真不明白,明明奶奶您在清瑶出嫁前是那么的和和蔼可亲,怎么等我一嫁之后,就变了一副嘴脸,好歹我也是你的孙女吧,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你就算不心疼我,也看在我也算是穆家人的份上,不要太刻薄寡恩吧。"穆清瑶真是彻底对穆老太太死心了。 虽然不明穆老太太前恭后倨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但从娘早上告诉自己的事情可以猜想,老太太不愿意自己掌握庆丰祥。 老太太是重男轻女的,而且,从小她就知道,老太太更偏心二房,而二房的几个孩子里,她最在意的是二堂哥穆清文。 而穆清文这几年在京城经营得还不错,也渐渐将庆丰祥掌在手中了,所以,老太太一看见自己这个本该早死的人又回来,当然不喜欢,当然巴不得自己再死一回。 "你……你太放肆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来人啊,请家法,我非得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不可。"老太太气急,拍着桌子喊道。 外头粗使婆子真的送了家法过来,穆清婉就斜了眼睨着那婆子。 穆清瑶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冷笑道: "奶奶不是说,嫁出的女儿沷出去的水么?你好象不能再责罚我这个出嫁之女了。还是奶奶以为,晋王府的人也是泥捏的。" 穆老太太顿时脸色一白,仗着她年纪大,辈分高,冷笑道:"你道晋王府的人也如你这般没教养么?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你还没嫁进晋王府呢,就拿晋王府来作脸撑门面,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奶奶,您太过份了。"穆清婉早就气得米分脸泛红,大眼水盈盈地满是伤心,一个是疼爱她的奶奶,另一个是她最爱的姐姐,如果不是亲人,她真的想上前去撕了穆老太太的嘴。 "为老不尊!"穆清瑶对穆清婉摇摇头,指尖一弹,一线药米分悄无声息地射入老太太的茶杯里,老太太有消渴症,少不得茶,这杯加了料的,肯定能让她好过许多。 两个粗使婆子拿着家法发愣,不知该不该上前押住穆清瑶。 穆清婉正有气没出泄,上前就是几个巴掌:"没眼力介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以为是在江南么?告诉你们,这是我姐的产业,你们吃的住的喝的,全是我姐的,姐姐随便一句话,就能卖你们进苦窑去。" 两个婆子挨了打,半声都不敢吭,吓得跪在地上。 穆清瑶回头扔了一句:"原本还打算把我的铺子里周转的银子拿去救二哥的,算了,怕是拿了银子也是喂了狼。" 老太太脸色一白,光顾着生气,把救清文的事放一边了,鞋都没趿好,光着一只脚就追出来:"瑶儿,瑶儿,你别跟奶奶计较,先救你二哥要紧啊。" 穆清瑶才懒得理她,扬长而去。 穆清婉就叹了口气,替穆老太太拿来另外一只鞋:"奶奶,不是婉儿说您,您已经一把年纪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些个做什么?该谁谁得,您操那些闲心做什么?没得自讨苦吃,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个姐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了,您要是再这么作下去,终有一天,您也会被吊到那城门楼上去的。" 穆老太太该听的话没听进去,倒是听出弦外之音来,一把揪住穆清婉:"婉儿,你是说,你二哥是你姐害的?" 穆清婉仰脸看天,这个老太太看来是没救了。 "好,等你爹回来,我一定要让她们娘两好看。"穆老太太道。 "奶奶,您这是什么话,什么她们娘两,难道我不是我娘生的?您真要对付我娘和我姐,可就别怪清婉也不认您。"说着,一把拂开老太太的手,气冲冲往外走。 老太太喊道:"婉儿,你怎么那么傻啊,奶奶也是为了你好啊。" 可穆清婉哪里听得进去。 穆清瑶刚出寿安院不久,就听说穆清文回来了,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倒是命大,竟然还没被冻死。 正要去瞧瞧,身后穆清婉气呼呼的来了,穆清瑶回头拉起妹妹的手:"又怎么了?" 穆清婉对着路边的小石子踢了一脚:"还不是奶奶,我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咱们两个是亲姐妹,为什么她要这样对你。" 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又或者,自己嫁的不是北靖侯府这样的渣人家,对娘家有帮助,老太太又怎么会这样待一个已然出嫁的孙女儿。 可有些事,娘说不能告诉妹妹。 "小婉,奶奶有奶奶的考量,我并非原谅她,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维护的,更为关心的人,而我,正好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其实她待你还是不错的,你大可不必为了姐姐,得罪了她,毕竟就算你以后嫁了,也还是要回娘家的,娘家就是你的庇护。"穆清瑶轻轻摸着妹妹的手道。 "姐,可是我心疼你啊,在北靖侯府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不心疼你就算了,还这么对你。"穆清婉眼睛微湿道。 "受苦对我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你看,我不是就象变了一个人么?现在的我,不再软弱可欺,变得坚强了,自信了,不是更好么?可见,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坏的一面,就会有好的一面。" "那姐姐,你说,这次穆清文受了这么大的罪,他会不会也有另外的收获?"穆清婉问道。 "不知道,也许有吧,你没见着是禁军救的他么?一般人可没这么大的面子。"穆清瑶好笑道。 "是啊,竟然劳动禁军,也不知哪位贵人看上他这只白眼狼了。"穆清婉道。 两人正说话间,肩膀被人突然一拍,穆清瑶皱眉,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 "小寡妇,快谢我。"言若鸿已经换了回了真容,笑嘻嘻地蹦到穆清瑶面前。 话间刚落,穆清婉就是一个手刀劈来,言若鸿身子一飘,象片叶子一样移开,大嚷:"喂,哪来的小辣椒,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人。" "打的就是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小寡妇,再敢这么叫我姐,本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穆清婉一击不中,再次攻上。 她身手轻巧伶俐,招式也巧妙怪异,言若鸿又不想与她真打,腾挪间,竟被逼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喂,别再打啊,再打爷生气了。"言若鸿俊眉微皱,这厮原就是最不耐烦的,也就在穆清瑶跟前脾气好点。 穆清瑶一见他真要发火,忙道:"小婉,他就是在城楼上的那个人。" 穆清婉果然停手,怔怔地盯着言若鸿看。 言若鸿一挺胸,手中折扇一甩,作出一副翩翩玉公子模样来:"怎么样?没见过爷这样潇洒英俊的公子吧?可不要爱上爷哦,爷对没断奶的小姑娘没兴趣。" 穆清婉原是诧异他怎么变了副模样,所以双目放光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厮这般自恋。 "啊呸,还英俊潇洒呢,在姐的眼里,就是个男生女相的人妖怪物。" 言若鸿最讨厌人家说他男生女相,桃花眼一眯,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穆清瑶立即将自家小妹揽在怀里,瞪着言若鸿:"我告诉你,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姐跟你没完。" 言若鸿立即垮下脸来,委屈地瞪她:"不带这样的,人家昨儿大晚上在城门楼冻了半宿,今儿又守了大半日,你没句感谢的话也就算了,至少有句暖心的吧,太委屈了。"说着,他还背过身去,肩头一抽一抽的。 穆清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他:"姐,他不会真哭了吧。" "哭毛,脸皮堪比城墙的人,是随便就哭得出来的么?"穆清瑶没好气道,又觉得心中却实过意不去,上前扯扯言若鸿的衣袖:"你还没用午膳吧,一起吃啊。" 言若鸿果然转过身,笑得一脸春光灿烂:"好啊好啊,要是你亲自动手做的我才吃。" "切,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姐才不会为你做饭呢。"穆清婉一脸不屑道。 "虽然我没请他,但他到底还是真心关心我的,亲手做就亲手做。"穆清瑶抚了抚妹妹的额发:"小婉也很多年没有吃过姐姐做的饭吧。" "是啊是啊,我记得姐姐你未嫁时,常做银耳羹给我吃,娘还说,姐姐做的羹汤最绵软可口了,三年了,好想念那个味道啊。"穆清婉两眼亮晶晶地说道。 "那我也有口福啦?哈,一会回去,羡慕死阿离。"言若鸿一脸得意道。 "切,夜世子是我妹来姐夫,他将来能少吃么?我姐最贤惠温柔了,肯定很疼相公的。"穆清婉呸他一口道。 言若鸿明亮的桃花眼里就滑过一丝黯然,随即又笑道:"那有什么,将来本世子就跟阿离过了,他有的,能少了我一份么?" 穆清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以后也要跟我姐姐姐夫过?你自己不成家立业了?" "有什么好成家立业的,这十几年我不都跟着阿离过得蛮好么?阿离就是我的家人。"言若鸿随意地说道。 不知为何,穆清瑶的心就一酸,他也是堂堂世子,家世显赫,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个侯世子,但是,连太子也有几分忌惮的人,家世能差到哪里去么? 可他怎么就没有家人呢?还跟着夜笑离一起过了十几年! 夜笑离再好,也没有在自己爹娘跟前好吧,难道,他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么?就如自己的前世,孤苦零丁,还要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小小的人就被逼着杀人。 "走吧,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穆清瑶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难得柔声地对言若鸿道。 "啊,是为我做么?我喜欢吃盐焗小河虾,葱爆鸡丁,鱼香茄子,米分蒸肉……"言若鸿一口气报了十好几年菜,穆清婉听得不下去了,将身子快软到自家姐姐身上的言若鸿一拽道: "没见过你这样登鼻子上脸的,你是猪啊,一顿要吃这么多,你吃下下,我姐还累呢,滚一边去,这个位置是我的。"说着,自己亲亲热热挽上穆清瑶的手。 "你个小辣椒,这么泼辣也不怕嫁不出去。"言若鸿哇哇乱叫道。 "嫁不出去又怎么样?最多我也跟着姐姐过,以后不许你跟我姐姐姐夫人在一起,你算哪根葱啊。" "我是……"言若鸿一开口,突然就诘住,桃花眼瞪得老大,似乎不知该用哪个词好。 眼见着两姐妹全都盯着他,言若鸿突然就委顿下来,桃花眼一黯,颓然地垂下头。 穆清瑶感觉一阵心疼:"他和阿离也不是亲人吧,只是家族的关系,从小就跟阿离闹在一起,这么些年也惯了,王妃怕早当他是亲人,可是,感情再深的友谊,那也还是比不得与亲人在一起的感觉,小婉的话是触到他的伤心处了吧。 "傻妹妹,你是我的妹妹,他当然是夜世子的弟弟啊,你能跟着我,他当然能跟着夜世子,有区别么?"穆清瑶装作没有看到言若鸿的伤感,一敲自家妹妹的额头道。 "是啊是啊,听见没,瞧你姐多贤惠善良啊。"言若鸿很快抛开不快,高兴地凑上来道。 却说穆清文,回来后,就泡了个热水澡,足足睡了一天,又吃进了不少补品,人总算回过神来,刚一清醒,便把管事叫来:"给我备纸笔。" 管事忙去拿了纸笔来,却见他落笔的第一个字竟是'休'! 忙按住:"二爷要做什么?" "休了那臭婆娘,爷算是看清楚了,到最危机的时候,谁也靠不住。"穆清文道。 "你敢!"老太太柱着拐杖进来了。 "奶奶,您不是身子不爽利么?怎么不多歇着。"穆清文忙前前扶住她。 "怎么才身子好一点,就嚷嚷什么休妻啊?"穆老太太怒道。 一想起这个穆清文就气:"让她拿银子去救我,拿了好几个时辰,影都没有,她是巴不得我在城门楼是冻死,她好得了家财另嫁呢。"穆清文道。 "胡说八道,你还怪她,都是你自个,无端在库房里造什么机关暗器,她为了取银子救你,身上被扎了十几箭,现在还没醒呐。"穆老太太道。 穆清文怔住:"怎么可能,那些机关我早就教她用过啊。"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来禀:"文大公子来了,说是与二爷年的约好的时间到了。" 那天与文大公说好了,今天一手交银子,他一手交红丰祥的契书。 "请他进来。"穆文清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道,文大公子能在他出了这么大丑的情形下,还与他做这笔生意,穆文清大感意外,心底的那点但忧又淡了几分,出丑又如何?他是生意人,又不是官员,不怕风评,更不怕考核,人家该赚钱的时候,照样跟他做生意。 如此一想,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穆老太太听说他这单是要盘下穆清瑶嫁妆铺子对面的铺子,一击掌道:"好,就是要盘下来,不管多贵也该盘下,哼,那铺子就算不赚,也要经营下去,挤垮她的生意。" 说话间,文大公子已然进来,寒喧过后,文大公子一副不知道穆清文就是那挂在城门楼上现丑之人一样,照样与他谈笑。 穆清文越发自如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就把和约签了,银子就在库房里,是公子你派马车来,还是我送您府上去。" "我自家有马车,就不劳烦穆二爷了。"文大公子道。 "前期先付三万两,您到底是官宦之家,一下子这么多银子来往,怕是不好。后面再付你九万两。"穆清文意味深长道。 文大公子就深深地看他一眼,点头同意。 谈好好,文大公子就回去备车马,穆清文不放下手下人,起身去别院。 穆老太太心疼他的身体:"文儿,让管家去吧。" 穆清文心里惦记着机关的事,也不知顾氏为何那般蠢,教过好些遍的东西,还是没记住。 "管家不中用,再说了,银库的钥匙,在我身上呢,奶奶,您先回屋里,我没事,坐车里呢,吹不着风。"穆清文说着就出了门。 别院里一切还算正常,除了护院们脸色有点怪异外。 穆清文也没多想,他身子还不爽利,若不是文大公子来得太早,他少说也还要养个十天八天,而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文大公子不识趣,这笔银子,宫里那位要急用呢。 打开银库的门才发现,里面的要关按扭全都被人破坏了,这人也很懂得机关技巧,竟每个开关都只御了一样最紧要的零件拿走,没有,机关就启动不了。 他自己是布置机关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厉害,但这会子没有了安全装置,他也避开不了那些暗器。 一时间,脸都白了,有人进过银库,怪不得顾氏会受伤。 心里就象被人砸下一颗巨石,整个人差点没站稳,不管头晕目眩,转身就往另一条通道跑,机关坏了,银子还在不在?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两个随从扶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冲到另一条通道,他又不放心随从,怕他们知道了自己银库的路线,让他们两个留下,自己一个人冲进银库。 当他看到以前快将整个屋子堆满的装银箱子全都不翼而飞时,一口血痰就涌了上来,直接堵住他的喉咙眼,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两个随从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穆清文出来,不由吓住:"不会也跟二少奶奶一样吧。" "应该不会吧,爷自己布的机关,爷肯定晓得怎么避开。" 两人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外头文家的马车已经来了,正等着呢,两个随从也急了,一个道:"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另一个:"算了,爷会不高兴的。"穆清文素来把钱看得紧,防跟前的人也防得紧,下人都知道他的性情,他若是在里面数银子玩怎么办?没得让他白打一顿。" 两人只好又在外头等,又一个时辰过去,文家人早就不耐烦了,下人开始骂骂咧咧的,两个随从没法子,只好进了通道,一进去也被里面的情景怔住了,穆清文这三年可没少赚钱,银子是他们亲眼看着送进来的,足足可以装满整个大屋,可现在,一箱也没了,连个碎银锭子也见不着。 也就是说,二爷这三年,算是白辛苦了,所有的钱,全都不翼而飞,替他人作嫁衣裳了。 好一阵发懵后,两个随从总算想起要找穆清文:"二爷呢?" "不知道啊,不会找地方哭去了吧。"另一个道。 两人便在屋里找,果然,中另一间小屋里,穆清文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 这里还有间暗屋,两个随从并不知道,但看装潢华美精致的样子,可能是放重要宝贝的吧,这里也空荡荡的,看来,他家二爷可以说是一夜之间,由百万富翁变得一贫如洗了,不晕才怪呢。 穆清文是在疼痛中醒来的,两个随从下死手掐他人中。 "爷,您总算醒了,外头文家人发脾气了。"两个随从装作不知道,他家二爷被偷成穷人的事实。 是啊,文家人还等着,宫里的那位也还在等着呢。 穆清文很想死,现在的心情,比被脱光吊在城门楼上示众还要难受。 一夜之间,他就由一个小有成就的成功商人,变成快要被赶上大街的乞丐了,这跟扫地出门有什么两样啊。 当初他怕穆夫人发现他私囤了银子,便一两银子也没入钱庄。 全都搬进特地修建的银库里来。 如今倒好了,一文也不剩。 若是存了钱庄,没了银票还有本票,可以去银庄报失,追回一些,可现在…… 他真是欲哭无泪啊。 "爷,您要不要去外头支会一声,让他们闹着也不是办法啊。"随从急了,外面文家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穆清文知道,自己不过是只小虾米,宫里那位看重他,也是为了穆家强大的财力,可这会子,他没有了钱,以宫里那位刻薄阴险的性子,还有他的好? 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由两个随从半扶半抬,将他送出别院正堂。 文大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穆二爷,您这是几个意思?说好了申时交银子的,你拖了这么久,让本公子也很不好交待啊。" 穆清文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能不能……宽限几天,家里遭贼了。" "遭贼?你别说笑话,我看你这别院的位置选得很好,修建得又很牢靠,不可能吧。"文大公子就斜了眼睨他道。 "是真的啊,全搬空了,一两银子也不剩,没了,全没了。"穆清文两眼放空,喃喃地说道。 文大公子看他这个样子也不象在说谎,皱眉道:"可你才签下的合约啊,按规矩,你交不出钱来,不止我这铺子要盘给别人,你还要赠我一成损失。" 一成损失就是一万二千两,也不是小数目,虽然他还有八家首饰店,一下子凑这么多也不成问题,可是,那位急等着用钱,会相信他是被偷了么? 会轻易放过他么? 穆清文胸中一阵翻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脸白如金纸,整个人也开始抽畜起来,比起他被吊着时,越发厉害了。 文大公子也吓住了,忙道:"你也别太着急,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宽限你几天,你也想想法子吧。" 十二万两银子对于穆清文来说,不算小,但也绝不是拿不出,这些年,靠着庆丰祥,他可私吞了不少银子,可现在是,所有的银子全没了,莫说十二万两,就是一百二十两,他也有困难,要动用铺子里流转资金。 文大公子走后,穆清文感觉自己的心肝被人用车碾压过一样,碎成了泥渣,一口气没转过来,又吐几口血,随从们见这样也不是个事,便将他抬回穆府。 穆老太太正在喝药,都是最上等的中药,自从穆家发达后,老头子没享到福,死早了,穆老太太就特别珍惜自个的命,这么好的日子,得多活几年才划算啊。 穆清文跟前的管事进来禀报:"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二爷重病了。" 穆老太太一口药正好喉咙口,一下子呛到,自鼻子里喷出,猛咳起来,呛得肺都疼了,好不容易才止住,问道:"你……你说什么?" "二爷不好了,晕迷不醒。"随从回道。 穆老太太差点晕过去,柱着拐杖就下了地:"好端端的,怎么会又病了?"移动着小脚,老太太颠颠地往孙儿屋里跑。 这边正好碰到穆清瑶象要出去办事,她也顾不得叫穆清瑶行礼请安,一溜烟小跑而去。 穆清婉身树后钻出来:"姐,事发了吧。" 穆清瑶道:"应该是的,怎么着?咱们又去看戏么?" "好啊,正好看戏去。" "算了,我还是去找文公子吧,这么好的一家店,你说,给你开个成衣铺子怎么样?"穆清瑶抚着妹妹的头道。 "我要铺子做什么?我才懒得操心呢。"穆清婉笑得狡黠,这三年,姐姐苦得厉害,听说在外头那些日子,差点没饿死,肯定没什么余钱,自己还没出嫁,等嫁时,娘照样给会嫁妆的,姐姐的东西,还是留给她自己傍身的好。 "你呀,要学着做生意了,好婉儿,男人再可靠,你找他要钱用也得伸只手去,女儿家不如自个会赚钱,有钱傍身的好,再说了,将来若也跟姐姐这样命运不济,啊呸,你肯定比姐嫁得好,可不管怎么样,有点私房钱是女儿家该有的事。"穆清瑶劝道。 "我不要,你自信留着吧。"穆清婉不为所动。 "那这样,我先盘下来,你帮我经营着,也在我这里学学怎么经营,以后,姐还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以后咱们姐妹,不管嫁给谁,嫁到哪里去,都要亲亲热热一辈子。"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嗯。"穆清婉鼻子一酸,姐自们都这样了,还想着她的将来,为她盘算,头一拱,钻进穆清瑶的怀里,象只小猫儿一样拱来拱去。 这边穆老太太急得差点吐血,穆清文自抬回来后,就双目紧闭,面白如纸,人跟死了差不多,只剩出气,不见进气。 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儿啊,自小就在她跟前长大,不象别的几个,都是爹娘自个养的,文儿自小没有爹娘,她这个奶奶就带在身边,原指望着将来就靠他了,没想到,竟是这般多灾多难。 "我的儿啊……"穆老太太抱着床上的穆清文大嚎起来。 穆清瑶也不急,文大公子这会子拿不到钱,比她更急,她就等着他自动上门求助就是。 带着妹妹去庆丰祥逛,打算给她添制几样新款的首饰。 姐妹两个逛了一阵,穆清婉非要去北靖侯府:"我非要去瞧瞧那一家子的嘴脸不可,当初我们可是风风光光把姐姐嫁进他家去的,这窝人渣,为什么要那样对姐姐你呢。" "还去做什么?公孙昊这会子不知道放出来没。"穆清瑶不再关心北靖侯府了,该有的报应都还给北靖侯府的人,现在只希望该死的婚约再不要起什么岔子,以后与公孙昊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她也不是个永远记仇的人。 但还是拗不过清婉,两人就悄悄来到柳条胡同,北靖侯府门前果然潇条了许多,再不见以往的车水马龙,连进出的丫环仆人都少了。 穆清瑶怔怔地站在对面的巷子里,脑子里还有原身的记忆,那个与她一同占用这具身体的另一个姐妹,也不知她魂归何处,她是不是还爱着公孙昊这个人渣,是不是已经意已平,投胎去了另一个世界。 有仆人慌慌张张神神秘秘地从府里跑出来,手里抱着包袱,一看就是偷了府里的东西溜跑的。 穆清瑶也懒得管,转身正要走,就见陈妈妈从屋里出来,带着青萝。 穆清瑶一阵愧疚,才穿过来时,多亏了陈妈的相帮,她是个不愿记仇,却记好的。 忙让墨玉过去。 陈妈见着墨玉,眼圈立即就红了,带着青萝一起过来。 "小姐……"陈妈和青萝激动地跪下。 穆清瑶忙扶住:"快起来,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接你们过去。" "小姐还要奴婢几个么?" 青萝两眼泪汪汪道。 "自然是要的,你们对我好,我怎么能抛下你们。"穆清瑶道。 又让她们见过清婉,行过礼后,清婉一脸兴奋地问:"现在府里怎么样了?怎么还没被抄家?" 青萝道:"倒是没有,皇上并没有对侯爷下旨,侯爷的爵位了没变,只是罚了俸,太太病了,中了疯,现在连话也说不圆呼了。" "二小姐腿残了,天天在家里摔东西,跟前的人都不敢靠近,小姐把嫁妆都收回了,府里就没了多少来源,族里又怪世子丢尽了族中的脸面,与侯府断了来往,二小姐的腿没钱治,是彻底残了。" "那你们世子爷呢?"穆清婉巴不得他现在就在府里,好上前去扇他两耳光替自家姐姐出气。 "还关着呢。"陈妈妈道,"府里现在就是春红姨娘在撑着,要不然,那些个没心肝的全把府里掏空去。" 这也是北靖侯府活该! "不过,小姐,好象侯爷得了贵人的许诺,只要他回庆北大军,世子爷就有希望被放出来……"青萝小心地凑近穆清瑶的耳边说道。 "那贺小姐呢?以前不是死皮赖脸非要嫁进侯府的么?现在公孙昊这个样子,她还要嫁么?"穆清婉幸灾乐祸地问。 "还是要嫁的,也是作孽,那贺小姐都有了肚子了,能不嫁么?可侯爷还死咬着不肯松口呢,太太就是跟侯爷闹这个,才中的风。"青萝道。 都怀孕啦啊,中奖率还真高,就那么一回就有了孩子。 穆清瑶眼里露出一抹讥诮,当初,就是她暗中的那一刀,才送了送了自己的命,虽然,是那个姐妹的,但是,那也是属于她的,这笔帐还没算回来呢。 "贺家也没人来帮帮侯府么?"穆清瑶问道。 "倒是见过贺小姐两回,侯爷在时,她哭进府里来过一回,侯爷走时,又为了一回。"青萝道。 想是希望北靖侯看在孙子的份上,答应这门亲事吧,只是,公孙昊都这样了,贺雪落还要他这个丈夫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穆夫人的旧情 坤安宫里,太子正坐着喝茶,皇后娘娘让人端上新做的点心上来:"皇儿,这是你最爱吃的豌豆黄,今天难得有空来本宫这里,尝尝。" 太子道:"最近着实有点忙,冷落了母后,请母后见谅。" 皇后道:"皇儿,你还在对付穆家那个大丫头?" 太子微蹙了蹙眉道:"母后,这是儿臣的事,您不用太操心。" 皇后道:"皇儿,不是母后爱管着你,以前不知道她是紫茹的女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母后劝你还是不要再为难她,免得母后难做。" "母后,儿臣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穆夫人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您轻易就同意解除了那丫头也公孙昊的婚约,父皇虽不高兴,但也没怎么反对,这是为什么?"太子眉间隐着一丝郁气,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恼火,好不容易让不肯站队的北靖侯选择支持自己,却让突然冒出来的穆夫人给搅合了,虽然他还是不愿意与贺相为伍,但也将他的能力和影响里大打折扣。 太子军中原本并没有几个象北靖侯这样拿得出手的支持者,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当真不愿意他废了。 "因为她是北辽的皇族,当年,北辽皇室内斗,无暇顾及大锦,便将她送至大锦为质子,母后在她年轻时,便与她相识,感情甚好,这些年虽然来得得少,但当年的情份还在,所以,皇儿,你就当给母后几分薄面,不要再为难她的女儿了。"皇后眼里就有了几许央求的意思。 太子皱眉道:"母后,儿臣知道您仁慈良善,但是,儿臣也有儿臣不得已的苦衷,您没看见阿离对那丫头一往情深吗?儿臣瞧着,阿离这回是真动心了。" 皇后听了眼里便闪过了丝痛色:"皇儿啊,阿离已经是个病殃子了,还能对你有威协么?你何必非要阻止他娶妻生子?他也二十了,成亲也并不奇怪啊。" "母后,您不要说了,不要忘了,父母曾经是怎么登上皇位的,而今,虽然王叔早就心灰意冷,不愿涉足政事,但他手掌大锦几十万大军,只要他肯,这个宝座就能是他的,何况您以为,阿离真是您看见的那个病殃殃的样子吗?您信,儿臣可不信。"太子说着,也吃不下豌豆黄了,放下碗起身。 看着背影修长高大的儿子甩袖离去,皇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捏在手里的那份婚书,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皇后眼睛微湿。 皇家素来没有亲情,兄弟睨墙,姐妹相残之事比比皆是,太子为了保全储君之位也够辛苦艰难,皇后知道自己不该心慈,但是,到底当年人家帮过自己,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太子自坤宁宫一出来,就遇到文大公子: "殿下,事情有变。" 太子感觉这几天就没几个是让人舒心的消息,皱眉道:"怎么?不是说好了二十万不会少一文么?" "回殿下,说是银库被盗,穆清文现在一两银子也交不出来。"文大公子道。 "岂有此理,商人果然不中用。"太子气得脸一沉道:"本宫可是答应过北靖侯,在十日之内送十万两银子给他作为军晌,招募私兵,如此一来,不是让本宫失信于人么?" 这种事情,文大公子可不敢胡乱答言,太子此举可是犯有大逆之罪,若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 红丰祥原是太子出资盘下的,他不过顶个名头,帮太子经营罢了。 父亲以前偏向二皇子的,为官多年,当然看得出二皇子的实力比太子更强,尤其二皇子有贺相支持。 贺相深得皇上宠信,又将六部牢牢掌控了多年,虽然军中并无实力,但如果贺相与北靖侯联姻,那胜算就会大很多,何况,二皇子原就在军中,自己也有很强的军中名望与实力,所以,太子才会如此着急上火,想要拉拢北靖侯,害怕哪一天,贺相会废了他,立二皇子为太子。 父亲为人谨慎小心,他明着以贺相马首是瞻,却命自己暗地与太子有联系,如此,不管将来哪一位上位,文家都会屹立不倒。 但到底,对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不太放心的。 果然,这位竟然敢招募私兵,如此等同谋逆的大罪,他竟然还随随便便就说给自己这个并非心腹之人听。 "殿下,为今之计,是不是要重新选个买家?"文大公子轻飘飘地问道。 "把穆清文给本宫押来,本宫倒要问问,他穆家富可敌国,就真的连十几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么?"太子怒道。 知道这种事情太子不会出面,恶人得自己去做,但他是太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文大公子只得应下。 自太子宫中出来,很巧就遇到夜笑离,这位晋王世子似乎正在等他,让他好生诧异,忙上前行礼。 "……文兄不必多礼,要不要去楼上喝口茶?"夜笑离微笑地指着身旁的一间茶楼道。 文大公子还有事,不好意思道:"今日实在不得闲,他人在下请世子可好?" 夜笑离也不为难他,笑着点头:"既然文兄有事,那便下次吧,文兄请。" 文大公子躬行谢过,这才往穆府去。 走了几步,意外地发现夜笑离也与他并肩而行,不由愕然:"世子爷这是?" 夜笑离笑得清浅,他那看似平凡无奇的五官,一但笑起来时,便有股吸引人的魔力,让人如沐春风,瞬间对他产生亲近之意。 "文兄请。"夜笑离顿住,很礼貌地让文大公子先行。 文大公子于是加快了步伐,可一瞥眼,夜笑离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啊,原来文兄所要去的地方,与我是一致的么?我正要去穆家看我那未来娘子,文兄,你也是么?"夜笑离似乎后知后觉地问道。 文大公子恍然,是啊,这位不正向穆姑娘提亲么? 顿时踟踌起来,如果有人问,大锦朝最有权威的臣子是谁,小老百姓都知道回答:贺臣相。 可在身份地位的大臣却不以为然,真正有权有势又有实力还很低调的,是晋王,手掌几十万大军,贤名声望比起当今皇帝来,还要威盛,他只要肯,想要废主自居,并不是难事。 所以,这位世子爷的地位,堪比皇子。 太子帮助北靖侯,除了想要拉拢他外,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想对付穆姑娘。 那位殿下为何会对一个商家女子这么感兴趣,文大公子不得而知,但是,如今那姑娘可是夜世子的心头好。 值得为了太子得罪他么? "倒是忘了,世子是喜欢穆家大女儿的,怎么?王妃已经上门提亲了么?"文大公子关切地问道。 "是啊,可穆夫人非要父王回来亲自提亲才首肯,哎,你看我这也老大不小的了,才几日不见,心里就想得慌,就只记得小的时候,父王远征时,才会有这种感觉,唉,文兄,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她又不是父王,怎么就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呢?"夜笑离浅笑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原本清俊的模样便添了几分艳色,文大公子自问并非断袖,一见之下,眼神也有点移不开。 "哈哈哈,世子这是动了真情了。"文大公子被他的话逗笑,随口道:"在下也是去穆府,不过,是找穆家二爷有事,不如世子一起?" "哎,都是去穆府,自然要一起的,啊,你说起穆家二爷,我想起来了,前儿个他让我家娘子生气,伤心难过,我便命人将他吊到北城门楼上去了,文兄昨儿个没去看热闹么?"夜笑离似乎想起什么,轻描淡写地说道。 文大公子顿时身子一僵,那可是震惊全京城的大事,果然是这位世子爷的杰作么? 这位行事,还真是狂傲不羁啊,只怕太子晓得了,也拿他没法子。 往前的步子便越发艰难,眼波了转,文大公子道:"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么?这位穆二公子也太不懂事了些,穆姑娘聪慧又贤良,他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伤害她呢?世子爷做得很对,穆姑娘若是知道您如此维护,定会感动,芳心大悦。" "真的么?"夜笑离清润的眼瞬间如夜光宝石一样闪亮,满心欢喜:"若能讨得她一笑,本世子便是将全京城的人都吊到城门楼上去也愿意啊。" 还真是霸道啊,虽然夸张,但这位爷凭着兴趣,真吊个十个八个人到城门楼上去,估计皇上也不会将他如何,谁让他是晋王爷的独生子,太后娘娘的眼中宝呢。 文大公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对了,世子爷可知,在下在东街的那间铺子经营不下去了,盘给了穆家二爷,这位爷说好了今天送银子来,可又临时变了卦,在下正要去与他理论呢。"文大公子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诚布公地说道。 夜笑离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不如盘给我吧,我家娘子在对面也开了家首饰铺子,一条街隔着,同时开两家一样的铺子着实影响生意,我娘子肯定不开心。" 文大公子就出了一身冷汗,淑妃娘娘当初让他出面经营那间铺子时,他就有点担心,好在生意很快就不行了,太子没耐心,要盘掉,不然,那个被吊上城楼的,只怕是自己。 可铺子是太子的,自己能作主盘给他么? 太子正等钱急用…… "不知世子愿意出多少银两?" "两万两。"夜笑离道。 "才两万两?那可不行……" 夜笑离唇边就勾起了抹残戾的笑:"两万两是市价,文公子愿意就盘,不愿意,自然可以盘给他人。" 只是,他怕是有后手吧,哪里这么好说话的。 "对了,上回给令公子的药,令公子可用完了?"夜笑离突然话锋一转道。 是啊,荣儿还是这位世子爷救的,因为荣儿的事,父亲对贺相很失望,对这位世子倒是感激涕零,一想到被废的儿子,文大公子的心就一阵揪痛。 父亲最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一个人,文家欠夜笑离一个大人情。 "这个,在下与穆二爷签了合约,说好再给他宽限些时日,让他筹钱,若是,他三日内没法筹齐,在下再盘给世子如何?"文大公子向夜笑离一辑道。 夜笑离很讲理地说道:"这是自然,毕竟你们的生意谈在前头,先来后到吧,三日就三日,本世子这点时日还是等得起的。" 文大公子将躺在床上病奄奄的的穆清文提了送到太子面前,自己便退下了。 穆清文一见太子那脸色,吓得病又重了几分,跪在地上瑟缩,不敢抬头。 "十二万两银子你都拿不出来,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本宫的人?废物一个。"太子阴冷地看着穆清文道。 "殿下……"莫说十二万两,便是一万两,现在的穆清文也拿不出来。 穆清文欲哭无泪,抬眸间,见太子眉间隐有杀气,吓和头了懵,急中生智道:"殿下,殿下,臣有大事禀报。" "你一个小小的商户,能有什么大事?"太子冷笑。 "殿下可知,穆家为何能富可敌国?" 这话果然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为何?不是说,穆夫人是商界奇才么?" 穆清文眼里就露出阴狠之色来:"什么商界奇才,不过靠些小聪明……" 能在十几年内将一个小小的家户之家经营成大锦国富可敌国的大商户,这还只是靠点小聪明? 太子明显不信,"别绕弯子,捡紧要的说。" 穆清文便将庆丰祥园子里的实情告诉了太子: "……殿下,您可知道,只要掌握了那间园子,莫说十二万两,便是一百二十万两,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也能赚回来,臣这几年苦心经营,已经布控了不少心腹在园内,只要殿下肯支持,臣便能将园子掌握,以后臣便可竭力扶佐殿下,有了经济上的支持,殿下何愁大事不成?" 太子听得两眼放光:"你说的可是实情?" "臣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好,这次本宫暂且放过你,你且先回去想法子筹银吧。"太子挥挥手。 穆清文出了一身冷汗,出来后一边抹汗一边暗叹,若非保命,又岂会把穆家发家的秘密泄露给太子? 可是,就算穆家可以一直富下去,也终归只是个商户,终最被人瞧不起,穆清文不是穆将军,没有经天讳地的军事才能,想要辉皇腾达,只能另辟悉径。 如果自己真助太子上位,将来就有从龙之功,肯定能得殿下重用,比起那些个堂兄弟来,可有成就得多,将来光宗耀祖,让自己这一房在族里挺直了腰杆做人,就靠这一回了。 太子等穆清文一走,立即去了宫里。 皇帝得知大惊:"……你是说,穆家有可以赚钱的机器?" "不错,父皇,儿臣想控制穆家,绝不是为了自己,您想,穆夫人是什么身份?如果她将这些机器搬至大辽,于大锦可不是好事。"太子神情郑重道。 "不错,此言非常有理,朕知道了,你想怎么做就去做,这件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可让晋王府察觉,你那王叔对这位穆夫人,可不是一般的看重,让他得了消息,又是一翻闹。"皇帝道。 夜笑离与文大公子一同去的穆家,文大公子不多时,便带着身染重病的穆清文离开,夜笑离不用猜也知道,他要去见谁。 不动声色地去见穆清瑶,彼时穆清瑶正给妹妹扎花呢,穆清婉剪了几根布条就不耐烦了: "姐,你的手比以前更巧,这些花,比市面上买的可好看多了。你做吧,我只会添乱。" 穆清瑶笑着嗔她一眼:"你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也不知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才受得了。" "哪里都有夜世子那般有福气,能娶到姐姐你这样贤惠灵巧的媳妇儿,我那未来相公啊,就等着把我娶回去当娘娘供着吧。" "多谢小姨子吉言。"说曹操,曹操就到,夜笑离从容地走了进来,随手递给穆清婉一个小锦盒。 "咦,未来姐夫,你有千里耳么?幸好我刚才没说你坏话。这是什么?"穆清婉问道。 "你看看可喜欢?"夜笑离笑道。 穆清婉打开盒盖,顿时眼睛都亮了,里面竟是一只可爱的小仓鼠,雪白的披毛,两只眼睛黑溜溜地转动着,穆清婉的心,顿时萌化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未来姐夫,你太可爱了,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妹妹眼底的欢喜让穆清瑶心里暖暖的,她不由微微凝目,看向夜笑离,这个男人真的很贴心,他很少送自己礼物,却知道怎么做自己才最开心。 妹妹是她最在意,最疼爱的人,让妹妹开心欢喜,比送自己礼物更让自己高兴。 "娘子,你也喜欢么?明儿我再弄一只来?" 穆清瑶眼中的温柔成功地让夜笑离又脸红了,心扑通扑通直跳,每次面对她时,他总是笨拙许多,既甜蜜,又害羞,还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在看见她丰润红艳的唇时,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 若不是穆家小妹在,他真的想将她拥进怀里,再次品尝那红唇的美好,简直就是销魂啊,那天回去后,他独自呆呆坐在庭堂里回味,还让言若鸿好生悉落了一回。 这几日更是食不吃味,寐不成眠,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她娇羞的模样。 "好啊,再送了只与婉儿这一只配成对。"穆清瑶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声音下意识也带了几分娇羞,小声道。 "对,配成对,就如姐姐和夜世子一样,结成夫妻。"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让穆清婉看着害羞,她嘻嘻一笑,将穆清瑶往夜笑离身边一推,捧着仓鼠一溜烟跑了。 "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屋里再无他人,单独相处,夜世子又有点神思旖旎,暇想连篇。 "还好,你呢?"有了前世的被吻事件,穆清瑶也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他,总感觉屋里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很静,静得听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那扑通扑通的节奏和他热辣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让她脸红耳热,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我也还好,就是……想你。"夜世子没说过情话,搜刮了半晌,也只两个字表达他的心情。 哪有这么直白的,简单的想你二字让穆清瑶越发害羞,他真是……真是笨死了,就不知道谈点风月,念些诗词什么的么? "你有事吗?我还要扎花呢。"穆大小姐越害羞,表情就越冷清,尤其在她不知如何应对时。 她突然冷下脸来,声音也是硬梆梆的,夜笑离立即就有点慌,不知哪里惹得她不开心。 "那个……我帮你可好?"心头一急,就有些口不择言。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他:"你也会?" 夜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呃,这个……自然是不会的,不过,你教我可好?"夜笑离边说边挨挨蹭蹭地凑到穆清瑶身边坐下,鼻间闻到清新的少女清香,整个心神顿时舒爽起来。 "你……你学这个做什么?女儿家的事。"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扑压过来,让她有种想逃,却又挪不动脚的感觉。 "你……你坐那边就好。"轻轻推了推他越凑越近的身子,穆清瑶难得的心慌意乱起来,他又想做什么?难到又想吻我吗? 不行,上次是不小心,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他得逞了,娘好象不太喜欢他,婚事没定下来之前,还是不要太过越矩的好,不然,难道也象贺雪落那样,未婚先孕,让人耻笑么? 当他的温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她感觉痒痒的,一阵酥麻,他的手,也偷偷的,像个小贼一样伸了过来,一下子握住了她的,他看起来那么瘦,掌心却很宽厚,正好能将她的小手包裹,让她的心也跟着踏实起来,该挣脱的,可突然就有点舍不得,有种依恋的感觉,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正要甩开,夜笑离却将她的手执起,摊开,摩挲着她的掌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茧子?你是女孩子啊,以前常干粗活么?"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隐隐的疼惜让她心头一颤,就想缩回。 他稍用了些力,大眼湛湛地注视着她:"阿瑶,以前让你受苦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很少有人这般怜惜她,她总是很独立,很坚强。 可哪个女孩子又愿意坚强,有人依靠,谁不愿意靠? "没什么,习惯了。"他其实只是稍稍用了些力气,她却象手被强力胶粘在他手心似的,再也争不开,鼻子酸酸的,又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脆弱,微垂了眼眸道。 习惯了? 他所认识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哪个象她这样,掌心都是粗砺的老茧,那三年,在北靖侯她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啊。 "阿瑶,有事交给我好不好,不要再自己冒险。"她手腕上有浅浅的伤口,是那天在穆清文别院的银库里被暗器擦伤的。 他慢慢解开她手上的绑带,脸色沉冷。 穆清瑶就有点慌,这句话,他先前也说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习惯了自己解决。 他好象生气了。 "那个……我是因为……" "穆清文是个机关高手,你能侥幸逃过,算你命大,若是他淬了毒怎么办?这种事情不是女儿家能做的,阿瑶,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未婚夫啊。"夜笑离眼神冷冷地直视着她,让她不能逃避。 "谁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了,我娘还没答应呢。"穆清瑶越是心虚,嘴就越犟,他也太小看她了,那点子机关暗制,对于她这个现代杀手来说,真不算什么,这么凶做什么,小题大作。 "你不知道女子头嫁从父母,再嫁从已么?你已经是和离过的人,有嫁娶自由的。"夜笑离正色道。 "总不能不听娘的吧,她会伤心的。"穆清瑶也知道大锦有这一条律法。 "你分明就是想始乱终弃,那天在晋王府,当着天下人的面,你对我许下终身,如今又不要我了,我堂堂亲王世子,被你个小女子抛弃,还有脸活下去么?你怎么能说得出这么没良心的话来呢?"夜世子说委屈就委屈,清润的大眼里升起盈盈水波,可怜而又伤心的模样看着让人揪心。 穆清瑶有种欺负了小动物的罪恶感,可是,他明明就了彪悍而又腹黑好不好,穆清文被吊城门楼,不是他的杰作又是谁的? 作出这副小媳妇样来,让她心软么? 可她就是心软,就是想骂他又骂不出口。 好吧,她吃他这一套。 她的性格就是遇强更强,人家若软声软气相求,她就不知如何应对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不认帐,不过,她到底是我的亲娘,她有她的考量,她一定是为我好的。"穆清瑶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为你好?为你好三年不闻不问,任你自生自灭?为你好,给你选了个人渣女婿,差点害死你?"夜笑离没好气道,这一点,他对穆夫人有怨念, 正说话间,穆清婉进来:"姐,二哥又回来了。" 太子会这么轻易放过穆清文? 这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夜笑离和穆清瑶双双走了出去,果然看见穆清文坐着篼椅回来了,虽然还是病奄奄的,但眉宇间蕴着那抹意气风发,让人心生疑窦。 "莫非,太子不但没有处罚他,还许了他好处?"夜笑离冷笑道。 他果然是在替太子办事么? 先前还只是怀疑,有了夜笑离的证实,肯定就没有错了。 "不好,庆丰祥,该死的穆清文,敢出卖家族。"穆清瑶突然想起庆丰祥园子里的机器设备,那些东西原是最机密的,如果让皇家知道,皇家肯定会要占为已有。 这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私家财产根本没有安全。 "你说什么?"夜笑离一头雾水。 穆清瑶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把庆丰祥的事告诉他。 依娘的意思,连婉儿都不能知道,娘是不相信他的,如果告诉他,娘会怨责吧。 "阿离,你知道穆家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么?"不知为何,穆清瑶潜意识里,就愿意相信夜笑离,这个男人不止一次帮她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她,真的疼惜她,这就够了。 以前,她总是夜笑离夜笑离全名全姓的叫他,很少象现在这般近切随和,这让夜笑离心尖一颤,欢喜地抬眸看她,完全没把她后面的话听进去。 丫丫的,这厮怎么随时随地都发情啊,穆清瑶被他热辣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捶。 夜笑离痛苦地倒退两步,夸张地哎哟一声:"娘子,好痛。" 痛个毛,根本就没用力。 "我的话你听见没?" "穆家致富不都是穆夫人辛苦经营么?莫非还有秘决不成?"夜笑离不再装死,笑吟吟地靠近她:"你是打算要把我当一家人了么?" 穆清瑶白他一眼,这厮时时刻刻都在想要确定身份,生怕自己不认帐。 "不是一家人,你还不帮我了不成?刚才还怎么说来着,万事有你。" 夜笑离要的就是这句话,一把揽住她瘦削的肩,眼眸深深:"阿瑶,你有这个自觉让我很开心,别怕,就算太子敢有动作,一切也有我。" 穆清瑶稍稍心安,拉着他的手道:"你跟我来。" 庆丰祥园子外,穆清瑶亮出黑色的木牌,守卫放她进去,却不肯让夜笑离进:"大小姐,请莫要为难小的,夫人有令,除非有令牌,任何人都不许进。" 穆夫人还没有正式将庆丰祥交给穆清瑶,所以,她的话侍卫并不听。 夜笑离很快将周围地形,布局了解了一遍,笑着拍了拍两名侍卫的肩:"你不知道本世子是你家姑爷么?都是自家人,为何不能进?" 护卫道:"莫说是姑爷,便是老爷来了,也不能进。" 话音刚落,两名护卫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神情也呆木呆木的。 "记住了,本世子是你家大小姐的夫婿,别人不能进,本世子能进。"夜笑离声音轻柔得就象在跟两名护卫说情话一样。 "是,世子爷能进,别人不能进。"两名护卫呆呆地回道。 穆清瑶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这又是用得什么药米分?" "催眠而已,娘子,不要以为你相公我只会施毒,只要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会发下,你相公我真的有很多优点和长处的。"夜笑离轻刮了下穆清瑶的鼻子,率先而进。 眼前的景象让夜笑离震惊了。 "阿瑶,这些都是你娘的杰作?"夜笑离的语气充满敬佩。 "……算是吧。"总不能说是自己四岁时的杰作吧,这样夜笑离还不当她为怪物?请个道士收了她。 夜笑离听出弦外之间,挑了眉看她。 穆清瑶便往前走,这个园子虽大,但在前世最多算是个半机械化的小作坊,规模实在不大,而且只有首饰制作坊,并没有别的项目,可知先前自己穿过来时,毕竟太小,四岁的小身子,肯定难以负荷太重的画图设计工作,而且,还要先让知道内情的娘亲不要太过惊奇,加之十岁时,她又走了,想要多造些项目时间上也来不及。 可就是个小小的作坊,也能亮瞎别人的眼,如果穆清文真的泄了秘,那太子首先想的,不是帮穆清文夺取园子,而是占为已有。 "阿瑶,很危险。"夜笑离按住穆清瑶的肩,深深地看着她道。 "我知道,可是,到底是娘的心血,我想保住这里。"穆清瑶道。 "当然要保,这是财富,比几百万两银子还要多的财富,还是聚宝盆,有了它,能源源不断的产生财富,怎么能不保?"夜笑离惊叹穆夫人的强大,竟然能制造出这么神奇的机关巧技来,他自问在这方面有些经验,但跟穆夫人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科,且他制作的机关大多用于暗道暗室,从没想过用于制作商品。 "你娘太强大,太了不起了。"夜笑离由衷地赞道。 "其实也没什么。"夸穆夫人等于是夸她,穆清瑶微着地拉住他的衣袖:"走吧,出去想法子,这里说话不方便,有穆清文的耳目。" 她竟然说没什么?到底是穆夫人的女儿,见识也胆魄就是不一样,公孙昊真是个蠢货,这么好的女人,竟然不知道珍惜,让他这个后来者捡了宝。 "去找我娘。"穆夫人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娘在京城有人脉,或许能想到办法。 两人刚回到东街,还没进府,就见穆清婉急急地冲出来:"姐,不好了,娘被人围住了。" 娘被人围住?娘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强,北靖侯都不是她的敌手,谁能围住她? 心头一急,与清婉拔脚就跑。 皇家武场上,穆夫人一身劲装,正被禁军团团围住,而那些禁军,一个个手持弓弩,闪着寒光的箭头齐齐对准了她。 "殷紫茹,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会躲在江南,再也不敢来京城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还是让我看见你了。"贺相一身儒衫,长身玉立地站在禁军当中,唇角浮着阴冷的讥笑。 "贺初年,你当京城是你家开的酒楼么?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么?"穆夫人冷笑,看贺相的眼神却不如贺初年复杂,平静中,带着淡淡的轻蔑。 "殷紫茹,当年你背叛了我,这么多年过去,你就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么?"贺相儒润的眸子死死盯着穆夫人,眼神充满怨恨。 "悔过?贺初年,我欠你什么?一场婚礼吗?你若真想娶,我又能逃得了?也不想想,你自己做过什么,你配娶我吗?"说起当年,穆夫人的眼神也有些黯淡,她甩甩头,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过去。 贺初年如同一个鼓大的气球,这一句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洞,顿时所有的怨气全泄,整个人都委顿下来,那满是怨恨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悲伤:"紫茹,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我的苦衷,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 "住口,贺初年,别拿为了我当借口,我不会信你的,你明明就是为你贺家,为你如今的权势地位。"穆夫人冷喝道。 贺初年额间泛起青筋,怒道:"紫茹,别人可以冤枉,不理解,可以轻视,你不可以,只有你不可以。" 虽然还是俊雅依旧,还是那个曾经风采绝世的男人,可鬓间隐隐的白发告诉她,这个男人老了,只是她不知,当年的逃离,对他伤害这么深,让他记恨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他看似风光无限,只怕过得也不好吧,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一眼道: "怎么说,我们也是故人旧识,十几年不见,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接待我?" "故人旧识?你还当我是故人吗?回京多日,你去见皇后娘娘,见公孙谨,就是不肯见我,哪怕……哪怕有一两句解释,我的心里也好受一些。"贺初年捂住胸口,痛苦地怒视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就因为我没有去与你叙旧,你就拿这些箭来对我?想杀我吗?贺初年,你还没这个本事!" ------题外话------ 推荐小鱼自己的文:"名门庶女,残君嫡王好妖孽" ☆、第六十九章:贺雪落的恨 穆夫人纵身跃起,如一股急旋的轻烟冲向半空,手中一条白色素带抖如长虹,她原就身姿曼妙,加上碧色衣裙如烟霞一样在空中飘转,素带轻舞,炫丽俏美,不少禁军被眼前的美色震住,痴痴地看空中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却不知,他们眼中的仙女,手中素带看似轻软飘柔,却只在一瞬,便象索命绳般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贺相没想到穆夫人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余地也不给他留! 一时间,怔在原地,想下令,偏又有些舍不得,儒润的眸子渐趋赤红,"殷紫茹,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贺初年,少费话,尽管放马过来就是。"穆夫人手下不停,杀人夺命如割草机一般,而贺相不下令,禁军光拿着弓箭又不敢真射,一时间,已经倒下一大片。 禁军统领看着心疼,忧急如焚地喊:"贺相,下令吧,再不下令,兄弟们都要被杀了。"那女人太恐怖了,一条素带在她手里竟然比利剑还要锋利,杀人如切菜。 她还是十几年前一样无情!当初的欺骗背叛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半句解释,没有半点愧意,这些年,放不下又如何?这个女人根本不值! "放箭。"贺相狠声下令,漂亮的凤目却紧张地盯着穆夫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她中箭还是希望所有的弓箭手都瞬间失去准头,不要伤害她分毫才好。 看着同伴一个个惨死,现在的穆夫人再不是先前的美丽仙女,而是收割人命的罗刹,禁军早就蓄势待发,贺相令一下,便百箭千发,带着劲风与冰寒,嗖嗖向穆夫人射去。 穆夫人清咤一声,手中白练舞成了一个卷,团团将自己护在中心,铁箭碰上轻软柔顺的素带竟然没有穿刺而过,全都反弹回来,只听得"噗噗"声连响,站在最前方的禁军首当其冲,竟然被自己射出的箭射伤。 贺初年怔怔地站在原地,知道她武功高强,但没想到,这些年,她又进步如斯,箭直到了妖化的地步。 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拳头这才稍稍松开,不觉自嘲一笑,贺初年啊贺初年,二十年过去,你为什么还在乎这个无情寡义的女子?还嫌没被她害够么? 愣怔间,穆夫人的长索已然穿过重重箭阵,向他袭来:"贺初年,害我女儿,也有你的分吧,听说,你很在意你的女儿?那本夫人就想看看,你女儿没有了你的庇护,还有什么资格在我女儿跟前得瑟。" 长素如灵蛇,直扑贺初年的颈脖,禁军统帅吓出一身冷汗,贺相若是出事,皇上还不灭自己的九族! 随手一刀向穆夫人劈去。 能成为禁军将领,武功自然有过人之处,又是刚猛的武功路子,一刀下去,便似有雷霆万钧,劲风将穆夫人的裙裾扬起,发丝飘乱,可穆夫人却不躲不避,迎着刀锋而上,软索仍攻向贺初年,那刀,便直直地向穆夫人的肩砍去,贺初年没想到她然是这般不怕死的性子,想要攻谁,从来目标准确而专注,顿时,心一紧,立手为刀,劈向禁军将领的手腕。 而与此同时,穆夫人的素带已经向他的喉咙削来,想要避开,已避无可避。 一旁的禁军们看傻了眼,想出手相救,哪里还来得及,眼睁睁看着贺初年被索带割断喉咙,有的更是吓得闭上双眼,不忍直视。 然后,预想的惨烈并没有出现,穆夫人唇角勾起了抹狡黠的笑意,劲道一散,快如刀锋的索带柔软下来,只是缠住了贺初年的脖子,她轻轻一带,便将贺初年拉到身边,随手抖动索带,在上百号禁军面前,生生将贺初年生擒。 众人惊魂未定,尤其是禁军统领,拔刀又要上,穆夫人手一紧,贺初年便脖子一硬,统领吓得忙顿住。 "谁敢再上前来,本夫人就要了他的命,看你们怎么跟皇帝交待。" "夫人,有话好好说。"统领不敢造次,指挥禁军团团围住穆夫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伺机营救贺相。 "都散了吧,围着做什么?没听见你家丞相说,本夫人是他的故人,旧识么?我和他要叙叙旧,你们在这里太过碍眼。"穆夫人含笑说道。 可禁军哪敢走,一个个紧巴巴地盯着中间的两个人,贺相可是权倾朝野,皇帝的左膀右臂,他若有半点闪失,这些人都难承受天子之怒。 穆夫人索性点了贺相的穴道,松开索带,笑问:"这样可以了吧,他可是相爷,我家相会还是朝庭的大将军呢,我若真杀了他,穆家还有好么?为了他这么个人,赔上我穆家几十条人命,可是半点也不值。" 贺初年原本懒得反抗,听了这话,气得两眼喷火,眼神象要杀人一样看着穆夫人。 "你气什么?在你眼里,家人不算什么,爱人也比不得荣花富贵,但在我眼里,相公儿女才是第一位的。"穆夫人理所当然道。 "果真是第一位的,你又怎么任穆清瑶在京城受尽凌辱折磨而不闻不问。"贺初年讥讽道。 穆夫人脸色立变,甩手就是一巴掌:"贺初年,谁都可以拿此事来指责我,就是你不行,你是始作俑者。" 禁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那可是贺相啊,便是当今皇帝,也要让他三分的权相贺初年,这哪里来的穆夫人竟然随随便便就甩他耳光,简直就是个另类。 "都滚开。"被扇了耳光的贺丞相果然脑羞成怒,喝道:"都给本相滚开,一个也不许留下。" 禁军统领虽然担心他被穆夫人所杀,但到底继续看贺相被个女人欺负也不是什么好事,保不齐,事后会被灭口啊。 于是,贺相命令一下,所有的禁军转身就跑,连地上死伤的同伴一起,消失得比风卷过还快。 "殷紫茹,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我。"闲杂人等一清除,贺初年斜了眼睨穆夫人,讥笑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穆夫人随手解开贺初年的穴道,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是你一直还耿耿于怀,而现在,我的仇人也并非是你,是你的女儿,贺初年,我女儿腰间的一刀正是你女儿下的手,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立即去你承相府,一掌打暴她的肚子,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贺初年冷笑:"你自己没管教好女儿,让她软弱无能,愚蠢胆小,怪到别人头上来作甚?这个世界肉弱强食,你难道不知道吗?" "好,很好,是我没教好女儿,该教她心狠手辣,毫无廉耻是吧,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女儿当然也一样,毫无廉耻!"穆夫人反唇相讥道。 这话似乎戳中了贺初年的痛处,他猛然发力,扬起一阵飓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穴道很快解开,一抬手,便袭向穆夫人的喉咙,竟是狠毒的杀招。 穆夫人冷笑,身子如轻絮一样飘远,手中白素再次展开,此时的神情不再如先前那般游戏,认真而警慎。 诺大的皇家比武场上,一碧一白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如生死大敌一般,杀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穆清瑶和夜笑离带着穆清婉赶到时,远远只看见比武场上一片尘砂飞扬,两条人影在空中打得难分难解。 "娘……"穆清瑶纵身就要上去帮忙。 夜笑离一把将她拽住:"想送死么?那也是你能掺合的?" 穆清婉也道:"是啊姐,娘的武功比你不知道高去多少,而这位……帅大叔是谁?他的武功好象不在娘之下呢?咱们两个上去,边都没挨到,就可能被劲风震死了。" 穆清瑶焦急地看着场中,穆夫人打得正鼾,根本无瑕顾及两个女儿。 她招招凌厉,下手又狠又重,似乎要致贺初年于死地,而贺相明显招架比较多,处处忍让,却又不肯轻易放手,总在穆夫人打算退开时,又下几记重手,害得穆夫人恼火,再次与他缠斗。 "他是在消耗娘的体力。"穆清瑶道。 夜笑离赞许地看她一眼:"你实在没一点武功,眼睛倒是厉害,贺相正是在消耗你娘的体力,但他似乎并不想伤害你娘,要不然,以他的本事,你娘早就败落。" "那怎么办?娘知不知道他的用意?"穆清婉也着急道。 "不管知不知道,再打下去,娘肯定要吃亏,阿离,你快想法子啊。"穆清瑶眼泪都出来了,揪住夜笑离的衣角就摇。 对她难得的撒娇,夜笑离很受用,神情却半点不露,眉眼间隐着一抹为难:"可是我……身子很弱,又有病在身……" "是啊姐,这种粗活不是未来姐夫干的事,他又病怏怏的,没得上去了还要娘顾及他。"穆清婉也不赞同道。 我去,他是体弱,是有病,可是,他的武功更加强悍好不好,可以挥手之间杀掉两个武功卓绝的杀手,穆清瑶自问自己很难做到。 虽然恼火他的犹疑,可这时候形式比人强,有求于人时,不放低身段是不行的:"阿离,我知道你身子弱,可是,这里除了你,再没有人可以救我娘了,我知道,你肯定能行的。" 夜笑离立即就垮下脸来:"虽然你夸我能干我很开心,可是,你真的要我上吗?你看看这劲风!" 好巧不巧,夜笑离的话音还未落,身边就被炸开一个大洞,竟然是贺相的掌力所致,他忙提着两个穆家姑娘避开。 贺初年不是文官么?他的武功怎会如此厉害! 穆清瑶大吃一惊,更加担忧穆夫人了。 但对贺相的武功更加不敢猜测,若夜笑离真上前,只怕人没救回,自己也遭了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散毒米分吧。"穆清瑶道。 "你瞧这毒米分撒得进没?没得全飘回来,让你们两个中了毒。"夜笑离道。 场中贺相见穆夫人渐渐力有不继,下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凌厉,穆潜人则有攻变为守,节节败退。 穆清瑶心一横,只要能冲进他们的劲风圈内,就能把毒药撒进去,娘也会跟着中毒,但没关系,有夜笑离在,解毒不成问题。 边想,人就往前纵。 手臂被人一拉,再一次拽会原地,同时,一道紫影风卷残云一样冲进场中的劲风圈,很快,满天弥漫着软骨散的味道,穆清瑶忙往自家妹妹口中塞了一粒避毒珠。 "哎哟!"一声压抑的痛呼,让场中两人回神,齐齐看向声音的发出者,正是夜笑离夜世子。 贺初年皱了皱眉,懒得管他,抬手继续向穆夫人攻去。 穆夫人原本想避开,却感觉这一招的劲力明显弱了许多,垂眸一看,见夜笑离痛苦地躺在地上,顿时明白,这小子肯定对贺初年用药了,顿时,方才积下的一肚子火全部暴发,一掌向贺初年肩头劈去,贺初年刚想架开,突然感觉浑身一阵酸软,一个不留神,竟然自半空中跌落。 穆夫人潇洒地收手坠落。 穆清瑶和穆清婉齐齐上前扶住她:"娘,你可有受伤?" "没有,你们两个怎么来了。"穆夫人转眸直见夜笑离还痛苦地伏在地上,忙道:"可伤着了?" 夜笑离作痛苦状,隐忍地试着站起来,穆清婉忙过去扶他,一脸感激:"姐夫,让你受苦了。" "还好,还好。"夜笑离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穆清瑶斜了夜笑离一眼,知道他不可能受伤,这厮故意唱苦情戏讨娘怜惜呢。 果然,穆夫人眼中滑过一丝愧色:"你这孩子,药功倒是不错,武功还得加强练习,也是,你这身子骨也不太适合太过强硬的功夫,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夜笑离便温顺地把左手伸过去。 穆夫探了一会子他的脉后,秀眉一皱,满脸诧异地看着他,夜笑离眨巴眨巴眼,穆夫人便看了一旁躺着的贺初年一眼,似乎有些了然,语气也比先前更柔和了许多: "体质还是太弱,你那个爹也是,就你这么一个,怎地那般大意?" 夜笑离眼底便滑过一丝苦涩,随既展颜:"夫人,您打算如何入置丞相大人?" 穆夫人便踱到贺初年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贺相,怎么样?又落入我的心里了。" 贺初年却眼神湛湛地看着穆清瑶和穆清婉两姐妹,感慨道:"紫茹,你好福气。" "你也不赖啊,儿女双全,四个儿子个顶个的精明强干,女儿更是学足了你的本事。"穆夫人便讥诮道。 "紫茹,咱们两个一定要这样说话么?"贺初年眼底便滑过一丝痛色,苦笑道。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穆夫人拍拍夜笑离,"叫你的人把他给绑了。" 夜笑离点头:"好。"一击掌,果然两名暗卫现身,上前将贺初年给捆了个结实。 贺初年怒道:"世子,本相可是朝庭重臣,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没有,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照做,未来岳母大人会很生气,她生气的后果是我娶不到心仪的娘子,这个后果才会很严重。"夜笑离笑如春风,一脸同情地说道。 人捆好后,穆清瑶道:"娘,您打算拿他怎么办?为民除害吗?"贺初年权倾朝野,贪脏枉法,鱼肉百姓,做尽坏事,这些年,大锦国势一年不如一年,便是因为皇帝太过宠幸他,至老百姓生活于不顾,任由他胡作非为,贪婪跋扈。穆清瑶只恨自己没有一把可以远距离射击的狙击枪,杀了这贼丞相才好。 穆夫人被她的话震住:"瑶儿,你很恨他?" "当然,贺雪落可是他的女儿,当初女儿暴尸街头,可正是贺雪落的杰作。"而且,在刑问,若非夜笑离提前作了准备,自己那场虐刑非挨了不可,这个女人,跟自己不共戴天。 穆清婉一听,顿时红了眼,冲上前对着贺初年就是一脚,穆夫人想拉都没来得及,夜笑离倒是离得近,不过,他更乐意看只手可遮天的贺相被穆家母女虐打的模样,可不要太爽啦。 "还以为你是个帅大叔,原来是个条老狗,你养的狗崽子也太不要脸吧,天下那么多男人都不嫁,偏生要勾引我家前姐夫,莫非偷人养汉是你家的传统,不勾引有妇之夫会死啊。" 穆清婉骂得爽快,一旁的穆夫人和夜笑离则脸都黑了,一脸佩服地看着,估计全大锦,也就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胆量了。 贺初年果然气得双目欲裂,挣扎着就要打穆清婉,穆夫人一把拉过清婉,护住她道:"贺初年,你若再敢动我小女儿一根头发,我将踏平你这丞相府。" 她霸气而轻蔑地盯着贺初年,眼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贺初年眼神一肃,冷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你说,我会害怕吗?" 穆夫人怔了怔,眼里滑过一丝伤感,对夜笑离道:"讨个东西。" 夜笑离眨巴眨巴眼。 穆夫人便向他伸出手,夜笑离无奈地自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来:"您是要药效厉害一点的,还是温和一点的?" "厉害如何?温和又如何?"穆夫人问。 "两种都不会死,不过,厉害的,每过一个时辰毒发一次,温和的呢,而是三个时辰毒发一次。"夜笑离解释。 "毒发时会如何?肠穿肚烂吗?"穆清瑶一点也不想放过贺初年,但也明白娘有娘的打算。 穆夫人听了就拿手指戳她的脑门:"你这孩子,肠穿肚烂一次还有命么?还叫什么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次就死翘翘了。" "死了最好。"穆清瑶狠狠地瞪贺初年一眼道。 "那就厉害的吧。"夜笑离不等穆夫人选择,先拿了一粒走过去往贺初年嘴里塞。 贺初年怨恨地看着他。 夜笑离道:"抱歉,丞相大人,您也看到了,本世子也是出于无奈,这关乎到我的终身大事,只得委屈你了。"说着,他一脸难过击了贺初年一掌,那颗药丸便成功地被贺相吞了下去。 "好了,你们两个,好生将贺相送回丞相府,不可怠慢。"夜笑离吩咐两个暗卫道。 贺初年狠狠地瞪夜笑离一眼,正要走,夜笑离又道:"对了,丞相大人怕是有所不知,此药虽不能伤及性命,但若长时间不解毒,可能会侵入骨髓,以后就算服了毒药,终身也会受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之痛,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贺初年听了便看向穆夫人,这难道是她所希望的么? 几十年前他就中了她的毒,为她费尽心力,最后,得到的却是她的背叛和一走了之,好不容易再见,她又是这般待自己,比起这几十年的痛苦,这点毒又算得了什么? 千苍百孔的心上,再加一道伤口有差别吗? 就算是服了软骨散,浑身骨头象散了架,失了榫卯一样,支离摇曳,但贺相大人还是努力挺直了腰身,昂头挺胸地向前走,决不肯低下他嚣张跋扈的头颅。 "哦,还忘了一件事,相爷,您若是受不了的,我这里还是有解药提供的。"夜笑离一片好心地提醒。 "什么条件?"贺初年问道。 "讲什么条件,多俗气啊,知道丞相大人对贺小姐最是疼爱,此番大人受苦,正是贺小姐体现孝心的时候,您只需要贺小姐到清瑶跟前来认个错,三跪九叩地来求,如果清瑶高兴了,肯给解药,我这里是不成问题的。"夜笑离耐心地说道。 这样还是不讲条件? 真是服了他了,不过,心里却象温泉淌过,清爽,舒暖。 他说过,要宠她,疼她,相识这些日子以为,他所作所为,全是冲着这两点来的,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个病殃子又如何? 公孙昊倒是身体康健,却黑了心肝。 "姐夫可真是疼你啊,怎么办?我都嫉妒了。"穆清婉头靠进穆清瑶的怀里叹息道。 穆夫人就拿手指戳她的脑门:"你姐还没成亲呢,就姐夫姐夫的叫,也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穆清婉咯咯一笑,滚进她的怀里:"娘,要成亲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么?您看,姐夫为了姐姐可是连贺相都得罪了,你忍心让他失望么?" 穆夫人嗔她一眼道:"不管如何,成亲前,再不许你姐夫姐夫的叫。" 穆清婉撇撇嘴,对着夜笑离做了个鬼脸。 穆清瑶便挽过穆夫人,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穆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他竟敢泄了庆丰祥的秘密?" 穆清瑶点头:"娘,您现在生气也没用,先想法子应对吧。" 穆夫人提气便往宫里去,穆清瑶刚想阻拦,夜笑离拉住她道:"无事的,先去宫里探探情况也好。" 穆清婉一头雾水:"姐,出什么事了?" 穆夫人让瞒着小婉,但穆清瑶却不愿,她不在乎将自己的东西分给清婉。 于是,将穆家在京郊建的小作坊告诉了清婉。 清婉大惊道:"你的意思是,现在二哥背叛了穆家,而皇家正打算强取豪夺?" "呃,小姨子,要更正一点,不是皇家,是皇帝和他的儿子。"夜笑离在一边笑道。 "那不就是皇家么?呃,好吧,那个……你……不能叫姐夫,叫什么呀?"穆清婉头痛。 "叫阿离哥就好。"穆清瑶道。 夜笑离听了就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温柔缱绻。 又没说什么,又这么看着人家做什么,穆清瑶微微脸红。 "阿离哥,姐,你平时叫他阿离哦。"又跳到夜笑离跟前:"未来姐夫,进展很快哦,你很有前途嘛。" 夜笑离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乖,阿离哥买糖给你吃。" 穆清婉跳开,厥嘴:"切,我牙不好,吃不得糖。"当人家是小孩子啊,还买糖吃。 三人往回赶,到了紫禁城时,却见言若鸿一身朝服从宫里出来。 他平素总是一身非红即绿,花蝴蝶模样,这会子难得庄严稳重,看着就让人不太适应。 但白肤俊脸,眉目如画的样子实在俊帅惹眼,穆清婉指指他:"姐,他怎么象昨天咱们见过的那只花蝴蝶?" 夜笑离笑:"可不正是那只么?只是由花蝴蝶变成了墨蝴蝶。" 穆清瑶道:"他这身朝服可不简单,墨色不是一般的品极能穿的。" 贺初年的朝服了不过是藏青,言若鸿才多大年纪,又少见他上朝,竟然是墨色朝色,服上绣三爪金龙,贵气而威严,如果换上金色,便与太子的地位有得一拼。 夜笑离脸上笑容惭隐,"阿鸿,干嘛呢?" 言若鸿正一脸庄严肃穆,侧目一看,顿时嘻嘻一笑,纵马而来。 "呀,果然有人是不能开口的,一笑就打回原形,你赔我帅哥啊,太打击人了。"穆清婉哭丧着脸,对着言若鸿就一顿吼。 言若鸿一头雾水,指指头问穆清瑶:"她这儿有问题?" "你脑袋才有问题呢,你全家脑袋都有问题。"穆清婉气不过,骂道。 言若鸿一脸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全家脑袋都有问题,小妹妹,你去过我家?" 好吧,穆清婉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翻个白眼,躲到穆清瑶身后继续哭消失了的帅哥。 "阿鸿,出什么事了?" "我王叔和穆将军即日就要回京,皇上召见我,商量接待事宜。"言若鸿皱眉道。 "你王叔?"夜笑离的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是和穆将军一同来?" 言若鸿点点头。 "别担心,穆将军不是那种人,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夜笑离安慰他道。 "穆将军?从南楚回来的?"穆清瑶问。 "不错。" "呀,那你们急什么呀,那是我爹啊。"穆清婉兴奋道:"姐,爹要回来了,有爹在,看二哥能弄出什么妖蛾子。" 回到穆府,就见府里与往常不一样,园子里开始更换盆栽花草,不少下人正在打扫清洗窗棱桌台。 问及下人,才知道,因为穆将军要回来了的缘故,老太太让弄的。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病奄奄的穆清文,象打了强心针一样,活蹦乱跳了起来,正形色匆匆往老太太的寿安院去,一侧眸,瞥见穆清婉:"二妹,奶奶正找你呢,快跟二哥一起去。" 穆清婉厥嘴,穆清瑶道:"去吧,爹要回来了,虽在面子上弄得太僵。" 穆清婉不情不愿地挪走。 穆清文是头回正式看见夜笑离,恍然觉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看他一身锦服,高贵清俊,看穆清瑶的眼神温柔和暖,便了然。 走过来向夜笑离一辑:"见过世子?" 这人眼睛倒毒。 夜笑离含笑还了一礼:"穆兄。" "家祖母时常念叨世子,今日得见,世子果然人材清俊,人中龙凤。"穆清文赞道。 夜笑离不喜这种巴结讨好,淡淡一笑,对穆清瑶道:"不公平,阿鸿在我跟前炫耀两天了,说吃了你亲手做的饭菜,你看,都到饭点了……" "正是,到了饭点,还请世子不要嫌弃蔽府简陋,留下用膳可好?"穆清文道。 夜笑离就斜睨着他。 穆清文便嗔穆清瑶一眼:"大妹,这点待客之道也不懂么?世子爷肯留下吃饭是府里的荣幸。" 好吧,面子上,她与穆清文还没有彻底闹翻,而且,穆老爹要回来了。 "那我去做饭,你先在园子里逛逛?"穆清瑶问。 "不要,我要跟你一……" "世子,将来反正要成一家人,这园子您还没好生逛过吧,在下陪你。"穆清文亲热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夜笑离喜欢那句要成一家人,虽然,自己家人犯畴里没有穆清文,但好歹他也说了句中听的话。 穆清瑶去做饭,穆清文陪着夜笑离逛了一会,夜笑离就兴趣缺缺,倒不是园子景色不好,而是跟穆清文言谈无趣。 穆清文也看出他神色倦怠,便热情地邀他去寿安堂小从。 老太太一见夜笑离就两眼放光。 "世子出来了么?请坐,请坐。婉儿,去沏杯上好的龙井给世子。" 穆清婉嘀咕:"不是有青莲么……"干嘛要她大小姐亲自去沏茶! 穆老太太就拿眼瞪她。 穆清婉不情不愿地下去沏茶。 穆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夜笑离笑:"这孩子,被老身惯坏了。" "清婉妹妹很可爱,聪明伶俐。"夜笑离笑道。 "世子好眼光,清婉打小性子活泼,又聪慧过人,不管是武技还是女红,在江南样样都是顶尖的,又懂得持家,知礼贤娘,谁娶了她真是好福气。"穆老太太眼睛亮亮的,象看肥肉一样盯着夜笑离。 夜笑离好不自在,随口应付:"是啊,穆家女儿确实个顶个的好,老太太有福气。" "什么个顶个的好,那贱……"贱字才一出,老太太想起什么,及时改口:"清瑶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比不得清婉,太过老实木呐了些。" 但夜世子的脸色已然不好看,正好穆清婉沏了茶来,他便起身,端起茶,恭敬地斟给老太太:"老太太在上,笑夜怎敢先享用,您请。" 典型的晚辈礼,老太太又惊又喜,前次王妃来,还压着她给王妃行了大礼,这位世子爷身份比王妃不低,却亲自给自己斟茶行晚辈礼,顿时大觉有面子,笑着接过,喝了一口道: "世子,穆将军就要回京了,他在南楚多年,替朝庭驻守边关,立了大功劳,这一回,皇上若是给他封侯赐爵,我穆家便不再只是普通的商家,与府上倒也能匹配得上。" "本世子不在乎身份,只要心意相投就好,老太太无须介怀此事。"夜笑离不咸不淡地说道。 "其实婉儿比起瑶儿来,更加适合世子,她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干净纯洁,清瑶是个被弃了的,名声身子,都次了,怎么配得上世子你……" 穆老太太边说又喝了一口茶,见夜笑离神情平淡,并不无豫之色,越发起劲,继续张口,但上下嘴皮搭巴了半晌,口水直喷,却不见声音,看着就象演哑剧的小丑,穆清婉噗哧一笑道: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喉咙卡壳了么?" 穆老太太这才发现,自己的好象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时急头满头大汗,一只手捏住自己的脖子,伸了指头就往喉咙里抠。 "呀,还真是卡着东西了。"穆清婉道。 一旁的穆清文脸色一变,上前扶住老太太,对着她的背猛拍几下,老太太越发痛苦,指着桌上的茶水。 穆清文不明就里,以为她要喝茶,便端起茶又往她嘴里灌了一点。 老太太眼泪都快出来了,整个人都开始抽抽起来。 穆清婉回头对夜笑离眨巴眨巴眼,刚才老太太的话定是得罪这位爷了,怪不得他要亲自给老太太斟茶,原来是趁面下料。 老太太一副要把她嫁给夜笑离的打算,让她也很恼火,又很无奈,更觉得对不住姐姐。 这会子见老太太如此痛苦,虽然心情大爽,到底是打小疼着她的,还是有点不忍。 悄悄扯了扯夜笑离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央求:"姐夫,你瞧我奶奶是怎么了?" 这声姐夫让夜笑离心情好转了些,慢悠悠回道:"瞧这样子应该不是卡了东西,怕是中了哑药吧。" 这厮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承认,老太太是中了哑药。 穆清婉心头一暖,是了,老太太可没少在他跟前骂姐姐,也是活该。 穆清文也反应过来,老太太方才只喝了茶,小妹不可能对老太太下毒,有机会的当然是这位斟茶的世子爷。 "清瑶是本世子的未婚妻,若让本世子再听到半句诋毁她的话,以后就不是半哑这么简单了。"夜笑离指尖一弹,一粒药丸准确地射入老太太的口中,拂袖而起。 老太太吃过解药,顿感喉咙清凉舒滑,吓出一身老汗,怔怔地看着正要离开的清俊背影,暗骂,那小贱人还真是好命,有这么个人护着。 看她眼神狰狞,穆清婉猜也猜得到,老太太又把这个罪过怪到姐姐头上,叹口气道:"奶奶,夜世子对姐姐可是真心一片,您虽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婉儿还小,您当婉儿会嫁不出去么?巴巴地把婉儿塞给人家,让婉儿好生没脸。" "你懂什么?再好的人家,强得过晋王府么?这天底下,还找得出一个比晋王世子更尊贵有脸面的人家么?"老太太气得一捶床,恨铁不成钢道。 穆清文却把这句话听了进去,看了穆清婉一眼,越看越兴奋,"也不是没有,晋王府再清贵,也不过是王府,哪比得皇家,太子殿下可年青英俊,比起晋王世子来,更加高贵权重,他可是储君啊。"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清文,你跟太子殿下熟,可以替婉儿说合说合,咱们家身份太低,婉儿就算做不了太子妃,良娣良媛的都行,等将来太子登基,咱们婉儿就是皇妃了,不是比什么世子奶奶更加高贵雍容了么?"穆老太太一击掌,兴奋不已。 "你们两个当我是死人么?谁要嫁给破太子啊,还什么良娣良媛,不就是小老婆么?你们爱做小,自个做去,我可没兴趣。"穆清婉气呼呼地一推穆清文,转身往外走。 气死了,这还是她的亲人么?当着面就把她给卖了换家族荣华,也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 "婉儿,奶奶这都是为你好,你娘偏心,什么好的都留给你姐,那什么庆丰祥是,将来大辽的地位也是,你能有什么啊,奶奶和你哥不为你筹谋,谁为你筹谋啊。你怎么就不懂奶奶的好心呢。"看孙女一怒而去,穆老太太大声道。 穆清婉的脚步便顿了顿,回头冷笑:"穆家的家财原就是我娘自个挣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我穆清婉还没有无能到非要承祖荫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再说了,姐姐待她好,只要她肯要,姐姐肯定什么都愿意分给她,不管是小时候未嫁时的姐姐,还是现在这个变得能干利害的姐姐,待她的心,从来没有变过,老太婆想挑拨自家姐妹关心,门都没有。 一出门,感觉天朗气爽,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回头看一眼后嘟嚷:"当我是傻的么?接受传承越多,责任就越大。" "这话有理。"身侧突然蹦出一个人来,吓了穆清婉一跳。 "喂,你怎么又变成花蝴蝶了?"真是可惜了这副酷帅的身板,俊逸的容颜,这个人打算将妖里妖气进行到底么? "什么花蝴蝶,除了清瑶妹妹,不许任何人这样叫本世子。"言若鸿方才还一脸的以为然,顿时变了脸,他最喜欢的红色袍子,怎么穆家姐妹一个眼光啊,非说是花蝴蝶!郁闷。 穆清婉摇着头,一脸婉惜地走了。 "喂,穆家妹妹,你姐呢?阿离呢?我找了一圈也不见人。"言若鸿追上来道。 "你飞进来的吧,不知道我家也有门的啊。"这厮来穆家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一次走正门。 "当你穆家的门楣很高大么?能让本世子正式拜访的整个京城可没几家。"言若鸿傲气地说道。 穆清婉翻了个白眼道:"别跟着我,也别找我姐,她和阿离哥这会子正你浓我浓呢,你别去当蜡烛。" "切,我刚才听到了,你奶奶要把你嫁给阿离,戳散他们两个。"言若鸿笑嘻嘻道。 穆清婉忧郁地顿住脚,幽幽地看向天空:"你说,我娘是偏心呢,还是对儿女都不上心,说她更爱姐姐吧,又由着姐姐在京城受苦而不管,说她更爱我吧,这些年,她只身去了远方,就没怎么回过家,奶奶说,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姐,就是最疼我姐,可我看,不见得。" "你不是说,接受得越多,责任也越重么?其实,那些大人也只按自己的想法办事,又几时候过,咱们愿不愿要,他们自以为好的,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好的。"她的话似乎也戳中了言若鸿的心事,感叹道。 穆清婉哂然一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难得英雄所见略同,直得浮一大白,走,找个清静地儿喝酒去。" 她如此爽朗大气,言若鸿倒是意外,一拍大腿道:"好,喝酒去,不醉不归。" 却说贺初年回了府,一个时辰后,果然毒发,痛得在床上打滚,还真是被穆家那小丫头说中了,真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贺夫人又急又伤心,忍不住唠叨:"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您要巴巴地去见她,如今知道了吧,她还是那样心狠手辣……" 贺初年痛得没有力气,听了这话越发恼火,正想一掌将她拍走,一阵剧痛又传来,他忍不住勾起身子,倦成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啊,快请太医,请太医。"贺夫人急了。 "没用……"夜笑离的独门毒药,谁也解不了,那小子这些年隐得真深啊,一直病怏怏的,又从不参与政事,现在才慢慢露头,一出手就是狠绝。 更让他惊奇的是,那小子一身毒功出神入化,以前可能为了隐藏,并没显露,也不知现在为什么就不于隐藏了。 贺初年痛得几欲寻死,好不容易这一拨过去了,虚弱地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贺夫人穆松一口气,随从道:"一个时辰发作一次,这头一回就这么凶险,可怎么得过哦。" 贺夫人震住"一个时辰发作一次?那怎么办?太医不行,那快找解药啊。" 随从苦着脸:"人家说了,除非大小姐向穆小姐三跪九拜,叩首认错,否则,决不给相爷解药。" "什么?让雪落认错?这怎么可能?"贺夫人果断的否决。 "可是,离世子也说了,如果相爷的毒三天未解,将会终身落下病根,相爷经得起这么折腾么?就算是再强的身体,也会磨垮了去。" 贺家没有了贺相,将来会是什么光景? 贺夫人吓得脸都白了,起身就往贺雪落房间去,贺初年想要制止,哪里还叫得回他。 贺雪落正在屋里扎小人,小小的布娃娃身上贴满了符纸,这是她去流云观里讨来的法子,听说只要扎满七七四十九天,所恨之人,肯定会一病呜呼。 而小人上的纸条,张张都写着穆清瑶的名字。 她现在妊娠反应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一天精神无力,只能窝在府里。 而北靖侯那老畜牲到现在也还没有同意她与公孙昊的婚事,那个小畜牲更是进了刑部大牢关着,没有半点消息,孩子怎么办?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难道让他一出生就是个未婚子,让人瞧不起,为世所不容么? 还有,让他一出生,就没有了亲爹么? 不,不要,她贺雪落的孩子,怎么能落到那种地步? 一切都是穆清瑶那个贱女人的错,全是她,如果当初她不嫁给公孙昊,如果那一次在街头她老老实实死了,如果…… "雪落,雪落,娘的好女儿,快救救你爹。"贺夫人急急地冲了进来。 贺雪落一遍诅咒还没完呢,怒道:"什么大不了的,不会等会儿再来么?" 贺夫人下意识就要退出去,一想不对,又进来道:"雪落,你爹中毒了。" 贺雪落听得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给爹下毒?" "是晋王世子。"贺夫人咬牙切齿道。 贺雪落怔了怔,恨道:"肯定又是为了穆家那贱人。" "不错,不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谁?你爹与晋王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那快找晋王府拿解药去啊,找我有什么用?"贺雪落就将贺夫人往外推,她还要继续诅咒。 "可是人家说,得你去向穆家贱人道歉,才肯给解药。"贺夫人小心翼翼道。 贺雪落果然眼睛一横道:"让我给她道歉?没门。" "可是雪落,你爹的毒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一发作起来,简直要了他的命,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贺夫人求道。 贺雪落想了想道:"只是道歉就行?" 贺夫人道:"还得……三跪就拜,向她叩首……" "呯!"贺雪落砸了个大花瓶:"穆清瑶你放肆,以为你是谁?当今皇上吗?让本姑娘三跪九叩,想都不要想。" "雪落,娘求求你了,眼见着一个时辰又要到,你爹的命要紧啊,只是丢丢面子,咱们忍一忍,有你爹在,还怕报不了这个仇么?" "不行,绝对不行,让我给那个贱人三跪道歉,不如让我死了干净。"贺雪落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你爹……" 贺夫人想要继续央求,外头婆子来后:"不好了,相爷又犯病了。"贺夫人急得眼泪汪汪:"雪落,雪落,娘求求你了,真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爹受折磨么?" "爹不是有权么?发兵攻打晋王府啊,把晋王妃抓起来,看夜笑离给不给解药。"贺雪落道。 怎么可能?以为那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就算是个尚书府,贺相想要抄他的家,也能抄,可是,人家是晋王府,就是皇帝也很忌惮的晋王府啊,雪落当这是闹着玩的么? 别说救不了贺相,整个贺家都会履灭。 "雪落,你的面子到底没你爹的命大,你就委屈委屈,去做个样子,让穆家消气,救救你爹吧,这笔帐,你爹会记住的。"贺地从继续央求。 "你让我先死吧,我死了,他们就气消了。"贺雪落说着便抓起手中的针,直往自己的喉咙里戳,贺夫人吓住,一把捉住她的手:"你这孩子,怎地如此倔啊……" 没法子,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女儿,两个都不能出事。 这时,她的三儿子进来,一巴掌甩在贺雪落脸上:"你还有没有一点天良,爹是为了谁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是让你去道个歉又怎么了?原就是你做人太过自私阴狠,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这么恨你,收拾东西,快点去。" 贺雪落最怕这个三哥,他是贺家的另类,唯一一个不象爹娘的。 立即躲到贺夫人身后:"娘,三哥好凶啊,他打我。" 贺夫人看着她红肿的脸,也心疼,不过,也气:"你听你三哥的,快去救你爹才是正经。" "你们……你们没一个是替我想的,都说宠我疼我,全都是假的,爹不是有皇上么?你们去找皇上啊,只要皇上下旨,晋王府再能,敢抗旨么?一个个都来逼我,我告诉你们,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求穆清瑶,死也不去。" " ☆、第七十章:太子逼婚1 贺家三哥又是一巴掌甩来,贺夫人拦住,央求:"老三,莫打她,莫打她,她有身子。" 贺家三哥气得一跺脚:"娘,都是你个惯的,看她自私自利到何种地步,任性妄为,她有今天,一切都是咎尤自取,怨不得旁人。" 贺夫人却不爱听这话:"老三,你说什么呢,若不是那穆家贱女,雪落又岂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娘,您就一直惯着她吧,也由着爹疼死。"贺家老三气得拂袖而去。 贺夫人又打算求,贺相的随从来报:"夫人,相爷晕过去了。" 贺夫人的心就往下跌,沉声问:"娘再问你一遍,你去是不去?" 感觉娘真的生气了,贺雪落也不再哭,冷静下来道:"娘,不是女儿不孝,穆家那贱人恨女儿,不比女儿恨她少,她设下此计并非只是为了看女儿出丑,看女儿低头,而是要害整个贺家,所以,就算女儿去了,她也未必真肯给解药。娘,为今之计并非女儿低头,否则,女儿丢面子是小,父亲大人的面子也会丢尽,更可怕的,是爹在朝中大臣中的威严也会有损。 这些年,爹受皇上宠信,朝中大臣大臣明着忠顺夜家皇室,实则以父亲马首是瞻,如若父亲连区区一个弱女子都能挟持控制,您想过后果吗?那些在暗处不服父亲却又因畏惧而不敢轻举妄动的人,就会觉得,父亲并非是神,更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就会蠢蠢欲动,父亲这些年辛苦就会白费,而更甚至,全使整个贺家遭殃,您明白吗?要不然,父亲为何不让您过来求女儿呢,情愿自己受痛受磨,除了疼爱女儿,主要原因便在此啊。" 贺夫人听了如遭电击,恍然道:"那雪落,现在该怎么办呢?任你爹这样下去?" "自然不是,爹是咱们家的主心骨,是栋梁,爹决不能出事,更不能倒下,所以,为今之计,第一,是您现在就进宫去求皇上,皇亲是当朝宰相,竟然晋王世子下毒,皇上肯定会震怒,就算不会处治晋王世子,也会处治始作俑者穆清瑶,第二,您过来,女儿告诉您……" 穆夫人直奔宫里,却补禁卫拦住,"哪里来的女子,竟然擅闯宫廷禁地!" 穆夫人拿出一块金牌来,禁卫一看,忙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穆夫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乾清宫外。 皇上很快便召她进见。 穆夫人轻盈地走进上书房,皇上正在批阅奏章,知道穆夫人进来,眼皮都未抬。 穆夫人行了礼,也不等皇上允许,便直起身来,冷冷道:"皇帝陛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皇上浓眉微皱,乃未抬眼:"殷紫茹,你答应过朕,再也不回京都,为什么会出现在朕的面前?" "我是答应过陛下不再回京都,可皇帝陛下也答应过我,决不为难我女儿,保她安稳无忧,你又可曾算数?"穆夫人回道。 "你女儿?"皇帝这才抬起眉眼,顿时,虎目一亮,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绝世女子: "殷紫茹,十九年的岁月在你脸上竟然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这些年,你不是东奔西走,很是辛劳么?莫非都是假的?" 皇帝眼里的火热让穆夫人皱眉:"皇帝陛下,你我并非朋友,更没有叙旧的必要,我进宫来,是请你履行诺言的。" 她美丽依旧,冷傲依旧,一如二十年前见到的那样,怪不得,初年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皇帝眼里滑过一丝残戾,面上却笑得和暖亲切: "紫茹,你这话就太外道了,朕知道你这些年在北辽闯下了一片天地,也有了实力,如今北辽皇帝年迈病弱,你很有实力上位啊,就没想过,让大锦帮帮你么?" "多谢皇帝陛下,紫茹只是一介女子,并无野心,只想相夫教子,过平凡妇人生活,所以,还是请皇帝陛下放过紫茹的女儿。"如此大的诱惑,穆夫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 皇帝笑道:"据朕所知,北辽现有的几位皇女皇子皆都平平无奇,你才是北辽皇帝最看重的继承人,紫茹,你当真不想坐上那至尊无上的位置?" 穆夫人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皇上,你就算不念当年一同长大的儿时友情,至少,也看在家夫多年来为大锦辛苦卖命的分上,放过小女吧。" "你是说穆将军吗?紫茹你说这话就太没道理了,什么叫辛苦卖命?穆将军由一名普通的禁军将领,擢升为驻南楚大将军,一品武将,多大的荣耀啊,是朕成全了他男儿壮志,你该感激胖朕才是啊,紫茹,二十年过去,你将白说成黑的本事,倒是更强了啊。"皇帝讥诮道。 穆夫人气急,她确实是大辽公主,而且是长公主,大辽与大锦不同,并不重男,也非立嫡,重长,重能,长子长女,有能者居之。 当年,她在大辽众多皇家子女中,算是个中佼佼者。很得皇帝欢心,小小年纪,便有了皇太女的气魄。 但在她还未成年之际,大锦犯辽,大辽内涝,内外交困之下,大辽求和,修好,而她,成为保证大辽顺服的质子。 这些年,她为了复仇,更为夺回应得的一切,辛苦奔波,苦心经营,如果有穆将军相佐,夫妻同心,她能少吃多少苦,少受多少累? 而一旦她大业得成,穆将军便是皇夫,岂不比区区一个大锦将军高贵位重得多? 这该死的大锦皇帝,逼穆将军为大锦驻守南境,让她少了最忠实的助力,如今反而还在卖乖讨巧,真真可恨。 "夜靖天,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履行诺言,出尔反尔?"穆夫人火起。 "很好,朕的大名好多年没有人叫了,连朕都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皇帝的懒得再维持表面的虚礼,冷笑道。 穆夫人懒得跟他啰嗦,怒视着他。 "说起诺言,殷紫茹,朕就奇怪了,你女儿是哪个?为何你口口声声说,朕不肯放过她呢?朕实在冤枉得紧啊。"皇帝一派无辜道。 穆夫人气得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怒火:"当年,为了救清瑶一命,我不得不答应放清瑶于京都为质女,而你,也答应保全清瑶,让她一世无忧,三年前,我信守承诺,把女儿孤苦无依地扔在京城,而你呢,可曾信守过诺言? 可怜她,年纪轻轻便被人虐杀致死……"想起穆清瑶,穆夫人喉咙哽住,又深吸了一口气,才使自己平静了些。 "死了?啊呀,死了么?其实朕,早忘了这回事了,对了,怎么死的,可怜见的,怪不得多年未见,你如此怨怪朕,倒是情有可原。"皇帝继续无辜地说道。 穆夫人气得仰天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平静无波:"还好,上天有眼,让她又活过来了……" 皇帝脸色大变,沉声道:"活过来了?" 穆夫人道:"皇帝陛下很失望?" 皇帝眸色闪了闪道:"这么说,你女儿是靖北侯府的儿媳?" 还在装傻充楞,穆夫人知道,与这种人生气,只会让自己难受。 "不错,正是北靖侯府的儿媳,不过,已经解除婚姻,我今天进宫,就是请皇帝陛下给她一口饭吃,一点生路。不要再为难于她。"穆夫人道。 "这就奇了,这些年,朕并不知道她嫁进了北靖侯府,这是你与皇后之间的协议,朕只知道,她在京城,哪里就不给她活路了。"皇帝继续装无辜。 "夜靖天,公孙谨为何背叛我,不守诺言,凌虐我女儿,你敢说,不是你暗中捣鬼?"穆夫人忍无可忍道。 "殷紫茹,不要忘了你在哪里,跟谁说话! 朕看你是故人,不计较你的无状,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此番朕暂且不追究你,再如此,莫怪朕不讲情面。" 穆夫人冷笑:"夜靖天,时隔二十年,我殷紫茹敢再次站在你面前,便不再怕你,你当这些年我在北辽是白辛苦的么?而现在的大辽,也绝非当年的大辽。 你敢动我试试,北境十万大军,随时可以跨越辽河,直奔幽洲。" 皇帝也怒了,一拍镇纸道:"你当朕北境的守军都是泥捏的么?你想过辽河就过辽河?" "你是说,晋王殿下的三十万守军么?你大可以试试,看他会不会放我殷紫茹的手下南下救主。"穆夫人满脸讥讽道。 皇帝怔住,眼神明明灭灭,半晌才阴冷地坐下,冷笑:"朕相信晋王。" 真要相信,又为何满眼阴戾疑窦? "夜靖天,你我都不年轻了,当年的恩恩怨怨,不要牵扯到儿女头上来,瑶儿受苦良多,我这个做母亲的很不称职,如今我只想让她将来能过得安稳和顺,你就不能高抬贵手么?"穆夫人看他服软,也软了音,不再用强。 皇帝淡淡一笑:"你的话,朕不明白,说实话,这些年,朕并没有太将你的女儿放在心上,公孙谨如何,是他自己的事,你大可以找他算帐,至于你的女儿,朕也没怎么样啊?不知你为何非要怨怪到朕的头上来。" 好吧,这个人素来狡诈,不挑明了,他是死不肯认帐的。 "庆丰祥的事,想必你已清楚,那是我留给清瑶作嫁妆的,夜靖天,你堂堂一国天子,就不要再打我女儿这点子嫁妆的主意了吧。"穆夫人道。 "庆丰祥?是什么?朕真的不知道啊,朕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皇帝一脸无辜,眼神里却闪着阴险的算计。 穆夫人大感上当,面上却不露:"你当真不知?" "不知!" "那好,如果你大锦朝庭敢对庆丰祥动手,可莫怪我不讲情面。"穆夫人道。 "朕反正不会插手,至于你的女儿是否得罪旁人,引来祸事,可不是朕这个皇帝能管得了的,要知道,朕的子民千千万万,个个让朕操心,朕还不得累死。"皇帝分明耍无赖。 穆夫人冷笑,早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德性,不过进来警告他一二罢了。 自乾清宫出来,穆夫人就被皇后娘娘请去坤宁宫。 "紫茹,你见过皇上了?"皇后娘娘脸色忧郁。 "皇后娘娘的消息倒快。"穆夫人冷笑。 皇后眼神黯然:"紫茹,你我也算是好姐妹,非要这样说话么?" "不然呢,感谢你这些年对我女儿照拂有加么?"穆夫人继续冷笑。 皇后一脸委屈:"真不能怪我,当年,我与你协议好的,是你将长女嫁进京城,成为质女,但究竟嫁入何人家里,你并未支会我,我怎么知道,你看上的是北靖侯府?" 提起当年,穆夫人眼圈一红,当年怀着瑶儿,却被追杀,皇帝逼她打胎,为了保住胎儿,穆夫人不得不答应等儿子或女儿长大成人后,便送至京都成为质子,而且,永远不让那孩子成为大辽的继承人。 原本,皇帝知道她生的是女儿后,逼她将女儿送进宫里,嫁给他任何一位皇子,但决不能成为正妃,无奈之下,她才选中了北靖侯,总比让瑶儿进宫强吧,何况,瑶儿自己也看中了公孙昊,加之顾氏又是她的部属手下,满以为,算是替瑶儿做了最好的打算…… 皇后不知道清瑶嫁进何人家,皇帝却是知道的,只是,夜靖天此人阴险诡诈,城府又深,将此事瞒得紧,皇后不知道也是有的。 "这些事多说也无益,你请我来,可是有事?"穆夫人不想与皇后啰嗦。 "紫茹,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北辽有些根基,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儿,他如今,地位不稳,又没有军中支持,行事便有些剑走偏锋,如果能得你的相助,那他就能稳操胜券,也不用行那阴诡之招了。"皇后软声求道。 穆夫人冷笑:"这是大锦的内政,我这个外人不好参与,皇后娘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就要告辞离开,皇后道:"你与晋王关系匪浅,如果你肯出马,晋王肯定会支持皇儿的。" 穆夫人听了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凌厉地直视着皇后:"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当年你为了你的儿子,做过什么事,你当晋王是傻子么?他凭什么帮你?" 皇后娘娘听得浑身一震,脸色苍白的倒退好几步,喃喃道:'紫茹,你……你怎么知道?" "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天天守在这殿堂里,所做的阴诡之事,老天就看不见么?" 穆夫人说罢,再不停留,扬长而去。 穆夫人才从宫中离开,贺夫人就进了宫,求见皇帝。 皇帝很不耐烦,不肯见。 贺夫人便跪在乾清宫外磕头:"皇上,救救家夫吧。" 皇上先前还觉得她吵,待听清她的话,浑身一阵,亲自出来道:"你说什么?初年怎么了?" 贺夫人眼神黯了黯,眼里滑过一丝屈辱,回道:"回皇上的话,家夫身中剧毒,正受尽折磨。" 皇上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怒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中了毒?那些侍卫呢,都是死的么?" "皇上,是穆家人下的毒。"贺夫人道。 "你是说,殷紫茹?"皇上的眼神越发阴冷可怕。 "臣妇不知,臣妇只知道,夫君见过穆夫人之后,回来便中毒了,而且最可恨的是,那毒一个时辰发作一次,毒发时,简直肝肠寸断,痛苦不堪。"贺夫人知道,将贺相的情况说得越惨,皇上就会越着急上火。 果然,皇上甩袖就往外走。 却被迎面而来的秦太师拦住:"皇上三思。" 皇上怔住,冷冷地瞪着秦太师。 "皇上,臣也是听说贺相中毒才急急赶进宫的,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轻举妄动。"秦太师跪在皇上面前,拦住。 "贺相乃国之栋梁,他受难,朕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么?"皇帝盛怒道。 "皇上,引乃贺穆两家私怨,穆家也并非下死手,您还是不要掺与的好。"秦太师坚决地说道。 皇帝听了稍冷静了些,皱眉:"老太师请起,朕会斟酌。" "紫茹公主此番进京,就是为了她的长女,心中定是积了不少怨气,此事关乎两国邦交,不可小觑,得从长计议才行,何况,穆将军即将进京,此事还有缓和余地。"秦太师道。 当年大辽公主殷紫茹也曾是秦太师的学生,与皇帝,晋王,贺相同在上书院读书,所以,秦太师对穆夫人这本经还是有些了解的,其间恩恩怨怨,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是,现在的大锦国力日衰,以前弱小的大辽反而逐渐强大,此时得罪殷紫茹,实非明智之举。 皇帝虽然乖戾,却也并非完全糊涂,听了此言,微微颔首。 将秦太师请进上书房,两人秘议对策。 而就在此时,久不露面的贺雪落竟然正妆进宫,求见皇上。 秦太师对此女甚为不耻,便先退下。 皇上也不喜欢贺雪落,但她是贺相的女儿,到底给几分面子。 而贺雪落又继承了父亲八分容貌,此时更是一副弱不禁风我见忧怜的样子令人心软,又知她身怀有孕,便令她站着说话。 "臣女知皇上担忧父亲,故特意进宫来求见皇上。"贺雪落明眸晧齿,在外面又收敛了嚣张跋扈,一副端淑优雅的样子,声音轻软柔顺,更是让皇上了然,为何贺相对此女如此疼宠有加。 不由得,声音也跟着温和了许多,问:"莫非你有解决的法子。" "臣父之苦痛全来之于臣女,是臣女不孝,害父亲受累,臣女自当竭尽全力营救父亲,替皇上为忧,只是年轻,怕想法幼稚惹人笑话,说错什么,还望皇上海量宽宏。"贺雪落起身盈盈一拜道。 皇上听了心中越发慰贴,点头:"你且说说,朕与乃父不仅是君臣,更是至交好友,朕就当你是晚辈,有什么说错不说错的。" 贺雪落听了此话,心中稍安。 "皇上,此事皆由小女与穆姓女子之间惹下的情债,穆氏怨小女日盛,所以拿小女父亲来作要协,实在卑鄙可恨,小女想,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她竟然拿小女最在意的人威协,她莫非就没有在意的人么?只要拿得准,不信她不就范。"贺雪落道。 皇上听得眼睛一亮,也是,穆夫人今非昔比,不能再象二十年前那般受他掌控,轻易惹怒,会惹来战祸,而她如今最在乎的,也就是穆清瑶这个女儿,穆清瑶在乎的,穆夫人自然也会在意。 贺雪落此法甚是可行。 "说下去。"皇帝紧锁的眉稍松了松。 贺雪落一见,便知皇帝动心,继续道:"最近臣女虽然甚少出门,却对穆氏一言一行颇为了解,她如今在意的,无非就是她才回京城的老娘和妹妹,她的娘亲似乎身份复杂,不可妄动,所以,臣女想来想去,也只有在她妹妹身上作文章。" 皇上眼睛一亮,原来,殷紫茹还有一个女儿么? "她那妹妹多大年纪了?" "十五六岁的样子。"贺雪落真的很嫉妒穆清瑶与穆清婉之间的姐妹情深,她虽有三个兄长,可却非亲生,待她便隔着一层,今天还被贺家老三括掌,实在可恨。 皇上听了心情越发愉悦,点头道:"你退下吧,朕知道了。" 贺雪落也不过提些建议,看皇上的样子是采纳了,便欣然退下。 却说言若鸿与穆清婉二人相约喝酒,在流云河上包下一艘画坊,边欣赏两岸美景边喝酒。 清婉打小甚少出门,被家里管束得紧,第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尤其来往穿梭的船只游坊上,莺歌燕舞,酒色财气甚是热闹,让她看得脸红耳热,却也兴奋异常。 她并无多少酒量,但性子豪爽舒阔,半点也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之态,被带到画坊来,也没有斥责不豫,言若鸿便让人为她备上果酒,酒劲小,又可口,自己则喝着白酒,有劲。 穆清婉便喝得豪气,总是满是一杯,学着言若鸿的样子一抬手:"来,言兄,小妹敬你一杯。" 言若鸿甚是喜欢这个女孩子,可爱又不做作,笑吟吟与举杯:"好,爽快,为兄先干为敬。" 穆清婉喝完酒,咯咯一笑,放下酒杯,眼圈却红了:"言兄,你说,我姐姐受了那么多苦?都死过一回了,为什么我奶奶,我哥哥,还是要想尽了法子对付她呢?就为了那点子破产业么?" 言若鸿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你看,我都被放逐在京城这么多年了,不还是有人要想法子对付我么?不管了,爱怎么怎么吧,喝酒开心最重要。" 说着,又给穆清婉满上。 穆清婉却皱眉瞪他:"你是个男人,该有斗志,人家对付你,你就任其所为么?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对,不然,就太过窝囊。没有男子汉气,要象……要象我未来姐夫那样,才是好男儿。" 说着,眼睛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气,柔柔地,带着羡慕,喃喃道:"其实姐姐还是命好的,先嫁人渣,再嫁却是人中龙凤,未来姐夫是真的好,疼她宠她把她捧在心里,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也有一个人,肯这般温柔体贴,一心一意待我便好。" 象是触中了言若鸿的心事,独自饮下满满一杯酒,将杯子一甩,扔进河里:"我也是好男人啊,若让我也碰上象你姐这样的女子,我也愿当心肝一样疼着,宠着,爱着,可是,缘份这种东西真的很讨厌啊,有时候,迟一步,便是一辈子的遗憾,你能怎么着?羡慕嫉妒吗?不用,看她好,看她幸福,守着她,不让她受欺负,不让她受委屈,也一样开心啊,不是吗?" 穆清婉听出一丝弦外之音来,眯着迷离的醉眼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近言若鸿,柔软的小手贴在他光洁的额上,皱眉:"还好,没发烧啊,花蝴蝶,你不许打我姐的主意,不许,阿离哥喜欢的,不许你抢。" 言若鸿正喝得头脑发胀,她的小手清凉柔软,很舒服,感觉她要撤去,竟然有些不舍,大掌履上,按住,咧嘴:"好舒服啊,再摸摸嘛。" 竟象个撒娇的孩子。 清婉怔了怔,垂眸看他,言若鸿五官精致,肤若凝脂,因为喝酒的缘故,这会子桃花眼越发水光潋滟,勾人心魄,两颊屝红,唇色润艳,这个男人,竟是比女子还要美艳动人,真真是天怒人怨,岂有此理,怎么能比她这个江南大美人还要好看呢,清婉生气的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气冲冲的哼了一声,摇摇晃晃要离开,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摆,就往前摔去。 言若鸿长臂一捞,想要将她救回,随之,画坊一阵激动,他也站立不住,搂着清婉齐齐摔倒。 着地的一瞬,一双红唇正好贴紧,清婉瞪大双眼,言若鸿却似唇上沾了蜂蜜,下意识舔了舔唇,清婉的脸,顿时腾的红了,一耳光甩去。 言若鸿却翻了个身,带着微笑沉沉睡去。 丫丫的这是姐的初吻,他占完了便宜竟然睡得象猪,简直岂有此理。 清婉摇摇晃晃起身,正打算离开,一队黑衣人象影子一般潜了过来,踩得画坊一阵摇晃。 清婉的头也跟着晃,眼皮象铅做的一样,重的抬不起来,她甩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还是一头栽下,晕晕大睡。 黑衣人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其中一人将言若鸿翻了个身,惊道:"是言世子。" 另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道:"好生将他抬走,莫弄醒了他。" "那这个姑娘呢?" "正好是画坊,还是个烂醉如泥的,快去禀报主子,真是天助主子。"首领道。 穆清瑶炒了好几个菜,等了良久也不见妹妹过来,皱眉道:"小婉做什么去了?饭点了也不知道来。" 夜笑离的眼神一直往桌上飘啊飘,真香啊,勾得他食指大动,就是不肯开饭,幽怨地看着穆清瑶: "此情此景,小婉肯定不会来打扰的,她多聪明啊。" "你很饿了吗?"这位素来行事慢悠悠的,八风不动的性子,今儿象饿了十天八天一样,看着桌上的菜都快眼放绿光了。 "是啊是啊,别等了,自个家里呢,许是老太太留了小婉用膳,咱们先吃吧。"夜笑离说着,已经坐到桌边上。 几个小菜,看着也平淡无奇,但是,娘子做的,自然是最好的,也不等穆清婉,夹了筷子先入了嘴,顿时,眉眼舒展,筷子便没有再停过,全然没了优雅清扬的贵公子样,倒真象是饿了许久一样。 穆清瑶往他碗里夹菜:"莫总吃肉,你身子不好,吃些清淡的。" 天可怜见,夜笑离素来讨厌吃肉,只爱清菜,可是……可是,娘子做的菜十在好吃。 "来,辛苦娘子了,你来个鸡腿。"又往清瑶碗里夹菜,自己爱吃什么,就往她碗里添。 "你吃,不是饭了么?"这厮明明就很爱这盘炒鸡,却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穆清瑶心里暖暖的,把他夹过来的,又夹进他的碗里。 夜笑离便停下筷子,安静地看着她。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穆清瑶下意识去擦嘴。 "不是,我想起父王和母妃在一起的时候,清瑶,以后我们天天一起这样用膳好不好。"清润的眸子温柔得要溺出水来,如一潭浸过酒的清泉,穆清瑶的心一阵怦怦直跳,这家伙,嘴巴象抹了蜜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说出让她害羞的话来。 时光似乎停滞,双目脉脉相对,象是粘住了一样,扯也扯不开,有什么在空气中流转,气氛温馨而甜蜜。 这是穆清瑶最向往的生活,与心仪的人在一起,炒两个小菜,相对而坐,日子平淡而温馨。 她差一点就点了头。 "大小姐,瞧见二小姐了么?"清婉的贴身丫头红绫急急地冲进来道。 两人瞬间撇开眼,穆清瑶脸色微微泛红,夜笑离道:"二小姐怎么了?" "不见了,整个园子都找遍,也不见她的踪影,她还没吃午饭呢。"红绫道。 "许是自个出去玩了吧。"看穆清瑶着急,夜笑离安慰道。 "不行,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朋友,一个人能去哪里玩?还甩开了红绫,我得去找。"穆清瑶已然起身。 两人先在府里找了个遍,确实不见清婉,穆清瑶实在想不起,清婉能去哪里。 夜笑离道:"不急,只要还在京城,就没有找不到的。" 才分开也不过一个时辰,就算被人掳了,暂且还跑不远,何况小婉的武功比她只强不弱。 穆清瑶心中稍安。 夜笑离布下人手,立即满京城的找了去。 穆清瑶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夜笑离握住她的手:"别怕,小婉不会的事的。" 穆夫人回来,穆清瑶忙问穆夫人知不知道小婉的下落,穆夫人怔住:"你说小婉不见了?多久时间了?" "娘,快三个时辰了,您知不知道,小婉跟谁熟?会去哪里?"穆清瑶道。 "第一次来京城,路都没熟,会去哪里啊?"穆夫人大急。 穆清瑶眼眸一转,便冲出屋去,夜笑离紧跟着。 穆清文却不在府里,二少奶奶正躺着床上哼唧。 穆清文还是怪了她,就算明知她被机关暗器所伤,还是怨她营救自己不及时。 所以,医治上并不用心,老太太只管孙儿,孙媳如何也并不上心,只在街上请了个大夫过来,好伤药自然是没有的,二少奶奶的伤便有些发炎,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出去多时了,没在家里用饭。"看穆清瑶气势汹汹的,这是的二少奶奶没有了先前的底气,不敢再惹怒清瑶,一问便回道。 "那也就差不多三个时辰了。"穆清瑶的脸色越发阴沉。 一转身,穆清文却满面春风的回来了,一见穆夫人和穆清瑶都在自个的院里,高兴道:"大喜,大喜啊,侄儿恭贺伯母大人。" 他很久没有向穆夫人行礼了,如此做作是为何来? 莫非是小婉? 穆清瑶眼神如冰箭,上前一步揪住穆清文的胸:"快说,你把小婉弄到哪里去了?" 穆清文武功不弱,正要一掌推开穆清瑶,眼角睃见夜笑离微眯了眼,知道这位的厉害,只好忍着:"放手,大妹,你说什么呢,什么我把小婉弄哪里去了,说得我好象是仇人似的,小婉是我的亲妹子啊。" 这倒是,穆清文对穆清瑶不怎么样,倒是很疼宠清婉。 穆清瑶松开手,斜睨着他:"你当真不知?" 穆清文道:"当真知道,不是正回家报喜来的么?" 报喜?喜从何来? 穆清瑶越发心慌。 "清文,莫要卖着关子,有什么事直说,小婉在哪?"穆夫人不耐道。 "小婉现在很好,没什么危险,伯娘就放心吧,您快去花厅,太子殿下派来提亲的,只怕到了门口。"穆清文洋洋得意道。 真是正要磕睡就有人送枕头,难得太子殿下与他心意相通,竟然也看中了小婉,如此正好,小婉若是当了太子嫔妃,穆家就有可能脱了商户身份,而自己的前途更会一片光明。 穆夫人脸色大变,转身便往茶厅去,穆清瑶怒视着穆清文:"是你搞的鬼?" 穆清文一脸无辜:"大妹,我们兄妹间何必这般说话,这是好事啊,就算哥哥我有心,也要太子殿下看得上咱家婉儿不是?可见这是一桩天赐良缘啊。" 什么天赐良缘,太子早有正妃,小婉嫁过去岂会是小妾?她穆清瑶的妹妹才不要当人家的小老婆。 气急,回手就给了穆清文一巴掌:"婉儿无事则好,若是她有半点闪失,你给我小心着。" 穆清文想怒,但夜笑离在,不敢回手,凶狠地瞪着穆清瑶,捂着自己的脸默然。 穆清瑶担心小婉,也抬脚往外走,突然回头,目光如箭一样射向穆清文:"我告诉你,就算没有夜世子撑腰,我要杀你,也是分分钟的事,看在你我同是一个穆子的分上,不要再触及我的底线,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明她就是几个兄妹里最没用的那个,在她冰寒而霸气的目光下,穆清文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突然相信,她能说出,就必定能做到。 太子派来的竟然是秦大人。 秦大人与穆夫人有师生之份,穆夫人行过大礼后道:"怎会是老师您来了?" 秦大人道:"老师这也是腆着脸来的,紫茹啊,你莫要怨怪于我。" 穆夫人眼神微黯,秦老大人一世忠良,一心只为大锦,可惜,当今皇上太过混帐昏庸,老大人为国事操了一辈子的心,临老还在奔波。 太子此番连老太师都请动了,看来是势在必得。 "老师,您也是奉旨行事,学生怎会怨怪,有什么事,您请直说。"穆夫人道。 "太子诚心想纳令媛为侧妃,这也不算是坏事,为师知道你的身份,以你的心性,定然不喜欢这门亲事的。"秦老太师道。 "不错,清瑶当年错嫁,小婉的终身幸福我一定要看清,否则,便是养她一世,也不愿葬送了她的终身。"穆夫人不冷不热道。 换了别嫁,以商户之女的身份,能嫁给太子当侧妃,必定会觉喜从天降,穆夫人却是一脸瞧不上的样子,秦老太师叹了口气:"紫茹,为师知道你心高气傲,但难得的是,太子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储君,嫁给他,也并非辱没了你女儿,何况,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你又何必阻拦。" 什么叫两情相悦,什么叫非嫁不可? 穆清瑶听得气血翻涌,妹妹从未见过太子,哪里来的情?莫非…… "秦老太师,莫非太子做下龌蹉之事?"穆清瑶道。 秦老太师老脸一红,这女孩还真是犀利,一语中的,太子行事确实不太光彩,不过,为了救贺相,平息可能严重的事态,老太师明知此事为人不耻,但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进行下去。 "也怪不得太子殿下,是出了点小状况,令妹喝得大醉,正好太子经过,令妹可能认错了人,所以……"秦太师吱吱唔唔,一把年纪,这样的事实在不好意思表述。 听他这意思,是妹妹先冒犯太子,然后生米成了熟饭,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穆夫人已然震怒,这种小把戏,她几得多了,好卑鄙无耻的手段,夜家皇族已然到了如此下流龌蹉的地步了么? "老师,您不必多说,学生是不会答应……" "娘,事已至此,若是小婉自己愿意,咱们强拦着也不是事,只是爹不是要来京了么?小婉的婚事您也不好一个人做主,还是等爹来了一同定夺吧,秦老太师,不知我家小妹现在何处?可有受伤?"穆清瑶忙拦住穆夫人道。 秦老太师点点头,难得有个明事理的,若依着穆夫人,只怕会搅个天翻地履。 "令妹如今正在东宫,有太子妃照看着呢,姑娘不必担心。"秦太师道。 "那好,多谢老太师了,娘,咱们这就去东宫把人接回来吧。"不管如何,先见了小婉再说,事情到了哪个地步,问小婉才清楚,轻易发作或是顺服都不是好法子。 秦老太师告辞而去,出门后,出了身冷汗,暗想:"太子殿下,莫怪老夫没有把话说明,事情老夫替你办了,后面的事,你自个应付。" 他才不会那么傻,替太子带话说什么,不应下这门亲,就不放人走之类。 穆夫人独自去接穆清婉。 穆清瑶回身换衣,夜笑离紧跟着她。 "我要换衣?"怎么这么没眼力介,人家要换衣,他也跟进来。 "我也要换。"夜笑离一本正经道。 "你换衣做什么?再说我家哪有你的衣服?"穆清瑶没好气道。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瑶,你答应我的事,又忘了么?"夜笑离静静地看着她道。 "你是晋王世子,那是东宫太子,你的堂兄,我要去闯东宫,你跟着做什么?贺相的毒已然让你受连累了。"穆清瑶不是不知道他想帮忙,但是,他到底是夜家皇族的人,受皇帝辖制,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你有我熟悉东宫么?"夜笑离知道她关心自己,笑容满面。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熟悉又如何?不许你跟着。"穆清瑶将他往门外一推,关上门,自去换衣了。 出来时,人果然不在,她松了一口气。 " ☆、第七十一章:大闹东宫 潜入东宫时,正要攀上后墙,衣襟被人扯住,回手就是一掌,手腕被人捉住,用力一扯,落入了宽实的怀抱。 虽然蒙着面,但那双清润温柔的双眸太过熟悉,穆清瑶怔住:"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堂哥家啊,想来就来了。"夜笑离说得轻描淡写。 "既是你堂哥家,穿黑衣蒙面做什么?走前面进啊。"穆清瑶没好气道。 "我这不是要跟娘子你相配吗?你看,咱们这一身,谁看了都觉得就是小两口。"夜笑离亲亲热热地将她的手捧在胸前,温软的身子依在他怀里,明知不是时候,可心就是止不住会意乱情迷,尤其她俏脸薄嗔时,简直风情无限,这对他这个没经验的初哥,就是考验加煎熬啊。 这个时候还调情,清润的眸子火辣火辣的,看得穆清瑶心慌意乱,手一推道:"来了那就进去吧。" 说着,长绳一甩,铁钩钩住墙头,夜笑离浅浅一笑,也不用轻功,跟着她一同顺着绳子爬上屋顶。 穆清瑶象猫一样,在屋顶迅速飞奔,东宫完备森严,稍有动静,就全遭来护卫。 所以,绝对不能有半点声音,而古代的屋顶全是青瓦,脆而薄,所以,脚步非要绝对轻灵沉稳妥才行。 夜笑离跟在她身后,静静地护卫着她,感概她没有轻功却能做到如此地步,象是专门训练过一样。 清瑶很快找到一处小院落,正要下来,夜笑离拉住:"你确定她是在这里?" 来之前,清瑶做过功课,暗中扮成常送菜进东宫的婆子,进了东宫后院的厨房,稍稍摸清了东宫的地形与护卫布局,这才趁夜潜来。 这间小院虽不能确定就是小婉被关的地方,但这里的嫌疑很大。 "不能确定,我凭直觉。"穆清瑶道。 "让我去。"夜笑离坚定地看着穆清瑶,知道她很能干,也很勇敢,但东宫不比其他,除了守卫森严,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地方,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他是晋王世子,太子的堂弟,如果让人察觉他夜闯东宫,太子给他冠上谋逆的罪名怎么办?那位太子殿下不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就算有晋王保,也总归是麻烦,他已经帮她很多,不想再多拖累他。 "我能行。你不信我么?"她对他嫣然一笑,眼中全是自信。 "信。"他当真松开了手,看着她象灵猴一样跃到对面的树上,长钩一甩,又勾住另一侧长廊的屋檐,在东宫上头,穿越自如,行动快如闪电,东宫高手如云,竟没一个人发现她。 正要跟上时,看见另一条熟悉的身影也向同一个方向而去,心中稍安,纵身一跃,跳出东宫墙外。 穆清瑶小心翼翼跳下院子,刚一落地,便有两名护卫巡逻而来,她忙隐身在墙后,待那两名护卫过后,猫腰急速向前,待到另一间屋子,贴墙前行,正要越过一处竹丛时,听到有人说话,几名往这边来的巡逻的护卫站定,向说话之人行礼。 "见过太子妃殿下。" "起来吧,这边没什么事,本宫与妹妹有些话说,你们去那边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穆清瑶悄悄侧目,就见秦梦烟正与一名宫装丽人站在一起,两个相貌倒有几分相似,看来,应该是姐妹。 "姐姐,昨儿个你又进宫见了淑妃娘娘?"等护卫走远后,秦梦烟拉住太子妃往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殿下吩咐的,能不去么?"太子妃面朝着穆清瑶这边坐下,清丽的眉宇间隐着淡淡的忧愁。 "姐姐,那是你,换了我是绝对不去的,这都什么事啊。"秦梦烟一派鄙夷地说道。 "胡说些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么?"太子妃紧张地捂住她的嘴,侧目见跟前只有自己最得力的宫女和妹妹贴身丫环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梦烟不服气地拿下太子妃的手:"姐,您就是脾气太好,由着殿下胡闹,一国储君,也不能总耍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吧,你说,那淑妃虽然与他有些旧情,但毕竟是皇上的妃子,他名义上的……" "还说,你不要命了么?整个秦家都要被你害死去。"太子妃真怒了,起身就走。 秦梦烟忙拉住她告罪:"不说了还不行么?姐,您别生气,我就是为替你报不平嘛。" 太子就叹气,回头拉住秦梦烟:"虽说咱们只是堂姐妹,但中们的身上担负着秦家的命运,进得这个宫里,步步都是险,行差踏错半步,就会遭来灭顶之灾,你明白么?" 秦梦烟眼圈红红的点头,"姐,还好我不用进宫,不用受这个苦。" "晋王世子还是喜欢穆家姑娘么?"太子便关切地问道。 "是啊,阿离哥哥的眼里,除了穆家姐姐,再也放不进别人,我也……死心了,对了,才来时,我路过爷爷的房间,听见好象太子要纳侧妃了,还是穆姐姐的亲妹妹,可有这回事?" 太子妃苦笑,此神幽幽地看向远处:"我进宫多年,却一直没能为太子添丁,殿下会着急也是有的,纳侧妃也是情理之中。" "没能添丁又不是姐姐你一个人的错,殿下的妾侍还少么?哪个又下过一个蛋来,姐,是不是太子殿下他自个有问题?"秦梦烟说完自己捂了嘴:"我又错了。" 太子妃无奈地瞪她,拿手指戳她脑门:"你呀,以后会死在这张嘴上的,叔叔婶婶真是太惯着你了,不知道祸从口出么?" 听她们谈到清婉,穆清瑶心头一紧,身子不自觉地就偏过去一些,想听得更清楚。 有人轻轻将她的肩头一拍,穆清瑶一惊,肩一沉,正要反击,手背却被轻轻摩娑了一下,这个举动太熟悉了,穆清瑶猛地回头,竟然是穆夫人。 正要开口,穆夫人对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 那边秦梦烟又被太子妃斥责了,嘟了嘴道:"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嘛,姐姐不要生气了,对了,穆家姐姐长得象个仙女儿一样,不知她妹妹如何呢?" "蛮水灵的。"太子妃语气酸涩地说道。 "想来也是,都是一个娘生的嘛,呃,姐,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了?"秦梦烟一脸好奇地问。 太子妃便扯开话题:"听说南楚的言王爷要来了,爷爷有意将你嫁到南楚去,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去?若是不想,姐姐替你去说说。" 秦梦烟一脸烦躁道:"南楚那么远,谁要嫁过去呀,再说了,谁知道那言小王爷长成啥样儿,要是个大麻脸呢?" 穆清就听见娘亲的身子猛颤了颤。 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穆夫人指指前头,让她不要分心。 "你啊,眼里除了阿离还容得进谁?巴不得个个都长成阿离那样子才好吧。"太子妃无奈地瞪秦梦烟道。 "哪里啊,好端端的提阿离哥哥做什么,对了,如果太子殿下真纳了穆姐姐的妹妹为侧妃,那穆姐姐以后也跟姐姐你能成朋友了,姐,你肯定见过穆二小姐对吧,她在哪?你也带我去瞧瞧吧,早早认识,以后我到宫里来看望你,也多个说话的人。"秦梦烟道。 太子妃眼里就露出淡淡的忧色,叹了口气道:"起风了,回殿里吧。"却半点也不肯泄露穆清婉的所在。 穆清瑶急了,与其一间一间地一摸黑找,不如把这位太子妃劫了。 正要行动,穆夫人却慢悠悠走了出去,穆清瑶吓了一跳,正要跟上,穆夫人却把手放在身后,向她摇了摇。 穆清瑶便甩天绳子,快速爬上一树枝叶茂密的一颗树,隐住身形。 穆夫人悠悠然出现在太子妃和秦梦烟面前。 太子妃脸色大变,喝道:"你是何人?"秦梦烟眼尖:"姐,她长得和穆姐姐好象。" "小语儿,不记得你紫茹姨妈了吗?"穆夫人微笑着向前两步,现身。 "紫茹姨妈?"太子妃一脸茫然,继然不可思义地指着穆夫人:"真的……真的是紫茹姨妈,可是,您……您怎么一点都没老,还和多年前一样。" "姐,你认得这位夫人?"秦梦烟诧异道。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道:"过来,给紫茹姨妈行礼,她是爷爷的学生,也是我娘的手帕交。" 穆夫人道:"这是梦烟吧,那年我离开京城时,你爹正好大婚,想不到,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你都这么大了,你爹娘可还好?"穆夫人一副长辈的口吻道。 秦梦烟乖巧地行了礼,太子妃礼貌地说道:"不知姨妈突然拜访,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小语,当年姨妈离开时,你也才几岁而已,难得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故人在,你当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穆夫人直接了当地说道。 太子妃一见穆夫人,心中就一阵慌乱,尤其她用这种不正常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是为了穆清瑶,怎么办?一个是故人,一边是太子,自己的丈夫。 "你是穆姐姐的娘,也就是穆二小姐的娘,你……你不是就要把二小姐嫁进东宫了么?突然来是……"秦梦烟一脸诧异地问。 "你是叫梦烟吧,你说错了一件事,不是我家清婉要嫁给太子殿下,而是殿入挟持了我家婉儿,强抢民女!"穆夫人冷笑地盯着太子妃道。 "姐,原来穆二小姐是不愿意的么?太子殿下当真是强抢民女?"秦梦烟立即抓住太子妃的手问。 "什么强抢民女,你怎么又口不择言,不是爷爷亲自上门当媒人了么?"太子妃脸色一白,慌张地说道。 "姐,既便太子是你的相公,但你也不能为了他就不要了做人的底线,若不是强抢,穆夫人登门要人做什么?穆二小姐肯定就在宫里,快把人放出来吧。"秦梦烟拉着太子妃哭道。 "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听见有人在哭,我哪里知道她被关在哪里,西跨院往日又不许我近身半点,我哪知道那是不是关着人。"太子妃一把甩开秦梦烟的手哭道。 树上的穆清瑶眼睛一亮,纵身向太子妃所说的西跨院飞去,穆夫人随手点了太子妃和秦梦烟身后两个下人的穴道,淡淡一笑:"明儿她们会忘了今日所见的一切,小语儿,多谢你了。" 太子妃仍旧哭道:"谢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人关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最多将来她进了宫,我待她好些便是。" 穆夫人拍了拍太子妃的肩,附在她耳边道:"你确实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太子,他生不出儿子。" 太子妃大震,正要询问,穆夫人就象来时一样,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穆清瑶刚潜入西跨院,一张硕大的网就从天而降,猝不及防间,她被牢牢罩住,四个护卫齐齐拉紧了网的四角,用力一扯,穆清瑶就象落小鸟一样被困在了网里。 贺雪落阴笑着从侍卫身后转了出来,冷笑:"穆表瑶,你也有今天。" 刚才还觉得这位太子妃难得的善良,没想到,竟然是演了一出苦情戏,给自己设下陷井,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但愿清婉也在,也不枉自己自投罗网一回。 "肚子出怀了嘛,不错啊,果真比我强了许多,我成亲三年都未能有孕,你不成亲都有了孩子,贺相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便是这生崽的本事也比旁人强上许多,快比得上栏里的母猪了。"一看贺雪落微微隆起的小腹,穆清瑶就无比开心,这才是贺雪落心头的刺吧。 有人不小心笑出了声,贺雪落猛地回头,阴狠地扫了所有侍卫一眼,走近穆清瑶:"贱人,落到本姑娘手上了,你还敢嘴贱,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你可以试试,贺相的毒应该发作好几次了吧,你个不肖女,连你爹的命也不顾了吗?"穆清瑶面不改色地讥笑道。 贺雪落不由震住,毒是夜笑离下的,连宫里最好的太医也没法子能解,今天真要将穆清瑶如何了,夜笑离肯定会对付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抓着她,就这样轻易放过? 自己受所有一切侮辱,折磨,全拜这个贱人所赐,不能杀了她,折磨折磨她总可以吧,就象是刑部大牢那次一样。 从头上取下一根银发簪,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簪头上并没有毒,扎下去不会要人命,伤也不会太重,顶多皮肉受伤,穆清瑶肯定能受得住,不过…… 贺雪落阴笑着,眼神越发凌厉起来。 "我就算不管我爹,不肖又如何?我爹还是当我是掌中宝,心头肉,你呢?不过是家族的棋子,一个质押的物件罢了,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吗?"贺雪落边说,边抬起头,暗暗向穆清瑶扎去,她选中的,正是穆清瑶身上的一处穴道,此穴若被扎中,一条左腿就要废了。 她出手如电,料想就算神仙下凡,这一回,也难救得了这个贱人。 可是,贱人怎么会在笑,而自己的手腕象被蚂蚁咬了一下,有点痛,又似有什么东西打湿了指尖,她愕然地抬起手腕,脸色刹变,白晰的手腕不知何时竟然了一道细而深的伤口,她的腕脉,竟然被无声无息的割乱了,血流如注! 一旁的护卫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他们只需按太子之命,捉住穆清瑶就行了,一会子太子会亲自前来处置,至于贺小姐,太子吩咐,只要她不太过份,留着穆姑娘的一条命,便由着她了,所以,他们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所以,贺大小姐血流如注,这些侍卫却没一个人有反应。 果然,穆小姐一出现,便与这位贺小姐唇枪舌箭,好生激烈。 穆清瑶早料到她有此一招,早在她慢慢靠近时,指尖的刀片就轻轻划断了网丝,之所以没有挣脱,只是想看贺雪落又有什么阴招要出。 "啊……"穆清瑶一声惨叫:"贺雪落,你干嘛用簪子扎我?" 侍卫听了,越发把脸侧向另一边,装作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贺雪落怔了怔,哪里扎她了,根本还没扎到…… 趁她愣怔时,穆清瑶迅速出手,小巧而轻薄的刀片闪着寒冷的银光,轻轻划过贺雪落的胸前的衣襟扣子,再一脚,狠狠地踹了出去,却是避开了她的肚子。 还是不忍心,贺雪落再坏,自己再恨公孙昊,肚子里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至少,她不会亲自对一个没出世的小生命出手。 许是了孕傻三年,原来阴狠伶俐的贺雪落脑子里还停留在为何自己的腕脉会被划破这个问题上,明明穆清瑶是被网着了的,她是怎么出手的? 随着身子被凌空踹飞,她还没回过神来,穆清瑶的惨叫却又同时响起。 "贺雪落,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不要让我出去,一得自由,本姑娘铁定要剥了你的皮……啊——" 太子赶来时,远远就听到穆清瑶的惨叫声,他皱了皱眉,这个贺雪落,也太狠了点吧,把人折磨厉害了,一会子阿离来了又要闹,再者,纳了穆家二小姐后,到底穆清瑶也是他的大姨子,以后总要留些脸面才是啊。 可一走近,却看见贺雪落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呻,而穆清瑶则被好好的捆在网里,身上并无伤处。 "怎么回事?"太子喝道,却并没让人去扶起贺雪落。 贺相是他现今最需要解决的对手,至于穆清瑶,暂是还不急,重要的不过是穆家的庆丰祥,孰轻孰重,太子分得很清楚,这一次,不过临时与贺雪落合作罢了。 侍卫们这才过来给太子行礼。 "殿下……"看着眼前的景象,侍卫很晕。 "贺小姐,你究竟怎么了?好端端的,可莫要在本宫的府邸出了什么事,贺相又要怨怪到本宫身上。"太子就觉得贺雪落又在耍手段,冷冷道。 "殿下……殿下,穆清瑶她……"血流得太快,贺雪落原本一只手按住腕脉的,结果又被穆清瑶一脚踹中胸口,痛得她半晌没缓过气来,一时就忘了要按住伤口。 失血的她,一阵头晕目眩,神情虚弱。 "穆姑娘被困在网里,并没有动静。"看太子脸色不豫,侍卫忙道。 太子便看了一眼网里的穆清瑶,确实严严实实的,手脚都倦成了一团,这样还能行凶,除非她有隔空发力的本事。 "她怕是流产了吧。"穆清瑶道,似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大骂:"贺雪落,你也太阴毒了吧,刚才明明是你用簪子扎我,我哪里碰过你啊。 是了,你未婚有孕,自个都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找不着冤大头,就来怪我,也不想想,我都这样了,你的话还有人信么? 流产了? 这可不是小事。太子剑眉紧皱:"来人,把贺小姐抬回去,莫让东宫沾染了晦气。" 这个时代,女人流产对男人来说可不吉利。 贺雪落第一回有种有口难辩的痛苦,曾经,只有她拿这一招阴别人的份,今天却被穆清瑶这个贱人拿来对付她。 而太子,还真是冷情冷性啊,好歹,自己也是来替他办事的,好歹,也出了个好主意,让他轻易抓住了穆清瑶。 太子才不管她幽怨的眼神,一挥手:"抬出去,抬出去。"就象她身上沾了瘟疫一样。 两名宫女便过来扶贺雪落,贺雪落忍过一阵痛,回头冷冷地看了眼太子和穆清瑶,淡然道:"殿下,臣女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没有流产。" 两名宫女这时也发现,血是从她的手腕上流下来的,裙子上并没有血迹,都是女人,当然明白,她并没有流产。 贺雪落倒也狠,随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止了血,然后,慢悠悠拿出创伤药来洒在伤口上,用帕子系好伤口,安静地立在一旁,并不说话,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皱了皱眉,并没有多加关注她。 "穆大小姐,又见面了,你说,擅闯东宫,意图行刺本宫,该当何罪呢?"太子似笑非笑地对穆清瑶道。 "行刺?我有吗?那太子殿下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呢?"穆清瑶一本正经地问道。 "自然没有,你是行刺未遂。"太子恼火道,这个女人,总有气得他无语的本事,每次见她,都能让自己气上两三天,却又拿她无可奈何,这一次,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才好。 "原来没有,那就让我来落实了这个罪名吧。" 说话间,原本被困在网中的穆清瑶,整个身子象箭一样射向太子,侍卫回过神来相求,她一甩袖,三枝齐发,立即逼退了冲在最前面的侍卫,一个回旋连踢,将太子踢倒,身子再急速旋转,再起身时,一柄小刀已然架在太子的脖子上,而太子,刀片紧贴着太子的肌肤,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割破太子的喉咙。 贺雪落这时才慢慢踱了出来,冷笑:"太子殿下,臣女方才可有说假话,又是谁更阴险,这回你可看明白了吧。" 这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太子气得恶狠狠瞪她,贺雪落拍拍衣襟冷笑:"殿下,莫要忘了皇上的嘱托,早些让这个女人交出解药,救我父亲才是正经。" 说罢,她竟慢悠悠地抬脚离开。 而贺雪落等到这个时候,就是想看太子如何被穆清瑶耍,被她控制,穆清瑶还真没让自己失望。 今天,穆清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不可能只有穆清瑶一个人在,而且,夜笑离还没有现身呢,这个愚蠢而自大的太子,以为太子妃的那点把戏穆家母女会看不出来么?就布置这么点人手,还不信她的话,穆清瑶那脚虽然踹得重,但也不至于让她在地上躺那么久,她就是想让太子看到自己的惨状,对穆清瑶起疑心,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毫不在意。 还一副嫌弃自己的样了。 好嘛,不让你受点罪,你不知道穆清瑶这个贱人的阴险狡诈,真是活该。 "穆清瑶,本宫是太子,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明明那么多侍卫护卫,却让这个女人轻易挟持,自己这个太子丢人也算是丢到家了,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来得及做。 不是说,她是武学废人,并没有内力的么? 为何行事如此诡异迅捷? "少啰嗦,说,把清婉关在哪里?"穆清瑶才懒得听他威协,这个太子她早就想教训了,若不是他,穆清文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背叛娘亲。 刀片划破太子的皮肤,离喉管只差毫厘。 所有人都一阵抽气,太子似乎听到自己皮肤被划破的声音,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却不敢妄动,侍卫们紧张地上前,穆表瑶便冷冷一笑,一膝盖顶在太子的腰上,太子痛得倦缩下去。 侍卫们吓得再也不敢动。 "不想死的话,放了清婉。"穆清瑶对着太子的肩又一手肘,将他拎起,刀片仍紧贴着他的喉管,太子剧痛之下,连挣扎也不敢,声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撞上了刀片,割破了喉咙。 "殿下,殿下……"那边穆夫人已经押着太子妃过来,太子妃一见太子也被挟持,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冲过来,却被穆夫人制住。 "小语儿,没想到,十多年不见,你也学会了耍阴招啊,不过,这些招儿,你姨妈我从小玩到大,也太小儿科了。" 穆夫人一抬眸,也怔了怔,清瑶还真是胆大包天,比起当年的自己来,更甚。 "紫茹姨妈,求求你了,放过殿下吧,他没有恶意,只是真心喜欢清婉妹妹,想娶她为侧妃罢了。"太子妃哭道。 "哦?她对清婉是真心的么?你不介意太子娶清婉?"穆夫人讥诮道。 "不介意,不介意,我保证,清婉妹妹进宫后,一定象待亲妹妹一样待她。"太子妃道。 "待亲妹妹?就如你待小烟儿一样?"穆夫人又笑,秦梦烟从她身后转出来,流着泪道,"姐姐,没想到,你连我也利用。" 太子妃皱眉:"梦烟,你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夜世子一出面,你就傻呼呼的来了,也不想想,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 "没有我又如何?我不会象太子,为了得到一个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既是是真心喜欢,又为何不尊重对方的意见而强娶?既是真心喜欢,为何还要坏她名声,囚禁于她?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好,对方幸福,那就够了么?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姐姐既然这么爱着殿下,那你把太子妃位让出来,给清婉妹妹啊,保不齐,有了正妃之位,穆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呢?"秦梦烟哭吼道。 穆清瑶一直不喜欢她,可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单纯善良,她这种得不到,宁愿看着心爱的人幸福地与别人在一起的心胸,不是哪个都有的。 想起初见时,她象小鸡护食一样护着夜笑离,生怕他受骗,受欺负,自己还将她好打了一顿。 "不错,小语儿,你若肯让出太子妃位,或许我还真会考虑考虑。"穆夫人也故意笑道。 太子妃一脸痛苦和犹豫,微垂的眼眸里滑过阴狠和算计,却半晌没有说话。 穆清瑶道:"喂,你不是要救你丈夫么?你若肯让位,或许我也能立马放了他。" 太子妃立即道:"好,只要你放过殿下,我宁愿给你当人质都可以,莫说只是让出太子妃位了。" 太子听了,果然感动地看着太子妃,颤声道:"爱妃,本宫平素对你……" 太子妃哭道:"殿下,臣妾从没有怨过您,您是储君,将来的天子,您不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心里明白的,臣妾,只要殿下心中有臣妾一席之地就够了。" 嗷呜,奶奶的,竟然被太子妃利用表忠心了,丫丫的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这生死关头的,还时时不忘了玩手段。 太子妃明知道,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了,穆家是绝对不会把穆清婉嫁给太子的,而只要自己放过太子,太子就有了喘息之机,自己肯定不会放,太子妃哪有太子有分量,挟持人质当然要够分量的才行。 穆清瑶看不下去这出苦情戏,一脚踹向太子:"啰嗦什么,你先告诉我,可曾对小婉做过什么?" 太子痛得身子一缩,却眼睛一亮道:"自然是……是生米已成熟饭,之所以没送人回府,是怕她……会想不开,你们既然要人,那就……带回去好了。" 一听这话,穆清瑶气得又要踹,穆夫人却一把拉住她:"放了他。" "娘……"穆清瑶哪肯。 "放了他吧。"穆夫人神情有点苍桑倦怠,终归这里不是大辽,是大锦,虽不怕夜家,但在回大辽之间,还是有很多羁绊和顾及的,不能由着清瑶的性子来。 穆清瑶只好放开太子。 太子慢慢地转身,侍卫一个箭步上来,护住太子,然后,刷的一声,整齐划一地将穆清瑶母女连同太子妃,秦梦烟一同围住。 "弓箭手何在?"太子冷喝道。 很快,上百名弓箭手立即齐奔过来,将穆清瑶等围住,黑压压的箭头全都对准了场中之人。 穆夫人掐住太子妃的脖子:"太子,这个女人爱你胜过她自己的生命,你难道连她也不顾了么?" 太子妃满脸惊恐,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子,颤声哭道:"殿下……" 太子痛苦而温柔地看着她:"爱妃,你方才说过,你爱本宫,胜过一切,对吗?" 太子妃拼命点头:"是,殿下,臣妾爱你,胜过一切,这个世上,再也不有比臣妾更在乎你的人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杀我,一定要救我。 后面的话,太子妃没敢说出来。 "很好,本宫今天才知道,爱妃的好,本宫也很在乎你。"太子点头道。 太子妃大喜,忘情地呼喊:"殿下……" 太子道:"这几个妖女胆敢能本宫都挟持,谋刺,本宫一定不能轻饶,否则,全大锦稍有对本宫不满之人,全都效之,本宫的安全,如何保障?爱妃,你说是吗?" 太子妃不敢点头,只是眼神柔柔地看着太子。 "弓箭手听令,放箭!"太子却不再看她,突然下令。 黑色箭矢立即密密麻麻地射向场中众人,穆夫人挥舞手中长素,将自己和穆清瑶裹了个严实,穆清瑶则将秦梦烟往跟前一拉,挥手拨剑,护住她的一侧,秦梦烟没想到太子如此心狠,明明口口声声说也爱太子妃,竟然连自己和太子妃一同诛杀,一时有点愣怔,幸好有穆清瑶相护,她武功本就不弱,手中多出一柄秋水软剑,灵活地拨落射来的箭矢,尽力护住太子妃。 太子妃如被抽去了神魂一般,傻傻地,无神地看着太子,任由那夺命的箭矢密集地射向自己。 自己拼了命想要维护的男人,放弃底线讨好爱重的男人,原来如心狠手辣,郞心似铁,刚才他说,他也爱着她时,她欣喜若狂,那一刻,她是真的想为他去死的,只是没想到,他所谓的爱,是临死前的安慰,只是让她死得更心甘情愿一些。 太子宫中的弓箭手自是不比贺臣相带来的那些,贺相并非真心想要杀穆夫人,所以,到底还是没下重手,可太子是一心要诛杀穆氏母女,连同场中的秦氏姐妹的命也不顾了,下属们自然知道他的狠决,若让穆氏母女逃脱,自己肯定要受责罚,所以,下手便不遗余力。 穆夫人武功桌绝,护住穆清瑶并不成问题,但要再护神情呆滞的太子妃,就有点困难,何况,她自己愿意死,干嘛要为了她浪费自己的精力? 虽然秦梦烟极力拨落太子妃身边的箭,但到底她也从没有实战过,这种场面头回遇到,手忙脚乱间,总有照应不到的疏漏。 "啊……"太子妃一声惨叫,左臂被射中一箭。 而就在此时,后排的弓箭手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被人踢倒,一柄长而阔的大刀横砍了过来,一砍就是一排,血箭直冲半空,不过倾刻间,弓箭手就被砍死砍伤无数。 太子大惊,回头愣愣地看着那巨形身高之人,只见他,穿着铁盔铁甲,带着铁面具,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他手中的大刀足有两米长,挥刀时,带动疾风凛冽,一刀下去,便如破瓜切菜似的,至少砍杀两名军士。 "你是谁?"太子怒喝。 那人根本不理他,象个巨形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步踩得缓慢而沉重,一路扫除前方障碍,直扑太子。 侍卫执剑相卫,但那秋水剑砍在那人身上,碰撞出银色的火花,发出铿锵之音,却不能伤那人分毫,那人继续向前,所向披靡。 太子终于怕了,转身就逃。 穆夫人哈哈大笑,"想不到,大锦也有铁衣人,真是让本夫人大开眼界了。" 穆清瑶怪道:"娘,这个铁衣人是人么?" 是人哪有那么高的,足足快两米了,而且,力大无穷,怕是一头牛也未必比他力气大。 "是人,也不是人,瑶儿,可找到婉儿?"穆夫人担忧地问。 "没找到,这里只是个陷井,小婉并不在。"穆清瑶懊丧道。 "那就继续去找。"穆夫人道。 穆清瑶提气正要离开,太子妃扯住了她的衣摆:"在这里,就在这里,这间小院有个地下室,穆家小妹就被关在地下室了,不过,我没有钥匙,很难打开机关控制。" 太子妃受伤,太子仓惶逃走,没人管她。 秦梦烟扶住太子妃,一狠心,拔了她臂上的箭哭道:"姐,值得么?这样的男人,你为了他,连良心都抛却了,真的值得么?" 太子妃苦笑,这宫殿就象个毒液炉子,再单纯善良的人进来,也被逼得心狠手辣,她也不想变,也想一直贤良美好下去,可是,在这里,单纯会变成单蠢,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刀刃,将你割皮剐肉,剜心惕骨。 "这个暗器机关很利害吗?"见识过穆清文的机关暗道,穆清瑶心中发沉,虽然她不怕,但是,到底这里是太子东宫,太子随时都会调集禁军来,到时候,就很难逃出去了。 "是很利害,不过不要紧,总算不辱使命。"一个淳厚而温和的声音自屋里传来,夜笑离手中抱着穆清婉缓缓走出。 穆清瑶大喜,怪不得方才他并没有跟来,也没有出现保护自己,原来,他先前营救小妹了。 "小婉,小婉,你可有受伤?"穆夫人冲过去将穆清婉抱在怀里。 "夫人莫要担心,她只是太过紧张疲累了,我让她好好睡一觉。"夜笑离安慰道。 穆清瑶拉着妹妹的手,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实不见有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清婉发丝散乱,衣衫有些破烂,心情顿时往下沉,只恨方才娘清太过理智,信了那狗太子的话,放过了他,要不然,真要将他抽筋剥皮就好,敢伤她的小婉。 穆夫人眼神一阵黯沉,将穆清婉搂入更紧,问道:"铁衣人也是你的么?" 夜笑离笑而不答,劝道:"赶紧走吧,一会禁军来了可不得了。" 穆夫人点头,抱着穆清婉正要离开,太子果然带着禁军来了,这一次,黑压压的来了足足五百人以上。 动用五百人的禁军对付自己两个妇人,这太子还真不要脸。 "阿离,你果然在!"太子恶狠狠地喝道。 "自然在的,我要救我娘子啊,太子哥哥,你又要杀我?"夜笑离一派云淡风清。 "你谋刺储君,犯下谋逆大罪,本宫不该诛杀你么?此事便是王叔回来,本宫也是有道理可讲的。"太子冷声道。 "是啊,确实有道理可讲,可是,我那爹是个讲理的人么?你大可以杀了我,让我爹回来替我收尸就是。"夜笑离说着,优雅地往院中石凳上一坐,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太子眼珠转了转,到底还是忌惮晋王,放软了声音:"阿离,哥哥从小就疼你,又怎么会杀你呢,不过吓虎吓虎你呢,你快过来,哥哥怕刀剑不长眼,误伤了你。" "过来?怎么过?是带我娘子呢,还是带我岳母,还有我的小姨子呢,你若让她们一同过来,我还是很听太子哥哥的话的。"夜笑离轻描淡写道。 "这些人都是逆犯,本宫决不能放过,阿离,你不要逼我。"太子怒道。 夜笑离笑容清浅而温润:"我逼你做什么?小的时候,我从没逼过你,还那么敬重你,你不也一样害我么?又不是一次两次,早都习惯了,你突然这般温柔,还真让我不习惯,来吧,有什么招术全都放马过来,我这个弟弟接着就是。" 太子又气又急,恼道:"好,你不过来,本宫去请王妃,不,要连着皇祖母一同请来,也让她们来评评理,有你这样当臣弟的么?" 夜笑离眼中滑过一丝苦涩,他的这位太子哥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急,他倒是不怕太子动手,有的是办法制他,可王妃和太后一来,见了这场面,定然会生气,王妃还好,绝对相信自己,可太后的想法就会不一样,两个都是她的孙子,就算她不把这一切怨怪到清瑶的头上,至少也会对清瑶另有看法。 太后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太后不喜阿瑶。 正思索对策,就见穆清瑶向前一步,声音清朗明亮:"太子,咱们讲和吧。" 他不由愣住! 太子也愣住。 即而冷笑:"讲和?妖女,你敢谋刺本宫,本宫随时都可以让你死,这种境况下,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提条件?" 穆清瑶淡然一笑,眼神轻蔑:"我若真想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太子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深感耻辱的地方,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被个武功废人挟持,还差点送了命。 "殿下太过言重啦,我也是大锦的子民,你是堂堂储君,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你啊,杀了你一时痛快,可我的家人呢?穆家还有上百号亲族,就算我能逃得掉,皇上也会将我穆家全族诛杀吧,所以,我那不过是跟你开玩笑,让你放了我家小妹罢了。"穆清瑶见他脸色越发阴沉,又笑道。 有挟持太子当好玩,开玩笑的么? 太子听了越发恼火,双眼怒视着穆清瑶。 穆清瑶也不介意,继续道:"其实呢,这原本是桩好事,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也非我们双方所愿。 你看,你非要杀我们母女,而夜世子是死都要护着我们的,你们可是堂兄弟,为了我们母女几个,兄弟倪墙可不好,何况,晋王殿下回来,太子你也不好交差,或许,还成全了别的外人呢?" 太子听得心头一颤,是啊,晋王手掌三十万大军,势力在朝中无人能比,说句不中听的,他若是想当皇帝,只要振臂一挥,皇宫就会血流成河,而父皇,随随便便就会被赶下皇位,到时,还有他这个太子什么事? 就算晋王生怒并不谋反,但肯定会恨死了自己,从而支持二皇子。 穆清瑶的话提醒了太子,顿时让他左右为难,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 "不如殿下把我们几个绑了送进宫吧,由着皇上发落。"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穆清瑶朗声道。 不错,交由父皇定夺,此事原就是受父皇之命,为了争夺穆家的庆丰祥而引起的,此番将人送进宫去,交由父皇,父皇只会认为自己敬重他,父皇可最喜欢臣子万事以他为先的感觉。 而且,阿离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病弱,这个铁衣人,是阿离弄来的吧,也让父皇看看,让他生些戒备也好。 如此一想,太子觉得,穆清瑶此计极好,"那你们就束手就擒吧,不要让本宫的人再劳神费力。" 进宫也比在这里对峙好,穆夫人倒不怕进宫,夜安离担忧地握住穆清瑶的手,他早就想好了退路,有的是法子救她们母子出去,她是不信自己么? 穆清瑶也回握了握夜笑离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不是不信他,而不是想连累他,看得出,他韬光养晦多年,故意装得病弱,肯定有原因,如今为了自己,将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暴露,或许会为他引来祸灾,这不是她穆清瑶愿意看到的。 夜笑离爱她,为她可以做下这么多事,她穆清瑶可不习惯成为别人的累赘。 她眼底淡淡的温柔让夜笑离心疼,知道她是个坚决的女子,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更改,夜笑离无奈让开一步,侍卫们拿着绳索过来,将穆家母女三人绑了。 太子亲自押送穆清瑶进宫,夜笑离自然也要跟着,秦梦烟默默地跟在穆清瑶身后,也一同往宫里去。 穆清瑶回头:"梦烟妹妹,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要替你作证。"秦梦烟眼神坚定地说道。 夜笑离对她浅浅一笑:"梦烟,今天多谢你了。" 秦梦烟一脸愧疚:"原是想帮着打听清婉妹妹的下落的,没想到,被太子妃识破,反而还中了她的计,是梦烟没用,帮不了阿离哥哥。" "不是你没用,而是你算错了人心,你的太子妃姐姐,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穆清瑶柔声安慰道。 太子妃受了伤,这会子正被扶下去治伤,身子一震,苦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默然离开了。 皇上正担心贺相的安危,看着沙漏计算时间,又有几个时辰过去,却还未见有人来报说贺相解毒了,真想现在就去看他,可又害怕不忍看他毒发的模样,揪心啊。 进了宫,太子押着穆家母女去了乾清宫,夜笑离则去了慈宁宫。 太子押着穆家母女进来,皇上怔了怔问道:"你可拿到解药了?" 太子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时忘了,暗中庆幸听了穆清瑶的,把人押到皇上跟前了,要解药还是要处死,皇帝自己办吧。 "父皇,穆家母女太过狡诈彪悍,儿臣未能索到解药。"太子跪下道。 "你……"皇帝狠狠地瞪他,让他讨解药,并与穆家交好,他怎么把人给绑了。 "来人,快替穆夫人和穆小姐松绑。"皇上真的想把太子按在脸盆里淹死,这个儿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看看穆夫人是什么身份,想引起两国交战么? 太子没想到会是这种境况,一脸讶然:"父皇,不可啊,穆清瑶这妖女几番谋杀儿臣,若非儿子反应及时,儿臣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上听得怔住,虽然他只这么在乎这个儿子,可他毕竟是大锦朝的储君,大锦将来的君王,连太子也敢谋刺,那还得了,穆清瑶冒犯的不止是太子,也是大锦朝的皇权,是他这个皇帝的皇威尊严。 "太子所言可是事实?"皇上直直地怒视着穆夫人。 穆夫人身上的绳索已然解开,穆清瑶和穆清婉还被绑着,清婉这会子还没醒,也没人绑她,由两名宫女扶着,半躺在一旁。 "皇上,是你的儿子先绑架挟持我的女儿,清瑶不过是去救妹妹,何来的谋刺,说得太严重了,你看他可有毫发损伤?"穆夫人轻描淡写道。 皇上便看了一旁人事不省的穆清婉一眼,心中有些了然,不过,这个穆清瑶也实在可恶,一次一直冒犯他的逆鳞。 "就算是要救人,那也不能以下犯上,用非常手段冒犯太子,此乃大不敬,穆清瑶,你可知罪!" "堂堂一国储君,猥亵民女,强迫她嫁人,太子殿下又可知罪?皇上乃一国之君,若然不能一事同仁,依法制太子之罪,我又为何要认罪?"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太子何时迫她嫁人了,朕可是请了秦老太师上门求亲,礼数周全得很,你真是野蛮任性,一桩好事被你搅合成什么样了,紫茹啊,你这个女儿太不象话了,朕今天一定要治治她。" "事实俱在,皇上是想颠倒黑白么?既是礼数周全,求娶我女儿,为何要将我女儿看押藏逆,好好的亲事究竟是被谁给搅了,清瑶爱妹心切,去东宫寻人,太子着人诛杀,她不过是自卫罢了,又何谈谋逆冒犯?"穆夫人道。 "穆夫人,本宫与令媛乃是两情相悦,令缓已然与本宫有了肌肤之亲,愿意住在东宫,莫非本宫来要拂了美人意不成?她终归是本宫的人,求娶成亲不过是尊重她,给她个仪势,走走过场罢了,又何来看押藏逆一说,真是冤枉。"太子冷笑道。 "啊,原来,你们有了肌肤之亲啊,那更要快点成亲,还闹什么啊,穆清瑶冒犯太子,实乃大逆不道,但看在她救妹心切的份上,且轻罚,就……打三十板子,紫茹啊,咱们还是早些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办了的好,免得又象贺相那千金一样,到时候,出丑的可是你女儿啊。" "谁敢打我乖孙媳板子?"夜笑离扶着太后进来,正好听见了这些话。 "儿臣见过母后。"皇帝一见太后就头痛。 穆夫人也向太后行礼,太后怔怔地看了她良久,叹了口气道:"你终归还是回来了。" 穆夫人道:"没法子,所托非人,再不来,女儿怕是被人害得只剩一点渣了。" 太后道:"你也别这般酸溜溜给哀家看,瞧你眼底可一点痛心也没有。" 穆夫人脸一红道:"您老人家还是眼睛这般锐利,不过,清瑶受了许多苦可是事实,如今皇上还要打她三十板子呢。" "放心,她现在是我的孙媳妇儿,谁也不能动她。"太后笑道:"还不给穆姑娘松绑?" 太子气苦,这个皇祖母象不是他亲生的一样,一心只爱顾夜笑离,从不将他这个嫡长孙放在眼里。 "皇祖母,穆清瑶挟持冒犯孙儿……"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我,这件事言都不会向外言起,赶紧的压制下去才是,堂堂太子,一国储群,被个武学废人给挟持了,你还敢告到上书房来,你还有脸啊?羞都被你羞死。"太后拿手指戳着太子的脑袋道。 太子的头被戳得一晃一晃的,心里更加气恨,却也不敢忤逆太后,只得狠狠地瞪穆清瑶一眼,发现自己好象又上了他的当。 一眼撇见正熟睡的穆清婉,心中有了主意。 "皇祖母,您来得正好,孙儿想娶了穆家二小姐,孙儿大婚多年未有子嗣,与穆二小姐又情投意合,想纳她为侧妃,请皇祖母成全!" 这个太后倒是愿意的,穆夫人什么身份地位,她也是知情人之一,能让穆家二姑娘嫁给太子,与大辽也算是通婚修好,也少些边境烦忧,晋王也能清静几年。 "可人家穆夫人不同意啊,可见你是欺负了人家姑娘。" 太后状似斥责道。 "没有,孙儿真的没有欺负她,不过是机缘巧合,她喝醉了酒,然后自己扑到孙儿的怀里了,您也知道,孙儿是正常男人,穆二姑娘又率直可爱,所以……" "所以你就半推半就,把她给办了?"太后生气的又戳太子脑门。 太子呵呵傻笑,穆夫人的脸色可就难看得很。 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穆清婉。 好好的女儿家喝什么酒,喝酒你带几个中用的人在身边啊,好吧,让人趁人之危了吧。 如今再不同意又能如何?生米都成熟饭了,清婉的声誉要紧。 "穆夫人,你看,事已至此,瑶儿和阿离也是情投意合,也算是双喜临门,那些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就先放一边,咱们也喝喝几个孩子的喜酒如何?"太后一把握住穆夫人的手,哈哈大笑道。 穆夫人正要说话,正睡着的穆清婉一下跳了起来,眼神还迷迷蒙蒙的,张口就道:"什么事已至此,谁要嫁给他这人面禽兽了。" 穆清瑶大喜,过去扶住她道:"小婉,小婉,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啦,就是头晕脑胀,姐,我睡得昏昏沉沉的,听你们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生米不煮成熟饭怎么吃啊?"" ☆、第七十二章:太子受虐进行时 她天真的话惹得满殿的人心情各异,穆夫人是心酸,这些年,没有好好陪在女儿身上,没有教会她防身抵御野狼的本事。 穆清瑶大感欣慰,女儿家那层膜有那么重要么? 难道被野狼咬了,还要一辈子跟这条狼过?难受一辈子?什么逻辑,她才不想她的小婉因为要守着该死的礼教而嫁给太子做小老婆,受一辈子的窝囊气呢。 太后笑了,这小丫头蛮可爱,懵懵懂懂的,将来就算呆在太子身边,也不会太闹,但愿不要变成现在的太子妃那样,只会耍心计,全然不知道怎么归劝辅佐自家相公。 对清婉招招手:"丫头,过来,让哀家瞧瞧,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 太子一直无子,太后也着急。 穆清婉见这婆婆笑眉笑眼的好生亲切,依言过来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婆婆。" 太后愣了愣,哈哈大笑:"江南人见了哀家这个年纪的都叫婆婆么?" 穆清婉点头:"是啊,不过,婆婆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奶奶好看多了。" 就算年纪大了,太后也还是喜欢人家夸她好看的,立即笑得合不拢嘴,拉住她的手道:"当婆婆的孙媳妇怎么样?" 穆清婉眨巴眨巴眼问:"您是太后,那您的孙子是阿离哥?" 太后点头:"不错,哀家的孙子是阿离。" "那不行,阿离哥是我姐的,不要。"穆清婉毫不犹豫拒绝。 "那太子呢?他也是哀家的孙,他说跟你情投意合……"太后指着太子道。 "他是太子?"穆清婉柳眉倒竖:"这个下三滥是太子?" 此言一出,皇上怒了,喝道:"放肆,辱骂太子,该当何罪?" 穆清婉被他一吼,眼圈就红了,大眼盈盈欲滴,委屈地瘪着嘴道:"你凶什么凶啊,声音大就很厉害啊,他本来就是下三滥嘛,看人家喝了酒,就对人家动手动脚……" 可能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穆清婉哭得伤心伤意,小脸儿皱成了一团,太后见了都心疼,瞪了皇帝一眼道:"莫哭,莫哭,他是喜欢你呢。" "才不要他喜欢……"穆清婉抽噎着。 "可是,你们都有肌肤之亲了,女孩子嘛,名声重要,再说,太子又愿意娶你,给的还是侧妃位,身份荣耀着呢,就别哭了,好生回家待嫁吧。"太后柔声哄着穆清婉。 穆夫人也无奈道:"婉儿,事已至此,娘也没法子了,为了你的将来……" "娘,什么肌肤之亲啊?"穆清婉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她的话,问得穆夫人都不好意思了,这事要怎么说呢? 穆清瑶皱眉道:"娘,就算有过肌肤之亲又怎么样?成了亲的还可以和离呢,小婉并不想嫁给太子,您不要逼她。" "你……"穆夫人抚额,清瑶这孩子说话也太惊世骇俗了,到底这个社会是讲礼仪规矩的啊。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就是肌肤之亲了啊。"穆清婉急得一头是汗,柳眉一立,突然对着太子的脸就是一爪子,挠得太子一仰,差点摔着,穆清婉还不依不饶,又揪住他的胸拳打脚踢,也不用武功,就是一顿乱打。 太子怒了,一把捏住她的手甩开:"你这个女人,又来了,疯了么?没见过这么泼辣的。" 穆清婉道:"如果这样也算是有肌肤之亲的话,我承认,我与这个下三滥是有,但是,这样就要嫁给他吗?那要是大街上遇到个小偷,色狼,我还不反抗了,由着他们咯。" 穆清瑶笑得快要弯下腰去,肚子疼,这才是她家鬼灵精鬼的小妹,哪里那么轻易就吃亏的,肯定太子想要猥亵她时,她虽喝醉了,但自卫的本能还是在的,当时必定让太子吃了不少苦,且没让他得逞,不然,她不会这般淡定。 拿太子跟小偷色狼比,还口口声声下三滥,太子气得脸都绿了,怒道:"你个没教养的女人,是你自个不知廉耻趴到本宫怀里来的,疯疯颠颠乱咬人,要不是看在你是穆夫人的女儿的份上,本宫还真难得娶你呢。" 穆清婉气极,冲过去又要打,皇上一拍桌子:"闹什么闹,当上书房是大街吗?" 太后也皱眉:"好好的一桩喜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太子,你真的把人家小姑娘给那什么了?" 太子黑着脸点头,向前一步,给皇上行了个礼道:"父皇,今日原是好事,虽然儿臣也有不当之处,但到底与穆二小姐也是有缘,儿臣是真心想与穆家结为秦晋之好,所以,穆大小姐闯宫之罪儿臣也不想追究,穆二小姐年轻不懂事,但儿臣喜欢她率真可爱,会调教好她的,请父皇下旨,成全儿臣与穆二小姐的婚事。" 太子此举原就是皇上授意的,皇上自然同意:"好,既然你这样说,朕就下旨赐婚。" 穆清婉一眼,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穆夫人,可穆夫人满眼怜惜,却无奈地摇头。 穆清婉又巴巴地看向穆清瑶,清瑶的心都碎了,向前一步道:"皇上,不能赐婚。" 皇上怒道:"穆清瑶,你擅闯东宫,挟持太子,犯下大逆之罪,本当问斩,朕念在与你娘亲乃是故人,又念你是救妹心切,姐妹呢深,故而饶你不死,连责罚都免了,你不知感恩,还敢置缘圣意,你当朕真不敢杀了你么?" 夜笑离听了眼睛一眯,正要说话,穆清瑶回头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冷傲地直视着皇上道:"清瑶谢过皇上不杀之恩,但是,此婚还是不能赐,婚姻乃人生大事,尤其对于女子来说,是一辈子的幸福,太子人中龙凤,又有贤妃在宫,家妹年纪小,不懂规矩,天真率直,实在不适合在宫里生存,皇上也是为人父母之人,肯定希望儿女都能过得幸福美满吧。" 她难得说话这般有礼又有分寸,皇上有点不习惯,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家妹妹嫁给太子就会不幸?荒唐,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太子侧妃这个位置,还求而不得呢?真真是不识抬举。" "皇上,女儿家只求一辈子只嫁有情郎,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和顺,如若您免了我家小妹的婚事,清瑶愿意双手奉上庆丰祥,交由国库,任由皇上处置。"穆清瑶一片真诚地说道。 穆夫人大惊,眼神凌厉地喝道:"清瑶,你在说什么?"那是她十几年的心血,将来登位的财源,怎么能轻易就送给了大锦朝庭? 夜笑离也吃惊地看着穆清瑶,那是怎么样一笔财富?与聚宝盆无异,穆清文,太子,还有皇上闹这些事出来,不就是为了得到它么? 她知不知道,有了庆丰祥,她的身份能力,乃至将来在北辽的地位都会处于难地超越之境,为了救清婉,她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舍弃了。 场中的女子,清丽绝艳,气质高华脱俗,灵动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皇帝,没有半丝作伪之色。 皇上怔住,皇家并不缺儿媳妇,更不缺象穆清婉家世在大锦并不显赫的儿媳妇,太子也不缺女人。 所有的一切,的确是为了夺得庆丰祥,殷紫如以质子之身,在短短几年里便富可敌国,并拿着庆丰祥赚的钱,在大辽闯下了一片天地,并逐渐掌握大权,这庆丰祥可见有多能赚儿,如果早些知道这个信息,早些夺过来,大锦也不至于比小小的北辽国运都要弱去些许。 娶穆清婉未必就能得到庆丰祥,还要费许多周折,而这样毫不费力就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却上前一步,急道:"父皇,儿臣不能对穆二小姐不负责任。" 穆清婉气得想骂娘,付你妈XX啊。 皇上道:"太子,穆二小姐确实不想嫁你,这门亲事就罢了吧。" 又对穆清瑶道:"朕同意了,从即日起,朕便派人接管庆丰祥,你可以尽快把原有的人手撤出来。" "父王……"太子还要说什么,皇帝摆摆手道:"太子,你亲自带人去查办吧。" 太子要的就是这句话,所谓坚持要娶,不过是做做样子,虽然穆清婉这个上辣椒的确有些意思,但是,哪里比得上庆丰祥啊,皇帝妥协,把庆丰祥交由他管,也就是说,自己又添了一大助力,今天这顿打,也算挨得值了。 穆夫人不同意,这怎么可能,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庆丰祥给交出去,上前一步:"皇上,我不同意,庆丰祥是我的产业,清瑶她年轻不懂事……" 穆清瑶听了这话,有点心寒,难道在娘的眼里,清婉的婚姻幸福不比那小破作坊还要重要么? 这些年,娘扔下自己不管,扔下清婉和清轩不管,只顾着自己的大业,有没有尽到一个做娘的本分? 如果三年来,自己没有回魂,是不是,她还由着以前的穆清瑶在北靖侯府受苦? 当年任自己嫁进北靖侯府,其实也并非识人不清吧,其实,她是知道北靖侯的心性,知道公孙昊不喜欢自己的吧。 真的不想怀疑她这个娘的,到底到了两世没娘亲的孩子, 她很珍惜与穆夫人的重逢,很感动有娘的疼宠,可是,如果这个疼爱是有条件的,是带着附加的东西的,那就失了该有的味道。 微微侧目,眸中含泪:"娘,小婉不想嫁。" "住口,瑶儿,你把娘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你知不知道,庆丰祥对娘有多重要,对你又有多重要?娘不同意,决对不同意,清婉已经失了身子了,娘……" "娘,这是你给我的黑牌,是庆丰祥掌家人的身份象征,也就是说,你把庆丰祥传给我了,我就是庆丰祥现在的主人,如何处置庆丰祥,由我说了算。"穆清瑶再也听不下去了,清婉明明就没有被太子如何,不过是有些碰触罢了,哪里就到了非要嫁给太子的地步? 娘竟然就自承她失了身子! 真真岂有此理! 穆夫人一时哑口无言,不可置信地看着穆清瑶,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 穆清瑶狠心地转过头,对皇上道:"皇上,庆丰祥移交给太子殿下前,清瑶要先将人撤出来,还请太子殿下稍等半日如何?" 皇上很大度道:"这是自然,应该的,不过,人数你也不必全撤出,留些熟手也是好的,对了,毕竟是个大的产业,朕让国库拨十万两银子给你,也算是补偿你娘一点损失,紫茹,朕这样做,够大方了吧,你就不要再责怪孩子了,朕瞧着清瑶这孩子不错,很识大体。" 穆夫人气得想吐血,十万两银子,能买得了庆丰祥的一台机器么?半吧她也不想卖。 一甩袖,转身离去。 穆清婉眼泪汪汪地依进穆清瑶的怀里:"姐,娘生气了。" "不管,气两天就会好的。"穆清瑶苦涩地安慰穆清婉。 "姐,那是娘给你的嫁妆,娘会生气也是有的,你不要生娘的气。"穆清婉可怜兮兮地哽声道。 穆清瑶的心都化了,这个懂事的傻妹妹,一颗心生怕自己与娘生膈应,不知道如果不这样,她这一辈子就毁了么? "嫁妆没了还可以再挣,你没了,我就没有妹妹了,所以,小婉,你不要有负担,庆丰祥对姐姐来说,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了,你明白吗?"穆清瑶轻轻将妹妹的头发抚在脑后,柔声道。 穆清婉终于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这一整天,她受了不少惊下,一直憋着,这会子才终于哭出声来,穆清瑶揽着妹妹的肩,轻轻拍着。 太后看得眼泪巴答的,越发对穆清瑶另相相看起来,怪不得她是个离弃过的,阿离也一眼就相中她,确实是个好女子,大气,豪迈,又无私有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家阿离。 夜笑离安静地立在一旁,以守卫之态看护着这对姐妹,心里也暖暖的,甜甜的,清瑶看着清冷孤傲,实则善良大度,且善恶分明,做事利落干脆,从不蛇鼠两端,更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女子,坚强自立,最重要的是,他对她一见钟情,从她睁开眼,一手掐住长清的脖子开始。 庆丰祥算什么?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比不得清瑶这颗赤子之心,夜笑离云淡风清一笑,过去将两姐妹同时揽在怀里:"好端端的哭什么,看把我皇祖母也弄哭了,走,难得进宫,去园子里逛逛。" 太后却不肯,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不行,趁着今天人都在,皇帝,哀家要喝喜酒,太子的喝不上,就喝阿离的,你快给阿离和穆大姑娘赐婚。" 皇帝倒没什么,他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果然皱眉,急道:"皇祖母,穆夫人方才可是拂袖而去呢,这个时候赐婚,不是让她更难受么?" 穆清瑶松开清婉,向太后一礼道:"太后,清瑶成亲,无需任何人同意,也无需皇上赐婚,清瑶想嫁就嫁了,不需要任何保证,这些赐婚于清瑶来说,会是珈锁,是羁绊,对世子也不利,所以,请您不要强加在清瑶头上。" 她这番话,好生叛逆霸道,从来女子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竟然要自己做主,连皇上赐婚都不要,但是,又好大气,女儿家难得有她这般霸气爽利,终身是自己的,当然要自己作主,若能嫁个有情郎,也是一辈子的福气,太后由衷地感叹穆清瑶的与众不同,而这个与众不同,又如此让她感佩与喜欢。 "好,哀家就依了你,只是,清瑶啊,你看,我家阿离年岁也不小了,又巴巴地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将来还不需要担心他会一个两个的小妾往屋里抬来膈应你,你看,他家世也还过得去,长相也还可以,你就行行好,早些收了他吧。" 穆清婉愕然地看着太后:"太后奶奶,您也太贬底阿离哥了吧,他可是亲王世子呢,家世还只是一般?长得又……这么清俊儒雅,该有好多女孩子喜欢她吧,要不然,他选妃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参加啊。" 一转身,作央求状:"姐,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不要,我可不客气了哦。" 穆清瑶嗔她道:"好啊,只要他愿意,你拿去。" 穆清婉立即垮下脸来,蹭到夜笑离面前:"阿离哥,别太不给面子,我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女子哦,我姐太拽,放两句狠话吧,免得她总以为你是她的,跑不掉,让她知道,你也是很紧俏的嘛。" 夜笑离正正经经地对她道:"对不住,小婉,别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这个不行。" 穆清婉哭丧着脸过来:"姐,你听到了没?还是你赢了,这么好的阿离哥,你还考虑什么呀,嫁了吧。" "阿离,梦烟打小就对你好,你真舍得让她为你伤心?"太子生怕穆清瑶这就应下了,眼睛一眨,想起还在殿下等消息的秦梦烟来。 "为我伤心的多了去了,每个人我都要顾着,阿瑶就要伤心。"夜笑离淡淡地回了一句。 殿外,秦梦烟离得并不远,夜笑离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虽然早就知道没有希望,但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痛,阿离哥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 "你就答应了吧,正好太后娘娘,皇上都在,给你们的婚姻作个见证,也不算违背父母之意呀。"穆清婉拉着姐姐的手摇道,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若是错过了今日,姐姐和夜笑离也许又要磋砣许多,娘好象一直不看好这门亲事呢,也不知娘有什么思量,今天见了娘怎么待自己后,也担心起姐姐来。 "夜笑离,你愿意娶我吗?"其实,如果说以前,嫁给夜笑离她还有些担心,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感觉他就是能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边,守候,保护自己的那个人,能给自己依靠和心安,女人一非子求什么? 还不是有个心爱的男人,宠你,疼你,爱你,愿意一辈子守护你。 她原本就要的不多,只要夜笑离的这颗心真诚就好,母亲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病,她不在乎,只要相爱,能在一起过一天,也是快乐的。 太后打趣,穆清婉帮腔,夜笑离都不抱希望,因为清瑶太尊重她的母亲,穆夫人一天不点头,估计她一点也不会同意嫁给自己,没想到,她会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这么大胆而率直地问自己,让他有点懵,仿佛一个穿得快要断粮的人,走在路上,突然天上掉下了袋米粮来,很不真实,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清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着穆清瑶,生怕错漏了一个细小的表情。 "我在问你,愿不愿意娶我。"穆清瑶笑了,眼神温柔而清朗,如同一汪果酒,清澈而又带着微醺的芬芳,夜笑离简直看痴了,四目相对间,全世界几乎都安静下来,整个殿堂里,也似乎只剩下彼此,分明离得有几步远,她却听得到他如鼓的心跳,看得见他眼底丝丝流转的情意和紧张地张开又攥紧的拳头。 "快说愿意啊。"这个未来姐夫也太急人了吧,这当口怎么只记得害羞呢,男人不是更应该大胆和主动一些么? 夜笑离突然走向穆清瑶,两手一抄,将她拦腰抱起,回头对太后扔了一句:"皇祖母,让钦天监给我们选日子。" 说罢,抱着穆清瑶出了上书房。 秦梦烟躲在暗处,看着夜笑离郑重地抱着穆清瑶,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心中钝痛。 阿离哥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么? 太后和皇帝一脸惊,太子更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转身正要走,太后拍了拍他的肩:"太子,阿离成亲,你很不高兴吗?" 太子猛然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太后,同样是嫡孙,太后却只爱阿离,心也太偏了些。 "皇祖母,孙儿就比阿离差很多吗?为什么您就是不喜欢孙儿?" 太后怔了怔,唇边浮起一抹苦笑:"或许,为人父母长辈者,更疼爱弱的那一个孩子吧,阿离刚生下来时,身子还是没这么弱的。" 太子的脸色就在太后回头的一瞬,寡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穆,他比阿离大八岁,而皇家的孩子,三四岁就很醒事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 一出殿,夜笑离便不再慢慢吞吞,正经八百的走,而是脚尖一点,越宫墙而去。 宫中禁卫众多,竟然没有人发现。 但到了避静处,夜笑离却将穆清瑶放下,眼神清明安定。 穆清瑶反而脸红耳热,以为他故意选无人避静的地方,是想…… "清瑶,说说你的打算吧。"夜笑离温柔地看着穆表瑶道。 呃,她的打算? "我都可以,我不在乎是什么日子。"穆清瑶垂下头,声音比蚊子还小。 夜笑离眼睛一亮,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你方才在宫里,不是权宜之计?当真要嫁给我?" 穆清瑶愕然,原来他以为,她只是在敷衍太后么? "莫非你其实是不想娶?"这厮想哪里去了?平素不是很聪明的么? "可是你那么轻易就向皇上妥协,不惜让穆夫人伤心生气,也将庆丰祥拱手相让,我以为,你是另人打算的。"夜笑离解释,突然觉得自己好笨,阿瑶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自己还在扯七扯八,阿瑶真误会了怎么办? 难道真是被突然其来的幸福砸傻了? 果然,清瑶的脸上的娇羞渐渐隐没…… "阿瑶,你当知我心,盼着你嫁给我,盼得有多急切,可是,我身边诸事太多,我怕你没考虑清楚,怕你还有顾虑,毕竟你娘她还没有点头,我希望你是快快乐乐,在父母亲人的祝福下嫁给我的,而不是,嫁了之后,在娘家还要受气,所以……"聪明精干的夜世子,一遇到感情的事,情商就急剧下降,说话也语无论次,条理不清。 "你不是说,初嫁从父母,再嫁由已心么?我再问你第三遍,你娶是不娶?不娶咱们便一拍两散,各自两宽。"就没见过求个婚还这么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的。 "娶,我巴不得现在就娶,明天就办婚宴,后天就洞房。"夜世子喜出望外,知道再不答应,他家瑶儿就会发火了,真来个一别两宽,他那回去哭死。 "我看你对洞房最感兴趣是不是?"穆清瑶没好气道。 "我对你的一切都感兴趣。"夜世子难得来了句调情的话。 穆清瑶嗔他一眼,却是话锋一转:"你刚才说言没错,我确实另有打算。"夜世子一时还转不过筋来。 "你才答应了的,不许反悔,我现在就回去让母妃准备,也要写信给父王,让他快些回来,替我们主持婚礼,这样,岳母大人心中的气也平顺一些。" 穆清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放心,我看得出,我父王和你娘也是有旧的,你娘的心里再不圆润,我父王一来,就什么都好说了。"夜笑离抢先说道。 "我想说,庆丰祥的事……?" "你说,我们多请些亲戚好友好不好,最好是把所有北靖侯族人全请来,让他们看清楚,当年他们瞧不起,看不上,百般欺负的小媳妇,如今嫁得有多风光,有多贵气。"夜笑离兴奋地说着,根本就没有看穆清瑶越来越黑的脸色。 穆清瑶有些无奈,好吧,男人兴奋起来,好象什么话也听不进,打断这个既将成亲的老处男丫丫婚事,好象是有点残忍,那就让他继续丫丫吧。 "我还想让皇上给你直接封下一品世子妃品级,让你穿着诰命服嫁过来,对了,你要不要坐辇,如果你想,我便吩咐他们把仪仗也备好,让你坐着车辇嫁过来。" "步辇不是皇妃才有的么?一般品极的嫔妃都没有这个仪仗呢。"这男人是不是高兴傻了,连这点规制也不清楚,皇帝妃子以下,只有太子妃可以坐步辇,亲王妃都不可以吧。他还能让她比晋王妃还要尊贵不成? 他还要兴奋的碎碎念着,润泽的眸子全没有了往日的清宁与淡定,满满都是热切与幸福,对,亮闪闪的全是喜悦与幸福。 心,跟着他的憧憬和愿想也变得活泛了起来,前世,她最想要的就是平凡而和顺的生活,嫁个爱自己的男人,相扶相持,一起过到老。 他还只在描绘他要给她的婚礼,就让她的心跟着他的节奏止不住的兴奋和期待起来。 看来,自己是做了个很正确的决定。 他眉飞色舞,她安静而柔柔地看着他,他的一举一笑似乎都映在她清澈明丽的眸子里,带着丝丝纵容与疼惜。 他微垂眸,猛然顿住,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捧起她的脸,唇慢慢附上她的。 悄悄伸出手臂,缓缓攀上他修长而瘦弱的肩,勾住他的脖子,让自己的唇,贴得更紧,更深。 当两人同时气喘吁吁松开时,夜世子移开目光不敢看她,就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会行狼事,还没成亲呢,他又不是公孙昊,大婚之日,洞房之夜,让她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他,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虽然,身体实在快要暴开,但是,他还是及时刹车,生生忍住。 一般男人,到了这种地步,很难控制得住的。 何况还是他这个未经事的初哥,更加对男女欢爱之事向望且期待。 "走,跟我去庆丰祥。"两人平静之后,穆清瑶道。 "这个时候去?"夜笑离眸中含笑,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娘子绝不会轻易妥协。 "不错,这个时候去最合适。"穆清瑶眼中露出残戾之色,脚尖一点,消失在夜空中。 穆清瑶回府时已经很晚,清婉在府门外等她,一见她回来,便拉住她的手道:"姐,娘还在生气呢,你要不要去给娘陪个不是?" "不行。"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才不去。 "姐……你真的把庆丰祥就这么拱手让给太子了?"穆清婉也有点可惜道:"娘方才都跟我说了,我才知道,姐你让出的,是多么宝贵而重要的东西,怪不得娘生气。" 两人正在说话,穆清文似乎也得到了她回来的消息,脸色阴郁地过来道:"穆清瑶,你个败家的,伯娘现在被你气死了。" "穆清文,如果不是你泄露了庆丰祥的秘密,太子又怎么会觊觎,小婉又怎么会被太子掳了去?你还有脸来指责我?"穆清瑶气急,早就想教训这个堂哥了。 "胡说,我何时泄露了,分明就是你想嫁进晋王府,又怕自个的身份太低配不上晋王世子,所以拿祖传的家业来换取皇上的欢心,穆家出了你这个败家卖嫁的女儿,真是倒大霉了。"穆清文气急道。 他确实是把秘密泄露给太子了,可那不也是穆清瑶害的么?一库房的银子,平白就没了,不是她掏的鬼,还有谁? 而且,他的意图时,先拿庆丰祥保住命,再依靠太子的力量将庆丰祥掌控在自己手里,加之太子又纳了清婉为侧妃,如此一来,自己便成为了太子的舅兄,继而才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才会更加看重自己,才会平步青云,彻底让穆家摆脱商户的身份。 不然,要靠那位木讷而老实的伯父拿战功换,等下辈子吧。 可是,他设计好的计划全被穆清瑶打乱了,先是破了太子与清婉的婚事,再把庆丰祥拱手相让,太子娶不成清婉,他就成不了太子舅哥,没有了庆丰祥,他在太子眼中,便一文不值了,庆丰祥又不是缺他不行? 所以,一切全是穆清瑶这个扫把星的错,她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么? 穆家有了自己就倒大霉了么? 穆清文,你倒大霉的时候还没真正到来,等着瞧吧。 穆清婉狠狠地瞪了穆清文一眼道:"二哥,你很失望吧,我没能做得成太子妃。" 穆清文道:"你也是个不懂事的,一个商女身份,太子肯给你个良娣都是抬举,你竟然连侧妃也不要,还公然忤逆伯娘,你真是跟着穆清瑶越学越坏了。" 穆清婉冷哼道:"你自然觉得我学坏,因为我没有卖了自己换取你的荣华富贵,象你这样的兄长,不要也罢,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叫你一声二哥,姐,咱们走,不理这个奸险小人。" 回到房间,穆夫人赫然在坐,见她回来,脸色阴沉地冷喝:"跪下!" 穆清瑶怔了怔,抬眸直视着穆夫人,并没有跪下。 "翅膀硬了吗?娘的话你也不听了?"穆夫人眼里就有了泪意,猛然抚住胸口,露出痛苦之色,穆清瑶心一痛,忙跪下:"娘,您别生气。" "你明知道庆丰祥对娘有多重要,为什么要拱手献给那个昏军?知不知道他会用来对付我大辽?" 穆夫人气恨道。 "娘,庆丰祥再重要,有小婉的终身幸福重要么?你是小婉的亲娘啊,您忍心让她嫁给太子那样的人渣作小老婆?"穆清瑶也有点动气,想不通娘为什么这么功利,这么狠心。 "小婉的名声已经有损了,嫁给太子也不算辱没了她,怎么就不能嫁了,女子一生不总是要嫁的么?"穆夫人道。 "可小婉不喜欢太子,太子也不喜欢小婉,您是想让她又赴我的履辙么?最后也被太子凌虐至死?"穆清瑶痛心道。 这话正好戳到了穆夫人的痛处,她身子猛地晃了晃才站稳,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半晌才道:"瑶儿,你终还是怨娘啊。" "我没有,当初嫁给公孙昊也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娘,只是娘有能力却没有护好女儿,女儿虽然心中不解,但也只怨女儿自己无能,怪不得旁人。"穆清瑶道。 "太子和公孙昊是不一样的,娘知道,公孙昊不会与你同房,因为,她练了天摩功,练此斜功的人,是不能破童子之身的。"穆夫人幽幽地说道。 穆清瑶听得大震,也就是说,穆夫人当年就预想到了自己嫁给公孙昊不会有幸福,连自己的处子之身也能保全? 那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而无暇顾及,分明就是亲自送女儿去受苦,她如此苦心积虑,究竟为的是什么? "娘,你有把我们当成你的亲生女儿吗?"穆清瑶仰头,犀利地看着穆夫人。 "你什么意思?是在责怪娘?"穆夫人脸色铁青,眼里滑过一丝难过。 "女儿不敢,女儿只知道,在女儿眼里,什么也比不过家人,比不过亲情,如果让我拿亲情换取前途,权势,产业,我宁愿还是当初流落街头的疯妇。"穆清瑶说完,站起身来,转身离开,穆夫人要生气,就气个够吧,希望这一番话能让她反省。 穆夫人气得眼泪止不住的流,这是她最爱的女儿,也是最看重的女儿,可也是她最难掌控的女儿,也是她寄予厚望的女儿,她的一切,都会交给清瑶,可是,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第二天,太子果然很早就过来接手庆丰祥。 今天的太子,意气风发,神情气爽,看人的眼神也没有往日的凌厉与阴沉,多了一分得意与傲然。 夜笑离一旱也来了,陪在穆清瑶的身边,穆夫人眼不见为净,并没有现面。 穆清文当然点头哈腰陪上陪下,只要太子暂时不计较那十二万两银子的事,就算没有了庆丰祥也总比直接处死的好。 何况太子现在得了庆丰祥,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路,肯定不会再在意那二十万两银子。 穆清瑶上前正式见过太子,指着穆清文笑道:"殿下该知道,我以前一直在北靖侯府,庆丰祥也是家母才交到手上的,对里面的情形一摸黑,倒是我这位二堂兄,这些年,娘在京城的产业全是他一手打量的,您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就询问我这位二哥吧,移交之事,也请二哥辛苦了,我不过去走走场子,当个见证罢了。" 这些情况太子当然知道,只是要装作不知,笑道:"你倒是坦诚,说起来,穆卿与本宫也有几面之缘,他办事,本宫还是放心的,如此甚好,也免去许多麻烦,以后庆丰祥的事,还要穆卿多多操劳了。" 太子说得客气,穆清文大喜,看来,太子也没有那么多心力打点庆丰祥,以后自己还是庆丰祥的主子。 忙行礼道:"殿下言重,能为殿下出力,是草民的荣幸。" 太子转身正要走,穆清瑶道:"殿下,那十万两银子还没有兑现。" 太子眉头一皱,这女子还真是精明,生怕跑了她的银子,区区十万两,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数字,还真是小器,不过,一个庆丰祥又何止十万两,上百万,上千万也不止啊,父皇这个生意做得不亏。 大手一挥:"父皇的旨意,本宫岂敢怠慢,来人,把十万两银子交给穆姑娘。" 穆清瑶便当着太子的面,认认真真地清点银子。 清一色官银,足足装了十大箱。 想开家酒楼,看来有本钱了。 穆清瑶高兴地拍拍手,抬眸看着夜笑离笑:"这些以后全是我的嫁妆,我好养吧。" 夜笑离亲昵地刮她的鼻子,"你就是不带一文钱的嫁妆来,难道我就养你不起了么?" 那倒是,晋王府多有钱啊。 两人你浓我浓的样子让一旁的太子看着甚是刺眼,庆丰祥虽然得手了,可是阿离还是要成亲了,难道就没法子制止么? 其实,让他们成亲也行,只要…… 一抹邪恶在太子眼中滑过,脸色也好看起来。 庆丰祥外,太子带着禁军将园子团团围住,穆清文正安排些人员撤离的锁事,留下的,全是他的心腹。 穆清瑶亲自安排人将那些撤下的人记录在册并安排他们的去处。 事情足足忙了三天,太丰祥才算移交完成。 穆夫人这几天一直没拿好脸色对穆清瑶。 穆清瑶也不计较,自顾自地打量着首饰店的事。 这天,终于交割清楚了,太子一时兴起,来到庆丰祥,让穆清文安排工人,开动机器,他想亲眼见见不用人力,光用水力机械就能造出漂亮首饰的过程。 与他同来的,自然还有他的心腹大臣,今天太子是要顾意在大臣面前显摆自己实力的,所以,对穆清文也寄予很大的期望,几次叮嘱: "可不要出了岔子,本宫可是请了六部中的要员来观摩,你若让本宫出丑,可知后果?" 穆清文在庆丰祥管理了三年,虽然没有亲自动过手,但见了不知多少回,这些机器设备只须按下按扭,就会自动运转,一颗颗漂亮的珍珠就能很快地打磨出来,尤其是穆清瑶说的那钻石,那东西硬得很,人工还真能磨制,只能靠庆丰祥的设备才行。 "殿下放心,草民定不负使命,您就等着看那些大人们惊叹的眼神,听他们赞不绝口吧。"穆清文信心满满道。 太子率群臣一齐进了园子,在园子里观摩了一阵后,正式进入生产车间,看着一台台黑漆漆的铁疙瘩,大臣们还真不相信,就这些粗陋的东西真能制出精美的首饰来? 庆丰祥每日开机都有个仪式,要先拜水神。 几名长老极人物率领留守的众工人先拜过水神后,才在各个传送部位加油预热。 一名长老高举小旗长声唱诺:"开机!" 穆清文请太子殿下亲自按下开机按扭:"殿下,请!" 太子依言按了下去,轰隆隆几声巨响,机器似乎真的运转起来了,太子和大臣们都震尺地看着这些巨大的铁疙瘩在水力的推动下,真的开动起来。 穆清文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太子也是一脸得意,但是,突然,又是一声巨响,象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轰隆隆,那些明明看起来既坚固又巨大的机器象催枯拉朽似的,咯嘣咯嘣地散了架,用眼睛看得见的速度,如人被打散了骨头一样,慢慢的,一点一点断裂,然后,轰然倒塌!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穆清文大惊失色,这是他管理庆丰祥三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机器用了十几年,虽然也会生绣,也会出点小故障,但有专们的技师修理,不会有太大问题,可这是毁灭式的节奏啊。 而且,还不止一台,当第一台机器倒塌之后,就象多米诺骨牌,第二个也接着慢慢地倒塌,第二台,第四台,穆清文吓出一声冷汗,接着,轰隆隆的巨响接二连三不再间断,直到所有的机器都支离破碎,成为一堆废铁,穆清文还没转过筋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幻景。 太子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可都是庞然大物,一般人想要推倒还很难,除非十几个人一动用力才有可能。 可是,好端端的,这些赚钱的机器怎么就突然自我毁灭了呢? 举旗的长老突然上前来揪住穆清文的衣领:"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奸邪小人,是你触犯了水神娘娘,这是穆姑娘的东西,你早早就想霸占,据为已有,自己霸占不成,就拉来太子殿下,看吧,水神娘娘发威了,十多年的老宝贝啊,一朝成了废铁,老天爷啊,你一定要惩罚穆家这个不肖子孙,让他天打五雷轰吧。" 穆清文快要吓死,这个该死的老头子,这当口拿这种脏水泼自己,是想害死自己么? 大臣们都亲眼见证了庆丰祥毁灭的过程,而穆夫人发家致富的奇迹故事他们在今天早上已经听太子不止一次的宣讲,这些机器若真能为太子所用,那大锦国力也会增强,太子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可是,偏偏就在太子按下按扭后不久,机器就莫明其妙的全毁了。 这是上天对穆清文的惩罚,更是对太子的惩罚。 太子身为储君,若真能顺应天意,上天该保佑才是,而不是在他刚要得到最大助力时,予以警告。 ☆、第七十三章:订亲 文大人和史大人也在列,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者相同的内容。 而更多官员较低的,则禁若寒蝉,缩头不敢做声。 太子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眼神凌厉得要杀人。 穆清文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把掀开老管事:"胡说些什么?肯定是你们,是你们捣鬼,好端端的,怎么会毁了……" 老管事仰天长哭:"水神娘娘,睁开眼看清楚,就是这个畜牲,身为穆家子孙,却败坏穆家根基,天理不容啊,你要责罚,就责罚他吧,与我等小工无关啊。" 他的话立即引起其他工人的共鸣,大家都信鬼神,敬畏鬼神,都怕遭天遣,受天责罚,一时齐齐跪下拜水神娘娘: "是二少爷行事不端,水神娘娘息怒,水神娘娘息怒。" 而不在此时,原本吊在梁上的铁葫芦突然落下,正好当头朝穆清文砸下,穆清文身子一偏,却还是没能躲过,左肩被重重砸中,顿时,半边身子都垮了。 一名官员吓得一声尖叫:"女神娘娘真的显灵了,快走吧。" 然后,临近门口的官员率先逃了出去,有一个人动,其他人也紧跟,然后,整个场面都乱了起来,诺大的车间门拥挤不堪,有的官员被推得摔倒,后面的一拥而上,从他身上踏过。 太子又气又急,命护卫维持秩序,可哪里还维持得到,禁军也是怕鬼神的,能不中着拥逃已经不错了。 一场原本显示实力的盛会,演变成了神罚现场,原本心向着太子的,如今也打起了小九九,天子乃天择之人,得顺从天意,顺应民心,才可坐稳江山,才能成为万民之主,可是,太子明显德行有亏,不然,天神也不会示警,行天罚之事。 如果以前鬼神之说还只是传说,今天,便是亲眼所见,眼睁睁的实事。 逃出园子的官员们,一哄而散,没一个稍作停留。 太子自己也怕,早早出了园子。 来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而今,人心涣散,天怒人怨,方才得手的聚宝盆,成了打击他的致命武器,聚宝盆变成了一堆废铁,而刚攒下的人脉官声,这会子怕是削减不少。 那些官员之所以逃得这么快,除了害怕所谓的天罚,更是想早早脱离自己,免得扯上干系吧。 这些个蛇鼠两端的墙头草,肯定又倒向贺相那边去了。 却说皇帝,那天夜笑离和穆清瑶在宫里时,因为凭白得了庆丰祥,一高兴,忘了向她逼问贺相解药一事,到了晚间,贺夫人左等不见有解药来,右等还是没有解药,贺相的毒又发作过好多次了,而贺雪落是死也不肯去向穆表瑶陪礼道歉的,只好又进宫去求皇上。 皇上这才想起,自己把这事给忘了,看着贺夫人满眼的泪水,便生出些愧意,想派人去长穆清瑶,估计人家小两口正你浓我浓,以阿离那性子,若是在正关键的时候被打搅了,还不得翻天去? 所以,太子一大早去了庆丰祥,皇帝就派人把穆清瑶召进了宫。 "……贺相乃朝中重臣,朕若不是看在与你母亲有旧的份上,早将你穆家全部收押,如今你与阿离又有了婚约,这样吧,也不治你家的罪了,你把解药交出来。"皇帝沉着脸道。 穆清瑶一脸诧异:"咦,贺相的毒还未解么?臣女以为,早解了啊。" 皇上眼里便露出怀疑之色:"莫非穆夫人心软,送了解药给贺相?" "我娘怎么会,她恨贺相还来不及呢,贺相可是要射杀我娘的。"穆清瑶怔了怔,感觉皇帝话里有话,但估计也是上辈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不想细究。 "那你怎么说贺相的毒该解了?"皇上不解道。 "当初给贺相下毒时,阿离就说了,只要贺大小姐向臣女赔个礼,道个歉,就立马给贺相解药,只是两个女儿家间的小恩怨,原也没多大个事,是阿离觉着我受了委屈,要替我出头罢了,我瞧着贺大小姐也是出了名的孝女,为了贺相,这个头也是会低的,这么久没来,怕是已经弄到解药了,故而也没在意。" 皇上气得一拍桌子起来:"你是说,只是让贺小姐给你道个歉就能给贺相解毒?" "可不就是么?条件又不苛刻,当初臣女嫁到北靖侯府,贺小姐勾引那公孙昊三年不近臣女的身,到头来,还设计赶臣女出北靖侯府,在大街上又刺了臣女一刀,这可是夺命之仇,只是道个歉便两相事了,也不算过分吧。"穆清瑶一脸委屈,眼圈红红地说道。 她在皇帝面前素来刚强,昨儿至今天,特别温和好说话,原又长得清丽绝美,没了清冷孤傲的态度,看起来便越发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皇上素来爱美色,她又难得这用这般撒娇似的语气跟他说话,心顿时就软了,点头道:"不过分,倒是贺家母女欺朕,口口声声只说贺相如何如何受罪,却没说阿离提的要求竟是这般简单宽仁,此事不怪你,朕这就命贺雪落向你道歉,不,得谢罪,怎么着你也是朕未来的儿媳,哪里轻易就便宜了她。" 穆清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向皇帝行礼告辞。 这边贺雪落正等着皇帝惩罚穆清瑶,送解药来,结果等了一整晚,皇帝的旨意也没下,宫里传来话说,穆清瑶毫发无损,还与夜笑离说定了亲事,如今只等钦天监定下日子,顿时气得心肝肺痛。 一晚上,贺相不知又发作了多少回,全家人都急得不成样子了,三个哥哥全回来,嫂嫂们也围着她哭,只怪她太过任性,不管父亲死活,全家人都怨她惯她,她关了门一个都不理,最后贺夫人也放了话:"雪落,你若真不犟着不给你爹求解药,娘情愿没生你这个女儿。" 贺雪落全当没听见,想着,皇上肯定比贺家人更着急,更担心父亲,这事皇上一定会想法子解决的,爹又不会没命,不过多受些折磨罢了,硬着头皮死撑,终于过完这一夜。 一大早,皇上终于派了人来,却不送解药的,几个禁军侍卫如狼似虎地闯进贺雪落的闺房,二话不说,押着贺雪落就走,贺夫人哭着拦住:"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抓雪落?" "夫人,皇上有旨,命小的带贺小姐给穆小姐赔礼道歉。" 贺夫人怔了怔,也不拦了,只道:"你们小心些,她身子不利索,可别磕着碰着了。" 军士哪里管这些,皇上说了,得让贺小姐给穆小姐磕头谢罪。 贺小姐若不反抗还好,若是反抗,手下就不管轻重了。 穆清瑶在回府的路上,故意悠哉游哉走得很慢。 果然不多时,禁军侍卫押着穆清瑶过来,找到她。 穆清瑶一脸惊讶:"军爷,这是何故?" "皇上有指,令贺小姐给穆小姐你道歉。"说着,押着贺雪落的头就往地上摁。 贺雪落恶狠狠地瞪着穆清瑶,如果目光能杀人,她能将穆清瑶撕成千万块碎片。 "慢!"穆清瑶看着强撑着不肯低头的贺雪落,一脸同情道。 侍卫怔住,贺雪落是贺相的心头肉,今天虽是为了救贺相而不得已为之,但听说这位大小姐最是记仇,今日得罪,保不齐,他人就会遭到报复,若然穆小姐大仁大义放过贺小姐,此事也就算两全了。 "穆小姐有话请说。"为首的小头目一脸希翼。 "既然贺小姐要赔礼谢罪,又岂能这么轻轻巧巧,安安静静的?知道的,她是在向我道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她个未婚怀孕的孕妇,怪我不地道。"穆清瑶似笑非笑地看着贺雪落道。 贺雪落顿时感觉头皮发紧,心里一慌:"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把你当初给我的羞辱,还上一半给你。"穆清瑶淡淡地说道,也不回头,连击三掌,小齐带着好几个以前府里的小厮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人手拿着一个铜锣。 "大小姐,现在要开始么?"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兴奋。 穆清瑶点头道:"夜世子可是说了,贺小姐没有三跪九叩,这解药都不会给,军爷,就辛苦你们了。" 墨玉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荷包一个个往禁军侍卫手里塞。 禁军也知道,这位穆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可是晋王世子的心头肉,那位世子爷看着病弱,脾气可不好,连贺相都想下毒就下毒,皇上还拿他没法子,他们这些小虾米可不敢得罪,何况人家穆小姐也客气,一人足有五两银子呢,相当于一个月的俸禄了。 反正贺小姐已经押出来了,行半里路也是走,十里路也是走,重要的是,拿到解药替贺相解毒,皇上才会高兴不是? 于是,禁军全都不做声,默然看着。 小齐第一个敲响铜锣,顿时,大锦京都大街上,"当当当!"的铜锣声敲得震天的响。 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路过的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小齐嗓子清润好听,朗声吆喝:"快来看啊,贺相千金贺雪落给穆大小姐三跪九叩赔罪啦,大家快来看啊。" 穆大小姐不就是北靖侯府的那个大少奶奶么?年初时被赶出侯府,成为被休的疯妇,大街上小孩子围着打骂来着,这可是一段公案,后来还扯出贺家小姐的丑事,可内里究竟是何故,很多人并不知晓。 "你看那贺小姐,怎么看着象怀了身子似的?"有眼尖的媳妇子就看出了问题。 "咦,可不是么?真的象,出怀了呢,该有三个月了吧,哎哟,不是没成亲么?怎么就……" "羞死个人了,哦,对了,穆家小姐是和离了吧,听说,北靖侯家的世子,就是被贺小姐勾引的,这肚里的,怕是北靖侯世子的种吧,天啊,真真不要脸啊,勾引人家相公,偷人养汗,还害得人家差点疯了,天杀的啊。"有年岁大点的婆子就开始忿忿不平。 贺雪落这还没有下跪磕头呢,各种责骂声就四起,比她当街向穆清瑶请罪还要让她觉得羞耻,她猛地一拧身,想甩开两名侍卫。 侍卫怒道:"贺小姐,别为难我等,我等也是奉了圣命来的,你再反抗,便是抗旨不尊。" 一顶大帽扣下来,贺雪落不敢再动,狠狠地瞪着斜睨着她的穆清瑶:"穆清瑶,你已经把我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赶尽杀绝么?来啊,本小姐不怕,本小姐宁愿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愿意给你磕头认错。" 说着,不顾一切向穆清瑶冲去,两名侍卫这回下了狠手,一脚踹在她的腿弯处,贺雪落不得不跪下,却还在死命挣扎,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般。 这贺雪落倒还真是个狠的,连对自己都这么狠。 穆清瑶一脸无辜,朗声道:"贺雪落,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害你了?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我让你怀着的?从我嫁进北靖侯府开始,你就与公孙昊勾勾搭搭,如今做下这苟且之事,又怨上我了?我请你勾的引我相公了?" 街上的人听了更加觉得贺雪落可恨,"就是啊,你自个不知廉耻勾引了人家的相公,如今有了身子,还怪人家,天下有这样的理儿么?" "皇上下的旨让她道歉呢,可见她实在是做得过了,不然,以皇上对贺相的宠信,又怎么不庇护她?" "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败坏风气的,谁家养了这样的女儿,真是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 不知是谁向贺雪落砸了个鸡蛋,紧接着,有人跟着砸烂菜叶,饭团,石块,两名侍卫也受了连累,不停地挥开袭来的东西,可还是不少都扔在了贺雪落身上。 贺雪落含泪望天,今生今世,与穆清瑶誓不两立,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千倍万倍的把今天所受的一切耻辱全还了去。 一颗鸡蛋正砸在她的脸上,蛋汁很快流了满面,如同小孩子的便便一样,此时的贺雪落,再不是当初风华绝代,清丽照人贺大小姐,比个街头的疯妇还不如。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气恨难消的贺雪落,暗想,不知原来的穆清瑶可曾还留有一缕芳魂在,今天算是彻底为你出气了,这个曾在害你流浪街头,害你被千万人唾弃的女人,终于也象你当初一样,被同样的一群人唾骂,而且,她还是奉旨受罚。 待百姓们发泄得差不多了,穆清瑶道:"贺小姐,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快谢罪吧。" 侍卫也觉得差不多了,穆大小姐的气也该消了不少,便按着贺雪落的头给穆清瑶磕。 于是,大锦京都街头便出现这一幕,穆家大小姐在前头走,贺相的千金被两名侍卫押着,亦步亦趋,几步一磕头,等穆清瑶走到穆府时,贺雪落的额头已然磨破了皮,偏生她也硬气,竟然死撑着没晕,两眼仍蕴满杀气,狠狠地瞪着穆清瑶。 穆夫人正要出门,便见着这一幕,眼里滑过一丝不豫:"瑶儿,你又在闹什么?" "没什么,今天是你女儿的祭日,如果那天不是阿离救了我,到今天,我也死一整整九个月了。"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穆夫人心头一震,眼圈也有些泛红,劝道:"差不多就行了,解药我已经找阿离要过了,他不肯给,还是你去吧。" 穆夫人说完,深深地看了贺雪落一眼,突然上前挑起她的下巴道:"你好象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贺雪落呸了穆夫人一口,扭头不肯看她。 "也许,你还是会后悔的。"穆夫人说完,匆匆离去。 贺相的毒到底还是解了,但药性造成的伤害岂会轻易养好,当他还在府里养病时,户部尚书急急地来了。 "……太子如了下官等上百号官员,原是去观摩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好几十台机器啊,那么大的铁疙瘩,竟然眼睁睁看着全毁了,而且是自行毁灭的,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那些个工人就说是得罪了水神娘娘,把下官等下得,赶紧都走了,估计没有还留在原地。" 贺相虽然被毒药折磨了一天一夜,精神不济,这会子却眼睛灼亮:"那太子呢?岂不气得吐血?" 这也算是自从殷紫茹回来后,唯一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 "岂止是吐血,太子都快疯了,太诡异了,相爷,您说,真是天意么?" 哪有那么多天意,肯定是人为,殷紫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聚宝盆,这些年一直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开着,愣是一点消息也没走露,如今好端端的让女儿拱手相送了,以她的脾气,怎么忍受得了? 就算舍不得惩罚女儿,那也不会好死了皇上。 这象是她的手法。 不过,能这么诡异地把机器全毁了,殷紫茹的能力,还真让自己刮目相看了,这些年,她又学了什么特殊的本事不成? 贺相苦笑着摇头,对户部尚书道:"你可看清楚了,是所有的官员都去了么?" 太子一召,这些官员们便都去了,说明也是想看风向,估摸着太子势起,自己势弱了,所以又想转方向了吧。 户部尚书眼里就露出一丝后怕:"大多都去了,只有几位大人病着,原就有几天没上朝了,所以……" 贺相冷笑,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会再细究:"这件事皇上知道了么?" "估计太子也不知道如何向皇上禀报吧,听说,昨儿个为了收这园子,皇上还给了穆大小姐十万两银子呢,雪花花的库银啊,臣亲自点的数,十万两银子买了个废园子,皇上知道怕也要龙颜大怒。"户部尚书道。 "这事你们不要掺合了,总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不过,倒是可以在民间弄些说法。"贺相道。 "说法?什么说法?"户部尚书向来是贺相的左膀左臂,忙问。 "传说当年扬广想杀李渊,就捏造了一个童谣。"贺相状似随意地说道。 户部尚书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贺相的意思,这是要落井下石啊,正好借着这股水神娘娘发怒的东风,再加条民谣,太子不废也差不多了,至少在皇帝的心里,这个太子是个不祥的。 户部尚书正要离开,贺相又问:"还有别的消息么?" 户部尚书就有点犹豫。 "说吧,我女儿被那穆家姑娘虐成那样,本想也受了,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么?"贺相平静地问。 "下官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的,听说,穆家大小姐就要嫁给晋王世子了,太后娘娘正让钦天监算日子呢?" "算日子?你是说,穆清瑶要嫁给夜笑离?"贺相猛然坐起,一脸震惊地问。 户部尚书好生后悔,就知道这穆家小姐和贺相的千金是死对头,这里还未婚先孕,北靖侯死挺着不肯让他女儿进门,那边竟然嫁了个亲王世子,肯定心中不平。 多个什么嘴啊,没得又遭了鱼池之灾! 差点打自己一嘴巴子,却见贺相摆摆手让他离开。 户部尚书溜得灰快。 太子失魂落魄地去了坤宁宫,打死他现在也不敢去向父皇禀报一切,先来找皇后讨法子。 好在那些臣子们似乎也怕惹祸上身,竟然也没有一个来向皇上禀报。 皇后正在看些东西,见太子进来,忙人撤下,一脸是笑:"不是说今天要接手庆丰祥?殷紫茹的宝贝啊,也得亏她女儿大气,肯献给皇室。" "母后……"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太子脚都软了,扑到皇后身边。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脸愕然。 "完了,全完了,庆丰祥,自毁了。"太子满脸绝望道。 "毁了,自毁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太子于是把在庆丰祥发生的一切向皇后讲术了一遍。 皇后如同定住,眼睛呆呆的半晌都没有动静。 "母后,母后……"太子吓到,忙摇着她喊。 "殷紫茹,你好狠的手段!"皇后咬牙切齿道。 "母后?什么意思?"太子道。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我说就怎么那么大方了,就算她女儿肯,她也完全可以收回去的,何况,她来京城才多久,肯定还没有让女儿完合接手,她若不甘心的事,宁可毁了,这是她的个性。"皇后娘娘道。 "母后,你是说,这是穆夫人搞的鬼?"太子眼里露出恨毒之色。 "不是她还会是谁?也只有她有这个实力。"皇后道。 "那父皇就不能怪儿臣了,这不是儿臣的错。"太子总算觉得绝处逢生。 皇后却满眼担忧:"你父皇那个人,素来寡淡薄情,又让他们给冠了个惹怒天神的罪名,此事还是不好善了。" "那怎么办?父皇可是还给了穆清瑶十万两库银啊,十万两,换一堆废铁回去,儿臣……"太子感觉焦头烂额起来。 "如今,也只有贺初年可以对付殷紫茹了,太子,你过来……"皇后揽过太子的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半晌。 王妃带着夜笑离再一次登上穆府的门。 正好碰到穆清文一身是伤地抬进来,穆清婉拦着下人:"不许抬进来,他可是惹怒了水神娘娘的人,抬进府来,是要连累整个府里遭殃么?" 清婉最恨穆清文,口口声声说疼爱自己,没想到,竟然情愿毁了自己的清白,只为换取他的前程,这样的亲人,有什么好顾及的,就该赶出去。 那边穆老太太伤心伤意地赶出来,不许人将穆清文抬走:"清婉,这是你二哥啊,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奶奶,水神娘娘震怒了,把庆丰祥给毁了,二哥的伤,也是天罚,您是想全穆府的人,都跟着他遭殃么?" 穆老太太吓住,一脸震惊地看着穆清文。 穆清文被砸断了一根锁骨,左边肩头也砸碎了,痛得死去活来,偏还晕不过去,求道:"奶奶,疼死清儿了,求求您,快叫太医来。" 穆老太太心疼不已,可是,穆清婉的话又让她害怕,若真是天罚,还真不能让清文进门,她总不能因为清文一个人,就置整个穆家于不顾吧。 "奶奶,您别听她的,什么水神娘娘,什么天罚,根本就是伯娘搞得鬼,您先让孙儿进去了再说。"穆清文咬牙道。 "是,一定是殷紫茹搞得鬼,她人呢,她人呢?"穆老太太把拐杖敲得咚咚响。 "来人,将这一对浑帐老少全扔了,别留在府门口害人。"穆清瑶自府里出来,就知道穆老太太会这样,穆清文犯下再大的错,她也不会责备他,还把他的错全推到自己母女身上。 穆老太太道:"穆清瑶,你敢,你个野种,你今天敢对我不敬,明天我就把你赶出族谱。" 王妃过来时,就正好听到这句话。 愕然地看了夜笑离一眼。 夜笑离俊眉一皱,几步跨过去,"清瑶,又怎么了?" 穆清瑶也被老太太的话震住,什么野种?自己明明是她的亲孙女,她竟然骂自己是野种! "清瑶,钦天监的日子定好了,就在下个月,我在西街还有个院子,虽然不大,但你和小婉住着应该很清静。"夜笑离握住穆清瑶逐渐冰凉的手,柔声道。 穆清瑶突然就感觉很累,很想远离这一切纷扰,抬眸间,就触到夜笑离关切而温柔的眸子,黑沉沉的,蕴满了担心和宠溺。 老天对她还是很眷顾的,至少,还有他站在自己身边,不是吗? "阿离,下个月什么时候?我还有好多嫁妆没准备呢,还想给你做两身衣服,正好你今天来了,我给你量量尺码。"唇角明明在笑,明丽的眸中却挂着点点清泪,夜笑离心揪着痛,抬掌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的泪悉数流在他的手心里。 轻轻将她揽进怀里:"阿瑶,你就是你,我喜欢你这个人,与别人全然无关,听清楚了吗?" 他喜欢她这个人,就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出身,包括过去。 再紧强的人,也有柔弱的时候,穆清瑶轻轻偎进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头在他胸前拱了拱,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流在他的衣襟上。 滚烫着他的心。 穆老太太的声音很不和谐地晌起:"王妃娘娘,你来得正好,见过这样不孝的子孙么?你听听,她要把我这个奶奶扔出去,扔出去啊。" 王妃冷冷道:"连自个的亲孙儿都要骂野种,换了是本妃,不止要扔出去,还要扔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要看见的好。" 穆老太太立即禁了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看似温柔厚道的王妃。 夜笑离揽着穆清瑶不松手,这边对他亲娘做了个手势:"娘,把闲杂人等全都清理了。" 王妃是二十四孝娘亲,一听,毫不客气地吩咐自家婆子:"世子爷的话没听见吗?快帮世子奶奶清理府门,什么乱七八嘈的人都往府门口围。" 晋王府的婆子们便毫不客气地将穆老太太架起…… "小婉,小婉,你就不怕奶奶说句话么?你爹就要来了,你们敢这样对我……" 穆老太太正大叫着,穆夫人从外面回来,见了皱眉道:"又怎么了?" 穆清婉便把老太太的话对穆夫人说了一遍,穆夫人顿时气得脸色铁清,一把将穆老太太拎了下来,眼神如利箭一样射向她:"小婉说的全是真的?" 穆老太太吓得瘦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犹自嘴犟:"靖远就要回来了,你……你敢动我,我是他娘。" 穆夫人随手一甩,穆夫人摔倒在地:"什么亲娘?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穆靖远愚孝,我殷紫茹可没这兴趣,我警告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穆老太太吓得立即捂住嘴,仿佛穆夫人就要割她舌头一样。 "给我老实点呆在府里,当好你的老夫人,自有你的好日子过,若再扯三扯四,管东管西,别怪我不留情面。"穆夫人阴沉地说道。 穆老太太骨子里还是怕穆夫人的,听了这话,象个老鼠一样,灰溜溜进了府门,再也不敢管穆清文了。 穆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见穆清瑶脸上还有泪意,有点不自在道:"瑶儿,娘错怪你了,只是,也太可惜了些。" 穆清瑶知道她指庆丰祥的事。 "娘,反正都保不住,何必为了点死物害了小婉一生,没什么可惜的。" 穆夫人就愧疚地看向穆清婉: "小婉……" 穆清婉缓缓撇开脸,淡淡地说道:"婉儿是娘生的,命是娘给的,怎么处置,当然是娘说了算。" 穆夫人便知她心中还是有怨的,不好再说什么,便问王妃:"今儿怎么过来了?" "钦天监定下了日子,就在下个月,正好过来跟紫茹姐姐商量商量。"晋王妃笑道。 "定下了日子?什么日子?"穆夫人眼中一慌,问道。 "自然是瑶儿和离儿的婚事啊,姐姐,咱们就要成亲家了。"王妃高兴道。 "不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穆夫人斩钉截铁道。 如同晴天霹雳,穆清瑶和夜笑离两人同时不可置信地看着穆夫人。 "为什么?离儿和瑶儿两个两情相悦,你我两家又知根知底,你为什么不同意这门亲事?若是因为王爷没有回来,你学着不太尊重你的缘故,我这就写信让王爷回来就是。"王妃也来了气,好端端的事,穆夫人这里又出了状况。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当初瑶儿也对公孙昊中意得很,我一时心软,由着她了,这一回,她的亲事一定要慎重,不能有半点差子。"穆夫人冷着脸道。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在风雨和斗争中度过,好象住在一间破房子里,每天不是屋顶漏雨,就是墙面开裂,为了能有个安稳的居所,穆清瑶就象个辛苦的泥瓦工,今天补漏,明天修缺,斗志满满,只因以为有个看得见的明天。 她不怕苦,也不怕房子破,只要有决心,有亲人的爱就能支撑下去,可是,当她象牛一样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将外墙和屋顶都修补得差不多,以为可以安稳了些时,突然地顶下塌了个大坑,动摇了地基,这房子还怎么修补得下去? 还有必要修补下去么? 一股透心地寒凉嗖嗖自心底里冒出来,她幽幽地看着自己这个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娘亲,满以为,她来了,会护着自己,爱着自己,会把自己放在手心里疼。 一开始,她以为,她的愿想是真的,娘是真的爱她的,疼她的。 可是,越来越不对劲,娘越来越让好看不清,娘的心,真是象她说的,全是为了自己,对自己好么? "清瑶,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不同一般,娘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你不要急着嫁,娘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么?"穆清瑶的眼神渐冷,让穆夫人有点慌,忙拉住她的手道。 "可是,我只想嫁给夜笑离。"穆清瑶甩开穆夫人的手道。 "混帐。"穆夫人甩手一巴掌。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穆清婉更是愕然地看着穆夫人。 夜笑离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怕起来,穆清瑶微眯了眯眼,这就是她的亲娘,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一切都只为了她的亲娘。 当年,明知公孙昊心中有人,明知公孙谨不可靠,明知顾氏阴险,还是将她送进了北靖侯府那个人间地狱,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好男人,爱她,宠她,护她,她也想嫁,这个娘却又不同意了,还是那句,一切为她好! 我呸,你是我娘,我敬你重你爱你,会养你到老,但是,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不会因为你的反对,就放弃自己的幸福! "瑶儿,瑶儿,娘不是……"穆夫人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担忧地喊着。 "不要碰我。"穆清瑶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穆夫人:"穆夫人,这个身子是你给的,所以,我尊你一身娘,并非要感恩你,而是感谢这个身子,小婉说得很好,命是你给的,当然要听你的话,可是,我这条命早在年初就没了,那也有你一半的责任,所以,我不再欠你什么,现在这条命,是我自己赚的,不属于任何人,我的婚姻,我的前途,都由我自己作主,任何人都无权置喙!" 穆夫人愕然地看着她,眼里浮出泪意:"瑶儿,娘不是要打你,是你真的不能嫁给夜笑离啊,他有病……" "有病又如何?我愿意,就算我头一天嫁,第二天会当寡妇,我也心甘情愿。"穆清瑶也斩钉截铁道。 王妃半点也不觉得穆清瑶是在咒自家儿子,听了这话,眼泪汪汪的,当初,她也曾暗中为阿离说过几门亲,对方喜欢晋亲王府的地位,却总是或多或少担忧过阿离的身子,清瑶这孩子,爱的是阿离这个人,她不在意阿离是不是亲王世子,是不是有钱,是不是有势,她的人品,早在晋王府救史云嫣时,王妃就见识过了,这孩子,大气,宽仁,又敢作敢当,晋王府要的正是这样的世子妃,阿离要的也正是这样的妻子。 "放心,我的身子再不济,至少也能陪你五十年。只是老了可能就不英俊也不清雅了,到时候,你不要嫌弃我是糟老头。"夜笑离担住穆清瑶的手,专注而心疼地抚着她红肿的半边脸,如果殷紫茹不是阿瑶的亲娘,他现在就想让她躺在地上享受肝肠寸断的感觉。 "那时候我也成了老太婆,我陪着你一起老。"穆清瑶暖暖的回头看着夜笑离,心中越发坚定了要嫁他的决心。 如果一开始,她只是想嫁,但也并没有那么迫切,现在,她真的很想立即就嫁了,离开穆家这乱七八糟的事,跟夜笑离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相信,夜笑离会护着她,不会再让她受半点欺负。 "瑶儿,跟娘来,娘有话要跟你说。"穆夫人生怕穆清瑶真的嫁给夜笑离,软声央求道。 穆清瑶摇头:"娘,你是想说,你是大辽的公主么?你是想说,你选中了我当你的继承人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是你给我的最好礼物,是最好的馈赠?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 穆夫人一脸愕然,喃喃道:"你……你怎么全知道?谁告诉你的?" 穆清瑶淡淡一笑:"没有告诉我,不过,也不难猜啊娘,你为了大辽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布下那么多局,把女儿当作棋子了这么久,女儿再傻,也总要猜出一点来吧。" 穆夫人眼中的惊讶更甚,也多了一分欣赏:"瑶儿,你果然不负娘所望,很有潜质,大辽如今国势比大锦要强得多,只要你跟娘回大辽,咱们母女联手,还怕大事不成?将来,你就会是大辽的女帝,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势,不是比起一个小小的晋王世子妃更好么?难道你不动心?" 穆清瑶淡淡一笑:"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势么?一个小小的大辽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愿意,统一整个大陆又如何?阿离,你希望我是商家女,还是大辽公主?" 夜笑离看着她的眼睛笑得宠溺:"阿瑶,只要你喜欢,我愿意帮你打下整个天下。" 穆清瑶哈哈大笑,毫气干云,笑过之后,冷冷地对穆夫人道:"听见了吗?娘亲,你给的东西,我和阿离都没放在眼里,所以,再也别想用什么权势地位来诱惑我,我不在乎。" 这才是她想要的女儿,当初霸气而又嚣张的穆清瑶终于回来了,穆夫人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不是没有野心,而不是在乎,就如她所说,只要她愿意,统一整个大陆也不在话下,忧的是,这个女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只有四五岁的时候了,再也不会受自己掌控了,真要让她一起回去,大业会成,但最终那个位子,还有自己的分么? "可是阿瑶,你真的不能嫁给他,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么?"穆夫人看了王妃一眼道。 王妃眼里果然滑过一丝慌张,也有一丝黯然,一层清泪慢慢浮起,她过来拉住穆清瑶的手道:"阿瑶,我是阿离的娘,我不想骗你,阿离是有不治之症,从小就有,谁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是不是能撑得下去,当年他才三岁,就被人下了药,还……" "三岁就被人下了药?"穆清瑶震住,只知道他身体不好,有病,但不知道原来,他那么小就被人害了,三岁的孩子,就被人下剧毒的药物,那有多可怜啊,谁那么毒,对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下手? 王妃似乎也想起当时的痛苦,眼泪止不住的流,穆清瑶忙拿帕子替她拭泪:"王妃妈妈,不哭,都过去了,过去了,阿离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他不止是被下了毒,还被人……被人抽光了血,当时,若不是云光大师,我家阿离就没了,没了啊。"王妃哭得肝肠寸断,那时候的阿离,脸如金纸,真的只剩一口气了,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只是稍不留神,就被人…… 抽光了血?三岁的孩子被人抽光了血之后,还下了毒药?那个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也不至于让小小的他就承受那样大的折磨与痛苦啊。 感觉自己的心象被人一刀一刀地片割着一样,好心痛,也好心疼,转过身,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夜笑离:"还好,还好,那个人留了你一条命在,不怕,以后有我,我再也不让别人害你,欺负你。" 这句话他对她说过好几遍,如今她又原样送给他,只是,满满都是怜惜,是心疼,夜笑离的心柔得快化了,当初救她,只是因为她恢复力极强,让他好奇罢了,可是,那一救,就让他再也错不开眼,从此一颗心就牵挂住她,她的一频一笑,她的冷傲孤清,她的浅笑嫣然,她的狡诈如狐,都让他爱到骨子里去。 是啊,要感谢那个人,到底留了一条命给他,让他有机会与她相遇,有机会和她相亲相爱,携手到老。 "秀云,只是抽了他全身的血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阿瑶吗?"穆夫人冷冷地说道。 王妃如遭雷击,幽怨地看着穆夫人:"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怎么全都清楚?对了,当时你也在宫里,你也在宫里……" 穆夫人眼中滑过一丝愧色,淡淡道:"我是在宫里,我也是知道,但是,此事与我无关,我与晋王也算是朋友,绝不可能害他的独子。" "为什么不告诉阿瑶,阿离他是有不足之症的,为什么?"穆夫人看王妃不再说话,质问道。 王妃泣不成声,这是她心里的痛,是晋王府的殇,是阿离终身的遗憾,晋王差点疯了,抱着小小的阿离四处求医问药,差点跑遍了天大陆,幸好云光大师及时出现,救了阿离,可是,命是救回来了,阿离却留下了后遗症,太医说,他随时可能咳血而亡。 阿离能长到二十岁,太医说已经是奇迹了。 以前是三天两头都会咳血,后来,稍好了些,但一个月里总有几天会咳血。 所以,直到现在,阿离的药从来都没停过,每天都是王妃亲自熬制,送给他喝。 可是,就因为阿离有病,就连成亲的权力也没有了么? ☆、第七十四章:贺雪落的婚事 "秀云,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你希望阿离早日成亲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请你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阿瑶第一次婚姻很不幸,阿离的身体实在有问题,我总不能让阿瑶嫁过去后过着随时都有可能成寡妇的日子。"穆夫人见王妃哭得伤心,叹了一口气道。 随时都有可能当寡妇! 穆夫人这话也太过刻薄,任哪个做娘的听了这话都会受不了,虽然穆夫人确实是为自己好,但穆清瑶就是听不下去了,以前只知道他是晋王世子,以为他锦衣玉食,他身份高贵风光无限,她还不是很想嫁,不想进高门大户,不想受那侯门深宅约束。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如此坎坷堪怜的经历。他们两个就是一对同命苦鸳鸯! "够了,娘,我已经说过,既使只能当阿离一天的妻,第二天我就会成为寡妇,我也愿意,所以,您不要再多说,这个亲,我成定了,阿离我也嫁定了。"穆清瑶转过身,严肃而认真地对穆夫人道。 "你……"穆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掐进了皮肉里,但她还是强忍着,她已经打过阿瑶一巴掌,那一巴掌已经将她们母女的心打得出现裂痕,有了距离,不能再打,更不能再用强,阿瑶是个遇强更强的,只能再想法子,再想法子…… "瑶儿,你看,你爹要来了,就算你要成亲,也要等你爹来了再说吧,哪有女儿出嫁,父亲不在场的呢?"穆夫人想了想道。 穆清瑶淡然一笑:"娘是想等爹来了一起反对女儿么?没有用的,阿离,婚书呢?拿给我娘看。" 夜笑离一直温柔站在她身边,王妃讲述他曾经的过往时,他脸色淡淡的,浅浅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仿佛王妃口中那个三岁时便被人抽干血,下了剧毒的孩子与他无关? 只是当穆清瑶说,既便第二天便成寡妇也要嫁给他时,眼神微紧,目光越发温柔沉静了。 他安静地将一直贴身带着的婚书拿出来,递给穆夫人。 "你……你们什么时候写的婚书?"穆夫人有点不相信。 "很久了啊,他选妃招亲,我便去应聘晋王世子妃了,还好,他眼光不错,选了我,然后,就写下婚书,所以,这门亲事是早就订下的,娘,钦天监下的日子,请您祝福女儿。"穆清瑶握住穆夫人的手道,到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母亲的认可,亲人的祝福。 穆夫人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王妃大喜,拉住穆清瑶的手:"瑶儿,瑶儿,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大义的孩子,你进门后,娘肯定会对你好的,会当你是自具的亲生,不,比亲生的还要亲。" 穆夫人差点气死,一把夺过穆清瑶的手道:"还没正式拜堂成亲了,你几时就成了她的娘?就算她过门,你也只能是她的婆婆,我才是瑶儿的亲娘。" 王妃一听她改了语风,又惊又喜,也不计较这个,连连点头道:"是,是,瑶儿是你一个人的闺女,是我的儿媳,我不跟你争。" 穆清婉高兴地蹭过来:"阿离哥,现在可以叫你姐夫了么?" 夜笑离暖暖地看着她,一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穆清婉抚头道:"好痛,为什么要弹我?" "我怕是在做梦,你痛啊,看来是真的,我真的要和瑶儿成亲了。"夜笑离狡滑地说道。 穆清婉气得一跺脚:"姐,你相公欺负我。" 穆清瑶揉揉她的额发:"那你别叫他姐夫,叫别人去。" 穆清婉歪头:"那叫谁好呢?怎么看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姐姐你,啊,花蝴蝶其实也不错啦……" 话还没完,眼前就多了一根漂亮的华胜:"小婉,喜不喜欢?姐夫前天特意在庆丰祥为你挑的。"夜笑离一脸亲切,眼神里却全是警告。 "喜欢,喜欢,不然,庆丰祥还有一款金镶玉的手镯也很好看,花蝴蝶那天请我喝酒,说过要送我的……" "姐夫买给你,阿鸿穷得很,就不要让他破费了。"夜笑离道。 "我说怎么没事总打喷涕,原来是有人在骂本少爷。"言若鸿几乎从天而降,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 穆夫人愕然地看着这个俊美得近乎女人的男子:"你是……言家的那个孩子?" 言若鸿冷着脸向她一拱手:"见过穆夫人。" 穆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啊,跟你娘还真象。" "我娘死很多年了。"言若鸿淡淡地说完,转到夜笑离身后。 穆清婉突然发现,先前还一直在草地上哼哼的穆清文突然不见了。 "娘,二哥不见了。" 穆夫人冷冷一笑,看向夜笑离:"大锦有人拿活人做实验,看来,有人的摩天功练到了几九层了。" 夜笑离脸色一沉,穆夫人武功高强,那人能在穆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可见,武功非同一般,自己方才也没听到半点动静…… 既然谈妥了婚事,穆夫人又不再那么强烈的反对,王妃便让人将早就备好的聘礼往穆家园子里搬。 穆老太太坐在自己屋里恨得牙痒痒,丫环仆人们一个个全去看热闹,也没心思理她。 这还只是为定礼,晋王府的礼挑子就排成了长队,那要到了订亲,大婚时,晋王府是不是要把整个京城的宝贝全搬进园子里来啊? 虽说穆夫人下了令,这个园子以后就是大姑娘的,但是,到底里面的人,也跟了穆清文夫妻一段时间,先前对这位被休离回来的大姑娘实在轻视得很,如今才知道,这位大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才被北靖侯休了,立马就有晋王世子巴巴地上前提亲,这面子,比起头婚还要风光得多。 "二爷呢?你去瞧瞧看,暗中帮着找个大夫瞧瞧,那一身血的,看着就难受。"穆老太太还是惦记穆清文。 "老太太,二爷好象……"赵妈妈就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怎么了?不会……"穆老太太眼里满是慌张。 "好象是被人救走了,才奴婢小英子去偷偷瞧过,地上只有一摊血,没见着人。" 穆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有人救总比扔在那不管的好,唉,都是我的错,当年就不该那般怂恿他,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田地。" 赵妈妈就劝道:"您也是为了二爷好,二爷是三房的,父母又没得早,您一手拉扯大,自是希望把最好的给他,原想着,穆夫人到底是您的儿媳妇……" "快别说她了,靖远要回来了,看我怎么搓磨她,怎么着也要让她把婉儿看重些,婉儿才是咱们穆家的嫡孙女,靖远的长女,凭什么要让那个野种把好处全得了去?"穆老太太就咬牙切齿地骂。 "主要是二小姐自个也不想争,您这一边使再大的力气也没什么用,若是三少爷还能再大些,情况或许会有不同。"赵妈妈叹口气道。 外面丫环婆子们一阵闹哄哄的,小英子进来后,又急急地跑出去,赵妈妈骂道:"跑什么?有鬼抓魂啊。" 小英子怯怯地挪进来:"回赵妈妈,晋王府正撒赏钱呢,钱是银角儿,小莲子都抢了小半两了。" 穆老太太听了越发生气,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小英子砸去:"滚,快滚,只认钱的货。" 小英子巴不得,一溜烟儿跑了。 晋王世子和穆清瑶的婚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贺雪落气得在家摔东西,满屋子都是烂瓷碎片,破凳子,一片狼籍。 服侍的丫环们吓得不敢拢边,贺夫人想到她的自私,也不想管她,只让人看着,莫让她做出更激烈的事情来。 而她三个嫂嫂,平日的疼爱不过是看在她在家中受宠,父母疼爱,面子情罢了,这会子贺相和贺夫人似乎都冷了心,自然更是躲得远远的,不愿意理她。 贺相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整个人都呆了,他身子还没有复元,但已经起身穿衣。 贺夫人急道:"相爷这是要做什么?身子还不利索呢。" "我出去一趟。"贺相已经穿好外衣。 "相爷……"贺夫人眼圈红红的,浮起了丝痛楚。 贺相却再也不理她,穿戴好后,便往外走。 贺夫人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捂嘴闷哭起来。 穆夫人正与自己的属下在屋里密谈。 "大公主,太后已然下旨,把北院大王的嫡长女嫁给二公主的长子。"黑衣冷峻的年轻人跪在穆夫人面前道。 "你说什么?殷昊天把女儿嫁给兰馨的长子?"穆夫人脸色大变。 "不错,听说北院大王欣然接旨,并无不豫之色。"黑衣人道。 "殷昊天可是我的长兄,他竟然如此,对得起我这个妹妹吗?"穆夫人气得一拳击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一阵颤栗。 黑衣人不敢吱声,心中却想,北院大王是您的长兄,难道就不是二公主的长兄么? "不行,必须阻止这门亲事,否则,他们两个一旦联手,对付我一个人,局面将会大大改变,本宫这么多年的心血,可不能就此付诸东流。" 穆夫人气恨道。 黑衣人道:"朔将军正是让属下来请大公主赶紧回国处理,晚了怕会来不及。" 这个时候怎么回得去? 难道真让阿瑶嫁给夜笑离么? 而且,靖远就要回来了,南楚那边的兵权可不能随便让大锦皇帝收了回去,那姓言的小子好象跟清瑶和清婉关系不错…… "你且先下去,本宫再作定夺。"穆夫人一挥手,黑衣人身影一闪,隐没在黑暗里。 穆夫人刚转过身,端起桌上的茶正要喝,后面又有动静,头也没回地问:"还有何事?" "殷紫茹,你骗得我好苦。" 穆夫人猛然回头,贺相赫然立在房中。 "贺初年,你来做什么?"前几天还清俊儒雅的面庞,只不过两天,就清瘦了许多,那双曾经牵动迷倒万千少女的眸子,因为清瘦,显得越发清黑起来,眸中的激动与痛苦,让穆夫人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做什么?你竟同意了清瑶与夜笑离的婚事,那么,当年你完全就是在骗我是不是?"贺初年逼近一步,双眸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让他牵挂,让他爱,让他恨了近几十年的女人。 "骗你?什么事骗了你?当年的事,年代久远,我早就不记得了。"穆夫人云淡风轻地说道,内心,却极力压制着想要上前抚摸一下这个男人的冲动,到底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虽然,彼此伤害很深,但是,当他为了清瑶不顾身体虚弱过来质问她时,还是拨动了曾经尘封的感情,让她不得不为之震动。 "还在装,当年皇家别院里,你屋里的那个黑影,你说是晋王,可如果真是晋王,你又怎么可能应下这门亲事?你想让他们兄妹乱伦吗?"贺初年又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迫向穆夫人,垂眸紧盯着她的双眼,不许她稍有闪避。 "是不是晋王又与你何干?贺初年,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当年究竟是谁先背叛谁?"穆夫人眼圈泛红,猛地一掌向贺相推去,贺相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拖,附头就吻了下去。 穆夫人大急,正要运功制止,可贺相比她还快,点中她的穴道,她纤细娇柔的身子便软在了贺相的怀里。 二十年的相思,二十年的恨都交融在这一吻了,贺相吻得动情,吻得肝肠寸断,似乎要把这二十年的复杂情感都全交还给她。 穆夫人先是一阵激荡,到底是曾在深爱过的男人,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浓浓的情感铺天盖地而来,象要将她淹没,溺毙一样。 可她到底还是浸淫权谋多年,理智很快战胜感情,利益得失在脑中激烈转了一圈,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贺相吻得动情,吻得誓死如归,但是,当口中传来淡淡的,苦涩的,咸咸的味道时,他微微睁开眼,触到穆夫人眸中那么屈辱,痛苦,还有恨意。 心,象是被飞旋的刀片绞碎了一般,贺相猛然推开了穆夫人,痛苦地瞪着她:"殷紫茹,你真的那么恨我?真的那么恨吗?你明知道,当年,我是为了什么才会……才会付那场约,我是为了谁才会受了这几十年的屈辱,我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啊,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穆夫人被制住了穴,动不得,冷笑浮上唇角:"贺初年,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委屈,我没求你去出卖自己,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情愿被他逼死,也不愿意你受屈辱,是你自己愿意选择他的,因为你爱权势,你需要他的宠信,你需要凭借他来达到你的野心,贺初年,你的野心从来就不比我的小,所以,别在我中前装圣人,你不配。" 贺相仰天大笑,身子摇晃着连退好几步,再睁开眼时,眸中的痛苦尽去,只余残戾与冷酷:"殷紫茹,我今天来,只要真相,告诉我真相,否则,我会让你尝尝我初发明的一种刑罚,你不是自负美貌,能颠倒众生,迷到所有男人吗?那我就将你这张脸揭下来,看还有几个男人会为你颠倒,倾心。" 说罢,他猛然上前一步,捏住穆夫人的下巴。 "真相?当年的一切就是真相,贺初年,你别妄相了,本宫怎么可能会与你这样的佞臣有后?你想让本宫给大辽皇上抹黑吗?想让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殷紫茹的儿女吗?好笑!" 穆夫人的话就象一把尖锐的硬刺,直插贺相的心脏,一口血便没压得住,直奔向穆夫人娇美的脸,一阵头晕目眩,向后连退几步,扶住墙才稳住身形。 "殷紫茹,你好恶毒!"贺相虚弱地说了一句,然后,突然象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掐住穆夫人纤细的脖子,儒润的眸子染上赤红。 穆夫人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强挤出一句道:"贺……贺初年,你……你要杀……我?" "是,与其被你如此鄙薄,轻贱,不如与你同归于尽,也圆了年少时的那段誓言。"贺相淡淡地说着,双手一紧,力道更加了一分。 穆夫人感觉一阵窒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脸也开始胀得通红,明丽的眸子淡淡黯淡下来,只是,她始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贺相,眼神,也由怨,由恨,渐渐变得温柔,闪出怜惜之色来,两颗晶莹的泪始终噙在眸中,倔犟地不肯坠落。 就在她双眼即将闭上的一瞬,贺相双手蓦然松开,转身踉跄走出房门。 穆夫人抢得一息,贪婪而痛快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救命空气,颓然顿坐在地上。 贺相失魂落魄地回到相府,刚要进门时,太子坐轿从身边经过,似乎很意外地看见了贺相,落轿,太子自轿中下来。 贺相没有行礼,冷冷地看着太子。 太子不象往常那般倨傲无礼,而是淡淡一笑:"相爷怎么穿这么一身?不是说身子不爽利么?" "臣愿意。"贺相冷冷地回道。 太子嘴角抽了抽,该死的贺初年,从来就没拿他当储君过,向来这般傲慢无礼。 可今天不能发火,今天有求于他。 "相爷洒脱。"太子微笑着看了一眼相府高大的门楣:"本宫难得来,相爷就不打算请本宫进去喝杯茶么?" 贺相很烦躁,正满腔的郁愤无处发泄,这当口遇上太子,真让他有种想上前撕了这小子的冲动,偏生平素见了他讨厌还来不及的太子似乎很有兴致,一副想跟他深聊的样子。 本想一口回绝,但太子今天太反常了,定是有什么事,贺相脑子转得很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手一伸:"请吧,太子殿下。" 太子背后沁出一层毛毛细汗来,真怕贺相一口回绝,让他太过下不来吧,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戏唱下去。 贺相要进书房,太子也无所谓,正好瞧见贺夫人,太子心情很好地对贺夫人笑了笑。 贺夫人象见鬼一样看着太子,这位殿下可是从不来相府的,见了她,也是一副冷冰冰极其讨厌的样子,今天是刮错了风么? "夫人看着精神了许多,府里怕是要有喜事发生了。"太子笑道。 贺夫人怔住,这话是讽刺呢还是嘲笑呢? 反正也是一个意思。 贺雪落才被穆清瑶当众羞辱,全天下都知道,贺府教女无方,门风败坏,几个儿子出门,都脸色难看得很,喜从何来? 她扯了扯唇角,向太子施了一礼,并没有答话。 贺相倒没什么,反正这位太子殿下自成年以为,便一直与自己为敌,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又算得了什么?早习惯了。 书房落坐,下人沏上茶来,小丫环许是头一回见太子,如此英俊伟岸又高贵的人物让她一时错不开眼,差点就把茶给洒了。 太子眼里滑过一丝怒气,面上却不显,笑道:"贵府的下人倒也率真。" 话虽象是在夸小丫环,实则骂相府果然没有家教,下人都如此无礼。 贺相的一颗心还留在穆夫人身上打转,哪里注意这些,更没心情与他打机锋,不耐烦道:"东宫里缺茶水么?殿下有话不如直说。" "本宫是来向相爷提亲的。"太子便很随便地来了一句。 贺相正端了茶在喝,一口茶就差点直喷出来。 "殿下说什么?" "本宫是来求娶贺大小姐的。"太子淡淡地看着贺相,冷静地说道。 贺相差点没有拿起杯子砸过去,这是赤果果的羞辱,他的女儿如何,用不着这位太子殿下来置喙! 谁不知道贺雪落清白早失,还怀了公孙昊的身子,名声早烂臭出几条街了,这位堂堂的大锦皇储,太子殿下,竟然要捡他女儿这个破烂,不是来羞辱他的,是来做什么? "本宫很真诚,是诚心诚意来求取贺小姐的,虽不能以妃位待之,至少也是良娣,还请相爷多加考虑,不要立即就回绝了回宫。"太子却一脸诚意地站起来,向贺相一拱手道。 天下竟然还有人抢做爹的,皇家最在乎血脉,他就算真想娶雪落,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拿之怎么办?打胎? 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外孙,都好几个月了,就算是孽种,贺相也认了,如果生生就打了,贺相于心不忍,何况,打胎是有风险的,他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已经如此可怜悲惨了,还要让她再受一次风险? 不,贺相虽然对贺雪落的自私自利极为痛心,但女儿是自己的,疼着宠着捧在手心里看着一天一天长大的,疼她成了贺相的习惯,怎么舍得看她受一丁点的苦? 再联想到才发生的事,庆丰祥无端毁了,太子遭天遣之说虽还未传入皇上耳中,却早已经京城官员中传开,如今皇室宗亲们肯定也全都知晓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去皇上跟前去捅破。 这当口,太子的地位汲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遭皇上厌弃,遭群臣看轻。 所以,就来求自己了? 那倒也是,贺雪落是自己最大的心病,未婚先孕,公孙昊至今还在牢里,公孙谨那老小子咬死不松口,再这样下去,难道让雪落就生在娘家不成? 贺相倒不在乎,自己生的女儿,养一辈子都愿意,养了她,再替她养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堂堂贺相府还养不起一个奶娃娃不成? "对不起,太子殿下,雪落心有所属,这门亲事,臣不能答应,谢过殿下的好意。"贺臣相一口拒绝。 这倒在太子意料之外。 依他看来,贺雪落这块破烂,现在有人肯捡,贺相应该感激不尽才是,何况自己身份地位尊贵,给的位份又不低,对贺雪落来说,可说是天赐福星,贺家有了自己这个冤大头接手难题,当求之不得才是,没想到,这老混蛋竟一口回绝了。 "相爷不多考虑考虑?你放心,贺小姐进了宫后,本宫绝不会亏待她肚里的孩子,也不会让她受苦,她会有独立的小院,也不会让别的侍妾打扰……"太子不甘心,继续劝道。 贺相摆手:"殿下好意老臣心领了,此事不妥,万万不妥,老臣不会答应的,殿下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老臣身子倦怠,想要歇息了。" 竟然开始赶人。 太子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给脸不要脸。 正要拂袖而去,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想想母后的话,忍不住道:"贺相,本宫现在的处境你是知道的,而贺小姐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是谁人所为?殷紫茹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眼看着她的女儿就要嫁给晋王世子了,雪落却如此凄惨,相爷甘心?" 这话正好戳到贺相的痛处,倒不是因为贺雪落,而是殷紫茹三个字。 不错,全是殷紫茹的错,当年殷紫茹明知雪落喜欢公孙昊,还非把穆清瑶嫁进北靖侯府,让雪落情感落空。 殷紫茹,穆清瑶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拿她的幸福当回事,我贺初年却不能不管女儿,可是,太子又是个好的? "相爷,本宫听母后说起一段陈年旧事,有关于晋王爷与穆夫人之间的风流旧案,不知相爷可还记得?"太子见贺相脸色有所缓和,凑近几步道。 贺相果然蓦然抬眸,目光犀利地看着太子。 "看来,贺相还记忆犹新呢。"太子知道,话戳到贺相的心窝子里去了,唇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得意,又道:"穆夫人欲盖弥彰,任由穆清瑶与夜笑离成亲,贺相不觉得,这事情里还有故事么?" 贺相原本就怀疑,所以才去找殷紫茹,想知道真相,可她那句话,生生将他的自尊踩进了泥里,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有怀疑,也是飘渺不可寻的一点点蛛丝蚂迹。 脸色寡白地顿坐在椅子里,贺相半晌没有说话,眼里一片混顿。 太子耐心地等着,他感觉,贺相动心了。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良久,贺相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冷冷地对太子道:"殿下所说的事,臣糊涂得很,小女配不上殿下,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愕然,没想到抛出了贺相的陈年旧情,这老东西还是不同意,他怔了半晌,起身,正要拂袖而去,门却开了,头缠着纱布的贺雪落被贺夫人扶了进来。 "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贺雪落冷静地说道。 "雪落,太子不适合你。"贺相喝斥道。 "不适合?现在还有哪个男人是适合雪落的?爹,女儿到了这种地步,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能让他不至于生下来就遭人唾骂,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何况,女儿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杀了穆清瑶那个贱人,您让我嫁吧,太子肯定也恨她,女儿和太子有种共同的敌人,一定会感情融洽的。"贺雪落跪在贺相的面前,眼泪汪汪地说道。 女儿眼中的泪,恨,都让贺相心痛如绞,殷紫茹,你这般看不起我,不可能跟我这个佞臣有后,好,便让我的女儿去对付你的女儿,雪落自小聪明伶俐,她到这个地步,全拜你所赐,她这一生已经毁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法再给她圆满的幸福,那就让她得偿所愿,泄了心中的恨意吧。 贺相点了点头,太子长吁一口气,微垂眸,睃了一眼贺雪落,以前的她,明艳照人,温柔端贤,现在,虽然头上裹着纱布,神情憔悴,但明丽的五官仍然动人,更添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凄楚感觉,心中顿时觉得也不那么难以接受她了。 不由佩服母后的睿智,庆丰祥的是,就是殷紫茹一手造成的。 自己不但没有得到最大的助力,反而成了一把悬在头上的致命匕首,随时有可能刺下来,割破自己的喉咙,但是,如果跟贺相联姻,一,对贺家来说,是雪中送碳,能解了贺雪落之丑,贺家门风之危,贺相最爱这个女儿,或许会因贺雪落之故转而支持自己。 二,便是控制了北靖侯。 北靖侯口口声声不想与贺相为伍,所以才咬死不松口让贺雪落进北靖侯府的门,但是,公孙昊是北靖侯的独子,如今身陷牢笼无法得救。 贺雪落腹中的胎儿便成了北靖侯府唯一的血脉,只要贺雪落争气,生下儿子,这孩子便被自己牢牢掌在手中,还怕北靖侯不乖乖听话? 差一点便要失去的军中助力又回来了,母后这条计,简直就是一箭双碉。 贺相有了自己这个女婿,肯定会在父皇面前为自己说好话开脱,有他压制,群臣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太子越想越开心,当时就弯下腰去,亲切地扶住贺雪落,冷清的眸子里还含了一丝怜惜:"雪落不哭,以后有本宫怜惜,你再也不会受苦了。" 贺雪落很久没有听到如此温柔怜惜的关切了,泪水不由流理更凶,缓缓依进了太子的怀里。 这些事,穆清瑶自然不知道,这会子她自扯着夜笑离给他量身。 夜笑离由着她将自己扭过来,拧过去,小手在身上拍拍打打,不疼,却痒,象小爪子在心口挠一样痒得慌。 "行了,长得真高,太费布了。"穆清瑶量完,笑着拍了下夜笑离的背。 "娘子心疼了?你可是才得了十万两库银的。"夜笑离打趣道。 是啊,十万两库银呢,加上从穆清文库里偷来的,足足有六十万两,可以做很多事了。 "我不是就要嫁给你了么?这些银子我还能留在娘家不成?"穆清瑶也打趣他,"怪不得你要求娶我,怕是早盯上了这十万两银子吧。" 夜笑离捏住她的鼻子:"十万两算什么,拿一千万两来,看我肯不肯换娘子?" 穆清瑶放下皮尺,耸了耸鼻子,嗡声嗡气道:"嗯,我当然不止一千万,只要你愿意,再多的钱我也能挣回来。" 夜笑离将她揽进怀里,拿头拱她:"小牛皮,银子我不要,我还等着你给我统一这整个大陆呢。" 穆清瑶想起自己在娘亲前放的大话,脸也红了,不过,娘可以用一个小小的庆丰祥就在大辽占得一席之地,更有可能夺嫡,那庆丰祥原就是自己造的,那还只是在首饰这一个领域里有作为,如果是在很多民生行业呢? 暂时不能打下整个天下给他,但创造一个商业帝国总是不成问题的吧。 "阿离,当初究竟是谁会给才三岁的你下毒?现在可查出凶手来了?"想起他小时候受的苦,穆清瑶心就一阵抽痛,眼神柔柔地盯着夜笑离道。 夜笑离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很快便云淡风轻:"都过去了,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怎么能过去?对一个孩子那么狠毒,那人心肠之狠,世上难见,你肯过去,我这里还过不去,这个仇,一定要报。"穆清瑶道。 夜笑离水洗般的眸子里就浮起一丝感动而疼爱,傻丫头,自己还满身官司呢,围在她身边的人,没几个是好的,她却还惦记着要给自己报仇雪恨。 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头歪在她的肩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啊,娘子,以后为夫就由你罩着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为夫,谁对为夫不好,一定要他们很难看。" 穆清瑶的心被他说得软软的,柔柔的,这个男人,明明就很强悍,却常在她面前作出一副病弱的姿态来,有时觉得很好笑,却也很感觉,她素来冷清惯了,不懂得如何温柔,他这样一来,让她女儿家原有的柔软不得不显现出来。 "你还没告诉我,对方究竟是谁呢?啊,让我想想,我娘说,事情发生在宫里……你可是晋王世子,一般的人是不敢对你动这个心思的,那就只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皇室中人了,可是,皇室中人为何要对你下手呢?如果是皇后对二皇子,或是睿贵妃对太子下手,这个我还相信,你一个亲王世子,碍着他们谁了?" 穆清瑶百思不得其解,秀眉皱得老高。 "娘子,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能保证,你能把我的这两身衣服及时完成?"碍着他们谁了?呵呵,夜笑离在心里冷笑,不就是因为他是晋王世子么?当今权势最大,最英明睿智的王爷,若不是他肯让,现在的皇帝又怎么能登上帝位? 先皇当初最疼爱最信任的儿子,差一点就成了太子,若不是父亲性子洒脱爱自由…… 这些事,太过凶险残戾,还是不要让阿瑶掺与的好,他的仇,会自己报,包刮阿瑶的仇一起。 所以,夜笑离捧起穆清瑶的脸,轻轻抚平着她紧皱的秀眉,揶揄道。 穆清瑶先前夸下海口,说什么要亲手为他做两身衣服,如今装模作样的为他量身,其实早就有了打算,墨玉的女红可是一等一的好,她可不再是以前的穆清瑶,杀人放火的事她很在行,可拿针线,做衣服…… 还是算了吧,那会要了她的命去。 "放心啦,你的衣服一定会在我的赔嫁箱子里的。"穆清瑶信心满满。 "我可先说明哦,可千万莫要让我看出不是你亲手做的哦,有一针不是你的手艺,本世子也是不会穿的。"夜笑离一撩下摆,端坐下来,喝了口茶。 啊,好象被他看出来了,他竟然知道她的小心思? "那个,绣花我不是太在行,墨玉的手艺比较好,我是打算把衣架子自己缝了,再由墨玉添上绣艺……" "不成,我不穿,我堂堂晋王世子又不是没有衣服,为什么要穿丫头做的?"夜笑离板着脸,不苟言笑道。 "可是,我做的可能……可能有一点点难看……"穆清瑶头一回慌了,有时候大话还真是不能说啊,果然说了是要长长鼻子的。 "我不嫌弃!穿出去丑,最多说是我自个缝的就是。"夜笑离还是一本正经。 "可是,会影响你玉树临风,丰姿卓约的美男子形象啊。"穆清瑶继续讲条件。 "我是玉树临风,丰姿卓约的美男子么?"果然夜世子被这两个词取悦了。 穆清瑶立即点头如蒜:"岂止玉树临风,简直就是俊美无俦,飘然若仙,比下凡的谪仙还要好看一百倍啦。" 这马屁拍的,看来,这丫头是真的不会女红,可是难得找到一项她不擅长的,又可以为难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夜笑离立即垮下脸来: "可我这么丰姿卓绝的翩翩美男子,怎么想穿一件自家娘子亲手缝制的衣服怎么那么难呢?你可是不知道,每当我参加聚会,我的那些叔伯堂兄弟们,一个个穿着自家娘子做的衣服有多意气风发,有多拽,羡慕死我了,以前还可以说,我没成亲,没娘子,可是现在……谁家娘子出嫁时,不做几身衣服给自家相公压箱底啊。"夜笑离一脸委屈,清俊的眉微微蹙起,难过的样子让穆清瑶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就是一件衣服么?不会用手缝,还会想别的办法啊。 突然眼睛就一亮,明丽的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样的她,自信又明艳。 "娘子又想到了什么?" "不告诉你。"还只是个想法,当初她在杀后基地上进行各种杀人手段的训练,同时也学了不少求生技巧,包括卧底技能,杀手不能光只会杀人,还要学会伪装,潜伏,有时候,要完成一项任务,得在一个地方潜伏好几年。 而这个潜伏的过程中,她就曾当过服装厂工人,亲自经历过修理机器的过程。 只要材料能找齐,能找到手艺高超的工匠,制作一抬好的缝纫机并不成问题。 "相公,我打算把红丰祥盘下来,你帮我联系文大公子吧。"穆清瑶眼睛亮亮地说道。 庆丰祥的首饰生意正红火着呢,如今没有了机器设备,打磨制作就要慢了许多,正好可以把红丰祥改造成一个成衣铺子,就买高档成衣,肯定生意很好。 "你是说这个吗?"夜笑离递给她一张契书。 穆清瑶大喜:"你什么时候盘下的?我记得,文大公子可要价不少啊。" "有些时日了,他要价是不小,不过,红丰祥的市价也顶多三万两,本世子给了他两万,算是便宜他了。"夜笑离语气淡淡地说道。 "市价三万,你出两万,你还便宜了他?文大公子没躲厕所里哭死?"穆清瑶白了夜笑离一眼:"你这是强买强卖好吧,我的世子爷。" ☆、第七十五章:大婚之前 "为什么要躲在厕所里哭?不可以在卧房里吗?"夜世子很认真地问。 穆清瑶噗呲一笑,"厕所里比较没人看得见嘛,人家可是要卖十二万的,你可是足足减了十万啊,哥哥。" "看得见也没关系,反正铺子也是他自个的,亏的也不是他的钱,不过,你可以再叫我声哥哥么?"夜笑离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真想明天就成亲啊,这样天天看得见,能摸不能吃的感觉实在熬人…… 穆清瑶嗔他一眼,问道:"不是他的,是淑妃的?" 太子点头:"不过,我也不算亏他,昨儿给了淑妃一瓶好药,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她的病就会好了,你看,我不是很公平么?可没占她的便宜。" "嗯,没占便宜,可是世了殿下,她的病这么重,你真的没动手脚?"穆清瑶斜睨着夜笑离道。 那天淑妃虽然落水,但到底还是被穆清瑶救上来了,虽是又冷又呛水,但太医治这点子病症还是没问题的,也不至于过了两个月,她的病还越发重了,这家伙没动手脚才怪。 夜笑离拧住她的鼻子就捏:"什么都被你看出来,你相公我以后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啊?" 穆清瑶小脸一板"秘密?还没正式成亲呢,你就想有小秘密?夜世子,你确定方才的话不要改一改?" 夜笑离立即感觉后颈子小风嗖嗖,笑得眼咪咪的:"没有,没有,在娘子面前,怎么会有小秘密呢,我的一切都是娘子的。" 穆清瑶这才笑了。 "哈哈哈,可真甜蜜啊,牙好酸,好酸啊。"清婉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穆清瑶刚回头,"呯!"地一声,门突然开了,然后就听见清婉惨叫: "言若鸿,你是猪啊,重死了。" 言若鸿正好压在她身上,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清婉手脚乱推,一个不小心,踢中他的腿,言若鸿又一次扑倒,这一回,将她压了个铺天盖地。 穆清瑶哈哈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叫你们两个听墙角,遭报应了吧。" 夜笑离一把拎起言若鸿:"阿鸿,你是觉得手痒好,还是脚痒好?" "我哪儿也不想痒。"言若鸿身子一缩,身子从衣服里一滑而出,一个翻转,笑嘻嘻地脱离夜笑离的掌控,抬脚就跑,穆清婉人还在地上,顺地一圈,对着他就是一勾腿,言若鸿再一次摔了个大马趴。 穆清婉爬起来笑得那个得意。 穆清瑶看了夜笑离一眼,在对方眼里也发现了同样的讯息。 如果小婉能和方若鸿成一对,她是乐见其成的。 但夜笑离似乎眸中隐有忧色,穆清瑶想,也许是言若鸿的身世问题吧,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故事。 张妈妈进来时,穆夫人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她吓了一跳:"太太,您怎么了?" 穆夫人扶着张妈妈的手站起来,摇头:"没事,没事,对了,阿瑶成亲的日子订在哪一天?" "下个月二十六,钦天监选的,说是那天日子最好。"张妈妈眼中含笑道,大小姐受太多苦了,这位晋王世子看得出是真心对大小姐好的,张妈妈当然希望大小姐过得好,太太也不用这么替她操心了。 "不行,得提前。"穆夫人道。 张妈妈怔住,太太不是一直不肯么?这会子又要将日子提前了? "可这是太后娘娘让钦天监选的,只怕不好改吧。"张妈妈担心道。 "她的孙子想娶我女儿,就得改日子。"穆夫人冷冷地说道。 张妈妈不敢再说什么,给她拿了一盆热水来,拧了帕子递给她。 穆夫人又道:"你去把李掌柜叫来。" 李掌柜是庆丰祥首饰铺的掌柜,以前便是穆家的老人,张妈妈自是认得的。 只是,这个当口,穆夫人要见他做什么? 张妈出去不久,李掌柜就来了,单膝跪地:"见过长公主,不知传唤属下何事?" "帐上还有多少银子?"穆夫人严肃地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三百八十万两。"李掌柜道。 "阿瑶自个的帐上呢?"穆夫人皱了皱眉,这几年花钱太多,余下的钱款并不多,也不知够不够用。 "大小姐这几年没存下什么钱,都被顾氏给吞了,还好这几个月收益不错,盈余了两万两。"李掌柜婉惜道,前三年,顾氏可把庆丰祥给榨苦了。 帐上有点银子就取走,有时周转都难。 "公孙家的银子,早晚让阿瑶要回来,阿瑶脑子不错,这三百万两银子我留两百万两给她,你也别吱声,等她急用时,才给她就是。"穆夫人道。 两百万两留给大小姐?大小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李掌柜一脸疑惑,但穆夫人的决定素来不许属下置喙,就象穆清瑶嫁进公孙家三年,李掌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能出面相帮,顶多也在她被虐杀时,指引人救她一把,还是偷偷行的事。 穆夫人没有多解释,说完这句话便出了门,李掌柜悄悄遁走。 "你要红丰祥做什么?还是做首饰吗?"这边,把穆清瑶和言若鸿一起扔出去后的夜笑离,还是赖在穆清瑶屋里不肯走。 "当然不,庆丰祥的首饰就做得很好,同一条街,面对面的开两家一模一样的铺子,不是浪费资源么?"穆清瑶白他一眼,一副你好笨的样子道。 "那你要做什么?买茶叶还是瓷器?"夜笑离道。 这些晋王府都有做吧,而且,这两个市场绝对做的人很多,自己再挤进来,不太现实。 "不,至少暂时不,我要开家成亲铺子,对了,相公,你的衣服是自家做的,还是在外头订做的?"穆清瑶搓了搓夜笑离身上的衣服料子,这厮穿着天丝吧,杭州长蚕丝参了天蚕丝织的。 听说一匹布足足可以买一百亩良田。 "成衣铺子?你?"夜笑离一脸愕然。 "是啊,不然是你开?你会做衣服?"就知道这厮瞧不起她,谁让她根本就不会女红呢。 "我会啊。"谁知夜笑离一本正经道。 这回换穆清瑶怔住:"你会做衣服?" "基本上除了生孩子,就没有我不会的。"夜笑离一脸淡然地说道。 他的淡然在穆清瑶眼里就成了傲娇与牛B,丫丫的,人家说我吹牛,你的牛皮比我吹得还大。 "那你做件给我瞧瞧?"穆清瑶不信。 夜笑离却一把搂住她,头附在她颈窝:"你先答应我,一定会穿。" "那当然,你能做出来,我就会穿。"穆清瑶毫不犹豫道。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里就闪着狡黠的光芒。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算数哦。" 穆清瑶不屑道:"也得你先做出来才行啊,不过,我可先说好,每一针每一线都只能是你亲手制作,不能假他人之手。"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苛刻,穆清瑶的报复还得很快。 "你放心,我娘子的贴身衣,他人碰都不许碰。"夜世子眼波一转,风情无限。 什么?贴身衣服?穆清瑶的脸刹的通红,抬手就要打他,夜世子却趁机捧住她的脸,附上薄而润的唇,外面两个好不容易走了,这个福利他等了好久,可不能再慢,否则,那两只不知何时又会潜回来。 穆清瑶还没来得及反抗,唇就被他撷住,夜世子这回很有耐心,就象他的性子一样,温柔轻飘,却又贴心贴意,他的情感,象毛毛细雨轻洒,润物细无声般的入侵穆清瑶的心,浸入她的骨髓。 离大婚还有一个多月,穆清瑶急了起来,一大早起来,便去了京郊,那里有最好的京城铁匠。 墨玉提着银袋子小心又害怕,一路上不时的警惕四顾,穆清瑶实在忍不住,抬手戳她脑门:"你这里写着八个字:我很有钱,快来抢劫!" 墨玉快哭了:"小姐,这么多银子,十万两的银票啊,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您让奴婢拿着,万一没了,奴婢万死难辞其就啊。" "你的命就值十万两么?"穆清瑶恨铁不成刚的嗔她一眼。 墨玉咕哝:"奴婢这样的到人市上去,五十两顶破天了。" "你这样的才五十?那会刺绣的,女红强的呢?"穆清瑶眼睛亮亮地问。 "要看,年纪小的,自然便宜些,奴婢这样的一般是调教好的,如果碰上有犯官家的丫环,那就更好了,买回来直接就可以用,年纪太大,眼神就不好了,买回来,也不能做女红。"墨玉道。 "年纪大的买回来可以当教练,调教年纪小的。"穆清瑶道。 "小姐不会是想买人吧,园子里的人手可不少了,人多了嘴就多,张张嘴都要吃饭的,小心老太太又念叨您。"墨玉担心道。 人当然是要买的,不过,买的人当然不会住到园子里去,她已经想好在哪里买宅地了,最初的厂子不用建得太大,慢慢来就好,先把成衣这件事做起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京郊,铁铺市场很热闹,叮叮当当的锤打声此起彼伏,火红的炉子,光着膀子一身是汗的铁匠们,四溅的火花丝毫没影响他们工作的热情,看得穆清瑶兴奋异常。 怪不得皇帝如此昏庸,大锦的经济却并不衰败,大锦的老百姓勤劳质朴啊,只要有一口饭吃,能过得下去便肯拿出十分的努力来劳动。 "羞死人了,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来这样粗蛮的地方啊。"墨玉死都不肯下马车,街道两旁都是衣衫不整的铁匠汉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汗臭和荷尔蒙的味道。 墨玉这个古代孩子,不害羞才怪。 穆清瑶笑着一蒙她的眼:"要不,你蒙块黑布了再下去?" 墨玉却已经拿起纱帽往她头上戴:"是小姐你要戴着才是,可是要当世子妃的人,您这个样子要是让人认出来,没得又有人嚼舌根子。" 穆表瑶哂然一笑,将纱帽往她头上一戴道:"不用,爱说不说,真有人胡说八道,最多让世子爷给他下点哑药就是。" 说着,掀开马车,一跃而下。 墨玉无语,人家说不说自然没关系,可就怕世子爷心生芥蒂呀,到底是女儿家,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往一群粗鄙男人堆里挤,总是不好的呀。 穆清瑶下了马车后,就一脸兴奋地在街正中走着,不时地观察着铁匠们有工艺,她在庆丰祥时已经了解到,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已经很高超了,只是,练钢的水平还不怎么样,如果能练出合金来,那她所要的机器就能避免生锈,可是谈何容易啊,首先得找到纯净点的合金元素才行,象锰矿,铅矿,镁矿什么的。 她原就清丽美艳,再加之一身锦衣华服,虽说头上并没有多少华贵的首饰,但一件两件在这些穷苦的铁匠眼里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巨大财富,这样天仙一样出色的人物,有些人只在画上见过,一时间,铁匠们一个两们都停了手中的活事,呆呆地看着自他们面前缓缓经过的穆清瑶,尤其是年青小伙子,更是眼珠子都快粘到穆清瑶脸上去了。 墨玉越发的害羞,愤怒,一双大眼围圈儿瞪着街两旁的人。 就听得有人爽朗一笑:"这位姑娘,你是北街特意请来的戏子么?" 戏子?穆清瑶怔了怔,那是个中年汉子,大冬天的,他只着了一件无袖的褂子,露面外面的膀子健壮而有力。 "兀那汉子,胡说些什么呢?敢污辱我家小姐,小心我……" 戏子与妓子没什么区别,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墨玉快气死,指着那汉子大骂,穆清瑶忙捂住她的嘴,问道:"大叔为何这么说?" 那汉子见墨玉身着丫环打扮,一脸的气愤也不象装出来的,忙拱手道:"原来是位小姐,对不住,小的以为是北街派来故意影响我们工期的。" 铁市分为北街和南街,这点穆清瑶来时就了解到,"今天南街和北街有竞赛么?" 穆清瑶看了一眼那汉子铺子里未完成的半成品,一看之下,脸色一变,竟然象是铁箭。 兵器自有工部专门设置兵工厂来生产,很少有在街市上打造的,一路看过去,果然,两边的铺面里,也都正制造着兵器,如此大量的制造箭矢,这可不正常了。 "大叔,这些货可是有人订下的?时间很紧么?"她的到来,害得许多年轻小伙子放下手中的工具,都只看她去了,没有干活,汉子既然这么说,肯定工期紧,与北街的竞赛怕也是想多抢些订单,多完成些产品。 那汉子倒也爽朗:"也不算是工期紧,是城里有个大官,说是要造些箭矢去给新兵训练用,工部的兵工厂造不赢,所以才在两个街市上订了一些。" 城里的某个大官?是谁? 训练新兵不是有专门的箭矢么?再说箭矢这种东西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军队里大多领了箭枝回去,用作给兵士训练后,又回收回库房储存,并不影响战场上再使用。 "胡老七,别啰唣了,快赶工吧,没得让北街把咱们南街比了下去。"一个老汉似乎不愿意汉子多说,冷冷地瞟了穆清瑶一眼,大声道。 名为胡老七的汉子便笑了笑,继续抡起大锤,对着自家小徒弟甩了一耳光:"干活,再看也不会成为你的媳妇儿。" 墨玉听了更气,正要发作,穆清瑶将她一拉,退到一旁的墙角里。 果然,很快便有一队铁骑直冲了过来,为首之人穿着将军服侍,手里拿着马鞭,大声喝道:"收货了,收货了。" 铁匠们高兴地停下手中的活,开始将自家才铸好的箭矢归拢,捆好。 不多时,街上便行了好几辆马车,这些箭矢就会装在马车里拖走。 有专门的人上门来点数,记帐在册。 清点过自家的产品数后,便有铁匠往马车上搬箭枝。 胡老七却拦住,走到骑在马上之前面前:"大人,今天已经是第五批货了,按照先前说好的,拖走第二批,便给第一批的钱,可您就给了一批的钱,后面还有三批钱没付呢,您看,小的们都是小本生意,可没这么大的本钱垫啊。" "你是担心本官会赖了你们的货钱?"那是个年轻将领,长相还算英俊,但一脸的戾气加之看铁匠们时鄙夷而又轻蔑的眼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小的们不敢,只是,小的们为了这几批货,已经填上了整个家底,米缸里都快见底了,小的们总要吃饱饭了才能干活啊。"胡老七倔强地说道。 而那先前喝斥胡老七的老者也走出来,向年轻将领一辑道:"是啊,请大人开恩,好歹再付两批货的银子,小的们也好继续把活全部干完。" 老者的背有些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盯着耀目的铁花而显得混浊,穆清瑶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白内障。 这么大年纪,若在前世,该早就退休了吧,可他似乎还是那间小小的铁匠铺里的主力。 再看铺子里,瘦小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抡大锤的手臂还太纤弱,这样的祖孙二人,打出的箭矢自是也比别人少,可是,他们努力着,为了生存努力着,而这些为官者,却连他们的血汗钱也要拖欠。 所有的人全巴巴地看着那年青将领,他却扬起手中鞭子,狠狠向老者抽下,那一鞭,带着呼呼的啸声。 老人下意识抬臂挡了一下,但鞭子还是抽在了脸上,苍老的皮肤瞬间起了一条血痕,连着半边嘴角也红肿了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 正是因为他们的愣怔,让青年将领更加愤怒,第二鞭又扬了起来,胡老七反应过来,将老者一推:"大人,为何打人" "滚开,要钱没有,再敢啰嗦,小爷要了你的狗命。"青年将领第二鞭落了空,怒气冲冲边骂,鞭子再次扬起。 穆清瑶已然看不下去,正要出手,手臂却被死死抱住,墨玉在她耳边央求:"小姐,忍一忍,那些不是杀手,也不是普通的护院,是军队啊。" 是啊,他带的是一队军士,个个佩着大刀长枪,自己还好,可以抽身,可一旦出手,他们会不会认为是铁匠们暴动? 这种事情当官的不是做不出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不但救不了这些工匠,还会连累他们。 胡老七灵活地躲过那一鞭,却扑通跪下:"大人,求求您了,实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你就行行好,付些工钱也行啊。" 仿佛一块铁石卡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沉重又硌应,这种感觉既酸涩又愤怒,这就是老百姓,只求三餐温饱,心愿小的不能再小的老百姓,原就是他们应得的血汗钱,这些当官的,不旦不给,还欺凌他们。 但是,他们仍没有反抗,只希望自己的软弱和服从能唤起官兵的良心,能施舍他们一点。 "胡老七,你想造反吗?再不走开,小爷踢死你。" 那将领说着就要纵马,有的铁匠看不下去,似乎想要上前制止。 不能再等了,否则,胡老七可能命丧当场。 穆清瑶现身而出,扬声道:"胡大叔,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清越而温柔,这里大多全是男子,既便有女人,也是年岁较大的粗蛮妇人,年轻将领意外的寻声看过来,顿时眼睛便象定住,呆呆地看着穆清瑶一错不错。 穆清瑶斜了墨玉一眼,墨玉骤然飞起,"啪啪啪。" 三个清脆的耳光在小街上响起。 墨玉嫌弃地拍拍手,潇洒地落回穆清瑶身后:"若非看在你有公务再身,本姑娘就要挖了你那双贼眼珠子,敢这般盯着我家少夫人看,你不要命了么?" 穆清瑶气质清冷高傲,一身穿着不俗,再加之身边丫环武功不若,一看就是官宦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将领看着品级也不高,但他平素在这些铁匠们面前威风惯了,突然被个丫头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捂着脸,怒视着穆清瑶:"你是何人,敢打本将军?" "你还没有资格跟本姑娘说话,说,你是何人部下,把你的将军叫出来。"穆清瑶轻蔑地看着他道。 听她语气很强悍,将领有些拿不定她的身份,翻身下马,一拱手道:"末将乃庆北大军北靖侯的部属,奉侯爷之命,来京郊收军资,请问姑娘是?" 原来是北靖侯的部属,北靖侯竟然敢私收武器,如果是真正训练新军,工部和兵部全配备必须的箭矢以供训练之用,可他却在街市上订制,还带着明买暗抢的态势,北靖侯想做什么? 这些不关自己的事,就算是他要造反,这天也也不是她穆清瑶的,自有皇帝和太子去操心。 只是,她来此原就是想要招揽铁匠,进购铁石的,看这样子,这里的铁匠都在赶制兵品,存放的铁石自然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原还想在一个月之内铸造出几台机器来…… "本姑娘是谁,你无权过问,不过,这位胡大叔乃本姑娘的远房亲戚,今天来,原就是看望表姨奶奶的,你们这些臭军士,扰了本姑娘探亲,还不速速退下!"穆清瑶不动声色亮出一块金色牌子,那是夜笑离给她出入宫方便用的,婚事定下之后,太后时常会召她进宫,没有出入禁宫的牌子,很不方便,夜笑离便为她备了一个。 能随便进入皇宫之人,可不是一般的贵人,非皇室中人不可。 那将领官职不大,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立即单膝跪地:"对不住,是末将鲁莽,扰了姑娘清净,末将这就把人带走,姑娘请便。" 先收了北街的货也是一样的,一会子等这位姑娘走了再回来吧。 "慢着,我想知道,你们这些铁箭可是付了定金的吗?"穆清瑶却皱了皱眉,问道。 那将领脸上闪过一丝不豫,这是军中事务,这位姑娘身份再高,也无权过问,只是…… "不曾。"他不情不愿地回道。 "那可曾签下和约,何时要货,何时付银,何时提货?"穆清瑶装作看不懂他眼里的敬告。 "也不曾。"将领冷着脸回道。 "那好,也就是说,庆北大军与这些铁匠们只有口头之约,一无定金,二无合约,只有定货数量,没有提货限期,更没有付款时间,如此说来,你们这桩生意,他们可以做下去,也可以随时悔约不做,对不对?"穆清瑶含笑问道。 将领愣住,军队在民间收军资,几时签过什么正式合约,哪一回不是半收半抢的? 这位姑娘想做什么?干涉军队事务? "姑娘,你管得好象太宽了。"将领沉声道。 "我没打算管,更对你们的事没兴趣,不过,本姑娘只是觉着,我这们远房亲戚太亏了,辛辛苦苦几个月,花了血本,把家底子都投进去,不过想换点饭钱,可你们却只付了一批的银子,后面只拉货,不付钱,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你们拉完这一批货,从此不再来了呢?他们哪个敢去庆北大营找你们讨钱? 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不说,还血本无归,你们这不是坑人么?" 穆清瑶漫不经心地说道。 将领脸色一僵,上头给他的命令正是这样,说是定的六批货,其实五批就已经够了,拉完这一批后,他们就要全部撤回庆北大营,不会再来,这些匠户们,打死也不敢去军营闹的,就算闹,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哪一部的,到时候,杀了几个领头的,再镇压一下,事情很快就会平息。 可是,这事却被穆清瑶戳穿。 果然刚才还都隐忍哀求的铁匠们一个个愤怒地瞪视着他,那一双双眼睛象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饶是他上过战场,也杀过人,但被这些粗蛮汉子如此盯着,心里也有些发怵。 不过,平时在他们面前作威惯了,几曾见过他们反抗? 顶多也就敢瞪眼,这些贱民,没那个胆子。 "姑娘,莫怪末将无理,此乃军中事务,这些都是上头交待下来要收购的军资,至于费用,自有户部来结清,我们这些当兵的,只管拉货,不管结款。"将领虽然年轻,但也懂得不能随便得罪不知身份之人,难免为日后惹下麻烦,一番话说得堂堂是理,不卑不亢的。 好不要脸,这些军资分明就是庆北大军私自收敛的,户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可能来付钱款? 分明就是推脱之词,果然是在做明买暗抢的勾当,好个北靖侯,原以为,他只是不会处理家事,原来,平素在军中,也干着这般鱼肉百姓之事,真真卑鄙无耻之极。 穆清瑶微眯了眯眼,今天只身前来,没法子为这些铁匠们出头,但是…… "原来是这样么?"穆清瑶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这些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也管不了啦,我今天来,一是看望亲戚,二嘛,是做生意的,与小将军所行之事并无冲突。" 那年轻将领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知道搬出庆北大军的名头,这位姑娘若是知事,便不会太过多管闲事。 "如此多谢姑娘,末将先去北街,就不打扰姑娘做生意了。"说着,那年轻将领便掉转马头,往北街而去。 胡老七这些铁匠可不是傻子,这位姑娘方才的一番话已然说明,这些当兵的明着想赖他们的货钱。 将领一走,整个小街顿时炸了锅。 "还有没有天理啊,说好的六批货,只要我们在两个月内完成,一分银子也不会少的。"胡老七首先发火。 "就是啊,这分明就是来抢的嘛,骗子,都是骗子,还以为来了一笔大生意,可以半年的饭钱了,谁知道……"有人干跪坐地上哭了起来。 "怎么办?他们已经拉走了四批货,这剩下的,就算不拉走,咱们也不能当饭吃啊,拉走了又没钱给……"有人无助望天。 一时间,大家哭的哭,骂的骂,却没有一点解决的办法。 穆清瑶拿出药瓶,递给受伤的老者:"老人家,这是上好的创伤药,您脸上流血了。" 老者愕然而震惊地看她:"姑娘,这……"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心肠的姑娘。 象她这样的贵人,只带了个丫环竟然往这脏乱的铁市上钻,还这般亲切地对待自己这些低贱的铁匠…… "来,拿着,您这伤可不轻,不用药,人留疤的。"老人眼中的自卑和怯懦让穆清瑶看着心酸,最底层的小老百姓,在层层压迫与盘剥之下,早没了做人的尊严,只能低声下气的讨生活,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只是稍假词色,他们便很满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知道人生而是平等的吗? 可这种话,放在前世是再普通不过的,放在这里,几乎就是个笑话。 "老伯,快用药吧。"穆表瑶眨了眨眼,让干涩的眼睛稍稍润湿了些。 再环顾四周,铁匠们一个个一脸无助与悲哀,心中越发难受,扬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本姑娘一言。" 但是,铁匠们正顾着自艾自怜,悲伤难受,哪个肯听她的。 胡老七却眼睛一亮,大吼了一声:"吵什么吵,听这位姑娘怎么说。" 方才若不是穆清瑶点醒,这些铁匠怕还做着能收回货款的美梦。 所有,胡老七的话,让很多人安静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姑娘,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这些天杀的官兵,骗得我们连下顿的饭钱也没有了啊。" "是啊,姑娘,你是菩萨下凡,帮帮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老人家也眼泪汪汪地求着。 "你们听我说,我来确实是有一笔生意要与你们做的,这笔生意做得好,以后你们还有很多活可干,只是不知你们可愿意跟我做生意?"穆清瑶朗声道。 做生意?她一个姑娘家,跟铁匠做什么生意?要是布市,他们还能想得通一点,女儿家顶多做些女红啊,衣服啊,胭脂水米分什么的生意,哪里需要这铁器了。 "这样吧,我说多了,你们怕也不信,你们手中还有多少箭头,本姑娘一并买了如何?"穆清瑶知道铁匠们不会相信,朗声道。 一并买了?那可是不少钱啊,铁匠们手中大多还有两批货,一批就值几十两银子,何况,这整条南街,可有不少铁匠铺子,所有的加在一起,可是一笔巨款啊。 墨玉也忍不住扯了扯穆清瑶的手: "小姐,咱们要那些箭做什么?私藏兵器可是大罪。" "是啊,姑娘,就算你有这么多银子,我们也不能害你,私藏兵器可是大罪啊。"老者劝道。 "我一个姑娘家要这些箭做什么?我又不带兵打仗。"穆清瑶笑道。 那岂不是说了一堆废话? 铁匠们一脸失望,却也没拿眼瞪穆清瑶,到底人家是好意呢,只是年轻,怕也是在家不管事的,不知庶务,更不知道这些铁箭值多少钱,便乱开了口。 "胡老七,你们手中大约有多少箭头,值多少银子,你统个数给我。"穆清瑶浅笑嫣然,并不理会铁匠们眼中的失望与埋怨。 胡老七有些不耐:"姑娘,请回吧,这些事,你帮不了的,没看我们正愁着嘛,这么多箭头,多少钱?少说也值两万两,你一个姑娘家,拿得出来么?" 原来两万两就够了么?还以为要值五万两呢,穆清瑶粗粗看了一下,这些铁已经经过铸造打磨过的,回炉并不难,都是上好的精铁呢。 "墨玉,银票呢。"穆清瑶伸出手。 墨玉一脸不愿意,穆表瑶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墨玉只好不情不愿意地抽了两张银票。 "大家看,这是什么?天宝钱庄的银票,两万两,你们若是愿意,就把手中的箭头全卖给本姑娘,若不是愿,本姑娘也不强求,今天便可去银庄兑现,拖了银子付钱。"穆表瑶扬中手中的银票大声道。 胡老七眼尖,看清票面数,更看清了天宝钱庄的印章,连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道: "你……你真的……真的愿意买……买我们的箭头?" "是真的银票,真的是天宝钱庄的。"有人欢叫起来。 "不错,我真的要买下你们手中所有的箭头,你们可愿意?"穆表瑶郑重地回道。 胡老七大喜,扑通跪下,对天就拜:"老天有眼啊,总算有救了。" 老者却是一巴掌扇胡老七:"混帐,这位姑娘糊涂,你也糊涂,庆北大军的东西是随便就能收购的吗?告她一个私藏兵器,就能要了她全家的命,她年轻不懂事,你也跟着坑人?" 所有的人全都怔住,眼泪巴巴地看着老者:"胡老爹,那你说咋办?不卖,咱们也会饿死啊,我还欠着钱庄银子呢,这些铁石,可是赊来的啊。"有个汉子蹲下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咱们要活,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啊。这可能是诛九族的大罪。"胡老七反应过来,也懊丧道。 穆清瑶的心都快化成水了,这些质朴而又纯良的小老百姓啊,自己生存已然如此痛苦悲惨,却还有心思顾虑别人。 做几台小小的缝刃机根本就要不了这么多精铁,也费不了这么多钱,可她就是想帮这些穷苦人。 今天就算是亏死,也要帮他们到底。 "别怕,大爷,你听我说,这些箭头我不收回去,只是买下,你们帮我回炉再造,我要别的东西,所以,私藏兵器这个罪,我是不会犯下的。"穆清瑶柔声对胡老爹道。 胡老爹没听清楚,胡老七的耳朵却灵光,一把扯开胡老爹:"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要箭头,要再造别的东西?" "不错,我要让你们帮我造几台东西,图纸我都画好了,只是,要许多人一起通力协作才行。"穆清瑶道。 "行,行,你肯买下我们这么多箭头,就是救了我们的命,只要不是太难,我们一定全力而为。"胡老七道。 "我看过你们的手艺,只要照着我的图纸来,是不难的。"穆清瑶道。 铁匠们大喜,总算大家伙有救了,这位姑娘真是仙女下凡啊,大家绝处逢生,一个个干劲十足。 穆清瑶被胡老七请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里,穆清瑶把银票交给了胡老爹:"老爹,看得出,您是这条待的长者。" "老爹是我们的族长,我们这一整条街都是姓胡的,全都打铁为生。"胡老七解释道。 "这样正好,这银子,我也没人手去兑现,老爹您拿着,看一家一户都该给多少,您帮我付了,少了,下回拉货时补上,多了您替我拿着。"穆清瑶道。 胡老爹颤抖地接过银票,脚一弯,又要下跪,穆清瑶忙扶住他道:"您不必多礼,您先看我这图纸,可有困难?" 老爹细细看着她递过来的图纸,眼睛虽然混浊,却精光乍现:"姑娘,这图纸是你画的?" "不错。" "姑娘好巧的心思,此物很精妙,只是不知做何用途?"老者兴奋地问。 "这个还要等东西造好之后才能说,或许造的过程中,我还有改动,所以,老人家,容我买个关子。"穆清瑶道。 "只是姑娘,你这两台机器也要不了这许多精铁啊。"胡老爹又把银票往穆清瑶面前一推。 好干脆正直的老人家,一点也不想占自己的便宜。 "这两台只是样品,您先给我打造出来,如果成功的话,我自然还要做很多台的,到时候,这点银子肯定不够。"穆清瑶忙解释。 只是样品,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把后面的货钱全付了,这姑娘分明就是善良至极,胡老爹岂有看不出她好心的。 眼睛一湿,哽声道:"姑娘,如今象你这样好心肠的人,可真不多了。" "大爷,如今象您这般正直有骨气的也不多了。"穆清瑶也笑道。 双方又研究了一会子图纸,待淡得差不多了,穆清瑶道:"北街的人也跟你们一样,是穷苦百姓吧。" 胡老爹道:"不错,全是苦哈哈,只是北街人姓赵,与我们不是一个宗族。" 早料到了,所以两条街才有竞争。 "这个您拿给北街的族长,把他们那条街的箭头也全买下来,您先不要声张,我有个要求,老爹,您附过来,我告诉您。" 穆清瑶在胡老爹的耳边说了好半晌。 胡老爹混浊的眼睛越发清亮起来。 年轻将领正在北街收箭头,可是,那些原本苦哈哈搬着箭的铁匠们突然都停了手,有的甚至把搬上车的箭又卸了。 他正要喝斥,北街的族长赵老爹过来道:"将军,辛苦一天了,到了饭时,去小的家里喝两杯,暖暖身子吧。" 将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苦哈哈方才可是怨声载道,只怕没用眼神剥他的皮了,怎么一会子又转过筋,要请他喝酒了? "将军啊,您看小的也辛苦这许多时日了,您回去跟大将军求个情,早些许咱们这点子血汗钱付清了吧,不付清,多少给点,也让我们活个命啊。"赵老爹一脸凄苦地说道。 原来是想让他回去跟上头说好话,这才请他喝酒的。 早上出来忙活到现在,也确实是饿了,不过是个口头空话,应下能换等好酒好菜,为什么不呢? 年轻将领想了想就答应了,回头对自己的部下:"先散了,休息休息,下午再干。" 军士们一听,更高兴了,这里是近郊,走半里就妓寨,他们巴不得可以自由活动。 赵老爹将将领请到自家正堂,家里的婆娘果然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双方落坐,酒过三巡,将领迷迷糊糊就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正缓缓朝自己走来,以为是喝多了酒,有了幻影,不由得擦了擦眼睛。 可是下一秒,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猛然清醒了些,但是,左臂已然被人拧断,而一柄明晃晃冒着寒光的小刀就架在他的喉间,只要对方轻轻一割,他的喉管就会断裂。 "姑……姑娘想做什么?"再强悍精明,也会怕死,年轻将领冷汗直冒。 "没什么,我不会为难你,不过,请你写点东西。"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写……写什么?"将领眼珠子转得很快,这姑娘不象有内力,只要她拿开架在喉间的小刀,他就有办法反制。 "写什么不急,你先吃了这个。"穆清瑶似乎早看穿他的心思,掐住他的下巴,扔了一颗黑色的东西在他嘴里,然后,在他背后一折,那东西便咕鲁滚进他的喉咙里。 "听说过一种不会要人命,但却能让你每隔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的毒约么?每一次发作,都能让你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感觉。" 穆清瑶浅浅笑着,美丽的脸庞如绽放的蝴蝶兰,美得高贵幽静。 分明就是一张仙女一样美丽的脸,却说着冷酷而又残戾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邪肆的妖美。 青年将领突然就害怕起来,这个恐惧不是战场上面对强敌时的感觉,而是来自心底的,近乎绝望的恐惧,她不是在说谎,她也不屑对他说谎。 这是青年将领这一瞬间的领悟。 "好,我写,姑娘请说。" 穆清瑶很高兴他的顺服:"把你这两个月在铁市上的所作所为全写下来,包括奉何人之命,铁箭拉回去后,置处何处,何人签收全写下来,还有,签收单也要留下。" 北靖侯,如果你是清清正正的好官,真正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本姑娘也不至于为了点私仇就置你于死地,你曾那样害过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如今却鱼肉百姓,伤天害理,等着,天不收你,有人收你。 ------题外话------ 再有两章就大婚了,另,推好朋友的好文:南湖微风的,一对一宠文:《宠妻如命之一等世子妃》 ☆、第七十六章:婚期提前 年轻将领写完,穆清瑶又让他签字画押,然后给他一小瓶解药:"一天服一粒,可保当天不会发作,这里应该有……嗯,我瞧瞧,一个月的量吧,你且拿回去,今天的事不要声张,到时候自会有人找你。" "姑娘,你看末将罪状也写了,能不能……"这罪状纸一旦写下,自己横竖都会是个死,侯爷知道了,肯定会杀了他,不知道,一旦这姑娘将罪状交出去,自己也是个死,趁事还未发,先逃才是,可一个月的解药,他就是想逃也不敢啊。 "别想着要逃,到时候,你就是本姑娘的污点证人。"穆表瑶一看看出他的想法。 "姑娘你究竟是谁?"整个大景向她这样没有武功,行动却快而诡异的,几乎没看到过,加之行事又如此大胆缜密,他实在想不出来,穆清瑶会是谁家的女儿。 "到时候会让你知道本姑娘是谁的。"穆清瑶冷冷一笑,收好罪状纸,命赵老爹将人放了。 办好这件事后,穆清瑶与胡老爹又商量了一下设备的事,因着要将箭头回炉再造,所以要费些时间,穆清瑶便先回了京城。 一回来,便听到太子要纳贺雪落为良娣的事,不由半晌也没回过神来,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有抢人钱财的,有抢人妻女的,更有抢人相公的,就是没见过有抢着当爹的。 穆清婉道:"姐,不会贺雪落肚里的孩子真是太子的吧,也有这个可能啊,那位太子殿下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好色又猥琐,那天若不是……" 穆清瑶盯着她:"若不是什么?" 穆清婉脸色微红,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可你不觉得奇怪吗?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公孙昊的,这种事,皇家不是最看重的么?皇上肯定不会答应的吧。" "看来,皇上眼里,还是把这位太子看得很重的,将来,皇位若是让这位太子殿下继承,对大锦的百姓可没什么好处。"穆清瑶想起铁市上的事,联想到先前穆清文出十二万盘下红丰祥,红丰祥顶多值四万,可穆清文好大手笔,十二万两也肯,分明就是给太子送钱,可见,这位太子殿下正缺钱用。 而他之前又与北靖侯走得近,甚至帮着北靖侯将自己看押回侯府,差点被公孙昊给害了。 而且,铁市就在京郊,北靖侯再有本事也不该如此明莫张胆的在铁市私购兵器才是,若非背后有后台支持,他又岂敢? 几件事联想在一起,不能猜测,铁市幕后之人就是太子。 私募新兵,私购兵器,太子想做什么? 纳贺雪落为妾,穆清瑶可以理解,是为了缓解庆丰祥被毁一事,他是想缓和与贺相之间的关系,同时拿贺雪落作文章,希望贺相能在皇帝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只是,贺相素来支持二皇子,会不会因为贺雪落就改变自己的政治策略,这点还不明确。 但是,至少可以证明,这位太子真是无能又龌龊到了极点。 也不怕那些清流瞧不起他。 就算得到贺相一个人的支持,却失去大批清流的心,真是得不偿失。 两人正说着话,张妈妈端了点心进来,"夫人亲自炖的莲子百合汤,两位小姐都用一点吧。" 姐妹二人同时诧异地看向对方,穆夫人可是从不下厨的,今天是怎么了? "别看我,我也没听过娘亲手做的东西。"穆清婉端起碗,看着还不错的汤色却不敢喝:"姐,你说娘是不是第一回做啊。" 穆清瑶笑道:"怎么?怕娘没煮熟?" "还真有这个担心。"到底还是喝了一口,穆清婉立即一脸极为享受的模样:"好喝,姐,不是我说,比你炖的汤还要好喝,咱们的娘还真是个天才,做什么都极拿手,只要她肯做。" "真的么?"穆清瑶也喝了一口,果真绵软滑口,香而不腻。 也不说话,埋头一会子就将一小碗汤全喝了,又伸手向张妈妈。 张妈妈笑道:"你娘啊,真是做什么是什么,她只是没时间,这阵子回来,也一直想亲手做几个菜给你们吃的,可就是忙啊。" "娘要走了吗?"穆清瑶敏感地问。 张妈妈脸色一黯道:"不知道,许是要回大辽了吧,对了,大小姐,陈妈妈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张妈妈明显是在扯开话题。 不过陈妈妈也确实要见,她重回北靖侯府时,陈妈妈和青萝几个是帮过她的,那天吩咐过,让人把她们接回府里来。 一开始,是送她们去了东条胡同,现在才接过来的。 "奴婢见过大小姐。" 最先进来的是青萝。 墨玉见到她自然最高兴。 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还好,只是瘦了些。" 青萝道:"吴妈的身子不太好,不能吃油腻,那边吃得都清淡,我倒没什么,就是永忠和永庆两个,正长身体呢。" 穆清瑶怔住,这两个孩子不都接到园子里来了么?怎么又回东条胡同了? "永庆是不放心他娘,一天没见着心就不安,永忠则是舍不得永庆,总要跟永庆粘在一起。"陈妈妈解释道。 "小齐的武功师傅可找好了?开始练武了没?"那天小齐帮着她敲锣,穆清瑶只觉得那孩子步履沉稳了许多,象是练过桩子的,看样子,她吩咐下去的事,下面的人都依着做了。 青萝红着眼道:"小姐,能不能让奴婢就跟在您身边,奴婢不想离开您。" 穆清瑶身边只有墨玉一个人,再多一个也行,加之又要嫁了,身边的人也不能太少,但有了上回嫁入北靖侯府的经验,再多的人,不忠心,品性不纯良也是没用的,到头来,象王掌柜一样,成了白眼狼,反咬主子一口就不好了。 穆清瑶就把陈妈妈还是安排在小厨房,陈妈妈的手艺不错的,很合她的口味,青萝的女红不错,又很会观察,打探消息也是一把好手。 又是打小服侍过自己的,留在身边用着也顺手。 便让她管着院子里的杂事,与墨玉两个轮值。 看姐姐将一应人事按排得妥妥当当,穆清婉好生羡慕:"姐,以后我要出嫁,你也跟我安排陪嫁吧,这锁事我可是最不爱管了。" 穆清瑶打趣她:"怎么,这么急就巴巴地想嫁了?说,想嫁给谁?是不是那只花蝴蝶?" 穆清婉大急,脸都红了:"你还是我姐么?谁要嫁他啊,又轻浮又笨,我才不要嫁给他。" 她越是急,穆清瑶便越觉得有戏,清婉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只是,不知道言若鸿那厮心里是怎么想的,喜不喜欢清婉,而且,他身上好象有不少故事,不知道家境究竟如何,会不会太过复杂,小婉嫁过去会很辛苦呢。 姐妹几个正说着话,小丫头坠儿来报:"大小姐,王妃派了容妈妈过来了。" 王妃跟前的容妈妈可是最得力的,就如同穆夫人跟前的张妈妈。 穆清瑶忙让人请她进来,容妈妈行过礼后,急急道:"大小姐,您快去趟王府吧,穆夫人和王妃吵起来了。" 穆夫人不是才给炖了莲子百合汤么?怎么一下子又去晋王府了,还跟王妃吵起来? 穆清婉也是一脸诧异。 张妈妈笑道:"夫人这汤啊,从昨儿晚上就炖起,小火一直熬着,又让奴婢端下来,放在温水里保着,等两位姑娘忙了再端上来,温度正好,不凉不烫。夫人自个一大早就出去了。" 原来如此,想想刚才喝下去的那碗汤,还真是满满都是娘亲的爱,穆清瑶觉得心暖暖的,先前对穆夫人的那点子芥蒂顿时消散了不少。 衣服也懒得换了,直接去了晋王府。 晋王府里,果然穆夫人正白着脸喘粗气,一见穆清瑶来了,一把捉住她的手:"走,回去,这门亲事黄了。" "瑶儿,不许走,亲事是太后订的,可不是她殷紫茹说黄就黄的。"素来绵软的王妃,今天似乎也是气着了,拖住穆清瑶的另一只手道。 "娘,怎么回事啊。"也不见夜笑离,穆清瑶感觉一阵头痛。 "你问她,问她怎么了?阿瑶,娘可不是来捣乱的,你既然坚决要嫁,娘也没法子,得尊重你自个的选择,夜笑离身子弱,你愿意认,娘也只能跟着认,可是,你听听她刚才怎么说的,我说要把婚事提前,她竟然不肯,当我女儿是嫁不出去的么?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儿子巴巴地求着我女儿,我女儿才不会嫁呢。"穆夫人怒气冲冲道。 "殷紫茹,你又把话往歪里说,谁不同意了,我只是说,婚期是太后娘娘订的,得问过太后娘娘才行,你就发火,说什么不嫁了,你分明就是来找茬的。"王妃气得叉着腰,完全没了平常的高雅气度。 "我屈尊降贵来跟你商量,只是把婚期提前一点,你啰啰嗦嗦的,分明就是不乐意,不乐意正好,女儿我不嫁了。阿瑶,跟娘回去。"穆夫人拉住穆清瑶就走。 "娘,为什么要把婚期提前?"穆清瑶拉住穆清瑶的手问。 "我……反正也是要成亲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穆夫人有些不耐烦。 太后之所以会让钦天监挑日子,是很看重夜笑离的婚事,能让钦天监选日子大婚的人可并不多,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改了。 娘若真看重自己的婚事,又怎么会说一句,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关系的话来,这个时代的人,不是最信讲究的么?黄道吉日或许对这一对即将成亲的夫妻来说,就是最早的祝福,也许会影响一生呢? 虽然自己不信,但她相信,穆夫人是信的,一个明明信神的人,却不在意神的指示,这说明什么? 要么就是娘心里只这么在意她,要么娘确实有事要离开,想在离开前参加自己的婚事。 穆清瑶情愿相信是后者。 "娘,你要回北辽了?"穆清瑶幽幽看着穆夫人道。 穆夫人眼圈一红,象个孩子般嘤嘤哭起来:"阿瑶,娘上回……没让你嫁个好的,对你的婚事敷衍了事,这一回,娘是真的想看你好好的出嫁,至少,娘要亲手把红绳交到夜笑离的手上,让他好好的,真心真意的,疼我的阿瑶一辈子。" 果然是这样。 穆清瑶长吁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如果娘是不在乎自己,自己又会怎么想。 "娘可去请示过太后娘娘了?"穆清瑶将穆夫人揽在怀里,柔声问。 穆夫人摇头,她正是来找王妃商量的,谁知一开口,王妃就拒绝了。 穆清瑶转而拉过王妃:"王妃娘娘,您不喜欢阿瑶么?" 她平素清冷端庄惯了,很少在王妃跟前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王妃又是极爱她的,听了这话,心都软了,更怕她也象穆夫人一样误会,忙道:"喜欢,当然喜欢,孩子,你该知道,母妃我心疼你,比心疼阿离还要甚。" "那您不想早点让阿瑶进门么?早一天进门,阿瑶也好早一天叫您一声母妃啊。"一声母妃把王妃的心都快融了,点头道:"我自是巴不得你们明天就成亲,可是……" "太后娘娘有我呢,一会我就进宫去,母妃您会陪我的,对吧。" "嗯,好,咱娘俩一同进宫去。"一转头,瞪了穆夫人一眼:"你就不必跟着了,没得让太后娘娘心生膈应,天下有几个象你这样做娘的,就算有天大的事,女儿出嫁,你就不能晚几天么?" 这话让穆夫人脸一红,到底还是觉得对不住穆清瑶,对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穆清瑶道:"没事的,就象娘说的,早几天成亲也没关系,只要嫁的是阿离这个人就行。" 穆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最近她和阿瑶之间的关纱有点隔骇,主要是因为成亲的事情。 她正想法子弥补呢,可是,大辽的事又刻不容缓,真让二公主的女儿嫁给了北院大王的儿子,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必须趁早阻止。 到了宫里时,正好碰到淑妃带着那个五品女官走在上回落水的长廊上。 见王妃和穆清瑶过来,淑妃想躲,五品女官扯了扯她的衣角,淑妃见只这一条路,这会子避开也太着痕迹了,便只好迎面过来。 王妃正要行礼,淑妃忙上前一步托住:"自敢让王妃您行礼,这位是穆姑娘吧,上回一见,只是匆匆一面,今儿才看清,穆姑娘果真是天仙般的美人儿。" 穆清瑶硬着头皮也要行礼,淑妃忙道:"见外了,穆姑娘,阿离世子也算是我家弟弟的至交,免礼,免礼。" 淑妃娘娘清瘦了很多,一双原本就大而亮的眼睛,如今就象镶嵌在脸上的宝石,越发显得黑亮了,小小的脸上,好象只看得见这双眼睛。 看她眉宇间蕴着浓浓的忧郁,与之前见过那副可爱巧笑的模样来,实在判若两人,而且,上回她对穆清瑶可是一点也不友好,今次可是亲切得很。 想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穆清瑶弄下水去的,还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呢。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穆清瑶不动声色地问。 "劳姑娘挂心,好多了,正要谢过王妃呢,若不是世子赠药,本宫现在还躺着起不得身呢。"淑妃柔柔地说道。 她三十多岁的样子,又长了一副娃娃脸,看着确实象穆清瑶的姐姐一样。 现在天气并不暖和,她又是大病初愈的身子,怎么会站在这湖中长廊上吹冷风? 王妃又与淑妃寒喧了几句,便继续往慈宁宫去,穆清瑶走在后面,手被人碰了一下,回眸间,就听见五品女官说道:"小心贺小姐。" 穆清瑶怔住,贺雪落也进宫了? 她正要谢过女官,女官却低眉顺眼地离开了。 手心里多了个小纸团,待走到背避处,穆清瑶打开纸团匆匆看了一眼:小心太子。 纸上却写的是另外四个字。 加在一起,就是小心太子和贺雪落。 安嬷嬷正端着一盘点心往殿里去,见王妃带着穆清瑶来,喜出望外,忙上前行礼:"这个点,王妃怎么来了?啊,奴婢知道了,您这是带着清瑶姑娘来看望太后的吧,太后正念叨着清瑶呢。" 穆清瑶很喜欢太后身边这位嬷嬷,行事精明果断,又机敏能干。 "嬷嬷,几回来,都没好生给您行礼,那次重伤,若不是嬷嬷果断,阿瑶这腿伤到现在还未必能好呢?"虽然是假伤,但那天被侍卫抬到慈宁宫外,整整凉了小时个时辰,就算是装受伤,也装得很累好不好,何况寒风习习的躺在担架上,着实不舒服得紧。 多亏了安嬷嬷果断,要不还不知那几个侍卫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个半死人呢。 "清瑶姑娘客气了,这可不算什么事,平素老奴没少得世子爷的好,姑娘千万别记在心上。" 安嬷嬷说着,嘴角向殿里斜了斜。 穆清瑶就听见贺雪落沉稳而清爽的声音自内殿传来。 王妃就回头温柔地看着穆清瑶,她知道,穆清瑶与贺雪落不对付,这会子都在太后跟前,不知贺雪落又会弄什么妖蛾子。 穆清瑶对王妃笑了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王妃知道,这个儿媳可比自己要精明得多,倒是松了一口气,率先进了殿。 殿里,除了太子和贺雪落以外,在坐的还有皇后,看来是皇后亲自带着贺雪落过来见太后的,一个小小的良娣,还怀着别人的孩子,皇后还真把这个小媳妇看得重呢,不是向来与贺相不对付么?如今算是狼狈为奸了? "晋王妃,你来得正好,雪落刚才正给哀家出一个题目呢,你来猜猜是什么?"太后一见王妃,便满脸是笑道。 王妃不动声色地向前,礼数行完后笑道:"臣妾可不会什么猜谜,尤其是贺小姐的谜更是难猜,皇嫂你可猜了来了?" 王妃分明就是一语双关,太子一直无子,这会子会个怀了身子的贺雪落纳进东宫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借种生子呢,只是,贺雪落肚子里的是谁的种,整个京城不知道的,怕没有几个吧,这还算是个谜么? 王妃冷笑。 皇后果然嘴角一阵抽抽,无奈道:"是啊,本宫也是年纪大了,脑子没年轻人灵光,正好清瑶进来,她们年岁什么的都相仿,不如让她们两个斗斗谜如何?" 皇后也算是一语双关,穆清瑶与贺雪落都曾经是公孙昊的女人,只是一个有子,一个无子罢了,皇后的意思是,咱们半斤对八两,我不笑你,你也别笑我,到底太子纳的只是个小妾,你家的还是个正妃呢,照样捡破鞋。 太后可听不出这么多机锋,一摆手道:"斗什么谜啊,别斗了,来,阿瑶,哀家的好孙媳,坐到哀家跟前来。" 贺雪落来了很久,一直坐在太子的下首,而穆清瑶一来,就坐在了太后的身边,在太后心里,孰亲孰疏,立见。 贺雪落一进来,就绞尽脑汁地讨好太后,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弄开心了,穆清瑶一进来,便抢了她所有的风头,好在她如今也不如当初那般沉不住气了,脸上依然笑着,只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尽量敛下的眼帘盖住的,是阴戾可怕的恨意,放在两侧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你不是要准备婚礼么?你们的婚期可是近得很呢,可忙得过来,要不要哀家把安嬷嬷借你几天,忙着筹备筹备也好。"太后抚着穆清瑶的额发,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第一次见面时,这孩子伤得不成样子了,可怕太后吓坏了,后来再见,难得这孩子长得周正又不媚俗,正是太后喜欢的类型,最重要的是,阿离终于肯成亲了。 "安嬷嬷,好啊,臣女正是有好多事不懂,要是能得安嬷嬷指点一二,可是臣女一世的福报呢。"穆清瑶说着又苦下脸来:"可安嬷嬷是太后您跟前最得力的,又是最了解您的,臣女可不好意思把安嬷嬷借去,还是留着侍候您吧,就算是臣女的一点孝心了。" 一席话,把太后和安嬷嬷都哄得眉花眼笑,太后故意板着脸道:"怎么还臣女臣女的呢?以后你就是哀家的嫡孙媳妇,快叫皇祖母。" 穆清瑶也不扭捏,开口道:"清瑶是民间长大的,还是叫您一声皇奶奶吧,觉着亲一些。" 太后听得一滞,眼眶不有点泛湿,当初这孩子正是因为商女的身份,才被北靖侯府瞧不起,受百般欺凌,如今要嫁进皇家了,半点也不以自个的出身为介,还是不忘初心,皇奶奶,很好,确实亲切许多。 笑道:"嗯,就皇奶奶,顺耳得很。" 皇后就道:"穆姑娘到底是与众不同些,一来就逗得母后您乐呵呵的,可怜雪落,费了多少心思才让您笑一笑啊,母后果然是偏心的。" 太后素来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皇后这般直白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抱怨倒让她更喜欢,笑道:"哀家不是偏心清瑶,是偏心阿离,谁让太子娶了好几个啊,我家阿离可是只有清瑶这一个媳妇儿,不看重怎么能行?" 太后这偏心也是偏得正大光明的,从不掖着藏着,因着夜笑离身体弱,皇后也拿她没法子。 太子听了便笑道:"这倒也是,阿离成亲得晚,不初兄弟几个没少拿这个跟他开玩笑,还故意把个脱得清光溜溜的丫环往他被窝里塞过,这小子可好,把人给扔出来了,弄得我跟二弟还以为阿离是断袖呢,哈哈哈。" "咦,阿离不是断袖吧,臣妾可从没听说过,他有相好的。"贺雪落就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既不是断袖,青春正艾的少年,却对一个清光溜溜的美艳丫环毫不感兴趣,这倒也是奇了。" "可不是么?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他的病的缘故呢。"太子淡淡地斜了穆清瑶一眼道。 这话若再听不懂,穆清瑶便是傻子了,太子的意思分明就是,夜笑离很可能生理机能不行,那场病,可能让他断了做男人的机会。 可是,她又不是没跟他亲热过,他身体的反应,她早就一清二楚,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太子是想耻笑阿离,还是想要挑拨他们两人的感情呢? 王妃哪里听不出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当着穆清瑶的面如此羞辱自己的儿子,王妃气得眼圈都红了,担忧地看了穆清瑶一眼,生怕她信为以真。 "忘了要恭喜太子殿下,您不止多了一位贤妻,更是就要升级当父亲了,皇奶奶盼了这么多年的曾孙,终于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啊。"穆清瑶给了王妃一个安慰的眼神,起身向太子一辑道。 这话正好戳到太子的痛处,更戳到皇后娘娘的痛处,太子成亲多年而未有子嗣,这是皇后娘娘的心病。 娶贺雪落是无奈之举,原本来着她来也就是让太后看一看的,太子多了贺相的支持,希望也能得到太后的支持,不想,穆清瑶故意往太子的伤疤上捅。 没有子嗣的皇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也正戳痛了贺雪落,好好的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生父,为了名声,不能得不嫁一个自己并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堂堂相府千金,只得一个小小的良娣之位,这让骄傲自大的贺雪落如何不屈辱,如何不气,穆清瑶偏还要往她伤处洒盐。 "不客气,你和阿离成亲后,也很快会有孩子的。"太子生硬地回道。 贺雪落吞下心中的刺,也笑道:"听说穆姑娘最是懂茶,今儿难得来太后宫里,不若你我切搓切搓如何?也给太后老人家解解闷,大家一起品品今年的秋茶,比干坐着说话,岂不更美?" 她竟然连自己喜欢茶道也知道了,看来,贺雪落在自己身上下了不少攻夫啊。只是,这当口提出斗茶,是何用意? 太后素来喜茶,忙道:"这个好,这个好,阿瑶,哀家这里正好还留着今年的春茶,六安瓜片,你喜欢么?" 六安瓜片当然是好茶,何况又是进贡给太后的,更是上品了,穆清瑶听得一喜,忙起了身,焚香熏手。 安嬷嬷让人把红泥小炉提上来,穆清瑶和贺雪落两个同时做好一准备,一人一个小红泥炉子,水是接的年初梅花上的雪水,藏在地窖里的。 穆清瑶用绢扇扇着炉中的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贺雪落离她不远,也正扇着小火,看得出,她也颇通茶道。 穆清瑶便故意将身子离得她远一些,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一个不留神,若是滑了胎,肯定会讹上自己。 可从头到尾,贺雪落也只是按步就班的烧着水,烫着壶,洗茶,一道道工序做得一丝不苟,并不见异样,穆清瑶渐渐便放松了敬惕,专心沏起茶来。 第一道茶沏好,穆清瑶刚要起身,一个宫女过来端起茶盘,刚一开步,她身子突然一仰,滑向贺雪落,贺雪落正坐着,猝不及防,宫女便和身子向她砸去,好在贺雪落反应快,及时抬手支住了她,将她轻轻一推,宫女才站稳。 皇后大怒:"岂有此理,宫里几时有这么娇气的宫女了,一盘茶都端不起么?" 宫女下得立即跪下,转头却指责穆清瑶:"穆姑娘,奴婢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为何要害我?" 这就来了么? 穆清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并不分辩。 太后皱眉道:"大胆,你自己摔倒,怎么怪得穆姑娘?" "太后明鉴,奴婢冤枉,方才穆姑娘故意压住了奴婢的裙角,奴婢才不小心滑倒的。"宫女哭道。 皇后大怒:"穆清瑶,本宫知道你素来与雪落有怨,但如今你们也都同时皇家儿媳了,说起来也是妯娌,你的心胸怎么就那么狭窄呢,非要置雪落于死地不可么?" 太子也怒道:"穆清瑶,本宫可不止一次放过于你,你不要仗着阿离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任谁也没有看仔细,这个宫女又是慈宁宫的,往日与穆清瑶和贺雪落并无瓜葛,无端端又为何要冤枉穆清瑶呢? 如此一来,她的证词便如板上钉丁一般硬实,更有说服力。 一时间,连王妃都不知道如何为穆清瑶辩护了,太后也呆了呆,眨巴着眼装糊涂,并不作声。 皇后待还要发火,穆清瑶慢悠悠地起身道: "皇奶奶,您觉着,阿离的眼光如何?" 太后看她眼中闪着智机,心中一缓,知道她有了主意,笑道:"自然是好的。" "那他可会选个既阴险又愚蠢的女子为妻呢?"穆清瑶又问。 "穆清瑶,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当口还抬出阿离来,就是想让皇祖母心软,饶过你么?你可别忘了,雪落肚子里的,也是贺相的亲外孙。"太子冷冷道。 "太子殿下,你眼掘脑笨,不代表别人也一样,我若想害贺雪落,有一千个法子可用,而且,可以做到神鬼不知,做到就算她能猜得出是我下的手,却找不到半点指证我的证据,如方才这种害人的手段,猪才会用好吧。当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我未来婆婆的面,我保护你家贺雪落还来不及呢,明目张胆地害她,你当我的脑子和你一样么?送把柄给你们拿捏?真真好笑。"穆清瑶满脸讥笑道。 太子被她左一个没脑子,右一个脑子笨,骂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气得漂亮的星眸如青蛙一样鼓鼓地瞪着她。 "或许,正是因为大家都会不相信,你会用这么笨的手段害雪落,所以才用了呢?"皇后娘娘柔柔地来了一句。 "不管如何,穆姑娘,你确实是压住了奴婢的裙角是事实。"那宫女也补充道。 "压住了你的裙子?呵呵,很好,来来来,让我用事实证明,你这个谎撒得有多愚蠢。"穆清瑶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坐位道:"我坐在这个位置,而贺良娣是坐在这里了,你方才端着盘子从中间过,你说我压你的裙子,那么,你绕过这个方几时,必定就会摔,如果在此地摔的话,你离贺良娣足有五步远,根本压不到她,而如果,你绕过方几后,才被我压住裙角,在这里摔倒,确实可以压到贺良娣,但是,你的裙角有这么长么?我想压住你的裙角,可得欠过身子,伸长了手才行,你当我的脑子和你一样是猪么?" 宫女被她骂得脸一阵发白,在坐的只要不是傻子,很明显的事实,谁都听得明白,宫女方才这一跤,根本与穆清瑶无关,分明就是在陷害穆清瑶。 "不错,我也觉得,不可能是穆姑娘作了手脚,而且,这位宫女刚才摔倒时,我明显感觉到她是有练过武的,若她真是不小心被绊住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自救,根本摔不下来。"一直没有吱声的贺雪落却起身向太后行了一礼,认真地说道。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最恨穆清瑶的是她,巴不得穆清瑶被陷害的也该是她才对,没想到,现在为穆清瑶澄清的竟然是她。 太后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贺家大小姐也还不是那么不讲理,混帐糊涂嘛。 王妃也吃惊地看着穆清瑶:"莫非她是想跟清瑶和好?再或者,这个宫女是太子或者皇后布下的,她并不知晓?" 只有穆清瑶知道,这是贺雪落的聪明之处,自己方才一番话,已经戳穿了宫女的谎言,太后根本就不再相信宫女,这一招污陷已经失败,她现在说公道话,反而能在太后这里讨个好印象。 "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太后果然恨死了那宫女。 宫女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瞪着贺雪落,一直到被拖下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贺雪落面无表情,神情自若地喝了一口自己沏的茶。 "还好,幸亏方好茶没被她糟踏了。" "是啊是啊,差点就被这些屑小坏了喝茶的好兴致,来,母后,喝一杯雪落沏的茶。"皇后也转筋得快,赶紧转移了话题。 原本对这位皇后娘娘还有些好感,原来,她也是一丘之貉,很好,太子这对母子,不给些颜色瞧瞧,他们以为自己是泥做的,好拿捏呢。 另一个宫女端了贺雪落沏的茶,给在坐的每一位都一小杯。 太后端起,轻轻泯了一小口,眉开眼笑:"不错,好茶,比哀家平时喝得感觉更清新一些。" "穆姑娘不再沏一轮茶了么?"等大家都喝了一回,贺雪落淡淡地问道。 穆清瑶浅浅一笑,沏了一小壶,也分添在小杯里,宫女照样端起送茶,贺雪落道:"臣妾迫不及待就想喝,先给我来一杯吧。" 太后笑道:"行,你们正斗茶呢,你自是急着看清瑶沏的茶如何。" 茶盘端至贺雪落面前,她抬着手,似乎在犹豫,该喝哪一杯好:"茶浅酒满,清瑶这茶添得在满了,还真是怕烫手呢。" 说话间,她端了一杯,似乎烫着,又放下,再端起另外一杯。 穆清瑶便盯着那个才被她碰过的杯子。 宫女将茶先送给太后,端的不是那个杯子,又送给皇后和太子,也全都不是,剩下的那杯,只是贺雪落方才碰过的,给了王妃。 穆清瑶不能断定,那杯茶是有问题的,但心却提着,因为,她感觉,这才是贺雪落真正下手的时候,先前那个不过是预热。 在坐的,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太子,王妃,地位都极为尊贵,原想着,这杯茶可能会给太后,但贺雪落很狡猾,知道害太后太过明显,也太过冒险,皇后如今是她的婆婆,太子是她的同盟,更不能害,那就只有王妃,如果王妃喝过自己的茶而中毒,不管王妃信与不信,自己在太后,王妃心里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这门亲,还能不能成得了,是个未知数,更有可能,如果毒性重,她既杀了王妃,自己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如此一箭双碉,还真是处心积虑,阴险狠毒。 如果自己现在示警,不让王妃喝那杯,叫破她的阴谋,那她若是没有在茶杯上做手脚呢? 岂不是冤枉了她,太后更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印象败坏。皇后和太子会借此在作文章,自己这顿责备肯定是免不了的。 阿离深得太后疼爱,太后是阿离最亲的亲人之一,他在乎的人,穆清瑶又岂能不在乎? 决不能让太后对自己不喜,害阿离不好做人。 可现在怎么办?不管叫不叫破,此事都很麻烦,情愿叫破也不能让王妃赴险啊! "母妃!"王妃端着茶正要喝时,穆清瑶唤道。 王妃果然看着她,茶还停在唇边,正要喝。 "你先别喝,早上出来时,空着肚子呢,先用点点心了再喝茶,对胃更好一些。"穆清瑶起身,很自然地接过王妃的那杯茶,轻轻往小几上放下时,手一抖,那杯茶便洒了,正好将一碟点心浸湿。 她吃了一惊,一脸郝然道:"母妃,清瑶再给您沏一杯吧,您看,都弄坏了,安嬷嬷,院子里可有小鸡小猫,这点心可是您亲自做的,扔了怪可惜,赏给小猫儿吃吧。"边说,她边向安嬷嬷眨了眨眼。 安嬷嬷笑道:"点心还多着呢,原来王妃没用早餐就出了门么?奴婢再多端几盘点心来就是。"说着,将小几上的茶与点心撤走。 穆清瑶亲手斟了杯茶递给王妃,太后见了直夸:"你看这孩子,哀家都要嫉妒了,还没过门呢,就这般孝顺她婆婆,怪不得阿离就选中她,死也不愿改。" 皇后尴尬地笑笑:"是啊,清瑶是好孩子。" 而贺雪落则面无表情,神情淡淡的,只是眼底却滑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隐去,又淡定正若地喝着茶,吃着点心。 "啊,怎么会这样?"外面传来宫女的惊叫。 才进来的安嬷嬷皱眉道:"奴婢出去看看。" 回来时,脸色苍白,向太后跪下。 "怎么了?出了何事?"太后皱眉问。 "小猫儿死了。"安嬷嬷颤声道,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说清楚些,什么小猫儿死了。"太后喝道。 "就是方才,茶水打湿的点心,给小猫儿吃,小猫儿才吃两口就死了。"安嬷嬷回道。 "茶是穆姑娘沏的,点心是安嬷嬷你亲手做的,我们都喝过吃过了呀,没见着有问题,小猫儿怎么会死了呢?"皇后娘娘一脸疑惑地问。 "就是啊,我们都没问题,那就是王妃喝的茶,或是吃的点心有问题。"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那问题从何而来呢?莫非有人做过手脚?"太后怒了,如果方才不是穆清瑶将王妃的茶端下,并打湿了点心,王妃若然吃了这些,那死的岂不是王妃? 是谁?胆子也太大了,敢在慈宁宫如此嚣张。 太后一巴掌击在小几上,眼睛凌厉地扫过皇后和太子,还有贺雪落。 皇后微微有点紧张,一脸后怕道:"母后,您这慈宁宫不干净啊。" 太后冷笑:"是啊,哀家正要问你呢,皇后可是主管六宫的,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人和事,哪样不由着你管?" 皇后吓得跪拜在地:"母后,臣妾失职,臣妾这就令人严查。" 方才端茶的另一名宫女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肯定是参与者,要不然,那杯茶怎么没端给太子,没端给皇后,单单是端给了王妃呢? 但是,她肯定也和先前那一个一样,是死士,事发后,肯定会自尽的。 果然,穆清瑶一想到,就扑向那宫女,已然来不及了,毒是藏在牙齿里的,她只轻轻咬破封蜡就行了,穆清瑶动作再快,也还是慢了一步,真是,太可惜了,只要拿住了她,有一千种办法让她说出真相。 "啊,她死了。"贺雪落一脸惊惧,起身后退好几步,差点摔了,太子及时扶住了她。 "别怕,别怕,无事的。"太子冷冷地瞥了一眼穆清瑶。 "安心,将宫里所有的宫女全都责问一遍。"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就在她的宫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谋害王妃,那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媳妇啊。 而且,方才的事,太后也细想了一遍,全都是冲着清瑶和王妃来的。 一招不行,再来一招,让人防不胜防,好在清瑶机灵聪敏,若然这杯茶被王妃喝了下去,她们娘俩都完了。 "母后息怒,臣妾定会全力追查……"皇后正哭着,太后一脚踹了过去:"滚,哀家不想看见你。" 太子忙过去扶住皇后:"皇祖母……" "你也走,带着你那贺良娣。"太后不想看见太子,这个孙子,真是越来越让她失望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天只知道勾心斗角搞内斗,于政事,百姓生计全然不顾,大锦交到他这样的人手里,不亡了才怪。 太子沉着脸,正要扶着皇后走,贺雪落也紧跟着起身,太后突然转身,目光如箭一样射向她:"贺雪落,以后不得哀家召唤,不许进慈宁宫,哀家想多活几年,过几年清静日子。" 贺雪落脸一白,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向太后一躬身,默然转身离开。 讨厌的人都走了,太后才颓然地坐下,眼巴巴地看向穆清瑶:"阿瑶,皇奶奶真没用,你以后肯定不敢来看哀家了。" 穆清瑶心一酸,放开王妃,走到太后身边:"皇奶奶说什么呢?怎么会不敢来呢?不敢来,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么?" 太后一辈子在宫里,成天都与这些龌蹉事打交道,肯定早就身心疲惫了,一把年纪,只想过轻松简单的生活,可她是太后,想要轻松简单,又谈何容易啊。 王妃也走近太后,叹了口气:"母后,如果在宫里住着无聊了,也可以去王府走走的。" 太后一阵后怕地抓住王妃的手:"秀云,只差一点,差一点你就……" 王妃淡淡一笑:"不怕的,不是差了那么一点么?有清瑶护着呢,臣妾一点也不怕。" 太后听了就落下泪来,这个儿媳素来行事简单,再复杂的事,到了她这里也会变得简单,而晋王就喜欢她这样的,简简单单过日子,其实再好不过了,只是,很多人学不会简单,也不愿意简单。 "瑶儿,你怎么就看出那杯茶有问题了呢?"点心是王妃一早就吃过几块的,自然是没问题的,那当然只有茶有毒。 穆清瑶淡淡一笑:"只有那杯茶是贺雪落碰过的,母妃,皇奶奶,你们可还记得,她端了那杯茶,说是太满,烫手,然后放下,再端的另一杯?" "不错,确实如此。"太后点了点头,王妃回想,好象是有这么回事。 "我就盯着那个杯子,看她的目标是谁,果然不出我所料,会是母妃,她恨我比她嫁得好,如若母妃喝了我沏的茶出了事,我这门亲事肯定得黄,当然,也会连累整个穆家都会出事。"穆清瑶解释道。 太后眼里便露出一丝恨色:"好个贺初年,自个阴险狡诈也就罢了,养出来的女儿也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 又愧疚地看着穆清瑶:"瑶儿,就算皇奶奶知道是她,但拿不出证据,这事也不能闹开,皇家颜面摆着呢,你跟她以后是妯娌关系,头一回见面就闹不和,终究对你也不好,你不会怪哀家吧。" 穆清瑶当然知道太后的难处,这种事,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光凭猜测是很难定贺雪落的罪的,何况那宫女已经自杀,她完全可以都推到宫女身上,自己滴水不沾。 拍了拍太后的手:"不急,皇奶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总有一天会遭天遣的。" 如今不是淑妃娘娘跟前的五品女官提醒,自己也不会如此紧张在意,当初一点善念救了她一命,如今果然得到善报了。 经过这件事后,与太后再提起将婚期提前之事,太后虽然很诧异,却很快就同意了:"你早些过门也好,你这个婆婆太老实简单,哀家也怕她哪一天被人害了还替人家数钱呢,再者也好名正言顺常进来陪皇奶奶。" 又请了钦天监的人来,果然日子提前了半个月。 半个月啊,但愿缝纫机能造好,不然,欠着某人的两套衣服,不知道又要吃他多少排头呢。 自慈宁宫出来,王妃抬头望天:"瑶儿啊,以后这宫里,咱娘俩还不得不常来,要怎样才能清净单纯一点呢?" "换一片天,就会变得干净单纯的。"穆清瑶淡淡地回道。 王妃猛然侧目看她,眼里满是震惊。 穆清瑶淡淡一笑,夜笑离做了那么多事,很多事情虽然秘密,但她还是看得出一点端倪的,他决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会大展宏图。 "见过王妃,见过世子妃。"走到幽静处,淑妃跟前的五品女官果然等在那里。 穆清瑶忙扶起她:"今天多亏了你示警。" "奴婢见两位贵人安好,也就放心了。"五品女官道。 "宫女姐姐,你是怎么知道她们要在慈宁宫害人的?"这是穆清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安插在慈宁宫的人手是淑妃娘娘的,太子昨儿个就来过春嬉宫。"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先是写纸条,让自己防着太子,后又提醒,防着贺雪落。 "您别怪淑妃娘娘,太子只说有事,没说要对付的是谁,加之她看见贺姑娘的肚子,心里更加烦闷,才没有想起要提醒两位贵人的。" 是了,淑妃与太子有私情,所以,见到太子又纳了贺雪落,肯定心情不好,这才在长廊处徘徊。 女人啊,真是傻,太子与她勾连,明摆着只是利用她,都经历过一回生死的,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帮过自己一次的人,不能总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吧。 "奴婢紫晴。"五品女官说完后,又凑近穆清瑶:"姐妹们感念世子妃的救命之恩,以后有用得着的,尽管吩咐,不止是奴婢,还有好几个姐妹等着为世子妃办事呢。" 穆清瑶听得大喜,从袖里拿出一个荷包来,塞进她的手里:"宫里行事,要花钱的地方多,我今天来的匆忙,没带多说,你替我打点一下。" 紫晴不肯收,王妃将她的手一按道:"不是谢你的,是让你在着打点的。" 紫晴这才收下。 穆清瑶就含笑看着王妃,其实王妃并不笨,她只是不喜欢把事情想复杂,也不愿意掺合一些龌龊事,她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在皇家做媳妇,要么就更精明一点,可以防住所有明处暗处射来的刀箭,要么就象王妃这般,简简单单,不招人恨,害她的人也会少,而护她的人,只会更加周全,这诺大个宫里,难道就没有晋王爷安插的人手? 娘俩才从宫里一出来,就见夜笑离急急地迎过来,打量了一眼王妃,再拉住穆清瑶上下捡查了一遍,长吁一口气道:"以后进宫,准备齐全些,就这样冒冒然来了,出了事怎么办?" 他的消息好快。 "能有什么事?娘有清瑶护着呢。"王妃嗔了儿子一眼,笑道:"恭喜世子爷,你的大婚又提前了。" 夜笑离呆了呆,眼睛缓缓移向穆清瑶,一副傻傻的样子。 "人家急着想嫁给你嘛。"穆清瑶难得的撒了个娇。 夜世子双臂一环,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旋转,哈哈大笑,整个紫禁城的上空,都莹绕着晋王世子的爽朗而高兴的笑声。 ☆、第七十七章:扔贺夫人下水 王妃没跟着一同回王府,因着婚期又提前了,还有许多东西没准备呢,坐着车去了集市。 路上,穆清瑶将铁市上,那位庆北军青年将领写的认罪书交给夜笑离。 夜笑离笑着看完,眼眸深深地看着穆清瑶:"娘子想我怎么做?" "我没打算,只知道这东西肯定对你有用。"穆清瑶狡黠地眨眨眼,他素日在做什么,她从不过问,但不代表她一点也不知情。 夜笑离将她的脖子一勾,揽入怀里,头就附了过来,穆清瑶以为他又要玩亲亲,缩着脖子就想躲,夜笑离却捧着她的脖子,对着吹气,湿湿热热痒痒的,穆清瑶最怕这个,抬手就推他,夜笑离的头埋进她的颈窝里不动,她以为,他只是想静一静。 他有个不堪回首的童年,才三岁的孩子,就被人抽干血,下剧毒,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种病病殃殃,咳血比吃饭还频烦…… 怪不得他毒功很高,医术也很高,久病自成医吧,定是为了自救才学医的。 方才的话触到他的秘密,她不过问,但能帮则帮。 这会子象个孩子似的玩闹撒娇,要么是现在还不想跟她摊牌,故意扯开话题,要么就是正要想,该如何说。 穆清瑶很理解夜笑离现在的心情。 突然,颈间一阵酸麻,这厮竟然伸出舌头舔她的颈窝,穆清瑶感觉全身的神经都调动起来,汇聚在那一点上了,好奇妙的感觉,以前他也曾亲亲摸摸的,可就是没有…… 一声轻哼不经意就逸出了口。 穆清瑶听得差点羞死,夜笑离却象得到了鼓舞,小狗狗一样沿着她的颈窝一路向锁骨而去。 穆清瑶整个人都僵了,血行迅速加速,谁说这厮是初哥来着,分明就是调情高手,而这颈窝偏又是她的敏感点,真真要死人了,再让他这般下去,非丢盔弃甲了不可。 情急之间,她强忍情动,小手伸进他精瘦的腰间,才着那软肉就是一拧。 又痛又痒,夜笑离差点跳起来。 "娘子……"黑宝石般的双眸委屈又无辜地瞪着穆清瑶。 "坐正了。"穆清瑶一拍他的额头:"不许动手动脚。"夜笑离抚着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不动手也不动脚,我对嘴好不好?就象刚才那样?娘子,你……你其实很喜欢的对不对?" 外头顾长清在赶车,这厮的声音淳厚中略带沙哑,越发的性感惑人,仿佛落在穆清瑶的心尖尖上,痒痒酥酥的。 尽力板着脸,嗔他一眼道:"你没话要跟我说吗?" 夜笑离眨巴眨巴眼,唇角漾开清浅而迷人的微笑:"有。" 穆清瑶便专注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娘子你好美,尤其是害羞的时候,更美。"夜笑离正经危坐,一副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的模样道。 穆清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准备半天,这厮竟然还是在调情,看来,他是不打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了。 好吧,自己也有秘密不愿宣之于口,也许,他有不能说的苦衷。 穆清瑶有些黯然,掀了帘子,扭头朝窗外看去。 一双长臂温柔地环住她的腰,下巴也靠过来,枕在肩上:"傻娘子,不想跟你说,是怕你担心,更怕你知道后,要参与,太危险了。" 穆清瑶就感觉鼻子酸酸涩涩的,如果他有夺嫡的念头,那注定是条艰险的路,岂止只有危险,保不齐,便是米分身碎骨。 但是,他们是夫妻,不是么? 他若事败,她还能全身而退? 履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要你是不知情的,有皇祖母在,你又有大辽公主的女儿,总会留你一条命的。"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嗡声嗡气地说道。 这倒是,可是,他说的是万一事败,把最坏的结果计算进去了,也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保障。 但是,为什么要让那个万一存在呢? 猛地转过身,捧起他清俊的脸,清亮的眼神直视着他的: "夜笑离,你不信我么?还是你瞧不起我?" 夜笑离心头一颤,目光温柔中,有淡淡的疼惜:"都不是,是舍不得。" 那条路,注定血腥又残酷,他一个人闯就行了,她是他想娶回来疼,娶回来宠的,她已经受过太多的艰难困苦了,不想嫁给他以后,还要过提心吊胆,辛苦筹谋算计的日子。 穆清瑶眼睛涩涩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勾起温柔而甜美的笑:"怎么办?我很想亲你。" 夜笑离怔住,白如细瓷的脸颊迅速晕红,黑漆漆的眸子眨了眨:"这个,可以。" 你个傲娇男,什么这个可以,明明就迫不及待了好吧。 丰润的双唇凑上去,故意只碰了碰,然后停住,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夜笑离闭着眼,却不见她再进一步,正要睁开眼时,她俏皮的小舌将他轻薄的唇轻舔了一圈,夜世子的矜持哪里还装得下去,手一勾,就将她揽入怀里,附下身去…… 等马车回到晋王府大门口时,顾长清早溜得不见了人影,他可也是青春正艾的年纪啊,世子爷和穆姑娘在马车里,只隔着一层布帘子,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单身汉的感受啊,要人命了。 穆清瑶皱着眉摸住自己被吻得红肿的唇,怎么见人嘛,一会子王府的下人见了肯定会笑。 夜世子却一派云淡风清,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际,又整整她的衣领子,满意点点头:"嗯,很好,还是很象怀春少女。" 穆清瑶气得举拳就打。 夜世子笑着捉住她的拳头,温暖的大掌包裹住:"走,我让容嬷嬷煮你最爱吃的碗豆黄。" 穆清瑶却不肯:"东西给你了,你想怎么做我不管,不过,我不希望那些铁匠们有危险。" 夜笑离道:"放心,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就这点事,还扳不倒靖北侯,皇上很信任他,至于那些铁匠,娘子不是已经有了妥善安排的法子了么?" 穆清瑶怔住,她确实有了如何安置铁匠的法子,但要实施起来,还有些麻烦,可是,他怎么就知道了? "你派人跟踪我?"怪不得,给他认罪书时,他没有惊讶,只有感动。 "娘子,怎么不说我是在保护你呢?那么多官兵,若是打起来怎么办?那可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是散兵游勇。"夜笑离无奈道。 穆清瑶不好意思地垂眸,这家伙,也不知派的谁跟着,她竟然没有察觉出来,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很失败。 "想见见么?"夜笑离似乎又读懂了她的心思。 "想。"穆清瑶想也没想回道。 夜笑离打了个响指。 两个黑衣人攸然出现在她面前。 "见过世子。" "过来见过世子妃。"夜笑离你上的笑容隐没,淡淡地吩咐道。 这两个人方才一直跟在身边么? 她竟然也一点也没发觉。 两人大约都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年轻,冷峻,一个连眼神都是冷的,另一个,黑眼灵活地在穆清瑶和夜笑离之间睃来睃去。 "惊雷你在看什么?"夜笑离冷冷道。 "爷,没什么。"名唤惊雷的暗卫唇角扯了扯道。 "他是在计算,爷头胎会是生男还是生女。"另一个稍显木纳的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穆清瑶顿时脸色通红,这位看似木纳,不苟言笑,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呃,他是讲相声的吗? 方才他们一直跟着,马车里的动静肯定也听到了。 真想挖个洞钻进去才好,有一个顾长清不够,外面还挂了两只这么大的灯笼,夜笑离这厮竟然还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道演了活春宫给人看么? "骤风,你……"惊雷差点喷出口水来,忙对夜笑离道:"爷,我没说,是骤风说的。" 夜笑离仍是一派淡淡地神色:"哦,我也想知道,你得出的结果是什么?" 穆清瑶再也忍不住,将夜笑离一推,嗔道:"你跟他们两个生去。"脚尖一点,人影便不见了。 惊雷正要追上去,远远传来穆清瑶的声音:"不许跟着我。" 惊雷苦着脸顿住,瞪了骤风一眼:"你让我得罪世子妃了。" "她只是在害羞。"骤风面无表情道。 夜笑离摸了摸鼻子,抬脚也走,惊雷忙跟上。 夜笑离也扔了一句:"不许跟着我。" 惊雷耸耸肩:"我们两个好象得罪了他们。" "世子爷是怪你打断了他的春梦。"骤风道。 "你又知道,哎我说,骤风,你又没娶过老婆,这些事你怎么全知道?" "你就不知道?这些天你可没少偷看。"骤风冷冷地回道。 "你说世子爷也是,那么多家世显赫的他不选,非要选穆姑娘,穆姑娘人是不错,但到底家族还是弱了些,对世子没多大助力。"惊雷叹了口气道。 "爷要的就是个知心,选个象太子妃那样的就好么?成天只知道勾心斗角,只会争宠,到时候爷会成了这些女人的彩头,穆姑娘就不会。"骤风道。 "她肯定不会,以她的性子,爷若纳妾娶小,她要么就杀了爷,要么就会杀了妾,再要么,就是掉头走人,这姑娘我是看出来了,刚烈得很,宁折不弯的性子。"惊雷道。 骤风并没有说话,只是清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赞许之色,爷也不是那一个两个往屋里拉人的人,这么些年,爷就只对穆姑娘一个人动了心,可见他们两个,肯定会相扶到老的。 见他不再说话,惊雷又道:"你说,穆姑娘好好的去铁市做什么?还花了那许多银子,一天就是几万两,爷虽然也富余,但让她这么花起来,怕是哪个男人也担不起哦。" "人家花的是自个的钱好吗?"骤风白了惊雷一眼,抬脚就走。 "你去哪里?"惊雷追上。 "干活。"骤风的声音还在,人已经攸然不见。 惊雷脚尖一点,忙也跟上去。 离大婚只有半个月,穆清瑶惦记着缝纫机,便又去了铁市一趟,铁匠们一见她都很高兴,胡老爹兴奋道:"姑娘,做了个小样,你要不要试试,看合要求不?" 穆清瑶大喜,没想到胡老爹还会举一反三,照着自己的图纸做小样,忙跟着胡老爹进去看。 虽然很粗糙,比不得前世在网上所购的小机子,但是,功能倒还都有,只是针脚处还有些不合适,与胡老爹又勾通过后,让胡老爷当场就改。 胡老爹的手艺确实好,也没见他怎么动,穆清瑶再试时,感觉就好用多了,也还顺手,便道:"老爹,多谢你了,这个我先拿回去,用几天试试,看还有要改进的地方么。" 胡老爹自然答应,穆清瑶正要走,胡老爹又拦住她道:"这两天总有些官兵往铁市上游荡,也不再说箭头的事,就是故意找茬,好些个工匠们吓得都不敢出摊了。 北靖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才是啊?那青年将领又不是傻子,这种事,等上头查下来不好些么?拖过一天是一天,自己坦白,只会死得更快。 "您确定就是那一批军士?"穆清瑶问道。 "是,那些人都来过好几趟了,就算是烧成灰,小老儿也认得出来。"胡老爹肯定地说道。 这不科学啊,这样小打小闹的找铁匠麻烦,于那些军士有什么好处?再者,军队都是有纪律的吧,他们办完差事就该回驻地了,还逗留在外做什么?不怕挨罚? 不正常。 "现在还在么?"穆清瑶很想去看看。 "这会子应该走了,不过,小老爷也觉着奇怪,来来去去就那一个军士在闹,好象有什么事一样。"胡老爹又似自言自语道。 穆清瑶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先提了小型缝纫机回了穆府。 一回去,便让墨玉拿布来。 墨玉怪了:"小姐要布做什么?真要自己做衣服?" 穆清瑶白她一眼:"去选匹乳白色的绢来,我要给世子爷裁衣。" 墨玉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姐,奴婢记得,自从您好转了后,就再也没拿过针线,你确定要自个裁衣?其实奴婢帮您裁了,您再缝也是一样的,世子爷又不会守在这里,肯定不知道的。" 谁说他会不知道?她身边的事,他有几件是不知道的? 穆清瑶下意识就往窗外看,总觉得惊雷那双灵活的眼睛就在周围看着。 墨玉搬了布匹来,穆清瑶一看,这是乳白么?太亮了,看着耀眼,不好,夜笑离脸上血色不够,穿太白会显得脸色更难看。 "要乳白?没有么?就是象米汤那样的颜色。"穆清瑶道。 墨玉摇头:"全都是这样了,要么就偏黄,更不好看,象米汤那样的颜色的绢,奴婢可没见过。" 咦,这个时代的印染难道不是很发达么? "墨玉,娘有没有开染房?"穆清瑶问。 "这个奴婢可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张妈妈。"墨玉在穆清瑶跟前长大,对穆夫人的事自然不是很清楚。 "夫人是做首饰起家的,估计没有开染房,绸缎生意也没有做。"青萝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回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转身出了门,墨玉愕然地看着青萝:"小姐要做什么?" 墨玉摊摊手:"不知道,最近小姐总是风风火火的。" 正说话间,穆清婉闷闷不乐地进来:"咦,我姐呢?" "出去了。"墨玉回道。 穆清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也走了。 穆清瑶直接去了晋王府,穆夫人没有染房,不代表晋王妃没有啊。 王妃刚从集市上采购回来,正吩咐下人将东西收捡归纳,穆清瑶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母妃,你有没有开染坊?" 容妈妈正拿着笔和册子记账,听了眉头一皱。 还没过门呢,就开始过问王府的产业,这位穆姑娘还真是一点规矩也不讲究呢。 "有啊,等你嫁过来之后,这些母妃都会交到你手上的。"王妃倒是喜欢穆清瑶这直爽的性子。 "那母妃现在就给清瑶一个吧,清瑶也懒得自己找地方开了,太麻烦。"穆清瑶也不客气。 王妃怔了怔,她印象里的穆清瑶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要不然,她那万贯嫁妆又怎么会轻易让顾氏给掌握了。 "行,你想要哪一家,王府在东街就尽头就有一处。"王妃没往深里想。 容妈妈道:"王妃,那家现在是表少爷管着的,就这么着给穆姑娘,只怕表少爷会不高兴。" "冷枫不会不高兴的,那孩子最明事理了。"王妃斜了容妈妈一眼,今天的容氏话太多了些,也不怕清瑶误会么? 清瑶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才想要染房,穆家别的没有,银子可不少,她完全可以自个开一家,这么直爽的来找自己,当然是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因为觉得亲,才不客套。 王妃带着穆清瑶到了染房,穆清瑶一看,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印染技术着实没有想象中的先进,好在她前世在服装印染行业都潜过,所以,这些对她来说并不是大问题,而且,一应用具都齐全,只是调色的问题。 "母妃,这间染坊就暂时让清瑶接手,等清瑶让它变了面目,再还给母妃如何?"穆清瑶兴奋地说道。 "还什么还?母妃的还不就是你和阿离的。"王妃嗔怪地一拍她的肩,指着染坊对面的院子:"枫儿,你过来下,见过你弟妹。" 那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看着干练得很,与王妃也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弟妹么?常听姑母提起,弟妹果然很好看。"年轻人过来,向王妃行了一礼,见穆清瑶要行礼,忙托住道。 原来他是王妃的侄子么? 王妃的家世应该不错,只是不知这位舅少爷为何会替王妃看管庶务。 "枫儿,清瑶要了这间染坊,这几天,你就帮她打打下手,她有哪里不清楚的,你告诉她。"王妃笑着吩咐道。 冷枫怔了怔,随即和顺地笑道:"是,姑母,这些事务原就是阿离的,枫儿不过是帮他管着,弟妹肯接手,自是正好,姑母以后也可以省些心呢。" 王妃笑道:"说得正是,你们是表兄弟,相互帮衬也是应该的。" 王妃走后,冷枫果然很对穆清瑶很殷勤,穆清瑶不懂的,他很仔细也很耐心地告诉她。 差不多将这间染房了解了一遍,穆清瑶叹气道:"太落后了,配色也简单,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色,不能印花,不行,这样很难有竞争力。" 冷枫脸上的笑就有点僵,这位穆姑娘,可还没过门呢。 王妃的事大多交由自己打理,这间染房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宫里好多布匹都由这间染房出去,这位却说,太简单,太落后,没有竞争力?这些年,他的辛苦全让她这一句话给抹杀了。 "不知弟妹将把这间染房打造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的色,只有十种,至少要调出六十种不同的色来,而且,这些染料也要改进,表哥,只要十天,你看着,十天以后,这间染坊就会大大改变,你等着,将来京城所有的印染生意都会归王府所有。"穆清瑶神情淡淡的,眼神却是极亮。 冷枫早听说过这位穆姑娘,一个被休的弃妇,却不知为何被从不近女色的阿离看中,想来也该有些特别之处才是,可这特别之处不会是说大话,吹牛皮吧,她一个才十九岁的姑娘,又从没的接触过印染,就夸下海口,说什么要调出六十种色来,还要印花,要知道,印染这一行,只比别家多调出一种色来,就要多出好多生意,晋王府的印染,就是请了好几个调色师傅,这才接得到宫里的单。 要不,太子和二皇子名下的染房还不把生意抢了去? 心中很是不屑,面上却不露,笑道:"这是最好的,要不要先把现在的活都停了,等弟妹你调好色后,再开工呢?" 穆清瑶怔了怔,淡淡地看冷枫一眼:"不用,以前的活继续做就是,可莫要因为我,就误了工期,调色的事,我自个做就好。" 冷枫唇角勾起一抹失望。 "表哥给我准备一间小房子即可,我自己来,表哥忙去吧,别管我。"穆清瑶看冷枫神情淡淡的,便道。 冷枫正懒得陪她,便叫了个小伙计来听用,自己忙去了。 一个时辰过后,小伙计拿着布匹出来凉晒,很多工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诧异地看着小伙计晒出来的布。 "这颜色好怪啊,以前没见过,哪位师傅调出来的?要白不白,要黄不黄的。"有工问道。 "是世子妃调出来的。"小伙计说完,又急急地进了小房子,再出来时,又拿着别一种颜色的布。 这一次,是要比湖蓝稍深一些的颜色,比先前那个明亮了很多。 等冷枫忙完一圈回来,院子里已经晒了十几种颜色的布料,全是他以前没见过的,不由怔住,莫非,她是印染的天才不成? 还真不是吹牛皮的呢?光这十几种颜色,做成色板,送进宫里去,那些娘娘们,怕是抢着挑呢。 一时大喜,急急地往小房子里跑,小伙计却拦住他道:"世子妃正在调下一个色,表少爷还是等会子再进来的好。 是要保秘么? 怕被他知道了调色方子? 冷枫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不过一个多时辰,穆清瑶就调了十五种色出来,而且都一一记下了用料顺序,忙得腰酸背痛,一出门,就见冷枫脸色难看地立在门外,笑了笑道:"表哥可是有事?" 冷枫淡淡地笑道:"无事,弟妹果然聪慧过人,只是不知道调出来的色,过不过得水,莫一洗,就全糊了浆,宫里的贵人们可是会生气的,到时候,怕是好心做坏事呢。" 穆清瑶自信地一笑道:"这点请表哥放心,我调的色,只要按以前的工序走,肯定不会掉,更不会糊浆。" 冷枫就扯了扯嘴角,默然地离开。 墨玉怎么也没想到,小姐出去了一天,就拿回了想要的乳白色绢布,里衬也是淡淡的浅黄色,衬着乳白色的面布更加明亮温暖。 "这是哪来的?不可能吧,奴婢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布料。"墨玉摸着手中布,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妈妈进来,见了也是一脸讶异,爱不释手摸着织布道:"小姐这是哪买来的,奴婢也去买点来,给老爷做一身,肯定好看。" "怕是没得买呢,小姐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墨玉道。 "我自个调的。"穆清瑶忙着给夜笑离设计衣服,不经意道。 张妈妈手中的茶杯便落在地上。 穆清瑶诧异地回头:"你怎么了?" 张妈妈眼里闪着泪,忙掩饰地抹了抹道:"没事,没事,奴婢是高兴呢,小姐真能干,怪不得太太最看重小姐您了。" 这一天是睿贵妃的生日,王妃早早就派了人过来,让穆清瑶收拾收拾进宫去给睿贵妃祝寿。 这几天,穆清瑶给自己亲手做了身衣服,还是浅紫色,但比之以前的颜色来,要更加清淡明亮,穿在身上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脸若桃花,清雅中,又不失活泼,整个人更加明妍了许多。 穆清瑶自是要跟王妃一道进宫的,便只带了墨玉一个,直接去了王府,王妃一见,便觉得眼前一亮,对容妈妈道:"怎么瞧着今天清瑶越发好看了呢?" 容妈妈也道:"可不是么?更精神了,看着气色可真好,哟,穆姑娘,您这身衣服哪买的?是云绣坊的么?可真好看,云绣坊又出新料子了?" 穆清瑶道:"不是,是我自个做的,手艺还不是太精。" 容妈妈可听说过,这位未来世子妃可是半点女红也不懂,更不会绣花做衣,这才几天啊,就亲手给自己做了一套衣服,莫不是在吹牛吧。 "哟,瑶儿自个做的?我瞧瞧。"王妃却喜出望外,拉着穆清瑶转圈儿看,容妈妈趁机也凑过来,扯起穆清瑶的衣角,看一个人的女红如何,最先要看针脚缝得匀不匀,密不密,线走得直不直,有手艺好的,看着一针一针就象是量过的一样。 穆清瑶就算能把一件衣服制成,那手艺也不可能一天两天就能练得熟的,可这针角,还真是绵绵密密,又匀又直,简直就象是每一针都量过了一样,云绣坊能有这么好手艺的,也就一两个老师傅,要说这是穆表瑶的手艺,打死容妈妈也不信。 "瑶儿的手艺可真好,娘还做不到呢。"看得出容妈妈眼里的怀疑,王妃自个也有些不相信,但只要瑶儿喜欢,这点小事何必戳穿。 "母妃,清瑶给您也做了一身,你穿穿看,合不合身。"穆清瑶没有忽略到容妈妈眼中的怀疑,不过,她没必要证明给容妈妈看,容妈妈怎么看她,与她何干,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我也有么?"王妃鼻子就有点发酸,不管是不是清瑶亲自缝制的,她有这份心就很好。 王妃以前就想女儿,可是,只生了阿离这一个后,就再也没怀上过了,平日间见别的王妃,太太们带着女儿进宫,聚会,别提有多羡慕了。 看着清瑶亲手将衣服打开,服侍她换上,王妃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甜滋滋的象喝了蜜一样。 幸亏由着阿离的性子,要不然,真听了皇后或是睿贵妃的,选了贺雪落或是史家姑娘,那两个一看就是有心机的,哪有清瑶好。 穆清瑶为王妃选的是湖绿色的料子,印了暗纹,加之尺寸又很合适,她故意将太过宽大的衣袍改良了些,衬托出王妃曼妙的身材来,加之新调出的湖绿色比这以前的绿色更加鲜嫩,加了暗纹后又要大气些,衣服往王妃身上一穿,整个人足足年轻了五岁以上,容妈妈看得眼睛都欠了,讪讪地说道: "世子妃要不也赏奴婢一身料子,奴婢自个动手做,不劳烦世子妃您。" "妈妈也有啊,在包袱里呢,你自个拿去。"穆清瑶道。 容妈妈没想以自个也有,惊喜地过去拿了衣服来,迫不及待就穿在身上了,王妃见了也是一顿好夸,容妈妈看了看针脚,果然还是细细匀匀的,一点长短不一也没有。 她不由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这样的好手工,做一身衣服至少也得五到七天,穆清瑶若是在云绣坊请人做的,除非几个月前就定了单子,不然,云绣坊的生意太好,根本就难轮得上,而她这一出手就是三套,这么短的时间里,又都要这么好的手艺,云绣坊根本就做不来。 "真的全是世子妃亲手做的?"容妈妈忍不住就喃喃地念出出来。 "自然是啊,容妈妈不信么?我还给世子做了两套呢,不过,先压箱底,今天就不给他穿了。" 王妃听了更加高兴,一瞧时辰也不早了,便动身往宫里去。 睿贵妃原本就与贺相关系好,所以,睿贵妃的生辰,自然也想请身为太子良娣的贺雪落。 太子妃奏梦语自从上回穆清瑶闯太子宫后,便一獗不振,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今次虽然也来到长春宫贺寿,神情却淡淡的,尤其身边还坐了个太子新宠贺雪落,心情便越发不好了。 因为,往日围着她巴结讨好的小媳妇闺女千金们,这会子都围着贺雪落了。 谁让人家即是贺相的女儿,又是太子如今最宠爱的妃子呢? 就算她品性低下,又臭名召著又如何?皇家都不嫌弃,肯要她做儿媳妇,别人心里再鄙夷,面上也是一副恭敬逢迎的样子,不敢得罪。 "看,晋王妃来了,呀,她身边的是穆清瑶么?长得可真好看。"身边不知谁家闺女小声惊呼道。 "是啊,她那身衣服可真好看,没见过这个色的料子呢,不知她在哪里做的。" "王妃身上的也好看,款式也和往日见过的不一样。" 晋王妃来得不早不晚,但殿里已经坐了不少宫妃和命妇,小姐们,这婆媳两个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一个个眼睛发亮地看着她们。 王妃以前虽然也受尊崇,但到底没这么瞩目过,顿时感觉心神气爽,脸上笑容越发清温和明朗了。 裕王妃和恭王妃正坐着说话,见了晋王妃也是眼前一亮,裕王妃道:"晋王妃,你这衣服在哪制的?云绣坊又出新款式了?我也做一套去。" 晋王妃正等着人家问她呢,立即自豪中,又带着一丝得意地回道:"我家阿瑶新手为我做的,怎么样?还行吗?" 什么叫还行,分明就是亮瞎这里所有人的眼了好不好? 裕王妃道:"阿瑶做的?她可真孝顺。" "可不么?还没嫁过来呢,就亲手给本妃做新衣服了,我也怕她累着,让她先备着嫁妆呢,她非要给我做。"晋王妃一派心疼地说道,眼里却全是此以为傲之色。 在坐的王妃命妇们果然羡慕地看着王妃,有孝心地媳也不少,难得是媳妇孝顺的同时,手艺还有这么好啊。 "这料子颜色可真好看,新鲜的很,以前我怎么没见过这个色儿呢?"恭王妃是晋王妃的弟媳,拉住晋王妃的衣袖道。 "我家阿瑶自个染的,外头当然没有。"王妃笑呵呵地说道。 "自个染的?"恭王妃怔住,如果只是亲手做件衣服,相信这时的女儿家都能做到,但是,亲手染料,还是这么新颖别致的颜色,怕就没几个有这个本事了。 "可不是么?瑶儿她自个身上的料子也是她自个染的,你们瞧,鲜亮不?"恭王妃脸上的震惊让晋王妃越发得意自豪了。 以前可就她们一个两个的在自个跟前显摆女儿媳妇,今天也让你们看看本妃的儿媳妇有多能干。 那边围着贺雪落的小媳妇闺女们,听了这话,更是起了身,围到穆清瑶身边来: "穆姐姐,这是你自己染的料子啊,真的太好看了,能不能帮我也染一匹布啊?" "是啊,不止料子好看,样式也好看,能帮我也做一件么?"小媳妇们一时围着穆清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是以王妃中心,转了一大圈子王妃命妇,另一边则以穆清瑶为中年,年轻女子们全围住她问东问西。 加雪落的身旁便空荡荡,冷落落的。 太子妃淡淡地来了一句:"到底人家还是品性好些,又有真本事,难怪被人喜欢。" 贺雪落秀美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是正端着茶的手,微微有些抖,差点把刚沏好的一杯新茶给洒了。 一侧目,见还有个人孤孤单单地坐着,并没有上前凑热闹的意思,唇角扯开一抹讥笑:"云嫣,你不见得她的衣服好看么?" 史云嫣养了很久的病,这回还是头次出来参加寿宴,她不紧不慢地吃着点心,眼皮都不抬: "好不好看在心里,嘴上说说有什么意思?雪落姐姐不也认为她的衣服好看么?你不上前,怕是她根本就不会搭理你吧。" 自从选妃时被暗杀后,史云嫣与贺雪落之间便只有面子情了。 被昔日的好友刺了一句,素来傲慢惯了的贺雪落眼神一紧,淡淡一笑道:"莫非你上前去,她就会搭理你?可莫要忘了,当初在街头打她的人,你是最凶的那个。" 史云嫣脸色一僵,目光愤怒地射向贺雪落,她与穆清瑶并不嫌隙,当初欺负她,不过是听从贺雪落的指使,被她利用玩弄多年,到头来,竟然还成了污陷她人的死棋。 "云嫣,你的眼睛再鼓,也只那么大,消停些吧,这个时候,你我最好还是别吵的为好,至少维持面子情,否则,那个贱人会更加得意。"贺雪落喝了一口茶道。 史云嫣猛地站了起来,看她的眼神越发轻蔑和鄙夷了。 贺雪落一惊,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戒惧地看着她。 谁知,史云嫣却抬脚出去,走到穆清瑶跟前来,直直地往前一跪:"清瑶,云嫣向你陪罪来了。"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满殿的嘈杂瞬间沉静下来,就连正爽朗笑着的王妃,笑声也卡在喉咙里,一时,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史云嫣。 穆清瑶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自上回一别,足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史云嫣了。 "清瑶姐姐,当初是云嫣不好,云嫣受人蛊惑,打你骂你,欺负你,还……"后面的话,史云嫣有点说不下去,实在太恶劣了,这几个月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常常反思过往,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向孤苦无依,半疯半傻的穆清瑶下那样重的手,幸亏她不记仇,否则…… 穆清瑶总算回过神来,原本,她是很讨厌史云嫣的,这种女孩就象前世的小太妹,没有多少是非观念,只知道跟风,欺软怕硬…… 可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当众向自己陪罪,还承认当年的错,这可是需要勇气的,可见,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知错能改,敢做敢当,倒让自己高看一眼了。 "云嫣,你说什么呢?那会子年纪不都小么?小打小闹的事,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啊,快起来。"穆清瑶只怔了几秒,便反应过来,亲手去扶史云嫣。 一句小打上闹,便把史云嫣过去的恶全都轻轻抹去了,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变得云淡风轻,只云嫣久哽在喉的一根刺,便被她这般妙手拔去,羞愧,感动,自惭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眼睛一酸,泪便不争气地滚落: 挣扎着不肯起来:"清瑶,你不计较,但不代表那些事情我就没做过,当初你流落在外,我不但不帮你一把,还落井下石,虐打过你,我真是……真是畜牲……" 后面的话被穆清瑶捂了回去,一把将她拽起道:"说什么呢?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云嫣,你要是想跟我做好姐妹,就别再提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来,她们都说要到我家的染房去染料子呢?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也帮你染一匹如何?" "是啊是啊,云嫣,清瑶都不记较了,还提以前的做什么,别打断我们做新衣服。"秦梦烟不满地推了一把史云嫣道。 史云嫣这才笑着与姐妹们一起聊了起来。 这边史太太不住地抹着眼泪,秦太太叹了口气道:"晋王妃真是好福气啊,这么好的儿媳妇,当初我怎么就没相中呢?" "你有晋王妃那个胆识么和肚量么?当初谁会看好她呢?一个商户之女,又是个弃妇,给谁家也不会要吧。"一旁的文太太道。 "不就是会点子女红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娶儿媳,娶的可是身家清白,品性端良,她知家清白么?这会子真让你们娶回去当儿媳,你们又真要?"贺夫人冷哼一声道。 几位太太便不动声色地向贺雪落看了一眼,虽然嘴上不说,眼里却全是鄙夷,人家穆姑娘是弃妇,但你家女儿比弃妇更糟好不好,未婚先孕,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丑事,还有脸说别人家不清白,说别人家品性不好,真是麻子骂人丑,丑人不知自丑。 一会子睿贵妃和皇后娘娘同时过来了。 众妃嫔和命妇们齐齐下拜。 皇后娘娘这两天心情很好,皇上虽然知道了庆丰祥的事,但幸好有贺相,几句话就轻轻松松解了太子的围,并不相信庆丰祥被毁是什么太遣,而是人为,也同她一样,怀疑是殷紫茹暗中做的手脚。 太子的危机终于过去,皇后娘娘的心也宽了许多,便也有心情来参加老对头睿贵妃的寿宴了。 大家平身,安位份落坐后,睿贵妃果然也一眼被王妃吸引了:"妹妹,你这身衣服可真不错,看着可比本宫年轻十几岁了。" "我家瑶儿亲手染的布,亲手给我做的。"一提起这个,王妃忍不住又要显摆。 睿贵妃便看了穆清瑶一眼,这个侄儿媳她一直不喜欢,但没法子,自家妹妹这个倔脑壳,向来是儿奴,儿子喜欢什么,她就跟着喜欢。 "哦,她倒能干,明儿让她给我也做两套吧。"没有女人不喜欢新衣服的,何况穿着能让她更年轻漂亮,睿贵妃心里自然也喜欢,但就是不想在面上太显。 王妃听得怔了怔,对穆清瑶招手:"瑶儿你过来,贵妃娘娘要你也做两套衣服,你来给贵妃量量身。" 睿贵妃眼的冷淡与不屑,穆清瑶岂有看不出,想着当初她一门心思想把贺雪落嫁给夜笑离,对这位贵妃娘娘就没什么好感。 依言过来后道:"谢贵妃娘娘抬爱,只是最近的时间都排满了,怕是没空。" 睿贵妃的脸色便在一瞬间变了几变,她堂堂贵妃娘娘,身份何等的贵重,让她一个小小商女做件衣服,岂止是抬爱,简直就是恩赏,真当她就要当晋王世子妃了,就眼高于顶,连自己这个贵妃都容不下了么? 正要发火,王妃扯了扯她的衣袖,眼巴巴的。 睿贵妃就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妹妹一眼,语气稍平缓了些:"你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忙呢。" "她是怕手艺差,做得不好让娘娘生气,干脆不做。"王妃不软不硬地来了一句。 想起阿离好不容易终于肯成亲了,睿贵妃叹了口气,算了,谁让这穆清瑶命好,有晋王妃这对活宝母子宠着呢。 "穆姑娘没空给睿贵妃做新衣,可有空给本宫做一两身呢?"皇后讥讽地看了睿贵妃一眼,不冷不热地对穆表瑶道。 穆清瑶皱眉,这皇后还真是喜欢凑热闹,她贵为皇后,她的衣服可全是有规制的,自己若给她做,一个半点差错,一顶冒犯皇威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 "对不起,怒臣女愚笨,皇后娘娘的衣服,臣女也做不来。"稍一沉吟,穆清瑶便拒绝道。 "好大的胆子,敢同时拒绝皇后娘娘的贵妃娘娘,真真不识抬举。"眼见着皇后的脸发黑,贺太太感觉找到了出气的机会,大声斥责道。 "我做衣服不过凭着爱好,爱做便做,不喜欢便不做,又不是我不做了,皇后和贵妃便没有衣服穿,贺夫人,你好象比这两位贵人的火气还大呢,要不,你来做好了。"穆清瑶讨厌所有的贺家人,更对这位贺夫人厌恶之极。 好嚣张的口气,皇后和睿贵妃脸色都更不好看了,睿贵妃倒觉得无所谓,反正穆清瑶也不是针对她一个人,何况她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是皇妃,衣服是有规制的,位份越高,规距就越多,稍有不慎,便会落下把柄,这个穆清瑶,看似简单粗暴,倒是个心思机巧的,只是,不会用更好一点的语气和推词么? "你简直狂妄,藐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弃妇,还真当自己嫁进晋王府了就飞上枝头当了凤凰?"贺夫人仗着两位贵人都有火,大声喝斥道。 睿贵妃住的长春宫外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而宴客厅便正建在这荷花池边,屋里烧着暖暖的地龙,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缓缓流动的池水,心情会好很多。 可此刻,大家的心情真的很不妙,可以说是惊悚的,因为,还未正式成为晋王世子妃的穆清瑶,竟然拎起堂堂相国夫人一甩,只听得扑通一声,然后是惨叫,然后就找不到贺夫人的人影了。 大家愣怔了好几秒,贺雪落首先反应过来,惨叫着往池边奔去:"娘……" 皇后娘娘也反应过来,不过,贺夫人真的很讨厌,以前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虽说现在太子纳了贺雪落,但贺相支持的,可还是二皇子,不过暂时消停些罢了。 何况,这是睿贵妃的寿宴了,出了事,睿贵妃也脱不了干系,她正乐得看戏。 所以,也只是惊呼了一声,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并不命人急救。 睿贵妃惊呆了,这穆清瑶,她想做什么?自己好好的寿宴…… 不过,贺相竟然与太子有勾连,明明说好了支持皇儿的,怎么蛇鼠两端了? 她这几天正窝着火,让清瑶这愣头青治治贺家也好。 所以,睿贵妃也只是惊呼连连,象是吓坏了,不知所措。 贺夫人原本就胖,一落下去便沉了底,所以大家半晌也没找着人,这会子象只笨熊一样乱挥乱划着浮出了头,刚尖叫:"救命!"人又沉了下去。 贺雪落急得不行了,顾不得身怀有孕,扑到池水边想拉住贺夫人,但哪里够得着,对着一群太监宫女就骂:"你们是死人么?快下去救人啊。" 太监们大多是北方人,会水的可不多,一个个拿着长棍在岸上扒,没一个敢下水的。 贺雪落气得大骂,这些人全是睿贵妃宫里的,打狗还有看主人呢,哪里对她这个太子良娣服气,顿时越发不上心了。 贺夫人打了好几个沉浮,又呛了好几口水,若不是一口求生的气支撑着,这会子怕是要晕了。 正在此时,一个修长而清俊的身影凌空踏步而来,潇洒地拎起水中的贺夫人往岸上一甩,贺夫人庞大的身形便发出嘭地一声响,贺雪落则惊喜地喊了声:"爹——" ☆、夜世子救妻 "爹,是她,是她把娘扔进荷花池了。"贺雪落扑入贺相的怀里,气愤地指着穆清瑶道。 贺相冷冷地向穆清瑶走来,浑身带着凌厉冰寒的气息,所到之处,命妇们一个个不由自主以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王妃担忧地往穆清瑶面前一站,冷冷道:"贺相,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本相想请问晋王妃,大锦律法里,民女谋害一品诰命,该当何罪?" 王妃身形一震,睃了睿贵妃一眼道: "清瑶怎么算是民女,她是本妃的儿媳,她的身份,不比贵夫人差。" "据本相所知,还没有成亲吧,再者,既便是成了亲,皇上没下旨敕封,也算不得有品级,贵娘,贱内可是娘娘请来参加寿宴的,如今被人所害,命在旦夕,不知娘娘做何解释。"贺相咄咄逼人地问。 贺初年这些年在朝中虽说权势滔天,也不全靠嚣张跋扈,由一个普通的官员之子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当然也有他的出色之处,比如,他的口才就是一流的,而且,他从不用强,很讲理,只是这个理,是正理还是歪理,也要你能说得过他才能判定。 睿贵妃被她问住,可一边是同盟军,一边是妹妹的儿媳,只要按律法办,穆清瑶不死也得脱层皮。 "啊,贺夫人严重么?快召太医来啊,你们这几个,是死的么?还不快去请太医。"睿贵妃一副急切的样子骂着宫女太监,她哪里敢下定论,两边都不好得罪啊,阿离成亲,晋王爷铁定会回来,到时候,还没成亲儿媳就没了,皇宫还不要被那位王爷掀翻了去? 皇后娘娘一见贺相目光移向她,也忙道:"是啊,救人要紧,哎,你说,好好的寿宴呢,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 又埋怨晋王妃:"弟妹啊,你可得好好管教你家儿媳了,就算被长辈骂几句,也不该发火啊,你看这没轻没重的,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挤池里去了……" 皇后这话明显就是在维护穆清瑶,想把大事化小,间接也说了,贺夫人自个嘴贱,不然也不会被扔池里了。 这空口白牙的! 贺雪落冷笑,心中虽气,却也不好正面与皇后作对,哭道:"娘真的好冤,原只是看穆姑娘对皇后不敬,才出声教训的,没想到,她竟这般粗鲁残暴,娘可是一把年纪了啊。" 这是告诉皇后,贺夫人可是为你出气才遭的殃。 皇后的脸果然讪讪的。 "既然是犯了律法,自然要依法行事,来人,把这位胆大妄为的穆姑娘压入刑部大牢,依律行事。"贺相冷声道。 几名羽林军侍卫立即过来,押着穆清瑶就走。 王妃急了:"贺初年,你不要太过份,别人怕你,本妃可不怕你,你敢动我儿媳一根毫毛,你等着瞧。" 贺相俊眸一斜道:"晋王妃言重,本相依律法行事,您若觉得本相冤枉了令媳,大可以去皇上那告本相就是。" 说罢,他向皇后和睿贵妃规矩地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王妃追上穆清瑶:"阿瑶,别怕,母妃一定救你出来。" 穆清瑶倒不怕,只是很奇怪贺相的消息为何这般灵通,她才把贺夫人扔进池水里,贺相就及时来了。 看他待贺夫人的态度,拎起来扔上岸后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这夫妻二人的关系怕也是一般。 既然不在意,又来得如此恰巧,其间必有蹊跷,自己怕是又中了圈套。 "母妃,我不怕,您别担心。"穆清瑶安慰晋王妃道。 秦夫人和史夫人见了就叹气,秦夫人道:"这穆姑娘人长得好心也善,还聪明能干,就是性子太暴烈了些。" "是啊,又进刑部大牢了,上回可是……"一想起上回穆清瑶在刑部大牢里受的罪,史夫人心头一紧,就想回去通知自家老爷。 史云嫣却道:"娘,等通知爹来,只怕清瑶又遭罪了,不如女儿亲自去一趟,他贺雪少能做的事,女儿比她做得更好。" 史夫人点头:"不错,你快去吧。" 秦梦烟则对秦夫人道:"祖奶奶,咱们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这可是个好主意,秦夫人爱怜地看了眼自己这个二孙女,难得她心胸豁达,阿离没选她,她也没记恨,还一门心思想帮穆表瑶。 想到这里,又担心地看了眼大孙女,语烟自从嫁进东宫后,就变了个人,变得只懂得权衡利弊,计较得失,连亲情都开始利用了,可见,女孩子还是不要进宫的好,一进宫,就毁了。 文太太早在贺相现身时,就溜到了厅角落里,找了个相熟的宫女,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文家可是得过晋王世子的好的,要不然,以贺相的霸道,这会子公孙昊那畜牲早被放出来了。 夜笑离正在书房与几个慎刑司的下属议事,顾长清道:"爷,贵妃娘娘宫里的宫女来了,看着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今天是贵妃的寿辰,娘和清瑶都进宫贺寿去了,长春宫的宫女这会子急急地来,莫非…… 心里一咯登,忙让那宫女进来问话。 "……世子爷,穆姑娘把贺相的夫人扔进荷花池了,这会子被贺相押进了刑部大牢,说是穆姑娘谋害一品诰命,要依律法行事。" "依律法?"夜笑离歪头想了想,笑道:"贺相倒是提醒本世子一件事,清瑶的一品诰命还没下来呢,对了,你方才可在现场?" 宫女为了快些把消息送过来,差点跑断腿,结果夜世子一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难道,传说中,夜世子爱穆姑娘如命,原来是假的么? "奴婢在的。" "哦,穆姑娘的手可有伤着?"夜笑离又问。 宫女回想了下,羽林军虽说奉了贺相的命令,押送穆清瑶走,但看着晋王府的面上,还算恭敬,并不粗鲁。 "应该不曾。" "早知道她今天想扔贺夫人,就该先给贺夫人吃几天泻药,长得跟猪一样,伤了我家清瑶的手怎么办?"夜笑离一脸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抬脚往外走。 宫女半晌没回过神来,慎刑司的一干下属确打了个寒禁,按世子爷这意思,以后穆姑娘若是想罚谁?要先让穆姑娘称手?高的削矮,胖的弄瘦? 按这位爷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爷,你去哪里?"顾长清忙跟在后面。 "还用问么?当然是去见皇上。" "怎么不是去刑部大牢呢?"宫女自言自语道。 "去刑部大牢做什么?劫狱?姑娘,夜世子是做这种粗活的人么?"慎刑司的一个部属笑道。 睿贵妃生辰,皇上自然是要来的,但人家是大BOSS,自然不会一开始就在,要到押轴才出现。 满以为,又会象往常一样,一干嫔妃和命妇们望眼欲穿,巴巴地等他来,他一到,必定会受得最热情的注目礼,可是…… 长春宫外乱糟糟的,皇后和睿贵妃能得默然对坐,而一干命妇也是三三两两,交头结耳,若不是太监高声喝诺,这些嫔妃命妇们还都没一个人看见他的到来,皇上不由有些郁闷,出什么事了? 大家慢半拍地难皇帝行了礼,皇帝笑容满面地对睿贵妃道:"爱妃,你的寿辰,朕可是放下多少折子没批过来的。" 这是在邀功呢。 若是往日,睿贵妃听了这样的话,必定娇笑着来谢恩,可今天,她只是呆了呆,向皇上福了福道:"多谢皇上抬爱。"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皇上有些失落,看了眼皇后,皇后则把眼睛移向别处,并不看他。 皇帝终于没忍住:"出什么事了?" 皇后和睿贵妃互看一眼,正想着如何向皇帝开口,夜笑离来了,睿贵妃顿时松了一口气,而王妃则喜出望外,阿离素来有主意,阿离来了就好。 "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夜笑离围圈儿行了一礼,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 "咦,阿离,你那宝贝未婚妻呢?怎么没见着?"皇上在人群里看了半晌,也没找到穆清瑶的影子,这不应该啊,依晋王妃的性子,两孩子要成亲了,肯定会带进宫里来显摆的啊。 所有的人听了这话都齐齐看向夜笑离,就象皇上说的,这位爷对穆姑娘可是宝贝得紧,若是他知道穆姑娘被抓进了刑部大牢,他还不闹? 于是,正想回话的睿贵妃和皇后娘娘难得协同一致,全都沉默着,那些嫔妃命妇们,更是三缄其口,并不说话,连王妃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啊,她来了,又走了。"夜笑离淡淡地回道。 众人又同时一惊,愕然地看着夜笑离,尤其是文夫人,宫女是她指派去的,莫非信不有送到?夜世子还没得到消息? 可听他这话,又不是这个意思啊,什么是来了又走了? 可细想,这话也没错,是来了,又走了,只是自己来的,却被人押走的。 "哦,又走了啊。"皇上没听出有何异样,指了指睿贵妃:"爱妃,今天没准备歌舞么?朕批折子累了,正想到你这边来轻松轻松呢。" 还歌舞呢,差点出人命了,阿离也不知道晓不晓得穆清瑶进了刑部的事,上回进一次刑部,他可吐了不少血,到后来,太后急病了,自己也跟着好挨了一通责骂,皇上更是被太后狠训了一顿,可这历史才过去多久啊,又要重演了么? "皇上,臣想起一件事,你应下了,还没实施呢。"夜笑离突然道。 皇上今天心情还算不错,笑道:"哦?什么事?只要是许了你的皇伯父几时没有落实过?" "谢皇上疼爱,您可还记得,您答应了,会封穆姑娘一品诰命的事?"夜笑离向皇上一辑道。 "不错,朕是答应了,不过,你们不是还没有成亲么?按惯例,得成亲以后才能封赏。"皇上道。 "谁说臣没有成亲?臣早就与穆姑娘有了婚约,大婚不过是个仪式,在律法上说,清瑶已经是臣的合法妻子,所以,您封赏她也不为过。"夜笑离道。 "这也说得过去,不过……"皇上喝了一口茶,就见贺相面色凝重地进来了,不由怔住:"贺卿,你的病……可好利索了?" 大病初愈的贺相,虽然清减了不少,却越发显得飘逸出尘,俊美的脸上,比起往日来,多了一层淡淡的忧郁,却更添了一层韵味,皇上眼睛都直了。 当着这一众嫔妃的面,这样热辣辣地被个男人看着,贺初年的眉头毫不犹豫地皱了起来,冷冷地扫了皇帝一眼。 皇帝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清咳一声道:"贺相莫非也是来为睿贵妃贺寿的?" "臣没空,臣病了多日,朝中积压了许多大事没有处理。"贺初年冷冷地回道。 皇上碰了一个软钉子,睿贵妃也略显尴尬,但想起方才贺夫人也是九死一生,心知贺相对自己有气,便也忍下不吱声。 "那你是……"皇上只有面对贺相时,脾气才是最好的。 "皇上,臣妻方才在寿宴上被人扔下荷花池,至今生死未卜。"贺初年隐忍着怒火道。 "哦,何人如此大胆,这还了得,敢在宫里,在贵妃的寿宴上行凶,简直就是罪该万死。"皇上果然大怒道。 "皇上,那是清瑶干的。"夜笑离淡淡地来了一句。 皇上发完火,正端了茶喝,一口茶便往前一喷,睿贵妃幸而躲得快,不然,该一头一脸了。 "怎么……又是她?"皇上头痛,上回挟持太子的事才过去多久啊,这个穆清瑶,还真是不消停,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和她娘一样。 "皇上,您该说,怎么又有人欺负她,我家清瑶最讲道理了,若没有人嘴贱,怎么会轻易动手呢?皇上,您才答应臣的事,还没办成呢?"夜笑离道。 皇上哭笑不得,怪不得方才进来时,这些妃嫔们一个个神色怪异,原来如此。 "这个,贺相的夫人到底是一品诰命,穆姑娘她……" "皇上,清瑶也是一品诰命,臣可是亲王世子,亲王世子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就算她与贺夫人起了争执,那也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打小闹,何必叨扰到圣驾前来呢?"夜笑离冷冷地斜了贺相一眼道。 贺相冷笑:"按照大锦惯例,一日未大婚,穆清瑶便算不得是亲王世子妃,也就还是个普通的民女,大锦律法,民女谋害一品诰命,是可以判斩刑的。" "斩刑啊?不行,不行。"皇帝一见夜笑离脸色发白,立马道。 "臣也知道不行,看在晋王爷的份上,臣不想过分追究,不过,若然就放过穆姑娘,传了出去,老百姓都照学怎么办?在坐的夫人太太们,难道就没有危机感吗?现在的刁民可不少,尤其淮何冬汛过后,更是涌了不少在京城里,若然没有律法保护,列位夫人太太们出门可就要当心了。" 贺相的话虽然有点危言耸听,却确实有一点的煽动性,不少太太们交头接耳起来,不过,碍于晋王府的面子,也没谁敢出头说话。 "此话有理,阿离啊,朕也觉得,穆姑娘太过野了点,是该好好调教调教……"皇上有许多日没挨过贺相的边,今日一见,心中便象钻了只猫爪子一样,挠得他心发痒,说话自然就偏向贺相。 "皇上,清瑶可是进过一次刑部大牢,那一次,她只剩下半条命出来,而且,臣可是这个月底就要大婚了,您是想让父王回来时,看不到他盼望已久的儿媳?"夜笑离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上听得一滞,晋王要回了,是啊,独子大婚,作父亲的岂有不回来之理,可是,殷紫茹还没走呢,殷紫茹,穆清瑶还是殷紫茹的女儿…… 皇上一阵头痛。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穆清瑶虽然是晋王妃未来的儿媳,但她当众谋害一品诰命,就该重罚。"贺相向前一辑,直直地盯着皇帝的眼睛道。 皇帝哪经得他如此注目,头脑一热道:"不错,朝庭当以法度为先,阿离,你莫要再说,就依贺相的意思,依律法办事。" 皇上说着,刚要起身,夜笑离怪笑一声,悠然地往场中一站:"皇上非要如此么?" 皇上皱眉:"阿离,你越发没有规矩了,有你这样质问朕的么?" "臣不敢,臣只是要个准确的答案。"夜笑离道。 "不错,就是如此,依律法行事,便是你父王回来了,朕也是有理可以跟他讲的。"皇上道。 "很好,很好。"夜笑离连说了两声很好,抬手,对着贺相轻轻一扬,贺相机敏地一退,宽大的袍袖如一把大扇子般扬起,及时避开了夜笑离可能扬起的毒米分。 谁知,夜笑离诡异一笑道:"贺相在做什么?彩衣娱亲么?为了给贵妃姨母祝寿,相爷还真费心啊。" 这是拿贺相与舞女打比呢。 贺相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得一声悚人的荡笑,转过头去时,就见明明坐在皇后下首,离夜笑离足了好几步远的贺雪落突然疯了似的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扯着身上的衣服,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脱下了外袍,她的肚子本就出怀,先前还有外袍罩着,看不太出来,这会子外袍一脱,就明显起来,先前还有不知内情的,这会子见了,不由得大惊,贺雪落进东宫可没多久,这肚子绝对不止一两个月,未婚先孕,哼,贺相满口礼仪道德,朝庭法度,这种未婚先孕,偷有养汉的,按律不也当罚么? 若是家族礼法严的,该浸猪笼才是。 贺相没想到,夜笑离的施毒功夫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是他对贺雪落作了手脚,但无凭无据,人家离贺雪落隔着好几个人呢,别人都没事,光贺雪落在出丑,想指责夜笑离都没法开口。 "好热,好热啊。"贺雪落媚眼如丝,揪住自己的衣领子就往两边撕,浑身躁热的感觉让她象火在烧一样,只想将身上碍眼的衣服会都撕碎才好。 贺相心中一痛,雪落已经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了,若再有点风波,连他都难保住,几步跨过去,正要出手制住她的穴道,贺雪落却一把缠上他的腰身,她现在是欲火焚身,贺相身上男子清冽的气息让她感觉很舒服,早就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感觉舒服便往他身上缠。 众人看得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可是嫡亲的父女啊,这是要上演乱伦么? 贺相脸都白了,好不容易将贺雪落的手臂扒落,她的身子又缠了上来,而且,终于撕开了身上的中衣,露出雪白一片的前胸,宫里立即传来一阵抽气声,而皇帝则铁青着脸,瞪着他们这对母女,尤其是雪落胸前的傲然。 贺相又羞又气又恨,更多的是耻辱,这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啊,这辈子,大部分心血都在女儿身上,自己受半辈子的屈辱也就罢了,唯愿雪落过得好,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受苦的都是雪落,眼睛痛苦的仰天一闭,再睁眼时,眸光冷厉而狠绝,立掌为刀,剁向贺雪落的颈脖,贺雪落身子一软,如他所愿地晕了过去。 双手一抄,正要抱着女儿离开,夜笑离懒洋洋地来了一句:"怎么姨娘的宫里会有七淫散的味道啊。" 睿贵妃吓了一跳,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啊,不想躺枪。 "阿离,你说什么?姨娘听不懂。" 贺相却听懂了,整个身子僵滞在原地,步履沉重得如缚上千斤坠一样,再也迈不开。 传说中的禁药,七淫散,听名字就知道,中毒者,一夜非有七次交合才能解除药效,可是,雪落怀了身子,根本就不能行房,何况还一夜七次,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再者,她现在是太子良娣,太子肯为了替她解毒,以身赴险么? 男人行房太多,身体是会有亏损的。 这哪里是春药,分明就是催命的剧毒啊。 却说穆清瑶第二次进刑部大牢,女牢头们倒对她记忆犹新,上回三个看押她的,现在该投胎转世了吧,所以一见她,便有点拿不定主意,谁知道这位又什么时候出去? 但是,这一回羽林军却没有把她送进女牢,而是直接往男牢里送。 这是谁的主意,不问心里也明白。 贺相好阴险的心机,怕是担心会有人来救她,先布个迷阵吧。 史云嫣紧随而来,果然没在女牢里找到穆清瑶,只好去刑部问其他官员,可是,让她奇怪的是,刑部主管刑典的司官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位人物进了刑部大牢。 史云嫣心头一急,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以自己的能力难以有作为,便叮嘱了刑部官员几句,急急地回府去禀报史大人。 对于被关在男牢,穆清瑶倒无所谓,在现代,为了完成任务她可没少跟男人混在一起,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加之她自己做的就是杀人放火的行当,越穷凶极恶的她越不怕。 所以,当一个个重刑犯们看着年轻美艳的穆清瑶淡定地行走在走廊上时,一脸惊讶,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放着可怕的绿光,男牢里,除了能见到母蚊子,一年四季哪里能看到女人? 何况还是如此漂亮又气度清冷雍容的女人。 穆清瑶被关在一间单独的,还算干净的牢房里,依行走的距离计算,这里可能是深牢,而且位置比较隐秘。 淡定地走进牢房,看着狱卒锁好牢门,她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看来,贺相想抓她进来,不是一天两天了,贺夫人的那几声喝骂原就有些突兀,如今想来,只怕也不是临时起意的。 拿自己老婆的命诱自己入牢房,这位贺相是有多恨自己? 想起娘亲跟他之间的恩怨,贺雪落现在的下场,穆清瑶也不觉得冤,贺相权倾朝野,最擅长的全是玩弄权术,自己这只小虾米不止一次挑战他的权威,他能忍到现在才报复,算是有涵养的了。 三名狱卒锁完穆清瑶,便在外面桌子旁喝酒,天寒地冻的,牢房里又冷,狱卒也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这里又是秘牢,来的人少,喝点小酒能暖身。 长日漫漫,喝完酒后,时间难以打发,自然是要赌点小钱的,三个扔骰子比大小,斗得正酣,穆清瑶在牢里无聊,看他们斗得无聊,笑道:"几位大哥,总是比大小多没意思啊,玩点新鲜的吧。" 三名狱卒愕然地回头看着这位高贵而绝美的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这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非富即贵,竟然跟他们说,要玩新鲜刺激的? 两个年轻的对视一眼,两眼放过,象穆清瑶这样的女人,他们这辈了能碰上一碰都是赚了,如果…… 为首的立即瞪这两个异想天开,色眼蒙心的手下:"她是你们能打主意的么?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狗样。" 两名狱卒立即蔫了,懒洋洋地问:"姑娘还是消停些吧,莫想些七八,这是死牢,想逃出去,就算生出一对双翅,都不可能。" 穆清瑶笑道:"本姑娘才进来呢,这里环境不错,幽静的很,只是无聊得紧,来来来,本姑娘陪你们赌几把如何?" 她竟然会赌? 狱卒们再次以为自己幻听。 "玩牌九还是梭哈,或者斗牛,同花顺,抠底,扳砣子,都由你们。"穆清瑶一连说出一串赌博玩法来,有的狱卒们听都没有听过,几位都是赌场宿将,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 "姑娘说的这些,小的们没听说过?怎么个玩法。"为首的是个嗜赌如命的,一听有新玩法,眼睛放光,兴奋道。 "有洋人的纸牌么?我教你们玩。"穆清瑶并不想越狱,她是要大婚的人,外头有的是人在操心救她出去,所以,她就是想玩玩打发时间。 "有啊,只是洋人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怎么玩。"为首的牢头还果真带了一副扑克牌在身上。 "是放我这去跟你们玩,还是你们三个进来跟我玩。"穆清瑶眼睛一亮道,好久没玩过扑克牌了。 这是个问题,三人对视一眼,牢头早发觉,穆清瑶没有内力,就算放她出来,以他们三个大男人的能力,还是能制得住她一个弱女子的。 便道:"姑娘出来玩吧,不过,还请姑娘莫要玩花样,兄弟几个也是吃辛苦饭的,若是走了重犯,几个的命没了不要紧,家里还有老母等着养呢。" 穆清瑶道:"放心,牢狱漫漫,本姑娘不过是想打发时间,并无他想,几位大哥打开牢门吧。" 牢们被打开,穆清瑶从牢里出来,又将双手对着牢头一伸:"带着这个,重死了,玩起来也不方便。" 这倒是,但牢头还是有些犹豫,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心只跟他们赌呢? 穆清瑶便拿过扑克牌,随手玩了两把牌技,一张张纸牌在她手里便象有了魔法了般,看得几个狱卒眼花撩乱。 "姑娘好手法。"牢头顿时来了兴致,赞道。 "玩不玩?"穆清瑶问:"正好本姑娘身上带了几百两银子,有的是钱输。" 几百两,三个牢头眼睛都红了。 "玩。"牢头也是赌场里浸大的,一听赌早就心痒难捱了。 于是,大锦刑部死牢里,三个牢头陪穆清瑶玩得昏天黑地,各种玩法都玩遍了,几个牢头快忘了她是个女的,与他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穆清瑶先是手气很背,三百两银子没多久就输得差不多了,几个牢头从来都没赢过这么多钱,笑得嘴巴快裂到脑后去了。 可就在她只剩下十两银子时,整个翻盘,赌什么赢什么,赌大开大,赌小开小,牢狱才赢回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又输了出去,连着自个身上带着那十几两本钱,也输了个零光。 穆清瑶感觉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好累,不赌了。" 牢头互看一眼,就不赌了?那他们输的银子怎么办? 正心疼不已时,穆清瑶拿出一包银子一扔:"兄弟们花去,一会子姑娘我睡觉,帮我看着点,有人进来先支会一声。" 那一大包,正是穆清瑶自己的三百两,和赢了他们的本钱,一下子,他们不仅拿回本钱,还赚大发了。 这时候的穆清瑶简直就是三个赌徒的再生父母,狱卒们感激涕零,忙道:"行,穆姑娘你休息就是,兄弟替你把风。" 一个牢头看着穆清瑶空荡荡的手腕有点犹豫。 为首的瞪她一眼道:"没看见姑娘的手腕柔嫩么?手镣又重又粗糙,伤着了怎么办?" 小牢头笑了笑:"也是,姑娘,你把袖子放下些,一会子有人来,兄弟几个也好应付。" 穆清瑶笑了笑,果真进去歇下了。 牢头们也玩累了,伏在桌上睡觉。 正睡得香时,穆清瑶闻到一股异香,牢里除了霉味,便是汗臭屎尿味,怎么会有香味? 穆清瑶微睁开眼,果然看见一根细细的管子自墙角处伸了进来,正冒着白烟,而香味正是那白烟发出的。 墙那边应该也是牢房,是谁想害自己? 穆清瑶忙屏住呼吸,广袖掩面,偷偷地摸出夜笑离为她备的避毒珠,果然,不多时,便觉得神清气爽,而外头几个牢头却不可避免的睡得更沉了。 看来,那人有备而来,连这些牢头都弄昏了,是想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 对方不知实力如何,仅凭自己的力量或许难以自救,情急之中,穆清瑶咬破指头,在床板上写下一个晋字,希望这几个牢头醒后,能尽快通知夜笑离。 果然,一个字还没写完,两个黑影就闪了进来,只是一掌,便劈开了牢门,穆清瑶装晕,待先进来的那人刚要抓她时,突然发力,一脚踹中他的胸口,那人猝不及防间,被她踢中,身子猛然向后退了好几步,露面蒙巾外面的眼里,却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如电向穆清瑶点来,穆清瑶身子一避,感觉这个内力好强劲,出手之间气场宏大刚猛,自己强功根本不是对手,何况门外还有一个正看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穆清瑶能逃得过他们的手心。 果然,那黑衣人似乎很熟悉她的招术,知道她最擅长的是借力打力,以迅度求生存,更防着她指间随时可有夺命的薄刃,穆清瑶几乎招招受制,而对方的底细她是半点也探不清。 现代杀手在古代,靠的就是出奇制胜,而这个对手太强大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几十招过后,背后的穴道被点,上身便动弹不得了。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拂开搭在她额间的一缕秀发,牵起她的手。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外头的人在催促。 声音很陌生,但可以肯定,这两个人不是贺相的人。 穆清瑶被那黑衣人半推半抱着走出牢房,路过三个牢头时,穆清瑶暗暗踩了为首的了牢头一脚,他果然动了动,却并没有起身,穆清瑶明白,这是他自保的法子,这人很聪明,以他的能力,根本保不住穆清瑶,还会被杀了灭口,不如继续装晕。 "你们是谁,我可是晋王世子妃。"穆清瑶故意大声喝道。 嘴立即被身后的人捂住,然后,直接被他拥在怀里,穆清瑶无法动,也不打算走,她真的很好奇,是谁想掳走自己,想做什么。 宫里,夜笑离胸有成竹地看着贺相,贺相脚步沉重地往前又迈了两步,夜笑离不紧不慢地转身,对皇上道:"想来,皇上为了大锦的法度尊严,必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清瑶的。" 皇上放软声音道:"阿离,也就关个几天,意思意思,穆清瑶也太嚣张暴戾了些,不教训教训,以后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你就放心吧,朕保证她不会再象上回那样受重刑了。" 夜笑离冷冷一笑道:"行,皇上要维护法度,我这个做臣子的不该为难皇上,我跟清瑶就要大婚,怎么能忍心看她一个人受牢狱之灾呢,这样吧,我也进去陪她几日。" 说着,身子微微晃了晃,似乎极力才站定,稳了稳身形,往殿外走去。 皇上一听急了:"皇上,阿离的身子骨可不好,太后若是知道了……" "贺相慢走。"皇帝忙叫住贺初年,这事只要贺初年不坚持,双方和解就好办了。 贺初年抱着女儿,心痛如绞,可骄傲又让他不愿意向夜笑离低头,夜笑离敢让雪落死,他便让穆清瑶死得比雪落还难看。 可是,自己就这么个女儿,真让她就这样死了?怎么舍得啊,从一尺多长,抱在手心里疼大的,所有的爱宠全寄托在她身上,看着她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到呀呀学语,到奶声奶气地叫父亲,再到长成冰雪聪明明媚照人的大姑娘…… 皇帝的呼唤犹如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贺相顿住。 "贺相啊,阿离久病自成医,他能叫得出令爱所中之毒的名字,必定会解毒,不如,让阿离救了令爱,也算是替穆姑娘赎了罪,你就原谅朕那不懂事的侄儿媳吧。" 皇帝如此求情了,也算是给尽了贺相面子。 贺相终于回身。 当夜笑离匆匆带着人来到刑部大牢时,女牢竟然没有人,正诧异间,就见一个牢头急奔而来,"爷可是晋王世子?" "正是,你是谁?"看见对方焦急的样子,夜笑离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穆姑娘被人劫走了。" 夜笑离差点没站稳,好个贺初年,你跟爷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么? 这时,史大人也匆匆赶来,附在夜笑离耳边耳语了几句,夜笑离脸色一白,身子一晃,便出了刑部大牢。 当黑衣人揭开面纱时,穆清瑶也愣住了:"怎么是你?公孙昊!你不是在刑部大牢里关着的么?" 公孙昊俊逸的脸比以往多了一丝苍桑感,却显得更成熟沉稳了些,一双漂亮的星眸深深地凝视着穆清瑶: "清瑶,你希望我一直被关着么?你就那么恨我?" 穆清瑶冷笑,厌恶地看着他:"你说呢?公孙昊,你既然越狱了,就该逃远些才是,何必还出现在我面前。" "是,你是该恨我,当初若不是我鬼迷心窍,喜欢上贺雪落,又怎么会冷落你三年,忽视你三年,这些罪,都是我该受的,可是清瑶,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你把我变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你还没出够气么?" 公孙昊眼眸深深地看着穆清瑶,关在牢房里的日子里,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清瑶的样子,她温柔体贴,她怒目含嗔,她讥讽冷嘲,她嘻笑怒骂,都象石刻一样,刻印在他的心上,就如同入了魔一样,他疯狂地思念她,间直相思成灾。 再见面,他的清瑶比以往更加明妍动人,气质高华,再回想起贺雪落,以往的温柔巧笑,不过是作戏,当他占了她的身子,与她欢好时,他看到的是凶狠残戾,本相毕露的贺雪落。 心机深沉,狡滑阴狠,那才是真正的贺雪落。 这个女人,是她害了自己,害得自己愧对清瑶,害了自己一家,妻离家散,名誉尽毁! "公孙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我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便是,我对你,根本就不恨,也不气了,你还抓我做什么?"男人眼中的愧悔与自疚,让穆清瑶有些感慨,当年的穆清瑶,爱他爱得如痴如狂,若不是那分执着到骨子里的爱恋,又如何会在北靖侯府忍受三年的痛苦? 她明明就不蠢,更不笨,却宁愿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个男人,财产,妻位,什么都能让出,只要他肯回头多看她一眼,多施舍她一个微笑也好。 "不,清瑶,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爱了我那么多年,你的感情不可能说变就变的。"公孙昊激动地扑过来,按住穆清瑶的双肩。 这个男人还真是纠缠不清:"公孙昊,我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那个曾经爱你如猜的穆清瑶已经死了,早就不存在了,而现在这个穆清瑶,心里已经有了值得爱的男人,你,已经不可能了。" "你爱夜笑离?你要嫁给他?是啊,当晋王世子妃比起北靖侯的世子奶奶来,当然要尊荣富贵得多,我不怪你,清瑶,当年我也曾因为贺相而对雪落倾慕过,可是,清瑶,爱情是要经过沉淀的,当浮华过尽时,你才知道,真正爱着的,还是最初的那个人,那就是我,清瑶,不要到失去了才懂得后悔,咱们和好吧,不要再闹了,只要你肯,我还有机会,我还可以东山再起,求求你,清瑶,咱们和好吧。" 从公孙昊的眼神里,穆清瑶看到了真诚与了悟,她突然明白,他方才那一番话并非胡诌,而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真切体会,浮华过尽,爱情沉淀之后,他终于发现,当初那个傻傻的,痴痴的,小心翼翼爱着他的那个女子,才是他真正爱的人,可是,公孙昊,你不觉得你醒悟得太晚了么?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是很多人会犯的错误。 "公孙昊,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也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机会改正,更不是所有的事,可以抹去痕迹,一切从头再来,伤害已经造成,再深的爱恋,也会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失望中消磨,所以,别再强求了,我,真的不爱你,更不恨你,放我走吧,你这样,只会让我们还残余的一点旧念想都被消磨,别让我恨你,真的,公孙昊,你承受不起我的恨意。"穆清瑶真诚而坦率地劝道。 公孙昊如同雷击,整个人木木地站在原地,清俊的脸庞木然而痛苦,转头,再一次深深地凝望穆清瑶: "不,阿瑶,我不相信,你曾经爱得那么刻骨铭心,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忘了我的,不可能,阿瑶,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没关系,我会做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真的改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是真的爱你的。"公孙昊说着,便上来脱穆清瑶的衣服。 "公孙昊,你想做什么?"穆清瑶警惕地后退,公孙昊制住了她的穴道,她只有双腿对动,上身仍旧无法动弹。 "做什么?呵呵,清瑶,迟了三年的洞房,我一直没给你,上回被夜笑离打断了,今天,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婚姻成为事实,你也只有真正成为我的女人后,才不会三心二意。" 在牢里关了一阵后,现在的公孙昊武功似乎比过去强了不少,穆清瑶记得,他练了天摩功,按道理,没有麒麟散,他的武功只会差,不会强才是,除非在牢里这段时间,他不仅服了麒麟散,而且得到了更多的助力。 是北靖侯,肯定是北靖侯! "等等,侯爷可在?我有话要说。"眼看着自己身上的外衣被公孙昊脱下,穆清瑶急中生智道。 公孙昊怔了怔,语气很不善:"你找爹做什么?" "京郊铁市上那个常去南街找茬的小兵就是你吧。"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公孙昊的眼神一滞,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清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呢?" "原本关在刑部大牢的你,怎会轻轻松松地逃出牢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放了你,而那个放了你的人,必定位高权重,能逃过晋王府和贺相两个权臣的耳目,这个人,自然只会是太子。 贺初年设计抓住我,肯定不止想关我几天牢狱,这里面必定有阴谋,而能在贺相机关重重的死牢中将我掳出来,没有太子的相帮,你根本就做不到,所以,公孙昊,你不够资格跟我谈判,叫侯爷和太子进来。" ☆、第七十九章:救妻2 外面响起拍掌声,太子微笑着从门外进来:"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阿离非选你为妃,穆清瑶,你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 穆清瑶冷静而戒备地看着太子,懊恼胡老爹告诉自己有小兵找茬时,自己没有多想,怕是那个时候,太子就有所擦觉,想对自己下手了吧。 "殿下有话直说,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将我从刑部大牢里弄出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太子淡淡一笑,指了指公孙昊:"本宫其实真是一片好意,就是想你跟公孙昊旧梦重圆。" "可是,我没兴趣,多谢殿下好意,现在,能放我回去么?"太子怎会这么好心,为了公孙昊不惜得罪夜笑离和贺初年两个大BOSS,抓自己来肯定另有目的。 "放了你也行,只是,你要先回答本宫几个问题。"太子看了一眼公孙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笑着对穆清瑶道。 "殿下请问。"果然重头戏要来了么? "你去铁市做什么?"太子道。 "没做什么,就是好玩,碰巧去了而已。"果然是为了兵器的事。 "好玩?好玩你要那么多精铁做什么?"太子脸一沉道。 "怎么?大锦有律法,不许普通百姓购买精铁么?我新婚,铸个大铁床不行啊。"这太子是不是猪啊,这么问,不是承认自己就是私铸兵器的幕后主使么? "大铁床?哈哈哈,不错的想法,不知你的铁床可曾铸好?"太子竟然不生气,哈哈大笑两声,看穆清瑶的眸中露出邪肆之色。 穆清瑶被他盯得好不自在,冷冷道:"殿下的话问完没有?问完了,我还要回刑部大牢呢,没得让贺相说我越狱,我的罪过就大发了。" "穆姑娘还真是风趣,从来牢里的人都削尖了头只想出来,你倒好,出来了还想回刑部大牢,莫非上次吃的苦还不够,这次还想再试试?"太子冷笑道。 说起上回刑部大牢的事,公孙昊的脸色就有点难看,那可是他与贺雪落的通力协作的功劳。 正好穆清瑶也讥讽地看过来,他不由垂了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殿下让我跟公孙昊在一起,我情愿回刑部大牢。"穆清瑶坦然而直接地说道。 公孙昊果然眼神一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言归正传吧,说说,你去铁市究竟是做什么?"太子有点不耐烦了。 "就是去玩,信不信由你。"穆清瑶道。 "你不说,本宫就不清楚了吗?听说,你研制了一种制衣服的机器,比手缝要快很多倍不说,做工还很精良,你今天身上的衣服,就是你自个用机器做出来的吧,你在铁市上,还订了好几台,对不对?"太子一副了然的模样道。 穆清瑶一点也不奇怪,他将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既然公孙昊在铁市潜伏了好多天,这点子信息打听得到也不稀奇。 "不错,就是弄来玩玩的,方才不是说了吗?怎么,太子殿下不允许?"穆清瑶无所谓道。 太子眼神骤亮,猛然向前一步,拉住穆清瑶的手:"本宫听说,其实当年庆丰祥的设备,就是四岁时的你研制的对不对?你的娘,殷紫茹只是执行者,你才是那个了不起的天才。"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娘说,知道这件事的人聊聊无几,莫非……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穆清瑶想来个死不认帐,若这位太子殿下眼光长远,看中自己的能力,不知会起什么歪心思,不妙,一点也不妙,比贺相关进刑部大牢还要不妙。 "你不用装了,你娘的那一本帐,别人不清楚,北靖侯是最清楚的,你当年,用四岁的身躯建下旷世奇功,替你娘打造了一个产业基地,后来,却不知何故,你的才华突然不见了,成了一个再平庸不过的女子,你娘才不如过去那般看重你,而你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那些智计又奇迹般的回来,这就是为何,在你疯过发后,再回北靖侯府,几乎判若两人的缘故。"太子象个半仙一样,将穆清瑶身上所发生的,大致讲述得还算准确。 穆清瑶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太子这都是听北靖侯说的吧,我娘回大锦后,可把北靖侯府整得够惨,他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也能理解。" "不,我爹说的句句属实,你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清瑶,现在这个你,才是正正的,完整的你对不对?不是我当初走眼,是现在的你,才让人敬重,让人爱恋,清瑶,我们和好吧,只要你肯和好,将来我们夫妻一体,同意辅助太子殿下,同意为大锦朝庭效力,太子殿下必定会给你一个空阔的空间,足够让你发挥你的才华,好不好?"公孙昊柔柔地看着穆清瑶,目中带着乞求和热切。 "公孙昊,如果你耳朵不好使,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穆清瑶与你,今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连下辈子,也讨厌再看到你。明白了吗?"穆清瑶烦躁地瞪着公孙昊道。 "清瑶……"公孙昊痛苦地想要过来拉穆清瑶,太子却抬臂一挡道:"公孙昊,穆姑娘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你就不要再痴心下去了,强扭的瓜不甜。" 穆清瑶和公孙昊听了同时怔住,公孙昊震惊道:"殿下,不是说好了的么……" "你出去,本宫与穆姑娘有话要说。"太子却冷冷地模公孙昊一眼道。 他一出去,屋里便只有太子与穆清瑶两个,太子素来好色,方才看穆清瑶的眼神又有些不对,公孙昊脑子里立即警玲大响,提着胆子道:"殿下,你想做什么?" 太子冷厉地瞪公孙昊一眼:"怎么?你敢管本宫的事?" 公孙昊只好关切地看穆清瑶一眼,向外走去。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太子,他不会象对小婉那样,对付自己吧,如果真有那个心思,她不介意让他变成太监太子。 "阿离真的有病,你娘肯定不同意你嫁给他。"公孙昊出去后,太子却象闲聊一样说道。 穆清瑶怔了怔,她现在也不想激怒他,不知那牢头可把消息递给夜笑离了,但愿夜笑离能快点过来吧,现在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我娘是不同意,可不管他有什么病,病得有多严重,我愿意嫁。"穆清瑶道。 太子眼中便闪出一丝诧异,突然道:"既便你与他可能是亲兄妹?" 如惊天一个炸雷,穆清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她果然会吓到啊,太子唇边露出得意之色:"据母后所说,你的亲生父亲,很可能就是晋王爷,难道,你现在还要坚定地嫁给阿离?" 穆清瑶感觉整个头都在嗡嗡作响,太子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见,耳边只回响着那五个字,你们是兄妹!你们是兄妹!兄妹! 怪不得,娘那般反对,自己还对娘好生误会,原来,他们两个确实是不能成亲的,与身体无关,只是因为……如果成亲,便是乱伦! 娘肯定不好明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更怕伤害她,所以…… 不对,她的爹不是穆将军么?打小,穆将军在家的时间虽然不多,对她却十分疼爱,那时候,穆老太太,还有一从的亲族们,都对自己很好,一个个都象对待小公主一样宠爱着自己,可是后来,自己一嫁,什么都变了,穆老太太处心积累的想自己死,穆清文也对自己的处境不闻不问…… 先前许多事情都想不通,为何穆家人会对自己前恭后倨,如今总算明白,原来,当初自己是穆家的小福星,是自己将那个贫穷的穆家变成天下第一富商,娘重视自己,穆家众人也跟着看重。 后来,不管自己变得平庸了还是别的,直到出嫁前,穆家人还是对自己很好。 至于出嫁后,才露出真面目,一是可能知道自己并非穆将军亲生,二是知道了娘的真实身份,不愿意自己才是娘的地位继承人吧,所以,穆老太太才愿意对小婉好,看自己就象看一条讨厌的拖油瓶一样,那哪里是嫡亲奶奶该有的眼神? 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在这一瞬,全想通了。 原来,一切的根源,是因为,自己并不是穆家的亲骨肉,是个私生子! 可是,自己的亲爹会是晋王爷?那位至今没见过,传说中很拽很强大的晋王爷? 娘不是与贺初年有旧情么?怎么又扯上了晋王爷? 穆清瑶感觉头一阵混乱,象揉散的一团乱麻,怎么扯也扯不清。 "不是,你骗我。"眼前就浮现出夜笑离温柔宠溺的笑容,心,象被钢锥穿透,穿了个大洞,寒凉的风猛然灌进来,让她又痛又冷,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大声喊道。 太子眼中浮出一丝怜惜,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清瑶,这个世是不止有阿离一个男人的,比他优秀多了去了,不能嫁给阿离,你还可以另嫁啊。" 另嫁?嫁给谁? 穆清瑶猛然抬眸,就触到太子火辣而侵略肆意的眼神,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然一挥手,甩开太子:"在我眼里,除了夜笑离,所有的男人都是垃圾。" 太子还从来没被人骂作垃圾过,气得脸色一沉,抬手捏住穆清瑶的下巴:"垃圾?女人,你惹怒了本宫,原本本宫对你还只有一点兴趣,既然如此,就让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试试本宫的厉害如何?" 说着,大掌一把揪住穆清瑶的胸襟,试图要扯,穆清瑶冷喝道:"公孙昊,你是死的么?" 门外的公孙昊果然冲了进来,"殿下,你想做什么?" 太子愤怒地反脚一踹,公孙昊被踢翻在地,又眸赤红地瞪着太子:"殿下,您不可以这样,清瑶是臣的娘子啊,您怎么可能夺臣之妻?" "你的娘子?公孙昊,不是本宫不念与北靖侯的交情,是你自己无用,本宫可是为你制造了两次机会了,你自己无能,驾驭不了这个女人,与其让她被别的男人得了去,不如让本宫亲自征服她,现在,你给本宫滚出去,不要坏了本宫的好事。" "不要,太子殿下,不要强迫她,她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臣求太子殿下了。"公孙昊不顾胸口疼痛,纳头就拜,头在地板着磕得咚咚作响。 "宁折不弯?哼,等她成了本宫的人,再拧的性子,本宫也要给她撸直了。"太子说着,又一脚向公孙昊踹去。 公孙昊明明武功要比太子高强很多,却任由成子踢打,只一个劲地磕头哀家,穆清瑶不忍看下去了,这个男人,只有在面对过去的穆清瑶时,才强悍霸道,面对太子这样的人渣,却只懂哀求,不敢有半点反抗意识,奴才品性。 太子连踢了公孙昊好几脚,踹得他都吐血了,公孙昊却还在哀求,太子不耐烦了,喝道:"公孙昊,你若再不走,本宫杀了你。"说着,抽出身上的佩剑,指向公孙昊。 公孙昊终于红着眼,痛苦地看着穆清瑶:"清瑶……" 穆清瑶闭了闭眼,不想看他这一副孬种样。 公孙昊无奈地慢慢向外退去,太子一脚将门踹上,狰狞而又淫笑着向穆清瑶扑来。 穆清瑶在刑部大牢突然失踪,而且,是被不知名的人劫走了! 夜世子当时脸色一白,身子一闪,便出了刑部大牢。 贺相正抱着刚吃过解药的贺雪落回家,刚下巴车,迎面走来脸色黑沉的夜世子,不由怔了怔,冷着脸往自家府门走去。 "贺初年,你玩什么把戏?"夜笑离原本清俊如玉的脸庞此时冷厉得如地狱归来的遣魂使,整个人散着阴冷而残戾的气场,饶是贺初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也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怒气所慑,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把清瑶交出来?"夜笑离又逼近一步,抬起的手掌隐隐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贺初年震住,好强大的内力,不是说,他有病,不适全练武么? 虽然未交手,但仅凭这慑人的气场,就足可以表明,夜笑离的武功,足足到了八级武师的境界,这在大锦,可不出三个。 莫非穆清瑶出事了?没有刑部大牢? 贺相脑子转得极快,夜笑离先他一步出宫,这会子却不顾暴露自己真实实力来找自己讨人,人,肯定不在刑部大牢,但是,谁救走了她? 那可是死牢,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以穆清瑶的本事,也很难逃得出来。 "你不知道?"夜笑离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半点感情。 "本相素来说话算话,既然已经放过穆姑娘,又岂会阴阳两面,夜世子找错人了。"贺相说罢,抱着贺雪落往府里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紧接着,乱石飞溅,尘土飞扬,高高耸立的相府大门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巨大的响动将左邻右舍全都震出来,人们吃惊地看着相府门前的断瓦残垣,惊得魂魄乱飞,这是遭雷击了么? 好可怕的力量啊,或者是,被什么炸了? 谁这么大胆子,也对相府对手? 人们怔怔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贺相抱着自家女儿呆立在离府门的不远处。 贺相若不是武功高强,逃得及时,此时怕也跟门前的石狮子一样,被炸得米分身碎骨。 远远地,传来夜世子霸道而冷厉的声音:"这次只是警告。" 贺相一身冷汗地立在自己家破败的门前,气得浑身在发抖,而贺雪落则更紧地窝进父亲的怀里,这一回,她是真的害怕了。 府里的人全都吓得涌了出来:"相爷,相爷,可有受伤?" "通知工部,本相府里遭不明黑衣人袭击,三日之内,修缮好相府。"贺初年冷冷地命令道。 "世子爷,看来不是贺相干的,他若想害世子妃,肯定不会用这个法子。"顾长清跟了夜笑离十几年,第一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世子爷素来性子温和,对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除了面对穆姑娘时,他才会与平常不同,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莫非是穆夫人?不,不太可能,穆夫人若救了清瑶,清瑶会及时通知我,不会在床板上写下血字提醒。 那是谁?北靖侯府?很有可能,清瑶才抓住了北靖侯私购兵器的把柄…… 可是,北靖侯只在军中有实力,在朝中,尤其是六部并无太亲厚之人,想要神鬼不知将清瑶从刑部大牢死牢中劫走,以北靖侯的实力根本办不成。 既不是穆夫人,又不是北靖侯,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夜笑离脚尖一点,人便如箭一样向东宫射去,顾长清根本就追不上他,惊雷和骤风两个象影子一样紧追而去。 太子妃正在佛堂念经,自从被太子舍弃过一回后,太子妃便心灰意懒,对东宫的事务都不太上心,由着贺雪落在宫里作威作福。 贺雪落被夜笑离下了药,她心里也未见得有多痛快,回宫后,就独自回了东宫。 太子又不在,或许,又去了淑妃那里吧,这阵子淑妃病好了,皇帝对她的宠爱又深浓起来,太子与淑妃也开始走勤,他就是这样的人,有用的,就哄着,没用的,弃如破布。 自己是不算有用,但暂时还可以撑门面,秦家在大锦朝的势力还有,所以,先留着。 突然,佛堂大门被一脚踹开,太子妃赫然回头,就见夜笑离如地狱勾魂使者一样走了进来,脸沉如铁,眼神冰寒刺骨,太子妃忍不住就打了个寒禁,颤声问:"世……世子,这是……怎么了?" "告诉我,太子最隐密的别院在哪里?"太子别院不少,他已经派人在已知的别院里搜过,但并没找到人。 太子妃震了震,"本宫……不知道。"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夜笑离的手,随意地按在门边的花架上,一个精美的美人花瓶便无声无息的碎裂。 打碎一个花瓶很容易,但用掌中暗力震碎一个花瓶,这个功力,不是一般人有的。 夜笑离平素虽然脾气温和,与人与犹,但是,真发起火来,也是任性而嚣张的,太子妃嫁进东宫多年,自是见过一两回,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多言,这颗脑袋很可能就跟地花瓶一样。 她脸色惨白,花容失色:"世子……去北郊找一找,他与北靖侯走得近。" 北靖侯?果然不出所料,阿瑶这笨蛋,触了太子的逆鳞。 太子妃话音刚落,夜笑离的身影便攸地不见了。 太子的大手正抓向穆清瑶的胸襟,穆清瑶早在与公孙昊的对恃中,就悄悄冲开了穴道,这还要多亏公孙昊心中对她还有情,并未下重手,也只是点的寻常穴位。否则,以她这个没有内力的人想冲穴,是难上加难。 刚才装作不能动弹,不过是迷惑太子。 就在衣襟将破未破之际,她骤然抬膝,狠狠地撞向太子的跨下。 太子对她本就戒备,这个女人机敏多变,防不胜防,上次在东宫分明被困在网里,她也有本事打伤贺雪落,挟持自己。 所以,当穆清瑶抬膝时,他腰背向后一拱,堪堪躲过了重要部位,却还是被她撞中了小腹,顿时一阵钝痛。 该死的女人,若然早有防备,自己还真被他给废了,顿时,怒火冲天,一巴掌向穆清瑶甩去。 穆清瑶头一偏,虽然没被他煽中耳光,掌力还是击得她发丝飞扬,耳畔一阵生痛,身子滑如泥鳅似地自太子腋下钻过,人便到了太子背后,一掌击去,太子踉跄几步才站稳,一记浑厚的掌力直扑穆清瑶的胸前,穆清瑶脚尖一点,如踩弹簧般跳起,躲过要害之处,但人还是被他的击倒在地,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该死的公孙昊,脱了她的外衣,夜笑离给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在外衣袖袋里,要不,现在一把药米分撒去,管他是剧毒还是春药,只要把太子这只禽兽放倒就成。 见她摔倒,太子唇边露出得意地笑,出手如电,点向穆清瑶的穴道,穆清瑶就地一个翻滚,身子如箭一样射向太子,手中半截木棍,正是方才太子掌风扫断的,直直地刺向太子胸前。 太子一惊,整个人向后一仰,随知穆清瑶这是虚招,断棍看着吓人,其实致命的,是她左手指间的薄刃,锋利无比,收割过不少人命,但太子身形太过高大,穆清瑶只划伤了他咽喉之下,太子感觉一阵麻痛,随手一摸,果然血淋淋的。 他一阵后怕,只差一寸,自己的喉咙便被割破了。 穆清瑶一招没得手,也不急,趁他身形未稳,又是一记扫膛腿,但是,背后突然一股强大的内力吸来,她纤瘦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飘去,不待她回头,便被人制住了手脚。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与公孙昊同去刑部大牢之人,先前那人一直未出手,此翻太子危急之时,他只一招,便将自己制住,太子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今天莫非真要裁在太子这畜牲手里? "给本宫绑了。"太子后怕地摸了摸颈间的伤口,很细,但很深,该死的女人,她想谋杀自己。 立即进来两名武功高强的女侍卫,将穆清瑶捆了个仔细。 看着她再也不能有什么作为,太子淫笑着逼近,一巴抬起她的下巴:"怪不得阿离这般喜欢你,很辣,辣得够味,你这样的女人,本宫还没有尝过呢,等本宫把你骑在跨下,你会臣服的,女人,本宫要听你欲求不满的尖叫,到时候,可虽求本宫,哈哈哈。" 正当太子要将穆清瑶按倒时,外面传来了声巨响,手下惊呼:"保护太子。" 太子皱了皱眉,这里隐密得很,知道的没有几个,阿离能这么快便找来? 正犹豫之间,又是一声巨响,窗棱都震破了。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一声比一声惨烈,这里都是太子的死士,每一个人的武功都卓绝不凡,就算阿离有武功,也不可能一招便击倒如此多人吧。 弯腰提起穆清瑶,将她关进密室里。 刚一出来,两扇大门被轰开,夜笑离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太子抬眸看向屋外,他引以为豪的精壮部下,一个个倒在痛苦惨叫,脸色乌黑,身上皮焦肉臭,也不知夜笑离用了什么毒,竟然伤得人如此惨不忍睹,怪不得这些经过秘密训练过的死士会如此不经痛,叫得这般嚎烈。 屋里有打斗的痕迹,可见,人就在这里没错,而她早上穿过的衣服正扔在角落里,夜笑离的心猛然揪起,沉声问:"人呢?交出来。" "阿离,你这是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以下犯上,冒犯储君?"太子强自镇定地喝道。 夜笑离手掌一翻,土屑横飞,他的掌力竟然将太子脚下轰出一个大洞。 太子吓出一声冷汗,那名黑衣蒙面人象幽灵一样挡在太子面前,目光冰冷无情。 夜笑离冷笑,应该就是这个人进刑部抓走清瑶的吧,不然以那丫头的本事,早该逃出去了才是。 两人很快对了一掌,黑衣人身形晃了晃才站稳,唇角沁出血迹来,不由惊诧无比地看着夜笑离:"你……你练到了第九层?" 夜笑离冷笑:"你不是大锦人,没想到,堂堂大锦太子竟然中与北戎蛮人勾结。" 太子心中一冷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身子往后一退,又同时冒出两个黑衣人。 三对一!而且个个是顶级高手。 夜笑离仰天一笑,收了手中的药米分:"很好,爷很久没有练过手了,真想试试北戎的忍术。" 三人都知道他的厉害,也不敢托大,互看一眼,同时出招。 只见一大团黑影在半空中旋转,太子看看得眼花缭乱,但也只是几息之间,几条人影便接二连三地砸下,地上全是断肢残臂,血肉喷溅,整个屋子充斥着血腥与焦臭的味道。 太子终于怕了,象看魔鬼一样盯着夜笑离:"你……你不是不能练武的么?就算有些防身本事,也不可能……" "不可能练到如此境界是不是?三岁时,抽干我的血,将我筋脉尽毁,以为,我就是个废人了是不是?"夜笑离的笑,干净而清浅,但看在太子眼里,如死神亲临一般恐怖可怕。 太子惊愕地步步后退,"你……你怎么可能……" "太子哥哥,让你失望了,现在,把人交出来吧,看在你我堂兄弟的分上,我饶过你如何?"夜笑离慢慢逼近,目光如冰剑一般射向太子。 太子犹作困兽之斗:"你……你说什么?什么人?" 夜笑离抬手一巴掌:"我的耐性不够,别再激怒我。" 太子一嘴血腥,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来,正要说话,见夜笑离又抬了手,吓得一抱头道:"就……就在密室里。" 夜笑离轻轻松松就找到密室机关,可打开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方才还关在这里的人却神奇地不见了踪迹,而地上,也只留了一把绳索,就在不过和刻的时间里,这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竟然逃了。 夜笑离猛然回头,太子吓得抱住头道:"她自个逃的,就在你来时才扔她进来的……" 夜笑离细细看了眼绳子的断口,果然象那个女人的手法。 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她不会吃大亏的。 只是,明知他来救她了,为什么不等他,反而要逃? "公孙昊呢?"夜笑离冷冷地问。 太子也反应过来,不会是公孙昊把人救走了吧。 夜笑离来了这么久,公孙昊并没有现身,很有可能。 太子气得嘴都歪了,养不熟的狗。 "下令,全城封锁戒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爷的世子妃。"夜笑离大声喝道。 太子瑟缩地瞪着他,全城戒严替他找老婆,他疯了才答应。 夜笑离冷笑,"让你下令,是给你面子,不要等着我动离山大军的人。" 晋王就要赴离,庆北大军由北靖侯掌管,但京郊还有四处驻军全是晋王的部下,个个都只听命于晋王,便是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管。 太子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相信夜笑离的话并非威协,他能隐藏武功实力,在军中的实力只会更强,那原就是晋王父子的地盘,只要他肯,晋王部属肯定会听他号令。 太子无奈,不情不愿地拿出令牌来,夜笑离一把夺过。 太子颤声道:"这是京畿守备令牌,你想做什么?" 夜笑离嘲笑地看着他道:"怕我夺位么?放心,小爷我暂时还没兴趣。" 说着,身形一闪,拿着令牌消失。 太子顿坐在地,千防万防,还是让阿离强大了,这块令牌,是可以调动禁军和京机营的,这个时候,只要他有半点反意,皇位就是晋王这一支的了。 拿着令牌的夜笑离冷笑,他抢这块牌子也不过做做样子,只要他肯,禁军和京机营,哪是他调派不动的? 暂时还不想把所有的实力全都暴露而已。 穆清瑶其实并未走远,此时她正躲在密道里。 她是杀后,逃生技能当然没少练,这点绳索对她来说还是费不了多大功夫的。 太子将她一扔进密道,她便挣脱了绳索,当夜笑离冲进来时,她又惊又喜,很想立即冲出去,扑进他的怀里,可是,脚下如同千斤重坠一般,怎么也迈不动。 太子那句话象恶魔一样缠绕着她,你们是兄妹,你们是兄妹,你想乱伦么? 兄妹,乱伦? 穆清瑶一阵苦笑,出去了又如何?叫他一声哥哥吗? 空穴来风,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自己是夜笑离的妹妹,何况还是皇后告诉他的。 至少,要等到情况弄清楚之后,才决定,要不要真的嫁给他。 而且,如果现在就出去,若他们真是兄妹怎么办? 生死营求,夜笑离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不顾一切地对她。 不感动,是假的。 从穿越过来后,他是真真正正待她最好,最体贴,最真心的人,一颗心早被他清浅的笑容给融化。 前世今生,真正动心过的,也就他这一样男人,可是,老天好象一点都不肯眷顾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 老天是瞎了眼么? 第一次,情近情怯,她害怕了。 害怕太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她的感情已经深得难以自拔,这个时想出去,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对他的伤害,也会越大。 他和她一样,也经历过坎坷的人。 刚才他和太子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三岁的孩子,不止被抽干了血,下了剧毒,还被毁了全身筋脉,怪不得,他会这么清瘦,真不知道,一个筋脉全断的人,是怎么练武的,又如何能将一身武功练成化境。 要吃多大的苦,忍受多少痛,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而且,还要瞒着来自宫里,他那亲伯父,亲党兄布下的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晋王长年在外,而王妃又是个粗神经的,他既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王妃,一场灾难,让一个本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亲王世子变得早慧,吃尽苦头。 夜笑离下令全城封锁,穆清瑶含着眼泪苦笑,他是担心自己会被公孙昊救走么? 那个孬种现正在某个小洒馆里借酒消愁去了吧。 惊雷很快招来了许多晋王府兵,开始细细搜索别院。 穆清瑶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下去了,先逃出京城了再说吧。 天大地大,还怕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也许,离开一两年,他就会慢慢忘了自己吧。 他是晋王世子,想嫁他的人多了去了,不缺她这一个。 可是,心好痛啊,一想到他有可能会跟别的女人成亲,心就象被揪扯着一样,痛得发麻。 自秘道出来,穆清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别院的院墙,而晋王府的府兵就守在院墙四周巡查。 穆清瑶忙匍匐下去,象只壁虎一样在地上游动。 那边传来惊雷的声音:"骤风,可查到线索?" "没有,不过,找到公孙昊了,他就蹲在别院的外头,这厮一个劲的只会哭,妈的,没见过男人哭得这么凄惨的,比死了亲娘还伤心。" "切,是个娘泡吧,也不知当初世子妃是怎么看上这样的人渣的,比起咱们世子爷来,也差太远了。" "可不是么?不过,既然不是公孙昊救的,那世子妃是自个逃走的?"骤风不解道。 "是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咱们都来了,世子妃不好好等着爷来救,逃什么?" "不会是不想嫁吧。爷今天好恐怖,只怕吓到穆姑娘了。"惊雷神神秘秘道。 "爷,这里没发现世子妃的踪迹。"骤风突然恭敬地向后道。 惊雷吓得捂住自己的嘴,斜眼一看,自家主子的脸阴沉得象暴风雨来临的天空。 "找,给我使劲的找,一根草也不能放过,她竟然敢逃!"找过一圈,把所有的人都抓过来问了一遍,夜笑离终于承认眼前的事实,那个女人不是被人救走掳走抢走了,而是自个逃了。 谁救了她,他都不怕,就怕是她自己躲着不肯见他。 他看过现场,知道太子和公孙昊都未得逞,而她又是洒脱不羁的性子,一点子碰碰挨挨,不会放在她的眼里。 可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躲他,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他? 也不可能是受伤了,现为现场虽然有血迹,据他目测,应该是太子的,该死的女人至多少点轻伤,根本没到断手断脚残废到自怜自艾不肯见人的地步。 只有一个可能,她后悔了,她不想嫁给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夜笑离的肺都要气炸,忍不住就想东想西,莫非是公孙昊的一番忏悔又让她心软了,想跟他旧梦重圆? 惊雷是以擅长搜索出名的,穆清瑶慢慢向前方的乱石堆游去,突然,不小心碰到了一颗石块。 "爷,有动静。"惊雷立即闪身过来,夜笑离心中一喜,也追了过来,自他找到这间别院,到她失踪,不到三刻钟,她要解脱绳索逃走,还要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肯定逃不快,更逃不远,所以,他才会锁定别院周围不到一里的距离搜索。 穆清瑶吓了一跳,幸好刚才趴着时,给自己周身系满了枯草,现在已经是黑夜,很难有人能发现她,但是,惊雷的听力特别好,连细小的呼吸都难逃过他的耳朵。 她的眼睛看到了惊雷那双黑色白底子的皂鞋,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怎么办?很快就被抓住。 抓住不要紧,顶多挨夜笑离一顿骂,或者,装个死,就说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但是…… 脑子一激,正好看见一只老鼠从眼前经过,指间轻弹,老鼠受惊,迅速窜开。 惊雷身子一飘追上,捏着老鼠尾巴拎起,失望地随手一扔,正好落在穆清瑶的脸侧。 "切,晦气,原来是只老鼠。" 穆清瑶屏住呼吸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好不容易等他们走远了,才长吁一口气,恶心站起来,身子一闪,窜入不远处的竹丛里。 "爷,还是没找着。"惊雷有点丧气,这位世子妃是什么出身啊,不是出身江南首富吗?再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吧,怎么比只老鼠还会藏啊。 夜笑离尽力让自己冷静,劝自己不要太揪心,不要太生气,否则,脑子只会越乱,那个女人真要想躲,莫说比老鼠了,她该跟穿山甲比。 别院方圆两里的地方,都快被翻个个了。还是没找到她,而前面,就是护城河,河岸已经驻满一晋王府府兵,唯一的一座桥也被把守得牢牢的,现在河水湍急,该死的,她不可能会涉河而过吧。 那是找死!不被河水冲走,也会被冻死。 相信,这会子还没有到河边,不然,那边应该有点动静的。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片密密的竹丛中。 如果自己要逃,现在应该躲在竹丛里,既避风,又能藏得隐密。 "去竹林里找。"夜笑离冷冷道。 "爷,不能吧,那可是烟竹啊,太密了,人很难钻得进去的。"府兵们一个个穿着铁甲,想进烟竹林,确实很难,不过,那女人身形纤瘦,又习得一身怪异的本事,她藏进去不成问题。 穆清瑶一听夜笑离要搜竹林,急出一身汗来,这个林子可不大,竹子细细密密,府兵想要进来并不容易,但是,如果这么多府兵齐齐动手,砍乱竹子,她很快就会无处可藏,不得不现身。 "爷,人进不去啊,要不,把竹子砍了吧。"虽然工程有点大,但人多力量大,这个法子还是可行。 "不行,太麻烦了。"大家都觉得惊雷的主意不错,夜笑离却否决了:"来人,点火,围着竹林烧。" 刀砍竹子确实可行,但这些都是粗人,几百把刀齐发,一个不小心砍伤了那个女人怎么办? 用烟熏最好,受不了了,她会乖乖地出来。 "啊,火烧啊。"惊雷发为自己听错了,爷还真狠,这天干物燥的,竹林烧起来怎么办?世子妃还藏得住? 火很快点起,大堆的草堆在上风处,浓黑的烟很快升起来,全向竹林飘去,而四周也全是火,穆清瑶被熏得睁不开眼,该死的夜笑离,你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态势么? 姐偏不出来。 她找了个地坑,正够她容深的,烟是往上飘的,只要竹林不烧起来,坑里还是有新鲜空气的,拿着帕子捂住嘴,穆清瑶猫地地坑里着藏,她相信,夜笑离绝对不会真把竹林点燃,否则,自己会无处可逃,但等他来救时,自己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熏死了。 他是来救她的,不是来杀她的,更重要的是,她很自信地认为,他舍不得。 舍不得…… 三个字从脑海里闪现时,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感情看得如此清楚明白? 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 只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是想嫁给他的,也相信,他是能托付终身的,可是,爱到什么程度,喜欢到什么程度,还不是很确定,至少,没有他,她是能活下去的。 没有她,他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他对她的感情,要超过她对他。 烟越来越大,她又正躲在烟口子上,虽然躲进了深坑,还是被呛到不行,又不敢出声,憋得眼泪不停地流,若不是前世练过闭气功夫,这会子她真要晕了。 "停,不要于熏了。"仿佛听到了穆清瑶的心声,夜笑离焦灼地命令。 "爷,不可能在竹林里的,若真在,这会子怕是熏晕了。"惊雷道。 心象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夜笑离脸色一白道:"快,拨开草堆,熄烟火,去林里找。" 府兵们又开始砍竹枝。 "刀中向上,记住,不要砍得太低。" 将竹根留下一尺多深,以免伤到人,但又能看清楚里面是否藏人。 眼看着竹子砍倒一大片,夜笑离象心有灵犀一样,直奔穆清瑶的藏身之处。 烟熄了,穆清瑶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算新鲜的空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突然,听见竹尖踩踏的声音,她随手抓了把草盖在头上,不敢再动,匍匐在坑里。 脚步很轻,但也越来越近,应该是有人施轻功踩在竹枝上行来,这样的能力,除了夜笑离还有谁? 脚步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穆清瑶屏住呼吸,抬眸一看,月色下,那双清润的眸子正看过来。 ☆、夜世子追妻 那双眸子,满含焦急与担忧,还有隐隐的迷茫与不解,穆清瑶心中一痛,眼泪就往上涌,差一点从坑里跳出来,但是,夜笑离却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脚步也沿着坑旁走开。 穆清瑶就呆呆地留在坑里,痴痴地看着那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仿佛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走远,再也拿不回来。 "爷,还是没有。"惊雷一身黑乎乎地回来。 "是啊,世子妃莫非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骤风也回来道。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染上一层红色,女人,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只有几天就是大婚日期了,你竟然跟我玩失踪,是我平时太宠你了,一定是,等找到,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河风肃肃,扬起灰烬漫天,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却还是半点踪迹也找不到。 府兵们都显疲倦了,就连素来稳重自持的骤风,眼底也布上了焦虑也不耐,他们足足找了一个半时辰了,方圆五里的地方都被翻了个遍,只差没有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穆清瑶。 "会不会过河了?"惊雷皱眉道。 "不能吧,桥头都是把守着,河岸也有人,除了蚊子,一只鸟都飞不过去。"骤风道。 确实,相隔不到一丈远,便有一个府后,长长的河道被守得水泄不通,除非那女人变成了蚊子,变成鸟都会被射下来。 所以,应该不可能过了河。 "走,去河岸。" 不知为何,夜笑离就感觉穆清瑶在身边,或者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就是不现身,不管什么原因,就算她不想嫁了,也要将她拎出来问,为什么? 不对,不想嫁也要嫁,婚书都签好了,她想反悔,没门! 就不信,抓不到她。 穆清瑶此时已在游动到了河边,正如夜笑离所说,这里守卫更加森严,夜笑离知道她会水,水性还很好,所以,并不是只守着桥口,而是沿河一线全封锁了,除非她变成一只青蛙跳下河去,否则,只要一现身,就会被逮个正着。 但穆清瑶是谁?杀手出身,最擅长的除了杀人,便是逃跑,一个杀手不可能次次都能完成任务,失败后当然要逃命,从小学的就是这个。 她身上布满了伪装,若不仔细,如果她趴在地上,就算离府兵只有三尺远,府兵也未必能发现她。 就比如现在,她正从一兵府兵的身边游动过去,府兵稍一侧目,她便趴着不动,等府兵回过头时,她又迅速爬走。 周身一尺多高的湖草是最好的隐身武器,河风吹来,阵阵草浪翻滚,她的动作看似缓慢,却灵活又迅捷,总能避开府兵的目光。 等爬到离桥墩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夜笑离带着惊雷和骤风两个来了。 不行,以惊雷的听力,就算自己再小心,也可能会被发现。 从脚步声,她可以判断出,夜笑离离自己不足一百米,如果等他们再近一些,自己就可能再也难逃脱了,她决定冒一次险。 向体象灵猫一样拱起,双手支地,一只脚半蹲着,另一只脚尖点地,就象一个正要百米冲刺的奥运选手,穆清瑶紧紧盯着守在桥边的府兵,等他们稍加懈怠,她猛然发力,身子如箭一样弹出,很快离桥墩只有一米多远了,但是,一名府名突然回过头来,穆清瑶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一动不动地顿住,犹如一个突然出现在府兵面前的稻草人。 府兵也感觉有哪里不对,迷惑地正要细看她时,穆清瑶手一扬,早就准备好的尘沙随风而飘,迎面全是尘沙,府兵感觉难受,心用手遮面。 而就在这一瞬,穆清瑶就地一滚,灵活地翻到桥墩下,紧贴着桥墩站住,缓缓呼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气,再长吸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穆清瑶才站稳,惊雷的声音就传来。 "好象有人,也没看清楚,可能是看错了吧。"府兵揉着眼睛道。 "你刚才看见有人了?"夜笑离心尖一颤,急问。 "回爷的话,不确定,可能眼花了,看不确实。"府兵单膝跪地道。 "你眼睛怎么了?"夜笑离问。 "沙迷了眼,刚才好一阵沙尘……"府兵继续揉着眼,总感觉眼睛里飘进了沙子。 这么深的草,怎么会扬起沙尘? 夜笑离身子象一阵风一样卷向桥墩。 可是,桥墩下,空空如也,刚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夜笑离疲倦地闭了闭眼,身子颓然地靠在桥墩上,清瑶,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我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不肯让我分担呢? 桥侧身,穆清瑶如蜘蛛一样粘贴着,刚才好险,如果不是她发力及时,就被夜笑离逮个正着了,这个男人心思太过缜密,仅凭一把细沙就判断出,自己就在桥墩下。 她所在的位置,只好将夜笑离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里的失望和疲倦让她心痛,而他微晃的身子,也让她担心,三岁就受到重创,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替他续好所有的筋脉,到底还是损了元气,就算练成惊世武功,他的身子,还是要比别人差了许多。 从自己出事到现在,他肯定一直在营求,足足有五个时辰了吧,紧张又焦虑的同时,还消耗大量体能,所以,他的身子才会微微晃动,才会疲倦吧。 "爷,可有发现?"骤风追了过来,惊雷已经蹲下身去查看地面。 "爷,这里有脚印,世子妃肯定来过。" 就在夜笑离的脚旁,有一双浅得不能再浅的脚印,草被踩弯的痕迹,若不细看,根本就擦觉不了,惊雷还真是个追踪高手。 连这么细微的细节也发现了。 夜笑离眼神一动,撩起衣摆,脚尖一点,身子便向波滔翻滚的河面飘去。 "爷好俊的轻功。"惊雷由衷地赞道。 "惊雷,如果是你,能在河面上坚持多久?"骤风也是一脸钦佩的样子。 "顶多一杯茶的功夫。"惊雷实事求事道。 夜笑离围着几个桥墩查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穆清瑶的影子,只好又飘了回来。 惊雷差点对他星星眼了,彻底佩服的五体投地:"爷足足坚持了五杯茶不止啊,若这坐桥再多两个桥墩,估计时间还要长。" 骤风道:"你不觉得世子妃更牛吗?你方才发现的这个脚印证明,她根本就没走多远,爷立即就围着桥墩绕了一圈了,却还是没发现她,如果是你,还能躲在哪里?" 惊雷脸色一变,瞪大双眼:"你是说,世子妃可能贴着桥肚子逃走了?怎么可能?那要多大的内力?这桥墩背面可是很滑的,长满青苔,手就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她是怎么办到的?" "听说她是个武学废材,完全没有内力。"骤风补充道。 "真是奇了,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竟然有徒手爬过这座桥,说出去,怕是好多人都不相信。"惊雷感叹道。 见夜笑离转回来,脸色越发苍白,担心道:"爷,算了吧,世子妃既然故意躲着不见,可见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可能出了什么事,让她暂时不愿意与爷见面,不如回去等一两天,或许过两天她想通了,又想见爷了呢?" "她既是想躲我,就不会再出现。"看着滔滔而去的江水,夜笑离突然有点怆然,心一阵阵揪扯着,郁堵难捱。 "是啊,爷,回吧,她若想通了,就会现身的,河边风急,属下怕你受不住。"骤风也劝道。 "好吧,撤。"夜笑离似乎决定放弃了,吩咐道。 大队人马,来时迅速,撤时更快,如潮水便自大桥上迅速撤走,撤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穆清瑶自桥面凹凸出跳下,看着茫茫东流的江水,自己也有些茫然,呆在桥面上停留片刻,她有了决定,是到了把事情弄清楚的时候了。 脚尖一点,迅速向城中飞掠而去。 穆夫人正与下属部署针对二公主的对策。 "……二公主之女幽柔郡主自小便喜欢北院大王的儿子,所以,这一桩婚事也算不得全是利益交换,皇上对此也还赞同,只是北院大王还有些犹豫,似乎在等公主您的决定。"黑衣使者禀道。 "本宫的决定?哼,他是想我把女儿嫁给他儿子,当年,怀谨曾经见过清瑶一面,虽然年岁小,但却甚是喜欢清瑶。"穆夫人眼中露出一丝遗憾道。 "可大小姐她……"黑衣使者也觉得可惜。 "她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本宫虽然很想大事得成,可到底儿大不由娘,逼迫她做的事,她做得心不甘,情不愿,最后还埋怨我这个做娘的,也没什么意思,对了,南境的兵力部署得如何了?"穆夫人叹了口气,把话题扯开。 黑衣人正要回答,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由惊住:"是谁?" 穆夫人脸上却有了笑意:"让她进来吧。" 门打开,穆清瑶脸色疲倦地走了进来。 "瑶儿,你怎么了?"很少看到她如此伤心落魄的样子,穆夫人心头一紧,过来牵住她的手。 "娘……"穆清瑶只是叫了一声,便歪进穆夫人的怀里,晕过去了。 穆夫人大急,忙抱起她,放在床上。 "公主,大小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这个女儿啊,她只是不想插手我的事,只要她愿意,就没有找不到的。"穆夫人无比自豪地说道。 黑衣使者眼中便露出热切之色:"公主,若然大小姐肯回大辽,既便没有北院大王的支持,您登大宝,也不是困难,皇上很看重子嗣,幽柔郡主任性张狂,皇上并不太喜。" 穆夫人眼中便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很自信地说道:"她会跟我回北辽的。" 睡了不知多久,可以说天昏地暗,梦里全是夜笑离黯然离去时的背影,不止一次地喊他,叫他回来,告诉她,自己就在那里,可他好象听不见,怎么叫也听不见,只是茫然而无助地往前走,孤独而怆然,让她的心从梦中痛醒,猛然坐起,却见穆夫人正端了药进来。 "娘……"人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娘的怀抱是最想依赖的港湾。 穆夫人放下碗,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瑶儿,你从不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不是爹亲生的对吗?"穆清遥急切地看着穆夫人。 穆夫人怔住,脸色下沉:"你什么意思?" "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爹亲生的?为什么奶奶会在我出嫁前,对我疼爱倍至,而我出嫁后,却如同仇敌一样相待?这里肯定有原因的对不对?"穆清瑶道。 "你到底是怀疑了,也是,你聪慧过人,我以为,你早该问我了。"穆夫人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 "我不问,是不想提起娘过去的事,那些过往肯定伴随着痛苦与伤疤,女儿不能不孝,揭您的痛处,可是,现在关系到女儿的将来,我不得不问。"穆清瑶道。 "她早就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孙女,但以前一直隐藏得很好,因为你很能干,又乖巧,她虽然不知庆丰祥的内情,却知道,穆家是因我而富裕强大的,而穆将军,也是因为我,才由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一跃成为大将军的,那时候,我才是穆家的家长,主事之人,她要依靠我,自然不也有半点忤逆。"穆夫人耐心地说道。 这点穆清瑶也想到了,至于后来之所以翻脸比翻书还快,当然是等自己一嫁,娘远走北辽,无暇顾及穆家产业,二房的二叔把持了江南的产业,而穆清文则开始侵吞京城的产业,羽翼逐渐丰满时,眼里怎么还容得下自己这个野种? 自己再也不是穆家疼爱的大小姐,而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娘带小婉回大辽吧,奶奶之所以恨我,就是认为,您的一切,该由小婉继承,而不是我。"穆清瑶道。 穆夫人怔了怔,皱眉:"清瑶,你可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是什么?不就是权势和地位么?要那些做什么?她现在,只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前世今生,这都是她最大的理想和期盼,可是,这么小的愿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象一座遥不可及的远山,一座海市蜃楼,明明就在不远地地方,触手可及,却永远也到达不了。 "娘,我和清婉是亲姐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她,没什么可惜的。"穆清瑶道。 穆夫人慈爱地拍了拍穆清瑶的头,却道:"可小婉资质太差,未必能杠得下娘给她的这副担子啊,瑶儿,你该知道娘对你的期盼。" 穆清瑶苦笑:"可我要成亲了,阿离他是大锦的亲王世子,他不可能离开大锦的,所以……" "你还想嫁给他?"穆夫人冲口而出。 穆清瑶冷厉地看向穆夫人:"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娘不是已经同意了么?难道又要反悔不成?" 穆夫人怔住,眼神犀利而略显怀疑地看着穆清瑶: "你今天寻到这里来找我,莫非不是为了亲事?" 穆清瑶冷笑:"娘果然知道我的亲事难成,之所以逼我将婚期提前,也是有原因的吧,表面上,是因为北辽出了点事,让你不得不赶紧回去,实际上,你是不想我嫁给阿离的对不对?"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娘,你是在质问我吗?你说过,这一回,你的亲事你要自己做主,我依了你,如今出了问题,你来质问娘?"穆夫人避开穆清瑶如利箭一样射来的目光,语气虽然坚厉,却稍显底气不足。 "告诉我,我和阿离,是不是亲兄妹?"穆清瑶不想再绕弯子,更不想再往深里去追究穆夫人,她只想要知道真相。 穆夫人唇角抽了抽,眼里漫过一层湿意,似乎在极力隐藏痛苦。 穆清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突然很想逃离这间屋子,情愿没有进来过,没有开这个口,问出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的真相。 "你到底还是知道了。"穆夫人颓然顿坐在床上,脸色痛苦,神情似乎有点恍忽,象是要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 竟然是真的,夜笑离,你竟然真是我的亲哥哥! 不,不会是真的,不会!好象有哪里不对! 突然,头一阵剧痛,象是有东西对着额头钻洞一样,痛得快要炸开,她猛地抱住头,栽在床上。 穆夫人吓住:"瑶儿,瑶儿,你怎么了?" "娘,我好象要死了。"一阵痛过后,穆清瑶大汗淋淋,虚弱地说道。 穆夫人的心都快碎裂了,扬声道:"来人,请太医来。" 黑衣使者看了穆清瑶一眼,身子一闪,便出去了。 穆夫人也想出去,穆夫人拽住她的衣袖,眼泪汪汪:"娘,没有阿离,女儿会死的,您真的要这样残忍吗?" 穆夫人也哭了起来,附身抱住她:"瑶儿,是娘不好,怪娘,娘年轻时太过任性妄为,做错很多事,遗留了很多不好的东西记你背负,可是,娘也不知道,你会爱上阿离,爱上……他的儿子啊。" "我真的是晋王的女儿?"穆清瑶不肯放过穆夫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她说的这一切,穆清瑶尽量忽略,只紧紧盯着穆夫人的脸。 "要不然,娘为何非要等晋王亲自来向我提亲?娘就是知道,晋王是不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穆夫人含汗道。 穆清瑶彻底失望了,不,几乎是绝望,穆夫人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抹杀了。 孩子的亲爹是谁,只有当娘的最清楚,没有比问穆夫人更适合的了,可她一开始,怕穆夫人会将计就计,故意顺着太子的意思来,穆夫人也是不想自己嫁给夜笑离的。 所以,她才表现的痛不欲生,穆夫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痛苦的,而现在看来,穆夫人的表情一点也不象在装假……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这一回,她是真的头痛了。 "来,瑶儿,喝药,喝点药你会好受些。"素日明丽灵动眸子黯然失色,娇妍的容颜也瞬间变得憔悴起来,穆夫人眼中滑过一丝心痛,端起药碗道。 "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您先出去吧。"穆清瑶却推开穆夫人的药碗,侧过身去。 穆夫人担忧地看着她,见她半晌也没有再与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屋外。 等穆夫人一走,穆清瑶一跃而起,打开窗,跳出出去。 门外,黑衣人欲动,穆夫人用眼神制止。 等穆表瑶走远,黑衣人道:"公主,就让大小姐这么走了?" "瑶儿这孩子非要心甘情愿才行,逼不得的,让她自己去解决吧。"穆夫人胸有成竹道。 穆清瑶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她感觉,有穆夫人在的地方,自己会窒息,有种溺水后,无法自救的感觉。 跑得自己感觉穆夫人再也不可能追到她时,穆清瑶站停下来,却见,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初第一次相遇时的京郊,那间小小的院落因为火烧,只剩下断瓦残垣,而那间小小的树林,树林里,那清新而宁神的,能治愈她满身心创伤的琴声仿佛还莹绕在耳。 不由伸手入怀,摸出当初捡到的那块玉佩,一直没机会怀给他,总感觉有的是时间,更觉得,就要成为他的人了,还不还的也不要紧。 碉刻精美的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温润依掉,一如他看她的眼神,温暖,爱怜,心疼…… 对,他终是用心疼的目光看自己,好象她就是个瓷娃娃,轻轻一碎,就可能会碎掉,也只有他会这样看自己,因为怕她碎,所以细心呵护,每一句话,每一次靠近都妥贴细心,总是对她说,阿瑶,信我,不要一个人撑着,一切有我。 而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个精钢铸成的女汉子,经得起任何的摔打,所以,不管是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公孙昊,还是身为亲娘的穆夫人,都毫无顾及的把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一股脑砸来,从没想过,她是不是也会脆弱,是不是也有承受不起的时候。 现在想来,幸亏没有还给他,至少,还留下了个念想,睹物思人么? 呵呵,什么时候起,自己也这么文艺了,依她的性子,不是应该闯进晋王府去,揪住他清瘦的胸,霸道地说:"夜笑离,就算你是我哥哥又如何?我就是要嫁给你,乱伦又如何?关我什么事?顶多不生孩子。" 她真的有这个冲动,冲动地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只要一辈子开心幸福就好,管他什么兄妹,什么乱伦…… 可是,她可以不顾一切,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不顾天下人的耻笑鄙夷,他呢? 他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他经历过巨大的痛苦与磨难,他的人生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精彩,与她在一起,只会毁了他的前程,熄灭他的理想,敲碎他的雄心。 她不可以太自私,不可以。 何况,晋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与她乱伦,不要子嗣? 这样的结合,就算两人再情投意合,得不到亲人的祝福,得不到大家的认可,锁碎的牵绊都会磨砺他们的感情,最终,最初的爱与激情慢慢消磨,结局会如何? 看着寂静而清冷的林子,她突然很想放声大哭,将所有的郁结与无奈全都宣泄在哭声中,化作泪水流走,如果哭一次过后,所有的事情都回到原点,他还是她既将要嫁的相公,那该有多好? 身子变得酸软无力,颓然地靠着树,慢慢滑坐在地,很冷,寒风凛列,她不由将自己抱成一团,头埋在臂弯里,任发木的脑袋昏沉,昏沉下去,也许,就这样,一直昏着,再也不用醒来也好。 肩头,蓦然一沉,带着体温,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环绕,是幻觉么?这个场景好熟悉。 是又回到北靖侯府的院子里么?她故意裸露双臂,那个明明就很害羞,不敢看她雪白肌肤的男子,尽力冷着一张俊脸,将自己的外袍履在她身上。 是不是那时起,就爱上他了呢? 那个貌若清莲,气质如仙,却腹黑又温暖的男人。 "不是说过,一切有我么?怎么还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呢?"身子被揽入宽厚而温暖的怀抱,耳畔的声音也淳厚如大提琴,性感得让她的心都会跟着飘扬。 呵呵,真提幻觉,原来相思成灾后,会出现这样甜蜜的幻觉,真希望一直不要醒才好,不要醒,就算看不见他的脸,能感受他的存在,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你让我找得好苦,真的……真的很想好好罚你,可是,你这个样子,是故意的么?让我下不了手?" 脸,被轻轻捧起,额头有柔软而温湿的触感,他在吻她的额么?呵呵,真傻,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其实,她更喜欢他吻她的唇,虽然他的吻技真是很差,可是,她喜欢,喜欢他不顾一切,想把她全都裹走的感觉。 他的唇,一触即离,让她怅然若失,怕他连怀抱也抽走,突然环住了他的腰,是幻觉又如何,她就是不想醒来,就是想窝进他的怀里,一辈子也不醒来。 幻觉好真实哦,鼻间莹绕着她迷恋的气息,全是他的,清新而又醉人,连这个胸膛也是暖暖的,柔柔的,宽厚又包容的,可以任她肆意妄为的哭,鼻涕眼泪全糊在他白色干净的锦袍上,就算他有轻微的洁癖,她也不在乎,而他更不在意。 呵呵,原来,她穆清瑶也是个小女人,是个愿意被心爱的男人宠着,疼着,呵护着的小女人啊。 感觉他在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个男人,总把她当小孩子,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杀手么? 突然,从心底里冒出个恶念,一个原始的恶念。 反正是要梦里,那就在梦里实现一回吧。 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闭着眼,并不敢睁开,怕一睁开,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又要回到残酷的现实,猛地捧住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凑上自己的唇,然后,热切地撬开他的…… 面前的人僵了僵,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但她的吻太过激烈,热情而奔放,这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过的,这样的她,就象一团激烈燃烧的火,烧得他热血沸腾,明知她现在不够清醒,可是,他是正常男人,青春正艾,而她,又是他快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你叫他如何抗拒得了? 仿佛天雷勾了地火,热切而激烈的吻瞬间将她淹没。 而她,用更热烈的方式回应他,小手很恶劣的在他腰间,胸前抚摸,她是调情高手,但所学的一切都被她抛到九宵云外,只凭借最原始的冲动与激情笨拙地挑逗他,用肢体语言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多在乎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终于觉得她的不对,腰间一僵,所有的激情在即将燃烧的一瞬戛然而止,夜笑离退开一步,脸色潮红地喘着粗气,极力想让自己平息下来,可是,被她挑逗起来的,快要烧灼的热血又怎么会这么快平息? 该死的,突然跑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躲在这里哭,哭得让他的心都化了,还没来得及问清情况,她又来了这么一手,她是想要了他这条命么? 穆清瑶也彻底清醒了,不是幻觉,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她,差一点就把人家给办了。 思绪和理智顿时将她拉回现实,他是她的哥哥啊,她怎么可以对他…… 转身就想逃,可腰间的穴道被制住,逃不了。 "放开我。"声音还带着沙哑的妩媚,语气却冷冰无情。 "放开你,又让你逃走吗?"夜笑离紧盯着她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故意逃的,就应该知道我的决定,夜笑离,我不想嫁给你。"狠狠心,穆清瑶尽量让自己不看他的眼睛,就怕一看,自己又会丢盔弃甲,扑进他的怀抱。 "不想嫁?就在你差一点把我生吞活剥了之后,你说你不想嫁?穆清瑶,男人也是有贞操的你明白吗?你玷污了我的清白,又想始乱终弃了?" 夜笑离强忍着怒火,若不是方才她对自己热情如火,这颗心还真要被她伤得鲜血淋淋去,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认真地爱一个女人,她却在大婚的前几天说,不嫁给他了,真当他是泥捏的么? "你……"每次都会在他这个滑稽的歪理前泄气,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心软。 "夜笑离,你是个男人,吃亏的明明是我好吧,你这个占了便宜的人有什么好喊冤的?" "谁说你吃亏了?我可是身心干净的初哥,而且,又是你主动的,当然是你毁了我的清白,你必须负责,七天之后的大婚,不管用什么法子,我绑也要把你绑进洞房。"夜笑离瞪着她,她的憔悴与痛苦让他好心疼,该死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明明就是爱他的,是什么让她要舍弃自己? "不可能,夜笑离,你放开我,不然我……"穆清瑶最怕他这样,这个男人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管不顾,若不弄清原因,他是死都不会放手的。 "不然你如何?又要吃了我?来吧,我洗干净了等你。"夜笑离好笑地说道,这个让她心疼又让他气苦的女人,不用点非常法子,怕是怎么也不肯说出缘由来。 "夜笑离,我……我不配嫁给你,你明白么?我不想害你,你身家清白,又有大好前程,娶我这样的女人,只会毁了你。"穆清瑶知道,用强,对这个男人根本没用,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不配? 这个词会从素来自信而又骄傲的穆清瑶里出来,让夜笑离真的震了震,回想起她被太子从刑部大牢带走后的事,不由心中一痛,莫非,她到底还是被太子或是公孙昊给害了? 所以,她才痛苦地想要逃离,所以她才会跑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来独自哭泣? 心,被狠狠地被人刺穿,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人,该死的,总有一天,他会将太子碎尸万段,将公孙昊剥皮剐肉喂狗,敢伤他夜笑离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天底下,除了你穆清瑶,再没有人可以配得上我夜笑离,穆清瑶,你不要自轻自贱,不要让我瞧不起你,我爱的穆清瑶,就算身为弃妇,也敢到晋王府来打擂台,敢将一干大家闺秀踩在脚下,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嫁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是现在这个,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怨自艾的怨妇,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在我的眼里,还是曾经清纯干净的穆清瑶,是要这一生,唯一想娶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想为我好的话,就不要拒绝我,跟我回去,好好呆在家里,等着我用八抬大轿来,抬你过门。"夜笑离紧紧盯着穆清瑶,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就怕自己的话太重,可能会伤到她。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涌上来,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个男人,比她这个训练有素的调情高手更会说情话,总能戳中她的柔软之处,让她的心,没法狠下去。 可是,如果真是被那两个男人玷污了,她穆清瑶还没有这么大乎,就当被狗咬过好了。 她和夜笑离一样,把这狗屁贞操看成一张纸,撕了也就撕了,算什么? 可是,那不是贞操问题,也不是家族问题,而是,他们两个根本不能够在一起啊,会遭天遣的啊。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夜笑离慌了,难道她真的那么在意贞操么? 可是,他真的不介意啊,好吧,他是男人,会恨那两个伤害她的男人,但她有什么错? 她是受害者不是吗? 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泪,一颗一颗全吞进肚里,让自己一起感受她的苦涩。 "好难受,腰痛。"她偎在他怀里小声呜咽。 他心一愧,忙帮她解了穴。 然后,下一穆,她突然一掌推开他,拨腿就跑。 该死的女人,又耍心机。 夜笑离脚尖一点,便向前追去。 但这林子又密又大,这女人最擅长的便是逃跑之术,而他,自昨天白天到现在,十个时辰连眼皮也没眨,虚弱的身体有点承受不住极致的消耗,眼前一阵发黑。 但脚却不停,眼看着她的身体象灵猴一样在树间窜跳,夜笑离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骤然出手。 穆清瑶故意不走直线,在树枝间窜跳着,以求逃过夜笑离的追踪。 突然,腿被什么勾住一绊,她愕然地回头,就见一根白索象有生命的灵蛇一样缠住她的脚,她一弯腰,迅速割断,再一次窜走,但是,漫天的白素象一张大网一样缓缓罩下,向上,她根本跳不出,那就向左,可是,素带很快将她周身的树枝全都缠住,横七竖八,按照八卦章法定位,不论她从何处突破,都会被拦住,这个男人,竟然用素带给她建了个笼子,让她上天无洞,入地无门,想要用刀划破,手很快又被飞来的银色索带缚住。 穆清瑶再一次体会到,被裹成蚕茧是什么滋味。 "你是非逼我先洞房再拜堂么?好,如你所愿,现在就洞房。"夜笑离的声音由远至近,懒懒散散中,又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第八十一章:打太子 说话间,夜笑离人已经飘进了笼子,穆清瑶大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不言也不语。 她突然这样老实,夜笑离一肚子的火反倒不好发了,无奈地揽住她的肩:"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跟我洞房,二就是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娘说,我们是兄妹,我的亲爹是晋王爷。"好吧,是他自己非让她说的,受伤害不是她的错。 夜笑离果然怔住,清润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就为了这个,所以,你要逃开我?" 都是兄妹了还不逃吗? 难道要在一起乱伦? 这次换穆清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了。 "是你娘亲口跟你说的?"夜笑离还是很平静地问。 穆清瑶点了点头。 "最先是太子跟你说的吧。"夜笑离又问。 穆清瑶再点头。 夜笑离就拿手指戳她脑门: "你还是以前那个阿瑶吗?真是笨得可以。"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他,一脸迷茫,"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如果我们真是兄妹,你娘便是死也不会松口同意我们的婚事吧。"夜笑离恨铁不成钢道,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可以原谅她逃婚的行为,谁让她有个自私又功利的娘呢? "你信不信你娘我不管,我了解我爹,他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娘的事。"夜笑离自信地说道。 穆清瑶疑惑地看着他:"没见过王爷,但我也觉得我娘的话有问题,她是个极自负又骄傲的人,我比你小,如果我是你爹的孩子,那么,我娘跟你爹时,你爹已经成亲了,而且还有了你,以我娘的身份,怎么可能给人做小?可是,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明明想到了这一层,还要逃,还把自己弄成个鬼样,夜笑离气得差点抱起她打一顿屁股,想想这一天一夜的焦急与担忧,现在人总算揽在怀里了,心还在怦怦的跳,就怕一个小心,她又象条泥鳅样溜走。 气恨地用力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知道这个,还跑?你娘是大辽的公主,她最想的是什么?就是带你回大辽,继承她的地位,辅助她完成霸业,而你却非要嫁给我这个大锦的亲王世子……" 穆夫人在说谎! 夜笑离的话,让穆清瑶心中隐隐的怀疑越发明显起来,回想她决定要嫁给夜笑离之前,娘好象离开穆府了一阵,不知去了召里? 后来,太子就绑了自己,然后才说,自己是晋王的女儿。 当初,自己参加晋王世子选妃时,皇帝和皇后都知道,虽然那时候他们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就是穆夫人的女儿,但后来,娘一来,自己的身份就公开了,而当时,在宫里太后要自己快些嫁时,皇帝和皇后都在,为什么皇后没有出言反对? 太子是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夜笑离成亲的,既然如此,身为他生母的皇后娘娘应该可以拿自己这个身世作文章才是,为什么要等婚书订下,连钦天监日子都选了,才透露这个消息? 太不正常了。 "你可知道,北辽北院大王要娶二公主之女为媳的事?"夜笑离看她沉思,又补了一刀。 "北院大王要娶二公主,也就是我姨妈之女为媳,这个,与我有关?"穆清瑶傻傻地问。 夜笑离真想扳开她的小脑袋看一看,为什么平素聪慧过人的她,一遇到穆夫人的事,就会笨很多呢? "听说北院大王原想联姻的并不是二公主,而是你娘,大公主。"既然她被亲情蒙住了双眼,他就免为其难说清楚些,明白一点。 他的意思是,穆夫人故意透露信息给皇后,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晋王爷,为的,就是阻止自己与夜笑离的婚事,好跟她回大辽,然后嫁给北院大王的儿子么? 好深的心机! 穆清瑶如遭电击! 心上象被压了一块巨石,那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么?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毁了女儿的婚姻和幸福? 怪不得,穆夫人故意要提前婚期,是逼着太子动手吧。 她也不怕自己真被太子害了? 如果夜笑离救援不及,如果自己没有逃出的本事,那么…… 后面的事,穆清瑶不敢想。 "傻子,别又走了极端,太子的事是意外,连我也没料到,你娘绝对不会想到,太子会以这种方式告诉你,顶多会将谣言放出来,然后让你知道。"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夜笑离心疼,知道她很在乎亲情,更在乎与穆夫人的母女情份,明知穆夫人自私功利,却一直不愿意往深里往坏里想穆夫人,可是,皇室出身的,又经历过多年权谋风霜的穆夫人,心里的亲情,还余下多少?一旦与皇权地位相悖,皇室的长辈们,会毫不犹豫选择权势利益,放弃亲情。 历代远嫁和亲的公主,就是最残酷的例子。 年幼时,许多公主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爱,一但长大,不管对她有多疼爱,有多不舍,还是会拿她的婚姻和一辈子的幸福换取朝庭和国家的利益,皇家代代如此。 远嫁的公主,远离故土和亲人,带着政治使命,与陌生的,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何谈感情? 又有谁会顾及她们是否幸福,是否有爱? 就算她不知道太子会害自己,但她的动机就不纯,不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 想想自己这痛不欲生的一天一夜,差点逃走,远离亲爱的男人,穆清瑶就一阵后怕,猛然抱住夜笑离:"还好,还好你坚持了,如果不是你坚持,可能我会……" "你会依着你娘的意思,最终离开大锦,回北辽,因为你是爱着我的,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不如离开,眼不见为净的好,对不对?"夜笑离也一阵后怕,幸亏追上她了。 也庆幸自己赌赢了,他赌她是爱自己的,真要离开,肯定会来最初相遇的地方凭吊,果然,在林子里找到了她。 没错,她确实会远离大锦,而离开大锦后,她肯定会跟穆夫人回大辽的。 身子突然被他打横抱起,穆清瑶还在感叹中,猝不及防,屁股上挨了重重一下,顿时又羞又气:"夜笑离,你敢!" "为什么不敢,想打你屁股想了很久了,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有什么事,不要害怕,不要自作主张,一切有我,你可曾记住过一次?"夜笑离又是重重一巴掌,打得她痛,自己却心尖而直颤。 穆清瑶身材窈窕,前凸后翘,屁股很有弹性,掌心能感受到柔软而又极丰满圆润的触觉,每打一下,他都留恋地不舍将手挪开,忍不住轻揉一下,在穆清瑶看来,他是舍不得她痛,打完了再揉,其实,夜世子的思想是邪恶的,尤其在这个他亲自建造的,密闭而又安静的空间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由不得他不心猿意马。 "夜笑离,你放我下来。"声音很大,底气却不足,听在耳朵里,象是在撒娇。 被他象个孩子一样打屁股,实在让穆清瑶又羞又气,偏又觉得心虚,这两天让他好一顿追,在河边,他失望而又焦虑的神情象鞭子一样抽着她的心,那一刻,她差一点就跳出去,扑进他的怀里了。 如果不是他坚持不懈地来寻她,她可能会错过这么好的男人,会后悔一生。 "可记住了我的话?"夜笑离的气早在她娇声软语里烟消云散,附下身来,凑近她的耳朵。 她被他弄得痒痒的,耳朵不自觉地发热起来,闷闷道:"记住了,夜世子,夜大爷,小的错了行不行,能不能放我下来。" 她难得服软又听话,夜笑离的心情这才松活了些,但她娇羞可爱的样子,让他越发意乱情迷,血行加速。 一把将她翻转过来,唇就附住了她的。 知道不是兄妹,穆清瑶的心早就放晴,就算因为穆夫人的自私与无情,会难受,但是,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再无阻碍,她有种深陷阴魔地狱,又被救赎回来,再次重生的感觉。 他的吻,急切而霸道,有过几次经历之后,夜世子的吻技也大大提深,不一会儿,便将穆清瑶吻得迷迷糊糊,眼神迷离,妩媚动人。 真不是好地方啊,虽然,很想把她在这里办了,让她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离开的理由,但是…… 他爱她,就想把最好的一切给她,不想让她的大婚再有半点暇疵。 知道他又在最关键的时候刹车,更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再情难自控他也忍住了,只是因为,要尊重她,想给她最好的。 穆清瑶的心,暖暖的,酸酸的,想起这两天来的所作所为,越发羞愧难捱,他松开她,尽力平息气息时,她却往他怀里钻,猫儿一样,赖着不肯起来,双手环着他精瘦的腰,象只小树獭一样挂在他身上。 "阿瑶,我们还有六天就大婚了。"天际现出鱼白色,新的一天又来临了,离大婚,又近了一天,六天,他等得起,尽管,心里真有只小爪子在四处抓挠,好想将她就地正法,吞拆入腹。 是啊,只有六天了。 可是,她就是不好意思起来面对他,谁让她那么笨! "阿离,我是不是很不可爱?"她嗡声嗡气地问,虽然极力掩饰,但那满满的愧疚还是让他心疼。 "是,你确实一点也不可爱,不过不要紧,以后只要听我的话,我不嫌弃。"夜笑离将她从怀里挖出来,好笑地看着她那又羞又窘的样子。 切,给他点阳光就灿烂。 "走吧,回家。"她从他怀里滑出来,牵住他的手。 "回家?晋王府还是穆府?"知道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也不是扭扭捏捏的,方才那点羞郝过后,又恢复到干练清冷的模样。 "穆府。"穆清瑶肯定地回道。 夜笑离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想好了?" "想好了,既然她的心里没有我这个女儿,那我也不必太在意她的感受,阿离,我的将来,只有你可以参与,别人,谁都别想驾驭和控制。"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夜笑离心中大悦,这才是他所爱的那个女人,胆大精明,敢作敢当。 穆夫人一夜没睡,在自己屋里走来走去,心情焦急又担忧。 黑衣人守在她身边:"大公主,大小姐不会有什么事的,您别太担心。" "我就怕她走极端,这孩子,从变了一个人之后,我就不是很能摸得透她的性子。"穆夫人道。 "她到底是您的亲生女儿,会体谅您的难处的。"黑衣人又劝道。 "你是没看见她走时的眼神,分明就有了怀疑,以她的聪慧,我那错漏百出的话之所以没有立即怀疑看穿,是因为,她还信我,她还看重我这个娘。"穆夫人难过道。 有时候,亲情与事业两难全,伤害清瑶,穆夫人的心也很痛。 姐姐从昨天进宫后,就一夜未归,穆清婉急得不行,几次问穆夫人,穆夫人都说没事,但穆清婉看得出,娘亲眉宇间都是担忧。 晚上,也是一夜睡不安稳,一大早就去了穆清瑶的房间,却还是空荡荡的,墨玉几个都满脸忧色,却又一问三不知。 姐姐昨天明明是去了晋王府,然后与晋王妃一起进宫给睿贵妃祝寿的,难不成,宫里来留她住宿不成? 心中不安,穆清婉决定去出去探一探。 穆夫人正准备用早膳,门开了,带着一阵寒凉,穆表瑶与夜笑离手牵着手一同进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穆夫人的心就咯登一声往下沉,暗道不妙,好在,当初她埋了伏笔,不怕,不怕。 "张妈,包点虾饺来,大姑爷爱吃。"穆清瑶大声吩咐道。 说着,拖开椅子,亲自为夜笑离盛粥。 夜笑离淡淡地看了穆夫人一眼,行礼道:"岳母大人似乎昨夜睡得并不太好。" 话里有话,而且,眼神不善。 穆夫人挑了挑眉道:"你不也是么?黑眼圈都出来了,年轻人,你的身体底子着实很差啊。" "他有颗爱我疼我的心就够了,总好过有些人,口口声声说为我,其实拿把刀往我心上扎。"穆清瑶语气平淡地说道。 空气为之一滞,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穆夫人沉下脸,阴沉地看着夜笑离。 她不怪穆清瑶,因为她的话,穆清瑶信了八成,但是,不过几个时辰过去,穆清瑶就完全醒悟,当然是夜笑离的功劳。 "还没成亲呢,就大姑爷大姑爷,晋王府这么穷,没早饭吃么?"穆夫人也来了气,瞪了张妈妈一眼道。 穆清瑶将手中的筷子一扔,拉夜笑离起来:"穆家太穷了,供不起咱们两个一顿早饭,走,我随你去晋王府,相信王妃娘亲一定会亲手为我做好吃的。" 夜笑离道:"那当然,我娘等你过门,都学了好几样新菜式呢,你要现在就跟我回去住,我娘会乐开花的。" "真的么?你娘真是亲娘,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穆清瑶斜了穆夫人一眼,有说有笑地跟着夜笑离往外走。 不用问,穆夫人心中也明白,穆清瑶知道了一切,不止是她的谎言,怕是连这个局是她设的,也看穿了。 感觉她这一去,就会永远离开自己,穆夫人心中一痛,颤声喊道:"阿瑶……" 穆清瑶缓缓回头,淡淡地看着穆夫人:"有事吗?穆夫人?" 她竟然叫自己穆夫人,不是娘亲?昨晚还叫她娘亲,现在就改了口,阿瑶的心里该有多恨自己? 真是年轻啊,不知道轻重,被情爱蒙住了双眼,不知道她的肩上有多重的担,生为殷紫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儿女情长,为了私情,放下责任? "阿遥,你给我站住。"穆夫人冷声喝道。 这就要翻脸了么? 穆清瑶的心,象被人揪扯了一下,痛得呼吸为之一滞,前世的妈妈是十岁之时因病离开了她,从此她成了孤儿,成为杀手组织的训练品。 今生,穿过来后,原身的思想一直影响着她,记忆里一直留有穆夫人疼爱她的点点滴滴,所以,在与北靖侯府的人斗得你死我活时,她最盼望的,就是穆夫人这个娘亲,娘亲来了,真的帮自己打怪兽,挡风雨,可是,挡来挡去,怪兽比娘来之前还要多。 原来,娘就是引兽的猎人,那些怪兽都是拿来训练她的,她不是娘养的女儿,而是娘养的猎犬,是要为娘冲锋陷阵的。 而现在,她要背叛娘的旨意,娘是不是会把自己这只不听话的猎犬打死呢? 手,被紧了紧,他的温度和力量从手腕传来,提醒她,别害怕,有他在。 他说过,不管什么事,都别怕。 所以,穆清瑶不伤心,也不害怕,缓缓转过身,眼神清亮地看着穆夫人。 "阿瑶……"穆夫人的语气却软了下来,眼圈也红红的: "只有六天就大婚了,你还住到晋王府去,也不怕人笑话,不是还有好多嫁妆没有完成么?你给娘做的那套衣服,还只完成了一半呢?就想扔着不做了?" 呃,这是要走柔情路线? 穆清瑶一怔,但随即明白,这是穆夫人的缓兵之计。 淡淡一笑道:"谁说我不做了,东西早晚都要搬到晋王府去的,就在晋王府做也是一样的,至于别人,爱笑不笑,我连和他是兄妹关系都不在乎,娘,你说我会在乎那些讥笑么?" 穆清瑶一语双关。 穆夫人听得一滞,脸色讪讪道:"谁说你跟他是兄妹来着。" 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没底气,但不说,清瑶就真的要弃她这个娘不顾了,清瑶的性子她清楚,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认错得快,清瑶的脾气就没法发出来。 果然,穆清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义的看着穆夫人。 "怎么?太子说你跟阿离是亲兄妹,你就是了?"穆夫人一脸责怪道。 "可是,你不是没有否认么?还……" "我说过你和他是亲兄妹么?没有吧。"穆夫人狡滑地眨了眨眼。 穆清瑶回想,好象穆夫人确实没有确定过,她每句话都模凌两可,便又故意误导自己往那方面想,还真是狡滑,她是自己的亲娘啊,看她痛苦难受,却不但不澄清,反而不断地误导,不对,不是误会,就是变相的肯定。 耍个小聪明就让自己原谅她了么? 穆清瑶淡淡一笑:"这样啊,原来娘没说么?可是,当时我差一点就投何自尽了,幸亏阿离救了我,娘,你当时没想过,我会受不住这个消息么?" 穆夫人眼神一颤道:"你……你不会是真的……" "就是真的,穆夫人,你差一点,再次害死了你的女儿,害了一个,我这个你还是不肯放过么?"穆清瑶眼圈忍不住红了,想起当初住进这个身体的姐妹,也是被穆夫人放弃的棋子。 "阿瑶,你非要用这种语气跟娘说话么?"穆夫人终于怒了。 "娘?我没有娘,而你的女儿,早在一年前,就死在大街上了,现在的这个,根本不是你的女儿。"穆清瑶缩了缩鼻子,眼神越发冰冷起来,她很在乎亲情,但如果有人拿亲情来出卖她,消费她,她也不介意斩断这根无情的血脉。 "你……"穆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可当穆清瑶清澈的眸子淡淡扫来时,所有的力气又为之一泄,久久压抑的悲伤象海啸一样向她盖来,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虽然,只呆了几年时间,但是,那孩子乖巧懂事,温顺孝顺,从不忤逆自己的意思。 当初,她爱上公孙昊,自己明明知道,北靖侯府不靠谱,但是,只有这个法子,才可能让现在的清瑶回来,因为,她需要现在这个清瑶替她办事,所以,狠着心,三年不闻不问,由她自生自灭。 可是她,能写家书时,也一直报喜不报忧,生怕自己会担心,再苦再难,也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闷头痛苦,明明跟她爹感情好,自己这边没有帮助,也可以写信给爹啊,那孩子就是倔强着,每一封给穆将军的信里,都在述说着,她是如何幸福,如何开心,快乐。 原来,现在这个孩子回来,她很高兴,目的达到了,可是,到底还是她的孩子啊,怎么会不心痛。 清瑶的话,象把刀子戳进穆夫人的话里,已经失去了一个,连着这个也要失去么? "阿瑶,你到底是恨娘啊。"穆夫人眼泪涟涟。 "我不想恨的。"穆清瑶淡淡地看了穆夫人一眼,以前,她的眼泪能让自己跟着揪心,现在,已经无感。 再多的泪,也洗不清一个自私母亲的罪责。 "阿瑶,娘错了还不行么?"穆夫人巴巴地看着穆清瑶,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中,感觉手有千斤重,再也难往前一寸,阿瑶,已经寒心了。 "娘不要对小婉也这样就好。"穆清瑶扔下一句,转过身去,再也不肯回头看穆夫人一眼。 穆夫人委顿地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大公主,现在怎么办?大小姐看穿了您的计谋。"黑衣人闪现,扶起穆夫人。 "还能怎么办?等她爹回来了再说吧。"穆夫人无奈道。 "穆将军不是……"黑衣人话到一半又止住。 "他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待她比婉儿和轩儿还要好,这些年,一直有信给她,只是她自己太倔,不肯报忧,否则,也不至于被公孙谨一家欺负得那么惨。" 王妃焦急的心比穆夫人要更甚,阿瑶去了刑部大牢后就没了消息,而阿离明明是去牢里救人回来的,也一天一夜未归,两个孩子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尤其阿离的身子,这么大的运动量,他能杠得住么? "王妃,世子和穆姑娘一同回来了。"容妈妈喜形于色地过来禀报。 "快,把锅里的饭菜再热一遍,阿瑶喜欢吃碗豆黄,你多蒸一点来。"王妃说着人已经迎了出去,一见两个孩子面色憔悴地肩并肩走进来,就松了一口气,清瑶眼圈还红红的,心就一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上下打量: "我的儿,可是又有人欺负了你?" "娘,您差一点就没有儿媳妇了。"夜笑离斜睨了穆清瑶一眼道。 王妃脸色一白:"又虐待你了?说说,这一次是谁?娘要亲自去砸场子。" 穆清瑶的心暖暖的,很羡慕夜笑离有个好娘,这才是不顾一切,真心疼爱儿女的好父母。 "娘,你真的会去砸么?"夜笑离挑眉。 "当然,不管是谁,娘都去砸,谁害我没儿媳妇,我就要让他没好日子过。"王妃两手往腰间一叉道。 穆清瑶笑得眼都眯了,也不怕把事闹大:"王妃娘亲,是穆夫人欺负我。" 王妃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穆夫人?" "您的旧识,殷紫茹女士啊。"穆清瑶眼神淡定地说道。 "她?她怎么欺负你了?"王妃还是有点懵,夜笑离却将穆清瑶一扯道:"娘,清瑶跟您开玩笑呢,是太子,太子把她从刑部大牢里掳了去。" "又是他?掳你去做什么?是不是想让你做他的小老婆?肯定是这样,阿容,拿铁拐来,我要进宫。"王妃说着,已然在挽袖子。 穆清瑶大惊:"您要去做什么?" 夜笑离却拉住她,冷冷道:"你别管,有些人,是该受点教训了。" "可是……"王妃又没有武功,这样子闯进宫去,那么多禁卫军,皇上还不治她一个犯上之罪? 可是,看夜笑离一脸笃定,眼中没有半点担忧之色,心中稍宽,"我们跟娘一起去吧。" 皇上正头痛不已,阿离竟然把贺相府门给砸了,贺相又称病不肯上朝,朝里的事都堆积成山了,更重要的是…… 睿贵妃这个生辰过得一点也不好,被贺夫人给弄砸了,倒有点幸灾乐祸,难得安静地坐在一旁替皇帝捶腿。 皇后继续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在沏茶,小红泥炉火烧得旺旺的,映着皇后保养得当的脸越发光彩照人。 今天过后,太子又要多一重助力,当年,殷紫茹可是靠这个女儿翻的身啊。 比起小小的庆丰祥来,穆清瑶才是真正的聚宝盆,怎么能让晋王府得了去? 只是,太子一直没有派人送信来,皇后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等得有点焦急,一大早就来了皇帝这里,貌似给皇帝沏茶,实则打听消息。 宫女急急地进来禀报:"皇上,晋王妃气冲冲地进来了。" 皇后听得一喜,晋王妃没了要得手的儿媳,肯定会发火,她早就作好了准备。 皇上愣了愣:"晋王妃做什么?莫非穆清瑶还没找到?" 睿贵妃也皱了眉:"肯定出了大事,不然,以秀云的性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 皇后感觉不妙,就想避开,但刚一起起来,晋王妃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龙头铁拐。 皇后脸色一白,那是先皇赐给晋王的,能打皇上,能杀奸臣,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忌讳晋王爷。 王妃竟然把先皇御赐的东西拿进宫来了。 再定睛一看,夜笑离身后跟着的不是穆清瑶么?还手牵着手,太子事未成? 正疑惑间,王妃礼也不行,举起铁拐照她的头就砸来。 皇后一个躲闪不及,身子一偏,那拐杖就砸在肩上,痛得她直咬牙。 皇上大怒:"晋王妃,你做什么?造反吗?" 王妃一听,照着龙案就是一拐:"造反?皇上,你好象忘了,若没有王爷这几十年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这个位置早就易主了,造反?我要造反用得着拿龙拐进宫么?" 这一拐,差一点就砸中了皇帝,皇帝吓得往后一仰,堪堪躲过,怒道:"来人,来人,还不拉住晋王妃。" 晋王妃正砸得顺手,看见皇后的沏茶家什,心中更气,自己儿子找老婆找得差点吐血,她却在这里喝茶聊天,好生惬意,正准备得了好消息要庆功吧。 举杖又是一下,红泥炉子应声而碎,火花四溅,差点烧着了龙案上的桌布。 睿贵妃手忙脚乱地起身,想要拦住自家发疯似的妹妹,晋王妃道:"你一边去,最好不要掺合。" 举起拐,追着正要逃走的皇后又砸去。 皇上无奈,一把捉住她的拐杖,语气柔和了许多:"有话好好说,你有委屈说出来就是,朕答应过,会照顾你们母子的,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穆姑娘不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么?" "回来了?若不是你让她进刑部,她又怎么会被太子掳走,你那儿子啊,真不是个东西,我家阿离都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人想娶,他大小老婆一大堆,抢谁不好,要抢我儿媳妇?抢阿离的老婆。"晋王妃越说越气,使劲挣扎着,龙头拐差一点敲中皇帝的头。 皇帝这才听清楚了缘由,皱眉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些?太子怎么了?" "皇上,太子使人将臣女从刑部劫走,并想行不轨之事,幸得夜世子营求及时,否则,臣女要以死回答世子的抬爱。"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皇上气得脸色乌青,这个太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真让贺相说中了,这样的人,品性差就算了,谋略还不行,你要抢妻,也该抢得秘密一些,别让人家找到啊,斗不过又要一直使绊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真气死人了。 "会有这种事?"皇上一副气愤填膺的语气道。 "皇上要不要主持公道,若要包庇,臣妾这就砸进东宫去,阿离,你不是炸了贺相的门头么?去把太子府邸门头也炸了,皇上不是说咱们娘俩造反么?就让他也送我们进刑部大牢,你父王回来,就到牢里与咱们娘俩团聚去。"王妃气息不稳,但手中的拐却是抓得牢牢的,侍卫上来,她拐仗一横: "都给本宫跪下?见拐如见先皇。" 侍卫们吓得齐齐跪下,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皇帝无奈道:"去,把太子给朕抓来。" 太子正在东宫生闷气,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没防住,夜笑离的实力让他意想不到,更加感觉可怕。 最可恨的是,自己大小纳了十几个嫔妃,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子嗣,太子的地位就很难保,好在,老二也纳了好几个侧妃,照样没有子嗣,倒不是那么担心,就算他在军中威望日盛,有北靖侯在,而且朝中也只有贺相支持,不比自己亲在朝中这般方便。 一个早就筋脉尽断的人,怎么会练成绝世武功? 太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而夜笑离的实力还有隐藏,他对自己很了解,自己对他却一摸黑,如此下去,阿离会是比老二更大的对头。 幸好,穆清瑶中了计,他们是兄妹,如此一来,至少,她不能嫁给阿离,阿离暂时还成不了亲,就更不谈子嗣了。 正稍觉安慰时,皇帝跟前的禁卫统领亲自过来了,太子正诧异,"梨大统领,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梨大统领向太子一辑,"殿下,得罪了。"手一挥,两个侍卫冲上前来,押住太子。 "怎么回事?"太子大怒。 "请殿下息怒,臣也是奉皇上之命,请您进宫。"梨统领道。 "有你们这么请人的么?"太子怒喝道,心中一片惶然,皇帝虽不太喜欢他这个太子,但是,到底还是很注重他储君颜面的,很多事,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对他也很宽容。 很少象这样,让禁卫军押解自己进宫。 "这可怪不得臣,皇上的令就是这么下的。"梨坚冷冷地说道。 太子皱了皱眉,梨坚是个臭石,只对皇帝一人忠心,从不参与党争,但也很嚣张,只拿皇帝的话当话。 平素连他这个太子也不放在眼里,但对阿离却恭敬得很。 太子被押进宫时,穆清瑶正斟了杯茶给王妃:"母妃,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喉。" 而皇后,则痛苦地半蹲着,左肩好象受了伤。 太子心头一颤,连皇后都打了,莫非,是穆清瑶?若是她倒也好办了,到底皇后是国母,这个女人估计是不想要命了。 正想着,王妃见太子进来,眼睛就红了,提起拐杖就要打,穆清瑶却拦住,"母妃,你费这么多力气做什么?有侍卫呢,宫里打板子都是有规矩的。" 皇帝一听就皱眉,原想着,让晋王妃打几下出出气就罢了,晋王妃没有武功,能打多重?而太子又皮糙肉厚,打几下也挨得住,如果让禁军来打板子…… "还不跪下?"皇上怒斥道。 太子一见穆清瑶也在,心里就咯登,不过,这件事,又没有人证,凭什么她说,自己就要认,再说了,她一个女儿家,还要不要名声了?她可是就要大婚的人。 "父皇,儿臣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押儿臣进宫?"太子大声道。 "穆姑娘说你对她欲行不轨?"皇帝眨了眨眼道,希望太子说话小心些,不要再激怒晋王妃母子了。 "信口雌黄,儿臣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可是儿臣的弟媳,儿臣又没疯?"太子果然一口全赖掉。 "母妃?这根龙头拐我能用么?"穆清瑶问道。 "当然,以后是要传到你和阿离手里的。"王妃道。 "那先借我用用。"穆清瑶一把将龙头拐拿在手里,对着太子就砸去。 太子跳开,大怒:"大胆,穆清瑶,圣驾前你也敢行凶,可知冒犯储君是死罪?" "死罪?反正我死牢也去过好多次了,不在乎再多去一回。"穆清瑶拿着龙头拐杖继续追。 皇上皱眉:"住手,太子,朕让你起来了么?" 太子听得一震,不起来,一动不动让穆清瑶这个疯女人打?父皇是什么意思? "父皇,这个女人疯了。"太子大声嚷道。 夜笑离听了脸色一变,手往袖袋里去。 皇帝却急了,贺雪落出的丑她还记忆犹新,若夜笑离也给太子下点什么药,大锦皇室的脸都要让太子丢尽去。 "来人,抓住太子。"就在夜笑离的手要从袖袋里抽出来时,皇帝及时喝道。 太子被抓住。 "太子无德,举止不端,请家法来,重责二十。"皇帝大声道。 家法比打板子当然要轻,不会伤筋动骨,但却更痛,两块竹片绑在一起,打下去提起来时,必定要夹着肉。 夜笑离辰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从袖袋中出来的手里,多了一条洁白的帕子,轻柔地为穆清瑶擦去额头一抹细细地汗,她方才追太子追辛苦了。 皇帝感觉喉咙里卡了根骨头,但放出去的话,哪里还收得回,不是多少板子的事,而是太子这个身份,一旦以德行有亏,举止失当惩罚,臣得得知,太子的名望必定受损。 太子也愕然地看着皇上,父皇真的要惩罚自己! 为了不相干的女人惩罚自己,只为了平息夜笑离的愤怒,他就不知道,在别院里,夜笑离已然对自己不恭不敬,大打出手了么? 可这些话,一说出口,等于承认自己猥亵穆清瑶了…… 按说,宫里的禁卫军都是皇上的人,就算皇上要打太子,这些会看脸色的,也不会下重手才是,但是,今天这些禁卫军们一个个象吞了钢珠子,一个个面无表情,刚正无私,太子虽不用跪着,但那竹板子一下去,他的身子便是一弹,下手还真重啊,半点不留情。 他不由瞪了禁卫军一眼,但那禁卫军眼神专注,仿佛不是在打他,而是行使一件非常神圣的使命。 第一板子打在背上,但穿着厚厚的棉衣,虽然重,却不够痛,禁军卫皱了皱眉,第二板子照着太子的手背抽下去。 太子痛得跳了起来,手骨都快被打断了,十指连心啊,手背上的骨最是脆硬,太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痛,惨叫一声。 皇后听得心肝都在颤,怒道:"狗奴才,怎么行刑的呢?不知道打背吗?" "娘娘,太子作恶的就是这双手,打手正实在。"夜笑离斜了皇后一眼道。 太子还没从剧痛中缓过劲来,第三板子抽在他腿弯里,顿时脚一弯,半跪下来,第四板子已经落下,正是他的脖子,这禁卫军肯定与他有仇,要么就是阿离的眼线,要不然,打人怎么这般刁钻,专往最脆弱,最痛的地方打。 正暗恨时,脚踝处挨了一板子,脚踝最不经痛,太子干嚎一声,捂脚在地上打滚。 这几板子,不伤筋不动骨,却让太子痛得死去活来,穆清瑶看得心情大爽,真是畅快淋漓,不由看了那禁卫军一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太子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乾清宫,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刑罚,竟然叫得这么惨。 皇帝感觉真的听不下去了,虽然是痛,但他是堂堂太子啊,这点子忍劲也没用,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至于么?人家穆清瑶被打得半死不活,吭都没吭一声,连个女人都不如。 二十板子终于打完,皇后娘娘的心都快碎了,几步过来扶起太子:"我的儿,很痛吧。" 太子眼泪都出来了,半挂在皇后身上:"母后……" "丢人现眼,还不赶紧回宫去?"皇上厌烦地瞪着太子。 太子的心一阵寒凉,他挨了打,真的很痛,皇上怎么也是他的亲爹啊,一点也不怜惜,一股怨恨由心底而生,默默地看了皇帝一眼,起身一蹶一拐地往外走。 路过夜笑离和穆清瑶时,淡淡扫过一眼,那一眼,阴戾狠绝。 夜笑离俊眉一挑,手指轻弹,太子吓得猛然跳开。 "太子哥哥也没受多大伤嘛,这活踹乱跳的。"夜笑离弹了弹衣袖,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睿贵妃终是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皇帝的目光扫过来,她极力板下脸,让自己显得很难过,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忍也忍不住。 太子自己也觉得丢人,刚才叫声那么凄惨,如今又跳得这么有高,也不让皇后扶了,大步溜走。 回到晋王府,王妃气还未平,又问起缘由,夜笑离不想说,穆清瑶却坦然告之,王妃听完,美丽的大眼愕然地眨了眨,然后,怒意慢慢弥漫住眼眶: "胡扯,殷紫茹,你个望恩负义的,亏王爷当年那么帮你,如今你竟然拿他的好意做文章!" 穆清瑶听得一头雾水。 王妃却自知失言,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王爷虽性子张狂不羁,内里却清高自洁,这种毁人清白名节的事,他才不会做,他要爱,就爱得明明白白,既然做下那种事,必定会负责,又岂会让你姓了穆姓?" 是啊,都说晋王爷狂傲不羁,以他的性子,如果与殷紫茹有染,又使她怀孕,怎么会不娶她过门,至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穆家女儿,当初怎地那么傻,就信了太子和穆夫人的话呢? 可是,这个娘也太可恨,依王妃的意思,当初晋王爷还不顾名声帮助过她,为了一已私利,竟然如此利用晋王爷的好意思,真让自己不耻。 "王妃娘亲,我不想回穆府了。"知道不合规矩,但穆清瑶确实不想再与自己那个阴险的亲娘住在一起了。 王妃一听大喜:"别回了,就住王府,我跟你说啊,你们的新房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几天,就操办这事呢,你来,跟娘去瞧瞧,看还有哪不合意的么?" "王妃娘亲,那是新房,我可不能现在就住进去。"虽然穆清瑶也是个不羁的,但是,这是她真真正正的嫁人,而且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她想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大婚。 "啊,那娘收拾另外的院落出来,放心,晋王府大得很,你想住哪都行。"王妃也反应过来,笑道。 "王妃娘亲,我不是要住进晋王府,我在外头有宅子,只是……"穆清瑶有点为难,却坦然地看着王妃。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可能拿不出多少嫁妆,穆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想要,包括以前她给我的嫁妆,也一并还她,王妃娘亲,我没身份,没地位,还没钱……"穆清瑶微微垂下眼睑,夜笑离这么好,原本想帮他一把的,可现在,两手空空,只能等新婚之后了。 王妃听得一怔,心又酸又软,一把将穆清瑶揽进怀里:"好孩子,你要跟你娘决裂吗?" "不是决裂,这个身体到底是她给的,她若有危险,我还是会救的,只是,不想有太多牵绊,不想接受她的东西,只想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嫁给阿离,以后她也不好再控制我。"穆清瑶坦然地说道。 "好,好,好孩子,有骨气,放心,晋王府养得起你,以后,你就是母妃的女儿,你不止多了个婆婆,还有个娘亲。"王妃拍着穆清瑶的背,哽咽地说道。 夜笑离心疼地看着穆清瑶,这个傻丫头,心软又善良,这样的两清,其实心里很苦吧,她明明就那样盼望亲情,乞望母爱,却不幸遇到这样一位亲娘。 穆夫人这样待她,她还是割舍不下,只是不再接受穆夫人一点恩泽,想要两清,可是,能两清么?就象她自己说的,穆家有难时,她难道不帮? 心疼的同时,又感动和庆幸,她这是以绝然地姿态全身心地信任他,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他啊,抛弃曾经的一切,孑然一身的出嫁。 很少有女子敢做这样的事,嫁妆,那是娘家给女儿傍身的,怕她在夫家受气,受欺负,更是为她撑腰的,自古,嫁妆越丰厚,女子在婆家就越被瞧得起…… 傻丫头,以前为了从北靖侯夫人手里讨回嫁妆,可吃过不少苦头,费了不少心机,如今说不要就不要,全还给穆夫人…… 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也不管王妃就在身边,将她拥入怀里,抱紧: "放心,以后若是没钱,我就是去做小工,也要养活你。" 顿时,眼泪盈眶,穆清瑶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再没有比这句话更亲切,更平常,却又更让人心动情话。 女人要的是什么? 就是个爱你疼你,肯为你一生负责的男人, 无论贫穷富贵,不离不弃,相扶相携,这才是夫妻应有的态度。 ☆、第八十二章:出嫁 "什么傻话,咱家可是产王府,谁敢不给咱们饭吃?"王妃心里暖暖的,清瑶放弃从前的一切,嫁给阿离,就说明铁了心要跟阿离好好过日子了。 阿离这孩子太苦,难得喜欢这么个女孩儿,偏还是殷紫茹的女儿,还好,清瑶跟她娘不一样,一点也不功利。 王妃也不用担心哪一天,清瑶因为殷紫茹的缘故,把阿离拐到北辽去。 两人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好好睡了,容妈妈端了饭上来,穆清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狼吞虎咽的把自己喂饱。 王妃就在一旁笑咪咪看她吃,能吃才好,能吃好生养啊,而且,一点也不娇滴滴,好相与。 夜笑离却吃得很慢,很斯文,仿佛面对的不是美食,而是艺术品,而他,也不是在吃饭,而是在鉴赏艺术。 虽然穆清瑶也很想和他一样优雅,可是实在太困,吃过饭后,就扑进王妃怀里: "王妃娘亲,好困啊。" 容妈妈看着就笑,正要扶她,王妃却摆摆手:"走,母妃带你去歇息。" 那边夜笑离停下筷子,浅浅的笑,目光柔柔的。 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穆清瑶便回了东条胡同,她很庆幸当初把小型缝纫机搬到东条胡同来,并没有放在穆府,这会子行动起来也方便得多。 吴妈的病因为有了夜笑离的药,好了个气八,气色圆润多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说话间,她正搬了一大捆布回来,都是蜀锦和细葛布。 "大小姐,这些布您打算做什么?"对于穆清瑶突然从穆府搬出来的事,吴妈并没有多问,保持着沉默,倒是三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在穆家,他们过得并不开心,虽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很和善,但到底低人一等,在穆家其他主人的眼里,他们就是拖油瓶,占便宜耗口粮的,而在下人的眼里,则满满都是嫉妒,穆府的下人不少,谁家孩子有他们几个这么好的运气,可以上学识字啊。 从穆家搬出来,他们几个是最快的。 尤其小齐,这孩子这阵子一直板着小脸,没有笑容,问他又说没事,看着象有心事的样子。 穆清瑶这阵子忙,只过问了他们的学业,并没有多顾注别的。 "吴妈,你的女红好,你和墨玉还有青萝两个一起,照着我画的图纸剪,陈妈妈,您就帮我去人市上买几个人回来,两个年纪大的,四个年纪小的,一会咱们再把隔壁的宅子也买下来,这样,就开以开一个成衣铺子了。" 穆清瑶道。 "成衣铺子?象云绣坊那样的吗?"吴妈问道。 "不是,云绣坊没有现成的衣服,他们那个应该叫私人定制,咱们这个叫批量生产,按尺码大小编号,一种款式就做四个尺码出来,挂在铺子里售卖。"穆清瑶解释道。 "这……有人买?一般人都是在家自个做,而有钱的人会到云绣坊这种女红好的地方定做,很少有人买现在的衣服穿。"吴妈担心道。 "不怕,咱们批量生产,然后价格实惠,款式新颖,到时候,让小齐还有永忠几个穿着衣服在店门口转悠,吸人别家的孩子,肯定会有人买的。"穆清瑶胸有成竹道。 吴妈正要再说什么,青萝道:"相信大小姐吧,咱们的生意肯定能行的。" 这几天,顾长清帮着把红丰祥重新装修了一遍,由首饰铺改成了成衣铺,穆清瑶虽然要成亲了,但反正自己也没有嫁妆可拿,心思便都放在成衣铺里,又教会了青萝用缝纫机,自己设计款式,墨主几个绣简单的花式,然后买了几个婆子和小姑娘来帮着绞边缝扣子,一个简单的成衣作坊就如火如荼的开张了。 惊雷晚上回去复命,夜笑离正在推演沙盘,见他回来,眼睛一亮:"今天又在做什么?" 惊雷歇了一口气,一整天跟着穆清瑶跑东跑西,爷又不许他露面,茶都没给喝一口,这会子喉咙里快冒烟了,真不明白爷怎么想的,明儿就要成亲了,还这么担心,好象就怕穆姑娘跑了似的。 "捣鼓小孩儿衣服,做了好多套,永忠和永庆几个一天换好几回衣服,在外头玩儿,还莫说,街上的娃儿们见了,看着新其,都哭着闹着找他们的爹娘要呢。" 夜笑离眼里就有了笑:"就做小孩子衣服了?没干别的?" "去了铁市,又去看了地,想买处大园子,不过,看世子妃的术子,似乎手头有点紧。"惊雷道。 "你去把我存在清风钱庄的钱提两百万两回来,就当是聘礼了。"夜笑离道。 惊风的嘴顿时张得可以吞下一颗鸭蛋:"爷,那是留着要作军费的?您不想扩建府兵么?" "别管这些,先拿来吧,世子妃先急用了再说。"夜笑离道。 "爷,世子妃不过小打小闹,您真要心疼她,给个五万十万两就了不得了,两百万两……您也不怕她亏个血本无归?"惊风不赞成道。 "你听我的就是,啰嗦什么?"夜笑离又垂下头去推演沙盘。 惊雷还想说什么,外头骤风已经敲门:"爷,宾客单子您要不要再仔细查看查看?" 夜笑离停下手中的沙盘,皱眉道:"这些不都是王妃管着的么?为什么要我看?" 骤风皱着眉进来:"爷,原本是王妃管着的,可是穆姑娘派人传了话来,让在单子上多著了一条。" 夜笑离怔住,"加了条什么?" "三品以上,只收银两,二品以上,只收元宝,王亲贵族,只收银票。"骤风平板板地回道。 惊雷再一次张大了嘴:"世子妃这是要做什么?公开索贿?" 夜笑离对着他就是一巴掌:"索什么贿,这是礼金,本世子大婚,这些亲戚朋友不该送礼金吗?说破天去也没错。" "可是,哪有请客规定客人送什么礼金的?也不怕人家心里不舒服,说咱们晋王府满身铜臭,钻钱眼里去了。"惊雷摸着头咕哝道。 好象的确实,把银两元宝银票加在请贴上,还真是开天劈地头一回,也亏她想得出来,明明有万贯嫁着放着不要,想银子把主意打到亲戚好友头上去了,这丫头是有多穷啊? 没银子不会找他要吗? "爷,属下这就去钱庄。"太丢人了,不止爷的脸没了,就连自个也觉得有这样爱钱的世子妃也没脸,好在爷有钱,该早听爷的,拿了银票交到世子妃手里,省得她连这种馊主意都出来了。 "不用,就依她的,在请贴上注明。"夜笑离却摇头道。 骤风听了面无目的就往外走,惊雷一把抓住他:"爷,你也太惯着世子妃了,这根本就是胡来嘛,王妃知道了,肯定不同意,王府的脸都快没地儿搁了。" 夜笑离却笑而不语,挥挥手示意他们两个出去。 惊雷把骤风一扯:"爷这是怎么了?由着世子妃乱来?" 骤风道:"那能怎么办?爷当她是心肝肉呢?那天世子妃逃走时,你没看到爷的脸色有多难看?那还是我头一回看到爷会有那么绝望的眼神。 难得世子妃又回来了,只要她高兴,爷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也是可能的。" 惊风就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爷让我把清风钱庄的两百万两提出来,送给世子妃当聘礼,两百万两啊,这些年爷攒得有多辛苦,要瞒着太子,瞒着皇上的眼线,还不能赚昧心钱,比起太子殿下搜刮民脂民膏来,爷的钱来得太不容易了。" "许是爷觉着,世子妃能拿这些钱把生意做大呢?穆家可是最会经商的。"骤风道。 "屁呀,会经商的是穆夫人,穆夫人也是因着与大辽的关系,能把在大锦生产的首饰远销到大辽和北戎去,如此才把生意做大的,世子妃真有这个本事,当初又怎么会被北靖侯府逼得走投无路,连肚子也填不饱?先前还想着,她虽然没身份地位,好歹是大辽公主的女儿,好歹还家财万贯,对世子爷总能有点子助益,如今看来,就是个拖后腿的。" "你小心被爷听见,又要罚你。"骤风敲了惊风一下,正好看见顾长清从外面回来,问道:"长清,你从哪来?" "爷给世子妃订的嫁衣,才从云绣坊拿回来,送给爷瞧瞧合意不,一会还要送给世子妃去。"顾长清道。 "连嫁妆也不自个准备么?有时间捣鼓那些小孩衣服……"惊雷不满的嘀咕。 顾长清回头看他一眼:"惊雷,你废话越来越多了,你说,爷是愿意世子妃去随便买件嫁衣穿,还是穿爷准备的嫁衣呢?" 惊雷彻底无语了,好吧,世子妃还没进门呢,他家主子就快成老婆奴了。 今天生意不错,卖出了十几套成衣,算是开门大吉,吴妈几个很开心,辛苦有了收获,虽然赚的银子不多,比不上云绣坊一件就要好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红丰祥的小孩子成衣,半两银子就能买一件,一般小老百姓人家的孩子也能穿得起。 十几件,就赚了好几两银子,薄利多销嘛,至少几个人的工钱和嚼用是全赚回来了,若把已经做好的成衣全卖了,就能赢余。 可穆清瑶一点也不满足,小孩子的衣服只是开始,许多大户人家的仆人都是成套成套的,每年春夏秋冬四季都要配发,所以,一般的大户人家里,都会多请养几个丫环婆子专门负责给下人制衣服,费人费钱又费时,如果能把这些单都拿过来,将来肯定有做不完的事,作坊就必须要扩大。 正弯腰画着画,门人外面推开:"姐,为什么你要从家里搬出来。" 穆清婉一脸憔悴地进来,大眼气呼呼的瞪着穆清瑶。 "小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穆清瑶有点诧异,那日跟穆夫人闹翻时,小婉没在家,也不知去哪里了。 "要不是言若鸿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姐,为什么啊,娘这几天闷闷不乐,时不时会抹眼泪,还让我来劝你,到底你是娘的女儿,明儿就要出嫁了,非要闹到这步田地么?"穆清婉眼泪汪汪地说道。 "小婉,姐与娘没法子苟同,我不怪娘,但我有我的人生,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虽生了我,但却不能支配和控制我的人生,你明白吗?"穆清瑶冷静地说道。 "娘支配你的人生?"穆清婉有点迷茫:"娘做了什么事?我听说,你被贺相关起来了,娘很着急啊,你一夜未归,娘就一夜没睡,我早上出去找你,外头就说你去了宫里,后来就遇到言若鸿……" 话说到这里,穆清婉顿住,大眼里滑过一丝慌乱,又道:"娘说你连庆丰祥的铺子和以前的嫁妆全都不要了,让陈妈把说有的契书都送了回去,是要跟她决裂,姐,我相信你,不会做这么绝的。" "小婉,我不要她任何东西,穆家我唯一牵挂的,只有你和小轩,如果她肯让你跟着我,那些嫁妆,我给她双倍都值。"穆清瑶道。 穆清婉鼻子一酸,这几天,穆夫人总让她来找穆清瑶,让她轻姐姐,可是,问原因,穆夫人又不肯说,以姐姐的性子,若不是娘做得太过份,又怎么会这么绝? 没有姐姐的穆家清冷又阴森,因着穆清文失踪了,老太太天天在屋里指桑骂槐,二嫂顾氏根本不管事,身子也一直没养好,以前和和乐乐的一个家,现在变得不成样子了。 她感觉很空虚,也很孤单,穆清瑶的话让她心里暖和多了,也顾不得生气,扑进穆清瑶的怀里:"姐,别跟娘闹脾气了好么?这就跟我回家,你是穆家的女儿,出嫁当然要从穆家发亲才是啊,你不是说,得不到族人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么?回去吧,好姐姐。" "小婉,你知道娘做过什么吗?不是我狠心,是我不想再欠她的,更不想与她有瓜葛,她仍旧是我的娘,但是,我决不会再由她摆布了。"穆清瑶无奈道。 "娘做了什么?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不让你跟阿离哥哥成亲?"穆清婉也不是傻的,昨儿个碰到言若鸿,从那厮矛盾又痛苦的眼神里,明白了一点。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连婚期都定下了,娘为了阻止你,说你跟他是兄妹,你会怎么想?"整个穆家,穆清瑶最在乎的就是小婉,原本不想让穆夫人在小婉的印象里变坏,但,她也更不想让小婉误会,怀疑自己这个姐姐,对她失望。 穆清婉果然愕然地瞪大双眼:"娘怎么可以这么做?她连自个的名声也不顾了,姐,当时你是不是伤心得要死?没有想过要自杀吧。"穆清婉眼里浮出泪意。 虽然没想过自杀,但也相去不远了,想想那一天一夜的煎熬,穆清瑶现在还觉得心口钝痛。 差一点,就要失去这个世界上最疼宠自己的男人,你说,能轻易原谅穆夫人么? "怪不得,你连嫁妆也不要了,连最后出嫁,都不愿意在穆家了,姐,娘这一次,是做得太过份了。"穆清婉道。 "小婉,我现在无所谓,我就是担心你,听说咱们的姨妈,也就是北辽的二公主,正与北院大王联姻,娘原是想坏了我的婚事,好让我去嫁的,如今她拿我没法子,就怕会打你的主意。"穆清瑶担心道。 穆清婉听得瞪大眼睛:"我才不要嫁,那什么北院大王的儿子我连见都没见过,娘不会吧,娘很疼我的。" "现在还不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小心些就好。"穆清瑶道。 穆清婉有点恍惚,清秀的眉拧成了一条小麻花儿,让穆清瑶看着心疼:"别怕,有我呢?娘真要有这个打算,你住我这里来就是,万事有姐给你挡着。" "可她到底是我的娘,婚姻大事,不都是由父母作主的么?"穆清婉幽幽地,无奈地说道。 清婉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里都是这个时代的规矩,有些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但愿穆夫人能在自己身上得到教训,会对小婉好一点,不要那么功利。 "对了,姐,你忙完么?跟我出来一下。"穆清婉拉住姐姐的手就往外拖。 "做什么?神神秘秘的。"穆清瑶拗她不过,只好跟着出来,但一出院子,清婉就将她往前一推,自己身子一闪,不见了。 穆清瑶正愣怔时,红色的身影从树手转出,多日不见的言若鸿出现在她面前。 "嗨,好久不见。"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是穿着一身大红骚包的衣服,只是桃花眼里,隐隐有些泛红。 这厮就是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神出鬼没,这几天也不知去了哪里。 深更半夜的跑来,还神神秘秘的让小婉拉自己出来,不知道自个敲门进去啊。 "有事吗?"一如际往的清冷的语气。 在夜笑离面前,她时而笑时而娇嗔,时而羞涩,在他面前,她的表情单一得很,总是冷冷清清,偶尔也有开玩笑的时候,但那时,她没把他当男人,跟个手帕交似的。 言若鸿眼神黯了黯,桃花眼一挑,半认真半开玩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想想你明儿就要嫁给阿离了,我还真是难过啊。" 穆清瑶怔了怔,他难过什么? "从此阿离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要被你分去一大半啊。"言若鸿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 "知道你们是真爱,这样吧,明天大婚,你替我拜堂如何?正好我这里也忙着,走不开呢。"穆清瑶瞪他一眼道。 "拜堂也可以替的么?不如我替阿离如何?正好他身子骨不利索,连洞房我也一并代劳了。"言若鸿嬉皮笑脸地凑近来一步,桃花眼死死地盯着穆清瑶的脸,仿佛要将她印到眼窝里去一样。 "言若鸿,你找打么?"被人当面调戏,穆清瑶抬掌就劈。 以为他会象以前无数次那样跳开,所以,她这掌劈得毫不顾及,可是,当手掌重重刮在他脸上时,穆清瑶有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言若鸿比女子还要细腻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 "你怎么不躲?"以他的功夫,自己根本连衣边也沾不到,更不用说得手了。 "我若躲开,你肯定会更生气,这么久了,你就没打到过一次,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反正又不是很疼。"言若鸿扯嘴笑了笑道,桃花眼轻柔而又怜惜地看着她,眸光里,没有了往日的轻佻与玩闹,多了几分深沉与无奈。 怎么会不痛?无意识的下手,总比有意识的力道更重,因为知道不会得手,所以不会去控制力道,这一掌打得有多重,穆清瑶自己清楚,手心都麻了。 这厮无端端的送自己打一巴掌,脑子有问题么? "要不,我拿冰块给你敷敷吧,明儿你还要来作客呢,顶着这张脸出去,怎么见人啊。"穆清瑶担心道。 "不用,留着作个念想也好,对了,这是我的礼金,提前给你送来,不要太感激我,以后我大婚时,可是要双倍奉还的哦。"言若鸿说着便往她手里塞了一把东西。 竟是一百万两银票,穆清瑶愣住:"言若鸿,你是土豪么?你家种银子的啊,哪有送这么重的聘礼的啊?" "你不是写明了,皇亲贵族要送银票的么?我家全是这么大票面的,小的没有,再说了,我这不是想着以后你双倍还我么?多好啊,有利息赚,送远重,得到的也越多。"言若鸿往后一跳,离开足有一丈远。 "不行,太重了,我不能收,再说了,我跟你又没什么交情,要送你也该送给阿离才是啊。"穆清瑶说着就要把银票还给她。 言若鸿俊脸一沉,桃花眼犀利地瞪着穆清瑶:"在你眼里,我是一点干系也没有的人么?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女人!" 很少见他生气,以往打打闹闹,他也只是玩笑,从不与她真计较,可现在,桃花眼里戾气升腾,看她的眼神,象是要将她吞了似的,刚才一巴掌都没这么生气呢,不过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至于么? "好,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和阿离是好朋友,以后自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这礼金太重了,我怕将来还不起啊。"穆清瑶象哄小孩子一样,柔声道。 言若鸿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并不见半点笑意,只是眼神没方才锐利可怕了,"你可以抛弃一切跟着阿离,对我就这么吝啬么?只是让你还双倍礼金而已,又不要你一辈子。" 这厮说话越发糊涂,算了,不跟他计较,何况,现在正决钱用呢,这一百万两可谓是雪中送炭。 想着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呢,穆清瑶笑道:"行,那我先收下了,不过,你要信我的话,我拿着当股金,让你入股也成。" 言若鸿这才莞尔一笑,"早知道你要当股金入股,爷就该送两百万的,真是后悔啊,后悔。" "你家真是种银子的。"跟土豪说话,分分钟能气死人,一两百万两银子,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送人。 他家得有多牛B,多富裕啊。 "我家不种银子,种地呢,对了,以前说好的,就算你和阿离成了亲,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过,这话可还算数?" "晋王府大得很,莫非多了我一个,就住不下你了?"穆清瑶白他一眼道。 言若鸿俊眉一扬,突然抱住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轻轻吻了吻她的前额,一触即离,随即弹跳开。 "记住你说的话,明儿我要来闹洞房的。"在穆清瑶开口骂他之间,声音已经传远,人也不见了。 穆清瑶好笑地抹了抹额头,这厮就象个长不大的孩子,计较不得。 言若鸿脚尖方落地,穆清婉就从暗处跳出来:"告别了?满意了没?" 言若鸿面无表情道:"与你何干?" "喂,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啊,我可是才帮了你的。"穆清瑶气恨道。 "那小生就此谢过姑娘大恩,这样行了么?"言若鸿对着穆清婉一辑到地,正正经经地行了一礼。 穆清婉眼角发红,怒道:"你跟我姐就笑笑闹闹的,跟我就一本正经,我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吧,我哪里得罪你了啊。干嘛这么生分?" "因为我没长齐全的小姑娘没兴趣,怕你爱上我。"言若鸿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会爱上你?"穆清瑶气得小脸鼓起,大眼狠狠地瞪着他。 "不会吗?不会最好,记住,别跟着我,我对你没兴趣。"言若鸿说罢,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穆清婉怔怔地立在原地,任由寒凉的夜风吹散她的发丝,好半晌,才缓缓转身,清丽的大眼里,畜着欲滴未滴的泪水,才不哭呢,不就是只花蝴蝶么?明知不可为,还要贴上去,还是一只找虐的蠢蝴蝶! 穆清婉回到穆家时,穆夫人还在等她,一看她身后空空的,不由失望道:"她还是不肯跟你回来?" "娘,若是我,也不会回来的。"穆清婉道。 穆夫人身子一震,怒道:"你也在怪我么?我那全是为了她好,一个病殃子的亲王世子,有什么好的?她竟然为了他放弃我给她的一切,她知不知道,她放弃的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是诺大的荣耀,是泼天的富贵?" "可在姐的眼里,这些都是狗屎,你给她的一文都不值,她要的,是你真心真意的疼爱,不是利用,娘,没有哪个儿女愿意当父母后中的棋子。"穆清婉大声道。 穆夫人气得扬起手,穆清婉早就料到,不躲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娘,姐是解脱了,可我没法子,我又没死过一回,不能跟你两清,这身子是你给的,要打你就打吧。" 一个两个都是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穆夫人又气又伤心,可看着小婉大眼里蓄着的眼泪,终是颓然地放下手,无奈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从明儿起,少去找你那个没良心的姐姐,都是让她给带坏了,你看你现在跟娘说话的语气,还有个做女儿的样子么?" 言若鸿走了不久,顾长清拿着嫁妆来了,穆清瑶怔住:"这是你们爷让你准备的?" "莫非世子妃您早就准备好了?"顾长清不答反问。 穆清瑶尴尬一笑:"是做了一套,可是……" "可是太简单了是不是?难得世子妃自个也觉得穿不出去,世子妃是不是觉着,嫁给爷是委屈了啊,连嫁衣也不肯好好准备一套?"顾长清的语气里有怨气。 作为一个待嫁的新娘子,自己确实不称职,可是,在她的观念里,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相爱,又是真心在一起,穿什么,办什么仪式,都只是给别人看的。 如果两个人不是真心想爱,不是想一生一世在一起,穿得再雍容隆重又有什么用? 一如她当初嫁给公孙昊时,嫁妆绵沿十里,嫁衣更是自己亲手一针一线,足足绣了三年才制好的,最后又如何?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跟公孙昊连路人也不如。 "我要嫁的是人,又不是衣服,相信,你家世子爷喜欢的也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衣服。"知道顾长清这个忠仆是为夜笑离抱不平,穆清瑶浅浅一笑道。 顾长清果然脸上有了笑,他也不是真生穆清瑶的气,只是,这位姑娘也太特立独行了些,不知道爷等这场大婚,等得有多急,有多辛苦么? 她却一点也不认真对待。 "姑娘试试这件吧,爷请宫里的绣女做的,就算云绣坊的师傅,也未必有这么好的手艺。"将嫁衣递给穆清瑶。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漂亮衣服的,也没有哪个女子不对自己的新婚充满憧憬和期待,穆清瑶让自己忙碌,不是真不在意这场大婚,而在惧婚。 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她是真的有点害怕大婚。 活了两世,头一次嫁人啊,就要从少女变为少妇了,不担心,不害怕才怪。 两世里,她学过杀人,学过放火,学过很多逃生和求生的手段,就是没有学过如何当人妻子,如何……洞房。 以前的调情手段都是假象,没上过正板的,而且,听说第一次很痛啊啊啊…… 前世看过网上有人说,初嫁之女,最好遇到有经验的男人,这样新婚之夜才不会失败,会好过得多,因为有经验的男人懂得如何疼你怜惜你,照顾你的感受,而初哥…… 要么就是三分钟了事,要么就是……要唱血染的风采。 而且,她独来独往惯了的,对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擅长,从此以后,要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原本不太熟悉的人要成为亲人,与之日日相处,想想就有些为难。 顾长清走后,她将嫁衣摊开,眼睛顿时被炫到了,这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为华丽精致的嫁衣,手工精细,布料柔然而丝滑,里面一层锦缎,外面一层薄薄的红纱,绣满三爪金凤,所谓的凤冠霞帔说的就是这样的嫁衣吧。 比自己先前在穆家准备的要强多了。 这件衣服,肯定不是这几天才开始做的,这么精细的手功,没有几个月是完成不了的。 可是,她认识夜笑也不到一年,这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打算要娶她了啊?还是,这件嫁衣是为别人准备的? 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不可能,几个月前,他还忙着要选世子妃呢,应该没有目标才是…… "为什么不穿上?不好看么?"淳厚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是啊,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穆清瑶转过身来,微羞地瞪了夜笑离一眼:"世子爷在大婚之前闯进未婚妻的闺房里,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礼数么?" "是啊,不合礼数,莫非娘子想喊非礼,让人抓了我么?"夜笑离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几步走近她的身边,抖开嫁衣,试着为她披上。 "我自个来。"他清冽好闻的男子气息瞬间就包裹了她,让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尤其方才还一阵心猿意马,YY过明天洞房时的情景,越发害羞起来。 "你在害羞什么?我是在给你穿衣,又不是脱衣。"他附在她耳边戏谑地笑道。 穆清瑶越发不自在起来,抬手就要推他。 "别动,就要穿好了,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件嫁衣我准备了多久?"双臂将她一搂,开始替她挽着繁复的腰带。 她猛然抬眸,满眼都是惊讶,怎么总被他猜透心思,以后还得深沉些才好,要不然,象刚才的心猿意马也被他看出来,会窘死去。 "九个月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九个月?"她愕然,那时她才穿过来。 "真好看,我的眼光果然很准。"拉着她转了一圈,夜笑离的眼神开始热烈起来。 真的很合身,象是为她量身订做的,穆清瑶也被自己炫住,九个月前,莫非…… "是,就在你替我打走几个流氓,然后说要推倒我的时候,从那时起,我就在时刻准备着,让你推倒,娘子,你让我等得好辛苦。"夜笑离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 听得穆清瑶的心痒痒的,酥酥的,也甜甜的,原来,那个时候起,他就爱上她了,一见钟情么? 可是,那时候,她还是公孙昊的妻啊,他就不怕,她与公孙昊会重归旧好? "从来没有好过,又哪来的重归,娘子,你注定了是我的,除了本世子,谁又配得上你?"夜笑离似乎又猜中了她的心思,抬起头,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以后只许你看我,想我,为我笑,不许你看别人,想别人,就连哭,包括公孙昊,就连恨,也不许。" 还真是霸道啊,只是,这近乎撒娇的样子,好可爱,明明就是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大男孩嘛,吃过醋还吃得这般理直气壮。 伸手抚着他俊美如玉的脸庞,手指描绘着他的轮廓,指腹下,细腻如瓷的肌肤让她爱不释手,真是赚到了,不止颜值绝高,难得的是,他有颗爱她宠她的心,毫不保留的,赤果果的呈现给她看,从不让她猜,也不让她怀疑。 别的少女初恋时的患得患失在她这里,从来就没有过,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明刀执仗地告诉她,他要她,哪怕她还是北靖侯的儿媳时,他就明明白白给她下了贴子,让她去选妃,后来去了才知道,象她这样的小妇人,上台的唯有她一个。 她的指腹,带着薄茧,抚着他的脸上,有点淡淡的麻意,偏是这不太轻柔的抚摸,让他的心都跟着麻痒起来,尤其当她开始描绘他的唇,手指停留在他的唇边画圈圈时,长舌一搅,含住她的指尖,轻轻一吮,黑幽幽的眸子里冒着点点星火,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画面太诱惑了,简直要人命,穆清瑶的心象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她忙抽回手指,垂下眸躲开他炙热的眼神: "夜深了,回去吧。" 她撩得他火起,不熄火就要赶他走,怎么舍得。 附下头就要吻,她慌乱地躲过,及时道:"明天……明天就全是你的了。" 这句话果然有特效,夜世子深吸一口气,还是在她唇边啄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松开她。 正要走。 "呃,那个,你真的在请贴上,写上那句话了么?" "是啊,娘子的吩咐,我岂能不照作?"夜笑离好笑地看着她。 "可是,不怕别人骂你只认得钱么?"她还是担心的,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是不在乎,可她可以不在乎,他呢? "我觉得这样很好,那些人若真是亲朋好友,不在意这些的,若不是,只是想巴结晋王府,写下银两数更好,谁送了多少,一目了然,也免得我还要费心费力去估算人家送的古董,财礼值多少,或退或还,都更麻烦,你这样还省去我和母妃不少事,更少了把柄让人拿捏。 真有人说本世子借着大婚索贿,也不能随便夸张,我这都是有实数的,礼薄都记得明明白白呢。 再则,亲朋们送礼心中也更有数,那些送重了舍不得,送轻了又过意不去的,送银两心里更敞亮,好衡量轻重。 而那些关系一般的,送又不愿意,不送又不好意思的,送个十两八两是个意思,而我也知道以后该怎么还,还多少,免得你一个字画,他一个玉器,是礼又不是礼,值多少钱一概模黑,怎么还礼,多了我划不来,少了又怕人家心生芥蒂,更是麻烦。 所以,你替我解决了大麻烦,娘子,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没进门呢,就这么替我着想。"夜笑离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估计惊雷两个要是听见,会绝倒。 穆清瑶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用意看得这么透,心中越发慰贴,不过,他还有个意思没说出来,那也是她要在请贴上明码标价的最终目的,她缺银子,急要现银用。 天色真的很晚了,他还磨磨蹭蹭地不想走,穆清瑶无奈,将他往门外推:"回去吧,我要养精蓄锐,明天的大婚礼节肯定很繁锁,要备足精神才好呢。" 这话成功的让夜世子走的心甘情愿,临出了门,还把她扯进怀里好亲了一阵,待她佯装生气时,才脚尖一点,消失在夜色中。 晋王府的请贴太过出格,一开始,那些亲朋好友心中都有气,也很不屑。 王爷豪烈,从来视金钱如粪土,王妃更是个爽利的,世子自小高华清远,如出世的嫡仙一般,难得办场大事,怎么就写出这样的贴子来了呢? 听说世子妃原是商户之女,果然,让世子爷也跟着沾染了铜臭。 裕王妃和恭王妃几个为了这贴子就在府里好一阵八卦,可当自家王爷问该如何送礼时,王妃们倒是回答得很快,不象以往伤透恼筋,不知道该送个什么物件才合适好。 八卦悉落了半晌,倒觉着这样轻省,明码实价的,人家以后也不能少还了自个的礼。 晋王世子的大婚,让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热闹了起来。 也多了好多八卦的谈资。 首先一条就让人们津津乐道: 堂堂晋王世子娶妻,队伍敲敲打打不往最繁华的富人区里去,而是往平民聚居的东条胡同来。 小小的胡同口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大家都羡慕胡同里的这家人,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这一下子就飞上枝头了,当不成凤凰,至少也是只孔雀吧。 八抬大轿,把个小胡同塞得满满当当的,穆清瑶由着小齐牵出来,送到夜笑离手里。 百姓们看不见新娘子,但那一身华美的嫁衣,却还是亮瞎了许多人的眼。 而小媳妇小闺女们,眼睛则粘在新郎官身上怎么也错不开。 顿时,对刚上轿的新娘燃起雄雄妒火。 帽上簪花,一身大红喜服衬得夜笑离越发容颜如玉,清俊优雅,一双俊眸因为喜悦而晶亮晶亮,如朗星明珠一般。 新娘是什么人啊,天仙下凡吗?不也和她们一样住东条胡同么?凭什么她嫁得这么好啊? 原想着,亲王世子肯娶个平民女子,那世子不是残疾就是丑八怪,要么就是傻子疯子,怎么可以还这么俊美无俦,怎么还可以这么玉树临风,怎么还可以这般温柔体贴。 你看他,送新娘上轿时,那眼神都快溺得出水来。 简直就要让人发疯了。 不过还好啦,新娘家连个送亲的长辈也没有,看,就几个下人,单薄寒酸得很,没有娘家人撑腰,没个亲娘哭嫁,嫁得风光又如何? 将来日子肯定有问题,肯定不长久。 总算找到一点安慰的看客们,嘴角多了一层幸灾乐祸地笑。 正当几个凑到一起议论悉落时,胡同口对面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敲锣打鼓的来了,莫非又有个迎亲出嫁的? 今天难道是好日子么?大家伸长了脖子去看。 一队穿着喜服的人马正边走边往半空撒糖果花生,孩子们开始高兴地抢,场面越发热闹了起来,倒是让这边迎亲的显得冷清了许多。 正要上轿的穆清瑶也怔住,没听说东条胡同还住了身份高贵之人啊? 谁家嫁女啊,好大的手笔,这么又撒银子又撒糖果的。 队伍很快迎了过来,就听见一声清清脆脆地喊:"大姐,小轩来给你送亲了。" 小轩,穆清轩?那个才十五岁的小弟? 穆清瑶几乎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透着大红的盖头看去,就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大男孩子正奔向自己,眼泪瞬间就要流出,怪不得,今天连清婉也没来,原来,不是没来,是要跟小轩一起来么? 修长的身影在即将扑入她怀里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将他拽开:"小轩,姐姐穿着嫁衣呢?莫要胡来。" 声音哄亮而沉稳,穆清瑶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男人。 他还一身戒装未换,风尘仆仆,一看就是急行军赶来的。 "瑶儿,爹没来迟吧。" 穆清瑶的眼泪喷涌而出,屈膝就向那人跪去。 夜笑离也不拦,眼神柔柔地看着她跪倒在来人面前。 穆将军眼眶湿润地将女儿的头揽在怀里:"是爹不好,爹让你受苦了,还好,爹来得及为你送嫁。" "爹……"穆清瑶哭得象个孩子。 "起来,大喜之日呢,别哭花了妆。"穆将军哽咽道。 穆清瑶起身,抬手就想掀了盖头,这样隔着一层,真的看不清爹的脸,她是有记忆的,四岁到十岁时,这个男人很疼她,很宠她,宠得几乎无法无天,最好的永远都是她的,小婉和小轩两个都得让着她。 就连去南楚,他也只带着她。 只是后来,她大了,不能一直留在南楚,便回了江南,而穆夫人总是忙,神龙见头不见尾,一年也难得在家几天。 她便常给穆将军写信,有心事都跟穆将军说,就算是女儿家的心事,也会说,会向穆将军讨主意,那时候的穆将军地位并不高,品极也没上去。 所以,明明她是将军之女,却被江南首富的名头盖住,人家只拿她当商户女看待。 "不能揭,傻孩子,这个只能让世子来揭,明白么?"穆将军及时制止她。 "爹,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穆清瑶哭道。 "我的瑶儿出嫁,怎能不来?"穆将军爽朗地说道。 上次她嫁给公孙昊,穆将军可没来,而且,对那门亲事,穆将军是极力反对的,是她坚持,穆夫人支持,最后才得嫁成。 那时候,穆将军不知给过她多少信,说公孙家不靠谱,所以,在公孙家三年,穆清瑶很少给穆将军去信,就算有信,也绝不谈自己的现状,报喜不报忧。 这一次,却千里迢迢赶回来了,看他疲倦的样子,应该赶得很急。 等父女两平息了些,夜笑离上前跪下行礼,穆将军板着脸训道:"我虽地位不高,品极也不及晋王,但瑶儿是我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女儿,希望她嫁过去后,世子能疼她爱她宠她包容她,我的女儿,也是爹娘的心头肉,眼珠子,绝不许有人欺她瞧不起她,只要在王府有半点委屈,我这个做爹的,就算拼了命去,也要保护她。" 夜笑离恭恭敬敬地给穆将军磕了个头道:"是,岳父大人的话,小婿记住了。" 穆清瑶再次哽住,眼里满满都是感动和幸福。 "呀,原来她爹是将军啊,应该才赶回来的,看着来头还不小呢。" "就是啊,怪不得能攀上晋王府,保不齐是晋王爷的部下之女呢。" "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快快动身。"穆将军扶起这一对玉人,满脸都是笑。 "姐,你后退几步,我来背你上轿。"穆清轩长这几年个子窜得很高,象个大人了,少年的眼里满满都是孺慕之情,俊俏的大眼不舍地看着穆清瑶。 按规矩,女儿出嫁是要由家中兄弟背出去的,小轩来得晚了,但这个礼还是要补齐的。 这连穆清轩背起了穆清瑶,那边穆清婉从穆将军身后钻出来,拉起穆清瑶的手。 这样才算圆满了,有长辈训戒,有兄弟姐妹送亲,将来的日子一定和和美美,顺顺当当。 街角的暗处,穆夫人看着被送上花轿的女儿,眼神复杂,眉宇间蕴着忧虑,正要离开时,手臂被人拽住:"殷紫茹,告诉我真相,清瑶究竟是谁的孩子?" "你没看见那一幕父女情深么?她当然是穆靖远的女儿。"穆夫人回过头时,眼中的泪已然隐去,眸中满是讥讽之意。 ☆、第八十三章:新婚 "你骗我,你嫁给穆清瑶时,已经有孕。"贺相气恨地瞪着穆夫人道。 "那也不关你的事。"穆夫人说罢,抬脚就走,贺初年五指一张,就要揪住她的肩,穆夫人身子一矮,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匕首来,直刺贺初年的腹中。 贺初年惊愕地看了看没入腹中的匕首,唇角扯了扯,竟然勾起一抹浅笑,儒润的眸子里,升起一层湿意:"殷紫茹,你要杀人灭口么?" "你……为什么不躲?"穆夫人脸色苍白,贺初年这些年的武功突飞猛进,早就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他明明就可以避开啊。 "这是我应得的,还好,你给我留了一口气,让我有机会……还债。"贺初年柔柔地看着穆夫人,笑容艰涩。 "贺初年,你想做什么?不许你接近她。"穆夫人心知,以他的聪明,不用说明,也猜了个七八。 "我怎么能让她永远认一个粗俗的禁军统领当父亲,殷紫茹,你骗了我十九年,让我在她的生命里缺失了十九年,这十九年的父爱,我怎么都要弥补,你还想分离我们父女,除非杀了我。"贺相紧捂着腹部,眼中露出倔强之色,突然,脚尖一点,骤然消失。 穆夫人怔忡地呆在原地,半晌,捂嘴痛哭。 黑衣人从角落转出来:"大公主,真的不去参加大小姐的婚礼?" "我去做什么?添麻烦,惹人厌么?阿瑶现在看我的眼神,比陌生人还不如,算了,有她爹在,也算替我尽了心。"穆夫人似乎很虚弱,扶着墙,慢慢地远离东条胡同。 晋王府今天高朋满坐,热闹非凡,世子爷总于大婚了,皇上还是很给面子,虽然没有亲临,却派了裕亲王主持婚礼,并赐下百年好合的牌匾,让原本披红挂绿的晋王府更添了几分喜气与尊荣。 因晋王没赶回来,王妃和裕亲王上坐,新人拜过天地后,新郎牵着新娘往洞房去。 盖着厚重的盖头,穆清瑶只看得见不远处,那双黑色白底的皂靴就在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前进着,她便跟着这双脚,亦步亦趋,喜堂再喧闹嘈杂,她的心也很安定,宁静,因为,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喜娘一阵唱诺过后,亲戚朋友闹着要掀盖头,言若鸿的声音最大,"快啊,阿离,快掀盖头嘛,好想看新娘子哦。" 穆清瑶就看见大红袍子的身影向自己走近,黑色称杆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眼前一片光明,抬眸间,触目便是他轻轻柔柔满是惊艳与喜悦的眼神,象一团暖暖的柔棉,将她温柔地裹了进去,四目相对,象两极相吸的磁石,牢牢粘在一起,错也错不开,周围的仿佛都不存在,红烛摇曳的新房里,只有相对的彼此,也只听得见彼此怦怦的心跳。 "啊,你们看,阿离都看傻了,新娘子真好看。" "就是,好漂亮的新娘子,世子爷,你好艳福啊。"几位宗室子弟笑闹着,故意把夜笑离往穆清瑶身上推。 两人这才感觉羞涩,夜笑离将穆清瑶半搂着,才没有与她一同倒在喜庆上。 穆清瑶羞不自胜,虽然是多年的杀后,但当新娘子到底是头一回,嫁给公孙昊那一次,不是她的灵魂,虽然也有记忆,那记忆却是苦涩难堪。 难得装一回淑女,知道自己越是少言那些玩闹的少爷们才越觉没趣,一会子就会出去喝酒嬉闹的。 所以,她矜持地端正身姿,偷偷抬眸,却触到一双黯淡无光的桃花眼,正温柔却又痛苦地看着自己。 穆清瑶心头一怔,言若鸿怎么了? 他素来没心没肺,虽说有故事,却不是个喜欢把心事露面表面的人,今天的他似乎与往日不同。 见她看过来,他微微闭眼,转身抓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满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亮着空杯对夜笑离道:"阿离,恭喜你,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如何?" "啊鸿,阿离才不跟你不醉不归呢,人家还要留着几分清醒跟新娘子洞房呢。"一个宗亲子弟笑着说道。 夜笑离却没有笑,接过言若鸿手中的杯子:"阿鸿,这壶里装的是交杯酒,我要留着跟娘子一起喝的,咱们兄弟要喝酒,外头去。" "好,外头去。"言若鸿似乎没听出夜笑离话里暗藏的意思,长臂一勾搭着夜笑离的肩就往外走。 几个哄闹的公子哥出去了,新房里总算安静了许多,穆清瑶便觉得肚子好饿,桌上摆了不少点心,端起一盘正要吃时,清脆地嘻笑声似来,一帮子夫人太太小姐们鱼贯着走了进来。 原来是史夫人,史云嫣,秦太太,秦梦烟几个,还有裕王妃,恭王妃,带着自家的几个儿媳,闺女,来闹新房了。 看见穆清瑶安然无恙地坐在床边,史云嫣松了一口气,那天她寻到刑部时,穆清瑶不见了,后来又去找史大人,费了不少周折,不过,也让夜笑离知道,公孙昊逃走了,从而猜出,穆清瑶的失踪很可能与太子和公孙昊有关。 没帮上忙,让史云嫣心中难安,她第一个向穆清瑶道喜:"穆姐姐,恭喜,愿你与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从她的眼神中,穆清瑶看到了真诚,嫣然一笑道:"多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两人之前的芥蒂却尽化在这两个简单的言语中。 秦梦烟也送上自己的祝福,顺便送了她一个自己绣的五福帕子,寓意多子多福的意思。 "阿离哥哥身子不太好,穆姐姐过门后,可一定要多多照顾他,他每月十五都会犯一次病的,你可要记得,不要让伤了风寒,还有……" "梦烟!"秦太太轻轻一声,让秦梦烟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多僭越和造次,会若得穆清瑶不开心的,从今以后,阿离哥哥就是穆清瑶的相公了,再也不能只是她的阿离哥哥,所有的念相都在今天作一个了结,这叮嘱的话,她再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了。 "这些我都记着了,多谢梦烟妹妹,还想起什么,记得提醒我,你和相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可不能因为他成了亲,就变得生分了,不方便跟他这个哥哥说的,可以和我这个嫂嫂说,我可只有一个亲妹妹,多你这样一个小姑,也很不错啊。"秦梦烟眼中的酸痛穆清瑶又岂会不明白,一个真心爱着夜笑离的傻姑娘罢了,她可不会因为这几句话而多心,人家是真心关心夜笑离呢。 秦太太便感激地看着穆清瑶,这孩子,宽容又明事理,但愿宫里的那个以后不要跟她对上才好,唉,早知道,当时候就不该把语烟嫁给太子。 裕王妃却惦记着穆清瑶给王妃做的新衣:"侄媳啊,今天是你大婚,伯娘就不多说了,可等你三天回门过后,你可记得给伯娘我制一套新衣,你二哥哥要成亲了,伯娘也要去相亲家,可不想给人家比下去了。" 恭王妃听了便笑:"王嫂,你才说她是新娘子,大婚不说这些,不说又说了,该打啊。" 裕王妃呵呵笑道:"要打也连着你一起打,你不也一样想让侄媳妇做一套么?还有你家婧文,她不也喜欢侄媳做的衣服么?" 恭王妃听了笑道:"喜欢是喜欢,可倒底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呢,婧文,过来,给你表嫂见个礼。" 说着,就从身后拖出一个文文弱弱,清清秀秀的姑娘来,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大眼水灵灵的,很有点林黛玉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气质。 穆清瑶素来喜欢这样的女孩,温温柔柔的。 "见过表嫂。"婧文规矩地行了一礼。 "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阿离也认得,常来晋王府玩儿的,以后侄媳可要多加关照关照她,也教教她本事,莫让她一味只知道吟诗作画,女红掌家,一点也不通,将来嫁了,怎么好做人家儿媳哟。" 恭亲王妃道。 穆清瑶正要客套两句,婧文却有些不屑地睃她姑母一眼:"姑母,吟诗作画才是正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女红掌家,自有丫环婆子们代牢,这些个俗事,我才不学呢。" 咦,好一个绿茶妹妹,清高得很啦。 穆清瑶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史云嫣素来不会女红,但也更不喜吟诗作画,便觉得这话不中听,挑眉道:"这位是罗家妹妹吧,你是要考女状元么?正好,下个月北戎使者要来,听说,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公主,文武双全,要挑战咱们大锦的姑娘,恭王妃,罗妹妹这么有才,可千万不能藏拙,一定要给她报名啊,这诗词歌赋什么的,就指望她了。" 北戎公主要来,什么意思?大锦跟北戎关系并不太好,北戎公主来大锦做什么?和亲? 秦梦烟听了也觉是好笑,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几个的诗文可不行,要论武呢,还能耍两招,到时候,就靠罗妹妹为咱们大锦女儿家挣脸了。" 恭王妃哪有听不出这些姑娘们话外之音的,无奈地瞪自家侄女一眼道:"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哪里就有什么真才实学啊,女儿家,自是该又持家为正道,对了,王嫂,二公子的亲事,订的是哪一家啊?" 罗婧文被大家好生悉落了一番,脸色很难看,红润的唇抿得紧紧的,水汪汪的大眼越发雾气蒸腾,穆清瑶看着就好笑,这个年纪正是充满梦想的年华,让她学女红,哪有读诗文来得有品格,小姑娘其实也没说错什么,只是不该这般傲气,惹得其他人不痛快。 便对她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点心:"要吃一块么?" 罗婧文也笑了笑,拈了一块放在嘴里:"谢谢表嫂,很好吃呢。" "真的么?以后我也学着做给相公吃。"穆清瑶趁机也吃了一块,真是快饿死了,一屋子的吃人,她又不好意思吃,借此多吃了两块。 "表嫂很饿么?"罗婧文调皮的眨眨眼,抓了把点心往穆清瑶手里一塞,悄悄道:"听我姐姐说,成亲那天,新娘子不能吃东西,要从早上饿到晚上呢,快吃。" 穆清瑶立即便喜欢上这个率真的小姑娘,拿了个包红给她:"是啊,真的好饿。" "我以后能常来玩儿么?阿离哥哥成亲了,姐姐说,不能象以前一样到王府来玩,怕表嫂不喜欢。"罗婧文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问道。 为什么成亲了就不能再来玩? 莫非她也是曾经喜欢过夜笑离的? 好象上回选妃时,她也在吧,只是人太多,记不太清了。 "当然,阿离哥哥成了亲,自然有很多事要办,他不在家,你可以跟我玩啊。"穆清瑶把给秦梦烟的话同样扔给罗婧文。 罗婧文顿时喜笑颜开,"那好,说话可要算话,我真的会常来玩儿哦,到时候表嫂可莫要嫌烦。" 王妃在外头备有宵夜,丫环进来请女宾们出去宵夜。 史云嫣临出门时,迅速塞一个东西在穆清瑶手里。 人总算都走了,墨玉几个也露出疲惫之色,耳房里备有热水,青萝打了水来,拧了热帕子递给穆清瑶。 穆清瑶却看着手中的字条冷笑。 史云嫣临走时塞给她的,让她小心罗婧文。 自从上回救过史云嫣一回后,这丫头象变了个人,一直觉得亏欠自己的,只是,罗婧文不简单,自己也看得出来,就算她有什么行动,也不会在现在吧,史云嫣这么急就示警,为什么? 看见青罗递了帕子来,她把手上先前罗婧文塞给自己的点心又放回碟子里,正要擦脸,就发现掌心触水之处,微微有些泛红,心头一紧,忙去洗手。 结果洗过后,手上的红印便消了,不痛也不痒,暗笑自己草木皆兵,点心是染了色的,手打湿了,自然会有些颜色残留。 一时,便将这个抛开,并不放在心上。 夜笑离是被言若鸿和另一个宗亲公子架进来的,喝得醉熏熏的,满身酒气。 把人往床上一扔,言若鸿拍了拍手,眼神灼灼地看着穆清瑶:"阿离是心醉了,阿瑶,他终于得偿所愿,以后你可要对他好。" "当然,他是我相公。"穆清瑶道。 言若鸿目光一滞,笑容有点发涩:"是啊,他是你相公,他真走运。" 穆清瑶就奇怪地看他一眼:"阿鸿,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她的意思是,他也会有找到心爱人,结婚成亲的一天。 言若鸿桃花眼更亮了,亮得象两颗星星一样,点头:"不错,我会等的。" 说着,他深深地看夜笑离一眼,拽着另一个同伴,脚步歪歪斜斜地出去了。 穆清瑶感觉他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正想细细思量,一双手力的长臂环住了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时,天眩地转,一瞬间,她就被夜世子压在了身下。 他不是喝醉了么? 漆黑如宝石的眼睛清亮润泽,哪有半点喝醉的迹像? "你没醉?"他身上的酒气很浓,熏得她直想打喷嚏,她对酒精轻度过敏。 "喝醉了怎么对得起辛苦等我的娘子呢?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夜笑离眼神灼灼地看着身上的人儿,此时的她,脸若桃花,清灵纯澈的双眼顾睁生辉,微羞的笑容更让她添了几分妩媚,就象一道精致又诱人的点心,勾得他食指大动,良辰美景值千金,他才不想浪费在那些应酬上。 "你……你先起来,压得我好痛。"穆清瑶耸了耸鼻子,拼命忍着打喷嚏的欲望。 "我还没开始呢,你就疼了么?"他的大手恶劣地在她身上游走,呼着热气在她耳边说话。 "啊啾。"穆清瑶终于没忍住,对着夜世子的俊脸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夜世子头脸上都是她的口水,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这画面太喜感了,穆清瑶哈哈大笑,扯过床头的帕子替他擦脸。 夜世子被打断了兴致,咬牙切齿地将她的腰搂住,五指张开,乱挠,尽捡她最怕的地方。 穆清瑶最怕咯肢了,被他呵得在床上打滚,身子缩成一团,还是难躲夜世子的惩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只好认输求饶:"相公,相公,好相公,别……别……" 夜笑离骤然停下,将她的头抱正,清润的双眸专注看着她: "再叫两声!" 穆清瑶怔了怔:"什么?" "乖,再叫两声相公。"夜笑离的声音轻柔着略显沙哑。 方才是情急之下才喊出的声,现在正正经经的,让她怎么叫得出口啊,穆清瑶羞得偏过头去,抿嘴怎么也不肯喊。 夜笑离头一低,大脑袋就在她胸前钻供,他的头发呵得脖子更痒,穆清瑶受不住,求饶:"相公,相公。" 夜笑离紧紧将她拥住,在她胸前呼出长长一口热气,嗡声嗡气道:"总算是你明正言顺的相公了,等这一天,我等得好辛苦啊,娘子。" 穆清瑶的心就象清泉淌过,甜甜的,润润的,鼻子却一阵发酸,经历过磨难,才懂得珍惜,从此以后,两个人便成为一体,再也不用分开了。 捧起他的脸,主动凑上自己的红唇,紧紧地吻住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屋外月光如水,温柔清幽,屋里红烛摇曳,春色正好。 这边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另一边,却有人在对月思人,黯自神伤。 晋王世子大婚,喜果撒了整整两条街,全京城的人都跑去抢吃喜果,热闹又喜庆。 公孙昊躲在角落里,看着穆清瑶一身华丽雍容的嫁衣,被穆将军亲手送上夜笑离的花轿,从此,淑人陌路,她再也不是他的妻。 而今晚,她就要在那个男人怀里承欢,一想到她清丽的容颜,娇美玲珑娇美身体,从此就要专属另一个男人,公孙昊的心就撕裂般疼痛。 猛地灌了一口酒,公孙昊冲向高大的院墙,墙里就是晋王府白天他探查过,清瑶的新房就在离这段墙不远处,清瑶是他的妻,他要去把人抢回来,一定要抢回来。 从怀里摸出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那是他在黑市上托人买来的炮筒,听说,掀掉了间屋顶,只要他把这个东西往王妃的屋里一扔,晋王府肯定大乱,夜笑离还能不去救母么? 然后,他就可以趁乱抢走清瑶,带她走,永远离开大锦,重新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冲到院墙前,正要一跃而上时,肩头被人按住,脸上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回头一看,北靖侯正双目喷火地瞪着他: "畜牲,你又想做什么?" "爹……你放开,我要去把清遥救出来。"公孙昊挣扎道。 北靖侯又是一巴掌:"你还嫌闹得不够吗?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了,你抢得回来吗?" "抢不回来也要抢啊,爹,我的心象是被人用刀绞一样的痛,真的很痛,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我感觉快要死了。"公不昊跪在地上痛苦道。 "走,跟爹回去,别闹了。"北靖侯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就算抢得人回来,也抢不了心,清瑶她心里没有你了,你明白吗?" 这话正戳到公孙昊的痛处,他一把甩开北靖侯,大声吼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害我蒙住了双眼,看不到她的好,你们害我对不起她,是你们。" 北靖侯脸一沉,拎住他又要打,公孙昊却把头一扬道:"爹,你敢说你当年没有私心?别人不知道她是殷紫茹的儿子,你不知道么?她明明就不是什么商家之女,明明身份高贵,你们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北靖侯如遭重击,身子震了震,颓然地松开了他。 "我若是让你娘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估计你娘会整得她更惨,可能一点活路也没有。"北靖侯道。 "怎么可能?宁儿不是说,娘是穆夫人的仆人吗?"公孙昊惊愕道。 "她不是穆夫人的仆人,而是属下,你娘也不是大锦人,是北辽人,当年,穆夫人成为质子时,她是随从侍女,但她的家族在大辽,也是有名望的。"北靖侯叹了口气道。 "那娘为什么不喜欢清瑶,若知道她是穆夫人的女儿,还会将她害得更惨?这是为什么?"公孙昊一脸不解地问。 北靖侯却不愿意多说了,"走吧,这些陈年旧事,你知道了也无益,你现在的心思不该放在清瑶身上,你要加紧习练武功,然后,想法子把雪落的孩子夺回来,这才是正经,那是咱们公孙家的血脉啊。" "爹,你为什么不肯让雪落进门,她若是嫁进来,孩子也不用抢了。"公孙昊觉得更加恼火,两个曾经深爱他的女人,都他嫁了,一个还怀着他的孩子,别人都成双成对,就他形单影只,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那一对父女全是蛇蝎心肠,这样的女人娶回来做什么?你以为,贺初年是真看中了你当女婿吗?他是想利用你来控制我?贺初年野心勃勃,为父可不能上他得逞。"北靖侯怒道。 贺相府,贺雪落那日自宫里回到贺家后,太子便没派人来接她回宫。 今天是穆清瑶大喜的日子,街上热闹非凡,连府里的丫头也去外头抢喜果了,回来说得眉飞色舞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这桩婚事庆贺,而她,则挺着大肚子,孤单一人寂寞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无人问津。 连素来疼她的娘也病了,父亲……大中午的出去后,回来就受了伤,哥嫂更是不屑理她。 境遇差别如此大,贺雪落的心里怎么也难以平静,一股嫉火滋滋直往心口冒,穆清瑶,你怎么可以这么幸福,怎么可以嫁得如此风光? 好在,她埋了根刺在晋王府,总有一天,这根毒刺会起到作用,穆清遥,你不可能永远风光下去的,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也会来求我。 回身抓起早就制好的人偶,上面遍布着写着穆清瑶名字的小布条,她拿着针,狠狠地扎下去,就象手中的人偶就是真正的穆清瑶一样。 扎完后,她还觉得不出气,让丫环摆桌案到院子里,供习祭品,烧起火盆,然后,学着道姑教她的,念咒。 杀不死穆清瑶,咒死她也好。 突然,火盆被一脚踹飞,贺雪落愕然抬头,就见父亲脸色苍白地怒视着她: "你有完没完?以后不许在府里弄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贺相前所未有的对她板着脸,声色俱厉。 "爹,你干什么呀,我就是要咒死她,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她害的。"贺雪落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掌向贺相推去,吼道。 "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我真是太宠你,太娇惯你了,才让你养成这样任性的性子,雪落,你清醒一点吧。"贺相被她一掌击中伤处,痛得眉头一皱,连连往后退了两步,怒道。 贺相腹部溢出血来,贺雪落看得怔了怔,但她没放在心上,父亲的话让她火冒三丈,什么叫太宠太娇怪了,他是她的爹,宠她惯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爹,你答应过我,会让我风风光光出嫁的,可现在呢?我成了全城人的笑柄,成了人人唾弃,伤风败俗的女人,而她穆清瑶,反而从一个弃妇,摇身成为亲王世子妃,这口气我如何能咽得下?你答应过我,会治她的,会治她的,现在如何了?治到了吗?爹,你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却还口口声声埋怨自己,他这个做爹的,还要如何疼宠她?到头来,还是让她失望。 眼前就浮现出那个孩子清冷却坚强的容颜,她受的苦还不多么? 几次死里逃生,她怨过谁么? 殷紫茹待她如棋子,明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可那孩子还是对殷紫茹抱有期望,还是事事顺着殷紫茹,若不是这一次,殷紫茹做得太过,母女两又怎么会闹翻? 而那孩子,有骨气得很,既然闹翻,殷紫茹给她的,便分文不要,只身一人,扫地出门,连出嫁,也是从东条胡同,不去沾殷紫茹的光。 这样的女儿,才是他贺初年想要的。 要知道,放弃殷紫茹给的一切,代表着什么啊? 无上的权力,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还有巨大的财富。 若是雪落,她会如何? 只怕会极力讨好顺从殷紫切哟,雪落的眼里,情爱算不得什么,感情也只是她爱虚荣,挣面子的借口。 当年,她只是有点喜欢公孙昊而已,如果不是穆清瑶突然嫁给了他,她肯定会很快就转移了目标,爱上更优秀的。 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看上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不服气,不舒心,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要夺回来,哪怕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不行,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那孩子已经经历过太多苦难了,自己在她的人生里缺失了十九年,不允许再有人伤害那个孩子了。 弯下腰去,捡起那个被扎满钢针的人偶,贺相脸色大变,一根一根开始拔起针来。 "爹,你做什么?不要动我的东西。"贺雪落扑过来抢。 贺相猝不及防,又被她撞中了伤口,伤口并不大,却很深,且还未愈合,被贺雪落撞了两次,已然裂开,血,喷涌而出。 贺雪落吓着了,喃喃道:"爹,你怎么受伤了?" 贺相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口,只是认真地,小心地拔着人偶上的针,仿佛那些钢针就真的扎在穆清瑶身上,每拔一根,她都会疼痛一样。 "爹,你还给我。"贺雪落象疯了一样,冲过去抢,贺相身子一退,让开她,继续拔针。 贺雪落气急,抬掌就向贺相击去。 贺相清瘦的身子,便如飘絮一样被她击飞,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贺三公子急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还是人吗?那是你爹啊。" 贺雪落根本不理贺三公子,继续冲过去抢人偶。 贺三公子再次将她拎回来,对一旁的婆子道:"送她回房,没有本公子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若在平时,贺相必定会护着贺雪落,可今天,他象没听见一样,白色的长袍染满鲜血,他却还不管不顾,认真仔细地拔着上面的细针。 "爹,您受伤了。"贺三公子扶起他。 贺相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迷茫:"老三,你怎么来了?" 贺三公子心头一痛道:"儿子在屋里瞧了许久了,爹难得不再由着小妹,爹,走吧,回屋治伤。" 说着,扶住贺相回了房。 贺相点头,突然道:"老三,爹这几年忽视了你们三兄弟,你不要怨我。" 贺三眼眶一红道:"爹说什么呢?我是您的儿子。" 贺相神情一震,喃喃道:"儿子,是啊,儿子,我还有个女儿。" 贺三听不懂他的话,见他虚弱得象一根轻飘飘的稻草,心中更痛,半扶半抱着将他扶入屋里。 穆清瑶感觉身子被马车碾压过一样,浑身酸痛无比,既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感觉手脚酸软无力,不想起床。 而身边的人,乎吸均匀,睡得正想。 不由好生恼火,明明看着瘦不拉叽的呀,不是都说,他身子不好么?为什么新婚之夜,这个男人就象头发情的猛兽啊,硬是折腾了她一夜。 最开始一次,没有经验,这厮久而不得门入,急出一头大汗,她也是个没实战经验的,两人折腾了半晌,这才得门而入,又痛得她快要晕过去,差点一掌击飞了身上这个作恶的男人,说什么疼她宠她,分明就是让她疼,让她难受嘛。 而他也急,看她难受,他舍不得,可自己也是前在弦上,不发不行,好在他还不笨,两人总算缓过劲来。 再后来,这厮尝到了滋味,便一发不可收拾,把她硬是弄得死去活来,估计那尖叫声能把隔院的邻居都吵起来。 再后来,如果不是看她是第一次,估计能把她吃得只剩骨头渣子。 放纵的后果就是,她一身酸痛,而他则睡得正酐,实在不公平得很。 穆清瑶微侧目,抓起他撒落在枕上的青丝,正要恶作剧地扫他的鼻子,眼睛却看痴了,睡梦中的夜笑离,容颜比孩子还纯净,清秀的眉舒展着,往素清润而明朗的双眸如今轻合着,睫毛长而翘,比她的还要好看,象两把小扇子一样,静静地在眼睑处投下一排可爱的阴影,薄而红的唇,泛着清润的光泽,而颀长而雪白的脖子下,是让她血脉喷张的胸,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而且是精壮有力,让有血脉喷张的倒三角。 而且,弹性实足,肌肤可恨的比她还细腻滑润,手感特别好,让她忍不住想多摸几把。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过他,原来,她的相公,长得真好看啊,怎么看也看不够,怪不得那些个性子清高又骄傲的大家闺秀们挤破了头也想嫁给他。 现在,他是她的了,是她一个人的。 想想心里就甜滋滋的,附下头去,正想在他的额上盖个专属章,他突然睁开了眼,清清亮亮,眸底还燃着一丝星火,穆清瑶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可哪里还来得及,被子里的人长臂一勾,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看来为夫昨晚表现得并不太好,没能满足娘子,这是为夫的错,来,咱们再来一次。" 穆清瑶的心都快跳出胸膛子了,忙推他:"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嗡声嗡气地问。 "那个,还要去给母妃斟茶呢,还有,还有好多亲戚要认,好晚了。"穆清瑶才不肯承认是自己不行了呢,要不然,这厮肯定会得瑟。 "春宵一刻值千金,娘会理解我这个忍了二十年的儿子的,就算咱们睡到晚上才起,娘也不会怪你,放心,放心。"他的大手故意在她身上游走,经过昨夜,她的身子他也越发了解,所以,惹火的本事也剧增。 穆清瑶初尝人事,自然也经不得逗,但身子实在酸痛,承受不起,又不肯服软,咬牙道:"你是当儿子的,自然不怕人说,我可是作媳妇的呢,可不能头一天就不守规矩,娘不说,府里还有其他亲戚啊,不能让所有的人都久等吧。" 说得理直气壮,却被夜笑离一眼看穿,他也懒得回话,大手作恶的同时,唇也不歇下,很快便让她娇喘吁吁,双目迷离。 待她试着又要爬上她的身时,穆清瑶终于抗不住,娇声喊:"相公,好相公,饶了我吧,我真是……真是受不住了。" 夜笑离哈哈大笑,一把将他的小娇妻搂入怀里,神情气爽地说道:"好,今天放过你,不过,晚上再继续啊。" 还真不经吓,她初尝人事,他又怎会舍得放纵自己让她难受? 只要她再紧持一会儿,他就要投降,就算再难受,他也会控制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她已经是他的了,日子还长着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晚上还要继续啊,穆清瑶是又羞又喜又害怕,娇嗔地推了他一把,想要坐起,夜笑离却在她唇边一啄道:"不急,让她们打水来,你收拾收拾了再起来。" 两人都光着身子呢?就这样让墨玉几个进来打水服侍? 穆清瑶羞得满脸通红,忙拽住他:"不要,我不要让别人进来。" 夜笑离怔了怔,他自小被服侍惯了的,这种事,不都该丫环服侍么? 可见她满脸菲红,眼中有淡淡的坚持,心下好笑,这还是他那个一口气杀掉八个黑衣杀后,连眼都不眨的娘子么? 分明就是个害羞的小女人嘛。 好吧,她不习惯有外人在场,那他亲自动手好了。 起身,披了件单衣,趿了鞋,拖拖踏踏地就去了耳房,穆清瑶自被窝里钻出头来,透过红沙帐,就见他衣衫半敞,露出坚实而诱人的胸,端着一盆热水从耳房里出来。 他要干什么? 虽然来自现代,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男尊女卑的,丈夫起床,做妻子的是要服侍他穿衣洗漱的,可她真的没有力气啊。 看着他端过水来,还拧了帕子,她无比震惊,不想起来的后果就是,由他这个丈夫来服侍她么? 看他真的弯腰要替她擦脸,她猛地坐起:"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你嫌弃我么?"他停住手,定定地看着她,清润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委屈。 她愕然,"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莫明其妙啊,而且,他委屈什么? "你嫌我笨手笨脚啊。"他认真地说道:"或者,你愿意让墨玉进来?" "不是,可就是……"她哪里嫌他笨手笨脚了,她只是,不习惯,更觉得不合规矩啊? 不是应该女人服侍男人的么?她又不是女权分子,他肯体贴她,不让她辛苦她已经很感动了。 "不是就让我来,放心,我会很小心,很规矩的。"夜世子眼里露出邪魅之色,拿着帕子开始替自家害羞的小娘子擦身。 他爱死这具身体了,玲珑有致,性感诱人,巴不得她不让墨玉几个进来,从此,给她擦身这种美妙的事情,就是他的专属,才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身子呢,这是他一个人的好不好,女人看也不行。 穆清瑶几乎是蒙着脸任他施为的,这厮细致得让她不忍直视,女儿家细微之处全都妥贴擦干,还好他说话算数,并没有再点火,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化身成狼…… "爷,世子妃,可起了?容妈妈来了。"外头墨玉轻轻敲着门问。 看来,王妃和亲戚们真的等不及了,容妈妈都亲自过来了。 穆清瑶一听便想起来。 "还没擦干净呢,让她等着就是。"夜笑离正搬了她的双足,细致地擦着她的十根可爱的脚趾,不以为然道。 "不行,让容妈妈久等不好,你快点啦。"一个大男人,擦起身来比女人还细致妥贴,好象他面对的是件顶极工艺品一样。 看她真的急了,他也正好完工,不舍地将她的脚搬起,含住她的大脚趾,用力一吮。 穆清瑶差点没喷鼻血,这画面也太让人血脉喷张了吧。 脸顿时又红了,嗔他一眼,起身穿衣。 衣服是早就备在床头的,夜世子看她手忙脚乱,不由好笑,一件一件拿起,替她披上,系带,整理妥贴。 可他自个还衣衫不整呢。 穆清瑶穿好衣服后,便要替他穿。 "我自己来就好,娘子,我怕你系错了我的盘扣。" 夜笑离一脸戒备的让开,方才她给自己穿衣,就错一个扣子,结果一件衣服就歪挂在身上。 穆清瑶厥厥嘴,小心眼的男人,她只是不小心麻,哪里就笨到衣服也不会穿了? 不过,好吧,古代的衣服确实很繁复,由其正装。 两人又在屋里磨磨蹭了好一阵,夜笑离这才开了门,穆清瑶还在梳头,容妈妈笑着进来,一见世子爷神清气爽,世子妃眉目含春,就知道好事已成,心头一喜,抬手道贺: "恭喜世子爷,世子妃,新婚大吉,早生贵子。" 墨玉忙进来,塞了个荷包给容妈妈。 容妈妈也不客气,喜滋滋就接了,转身去了床边,跟在后面的青萝脸色一沉,容妈妈这是要做什么? 拿元帕?不知道她家小姐是二嫁么? 夜笑离了皱了眉,穆清瑶则更觉心头有梗,静静地看着容妈妈。 她倒不是担心容妈妈说她不是处子,因为,嫁给夜笑离她等于是初婚,昨晚也是她的人生第一次,只是,那是她的新婚床,是她很私人的地方,她不愿意象容妈妈这样还算陌生的人去探究,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眼里的阴郁夜笑离看在眼里,冷冷道:"容妈妈,你做什么?" "拿元帕啊,王妃正等着呢。"容妈妈理所当然道。 "妈妈,真是王妃让您来的么?"夜笑离还没继续发话,青萝就来了气。 "你这丫头,自然是王妃让我来的,新婚儿媳大婚之信息的元帕交给婆婆鉴定保官,这是规矩,你不知道么?"容妈妈听了也冷下脸来,果然是商户家出身的,丫头这般没规矩。 "可是妈妈,我家小姐是二婚……"青萝一急,便冲口而出道。 容妈妈怔住,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穆清瑶的眼神就多了一丝不屑,她家世子爷神仙样的人儿,竟然就娶了个二手货,太亏了,不是说,她在北靖侯府三年无所出,是因为那北靖侯世子没有碰过她么? 只怕是骗世子爷和王妃的吧。 世子爷是个初哥,只怕还未必知道这些呢,保不齐,世子奶奶就动了什么手脚…… 容妈妈突然猛地将被子一掀,整个床的境况便全都暴露在外,穆清瑶感觉呼吸一滞,气血飞行。 而下一秒,夜笑离就拎起容妈妈往外面一甩。 ☆、第八十四章:收礼 穆清瑶象箭一样闪出去,将即将坠地的容妈妈扶住,容妈妈脸都白了,身子在发颤,半晌才张了张嘴,指着屋里的夜笑离。 容妈妈是王妃跟前最得力的,虽然不是夜笑离的奶娘,但地位尊崇,府里下人无不敬她畏她,在晋王府,她就跟半个主子一样,夜笑离对她又素来敬重温和,今天竟然为了几句话,便动起手来,容妈妈怎么放得下这个脸? 夜笑离懒懒散散地从屋里踱出来,声音清冷得没有半点感情:"还不谢过世子妃?" 容妈妈却一把甩开穆清瑶,若不是因为他,世子怎么会如此待自己? 才不要她的好心! 转身就走。 夜笑离冷哼一声。 跟着来的小丫头冰儿忙扯了扯容妈妈的衣袖。 容妈妈到底还是站住了,回身草草向穆清瑶福了福,脸色还是很难看。 夜笑离要再说什么,穆清瑶淡淡一笑:"妈妈好走,代我向母妃请罪,我与世子这就过来。" 容妈哼了一声,算是回应,气冲冲地走了。 穆清瑶不以为意,夜笑离却还是气呼呼的:"越老越活回去了,若再敢对你不敬,明儿就让她去乡下养老。" 穆清瑶却知他素来是个温厚的,这点小时若放在平素,定不放在心上,只会一笑而过,因为是第一天进门,他看得重,拿容妈妈立威呢,连容妈妈都不能随意冒犯自己,别人更加不敢了。 过来将自己纤细的手塞进他宽厚的掌心里,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平他微拢的眉心:"相公,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知道她是不想让王妃为难,宠溺地将她额前一缕发丝拨到耳后:"以后这种不识好歹的,不用救,摔了就摔了。" 穆清瑶狡黠一笑:"那不是辜负了相公你的一片好意么?你拿她立威,而我拿她示好?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呢?" 她巧笑嫣然,神情活泼中略带娇羞,比起往素的冷清淡然来,让他更加喜欢怜爱,是因为嫁给自己了,所以才恢复了女儿态么? "真饿,不知道娘有没有准备碗豆黄。" "相公,不可以挑食哦,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两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往王妃所住的青竹院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容妈妈的哭声:"……王妃,老奴没用,没能把元帕拿回来。" 夜笑离脸色一沉,拉着穆清瑶跨进门去。 屋里满座都是亲戚,长辈平辈不下二三十人,这种事,容妈妈竟然当众哭诉,就算元帕的事是王妃授意,容妈妈也该悄没声息的背人向王妃禀报才是,如此这般,分明就是想揭穆清瑶的短,让她当众出丑。 果然,王妃正一脸愕然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刚进来的小两口。 几十双眼睛象探照灯一样聚焦在穆清瑶的脸上,轻视的,同情的,鄙夷的,惊讶的,各种都有。 夜笑离冷冷一笑,还没说话,容妈妈就跪着向王妃爬去,一副惊慌的样子:"王妃,是老奴多嘴,您……您劝劝世子妃,老奴也是奉命办事,并不是故意……"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越发冷厉起来,肯定是容妈妈要元帕,而这位新晋的世子妃又不是个处,怪容妈妈揭穿,恼羞成怒了,看容妈妈哭着进来的样子,方才肯定挨了喝责,要不然,也不会怕成这个样子。 穆清瑶脸上的笑也隐去,出嫁头一天,就要玩宅斗么? 容妈妈这种级别,应该不算重量级的,若是自己,肯定会悄悄告诉王妃,自己是个破过身的。 这样,王妃不是更相信么? 而且,还不会引得自己和夜笑离反感。 最蠢的就是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说谎,因为,自己肯定会反击,夜笑离也肯定会跟自己站在一起。 "容妈妈,你也是的,这种事情,悄悄儿告诉王嫂就行了,王嫂原本心里就有数,这么哭哭闹高的多不好啊,大喜的日子。"裕王妃就皱皱眉道。 是说自己原本就是个二婚,王妃应该不要抱太大希望吧。 裕王妃这话看似在喝斥容妈妈,其实也讥笑王妃娶了个二手货的儿媳妇。 王妃的脸色越发难看,喝道:"容五,你下去吧。" 王妃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吧,不然,也不会让容妈妈去拿元帕。 到底还是在意的啊,如果昨晚没有落红,只怕王妃心里就会有芥蒂吧。 这也不能怪,这个时代的思想便是如此,最看重女子贞操。 当婆婆的,自然是要站在儿子的立场上想事的。 容妈妈委委屈屈地起身,怯怯地睃了穆清瑶一眼,缓缓后退,这事。 在大家看来,王妃不想追究这件事了,是想给穆清瑶多留些情面,到底过门第一天呢,媳妇茶都还没斟的。 除了皇室宗亲,就是王妃娘家的外亲了,这些人,以后都要来往的。 既然王妃这个当婆婆的都不再说什么,大家也不好明着把这件事抖落出来,心知肚明就好,只是心里对她这个新过门的新妇,有了些看法,除了是个让人瞧不起的二手货外,还是个厉害阴险的。 "容妈妈,且等一等。"穆清瑶突然开口道。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王妃都不计较了,她还想做什么?恼羞成怒,治容妈妈的罪? 容妈妈眼里一阵惊慌,颤声道:"世……世子妃,老奴真的不是故意要掀开你的被子的,那只是个老规矩,大家伙都是这么做的,真的不知道犯了世子妃您的忌讳……" 看似在求饶,实则让大家更相信,穆清瑶想要报复。 这老虔婆,是非要坐实自己非处的名声么? 原本还不想让王妃为难,既然容妈妈这么不识好歹,那也休怪自己不客气了。 "容妈妈,说话不能说一半留一半。"穆清瑶淡定地走到容妈妈跟前道。 "什么……留一半?"容妈妈的脸色有点发白,原想着,这种事情,作小媳妇的肯定不好意思当着这么些亲戚的面明白说出来。 所以,她故意模棱两可,让人产生误会。 "母妃让您去拿元帕,你倒是拿了还是没拿啊?"穆清瑶可不想放过她。 "没拿,床上根本就没有元帕。"一听是这个,容妈妈的心松了不少,大声道。 "元帕在这里呢?"穆清瑶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摊开。 素白的绢布上,干干净净,一点暇迹也没有。 大家顿时一阵唏嘘。 容妈妈越发理直气壮了:"原来在世子妃手里,怪道老奴方才没找着呢。" "你自是没找着,因为我根本就没放在床上。"穆清瑶道。 "也不知道谁想出的馊主意,弄这么小个帕子,分明就是要让人不痛快。"夜笑离小声嘀咕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在坐的都听见了,成过亲的脸色都尴尬起来,这位爷是怪帕子太小,拘着他了,行动不畅快,也是,谁愿意只固定在那一块帕子上不动啊…… 没成过亲,又还未经人事的,自是一脸茫然。 穆清瑶的脸顿时羞红,嗔了夜笑离一眼。 王妃自是明白自家儿子的意思,心里一阵高兴,不管清瑶是不是处,至少儿子总算是经了人事了。 "何必弄什么元帕,是个清白身子,若是落红没在元帕是,岂不冤枉了她?我可是听说,侄媳以前虽是嫁过,但与那北靖侯世子可是从未同过房的,身子清清白白的呢。"恭王妃就爽朗地说道。 "床上也没瞧见啊……"容妈妈立即来了一句。 "不会是阿离他……"有人小声的嘀咕着。 穆清瑶立即寻声看去,只见恭亲王妃身后,坐着个年轻公子,看他打扮,应该不是世子。 以前太子就嘲笑过夜笑离不能人事。 这位应该也是他的堂兄弟吧,竟然也这么嘲笑,自己都被娶进门了…… 如果只是怀疑污蔑自己,穆清瑶倒还无所谓,她原本就是现代灵魂,对贞操这种事情向来呲之以鼻,但是,一个男人被人怀疑正常的能力,这是很耻辱的事。 "原本,这些都是我们两个的私事,我也实在不喜欢把这些隐私摆给大家看,既然大家对我们夫妻的私生活如此关心,那么,母妃,儿媳床上的被单可是您准备的?" 王妃道:"不错,确实是娘给你们准备的,连边上的绣纹都是娘亲手绣的呢。" "可是这一条?"穆清瑶转过身,从墨玉手中拿过早就备好的包袄,打开,露出里面的床单。 容妈妈眼神一黯,失策了,这位世子妃还真是与众不同,这种事情,若是换了别的新媳妇儿,必定害羞,就算心中有冤,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这位倒好,一派坦然爽利的样子,连床单都带上来了。 不过,谁家大婚床上不垫大红的床单,就算有落红,谁又能看得出来? 拿了床单来又如何?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容妈妈的心再一次落妥,讥笑地看着穆清瑶。 "咦,大红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啊,侄媳妇,这是你们闺房里的东西,还是收起来的好。"裕王妃就有点不自在道。 "是啊,大红的呢,看来这床单也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啊,怎么办呢?"穆清瑶一脸为难道。 夜笑离将她往怀里一揽:"你清不清白关别人何事?本世子喜欢就行了。" 穆清瑶回眸一笑道:"是不关别人的事,但总有人爱管闲事,不若咱们就满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吧。" 说着,她从大红的被单下,抽出薄薄的一条白色床单来,脸红红的呈给王妃。 王妃稍稍打开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一亮,不自在地看着穆清瑶道:"难为你想得周到,身上很酸痛吧,快过来,坐到母妃跟前来。"边说,边冷冷地扫了裕王妃一眼。 裕王妃有点尴尬,小声咕哝:"也不是我这个做嫂嫂的非要作恶人,我家王爷不是宗族长么?侄媳这是要上玉碟的,当然要认真仔细些。" 原来是裕亲王逼着王妃要元帕的。 "几位妯娌都在,大家看清楚了,我家瑶儿可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过来的,以后再有人拿这事嚼舌根子,可莫怪我翻脸不讲情面。"王妃将白色床单上,染上的朵朵如梅花的血迹亮了出来。 几个年长的王妃太太们脸色讪讪的,恭王妃嘴快:"恭喜嫂嫂娶得贤媳啊,快让清瑶斟茶吧,我们准备的红包还没拿出来呢,可莫要让咱们几个又兜了回去。" 王妃脸上这才有点笑:"清瑶,来,斟茶。" 丫环冷雨早就沏好茶,端过来递给穆清瑶,穆清瑶接过,跪着给王妃斟了一杯,王妃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放下一个红包。 裕亲王府世子妃笑道:"不知王婶给弟媳什么呢?也让大家瞧瞧。" 穆清瑶就看了王妃一眼,王妃笑着点头,穆清瑶这才将红包拆了,一看,竟然是张大面额的银票,有一五十万两之多。 罗婧文手快,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银票:"呀,表婶好大方啊,五十万两呢,就当一个红包打发给表嫂了呀,表婶,也给我一个红包吧,您最疼我了。" 她的话,让所有在坐的也是一脸吃惊,别家婆婆给儿媳妇红包,顶多是几百两银了或是上好的首饰珠玉,没有象王妃这样,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两的。 晋王府还真有钱!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王妃真疼这个儿媳妇。 这是第二种感觉。 在坐的可都是娶个儿媳妇的,更重要的是,儿媳还都在,眼巴巴地看着呢,王妃这一比,就把她们几个做婆婆的全比了下去。 裕王妃就似笑非笑道:"弟妹还真懂侄媳的心呢,商家出来的孩子,自是最喜欢真金白银,给她珠玉首饰也未必喜欢呢。" 恭王妃也道:"可不是么?当初荣喜进门时,我就给了她一个颜大师的孤本,可值不了这么多银子,荣喜啊,你会不会怪婆婆小气?" 恭王世子妃荣喜向恭王妃福了一福道:"看您说得,颜大师的孤本可是用银子能买着的?儿媳到现在还将您的赏赐供着呢,都不舍得翻,怕弄坏了。" "我可只是给了儿媳一把焦尾琴,姻如她爱弹琴,这孩子对银子没概念。"一旁的理国公夫人也道。 明明一个个满脸嫉妒的样子,偏还要一副居高临下,清高雅致,对这五十万两银票不屑一顾的样子,还话里话外的讽刺穆清瑶乃低贱商户出身,对大师孤本,焦尾琴这类风雅之物,自是不懂。 穆清瑶就当听不懂她们的话外之音,恭敬地给王妃磕了个头,将罗婧文手中的银票抽回来,妥贴地叠好,收起:"母妃,多谢您解儿媳之急,这份礼物,好媳打心眼里喜欢,还感激,您放心,不出三个月,儿媳定当双倍奉上,孝敬您。"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她,还真是敢说大话啊,三个月双倍奉上,可知那是多少银子啊,一百万两呢,她三个月能赚一百万两?要么就是拿阿离的银去填坑,要么就是娘家有嫁妆,可是,她不是只身嫁进来的么?一文钱嫁妆也没有,这牛皮吹得,快破天了吧。 这些个王妃贵太太们,平日装得再清高,实地里谁不爱银子啊,那些风雅之物才是最耗银子的呢,没银子,拿什么附庸风雅? 穆清瑶若真能在三个月赚一百万两给王妃,那可真要嫉妒死她们了,这样会赚钱的儿媳妇,比起只会吟诗作画弹琴的儿媳妇来,可实在得多啊,还不用给月例钱。 "弟妹还真是敢说啊,三个月还一百万两,让我们这些嫂嫂哭也哭不出来啊。"裕王世子妃就道。 "可不是吗?到时候,咱们几个可是要来看的,弟妹莫反牛皮吹破了啊,到时这脸可打得比今天要响亮哦。"恭王世子妃是个直筒子。 "我敢说,自是能做到?三个月一百万两算什么,那还只是我还给母妃的利息。"穆清瑶才懒得管她们信还是不信呢。 "哼,那好啊,咱们拭目以待吧,三个月可不长,咱们可都等得起,到时候,可莫要说记性不好,忘了今儿个说的话才是。"恭王世子妃道。 "原来侄媳这般爱钱么?这可怎么办?我给侄媳的是副字画啊,我要不要回去换银子回来呢?"一旁的果王妃苦着脸道。 "你也是,拿什么字画,人家看不看得懂还是个未知数呢,果亲王可是最爱画的,没得她瞧着没用,给卖了,到时让王爷知道,铁定会埋怨你。"裕亲王妃听了趁机讽刺道。 "啊,那怎么办?我也拿得一张古曲谱,我家王爷的最爱呢,岂不也要回去换?"另一位王妃也道。 见面礼拿这么贵重的古曲谱和字画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这些亲戚们还都象约好了一样都这样,是认为穆清瑶这个满身铜臭的商家女,根本就不懂这些文物的价值,想看她拿了红包时失望的脸色,好当面讥笑吧。 穆清瑶冷冷一笑道: "不知王婶拿的是哪首古曲,可有残缺?" 果王妃便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穆清瑶却已经回过头道:"墨玉,取琴来。" 这些个妯娌们故意拿些古物字画来,分明就是想当面悉落自家儿媳,王妃心里当然有气,但也担心着穆清瑶真的不懂,到底这些字画文物涉及的面广,就是她这个大家闺秀出身的王妃,懂的也只是音律,对字画顶多入个门,她们有同一致的故意拿这些东西来,就是故意刁难清瑶。 一听她说要拿琴,心头一颤,这可不是三个月赚百万两的牛皮,到时候就算没赚到,顶多自个填补她一些就是,她这是要当面弹古曲,若是弹不出来,牛皮可是立马得破啊。 王妃急得不停地给穆清瑶使眼色,这些婶婶们的话,听听不过,何必放在心上,皇家人,素来没几分亲情,勾心斗角惯了的,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自家日子,关着们自家过,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穆清瑶给了王妃一个淡定的眼神,墨玉也有些忧心地端了琴来,小姐以前的琴不弹得好,但是,古曲可未碰过,会的也顶多是时兴的那些,小姐真有把握么? 只有夜笑离,安静地坐在一旁,含笑看着穆清瑶,清润的双眸里,全是爱怜与欣赏之色。 他夜笑离的娘子,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当初小树林里,他一曲清心普善曲,她不是听得如痴如醉,并就此疗好了伤么? 不懂音律,又岂能达到那样的效果? "你真要弹这古曲?"果王妃怔住了。 这可是果亲王最爱之物,原本拿来,也不是真心想要给穆清瑶的,估摸着她看不懂,不喜欢,悉落她几句,自己再换个首饰就是…… "不试怎么能行?这可是王婶的一番心意呢,现存的古谱可是少之又少,侄媳岂能辜负了王婶呢?"穆清瑶说着,不由分说拿过果王妃手中的古谱,看外面精美的檀香盒子,就知她有多看重这张古谱。 淡淡一笑,接过青罗递来的帕子擦擦手,正襟端坐,先拨了拨琴弦,然后打开古谱。 "王婶,果然缺失了一节呢?不过还好,最后一小节,并不太影响整首曲子的完整性。"穆清瑶细看了一眼道。 果王妃大惊,她只是看一眼,就知道是有缺失的,还看出是最后一小节,果亲王浸淫此道多年,也是弹过后才知道啊。 "你……你真能弹出此曲?"果王妃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穆清瑶却不再说话,将琴谱支好,十指一拨,琴声便如水泄一般流出。 一看这架式,就是个弹琴的高手,大家不由得都睁大了眼睛。 墨玉看着就好笑,商家女又如何?穆家有的是钱,穆夫人又是大辽的公主,这些个东西不会出钱请人教小姐们么?小姐以前就很会费琴,还把贺小姐几个比下去过,这些个贵夫人们,还真是眼皮子浅陋,想当然这些风雅就只能他们这些贵人能学么? 穆清瑶在现代是杀手,杀后因为生存和潜伏的需要,为了完成一项任务,往往要学会很多东西,包括琴棋书画之类,这样才能接近各类目标人物,完成任务。 所以,弹古琴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何况原身本就有很好的音律底子,那些记忆还留在脑海里,她拿出来用用方便得很。 先前只是试琴,琴声已然流畅舒缓了。 穆清瑶神情一敛,开始弹奏古曲。 所谓古曲,恰巧是穆清瑶熟悉的:《凤临江》 早有音乐高人将缺失的小节补完整,穆清瑶不过拿来一用罢了。 琴声响起,乐曲清幽酣畅,如一股清泉,缓缓流入众人的心田。 王妃原就好这一口,一听之下,满眼惊诧与喜爱,瑶儿的琴技可与自己相媲美了,指法娴熟,音律流畅,这首古曲,自己也是头一回听,她初初弹来,却一点也不艰涩,象是早就了然于胸了一样。 而最让果王妃震惊的是,穆清瑶不但弹出了这首古曲,连缺失的那一小节也完美无暇地补上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怕是会乐疯了去。 可是,这礼送出去了,又怎么能要回来呢? 要不回来,回去又怎么向王爷交差? 真真急死个人了。 果王妃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急出一头汗来。 在坐的,懂音律的都听得如痴如醉,夜笑离的双眸越发幽黯深遂了,这处曲子,他曾听果王叔弹过,最后一小节是王叔的心结啊,一直无人能补上,没想到,清瑶第一次弹,就给补全了,还是如此完美无暇,根本听不出半点不流畅的地方。 她是天才么? 还真是捡到宝了! 夜世子眼中的欣赏已经变成了惊艳,毫不掩饰的倾佩爱慕之色。 一旁的罗婧文悄悄观察着夜世子的脸色,他看穆清瑶的眼神柔得能化出水来,阿离哥以前可从不正眼瞧女儿家的,这个穆清瑶……凭什么?真有那么好么?古曲又如何?自己也会弹。 一曲终了,夜笑离首先鼓掌,王妃激动地站起来,也跟着鼓掌,王妃亲爵太太们,也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 穆清瑶含笑起身,淡定地向几位长辈一福道:"献丑了,果王婶,您可还满意?" 太满意了,不对,是太不满意了,完全出乎意料啊,果王妃现在最想的,就是怎么把琴谱又讨要回去。 "咳,咳,侄儿媳,你……你还真会古曲啊,看来,王婶没看出你啊。"果王妃干巴巴地说道。 穆清瑶淡定地将古谱收起,放入檀香盒里。 果王妃的眼珠子快粘到盒子上了:"那个,侄儿媳……" "多谢王婶厚赠,清瑶一定会好好珍藏王婶的这份心意的。墨玉,拿下去。"果王妃的心思穆清瑶怎么看不出来? 哼,这张古谱,对于音痴来说,可谓价值连城,她是想拿过来现现世,悉落自己一把后又拿回去吧,到时候,既说明她这个做婶婶的有多大方,出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自己若不懂,完全可以收回去,重礼她是送了的,你不懂,受不住,也不能怪她这个当王婶的不是? 就是要让你的计划落空,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小器亲戚,面子里子都想要,想都没想。 果王妃就眼睁睁的看着墨玉将古谱收下,张大嘴,半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真是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啊。 裕亲王就有点着急了,她拿来的,也是一张名画,而且那位画家一生只画过几幅,也是裕王爷的心头宝,跟果王妃几个商量好了的,拿来嘲笑穆清瑶的…… 茶已经斟上来了,裕王妃急得眼睛翻白,不喝可不行,人家恭恭敬敬地尊她为长辈…… 哆嗦着接过茶,免强喝了一口,差点呛到,干巴巴地笑着:"侄儿媳啊……" "王婶莫非也要赏清瑶一张古谱?"穆清瑶看着就好笑,她可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把这些王婶亲眷们拿来的贵重文物全都收下,一件不留。 正好给自家亲亲相公把玩。 "不是,不是,那个,你看,王婶今天来得也仓促……"裕王妃想赖,这时候回去拿好的首饰不知道来得及不? "没事,王婶方才说了,赏侄媳一副好字画呢,清瑶正喜欢字画,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杰作?不会是绝笔之作吧,那清瑶可就赚了。"穆清瑶说着起身,素手一抬,抽出王妃身后,丫环手里抱着的古画。 一打开:"王婶,您真是太大手笔了啊,竟然是吴道子的绝笔画,价值连城啊,您可真疼清瑶,清瑶在此谢过了。" 说着,她又给裕王妃行了一礼。 裕王妃下意识伸手想抢回,穆清瑶将字画往身后一送,墨玉接得妥妥的。 "王妃,您放心,等堂弟成亲时,我一定亲手画一幅画送过去,虽然不敢跟您这幅古画比,但送礼嘛,重在心意,侄媳会用两个月时间认真画好那幅画的。"穆清瑶说着,又向下一位王妃走去。 裕王妃差点没气吐血来,自家送吴道子的绝笔,她竟然要拿她自个画的破画来相抵,天下有这样做生意的么? 她是谁啊,画的画能跟吴道子的比? 一文钱也不值,谁要啊。 吴道子的古画啊,回去怎么跟王爷交待,裕王妃感觉胸口气血翻涌,她原本就胖,这一急,眼睛都快歪了。 穆清瑶看着暗爽,接下来,又恭恭敬敬地给另外几位王妃斟茶行礼,没一个能逃得过的,手中准备好的礼物全都让她搜刮过来。 等一圈儿茶斟完,墨玉抱都抱不住了,穆清瑶便拿了一部份往王妃怀里放:"娘,您先帮我收着,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 王妃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儿媳可不是个吃亏的主,谁想欺负她,别说门,窗都没有。 一下子就给王府挣了这么多古玩字画,可不比她这五十万两银子少,不错不错。 认完亲,喝完茶,王婶们一个个脸色比死了人还难看,王妃留饭,大家也没心情吃,又不想走,巴巴地想把东西要回来,又开不了这个口,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要得回来? 穆清瑶可不管这些,如何招待自有王妃操心,她和夜笑离两个高高兴兴地回了夜雨轩吃早点,早饿死了。 陈妈妈早饭都热了好几遍,见她回来,忙端上,丫环过来给夜笑离解披风。 "先见过世子妃。"夜笑离手一挡,先转了身去给穆清瑶解扣带。 两个大丫环长得水灵俊俏,一看就是机灵会看脸的,顿时笑着就给穆清瑶行礼: "奴婢如霜,奴婢似雪,给世子妃行礼。" 如霜似雪,名字还真是取得恰如其分,这两丫头的皮肤一个个欺霜赛雪,眼睛又水灵,还真是两个俊俏的美人儿。 再环顾四周,满屋子站着的,哪个不是米分嫩水亮? 夜笑离还真懂得享福,这一回来,满眼都是美色,个顶个的看着舒服。 怕是心情都要好很多呢。 "起吧,墨玉,打赏。"穆清瑶浅浅一笑,由着夜笑离给自己宽衣。 墨玉拿了荷包塞给如霜和似雪两个,两个笑得眼睛象月芽儿一样,如霜嘴快: "爷这是要抢了奴婢几个的饭碗么?还是让奴婢来吧。" 夜笑离道:"以后你们就全听世子妃的,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自个的事自个能做好,不用你们几个操心。" 似雪听了眼神黯了黯:"爷是嫌奴婢笨手笨脚么?" "不是你们笨手笨脚,而是你们爷成亲了,以后他的事,有本世子妃来打理。"穆清瑶深深地看了夜笑离一眼,自己只是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自己那点子小心思,这满屋子伶俐又娇俏的丫头,他是怕自己产生误会,吃醋呢,干脆就打发了这两个最贴身的,让自己来安排。 如霜很有眼力介的向穆清瑶又是一福:"可不是么?以后世子妃就是院里的主子,奴婢几个不听世子妃您的调摆,还听谁的呢?" 这丫头会说话,很中听。 穆清瑶看了如霜一眼,细细的眉,柳腰珠唇,水杏眼,心眼儿又活,这样的丫头,确实招人喜欢。 "饭摆好了,爷,世子妃,饿了吧。"陈妈妈笑呵呵地看着穆清瑶,昨儿晚上的动静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小姐终于做大人了,这一回嫁得好,尤其是世子爷是个懂得疼人的。 一进门,就把最得力的两个丫环给打发了,其他的人,还敢在世子妃跟前出妖蛾子么? "还真是饿呢。"穆清瑶拉着夜笑离坐下,正要起身给他盛粥,夜笑离早就拿起筷子夹了个小包子放在她碗里,又拿过粥碗:"不是饿了么?快吃。" 穆清瑶也不客气,当真先吃起来,而夜笑离就在一旁给她添粥,添菜,自己一口也没吃,眼中全是宠溺之色,仿佛这整间饭厅,就只有他和穆清瑶存在似的。 夜雨轩的丫环婆子们都看得眼睛鼓鼓的,世子爷也太宠着世子妃了吧,哪有男人服侍娘子吃饭的? 世子妃也是,被爷服侍得妥贴,她也吃得心安理得,没有半点不适之处。 似雪看不下去了,几番想出声,听雨轩的管事婆婆喜妈妈就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立在一旁。 一顿饭过后,穆清瑶浑身都疼,一大早的就应付好大一群心怀叵测的亲戚,还真是累啊。 "相公,我去眯一会子。" "不行,先坐坐,再出去消消食,你可是吃了一笼包子,两碗粥呢,这会子去睡,也不怕撑破了肚皮。"夜笑离好笑地括着她的鼻子,将她拉起来。 太阳很好,暖洋洋的洒在晋王府的园子里,穆清瑶走了几步就懒怠了,拉着夜笑离往草坪上一坐,头就往他怀里钻,就这样,晒着太阳,偎在亲爱的人身边,真好。 夜笑离也把头歪在她肩上枕着,抬眼看晴朗碧蓝的天空,心情大好,眯着眼就想睡。 刚歇了一会子,顾长清就匆匆过来:"爷,不好了,果亲王在王妃院里闹呢。" 夜笑离皱了皱眉道:"他来得还真快,母妃怕是架不住,清瑶,你先回房歇着,我去打发我这个王叔。" 穆清瑶站起来道:"他是冲我来的,又不是你,自然是我去会他。" 果亲王四十多岁样子,肥头圆脑,大腹便便,从他胖乎乎的脸上隐约还看得出,当年也是美男子来的,只是,现在全走了样,脸上除了肥肉,还是肥肉,肉得连一双原本漂亮的星眸也挤成了一条线。 但他举止还算灵活,正一掌拍在方几上,把王妃吓了一跳。 容妈妈一见穆清瑶就唠叨开了:"世子妃啊,您收谁的礼不好,要收果王妃的,不知道果王爷素来只吃酒不送礼的么?他家拿出来的东西,不收个双倍因去,绝没有罢休的。" 原来是这样的么? 可谁告诉过自己?她怎么知道?更不晓得果亲王是这种浑蛮不讲理的主儿。 看来王妃还没来得及教训容妈妈,让她还有空来跟自己叽歪。 夜笑离淡淡地看了容妈妈一眼,拉着穆清瑶进了屋。 "王叔,你是哪里又痒了,要治治么?"夜笑离似笑非笑地说道。 果亲王别人不怕,倒有几分忌惮夜笑离, 苦笑道:"阿离啊,阿离,不是叔要跟你闹啊,实在家里的婆娘不懂事,把我的心头肉拿出来送礼了,你也知道,王叔没个别的爱好,就爱这音律,你这让王叔我怎么活啊。" 说着,这位王爷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抹泪。 肥短的手边抹就边拍地,拍得震天的响,看得出,他也是练过的。 这位王叔从不管政事,也不跟谁拉帮结派,一心只爱吃喝玩乐,但却深得皇上的喜欢,先皇在世时,也很宠他,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好在他也不惹事生非,从无大恶。 他若一味蛮横还好,但象个女人家撒泼撒赖,夜笑离反而不好怎么下手了。 穆清瑶拍了拍他的手臂,知道他并不讨厌这位王叔,笑着走近果亲王,蹲下,与他平视。 "王叔,侄媳这厢有礼了。"说是有礼,却不福身,只是拱了拱手。 果亲王眨巴着一线天的眼睛,咧嘴一笑,也向她一拱手:"你就是那个商家女?" "嗯,正是,侄媳娘家就是商家,不过,侄媳净身出门了,连一件嫁妆也没拿,王叔您是来悉落侄媳的么?"穆清瑶委屈地问。 "关本王什么事?你有没有嫁妆,又不吃本王的,晋王府还养不起你么?"果亲王对这个可不在意,吼道。 "王叔说得及时,那你少了心头肉,又关我母妃什么事?又不是母妃和我强迫王婶送的礼?" 果王听得一怔,自知没礼,可他既然来了,哪有就此罢休的道理: 一拳锤在地板上,一块厚厚的大理石板就出现了裂纹。 "我不管,谁不知道本王素来不送礼只吃席的?拿来,把古谱还给本王。" 还真是个不讲理的啊。 穆清瑶眨了眨眼道:"其实呢,这古谱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破纸,那曲子我早就烂熟于胸,只是呢,这既然是王叔和王婶的一片心意,我又岂能随便让王叔拿回去?要知道,当初送礼时,可是几十双眼睛瞧着的,大家都说王叔王婶大方,疼爱侄媳呢,这暗地里又要回去,王叔还真是算盘打得好,理子面子都赚了啊,天下有这么容易的事么?" "我不管什么理子面子,本王今天不拿回古曲,就死在你们花厅里了。"果亲王说着,肥胖的身子往后一仰,干脆就睡在地上了。 没见过这么耍赖的。 "其实王叔想拿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果亲王眼睛一亮,立马坐起:"拿来。" "按市价,这张古谱值多少钱?"穆清瑶笑道。 果亲王的脸立即阴沉下来,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在一个北戎人身上淘到的,可遇不可求啊,怎么能用钱衡量。 "本王没钱。"他反应倒快。 "没钱也没关系,侄媳不缺钱。"穆清瑶灵动的大眼一转道。 "那还不快拿来?"果亲王伸出胖胖的手。 "给你也可以,连着最后的一小节,侄媳都给你补上。"穆表瑶笑道。 果亲王一听,一下子蹦了起来,一线天眼睛瞪得铮亮:"你说什么?最后那一小节你能补上?" "当然,王妃没跟您说么?我能补上。" "没说啊,那古谱不要了,你先给我补上,拿琴来,拿琴来。"果亲王就是个乐痴,一听说能补上缺失,喜得手舞足蹈,不过,细眼里还有怀疑:"本王可不是小孩子哦,你若是胡弄本王,小心你那个新房,本王就能砸个稀巴烂去。" 他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夜笑离看着就头疼。 这样的长辈,没有大恶,平素也不讨厌,就是一发起浑来不管不顾,自己真要和他计较,还真没什么意思,伤了毒了,老太后都会难过,虽然他不是老太后的亲生,但对老太后却孝顺得很。 "放心,曲子先不弹,我记得,王叔是管着尚衣局吧。"穆表瑶道。 "是啊,是管着尚衣局,你想做买卖?不行,那是贺相家的铺子垄断的,除非你跟他讲理去。"果亲王立马看出她的意图来。 "原来是贺相家垄断的么?可就奇怪了,皇室宗亲家的买卖,怎么就由着贺家人垄断了呢?还是王叔你拿了回扣?"穆清瑶故意道。 "切,贺初年那么霸道的人,会给本王回扣么?本王穷得叮当响,不就是没地方捞银子么?"果亲王一听,气得眉头拧成一个大砣。 "那王叔把买卖给侄媳做了,侄媳给你分两成利如何?"穆清瑶眨着眼道。 果亲王愣住,尚衣局管着整个宫里太监宫女的服饰,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有两套更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若真能让自己赚两成利,平日玩乐的嚼用也就回来了,不由听得心头痒痒的,可一想到贺相的阴险狠辣,又垮下脸来: "不行啊,本王斗不过那个贺仟子,人家手段厉害着呢,皇兄又只听他的。" 怪不得贺相能把持朝政,陪植势力,他捞钱的手段也是一流的。 "不怕,你且先应下侄媳,贺相那儿,自有我们夫妻呢,您可别忘了,侄媳可是连太子都敢打的人。"穆清瑶道。 果亲王就看向夜笑离。 夜笑离心知,清瑶不止是想做生意赚钱,更是想与他联手对付贺初年。 自己想要成大事,贺初年就是块大石,怎么搬,他正在计划之中,清瑶看来是想从经济入手了。 "王叔,有侄儿在,你怕什么?不知贺相家的门头这几日修好了没有。"夜笑离就笑着说道。 果亲王眼睛一亮,放眼整个大锦,怕也就只有这小子敢对贺初年如此了,何况,自家王兄晋王爷可是个硬茬,贺初年再霸道,也不敢动他。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行,只是,宫里要的货量大,质量也不能有差池,否则,皇上那我也不好说话,更容易被贺相拿住把柄。" "这个您放心,有侄媳呢,而且,侄媳给宫里的价,比贺相给的价要低两成,皇上肯定愿意的。"穆清瑶说完便过去弹曲子。 一曲终了时,果亲王整个身子上的肉都抖动了起来,象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穆清瑶:"再来一遍吧,好侄媳,就算贺初年闹,王叔也不跑,铁定帮一起杠。" 几人正说着话,顾长清又急冲冲来了,却是告诉穆清瑶:"不好了,世子妃,穆将军和贺相打起来了。" ☆、第八十五章:扔她出去 爹怎么跟贺初年打起来了? 穆清瑶起身就往外走。 果亲王却一把拽住她:"不许走,再弹一遍。" "王叔,我爹和贺相打起来了,曲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弹。"穆清瑶担心穆将军,哪里还顾得上弹琴。 "他们打他们的,你去做什么,给本王弹琴。"果亲王坚持道。 "王叔,我把谱子还您还不行么?最后的一小节,过几日也谱好了送给你?"穆清瑶急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丫头,他们两个这一架几十年前就要打了,你去怕是会打得更厉害。"果亲王狡黠地眨了眨眼道。 穆清瑶愣住:"为什么我去了还打处更厉害?" "因为贺初年是个爱女狂啊?"果亲王象个老顽童一样,揪住她的衣袖不放。 不管如何,贺相对贺雪落倒是真心疼爱,穆将军虽然待自己也好,但这些年聚少离多,穆清瑶常常很盼望爹爹就在身边,能象贺雪落一样,谁时为自己遮风挡雨。 可是,穆将军不是亲生的,他能待自己这么好,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强求什么? 只是娘总不肯说,自己那个亲生的爹是谁? 他知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女儿存在,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来认自己,会不会也象贺相对待贺雪落一样,成为自己的靠山,宠自己,疼自己呢? 一时间,好生羡慕贺雪落,不管贺相人品如何,他是个疼爱儿女的好父亲,这点是勿庸置疑的。 "王叔,要不咱们一同去看热闹吧,到底您跟贺相也有几分交情,你帮帮我啊。"感觉果亲王并不象表面那个平庸无能,穆清瑶大眼一转,反过来抓住果亲王的袖子摇摆,大眼扑闪扑闪着,满是央求之色。 果亲王也细成一条缝的眼眯了眯,穆清瑶差点以为睡着了时,他陡然睁开眼,精光闪亮:"走,不过,丫头,我可先说好了,一会子打得厉害了,本王是要跑的。" 好吧,要跑我也拦不住你呀。 穆清瑶说着就往外头去,王妃担心道:"阿瑶,打得厉害了,你也跑远些。" "娘,有儿子在呢。"夜笑离好笑地回道。 果亲王跟着两个年轻人刚跑了几步,又转回来,对着王妃一辑:"王嫂啊,听说二哥要回来了。" 王妃冷哼一声:"是啊,你也知道你二哥要回来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这些个东西,一会让人换新的过来。"果亲王苦着脸道。 "算了,一点子小物件罢了,你别跟着欺负我儿媳妇就成。"王妃瞪他道。 "哪敢啊,也不看看她爹和她公公是谁,还有阿离这个小王八蛋,也是惹不起的。"果亲王说完,粗短腿划动得飞快,一溜烟儿追了出去。 王妃恼火地骂:"骂谁小王八蛋呢?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蛋。" 穆清瑶赶到紫禁城外时,穆将军和贺相正打得难分难解,穆清瑶的印象里,头一回看穆将军与人动手,他是沙场宿将,过去又是禁军统领,武功练的都是刚猛的路子。 贺相的招术看似潇洒,却略显阴柔,与穆将军的刚猛一对上,看似穆将军威武霸气,却总被贺相四两拨千金似的化解,而且,穆将军似乎很生气,憋足了劲想要杀了贺相一样,打起来有点不管不顾。 贺相也似乎恨透了穆将军,招招都是杀手。 他们两个有这么大的仇恨么? 当年,自己那个极品娘究竟惹了多大的债啊! 看了一会儿,穆清瑶就知道,穆将军不是贺相的对手。 "爹,别打了。"总不能又让夜笑离给贺相下毒吧,穆清瑶只好大声喊道。 正在缠斗中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她,穆将军眼睛一亮道:"阿瑶,你新婚呢,出来做什么?"手下却不停,动作仍然刚猛有力,虽说打贺初年不过,但能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谁让他欺负瑶儿来着。 "爹,别打了,阿离说要跟您去喝酒呢。"穆清瑶说着,便慢慢欺身上前,想找机会对贺相下手,谁让他欺负她爹来着。 夜笑离正要上前拉住她,果亲王却拽住了他的手,摇摇头。 穆清瑶刚欺近,突然,一阵掌风扫来,她猝不及防被强大的气浪掀起,人就到了半空中,夜笑离急了,提气便要上,果亲王死拽住他道:"你看!" 穆清瑶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内力有如此强大,头一回心里没底,飘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的感觉真的不好,正担心是,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抱在温暖却又陌生的怀里。 定睛看时,竟然是贺相,她吓了一跳,两指一叉,袭向他清朗的双眼,贺相大手轻轻一抬,便捉住了她的,声音清冷: "怎地如此阴狠。" 穆清瑶冷冷一笑:"比贺相相差甚远。" 说话间,指间上的薄刃划动,毫不犹豫划向贺相的喉咙,另一只手已然攻向他的腰胁,贺相不得不在半空中放开了她,穆清瑶一个翻转,稳稳落地,穆将军一身冷汗地冲过来,抓住她上下打量:"可伤着了?" "没有,爹,您可受伤了?"穆清瑶也打量着穆将军,贺相阴险狠毒,就怕爹遭了暗算。 "我没有。"穆将军松了一口气道。 "爹,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穆清瑶问。 "是清婉说,若不是她的女儿,你也不至于差点没命了,爹气不过,瑶儿,是爹不好,让你一个人呆在惊城,受苦了,早知道,你娘就该听我的,带你去南楚,你跟南楚的小太子打小就关系好……" "穆靖远,她已经成亲了,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贺相冷着脸走过来,凉凉地说道。 穆将军瞪他道:"我跟我女儿说话呢,你死远些。" 贺相脸色一沉,儒润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杀气,穆清瑶警惕地挡着穆将军身前:"贺相爷,上次的断肠散相信滋味很不好受吧,要不要给您加个餐?" 贺相眼神一滞,眸光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俊眉一挑道:"好歹方才本相也救了你,你就那么恨本相么?" 穆清瑶怔了怔,他方才是在救她么?还以为他想要抓了自己要挟阿离和穆将军呢,回想起来,他似乎真的没有对自己如何,以他的武功,那种情况下,只要点住她的穴道,她就没法动弹了,难得的是,她几番下重手,贺相也只是放开了她,并没有如何。 "我有不恨你的理由么?" 贺相听得身子一震,眼里圈发红,定定地看着她。 穆清瑶皱了皱眉,不习惯贺相突然不再阴冷的模样,怪怪的,拉起穆将军就走:"爹,女儿现在好好儿的,您不用担心,也不用为以前的事生气,您看,没有以前的经历,我又怎么能遇到阿离?" 穆将军点头道:"这倒是,世子是个好孩子,爹看出来,他是真心待你的。" 父女两相互搀扶着,边走边说,不是的,穆清瑶还拿出帕子替穆将军拭汗。 贺相象僵住了一样立在原地,眼神幽幽地看着那对渐行渐远的父女,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是啊,她有不恨自己的理由么? 当年,很多人不知道她是殷紫茹的女儿,自己其实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她是殷紫茹的女儿,所以,才由着雪落的性子来,由着她欺负清瑶…… 清瑶是该恨他的。 一个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始终缺失的父亲,一个人人唾骂的奸臣,一个……害她差点没命的仇人之父,她凭什么不恨? 方才,她看见穆靖远跟自己打,不管不顾地就来救穆靖远,他们两个的掌风有多强劲,就算是夜笑离,也不敢轻易过来尝试,这个傻丫头,竟然就想潜进来救人,差点就伤着她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雪落在,她会救自己么? 贺相一阵苦笑,雪落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呢?雪落从小自私任性,于她有利的,她才会做,上次只是让她给清瑶赔礼道歉,她情愿看自己疼死,也不肯…… 为什么这到好的女儿要叫穆靖远那个粗蛮人为爹? 殷紫茹,真想杀了你! 贺相咬牙切齿地别过头去,前面那一幕实在太刺眼了。 "果亲王,热闹好看么?"正没出发气,看见果亲王在,冷哼着问。 果亲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看,好看,贺相风采不减当年啊。" "今天不是认亲么?好端端的,她怎么来了?"真想把穆靖远这混蛋按在地上痛揍一顿,可是,穆清瑶却赶来了,没揍得成,心中很不痛快的贺相现在很想找个替代品。 "贺相说谁?侄媳吗?"果亲王似乎半点也没感觉到危险,笑眉笑眼道。 "你喝了她斟的茶?可给了红包?"贺相现在嫉妒所有穆清瑶认定的长辈,包括果亲王这种沾边的。 贺相的声音阴森森的,果亲王莫明就打了个寒禁,苦着脸道:"相爷是希望本王给个大红包,还是不给呢?"他眨巴着眼,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之色。 贺相听了更气,逼近他一步:"你说呢?" 果亲王下意识就退了两步:"红包自是应该包的,到底是侄儿媳嘛,身为长辈,不包红包也过意不去啊……" "少屁话,谁不知道你素来只吃不送,红包肯定没包什么象样的东西吧。"贺相想想自己这些年为女儿备下的厚厚嫁妆,结果,贺雪落进了东宫,他讨厌太子,才不想陪那么多嫁妆过去呢,现在还堆在库房里一大堆,奶奶的,天下竟然有嫁妆陪不出去的岳父! 想想昨天清瑶出嫁时,穆靖远就弄了个小分队来撒喜果,真是气得他牙齿都咬酸了,太寒酸了,至少也得送个几十万两才行啊,穆靖远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将军,这点子银子也没捞着? "谁说的?我包了个绝板的古谱啊,绝板的呢,那可是我的心头肉。"果亲王大声嚷嚷着,好引起前面那几个人的注意,但是,穆将军似乎与夜笑离相谈正欢,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 "绝板古谱,估摸着她不懂,会退回给你吧,你人情也做了,东西也拿回来了,不花钱赚了个大人情,果亲王,好算盘啊。"贺相阴冷地笑着,儒润的眸子闪着冷人脚底生寒的光芒。 果亲王又退了几步,这厮猜得真准,此地不妙啊,转身就要跑,领子就被贺相揪住:"她又岂会看不穿你的把戏,肯定没还给你吧,所以这个时辰了,你还在晋王府,说,是不是又去耍无赖了?" 果亲王缩着脖子就想叫,细眼一转道:"不是,不是,跟她谈生意呢,这步,和相爷你也有关,正好听说相爷你在这里,所以就来了。" "跟我有关?"贺相心一沉,那丫头能打他的好主意么? "是啊,跟相爷有关。"果亲王擦了一把汗道:"正好跟相爷说说,我那侄儿媳啊,你看,她出嫁时,又没要一分钱的嫁妆,晋王府虽不缺钱,但你想啊,现在的人,大多捧高踩低,就算王嫂几个看重她,下面的人少了打赏,也会奴大欺主的,所以,她就想做点生意,给自己赚点零花钱……" "说重点。"贺相越听心里越难受,冷喝道。 "重点就是,她要做尚衣局的生意,做供货商。"果亲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说完,立即又后退几步。 那是他做了多年的生意,竟然被这个丫头盯上了。 贺相就想起红丰祥的成亲铺子来。 一抹得意的微笑慢慢在唇边漾开,眼眸湛亮,这才是他贺初年的女儿嘛,聪明,大胆,有谋略,有目标。 "你答应了?"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意,眼神也是冷冷清清的。 "那个……这不就是来找贺相商量着么?相爷若是肯,本王也没意见,若不是肯……"果亲王突然笑了起来:"若不是肯,本王也是要给她的,谁让她是本王的儿媳妇呢,再说了,她可是皇室宗亲,做皇家的生意也名正言顺。" 贺相冷冷地盯住他,上前一步,突然一抬手,果亲王却把头一昂,目光冷冽。 贺相唇角慢慢勾起:"原来王爷也有这般硬气的时候。" 果亲王得意道:"那是当然,本王到底是亲王,你权势再大,本王也不能什么都屈服于你。" "王爷,当年的事,你其实也清楚吧。"贺相却突然低落下来,眉间蕴着悲伤。 果亲王干笑道:"什么当年啊,本王听不懂,答不答应相爷给句话吧,免得咱们两家闹出意见来。" 贺相就骂了一句:"你个老狐狸。" 转身就走。 果亲王愕然,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喂,贺初年,本王就当你答应了啊,可莫要又到皇兄那告本王的黑状。" 贺相头也没回地走了。 "瑶儿,三天之后就是回门之期,你莫要跟你娘闹了,到时候,爹让轩儿去接你们。"穆将军对穆清瑶道。 "爹,我不想回去。"穆清瑶淡淡道。 穆将军就看向夜笑离,夜笑离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岳父大人,小婿自是看娘子的。" 穆将军就叹了一口气,劝道:"瑶儿,你娘也有你娘的难处,爹是很喜欢阿离啦,但是,你娘她……" "爹,您有白头发了。"穆清瑶晃眼间,看到穆将军鬓间的白发,鼻子有些发酸。 "是啊,爹老了。对了,阿瑶,你不要计教你奶奶,她年纪大了,糊涂了,爹打算过几天就送她回江南。"穆将军又道。 "爹,您还回南楚么?"穆清瑶比较关心这个。 穆将军眼神有些幽远:"这要看圣意了,爹也不想离开你们。" 正说着话,对面来了一队仪仗,浩浩荡荡的,看着很威武。 穆清瑶正要拉穆将军往边上来,穆将军却迎了上去,前面轿子停了,隔着轿帘,穆将军行了一礼:"王爷,末将给您请安。" "起吧。"轿子里的人,冷冷清清地说道,连轿帘也没掀开。 轿子起程,穆将军退到一边。 穆清瑶愕然地问:"爹,那是谁啊?" "南楚的摄政王。"夜笑离冷冷道。 "南楚不是大锦的边锤小国吗?这么拽啊,爹,您是大锦的将军,怕他做什么?"穆清瑶不屑道。 "不是怕他,爹在南楚统兵,后方补给都在他手上,受制于人,也是没办法的事。"穆将军道。 前面又跑回一个人来,向穆将军行了一礼道:"穆帅,王爷请您过去,说是有事商议。" 穆将军便与小夫妻两道别。 穆清瑶担心地看着远去的穆将军:"相公,你了解南楚么?我怎么感觉好象去过那个地方似的。" 夜笑离眼睛一亮:"看,有烧买,娘子要不要吃?" 穆清瑶的注意力立即被烧买挑子吸引,两人买了两包,边走边吃,穆清瑶清丽绝美,夜笑离玉树临风,飘逸出尘,这样的两个人拿着烧买边走边吃,在大街上就是一道异样的风景,引得好多人注目。 才走没几步,果亲王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献宝一样的告诉穆清瑶:"侄媳啊,王叔方才可是与贺相斗智斗勇,终于把他给说服了,尚衣局的货,你什么时候能提供?" 穆清瑶大喜,没想到果亲王办事效率这么快,诧异道:"贺相真的被说服了,肯放弃尚衣局的生意?" "凭王叔王的三寸不烂之舌,哪有办不成的事,他确实是同意了。"果亲王一脸得意地说道。 夜笑离听了就斜着眼睛看果亲王。 果亲王眨眨细眼,拍拍他的肩:"阿离啊,不要太感激王叔,到底咱们才是一家子的亲人嘛,对了,侄媳啊,记得,两成哦,王叔可是冒着大危险才办成的,两成可不能少了。" 穆清瑶感觉好笑,这位王叔其实是有可爱一面的:"行,说好的两成就两成,不过,王叔,咱们还是签个协议吧。" "成,签协义就签协议,不过,贺相的协义还没到期,这个不能太急,等两个月之后了再说。"果亲王道。 两个月正好,她的作坊才有时间扩大。 得了这个消息,确实让人心头震奋,与夜笑离一起回到王府时,天色渐暗了。 墨玉几个正在待她,穆清瑶正想着陈妈妈又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菜时,回来一看,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如霜迎上来,要服侍衣笑离,似雪就给穆清瑶行了一礼道:"世子妃,王妃让人稍了话来说,请您和爷去前头用晚膳。"边说,边暗暗地扯了扯如霜的衣摆。 如霜象是没感觉一样,仍上前去,抬手正要替夜笑离解风扣,夜笑离提起她便一甩,如同白日对待容妈妈一模一样。 但容妈妈有穆清瑶救,可没有人救如霜。 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如霜连呻吟都不敢大声。 穆清瑶头也没回,回头笑咪咪地给夜笑离更衣:"相公,我做的新衣可以开张啦,要不要穿到前头给娘看看?" 夜笑离耸了耸鼻子:"其他人早有得穿了,就我才有,娘子你也好意思啊。" "怎么不好意思?不是说好了压箱底的么?我难得的同样嫁妆呢,当然要到最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啊。" 青萝听了早就进去取衣服了,衣服拿到手上,正要服侍夜笑离穿,突然回过神来,转而递给穆清瑶。 如霜一瘸一拐地进来,正好看见穆清瑶给夜笑离更衣,眼中泪光点点。 垂着头,立在角落里,再不敢擅动一下。 王妃准备了一大桌菜,心疼地拉着穆清瑶坐下:"早上的事,母妃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那是皇室的规矩,你王婶也是没法子,娘是不在意那个的。" 王妃吱吱唔唔的,说的自然早上元帕的事。 穆清瑶不以为意道:"没事的,我清清白白的,不怕人说。" 王妃笑道:"可不是么?不止清清白白,还很给娘长脸呢,你是没看见裕王妃那张脸,跟个包子似的,满脸折子不说,还气鼓鼓的。" "来,用膳,娘特地问过你的厨子,把你喜欢的几样菜式都做了些,你吃吃看,要是不合口味,娘让厨子再改。" "娘,怎么没一样是儿子喜欢的菜啊。"夜笑离拿着筷子,故意皱眉道。 王妃就瞪他:"怎么没有?你看,碗豆黄,辣子鸡,还有素烧豆腐,不都是你喜欢的么?" "可是……红烧鱼儿子不吃的……"夜笑离的话还未完,王妃就一筷子磕来,他也不躲,额头生生挨了一下,穆清瑶看着好笑:"看你还吃醋不。" 夜笑离就在桌下捉住她的手:"没关系,就算做满桌子的好菜,为夫的也吃不下,为夫只想吃你。" 穆清瑶顿时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气得暗中踩他一脚,夜笑离夸张地抬起脚,正在给他们两个盛汤的王妃愕然地看着他: "阿离,你怎么了?可是又犯病了?" 夜笑离咬牙切齿地瞪穆清瑶:"没有,只是娘,家里几时来了只咬人的狐狸?" "什么?狐狸?哪里?"王妃吓了一跳,正要弯腰去看时,回手又是一筷子磕向夜笑离:"哄娘呢,好端端的王府怎么会有狐狸。吃饭。" 正吃着时,冷枫进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王妃一见,笑道:"枫儿,辛苦了,这么晚还赶回来。" "姑母,侄儿总算不辱使命,这些都是今天才收上来的地租和铺租,今年收成不错,比去年涨了一成呢。"冷枫边说边自然地拉开一张椅子,一旁的冰儿便为他添饭,看来,他常来王府,甚至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涨了一成么?不是听说,淮河边都闹水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么?"王妃诧异道。 "姑母,受灾的不是咱们府里的田地,没受影响呢。"冷枫喝了一口热汤道。 "周边的老百姓应该都受了影响吧,其实,就算涨了一成,也该留着别收上来才好,也让咱们的佃户有些余粮,好周济邻近的百姓。"穆清瑶就皱着眉来了一句。 冷枫眼神一滞,笑道:"是我没想周全,对了,阿离,弟妹,赶着收租子,还没向你们道喜呢。" 夜笑离淡淡地看他一眼道:"无事,以正道喜的人也多。" 言外之意就是不缺你这一样。 穆清瑶诧异地回头看了自家相公一眼,看得出,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位表兄。 冷枫象听不懂一样,继续吃饭,饭后,冰儿沏上茶来,冷枫便诧异地问:"怎么不见容妈妈?" 王妃冷着脸道:"关小黑屋了。" 冷枫脸色一变:"姑妈,容妈妈可是跟了您几十年的,再有什么不规矩的,也看在她年纪大了,会犯糊涂,饶了她吧。" 又淡淡地斜了穆清瑶一眼,眼神阴冷。 穆清瑶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便是府里的老人,做事也要按单程,不然,老的都不守规矩了,那些个小的不是更看样学样么?" 王妃正想松口,听了这话,也笑道:"是啊,是啊,咱们王府就是规矩太松了,阿瑶啊,娘是个不爱操心的,要不,从明儿起,府里的大小事就由着你来管了,娘也好松活松活,听说静灵寺的温泉很舒服,娘好想去泡温泉啊。" 穆清瑶无语地看着王妃,自己才嫁进来好不好,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姑妈,弟妹才进门呢,人都还没认全,您也让她先熟悉熟悉吧。"不等她反对,有人先开了口。 夜笑离道:"这个家迟早是要交到娘子你手上的,早些接手,比晚些更好,娘子,放心,为夫的支持你。"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他,以他平时宠妻的性子,不应该替她揽事才对,莫非…… 夜笑离漆黑的眸子幽然深远,穆清瑶便下意识地点头:"好的,娘,不过,您可不能一撒手就走,就象表哥说的,得让我无熟悉熟悉了再说,要不然,我可怕犯错。" "犯错又如何?有我在呢。"夜笑离道。 好吧,这厮看来对这个府里有疑心,很想自己快点接手过来,早点着手查探。 "那行吧,娘,我会尽快熟悉府里的情况的。"穆清瑶道。 "不止中府里,还有外头的庶务,娘没什么时候,你就多操操心啊,娘子。"夜笑离又补充道。 穆清瑶怔住,外头的庶务他这个做世子的就不管? 冷枫的脸色比他更震惊,王妃也看了一眼夜笑离:"你这孩子,外头不是有你表哥打理着么?阿瑶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替咱们打理这些庶务,迟早表哥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娘,阿瑶很能干的,你放心吧。"夜笑离说着,还含笑看向冷枫。 冷枫干巴巴地笑道:"是啊,姑妈,表弟妹很能干。" 说罢,放下茶杯起身:"在外头好几天了,一直还没回去瞧瞧,也不知母亲大人可还安好,姑妈,侄儿先告退。" 冷枫走后,王妃就嗔夜笑离一眼:"你这孩子,庶务的事,怎么能当着你表哥说呢,慢慢来嘛。" "娘,不是您说要让阿瑶早就接手府里的事么?庶务也是她这个将来的当家主母该操心的,您不能惯着她。" 王妃听了无奈地叹气,眉间隐隐有着担忧。 喝过茶后,穆清瑶和夜笑离正要回离开,丫环碧儿过来禀道:"禀王妃,容妈妈病了,犯心绞痛呢。" 王妃脸色一变,担心道:"怎么犯病了?快请大夫去瞧瞧。" "王妃,小黑屋里不能点顶,大夫怕是不方便看病。"碧儿为难道。 "那就放她出来吧,这么大年纪了,若不是她这次行事太糊涂了,本妃也不会罚她。"王妃就叹口气道。 穆清瑶看了夜笑离一眼,夜笑离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看来,王妃是个心软又单纯的,府里肯定有妖蛾子,夜笑离是想自己来肃清呢。 容妈妈被从黑屋里扶出来,一脸痛苦,额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看着不象作假。 一进门,就跪下:"多谢王妃,老奴……知错了。" 到底是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人,看她这副憔悴的样子,王妃心一酸道:"快回自个的屋里,请了越大夫来给你瞧瞧,好端端的怎么会心绞痛呢。" 容妈妈道:"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又转过身来向穆清瑶请罪:"世子妃莫怪,是老奴糊涂了。" 她一把年纪,又认错了,再不原谅,就显得自己太过计较,穆清瑶笑道:"身子要紧,妈妈快回屋去吧。" 容妈妈被人扶起,虚弱地往外走,夜笑离唇角就扯出一抹冷笑。 回夜雨轩时,穆清瑶道:"相公可是看出容妈妈在装病?" "她素来无心绞痛的病,而且,你没见她脸色红润得很么?犯心绞痛的人,说话还那么有底气,还真是难得呢。"夜笑离冷笑。 穆清瑶差点忘了,他就是大夫,而且是医术很高明的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别人是不是装病? "许是年纪大了,不想关黑屋,就故意找点理由,好逃脱责罚吧。"穆清瑶道。 "你当母妃也看不出来么?她就是心软。"夜笑离有些无奈道。 回到屋里,似雪烧好一热水备着,墨玉几个要进来服侍,穆清瑶不肯,两个初尝人事,少年贪欢,早就迫不及待了,哪里还许屋里有第三人,一进门,就粘在了一起,夜笑离拥着她就吻了个昏天黑地,吻着吻着就滚床单了。 外头留了似雪和青萝守夜,到里的动静隐约能听见,青萝也有十六七岁了,知人事的年纪,便有些坐立难安,脸色屝红。 似雪则有点神不守舍,不时地看向外头。 "也不知爷和世子妃在前头吃饱了没,这一番折腾,只怕又会饿了,你守着,我去吩咐厨子弄些点心来。" 青萝一听,更加不好了,她可不想一个人守在外头听墙角:"让如霜去吧,她不正守在穿堂里么?" 似雪听得噗呲一笑:"你一个人不自在?以前没当过大丫环吧,久了就习惯了,我让如霜来陪你就是。"说着就出了门。 如霜进来后,听见屋里的动静,俏脸也是米分扑扑的红,两手紧张地揪着裙边,眼神游离。 看她这样,青萝反倒淡定下来,似雪说得对,作大丫环的,以后还会常遇到这些,一听到便心猿意马,这算什么? 世子妃信自己,自己就该事事以世子妃为先,可不能让她有半分不自在。 便冷冷地瞪了如霜一眼。 如霜感受到她目光的狠厉,也微敛了敛心神,正襟危坐。 屋里的两个人折腾了个天翻地履,好不容易一轮战斗结束,夜笑离半支起身为穆清瑶擦汗,穆清瑶虚软无力地闭着眼躲闭:气息还有些不稳:"相公,好困啊。" "那就睡吧。"夜笑离附下身,轻啄她米分红的小脸,方才一翻行事,真真酣畅痛快,也亏得她身健体韧,不然,还真承受不住。 穆清瑶翻了个身,呼呼大睡,外头似雪轻轻敲门:"爷,世子妃是不是饿了,奴婢炖了参汤,要不要喝点?" 夜笑离心疼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道:"端进来吧。" 一会她醒来,让她喝一碗再睡,补补。 似雪也体贴,怕汤冷了,就放在温锅里暖着,过一阵再喝也还是热的。 穆清瑶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起夜,摸摸索索地越过夜笑离向床外爬去,灯却亮了。 "做什么?"他也迷迷糊糊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生怕她摔了。 "尿尿。"穆清瑶还处于半迷糊状态。 夜笑离将被子一掀,替她摆好鞋:"小心些,就在耳房里。" 从被子里一钻出来,穆清瑶冷得一激零,才想起自己光洁溜溜地没穿衣,顿时清醒不少,回头时,某人的眼中又还始放光,吓得就想溜,他却起了身,一块暖毯裹住了她,半扶着她往前走。 "做什么?"她要去尿尿啊。 "陪你。"夜笑离笑眉笑眼地看着她的窘样,敛去锋芒后的娘子实在柔顺又可爱,再不象平素那样满身是刺,就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 哪有尿尿也陪着的,穆清瑶咕哝着,实在忍不住,也懒得管他,由他去了。 回来时,觉得口渴,打茶喝,夜笑离正好端了参汤给她, 穆清瑶喝了两口,不喜欢油腻,皱眉:"我要喝茶。" 夜笑离哄着她先上床,"好,茶就茶,但不能多喝,影响睡眠。"又服侍她喝了茶,穆清瑶赤溜一下就钻进被窝里,连头都埋进去了,夜笑离好笑,把她的脸挖出来:"睡吧,不闹你。" 穆清瑶嫣然一笑,头就往他怀里钻,光溜溜的手臂缠住他精瘦的腰身:"嗯,睡了,相公,晚安。" 钻在他怀里象只小兔一样拱来拱去,小手还在他光洁的背上似有似无的抚摸…… 让他怎么能安? 到底还是忍着,小坏蛋,等你恢复些元气,看我不收拾你。 早上给王妃请过安,穆清瑶就去了东条胡同,铁市订下的几台大机器都送过来了,宅子也买了个更大的,正安装呢,庆丰祥的李掌柜辞了庆丰祥的差事,过来专门替她进货,穆清瑶这一忙,就是连着好几天。 夜笑离似乎也在忙着,两个各忙各的事,只到了晚上,便如胶似漆,恩爱非常。 果亲王很快拿了协议来,签下了两年的单,红丰祥最近的生意原就做开了,小齐和永忠几个穿着衣服去学校,同窗一看式样好,料子新,颜色更是鲜亮,哪有不羡慕的,回去就早爹娘闹着要,爹娘被闹不过,来红丰祥一问,一件成衣,比自个在家做的要好,价格还更划得来,哪有不买的。 如此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惊城的小老百姓家的孩子都穿上了红丰祥的衣服。 有些大人便提议:"掌柜的,怎么没有大人的衣服,我家那男人天天在外头做点小买卖,家里要带好几个孩子,我实在抽不出空来给他添制衣服。" 成人的衣服穆清瑶早就有设计图纸,吴妈和新买来的绣娘几个便开始裁制大人的衣服。 果亲王同她签过协议后,非怕她供应不了这么多货,闹着要看她的绣坊。 穆清瑶哪里肯,借着谱新曲的事,将果亲王骗走。 现在还不是将自己的底露出来的时候,红丰祥只是个招牌,成衣也只是一个项目,以后,她还要做纺织,做洗漱用品,肥皂润肤露什么的,穿越人士做得不要不要的东西,她都要做起来,当年她四岁就能建起一个商业王国,现在的她,已经成年了,难道还不如四岁时么? 这天一大早,罗婧文就坐在王妃屋里,穆清瑶去请安时,就碰见她。 "表嫂好漂亮啊,容光焕发呢。"罗婧文一见便夸道。 当然好看啦,刚成少妇的女子,自是比在闺房里时更加水灵丰润。 王妃看着越发喜欢:"让容妈妈吩咐你屋里人每天晚上给你炖些补品,可吃了?" 穆清瑶不喜欢半夜吃东西,但王妃一片好意,便道:"吃了,娘,谢谢您。" "表嫂可真幸福,表姨多疼你啊,真让人羡慕呢。"罗婧文道。 大婚之夜,她在自己手里塞了个小条子,说是要小心贺雪落,几天过去,也没见贺雪落有什么动静,或许是她晓得了一点什么前来示警,或许,只是想卖个好吧。 穆清瑶权当不记得这回事,笑道:"各人自人各人的福,表妹将来嫁了,也会象我这般幸福的。" "承表嫂吉言,对了,今天来,是替裕王妃送贴子的,樱花开了,每年裕王府的樱花是开得最好的,王妃特地拿了贴子让送过来呢。"罗婧文道。 "裕王府的人怎么不送?"王妃笑道:"倒让你来当个跑腿的。" 对上回的事,王妃对裕王妃还是有气的。 "我正好在裕王府嘛,又想来看表姨,就自告奋勇的来了,表姨不会是不喜欢我来吧。"罗婧文就笑道。 "哪里的话。"王妃让人上了点心,罗婧文就看向门外:"咦,阿离哥哥呢?不会偷懒还没起来吧。" "是啊,他今天偷懒,不肯起来。"穆清瑶故意笑道。 "表嫂也由着他么?你们感情可真好。"罗婧文眼睛就亮亮的,娇柔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来。 "刚新婚呢,自然是好的。"穆清瑶随意地回道。 "今天十五啊……阿离哥哥不会是又……"罗婧文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妃道:"婧文,你做什么?" "表姨没有给阿离哥哥熬药吗?今天十五啊。"罗婧文一脸担心。 王妃怔了怔:"阿离说,他不用再喝药了啊。" "阿离哥哥不是爱睡懒觉的,这个时候还没起来,怕是……表姨,咱们去看看吧。"罗婧文说着就往外跑。 夜笑离是她的相公,他好不好,自己这个做娘子的会不清楚?早上还好好儿的呢,只是不想起罢了。 穆清瑶冷着脸,一个箭步走到罗婧文前面:"表妹,这就不用你劳心了吧,相公好得很,正睡着呢,外人打扰可不好。" 罗婧文就怔住,眼里立即浮出一层湿意来,巴巴地看向王妃。 王妃是心忧夜笑离,也懒得管这些,自顾自地往夜雨轩跑。 当着王妃的面,穆清瑶冷笑,她要去看,好,让你看就是。 但是,让她震惊的是,刚一到院外,就听见剧烈的咳嗽,王妃脸都白了,小跑着就往屋里冲,罗婧文也跟在后面,穆清瑶心一紧,莫非,每月十五他真的会发病? 只是骗自己说没事,故意先让自己起来,他好暗自疗伤? 屋里,夜笑离正在打坐,刚才一阵气血翻涌,又扯动了旧疾,不过,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幸好把清瑶骗走了,不然,让她看见…… "离儿,你怎么样了?"王妃哭着进来,担忧地看着他。 "娘,我很好。"行过一个循天后,夜笑离收功,感觉胸中的闷结散了不少,奇怪,体内好象多了一股气息,不停地冲撞,压在丹田处的郁结似乎被撞散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多服其他的药物啊。 王妃细心一看,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咳,并没有吐血。 罗婧文就跟了进来:"阿离哥哥,阿离哥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又吐血了。" 夜笑离只着了一身中衣,她是个未成亲的女子,这样闯进男人的卧房,实在不妥,王妃倒没什么,似乎早习惯了,夜笑离却沉了脸:"婧文,你快出去。" 穆清瑶正好也进来,一看夜笑离脸色还真的苍白如纸,顿时心一痛,定定地看着他。 "表嫂,你是怎么做人家娘子的?你看看表哥,梦烟姐姐不是早说过,每月十五他会犯病么?你根本就没将表哥放在心上。"罗婧文对着穆清瑶大声吼道。 她骂得不错,是自己太粗心了,这几天也是过得太幸福了,被他宠得快忘了东西南北,他总是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在她面前,万事都替她想得周到,让她忘了,他原来也是个病人…… 王妃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满和责备。 夜笑离脸一沉,冷冷道:"婧文,不关你的事。" "表哥,她根本就不配你,我娘说过,殷紫茹的女儿,就和殷紫茹一个得性,自私自利,对男人只懂得利用,不懂得珍惜。"罗婧文大声吼道。 怎么又扯到她娘身上去了,那个女人确实如她所说,自私自利,但不珍惜男人,这种事情,她罗婧文的娘又怎么知道的? 穆清瑶想得脑袋发涨,却见白影一闪,一个重重的耳光响起。 夜笑离身着中衣,长身玉立地站在自己身边,而罗婧文,则捂着脸,痛苦而委屈地看着他。 "娘子,莫担心,我不是成心骗你的,真的好多了,十五也不是个大问题,你看,我都没有再咳血了。" 夜笑离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按住穆清瑶的肩急急道。 穆清瑶大哭,明明就是她这个做妻子的粗心,没有将他的病放在心上,人家骂得活该,他倒好,还在哄自己。 "娘子,我真的没事啊,你别哭,别哭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夜笑离急了,揪起袖子替她拭泪,眸中全是心疼。 王妃看了就叹了口气,好吧,谁让儿子这么在乎呢,再说,阿瑶新来乍到的,不晓得也是有的,阿离又是个会哄人的,怕是不愿意她看见自己发病的样子,所以才哄她走吧,怪不得她的。 "表哥,她根本就没放你在心上,为什么你还要对她这么好?"挨了打的罗婧文越看越生气,不顾一切地冲夜笑离吼。 夜笑离目光一寒,如剑一样射向她:"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表哥,梦烟姐姐那么爱你,懂你,你为什么……"罗婧文痛苦地看着夜笑离,呜咽道。 夜笑离俊眉一皱,手一扬,罗婧文立即哑口,喉咙就象火烧一样难受,她又急又气地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眼泪直流。 夜笑离冷笑:"当初本世子选妃时,你该也在场吧,秦梦烟许久不能说话,她最得意的弹曲也没法上台,你可知道为何?就是因为,她对娘子不敬,所以,本世子讨厌看到她,给她下了一点点哑药,你既然这么关心她,那她那天的感受,本世子也让你尝一尝。不过,她那天只是暂时变哑,而你,看本世子的心情吧。"说着,他打了个响指,骤风象影子样一闪,出现在屋里。 "爷,有何吩咐。" "扔远些,眼不见为净。"夜笑离看也不肯多看一眼罗婧文,冷冷道。 王妃急了,到底是恭王妃的亲侄女,这样太过了些…… "阿离……" "娘,清瑶是我的娘子,她好与不好,对谁好,对谁不对,都不关外人的事,以后这种刮躁的亲戚,不要也罢。"夜笑离冷冷地打断王妃的话。 王妃一时语诘,儿子的性子她最清楚,平素很温和,只有触了他的逆鳞时,他才会如此冷酷无情。 罗婧文死死看着他,目中满是惊愤和痛苦,还有隐隐的依恋与难过。 骤风毫不犹豫地拎起她,一个起跃,纵向院外。 "惊雷,以后眼睛利索点,这样的人往爷的院里来,就直接给爷扔出去。"夜笑离冷冷道。 惊雷身子一闪,也躬身出现在屋里:"是,爷,属下记住了。" ☆、第八十六章:自作自受1 扔了罗婧文后,面对这样暴怒的儿子,王妃也有些气弱,看了穆清瑶一眼。 穆清瑶知道,王妃是担心恭王妃会来找麻烦呢。 便缓缓走到夜笑离身边,踮起脚,手一勾,也不管王妃就在屋里,凑上自己的红唇,叭叽,一个香吻。 方才还阴沉着脸的夜世子顿时脸上晕红一片,如初绽的桃花般艳丽娇媚,穆清瑶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相公,好样的。" 王妃看得脸都红了,蒙住自己的眼晴不敢再看,一听穆清瑶的话,顿时无语,这孩子,让她劝劝阿离呢,她还鼓励他,这样子下去,以后晋王府还有谁敢登门? "娘子,不用忍,以后谁敢对你无礼,你就象我刚才那样。"得了奖赏的夜笑离更加来劲了,抱着她,也啄了几口,温柔地笑道。 "可是啊,你看,她也算是一片好心,虽然是对我无礼,但对你还是蛮真心的……"穆清瑶的手指绕着他胸前的系带玩儿,一双灵动的大眼却斜睨着他。 夜笑离立即举手:"娘子,天地为鉴,我从来都没认真看过她。"穆清瑶这才有了笑:"她长那么好看,你都没认真看过?估计罗表妹若是听了,会更伤心呢。" "我管她,她若待娘子你恭恭敬敬的,那我就认她这个表妹,若象今天这般,以后就不是哑药,直接来个七日断肠什么的。"夜笑离还有点余怒未消道。 "嗯,看在你对她真心没什么感觉的份上,拿来,解药。" 夜笑离鼓着眼睛看她:"不给,你的意思是,我若对她有感觉,你就不给解药了?你……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呢,她是哪里冒出来的表妹我都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那边王妃实在听不下去了,儿子这是要当老婆奴的预兆吗? 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竟然就听不出来阿瑶在逗他? "阿离……" "娘,您先回去,我处跟阿瑶把这事给摆清楚了再说。"夜笑离这才想起王妃还在,怕王妃说多了,更加引起穆清瑶的误会。 "好啦,我在逗你呢,解药给我吧,咱们也得让娘以后好做人,到底恭王妃也是咱们的王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娘难得听闲碎话呢。"穆清瑶笑着拧了拧夜笑离的鼻子,捡个老婆奴一样的老公还真是赚了。 夜笑离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了她解药,又道:"裕亲王家的宴席你若不想去就别去了,裕王妃也不是安好心的。" 王妃在一旁就叹气:"阿离,阿瑶才嫁进皇家呢,这些个亲戚不走动是不行的,总得让她融入到亲戚里头啊,没得人家又拿她的出身说事,又说她没教养什么的,娘就是要带她出去,让她们瞧瞧,本妃的儿媳,不比别人的差。" 夜笑离这才点头道:"那娘要记得护着她,别让人欺负了去。" 王妃嗔他一眼:"你老婆用得着娘来护吗?你不是说了,就象方才那样,把人扔出去就行了么?" 到底还是觉得有点被儿子泼了面子,话说也带了冲味儿。 穆清瑶就抓起王妃的手摇:"娘,您一定要护着阿瑶,还要教阿瑶规矩呐。" 她象个孩子一样的撒娇,撅着小嘴的样子可爱又招人疼,王妃的心立马就软了,一把揽住她的肩道:"是,是,都疼着你,保证不让你给人欺负了去,再说了,我家阿瑶聪明又能干,谁敢欺负啊。" 外头如霜看着这一暴,脸都白了,一旁的似雪就撞了撞她:"可看清楚了?爷的眼里就只有世子妃,你那些个小心思,趁早收拾了。" 如霜听了,眼圈就泛红,却也老实多了,不敢再往夜笑离跟前凑。 裕王府的樱花节还在两天后,所以穆清瑶亲亲热热地把王妃送回青竹院,自己又去了东条胡同,回来时,却见小齐早早下了学,神情闷闷地立在院子里。 穆清瑶诧异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小齐回头见是她,幽黑的眸子一亮,"小姐,先生说,我可以下考场了。" 穆清瑶听得大喜:"真的么?小齐,你才上了半年多学,就可以下考场了?" "可是……"小齐秀气的眉却微拧起来,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是不是没有把握?"穆清瑶问。 "不是,是我不想下考场。"小齐认真地看着她道。 穆清瑶皱眉:"这是为何?既然不是没有把握,那就该去参考,证明你的能力啊。" "小姐,我更愿意习武,就算考了状元又如何?又不能保护你。"小齐大声分辨道。 穆清瑶听得心中一暖,抚了抚他的额发:"傻小子,我有世子保护呢,你只管读好你的书就成了,你成了材,才对得起你的爹娘,才对得起你自己啊,要知道,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别人,你明白吗?" 小齐怔了怔,幽黑的眸子黯淡下去,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出老远,半晌后,又幽幽道:"可是,我只想跟在小姐身边,只跟着就好,小姐,你现在嫁了,小齐好难看见你一面,我能不能当你的护卫啊,我的武功进步很快的,师付说,我很有练武天分。" 穆清瑶自动忽略掉他前头的话,兴致勃勃道:"哦,那让我来试试你的身手如何?" 小齐也兴奋地拉开架式,两人就在院中过起招来。 穆清瑶练的是速度,而且以快打快,招招都充满杀气,小齐虽说武功底子还不深厚,但反应却快,总能及时避开穆清瑶致命的一击,两人不知不觉,连斗了好几十回合,穆清瑶终于制住他后,出了一身老汗,气吁吁道:"小齐,你不错啊,感觉根本不象只练过半年的样子,再过几个月,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了。" "所以,我再过几个月,我就有资格当你的护卫了吗?"小齐大眼晶亮地看着她。 "不行,你还是好好学你的文,练你的武,将来,好生成才,我再给你说一房媳妇。"穆清瑶拍了拍小齐的肩,说完,转身就走。 小齐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大眼里浮起一层郁气,两手紧握成拳,喃喃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到时候,你就能看见我的好了。" 穆清瑶的作坊建造得很快,铁市的工匠们因为感激她的救助,也完工得很快,送守最后一台缝纫机后,胡老爹还特地把图纸给穆清瑶送回来了。 穆清瑶想了想道:"老爹,要不你抽几个能干些的工匠,就住到东条胡同来吧,以后,我这里还有很多器具需要您帮忙呢。" 胡老爹混浊的眼睛一亮道:"夫人还要做什么?可又是稀罕物事儿?老汉打了几十年的铁,还就碰到象夫人这般心思奇妙的,要不是您亲自组装,小的们根本就知道那些个零部件怎么凑在一起用呢。" 这正是穆清瑶要达到的效果,也是对铁匠们的保护,图纸虽然画了,但都是零部件,不知道整体组装也是白搭,将来若是有人觊觎她的创造,逼问这些铁匠,也不会有结果。 "是还有,不过,不是现在,得一步一步来,不过,我现在事务多,你们总在铁市上也不方便,如果您愿意,以后你们就可以成为我红丰祥的工人,每月都会发工钱,就算没有事做的时候也会有几成,如此,你们就不会再过着望天收的日子,饱一天饿一天的。" 胡老爹大喜,起身就要下跪:"夫人,您真是活菩萨啊,老汉替铁市那些苦哈哈们,谢谢夫人大恩了。" 穆清瑶忙扶起他道:"您不用谢我,这也是各取所需,我得到固定的长期用工,你们得到稳定的报酬,同进共赢。" 第一批尚衣局的货很快就运进了宫,果亲王也爽快,银子也很快结下来,穆清瑶毫不犹豫给了果亲王两成的利,果亲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又加之穆清瑶抄了几首新曲给他,便更觉得这个侄儿媳妇是个大福将,不但改善了果王府的嚼用生活,还让他有了新曲在那帮好友面前好生得瑟了一回,让大家羡慕得不得了,都着紧问他,是哪来的好曲子,果亲王卖关子,才不告诉那些王爷公爵们呢,没得以后他们都去找侄媳妇要曲子,自己再拿什么来得瑟? 不过,因为有果亲王的推广,穆清瑶写的几首新曲很快在大锦京都的风雅之处风靡起来,一时间,高雅些的场所里,全都以弹奏果亲王的新曲为风尚。 如此一来,果亲王对这位侄媳是佩服得不得了,对自家老婆道:"以后在外头,别跟着一帮着没见识的瞎逼逼,记得多护着离儿媳妇些,她可是咱们家的福星。" 恭王妃也是拿了好处的,果亲王爱玩,政务就不用说了,根本边都不挨,皇帝给他一些庶务原就是养家的,可他玩的都是烧钱的玩意儿,爱茶,爱曲,爱风雅,这些哪样不是耗银子的? 偏果亲王又不是个脑子活泛的,光靠点亲王俸禄加上皇上封的那些田地食碌,根本就养不了这一大家子人。 如今有了这么大一笔进项,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恭亲王妃这家也好当多了,对下也大方了起来,心里自然是感激穆清瑶的。 自然将果亲王这话给听进去了,平时就不断的夸晋王妃好福气,讨了个好媳妇,这话听在她嫡媳耳朵里,便有些不舒服。 偏果亲王妃以前是很喜欢这个儿媳的,自从与穆清瑶一比,便觉得这个儿媳哪哪都不好了。 于是,果亲王的世子妃,便对这位只见过一面的穆清瑶有了怨气。 贺雪落的肚子很快就七个多月了,她行动开始不方便起来,人也倦怠着不想出门,太子一直没有派人来接她,她也乐得不去东宫看太子那些姬妾们的脸色,听闲话,只是,娘病了,虽然好了些,但对她懒懒的,不象以前热络,而爹呢,更是经常很晚才回家。 这一天,皇后派人来请她进宫,贺雪落怔了怔,自己身子沉了,真的很懒怠动啊,不愿意应付那个并不喜欢自己的皇后娘娘。 但皇后的人都来了,能不去么? 贺雪落只好更新上妆进了宫。 一进坤宁宫,皇后娘娘看着她的肚子半晌没有说话,眼神一阵黯然。 太子自上回挨打后,便消沉了不少,倒是用心上朝务政事了,与贺相之间也不象以前那般针锋相对,皇上对他的看法也好转了些。 最近南楚的摄政王来了,皇上让太子去接待,南楚的事务比较复杂,也有夺嫡之争,正好让太子处理处理,练练手也好,于是,太子也很少进宫来。 只是,又送了两个北戎新贡的美女去太子宫里,听说太子很喜欢,但是,一两个月过去,太子宫里还是没有动静,皇后心头就急,北戎公主要来,听说是来联姻的,而二皇子也到了要回京述职的时候,如果二皇子娶了北戎公主的话,再生下孩子来…… 想想就烦,到时候,要不要就把贺雪落这个孩子先当成太子的顶上? 一想,全京城人都知道她这孩子的来历,就算皇上睁只眼闭只眼,宗亲们也不答应啊。 于是,越看贺雪落这肚子便越觉得刺眼。 皇后娘娘眼底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厌恶贺雪落当没看见,大大方方地行过礼后,便在一旁站着。 皇后娘娘象是看不见她挺着大肚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也没个重点,贺雪落站久了就腰痛,皱眉道:"母后招臣妾进宫,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招你进宫么?陪本宫说说话儿也好啊,那秦氏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恹恹的,死气沉沉,本宫看着她就烦。"皇后喝了一口茶道。 贺雪落没说话,太子宫里的莺莺燕燕与她无关,她又不喜欢太子,当初成亲,不过是相互利用,如今太子也用不着她了,她去不去东宫无所谓,象是把她这个人都给忘了似的。 "咦,对了,最近母后手头有点紧,雪落啊,贺家可是富可敌国,你手上的零花银子也不少吧。"皇后见她低眉顺眼的,心里舒服了些,随意道。 贺雪落听得一怔,冲口道:"母后这是找我要钱?" 皇后听了就不高兴:"什么找你要钱,本宫是你婆婆,你这个做儿媳的,孝敬婆婆不是很应该的么?" 贺雪落也不高兴了,什么婆婆,我不过是个良媛,位份低着呢,根本算不上正经儿媳妇,你堂堂皇后长太子良媛索钱,也不觉得脸红么? "秦家也富裕,世代都出过阁佬。"贺雪落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正说话间,外头一个小太监进来禀道:"禀皇后娘娘,涉妃娘娘求见。" 皇后跟前的掌宫见了就怪道:"娘娘,小林子的衣服好别致,宫里改款式了么?" "是啊,颜色也鲜亮得紧,小林子,你过来,本宫瞧瞧。"皇后娘娘道。 小太监笑着过来,嘴皮子也利索:"回娘娘,尚衣局新做的冬服,今天才发的,奴才看着好看,就换了。" "尚衣局年年都是老款式,今年倒用了心了,真是难得,果亲白是醒事了么?"皇后奇道。 正好淑妃进来,听了这话,边行礼边道:"倒不是果亲王不醒事,以前供货的不同,现在换了一家,自然款式就换了,只是,看这款式,又没违反规制,又好看。" 皇后道:"哦,换了一家?本宫记得,以前可是贺相家的亲戚供货的,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贺相饭碗里夺食?" 贺雪落也是大惊,这事也不知道父亲晓不晓得,以往都是三哥管着的,这可是一笔大收入,三哥不会是自己出了妖蛾子吧。 "听说是红丰祥,以前是臣妾娘家的铺子,后来生意不好,给盘出去了,如今没做首饰,改做成衣。"淑妃笑着说道。 红丰祥以前是太子的产业,说是淑妃的,其实也就是借淑妃的名义,不过,真正出钱的,也不是太子,是太子借淑妃的,说穿了,是淑妃这个女人蠢,拿自己的私房钱给太子置业,然后还让娘家人帮着顶名头,贺雪落不由得暗自摇头,女人啊,为了所爱的男人,还真是傻透了。 一时又想起自己,为了公孙昊,弄到如今这步田地,又比淑妃强多少呢? "红丰祥,不是被阿离盘了去么?那不正是穆氏弄的成衣铺子?她竟然抢了贺家的生意,雪落啊,这事你爹知道么?保不齐,那原是你爹留给你的产业呢。"皇后娘娘就有几分幸灾乐祸道。 红丰祥虽说是太子的,但到现在,那该死的穆清文也没见着拿多少钱来,最后,由夜笑离给盘了,只给了三万两,虽不算亏,但相比十二万两,实在少了太多,太子为这事气得不行,但拿夜笑离没法子,谁让他有个晋王爷这么彪悍的亲爹呢? "倒还真象呢,看这颜色,只有晋王世子妃能染得出来,这做功也是一流的,还别说,她真是个有才的女子。"淑妃由衷地夸道。 皇后听了就冷笑,殷紫茹的女儿,果然跟殷紫茹一样会妖术,尚衣局一季的衣服所需理可不小,一个小小的红丰祥竟然就能供应得上…… "去把李德才叫来。"皇后娘娘心思一转道。 李德才是宫里的总管太监,向来只忠心皇帝。 李德才很快就来了,皇后道:"李公公,听说尚衣局换了新供应商?这事你可知道?" 李德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知道的,果亲王管着这事,知会过奴才。" "换换也好,看着这布料,款式都新式得很,本宫看着也喜欢。"皇后娘娘不动声色道。 李德才躬着身子笑,并不说话。 皇后又道:"只是,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从来尚衣局就只认一家供应商,可莫要让人顺水摸鱼,以次充好了才是啊。" 李德才听懂了皇后娘娘的意思,一般的作坊,就算云绣坊这样出名的,一个月也就能制得出几十件衣服来,尚衣局一季的衣服就有几百套,红丰祥只在半个月内就把货备齐送来了,这着实让他也很惊奇。 皇后娘娘的担心也并不为过。 躬身道:"回娘娘的话,奴才这就去查,若发现在问题,必定按章程办。" 皇后这才挥了挥手,让李德才退下。 又看了贺雪落一眼:"你没想法吗?" 贺雪落笑道:"儿媳这就回去问问父亲。" 她正腰疼,不想在宫里呆了,何况这还真是大事,贺相心怀大志,这十几年忍辱负重就是想有一天能一飞冲天,所以,在位期间可没少捞钱,尚衣局的生意,已经做了好些年了,好些个皇亲贵戚盯着,但却没一个有从贺相手里分一杯羹过,父亲不会这么好脾气的,除非是三哥瞒着他。 刚回到府里,正好碰见贺家三公子要出门,贺雪落就气冲冲拦住:"三哥,你是不是背着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贺三公子怔住:"你又发什么神经?" "还不肯说实话,尚衣局的生意好端端的,怎么就被那姓穆的贱人给夺了去?不是你做的手脚还会有谁?你是不是偷偷与那贱人勾搭上了?"贺相的三位公子全都不是亲生,而是贺夫人带过来的,但贺相对几位公子却是慈爱得很,所以,几位公子也很是敬重贺相。 但正是因为只有贺雪落是亲生的,所以,几位公子都让着这个妹妹,但贺雪落今天这话也说得太过,贺三公子气得脖子上青筋直暴,怒道: "你胡说些什么?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说着让开一步,懒得理她,要走。 他这话在讽刺自己! 贺雪落气得扬手就向贺三公子甩去。 正好贺相回来,见了喝道:"雪落,你做什么?" "爹,你回来得正好,瞧瞧三哥做了什么好事,败家呢。"贺雪落闻言一喜,上前勾住贺相的手臂道。 贺三公子气得脸都白了,但当着贺相的面,也不好对她如何。 "雪落,好好说话,他是你三哥,不许不敬。"贺相皱眉道。 这阵子,他躲在暗处观察穆清瑶,发现这孩子办事利落得很,行事又有章程,一间诺大的作坊在半个月内就建好,还有那些制衣的机器,真是奇迹啊,一衣服,裁好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缝好了,流水作业,一个女红就做一道工序,看着简单得很,却省事又省力,她在人市上买了好些个秀女婆子,那些原都是苦命人,到了她的作坊里后,既不挨打也不挨骂,工钱也开得高,行动也自由,如今东条胡同的小老百姓,有一大半在她的作坊里干活,都把她夸成了活菩萨。 才多久时间啊,就把尚衣局一季的衣服给完成了。 换了别家,怕是没人能做得到。 而且,质量比起自己供应的来,只强不弱。 这孩子,对普通人都是很花心思的,心地比她娘善良多了。 一想到殷紫茹,贺相的心又是一痛,还好,她到底给自己留了这么好一个女儿,今生也不算太遗憾。 "爹,你没听见我的话么?也不知三哥是什么意思,明知咱们家与那姓穆的贱人有仇,他竟然让那贱人活活把生意给抢了去,不是败家又是什么?" 贺三公子忍得手心出汗,若不是贺相在,他真想撕了贺雪落这张嘴。 "啪!"贺相一耳光打在贺雪落脸上。 不止贺雪落,连贺三公子也怔住了。 "爹,你打我?"贺雪落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相。 "是,我是在打你,爹很后悔,这耳光打晚了,该在你第一次任性犯错时,就打的。"贺相脸色阴沉地瞪着贺雪落道。 贺三公子眼睛一热,父亲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而打妹妹。 "爹……" 到底是自家妹妹,虽然恨她任性,但看她被打得这样委屈,贺三公子有点舍不得了。 "老三,做你的事去,爹要管教管教你妹妹。"贺相道。 贺三公子担忧地看了眼贺雪落,贺雪落却更气:"看什么看?别假惺惺了,这是我爹!" 贺三公子黯然地转过头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妹妹还真不招人疼。 贺相又是一巴掌打过去,贺雪落这回躲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爹,你也不喜欢雪落了么?连你也打我?你们都讨厌我,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给你们丢脸了,我让你们抬不起头了,好,我这就去死。"说着,贺雪落就往府门外冲去。 贺相心中一痛,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没教好不是她的错,是自己太过溺爱了。 一把将她拽回来道:"你消停些吧,也不看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步,这么说你三哥,真的会招人厌的。" "爹,你以前不是这样对雪落的,不管雪落犯了什么事,做错什么,爹都只会帮雪落,会保护雪落,爹,你变了。"贺雪落哭道。 是啊,以前不管她犯多大的错,贺相都从不苛责她,当初以为,她是唯一的女儿,是他贺初年的女儿,他要让她享受别家孩子享受不到的荣光,可是,这样的教育,真的很失败啊,把她教成了个自私自利,任性妄为的人,与清瑶比起来,还真是天差地别。 "雪落,爹以前是错的,以后,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你怀着身子呢,回去好生歇着吧。"贺相说罢,也不管贺雪落,自行先回了房。 贺雪落一肚子气没处发,正好二嫂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头一扭,正要离开,贺家二嫂却走近她悄悄道:"你拿这个跟爹生气,还真少错了茬,跟你说吧,这事可不能怪老三,是爹允了的。" 贺雪落怔住,一把拽过贺家二嫂:"你说什么?是爹首肯的?" "正是,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爹最近也神出鬼没的,你几个哥哥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做什么。"贺家二嫂道。 贺雪落心里更气,爹竟然由着穆清瑶那贱人抢自家生意?什么意思?爹这是服软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恨穆清瑶,穆清瑶害得自己有多惨吗? 气血往上一涌,贺雪落不顾一切往贺相房里冲去,但却被侍卫拦在门外:"大小姐,相爷说了,小姐若是再闹,就送你去东宫。" 贺雪落怔怔地看着掩着门的书房,虽然只隔了一层花梨木门,但却象隔了千重山一样,现在的父亲,不是以前她熟悉的那个,父亲再不是她最可依靠的那座大山,再不是随时为她遮风避雨的港湾,变得陌生了,变得她快要不认得了。 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纵容穆清瑶?为什么? 这个念头象毒蛇一样纠缠着贺雪落的心,肚中一阵剧痛,孩子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愤怒,猛踢了她一脚。 贺雪落突然便觉得悲从中来,缓缓坐在地上,望着灰暗的天空,失声痛哭。 宫里的太监总管突然来查帐,穆清瑶有些措手不及,但红丰祥的往来帐素来清楚,只是自己的记帐方式不一样,也不知宫里的人看不看得懂。 正好夜笑离过来接她回府,李德才一见他,脸色就和谒多了,穆清瑶也知道,宫里规矩多,但打点却是硬道理,既然要赚这个钱,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便打了个红包递过去,李德才却不收,似笑非笑道:"世子爷,世子妃,也不是奴才要讨这个嫌,实在宫里的规制就是这样,您这货来得太快,质量又好,奴才也挑不出毛病了,但有心人,却是不信啊,所以,奴才不得不来瞧瞧。" 夜笑离笑道:"应该的,公公既然来了,就好生查查,若是看出问题来,可一定要当面指出,本世子也好让娘子改正。" 李德才脸上的笑就有些僵,这位爷可不比别个,性子看似温和,蛮横起来,比太子还要狠。 宫里可没几个人敢惹他。 这是在警告自己,有事说事,当面说清,不要背后叽歪。 "看您说的,小的们都查了几个时辰了,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就是不信,能有这么快的进度,要不,夫人让老奴去作坊里瞧瞧如何?" 穆清瑶淡淡一笑,这位老公公可不是一般的人,一看就是老奸巨滑的,一个小小的红包怕是不能打发他,而他也不可能是皇后就指派得动的,背后肯定有皇上的意思。 要看不看吧,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她才不想象殷紫茹一样,弄得神神秘秘的。 "好啊,公公请随我们来。" 李德才就跟着穆清瑶往作坊里去,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 他也算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见人这样做过衣服,一台台机器整整齐齐,女工们用脚踩着,然后,那机子就突突地转动,那布料子象长了脚似地往前走,然后,两块布就缝在一起了,针脚再匀不过了,比起人工来,只好不差,而且,还能绣花呢,只要按照指定的花样子,那绣花就出来了,怪不得,这么快啊。 看来,红丰祥还真是没弄鬼,所有的货,全是一家出出来的。 这事,得赶紧的禀报皇上去,上回为了个庆丰祥,太子和皇上可没少费心思,后来那园子被炸掉了,没想到,穆氏又亲自建了另外一个园子来,比上回的,只好不差…… "公公,我这其实也只是小本生意,还请公公向皇上带个信,就算等我这生意作大了,每年的赋税我主动多交两成。"穆清瑶看出李公公的心思,笑着拿出一个小包来递给李德才道。 李德才心中一震,这姑娘也太聪明了些,自己还没半点表示呢,她就猜出是皇上的意思,也明白皇上的想法,倒是先示了好,比起殷紫茹来,行事要灵活多了。 两成的税,如果生意做大了,对朝庭也是大贡献,何况,这红丰祥和庆丰祥可不一样,庆丰祥是她殷紫茹的,红丰祥,却是夜世子的,是皇室宗亲的,皇帝的想法,当然不会象对待庆丰祥一样。 再看看手中的小包袱,里面是一个毛绒绒的圈圈样的东西,不由怔住:"世子妃,这是……" "是护腿,听说公公有老寒腿,这是用羊毛织的,您带着膝盖上,能保暖,也能护膝。"穆清瑶真诚地看着李德才道。 李德才眼眶一热,虽然做到太监总管了,但到底还是个阉人,那些当面对他恭敬巴结的,不过是看他在皇上身边办事,有所图,背过身去,就是一副瞧他不起,鄙夷的嘴脸,谁又真把他当人看过? 倒是这位才华卓绝的世子妃,身份地位都清贵,方才送红包,自己没要,她没象别人那样一再的推送,免强,而是不在意地收了回去,倒是送了这个东西来,他感受到了穆清瑶的善意与尊重,这样的礼物,简直贴进他心窝子里去了,比送上几千两银子还要贵重。 李德才脚一软就要跪,穆清瑶忙扶住:"老伯,您都可以当清瑶的爷爷了,清瑶可不敢受您这一跪,怕折寿呢。" 当爷爷了? 李德才心神一阵恍忽,老泪纵横,他服饰了两代帝王,身边皇亲国戚多了去了,哪个用这样亲切得如同亲人一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再恭敬,也是表面的。 这姑娘,却说自己能当她的爷爷了,按岁数,确实是可以,但是,按身份,他可是奴才,她是主子啊。 "李公公,您打湿我娘子的衣服啦,快起来吧。"夜笑离扶住李德才,三根手指探住他的脉。 然后松开,很快便写了张单子递给李德才:"按此方子,连吃十副药,十副药过后,再来找我。" 李德才眼泪巴答地看了眼方子,愕然道:"世子竟然诊出奴才的旧疾了?这方子……管用?" 他就是毒医离笑天,不管用才怪! 穆清瑶笑着就把方子往李德才怀里塞:"公公,不管您是什么病,按他说的去吃,吃完后再来换方子,保准您还有二十年好活。" 李得才已经有六十多了,这个时代的人,六十已是花甲,七十就中古稀了,要到八十…… 想都不敢想,李德才大喜,又要拜,穆清瑶托住:"老伯,咱们夫妻也不是想贿赂您,要真贿赂,这点子东西也不算什么,主要图您个实话实说,到了皇上那,您就把我的原话往上报就成了,也省得您为难。" 李德才心中更加感动,他们这些作奴才的,有时候一句话可以救人,有时候,一句话也能把自己害死。 怎么说话是个技术活。 回到宫里,皇帝果然问话:"可查出来什么原因?若是有不按章程的,只要不太严重也就算了,晋王要回京了,这点子就事,就不用深究,只要贺相不闹就行了。" 李德才躬身道:"是,皇上考虑周祥,不过,奴才这一回,还真没发现有违规的事,那红丰祥确实是在短期内做好的这些衣服,皇上,您得了个好侄媳,深得其母真传。" 皇上听得一怔,虎目闪亮:"你是说,她……也建了个如庆丰祥的园子?" 李德才道:"是,老奴恭贺皇上,大锦有福了。" 皇上皱眉:"可那也不属于朝庭的,还不是他晋王府的?" 李德才道:"皇上,晋王还不是姓夜?朝庭还是您夜家的呢," 皇上一听,喜笑颜开:"不错,还是你会说话,晋王可是朕的亲兄弟,阿离也是朕的亲侄儿,这个国家,还是我夜家王朝。" "圣上,晋王世子妃说了,她现在还才初始,她的园子还可以扩大,等生意做大些,她要上交两成的税,皇上,您想想,将来朝庭的用度可就宽松多了。" "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对了,她可还有困难?有困难让她提,不要担心有人会阻拦。"皇上高兴地搓着手道:"这下朕就不怕大辽了,殷紫茹那个蠢女人,竟然跟这样聪慧的女儿闹翻,还是阿离有眼光,怪道他这些年都不肯娶妻,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李德才差点翻白眼,皇上这话说得,莫非世子爷多年不娶,是等着公孙世子休妻? 这不是机缘巧合么? 这天,穆清瑶就把该备的东西都备好,带着墨玉出门,正要上马车,却见小齐等在马车边上。 "小姐,今天先生沐休,放假了。"远远的,清秀的少年就漾开了笑,阳光下,显得明朗又干净。 "所以你就在马车边等我了?可是我要去裕王府啊。"穆清遥无奈地笑,这孩子,越来越粘人了,总是冷不丁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给你当车夫好了,我的驾车技术很好哦。"小齐笑得露出可爱的八颗白牙。 墨玉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世子妃,就让他去吧,小孩子天天关在屋子里念书,也怪闷得慌。" 穆清瑶这才同意了,小齐高兴的一跃而上,坐在马车外,穆清瑶哪里肯真让她驾车了,晋王府的马车大,又宽敞,一把将他拽了进来。 一路上,小齐很兴奋,叽叽喳喳说着学堂里的聚事,又说起练武的心得,穆清瑶看他比以前开朗了些,也跟着高兴。 裕王府的樱花果然比别处开处更好,米分与白的花,绽满枝头,太最懒懒地照在花枝上,越发显得繁花似景,纷纷飘落的花瓣象片片雪花,着实美如仙境。 穆清瑶来得不算早,花厅里早就坐满了宾客。 史云嫣早早地等在长廊里,热情地迎过来道:"穆姐姐,知道你会来,那边给你留了个座呢,可以看全景。" 虽说与她之间冰释前嫌了,但原身的记忆还在,穆清瑶总跟史云嫣亲近不起来,笑了笑道:"是么?多谢云嫣。" 这个称呼比以往亲近多了,史云嫣眼睛亮亮地,引着穆清遥往花厅去。 裕王妃,恭王妃还人果王妃几个都在,加上几位上书夫人,穆清瑶都是见过的,便上去行礼打招呼。 秦太太含笑道:"哟,看咱们的晋王世子妃,气色可比以前好更多了,真真光艳照人呢。" 恭亲王妃冷笑一声:"可不是么?有阿离宠宝一样宠着。" 穆清瑶听她话里带刺,知道是因为罗婧文的事,也不着急,笑道:"王婶说得是,咱们女儿家这辈子啊,不求别的,就求嫁个肯宠自己的男人,才是正道。" "那也是,也怪道你头个嫁得不好,再嫁阿离,原是看中阿离好哄呢。"恭亲王妃冷着脸道。 跟在身后的小齐脸色就很难看,清幽的大眼锐利地看向恭王妃。 恭王妃似也察觉了,眉头一扬:"哟,怎么还带个男孩子进来了?这是谁家的呀?" "我家的,怎么?裕王婶规定不许带男孩子过来么?我瞧着那边恭王婶家的小弟也过来了。"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他是你家小弟么?怎么看着不象?倒象个小厮。"恭王妃怪声怪气道。 小齐脸色一白,背却挺得更直了,眼神冷傲又不屑。 穆清瑶看着好笑,这孩子,心气高,而且,他素来气质清冷,哪里半点象小厮了? "他是我的远房小弟,平日里总在读书,今天带他过来见见世面,裕王婶,你不会不欢迎吧。"穆清瑶懒得理恭王妃。 裕王妃笑道:"这是说哪里的话,来者都是客。" 却并不招呼小齐看坐。 穆清瑶也不介意,正要起身,果王妃道:"哟,多清秀的孩子啊,来,这边有坐。" 穆清瑶就对果亲王笑了笑,让小齐过去坐。 一会子太子妃贺雪落也来了,挺着大肚子,也亏她还敢往人多的地方钻,也不怕磕碰到。 裕王妃一见,热情的招呼:"哟,太子妃殿下,您肯来,真是臣妾的荣幸啊,贺良媛,快请,你可是双身子的人,小心着些。" 太子妃坐在上坐,贺雪落扶着肚子雍容地走过来,却不肯坐在太子妃下首:"秦姐姐,这地儿太高,臣妾害怕……" 裕王妃笑道:"你看,是臣妾的不是,没想周全。" 可四处的位子都坐满了,太子妃身边的可是主位,偏这位贺良媛不喜欢,裕王妃就有点为难。 史云嫣冷冷地睃了贺雪落一眼,小声咕哝:"丑人怪多。" 穆清遥听着就好笑,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 贺雪落却捧着肚子走下来,在史云嫣跟前站定:"这个位置好,不高不低,既能看景,又稳妥。" 史云嫣诧异地抬眸看她,两人自小就是好姐妹,如何形同陌路,自然还是有些伤感的。 贺雪落淡淡一笑:"云嫣妹妹,不会是舍不得这个位置吧,那边的更好呢,一会有歌舞,正好看得全。" "多谢了,不过,我愿意挨着穆姐姐坐。"史云嫣道。 "起来,本良媛要坐。"贺雪落的脸立即冷下来,指着史云嫣的坐位。 史云嫣也来了气:"谁规定这是你坐的?" "云嫣,你让开,跟她个大肚子计较什么?"那边史夫人看要闹起来,忙道。 史云嫣无奈,只好让开。 穆清瑶正要起身也让开,可一看,所有的坐位都满了,一会子要演歌舞,自己总不能站着看吧,只好作罢。 贺雪落便大摇大摆的坐在穆清瑶身边,唇边勾起一抹冷厉的嘲讽。 穆清瑶也不以为意,反正两张桌子分开的,离得也有两尺远,不招惹她就行了。 不多时,歌舞表演开始,乐声起,穿着蓝色衣服的舞女在樱花树下摆动柔韧的身姿,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 一曲未完,贺雪落就说要更衣,扶着侍女离开座位,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继续看歌舞。 再回来后,穆清瑶眼角余光紧盯着她,果然,她端了茶,拂袖挡住茶碗,顿了顿,然后一饮而尽。 穆清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第二首曲子响起时,贺雪落突然一声惨叫,音乐骤停,太子妃首先惊得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贺雪落捂着肚子,人就往座位下滑,侍女惊慌错乱的去扶她,手一碰,一声尖叫:"不好,血,好多血,良媛流产了。" 穆清瑶淡定地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流产? 贺雪落,你可真能下血本,知不知道,猛药流产,可能会一尸两命呢? 好好的突然流产了,所有的人顿时大惊,场面变得混乱起来,裕王妃好在还有些经验,大声道:"别慌,快去请太医,快来人,抬贺良媛去房里,备好热水。" 贺雪落痛得额头大汗直冒,被人扶出座位时,却猛地一把揪住穆清瑶的衣袖:"是你,是你,穆清瑶,我知道你恨我怀了公孙昊的孩子,是你下的药,想打掉我和昊哥哥的孩子……" 所有的人全都看向穆清瑶。 穆清瑶淡然地甩开贺雪落的手道:"下这么大的血本,贺雪落值么?知道不知道,可能会一尸两命呢?" 贺雪落眼中满是狠戾之色,痛苦的深吸一口气:"穆清瑶,你……你素来会毒,何况,还有夜笑离教你,他可是施毒高手……你恨我害过你,害你被休,害你差点没命,害你成为全城笑柄,而我,则怀了你心爱男人的孩子,所以,你处心积虑……" 太子妃这个时候也上场了:"来人,把晋王世子妃看管起来。" 穆清瑶冷笑:"太子妃,当务之急难道不是送贺良媛入产房么?花厅风大,就算不会一尸两命,也不怕落下恶疾么?" 果王妃道:"是啊,不管是不是有人下了药,是谁下了药,先救人才是正经。" 裕王妃也怕人在府里出事,不好象贺相交差,忙道:"对,快,把贺良媛抬到房里去。" "来不及了,拿围帐来吧,让太医就在此处接生。"太子妃冷声道。 贺雪落被抬到空地处,太医赶来再急救,太子妃道:"来人,封了此地,请宗人府来查验,若真是有人下毒,严惩不怠。" 一时间,原本欢乐祥和的赏樱宴,变得血光剑影起来。 太子妃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宗人府的人来得很快,立即将贺雪落坐过的位子周朝都围了起来。 穆清瑶成了第一嫌疑人。 她却神情淡淡,自顾自地继续吃点心,不时还夸几句:"裕王婶家的厨子不错,一会让王府的厨子来学艺,以后在家里也能吃到。" 裕王妃都有哭了,倒也佩服她如此镇定自如:"侄媳啊,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关系,她生她的孩子,咱们当热闹看就好。" 一时,太医来报,贺雪落果真是吃了不当的食物,而导致流产,正在难产中。 太子妃冷厉地指着穆清瑶道:"穆清瑶,空穴来风,方才就你离贺妹妹最近,而你与她又有隙,此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穆清瑶淡淡一笑道:"早知道你们会怪我,不过,说话可得有证据,血口喷人,可是要负责任的。" ☆、第八十七章:自作自受2 "太子妃,贺良媛喝的茶里有滑胎药。"这时,另一名太医上前禀报道。 太子妃就冷厉地看了穆清瑶一眼:"果真有药?是什么药?" 太医道:"几种药物的混合物,有碎骨子,藏红花,还有蟹黄。" 这几种全是堕胎的猛药,平常人吃了自是没有问题,孕妇只服下其中一种,都能流产,何况还是几种混合提练之物,怪不得,贺雪落喝下茶后,不过片刻,便见红了。 "那这种药叫何名字?"太子妃又问:"可常见?" "回太子妃殿下,此药名为碎胎,几种原材料倒不是难找,但要将这几种材料提练,加工成细小的颗粒,并产生如此大的效用,全大锦,也没有几个人能办到,老臣记得,晋王世子很小的时候,便制过此药当好玩过。"太医偷偷睃了穆清瑶一眼,垂头道。 "也就是说,整个大锦,可能只有晋王府才有此药?本宫说得可对?"世子妃冷冷一笑道。 太医道:"太子妃明鉴。" "穆清瑶,对太医的话,你作何解释?不要说,你不知道晋王世子乃是用毒高手,医药天才,他配制的药,无人能解,天下人皆知,你也贺良媛有隙,而只有你可能有这种害人的药,算不算得上是人证物证俱全呢?"太子妃冷笑地看着穆清瑶问。 原本不太相信穆清瑶会害人的,眼里都泛起疑惑之色,毕竟太医的话让人有几分相信,要知道,经历过贺相被毒,和好几个人离奇中毒事件后,大家对夜笑离的施毒功力有了新的认识,更加怀疑,曾在的毒医离笑天就是夜笑离。 而晋王世子虽说爱用毒,但他的毒一般人是不可能得手的,除了这位新娶进门的世子妃,还有谁能有这种名贵又药效奇特的毒药? 秦太太原本想劝太子妃不要太过分的,这会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必竟害人子嗣是很阴毒的事,也是有损天道的。 恭亲王妃趁机道:"太子妃,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便安章程办事吧,前儿我家婧文,在晋王府还被下了哑药呢,要说施毒第一,除了晋王府的人,还能有谁?这位穆家侄媳确实恨极了贺良媛,除了她,也没有谁想要贺良媛了。" 穆清瑶淡淡地睨了恭亲王妃一眼道:"若然不是本世子妃呢?恭王婶和太子妃又如何?本世子妃说过,血口喷人,是要有证据的,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只是推测,我是讨厌贺雪落,巴不得她走在路上被落叶砸死,洗脸淹死,买豆腐撞死,吃面条吊死,可是,她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子,活着比苦又好得了多少?既然她在活受罪,我又为什么要替她了解?岂不便宜了她?所以,要说下毒动机,本世子妃还真没这个必要,至于你们说的毒药,且不说,是不是就是太医所说的,只有我家相公对制出来,既便是,你们谁亲眼看见本世子妃下毒了?" 穆清瑶话音一落,人群中便传来了阵隐忍的笑声,果王妃更是忍俊不禁,也亏这孩子想得出,什么吃面条吊死,洗脸淹死,都象她这样咒人,被咒的活几辈子也不会死。 "是啊,要是没人亲眼看见侄媳下毒,就莫要乱说,阿离那孩子可是疼她得紧,小心你们一个个明儿起,全中了哑药,再也说不出话来。" 果王妃的话还真有些镇慑力,有人立即退开了些,生怕自己也沾了边,惹祸上身,要知道,那位爷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就算阿离本事通天又如何?他还是大锦的子民,什么事,都要讲个理字。"太子妃淡淡看了果亲王妃一眼,对贺雪落的侍女道:"你把刚才贺良媛中毒的过程祥说一遍,你家主子说,是晋王世子妃给她下的毒?你可看见?" 侍女下得跪下,眼神闪烁地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淡淡地看着她,并无半点怨恨与责怪,侍女眼眶一红,咬了咬唇道:"是,是晋王世子妃趁主子去如厕时,在茶里下的药。" "你看见我下了?"穆清瑶好笑地问。 侍女点头:"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只有你离得最近,最方便,除了世子妃你,再没有人能接近这张桌子。" 太子妃道:"如此,穆清瑶,你还能狡辩什么?" "她说的不对,这里在场的,离贺良媛最近的,不是我。"穆清瑶淡淡一笑,讥诮地看着太子妃道。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她也推脱! 只有她是离贺雪落最近的,那原本是史云嫣的座位,史云嫣刻意想与她把关系暖和,所以才把两张桌子的位置拉近了些,而贺雪落的另一边,坐着的是果王妃,但桌子离贺雪落却有三尺多远,而且大家都知道,果王妃是没有武功的,想要下毒又不让人发现,怕也没这么快的手法。 "有两个人,离这张桌子,这个茶杯更近。"不管其他人的目光有多异样,穆清瑶仍然淡定如初。 "不可能,穆清瑶,你当大家都是瞎的么?还是有人会隐形术?明明只有你离得最近,你说比你更近的人,是谁?"太子妃道。 "其中一个,便是她。"穆清瑶指着贺雪落的侍女道:"她就站在贺雪落身后,我坐得再近,有她近么?" 侍女吓得脸色立白,跪下道:"可是……可是奴婢没有下毒啊,奴婢为什么要害主子,奴婢不可能给主子下毒啊。" 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侍女,也有人皱眉道:"或许,是有人买通了这个侍女呢?" "可残害皇室宗亲,是要连坐的,保不齐就是诛九族,不会,应该不会是侍女。" 穆清瑶听了也点头道:"对,确实不是她,她没这个胆子。" "穆清瑶,既然不是侍女,那还有谁?只有你了。"太子妃冷笑道,看你不搬石头往自个脚上砸。 "当然还有一个人,她离这个下毒的杯子比侍女更近,那个人就是,贺雪落自己。"穆清瑶清冷的声线,朗朗地,掷地有声。 众皆哗然! 怎么可能? 贺雪落自己给自己下堕胎药,还是如此烈性的,她不要命了么?随时都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啊,这位晋王世子妃想脱罪也是想疯了吧,这么可笑的话也说得出口。 "穆清瑶,你脑子出毛病了吗?谁会给自己下药,残害自己的孩子不说,自己也可能会丧命,你疯了,你当贺良媛也疯了吗?"太子妃厉声道。 "我当然没疯,疯的是贺雪落。"穆清瑶说着,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侍女走去,突然将侍女的袖袋一扯,冷冷道:"你家主子应该早就备好了堕胎药吧,而这种药,霸道得很,稍沾一点,就可能滑胎,所以,平素她是不敢自己亲自沾手的,肯定会让你拿着,而她又知道,此药下得太多,必定会大出血,她自个的命会保不住,所以,你这里,肯定还人存货,如果本世子妃没说错的话,就袖袋里吧,因为,放在袖袋里,使用起来也方便一些,也不容易被人擦觉。" "你,你还给我。"侍女果然脸色刷白,伸手去抢穆清瑶手中的袖袋。 穆清瑶却已经掏出了袖袋里的一个细细的小白瓷瓶,放在手中把玩道:"裕王婶,你家有怀孕的猫啊狗儿么?可以拿来做试验,看看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裕王妃脸色很不好看:"阿弥砣佛,猫狗也是命啊,害人子嗣,是要遭天谴的。" 太子妃的唇边就露出一抹讥笑,嘲讽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淡淡一笑,知道裕王妃不会帮自己,她也不急,对小齐道:"小齐,看你的了。" 看穆清瑶被冤,小齐早就恨得牙发痒了,正不知道如何帮她,穆清瑶话音一落,小齐的身子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但是,不多时,他便捉了一只肚子浑圆的老鼠来。 大家没想到,这孩子的身后如此利落,而且,也这般明白穆清瑶的心思。 "裕王婶,打死老鼠不算罪过吧,你可得感谢我,一次还可能给你消灭十几只呢。"说着,将药瓶递给先前的太医:"太医,你看看,贺雪落所中之毒,是不是就是此药?" 太医担忧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哆索着不肯接。 穆清瑶笑道:"刘太医是吧,想毕,我家相公的脾气你应该听说过一二,本世子妃呢,是个讲道理的,只要你按实际操作就好了,要不偏不倚,公正行事,先前的事呢,便不与你计较了,不然,后果你自己知道。" 贺相中了夜世子的断肠散,一个时辰发作一次,皇上可是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召去了,没一个人能解得了,而贺相的惨状,他们可都亲眼所见了的。 刘太医苦着脸,倒了一丁点儿药米分,闻了闻道:"不错,确实与贺良媛所中之毒相差无几。" 穆清瑶便拉着他那只手往母老鼠嘴上一抹,那只老鼠打了个喷嚏,舌头舔了舔嘴巴,很快,它便痛苦地扭动起来,然后,身下出血。 老鼠也与人一样,是胎生,只是一丁点儿米分末,这只硕大的老鼠便流产滑胎了。 所有的人,都怔怔地没有说话,好象谁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而围帐里的贺雪落还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没有人再同情她了,什么叫僦由自取,这就是! "大胆贱婢,你竟敢害贺良媛!"太子妃脑子倒转得快,事实摆在面前,再也由不得她冤枉穆清瑶,立即便转了口。 侍女吓得脸都白了,纳头就拜:"太子妃明鉴啊,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下得毒。" "来人,把这个残害主子的贱奴拖下去,乱棍打死。"太子妃冷酷地说道。 这件事,就此揭过最好,太子妃也可以不担责任,也可保住贺雪落陷害穆清瑶的罪名。 "慢着!"穆清瑶却一抬手道。 "弟妹啊,方才是个误会,谁知道贺良媛的侍女会下毒害人,真是冤枉你了。"太子妃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可是咄咄逼人的紧,这会子笑得何等亲切可人。 "误会么?不见得吧。"穆清瑶笑得云淡风轻,眼神,却冷若冰霜,不见半点温度。 她走近围帐,猛地将围帐掀开,然后,素后如电,撕下正在接受医治的贺雪落一截衣袖,里面很快抖落一个小纸包,塞到刘太医手上。 这回,刘太医很自觉地验了验,垂头道:"正是滑胎之药。" 现在还用说什么么?什么也不用说了,一切再明白不过。 "太子妃,侍女只是从犯,并非主谋,而给贺良媛下毒的,正是她自己,所以,侍女罪不致死,你处死,就处死那个正自作自受的贺良媛吧。"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所有人都有点不可置信,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一个人,宁愿自残,宁愿杀死腹中怀胎七月,已然成形的孩子,来限害一个人。 贺雪落此人还真是残忍狠毒之极,一个人为了报复,连自己和孩子都能下手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太子妃怔怔地退了两步,这个阴谋,自始至终她都是参与者,别人看贺雪落的眼神鄙夷中有恐惧,看她又何偿不是? 她可是大锦的太子妃啊,竟然伙同良媛陷害世子妃,是何居心? 秦太太眼圈红红的闭了闭目,这个孩子,没救了,无药可救! 心狠手辣至如斯地步! 她缓缓走向穆清瑶,突然向她一跪。 穆清瑶吓了一跳:"秦太太,您做什么?" 想要扶起她,秦太太却死都不肯,"世子妃,是老身教育无方,害了你啊。" 秦太太素来明事理,又善良可亲,她这一跪,让穆清瑶为难起来,这么大年纪,当着皇亲贵妇和一众命妇们的面,给自己这个晚辈下跪,为的,还不是不争气的阴毒太子妃? "秦太太,此事与您无关,您且起来。"穆清瑶道。 她这一跪,让太子妃整个怔住,愣愣地看着为自己向穆清瑶下跪求情的奶奶,眼泪顿如泉涌。 身子一软,她也跪下:"奶奶……" "你不要叫我奶奶,我没你这样的孙女,真是……败坏家风啊,你最好,自休吧。"秦太太道。 所有人都怔住,感慨秦太太的刚烈与贤明,自家孙女可是太子妃啊,虽然做错事,但换了别人,肯定会帮着瞒,帮着遮盖,就算盖不住,就求情,秦太太可好,干跪让太子妃自休,那可是太子妃位啊,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之人,多少人挤破头也得不来的尊贵与荣耀,她竟然让孙女放弃,要知道,放弃的不止是太子正妻之位,还有秦家的圣眷隆恩啊。 穆清瑶也感佩秦太太的贤明,尽力将她扶起:"秦太太,人孰无过,重在能改,才会善莫大焉。" 又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太子妃:"你真幸福,有这么疼爱你的奶奶,要懂是珍惜才是。" 太子妃怔怔地看着她,眼泪双流,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记得,在东宫时,曾经救过你一回,不奢望你以德报德,却也没想到,你会以怨报之,今日看在秦太太的面上,我不会深究下去,但是,如有下次,不管你是太子妃,还是秦家的嫡女,我穆清瑶必定十倍奉还。" 她声音冷厉,眼神冰冷,如一尊寒气逼人的女罗刹,让人望之生畏。 太子妃感觉浑身一阵发冷,发寒,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此时,贺雪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医女从围帐里出来,"太子妃,太子妃,孩子卡住了,出不来啊。" 太子妃满脑子发懵,不知所措。 而其他人,则淡淡地看着围帐里正在死亡边缘上痛苦挣扎的贺雪落,面无表情,更无太多的同情。 有人要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来? 这时,一个白色身影急掠过来,但却在离围帐一米处生生顿住,一把揪住刘太医的胸襟:"雪落如何了?" 刘太医吓得脚都软了:"相……相爷,她……她中了极霸道的滑胎药,只怕……" 贺相身子晃了晃才站稳,厉声问:"谁给她下的药?是谁?本相要将她碎尸万段。" "那正好,您也不用动手这么麻烦了,让她自生自灭就好。"穆清瑶冷冷一笑,讥诮道。 贺相猛然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是你给她下的药?又是你?" 穆清瑶对贺相翻了个白眼:"你听不懂人话吗?不是说要将给她下药的人碎尸万段么?你愿意劳神,我也不反对,那请吧,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贺相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雪落给自己下滑胎药?" "可不?药是她侍女带着的,她给自己下的,证据确凿,大家伙儿都亲眼看着呢。"果亲王小声咕哝道。 贺相差一点晕厥,就因为自己让穆清瑶抢走了尚衣局的生意,所以,她越发恨穆清瑶,所以,为了害阿瑶,她宁可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相爷,相爷,贺良媛她……她快要不行了。"医女大声道。 "快,快去请最好的太医过来。"贺相也顾不得生气了,心急如焚。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贺相,虽然,这个人名声很差,虽然,这个人权势滔天,虽然,这个人阴险狠毒,但是,他真的是一位好父亲,一位全身心疼爱着自己孩子的好爹爹,贺雪落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疼爱她的父亲陪着她一起长大,把她看成眼中宝,心头肉…… 自己的父亲呢?前世那个,她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现在这个,穆将军是很好,但穆将军是粗人,不太懂得如何疼人,而且,听说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亲生的那个,会是谁? 会不会也象贺相待贺雪落一样,疼自己,爱自己呢? 苦笑一声,穆夫人连那个人的名字也不肯告诉自己,那个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是未知数呢。如果知道,却从来不出现,不肯看自己一眼,那样的父亲,有何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贺相似乎感受到穆清瑶的目光,这孩子,眸子清澈明亮,如她的娘亲一样,尤其是忧郁时,幽然又晶莹,让人看着心疼。 "爹……爹,救我,救我。"围帐里,传来贺雪落虚弱的呼求,贺相一口血便仰天喷出来,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清泪双流:"雪落,雪落,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怎么办?让爹怎么办?" 这一瞬间,在穆清瑶的眼里,贺相就是个快痛失爱女的老父亲,从来人间最苦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丧子之痛,痛彻心菲,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贺相,穆清瑶的心,也跟着揪痛,象是被人攥在手心里,用力捏着的感觉。 谁也没有想到,穆清瑶会突然向围帐走去,贺相定定地看着她,含泪的眸子里,竟然蕴满乞求,仿佛他知道,整个世界,只有她才能救贺雪落。 穆清瑶被这样的眼光看得心头一痛,猛地掀开围帐,大声道:"拿剪子来。" 太医和医女听得一震:"世子妃,你……你想做什么?" 她可是贺雪落的死对头啊,贺雪落现在命弦一线,她想做什么? "快去,拿剪子来。"贺相厉声吼道。 医女们不敢怠慢,忙去拿了剪子来,穆清瑶又要来烛火,对掀起贺雪落身上的盖布,对一旁的医女道:"你,一会听我的口令,我让你按压,你就按。" 贺雪落感觉生命正一点一点被抽离,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了,就要死了么?可是,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啊。 抬眸间,就触到穆清瑶冷厉的脸,她来做什么?看笑话么?突然就有了力气,一挥手,"你……你走……" 穆清瑶看着她虚软的动作,冷笑道:"你当我愿意救你呢?" 却握住她的手。 伸过来的这只手,柔软而有力道,仿佛给了她求生的力量,贺雪落怔怔地看着穆清瑶。 "如果不想死,就听我的,我喊一二三,你再用力,不然,你死不要紧,孩子跟着你死,太不值得。" 她的话,太难听,太可恨了,可是,贺雪落不想死,当穆清瑶喊出口令时,她长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全聚集在一点,用力,而身下,穆清瑶利落的一剪刀,医女再一按压,终于,孩子生下来了。 虚弱的啼哭声象天赖一样,打破了整个院落的沉寂,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为这个命运多降的孩子欣喜。 孩子一出来,贺雪落就力竭而晕。 太医忙着急救,穆清瑶浑身虚脱的从围帐里走出来,墨玉一把抱住她:"主子,主子,你太伟大了。" 包括裕王妃在内,贵妇们全都聚拢过来,钦佩地看着穆清瑶。 贺初年泪眼蒙蒙,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真的,真的很想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这些年,真的很想她,是他不好,不知她的存在,让她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苦了这么多年,那缺失的父爱,自己要怎样才能弥补得了? "谢谢你。"穆清瑶自身边而过时,贺相低沉地嗓音哽咽道。 穆清瑶摆摆手,坐下歇了一口气,贺雪落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而那个早产的孩子,也命大得很,虽然弱得很,生命力却坚韧。 穆清瑶感慨生命的神奇和伟大,更同情这个才出世的孩子,他的娘亲,分明就不想要他,以他为耻,而他的父亲,就是个渣,这会子还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里呢。 贺雪落被抬回相府治病,贺相幽幽地看了穆清瑶一眼,正要走,穆清瑶却道:"贺相,就这么走了么?" 贺相怔了怔,儒润的眸子一眼,还真的停下来,淡淡地问:"你还待要如何?你今天救了雪落,本相自会谢你就是。" 穆清瑶一翻白眼道:"你女儿的命,拿什么可以换?" 贺相再次怔住,苦笑:"她虽不济,在我眼里却是无价之宝,确实无物可换。" "所以,你也谢不起。"穆清瑶傲然道。 贺相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这孩子,还真有自己的风采,骄傲而又嚣张。 "那你要待如何?" "救她,是出于我生为一个正常人的善良之心,救死扶伤该是每一个人的本份,所以,我只是尽了我的本份,你既谢不起,也无需你谢。"穆清瑶冷冷道: "救她归救她,今日她所犯之事,却不可原谅。" 贺相觉得头痛,这孩子,还真是爱憎善恶分得很清呢。 "她……今天又冒犯了你么?"贺相有点无奈,都是女儿,雪落被自己宠坏了,看这架式,今天做得特别过份。 "岂止冒犯,贺相,她拿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命来陷害本世子妃,若不是本世子妃明察秋毫,早发现她有问题,今天她没死,明天本世子妃又要再一次被你贺家人打入天牢了,那刑部大牢,本世子妃进去一次,就只留半条命出来,已经两次了,你当本世子妃有九条命么?" 贺相听得一滞,心口象是被重物撞中了一样,一阵钝痛,她也是自己的女儿啊,这话就象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心,前两次,都是他这个只手遮天的丞相,将点要了她的命。 这一次,雪落竟然用如此自残的惨烈手法来害她,她能轻饶么? "你待要如何?"好象除了这句话,贺相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待如何?呵呵,记得上回贺相送我进大牢时,有一句话可是铿锵有力得紧啊,大锦乃以法度治国,律法之下,人人平等,请问贺相,按法制,陷害皇世子妃,该当何罪?"穆清瑶轻蔑地看着贺相道。 还真是厉害啊,竟然拿自己对付她的那一招来对付自己。 "剥夺诰命,流放千里。"贺初年苦笑道,头一回,他将大锦的法度说得如此苦涩,头一回,他不想包庇维护贺雪落,她活该。 雪落现在,是太子良娣,她肚子里的孩子,名义上,就是太子子嗣,残害太子侍妾,和皇家子嗣,这个罪,阿瑶担不起啊。就象阿瑶说的,若她没有明察秋毫,会是什么结果? 贺相不敢想象。 "好,太子妃,还有众多的王妃命妇们都在,你们给我作证,贺相亲口说了,贺雪落陷害本世子妃,罪该剥夺诰命,流放千里。" 太子妃和裕王妃都怔住,没想到贺相今天竟然会向穆清瑶低头,而且,半点也没有了往素的嚣张与蛮横。 莫不是因为,穆清瑶救了贺雪落? 可是,救得回一条命,却成了流放千里的犯妇,贺雪落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以贺相爱女如痴的个性,怎么受得了? 定然为会依从的。 但是,今天,他就是服软了。 果亲王扯了扯史夫人的衣袖:"你有没有觉得,贺相今天很古怪?" 史夫人道:"可能良心发现了吧。" "不对,我总觉着,他看阿瑶的目光不对劲,不象是看仇人,以前,谁要是得罪了贺相,那就离死不远了,阿瑶这般逼他,他也只是苦笑,莫非……"后面的话果亲王妃没有说出来,老一辈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些。 当年贺相英姿勃勃,殷紫如则娇媚可人,那时,他们可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啊,可惜,后来造化弄人,有情人难成眷属,最后弄得个两相成仇。 裕亲王和太子妃当然不会说什么。 意料中的事。 穆清瑶也不强求,斜睨着贺相。 贺相苦笑:"来人,请刑部司刑官来。" 大家听得一震,这是要将贺雪落真的打入大牢吗?这个罪,是要入案了? 穆清瑶也怔住了,没想到,今天的贺相如此好说话,原还以为,还要斗智斗勇好一会呢,方才她还正计划着要让贺相如何就范才好,结果,竟然这么轻松? "不过,世子妃,你能不能缓缓,雪落她这个样子,可是进了大牢,不出三天,定然会一命呜呼,请你看在我这个老父亲的份上,让她先养好身子,再……再赴刑。"贺相满眼乞求地看着穆清瑶,这孩子最是心软,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明明恨透了雪落,可先前自己一求,她就去救人了,比起自私自利,阴狠手辣的雪落来,真真可爱之极。 只是,这样的心软,将来还会遭人暗算哦,以后还得多多看护她才是,雪落已然不中用了,能留一条命,是她的造化,这个孩子,一定不能再出事。 更重要的是,阿瑶她是紫茹和自己的血脉,雪落怎么能跟她比? "可以这样么?我不同意能行么?贺相肯定有办法暗中周旋的对吗?"穆清瑶却没有如贺相想象的那样心软,对贺雪落这种连自己孩子都能利用的女人,她真的没有半点同情心,弄到这步田地,全是她自找的,有人自己要寻死,为什么不成全她呢? 贺相脸色一僵,苦笑道:"真的不能宽佑宽佑两天?" "你不是丞相么?你大可以玩手段,救自个的女儿啊,不过,晋王府也不是吃素的,在坐的王妃命妇们,也都不是傻子,瞎子,今天贺相的女儿犯了事就可以因病而宽佑,那普通百姓的子女呢?若对罪犯都如此仁慈,不知贺相又如何以法制国?如何依法办事?"穆清瑶说罢,再也不多看贺相一眼,转身回到自己行却的位置上。 贺相怔在当场,穆清瑶的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他第一次有了羞愧的感觉,这个女儿,方才完全可以不救雪落,任其自生自灭,可她救了,抢她夫婿,差点让她没命,以命害她的仇人! 救人,是她为人的善,而现在,不依不饶,是她为人的正。 在她眼里,对即是对,错便是错。 如此爱憎分明,即便有再多的阴污往她身上沷,她的正与善也能让她永保洁净。 回头摆一摆手,正抬着贺雪落走的侍卫们停下。 "贺雪落陷害皇室宗亲,即刻打入大牢,待身体复元之后,再流放千里。"贺相几乎是手按着心口说完的这句话。 他疼惯了雪落,从她呱呱落地开始,他就当成了至宝,当成了眼珠子一样疼着。 他这一生,荣辱参半,世事让他变得奸诈而阴狠,但待亲人的初心却从未变,何况,雪落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宠她上天,从小锦衣玉石不说,只要是她想要得到的,他便尽量满足她,即便得到的过程不光彩,有损阴德,他也不在乎,只要雪落高兴就好。 当另一个女儿,一个被雪落欺负了多年,一个自己曾经挚爱的女人生下的女儿站在他面前时,对雪落的爱还是深刻,却让他开始分辨事非。 他可以对世人阴狠蛮横,但当两个女儿争执时,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变得公正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雪落是被自己宠坏的孩子,她的所作所为,她的心性,贺相最清楚。 雪落是自作自受,活该! 这个时候,再心疼,他也要顾及眼前的这个女儿,他不奢望她认自己,叫自己一声爹,她成长的过程,他这个父亲没有出现过,更没给她带去过一丝温暖,那就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她的正与善,让她永远这么阳光下去,不要象雪落一样,象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一样,只能活在阴暗里。 贺相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贺雪落可是大出血啊,虽说没死,但也只余一口气了,这个时候进刑部大牢,不死也要落下终身疾患,到底女儿家生产,又是难产,身体受损巨大啊。 贺相竟然舍得! 竟然就公正了起来! 当贺初年让侍卫将贺雪落的担架移交给刑部有司时,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 穆清瑶也有点诧异,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贺雪落在刑部还活不活得下去她不管,最好病死,她不是白莲花,更不是圣母。 救人,只是出于人道,就如前世许多穷凶恶极的罪犯被抓之时,若是身受重伤,警察也必定先医治他,再用法律惩处他是一样的。 "好好的樱花节被污浊之人做的污浊之事给毁了,真是可惜啊。" 穆清瑶正感叹时,穿着大红衣服的言若鸿摇着折扇过来了:"阿离媳妇,你又在感叹什么?" 看见他,穆清瑶立即想起他给的一百万,眼睛一亮道:"花蝴蝶,你过来,正好有事找你。" 言若鸿从贺相身边经过,皱眉道:"贺相,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很刹风景么?" 贺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别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打搅别人的幸福是不道德的。" 说罢,贺相转身走了。 言若鸿愕然地看着他,切了一声,转头一脸是笑,桃花眼亮晶晶的:"阿离媳妇,你要跟我说悄悄话么?" 穆清瑶白他一眼,招手让他过去,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言若鸿象被电击一样跳开:"你什么意思?说了那是给你的,你说的,我不答应。" 穆清瑶皱眉,正要再劝,言若鸿则笑嬉嬉地凑近她:"不过,你非要给,我还是免为其难收下,先存在你这里,等将来我要用了,再来拿可好?" 穆清瑶眼眸亮亮地点头,阳光正艳,雪白的樱花瓣漱漱落下,有几片飘落在她乌黑的发际,言若鸿的心弦便被她这样清亮的目光拨动,深深地凝望她,再也挪不开眼,抬手,想去拈她鬓间花瓣,突然,有人一掌攻来。 身子一闪,回手拧住那个的手掌。 穆清瑶惊呼:"花蝴蝶,放开他。" 言若鸿瞪了一眼清秀的少年,却不肯松手:"这小子偷袭本大爷。" 穆清遥也奇怪道:"小齐,你做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小齐唇边噙着冷笑:"他在冒犯您。" 似乎心事被窥探,言若鸿眼神一跳,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看出他隐藏的情感了么? 正要教训这少年两句,突然,寒光闪动,锋利的刀直刺他的腰间,隐而狠。 "小齐,你做什么?"穆清瑶震惊道,那孩子的眼神充满恨意,他认识言若鸿? 以往,她的话,小齐必是会听的,但现在,他与言若鸿斗在一起,竟是招招拼了死的打法,半点也不顾及自身安全,而言若鸿似看在她的分上,只是阻挡,并不下重手,却纵容了小齐,更加凶狠地对他。 "言若鸿,点他穴道。"穆清瑶恼火道。 言若鸿这才依言制住了小齐。 穆清瑶怒道:"小齐,无缘无故的,为何对我的朋友下杀手?" 小齐幽黑的眸子里隐隐含泪,却别过头去不肯说话。 言若鸿俊美的脸阴沉沉的,桃花眼冷厉地看着小齐,半晌,他突然抓起小齐的手腕。 小齐大惊,身子不能动,竟猛地向言若鸿吐了一口。 言若鸿爱洁,惊跳开。 今天的小齐太奇怪了。 而正在此时,裕王爷领着男宾过来,走在前面的,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一个中年人。 言若鸿与小齐的脸色同时一变。 有人小声道:"那是南楚的摄政王,听说,他这一次来,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的。" "哦?他的儿子继承大统,那南楚的太子呢?这不是篡权夺位么?" "没办法啊,谁让他掌政了十几年,听说南楚的太子很没用,无能得很呢。" 言若鸿回头,目光如剑一般射向正说话之人。 那人莫明地感觉背后一冷,缩了缩脖子。 而被他制住的小齐,却突然冲破了穴道,一个纵身,向外掠去。 穆清瑶怔怔地看着那身姿矫健的少年,这是才学了半年武功的人么? 言若鸿也若有深意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阿瑶,这孩子哪来的?" "捡来的。"穆清瑶老老实实回道。 "什么样的人你都往家里捡,哪天他象个高筒花炮炸了,看你怎么办?"言若鸿冷冷地说道。 想想他方才几番遭小齐暗算,穆清瑶也有些愧疚道:"回去我会教训他的,还好你没伤着。" 她这样软声软气的,言若鸿反而没了脾气,无奈地拍拍她的肩:"阿瑶啊,太好心,有时候会后患无穷的。" "你指什么?"穆清瑶问道。 "你今天做了什么不记得了么?那就是个贱人,救她做什么,让她自取灭亡不好么?"言若鸿不赞成道。 "阿鸿,今天难产的不管是谁,我都会救,这是尽我做人的本分,对我狠的,我该杀杀,该灭灭,但是,那一刻,与仇恨无关,在我眼里,她只个难产的孕妇,而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辜,那孩子还没有出世,他何罪之有? 至于以后,孩子的娘会不会恩将仇报,那是她的事,我只求心安。" 言若鸿柔柔地看着穆清瑶,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更是她吸引他的致命所在,杀人时,她冷厉狠辣,眼都不眨,救人时,她不管对方身份地位,只求心安。 人这一辈子,能做得心安,也是潇洒。 "裕王府的樱花,果然比别家的不同,确实美得很。"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言若鸿淡定地朝那声音走去,在那人面前站定:"王叔,见了本宫缘何不跪?" ------题外话------ 看了今天这一章,小鱼相信又会有很多读者骂,说女主贱,是圣母。女主救贺贱人那一段,小鱼想了很久,小鱼是第一次写女强,以前的女主都是柔韧型的,都不狠辣,这一个,还算狠辣的。 小鱼是个母亲,孩子正上学,平常孩子也喜欢看小说,但是,现在的网络小说,充斥着血腥,充斥着逆我者倡,顺我者亡,不分善恶,只求杀伐利落,快意恩仇,这点小鱼很不赞同,会教会孩子的。君可见,很多小孩,人家一句话得罪,便动手杀人,或者觉得某个同学贱,便群起而殴之,社会风气日下,怎么得了? 所以,就算你们会骂我,小鱼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初心。 ☆、第八十八章 "你是何人?"高大魁梧的摄政王冷冷道。 大家都看向言若鸿,他的身份一直很神秘,以前常说是某个侯府的世子,所以,很多人叫他言世子,他也没有澄清过。 可听他的语气,莫非,他就是失踪多年的南楚太子? "摄政王,本宫乃南楚太子,十五年前就被你送至大锦当质子,么莫你全忘了么?"言若鸿眼眸冷厉,神情高傲而威严。 "你是若鸿?"摄政王似乎这才看清楚,震惊道。 "王叔果然是忘记了还有本宫这个人的存在啊。"言若鸿冷笑。 摄政王一脸沉重地说道:"若鸿此言差矣,这些年,王叔可是无时无刻不惦记你啊,每年给朝庭的上贡可从来没少过一分,再难,也必定要全额奉上,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让若鸿你在京都过得舒心吗?" "哦?这么说,王叔还是当本宫是南楚太子的?"言若鸿道。 "太子?若鸿啊,虽说你是皇兄的骨血,但是,皇兄当年并没有下诏立太子啊,此事可不由若鸿你说了算,还得奏请大锦天子,由皇上定夺。"摄政王阴阴地一笑道。 "你……"言若鸿气得指着摄政王的鼻子:"你分明就是心怀叵测,想谋权篡位!本宫是父皇唯一的骨血,不立本宫,莫非立你这个弟弟为储不成?" 一旁的裕亲王见叔侄两人就要吵起来,忙道:"今天不谈政事,不淡政事,赏花,赏花。" 摄政王冷冷地睨了眼言若鸿,转身随裕亲王往前走。 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言若鸿行礼,更别说承认他的太子之位,篡权之意,毫不掩饰,还真是少见的嚣张。 而刚刚将身世显露的言若鸿,却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这个向来疯疯颠颠的言公子,原来有这样的贵气的身份,可惜,他自个当自个是太子,人家摄政王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听说,南楚的军政大权基本就掌握在摄政王手里,这位言公子,可是十多年没有回过南楚,既便是南楚皇帝的儿子,没有自己的势力,没人辅助,想要登位,怕是难上加难。 妖艳的桃花眼里,蒙上一层浓浓的阴郁和痛苦,整个人显得颓丧而又落漠,他素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原来,在他顽劣的笑脸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苦痛过往。 这样的言若鸿让穆清瑶心酸,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个什么破摄政王看着就讨厌。" 言若鸿回眸,怔怔地看着她。 "不是么?长个肥头大耳,满肚流油,一看就是个满脑猪粪的。"穆清瑶瞪着清亮的大眼,一本正经道。 言若鸿噗呲一笑,拿手弹她额头:"小心些,他可是睚眦必报的,让他听见了,你又有麻烦。" "你很怕他?"穆清瑶挑眉问。 言若鸿苦笑着摇头,随即又点头:"不是怕,是顾及。" 南楚定然还有言若鸿在乎的人在摄政王的控制之下,否则,他也不可能十几个不回南楚,收着摄政王坐大。 "家里,还有很重要的人在么?"穆清瑶问。 言若鸿脸色一黯道:"你今天不是来赏花的么?被贺雪落影响了心情,就连花都不赏了么?这么好的樱花,再过些日子,就要全调谢了,有花堪赏直须赏,莫待枝头空秃秃。" 什么狗屁诗! 穆清瑶听得好笑,却知道他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人前,这个容颜俊美赛过女子的男人,有颗高贵而骄傲的心,认识他以来,他便是嬉笑怒骂,率性洒脱的,几曾悲伤难过,软弱无助过? "哈哈哈,若王爷肯去南楚,那里全大陆最好的三角梅,最好的玫瑰,本王会请王爷尝遍全花席。" 不远处,传来摄政王肆意的大笑。 也不知裕亲王说了什么,摄政王显得越发自得:"……那算什么,南楚就是本王的天下,本王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裕王爷,莫说一珠小小的魏紫,便是皇后宫里的墨兰,你喜欢,本王也能挖来给你。" 言若鸿脸色刷白,垂在两侧的手攥得紧紧的,桃花眼里全是怒火。 南楚的皇后娘娘当然就是他的母亲,摄政王口中的魏紫必定是他娘亲在世时,最喜爱之物吧。 竟然被摄政王随意的拿来送人情。 "阿鸿,想不想玩游戏?"穆清瑶扯了扯言若鸿的衣袖。 "什么……游戏?"言若鸿完全不在状态。 "你随我来就是。"穆清瑶狡黠一笑,小狐狸一样向裕亲王厨房去。 言若鸿看她一脸兴奋,心情不由也好转了些,跟在她身后。 因着今天宴请,裕王府的厨房一片忙乱,穆清瑶和言若鸿站在厨房外,见个小丫环端几瓶酒出来,穆清瑶上前道:"这位妹妹,厨房里可有蜂蜜?" 小丫环不认得穆清瑶,看她穿着贵气,语气又平和,笑道:"奶奶要蜂蜜做什么?厨房里的蜂蜜是做点心用的。" 穆清瑶不好意思地凑近小丫头的耳畔:"月事来了,肚子疼得厉害,想喝点蜂蜜水。" 如果没有红糖的情况下,蜂蜜水也能止痛的。 小丫头早就是小大人了,听了这话,脸一红,一脸同情:"奶奶等着,奴婢这就帮您弄一小瓶过来。" 穆清瑶忙往她手里塞一块碎银:"嗯,你真是好心人,若不是碰到你,我还不知道要痛多久呢,对了,这种事情不好与别人说,你一定要与我保密啊。" 这位奶奶还是个脸薄的,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小丫环很理解的点点头:"奶奶放心,奴婢一定不会乱说。您待着,奴婢这就进去拿。" 蜂蜜到手,言若鸿迷惑地看着穆清瑶:"你……不会真的是……那什么来了吧。" 穆清瑶脸一红,瞪他一眼:"你去弄点泥沙来。" 两个边说边往后园跑,穆清瑶将蜂蜜混在泥沙里,并将泥沙用布包得扎扎实实。 言若鸿看得一脸迷茫:"把蜂蜜混在沙子里?你想下到点心里去?" "那怎么行?一会咱们自个还要吃点心的呢。"穆清瑶故意不肯告诉言若鸿,让他既好奇,又着急。 如此,他眉间拢起的那坐小山才会消散些。 摄政王正与与裕王等几位谈得正兴趣。 "……好在有穆将军坐镇,不然,南楚哪里能挡得住虎视耽耽的南越呢?"穆清瑶走近时,正好听到裕亲王说到这里。 "穆靖远么?倒确实有几分军事才能,不过,为人太过迂腐,本王让他朝西,他不敢朝东,他敢不支持本王?哈哈哈。"摄政王狂傲地笑道。 "见过裕王叔,见过摄政王爷。"穆清瑶上前规矩地行礼。 裕亲王脸上的笑就有点僵,对摄政王道:"这位是本王的侄儿媳,摄政王可曾见过?" 摄政王眼神灼灼地看着穆清瑶,这位摄政王爷年过四旬,却是有名的好色之徒,眼前的女子清丽绝美,让他眼前一亮,满是遗憾道:"她嫁人了?" 都说了是自己的侄媳,他还如此一副婉惜的口吻,莫非没嫁,他还有妄想不成?这位摄政王也太无状了,裕亲王爷色就有些不好看。 摄政王却毫不在意,眼睛仍肆无忌惮地盯着穆清瑶看。 "摄政王是吧,你方才口中迂腐的穆靖远,就是本世子妃的父亲。"对于这种极具侵略的眼光,穆清瑶冷冷一笑,老狗,一会就会让你尝尝本世子妃最新研制的一道好菜。 摄政王微微一震,眼里滑过一丝尴尬,但随即眼睛更亮:"哦,早就听说穆靖远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日得见一个,还真是名不虚传,你嫁了,你妹妹还未嫁吧?她必定也如你这般明艳照人。" 你奶奶的,当着本世子妃的面调戏我就算了,还敢肖想我家小婉,她冷笑,回头打了个手式。 "清瑶,你的沙包,接住。"身后不远处,言若鸿突然对着穆清瑶扔过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穆清瑶闪开一步,装作要伸手去接的样子,却似绊着裙摆,扑向裕亲王。 裕亲王被她这一扑,退出好几步远。 那黑乎乎的一团便直扑南楚摄政王而来,摄政王很警惕地挥手一拳,正中那沙包,然后,沙包在他头顶处被击散,黑乎乎粘乎乎的东西就撒了摄政王一头一脸。 "哎呀,清瑶,你怎么没接到,太可惜了。"言若鸿一脸婉惜道。 裕亲王则大惊道:"摄政王,你没事吧,快,来人,扶摄政王去洗漱。" 当着这么多大锦皇族的面,弄了个灰头土脸,摄政王真的很恼火,一双虎目恶狠狠地瞪着言若鸿。 "哎呀,王叔,本宫做了好久的沙包呢,你接什么啊,看,打散了,又要重做,真是晦气。"言若鸿却一脸烦躁道。 摄政王无语,人家确实是丢给穆清瑶的,自己当时第一反应以为是暗器…… "误会,言公子素来爱嬉闹,摄政王,请去后堂洗漱吧。"裕亲王倒觉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对穆清瑶这个侄媳妇不怎么感冒,但到底是自个名义上的侄媳妇,当着自个的面调戏她,也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活该你被自家侄儿弄个灰头土脸。 摄政王懊恼地由侍女带着往后堂去,可才走几步,头脸上就一阵奇痒,他愕然地摸了一把,但是,越摸越痒,不由得两手齐上阵,连摸了好几把。 "啊,王爷,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侍女惊吓得倒退两步。 摄政王仍觉奇痒难挡,惊道:"本王的脸怎么了?" "好吓人啊。"侍女却吓得转身就跑,当他是个鬼一样。 这边裕亲王也听到,转过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愕然道:"摄政王,你怎么了?可是有恶疾?" 赏花的听到动静,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那位方才还极嚣张的南楚摄政王,此刻头脸上长满了脓包,象癞蛤蟆身上的皮一样,疙疙瘩瘩既难看,还恶心。 偏他还觉得奇痒难忍,大手不停地挠着抠着,好些个脓包便被他抓破,脓水流出,顿时发出一阵阵恶臭,离他一丈开外的人,顿时全捂嘴逃散,仿佛他就是个瘟疫源。 摄政王肺都快气炸,他在南楚霸住朝政十几年,还从来无人敢如此戏弄冒犯他,痛得哇哇乱叫的同时,指着言若鸿道:"不肖子,尔敢对本王下手?" 裕亲王也觉得,这事与言若鸿脱不了干系,忙着人请太医的同时,对言若鸿道:"言公子,摄政王可是在本王府里做客,你将他弄得如此不堪,本王也难逃责任,如此作为,实在太过分了些吧。" 言若鸿一脸惊讶:"裕王爷?您在说什么啊?摄政王是身染恶疾,与本宫有何关系?" "他身上染的泥沙可正是你扔过来的,还说与你无关?"裕亲王道。 "哎呀,冤枉,世纪大冤啊,这沙包是本宫做着与阿离媳妇玩耍的,不过是些蜂蜜与泥沙,都是王府之物,莫非王府的东西都是有毒的?沾染不得?"言若鸿大声咕冤。 "查,快让太医查,本王身上还有残渣。"正痒得无法自制,抱头乱挠的摄政王又气又恨道。 他的话,提醒了裕亲王,很快便让人在地上找到残渣,让太医查验。 "禀王爷,此物中,确实如言公子所言,只是普通的泥沙和蜂蜜,再无它物。"太医很快便查出来,回禀道。 "不可能,不可能,若不是言若鸿搞得鬼,本王死都不信。"摄政王现在不止是痒,皮破之后还很痛,痒痛之间,还扯得心脏一阵一阵梗痛,不由暴跳如雷,太医几番上前替他清理脓包,他都不能安静一下,太医手还没碰到,就被他震开,两位太医也有点恼火,不愿意真心医治。 于是,裕王府的上空中,响彻南楚摄政王殿下的干嚎与怒骂,所有赏花的客人们,一个个又烦又讨厌,还摄政王呢,就这德性,南楚迟早会被南越灭了不可。 女客们更是没了赏花的心情,宴席还没开,就纷纷找借口离开。 好好的一个盛会,先是出了贺雪落这件晦气事,又闹了摄政王这一出,裕亲王郁闷得很,对这位嚎叫暴怒的摄政是又讨厌,又无奈,干脆让人一棍打晕他,耳根这才清净了好些。 这边厢,穆清瑶带着墨玉告辞回府,史云嫣眼巴巴地跟上来:"穆姐姐,今天又是我连累你了。" 穆清瑶摆摆手:"不怪你,有些人心思狠毒,谁也不会想到,她为了害人,连自个的命和孩子的命也不顾。" 史云嫣道:"她自是不喜欢那孩子了,公孙昊根本就不肯娶她,这孩子就成了她的包袱与笑柄,若没这孩子,她还可以一切重来,有了孩子,这大锦,还有谁会正眼瞧她?都当她是个烂货呢。" 穆清瑶听了微微有些感慨,有这样一对奇疤父母,那孩子也是可怜。 与史云嫣又聊了几句,穆清瑶便上了马车。 车帘子一扬,言若鸿钻了进来:"阿离媳妇,我分明看见你只掺了蜂蜜啊,王叔为什么会中毒?毒又是阿离给你的吧。" 穆清瑶扬掌就想将他赶出去:"好端端的挤上来做什么?男女授数不清不知道吗?" 她如此费心替自己出气,言若鸿那股子原本强抑才压得住的情意越发浓烈,心比喝了蜜还要甜,臭丫头,不枉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对她……牵肠挂肚,到底还有点良心。 诞着脸,扒在马车门前不肯下去:"告诉我嘛,不然,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他俊脸本就妖媚,再一副撒娇的样子央求,唇红齿白,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米分嫩滑腻,一旁的墨玉都快把眼睛看直了,也忍不住帮忙:"是啊,世子妃,那位摄政王为什么会中毒呢?" 穆清瑶狡黠一笑:"就不告诉你们,让你们晚上睡不着,不是更好?" 泥沙里当然没有掺毒,否则,言若鸿肯定脱不了干系,不止如此,深究下去,连厨房里给自己蜂蜜的小丫环也要受连累,穆清瑶岂会给人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毒米分是在她向摄政王行礼时,就撒在他身上的,只是此毒虽然霸道厉害,发作却需要药引子,平素撒在身上无色无味,一般人也擦觉不了,没有药引子时,也只是些无关紧药的米分沫,并无多大害处,但是,一碰到蜂蜜,情况就大不一样,立即会产生化学效应,比蜂蜜过敏症还严重。 就是要让那该死的摄政王即受罪,又有苦难言,无法报复,明知只会是言若鸿动的手脚,却又拿他没法子,这样才更爽啊。 她可不想跟言若鸿和墨玉说破,这是她家相公辛苦研制的东西,就归他们小两口所有。 "你就告诉我嘛。"言若鸿不肯放弃,桃花眼水亮亮的,象是洗过的宝石一样。 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背襟,用力往外一甩,言若鸿反应也快,在空中一个翻转,潇洒落地,冷声道:"你这小孩,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为何几次三番对本宫不敬?" 穆清瑶这才看清,先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小齐又回来了,还当了车夫,还是一副恶恨恨的眼神瞪着言若鸿。 将言若鸿成功赶下,小齐高扬了鞭,马车顿时加快速度,言若鸿还待要追,似乎想起什么,怔怔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没有动。 回到晋王府,穆清瑶将小齐拎到屋里,面色沉冷:"小齐,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齐幽黑的大眼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惊滔骇浪,却拧着头不肯说。 "好端端的,言公子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跟他不对付,他可是世子爷最好的朋友,你这样做,让我怎么做人?"穆清瑶怒道。 小齐冷哼一声,别开眼去,咬着唇还是不肯说。 穆清瑶无奈,她可不习惯打孩子,何况这个少年素来听话又懂事,只是今天太过反常了,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齐,你的过去我从来没有追问过,你说父母双王,流落街头,我便信了,我信你,你也该坦诚待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放柔软了些,小齐眼眶就有点湿,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开口。 穆清瑶也不好再逼他,让他先回了东条胡同。 回到府里时,夜笑离也在家,正在案边练书法,穆清瑶悄悄过去,自身后环住他的腰:"相公,今天回得这么早?" "哪有娘子过得惊险刺激,娘子,心情如何?"夜笑离依然写着字,头也没回,一只手却捂住她放在腹间的小手:"好凉,似雪,拿汤婆子来。" "心情好得很呢,相公,莫说你给的那药还真是灵验得很,哪天你也教我制毒吧。"穆清瑶便将两只手伸进他的脖子里,讨热气。 夜笑离最是怕痒,脖子一缩,却舍不得她手冷,将两只手全都捉下来,捧在手心里: "只顾着玩,也不多穿一点,以后让墨玉带个汤婆子,或者炭炉也成。" 穆清瑶的心暖暖的,身子依进他的怀里道:"相公,阿鸿原来也是个苦出身的,他怎么就会是南楚的太子呢?" 夜笑离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闷闷的:"怎么?心疼他?" 穆清瑶下意识点头,身子就被他按着双肩推开,清润的眸子里闪着警告:"以后不许你跟他太接近。" 穆清瑶扬眉:"为什么啊?他不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吗?我不该对他好吗?" 夜笑离眼神危险地看着她:"该,但不许对他好,娘子,你只能对我好,我才是你的相公。" 穆清瑶噗呲一笑,挑眼道:"相公,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 "不可以,吃醋这么没品的事,本世子怎么会做?"被她戳穿小心思,夜笑离尴尬地放开她,别过脸去。 穆清瑶好笑地将他的脸掰过来:"还说不是?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夜笑离一把将她搂住:"不看,娘子的眼睛太迷人,我怕一看,就想……"说着,夜世子的脸开始泛红,眼神飘阿飘的就往卧室里去。 穆清瑶好笑地捧住他的脸:"别的打岔,你就是吃醋,夜笑离,你这个醋坛子。" "没有,我哪里吃醋了,娘子你小心眼。"夜笑离委屈地咬了咬她的鼻尖。 "真的没吃醋?"穆清瑶斜眼看他。 "当然,没吃醋。"夜世子郑重其实地宣告。 "那就好,我真怕嫁了个醋劲大的相公呢,正好明儿跟阿鸿约好了,要去东条胡同呢。"穆清瑶就故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 "好吧,娘子,我吃醋了,而且,牙都是酸的,你对阿鸿好可以,但不能太接近他,你是我的娘子了,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夜世子立即毫不犹豫地承认,头象孩子一样钻进她的怀里拱呀拱的。 穆清瑶被他的头发弄得痒痒的,心也柔得快化成水,将他的头从怀里挖出来,踮起脚,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傻相公,在我的眼里,阿鸿就和兄弟差不多,只有你,才是我的男人,明白吗?" 言世子皱成一团的俊脸立即笑逐颜开,眼神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小声咕哝:"你是这样想的,就怕人家不是啊。" 穆清瑶没听清:"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夜世子立即一脸正经:"说说,今天在裕王府有收获没?" "当然有,相公,裕王和太子走得很近,我在裕王府发现东宫的人。"穆清瑶道。 "你的意思是,东宫有不少人在裕王府里?"夜笑离也收敛笑容,正色道。 "不错,虽说太子妃也去赴宴了,但她跟前最多带两个侍一,四个宫女,但是,在裕王府大厨房后面,一个院子里,发现有好几个东宫之人。这就不正常了,如果说太子在裕王府,那他为何不现身?赏花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玩乐罢了,如果没有,那几个人出现在后院就不对。"穆清瑶分析道。 "不错,观察很仔细嘛。"夜笑离亲了她一口:"我的人也发现,最近裕王与太子走得很近,而且,他的后院有动土的迹象。" 穆清瑶怔了怔道:"那你要怎么办?" 夜笑离哂然一笑:"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亲王世子,这种事情,会有人比我更担心的。" 穆清瑶道:"贺相?" 夜笑离对她的敏感很赞赏:"不错,贺相讨厌太子,一直是支持二皇兄的,裕王有动静,贺相岂能不关心,自有他去对付裕王。" 穆清瑶一想也是,只是还有些担心:"相公,如果真的有夺嫡之战,我怕你也会遭鱼池之殃。" 夜笑离爽朗一笑道:"放心,你相公我,只会收渔翁之利,不会是池中的傻鱼的。" 穆清瑶知道他心怀大志,不过,看他也不是个贪权霸道的,诧异道:"相公,你很想要那个位子么?" 夜笑离怔了怔,眸色清亮:"不是想要,是他们太在乎,怕我要,我便偏要夺过来。" 他第一次这么明白地告诉她自己的目标,穆清瑶怔了怔,她其实不希望他坐上那个位子,因为权力会让一个人改变初心,变得心狠手辣,变得六亲不认,也会变得……花心。 或者,他不是自己要花心,是那个位子逼他花心,逼他纳妃…… "你在担心?"夜笑离敏感地擦觉她些许的不快,握紧她的手道。 "是啊,从来夺嫡都是充满血腥,当你踩着众多人的尸体好不容易达到目标后,你会忘了,你曾经想要得到的到底值不值,而且,过程中,你会失去很多。"穆清瑶闷闷地说道。 "既便我不参与,这个位子上同样都是血腥,至少我坐上去之后,会让那些血都流得值得,现在的大锦,你也看到了,几乎民不聊生,京都城里还好,到郊外去,很多百姓都在卖儿卖女了,皇帝父子只知享乐,勾心斗角,淮河两岸的灾情极其严重,你看看,京都城里这些皇室贵族,还在歌舞升平,阿瑶,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大锦,我想要清明世界,想要一个强大的大锦,你明白吗?" 夜笑离的话象当头棒喝,打得穆清瑶浑身一激凌,是啊,她太狭隘了,只想着自己的小日子,如铁市上的工匠们,一天辛辛苦苦下来,收入微薄,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偏还苛捐杂税繁重,贪官污吏残酷,日子就挣扎着死亡边缘上。 他有这样的胸怀与壮志,自己为什么不帮他实现呢? 如果能建一个清明盛世,也不枉自己穿越这一场吧。 "相公,是我太小女人了,就怕你将来登上帝位后,会……" "会纳小对么?还说我是醋坛子,你才是个小醋坛子呢,放心,有谁规定过,皇帝必须三宫六院?本世子就要打破这个陈规,本世子的后宫里,永远只有娘子一人。"夜笑离早看穿了他,笑得两眼眯眯的,弯成了月芽儿。 穆清瑶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就是嘛,我可告诉你,夜笑离,你敢跟老娘纳妾娶小,老娘就一脚踹了你,找别的男人去。" 她的话还未完,夜笑离就封住了她的嘴,灵活地翘开她的双唇,来了一记法式湿吻。 气喘吁吁过后,穆清瑶闷在夜笑离怀里道:"相公,阿鸿的事,你不打算帮一帮么?" "自然是要帮的,南楚于大锦来说,是边关要塞,地理位置很重要的同时,于我也很重要,如果阿鸿能顺利上位,我便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但现在,南楚摄政王擅权太久,在南楚势力雄厚,阿鸿这边势单力薄,暂时很难憾动摄政王的位子。"夜笑离道。 "阿鸿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摄政王抓住了,为什么他早已成年,却还一直逗留在京城?"穆清瑶问道。 "阿鸿的娘是现在这位摄政王的正妃。"夜笑离想了想,才叹一口气道。 穆清瑶差点没会舌头吞下去,这个信息也太劲暴了吧,兄弟易娶么? 或者说,弟霸兄妻? "可我不是听说,阿离的娘是难产死的,早就不在人世了?"穆清瑶道。 "那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罢了,你当摄政王这么容易就能夺得本属于阿鸿的势力么?还不是因为他娘的缘故!"夜笑离道。 "阿离的娘如此自私么?为了满足自己的情人,竟然连儿子的利益也不顾?"穆清瑶诧异道,这与穆夫人又有何区别? "若真是这样,那反而好办了,阿鸿也会无所顾及,可偏偏就是,南楚皇后之所以下嫁摄政王,全是因为阿鸿,当年,南楚边锤白族土司造反,差点攻破了皇城,阿鸿母子危在旦夕,摄政王那时手拥重兵,却按兵不动,皇后无奈之下,才求救于他,摄政王答应,保住阿鸿这条命,而皇后,则不得不下嫁给摄政王。"夜笑离叹了口气道。 "所以,既使这些年,皇上对阿鸿看管得并不严,但阿鸿却不愿意回南楚,免得看见自个的娘亲既屈辱,又难过?"原来,那个妖孽的桃花眼的身世还真是复杂可怜啊。 "南楚摄政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废除阿鸿的太子之位,立自己的儿子为储的。"夜笑离又道。 "那怎么办?就让自己的这个畜牲亲叔叔,霸占自个的娘,还夺自个的祖业?"穆清瑶顿时义愤填膺。 "你都不会答应,我这个与阿鸿从小长大的朋友岂能答应?放心,阿鸿现在只是在装怂,这件事,他也谋划很久了,就等着最后一击呢。"她气鼓鼓的样子可爱极了,夜世子忍不住抱住她又亲了一口。 "相公,我没钱了。"穆清瑶仰起头,眼巴巴地说道。 夜笑离怔住:"没钱?娘子,你可是有四百万两银子啊,才用多久?" "都花光了嘛,虽然送了一批货到尚衣局去,银子也回得快,但是,远远不够啊。"穆清瑶一脸为难地说道。 "娘子,你这花钱的速度……嗯,我喜欢,一般女子可不如我家娘子豪气,出手便是百万两。"夜笑离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自家这个与众不同的娘子。 "哈哈哈,看出我的好了吧,别人的娘子只会存银子,存银子,要知道,银子不是存出来的,是花出来的。"穆清瑶得意地笑道。 她喜笑颜开的样子越发明媚动人,夜笑离捧着她的脸,再亲了一口,笑道:"你是找你家相公我讨钱来了?" "是啊,相公,做娘子的缺钱,不找你讨,找谁去?"穆清瑶拉着他的手摇,只有在他身边,她才真的象个会撒娇,会委屈,再平常不过的小女人。 "可是,钱我不是找给你了么?本世子的家当可都捏在娘子你的手里哦。"夜笑离俊眉一挑道。 "呃,相公,你的家当不会只有两百万吧,那也太穷了啊。"穆清瑶大惊道。 夜笑离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才二十岁,能有两百万的私房钱,在大锦可没几个能做到,这女人还嫌他穷! 好吧,他确实也不止两百万,想要成立霸业的人,只两百万怎么行事? "当然不止拉,至少还有三百万两存在瑞丰钱庄,印信不是早就给你了么?"夜笑离无奈地说道。 "三百万两,嗯,差不多了,红丰祥现在每天的进帐也不少,再加三百万两,嗯,行,可是,印信,印信你几时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穆清瑶一脸迷茫,真的半点也想不起来啊。 "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娘子,我很伤心。"夜笑离就真的垮下脸来,眼眸里水润润的,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可是,我真的没有啊?定情之物?相公,你给过我这种东西?不会是骗我的吧。"他委屈的样子让穆清瑶好生愧疚,可是,真是想破头也想不起来啊,眼神一斜:"你不会是逗我的吧,根本没有定情之物这种东西对不对?" 夜笑离不说话,还是眸光清幽幽地看着她。 穆清瑶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下意识就搜自己的袖袋,翻衣领子,半晌,才拿出在小树林子里捡到的那块玉佩:"这个是你的么?我这里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也只有这块玉,是捡的,当初是不是你在小树林里为我弹琴?" 夜笑离脸上终于有了笑,前几天,两人亲热的时候,他就一直注意着,看她有没有把自己特意留给她的玉佩珍藏,结果,半点影子也没看到,心中很不不舒服。 又不好直接问她,感觉在向她邀宠似的,太没面子了,可是,心里就象多了根羽毛,这件事总骚得他心头痒痒的,不问不快,今天总算选了个好机会,刚才,看见她从里衣里面掏出来,心就猛然跳了一下,原来,自己的东西,她真的很珍惜,在珍藏。 "你总算想起它来了,这个,可是你相公我的全部家当,拿着它,去瑞丰钱庄,可以提取三百万两银子。"夜笑离笑眯眯道,在他眼里,三百万两银子一文不值,娘子的重视,娘子对他的珍惜,才让他觉得珍贵。 "你……你当初,那时候……咱们才见第一面,你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我?"穆清瑶震惊得无以复加,知道他对自己早就有情,但是,不知道竟然这么早,难道说,自己也演一回一见钟情的女主? "是啊,如今你可明白,本世子对娘子的爱,有多深沉了么?"夜笑离得意地对她挑眉,就看她如何回答了。 "可是……你都不了解我啊。"穆清瑶还有点懵。 "怎么不了解,当初地个流着鼻涕的爱哭鬼,我早认识八百年了,若不是你突然失踪了,然后又……"夜笑离突然发现自己说漏,立即闭嘴。 ------题外话------ 没网,好苦b ☆、第八十九章:打恶奴 "谁是鼻涕鬼?"穆清瑶茫然地问。 "当然是阿鸿啊,他小时候就是鼻涕鬼。"夜笑脸睁眼说瞎话。 穆清瑶不敢想象美如妖孽的言若鸿拖着两条长鼻涕的样子,画面简直不敢直视。 正说话间,王妃带着容妈妈过来:"阿瑶,阿瑶,你有没有怎么样?"王妃神色紧张。 "母妃,我很好啊。"穆清瑶诧异地看着王妃。 "果王妃使人来说,你又跟贺家大小姐杠上了,她可是豁了命来害你啊,你怎么她有这么大的仇怨吗?至于做得这么狠绝?"王妃一脸怒色。 今天是各地庶务交帐的日子,王妃忙着见几个管事,所以就没去裕王府,早知道就不让穆清瑶一个人过府了,差点又出事。 "娘,儿媳这辈子跟她是不能和解了,不过,这一次,她进了刑部大牢,身子又极度受损,怕是再难恢复元气了吧。"穆清瑶道。 "你这孩子也是,她自个作死,让她死好了,干嘛还要救她,就是心太软了,遭人疼,却留下后患啊。"王妃嗔她一眼道。 "娘,阿瑶做事,全凭本心,若是当时不救,可能会一尸两命,她会于心不安的。"夜笑离摸了摸穆清瑶的头发道。 王妃叹了口气,回头淡淡地看了容妈妈一眼,容妈妈笑道:"世子妃,王妃瞧您在裕王府怕是没用午膳,让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给您提来了。" 穆清瑶知道王妃是担心自己以后还会遭贺雪落的黑手,所以才略有埋怨,过来拉住王妃的手:"娘,我会有分寸的,您看,我不是好好儿的么?" 容妈妈在摆饭,果然是很精致的小菜,穆清瑶闻着就觉得肚子饿,急不可耐地拿起筷子:"娘,您可真周到,不说我还忘了没用行膳呢。" 王妃最是受不了穆清瑶撒娇,一声软软的娘,就叫得她心都化了,嗔她一眼道:"饿了就赶紧吃,娘和阿离早用过了,这是容妈妈专门为你炒的几个菜,亲自下的厨呢。" 穆清瑶就看了容妈妈一眼,知道王妃这是要让自己与容妈妈和好的意思。 容妈妈就要跪,穆清瑶手一抬,"早就听说容妈妈厨艺好了,今天就数我最有口福哦。" 说着,便真的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担心阿瑶和容妈妈不相与,自己不是个会当家理事的,许多事都由容妈妈一手管着,阿瑶要接受王府的中馈,若与容妈妈关系不好,处事上就会有很大麻烦。 "对了,娘,您上回说,你有好几家印染坊,还有没有纺织厂?"穆清瑶边吃边问道。 王妃怔住:"布匹不都是人户自个织好后,收上来的么?娘可没工夫开织布厂,也没听说谁家有织布厂的啊?" 穆清瑶听得眼睛一亮,原来这个时代还是家庭手工时期,自给处足,多余的才会拿出去卖,而象杭绸,镯锦之类的贡品,则是一个地区一个地区集中收购的,如果自己开个纺织厂…… 一想到这里,她吃得更快了。 "娘,下午可有空,我想跟您去印染坊。"穆清瑶眼晶亮亮道。 "下午啊,不行,还有好几个地方的管事没来呢,正好,阿瑶,你下午也别出去了,跟娘看帐本。"王妃道。 穆清瑶正要点头,容妈妈道:"主子,也没几处地方了,世子妃自个还有事呢。" 穆清瑶斜了眼容妈妈道:"没事,再忙也要帮着娘看帐本啊。" 容妈妈的脸色就一黯,干笑道:"是啊是啊,府里终归是要交到世子妃手上的嘛,不过,主子还年轻得很呢,世子妃才过门,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早点为王府添个金孙才是呢。这样王妃也可以放下所有杂事,一门心事带孙子咯。" 容妈妈一席话顿时让在场的三个人神情各气,夜笑离眼神柔柔地看着穆清瑶,而王妃,则一脸期待:"是啊,阿瑶,你看我这个做婆婆的,当真是没有经验啊,为今之际,最首要的可不就是让你赶紧怀孕么?可不能太累着。中馈的事,倒还真是可以缓一缓的。" 穆清瑶也有些害羞,若能早些怀上孩子,她也不排斥,何况,是她和夜笑离两人的爱情结晶,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多出一团米分嫩的小萌娃来,想想都幸福,脸也不由自主的染上晕红。 "娘,我才过门呢,哪有那么快,我今天下午出去一趟后就回来,那几个管事什么时辰到?到时候我一定去管事房。" 王妃也笑了:"看我,真是想孙子想疯了,哪有那么快的事,下午三个都是从郊外来,还有一个是通州那边过来的,远些,你先去办事吧,等申时再回来也不迟。" 下午,穆清瑶拿着夜笑离给的印信去瑞丰钱庄提银子,惊雷和骤风两个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骤风啊,你说爷是不是疯了?三百万两啊,就这么全给世子妃了?她要是全给折腾完了,爷的大事怎么办?" "爷的事,由得你置喙么?做好自个的本份就是啦。"骤风平淡无奇地回道。 "可是,我就实在不明白啊,就那点破小孩衣服,太监宫女衣服,值当花去那么多银子么?大婚前,爷可是给了世子妃二百万两,王妃又给了五十万两,足足两百五十万两,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就全给花光了,又找爷讨钱,若是个美人计,爷怕就要栽在世子妃手里了。"惊雷有点忿忿不平。 "你是不相信爷的眼光吗?爷可是单身了很多年,才找到世子妃的。"骤风斜了眼看惊雷。 "爷的眼光自是不错,世子妃人也不错啦,只是觉着太败家,她就不能安分一点在府里当她的世子妃么?瞧瞧,花钱跟流水似的,谁养得起她啊。"惊雷叨了根狗尾巴草在跟里,摇头道。 "你没听世子妃说么?她要建一个商业帝国,用银子辅助爷成就大业。现在花的,可能是本钱,将来可能成倍的收回呢。"骤风道。 惊雷不屑地呲鼻:"怎么可能?好几百万两银子呢?说收回就收回啊,还成倍的赚,爷当她是天才,你也相信啊。" 骤风却不再说话,盯着他的身后,惊雷诧异地回头,就见穆清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 惊雷也不慌张,眼神平静地看着穆清瑶。 "惊雷,你在担心爷的银子?"穆清瑶倒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惊雷。 "是。"惊雷很镇定地承认。 "如果我说,不出三个月,我就能把爷的银子全都还上,你信还不是不信?"穆清瑶淡淡一笑道。 惊雷是夜笑离的心腹,与骤风两个各有所长,惊雷以追踪擅长,上回自己逃跑时,就差一点被他抓住,而骤风则武功极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便惊天动地,他们和顾长清不一样,很少出现,但却时时都跟在夜笑离身边,是夜笑离的暗卫,如今夜笑离担心自己出事,尤其有了上回失踪之事后,更是让他们两个寸步不离。 穆清瑶知道他们两个对夜笑离忠心不二,会有此担心,也是正常。 惊雷扯了扯唇角,一脸的不相信。 穆清瑶道:"看来你是不信,这样吧,若是三个月后,我没有把爷的银子赚回来,以后我就老实在呆在府里,安安份份当世子妃,相夫教子好不好?" 惊雷怔住,世子妃素来清冷,平素与他们并不多言,方才分明是自己言语无状,冒犯了她,她却不旦不生气,反而轻言细语。 但是,到底拿了爷五百万两银子啊,惊雷还是肉痛的,这些银子赚得可并不容易,爷以前要装病,装弱,很多事情便要暗暗里做,怕被别人发现,所以赚点钱也尤为辛苦。 世子妃这话虽然语气轻和,但拿五百万两银子给她当玩儿,爷心宽不计较,他这个做属下的心里可膈应着呢。 少奶奶给台阶就要下,骤风暗中踢了惊雷一脚,惊雷冷冷道:"世子妃明鉴,不是惊雷多嘴,五百万两,您若是赚不会,对爷可就是个大窟隆,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回府便了?" 穆清瑶怔了怔,知道惊雷这是不服气,嫣然一笑:"是啊,若是赔光了,就轻轻松松回府啊,不然呢?你让世子爷打我一顿还是休了我?也要你家爷舍得才行啊。" 她得意浅笑的样子,让惊雷气得踹脚,但偏偏没法子反驳,爷就是这么宠她,莫说五百万两银子,便是她把整个天都给掀翻了,爷也会为她收拾残局,善后,谁让爷就象个前世没见过女人的,一碰上世子妃,就一副妻奴的样子呢,有时惊雷都看不下去,天下有这么宠妻的男人么? 就算有,世子爷称第二,谁敢争第一? 从钱庄提走三百万两银子,装了好几辆车,惊雷看着肉痛,却还不得不为穆清瑶保驾护航,谁让她是爷的心头肉呢? 就等三个月过后,看这个女人要折腾成什么样,到时候,若是把这三百万两银子也败光了,看爷还会象以前那样宠她不。 安顿好银子,穆清瑶又安排了些事务,这才回了王府。 王妃果然在正堂等她,容妈妈早就去了管事房,见穆清瑶回来,王妃满脸上笑,起身就往外走: "来,去管事房,正好见见通州来的管事,那里有王府七百倾良田,今年收成还不错呢,还带了几个大南瓜回来,晚上让容妈妈给你做南瓜饼吃。" 穆清瑶笑着挽住王妃的手:"娘怎么知道我爱吃南瓜饼?" "还不是阿离,你还没进门呢,就天天跟娘念叨,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不知他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跟和你过了多少年似的,娘似着做了几样,还果真呢,那些都是你爱吃的。"王妃碎碎念道。 穆清瑶脸上的笑就算发明媚动人了,她的夜世子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关注自己了呢? 有个人这样惦记,事事挂心的感觉还真好。 管事房里,容妈妈正与个腰肥浑圆的大肚男人说话,见王妃和穆清遥进来,那大肚子男人忙上前行礼。 "容九,你又长胖了。"王妃打趣那大肚子中年人道。 容九笑得脸上的肉直颤:"托王妃的福,小的今年确实又重了十几斤,这如今,走路走急了都喘得厉害。这位可是世子妃?奴才早就听说世子妃贤淑端庄,*过人了,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奴才容九,见过世子妃。" 说着,他便要下跪,身材太过肥胖,动作就即笨拙又滑稽。 容妈妈就有点不舍,斜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淡定地看着容九将礼施完,才道:"原来是通州的容庄主,田庄今年的收成貌似不错啊。" "回世子妃的话,今年比去年确实多了一成收成,托老天的福了。"容九又笨拙地爬起来道。 容妈妈见了就拿帕子给他拍灰尘,两人都姓容,容妈妈又如此关心他,看年纪,象是姐弟。 "可本世子妃听说,周边的县里,可都遭了灾,虽不比淮何两岸厉害,是水灾,但是,虫灾也是很可怕的呢。"穆清瑶状似无意道。 "可不是么?隔壁那几个庄子都有虫害呢,幸得小的早有预防,这才有了好收成。"容九就颇为得意地说道。 王妃也笑道:"容九果然能干,没让本妃失望,容妈妈,你荐的人,确实不错。" 容妈妈脸上就有了笑:"还不多亏王妃您慧眼识才,又肯赏他一口饭吃,瞧瞧这几年,来了王府后,人都快长成什么样了,以后走路都不用脚,直接滚还来得快呢。" 穆清瑶听得噗呲一声,容九也一点都不介意,涎着脸笑:"老姐姐,您不笑话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吧,过年啊,我保证一块肉也不吃,一定要减肥。" 王妃听了就哈哈大笑,嚷着要去看容九送来的大南瓜,穆清瑶道:"娘不是要看帐本的么?帐本呢?" 容九恭敬地呈上帐本,王妃拿着翻了翻,就不耐烦,"数字差不多就行了,没什么好看的。" 穆清瑶震惊地看着王妃,七百倾田,相当于一个大大的农庄啊,收入支处可是笔大帐,农田收入虽不是很大,但到底也还要看看是不是手下人动过手脚啊,王妃竟然就这般草草了事! "娘,给我瞧瞧可好?"容九正要收回帐本,穆清瑶道。 容妈妈眼里就闪过一丝慌乱,穆家可是商户出身,最擅长的便是算帐赚银子…… 容九倒毫不在意,双手呈给穆清瑶。 穆清瑶慢慢地翻开帐本,古代的计帐方式基本采用流水帐法,看一页,根本就看不出多大的结果来,便拿了帐本坐到案前去,一把算盘拨得叮当作响,动作即熟练又快。 容妈妈道:"少奶奶果然是商女出身,这自帐的本事可比主子您强多了。" 王妃不以为意道:"大户人家的女儿,懂得看帐本就成了,这般精明拨算倒是没必要,不过,阿瑶倒是个全能的,样样都能干,这算盘打得,怕是老帐房先生也未必能比呢。" 穆清瑶也不管王妃如何说,边算帐边计,容妈妈就多看了容九两眼,容九神情淡定,他是做的帐,滴水不漏,莫说少奶奶这么年轻,但是多年的帐房先生,也未必这么容易查出什么问题来,何况,他在帐中故意留了两个小漏洞,便是给这位世子妃查的。 穆清瑶很快便合上了帐本。 王妃道:"没问题吧,容九可是容妈妈的兄弟,也是王府的老人了。" 穆清瑶笑着将帐本拿过来道:"不知娘说的问题是指什么?什么程度的才算得上问题。" 容妈妈看她话里有话,急道:"莫非世子妃发现帐有错?" 王妃也询问地看着她。 穆清瑶道:"帐做得很好,没有错,只有两个比较小的漏洞,对于这么大一个田庄,这点子错漏也算不得什么,许是容管事在做帐的时候有些疏忽。" 容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容九则眼底滑过一丝得意,面上恭敬地向穆清瑶施礼:"是,请世子妃指出来,奴才以后一定不敢了。" "原来只是小错漏,确实算不得什么,水至清则无鱼,阿瑶,别太认真了。"王妃道。 "是,娘的教训阿瑶记下了。"穆清瑶向王妃福了一福道。 王妃心中一宽,这孩子还是很识大体的,也听话顺从,起身道:"走,看南瓜去。" "慢着。"穆清瑶却不肯将帐本交给容九,冷声道。 王妃诧异地看着她,眼中隐隐有些不耐,穆清瑶道:"娘,所谓水至清,确实会无鱼,但是,如果水太混,鱼都毒死了,那可就不妙。" 容妈妈听得脸色一白,看向容九,容九也微微皱了皱眉,但他很快淡定下来,莫明地看着穆清瑶:"世子妃的意思是?帐本有大问题?" 王妃也惊讶地看着穆清瑶。 "容管事,以前当过帐房先生吧。"穆清瑶淡淡地坐到王妃身边,手指轻轻敲着厚厚的帐本道。 容九眼里染上一层薄怒与委屈:"不错,奴才以前确实作过帐房,不过,这本帐可是每月都拿过来给王妃过目的,从来都没有过问题,不知世子妃查出了什么?请明示。" 好个狡猾的奴才,这话可是明着挑拨自己与王妃的婆媳关系啊。 帐本以前全给王妃看过,王妃没看出来,自己却看出来了,是说王妃没用,自己呈能显摆吗?若是糊涂些的婆婆,怕是要中了他的计,就算帐本里有毛病,也会为了面子而不肯让自己查下去。 穆清瑶就看了王妃一眼,王妃眼中却全是鼓励之色:"本妃就是个糊涂的,对于帐啊,算盘啊全不精通,以前全都是容妈妈帮着把关呢,阿瑶,你看出什么了?尽管说出来,保不齐,容九自个都没发现呢。" 穆清瑶心中一暖,还真是福气好,遇着王妃这么一位率真的婆婆,最难得的是,王妃有自知之明还不死要面子,洒脱得很。 容妈妈听了也道:"是啊,主子平素都不太爱看帐本,都是奴婢帮着看的,容九虽然做过帐房,这几年着实年纪大了,身体又发了福,行事错漏也是有的。" 这话是先给容九留条后路出来,可上可下,若是穆清瑶看出的问题不大,便可一笑而过,若是看出的问题大,也可以拿年老糊涂搪塞。 穆清瑶冷冷一笑,元帕的事,她就觉得容妈妈不对劲,更觉得她奇怪,明明是王妃贴身得用的人,怎么有种胳膊向外拐的感觉呢? 而现在,这个容九是她的兄弟,就算帐上有问题,怕是更不会向着王妃,而是容九的同伙吧! "娘,这本帐,不是有问题,而是有大问题,庄子上的管事,该换人了。"穆清瑶冷冷地看了眼容九,淡淡地说道。 王妃怔住,而容妈妈更是满脸震惊,容九则一脸委屈道:"世子妃,奴才可是府里的老人,在王府当差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奴才做事素来稳妥,服侍王爷和王妃,忠心耿耿,您这话,可是要奴才这条老命啊。" 这就开始表功了么? 王妃果然一脸不忍道:"阿瑶啊,容妈妈和容九两个确实是府里的老人了,两个人做事也还稳妥,你究竟发现了什么错漏,若是太大,责罚这奴才几下就是,通州的差事他干了好些年了,人和事都顺手,做得也不错,突然换人,怕是不妥呢。" "娘,其实差事办得有错也没什么,谁还没个出错的时候,怕就怕,有人是只大老鼠,自己吃大头,却把小头留给主子,七百倾良田,一年才五千多石粮食,娘您就没去调查过其他庄子里的收成么?"穆清瑶道。 "什么吃大头留小头?阿瑶,你把话说清楚?通州那边的田素来产量不高,七百倾田能有五千多石收成已经不错了,容九说,周边相邻的庄子上,还没这么好的收成呢。"王妃一脸迷茫道。 "娘,一倾田足有十五亩,七百多倾便是一万多亩良田,三千石才多少粮石?算下来,一亩田一年不到一百斤的收成,种子都要费去多少,加上人工,施肥,你这七百亩良田,一年能结余多少银子?"穆清瑶道。 王妃听了若有所思道:"是啊,一亩田产量再低也得有个几石粮石吧,怎么只有几十斤呢?" 容九愕然地看着穆清瑶,她是商户出身不假,但是,很少女儿家连田里的收成作物也如此了如指掌的,通州的田庄,自买来,他就接手管事,前两年还推说有灾,没有上交收成,后来才慢慢上交几成的,一亩田当然不止上百斤的粮食,余下的,全被他私吞了,这几年,他在田庄过得悠然自在,赚得盆满钵满,今年还是看在世子妃新进府,特地为了留个好印象,才故意多交了一成收成的,竟然被穆清瑶看出来了。 "娘,我调查过,通州土地肥沃,如果是种玉米的话,一年能种两季,一季亩产也能达到三四百斤,也就是五六石的样子,七百倾良田,一季便能产粮五六万石,又怎么会只有五千石呢?可以说,咱们府里,每年收上来的粮,顶多一成,剩下九成中,留三成给佃户过日子,还有六成呢?去哪里了?第二季虽然没有头季的产量高,亩产也能有三百斤,而容九,却只交过一季的收成,这一季的收成又去了哪里?通州田产王府置下可有有十年之久了,这么多收成,全都不翼而飞了吗? 一石玉米,只说买五钱银子,一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娘,您还觉得这是小问题么?"穆清瑶痛心地说道。 王妃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愕然地转头看容妈妈。 容妈妈脸色一白,扑通跪下,哭道:"王妃,王妃,世子妃是不是弄错了,通州的产量不可能有这么大啊。" 看来,容妈妈似乎也不知道,容九胃口这么大,私吞了这么多银子。 而容九,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细眼滴溜溜地转着,也跟着容妈妈跪下:"是啊,通州的产量确实不高,何况那些佃户吃得也多,也不能只给他们留吃的,还要给他们留些余钱好买衣物啊,奴才自个再留些,上交的,也只剩下这么多了啊。" "好,就算如你所说,只能上交这么多收成,那还有一季粮呢?你可别告诉我,你中种了一季玉米。"穆清瑶冷冷道。 "是只种了一季啊,要不,您可以问奴才带来的赶车伙计,好几个呢,奴才的话您可以不信,他们的话您总该要信了吧。"容九快要哭了,委屈得不行。 容妈妈道:"是啊,主子少去田庄,对庄上的事情也不了解,那些赶车的伙计全是庄上的佃户,主子问他们,不是更清楚么?世子妃也是过才门的,到底对王府的事情也没那么熟悉,有些想当然也是有的。" 这是说,穆清瑶没去过庄子,对实情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对吧。 穆清瑶也不急,劝王妃道:"不错,问问下面的人,总比只听瑶儿推测的好。" "那好,把人全都给本妃叫进来,本妃要一个一个地问。"王妃冷着脸道。 任谁也不愿意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当成傻子。 容妈妈满脸紧张,哆索地出去叫人,容九道:"我去吧,都在门房呆着呢。" "不用,冰儿,你去。"穆清瑶却阻止道。 容九果然脸色一白,目光闪烁。 让你去,你串供怎么办?当人都是傻子么? 人很快就被叫进来,一色儿身着粗衣麻布的人,多是饱经风霜的老年人,有几个年轻点儿地,神情也畏畏缩缩,一看就是少见世面的。 容九上前问道:"世子妃说,咱们庄上,一年种两季玉米,你们说说,是种一季玉玉,还是两季?" 好几个年老的愕然抬眸,一脸茫然道:"玉米只能种一季的。" 容九眼底就滑出得意之色来,容妈妈长吁了一口气,对王妃道:"你看,世子妃倒底是大家闺秀,成天在闺房里,哪里对外面了解得那般清楚,有些事,不过听闻罢了,咱这是北方,天气寒凉,比不得南方,可以种两季玉米。" 王妃听了点头道:"是啊,阿瑶,你们江南的玉米稻子都是种两季的,咱这里天凉,种不得两季。" "原来世子妃是江南长大的,怪不得不知,江南土地肥沃,听说有的地方,一年能种三季稻呢,亩产也高,北方可比不得,北方的冬天太长。"容九笑眉笑眼,一点也没因为穆清瑶的指控而生气,一副长辈看晚辈的目光柔柔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冷笑,容九问话还真有技巧,以为了这样就可以开脱么? 正要说话,容九道:"人们几个,快出去搬个大南瓜上来,那可是藏在地窘里,等着给王妃和世子妃送过来的。" 几个年轻的就出去搬南瓜,穆清瑶也不拦着,与离她最近的老汉闲聊: "老人家今年高寿?" 老汉晒得黝黑黝黑的,脸上深刻的皱纹,眼神混浊,手背粗糙,典型的老实农民样子。 他没想到世子妃会如此亲和,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道:"五……五十了。" 容九就斥他:"怎么说话呢?没规矩,不是教过你,先要说回主子的话么?" 老汉愕然,他被容九的话绕晕了,小声嘀咕:"是在回主子的话啊。" 容九晕了,喝道:"糊涂东西,下去。" 老汉脸讪讪的正要下去,穆清瑶伸手将他拉住,他愣愣地看着穆清瑶那只白如晧玉的手。 "老伯,都是府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你这么大年纪了,也算得上是长辈,就闲聊几句。" 穆清瑶眼神真诚,态度亲切,没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和暖的声音让老汉感觉她就邻家的姑娘,神情立即轻松了些,颤声道:"世……世子妃抬举。" 穆清瑶随手抓了一把干果塞在老汉手里:"吃吧,边吃边聊。" 老汉却把干果全藏进了衣袋,穆清瑶看着就眼睛发涩,穷苦人家的爷爷奶奶,在外头不论得了吃的还是好玩的,从来都是舍不得自个享用,藏好回家留给儿子,孙子的。 "吃吧,还有呢,一会回去给你装满口袋。"老汉一听,立马要跪,穆清瑶忙扶住他,问道:"眼瞧着要过年了,您家里的年货可都备齐了?" 老汉道:"庄上人家,哪里有多所年货备,不过是打些野物熏了,再杀几只鸡,就算过年了。" "还蛮丰富的。"穆清瑶赞道:"过年该吃饺子吧,是玉米面么包么?" "过年哪里还用玉米面啊,太粗了,几个娃儿都盼好些时候了,就包一顿白面吧,上半年收的麦子还存了些没舍得吃呢,就等着过年磨白面包饺子。"老汉憨憨地笑着说道。 穆清瑶唇边就勾起一抹笑来,随手赏了老汉一两碎银子:"留着给孙子买些零嘴吃吧。" 老汉正要谢,却触到容九要杀人的目光,顿时脚一弯,就跪了下去,"庄……庄主,可是小的说错了话?" 穆清瑶一把拉起老汉,笑着问容九:"玉米确实是只能种一季,但本世子妃也没错,庄稼却是种两季的,先种玉米,冬季再种一季冬麦,如此还能养地,我说得对吗?" 几个留在屋里的庄稼人都同时点头,他们都羡慕那个老汉得了赏呢,有人抢先道:"自然是要种两季的,通州的地不比别地儿,肥,收成也比别地儿好。" 穆清瑶也不小器,立即给回话的老汉一两碎银子,又问:"您这可就吹牛了吧,我听说,咱们庄子邻边的一亩地里,一季就能收四石玉米呢。" "四石算什么,王府的地是通州最好的,咱们庄上,一亩能产六石。"老汉骄傲地说道。 王妃既便再不爱事俗事,这话她也听得懂了,气得一拍桌子:"容九,你还有何话说?" 容九早在老汉说出家有存麦时,就脸如死灰了,怎么也没想到,穆清瑶会用这种法子套话,这些人都是他挑的,出门时就叮嘱过,在王府里不能乱说话,不能到处走,往年王妃也从不见他们,只留在门房里招待一顿好饭菜就是了,谁知道今年世子妃进了门,就全不一样了,她不是大家闺秀么?怎么跟个穷酸老农民也聊得这般亲热,三言两语就让这些个苦哈哈放下戒心,什么都往外掏。 容妈妈也脸如死灰,容九在庄上贪墨,有小动作她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克扣一季粮食也就罢了,还瞒了整一季的收成,这可不是一两几两,可是成千上万两的收入啊,王妃就是再大度,又岂能饶他?何况,还有个厉害的世子妃呢。 脚一软,先跪在了王妃跟前。 穆清瑶道:"容九,本世子是很少下农庄,不过,有些东西也不是非要下农庄才知道的,王妃心善,又信得过你们,所以凡事由着你们来,还容你们动些小动作,可见这样的主子,实在和善得很,可你呢?你现在是小动作吗?当王府的地是你自家的吧,在庄子上定是作威作福,这些年的收成,你连一成都没收缴,所以才把你养得这般腰肥体壮,当然啦,吃王府的喝王府的,还能自个赚个盆满钵满,这些年,银子怕是多的没地儿放了吧。" 容九的肥脸上,全是惊骇之色,眼神如死蛤蟆一样,没有了半点生气。 王妃冷笑,养了几十年,以为早养熟了,差点当成自家人,原来,到底还是养不亲的狗啊,容九,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容九满头大汗,匍匐在地,一个劲地磕头:"主子,奴才鬼米心窍啊,奴才该死,您……您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王妃冷笑:"你这条狗命能值多少钱?贪的那些银子呢?全给本妃吐出来,本妃买的地,凭什么让你发大财啊。" 说着,王妃气恨地一脚踹去,容九的身子纹丝没动,她老人家却踢痛了脚,回头坐下,揉着脚直气。 这样的王妃,让穆清瑶又爱又无奈,忙过去给她揉脚:"娘,您要出气也别自个动啊,外头多的是奴才呢,这些个庄稼人也不都有一把子力气么?" 王妃眼圈都气红了,委屈地拉着穆清瑶的手:"说了吧,让你早些接管府里的庶务,娘打小就懒怠管这些,没良心的王爷,一年四季都窝在边境上,一年也难回来几天,阿离……阿离他打小就身子骨不好,娘怎么舍得他去理会这些俗务,能养好身子就不错了,娘只求他平平安安的,也知道下面这些人个个都有小心思,没几个忠良的,可没精力管啊,只能由着他们去,只要不太过份,王府的日子又过得下去就得了,可没想到,这些白眼狼,手越伸越长,胆也越养越肥,你瞧瞧,十几年的地啊,一年就上缴这么点东西,要不是阿离和王爷都能拿钱回来贴补,娘就要被这些个奴才啃得骨头都不剩去。" 穆清瑶听得心一阵发酸,真真难为王妃了,王妃是典型的乐天派,性子单纯而柔弱,不爱管庶事,偏偏嫁了个心怀大志的王爷,长年累月不在府里,儿子又是个病殃殃的,要给儿子治病,还要忙着与大帮着心机深层奸险的皇家亲戚的交道,一个诺大的王府,锁碎事繁多,都得她一个人打理,哪里忙得过来,她还能活得这么自在,算是心宽了。 "娘,别生气,钱没了,还可以赚回来的,重要的是,要清理这些偷吃的大老鼠,别太宽仁了,对于那些欲壑难填的奴才,就该用雷霆手段,不能姑息。" "嗯嗯,娘知道了,可是,怎么用雷霆手段啊,都是府里的老人……阿瑶啊,娘给你坐镇,这些个杂事全交给你了,娘头疼。"王妃说着眼泪就出来了,穆清瑶象哄孩子一样将王妃的头揽在怀里: "好,好,好,你给阿瑶作主,阿瑶来给您清理门户,可好?" 王妃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破涕为笑,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怎么有种被设计了的感觉呢?瞧王妃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悲伤,眼底分明全是笑啊。 "好,不反悔。"穆清瑶无奈地看着这个年纪一把,却一点也不成熟的婆婆,好吧,只是多操些心,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好,谁让自己是个劳碌命呢。 "主子,容九罪该万事,您就打死他吧,他这般辜负您的信任,奴婢也恨啊。" 容妈妈一听以后事情都由着穆清瑶管,眼里更急,纳头就拜。 这是怕连累到自个啊。 "妈妈,王妃可是信任您,这些帐本都交由您帮着查看的,容九有罪,你又脱得了干系?怕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吧。"既然王妃把事情交给自己处理,那就好办多了。 容妈妈哭道:"是,世子妃说得不错,奴婢是有罪,主子这般信任奴婢,奴婢却只看帐没什么问题就轻易放过,从来没想过,是不是缴少了收成,更不知道,原来地是可以种两季的……" 王妃一听,也道:"是啊,容妈妈跟娘一样,很少去农庄,哪里懂这许多农事,且容九狡猾,头一年的收成就交得少,然后每年的帐都比着头一年的来做,有时少,有时多,反正不超过头一年太多,看着帐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收成,谁知道实在是多少啊。" 穆清瑶心中无奈,容妈妈跟了王妃几十年,情同母女,早就有感情了,王妃会护着容妈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 "来人,把容九拖下去,重责四十,查封他在府上和庄子上的住处,有多少银子,给本妃抬多少银子回来。"王妃一拍桌子,大声道。 四十板子可不轻,不死也要半条命,就这样把容九给打杀了? 穆清瑶就看向容妈妈,容妈妈眼中全是悲痛,却紧咬着下唇,并不开口求情。 容九可是她的亲兄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容九死,她忍心? 容九也是个硬气的,求了几回饶后,一听打四十板子,倒也不再求了,下面的人来拖他时,他倒站起来还抻了抻自己的衣罢,大有壮士赴死的壮烈感。 穆清瑶皱眉,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冷枫的一席话来…… "慢着,娘,且先留下容九,阿瑶还有许多话没问清呢。" 王妃点头,容妈妈脸色一白,神情紧张起来。 容九又被拉回,穆清瑶却并不看他,而是问王妃:"娘,记得上回表哥说,他每隔几个月都会替您到外头收帐?" 王妃道:"是了,阿离身子不好,娘要留在府里照看他,哪有时间常下去,好在冷枫能干,许多庶事都是他帮着娘打理的。" "这就是了,娘不懂农务,表哥也不懂么?"穆清瑶淡淡地提醒道。 王妃脸色一变,愕然道:"阿瑶你的意思是……" "表哥一年去庄上几趟,地里种的什么,就算不问,也总要看见,收成如何,总比咱们呆在府里不出门的清楚许多,容九十年如一日的贪没,表哥就一点也没察觉出来?"穆表瑶道。 容妈妈大急:"王妃,王府的庶务繁多,表少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又是读书人出身,有些事情没在意也是有的,容九又是个狡滑厉害的,肯定想方设法骗过表少爷的眼睛,这事,容九一个人担着就行了,可莫要连累了表少爷,表少爷这些年为了王府,可是呕心历血,连科举都耽搁了。您可不能寒了表少爷的心啊。" 王妃听了点头道:"是啊,枫儿这些年,替阿离管着府里的庶务,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娘少操好多心,若不是他,娘还不知道这个王府会败成什么样呢,而且,他原是秀才,是要考举人的,因着王府的杂事太多,每天忙得很,哪有时间看书,这不就耽搁了么?连着婚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娘也觉得这些年亏欠了那孩子。" 一个秀才,不忙着考举人,却一心管着王府的庶务,这位表少爷的牺牲还真是大啊。 王妃这样说,穆清瑶倒不好再说什么了,通州庄子,还只是王府庶务上的冰山一角,又有容九担着…… "容九,你还有话说么?"穆清瑶转头问道。 "奴才自知有罪,无话可说。"容九大气地回道。 看来,是不愿意供出别人了。 "那好,拖下去打吧。"穆清瑶摆摆手道。 容九被人拖下去,王妃看穆清瑶的眼神越看越喜欢,还是阿离眼光好,王府就该有这么个能干又厉害的儿媳妇坐镇,自己是糊涂一辈子了,以后阿离有了阿瑶辅助,必定能成大器。 外头响起容九的惨嚎,穆清瑶踱步出去,果然见两个小厮正把容九摁在长凳上打,那板子看着举得高,落下也拍拍作响,但是,力道却是轻飘飘的。 怪不得容妈妈根本就不替他求情,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也是,王妃不管事,容妈妈就成了半个主子,打的又是容妈妈的亲兄弟,那些行刑的,不用叮嘱也不会下重手。 穆清瑶慢慢地踱过去,让墨玉搬了把椅子过来,她大马金刀的坐下,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看着那几个行刑的人。 几个行刑的脸上一阵发白,板子再落下去时,就不是轻飘飘的了,而是发出沉闷的声音。 容九的叫声原来惨厉又中气实足,似乎生怕十里开外的人不听见一样。 这几板子下去,他的叫声明显变了,带着撕裂惨叫。 容妈妈踩着小碎步追出来,看见那板子上带着的血,脸一阵发白,惨呼一声:"容九……" 三十板子下去,容九被打得皮开肉绽,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妃也跟了出来,一看这光景,就掩面道:"阿瑶,快走,晦气得很,别冲撞了你。" 穆清遥应了一起,却不动,一抬手,对着受刑的容九扬了一把米分末。" ☆、第九十章:整顿王府1 容妈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冲过来就扑在穆清瑶脚下:"世子妃,世子妃,奴才们错了,奴才们错了,留容九一条命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王妃诧异道:"你做什么,四十板子,阿瑶又没打刑。" 容妈妈满眼都是惧意,又转过来求王妃:"主子,主子,求您让世子妃赏奴婢解药吧,爷的那些毒……容久怎么受得住,他已经受了几十板子了啊。" 王妃这才道:"你是说,阿瑶给容九下了毒?" 刚才好象是看见穆清瑶向容九洒了什么。 可容九的行为太过份了,如何惩治他都不为过,阿瑶是顾及自己的面子,才没有作声,这样望恩负义,背叛主子的奴才,就是该受更大的罪。 王妃才不肯帮容九求情呢,她比穆清瑶更生气好不好。她是单纯,但不喜欢人家当她傻子。 "你误会我的一番好意了。"穆清瑶却站起来道:"我洒的不是毒米分,而是消炎米分。" 容妈妈怔住:"什么是消炎米分?" "啊,其实就是盐啦,在伤口上撒盐,可以抑制伤口发炎,有消毒的作用,所以,我真是一番好意,可不想容九重伤之下没死,因伤口发炎而亡了。"穆清瑶很无辜地说道。 容妈妈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毒药,随即心头一颤,伤口上撒盐! 怪不得容九痛晕了过去,世子妃,算你狠! 板子还在继续,一下一下象击在容妈妈的心脏上一样,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再不敢多言一句,就怕穆清瑶一个不高兴,又起什么妖蛾子。 四十板子打完,几个仆役也出了一身冷汗,担忧地看着容妈妈。 "……还不抬下去。"容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穆清瑶道:"是啊,快抬下去,好重的血腥味儿,一会爷过来闻到可不好,咦,你们往哪抬?这边,柴房里,对,就关么柴房里去,不许医治,但也不许让他死了。" 容妈妈彻底傻了,四十板子,已经打得容九皮开肉绽了,她迫不及待就想给容九请大夫来,穆清瑶却要将他关进柴房,还不许医治,跟要容九的命有什么不一样? "世子妃……" "怎么?容妈妈有意见?"穆清瑶转眸,冷冷地看着容妈妈。 眼神冷厉得不带任何感情,容妈妈立即明白,今天算是栽了,这位世子妃不是王妃,她不糊涂,也不心软,更不好说话,这件事,并不因为容九挨罚而终了,根本没完! 容九被抬进了柴房,穆清瑶命惊雷找来人看守,容妈妈根本就不能随便接近。 穆清瑶又了解到,通州庄上的佃户被容九压榨处厉害,快过年了,家里没什么余粮不说,还都几年没置过新衣,心中很是难受,对王妃道: "娘,容九家必定能查出不少财务,分些给庄上的佃户吧,莫让人家说咱们王府苛刻,亏待穷人。" 王妃忙点头,抓着穆清瑶的手道:"好孩子,真亏了你想得仔细,咱们王府可不是刻薄阴狠之家,王爷回来,若是知道娘让这些佃户过得如此穷困,定然会责怪的,这事娘会办好的。" 容九当天晚上就苏醒了,柴房阴暗寒冷,他又受了重伤,血糊隆冬的,引来老鼠在他身上乱串,容九虽是下人,但在通州庄上就是个山大王,天高皇帝远,通州田庄就是他的天下,天天受人奉承尊敬,养成了比贵人主子还要讲究的习惯,极是爱洁,乱窜的老鼠比让他挨板子还难受,偏又动弹不得,王府深更半夜的,就传来容九比女人还尖厉的惨叫。 夜笑离正替穆清瑶梳发,手下一头乌黑秀发比绸缎还丝滑,他是爱极了,所以,替她拆了钗环之后,便拿着木梳一遍又一遍地对她梳着,穆清瑶极享受他的温柔,梳头对头是很好的理疗,这些日子她为红丰祥的事操心不少,正需要放松放松,而夜笑离又是极好的医者,每一下都依着筋络与穴位而行。 穆清瑶被自家相公服侍得迷迷糊糊欲睡未睡,似雪在外头敲门: "爷,世子妃,可曾歇下了?" 穆清瑶微睁了眼,夜笑离皱眉道:"什么事?" "容妈妈背了荆杖在外头跪着,求世子妃放过容九。"似雪道。 夜笑离眼中泛起一抹笑意:"你查到容九了?" 穆清瑶道:"相公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了吧,怎地如此放任不管呢?" "容妈妈是娘贴身得用之人,娘身世复杂,外家的几个舅舅待娘都有些误会,所以……"夜笑离有些欲言有止,似乎在斟酌该如何组织语言才好。 "所以,你虽然知道容妈妈和容九有问题,却一直放任着,就是不想让娘伤心难过,更不想让娘觉得寒心,因为,容妈妈是外家里难得对她好的奴才,对不对?"穆清瑶道。 夜笑离含笑附头,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我家娘子就是聪明。" "那现在为何又肯让我着手清理了?"穆清瑶也勾住他的脖子,故意在他颈间啄了一口,惹得夜世子呼吸一阵急促。 "因为现在有你啊,以前,爹和我都很少在家陪着娘,容妈妈是唯一可以跟娘说得上话的,你别看娘大大咧咧,其实她很敏感,很脆弱,现在有了你,娘就不会再孤单了,而且,现在也到了该清理门户的时候,壤外比需先安内,家宅不宁,又岂能做成大事,所以,娘子,为夫很看好你哦。" 穆清瑶听得心软软的,柔柔的,为王妃这几十年的孤单,又为夜笑离细致体贴的这份孝心,他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容妈妈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权弄术这么多年,象一只只大老鼠啃嗜着王府的根基,他却一直视若无睹,不声不晌地容忍着,只是为了让王妃少一分孤单,少一份被背叛的痛苦,直到把自己娶进了门,知道王妃有了自己这个儿媳的照顾,有了依靠,会安妥一些,才让自己动手,这分心,值得她为他做更多。 还有,他这份信任,容九的事,他没有过问细节,由着自己去折腾,而她也知道,无论自己做得有多过火,得罪多少人,都有他在自己身后作最坚实的后盾,所以,她不怕,也敢下手。 "现在,外面的人,你怎么打算?"夜笑离看她眼神柔得发亮,心尖而一颤,真想将她现在就扔到床上去,好生疼爱一番,可是,外面的人真的很刹风景啊。 "她这是故意让我难下台阶呢,你信不信,肯定不止她一个人来了。"穆清瑶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 果然,外面灯火通明,容妈妈只着了件单衣,在寒风瑟瑟的冬夜,跪在石板上哭求,而王府里一大半上了些岁数的仆人都围在容妈妈身后,看似帮她央求,实际站台支持。 哼,容妈妈在王府果然有些势力嘛,组团来要挟她这个世子妃了。 两肩微微一重,夜笑离拿了锦披过来,替她系上:"要出去么?" "当然。"穆清瑶淡淡一笑,眸中滑过一丝冷厉,打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夜笑离站在她身后,淡淡地扫了夜雨轩的院子里一眼。 穆清瑶发现,王府各个院子里的人,基本都来了一部份,就连夜雨轩的管事张妈妈,也站在容妈妈身后。 不由冷笑,很好嘛,不用细查了,倒是个分水岭,让自己看清,哪些是跟容妈妈一派的。 "世子妃,世子妃,求求你了,饶了容九吧。"见穆清瑶和夜笑离一出来,容妈妈就跪着向前爬了几部,她早就年过五旬,头发花白,又故意只穿了件单衣,寒夜里,瑟瑟发抖着,越发显得凄凉可怜。 穆清瑶皱眉,正要说话,张妈妈道:"少奶奶,杀人不过头点地,容九就算做错,也给他个痛快吧,这干嚎干叫的,闹得整个府里不得安宁,听着好生瘆人。" 穆清瑶目光清冷地向张妈妈看去,张妈妈神情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并无半点退缩之意。 "其实让他不嚎叫也行,爷有的是哑药,长清,麻烦你亲自动动手。"穆清瑶道。 顾长清应诺一声,便往柴房里去,张妈妈的脸便开始发黑,却也不再说什么。 "世子妃,容九到底是府里的老人,虽然犯错,但这般惩罚,手段也实在太过残忍,王妃素来仁慈,待下宽仁,如此可是有失王府大气的风范。"大厨房里的管事妈妈昆嫂开口道。 "四十板子的责罚可不是我下的命令,是王妃亲自下的,一年贪墨上上万两银子,你们觉得王府手段残忍?不知将容九送官,会是个什么下场呢?"穆清瑶哂然一笑道。 大锦律法对叛奴罪奴特别酷烈,有偷盗贪没主家财物者,轻则流配千里,重责受腰斩之刑,就是为了保护贵族财产地位不受侵犯,防止底层人反抗的。 象容九这样的,一进顺天府,又是王府亲自送来的,被叛腰斩还是轻的,怕是会连带族人。 昆嫂也立即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世子爷,世子爷,看在奴婢自小服侍您的份上,求您让世子妃放过容九吧,给他一条活路,下次再也不敢了。"容妈妈见请来的帮手一个个折戬沉沙,只好把目光投向夜笑离。 夜笑离一脸关切道:"妈妈口口声声说世子妃不给容九活落,究竟容九挨了四十板子以后,又受了何刑罚?" 容妈妈怔了怔,四十板子过后,穆清瑶确实没给他加任何刑,只是不许医治,关押起来罢了。 "妈妈为何不说话?若是世子妃做得太过,本世子也可以责骂她的,毕竟她年轻不懂事,初来王府,不知道规矩也是有的。"夜笑离皱眉道。 容妈妈身后那些人听得眼睛发亮,忙催促容妈妈:"是啊,你请我们来,说是容九快要被折磨死了,他又叫得惨烈,究竟世子妃给他用了何种酷刑呢?" "你别怕,爷说了替人作主,就不会实言的。" 容妈妈的脸比哭还难看,吱吱唔唔半晌才道:"也没用刑,只是关在柴房里,不许医治……" "切,他胆子这么大,贪了这么多,只是四十板子而已,既没送官,又没加刑,凭什么还给他医治?当王府是开慈善院的么?"有人就不屑地呲道。 "那容九嚎什么?弄得小孩子都睡不着觉,大家伙都跟着起来吹西北风,还闹着两位主子跟着咱们一起受罪。"张妈妈怒气冲冲地瞪容妈妈。 "容九他……他怕老鼠……"容妈妈终于说道。 "他自个就是只大老鼠,只差没啃光王府的老根了,幸亏王爷和世子爷本事,若都如容九这般,这个王府早晚都没落了去。"张妈妈一甩袖,走到穆清瑶跟前,深施一礼: "世子妃,是奴婢愚笨,听人蛊惑,盲目随从,叨扰爷和世子妃歇息了,奴婢有罪,请您责罚。" 倒是个敢做敢当,恩怨分明,干脆利落之人,穆清瑶不由高看张妈妈一眼,淡淡道:"责罚就免了吧,只要妈妈还记得,本世子妃也是王府的主子,也是夜雨轩的主子就成了。" 别人她可以不计较,但是,张妈妈不同,她夜笑离的奴才,是夜雨轩自己夫妻住着的这个院子里的主管,就算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她也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不该跟着容妈妈胡闹。 这让别的院子里的人如何看自己?连跟前的人都收服不了,又怎么让整个王府的人服气? "奴婢这就去自领十板子,让世子妃消气。"张妈妈也不含糊,说罢,转身就去领罚。 其他众人则脸色各异,容妈妈更加恼火,这个张妈妈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这么快就改弦易帜了,这让后面这些人如何自处? 穆清瑶并未阻止,这十板子是张妈妈应得的。 等一旁的板子声响起,在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有的人就想要悄悄溜走。 容妈妈眼看着自演自导的这出戏就要胎死腹中,忙大声一哭道:"容九小时候被老鼠咬过,至今最怕老鼠,他是罪该万死,不给他医治奴婢也无话可说,就给他换个地方吧,只要没老鼠就成,就算要他自生自灭,也走得安生一点啊。" 没老鼠的地方?呵呵,柴房黑屋都有老鼠,这个容妈妈要求还真不高,要不要把容九供到佛堂里去啊?那里没有老鼠。 "本世子知道哪里没有老鼠,长清,去,把容九提来,关系蛇房里去,老鼠最怕蛇了,那里肯定没有老鼠,不过,蛇房里的蛇最近饿了许多天,不知道闻到血腥味会不会躁动。"穆清瑶正要反问几句,夜笑离却漫不经心地对顾长清道。 顾长清正要抬脚,容妈妈就扑了过来:"世子爷,世子爷,奴婢错了,奴婢错了,算了算了,就让他关在柴房吧。" "不行,妈妈服侍本世子多年,又深夜求到本世子跟前来,这点子面子还是要给的。"夜笑离却哪由得她来选择,手一挥。 顾长清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去,容妈妈彻底蔫了,天寒地冻,只穿一件单衣,早杠不住了,正要爬起来时,侧屋的小丫环端了洗脚水出来,看也不看,对着外头一泼,正好把容妈妈浇了个当头。 发现泼着了人,小丫头吓了一跳,攸地一下就缩回屋里。 容妈妈连骂都不敢,一脸水渍渍的也看不清是谁,身后的两个小丫环看不下去了,扶起她道:"妈妈,回去吧,您这么着自个也会没命的。" 那些跟在她身后的早就想溜了,趁机便往后退。 穆清瑶朗声道:"今天也算来得齐全,各房管事,都差不来了吧,明儿一早去管事房听差,本世子妃要正式接管整个王府。" 容妈妈才爬起来,一听这话,脚一软,又跌了下去,那些正要溜的立即感觉大事不妙,提起的脚上就象坠了重石,怎么也提不起来。 先前虽然帮着站台,但大多都存着看热闹的心思,也想看看这位刚进门的世子妃如何应对狡猾而又势力强劲的容妈妈,结果,没想到,看着看着,这野火就往自己身上烧了。早知道,就不来了,都是容妈妈给害的。 不由都看向容妈妈,容妈妈这会子脸色乌青乌青的,早冻得不行了,被两个粗使婆子拖着走。 容九被扔进了蛇房,差点被吓破了胆,好在穆清瑶早就吩咐,别让他死了,这才没有当真给蛇当粮食,蛇都关着,但看着成千上万条蛇在蛇盆里,虽然没有动,也让人毛骨耸然,容九没呆多久,又晕了。 容妈妈刚回屋不久,便披了被子蹲在火边,儿媳妇过来想要服侍她洗个热水澡,她却把儿媳赶出去:"……没事别打扰我。" 儿媳委屈:"婆婆,你是好日子不好过,王妃待您还要如何好?九叔这般贪婪,又分给了您多少好处?为他得罪世子妃,值当么?" 容妈妈气道:"你晓得什么?不中用的东西,几年也下不得一个蛋来,吵罗唣。" 儿媳无端被她骂,气得一跺脚,甩门帘子走了。 没多久,儿子也来劝她:"娘,都这个当口了,您就不要再跟世子妃置气,要知道,她到底是主子,咱们是奴才啊。这样下去,咱们全家都会毁了去。" 容妈妈舍不得骂儿子,眼神却悠悠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你当娘不明白么?只是骑虎难下啊,拔出罗卜带出泥,娘是跑不了啊。" "娘,只要您现在就改,王妃会念在旧情份上,放过您的,上回您在世子妃敬茶礼上,那般无状,王妃不也原谅你了么?"儿子又劝。 "你走吧,别管娘了,儿子,记住,这几天不管娘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掺合,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情,明白了吗?" 儿子听得大急,想问个究竟,却被容妈妈赶走。 儿子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色身影就从窗外跳进来,容妈妈掀了身上的被子,一把拉过那人:"怎么办?世子妃太厉害了,容九被查出来了。" "他可曾吐露出什么?"来人道。 "不曾,你放心,容九是铁杆忠心,不管用多大刑,也绝对不会吐露半点东西出去。"来人点了点头,皱眉道:"你今晚的行动太蠢了,想联合其他人一起对抗她,明刀执仗,只会引起夜笑离注意,若他也开始掺合,咱们的事情就会全部败露。" 容妈妈听得脸色一变道:"我也是没法子了,容九叫得太惨,他到底是我的亲兄弟,出了事,总要救上一救的。" 来人就冷笑,"你别再自作主张就是。接下来,一定要装弱,不能再露半点锋芒。" 容妈妈答应着,那人说话间,又从窗中窜了出去。 容九在蛇房里关了一天,气息奄奄,顾长清也没少审问他,但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穆清瑶也不急,让人继续看着他,不许任何人接近。 第二天一大早,穆清瑶就去了回事房,王妃也到得早,各房管事拿着对牌早早地在等着。 王妃坐在正位,神情严肃:"昨儿个容九出事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 下面的管事个个都垂首不敢多言。 "听说昨儿个半夜你们都不睡,闹到世子爷院里去了?"王妃又淡淡地说道。 管事们头垂得更低,生怕王妃不在发落了他们。 穆清瑶道:"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他们也是看着容妈妈哭得伤心,起了同情心,这事就此揭过吧,别为难他们。" 王妃听了拿手指戳她:"你呀,娘难得严厉一回,你又心软了,好吧,算是你当家第一天,给她们一点好处。" 又对下面的人道:"若不是世子妃替你们求情,昨儿晚上掺合了的,都少不了十板子。" 管事们吓得脸都白了,昆嫂倒是机灵,立即上前向穆清瑶行礼:"多谢世子妃。" 其他几个也跟着出来道谢。 王妃的脸色这才和暖了些。 因着穆清瑶正式接手中馈,这些管事们便一个个上前来自我介绍,名字,差事,在王府多少年。 穆清瑶让墨玉拿了册子一一对,又作了标记。 等一圈儿人都认齐全了,穆清瑶不动声色道:"昆嫂,厨房里的采买可是都由你管着的?" 昆嫂听得头皮一炸,忙出列:"回世子妃的话,确实是奴婢管着的。" "嗯,去把这一年的帐本全交上来。"穆清瑶道。 昆嫂就僵在了当场,昨儿晚上回去,她就再也没合眼,一整晚都在重做帐,可是,帐太多,何况只有半夜,做死做活,也只改掉了最近一个月的帐本,就是为了今天拿来对付穆清瑶的,可是…… 穆清瑶竟然要看一年的帐,那她昨天一整晚工夫白付不说,她的自作聪明还让她搬起石头砸中了自个的脚。 只要拿新帐与旧帐一对,所有的错漏不用查就一目了然,昆嫂有种想死的感觉。 "怎么?昆嫂,有困难?"穆清瑶冷冷地问道。 "没……没有。"昆嫂硬着头皮道。 "那还不去把帐本搬来?本世子妃等着要看呢。"穆清瑶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昨儿个容九的惨叫还余意绕梁,昆嫂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子,帐本就搬来了,穆清瑶却对墨玉一挥手:"全搬到库房里去,先锁起来,等有时间了再看。" 昆嫂有种被押上断头台,正等着被砍头,却又突然宣布延期执行的感觉,浑身的力气顿时一泄,人差点就软摊在地上。 心底暗想,但愿这帐本一搬进去,世子妃一直忙一直忙,忙到忘记这回事了才好。 又听穆清瑶道:"昆嫂,这是我做的表格,相信你能看清楚是什么意思,上面是干货,鲜菜的价目表,王府田庄里每天送来多少时新菜,都有记录,你以后的差事,就照着这张表来做吧,帐呢,要照实计,不可有差错。" 昆嫂硬着头去接过那厚厚的几页纸,垂眸一看,顿时满脸羞红,还查什么?根本就不用查,世子妃把王府平日常买的菜价都调查了一遍,全都记录在册,连价格浮动都算进去了,而且,各房多少人,一天消耗量多少,都明码标好,现在是,不管在价格上,还是数量上,想再做手脚,都难上加难,一天在采买上花费的银子,比起自己的帐来,少了三分之二。 昆嫂怔怔地看着眼前才十九岁的少妇,一如当初见到时,明媚动人,清丽绝艳,可眼神却冷得要将人冻住,这么年轻的女儿家,怎地精明到了如斯地步,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竟然能一颗小白菜市价几何都一清二楚,才来没几天,就把府里人的生活习性,用度也摸得明明白白,任谁在她手下办差,也莫想玩出半点花样来。 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对着穆清瑶纳头就拜。 王妃可不知道穆清瑶给了昆嫂什么,其他的管事也同样一头雾水,只见平素精明又滑头的昆嫂的脸色比天塌下来还要难看,眼神几乎是绝望的。 "昆嫂,你这是做什么?"穆清瑶一脸惊讶地问。 "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昆嫂连磕头边求饶。 王妃诧异地看着昆嫂,美眸中多了几分怒色,不用想,该是瑶儿又查出她的问题了。 可是,连帐都没看呢,昆嫂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不由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笑着将昆嫂手中的表格抽回来给王妃看。 王妃看完,满脸震惊:"瑶儿,你怎地做得如此仔细,街市上的小菜你都问过价了?" 这个其实一点也不难,早在穆清瑶还在北靖侯府时,就开始调查大锦京都的经济状况,小到一个鸡蛋几文钱,大到一橦宅院值多少银子,都问得清清楚楚,并做下记录,而府里的这些丫环仆役,各房消耗用度,则让青萝几个去调查就行了,可不用自己动手。 青萝果真是个会打探消息的,才进府没多久,便结识了好几个管事家的女儿,撒了点小钱之后,就差不多将府里的情况给大致摸清楚了。 "娘,儿媳曾经被赶到街市上去流浪过,过了好阵子苦日子,一文钱巴不得掰成两文钱用呢,小菜价自然是清楚的。"穆清瑶就故意一脸悲凄的说道。 王妃果然眼圈儿泛红,拍着她的手道:"我的儿,你进了王府,是亲王世子妃,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而下面那些人听在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想头,怪不得这位世子妃如此严厉,原来在街市上混过的,她家又是商户出身,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昆嫂还在磕头,穆清瑶等她把头皮都磕破了才道:"昆嫂,起来吧,本世子妃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以后行事,按这张表哥办好差就行了,下去吧,看把这头磕得,当真以为自个的头比大理石板还硬么?" 昆嫂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穆清瑶,穆清瑶挥一挥手,昆嫂眼睛一亮,不顾头痛,再磕一个道:"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奴婢以后一定按您的要求办差,不敢再有半点差错。" 穆清瑶点了点头,又让人请了王府的坐堂代夫来替昆嫂治伤,昆嫂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余下那些个原本心怀鬼胎的,一个人脚底如扎了针一样,难受得极,看昆嫂就这样轻松过关,心里一阵紧,一阵松,这位世子妃的性子半点也摸不透,按昨天她对容九的狠厉,昆嫂若不干净,定然少不得一场严惩,可她却轻轻松松放过了,谁知道轮到自己这里,她会是紧还是松呢? "王谢家的,你的差事是置办全府下人的衣服对吧。"大家还忐忑不安时,穆清瑶已经点了下一个人的名。 王谢家的也是一身肥肉,跟容九有得一拼,不过女人太壮实,看着就有点违和,声音也粗亮得很,穆清瑶很诧异她怎么会管着王府的衣服置办。 "回世子妃的话,确实由奴婢管着的。" "嗯,这件差事你以后不用做了。"穆清瑶就说了这么一句,便挥手让王谢家的退下。 王谢家的一头雾水,也没说要查她的帐什么的,就撸了自个的差事,好生郁闷,但她虽然腰肥体壮,却是个胆小谨慎的,尤其有两个前车之鉴,可不敢多言,眼圈红红的,默默退下。 "赵管事,你是府里草木管事吧,园子里的修缮全在你手里对吗?"穆清瑶看也没多看王谢家的一眼,问下一个管事。 赵管事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精瘦精瘦,一双眼睛也精光逞亮,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 他向穆清瑶一辑,态度有些傲慢,他是表少爷冷枫的表哥,在府里还些根基,平素对一般的下人很瞧不上眼,颇有点文人气度,偏又连考了好几年还是个童生,所以只得在王府里谋个差事。 他缓缓地向穆清瑶辑了辑,昂首正要答话,穆清瑶抓起一本帐就向他砸了去。 "这就是你管的帐?一塌糊涂。" 赵管事的脸被砸了个正着,额头立即拱起一个大包来,一脸愤怒地瞪着穆清瑶。 "你还敢瞪本世子妃?一个小小的北院偏房,你修了三个月还没修好,去年二门处要搭个亭台,你整整花了半年时间不说,光石料就用了三千两银子,你家石料都是镶金的么?"穆清瑶气得不行,抓起茶碗又砸了过去。 赵管事的头立即破了个洞,血流如柱。 却还嘴犟:"那些能怪在下么?请的工匠都摸佯工啊,在下有法子么?再说了,石料都尽最好的来,哪能不贵?" 看他一脸傲气和屈辱的样子,穆清瑶就更来气,这个人不是贪,他心高气傲,认为自己读了几天书,在王府做个管事丢脸而屈才,偏又没本事,读书不行,买卖也只赔不赚,进了王府便一天到晚只顾着风花雪月,吟诗作画,倒把府里的几个没出嫁的丫头给弄大了肚子,闹得鸡犬不宁的,偏还讲读书人的架子,不肯娶奴才为妻,生生害得好几个丫头寻死觅活。 这样的人,不会管事就罢了,还生生让王府花了不少冤枉钱。 如此还不算完,他还要仗着跟冷枫有亲戚关系,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成日介跟其他管事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纠结吵闹,穆清瑶一听说此人,便想将他赶出府了。 "来人,剥了他的王府制衣,打包他的东西,连着他这个人,一并扔出去。"穆清瑶道。 几个高大的护卫进来,拖起额头还在流血的赵管事就走,赵管事大声叫屈,护卫直接一掌砍晕了他,拖了出去。 在场的一个个噤若寒蝉,眼皮都不敢乱眨一下。 "王谢家的。"穆清瑶道。 王谢家心头一颤,一个不好,踩着自己的裙摆摔在地上,"奴……奴婢在。" 笨拙地身体伏在地上,王谢家的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以后赵管事的差事,就由你担着了。"穆清瑶又道。 王谢家的一惊一喜之下,再一次扒倒在地,仰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你家男人在府里做了十几年的草木修剪,是个不错的园艺人,而你儿子也懂泥瓦工,所以,让你接手赵管事的差事很合适,至于制衣,以后就不用再安排人了,王府的衣服,全由红丰祥提供。"穆清瑶淡淡看了一眼,声音清朗地说道。 王谢家的方才还一肚子委屈,现在喜从天降,顿时眼圈都红了,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刚爬起来又要跪下,滑稽的样子让穆清瑶噗呲一笑,摆摆手:"做好自个的差事就行,本世子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平素老实厚道,虽然有些小贪,但行事还算稳妥,下去吧。" 王谢家的一时间成了大家眼里的红人,余下没被点名的也明白了,做过什么,藏着掖着也没用,世子妃心里都有本帐呢,象赵管事,他根本就不是贪没,而是平庸无能,品性败坏,根本就不是做事的人,他被赶走,很多人感觉心中大快,只差没击掌叫好了。 有大鬼的,一个个垂头耷耳,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纠结万分,而有小鬼的则忐忑不安。 "世子妃,昆嫂求见。"外头丫环禀道。 穆清瑶让她进来,昆嫂却让自家两个儿子抬着个大木箱子进来了,箱子一放,全家人都跪下: "王妃,世子妃,奴婢错了,这些是奴婢这些年贪没的银子,虽不足数,但愿能赎奴婢的罪过,请主子点收。" 穆清瑶唇角就有了笑意,不错,知道抓住机会,她是故意如此的,就想给昆嫂一个机会,看她醒不醒事,如果她足够清醒,上缴一部分贪银,那还可以在王府继续干下去,如若不然,以后可以侥幸过关,那就没救了,自己强压之下,顶多就好个一阵子,以后那只拿惯了的手,还会继续伸出来。 王妃愕然地看着一大箱子雪花白银,昆嫂还只是个厨房管事,这些年就贪了这么多…… 难得的是,阿瑶只是几句话,竟然就让她这个惯贪肯主动上缴脏银。 一时间,对穆清瑶是既佩服又喜欢,心中更是欢喜得不行,有了这么能干的儿媳妇,她还愁什么,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养老,等着孙子出世,含贻弄孙好了。 昆嫂这一行动,立即点醒了还在纠结之人,赵管事和容九的下场都是前车之鉴,没有人能逃过世子妃的眼睛,一时有毛病的,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穆清瑶满意地说道:"一个一个来,都说说自个有什么问题。" 一上午过后,穆清瑶轻轻松松打发了所有的管事,一个个治得服服贴贴,不服贴的,就如赵管事一样,打将出去,整个王府顿时清明了不少。 午间用膳时,王妃看着穆清瑶一个劲的笑不停,夜笑离实在看不下去了:"娘,您这样盯着,阿瑶怎么吃饭啊?" 王妃:"哦。" 拿筷子扒拉几下自个碗里的饭粒,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块鸡脯肉放在穆清瑶碗里:"吃,多吃,阿瑶啊,你太瘦了。" 穆清瑶碗里的菜早堆成了尖山,快放不下了,她抬起脸,甜甜一笑:"谢谢娘。" 王妃更高兴了,又要夹菜,夜笑离无奈道:"娘,儿子碗里空空的。" "自个夹,没长大么?这也跟阿瑶抢。"王妃白他一眼,笑眯眯地又要往穆清瑶碗里夹。 看着自家相公一府吃憋的脸,穆清瑶笑着将碗里的夹了一块过去,夜笑离这才有了笑,一家人吃得和和乐乐的,不多时,冷枫来了,脸上带着笑, "姑妈心情很好啊,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王妃高兴地招呼他:"枫儿你来啦,可曾用膳?" 冷枫已经拉开一旁的空位子坐下:"还好赶得及,姑娘,侄儿快饿死了。" 王妃忙招呼冰儿拿碗筷,盛饭。 夜笑离眼中滑过一丝不豫,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自己的饭,穆清瑶也眼皮都没抬。 午膳过后,冷枫喝着茶,"弟媳啊,真是对不住,最近不能再替红丰祥染布了。" 果然来了么? 穆清瑶抬头:"为何?" "以前接了裕王府一个大单,因着弟媳你的货要得急,就压下了,如今裕王府来催,我也不好办啊,生意人要讲信誉嘛。"冷枫一脸为难道。 "这样啊,行啊,能不能把裕王府的合约给我瞧瞧?"穆清瑶一点也不相信冷枫的话。 冷枫却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张合约来,递给穆清瑶。 穆清瑶也不看,扔给夜笑离。 夜笑离也不看,直接收进袖袋里。 冷枫愕然地看着这到小夫妻,"阿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表哥不是说要先完成裕王府的单子,不然,没法子跟王叔交待么?我去找王叔好了。"夜笑离漫不经心道。 冷枫怔了怔,继续喝茶:"行,有阿离亲自出马,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也不用操那心,若是裕王府能宽延时间,我自是先替弟媳把货染好。" 用过茶,门房来报,说是赵管事在外头寻死觅活,要死在王府面前,惹来好多人围观。 "阿离啊,表哥我自小父母又亡,外家就只剩下这一个表亲,王府也不差他这一口饭吃,能不能……"冷枫就一脸悲凄道。 王妃一听这话,眼圈就红了,看了穆清瑶一眼:"枫儿啊,这事不能怪阿瑶,是你家那表兄也太不争气了些,做事一点也不靠谱。阿瑶这是要替姑妈我整顿家风呢。" "姑妈,弟媳才过门几天啊?就开始整顿王府,整治家风,闹得翻天履地,沸沸扬扬的,知道的,只说姑妈你无能,管不好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妈你就是那样的人,才让下面的人胡作非为呢。" 这话可不是一般的重,夜笑离立即就变了脸,刚要动,王妃却按住了他的手,眼圈红红的。 ☆、第九十一章:奇怪的贺相1 夜笑离无奈地看着王妃,王妃眼巴巴地回望他:"阿离……" 夜笑离只得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王妃的手。 穆清瑶看出,王妃很在乎冷枫这个侄子,而夜笑离又不想让王妃伤心,否则,这样的表哥早八年就扔出去了,还让他在王妃面前蹦哒? 外头闹得更凶了,王妃一脸为难地看着穆清瑶。 赵管事虽然混帐,胆子却并不大,上午被扔出去后,就灰溜溜走了,过了几个时辰再来闹事,穆清瑶就冷笑,除了冷枫的怂恿,还有什么? "走,外头看看去。"穆清瑶对夜笑离道。 王妃听了也跟着出来,冷枫自然也要跟着的,要给赵管事撑腰啊。 王府外面,果然围了好多人,赵管事正在那拼死拼活地要撞墙,几个仆役样的人死死拖着。 "王府刻薄,端人饭碗,逼人寻死啊,为了王府,我连科考都放弃了,如今有了新主子,要换新人,就过河拆桥,赶我走啊。"赵管事边寻死边骂,惹得一旁的人都指指点点。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如粗鄙妇人一般在街头撒泼,不知道你爹娘看见,会不会觉得没脸啊。"穆清瑶朗声道。 赵管事一见她出来,更加起了劲:"你们看,就是她,她一来,就夺了王妃的掌家权,把府里的老人打的打,杀的杀,赶的赶,王妃厚道,总有一天,要被这个儿媳踩到泥里去。" 王妃一听就变了脸,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正还要解释,穆清瑶对她摆摆手,手中多出一把小刀来,向赵管事走去。 "你是真心要死么?" 赵管事愣住,见冷枫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声嚷道:"我好好的一个读书人,被你夺走饭碗,不死还活着做什么?" 穆清瑶便将小刀向他一递:"真心要死的话,就别撞墙了,用刀吧,别把王府的墙弄污了。"说罢,把刀子塞在他手里。 赵管事愕然地看着她,以为她会顾及王府和自己的面子,向围观的人解释,辩解,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递刀子,象是怕他死得太慢了似的。 许多人也同他是一样的想法,惊愕地看着这位新进门的王府世子妃。 "你……你这是真要往死路上逼我?"赵管事愣了半晌,怒火万丈地问。 "不是我逼你,你在王府做过什么,你自个心里清楚,赶你走,还便宜了你,没将你送官是王府仁慈,你死不死?不死不要在王府门前闹,否则本世子妃就要报官了。"穆清助手讥诮地说道。 赵管事顿时蔫了,穆清瑶说得没错,不说别的,光他搞大了好几个丫环的肚子又不肯负责娶人家,在大锦便是大罪,一报官他便只有坐牢发配的份。 一时就想溜。 "表哥,你做下什么了?给谁留把柄了?我一片好心让你在王府当个差,你一个读书人,莫非还不如大字不识的奴才么?"冷枫看他想逃,大声道。 赵管事一听也是,怎么就被世子妃吓着了,那些个丫环虽然受了他的骗,但是,个个都爱脸面,谁会把自己未婚先孕的丑事公诸于众呢,真要报官,也未必有人证,物证嘛,自己只是懒怠,又不象容九那样贪没…… 顿时又来了劲,跳起来道:"你莫吓我,万事讲不过一个理字去,没有证据的事,你莫要污辱我,好歹我也是读书人。" 穆清瑶冷笑:"那你到底死还是不死?要死快些个,刀子怕疼的话,爷那有毒药,吃下一点,你无声无息死了。" 说着,又拿出一包粉末来。 赵管事没想到她如此强悍,根本就不屑与他讲理,更不屑向众人解释,一时怔怔地看着她。 穆清瑶不耐烦了,一招手:"来人,他自个要寻死的,把这包药给他灌下去。" 两个高大的护卫便抓住赵管事。 冷枫大喝道:"世子妃,您这不是逼死人,而是杀人啊,快让人放过我表哥。" 穆清瑶冷冷道:"王府的事,还由不得表哥你来置喙。" 冷枫立即看向王妃,王妃抬眸四顾,就是装作看不见他。 他还想说什么,穆清瑶一挥手,两个护卫便作热撬赵管事的嘴,一包白粉全往他喉咙里灌了。 然后,将赵管事扔在地上。 赵管事脸如死灰,满眼惊惧,吓得作死地抠自己的喉咙,这哪是要寻死的人,分明就很怕死。 "别折腾了,爷的毒药,沾一点就是个死,正好如了你的愿了,一会死了后,让人抬去乱葬岗埋了。"穆清瑶道。 周遭的人没想到,晋王府新进门的世子妃手段如此酷烈,心中也生了惧意,没有一个人敢多言,只是也对赵管事颇为同情。 赵管事才不想死呢,毒药下去后,没有立即发作,他吓的得眼睛翻白,也不看冷枫脸色了,向穆清瑶爬来:"世子妃,世子妃,你……你饶过我吧。" 穆清瑶一脸冷笑:"你倒乖觉,知道爷有解药。" 赵管事求道:"世子妃,世子妃,给我解药吧,我不闹了就是。" "不闹就行了?自个说说吧,在王府里都做了什么,又是谁让你来闹的。"穆清瑶手拿着另一个小纸包晃了晃道。 赵管事差点没蹦起来抢,被两个护卫按住。 肚子开始感觉疼了起来,他还想挣扎,穆清瑶拿着解药就走,顿时就吓坏了,大声道:"我说,我说,是我自个没用心管事,拖延王府的工时,还进购最差的石料,让人骗取王府的钱财,至王府亏损,还作风不正,调戏丫环……" 赵管事为了活命,啦啦杂杂地把自己的劣迹全往外倒,半点也不敢隐瞒,以至于一些外人不知的阴私也都说了出来,周围的看客们原本还同情他,听了之后顿时呲之以鼻,有人甚至拿石头砸他。 "还读书人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败坏斯文,这种人,活该被毒死。" "如此劣迹斑斑,王府早就该赶他出来了,真是仁慈,还给了他盘缠。" 赵管事不知被人吐了多少涶沫,他也不在乎,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就眼巴巴地求:"世子妃,我都说了,求你给我解药吧。" 穆清瑶岂肯轻易放过他,问道:"上午扔你出来,你明知自个活该,灰溜溜就走了,如今为何又有了胆子回来闹了?" 赵管事便看向冷枫,冷枫上前就给他一个耳刮子:"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我没有你这样的表哥。" 赵管事黯然地动了动嘴,倒底没往下说。 穆清瑶转身就走,赵管事急了:"世子妃,解药,解药还没给我啊。" 穆清瑶头也不回,继续走。 冷枫拦住她求道:"弟妹,他虽可恶,到底是我的表亲,求你饶他一命吧。" 穆清瑶道:"饶命?奇怪了,我又没要他的命,他自个在寻死与我何干?" 咦,天下哪有这样不认帐的,才做下的事啊。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少奶奶,你才给我表哥灌下的毒药,不会就不认吧。"冷枫阴沉着脸道。 "毒药?谁说给他灌的是毒药了?你当毒药便宜啊,浪费在这样的人渣身上?"穆清瑶鄙夷地说道。 "那你给他灌的什么?" "面粉啊,他没吃出味儿来么?"穆清瑶一脸无辜地说道。 所有的人都一片哗然,这位世子妃行事还真有趣,机智大胆,又雷厉风行,三言两语就让这奸滑的下人露了原形,怪不得王妃由着她折腾,根本没有出言阻止,世子爷也是一脸信任地看着她,定是相信她会将这样的事办得妥妥的。 冷枫差点气炸,而赵管事则委顿在地,片刻后,袍袖一掀,捂住脸一溜烟逃了。 外面的看客们也理哄而散,却小声议论着这件事,相信过不了多久,穆清瑶机智惩治恶奴的事,又会传开。 王妃柔柔地拉住穆清瑶的手:"阿瑶,还是你能干,就这么把人给打发了。王府的面子不但没有折损,还让你挣回来不少。" 冷枫的脸难看得很,向王妃一拱手道:"姑妈,侄儿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王妃正要说话,穆清瑶道: "娘,您上回说,东街的印染坊是送给儿媳的,这话还算数么?" 王妃眼巴巴地看向穆清瑶,这是怕穆清瑶跟冷枫起正面冲突的意思。 穆清瑶无奈,只好道:"嗯,也没关系的,如果王府的印染坊没功夫替我染布的话,我可以拿到别家去。" 只是,尚衣局的第二批货要出得急,生意才从贺相手里抢过来,不好延时,宫里原就盯着自己呢。 王妃一听急了:"这怎么能行,王府也不只一个印染坊,通共有四个呢,阿枫啊,真的腾不出人手和地方来么?" 冷枫也苦着脸道:"姑妈,表弟妹到底是自家人,能帮忙的,侄儿又何必为难她,原就把裕王府的货推迟了,再不交,实在没法交待,表弟妹若是还有法子,这一批货,就先去别家吧。" "行,不这样了。"穆清瑶淡淡一笑道。 冷枫听了,神情倒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穆清瑶这样好说话,又向夜笑离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王妃就闷闷地坐下,眼圈红红的。 穆清瑶过来拉住王妃的手:"娘,别伤心,我没事的,不为难,我自个也可以建印染坊的。" 王妃眼泪巴答道:"你莫要怪你表哥,他无父无母的,打小就在府里,原本,我还想给两间印染坊给他的,你进门之后,很多事情怕是触及了他的利益,所以……" 王妃也不糊涂嘛,知道冷枫有野心。 可是,侄儿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儿子吧。 "我不怪他的,娘,你别担心。"穆清瑶又拉着王妃说了一阵话,便与夜笑离出了正院的门。 路上,忍不住问:"外祖家离这里很远吗?" "怎么?你想去认亲?"夜笑离笑问。 穆清瑶认亲礼时,只有皇室宗亲,并不见王妃娘家人。 "是啊,多门亲戚也是好的。"穆清瑶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王府中很多事,夜笑离都没有跟她详谈过,也许是不想她知道太多了难受吧。 "其实娘的出身也不好,她只是离月国太师府的一个庶女,当初,原本要嫁给父王的并不是娘,而是她的嫡姐,可那位嫡姐在与父王有婚约的同时,又与青梅竹马的情人藕断丝连,后来被父王发现了,父王一气之下,将我那姨母的丑事揭开,并公诸与众,让那嫡姐羞愤而死,父王还一状告到离月国皇帝那里,太师府因此差点没全府被抄,后来,不知怎么,父王就看中了娘,也不气恨姨母了,就把娘亲给娶了回来。而嫡母则恨极了娘,认为是娘为了当上大锦晋王妃,告发了姨母,害了姨母不说,还害得太师府在离月国蒙羞,所以,娘嫁过来之后,太师府就与娘断了联系,父王又是个暴烈性子,更不许娘回离月国去,娘受了冤屈,无处申不说,我的外祖母还在世,又不能接过来……" 原来如此,王妃也是个苦命人,往素看她开朗单纯,其实心里也有苦啊,只是王妃天性放得开,不愿意把苦楚写在脸上,更不愿意抱怨。 "那冷枫呢?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从小就在晋王府?"穆清瑶又问。 "冷枫的爹是庶出,那位姨太太与娘的生母是姐妹,同时被太师纳作小妾,娘打小在府里时,也常受舅父照顾,只是,后来娘出嫁时,那位舅父原是要来送亲的,突然得了急病死了,舅母就惯是娘克的,与娘也断了来往,后来,那位舅母没过几年也死了,留下年幼的冷枫,在太师府孤苦零丁的,又不受重用,后来由忠仆带着,送到大锦来,进了王府。"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妃一再的容忍冷枫,也是想让外祖家看在她善待冷枫的份上,或许能回一趟娘家,看望看望自己的娘亲吧。 两人正说着话,丫环来报,说是李掌柜求见。 李掌柜很少到王府来,一般有事也是等穆清瑶去红丰祥,或者在东柳胡同等她,肯定有什么急事,等不得。 穆清瑶忙去了回事房见李掌柜。 "……世子妃,宫里突然就催得急了,说是下一批货七天内就必须送达,否则就要更换供货商。"李掌柜抹了一把汗道。 "不是说好了三个月之才再交第二批货吗?怎么催得这么急?"穆清瑶一脸震惊。 "小的也不知道,只听说,太子爷夸吓们的货好,可就是有的人穿新衣,有的人穿旧衣,看着不体统,还让咱们赶紧的把东宫的衣服先做了送过去。" 七天之内送货过去倒也没多大问题,就是现在布料还没染出来,怎么上机器? 总不能都送些白衣过去吧。 宫里的衣服是有规制的,什么品极的奴才穿什么颜色,都有规矩,乱不得。 而且,只有七天时间,这么大一批货,光缝制就得三天,印染也得三天,最后一天留着修剪装箱…… 就算王府的印染坊全都停下别的工期,只赶印这一指货,也来不及啊。 一时就怔在了原地。 看来,太子不甘心挨打,又出妖蛾子了,还赶着和冷枫一起来,莫非,他们也是联手的? 如果真是,这事又得好生筹划筹划了。 可是,现在为难的就是这批货,才与尚衣局签下合约,不能第二批货就出娄子啊。 回来跟夜笑离一说,夜笑离立即沉了脸,便要往宫里去,穆清瑶忙拉住他:"相公,这事不好去找皇上,更不好找太子理论,他的借口可是冠冕堂皇得很,咱们去了,也只会让他给难堪。" 夜笑离一拍她的额头:"谁说我要去找皇上太子了?" "那你要去干嘛?"穆清瑶诧异道。 "当然是染房啊,京城除了咱们王府的染房,就没有别家了么?多了去了。"夜笑离理所当然道。 穆清瑶听了眼一热,扑进他怀里道:"相公,你待我真好。" "娘子,我的五百万啊,不能打水漂了呀。"夜笑离眯着眼笑。 穆清瑶脸一黑道:"就让你打水漂了,就算赚了钱,也是我的私房钱,一分也不还你。" 夜笑离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还就不还,五百万原就是给你当私房钱玩的,老婆会花钱,说明我这个相公能干,会赚钱啊。" 穆清瑶这才抿嘴一笑,勾下他的脖子,亲了一口,"走,去找染坊,我就不信,你那个表哥今天真的能制住我。" 小两口也没有亲自去找,带着惊雷和骤风长清几个,一家一家地问。 先是问的几家比较大的染坊,结果,人家一听说是晋王府的,脸就变了,推脱没有工期,排不过了,恭恭敬敬地把人给送了出来。 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是一样的答复,夜笑离唇角就勾起一抹冷笑:"娘子,我是不太心软了,这些年,看在娘的份上,由着他坐大。" 穆清瑶瑶头,这怎么能怪他,王爷常年不在府里,一个诺大的家,只有王妃一个亲人在,他身子还不好,王妃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他心里有数,又是个孝顺的,舍不得王妃伤心,只好由着王妃的意思来,才造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两人又继续往下家找,得到的却还是同样的答案。 晋王府在大锦朝也算是顶极贵族了,印染坊虽说大多都是官员私家开的,但谁又敢得罪晋王府呢? 就连小门小户的作坊也同时拒绝,吃了雄心豹子胆么? 除非是实力更大的贵族在从中捣鬼,人家更不敢得罪他。 除了太子,还会有谁? 他这是想逼垮自己的节奏啊。 可现在,人家都是恭恭敬敬笑呵呵地拒绝,就连生气红脸也不能当面做给人家看,不然,一个不好,就会说晋王府以势压人,欺负小老百姓,又是顶大帽子。 穆清瑶倒是不怕,但夜笑离是要做大事的,不能让他的名望受损。 连走了几十家,都是一个结果,难道自己就要败在这印染坊上吗? 穆清瑶有些气馁了,怏怏地和夜笑离一同回晋王府。 正一筹莫展时,李掌柜又来了,一脸高兴的模样。 "世子妃,您可找到了印染坊?" 穆清瑶闷闷地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印染坊都不肯接我的单,我想再建几个印染坊也来不及啊。" "没事,没事,现在这事解决了,小的给您介绍一个人,您见了铁定开心。"李掌柜一脸是笑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忙让将人请进来,那人年轻得很,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堂堂,眼神也正,一身华服,举止进退有度,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公子。 他上前一辑道:"在下贺松可,见过晋王世子,世子妃。" 夜笑离却一脸诧异:"你是贺相的儿子?贺松可?" "不错,家父正是贺初年,在下排行第三,世子称在下为贺三即可。"贺三不卑不亢道。 "不知贺三公子来到鄙府有何事?"夜笑离眼中全是戒备,不过,对这位贺三公子还是有些耳闻的,他的品性在贺家人中,算好的。 "听说世子妃正有一批布急着要印染,而贺家正好手头上有五家印染坊想要出售,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也可以解世子妃的燃眉之急。"贺三公子不温不火道。 穆清瑶和夜笑离同时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说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可是,为什么? 贺家与自己可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啊,贺雪落现在还被自己弄进刑部大牢,生死不知呢,贺相脑子出毛病了? ☆、第九十二章:揭穿表哥 "贺三公子?你确定真的是要把印染坊卖给我?"穆清瑶忍不住想要确认。 贺三公子微微一笑,露出几个洁白的牙齿,让他原本太过方正的脸显得柔和了许多: "世子妃没有听错,在下确实是急于出手家里的几个印染作坊,只要世子妃价格合适,很快就可以接手,连着工人也一同移交给您。" 穆清瑶再一次惊得瞪大眼睛,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也不是这么掉的吧,连着工人也一并移交,那岂不是当天就可以开工? "你……你……可是,为什么呀,贺相不是……不是很恨我的么?" 眼前的女子的名字,贺三公子几乎如雷灌耳,但却是第一次见,清丽绝美,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看人时,灵动得象是会说话一样,还真的……和父亲很像。 而她一脸惊诧的样子着实有几分……他不得不承认的可爱,比起雪落来,真的可爱很多,分明就有点傻傻的样子嘛。 想起贺雪落,贺三公子的眼里滑过一丝黯然,老娘亲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哭,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纯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父亲也不肯出面相救了,只让人在牢里关照着。 "你没有听错,世子妃要不要买啊,在下急着用钱呢,如果不买的话,在下就去别家问问了。"想起贺相的叮属,贺三公子道。 "呃,买,当然买。"管他是不是有阴谋,至少这位贺三公子看起来很和善,和贺雪落几乎不是不一个爹生的,一点也不象贺家人。 夜笑离则眯起了双眼,俊眉微拢,这太不正常了,贺相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有意与晋王府和好? 要知道,尚衣局的生意可是清瑶在贺相手里夺过来的,好些天过去,贺相从没有出过妖蛾子掏过鬼,还让清瑶的生意顺顺利利的,连皇帝也没有多加过问,只是让李公公来看了一回。 这很不象贺相的行事风格啊。 "不知五家印染坊有多大,要多少银子才肯出售。"夜笑离正警惕地沉思时,穆清瑶已经迫不及待的谈起价钱来了。 "我急着出手,一家就五千两银子吧,再少我可要亏了。"l当贺三公子说出价格时,夜笑离差一点没站稳,五千两一家印染坊,还带工人,贺家是半买半送么? 穆清瑶也愕然:"那个……五千两,带工人还是工人另算?" "带工人,不能再少了,我已经亏血本了。"贺三公子一脸肉疼,警惕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有总天地在旋转的感觉,这也太便宜了吧,她以为,少说也得一万五千两银子一家,还不带工人和工具啊。 "那个……贺公子,此事,令尊大人可知晓?莫要咱们把合约一签,令尊大人又不卖了,到时候可不好看。"穆清瑶还是问清楚了再说,虽然急着要染布,但真要落入贺相的圈套,可不值当,尚衣局的生意和贺雪落进刑部大牢后,贺相一直没有动静,让她觉得很不正常。 "这个世子妃就不用担心了,印信是父亲大人的,所以,只要签下合约,银货两清,保准不会有任何麻烦。"贺三公子笑着回道。 "那行,墨玉,把我上回得的六安瓜片沏一杯来给贺三公子。"早有人给贺三沏了茶,但是平常一般的待客的,六安瓜片也就是来了特殊客人才有。 贺三公子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还真是个不会掩藏心事的女子,看来,父亲让自己来这一趟还是来对了,借此,以后与晋王府也不用剑拔弩张的。 合约很快就答好,贺三公子也不急着要银子,立即起身带穆清瑶和夜笑离去作坊查看。 穆清瑶正是这么想的,一路上兴奋得两眼放光,原本急破头皮的事,一下子就给解决了,贺相还真是雪中送炭…… 可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再一次从她脑海里冒出来,急着用钱这个借口用得一点也不好,五家全卖了,也不过两万五千两银子,这对贺相来说,不过是凤毛麟角,只说贺家多年给尚衣局供货一项,一年就是多少银子的进项,如果说穆家富可敌国,贺家随随便便买下一座城池的钱肯定有。 可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应了急再说吧。 到了印染坊,让穆清瑶更惊讶的是,当她和夜笑离跟在贺三公子后面走进去时,所有的工人全都列队站好,鞠躬行礼,神情恭敬得很,好象老早就知道,自己会是他们的新主人似的。 而且,贺家的印染坊比晋王府的管理要有条理得多,很多工序程序很有现代统筹思想,布局也更合理一些,穆清瑶是越看越满意,睃了贺三公子一眼: "冒昧问一句,这些染坊平素都是三公子打理的吧,还真有规制?" 贺三公子浅浅一笑:"哦,难不成比世子妃的红丰祥更有规制?" 他眼里竟然露出一丝顽皮之色,神情与贺相倒有好几分相似,只是,两个相貌相差太远,贺相是清秀儒雅型的,而三公子是高大伟岸型的。 穆清瑶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贺三公子也知道本妃的红丰祥么?要不要哪天去参观参观?" 贺三公子听得一怔,意外地看着她道:"可以去么?" 穆清瑶嫣然一笑:"为什么不可意?如果这桩生意做成以后,三公子就是我们夫妻的朋友,朋友要来参观,那是瞧得意,给面子,必须可以啊。" 还真是个单纯又宽仁的姑娘,雪落和她比,真是要甩出好几条街去。 她可没少受贺家的苦,自她嫁进京城,雪落就是各种手段齐上,只差没削干她的皮肉,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如何倒好,只是在她危急时,送了几个印染坊,她就当自己这个贺家人,贺雪落的哥哥为朋友了,还邀请自己去红丰祥,那地方,若换了别人,定然当成宝贝和秘密所在,岂肯容他人窥视,她是不知道随随便便让人去查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患,还是根本不在乎? 以她的聪明,自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这种不在乎就是一种自信,大气的自信。 "那好,一言为定,过些日子,等在下忙完了,一定要去参观,到时候,世子妃可莫要不作数哦。"贺三公子笑着说道。 夜笑离点头:"放心,只要三公子来,本世子随时奉陪。" 印染坊的事解决了,就去了心头一件大事,穆清瑶和夜笑离都很开心,不管贺相有什么目的,至少现在燃眉之急是解决了。 只是小心提防着就行。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王府,王妃见两人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也跟着高兴。 容妈妈因为那晚冻病了,这两天都窝在屋里没出门,王妃跟前的事便由金妈妈帮衬着,王妃总感觉金妈妈不贴心合意,时不时就会念叨一下。 穆清瑶有些无奈,容妈妈确实服侍王妃多年,了解她的生活习性与喜好,但是,她心不忠,手脚也不干净,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是祸害,再说也得给金妈妈一点时间啊。 正好金妈妈端了点心上来,穆清瑶眼睛一亮,"咦,是绿豆糕呢,我最爱吃了,妈妈快拿给我尝尝。" 金妈妈以前就服侍王妃,只是因着有容妈妈在,她近不得身,最多就管着偏房和院里的杂事,才到王妃跟前来,王妃的各种不满意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两天便过得忐忐忑忑,生怕让王妃生意。 听穆清瑶说要吃点心,脸上就有了笑,恭敬地端过来递给她:"还是热的呢,才出笼的。" 穆清瑶拈了一块在嘴里,顿时眼都眯成了月芽儿,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王妃诧异道:"真这么好吃?瞧这卖相就没容妈妈做的好看。" "娘,好看的不一定好吃嘛,金妈妈做的更合我的口味。"说着,又睃了夜笑离一眼,夜笑离素来不爱吃甜点,正犹豫,他家小娘子的眼刀就杀了过来,忙认命地拈了一块吃了: "嗯,不错,确实可以,细腻嫩滑。"说着,又吃了一块,俊眉却着对穆清瑶挑了挑,意思很明显,你欠我一个人情,等晚上再来讨债。 穆清瑶一瞪眼,这厮就是个精虫上恼的,什么时候都不忘*。 "阿离,你可是从不吃甜点的,连你也说好吃?"王妃一脸震惊地扔了一块在自己嘴里。 "是还不错。"可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吃啊,不过,儿子媳妇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王妃立即让冰儿赏一两银子给金妈妈:"还不去谢过世子,世子妃。" 金妈妈高高兴兴地行了礼,下去。 不多时,容妈妈的儿媳妃来给王妃请安。 王妃道:"容妈妈可有好点了?" 容家儿媳道:"谢王妃挂怀,奴婢的婆婆病情又重了,奴婢是禀报,能不能再换个大夫。" 王府的坐堂大夫可是以前太医院退休的,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好,容妈妈一个下人,还要嫌弃这位坐堂大夫医术不好,再要请,就只能请当值的太医了。 她有没有一个当下人的自觉啊。 王妃正要应下,穆清瑶道:"哦,容妈妈不过是染了些风寒,张太医莫非诊断不出,开不好药方子?" 容家媳妇道:"回世子妃的话,张太医擅长妇科和内科,于跌打损伤创伤都不精,婆婆她,磕坏了头,所以……" 声音越说越小,一双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怔了怔,这容家媳妇的话听着有音啊。 容妈妈又不是受了创伤,要请什么创伤大夫,分明就是…… 眼睛锐利地看向容家儿媳。 "行啊,换个就换个吧,她也一把年纪了,身子骨经不得折腾,冰儿,你让总管拿本妃的贴子去……" "娘,大夫就不用换了,如果是治刀创药的话,还有比相公的药更好的么?" 穆清瑶却拦住道。 王妃就看向夜笑离。 夜笑离不作声,默默地拿出一个药瓶子来,让冰儿拿给容家儿媳妇。 容家儿媳妇谢过恩后退下了。 自王妃屋里出来,穆清瑶立即问:"相公给的什么药?" "创伤药啊,不是娘子让给的么?"夜笑离一脸正经道。 "还真给了创伤药啊,容妈妈分明就是想暗中给容九送药。"穆清瑶嘟嘴道。 "所以,更要给她真药,然后让她去蛇房,当然,只要她不怕蛇,又有本事把药送进去。"夜笑离意味深长道。 看来,他早就有了打算,穆清瑶便不急了,两人正往夜雨轩去,到了小竹林子里,夜笑离突了人然纵身而起,一眨眼没了人影。 片刻过后,他又回来了,穆清瑶愕然地问:"你……去给容九下毒了?" 夜笑离笑着捏了把她的鼻子:"你不就希望这样么?为夫的岂敢不尊从娘子的意思?" 还真是心有灵犀。 穆清瑶确实希望夜笑离拿毒药给容妈妈,谁让她在自己下了不许医治的命令后,还阳奉阴违的? 她的话没说出口,夜笑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还完善了,给容妈妈的是真药,一会子容九毒发,容妈妈还怪不到他身上去。 "其实我现在下的药并没有毒,但只要容妈妈敢去送药,两种原本无毒的药一混合,就会有毒了。"夜笑离笑道。 "哦,相公,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是我的偶象。"穆清瑶高兴地一拍夜笑离的肩道。 "偶象是什么?"夜笑离一脸茫然。 "就是呕吐的对象啊。"穆清瑶说罢,提裙就跑,夜笑离脚尖一点,向她追来,夫妻两个便在林间你追我跑,玩得好生开心。 等跑累了,穆清瑶道:"裕王府的合约还在相公你的手里没?" 夜笑离道:"在呢,娘子又想做什么?" "当监工去呀,难得咱们王府的印染坊生意这么好,不去看看,对不起辛苦打理的表哥啊。"穆清瑶道。 "好,那一起去?"夜笑离眼中隐隐有些担忧道。 "不用,相公你有自个的事,不能天天陪着我这个妇人转悠。你去忙自个的吧。"穆清瑶知道,他最近在查庆北大营的事,北靖侯管军队的本事可双管家的本事强多了。 夜笑离一时难查到有用的证据。 冷枫正坐在迎宾楼里喝茶,对面坐着东宫舍人,与他曾同在在学院里念过学的同窗好友。 "看你的样子,这么悠闲自得,是确实你家那位弟媳没法子解了这困局了吧。"东宫舍人道。 "有李兄你如此仗义出手,有太子殿下的鼎力支持,全京都的印坊,有哪家敢接受晋王府的单子?不要命了么?"冷枫得意地说道,眼底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那是当然,太子殿下这一次可是下了大力气的,殿下如此支持你,到时候,你可莫要忘了殿下的好。" "这是自然,你且替我禀报殿下,冷枫自当誓死效忠殿下,至于家里的那个世子爷,他现在不过在硬杠着罢了,才娶了娇妻回来,怎么也要撑过一段时间吧,要不让这么漂亮的娘子成了寡妇,岂不太可惜?"冷枫道。 "哈哈,那是,到时候,王妃没了这唯一的儿子,整个家风财就是你的了,保不齐,连世子之位也给了你呢。"东宫舍人道。 "世子之位我岂会稀罕,我要的是,荣归故里,总有一天,我要回南境,拿回我应得的。"冷枫眼中满是狠厉之色道。 正说话间,随从过来,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 "她去染坊作什么?" "回爷的话,说是要监工。"随从回道。 冷枫眼睛子一转,立即起身,向东宫舍人拱拱手:"染坊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帐我结了,李兄慢用。" 回到印染坊,穆清瑶正拿着契书在对帐。 裕王府要的货有一百匹之多,而染坊的库房里通共才有二几匹布,几个工人正装作忙碌的样子在染布。 不多时,冷枫果然回来了,穆清瑶眼皮都没抬,冷枫是表兄,为长,按理穆清瑶得给他行礼,但她此时态度傲慢得很,让冷机枫的脸色更不好看。 她不急着去找印染坊印布,到这里来做什么?做最后的挣扎么? "弟妹不是要忙么?怎么有空到染坊里来了?"冷枫一脸笑意道。 "我没事要忙啊,正好闲着,想起娘亲说,要把这家染坊给我,便来瞧瞧这里的作工进度,表哥真不错,很能干呢,最近为染坊添了不少生意,现在染的,正是裕王府的那批货么?我怎么着着,布匹有点少呢?"穆清瑶合上帐本,大刀金刀地坐着,根本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一副她才是主子,冷枫是奴才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冷枫便将椅子提起往前一放,也坐下:"是一批批的来,今天先染这十几匹布,明儿再染一批。" "一天只染十几匹么?染坊里的效率也太低了,这些个工人都是熟手?若不是,还是趁早把人换了吧,免得耽误工期。"穆清瑶将帐本一放,冷冷地说道。 正在作工的工人便瑟缩了下,回头看了这位冷清的世子妃一眼,听说王府的容九都被这位给惩治了,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手下不由得便更用心了起来。 "都是做了好些年的,岂能说换就换?再说,工期紧,一时又从哪里调派人手过来。"冷枫皱眉道。 工人们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穆清瑶也不生气,起身走到一名老工人面前:"大叔,你在坊里做了多少年了?" "回世子妃的话,奴才做了十年了。"老工人受宠若惊地回道,没想到,堂堂世子妃,竟然称他为大叔,好生亲切有礼。 "十年了啊,瞧您手脚还算利索,不过,坊里还是多些年轻工人的好,免得误了工期啊。"穆清瑶叹息道。 "怎么会误工期,料备得足的时候,奴才一个人,一天就能染五匹布呢。"老工人生怕穆清瑶就经换了他,急切道。 穆清瑶满意地点头:"哦,原来大叔你一个人,一天就能染五匹布呢,那这里少说也有几十个工人,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一天四十匹布应该不在话下吧。" 又回过头来对染坊的总管道:"裕王府的原布都送来了么?若是送来了,就赶紧的染,莫要耽误了我的工期,红丰祥的布还没地方染呢。" 总管听了就看了冷枫一眼。 "裕王府的原布还没全送来了,到底是亲戚家的,也不好去催。"冷枫就道。 穆清瑶冷笑,一招手,叫来惊雷:"拿世子爷的贴子去一趟裕亲王府,催催原布,若是今天到不了,就把裕王府的货压后再染。" 冷枫一惊,拦道:"弟妹,你又何必呢,和气生财呢,你这样去催,会伤了两府的和气的。" 穆清瑶一脸诧异:"表哥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裕王府急着要货,你这才停了红丰祥的单子,既然是急着要货,催裕王府将原布全都送来也不为过啊,为何会伤和气呢,人家只会说咱们处事认真吧。" 冷枫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边惊雷已经掠身而去。冷枫又急又气,原想着,尚衣局的货逼得急,自己这边再一停,穆清瑶就要傻眼,还不急得团团转去,这一两天定然会四处寻找别的染坊,要不然,刚接手的尚衣局的生意就要黄了去。 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气定神闲的来染坊监工,莫非,她根本就放弃了尚衣局的生意,专心来对付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裕王府的单子是真,但单子上的数止是被他改动了的,顶多也就十匹布,而他把十字上,添了几笔,就变成了百匹布。 而惊雷,早就得了穆表瑶的吩咐,一去便将裕王府的大门捶得咚咚响,裕王府的总管出来接待,他便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嚷嚷,怪裕王府行事不讲信用,催工催得急,又不送原料去云云。 他本就中气十足,又特意扬了声的,这下子闹得整个裕王府都出来。 裕王妃莫明地问出了什么事,惊雷也不说清楚,继续一顿闹,裕王妃好不容易听清楚了他的意思,怒道:"谁说要染一百匹布了?不过是自家用来做衣裳的,用得着一百匹么?你们晋王府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护卫,也敢在本王府里闹腾,来人,打将出去。" 惊雷吓了一跳,一边嚷嚷一边跳,他原就轻工卓越,裕王府的普通护卫又怎么能追得上他。 一路在裕王府里上窜下跳,打烂不少花瓶磁器,弄得鸡飞狗跳的,裕王妃快要气晕了,两手一叉腰,就往外冲。 裕王妃这一气,也没来染坊,直接去了晋王府。 王妃正与果亲妃喝茶呢,裕王妃气冲冲地进来,两人不由全都站起来,一脸愕然:"王嫂,这是出了何事?可是又与王爷斗嘴了?"果亲王妃道。 裕王妃一进门,就一手推倒一个花架,晋王妃吓得花容失色:"王嫂,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到我家来撒气?" 裕王妃气急:"你还说,你看看你们晋王府的人做的好事,弄得我家里乌烟障气,乱七八糟,打坏我好多古董,你得陪。" 王妃一脸愕然,果亲王劝道:"王嫂,有话好好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二王嫂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喝茶聊天呢。" 裕王妃便把惊雷去王府催货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道: "我们王府何时到你家染坊里染一百匹布了?我家又不是没有染坊,不过是看你儿媳会调色,调出来的好看,府里的小媳妇们看着眼馋,也想染几匹回去做衣裳,用得着一百匹么?疯了不成?" 王妃算是听到重点了:"王嫂你等等,你是说,裕王府在我家染坊里只染十匹布?" "可不就是吗?十匹罢了,而且原布早就送到你家染坊里了,还派人来催,派人来催就罢了,派个愣头青,弄得王府鸡飞狗跳的,少说也打坏我五百两银子的东西,你赔。"裕王妃原是小门小户出身,最是小器,一只手早就伸到王妃眼皮底下去了。 王妃倒不在意这点银子,只是气冷枫,非要弄个手段来为难清瑶,清瑶那么聪明,很快就能查出是他弄的鬼,阿离原就不喜欢这个表哥,这样一来…… "可能是侄媳妇急了吧,听说尚衣局催着让她交货,原本是三个月才一交的,要一个星期就把货全都赶出来,布还没来得及染呢,若是要先染你家的一百匹,她的货就更赶不出来了,所以才会催。"果亲王管着尚衣局,所以果王妃也清楚这一茬内情。 晋王妃不清楚啊,穆清瑶和夜笑离都瞒着她呢,就是怕她跟着着急。 "你说什么?尚衣局在逼阿瑶交货,三月之期改成一个星期?"这可如何是好?尚衣局要的可不是小数目,上千件衣服啊,一个星期之内怎么能赶得急,才做一单生意呢,阿瑶肯定急死了,这个冷枫,太过份了,这不是要拆阿瑶的台么? 原本知道冷枫有点子闹鬼,但想着穆清瑶能干,就算冷枫不给她染布,她也会自己想法子解决的,这下子两相逼到一起来了…… 王妃心里立即有了高底,到底穆清瑶才是自个的嫡亲儿媳呢,阿离这么大年纪才娶进门,放在手心里疼着的,侄子再亲,也是外人! 塞给裕王妃五百两银票,王妃就动身往印染坊去。 冷枫正想着一会惊雷回来,事情戳穷如何应对,结果,等了许久,惊雷也没回来,倒是王妃和裕王妃还有果亲王妃一同来了。 穆清瑶起身忙给王妃行礼。 裕王妃一肚子的火还没消,问道:"谁是这间染坊的主管?" 穆清瑶立即指向冷枫:"王婶,是他。" 裕王妃上前就是一耳光。 冷枫愕然的捂着脸,一脸怒气。 王妃也怒道:"该打,冷枫,本妃看在你父母的份上,收留你,对你好,你也不能吃里扒外啊,看看你做的什么事?究竟阿瑶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想法子害她?" "我道为何晋王府的人这么急呢,原来是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弟妹,这是你的内侄啊,看来,他可不是很忠心王府嘛。"裕王妃幸灾乐祸道。 冷枫阴沉着脸,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惹怒王妃了,扑通一声跪下,"姑妈,侄儿错了,侄儿看错了数字,错吧十匹看成了一百匹。" "就算是一百匹,也不用停了红丰祥的货,一百匹布,一家染坊就足够能完成了,王府有四家染坊呢,冷枫,我是看出来了,从阿瑶进了门,你就不得劲,原本我还想着,送两家染坊给你,看来也不必了,送再多给你,你也未必会满足,人啊,最重要的是自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王妃这话去得有点重,冷枫猛地抬眸,眼里闪着隐忍的泪意,他这张酷似兄长的脸让王妃再一次心软,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阿瑶,是娘不好,害你着急了,娘现在就宣布,王府的四家染坊全都由你接手,冷枫回去自省吧,最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是你该得的,什么不是你该肖想的。"王妃说完,转身就走。 穆清瑶忙上前去扶住她,知道这当口,王妃很伤心,娘家唯一的血亲啊,十几年如亲生儿子一般待冷枫,得到的呢,却是冷枫的吃里扒外。 "姑妈……"冷枫仍跪在地上,颤声唤道。 王妃身形一滞,笔直的背影晃了晃,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没走几步,大总管急急赶来:"王妃,王妃,不好了,容九中毒了。" 王妃听得一怔:"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不是说已经好些了么?" "不知道,是容妈妈进去一会子后,容九就毒发了,痛得在地上打滚,直嚎呢,说是求世子爷和世子妃给解药,奴才瞧着也着实咱们,皮肉都快焦烂了,生不如死呢。"总管看了一眼远处的冷枫道。 冷枫眼神一黯,阴戾地看向穆清瑶。 穆清瑶唇角一勾道:"找爷和本妃做什么?我们何偿给他下过毒?不过,若是他肯全部坦白,以爷的本事,再厉害的毒也能替他解了。" 总管诺诺点头,穆清瑶就道:"走,娘,正好上回在容九的住处里没查到什么银两,看他这回招不招,不把银子全都吐出来,可没这么好收场。" 大家一时又回到王府,容九早被人抬出来了,就放在园子里,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子焦臭,也不知道夜笑离下的什么毒。 而容妈妈则半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脸的脓包不知如何下手,心疼的不得了。 "姐,你行行好,要不一刀结果了我算了,实在太难受了啊。"容九嚎道。 "你别急,世子爷最是会解毒,他一定能帮你解了毒,我去求求世子爷。" "明明就是世子爷下的毒,世子妃下了令,不许医治,你还拿药来治我,那药就是有毒的。"容九道。 "不是,不是啊,没毒,我找人验过了,说是很好的创伤药啊。"容妈妈急忙解释,看来她也怕夜笑离会给毒药。 "那为何你的药一抹上来,我就全身这样了,痛死我了。"容九道。 穆清瑶远远听着就想笑,好不容易忍住,王妃则气得脸都青了,容妈妈对夜笑离的不信任,容九对夜笑离的怀疑,这两个都是王府养了十几年的奴才,对自己的儿子是半点都不忠心,再养下去,不知还会出多少妖蛾子呢。 "来人,把容九拖去柴房,莫要污了本妃的院子。"王妃气呼呼道。 容妈妈一见,扑过来跪下,"主子,主子,二小姐啊,看在主仆一场的分上,饶了容九这一回吧。" 一声二小姐让王妃泪如泉涌,顿时回想起孩童时在娘家的点点滴滴。 这容妈妈还真会戳痛处,偏捡王妃最脆弱的地方扎。 穆清瑶同情地半拥着王妃,王妃似乎想起了更伤心的事,窝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穆清瑶道:"去艾叶洗洗吧,虽不能立即就解毒,至少可以缓缓,一会子爷回来了请他瞧瞧,若不是恶疾,时疫,总会有解药的,不过,容妈妈,容九,你们也该想清楚了,贪没的那许多银子去了哪里?何时交出来,最后早些招供了,不然,还有更痛苦的事情等着你们。" 穆清瑶说罢,扶了王妃进屋。 果王妃和裕王妃看王妃这样伤心,裕王妃的气也消散了不少,安慰了几句,和果王妃一同走了。 安顿好王妃,穆清瑶回夜雨轩时,惊雷跳了出来。 穆清瑶笑道:"三个月还没有完呢。" 惊雷也浅浅一笑:"是没有完,属下等着看结果呢,不过,今日世子妃的计谋着实精彩,若非如此,王妃是很难看穿冷枫的本性的。" 穆清瑶无奈叹气:"娘也不是笨,只是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又心软善良,这才让这些不知感恩的东西欺负了去。" 惊雷由衷地一拱手道:"属下佩服世子妃的英明。只是,为何不趁机审问那容九,此毒可是厉害得很,常人很难杠得过的,相信世子妃只要一审,再铁打的汉子也会投降。" 穆清瑶笑道:"容九不过是个小虾米,他背后的那个人才重要呢,你等着,晚上再来看一出好戏就是。" 是夜,晋王府柴房里,容九痛得无法安身,不停地哼哼着,突然,窗户撞破,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执剑就刺。 原本哼哼的容九却灵活地一个翻身,回手一把药米分洒去。 来人怔了怔,感觉有点不妙,正要逃走,感觉腹间一阵绞痛,顿时半跪在地。 灯光骤亮,烛火通明,王府侍卫瞬间将柴房包围起来,柴门打开,王妃和穆清瑶带着容妈妈,还有已然医治得差不多的容九一道走了进来。 "扯了他的面具。"王妃冷冷道。 侍卫依言扯去来人的面具,果然是冷枫。 容妈妈眼里全是痛苦,而容九则气得发抖,"你……你……好你个小畜生,亏我为了你受尽折磨,到头来,你竟然要杀我灭口?" 容妈妈半跪在地上,眼泪不住地流着。 王妃痛心地看着冷枫:"说吧,为何要杀容九?"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杀人灭口么?王妃,世子妃,奴才招供,奴才全招了。"容九跪下道。 他先前是中毒了,但是,夜笑离很快便替他解了毒,而且,还特意将他和容妈妈一起看押起来,让人装成容九的模样躺在柴房里。 白天冷枫听说容九中毒,就担心他会杠不住,会招供,所以,晚上才会来杀人灭口。 方才柴房里的一幕,容九和王妃几个在外头看得一清二楚。 "……通州一年要结余三万两银子,十年足足有三十万两,还不止这些,通州只是一处的收成,王府还有其他庄子,也如同通州一样,只报了一季的收成上缴,王府其他铺子里,都有银子截留,都被冷枫拿了去,奴才是他的总管,如今银子全都在通州奴才住所的地窖里,足足有百万两之多。" 冷枫说白了,就是王府的管家,府里大繁小事都由他经手,人也由他安插,这些年,贪没的银子又岂止百万两,容九不过是他其中一个管事罢了。 王妃脸色刷白地看着冷枫,贪没!王妃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觉得,一点银子罢了,反正王府也不缺银子,他爱钱,就让他捞钱好了,但是,没想到他会捞得如此疯狂,简直快把王府变成他的产业了。 冷枫仍然腹痛如绞,他中了夜笑离的毒,抬眸阴狠地看了夜笑离一眼,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呻吟。 痛苦的脸上,汗珠象豆一样的冒出来,眼圈红红地看着王妃:"姑母,小枫无父无母,从小虽蒙姑母收养,爱护,可从来都没有安全感,总觉着,姑母有一天,把赶走小枫,会只爱阿离一个人,所以,会贪银子,有了银子,就算以后……又一个人了,至少不会象小时候那样挨饿,姑母疼爱阿离,小枫嫉妒啊,小枫没娘亲,就把姑母当成了娘亲,就盼望着,有一天,姑母也会象疼爱阿离一样,疼小枫一回……" 他的话,成功的让王妃泪如泉涌,当年,小小的他,才三四岁大,由容妈妈带着,拔山涉水地逃到大锦来,连件好衣服也没有,瘦得跟小猴子似的,那时候,阿离身体还好,正好没玩伴,两兄弟就常在一起玩,那时的王府,常常能听到两个孩子无拘无束的欢笑声,就算王爷常年不在家,王妃的心也是满足的,幸福的,可是后来…… 后来阿离突遭大难,阿离那场病,差点没要了王妃的命去,命悬一线,王妃便没日没夜地守着阿离,忽视了小枫,一开始,他还会天天围在床边问长问短,后来,小枫也变了,变得不再活泼,阴沉起来,再后来,两表兄弟就疏远了,碰着面,连话也不肯多说,顶多就点个头,打声招呼,阿离对小枫也更是冷淡,没有了儿时的亲昵。 但阿离从来都没有排斥过小枫,只是对他不闻不问,冷淡,更没有设计害过他啊。 原来,小枫是嫉妒阿离,嫉妒他有父有母,有亲娘的疼爱啊。 可是,不能因为嫉妒,就生了不轨之心吧,这些,能成为你贪没和为难阿离夫妻的理由么? "原本,小枫明白阿离才是姑母的亲生,阿离身子又不好,姑母会疼着他些也是有的,可是,后来,弟媳进门了,她太厉害,一来就打破了王府的平静,一切都乱了,她把我安插在府里的人全都收拾了,赚钱的路子也给断了,小枫就慌,害怕,感觉天会塌下来一样,而且,姑母你也越来越喜欢她,疼爱她,就更不把小枫放在心上了,不行,小枫不要这样下去,所以,才想法子为难弟媳,可是,小枫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啊,就为这点事,要小枫的命么?姑母,你养了小枫二十年,你真忍心看着小枫死在你面前?" 王妃听得,从默默流泪,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弯下腰,扶起冷枫的头,眼中全是怜爱之意:"可是,你这孩子,心里有什么,说出来啊,姑母忽视了你,你可以告诉姑母啊,在姑母心里,你就跟自己亲生的儿子没什么两样,只是,父母的,总是更加心疼那个更弱的,阿离身子不好,你打小就没生过什么病,你又乖,一直不需要姑母操心啊,为什么你会觉得姑母会赶你走呢?真是傻孩子。" 冷枫听了眼睛一亮,扑进王妃怀里,两眼激动地问:"真的么?姑母,你是真的把小枫当儿子一样么?" "当然是真的,这么多年,难道主子还不疼你么?"容妈妈在一旁哭道:"表少爷,你实在不应该,奴婢也更不该,为着老主人的嘱托,由着你乱来,跟着你一起欺瞒主子,奴婢也该死啊,应该劝表少爷,而不是由着他啊。" 一时间,几人哭成了一团,穆清瑶悄悄看了夜笑离一眼,却见他唇边漾着一抹讥诮,眼神冰冷如霜,心中一凛,拉了拉他的手,冷枫肯定不止做过眼前这些事,肯定有更阴毒的行为。 ☆、第九十三章:收拾表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小孩子走开,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这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你们红丰祥才做几回生意啊,就学着缺斤少两,这一少,还是三箱整呢,也不想想,多少太监宫女大冬天没有冬衣穿,就会挨饿,真真是黑了良心。" 回去得好好赏他。 这孩子,还真有点子心机,知道被人破坏现场,自己就难查出真相来。 赶到尚衣局时,小齐正脸红脖子粗地瞪着一个年若四十的大太监,冷冷道:"不许你们拖走,这些货,肯定有人动过手脚,你们乱动,会破坏证据,等我家世子妃来了再说。" 因着与尚衣局有生意,所以穆清瑶进宫并不用听宣,带着出入牌直接走南胜门进就行了,那里正是后宫的大杂院,将作营,尚衣局都设在那边。 只是夜笑离一早就出了远门,只能自己一个人进宫了。 有问题,查就是。 不过,她穆清瑶又是这么容易屈服的? 一招不成,又来了一招,看来,他不把自己这点生意给戳走,不会罢休。 穆清瑶唇角就勾起一抹冷笑,太子上回损失了穆清文,这一回,又损失了冷枫,肯定更加生气。 坤宁宫!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货肯定是不会少的,李掌柜做事向来稳妥,又当过这么多年掌柜,这点子数怎么点不清?尺码更不可能出问题,尚衣局提供的名单和尺码,对着做的,又不是头回做,怎么会把胖子的做小,瘦子的做大呢? 穆清瑶一问,小太监就捡紧要的回了一遍。 "……是坤宁宫的福公公去点的数,先前还好,后来发现少了三箱,还有一箱的尺码全是错的,给胖子做得小,瘦子的衣服又太大了,长短都有问题。" 宫里来的是个小太监,看着就很机灵的样子,李德才能派他来送信,这次的事肯定不小,而且,很麻烦。 墨玉忙进来服侍穆清瑶穿衣梳妆。 如霜转身去叫送信的人了。 穆清瑶猛地坐起来,对着如霜吼:"把人叫进来,本世子妃要亲自问。" 不可能,昨和晚上清点的货,又对过尺码表,怎么会错? "回世子妃,才宫里李公公着人送的信来,说是您红丰祥的货出了大问题,少了三箱不说,而且尺码全是错的。" "什么事?"比杀人放火大,莫非宫里的货出了事? "世子妃,这事怕不比杀人放火小呢,您听了铁定着急。"如霜急急地说道。 如霜连连敲门,穆清瑶被吵醒,不耐烦的吼:"只要没死人,没起火,别来吵本世子妃。"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 好脾气的墨玉一早就在如霜这里碰了两鼻子灰,无奈地退开。 如霜道:"这话你听见了,我自然也是听得见的,不用你提醒。" 墨玉就笑道:"自然是可的,只是世子妃这几天累了,早就吩咐,没有要紧的事,别打扰她。" "没事我会敲世子妃的门么?"如霜的语气冷冷的。 商家出身的,连丫环都没规矩一些,少见识又自以为是。 如霜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和墨玉一样是爷和世子妃屋里的一等大丫环,但行事总被墨玉制肘,仿佛她要高自己一等样,什么事都要过问一遍,这让如霜很不舒服,不就是世子妃的陪嫁丫环么? 正睡得香时,如霜急急地从外头进来,抬手就要敲门,墨玉拦道:"可是有事?" 因着今天总算交货了,穆清瑶心头一松,加上昨儿晚上又被夜笑离折腾了许久,这一睡,日上三竿也没醒,王妃知道她累了,也没让人打扰她。 管事们的实际操作权也更有了空间,办事反而顺利轻松多了。 事情安排好了,就不用天天去管着,穆清瑶吩咐管事们,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打扰自己,小事都自行解决,不用事事都来回禀。 由于她行事狠辣利落,又极讲规矩和道理,下面的管事们做事也有了目标和单程,再也不敢乱来,整个府里变得清明安祥起来。 穆清瑶在府里订下了新单程,每个管事的差事都按着她定下的单程办事,大总管帮着监督。 小齐自那回在裕王府与言若鸿打过一架后,再也不肯回去念书,宁愿跟着李掌柜打杂,不过,他聪明伶俐,手脚又勤快,李掌柜倒是蛮喜欢他,愿意认真教他做事。 穆清瑶高兴地让李掌柜带着小齐一道去宫里送货。 因着贺三公子的大力相助,又有王府自个的四家染坊,尚衣局的这批货,终于如期完成。 冷枫进应天府后,因为人证物证具在,很快判了冷枫一个腰斩。 她对容妈妈一家子的处置,王妃并没有反对,只是接下来的几天,王妃都沉默着,眼中有淡淡的,却怎么也化不开的忧愁。 一转身,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容妈妈,冷冷道:"我不想打老人,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自己搬出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穆清瑶轻蔑地对他冷笑,"当初你怎么对待我家相公,现在你就是什么下场,天理昭彰,报应不顺,所以,做人做事都不要泯灭了良心,否则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你会得更难堪,更痛苦的下场。" 两个侍卫去拖冷枫,冷枫虽然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神志却是清明,一双星眸死死地盯着穆清瑶,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刺透一般。 但是,有些人,拿着王妃的单纯和重情做筹码,不思感激,反而吃里趴外,危害王府,王妃的单纯与心软便都收了起来,下手不比穆清瑶软。 她不是蠢,只是单纯,也不是太心软,只是看重亲情。 认清冷枫真面目的王妃这一招真的又狠又精明。 冷枫要杀,杀也要杀在明分上,不给把柄别人拿。 应天府的张大人最是公正严明,由应天府审出结果后,再判决,将来,就算冷家人找上门来质问王妃,王妃也有话回。 王府总管应诺一声,便着人抬冷枫出去。 王妃听得心一阵发寒,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冷枫,缓缓转身,淡淡地扔了一句:"别让他死在王府,送应天府吧,罪证一并交上。" 可是,他又岂肯满足只贪几百万两银子?娘,若让他活着出王府,会后患无穷,他对王府了如指掌,您若再心软,儿子我,可能再遭一次生死大关。" 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注意着,他的小手段不断,一步一步坐大,贪没只是小问题,就象他自个说的那样,王府并不缺银子,他是娘您的侄儿,让他贪点也只这么大点事。 就象娘说的,他那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长大之后的我,虽然有怀疑,但一直没有揭穿,也没有报复。以为他是受人哄骗了,到底是孩子嘛。 "倒不是他起的心,只是他在配合别人。有人要害我,他就顺手推舟,或者,更帮了那个人一把。 王妃身子又连晃了几晃,苦笑:"为娘也怀疑过,只是,那时小枫才七岁,平素又乖巧懂事,谁会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会起如此歹毒之心呢?" "我那时胆小内向,不爱理人,除了这位枫哥哥,我不跟任何人玩,别人的话,我也不会相信。"夜笑离道。 王妃怔怔地后退好几步,不可置信道:"当年……当年真的是……是小枫骗你到御花园的后山去的?" 您可能不知道,当年我虽然只有三岁,但记忆还是有的,我最信任的枫哥哥做过什么?他应该记得很清楚,若是忘了,他现在的下场应该让他回忆起来。" 因为顾及你,所以,我才忍了这么多年。 转眸淡淡地看向王妃,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苍凉:"娘,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做的事,阿瑶今天替我完成了,我要谢谢她。 冷枫的下场,更是让他感觉心中大快。 夜笑离不知何时出现在穆清瑶身边,怔怔地看着穆清瑶,眼神暖暖的,柔柔的,仿佛她方才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表演一场精彩绝艳的舞蹈。 王妃颤抖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肩胛被踢碎,手脚筋皆断的冷枫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连惨叫都变得虚弱起来,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地。 这时,王妃也急急地赶了过来,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容妈妈喉咙发出一声呜咽,不敢放肆哭出声来,惊痛地看着正在抽搐的冷枫。 但是,她还是不肯松手,穆清瑶脚一踹,踢开容妈妈,身子一旋,快如闪电间,只听得冷枫连连惨叫,他的手脚筋全部被穆清瑶挑断,没有死,但已经成了个残废,手不能用力,脚无法站起。 容妈妈还从来没有见她如此震怒过,那眼神冷得比冰刀子还割人。 "是啊,你没看出来吗?我就是在杀人,没人告诉过你,我以前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吗?"穆清瑶眼神一冷,看向容妈妈。 容妈妈总算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穆清瑶的腿:"世子妃,你这是在杀人啊。" 说罢,一脚踹中冷枫的肩胛骨,只听得一阵骨裂声响,冷枫的左肩胛被他踢碎。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穆清瑶已经一脚踩在冷枫的脖子上:"弃妇,二手货,糊涂虫?很好,现在就让你尝尝我这个弃妇的厉害。" 两个押送的护卫,还有容妈妈一家子,全都被眼前的情境怔住,呆在当场。 身子一闪,人便象箭一样射出去,一脚将正要走出王府大门的冷枫踢翻,然后又一脚踹中他的胸口。 "那就从眼前这个人打起吧。"穆清瑶早就在等王妃这句话了。 "嗯,决定了,再磋砣下去,我娘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等见我一面呢。"王妃一握拳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娘可决定了?" "也是,关姐姐什么事?我娘亲又不是她娘亲。"王妃象突然开窍了一样回了一句。 睿贵妃若真关心王妃,以她在宫里的地位,总有办法帮到王妃的,睿贵妃可不象王妃,单纯洒脱,那可是个人精,要不然,以外族女之身,又怎么会爬到贵妃之位,还成功地让贺相支持她的儿子。 "关睿贵妃什么事?这是您的家事,堂姐又不是亲姐姐。"穆清瑶不屑道。 "可是,睿贵妃可是我的堂姐……她会不会……"王妃突然皱眉道。 "当然是真的。" 这话让王妃浑身一震,眼巴巴道:"真的要打回去?" "要不要打回去?接回外祖母?以王爷的实力,以相公的用毒功夫,以儿媳我这出神入化的身手,你还担心什么?与其天天在府里思念外祖母,哭红了眼睛,不如早些把外祖母接回来,让她老人家享几年福,不然,估计你再求个几年,冷家人还是不认您,而外祖母却未必等得起,保不定就子欲养,而亲不在了。"穆清瑶看王妃动了心,继续怂恿。 王妃脸一白,喃喃道:"确实如此,娘在冷家时,也就比丫头好一丁点儿。" "他们可没当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只当娘你是仇家呢,据我估计,在冷家人眼里,只有您的嫡姐才是冷家的女儿,您这个庶出的,跟个丫头也没多大区别。"穆清瑶狠心地揭穿事实。 "可是,那是我的娘家啊。" "是啊,不知道有些人的骨头是贱属性么?您越是求着哄着,他便越是牛气哄哄,傲娇得很,不如好生打一顿,看他们服不服,不服再打,打到服为止。"穆清瑶一脸正经道。 王妃抬起泪汪汪的丽眸,一脸震惊地看她:"打回南境去?" "既然你做得再好,冷家人也不肯认您,娘,何必要忍,打回南境去,接回外祖母不就是了么?"穆清瑶道。 若不是念着娘亲,她又何必受冷家的人冷落与黑脸。 王妃痛苦地摇头,她贵为大锦的晋王妃,冷家却一直不肯原谅她,既便她年年送不少礼回去,冷家既不收,也不肯放人进去,连老娘的面也不让她见一见。 王妃气得脸色铁青,而冷枫后面的话,更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让她顿坐在地,穆清瑶心疼地扶起王妃,问道:"娘,这些年,您一直养着冷枫,冷家可有人改变对您的看法?可对外祖母好些?" 说着,他不顾浑身疼痛,跌跌撞撞就往外走。 两个护卫立即冲进来,冷枫一摆手:"不用扔,我自个会出去,不过,姑母,你可不要后悔,今日我冷枫走出这王府大门,便从此不再认你这个姑母。南境,你永远也别想再回去。更别想冷家还认你这个女儿。" 一口一个弃妇,一口一个二手货,穆清瑶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动,王妃已经一耳光扇去:"来人,拖出去扔了。" "腰斩?呵呵,姑母还真说得出口,诺大个王府,几百万两银子算什么?这弃妇一进门来,你就给了她五十万两当玩儿,我是你的侄子,亲侄子,你一手养大的侄子,这几百万两也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你这样的糊涂虫当王府,既便我不贪,银子也到不了你的库房,会被别人贪了去,若不是那这二手货提醒你,你哪里知道容九贪了那么多?"既然撕破了脸,冷枫也不再装虚弱,对着王妃咆哮道。 当年滴水之恩,如今帮他养大儿子,也该报了。 "按大锦律法,贪没五千两,便可以发配三千里以外,六千两则充军,以你的罪行,该是什么?腰斩!我这个做姑母的,够仁至义尽了,小枫,你到底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个王府也不是你的家,我原意给你,就是你的,不愿意给你的,你非要拿,就是不义,你既不义,又如何要求别人宽仁?"王妃痛苦地看着冷枫道,到底养了十几年,尤其冷枫这张脸,与他的父亲真的象啊,正是当年二哥曾帮过自己一把,这才让自己有机会遇到王爷,嫁进晋王府…… 动别人可以,贪点银子也无所谓,但是,动阿离,动阿瑶就不可以,这是王妃的逆麟。 自己的宽容,变成了他耍阴谋弄诡计的筹码。 只是没想到,他越来越过份,越来越变本加厉。 一直由着他,是看着死去兄嫂的分上,看在……远在南境的娘亲份上,这些年,娘亲来信,还会问起冷枫…… 尽管王妃一直不愿意把冷枫想得太坏,更不愿意怀疑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会存着歹毒的心思,但是,一年一年长大后,王妃渐渐擦觉,冷枫的阴奉阳讳,擦觉他有小动作。 阿离从小就乖,从不乱跑,又喜欢他这个哥哥…… 后来阿离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找到时,已经成了个小血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那次,三岁的阿离跟着哥哥们玩,突然失踪了,那么多孩子,竟然没有一个知道他去了哪里,别人也就罢了,冷枫为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是玩疯了么? 阿离一咳,让王妃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来,阿离之后以再也不肯对这位表哥好,正是因为那一幕,冷枫大阿离四岁,阿离出事时,冷枫正好七岁,已到了读书的年龄,那时候,太子和二皇子跟前要伴读,阿离还小,便让冷枫进宫伴读,阿离出事时,正好在宫里,而那几个调皮孩子里头,就有冷枫。 王妃淡淡地看着他,原本确实不忍心啊,到底是娘家在大锦的唯一血亲,又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可是…… 容妈妈忙进去扶他,冷枫慢慢地走出穿堂,眼中全是怨毒之色:"姑母竟然如此狠心待小枫?" 屋里咕咚一声闷响,似乎是冷枫从床上滚了下来。 "是啊,我是说了要照顾他一生一世,以他的罪行,昨儿晚上就算被阿离毒死也不为过,我算饶了他一命了,以后的日子,他自己好好过,若再作死,没有人会再救他。"王妃说罢,转身要走。 "当初我们主仆来投靠时,主子您是怎么说的?说从此会好好照顾表少爷一生一世,不会再让他遭受困苦啊。"容妈妈激动地说道。 "不然呢?发配边疆,或者送回太师府去?"王妃唇边勾起一抹讥诮道。 王妃的话让容妈妈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下:"主子,您真的要赶表少爷走?" "我知道他在外头早就置了园子,独门独户的,地方也宽敞,不比这偏院差,收拾收拾,你跟他一起搬出去吧,查出来的银子全部没收,没查出来的,算他走运,我也不会再去查,只希望他以后能好自为之,堂堂正正做人,把丢了的书好好捡起来,去参加科考,也算是给冷家挣了脸。" 王妃的话让容妈妈身子一震,眼底滑过一丝惊慌。 王妃冷笑:"解药?这点子痛也受不住,还想傍着王府建功立业,也太便宜了吧。" 容妈妈守在穿堂里抹眼泪,见王妃来,喜出望外:"主子,世子爷可是开恩了?解药拿来了么?" 冷枫的毒性还要两天才会过,这当口正痛得在床上打滚,服侍他的小丫头不敢近身,因为他现在,不止是腹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痛,碰都碰不得,一碰便如烧红的铁棍往上烫一样,灼痛难挡。 将王妃的好意当了驴肝肺。 安顿好夜笑离,穆清瑶随着王妃一同去了冷枫在王府的偏院,说是偏院,其实布局装潢也一样精致华美,王妃对这个侄儿,还真是仁至义尽,够周到了,只是有的人不知好歹,人心不足,想要得更多。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总要让那冷枫再吃些苦头,不敢再害人才是。 但王妃养了冷枫十几年,与他情同母子,那厮又会演苦情戏,让王妃总狠不下心来,现在要求将冷枫发配,王妃定然不忍。 穆清瑶这才松了一口气,按自己的想法,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不能只是赶走,还应该发配边疆才行,留在京城,又不知道会起什么妖蛾子,终归是个祸害。 王妃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还可能再留他,他作下这样不光彩的事,你父王回来了,不定有多生气呢,一会娘就打发他走。" "娘,我也想问,是不是还要留表哥在府里?"穆清瑶道。 "瑶儿……" 王妃愕然地看着穆清瑶,又看看自己清瘦如仙的儿子,这形象,哪里跟牛联系得上啊? "洒了就洒了吧,反正相公壮得象条牛呢,不喝药也罢。"穆清瑶虽恨这厮捉弄自己,却也明白,夜笑离不肯喝这药,肯定有原因。 夜笑离慢慢弯下腰去,刚要捡那碎了的碗片,又开始咳,王妃一把将他扶起:"病了还捡什么,让如霜来扫了就是,只是才煎好的药,就这么洒了,太可惜了,大师留的药,也只剩几付了。" 婆媳两个同时愤怒地看着他。 接着就连碗一块儿扔了。 夜笑离手一歪,一碗药就洒在床边:"哎呀,好烫。" 王妃垂了垂眸,似乎在想着要如何回答。 穆清瑶果然被他的话转移视线,看向王妃。 "娘,你打算怎么处置表哥,还让他继续留在府里吗?"夜笑离装模作样端起药,放到唇边时,突然问道。 好吧,老婆生气,还是乖乖喝的好,可是,这个药…… 可她眼里冒着点点火星,散发出危险的信号,顿时醒悟,把戏被戳穿了,某只小老虎正酝酿小阴谋,司机报复呢。 夜笑离愕然地看她,他刚才使了眼色啊,她应该能看得懂的,他们两个素来有默契…… 端起药就往夜笑离嘴里灌:"快喝,别让娘担心。" 这厮分明就在唱苦情戏,赚她同情,骗她眼泪呢。 成亲到现在,哪一晚不是被他折腾得骨头架子都要散? 穆清瑶立即收回了手,只差没啪自己一耳光,怎么就上了他的当呢,有病殃子一到晚上,做床上运动时,就生龙活虎,不知节制的么? 她的小手在他胸前缓缓游动,还一不小心,就碰到敏感之处,夜笑离身子一僵,眼神灼热地瞪她。 一只手,偷偷伸进被子里,他敢承认,她不拧掉他一块皮才怪。 "你刚才是骗我的么?"穆清瑶也不管王妃在,气得凑近夜笑离的耳朵道。 穆清瑶愣住,他方才说了一大堆惹她伤心的话,原来根本就没有犯病,只是呛着了? "娘,坐吧,我已经好多了,方才不是真的犯了病,只是呛到了。"夜笑离眼中滑过一丝狡黠,睃了穆清瑶一眼。 "离儿,药要趁热喝。"王妃掀了帘子进来。 "那我帮你吹吹。"穆清瑶忙道。 "先放着吧,我怕烫。"夜笑离推开她递过来的药碗。 "相公,你在想什么?药来了。"怀里一空,打断了夜笑离的思绪,抬眸间,她正伸手扶自己起来,心里顿时大慰,还好,自己坚持了,现在,她终于是他的妻,只是他一个人的妻,与公孙昊无关,与太子更无关,与阿鸿……也无关。 偏偏她就来了,竟然只是为了个曾帮过她的下人。 给她治病时,就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知道这段婚姻终究走不太长,忍不住就给她下贴子,让她参加自己选妃,若是别的女子,自然不会来,身为有夫之妇,岂能参加皇家选媳,这不是找死么? 后来,她便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身活,忍不住会关注她,看她回侯府复仇,看她以纤纤瘦弱之躯把整个靖北侯府闹了个天翻地复,鸡犬不宁。 再后来,她性情大变,冷厉而果决,当她在小树林里快速杀死八个黑衣人时,夜笑离就深深被她吸引了。 慢慢才知道,她竟然嫁了,而且嫁了那么个渣男,为那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差点一命呜呼,怎么比小时候就笨那么多呢?那样的男人值得么? 后来,他救活了她,并为她治病治伤。 可她身上的伤,让他触目惊心,几乎是个死人了,那么重的伤,她怎么还能留下一口气在,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夜笑离深深地看着她,第一次相遇时,他只看到她耳朵的一颗小痣,分别多年的鼻涕丫头竟然这样不期而遇了。 "我不管,你尽力而为,总之,你要是先死,我必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会不会还愿意活下去,我也说不定。或者,我就把你忘个干干净净,再也不记得你。"穆清瑶象个孩子任性地说道。 "我也想陪你白头啊……"夜笑离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幽深难测。 "你怕我孤单就让自己长命百岁,你要是真疼我,就该答应我,死在我后头。"穆清瑶嗡声嗡气道。 "可是……你还有漫长的人生要走啊,会很孤单的。"遇到这样的傻娘子,夜笑离的心快化成一滩糖浆了,甜甜的,软软的,还粘粘的,搂着她,再也不愿意分开。 "是啊,在我眼里,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又宠我疼我,又有本事,有过你这样优秀的丈夫,你说我还能到哪里去找个比你更好的?"穆清瑶道。 夜笑离的刚黯淡下去的眼神顿时又清亮起来,一捏她的鼻子道:"你还不如说,非我不嫁。" "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性情一模一样,连名字都要一样,满足这三点,我才嫁。"穆清瑶一本正经道。 夜笑离的笑就有点僵,将她的头捧起:"再嫁个什么样的?" 穆清瑶一听,心更酸,抬手就捶:"我是可以再嫁啊。" 长臂一勾,将她揽入怀里,头勾进他的颈窝里,就吻着她的秀发道:"傻子,就算没有孩子,你也要活下去,我三十,你才二十九呢,年轻的小寡妇,正是风华正茂,多的是年青公子喜欢呢,再嫁个好的就是了。" 夜笑离怔住,尽管她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调侃与玩笑,但是,她浓浓的鼻音,软软的,落是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痒痒的,酸酸的,又很舒服,慰贴。 穆清瑶努力眨掉眼眶里的泪水,哂然一笑道:"不是还有十年么?你陪我好好过这十年,就算你真的会短命,我也知足了,如果有孩子,我就为你守寡,将孩子养大成人,若是咱们命苦,不能有一男半女,那我就陪你去,黄泉路上,决不让你一个人孤单。" "你害怕了吗?可能真的年纪轻轻就要成寡妇哦。"夜笑离却不肯回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相公,你的意思是,你要恢复正常人的样子,是有代价的,那代价是什么?用寿数去交换吗?"他说只能活到三十岁啊,正常人,至少也活着六七十吧。 是啊,一个人若筋脉全断,便与废人无异,而他除了看起来瘦弱一点外,并没有其他异状,若不付出常人难以想想的努力与代价,怎么可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何况是在这个医术落后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仪器和技术能接好他的筋脉,究竟是什么样的境遇,才让他练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啊,老天爷确实没有照顾我,我现在行走自如,状似正常人,完全是付出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得来的。"夜笑离漆黑的双眸,幽暗如旷夜般深深地凝望着穆清瑶,淳厚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桀骜与不羁。 "老天哪里照顾你了,让你才三岁就遭此厄运,老天爷亏欠你才是,早就该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了。"他的语气满是无奈,还带着淡淡的自嘲,穆清瑶心象是被一根绳子提到了半空中,只要绳子一断,随时都有可能摔得米分碎。 不是还没有到十五么?罗婧文说十五才是他再难受的时候啊。 穆清瑶以为他方才是在装病,就是怕王妃找他要解药,故意引开王妃的注意力,难不成,他这次发病,是真的? 夜笑离眼中滑过一丝黯然,幽幽道:"一个三岁的孩子,被人抽干了血,要养多久才能恢复?何况,又全身筋脉尽断,从此成为废人,再也不能习武,可能连走路都成难事,原本该残废了的一个人,能活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老天是不是太照顾我了?" 穆清瑶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太医绝对弄错了,你的病肯定没那么严重。" "若是没好呢?太医可是上给我下过死亡单子的,最多活不过三十岁。"夜笑离说着,又咳了两声。 穆清瑶定定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的病早好了。" 夜笑离虚弱道:"怎么?怕了?" 等王妃一走,跟前再无旁人,穆清瑶推了推夜笑离:"你不会是真的发病了吧。" 王妃看两人亲亲热热的,心里也好受了些,扶着夜笑离躺下,自己就去了后堂,她素来是要亲自监督煎药的。 "不止是干净的,还香香的。"夜笑离虚弱地说道,他拧着眉,一脸痛苦,却还有心思调戏自己,穆清瑶鼻子酸酸的,又想笑又难过。 穆清瑶应了一起,却没的接她的帕子,随手揪起衣袖替夜笑离擦汗:"干净的,你莫要嫌弃。" 如霜一看夜笑离额头上连汗都出来了,拿了帕子就替他擦汗,手刚抬起,夜笑离就冷冷地看了过去,如霜眼神一黯,递给穆清瑶:"世子妃,爷疼出一身汗了,奴婢去烧热水吧,一会子怕是要洗洗,换身干爽的衣服呢。" 到了夜雨轩,如霜和似雪两个见夜笑离又犯了病,顿时脸一白,一个上前来扶人,另一个则去叫赵妈妈来,赵妈妈前两天被打了板子,还在养伤,但是,爷的药一直是他熬的,别人插不上手。 "放心吧,他不作死就不会死。"穆清瑶回头扔了一句,扶着夜笑离快速往前走。 容妈妈满眼是泪的立在当场,哭道:"当年答应过主子,要好好照顾他的,二爷就只这么点血脉,到现在还没成亲呢,若是他……我怎么对得起二爷啊。" 容妈妈听了正要再求,容九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大姐,这种畜牲就不该替他求情,他是怎么待我的?没见他要杀我灭口吗?" 穆清瑶听了这松了一口气,就怕王妃被冷枫的悲情表演给弄心软,还好,王妃还是有点立场的。 王妃瞪她一眼道:"那毒我也知道,不过就是三日绞,痛三天就好了,也该给他点教训,别以为故意提起过往的伤心事,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容妈妈脸一僵,还是讪着脸道:"王妃,表少爷中了毒,你看,不是让世子爷先给他解了毒再说。" 王妃道:"不错,赶紧的让冰儿去煎,你不是还要照顾冷枫么?就不用跟着了。" 冷枫的眼里便露出一抹阴狠,容妈妈则按了按他的肩,急急地追上来道:"爷身子不好,奴婢记得上回还有药,放在多宝格里呢,我这就去拿。" 穆清瑶扶起夜笑离回去,回头看了王妃一眼,王妃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王妃更是急得脸都白了,哪里还顾得着冷枫,忙道:"阿瑶,快扶阿离回去喝药。" 王妃的话还没问完,夜笑离开始猛咳了起来,这一咳,就好久没停下来,听得穆清瑶的心都跟着他的咳声纠结在一起,急道:"回去吧,可有药,赶紧的熬药喝,不是说了不让你操劳么?你就是不听。" 王妃原本注意力都在冷枫身上,一听此言惊道:"离儿,你是不是……" "娘,我不舒服,先回房了。"夜笑离轻咳了两声,对王妃道。 ☆、九十四章:潇洒的贺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穆清瑶听得莫明其妙,这些日子,怎么上天一直掉馅饼,而且总往她头上砸呢? 穆清瑶朝果亲王翻白眼,果亲王眨巴眨巴眼:"王叔是在救你呀,真要让你胡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别急,现在有人撑腰了,你什么委屈都不要忍,自有人为你出气。?" 果亲王这会子凑近穆清瑶,偷偷拿出一粒药递给她。 "两位娘娘不要再斗气了,此事已经不仅仅只是红丰祥货物错漏的小事,而有可能牵连到一桩谋反逆案,还是先查案子比较稳妥。"贺相冷冷道。 皇后气得差点吐血,两人斗了几十年了,从来就没消停过,自己虽然是皇后,却一直在这个贱人面前没占过什么上风,偏她还有贺相这个佞臣相帮,皇上总是对她礼让三分,自己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生闷气。 "哟,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宫里虽是皇后掌宫,但是,自家亲人受难,本宫就不该来看望看望么?皇后娘娘您不念亲情,本宫可不一样,本宫的心是血养着的,不象有的人,心是黑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流着臭水。"睿贵妃冷笑道。 "她还是本宫的侄媳呢,贵妃,你消停些吧,皇宫之事自有本宫处置,你无需置喙,退下。"皇后恼火道。 "怎么没事?你可是堂堂晋王世子妃,是本宫的姨侄媳妇,谁敢随便打你?"睿贵妃道。 "娘娘,臣妾没事了。"穆清瑶实在不习惯睿贵妃突如其来的关心,阿离在宫里出事,当时,有冷枫在,有太子在,也有他这位姨母生的二皇子在,究竟是谁害的阿离,穆清瑶不清楚,但也知道,几个孩子是做不成那样的事的,后面到底还有谁都参与了,有待再查,但是,她对这位姨母大人实在亲近不起来。 "呀,阿瑶,你这是怎么了?谁要打你?谁敢打你?"睿贵妃看见才从刑凳上起来的穆清瑶,夸张地问道。 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来做什么?与她何干? 几名宫女立即进来,扶起穆清瑶起来,正是睿贵妃宫里的,而此时,睿贵妃也缓缓走了进来:"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臣也这么认为,所以,还是谨慎点好,来人,扶晋王世子妃起来,现在大家三头对六面,一样一样地查。"贺相大声道。 "你……这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敢私藏宫服……"皇后的声音明显很虚弱。 可是,贺初年把持朝政,他说东西是黑便是黑,是白便是白,自己一个内宫妇人,还能去查证不成?这个时候找太子商量也来不及了呀。 皇后立即哑口,竟然已经呈报皇上了,那几箱货,怎么可能在宫外查到?连宫都没有出啊…… "娘娘说得没错,不过,应天府接到报案,说有人私藏宫服,却不敢进宫查询,案子呈到本相这里来,这可能触及谋反的大事,保不齐有人想谋朝篡位,臣已经向皇上禀报了,皇上许臣便宜行事之权,亲正查问此事。"贺相潇洒一负手,从容地回道。 她的话确实很在理,就连穆清瑶也无法反驳,贺相是外臣,擅进内宫便是大罪,只是他素来我行我素,又几时管个规矩几何? "可这红丰祥的错漏是千真万确的,贺相你可以不要这单生意,但红丰祥的货尚衣局是绝对不能收了,穆清瑶冒犯本宫的罪,也不能免,你是丞相,更是外臣,内宫之事,也由不得你插手。"皇后冷厉地说道。 穆清瑶有脑袋里象灌了一袋浆糊,晕呼呼的,理也理不清。 可是,上回印染坊的事…… 谁知道又要闹什么妖蛾子? 好吧,穆清瑶知道自己词穷,被贺相那样看着,着实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不习惯了,他还是用那阴冷,锐利的眼神看自己比较妥当。 他不是爱女成痴么?贺雪落可是自己一手半她弄成现在这个地步的,贺相不恨自己就是天大的意外了,竟然这么含清脉脉…… 这不科学啊,自己有那么可爱,能让阴险狡诈又积怨深深的贺相也这么青睐? 穆清瑶也以为自己脑子糊涂了,怎么贺相看自己的眼神好温柔,好慈爱呢?就象一个慈父遇见失散多年的女儿一样。 皇后怔住,再一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怎么可能,贺相是吃错药了吗?贺雪落可是穆清瑶这个贱人亲手送进牢里的啊,还在月子里就坐牢,那身子骨能养好吗? "贺家的衣服本就没有红丰祥做得好,而且红丰祥的价格更为公道,本相为何要与红丰祥抢?这单生意,原就是本相让来的,皇后娘娘可莫要怀疑本相目的,本相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在宫中乱用私刑,屈打证人后,还要虐打一品命妇,臣这才前来阻止,以免皇后娘娘犯下大错,将来地位不保,可就不好了。"贺相讥笑一声道。 贺相冷笑,雪落自作孽进了刑部大牢,太子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进去看望过一次,而皇后娘娘更是从不过问,却把雪落的孩子抢进了东宫,借此要挟自己和北靖侯父子,这对母子,性冷情薄,阴狠手辣,与人交往,只有利益和利用,没有情义,如今才来想着与自己套近乎,不觉得太晚了么? 这是在向自己服软,抛橄榄枝了。 皇后的脑子急转,眼眸闪了闪道:"贺相,你素来行事我行我素,本宫便不与你讲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今天确实是红丰祥送货有错漏,本宫正好让尚衣局解了与红丰祥的合同,还是贺相你家的货比较公道,以后,尚衣局可以与贺家继续做生意,岂不更好?" 可是,这不对啊,贺相不是最恨穆清瑶这小贱人么?怎么会帮她? 光一个贺相就难对付,再来个晋王…… 皇后又听得一滞,晋王要回来了么? "去宗人府告本相?行啊,那正好写信让晋王回来,他不是很本事么?自家儿媳在宫里被人污陷欺负,怎么不见他回来撑腰呢。"贺相冷冷道。 "贺初年,本宫按宫规行事,你凭什么打伤本宫的人,不要仗着皇上宠信,你就为所欲为,逼急了,本宫可是要去宗人府告你的。"皇后怒道。 皇后气结,除了皇上和太后,全天下的人只有两个她不敢得罪,一个是晋王,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佞臣,皇帝心头好,任他如何嚣张跋扈,朝宫也无人能管,皇上宠他上天,连太后也拿这没有半点办法。 果亲王却一脸欣慰地拍着胸,斜眼瞪贺相,丫的你再来晚一点,你女儿挨打可别怪本王。 穆清瑶也以为自己眼花,贺相这个时候进来做什么?红丰祥的生意黄了,不是正合他的意思么?要知道,这单生意原就是从他手里抢过来的。 "闯了又如何?皇后娘娘可以去圣上那告本相一个无状之罪就是。"贺相淡然而从容地说道。 "大胆贺初年,你敢擅闯坤宁宫?"那人站定时,皇后娘娘眼睛都快脱窗了,怎么也不相信,前来救穆清瑶的竟然是贺相。 眼看着那板子就要落下,突然一个白色身影潇洒地飘进来,那举板子的太监如外头打李掌柜的一个下场,被一脚踹飞。 太监高高举起板子时,果亲王不忍直视,转过脸去。 皇后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等板子打完,那二十记掌嘴也要一并补上。 穆清瑶肺都要气炸,这个果亲王,为了不让皇后查他的旧帕,竟然让自己挨打,真真气死人了,可惜,浑身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由着太监将她抓住,按在凳子上。 "侄媳啊,宫里的律法确实有这一条,你既然打了皇后宫里的,就该受罚,十板子还算皇后娘娘仁慈,你放心,不会很疼的,王叔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走,等你挨完板子了,王叔送你回家用药如何?"果亲王苦着脸,对穆清瑶道。 穆清瑶身子一闪,让开果亲王,侍卫向她抓来,她抬脚就要踢,突然脚得身子一软,使不出力气来,不由看了果亲王一眼。 这个果亲王,自己挨打,他不求情也就算了,还来救自己挨打,真真岂有此理。 穆清瑶正要反抗,果亲王按住她道:"侄媳啊,十板子忍忍就过去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了,王叔求你成不?" "她太子都打得,本宫怎么就打不得她了?"皇后冷笑,手一挥,侍卫再一次向穆清瑶走来。 果亲王听得脸都白了,忙求情道:"皇嫂,皇嫂,晋王就这么个儿媳,可打不得啊。" 皇后道:"你打伤本宫的宫人,冒犯本宫,本宫依照宫规,打你十板子,你若不服,可去太后娘娘那里告本宫,来人,拖她下去。" 穆清瑶听得恼子一炸道:"合约没有到期,这是违约。" 果亲王大声喊冤,皇后道:"来人,送果亲王回去,从下个月起,尚衣局的供货商另定。" 皇后娘娘一拂袖,对果亲王道:"本宫不管这些,果亲王,尚衣局供货商偷奸耍滑,你若与之交易,本宫便有理由怀疑,你假公济私,合谋私利。" "不错,确实是冤枉,货是验收过后才丢的,红丰祥既然已经把货送进来,在宫里丢了,又怎么能怪到红丰祥的头上去,至于那箱错漏,臣妾一查便知是何原因,或许,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弄混了,把别宫里的货,发到这个宫里来,所以,这些错,红丰祥一个也不认。"穆清瑶道。 "穆清瑶,你这是在说本宫冤枉你?"皇后怒道。 果亲王差点趴到地下去,侄儿媳啊,胳膊扭不过大腿,你服个软,再进点贡,皇后这里就可以过去啊,何必呢。 "不补,我的货并没有少,也不可能有错码。"穆清瑶坚决地说道。 果亲王就看向穆清瑶。 可后宫本就是她管着的,她有这个刁难的资本。 一天内,连找原布的时间都不够,何况还要印染制作,皇后分明就是在刁难。 "好啊,一天内补齐,本宫就不再追究,若不然,换供货商。"皇后说道。 "娘娘,不过就是少了几箱衣服,让红丰祥补了来就是,那箱错漏的也一并重发。"果亲王很快就服软道。 果亲王脸色一变,查这么多年的,那还了得,他这些年没有大贪,但或多或少总会动些心思的,哪里经得起查,这一查,差事保不齐就完了。 "贪没贪,一查便知,若不是今日本宫无意间查到尚衣局的短缺,宫里的奴才们被克扣了衣服都不知道,来人,从明儿起,开始彻查尚衣局,看看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缺省。"皇后冷冷地说道。 果亲王立即哭丧脸:"娘娘,臣冤枉啊,臣管着尚衣局多年,何曾贪没过,您这是要臣弟的命么?" "这么说,少三箱货也没关系咯?果亲王,以前尚衣局是不是也常出现这样的事,你就靠这个敛财的吧。"皇后冷笑着问。 "皇后娘娘啊,这事有些错也是可能的,要知道,宫里人这么多,肥瘦高矮肯定都不同,哪能全都清清楚楚啊。"果亲王开始打太极。 "实事如此,你可以去问畅春宫的管事,看看他们宫里的人,是不是衣服都错了码,不是太大就太小。"皇后道。 "咦?有错漏吗?不会吧,侄媳做事向来稳妥,是不是弄错了?"果亲王一脸诧异道,分明早就知道消息了,还装成初听的样子。 皇后怒道:"果亲王,尚衣局进的货出了大问题,少了三箱货不说,还有一箱尺码错乱,皇上将尚衣局交与你打理,你可要给本宫一个解释。" 说着向皇后行礼。 果亲王一僵,瞪她:"你个没大没小的。" 穆清瑶道:"王叔,您眼睛太小,眨了侄媳了瞧不见呢。" 果亲王进来时,坤宁宫里一片狼藉,宫女和太监正在收拾着,不由一脸诧异,见穆清瑶正闲闲地站着,向她眨了眨眼。 "好啊,本宫一定好好赏你,果亲王来了没?召他进殿。"皇后扬了声道,这一闹,她还真的不敢让穆清瑶挨那二十记掌嘴了。 皇后又气又恨,可又无可耐何,明知她将自己戏弄了一番,却没有证据,无法借此治她的罪。 等皇后稍稍平静,穆清瑶含笑道:"娘娘,您还没赏臣妾呢。" 皇后差一点就吐了出来,挥手道:"拿走,拿走。" 好不容易,一名侍卫一脚踩中了老鼠,将它跺成了肉饼,高兴地捡起来,献宝一样呈给皇后看:"娘娘,臣捉住了。" 穆清瑶悠然自得地看着一旁看热闹,老鼠不时的从皇后娘娘脚前窜过,皇后尖叫连连,宫女也吓得到处乱躲。 穆清瑶听了轻呲一声,随手一甩,老鼠脱了身后,在宫里逃窜,侍卫们忙去捉,可老鼠机灵得很,见缝就钻,宫里的桌椅又多,一时间,桌翻椅倒,乱成了一片。 皇后娘娘只差没尖叫了,顿屁股坐在椅子上:"来人,来人,把这只老鼠拿出去。" "拿开?不行,这可是乱臣贼子,臣妾救驾有功,皇后娘娘难道不该论功行赏么?"穆清瑶笑着又将老鼠往皇后娘娘脸前凑了凑。 皇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吱吱乱叫的老鼠又丑又恶心,她不由缩着脖子往后退:"你……你快将它拿开。" 侍卫们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可这她手里的老鼠真真切切的,她一个大姑娘家,不可能身上还藏只老鼠吧,说出去也没有会相信。 堂堂坤宁宫怎么可能有老鼠? "娘娘说谁行刺?它吗?臣妾护驾有功,将它捉拿归案,若不是臣妾,刚才这乱臣贼子可要咬着您的耳朵了。"穆清瑶嘲讽地笑道。 "来人,来人,救驾,救驾,她要行刺本宫。"皇后娘娘边躲边喊,侍卫冲过宫来,执剑就向穆清瑶刺去,但是,穆清瑶的轻轻落下之际,手里多了一只老鼠,拎在皇后面前晃动,正吱吱叫着。 皇后大惊失色,没想到她如此胆大,谋刺皇后,行同造反,乃诛九族的死罪啊。 两个太监上来要按住穆清瑶,穆清瑶也不动手,只是冷笑:"皇后娘娘这是想把事情闹大吧,那不如,我帮娘娘一把,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说着,就纵身跃起,身如飞鹰般扑向皇后。 "大胆,敢污蔑本宫,你当本宫真的不敢治你吗?来人,给本宫掌嘴二十。"皇后冷喝道。 "娘娘凭什么就下定论,说是我红丰祥偷奸耍滑,不是你宫里的人阴谋捣鬼,故意陷害呢?"穆清瑶冷冷一笑道。 皇后道:"穆清瑶,你母亲出身再高贵,你也脱不得商户女的奸滑之气,才与宫里做么二笔生意,就开始急不可耐的偷奸耍滑,此事,本宫决对不会就此罢休,来人,请果亲王进宫,红丰祥的衣服,尚衣局以后不许再收。" 皇后的脸果然一僵,眼中滑过一丝豫色,这时,福公公气喘吁吁地进来跪下:"娘娘,查清楚了,红丰祥的货确实是少了三箱,还有一箱尺码错乱,要不要请果亲王进宫?" "这话皇后娘娘最好去跟臣妾的娘亲说,臣妾也恼她,为何臣妾一个大辽长公主的女儿,竟然一再地被人骂作出身低贱,我娘那公子的身份是不是骗来的。"穆清瑶唇边的嘲讽之意更甚,皇后娘娘的娘家也不过是个朝臣,凭什么讥笑自己身份底下。 "就凭你这个态度,本宫就可以治你的罪,不过,看在你是阿离媳妇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一个商女出身的人,又能有多少教养,本宫不与你一般见识。"皇后道。 穆清瑶道:"质问又如何?" 皇后冷笑:"你是在质问本宫吗?" 好嚣张的口气! 穆清瑶也不行礼,冷冷地看着皇后:"娘娘打臣妾的人,可曾问过臣妾?" 见了穆清瑶,唇边扯出一抹冷笑,板下脸来:"清瑶,本宫正要找你,你倒先来了。" 皇后正在喝茶,等着穆清瑶来呢。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拦不住……" 掌宫宫女似乎后知后觉地追了进去。 那挥起的手,就怎么也下不去,而她迟疑的当口,穆清瑶轻蔑地看她一眼,已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里 他又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动不得的人…… 可是,一想到堂堂大锦朝权倾朝野的贺相都被离世子下毒,受尽折磨,宫女又怕了,离世子的毒药太可怕了,可要人生,要人死啊。 掌宫宫女自然是认得穆清瑶的,但是,太子早有吩咐,这一次一定不能放过穆清瑶,只要她敢乱来,就把事情闹大,治她个造反之罪也不为过。 穆清瑶冷冷一笑道:"这位掌宫姐姐,你是眼睛瞎了,还是不认得我是谁?堂堂晋王世子妃,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知道贺相中毒的事吗?若不想找死,乖乖地一边去。" 她的话刚说完,掌宫宫女已然调了好几个侍卫进来,一挥手,侍卫便向穆清瑶围了上来。 "你别管这些,我这里有药,一会子让小齐过来服侍你。"穆清瑶塞了瓶创伤药给李掌柜。 李掌柜担心道:"这一次怕是难以善了,东西是眼睁睁看着进的库房,管事也只差签字验收了,无端端的就有三箱不翼而飞,又还一箱衣服尺码全乱……" "我就怕事情不大。"穆清瑶眼中闪过一抹冷讥,以经跟太子和皇后结了仇,就不怕继续结下去,人家找上门来了,难道要认怂么。 "可是世子爷不在京城,小姐你要万事小心啊。"李掌柜急切道:"怕就怕皇后娘娘正想故意激怒你,把事情闹得更大呢。" "我也不想啊,可是事端人家已经挑起来了,难不成我要跪着求她放过么?就算我跪了求了,她会放过么?"到了这个时候,不担心自己的伤势,还在担心她这个主子,穆清瑶鼻子一酸,眼神更加冷厉。 李掌柜虚弱地摇头:"小姐,你太冲动了,为着奴才,犯不着跟皇后娘娘正面冲突。" 穆清瑶走近柜掌柜:"你还好吧,李叔。" 那些宫女太监们听了,一个个脸色发白,这位晋王世子妃还真象传说中的那样,大胆狂妄得很,敢闯坤宁宫不说,还敢在宫里打人,这跟打皇后娘娘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穆清瑶看也没看她一眼,指着在地上痛苦扭动的两个太监道:"谁敢再打我红丰祥的人,这就是下场。" 一个掌宫模样的宫女大喝:"大胆,竟敢在坤宁宫撒野!" 穆清瑶脸一沉,瞬间跃起,只见紫影闪动,举板子太监便被她一脚踹飞。 几名正在行刑的太监听了果然停下板子,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继续。 "住手!"穆清瑶猛喝一声,也不等宫女通报,冲进院里。 宫里的女人,想保住地位,哪个不是阴狠手辣? 不过也是,能混到皇后的位置,且几十年保持地位屹立不倒,又岂是有真性情的人能办到的? 这位大锦国的国母,看着柔弱清高,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手段倒是雷厉风行得很,栽脏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事情还没有定论,皇后就下令责罚自己的人,分明就是想趁自己还没有来,就对李掌柜来个屈打成招,只要李掌柜屈服招供,就可以给红丰祥下定论了,这项生意便再难做成。 可看他紧咬牙关,哼都不肯哼一声的样子,肯定什么也没招,穆清瑶一阵心痛,李掌柜可是她最信任的人,办事牢靠又忠心,她的人,是谁都能打的么? 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了,可见李掌柜至少挨了三十板子以上,他可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酷刑! 刚走到宫外,就听到一阵痛苦的闷哼,李掌柜正被按在长凳上挨板子。 说着,她脚尖一点,飞快向坤宁宫掠去。 穆清瑶却回头对小齐几个道:"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动这间仓库,哪怕是隔壁几间也不行。" "世子妃,可查出什么线索了?奴才跟您说,货在御的时候就少了,分明就是您的人装少了来,还是赶紧的把货补齐了吧,奴才也好去向皇后娘娘交差,哎哟喂,这天寒地冻的,守在这风口上,脸都冰僵了。"福公公尖声尖气地说道。 刚才的小宫女她认识,是淑妃跟前的,前次被自己救过,想来是来报信,又怕被福公公识破,惹上麻烦,只好装作惊惶失措的样子撞上自己。 穆清瑶心中一凛,莫非李掌柜出事了? 等她走远,穆清瑶弯腰查看马车车轮,打开她塞给自己的小纸条:快去坤宁宫! 小宫女脸一红,行完礼后匆匆离开。 "无防,本世子妃又不是瓷做的,小妹妹走路看着点,撞着我没关系,要是撞着墙了可就要起包哦。"穆清瑶玩笑道。 正要让福公公打开隔壁两间库房进去查看时,一个小宫女低着头,冒冒失失地走过来,撞了穆清瑶一个趔趄,发现是她后,惊慌失措地行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世子妃责罚。" 她细细查看一阵后,从梁上跳下,走了出去。 梁上果然绳索拉动的痕迹,可能为了拉动时更顺滑且消没声息,所以,那根绳子上应该浸了油,不然,横梁在干绳子的磨擦下定然会发出声响。 脚尖一点,穆清瑶纵身飞上梁,脚尖落在横梁上的一瞬,她瞟了一眼福公公,果然,福公公脸色一变,惊呼道:"世子妃,您这是要做什么?小心摔着。" 灰尘被磨擦过,所以才会滚成小圆珠。 梁上有油。 这说明什么? 穆清瑶眼睛一亮,梁上有灰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年关岁末,仓库一年一度的扫尘还没有进行,梁上的灰可是积了一年了,老鼠爬过自然会扒落一些下来,但是,常年积累的灰尘颗料细微如米分,又从那么高的梁下洒落,扬扬洒洒的,等到落下来,早四散飘开,而自己的肩上,却有一小撮灰,对,就是一小撮,而且,是带油的灰,滚成了比灰尘大不知多少倍的小颗粒。 正觉懊丧时,一只老鼠从梁上窜过,一点灰尘从梁上洒下,落了一些在穆清瑶肩上。 还真是碰鬼了,到底这三箱货是从哪里搬走的呢? 但是,整个冬衣仓库没有后窗,也没后门,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开在离梁平齐的高处,口子开得太小,大箱子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出得去。 穆清瑶不再查看箱子上的痕迹,闪身进了冬装库房,墙壁垒石结构的,米分了白灰,她细细地将墙面查看了个遍,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暗门,四间库房间是不连通的,所以,将冬衣从冬库里搬至隔避仓库的可能性并不大。 可是,库门是锁着的,怎么搬进去而不让人发现呢? 现在只有冬季库房门是开着的,其他三间都上了锁,如果御货时,有人故意将冬装搬进了秋装库里……这是最方便,最不引人注意的偷运方式。 穆清瑶缓缓走进库房,细细查看着这座仓库的结构,库房并不大,通风,而间光线也好,是为了保持衣服干爽不受潮,隔间也并不多,分为春夏秋冬四季,好方便分门别类存取。 一箱货足有几十斤重,而且箱体又很大,想要偷偷搬走,至少得两个人以上才行,两个人抬着一大箱东西从库房离开,肯定会惹来注意,自己的工人也不可能一点也擦觉不到,而且,自始至终,自己的人都守在这里,从库房门口将还没有清点完毕验收的货提走,不太可能,难道不翼而飞了吗? 但这可是制服,外头平民百姓可不敢乱穿,除了皇宫中,只要被查出私藏宫服,是要受刑法的,所以,货物还在宫里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运出了宫就难查了。 会运到哪里去呢? 也就是说,送货的途中并没有出问题,就算从西园改道到南园,也并无差错,那问题出就出在御货的过程中,有人将搬下的货偷偷运走了。 "回世子妃的话,一共是四辆马车,一车装八箱,御货时,也没见着少,都是点清楚了的,只是,这位公公回来复查时,突然就少了货。"小齐回道。 "你们一共用了几辆马车送货?"穆清瑶问。 就算补,这几天也来不及,这一批货把库里存的细葛丝绸都用完了,细葛是蜀地的,这时候大雪封山,下一批货一时半伙运不来,重新调配也会来不及,何况,只要自己补货,便等于承认红丰祥行事没有规矩章程,而更严重的是,皇后定会说红丰祥故意缺斤短两,才做第二回生意,就耍花招,没有诚信,且在众多宫女太监的心里也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就算晋王府的权势大,皇后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立即解除一红丰祥与尚衣局的合红,就怕众口烁金,一两个人说红丰祥不守诚信还犹可,但若整个宫里全都怨怪,总有一天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这门声意肯定得黄。 "世子妃,您在宫里查有什么用?该想着怎么把货补回来才是,这个是冬衣,好些个宫女太监都等着这批新衣过冬呢,前儿个就有好几个小宫女因为穿着单薄的旧棉衣而染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情,奴才们生病,就不能好生服侍主子贵人。" 福公公扯了扯嘴角,就算知道丢的是哪几个宫里的衣服又如何? "嗯,都用笔记下来。"穆清瑶神情淡定道。 可是,这些个红丰祥的工人却真的跟穆清瑶开始清点货物来,一个箱子和个箱子查看,很快小齐便发现:"世子妃,丢的是畅春宫的一箱,永安宫一箱,还有栖霞殿下箱。" 若是找衣服,那就更不好找了,宫里的衣服全都是一个样的,一个宫里一箱衣,衣服只有规制,又没有标记,怎么找? 福公公就站在一旁冷着眼看,这几个木箱上虽然都做有标记,但是,若是有人偷拖走几箱货物,肯定立码就会把箱子换了,或者毁去标记,这样的大红木箱子,宫里多了去了,一年要扔掉多少个啊,随便劈了当柴火烧,到哪找去? "来,随我查货,看丢的是哪几箱。"穆清瑶一挥手,亲自动手,开始查验起成衣来。 "……走的是前次的路,路上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从南胜面进来之后,原本是要走西园进来的,那边在修路,挖断了,所以就绕到南园来……"其中一个送货的是铁市工匠,为了多赚些工钱,兼职做送货工人。 穆清瑶又问其他送货的工人。 "特殊的事情……"小齐努力回忆道:"我不知道,我是头一回跟着来送货。" "你们送货的过程可遇到特殊的事情?"穆清瑶提醒小齐道。 小齐机灵,李掌柜稳重,三个人都点过,货当然不出错,那便只有可能在宫里出了问题。 "点得清清楚楚,仓库保管点了一遍,我也点了一遍,李掌柜不放心,又亲自点了一遍,不可能少。"小齐肯定地说道。 "货出库时可点清了?"穆清瑶问道。 "被皇后娘娘叫去问话了。"小齐回道。 "李掌柜呢?" 小齐眼里也全是疑惑,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少了货。 "真的少了么?"穆清瑶回头看了小齐一眼。 "啊,是晋王府的产业么?"福公公一脸惊讶道:"奴才着实不知,不过,有几个奴才领了衣服回去,发现大了穿不得,皇后娘娘让奴才来瞧瞧,结果就发现,原来不只一个奴才的衣服尺码错了,是好些个都错了,一点数,还少了三箱,世子妃,你瞧这要如何是好啊?" "是啊,我来了,红丰祥是晋王府的产业,福公公难道不晓得么?"穆清瑶给了福公公一个下马威,松开手。 "世子妃,您……您来了。"福公公方才还傲慢无礼的脸上立即有了笑,颤声道,穆清瑶的手劲很大,福公公又痛又气,却不敢大声声张,再怎么,穆清瑶也是皇室中人,是主子,穆清瑶的样子又象只是拦着不让他打人,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公公,打小孩子很有成就感么?"穆清瑶似笑非笑地慢慢用力,福公公略显粗壮的手腕在她纤柔的手里,象被铁钳夹住了一般,痛得骨头都要碎了。 但手却被一牢牢的攥住,抬眸看时,穆清瑶清丽冷艳的俏脸正冷冷地盯着他,福公公心脏一缩,这位世子妃的眼神好吓人,怎么冷得跟冰刀子似的。 那太监估计就是坤宁宫的福公公,皇后掌官六宫,他又是坤宁宫的总管,平日自是受奉承阿谀惯了的,小齐这一推,让他差点摔倒,晃了一下才站稳,顿时气得扬手就一耳光。 "谁黑了良心,你说话注意点。"小齐怒了,一把推开那太监。 ☆、第九十五章:贺相威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可是,三箱货,为何不全藏在宫里,而是要拖一箱到宫外去,而且那么蠢,还要藏在自个岳父家,太子是太笨,还是根本就是只猪呢?" 穆清瑶却叹了一口气,那位太子妃还真是在作死的路上一路向前不肯回头啊,自己嫁得不好,还要连累娘家,为个人渣一样的男人,值么? "怎么会在秦家,秦太师可是个稳重人……"太后愕然。小说 章节更新最快 穆清瑶正要说话,安嬷嬷进来道:"太后,贺相查出还有一箱货从宫里运走后,藏在秦家,现在贺相正在殿上弹骇秦老太师呢。" "皇上在责怪阿鸿啊,哀家看着那孩子长大,这几日,他都瘦了。 穆清瑶厥嘴:"那人太讨厌了,就该让他受受罪,又不会要了命,他哭个什么劲啊。" 穆清瑶听了就想笑,太后就捅她:"是你做的吧,赶紧的,给人家解药去,南楚虽小,对大锦却很重要。" "唉,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这几日,皇上烦透了,南楚的摄政王也不知被谁下了毒,一身溃烂,成天在驿站骂娘,请了好些太医也治不好……" 穆清瑶笑得滚进了太后的怀里:"原来皇祖母说的是那只花蝴蝶呀,那孙媳可真的要干拜下风,他真的比孙媳更好看。" 太后说的是言若鸿! 太后哈哈大笑,戳她脑门道:"他若是知道你根本不认得他,铁定会气死,不过,让他听到哀家说他男生女相会更生气吧,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穆清瑶一时被言家那孩子说得懵住:"言家的孩子?是个小姐么?哪天让孙媳也要见见,看她能有多漂亮。" 太后听了就捏住她的脸邦子扯:"知道足吧你,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一张脸,还不满足,哀家看着,就就言家那孩子可以与你一比。" "也是,那瑶儿去给您调点蜂密鸡蛋清吧。真是嫉妒啊,您看您,这么大岁数了,顶多看着就象瑶儿的小姨。"穆清瑶一脸懊丧道:"也不知道瑶儿老了后,会是什么样子。" 后面的事,自有太后娘娘处置,她也不用操太多心,一下午,穆清瑶就呆在慈宁宫里陪太后闲聊天,太后听说她说要用黄瓜给自己敷面,顿时一副怕怕的样子道:"冰冰凉的,哀家才不要。" 一个念头从穆清瑶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都是姓容的,王府的容妈妈也姓容,好巧啊。 太后挥挥手,两个太监便将容嬷嬷压了下去。 容嬷嬷立即眼泪盈眶:"太后……" 宫里都是有故事的人,许多宫女一辈子不得出宫,其间的辛酸便是写几十本书也写不完,太后听了便叹了一口气:"把幕后之人交出来,哀家放你出宫吧,你不能再呆在慈宁宫里了。" "太后,您疼爱你的孙儿孙媳,奴婢无儿无女,可是,奴婢前宫前,有个相好的,他只有一个孙子,被人绑了,如果不答应,就要送进宫来当差,几十年没见,着人求上门来,奴婢实在不忍心,所以……" 太后道:"究竟是为什么,你跟哀家好好说说,哀家真的很不明白,你图什么?" 那位容嬷嬷头也不敢抬,垂首道:"奴婢该死,奴婢让太后娘娘心寒了。" 太后也是一脸震惊。 "容易,怎么会是你?" 看着台下跪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穆清瑶怎么也不明白,到了该怡养天年的年纪了,怎么还会帮着皇后做龌蹉事,难道还有所求? 安嬷嬷很快就查出私藏衣服的宫女,竟然是个年岁很大的,在慈宁宫做了二十多年的三品掌宫,与安嬷嬷一年进的宫,只是以前这位嬷嬷并不在慈宁宫里,而是在先皇的宫一个妃子宫里当差,那位妃子很多年前就死了,后来就分派到了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宫里当差,这么些年,一直老实本分,从没有半点忤逆不轨,今天这是怎么了? 再想想穆老太太,穆清瑶的心就一寒,究竟不是亲生的么?所以,老太太对穆清文好,对清婉也好,独独只对自己心狠! 穆清瑶柔柔地看着太后,看到她鬓间染着的几丝白发,自己何其幸运,有这样慈爱的老祖母疼着,维护着,感觉天蓝水清,生活美好幸福。 若不是为了自己,太后又何必给贺相一个人情,不就是为了帮自己还他么? 好个老太后,想事就是更周祥一些,心思心敏不说,还真的够善良。 所以,太后才不让他进去,才让他赶紧走。 查坤宁宫也好,长春宫也罢,毕竟都是得过皇上首肯的,就算有人要责骂贺相,皇帝也可以用这个理由给蒙过去,但是,贺相只要进了慈宁宫,而货又是真的从慈宁宫查出来的,那就是大事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皇帝也顶不住的。 安嬷嬷应诺出去,穆清瑶突然福至心灵,这一次,太后不止是帮了自己,也放过了贺相,不让贺相进慈宁宫,并不是真只是讨厌贺相,而是保护他。 又对安嬷嬷道:"安心,让贺相走,该怎么查怎么查,怎么做怎么做,但不许站在慈宁宫外,哀家看着烦心。" 太后道:"一个失察就可以了吗?你以为,这一次,顶多又是个禁足,或者是罚抄经书吧,哼,看看外面的那个人,肯不肯善罢干休,哀家这一次可不会帮你。" "母后,臣妾失职,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查清楚便冤枉了侄儿媳,好在东西找到了,可以还侄媳一个公道了。"皇后到底在宫里混了几十年,机灵得很,立即服软认错。 "皇后,你口口声声说,我家瑶儿短斤少两,偷奸耍滑,现在事实俱在,是后宫中人故意偷走了货,然后还藏到了哀家的宫里来,你说,你这后宫之主是怎么当的?或者说,原就是你设下的计谋,故意陷害我家瑶儿。"回到宫里,太后正在喝斥皇后,穆清瑶听着就想笑,太后娘娘啊,皇后可是您的嫡亲儿媳,你一口一个你家瑶儿,你家瑶儿,难道您跟皇后不是一家的么? 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自己与贺雪落的结永远难消,不死不休,有贺雪落夹在中间,贺相做得再好,心里那个结也还是在。 这样的爹,多两个都不多呢。 前次他中毒,自己提出,只要贺雪落肯向自己认罪,便会给解药,可是,贺雪落一直迟迟没动静,可见贺相根本就没有因此而要求贺雪落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更不愿意为难她,宁愿生生受了好几天的折磨,人都瘦成不象样了。 曾经,穆清瑶最羡慕贺雪落有贺相这样的慈爱,对女儿爱得没有半点保留,哪怕伤害自己,也不会为难女儿半点。 人的眼睛是心灵之窗,外表可以装,眼神却很难装出来的,他看自己时,分明就是用很慈爱的眼光,象就一只温暖的手在抚着自己的头一样。 太后娘娘说他可能还有妖蛾子,可现在,他的眼里除了欣慰与欢喜,穆清瑶竟然看不出半点算计来。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此处传出去,外面又会沸反盈天的议论吧,说贺相专权擅用,嚣张跋扈,大胆妄为,明天皇帝的案上就会多出很多弹骇他的折子,那些清流更不会放过他,口诛笔伐会接踵而来,为了自己,他大费周章,又落下这么多把柄给敌对方,真的值么? 这可不是本分,没有外臣可以进宫搜查的。 贺相微笑着扶起她:"世子妃多礼,本相只是在尽本分,无需挂怀。" 她走过去,向贺相一辑道:"多谢。" 穆清瑶亲点过后,发现正好是永和宫和长春宫丢失的那两箱货物。 贺相的脸色这才柔和了些,迎风负手而立,身姿清雅得连穆清瑶都嫉妒,不知道阿离到了这个年纪,会不会也如此清雅优然呢? 穆清瑶感激地点头,走出殿下,就见贺相正关切地看过来,她浅浅一笑,对贺相点头致意。 安嬷嬷听得眼睛一亮,谢过恩后,对穆清瑶道:"世子妃,您过来,看看足数不?奴婢只查出一两箱的样子。" 太后点头:"好,你起来吧,哀家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有些人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连哀家也敢利用。哀家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是年纪大了,懒怠再与这些个斗,他们就当哀家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呢,看来,哀家以后不能再混吃等死了,不然,会更加变本加厉,今天是瑶儿,明天保不齐就要害哀家的阿离,哀家决不允许。" 安嬷嬷眼圈一红道:"奴婢不出宫,也不去养老,奴婢就跟在主子身边,陪着主子一起老。" "你是该罚,越来越不中用了,不过,你比哀家还大一岁呢,也年纪大啊,哪里顾得过来,这些个人太过阴险,你又心思简单,唉,按你这个年纪,早该放出去了,或者去养老,可哀家就是舍不得啊……" "是,奴婢无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下此等混事竟不知,请太后责罚。"安嬷嬷道。 太后冷笑:"果然是在慈宁宫找到的么?" 皇后一听,差点晕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不让自己倒下。 不多时,安嬷嬷进来,脸色苍白,一进门就跪下请罪:"太后,奴婢有罪!" 穆清瑶哪里敢不答应,忙点了头,又乖巧地替太后捶背,捏肩,努力拍着太后的马屁。 太后听了立即喜笑颜开,嗔她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哀家还听说你很会做菜,嗯,这些日子宫里的菜也吃腻了,一会子晚上就留在哀家宫里,你给哀家准备晚膳。" 穆清瑶哂然一笑,忙向太后赔礼:"是阿瑶不好,阿瑶该打,不过,皇祖母的衣服肯定得用心做才行,您啊,别着急,过几日,阿瑶就送进宫里来,您若是喜欢,以后还给您做。" "哀家瞧见你那不中用的母妃穿新衣了。"太后方才还无比威严,会子睹着气的样子就象个孩子。 穆清瑶一脸愕然:"皇祖母……" "对了,起来,你这孩子,哀家正要找你呢,也太没良心了些。"太后突然一把将她推开,气鼓鼓道。 她虽没有亲身经历,但属于身体的记忆却鲜明得很,明明让她遇尔回想时,都有心被揪扯着痛的感觉。 穆清瑶窝在太后怀里闷闷的哼了一声,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以前的穆清瑶,独自一个人在北靖侯府,四周都是敌视和算计的眼睛,那三年,孤单就算了,几乎在寒窖里过的,感受不到半点亲情与友谊。 皇太后一把抱住她的头道:"好孩子,贺初年虽然讨厌,但今天做的这件事情哀家觉得蛮象回事,可你要小心些,谁知道他又有什么妖蛾子。" 而穆清瑶的眼角已然挂着泪珠,一步一步挪向太后身边,然后,扑进她的怀里:"皇奶奶……" 安嬷嬷领命去了,皇后的脸色顿时刷白如纸,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攥着裙边,神情极为紧张。 "安心,将所有红丰祥送来的衣服全都清楚来,一件不留,送到殿外,让红丰祥的人查验,然后,你亲自带人去清查,一个宫一个宫的查,看谁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弄鬼。"太后看了一眼穆清瑶,冷声下令。 太后眼神却坚定而威严,是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让穆清瑶心中一凛,平素看起来慈爱可亲的太后,今日却浑身散发着久居高位的凛然与高贵,穆清瑶默默地起身,垂手站在一边。 穆清瑶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向来疼爱她的皇太后。 "阿瑶,起来,今天皇祖母不会依你任何事,你什么也不许说。"太后却冷声道。 穆清瑶却不肯起来,坚持要磕下去:"皇祖母,您先受瑶儿这一礼,瑶儿有事相求。" "皇祖母,孙媳给您磕头。"穆清瑶说着就要跪下,太后心头一颤,忙道:"快,快扶起她来,好好的磕什么头,你这孩子,不节不气的。" 穆清瑶一听太后连贺相的面都不肯见,心里一咯登,坏了,太后娘娘生气了,肯定不会让人查,不过,只剩下慈宁宫了,难道太子和皇后这么大胆,竟然敢把衣服藏进慈宁宫里? 皇后装作抹泪,正好掩住唇角得意的笑。 不止不肯见贺相,连睿贵妃也不肯见。 眼底就露出一抹冷厉之色,对安嬷嬷道:"本宫不想见外人,你且让阿瑶进来。" 太后皱了皱眉,怎么还到慈宁宫来了?连慈宁宫也要查? 正沉思间,宫女来报:"太后,贺相和睿贵妃,晋王世子妃求见。" 最意外的是,贺初年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的帮阿瑶,他不是恨极了阿瑶么?莫非另人阴谋? 明明上次她送的进宫的衣服,宫里的人都喜欢得不得了,怎么才做第二笔生意就出了纰漏呢? 太后的脸色很平静,眼中却是波澜涌动,贺初年如此放肆确实很过份,但是,红丰神不是瑶儿那孩子开的么? 皇后的话戛然而止,后面的由太后娘娘自己去想了。 慈宁宫里,皇后正向太后哭诉:"……太嚣张了,竟然一个个宫查,把臣妾的坤宁宫弄得污烟障气,整个后宫都乱七八糟的,这个后宫,臣妾再也难以管制了,一个外臣就敢如此放肆,还有没有规矩可言啊,皇上这样放纵他,将来这个天下……" 穆清瑶的眼睛就有点涩涩的,却又没有眼泪,好奇怪的感觉。 "可是……"穆清瑶还想劝,贺相已然转身朝慈宁宫走去。 突然心就一软,象是被什么东西触及了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穆清瑶就想起上回他中了阿离的毒,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来,看着他清俊儒雅的脸,四十多岁的贺相,看起来还很年轻,又比年轻公子更多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韵味,正是男人最迷人的年纪,他本就极为优雅儒俊,更有是一般的少年朗难比,这样的他,若是因此遭受重刑,被人按住打板子…… 他这是在撇清自己,要担起所有的责任。 "不行,此事只是本相一人所为,与你无关,本相怕什么,查不出来,大不了被治罪就是,只要没有离世子的毒那么狠厉,本相就能熬得住。"贺相淡淡一笑道。 "要不,我先去找太后娘娘求求情?"穆清瑶道。 也是,太后很疼自己,更疼阿离,如果知道自己被污陷,肯定会理解的,但是,太后很讨厌贺相呀,一个外相敢带人去搜查慈宁宫,这是故往今来都没出现过的事,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皇帝最是孝顺,再宠贺相,也不会允许他如此放肆,冒犯太后吧。 "不怕,太后不是很疼你么?她会理解你的。"贺雪轻声安慰道。 "贺相……" 穆清瑶心头一震,慈宁宫他也敢查? "走吧,去慈宁宫。"贺相声音清亮地说道。 看她的眼神由柔软渐渐又回复到清冷,贺相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何时肯原谅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若是有生之年,能亲耳听她叫上一声父亲,便是死也无憾了。 如此一想,穆清瑶心中坦然多了,除了贺雪落之外,贺家以后若遇困难,自己出手相帮就是,不必有心里负担。 不管了,到时候,该承他的情是情,贺雪落是怎么都不可以原谅的,错便是错,对便是对,贺雪落那样的渣女,就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只可能是这个原因! 穆清瑶突然就鼻子一酸,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是不是另有什么阴谋?为了贺雪落么?希望自己心软,放过贺雪落? 贺相光洁白晰的额头上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毛毛汗来,见她看过来,轻声道:"别怕,又不是你查的,一切罪过,由本相承担,与你无关。" 穆清瑶看向贺相。 只有太后娘娘住的慈宁宫没有查过了。 连坤宁宫,睿贵妃住的宁和宫都查过了,翻遍了所有能藏衣服的地方,还是没有查到一件丢失的衣服。 但是,查了几乎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是没有查出一件丢失的衣服。 命令一下,所有的宫女都将衣服全都摆放出来,由禁军查验,红丰祥的伙计工人们便跟着禁军一起去辨识标记。 皇后的脸也果然刷白,却知自己无法阻止贺初年,气得转身就走。 此言一出,跟在皇后跟前的福公公脸都变了,似作偷盗处置,按宫规可是重刑啊,这个令一下,只怕…… 贺相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禁宫统领一挥手道:"搜,先让宫女将所有所发红丰祥的衣服全都交出来,一件件查,两个批次分门别类摆好,有故意混淆的,视作偷盗同伙处置。" 原来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又出现很大危急,太子怎么还没有来,自己快顶不住了。 "贺初年,你太嚣张了,不许查。"皇后大急,没想到事情急转至如斯,穆清瑶竟然能识别出每一件衣服来,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穆清瑶心头一震,他果然是为了自己洗脱罪名来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自己? "就一个个宫查,一件件查,只要查出一件永和宫或畅春宫的新衣,就可以证明,衣服不是在宫外丢失,而是宫里有人做鬼,陷害于你。"贺相不容置疑地说道。 穆清瑶道:"这倒是不难,丢失的是哪个宫里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现在领走新货的只有春和宫和福祥宫,其他宫里一概没领就发现失了货,现在只要查出,永和宫和畅春宫这两个宫里丢失的衣服就行了,只是一个个宫查,一件件查,确实费时又耗力,实在影响太大。" 皇后原本绷得紧紧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就放松下来,冷笑道:"贺初年,你敢一个个宫查,就等着本宫去朝堂上闹,看皇上到时如何保你。" "不错,而且这第二批的衣服已然领走了几箱,你又知道哪一件是领走的,那一件是丢失的呢?"睿贵妃也道。 "只是,如果东西都分散到各个宫里去了,就很不好办,总不能真的一个一个宫里查吧,查出来还好,若是查不出来……"穆清瑶还是觉得懊丧,若是衣服早就送出了宫,为了几箱货物大肆搜查后宫,这事传出去对红丰祥可不好,人家会说晋王府无状,以势压人,皇后娘娘更是不会善罢干休。 皇后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偷偷看了一眼身后,太子该带人进宫了才是,让贺相这么查下去,真可能查出纰漏来。 "要看出来并不难,这是我红丰祥的密码,别家想仿造,或者假冒红丰祥出品的东西,都不行。"做标记不止对售后好,还可以打假,更防止有人以次充好,假冒红丰祥的牌子。 皇后也是一脸惊愕,过来揪住宫女的手,果然看到那一排小小的,若不细看,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的符号,她一个也不认得,而穆清瑶竟然知道代表着什么。 宫女愕然地看着穆清瑶:"世子妃竟然看得出奴婢出自永和宫,不错,这件衣服也正是上一批的新衣,今儿正要来领冬服呢,没想到就出了事。" "你是永和宫的?你的衣服是上一批的,现在还穿秋装,不冷么?" 穆清瑶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笑着拉起宫女的袍袖,翻开袖口,果然发现袖里子上,绣着几个奇怪的符号,穆清瑶看了一眼道: 贺相立即找来一个穿新衣的宫女:"你说说,她的衣服是这一批的还是上一批的。" 穆清瑶淡然一笑:"总比说我红丰祥偷奸耍滑没有信誉好吧,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个诚信,我做下标记,就是为了以后好查找货物批次,做好售后服务。" 贺相脸色一变,担忧地看着穆清瑶:"当真做了标记么?那可是有违宫规的。" 皇后就怔住,片刻后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几百件衣服,颜色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大小不同,你竟然能看出批次和尺码,穆清瑶,这种标记怎么做?宫里可是有规矩,不许在宫服上加有太多标记和图案,否则便要以宫规论处,你这是在给自己另找麻烦么?" "是,的确每件衣服都有记号,我只要一看,就知道是哪一个批次,多大尺码。"穆清瑶认真地回道。 皇后娘娘听得一声冷笑:"莫非你件件衣服还做了记号不成?一批货可是好几百件呢。" "不,我能说出谁穿的哪一批的货。"穆清瑶却肯定地说道。 "不错,你的这批货重在颜色和款式,虽说都很有特色,但是,你以经送过一批货进来,谁也不能说谁穿的是这一批的,还是上一批的。"贺相也道。 "这可不好找,原就是宫女太监的衣服,有的发了,有的又没有,随便分散出去,让宫女太监们自己藏起来,怎么分辨?他们大可以说是以前发派下去的。"睿贵妃道。 "只有找到这些丢失的衣服才行。"穆清瑶道。 确实,皇后娘娘大可以说,那些布丝是以前留下的,普通的细葛布,又不是一家独有的,秋服用的也是这种料子。 "但就算有这些痕迹,也只能推断出,三箱货是这么被偷走的,但是,却不足为证。"贺相摇摇头,一脸抑郁道。 库房后是一片草地,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草地上,并没有找到布丝或木屑,但却有一大片践踏的痕迹,说明确实有人在此行走过,而且不止一个人。 贺相立即派人去库房外查。 这就是为什么,衣服与木箱都会不翼而飞的原因。想把衣服运出去不难,难的就是三口大木箱子。 禁军上去查看,果然如穆清瑶所说,确实有碎布丝留在通风口。 声音也是轻轻的,象是怕一说重,穆清瑶就会吓着一样。 贺相唇边就漾开一抹浅笑,柔柔地看着她道:"好。" "箱子从冬库里移来之后,有人用浑厚的内力震破了箱子,然后将衣服和分散从通风口里扔出去,这里应该是被打扫过的,所以,只留下一点点木屑子,而通风口上,还有布料挂的丝线,丞相大人可以派人取来,做为证据之用。" 感怪怪的,但是,并没有不舒服,好吧,到底自己跟贺雪落也差不多年纪,或许贺相父爱暴棚了吧。 慈爱中,又带着期待,这是一个父亲才有的眼神。 穆清瑶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太象穆将军了,以前小的时候,穆将军就喜欢出些很简单的题目考问自己,当她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苦思冥想时,穆将军就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贺相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满是鼓励之色。 "丞相大人,本妃知道东西是怎么运出去的了。" 穆清瑶笑着稳稳落地。 原来如此,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会不会是……"穆清瑶随口正想回,突然看见墙角有些碎木屑子,忙走过去拈起,顿时眼睛一亮,又跳上库房的通风口,果然看到有布丝留在窗沿上。 贺相也俊眉紧皱道:"没道理啊,若是从冬库里搬到这里来,东西就该在这间库房里,或者由此处运走,为什么找不到出口之处呢?" 秋季库里摆了不少货,排排箱子码得高高的,存放着以前的旧货,这些箱子外,穆清瑶认真查看了一遍,箱子都没有问题,并不是红丰祥的。 可是,那么大的箱子,除了大门也只有一个小小的通房口,怎么出得去呢? 横梁上的痕迹可以说明,是有人把箱子吊上了屋顶,然后再移到秋季库房里,再偷偷运走的。 但是,这间库房同样没有后窗,也没有暗门,东西是从哪里运走的呢? 另两间库房被打开,果然发现秋季库房梁上也有绳索拖动过的痕迹。 立即命人打开相邻的两间库房,皇后的眼神微动,神情却还是淡定得很,冷笑着看着贺相忙碌。 贺相眼睛一亮,让禁军统领跃上横梁查看了一遍,果然如穆清瑶所说,横梁上有绳索拖动过的痕迹。 "不错,你来看,横梁上有绳索拖动过的痕迹,本妃怀疑,三箱货应该是从冬服库房里,转移到了春夏两季其中一间库房。"穆清瑶回道。 贺相道:"横梁有问题?"贺相认真地问,这还是穆清瑶头一回正经跟他说话,以后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两人从来就没有好好地交谈过。 穆清瑶道:"丞相,本妃也查过这间库房,表面看,并没有问题,但是你让人看看横梁。" 贺相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丞相大人!"正沉吟时,穆清瑶上前道。 可是,怎么就是找不到一点蛛丝蚂迹呢? "未必不是。"贺相冷冷道,他也如穆清瑶一样,认为货物应该是在御货的过程中被偷偷运走的,所以,库房是最有嫌疑的地方。 皇后正好赶来,见了冷笑:"贺相不去宫外查找丢失的宫服,莫非贺相认为,那三箱货是在宫里走失的成?" 贺相亲自去查看冬衣库房,但看了好一阵,也没发现有任何线索。 穆清瑶赶到库房的时候,见禁军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果亲王走后,皇后到底还是不放心,也去了库房。 皇后知道他不会承认,但这是小事,也不怕贺相会查出什么来,这一次的计划,皇后自认很周祥,不会有很大漏洞,只是被一个外臣这般压制,想想以后太子登基之路,皇后就心口痛。 "下药?娘娘可莫要乱说啊,臣怎么敢!阿离的毒功,全京城还有谁比得过?我班门弄虎也就算了,还敢用在他娘子身上,臣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果亲王一脸怕怕的样子道。 "你故意给穆清瑶下药,让她不能反抗。"皇后犀利地看着果亲王道。 果亲王脸色有点僵,回头笑眯眯地问:"娘娘说什么?臣听不懂。" 果亲王走得慢点,被皇后叫住:"果亲王,你是故意的。" 穆清瑶和睿贵妃也跟了出来,穆清瑶巴不得贺相搜,正好为红丰祥洗清冤屈。 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禁军统领紧跟而去。 好看的薄唇轻吐出一个字:"查!" 穆清瑶立即看热闹似地看向贺相,果然贺相脸色一白,儒润的眸子里泛起阴戾之色。 这话来得就比较重,皇帝与贺相关系暖昧,已经不是秘密,惑乱后宫,这可是一顶大冒子,只要扣实,皇帝再宠信贺相,只怕也难抵宗亲之怒,要知道,这可是有关皇家血脉的大事啊。 "贺初年,私藏宫服当然是在宫外,你在宫里查什么?想趁机惑乱后宫?" 不行,不能让他查! 皇后又气又无力,更觉得心痛,若连禁军也由着贺相调配,太子的处境越发危险。 他竟然可以指挥禁军了,皇家禁军的一般由皇室宗亲掌管,丞相并不能轻碰,这是祖制,就是为了以防有丞相权势过大,危及皇室安危,皇帝对贺初年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立即就有禁军统领进来领命。 "来人,搜查后宫,先从库房查起。"贺相却不再跟皇后啰嗦,大声道。 皇后彻底无语,她最怕遇到贺相这样的,说话行事都绵密周祥,象团棉花一样,你一掌打下去,根本连声响都听不到,更不用谈什么伤害值。 "不错,也许真是红丰祥把原本该送进宫的三箱宫服私藏了起来,准备谋反,所以,臣更应该彻查,不能因为红丰祥的主人是皇室中人,就马虎了事。"贺相不软不硬地回道。 "贺初年,你莫要太嚣张,本宫今天还就要跟你较真,就算有人私藏宫服,也是从她红丰祥手里走失,保不齐,就与红丰祥有勾连。" 一旁的睿贵妃听了噗呲一笑,皇后娘娘听了气得更是脸色寡白。 "您当然是皇后娘娘,不过,您自个若是当得厌烦了想要休息,也不是没有人可以上位的。"贺初年恭敬地垂首回道。 皇后娘娘差点气岔气,俏脸含怒:"没证据你就敢来坤宁宫撒威风,贺初年,你究竟有没有把本宫当成皇后?" "没有,但空穴来风,这种谋朝篡位的事,自当慎之又慎。"贺相面不改色道。 "贺丞相,你说应天府有人报案,说是有人私藏宫服,可拿到切实的证据?"比穆清瑶更诧异的是皇后娘娘,现在正恨得牙痒痒的,好不容易设下计来,打穆清瑶一顿好为太子出气,没想到,横里飞来个贺初年,实在想不通本该恨极了穆清瑶的贺初年为何会帮她。 穆清瑶感觉好笑,这位贺相应该是自个老娘的旧情人,莫非是对老娘余情未了,爱屋及乌? 见穆清瑶站起来,货相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还是瞪了果亲王一眼。 真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了,贺相的眼睛凌厉起来,朝中大臣们没有几个顶得住。 就算没有贺相在,若阿离回来晓得自己敢对他娘子下毒,还不定会怎么整治自己这个王叔呢。 穆清瑶突然站起,把果亲王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这丫头吃过解药后,早好了,偏生要装模作样来吓自己…… "侄媳妇……要不,请太医来了。" 穆清瑶再不恢复,估计贺相会将自己拎出去扔了。 果亲王要哭了,难道真的下错了药?或者,解药拿错了? 贺相只差没拿眼神杀死果亲王了。 "王叔,我真的好难受。"穆清瑶试着又要坐起,可刚直起身,又滑了回去。 又不好去拉穆清瑶起来,苦着脸问:"侄媳妇啊,你可莫要吓你王叔啊。" 果亲王急了,真是解药啊,怎么就没效呢? 贺相的脸色就很不好看,目光如炬地瞪着果亲王。 穆清瑶嗯了一声,然后试着抬起手,刚抬到一半,又耷拉下去。 果亲王心头一凛,碰了碰穆清瑶:"喂,吃过药了,该好了吧,没反应了吧。" 贺相的眼神就有点急,斜了果亲王一眼。 贺相忍不住就多看了她两眼,穆清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看人,也不说话。 可她被扶着刚站起来片刻,又软趴地坐了回去,歪在椅子里。 穆清瑶只是中了软骨散,浑身没有力气,对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吃过药后,便舒服了很多。 ☆、第九十六章:联手 朝堂上的事,自己怎么管得了,不过,能看热闹也是好的,也不知道贺相在朝堂是会是什么样子,突然就很好奇,那么儒雅俊秀的人一个人,与人唇枪舍战起来,是不是特腹黑,特冷峻的那种? 有的人,不怒不躁,不温不火,可说了来的话,就是轻轻松松能气死人,夜笑离就是这样的。 想起自家相公,出去快一整天了,也不知回来了没有,一念及他,心里就有些雀跃,想回家去。 "皇祖母,孙媳给您做饭去,想吃什么菜?"答应了太后的,自然要做到。 "你拿手什么哀家就吃什么。"太后笑眯眯地回道,眼底却有一丝忧郁。 "您在担心秦太师?"穆清瑶小心地问,太后素来不问朝政,但今天安心特意禀报这个消息后,太后就变得忧郁起来。 "秦太师是三朝元老,两朝帝师,素来忠心耿耿,但愿皇帝不要太糊涂才好。"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既是朝中重臣,皇上也不会为了一点子小事就太为难太师的,顶多有点小处罚,老太师经历过风雨,一点点挫折还是杠得住的,您别太担心了。" "若只会是一点小处罚,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怕,贺初年不会善罢干休啊。"太后道。 私藏宫服虽然有罪,但是,他既是三朝元老,对朝庭和皇帝的忠心如何,皇帝也不会看在这一箱太监服上就真的相信他有谋反之意,又不是龙袍,何况这事连在一起,分明就是一桩对自己陷害的事,扯上谋反原本就牵强,太后精明,怎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呢? 何况,秦太师也一把年纪了,就算因此而免了职,也没多了不起,回家怡养天年就是。 太后见她也微皱了眉,一副深思的样子,笑着捏她耳朵:"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一个小大人模样,快去给哀家做饭。" "什么小大人,人家已经是大人了好吧。"穆清瑶嗔太后一眼道。 "好,大大人,去做饭,阿离今天会不会回,一会让人去请,让他也一并来宫里陪哀家用膳。"太后道。 穆清瑶笑了,抱住太后的头亲了一口:"谢谢皇祖母,只知道阿瑶想他。" "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么?当着人的面说想自个的相公,也不羞。"太后顿时哈哈大笑。 "想自个的相公有什么好羞的,明正言顺,我走啦,您别想我。"穆清瑶说罢,这才去了慈宁宫的小厨房。 穆清瑶在厨房做饭,太后就让安嬷嬷着人去前朝打听:"大张旗鼓地问,就是要让皇帝知道,哀家关心这件事。" 安嬷嬷领命出去,这边穆清瑶很快就做好几个精致的小菜,想着太后是北方人,不能吃辣,又年纪大了,菜就炖得烂一点,清淡些,菜端上桌时,太后闻想看色,食指大动,不等宫女服侍,就自个坐在了餐桌前。 穆清瑶笑道:"您慢着些,还有几个好菜呢,孙媳这就给您做好。" 太后吃了一口饭菜,一脸享受,完了又一脸嫉妒:"阿离和秀云两个太有福气了,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不公平啊。" 穆清瑶笑得眼儿弯弯:"皇祖母若是喜欢,阿瑶多进宫一来做给您吃就是,不用羡慕母妃和相公。" "怎么不羡慕啊,你婆婆娶了个好媳妇,不止长得漂亮,又能干,还会做饭,相夫相夫,那是要对丈夫的事业有益助的,而不是成天弄些阴诡的东西,让丈夫为难,陷丈夫于困境,好的娘子啊,年轻的时候,就该辅助丈夫建功立业,有了孩子,就该成为子女的坚实后盾,而不是绊脚石。"太后怅然地说道。 穆清瑶怔住,太后这是在说皇后? 正说话间,安嬷嬷回了,"太后,太子妃求见。" 太后冷笑:"这个时候才想起哀家,行事前怎么不能问问哀家呢?" 太后气归气,但还是让太子妃进来了。 太子妃一来,见穆清瑶正与太后同坐一桌用饭,桌上摆着的菜式看起来很普通,不象宫里的规制,很平民,太后用膳都是有规制的,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念头只在太子妃心里晃了一下,她更嫉妒穆清瑶的好人缘,太后娘娘对几个孙媳素来冷淡,尤其是对自己,可穆清瑶却能与太后同坐,而且有说有笑,情形如同民间祖孙一般,亲昵又祥和,实在让人眼热。 "皇祖母,皇祖母救求孙媳。"太子妃一来,就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冷冷道:"怎么,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太子妃脸一红,知道太后的话里有话,若不是打听到太后很关心此事,还特意派了安嬷嬷去打听消息,她也着实不敢求到慈宁宫来。 "皇祖母,孙媳也不知道,为何会扯到秦府去,红丰祥的生意秦府又不沾边,如今贺相非说是孙媳想谋反……爷爷在朝堂上吐血了,老人家快七十的人了……求皇祖母开恩啦。" 太子妃原本口齿伶俐,且说话不急不躁,今天在太后面前却语无论次,神情急切中,看不到一点做作,不象平日那边端着,而是更象一个普通的孙女在祖母面前告状,求助的样子。 穆清瑶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位太子妃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愚蠢嘛,至少还知道,在太后面前,端着太子妃的架子与仪容一点益处也没有,太后更喜欢小辈在她面前自然些,真性情些,这样才能更加引起太后的同情。 "什么谋不谋反,贺初年就爱空口白牙,不过是你家妹妹气恨瑶儿,恨瑶儿抢了她的心上人,又恨她能干,样样比她强,所以才闹混,想陷害瑶儿罢了。"太后瞪了太子妃一眼道。 太子妃愕然,一脸震惊地看着太后。 穆清瑶也震惊不已,太后的意思是,竟然是想把罪责都推到秦梦烟身上,小女儿家因为嫉妒而耍些手段,背着长姐和长辈做下糊涂事,虽然可气,但到底性质不同,罪责也小多了,如此,太子妃完全可以脱身事外,而秦太师也顶多背个看管不严的罪名,至于皇后,则是失察之罪,太子更是不会沾边,这样多好,罪责让秦梦烟一人担了,救下了所有的人。 太后娘娘果然宫斗多年,精于此道,如四两拨千斤般,轻轻一语,便将贺相有心谋划的谋反之罪给消弥得只剩下一点渣子,那点渣子再如何,也起不了大风浪。 只是,这样对秦梦烟公平吗? 秦家人,穆清瑶还算有好感,除了这位太子妃外。 不过,一想起秦梦烟一见夜笑离后,就阿离哥哥阿离哥哥的喊,心里就膈应,原本还有些为她不平,脑子里立即蹦出五个字:关我什么事? 太子妃只呆愣了片刻,眼里的犹疑便消退,眼神为得坚决狠厉了起来,向太后一磕头道:"确实是小妹太不懂事,求皇祖母替小妹说句好话,她也是太喜欢离世子了,打小儿就对他一往情深,您看着离世子的份上,帮帮她吧。" 太后道:"你且下去,既然是关于阿离的,哀家总不能坐视不理,不过,你也得好生管教你家妹妹,喜欢一个人,该希望他安好幸福才是,而不是变相的做些傻事,不但于已无益,更害了你爱的那个人。" 太子妃听出太后话里有话,苦笑,默默退下。 穆清瑶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秦梦烟与太子妃的关系还不错,太子妃也好象很疼爱她的样子,可是,到了关健时刻,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家族的这宁,太子妃很快就做出选择,让自己的妹妹顶包受冤,这样的人,将来做到了皇后的位置,只怕比现在这位皇后也好不得多少,这诺大的宫里,不知又有多少阴谋诡计,血雨腥风。 "皇祖母,秦姑娘是个好姑娘。"等太子妃走了后,穆清瑶声音涩涩的说道。 太后微叹了口气,抚着她的额发道:"哀家知道,可是,哀家只能这么做,放心吧,她不会有大事,顶多名声受损,挨些小罚的。" 穆清瑶知道,自己帮不上秦梦烟多少忙,只是心里有些不忍罢了。 "如此不是更好么?秦家必定会尽快找个人家,把那孩子嫁了,以后你再也不用看她跟阿离粘粘糊糊,不是更清净么?"太后道。 竟然被太后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穆清瑶难得红了脸,嗔道:"随知道相公还有几个好妹妹,一天蹦出一个漂亮姑娘追着他喊哥哥,听着就让人牙酸。" 太后大笑,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爱就爱得爽爽利利,不掩掩藏藏,一戳她脑门:"怪不得阿离就是喜欢你,人家女儿都知羞,不敢对他如此大胆,你呀,怕是见着了他就调戏,然后我家清纯无比的阿离就被你这个小色女给拐走了。" 穆清瑶脸更红,当初在北靖侯府的时候,她不就调戏过他么? 自宫里回王府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长长的巷道里,红色的灯笼散发出昏暗幽深的红光,穆清瑶坐在马车里,看着昏暗的巷道,心情有些沉闷。 车帘晃动间,看到一个清俊的身影立在墙角,身形孤单而清冷,穆清瑶怔了怔,掀开车窗看过去,贺相正好也看过来,目光温和慈祥。 穆清瑶突然眼眶不有些发涩,这么晚了,他还不回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巷道里,寒风凛冽,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痛,他还有事情没办完么? 也不知道朝堂上,又有多少人对今天的事情冷嘲热讽,但他就是有本事很快就扳回一局,还让清流之首的秦家不得不舍弃一个嫡女,这个结果虽然让他不太满意,但也还算不错,不算失败呀。 正疑惑间,就见贺相对她挥挥手,嘴唇轻动,穆清瑶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见他唇角都是笑,象是在叮属她什么,顿时就想起从前年纪小,妈妈还在世时,自己背着书包去上学,妈妈每每出门送时,就是这个样子。 "……小心看车,别贪玩,早点回家。" 眼眶一热,冲动的说道:"停车。" 前面赶车的是惊雷,愣住:"世子妃,天色不早了。" "我知道。"穆清瑶跳下马车向贺相走去。 贺相一脸诧异,眼中却露出惊喜和期待之色。 "不管如何,晚辈今天都要向相爷致谢,多谢相爷出手相助。"穆清瑶走近后,行了个晚辈礼。 贺相儒润的眼亮顿时晶亮,抬手就向她托来,穆清瑶却后退一步:"天凉,相爷早些回家吧,年岁大了,莫要着了风寒。" 贺相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声音也是涩涩的:"怎么下来了,天冷呢,早点回去吧。" 穆清瑶抬眸,触到贺相两鬓间竟然夹杂了白丝,眼角也染上风霜,心头叹气,为贺雪落,这位相爷也真是拼了,不就是让自己心软么?走怀柔路线。 "相爷,我下来是想告诉您,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今天你的出手相帮,就放过贺雪落的,她现在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穆清瑶郑重地说道。 贺相怔了怔,眼神微黯,唇角扯出一抹凄然之色:"不能全怪雪落,是我这个做爹爹的不好,只想着宠她疼她,却没教她该如何做人,做一个好人,她现在这样,确实是咎由自取,不能怨你,我也没怪你。" 穆清瑶怔住,没想到素来跋扈的贺相会如此通情达理,竟然捡讨起自己来,以前每次与贺雪落有冲突,她的这位无所不能的相爷爹爹就会象坐坚实的大山一样站在好面前,替她遮风挡雨,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可惜,有这样一位好父亲,贺雪落却并不懂得如何珍惜,让他在这样的寒夜,为了她而求人。 "那便多谢,还有上回染坊的事,也一并谢过,虽然言谢太过轻薄,但以后总有机会还的,除了贺雪落的事,相爷但凡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晋王府找我,我决不推辞。"穆清瑶道。 "我……我不是这个……"贺相一副急切想要解释的样子,但又叹了一口气,唇边扯出一抹苦笑,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儒雅清冷,笑道:"好啊,就怕我这个人太惹人讨厌,去了晋王府,也没人让我进门呢。" "怎么会,再说了,谁说相爷惹人讨厌了?您可是个惹人眼球的帅大叔。"穆清瑶顽皮的眨眨眼道,只要不是为了贺雪落求情,别的事情她倒真的不排斥贺相了。 "帅大叔?哈哈哈,很好的评价,多谢世子妃,臣就此别过。"贺相微拢的眉宇,在看到穆清瑶顽皮的向自己开玩笑时,舒展开来,对穆清瑶摆摆手:"上车去吧,天冷。" 穆清瑶转身回到马车上,帘子晃动时,远远地还看到贺相孤独地立在墙边,眼望着她渐行渐远的马车。 回到王府,似雪早等着大门处了,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道:"世子妃,爷回来好一阵了,一直在等您呢。" 穆清瑶一听,归心似箭,小跑起来,刚走几步就被人捉住了手,一把将她揽住。 鼻间闻到淡淡的药香,他的气息清幽却浓烈,只怕稍稍接近,她也能辩别得出来,心里顿时甜丝丝的,正是蜜月期的小夫妻,一日不见,真如三秋,她在宫里过得惊心动魄,而他在外面只也不是那么平静,但回到家来,这里就是他们安宁的港湾,再多的嘈杂与烦锁,都不会打扰到他们。 "相公,你吃过药啦?"穆清瑶勾住夜笑离的脖子问。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事情都办妥了?"夜笑离没有回答她,抚着她的脸问。 "嗯,妥妥的,只是心里还不是舒服,凭什么皇后与太子妃犯下的错要让秦梦烟去顶包?"穆清瑶还是忿忿不平。 "放心,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们的,娘子,今天竟然又是贺相帮了你?"夜笑离眼眸深深地问。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穆清瑶拉着他的手往夜雨轩走。 夜笑离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笑道:"或许,他正好借由此事好打击太子,他素来是支持二皇兄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今天着实是冒了险的,一个外臣,竟然敢动用禁军在宫在大肆搜查,我相信,他想帮我的心是真诚的,也不全是为了打击太子和皇后。" 夜笑离捏着她的鼻子笑:"你不恨他了?" "恨?恨这个词用得很不好呢,恨是要将那个害过你的人牢牢记在心里,时时牵挂,然后他绞动脑汁,劳心劳肺,干嘛呀?多累,为个对你不好的人值得么?我才不会恨呢,任何对我不好的人,我都不会恨,顶多讨厌,然后,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受到应有的惩处之后,这个人于我,就是个过客,何必还要记在心上?" 这才是他爱的娘子,坦荡宽容,洒脱自信,夜笑离再次将她扯进怀里,捧起她的脸,也不管身后还跟着顾长清和似雪,吻了下去。 两人原本就分开了一天,他又是突然袭击,穆清瑶每每一触到他柔软的唇,就会心跳如鼓,再被他地进攻,脑子里跟着一片空白,天旋地转间,哪还顾得害羞,任由他施为了。 等两人都平息之后,穆清瑶松开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一个纵身,就往前掠去,夜笑离好看的薄唇浮起一抹笑意,慢悠悠晃回了屋。 见穆清瑶回来,两颊晕红,俏颜妩媚,墨玉捂嘴一笑:"爷真的去迎主子了?才喝过药呢,也不肯歇息下。" 穆清瑶怔住:"爷为何要喝药?" 一旁地如霜拿了手炉来递给她:"爷的身子骨还没好全,自是要喝药的,世子妃不知道么?" 这是在怪她不关心夜笑离么?可他是医者,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是更清楚么? 穆清瑶淡淡地看了如霜一眼道:"是啊,以后得多关心关心爷,如霜,爷今天的药是谁熬制的?" "回世子妃的话,是赵妈妈。" 穆清瑶就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后堂,赵妈妈正在记帐,见她来,忙起身行礼。 穆清瑶摆摆手:"妈妈不必客气,我是想问,爷并不常吃药,您今天给他喝的药的方子是爷开的,还是另外有人?" 赵妈妈道:"奴婢不知,药是长清拿来的,奴婢只负责熬制。" 穆清瑶道:"嗯,知道了,谢谢妈妈。" 赵妈妈怔怔地看着穆清瑶,这位世子妃行事与别的主子完全不同,待下很亲和,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但是,若是惹了她的逆麟,严厉起来也很冷酷。 穆清瑶闷闷地回到正堂,夜笑离正好回来,看她脸色有些沉郁,怔了怔,如霜正要帮他解下披风,夜笑离淡淡地看她一眼,如霜立即垂首退后。 夜笑离走过来道:"怎么了?谁惹我家娘子不开心了?" "你!"穆清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夜笑离怔住:"我?是不是方才……"他边说边往她跟前凑,附在她耳边道:"……我没有让娘子尽兴,不如咱们现在去屋里?" 穆清瑶被他说得一阵脸红,一掌推开他:"告诉我实话吧,你喝的是什么药?又为什么要喝药?" "啊,养身的药,你知道,我小时候受过伤,现在还没有完全养好,所以,要定期补补。"夜笑离释然道。 穆清瑶睁大眼睛:"真的么?不许骗我。" 夜笑离将她拥进怀里:"傻娘子,我保证陪你到老好不好?不过我比你大一岁,将来老了你可不能嫌弃我,我可不一定会是帅大叔哦。" 穆清瑶从他怀里钻出来:"你听见了?" 夜笑离笑而不语,幽幽道:"明天去见见阿鸿吧,最近总忙着自己的事,好久没管他了。" "好啊,一起去。"穆清瑶道。 夜笑离眼睛顿时清亮:"好啊,一起去。" 穆清瑶怔了怔:"难道不是么?或者,你其实是怕我一个人去,故意这么说的?" 夜世子立即略显尴尬地移开目光:"哪有,我是怕自个忙,没时间,既然娘子邀请,我自然要奉陪。不过,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穆清瑶怔了怔,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有他的事,每天忙忙碌碌的,她没心思参与政事,只想尽快把商业基地建起来,为他提供经济帮助。 第二天起来,看到秦梦烟时,她才知道,夜笑离口中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看着正在王妃面前垂泪的秦梦烟,穆清瑶惊得快掉下下巴。 "秦姑娘,你怎么来了?" 秦梦烟起身向她行礼:"穆姐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姐姐她……" 穆清瑶摆摆手,太子妃只是太子的帮凶,有时候,在她那个位置上,也身不由已,自己连太子妃都不怨怪,又怎么会怪到秦梦烟这个无辜之人身上? "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只是你,怎么来了,秦家没有……为难你?" 秦梦烟一听,眼圈就红了,哽声道:"是阿离哥哥让我来的,他说,我什么也不用管,只呆在王府就成了。" 呃,秦家要拿她顶包,她这会子躲到王府来不是更坐实罪名么? "你……也别太伤心了,家里也不是不疼你,对了,你不是很会画画么?我想设计几款新首式,我画草图,你帮我画精致些,好让将作营的师付们看看,好不好打制。" 这个时候相劝,什么样的语言都会显得干吧吧的。 穆清瑶干脆转移秦梦烟的注意力。 "穆姐姐又要设计新首饰么?"果然女孩子对于首饰服装是天生的喜爱,一听这话,秦梦烟就有了点兴致。 王妃道:"梦烟啊,你也别多想,就跟你穆姐姐玩吧,一会子阿离回来,什么事都解决了,你要相信阿离。" 秦梦烟嫣然一笑:"谢王妃,我自是相信阿离哥哥的,从小就相信,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她说话时,大眼清亮明澈,眸底尽是欢喜与期待。 穆清瑶淡淡一笑,拉着她一同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顾长清回来:"世子妃,爷请您和秦姑娘一道进宫,爷正与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闹起来呢。" 穆清瑶怔住,难道,他为了秦梦烟竟然与太子对薄大殿之上了? 看来,秦梦烟在他心里也并不是一点地位也没有啊。 一抹不快在心里滑过,很快便消散开来,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秦梦烟又如此委屈,被最亲的人出卖利用,他也看不过去吧,帮她也是应该的。 秦梦烟原就是个软性子,没什么主见,又很相信夜笑离,一听此话,眼眸更亮了,喃喃道:"阿离哥哥对我真好。" 唇角那么笑意掩都掩不住,哪还有半点忧郁之色,仿佛她现在不是去殿前辩清脱罪,而是去参加一场盛宴。 高高的石阶,长长的走廊,穆清瑶感慨古代皇宫的宏伟与广博,与秦梦烟肩拼着肩走向正激烈争辩的太后殿。 "……秦姑娘自小纯善,又心仁宽和,怎么会为了嫉妒这点小事做下那种大逆不道之事呢,分明就是有人利用她这点子女儿家心思,替自己脱罪。" "阿离,你不要感情用事,秦姑娘也是本宫的小姨子,本宫自然也不愿意看她受罪,但是,事实是她做的,莫非你非要本来来难她担责不成?"太子的声音也远远地传出来。 秦梦烟唇角的笑意就更加明媚了,忍不住道:"你听见吗?阿离哥哥真的为我在脱罪呢,我就知道,不论他有多忙,只要我遇到麻烦,阿离哥哥都会挺身而出的。" 一转眸,触到穆清瑶略冷的眼神,笑容立即僵住,忙道:"穆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看,阿离哥哥待我情同兄妹,他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你觉得他可能会有什么想法?或者,你希望他有什么想法?"穆清瑶的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听在秦梦烟的耳朵里,就有了冷意。 "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不要误会。" "嗯,我相信你,走吧,一会咱们两个可要一起配合阿离,尤其是你,可不要看在亲情的面上,又反悔了,要知道,今天弄不好,可能就会毁了你的一生清誉。" 秦棼烟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谢谢穆姐姐不怪罪,我……我就是个没脑子的,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我喜欢阿离哥哥,可是……" 两人正好走到殿堂口,秦梦烟突然就弯下腰去,痛苦地捂着肚子。 穆清瑶大惊,忙扶住她道:"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肚子好痛,穆姐姐,我……我真的好难受。" 殿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看过来,所看到的情形就是,秦家小姐似乎生病了,而晋王世子妃则关切地扶着她,两个边走边说着什么。 "啊……"秦梦烟突然一声惨叫,软下身去。 这情状怎么跟贺相中的七日断肠散的症状一样? 怎么可能呢?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中毒? 穆清瑶忙在袖子里寻找,果然就找到了一小瓶断肠散的解药,倒了一粒塞进秦梦烟的嘴里。 秦梦烟出一了身虚汗,但到底还是没再喊痛,人也慢慢缓过劲来,被穆清瑶扶着起身:"多谢穆姐姐。"眼底却有了泪意。 穆清瑶莫明地看着她。 秦梦烟唇边带着一抹苦笑,眼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欢喜与热切,换来的却是凄然与伤痛。 莫非这个毒是…… "你们看,她们两个明明就很友好嘛,世子妃还给秦姑娘吃药呢。" "就是,还救了秦姑娘,而秦姑娘也对世子妃一片感激之情,听说这位秦姑娘自小性子就软,又是个忠厚的,再说了,晋王世子都成亲了,她还不依不饶又有什么用?我相信,晋王世子的话是对的,这事不可能是秦姑娘做的。" 大殿下的议论声此起彼服,太子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料到,夜笑离会有这样一手。 贺相冷笑道:"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人,在事情败露后,再看到自己的情敌,会是象秦姑娘这个样子么?该是恨不得杀了世子妃才好吧,就如本相的女儿雪落,她就是那样的,众所周知,雪落与世子妃不对付,雪落就是那样,恨就是恨,恨的时候,她的表情让所有见她的人都觉得可怕。" 穆清瑶听了就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贺相,这恐怕是他第一次这样批评自己的女儿吧,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贺雪落的为人,他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要扳倒太子,好让二皇子上位吗? 太子道:"不是每个人都象贺雪落一样的,秦太师为人清正严明,可贺相你呢?你教出的女儿,又怎么能跟太师教出来的相比?梦烟虽然也嫉妒,但她的嫉妒方式……" "是,本想教出来的女儿确实很让人失望,正如太子所说,秦大人清正严明,家教甚严,秦姑娘又怎么会是你口中那种阴诡之人呢?"贺相立即反击道。 太子顿时怔住,怒道:"那太子妃也是秦家之人,更是秦老太师费心亲自教导的,她是将来的国母,更懂得贤良端淑,怎么会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哪个进宫的女人在进宫之前不是贤良端淑的,一进了宫后,环境一逼,为求上位,为求自保,几个又不会使手段,耍阴谋?太子殿下从小到大莫非还看少了么?"贺相冷冷道。 这话可是大实话,但又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皇家爱将自己标榜成为道德模范,要求臣子百姓都以孝为先,仁爱待人,皇上也是以仁孝治天下,但后宫中却如此龌蹉阴晦,传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又怎么以德训人,以仁要求人? "住口,贺初年,你大胆。"太子怒发冲冠,转身向皇帝一辑道:"皇上,贺相出言不驯,冒犯天家,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一旁的清流,拥护太子的大臣也出列道:"不错,贺相也太过无状了些,大殿之上,污唇天家,确实有罪,请皇上责罚。" "贺相,你可知罪?"皇上微抬了眼,冷冷地说道。 ☆、第九十七章: 穆清瑶惊愕地看着皇上,他的神情淡淡的,似乎有些疲倦,眼神却很亮,带着冷意,这不象平时的皇上,以前皇上只要看到贺相,热切而暖昧的眼神是掩都掩不住的。 "罪?说实话就有罪的话,这个天下就要谎话连篇了,皇上若是希望臣子们为了自保天天阿谀奉承,那就别想再听到一句真心话。"贺相不卑不亢道。 "大胆,贺初年,你的意思是,在场的朝臣都只说谎话,没有实言吗?" "太子殿下,因言治罪,这就是你治理国政的特色?"贺相北京欢迎你冷地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顿时语诘,贺相的那句话虽然有冒犯皇室之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句大实话,如果揪着这句话不依不饶,朝臣们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储君? "还是殿下想籍此转移目标,为自己脱责?现在论的是,秦太师府私藏宫服一案。"贺相追问道。 "现在论的是,有人自己行想谋反,还籍此陷害我家娘子一案。"夜笑离也在一旁道。 "秦老太师乃三朝元老,两代帝师,他的忠心无须再议,有目共睹,此案,就是女人间因嫉生恨的小事,算不得什么案子。"太子道。 "女人间因嫉生恨?你是说,秦二姑娘嫉妒我家娘子吗?可她们之间,情同姐妹,我家娘子几次三番救过秦二姑娘,而臣大婚时,秦姑娘也亲自到贺,情真意切,太子殿下非要将人都往阴毒里想,那也没有办法,有的人,就是喜欢以已度人。"夜笑离冷笑道。 "不错,满殿大臣都亲眼看到了,秦姑娘与世子妃之间并无芥蒂,秦姑娘方才病发,可是世子妃亲自搀扶施药的。而且,秦姑娘也没那个本事和人脉可以将送进宫里的宫服私运出去,并笨到藏在自己家里。"贺臣冷冷地回头扫视了一眼众大臣,又对秦太师道: "老太师,本相素来敬你品性高华端正,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但是,为了保住一个位主权重的孙女而牺牲另一个无辜的孙女儿的做法,难道就是你这清流领袖的解困之法?如此看来,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也不过如此,比起奸险小人来,又好得了多少?" 这话去得有点重,读书人最看重声誉,何况是德高望重的秦老太师,门生故弟遍布天下,在整个大陆都享有盛名,贺相的话,让他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震,老脸一僵。 "是啊,秦老太师,私服究竟是谁藏在府上的,相信,你现在心中比准都清楚,梦烟自小就敬重您,以有您这样一位祖父向来是她的骄傲,难道您要让她失望么?为了保住一个早就变得阴狠手辣的另一个孙女,您认为牺牲梦烟的一生真的值得?"夜笑离也向秦老太师一辑道。 在场的不少都是敬重秦太师的人,有的更是太师的门生故旧,这件事,不仅关乎到秦家的家教,更关乎到秦老太师的名誉与家风,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如果秦家真如此作为,还真让他们失望。 "老太师,下官认为,或许您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孙女犯下的错误,不过,秦姑娘在现场,为何不亲自问上一问,若真是她小女儿心性,犯下大错,多加看管与教训就是了,何必惹人议论呢。"一位太学院首道。 "皇上,臣也觉得,问问当事人,更能服众。"贺相向皇上一辑道。 皇上点头道:"看来,不问个清楚明白,你们会为了这件小事还要在这大堂之上吵个不休,秦姑娘,在朕的面前,请你实话实说,究竟是不是你,将宫服偷运出宫,并且藏在府上的。" 秦梦烟吃过解药之后,腹部的疼痛渐渐消失,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整个大殿的人都看向她,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如此瞩目过,却是因为,一件自己从没有做过,却不得不承认的罪行,她感觉自己的脚象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眼眸微转,就看到祖父那张苍老而饱经苍桑的脸,祖父素来疼她,打小就亲自教她诗文字画,可是这种疼,总隔着一层什么,小的时候不懂,长大后,当然,更重要的是,当夜笑离最终娶的是穆清瑶,而非自己之后,她从祖父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失望和清冷。 祖父之所以悉心教导自己,是将这种教导当成她成长的资本,将来出嫁时,会成为自己身上的光环名气,更想自己嫁得高门,好为秦家增添助力吧。 以前,没有看得如此透彻,而现在,祖父眼中的严厉与急切让她明白,祖父的疼爱是有条件的。 祖父的眼神让她心中发凉,又转而看向夜笑离,这个她自小便喜欢的到现在还对他痴心一片的男子,本以为,他成亲之后,自己就再无半点希望,只能在一旁暗暗地喜欢着他,祝福着他,愿他与穆清瑶幸福美满下去,可是,在她被亲人抛弃,充当弃子,难过伤心之时,他又突然象天神一样出现,亲自出手相救,要为她摆脱困境,她那早就偃旗息鼓的斗志又象施了肥的种子一样,又抽出嫩苗儿来,让她欣喜若狂,以为又有了希望。 可是,方才的腹痛如绞却再一次将她拉回现实,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既不是祖父最疼爱的那个孙女,也不是夜笑离心仪的青梅竹马,只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梦烟,你快来告诉皇上,是不是你嫉恨阿离的娘子,所以才故意偷走红丰祥的货物的?"太子见秦梦烟呆呆地站在场中,半晌不说话,心里就着急。 秦梦烟的目光这才投向他,这就是姐姐痴心的男人,出身高贵,相貌堂堂,位高权重,这样的男人,处处都闪着耀眼的光环,但是,内里是什么?比起夜笑离对穆清瑶的好来,这个男人待太子妃如一件衣服,时时利用,随时抛弃,那有半分真情实意在?姐姐那么稳重端方的一个人,也被他逼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烟儿……"孙女脸上失望而苦楚的脸让秦老太师有些心疼,可是,现在只要她否认,也许语烟就要遭殃,当初真不该将那孩子嫁给太子的,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秦家,可以承受一个未嫁女儿犯错,却不能承受太子妃被废之重。 "爷爷,你也觉得,是梦烟做的吗?"秦梦烟没有回答太子的话,眸中含泪看向秦太师。 秦太师眼中滑过一丝不舍和无奈,叹口气道:"孩子,做错事不怕,认错就好,爷爷会保护你的。"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她认罪,保证认罪后,秦太师会护住她,她不会受太大责罚。 她又看向夜笑离,夜笑离正好也看过来,眼神清淡中,还略带了一丝怜悯。 是啊,她现在就是个可怜人,一个被家族和心爱的人同时抛弃的可怜人。 "阿离哥哥,你认为呢?梦烟会是那种因嫉性恨的女人吗?"忍不住,还是想向他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想知道他怎么看自己,而是看他是否有过一丝真正的关怀。 "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要问别人,你自己最清楚,梦烟,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无法左右,只能你自己决定,坚持做自己,坚守自己做人的原则,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人敬重,你明白吗?"夜笑离认真地看着秦梦烟的眼睛回道。 就象穆清瑶那样吗?喜笑怒骂全由心,从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哪怕顶着有夫之妇的身份,也敢去晋王府选妃,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就敢闯太子府,敢拿刀子割太子的喉咙,这样的女子,确实率真而洒脱,过得姿意潇洒,是不是,她脸上洋溢着的自信,从不向强者屈服的个性深深吸引了阿离哥哥? 穆清瑶终于明白,为何夜笑离会一大早就去把秦梦烟接现来,又这般费尽心思为她脱罪,原来,最主要的就是替自己出气。 从秦梦烟那痛苦而失望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被夜笑离利用了,而且,这个腹黑男为了证明秦梦烟并不会因嫉生恨,故意对她下药,让自己有机会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对她施救,让所有的人都看到,秦梦烟与自己,并非秦家所说,关系紧张。 先前的那些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虽然有点不忍秦梦烟的遭遇,但是,自家相公的那份心意,她还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更为自己方才差点打翻的醋坛子感觉不自在,她家相公的眼里心里根本就只有她这个娘子嘛,对那些个姐姐妹妹,可真舍得下手,无情得让人觉得可怕。 "做自己么?我有那个自由么?"秦梦烟忍不住看着穆清瑶,这就是阿离哥哥喜欢的样子么? 自己也能象她一样么? 真一样了,阿离哥哥就会多看自己一眼么? "有,只要心是自由的,你就是自由的,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随便牺牲你。"穆清瑶鼓励地看着她。 只要心是自由的么? 是啊,我为什么要做别人的牺牲品,利用品? 秦家不能,阿离哥哥也不能。 虽然,阿离哥哥是在替自己脱罪,但方式和目的都让她难堪和痛苦。 "秦姑娘,皇上跟前,说话可要小心,撒谎是会犯欺君之罪的。"贺相见秦梦烟一直犹豫,冷声提醒道。 "贺相,莫要吓坏小孩子。"秦老太师冷喝一声道。 爷爷还是怕自己会说出声相吧。 做自己,谈何容易,穆清瑶可以不管不顾,做自己想做的,她能么? 秦家二房在秦家并不受宠,自己是二房的希望,原本想着可以嫁进晋王府,为二房争面,希望却泡了汤,娘没少在屋里哭,爹也没少叹气,若现在,自己当着皇帝的面,全朝臣人的面,不肯为家族牺牲,一旦姐姐太子妃位被废,自己就会成为秦家的罪人,而二房的处境会更加艰难,自己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呢。 若是承认,自己算是完了,但是,爷爷会善待二房,对吧,至少应该是这样。 "爷爷,烟儿不孝,以后不能再孝敬您,也不能孝敬爹娘了,更不能照拂弟妹了。"秦梦烟向秦老太师跪了下去。 秦老太师眼一热,这孩子是在向自己讨承诺么? "傻孩子,谁人不犯错的,你还小,就算犯错,只要改了,将来还是好孩子,你的父母也不会太过责罚你,弟弟妹妹也不会嫌弃你,你还是爷爷的乖孙女。" 得到了这个承诺,秦梦烟向秦太师磕了个头,起身,缓缓走向堂中,朝皇帝跪下: "臣女愿意承担私藏宫服之罪。" 她的话,让太子长吁了一口气,也让秦老太师神情稍松,皇帝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贺相唇角勾起一抹冷讥,斜睨着秦太师道:"好个贤良端方的秦老太师,原来是如此教女有方的啊,秦家的家风着实让本相佩服,本相不会教女儿,让雪落走上岐途,是本相的错。 但是,本想从不会利用雪落去换取荣华,更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舍弃雪落,哪怕她是人人口中唾弃的坏女孩,本相还是会疼她,宠爱她一辈子。" 贺相的话,掷地有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若有所思,谁家没有儿女? 如何教导各有各的难。 贺雪落虽然由相府千金落到流放千里的下场,但却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真心疼家她,永不放弃她的父亲。 穆清瑶眼眸柔柔地看着贺相,这样的贺相,让她越发觉得可爱,佞臣也好,擅权奸滑也罢,贺相至少真实,坏得真实,好得也真实,比起道貌岸然的秦相来,她更愿意有贺相这样一位长辈。 秦太师被贺相说得老脸一红,淡淡一笑道:"贺相爱女之心,天下皆知,只是,因为爱而让她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相爷你的不是了,爱是要有条件的,否则,她就会因为有你这座坚强的大山而肆无忌惮。" 秦梦烟的话似乎早在夜笑离的意料之中,到底认识多年的青梅竹马,对秦梦烟的性情,他还是了解的。 若这件是换做是阿瑶,她会怎么做? 穆清瑶正看着秦梦烟,目光温柔中,还带着一丝怜悯,她竟然不恨秦梦烟,没有半点怨忿之意,有的只是婉惜。 "父皇,事情真是梦烟所做,与太子妃无关,更与儿臣无关,经历此事之后,秦老太师肯定会好生管教梦烟,请父皇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分上,不要太过责罚。"太子向皇上一辑道。 皇上巴不得是这个结果,正要开口,夜笑离道:"皇上,臣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秦姑娘。" 皇上皱眉道:"阿离,朕知道,你媳妇是被冤枉的,朕做主,以后尚衣局的衣服只由红丰祥提供可好?就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了。" 分明就是想包庇太子和皇后。 穆清瑶冷笑,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混,不论事非,不论青红皂白,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场的大臣们难道就听不出来秦梦烟那句话里的委屈? 而秦太师当着大家的面,对秦梦烟那一番威逼利诱,明眼人又哪个看不出来? "皇上,离世子只是想问几个简单的细节罢了,既然秦姑娘已然承认了事情乃她所为,多问几个问题以解臣子们心中的疑惑,不是更好么?否则,被陷害的人心里也不平啊。"贺相向皇上一辑道。 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史大人也了列,向皇上一辑道:"臣也觉得,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秦姑娘正值花季,还未成亲,若是真的犯了错也就罢了,若事情非她所为,却逼着她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子为他人受过,毁她清名,实在于心不忍,臣请求皇上三思。" 吏部尚书一说完,文大人也出列附议,有了这两人二品官员带头,其他官员也纷纷出来赞同。 皇上无奈,瞪了太子一眼,早听说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都与贺相有隙,今天却肯为了这点子小事出面,绝对不是看贺相的面子,只怕,是为了阿离吧。 太子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跟个女人斗什么气,为了点小事让朝堂不宁,让群臣越发瞧不上他,这个儿子,品性能力就半点也比不过阿离。 "准奏。"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两个字的,恨极了太子的平庸与无能。 "梦烟,你说,宫中丢失的宫服是你偷运出去的,我且问你,你一共偷运了几箱?"夜笑离眼神清浅地看着秦梦烟,眼中并没有半点怨责之意。 秦梦烟原本觉得自己选择了家族,放弃了他,他会更加讨厌自己,但他似乎并没有,眼中还多了一丝怜意,心中一酸道: "三箱。" 看来,她对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秦家在让她担责时,在家里就给她做过功课了。 "你一个人运的么?这恐怕很难办到吧,你的同谋是谁?谁告诉你,红丰祥的货物几时进宫,又存放何处?"夜笑离连连发问。 秦梦烟就有点懵,但她还是很快记起太子妃曾告诉过她的话: "我以前喜欢在东宫玩,认得几个得用的嬷嬷,和公公,我又使了钱,他们就帮了我这一回。" "哦,那嬷嬷和公公是谁?你能说出他们的名字么?" "尚衣局的曹公公和东宫的王嬷嬷,是王嬷嬷帮我去尚衣避收买的曹公公。曹公公再替我找办的事。"秦梦烟冷静地回道。 既然已经决定为家族牺牲,就得全力以赴,不能受阿离哥哥的影响,要不然,自己可就犯下欺君之罪了。 "正好我把东公的王嬷嬷和尚衣局的曹公公都押来了,你与他们对质对质吧。"夜笑离淡淡一笑,对着殿下拍了拍手。 外面进来的,却是两个年老的嬷嬷和一名中年太监。 两个嬷嬷先进来跪了,而中年太监则被压到暗处,背对着大殿。 "梦烟,东宫有两位王嬷嬷,你说说,给你办事的是哪个?"夜笑离指着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嬷嬷道。 秦梦烟彻底傻眼,太子妃只告诉她,可以招认的几个人是谁,年岁多大,长相如何,但从来没让她认过人,她虽常去东宫,但东宫那么大,她哪里能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认全乎? "才替你办过事的,人家可以要担杀头之罪的,梦烟,你不会就不认得了吧。"夜笑离好笑地问。 "是……"伸出手指的秦梦烟,心紧张得快纠成一团。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看着秦梦烟,眼神夏日的骄阳还要让她觉得刺眼,只要她一认错,就有可能让无辜的人枉死,这两个嬷嬷看起来都差不多,年岁这么大了,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能活下来都不容易,难道就要死在自己这一指之下? "秦姑娘怕是根本就不知道真正办事的是哪个嬷嬷吧,因为,根本就不是你指使的。"贺相冷冷地说道。 "秦姑娘,快指认啊。"也有大臣着急地喊。 秦梦烟急也一声汗了,心里仙人交战,谁,谁会是真正的遭嬷嬷,指错了怎么办?谎言就会戳破! 太子急了,两个嬷嬷全都不姓曹,夜笑离随便在宫里弄了两个人来,不论秦梦烟指谁,都会是错,可是,他现在要是出言提醒,等于变相的承认,自己便是参与者? "梦烟……" "是她……"正当太子想给秦梦烟一点提示时,秦梦烟的手指终于落在其中一个嬷嬷头顶。 夜笑离脸上就浮出一丝笑意,对秦梦烟道:"你确定是这位嬷嬷?" 秦梦烟知道,现在再犹豫,只人让大家更加怀凝,不管了,谁让这个嬷嬷倒霉也姓曹呢,该她背时吧,等她死了,自己每年都给她烧点纸钱吧。 "对,就是她。"这一次,秦梦烟的语气无比坚定。 夜笑离的笑意更浓,看梦秦烟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冷意,阿瑶也许不会为了家族而牺牲,但是,她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陷害一个无辜的老嬷嬷。 "秦姑娘,奴婢不姓曹,姓莫。"被指的老嬷嬷却道。 秦梦烟如遭电击,怔怔地看着她:"你不姓曹,姓莫?那我记错了,是她,她才是那天帮我的人。" "秦姑娘,奴婢也不姓曹,奴婢姓刘,奴婢虽然也在东宫,但从不认识尚衣局的人。"另一个嬷嬷也道。 秦太师的身子明显晃了一晃,没想到,夜笑离竟然留着这一手,那两个主事的太监和嬷嬷早就被控制了,根本不可能让他抓到,而且,两个都是死忠,既便到了朝堂之上,也不会供出太子和太子妃,但是,夜笑离却来了这么一着棋,让自己始料未及啊。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秦梦烟的谎言不攻自破,太子的脸顿时沉如锅底,而当他看清那位太监的脸时,心更往下沉,那不是别人,正是福公公。 "皇上,秦姑娘一派糊言,她根本就没有那个人脉和本事指使东宫之人替她办事,那位办事的嬷嬷早就被臣拿下,现就在殿下,可与这位坤宁宫大总管福祥对质。也让大伙听听,究竟指使他们的是谁。"贺相向皇上一辑,朗声道。 秦太师震惊得张大了嘴,他怎么会找到那两个奴才的?不是早就被太子控制了么? 当另一个中年嬷嬷被带进来时,太子的额头开始冒汗,只盼望着这两个人能死忠,不会供出自己来。 但是,福公公自进来后,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直直的,没有了往日的狡猾与灵活。 而那位嬷嬷也同福公公一样,照样脸木木的,直直地看着前方。 太子的心一沉到底,阿离又给他们使药了,不知这种药,会有什么效果。 正当夜笑离要审问这两个奴才时,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上火冒三丈,这对母子就跟猪一样,办事不会擦屁股,留下这么重要的证人让人抓,真是没用得很。 偏生贺相和阿离两个原本的仇家今天联手,这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睿智的,又有人脉,今天,这对母子铁定有一个是逃不脱的。 皇帝让皇后进来,穆清瑶侧眼,就见皇后盛装而来,面色从容坚定,向皇帝行礼后,冷冷地看向她,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穆清瑶淡淡地移开目光,想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李掌柜至今天还被皇后关在宫里,心里便对这位皇后更加恼火,打我的人,皇后你就没有想过后果么? "皇上,所有的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是臣妾恨穆清瑶害得太子挨打,损伤储君颜面,所以,想教训教训她。"皇后跪下道。 皇帝松了一口气,真让那两个奴才咬出太子,太子的声望只会更差,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换储君了么? 穆清瑶没想到,皇后竟然承认了一切。 不由冷冷看向太子,让自己的亲娘为自己顶罪,这个儿子还真有孝心。 太子虽然脸色黑沉,眼中却不如方才那般焦虑,虽然让皇后替自己顶罪也让他难过,但是,总比自己被这两个奴才供出来的好。 "皇上,皇后无德,无能再当国母。"贺相向皇帝一辑道。 "臣也附义,皇后仍母仪天下之典范,却做下如此奸邪之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夜笑离也一躬身道。 "不错,皇后此举确实失德,请皇上责罚。"文大人首先出例道。 史大人毫不犹豫也跟上。 有了晋王府,贺相两大权臣联手攻击,再加是两部尚书,这个份量可就够重了。 皇上瞪着皇后的目光快要喷火,真是自作孽不想活,耍阴谋你也耍得高明点,高端一点啊,尚衣局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大费周章么? 再说,自己之所以让穆清瑶供货,就是想让她做大,鼓励她经商,她的娘可是殷紫茹啊,曾经创下商业奇迹的殷紫茹,若她也能象殷紫茹一样聪明能干,何愁大锦不富?不强? "来人,脱去皇后的凤冠霞帔,禁足三个月,吃斋念佛,侮过。"皇上道。 脱去凤冠霞帔,如同废后,但是,只禁足三月,皇上的话还是留下很大的余地,给了皇后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晋王世子妃受了委屈,朕赏她锦段百匹,黄金百两,以示安慰。"皇上又道。 到底不是谋害人命的大事,大臣们觉得,皇帝这个处罚也还算公允,也就没再多议。 "皇上,秦姑娘圣前撒谎,犯有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贺相道。 "皇上,秦太师德行有污,明知秦姑娘冤枉,还要逼其替人顶罪,臣妾认为,秦太师该罚。"穆清瑶却向前一福道。 贺相侧视她一眼,唇边含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穆清瑶感觉心头暖暖的,贺相知道自己极恨为了自己利益舍弃孩子的父母,所以,才会对自己这样笑吧,穆夫人不就如秦太师这般么? 所以,她才会对秦梦烟有生出同病相怜之意来,不愿意她真承受欺君的大罪。 秦梦烟也是被逼的。 皇帝感觉头痛,这个贺相,向来是穷追猛打,秦太师可是支持太子的中坚力量,若是秦太师倒了,还有多少人肯辅佐太子? "皇上,没有人逼臣女,是臣女自己愿意的。"秦梦烟却似乎并不领情,向皇上磕头道。 皇上道:"秦太师教子无方,该当受罚,就免半年俸禄,奏姑娘,朕念你年轻不懂事,就罚打你五板子,小惩大戒,以后切记不可糊言乱语,什么话都想清楚了再说。" 五板子倒是要不了命! 秦梦烟苦笑,只是,爷爷怕是以后不会再疼自己了吧。 今天若是表现好一点,说不定也不会让夜笑离起疑心,早上就不该跟他离府的。 以后,不要再对他有半点暇丝妄想了,他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这辈子,怕是除了穆清瑶,眼里再不会夹进任何女子。 从宫里出来,贺相正在前头走,穆清瑶和夜笑离有说有笑地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不远处,孤单而有寂冷的修长身影,穆清瑶道:"相公,你怎么会和贺相联手了?"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会联手也不奇怪啊。"夜笑离笑容深深地看着穆清瑶,眼神幽远。 穆清瑶被他看得发毛:"我脸上有东西吗?" 夜笑离一脸认真地凑近她,"好象……是有东西。" 穆清瑶愕然地擦脸:"什么?我早上洗了脸啊,怎么会有东西?" "一脸的浆糊。"夜笑离哈哈大笑着,拨脚就跑,这厮在说她糊涂么? 她哪里糊涂了?什么事糊涂了? 穆清瑶气得急追,两人很快就追上贺相,夜笑离突然停下,穆清瑶始料不及,撞在他的背上,抬手就捶:"干嘛啊,撞我鼻子啦。" 贺相笑咪咪地看着这对小夫妻,眼中全是暖意。 "别闹,小心相爷看你笑话。"夜笑离弹了下她的小脸道。 当着外人的面打打闹闹,穆清瑶有点不自在,向贺相行了个礼道:"相爷怎么没坐马车?" "也不是很远,太阳很好,醒着很舒服,就想走走。" 贺相笑着回道,抬眸欣赏地看着夜笑离:"她很好强,你辛苦了。" 夜笑离难得也向他行了一礼:"贺相您能体会小侄的难处,真是多谢。" 穆清瑶嗔他一眼,什么意思?跟自己在一起,他很辛苦吗? 贺相笑道:"不用谢,都是男人嘛,家里的太厉害,男人都能理解的。"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这对同样清雅俊秀,只是风情迥异的一老一少,嗔道:"贺相,您该知道,不是我死皮赖脸要嫁他的,人家堂堂世子,多的是有人想嫁呢,我可不稀罕。" 夜笑离立即苦脸蹭她的脚:"娘子,相爷面前,留些情面。" 贺相哈哈大笑,眼中却浮出一抹湿意,喃喃道:"若是雪落也象你这样幸福,那该多好。" 穆清瑶和夜笑离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 刚刚缓和的气氛,在听到贺雪落的名字时,就僵着了。 夜笑离一抬手:"相爷您慢慢晒太阳,我与娘子先走一步。" 穆清瑶也对贺相福了一福,默然地跟在夜笑离身后。 就听到贺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穆清瑶忍不住回头,只觉得冬日暖阳下,那位清俊的中年美大叔,身影越发孤寂冷清,心里竟然起了一丝酸涩之意,不管如何,她是喜欢贺相这样的父亲的,再坏,再奸诈,对儿女却无私,作为父亲,他是伟大的。 两个正在路上走着,前面一骑急奔而来,一见穆清瑶,那人便翻身下巴:"阿瑶,阿离,快来。" "爹,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穆将军。 "阿鸿中毒了,你们快来吧,阿离,你自小就会毒功,你肯定有办法。"穆将军道。 言若鸿怎么会中毒? 穆清瑶和夜笑离同时脸色一沉,跃上自家马车。 穆将军一抬眸,看见贺相正关切地看过来,虎目一瞪道:"看什么看?贺初年,本帅警告你,看好你那不争气的女儿,若让本帅看到她再出来害瑶儿,本帅保证一剑劈死她。" 贺相脸色一沉,冷讥道:"劈死她?你去啊,她就在刑部大牢,本相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穆将军原本急着要跟着穆清瑶身后去的,一听这话,额头青筋直冒:"贺初年,你莫拿话激我,若不是阿瑶救了你那贱女儿一命,本帅早劈死她了,反正她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本帅犯不着为了她去犯罪,太不值当。" "你说谁家贱女儿?穆靖远,你再敢放肆一句,本相就割了你的舌头。"贺相顿时气得如鹰一样飞起,十指如爪,直扑穆将军前胸。 穆将军哪里肯后退,两人顿时便在紫禁城外的大路上打了起来。 穆清瑶回头就看见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顿时急了:"爹怎么跟贺相打起来了,贺相不会伤着爹爹吧。" "你就不怕岳父大人伤着了贺相?"夜笑离一脸云淡风清,掀了帘子看戏般看过去,悠然自得。 穆清瑶愣住,是啊,贺相看起来清清瘦瘦的,穆将军高大威猛,他会不会受伤? 看她顿时纠结起来,夜笑离笑得捂住肚子,挑眉道:"要不要我过去给他们全都撒点药,让他们消停些?" "这怎么能行?都上了年纪呢,是药三分毒,不能随便用毒药。"穆清瑶立即否决。 "啊,你是怕伤了穆将军的身体吧,那还不好办,就给贺相一个人撒药好了,反正只要一个人停了手,架就打不成,最多再多挨穆将军两下,让他出出气就好了。"夜笑离道。 若是以前,穆清瑶会毫不犹豫赞成,而现在,她怔住,愣愣地看着远处两条身影,不知为何,她就有些心疼贺相,全天下的人都骂他是佞臣,担着这样的名声,难得他还活得如此坚强自若,方才肯定是穆将军挑的事,穆将军素来脾气暴躁,早就说要为自己出气了,这会子见了贺相,哪有不发作一二的。 "不愿意吗?那怎么办?他们两个都内力浑厚,我倒是可发去挡一挡,但是……"夜笑离一脸跃跃欲试,作势就要跳下马车,穆清瑶一把将他拽住: "他们爱打让他们打好了,反正又不是小孩子了,咱们赶紧救阿鸿去才是正经。" "阿鸿比岳父大人还重要么?"夜笑离立即垮下脸来,挣扎着还要出去。 穆清瑶急道:"不行,是他们两个太强悍,你要是被掌风伤着了怎么办?" 夜笑离这才眉花眼笑,诡计得逞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放心吧,贺相的武功比岳父高出很多,但他会看在你的面上,不会伤了穆将军的。" 穆清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题外话------ 昨晚拉肚子,半夜没睡,码字没有力气 ☆、第九十八章:言若鸿的娘1 穆清瑶还是第一次来言若鸿的府第,府门庄严而肃穆,宅院很大,很古老,有种说不出的苍桑感,和言若鸿跳脱而又搞怪的个性实在不符。》 其实离晋王府也不远,却是头一回来,走进府门,才感觉到院里建筑的古朴也典雅,没有很华丽的装饰,却处处透着精致与高雅,看不出,言若鸿竟然是个园林爱好者,住着这样一处古色古香的宅院。 听说晋王世子夫妻来了,言府的管家迎出了院门:"离少爷,我家少爷他……"老管家一看就是个忠心耿耿的,一说到言若鸿,眼圈就泛红。 穆清瑶急道:"你家少爷真的中毒了?"这事若不是穆将军来报信,打死穆清瑶也不会相信,言若鸿那厮会中毒。 老管家却眼神复杂,只躬着身子把两人往院里引。 言若鸿的住的院落里,种了各色花草,一看就是很花了心思的,不同种类层次清明而又错落有致,院里有小小的亭台,弯弯的长廊,墙院一旁,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缓缓流淌,小溪旁斜斜地伸出一红初绽的红梅,整个布局让人竟然有种置身世外山庄的感觉,这厮还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 穆清瑶几乎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院子,由衷赞道:"好精致的院子啊,感觉空气都比别地儿新鲜好多。" "娘子很喜欢么?"夜笑离问。 "是啊,这种闹市取静的建造,真的让人心怡神弛,放松心神。" "王府你不喜欢啦?"夜笑离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穆清瑶愕然:"没有不喜欢啊,只是更喜欢这座园子的幽静。" "你不觉得太冷静了么?象娘子这样爱热闹的个性,很不适合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夜笑离道。 我什么时候爱热闹了?穆清瑶回头瞥了一眼他,却见他俊眉微皱,闷闷的样子,怔了怔道:"相公不喜欢这里?" "阿鸿的地盘,我为什么要喜欢。"夜笑离轻呲一声道。 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 "其实这里好是好啦,偶尔住住休闲休闲还是不错的,但常期住的话,确实冷静了些,我还是喜欢王府,这里象世外桃源,王府才是家嘛。"穆清瑶好笑地看着自家相公道。 夜笑离果然眼睛一亮,眉间闷色顿散:"是啦,王府有娘还有你相公我嘛。" "嗯,有相公在的地方,就是家,外面怎么好也没有家好。"穆清瑶又故意笑着道。 夜世子完全不知道她在调笑他,眼眸温柔得可以溺出水来,捧住她的脸,正要亲下去,穆清瑶一把甩开,拔腿就跑,大喊:"阿鸿,我好想你啊。" 夜世子的脸顿时沉如锅底,飞掠起追了上去。 可是从屋里飞奔出来的却不是言若鸿,而是穆清婉。 "小婉,你怎么在这里?"穆清瑶愕然地问。 "姐……"穆清婉惊喜地看着她,扑进她的怀里:"姐,你都不会娘家的,我好想你啊。" "你可以去王府啊?"穆清瑶诧异道。 穆清婉苦着小脸:"不想去打扰你,还好今天见着了,姐,人你好象更漂亮了呢。" 穆清瑶捏着妹妹的小脸道:"再漂亮也没我家小婉好看,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言若鸿呢?" 穆清婉没有回答,脸色复杂地指指屋里。 "他真的中毒了?我怎么也不相信,言若鸿那只花蝴蝶会中毒。"穆清瑶惊讶道。 "蛮严重的,要不知道你来,肯定跑出来迎的,现在床都不能起。"穆清婉道。 穆清瑶听了更不迟疑,抬脚进去,后领子却被人拎住,甩到身后,夜世子黑沉着脸道:"男人的房间,你一个妇人家,随随便便进去做什么?" 呃,她家相公好严厉的样子啊。 "那相公你是医者,你去,请。"知道方才那玩笑开得有点重,某个爱吃醋的男人这会子定是打翻酸菜缸了。 等他率先进去,自己跟在他身后悄悄进来,前面的男人明明知道,却并没有再阻止,装没听见。穆清瑶好笑,这个别扭男人,分明就不愿意自己进来,却又舍不得自己在外头干着急。 房间里没有想象的清幽精致,而是杂乱无章,摆设有点错乱,完全颠履了穆清瑶方才在院子中的好印象,果然这样才象言若鸿的住所嘛。 床很大,纱帐垂着,看不见床上的情况,夜笑离正要掀开帐子,老管家先他一步拦着:"离少爷,少爷他的脸……脸上都是浓包,他不想见人。" 夜笑离愣住,他一个大男人,有脓包又有什么关系。 "阿鸿,你是不信我么?" 床上的人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象是捂在被子里发出的。 穆清瑶奇怪地看向穆清婉:"他这样多久了?" 穆清婉摇摇头,苦着脸没有说话。 穆清瑶的心里就生出一丝愧意来,自从成亲之后,她与夜笑离过得甜甜蜜蜜的,加之又忙,就很少关注自家妹妹和言若鸿了,都起脓包了,定然严重,只是,这起脓包,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 "不开帘子,我怎么好替你医治?阿鸿,你又不选美,扭捏个什么劲?"夜笑离道。 "离少爷,您该知道,我家少爷最是在乎容貌,您是他打小的好朋友,就成全成全他这点小心思,少爷,您伸出只手来,让离少爷瞧瞧。"老管家忙解释道。 床上的人就真的只伸出一只手来,果然手背上长满脓包,看着怪吓人的。 还好没有溃烂,要不然,真的会破相呢,言若鸿原就长得比女人儿还要精致娇媚,会在乎相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夜笑离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心来:"阿鸿,你怎么会中了五毒散?" 王毒散?上回自己不会用在了南楚摄政王身上么? 穆清瑶又多看了一眼那只伸在外面的手,转眸看向夜笑离。 夜笑离神情淡淡的,床上之人半天没有回应,他也不觉得奇怪,见穆清瑶看过来,浅浅一笑道:"娘子,你要不要我治好他?" 穆清瑶有点懵,穆将军请他来,不就是为言若鸿治伤的么? 为什么这么问? 再细看那只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抬手就向那帐帘掀去。 老管家和穆清婉同时想阻止,却来不及了,床帐被掀开,露出里面一张恐怖的脸,但长再多脓包,穆清瑶也辩认得出,那不是言若鸿,而是南楚摄政王。 竟然骗夜笑离过来为摄政王解毒? 厚道的穆将军,你也学会耍手段了? "果然不是阿鸿。"夜笑离冷冷地看了眼摄政王,起身就走。 老管家扑通一声跪下:"离少爷,离少爷,求您了,替摄政王解毒吧,再这么着下去,我家少爷他……" "你家少爷怎么了?不救他,是不是你家少爷就会有不测?"夜笑离冷冷地说道。 这时,穆将军终于气喘吁吁地进来,一见这情形,知道计谋败露,尴尬道:"贤婿啊……" "爹,你要相公为摄政王治病,直说就是,为什么要借阿鸿的名义?阿鸿人呢?"穆清瑶恼火道。 "我要是直说是救摄政王,你会肯么?瑶儿啊,你的性子爹还不清楚么?最是嫉恶如仇。"穆将军道。 这倒也是。 "穆靖远,本王很恶么?"床上一脸是包的摄政王却怒喝一声道。 穆将军淡淡看他一眼,别过头去,并不回答,但那憋气的表情已经肯定了答案。 "好你个穆靖远,你等着,等本王回南楚后……" "少嚣张了,你还有没有命回南楚都不知道呢,姐夫,这样的人真遭人恨,可是,阿鸿的娘还在他手上呢,他拿这个威协阿鸿。"穆清婉喝断摄政王的话,转而眼圈红红地对夜笑离道。 "你倒是很关心阿鸿嘛。"夜笑离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清婉一眼道。 穆清婉的俏脸顿时染上晕红,一跺脚道:"不能关心么?你们两个过自个的小日子,不管我们了,就不兴我们相互关心关心?" "兴,兴,太兴了,你们多多关心啊,也省得我为阿鸿操心,你姐担心你。"夜笑离心情大好道。 穆清婉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扑到穆清瑶身边:"姐,姐夫的嘴很坏。" 确实很坏,常常吻得她透不过气了。 穆清瑶嗔了眼夜笑离,那厮却伸出一根手指抚了抚他那软润亮泽的薄唇,眼神斜飞过来。 穆清瑶的心怦地一跳,顿时脸红耳躁,丫丫的,这厮就是个精虫上脑的,随时随地都可以*,偏偏外表还是一副清雅如仙的禁欲系男样子。 闷骚! "贤婿啊,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想了这么一破招,反正你来也来了,就给治治吧。"穆将军道。 夜笑离道:"阿鸿人呢?" "去皇宫了。"穆将军道。 "去皇宫做什么?"夜笑离问。 "不知道。"穆将军无耐道。 "哼,他找皇帝要承诺去了,也不想想,那么多年过去,皇帝还会尊守诺言么?现在南楚就掌在本王的手里,他一个毛头小儿,乳嗅未干,又无实权,皇帝凭什么护着他?"摄政王冷笑道。 "这倒也是,不过,本世子就不知道,一个死了的摄政王,于大锦有何益处。"夜笑离笑得清浅,眸光却冷厉如霜。 摄政王立即垮下脸来,指着穆清瑶道:"就是你,是你害得本王连朝堂不敢上,今天你若再不给本王解药,本王不会罢休的。" "切,我很怕啊。相公,咱们回去。"穆清瑶拖住夜笑离的手就往外走。 穆将军拦住道:"你们别管他,就当是帮帮为父,帮帮阿鸿吧,他若再这么下去,皇上会责怪阿鸿的。" 这点夜笑离心里也清楚,药是穆清瑶下的,皇上这点肯定清楚,只是没有加以责怪,一是这位摄政王确实嚣张不讨喜,皇上也想惩治惩治他,打击他的气焰,二是到底还是顾及晋王府的,皇上轻易并不责罚穆清瑶,婚前是一回事,婚后她已经是晋王世子妃了,再有小动作,皇上不好象父王交待。 但是,摄政王是手掌南楚,大权在握,皇上现在也拿他没办法,而南楚是大锦的南境重地,一旦南楚出问题,蠢蠢欲动的南越保不齐就会借机挑起战争,如果南楚投向了南越,那事情就更不可想象。 念及至此,夜笑离正要拿出解药来,突然,红影一晃,一把将他的药袋子抢了过去。 "阿离,你干什么?" 言若鸿一脸怒色地看着夜笑离。 "阿鸿,拿来。"夜笑离无奈道。 言若鸿却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脏死了,谁让你睡本宫的床?"说着,拎起摄政王就往外一甩。 他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穆将军想阻止时,已然来不及,能阻止的只有夜笑离,可这位似乎一点想要阻止的意思也没有。 摔在地上的摄政王痛吟一声,许是中毒太久了,这么多的毒痛让他变得很虚弱,所以,伏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 言若鸿犹自愤怒,"以后不许你进本宫的门,又丑又脏。"说着又去拎摄政王,摄政王被他虚弱的拎在手上,神情可怜又难看,言若鸿正要往外甩时,突然,一柄小而薄的刀直刺他的肋下,招式凌厉而狠辣。 而出刀的,正是方才还虚软无力的摄政王! 只听得噗呲一声,小刀自左肋斜刺入言若鸿的身体,穆清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与夜笑离同时动身,言若鸿却手一抬道: "不要参与。"他扔掉了摄政王,左肋处血流如注,方才这一刀,确实太出人意料,任谁也没料到,身染剧毒的摄政王还有如此大的攻击力,并且,伪装得如此逼真。 夜笑离要拿药给言若鸿止血,可他却再一次阻止了。 摄政王满是脓包丑陋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黄口小儿,敢行刺本王,你当本王是泥捏的么?" 手掌一抬,巨大的掌力带动空气旋转,强大的力流差点将穆清瑶吸了进去,夜笑离及时拉住了她,将她护在臂弯里,而穆将军则护住穆清婉,脸色凝重地看着摄政王:"好强大的内力。" 言若鸿红色的大袍被高高扬起,俊美的容颜冷厉如霜,整个人,象只被激怒的火凤一般,展翅飞起,向摄政王攻去。 屋子虽然不小,但两个功力强大的人生死搏击,施展的空间就很小。 顿时,桌翻椅碎,墙上轰出一个大洞,横梁摇摇欲坠,夜笑离拉着穆清瑶跃出屋子。 言若鸿与摄政王也从屋里打出屋外。 自言若鸿身上流下的血,也由屋里一路滴洒,一条血路染湿了古朴的石子铺就的小路,看着让人触目惊心,穆清瑶的心猛的揪起,紧紧攥着夜笑离地手,担心道:"阿鸿不会有事吧。" 夜笑离道:"他又不是泥做的,这点子伤不成问题的。" 穆清婉也从屋里追出来,眼圈红红的:"爹,你快上去帮忙啊,你看阿鸿他……" 小妮子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神情紧张得快要哭了。 穆清瑶心头一喜,其实婉若是和言若鸿在一起也不错啊。 "不能帮,阿鸿会生气的。"穆将军也很紧张,但却无奈,他知道,言若鸿的骄傲,而且,心底早就积下了对摄政王的怨与恨,一直没机会发泄,让他打个痛快也好。 场中搏斗越来越激烈,院子里的花草被毁了个七八,穆清瑶也没心情关心这些花草了,只盼着言若鸿能一刀刺死那丑陋的摄政王才好。 但是,摄政王功力似乎比言若鸿更胜一筹,言若鸿虽然也很强,但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明显动作比先前要虚弱迟缓一些,但他似乎毫不顾及,完全是拼了命的打法。 只见摄政王找到言若鸿的破绽,一掌击向他的胸口,而言若鸿也避无可避,单薄而修长的身子被摄政王击中,眼看要被振飞,而就在他的身子飞离的那一瞬间,骤然出手,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尽数向摄政王撒去,摄政王挥动广袖,拦住了一些,但如此密集的银针哪里全挡得住,到底还是中了几根,庞大的身子象一块大石一样,从半空中砸下,而穆将军则飞快纵身,跃上接住言若鸿从空中坠落的身子。 摄政王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立即转黑。 "你……你敢用暗器?"摄政王不可置信道。 "你施暗算,本宫就不能用暗器?对你这个龌蹉小人,用得着讲武林规矩么?"言若鸿半倚在穆将军怀里,虚弱地笑,俊美的脸苍白如纸,大红的衣袍早血染浸透。 夜笑离忙上前去替他止血,皱眉道:"阿鸿,你还是喜欢逞强,用得着这么打么?我交给你的各种毒米分都不少,想他瞎眼还是断腿还是筯骨尽废,还是五脏腐烂,都由得你。把自个弄成这副模样,是想让人心疼么?" 言若鸿笑着咳了两声:"阿离,你心疼我?" 夜笑离瞪他,一边为他治伤。 穆清婉冲过去,扑到他身边:"你怎么样?还好吧,怎么不早点发毒针啊,你看你,流了好多血。" 言若鸿不耐地推她:"死不了,别哭哭啼啼的,很难看。" "你更难看好不好。"看他还有力气推自己,穆清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嗔道。 穆清瑶走近,蹲下:"阿鸿,你很捧。" 言若鸿猛地抬头,眼眸黑亮地看着她,唇边却还带着邪痞的笑:"我一直就很捧,你才发现么?我可不是阿离,他是病殃子。" "说你胖你就喘。"穆清瑶笑着没好气地瞪他,言若鸿道:"你难得夸我嘛,当浮一大白啊,阿离,咱们喝一壶去?" "不行,他在吃药,不能喝酒。"穆清瑶立即反对。 "咳咳咳,阿瑶啊,你也太偏心眼了,他在吃药,至少没受伤吧,我这身上还有个洞没补好呢,你怎么不担心我喝不得酒?"言若鸿向夜笑离飞了一眼,一脸委屈道。 "你自个要喝的,关我什么事?"穆清瑶道:"现在哪那位摄政王怎么办?" 穆将军头痛:"只怕皇上知道会怪罪。" 言若鸿冷冷道:"他先行刺我的,今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用顾及太多,你们别管,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挣扎着起身,夜笑离刚好给他包好伤口,一掌拍过去:"你消停些吧,要不要命啊,只差半寸,就刺中心脏了。" 言若鸿扯出一抹苦笑道:"那颗心反正早就没法补好了,再刺个洞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还是站起来,向摄政王走去,夜笑离叹了口气,默然地看着他,并没有阻止。 穆将军急切地拦在言若鸿面前:"太子殿下,不可啊。" "您也要拦我?当年发生过什么,别人不清楚,您不清楚吗?我敬你是阿瑶的父亲,不想与你动手,走开。"面容虽然憔悴虚弱,气势却威严冷厉,有种高高在上的王者霸气,这是穆清瑶以前在言若鸿身上没有看到的。 穆将军只好缓缓让开。 言若鸿拿出一把小刀来,更是摄政王留在他身上的那一把,猛地向摄政王刺去。 摄政王发出一声尖嚎:"啊……" 可预料的刺痛并没有出现,言若鸿的刀在离他胸前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讥笑:"王叔嚎得真难听,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其实是个软骨头,胆小鬼吗?" 手中的刀,却比在摄政王的喉咙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喉管。 "啊鸿,好孩子,别杀叔父,放过我吧。"摄政王吓得牙齿在打颤,却实很胆小。 "叔父?你有资格当人家的叔父么?你这个人面禽兽。当年,是怎么欺负只有十岁的我的?"言若鸿冷笑,故意将刀在摄政王的喉咙上磨蹭。 摄政王脸都绿了,"你……你不可以乱来,你娘还在南楚,南楚是我的天下,只要你敢轻举妄动,你娘就有可能……" "他已经不是我的娘了,背叛我爹,嫁给了你这个畜牲,我没有这样的娘,你别想再拿她来威协我。"言若鸿一脚踹去,怒吼道。 摄政王痛得一哆索,回头就喊:"梨妃,你还不现身?" 言若鸿愕然地抬头,只见从院外,缓缓走来一个中年女子,清容颜绝美,比起穆夫人来,只强不弱,只是,穆夫人是地种英气逼人的干练女子,而她,则柔柔弱弱,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温婉娴雅的气质,让人一见,便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犹其她皱眉时,感觉那轻拢的眉就拧在你的心上一样,只想伸手轻轻将之抚平。 那是言若鸿的娘?真的与言若鸿长得好象啊。怪不得这厮美得不象人类,象妖,原来有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娘亲。 言若鸿怔怔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向他走去,早就泪流满面的女人。 "阿鸿,我的儿……"梨妃含汗轻唤。 言若鸿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早就来了?" 梨妃怔了怔,却还是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摄政王假装成言若鸿骗夜笑离医治时,梨妃就在府里了,那刚才激战时的一幕,她是不是也全程都在旁观? "若他不叫你出来,你是不是就一直躲在暗处,还让他继续拿你来当筹码,威协我?"言若鸿冷笑,眼中滑过一抹凄然之色。 "阿鸿……"梨妃哭泣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不要叫我阿鸿,梨妃娘娘,你已经没有资格了。"言若鸿冷喝道。 梨妃整个身子一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眼中也一片痛苦不堪之色。 穆清瑶对这样的母亲很是不耻,这位梨妃怕是比穆夫人还差劲,至少穆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杀,虽然会利用,但她倒底还是爱着自己的,只是她的爱有条件,与权势比,显得太过单薄。 而这位梨妃,应该早就知道摄政王故意装虚弱,想要暗杀言若鸿了吧,竟然一直冷眼旁观。 这会子哭给谁看?流出的眼泪不觉得太廉价了么? 言若鸿冷冷地收回视线,手中小刀突然抬起,猛烈的向摄政王刺去。 "不要啊……"梨妃疯了一样扑直去,她看似柔弱,身形却是很快,竟然伸出手掌,用自己的肉掌,生生接住了言若鸿的刀尖。 那柄差点刺中言若鸿心脏的小刀,就扎在了梨妃细白柔嫩的手掌心中。 穆清瑶都惊呆了,这位梨妃难道真爱摄政王么? 一个女人,若非真心爱着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如此舍生相救? ------题外话------ 下午再更一章。 ☆、第九十九章:梨妃之死 "你……好,很好,梨妃娘娘待摄政王还真是忠心不二啊。"言若鸿几乎是在哭着笑,精致秀美的俊脸上,那笑容凄然而沉痛,看得穆清瑶心中一阵酸涩难忍。 摄政王也愕然地看着梨妃,震惊道:"梨妃,你……" 梨妃凄然一笑,柔声道:"孩子不懂事,王他不要怪他。" 摄政王粗狂的脸上竟然露出的末温柔之意,颤声道:"你又何必……我与他,注定不能共存,你绝难两全的。" 梨妃苦笑,美丽的杏眼里闪着晶莹泪滴:"我阻得一时是一时。" 她的手,被尖刀刺穿,血流如注,她却毫不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任凭那血染红自己织锦碧纱绣银边的衣袖,身子,却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着,气息也变得虚弱起来,却还是坚决地,坚定地拦着摄政王身前,眼神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言若鸿,态度再明显不过。 "父王也是你的丈夫,父王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你是你父王的王后,而他呢,只当你是个妾,一个最低等的妃子,你在他心里算什么?你竟如此护他?"言若鸿冷冷地低喃,眼神不屑而痛苦。 "你走,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娘,你就走。"梨妃坚定地,不容置疑地说道。 穆清瑶真的想上前一巴掌扇醒这个愚蠢的女人,天下竟然因为情夫而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母亲,偏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根本就不顾及言若鸿的感受。 刚要动,手却被夜笑离抓得紧紧的,清润的双眸里有着阻止之意,阿鸿不会愿意别人插手他自己的事的。 这种事情,最是没道理,梨妃是言若鸿的娘,为了这个娘,小小的他便送到大锦来当质子,成年之后,明明可以回到南楚,召集父亲生前忠心的臣子,夺回政权,可为了梨妃,他情愿在大锦游荡,不肯回南楚,情愿隐瞒身份,只当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可偏偏摄政王还不满足,今天,他分明就是想置言若鸿于死地的。 如果穆清瑶打了梨妃,言若鸿必定会难受。 要恨,也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娘,自己恨。 "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娘?"言若鸿冷笑。 梨妃美眸中闪过一丝愧色,突然拨了自己掌心的小刀,对准自己的胸口:"我不许你伤害你王叔,你肯定恨极了我,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娘吧,走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这一回,连穆将军也震惊了:"梨妃娘娘,你也太过分了些,你竟然……" "住口,你是南楚的臣子,没有资格训斥本宫,带着太子走,离开这里,快走,否则,我便自杀,太子将背负逼死生母的骂命,你不是忠心太子吗?"梨妃冷声喝断穆将军的话,尖刀竟然刺进自己皮肤半寸,碧色的衣服顿时染上点点梅红。 言若鸿大吼一声,纵身跃起,却因受伤太重,再次跌落,夜笑离身子一闪,接住他,一个旋身,抱着言若鸿纵身而去。 原地只留下穆清瑶父女。 穆清婉瞪了眼梨妃:"你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恶心的母亲,极品白莲花,你去跟你的丑情人成双成对去吧,踩着自己儿子的尊严,过你的甜蜜小日子去吧,放心,没有你这样的白莲花娘亲,阿鸿照样会过得很好。"说着,她一跺脚,向梨妃啐了一口,脚尖一点,也飞奔而去。 穆清瑶却不肯走,冷冷地看着离妃颓然地扔掉手中的小刀,弯腰吃力地扶起摄政王,"王爷,你的护卫呢?" 摄政王虽然重伤,眼神却是柔和温暖的,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秋梨,难为你了,本王……这些年,实在对不住你和阿鸿。" 梨妃苦笑:"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阿鸿年轻不懂各,再过几年他就会知道,什么帝王之位,根本没有自在逍遥好,当个破皇帝,一年四季都为国家操碎心,连个好点的身体都保不住……先皇若是肯定我的劝,又何至于英年早逝?" 梨妃的话,带着苍桑与悲凉,剪水似的双瞳哀怨幽深,一转眸,似乎才发现穆清瑶还在,柔声道:"阿瑶,帮我请太医过来好吗?" 此时,大总管已经将摄政王的属下和侍卫都请来了,穆清瑶应该很恨梨妃,很讨厌她的,可却就在她叫自己一声阿瑶时,竟然有种非常熟悉之感,梨妃的眼神很温柔,很慈和,完全不是方才面对言若鸿时的冷厉与尖锐。 莫非,自己曾经认识过她? 可是,明明是头一回见面啊,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吧,请太医就请太医吧,谁让她是阿鸿的娘亲,虽然这个娘亲极不讨喜,但是,人又不是从树洞里蹦出来的,给了你生命的那个人,不管以后待你如何,血脉之恩还是在的。 穆清瑶刚走几步,就听见南楚官员在问梨妃:"娘娘,您的手要不要紧?" 梨妃道:"没关系,只是流点血罢了,对了,王爷伤情很重,你们快过来扶他起来。 穆清瑶心里一阵膈应,自己伤成那个样子,还如此关心那个破王爷,言若鸿的伤也很重啊,为什么不担心? 突然就很不想去请太医,让这对狗男女流血而亡好了。 停下,回头,眼角却触梨妃手中的那把刀子,当南楚官员弯腰去扶摄政王时,那把小刀,曾经差点刺穿言若鸿的身体,又将她的手掌刺穿的小刀,被梨妃悄没声息的插进了摄政王的胸口,全刀没入,只剩下一个刀柄在外头。 摄政王来不及惨叫,虎目圆睁,满眼的不可置信,而所有的侍卫和官员们都惊得目瞪口呆,只有穆清瑶,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一切,飞一样向梨妃奔去,但愿还来得及。 可是,当她靠近梨妃时,梨妃的唇角已经溢出黑血,看来,她早就将毒含在了嘴里,只待刺杀成功,就随时赴死。 "秋梨……为什么?原来……你……你一切都是在骗我,你都是在作戏,好等着这一刻,是不是?"不得不说摄政王生命力右比,心脏被刺穿,还能有力气说话。 梨妃晃了晃,艰难地站立起来,秋水似的眸子里再也不见先前的柔情与温暖,有的,只有刺骨的恨意。 "畜牲,你没有资格叫本宫的闺名,从你霸占本宫的那一天开始,本宫就恨透了你,若不是为了鸿儿,本宫又怎么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你说得不没错,本宫这些年,就是在等着这一天,等着亲手将你送进地狱的这一天,哈哈哈。"梨妃象疯了一样,放声大笑,摄政王突然一掌向她击去。 困兽将死,余力还在,梨妃纤弱的身子象一片落叶一样,被巨力轰起,抛向半空,穆清瑶发力跑去,堪堪接住了她,但是,她早就流血过多,又服有毒药,再受此重击,已是奄奄一息,穆清瑶心中大恸,搂紧她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还有很多方式啊,阿鸿不会感激你的,他会恨你。" 如言若鸿知道,梨妃为了保护他,故意支走他,将杀死摄政王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了复杂,付出自己的生命,言若鸿该有多痛,多伤? 小小的孩子,一个人远涉千里重山,在无亲无故的大锦都城求生存,只为自己的娘亲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为了这分孝道,言若鸿苦了十年,可是,梨妃却还是为了儿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对母子,为了对方可以牺牲一切,最后,到底还是没能重圆,哪怕最后一面,也是在在误会中度过,太残忍了,这对言若鸿太残忍了,让他怎么受得了? "随便他吧,只要……只要他以后过得好,我……我知道他会恨,可是,除了这个法子,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而且,就算我不死,你认为,我这个改嫁过的亲娘,还有脸活在儿子面前么?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他父王报仇,现在,大仇得报,我也无憾了,阿瑶,我求你一个事。"梨妃断断续续地说着,口中不时的冒出黑血来,却攥紧了穆清瑶的手。 穆清瑶泪流满面,颤声道:"您说。" "你怎么嫁了?阿鸿等了你那么多年,小时候,你很喜欢跟在阿鸿屁股后面跑的。"梨妃却诧异地看着穆清瑶的发式,一脸遗憾。 穆清瑶脸一红,这种事她怎么一点印莫也没有,也是怪了,如果是原身经历过的,自己脑子里都有记忆,偏偏关于言若鸿的,是半分也没有。 可梨妃更不可能说谎,都到了弥留之际了,用得着么? 干咳一声,穆清瑶道:"你说什么事?" "替我……替我照顾阿鸿。"梨妃将穆清瑶的手握在手心里,眼神殷切。 穆清瑶怔住,她要怎么照顾言若鸿?那又不是个孩子,是个正常的年轻男子啊。 见她迟迟不语,梨妃又咳了一口血,微微摇动她的手,眼神急切:"答……答应我,快……" 她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却还是锁定穆清瑶的脸,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只有出,没有进。 "这是……这是我这个做……做娘的,能……能给阿鸿做的……最后一件事,阿瑶……你要答应我,我求……" 眼看着她的眼皮沉沉地耷拉下去,穆清瑶大声道:"好,我答应,我一定替你照顾阿鸿。" 梨妃唇边这才漾开一朵美丽的笑容,眼睛慢慢合上。 穆清瑶心痛如绞,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梨妃给她的震憾强烈了,如此柔弱纤细的女子,却有性烈如火,刚强如铁,为了儿子,愿意忍辱负重,哪怕十几年分离,相见短暂,她也忍得住那分浓浓的思子亲情,生生忍着心裂之痛,将儿子气走,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儿子,不让儿子背负弑杀叔父的罪名,明明就爱子如骨啊,怎么忍得住十年才见一面,相见便成永决! 临死,还不忘为儿子找另一个女人去照顾她! 梨妃啊梨妃,你这个嘱托有如千斤重担啊! 穆清瑶仰头望天,心情既悲痛又复杂。 "她……她恨我,呵呵,本王知道她恨我,可是,就算是死,本王也要跟你在一起,你们……听着,本王现在传旨,南楚皇位,传给世子言若齐,梨妃,与本王合葬。" 不远处,穆清瑶听见摄政王正在说遗嘱,气得真想再给他添一脚,替他送终,但想起梨妃先前,最后下手时,为了不让她沾上事非,支使她去请太医,这分善意,她怎么能够辜负? 臣属们应诺中,摄政王大吼一声:"秋梨……" 穆清瑶转眸,看见他竟然试着向梨妃爬过来,忙抱起梨妃,冷冷地看着他,或许是人之将死,摄政王那又死鱼一样的眼睛,竟然在弥留之际,还温柔地凝视着梨妃,爬到半中央,他吃力地向梨妃伸出手:"秋梨,等……等我。"头一歪,气绝身亡。 卧槽,梨妃被你这恶磨纠缠一辈子了,怎么还能让你追到地下去?从不信鬼神的穆清瑶仿佛看见摄政王的鬼魂追了进来,她抱起梨妃就往外冲。 总管拦住她:"世子妃,您这是要……" "带着梨妃找阿鸿去。"穆清瑶说完,脚一下个趔趄,心痛得差点一头栽倒,怎么找阿鸿啊,阿鸿现在身受重伤,若是让他知道,梨妃为他而死,会不会…… 可又不能留在这个有着摄政王气息的院子里,一时间,她竟然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世子妃,奴才让人来帮你吧。"总管眼中噙着泪,在他眼里,穆清瑶就是个柔弱纤细的小女人,梨妃虽然也柔弱,但到底也有几十百把斤吧,她怎么抱得动? 穆清瑶却摇摇头,她相信,梨妃是爱洁的,她肯定不想让别的人碰她的身体。 因为言若鸿也爱洁,那间屋子,应该是摄政王住进去后,才弄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夜笑离一进去,就发现了床上的人根本不是言若鸿,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就是想看对方究竟有什么阴谋。 从言府出来,抱着梨妃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行人纷纷注目,一个清丽绝伦的少妇怀里还抱着个美艳的宫装女人,而这位宫装女人满身上血,看似身受重伤,少妇似乎悲伤之极,欲哭无泪,整个情形让人看着心疼心酸,不少人小声议论着,更有人想上前来询问,或提供帮助,都被穆清瑶清冷的眼神逼退。 不知不觉中,她还是将梨妃抱回了晋王府,手都快虚脱了,但穆清瑶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到了府门,墨竹几个得了信息急着迎出来,想帮她接过梨妃,她眼神木纳地看着前方,谁来也不肯,把墨竹急得,心一直往下沉,不知她怀里的这位,是主子的是什么人。 王妃得了信也匆匆赶出来,一见穆清瑶怀里的人,脸色一白,颤声问:"瑶儿,你……你怎么抱着秋梨?" 穆清瑶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回府了,眼前一黑,晕倒了王妃怀里,墨竹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梨妃。 王妃吓得忙让赵妈妈扶穆清瑶回去歇息,又着人请太医,可一探梨妃的脉,整个人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好在冰儿扶得及时,才站稳了,一颗豆大的泪便在王妃眼中打滚,好半晌,她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秋梨,你怎么就……去了?" 张妈妈在一旁捂王妃的嘴:"主子,世子爷正在替言世子看闰呢,您别大声啊。" 王妃也反应过来,忙让人将梨妃的尸体抬进府里去,开始搭建灵堂。 穆清瑶醒来时,手被握在一只宽大的掌心里,怪不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心,不睁眼,也知道,夜笑离守在她身边。 "醒了?可是饿了?" 夜笑离抚了抚她的额发问。 穆清瑶睁开眼,傻傻地看着夜笑离,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夜笑离搂住她:"别伤心,梨妃求仁得仁,她是笑着走的。" 穆清瑶狠狠地点头,是的,梨妃是笑着走的,可是阿鸿呢,阿鸿怎么办? "相公,我们以后要好好照顾阿鸿,我答应梨妃了的。"穆清瑶道。 "嗯,好,一起照顾。"夜笑离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道。 "阿鸿的伤势怎么样了?"穆清瑶担心地问,作势要起来,夜笑离将她按下:"喝过药,睡了,还是你担心你家相公我的医术?" 穆清瑶摇头:"有相公在,阿鸿一定会没事的,只是我担心,他知道了梨妃的死因,会受不住。" "总有个过程的,人总要在伤害中成长,经历了这么多,阿鸿的心早就千锤百练过了,放心吧,他没那么脆弱。"夜笑离道。 床头羊角宫灯散发出淡淡的红色的光晕,将夜笑离的脸拢住,原本白晰如玉的肌肤越发柔暖润泽,俊美的五官也显得蒙胧起来,越发清雅如仙,安祥宁和,穆清瑶的眼皮耷了耷,又沉沉地想睡了,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心伤也会象溶进温泉中的污石,被暖暖的包裹,洗涤,沉淀,然后,清明纯洁起来。 今生有幸,能遇到样优质的钻石男,是她的福气,但愿这一辈子,两个人永远也不离不弃,不再分开。 再次醒来,穆清瑶是被一阵吵闹声弄醒的。 墨竹过来看她一眼,见她醒了,小声道:"还早呢,要不再睡一会儿?" "爷呢?" "在外头,爷说了,外面的事,主子不用管,只管休息就是。"墨竹道。 "谁在外面闹?"穆清瑶打了个呵欠。 "听说是要运走那位娘娘的遗体,王妃不让……"如霜在一旁插嘴道,墨竹立即回头瞪了她一眼,如霜皱了皱眉,转身去打热水。 穆清瑶一听,忙起来。 墨竹道:"主子再歇息歇息吧,爷说你昨儿个太累了,不适宜早起。" 都睡了快十个时辰了,再睡骨头都会散了去,最重要的是,来抢梨妃遗体的是信?南楚的官员么? 摄政王最好的遗嘱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绝不能让他们把梨妃和摄政王合葬在一起,这肯定是梨妃的意思。 正院里,王妃与夜笑离都在坐,而前来讨要梨妃遗体的,正是裕亲王。 "……梨妃是南楚摄政王之妃,遗体留在晋王府实在不是个事儿,人家南楚皇室当然不会答应,这是有辱国体的事,况且,王府里好好的弄个死人,对王府也不吉利啊,王嫂,你也不想给阿离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吧。"裕王喝了一口茶,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道。 王妃一边抹着泪一边道:"……呜呜,我不管,当年与秋梨也算是手帕之交,我嫁进晋王府,她远嫁南楚,几十年的姐妹,二十年不见,这一见,就是天人永隔,她既然来了我这里,我岂有再让她走的道理,怎么着也得住个十天半月吧,不然也太不近人情了。" 裕王一脸无奈:"王嫂,要说几遍你才肯承认,梨妃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又如何?她的灵魂还没走远,她还就在王府的上空看着呐,我不能对不住她,头七都没过,我绝不让她走,她会恨我的。"王妃根本就不肯跟裕王讲道理,一副伤心欲绝,糊涂了的样子。 穆清瑶差点笑出声来,真佩服自家婆婆装宝的本事,反正她糊涂软弱的名声在外,她倒是利用得彻底。 裕王实在跟王妃说不下去了,就看向夜笑离,夜笑离一脸无奈:"王叔您也瞧见了,从昨儿晚上起,母妃就是这个样子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好再刺激她,当年,梨妃是帮过母妃的,母妃一直欠着她的情呢,这人一死,就没机会再还,心里头不舒服肯定有的,您也别急,先跟南楚官员商议商议,缓个几天再说吧。" 裕王无奈,只好起身,穆清瑶这才上前去行礼,裕王看了她一眼,叹道:"你这孩子,好端端把梨妃弄回王府来做什么,人家巴不得不沾边,你倒好,弄个事回来。" 穆清瑶一脸无辜,正要说话,夜笑离已经走过来,揽住她的肩道:"王叔,我家娘子做事,便是我娘也是不能随便呵责的。" 眼神清清冷冷的,虽然不见有多大怒气,但却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其实自己方才这句话也没多大的责怪之意,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罢了,阿离就不高兴了,向来知道他宠妻,没想到宠到这个地步,裕王气得一甩袖,转身就走,这一屋子都不是正常人,根本就难交谈下去。 裕王一走,夜笑离正要拉自家娘子的手探探脉,穆清瑶却反身扑到王妃身边,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却见王妃眼中并没有泪,只是红红肿肿的,看来是昨儿晚上就哭过了,现在还没恢复呢。 "娘,您真机智。"穆清瑶由衷地夸道。 王妃拿手指戳她额头:"就你聪明,娘明明就是糊涂惯了的。" 穆清瑶听着就想笑,可是一想到还生死不知的言若鸿,哪里还笑得出来,问道:"相公,阿鸿怎么样了?" 被冷落了的晋王世子没好气道:"不知道。" 咦,好端端的怎么象吃了冲药?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穆清瑶眨巴着眼问。 "随你。"夜笑离淡淡地说着,开始坐下喝茶。 穆清瑶有点莫明其妙,懒得理他:"娘,我去看阿鸿了。" 王妃点点头,指着张妈妈正端上来的早点:"吃一点了再去。" 穆清瑶惦记言若鸿的伤:"不了娘,我去看过来回来再吃。" 说着,也不看夜笑离一眼,带着墨竹走了。 被扔下的夜笑离脸就有些发黑,看得王妃真想拿手指戳他,可儿子比不得儿媳,儿子素来看似和暖,实在清冷,不苟言笑,便睃他一眼,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用早膳。 夜笑离一个人生着闷气,无趣得紧,也吃不下东西,便起身出来,长清跟在他身后也觉得百无聊赖,忍不住道:"言少爷好象要醒了,世子妃这会子一个人去,正好可以安慰他,有旁人在,反而不方便。" 夜笑离听了立即目光如炬地瞪过来,顾长清立即闭嘴,装作一福我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而夜笑离已然加快了步子,方向也是朝着言若鸿的小院而去,越走越快,就要飞起来一样。 顾长清看着就好笑,就没见过这样在乎娘子的,从前没遇到世子妃时,见着女儿家虽然一脸清浅的笑,却从不多言,更不肯多看一眼,害得王妃以为他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如今倒好了,有了世子妃,巴不得天天把人拴在裤腰带上,时时带着才肯放心。 言若鸿正处在昏迷当中,穆清瑶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俊脸,心中一阵酸涩,初见时,他是风流倜傥的侯府世子,一出现,便惹得一大堆少女们尖叫呼拥。 再见时,他竟然打抢成了个变态女狱司,将她整得很惨,一脚踹得她半天转不过气来,却成功的支开了三个正要对她下手的女牢头,设计不止保护了她,更让她借此成功地摆脱了与公孙昊的那段婚姻。 后来,他又几次救自己,虽然每一次都弄得她火冒三丈,而且看见他就头疼,但人非草木,她也不傻,怎么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善意与真心? 后来渐渐才知道,他风流潇洒的面具下,有着一颗苍桑而又极脆弱的心,原来,他的身世,比她更堪怜。 当看到梨妃喝斥他离开时,他沉痛的眼神让她心碎,一如当初,知道穆夫人骗自己,说她与阿离是亲兄妹时的感觉一样,任谁得知,亲娘竟然自身利益出卖自己时,有多么震惊和愤怒。 那一刻,她真的很心疼言若鸿,因为他的痛,她感同身受。 还好,梨妃不是穆夫人,梨妃比穆夫人强了不止一百倍,梨妃这样的娘,值得阿鸿为了她而放弃回国夺权的机会,值得阿鸿待她至孝。 "不要……不要,走开,不要碰我娘……"睡梦中的言若鸿突然秀眉紧皱,俊秀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口中喃喃念道。 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了么? 他似乎很急,额头浸出密密的汗来,穆清瑶忙拿了帕子替他拭汗,轻声唤:"阿鸿,阿鸿,醒醒,醒醒!" 言若鸿没有醒,但似乎安静了些,又沉沉睡去,穆清瑶微叹了口气,正想起身,突然手被捉住,方才还昏迷的言若鸿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她: "小寡妇,不要嫁人可好?不要嫁……" 穆清瑶第一反应就是要甩开他,却见他漂亮的桃花眼里盈满泪水,无助而又凄惶:"母妃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么?小时候,你不是只喜欢我的么?你忘了,你全忘了。" 两颗清泪从他黑而纯净的桃花眼里滴落,象是打在穆清瑶的心上,小时候,小时候他们遇见过么? 为什么昨天梨妃也是这么说? 头一阵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手还被紧拽着,挣也挣不脱,皱眉道:"言若鸿,你胡说些什么?放开!" 言若鸿却象根本就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她,默然流泪。 眼前人影一晃,出手如电,穆清瑶还没看清,言若鸿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穆清瑶愕然回头,手就被夜笑离捉住,往耳房里拖。 穆清瑶忙回头看言若鸿,还好,他安然地睡了,方才只是在梦游吧。 手被按在热水盆子里时,穆清瑶才反应过来:"做什么?我的手又不脏。" "被别的男人拉过,就要洗。"夜笑离面无表情道。 穆清瑶顿时大怒:"夜笑离,那是你的兄弟。" "我儿子都不行。"夜世子毫不掩饰他的醋意。 我去!没见过这么喜欢吃醋的。 谁要跟他生儿子了。 "那儿子还要吃奶呢。"穆清瑶气急,不知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来。 夜笑离却是听进去了,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有奶娘。" "那怎么行,孩子一定要吃自己亲娘的奶,才跟娘亲,而前,半岁以前吃娘的奶,可以增加免疫力。"穆清瑶反驳道。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让他生病。"夜笑离道。 好吧,你是神医,你能保证你儿子不病。 "懒得你,反正,将来有了儿子,我是一定要亲自给他喂奶的。"穆清瑶也不知怎地,就跟他较起真来。 夜笑离的视线就由她白晰的双手,移到她傲然挺立的前胸,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哝声,穆清瑶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正要推他,却听他道: "那就不生儿子,这里,只能我碰。" 穆清瑶差点羞死,言若鸿还在昏迷之中呢,世子爷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夜笑离我告诉你,你这样霸道,将来生了女儿你就别想抱。" "那怎么可以。"夜笑离立即反对。 穆清瑶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夜笑离立即拿帕子替她擦手:"我只是点了阿鸿的睡穴。" 穆清瑶不理他,冷冷地抽回手,往回走。 夜笑离紧跟着:"娘子,你答应了皇祖母的衣服还没做好。" "不关你的事。" "啊,娘子,红丰祥这两天生意如何?你不是说,要开家新作坊?" "不关你的事。" 世子爷连碰两鼻子灰,毫不气馁以继续:"对了,你说吴妈的病这阵子复发过没有?" 这个问题,总不能不关他的事了吧,人可是他医的。 "不关我的事。"穆清瑶冷冷地来了一句。 夜笑离差点栽倒。 好吧,他家娘子真生气了。 "穆夫人过两天就回北辽,要带走小婉。" "不关你……你说什么?她要带走小婉?"穆清瑶怔住。 终于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世子爷出了一头冷汗。只要她不再关心言若鸿就好。 "是啊,上回不是听说北辽的二公主要与北院大王联姻么?穆夫人急了,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拆散我们夫妻,你的主意打不成,当然就轮到小婉咯。"夜笑离认真道。 穆清瑶心一紧,小婉的个性可不适合皇权争斗,那太辛苦也太血腥,不行,一定要阻止穆夫人。 "小婉呢?昨儿不是追着你一道出来了么?" "被穆夫人抓回去了。"夜笑离道。 穆清瑶抬脚就往外走,自然没有瞧见身后的夜笑离一脸得逞的笑,不管怎么样,只要穆清瑶不继续惦记言若鸿就好。 唇角的笑容才漾开,穆清瑶又转身走了回来,往言若鸿床边去。 脸色立变:"娘子,怎么不去穆府了么?" "我去也是跟我娘吵,不若你去,直接把小婉给我弄出到王府来。"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我去?"夜世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愿意。 "当然,你武功高,你要不去就惊雷去,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我也就不求爷您了,只求惊雷和骤风好了。" 这怎么可以! 夜笑离的脸色立沉,藏身暗处的惊雷吓出一身冷汗,身子往暗处又缩了好几寸,就怕一个不好,世子爷会给他撒点药米分。 "娘子……"夜世子想打个商量…… "你去是不去?"穆清瑶脸色一冷。 "去,这就去,只是娘子……" "讲条件?那我去求惊雷好了。" "我去,这就去。"夜世子有种搬了石头砸在自己脚上的感觉。 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眼巴巴地看着他家娘子正拿帕子替言若鸿拭汗,脚就再也挪不动,一步一寸,清润的眸子里全是委屈可怜之色。 穆清瑶装不看见,连兄弟和儿子的醋都吃,这男人欠治。 正在此时,大总管来报,说是穆将军来了。 夜笑离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大人来得如此及时,忙道:"娘子,咱们去花厅吧。" 穆清瑶其实早就心软了,起身,却还是不看他,自顾自地往外走。 夜笑离笑咪咪地跟在她身后,只要她不守在言若鸿床前,生气也没关系,慢慢哄好了。 穆将军气呼呼的,一来就冲穆清瑶道:"瑶儿,你跟我回去,我跟你娘没法说。" 穆清瑶道:"可是为了小婉的事?" "是啊,小婉她不愿意,你娘非逼着她去。"穆将军恼道。 "那您把小婉送我这里来,看娘怎么逼。"穆清瑶道。 "可是……"穆将军面露为难之色:"可是你娘也难……" "再难了不能拿儿女的幸福去满足自己的野心。"穆清瑶毫不留情道。 穆将军怔怔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穆清瑶道:"爹,您别太着急,我让阿离去把小婉救出来,以后就让她呆在王府,您忙自个的事去吧。" 穆将军道:"我就是来忙自个的事的。"回头看了坐在身旁的南楚官员。 一名太师模样的人站起来向穆靖瑶和夜笑离一辑道:"下官给世子,世子爷请安。" 夜笑离摆摆手:"你是南楚的太傅大人吧。" "下官正是,昨儿摄政王临终前,留下遗嘱,一是要传位于世子言若齐,二是要与梨妃娘娘合葬,梨妃娘娘的遗体您看是不是……" 穆清瑶冷冷一笑道:"传位于世子言若齐,这是你们南楚的事,我们没有异议,反正摄政王是亲王,他儿子继承他的王位,并不为过,但是,梨妃是南楚先帝之后,绝没有与摄政王合葬的道理,你们南楚也是礼教训化之地,岂能做出如此有违伦常之事来?" 穆清瑶一席话,几乎立即否定了世子言若齐的皇储之位,又不肯让梨妃与摄政王合葬,偏她的话又无半点错漏,句句占理,南楚官员顿时结舌。 年老的太傅大人叹了一口气,脸讪讪地坐下,他身边年轻的那位则傲慢多了,起身道:"世子妃既知此乃南楚国事,便不该随便置喙,梨妃虽曾是先皇皇后,但后嫁与摄政王,便是摄政王之妻,与之合葬并无不妥之处,至于世子言若齐承继什么爵位,那更不是世子妃所能确定的,还请晋王府不要干涉南楚内政,将梨妃娘娘遗体归还南楚才是正理。" 这几名官员进来,自始至终没人问起过言若鸿的伤势与去处,只关心梨妃的遗体,摄政王都死了,他们还是只尊摄政王之令,可见在南楚,摄政王把持朝政之久,积威之重,言若鸿想要回去继承大统,还真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摄政王张狂霸道,又阴险恶劣,残害亲侄子,霸占嫡亲嫂嫂,如此品行卑劣之人,这些人却如此尊崇,真真可恨。 穆清瑶冷冷一笑:"本世子妃若不肯呢?" "这可由不得世子妃。"那官员蹭地一下站起来,冷冷道。 "怎么?殷大人想教训我家娘子?"夜笑离浅浅一笑,斜了眼睨着年轻官员。 姓殷的官员在南楚似乎家世极贵,傲慢道:"教训谈不上,但是,都是做臣子的,主上有令,不得不从,来人,请梨妃娘娘回国。" 竟然带了人来! 穆清瑶正觉昨天惹了一肚子郁气没法消呢。这些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昨天刺杀摄政王,言若鸿母子都不愿意自己夫妻参与,今天人家打上门来了,还用怕么? 穆清瑶端起茶,慢悠悠地喝,等着看这姓殷的官员怎么个死法。 殷姓官员等了好一阵,外头也不见人进来,明明带了两百官兵来的呀,说好了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过来抢尸,怎么一个也不见? 正疑惑间,突然感觉手臂一阵麻痛,他下意识去摸,另一只手也跟着痛了起来,两个手不由自主地往外扭,接着,便是双腿,一时间,这名面目严正的官员便在晋王府花厅里跳起了古怪的舞踏,四肢以奇怪的方式扭动,脸色极其痛苦,张开口,却只能干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象个演哑剧的小丑,神情极是滑稽可笑。 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穆清瑶却噗呲笑出声来,她家相公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这一招过后,看还有谁敢轻易乱闯晋王府,敢随便冒犯自己。 太傅大人急出一头汗来,早就说过,来晋王府要小心,可殷大人就是不听,这下着了暗道吧,还连个证据都查不到,怪罪不得。 突然,小齐闯了进来,冲到穆清瑶面前跪下:"小姐,求爷放过他吧,他是小齐的亲舅舅。" 穆清瑶听得目瞪口呆,亲舅舅?从来没听说过小齐有亲人,还是位地楚皇亲贵戚! 而太傅则眼神发热地看着小齐,颤声道:"你……你是世子……言若齐?" 这话让穆将军都震惊了,小齐他见过好几次,只当是穆清瑶收养的一个孤儿,没想到,他就是失踪多年的摄政王嫡亲儿子,言若齐,怎么可能? 穆清瑶早知道,小齐身世不凡,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摄政王的儿子,怪不得当初,他要跟言若鸿打架,那样恨言若鸿,原来是世仇啊。 可是,摄政王不是权倾南楚吗?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大锦街头当乞丐呢?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相救,他就成了麒麟散的一味配药了。 ☆、第一百章:小齐 小齐淡淡地看了眼太傅,冷冷道:"太傅难道不知,摄政王之子早就失踪多年?" 太傅眼中滑过一丝复杂之色道:"王府消息封锁得严,下官只听说世子是被送到远方学艺,不知原来是失踪了。" 小齐眼中就滑过一丝讥讽,再看向殷姓官员时,眼中多了一丝无奈,向穆清瑶一辑道:"小姐,小齐求求您了。" 穆清瑶的心情很复杂,从小齐的表现可以看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却一直瞒着所有人,谁知道当初当乞丐,是不是装的?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措失? "好,我可以求爷饶过你的舅舅,不过,你既是南楚摄政王的儿子,那就请带着你的属下离开晋王府,也不许再回到红丰祥,也请不要再打扰本妃,梨妃的遗体,本妃是决对不会让你们带走的。"穆清瑶的声音就有点发冷。 小齐眼圈一红,哀哀地看着穆清瑶,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倔犟地点点头,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又作势向穆清瑶磕头,太傅一把拦住他:"世子,你身份贵重,可不能随便行此大礼。" 摄政王的遗嘱其实是要让小齐继承南楚的大统,那小齐便是将来的南楚太子,确实比穆清瑶身份更为贵重。 夜笑离冷哼一声,拎起仍在跳怪舞的殷姓官员随手一扔。 小齐大惊,箭一样飞出去,及时接住他的舅舅,太傅大人也意思意思向夜笑离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穆将军愕然地看着穆清瑶:"阿瑶,你一直藏着摄政王世子?" 穆清瑶被自家爹爹的智商急哭,无奈道:"爹,我不知道他是世子,当初我救他时,他只是个小乞丐。" "摄政王世子,七岁时就不知所终,王妃每天都以泪洗面,三年不到,就忧伤至死,原想着,这孩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竟然会在大锦,而且还被你救下了。"穆清瑶感慨道。 "七岁时就不知所终?是谁拐走了他么?"穆清瑶没想到七岁就失踪的小齐,竟然还记得过去事,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自己就是摄政王世子。 也是,七岁的孩子记事了,不比三岁。 只是,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得了自由后,不去向大铁皇帝求助,而是情愿流浪在街头,差点被屑小害死? 穆清瑶不得其解。 穆将军摇头道:"这事,麻烦了。以为世子早没了的,突然又钻了出来,太子殿下的身体又还没有恢复,皇上怕是巴不得南楚由个才十岁的孩子承位呢。" 穆清瑶眼睛一亮,穆将军也不是表面那般憨直嘛,竟然看得如此远。 言若鸿文治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人又精明能干,若回到南楚,必定会大展鸿涂,到时候,越来越衰败的大锦是不是还能有效控制得住南楚,还是另说。 相比成年又精明能干的言若鸿,大锦皇帝当然更愿意由个才十岁的小齐继位,如此才能更好地控制南楚。 "爹,这些事您别操心了,赶紧的,回府里去管管小婉吧,相公这会子怕是没时间去穆府了。"穆清瑶担心道。 穆将军确实担心穆清婉,听了便回了穆府。 而小齐接住自家舅舅时就发现,他已经停住了舞蹈,夜笑离替他解了毒。 忙放了他下来,殷官员惊喜地看着他:"世子,世子,你……你竟然在大锦。" 小齐眼中滑过一抹温暖:"让舅舅担心了。" 殷官员眼中泛着泪道:"可惜你娘她……" 小齐痛苦地笑了笑:"不怕,娘的仇终究要报的。" 远远听见他们谈话的穆清瑶露出一丝苦笑,果然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宫斗,谁知道当初小齐是如何来到大锦的,又经历过什么? 他似乎对方若鸿恨之入骨,也许,他的遭遇会与言若鸿有关吧。 "世子,梨妃的遗体必须讨回去,这是摄政王生前的遗嘱。"太傅大人还是不想走,南楚国摄政王宠妃的遗体存放在晋王府太不成体统了,若不讨回去,南楚国哪里还有颜面? 虽说南楚是大锦的属国,但到底是个建制健全的国度,皇室的尊严若不维护,以后更受大锦欺压制肘。 "这个女人害死我娘,又亲手杀死我的父王,太傅大人,您认为,还应该将她以国葬大礼将她请回南楚?她还有这个资格吗?"小齐似乎终于没忍住,冷喝道。 太傅愕然,摄政王妃如何死的他不清楚内情,但是,梨妃亲手杀死摄政王,是他亲眼所见,但是…… "可这是摄政王的临终遗言,世子也不想被人说不孝吧。"太傅坚持道。 "对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父王糊涂,你们也糊涂吗?秋梨这个贱人的尸体是一定要讨回去的,不过,却不是与父王合葬。"小齐冷冷地回头看了眼王府搭建的灵堂,向府外走去。 "娘子,你救了个麻烦,这孩子将来可不简单,会是阿鸿的劲敌。"夜笑离道。 穆清瑶心情很复杂,当初救人没想这么多,出于本心而已,那种情形再出现一次,她还是会救,至于救下的这个人,将来是走正道,还是邪路,那是他自己的人生和造化,与她救与不救无关。 "以前,我看他孤苦无依,救他养他,当成自家弟弟一样疼着,而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是我的小齐,而是南楚摄政王府的小世子,该如何应对就如何应对,相公,你不必顾及我的心情,该做什么,放手做就是。"穆清瑶道。 夜笑离浅浅一笑,拉住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满脸柔情蜜意,声音也是柔得快要溺出水来:"娘子总是这般恩怨分明,果决利落,嗯,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又来了! 穆清瑶真拿她家相公这种随时随地晒恩爱的习惯没法子。 嗔他一眼道:"走吧,得给梨妃娘娘办丧事了。" 王妃在南楚官员面前装了一阵宝后,把那些人扔给自己的儿子媳妇去打发,自去灵堂安排杂事了,穆清瑶和夜笑离感到时,正好请了相国寺的高僧来给梨妃超度亡灵,梨妃的遗体被放在水晶棺里,面容安祥宁和,看起来,就象睡着了一样。 王妃想得周到,为她换上了新制的宫装,以南楚皇后盛妆入殓,阿鸿醒来或是看见,心情也会稍好一些吧。 夫妻两给梨妃上了香,拜过之后,王妃便要求与夜笑离一齐进宫:"……阿鸿那孩子是娘看着长大的,如今摄政王已死,南楚大统该由他继承,阿离,你去联合秦太师,文大人,史大人几个,娘要去见太后。" 夜笑离道:"此事确实该着手了,不过娘,您先去见皇祖母,儿子随后就到。" 王妃听了也不多说,换装后,带着侍女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夜笑离去了书房,穆清瑶打算回夜雨轩替言若鸿准备孝服,梨妃才过,案头不能没有儿子端牌,言若鸿重伤在身,一会子选个机灵点的小子替他端牌尽孝。 刚走到园子里的回廊处,就碰到如霜:"见过世子妃。" 穆清瑶诧异道:"你从何而来?" "奴婢去看望言世子了,爷跟世子打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世子身遭巨变,奴婢想给世子送些汤品。"如霜老实地回道。 穆清瑶点点头,如霜自小就在夜笑离跟前服侍,与言若鸿自是相熟,言若鸿又素来喜欢窝在王府,这么多年过去,自然与如霜似雪几个处出了些情谊。 如霜炖些补品去看望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有心了,一会子到赵妈妈处领赏吧。"穆清瑶淡淡一笑道。 因为有小型缝纫机,又有陈妈妈帮着裁剪,一件孝服很快就做好,穆清瑶正打算去言若鸿的院里,看他是否醒了,如霜进来禀道:"世子妃,灵堂里有些乱,好象南楚有大臣来拜祭梨妃娘娘。" 穆清瑶一听,忙往灵堂去。 灵堂里,确实有点乱,王府总管正命令上人将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往外推。 见穆清瑶过来,忙禀报道:"这个疯子,一直伏在梨妃娘娘棺上哭,实在不成体统。" 就算梨妃在水晶棺里,一个大男人伏在棺身也是冒犯与亵渎,确实不成体统。 穆清瑶正要命人拎开那人,似雪急急地过来禀道:"世子妃,言世子醒了。" 穆清瑶便问总管:"他真是南楚的官员?" 总管道:"老奴才也不清楚,他自个说是的,一来就哭得昏天黑地,看着也可怜,只是这么个哭法,实在不象样。" "许是言世子以前的旧人吧,他既是来悼念梨妃的,就客气些,莫要让他胡来,也莫得罪了就是。" 总管点点头,穆清瑶这才跟着似雪去见言若鸿,一路上问:"世子爷呢?可是出了府?" "好象是的,您做孝衣时,爷就出去了。"似雪回道。 可当穆清瑶赶到言若鸿的院子里时,言若鸿正与四个黑衣人战在一起,穆清瑶大惊,喝道:"惊雷和骤风何在?" 惊雷与骤风两个立即现身,向前黑衣人扑去。 小齐却幽幽地从暗处站出来:"小姐,这是南楚的内政,您还是不要掺与的好。" 穆清瑶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不见的小齐,就用如此冰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以前那个感性又乖巧的孩子哪里去了? 或者,感性与乖巧都是假象,这才是真正的小齐? "如若本妃非要掺与呢?"既然人家将旧请断得如此彻底,穆清瑶也不含呼,冷笑着问。 "你会伤了言少爷的自尊的,言少爷,你要不要请小解帮你一把啊?"小齐扬声对正在激斗的言若鸿道。 言若鸿苍白着一张脸,眼神却坚定倔犟,虽以一敌四,却丝毫不落下风,手法快捷而凌厉,朗声道:"阿瑶,别插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管不过来的。" 也不知道小齐与言若鸿之间有什么约定,竟然让言若鸿答应以病伤之躯去对抗四个武功高强的杀手。 穆清瑶皱了皱眉,若是平时,她真想拿块板砖敲破言若鸿那颗固执的头,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强,不知道自己重伤未愈吗? 何况,若真要公平,也不该是他以一敌四,而是他与小齐公平一战呀。 好吧,好象也不太公平,小齐年纪太小了,与言若鸿一对一确实不可能会赢,请帮手对付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堂哥似乎也并没有错……但他也请得太多了吧!一两个就够了啊,还是趁人之危,一点也不光彩,这孩子,在哪里学得如此阴险狠厉的? 以前真是半分也没发现啊。 莫非来自皇家的人,都是演戏高手,心机婊? 言若鸿虽然武功高强,招式奇特,但到底身体还未恢复,久战之下,大汗淋漓不说,很有点力不从心。 他原就不强在武功,而是化妆与遁术,穆清瑶知道,他想逃,很容易,小齐的人根本捉不到他,但是…… 就担心他情愿战死也不愿意逃,而且,还不肯让人帮忙,真真急死个人了。 惊雷和骤风两个站在一旁也干着急,穆清瑶不下令,他们两个不好出手。 那四个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根本不是一般普通侍卫能比,惊雷自忖,以自己之能,也最多能敌过两个,同时对付四个,确实为难,何况言世子还是有伤之身。 再打下去,命都会没了,留着骄傲有什么用? 穆清瑶身形一闪,向其中一个黑衣人扑去,她的招式根本与这个时代一点也不同,简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出手便是杀手,又来得突然,那黑衣人来不及反应,喉咙就被穆清瑶割断。 惊雷早就听说世子妃没有武功,杀人的技巧却是一流的,如今得以亲眼所见,惊得目瞪口呆,正要动,却听穆清瑶道:"你们站着,本妃不是想掺合南楚的内政,本妃在劝架。" 有这样劝架的么? 果真是跟世子爷在一起久了,连世子妃也变得腹黑起来,这空口白牙胡说的本事,比世子爷不差分毫。 小齐阴沉着脸,咬着下唇冷冷看着穆清瑶又向另一个黑衣人扑去。 却并没有做声,倒是言若鸿苦笑:"阿瑶,你非让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么?" "少废话,这是晋王府,你们这对些南楚人,竟然敢在晋王府撒野,本世子妃屡制不止,只好动手了。" 说话间,穆清瑶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短刀,用任何人也意想不到的方式刺进了那一名黑衣人的胸口。 不到片刻,就解决了两个黑衣人,言若鸿的压力小多了,而且,穆清瑶眼中的关切让他心情大好,病都似乎好转多了,手下更是凌厉快捷,不多时,剩下的两名黑衣人也被解决。 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四名高手惨死,小齐面无表情,反而拍起掌来。 "早就想亲眼见识小姐的杀技了,今日一见,让小齐大开眼界,小姐曾经答应过小齐,等小齐长大,一定会教小齐此技,可莫要忘了才是。" 穆清瑶怔怔地看着这本该稚气童真的脸,小齐才十二岁,眼里却开始染上苍桑,若不是经历太多风雨,这孩子也不用变得如此阴冷。 "小齐,以你的身份,根本不用学习如何杀人,你该学着如何善待身边的人,善待你的国民。"穆清瑶微微叹了口气,一如从前教导他的语气。 小齐怔了怔,漂亮的大眼里浮出一抹热切,却在看到穆清瑶出手扶住言若鸿时,又黯淡下来。 "阿瑶,肚子好饿。"言若鸿苍白着一张妖艳的俊脸道。 知道饿还不错。 穆清瑶心疼地看着他:"一会给你炖乌鸡汤,你失血过多,要补血。" 言若鸿道:"那我吃当归好了。" "女儿家吃的东西,你吃做什么?"这厮到了这种情境下,还有心思开玩笑,穆清瑶心中一宽,却听小齐凉凉地道: "堂哥,你输了,兑现吧。" 穆清瑶愕然:"什么输了?" 言若鸿淡淡一笑:"没什么,打了个小睹而已。" "对于堂哥来说,确实是个小睹,但对小齐来说,却很重要,玉玺交出来吧。"小齐大声道。 "玉玺?你拿玉玺打睹?"穆清瑶愕然。 "跟小孩子闹着玩罢了。"言若鸿轻描淡写道。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堂哥,我可是很认真的。玉玺拿来吧,我好回家。"小齐道。 "可你怎么就输了?不是……"穆清瑶一头雾水。 言若鸿眼神复杂,幽幽地看着穆清瑶。 "因为我提出来,如果我跟他打一架,我若输了,就从此留在大锦,再也不回南楚,就算我父王再擅权,没有我这个儿子,王位也还是堂哥的,若我赢了,他就要将玉玺交给我,从此放弃夺嫡。"小齐解释道。 "可是,他是不会跟你打的对吗?因为你太小,胜了他也觉得胜之不武,所以,你就提出来,让四个护卫替代你,对不对?可现在,你的人已经都死了呀。该是你输了才是。"穆清瑶道。 她言语中,全是对言若鸿的回护与关切,没有一点是偏向自己的,小齐的眼神越发冷厉,淡淡一笑道:"当然是有条件的,我们说好,其间不再可以有任何人帮忙,尤其是小姐你,只要小姐你肯站着旁观,不出手,也算他赢,可惜,小姐你太关心堂哥了,所以,现在是他输了。"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言若鸿:"他说的全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言若鸿眼神暖暖的,语气却有点哀怨:"说明了,你就不帮我了么?你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四个人围攻而不管?" 穆清瑶怔住,肯定地回道:"不会。" 言若鸿嫣然一笑,桃花眼亮若灿星,"所以,我就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穆清瑶无奈,却恼小齐的阴险,"你小小年纪,倒很是会算计人心,以前倒是看走眼了,齐世子,玉玺应该不在阿鸿身上,我亲耳听到,摄政王临终前嘱咐南楚官员,把玉玺传给你,所以,你这个睹,等于白赢了。" 她冷淡而疏远的样子让小齐的脸白了一白,唇畔却还是隐着笑意:"怎么会白赢呢?你看,我堂哥不就很开心么?最重要的是,我明白,你怎么都不会再关心我了。也好……" "等等,阿瑶,你刚才说什么?摄政王死了?他……是怎么死的?"言若鸿却突然抓到了重点,一脸愕然地问。 "当然是……"穆清瑶说了一半,突然想起,梨妃的死,她一直勒令全府上下瞒着他的,就是怕他知道后,伤心欲绝之下,伤势加重,一时顿住,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小姐说不出口么?那就让小齐来告诉堂哥好了,他一定会更加开心,更加欣慰的。"小齐冷笑,眼神冷冷地看着言若鸿,唇角挂着残戾的讥诮。 言若鸿感觉一阵阴冷,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发慌,惶然,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瞪着小齐,咬牙切齿道:"我一直想亲手杀死他,他竟然就死了,快说,他怎么死的?" "当然是……"小齐冷笑着拖长了音,突然三击掌,穆清瑶还没弄清他的意思,府里传来一声巨响,寻声看去,灵堂处,火光冲天。 穆清瑶心一沉,不好,灵堂出事了。 抬脚就往灵堂冲,却被言若鸿拽住:"出什么事了?" 小齐道:"堂哥不是想知道是谁杀死了我父王吗?就是那边的那个女人,父王的贱妾,你的亲娘,秋梨。" "你说什么?"言若鸿瞠目欲裂,突然出手揪住小齐的衣领,小齐猝不及防,被他制住,眼中却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漾开一抹得意的笑: "你听得很清楚,你的亲娘,那个贱女人秋梨,她亲手杀死了我的父王,因为你,她假意奉承我父王多年,夺得信任,然后亲手杀死了他的同时,还把你摘得干干净净,不让你背负弑叔的骂名,你的娘,很伟大是吧。" 言若鸿不可置信地看小齐,又缓缓看向穆清瑶,却见她身后的墨竹手里,端着的竟是白色孝衣,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阿瑶,是真的么?" 穆清瑶担心地看着他,点头。 "那她人呢?"言若鸿问这句话时,感觉心脏象被人砸了一下,一阵钝痛,眼巴巴地看着穆清瑶,希望他预料的那个答案不要出现。 "小齐问梨妃娘娘么?你这一病,还真是糊涂了,发现在了这么多事,竟然全然不知,小姐待你可还真好,护得严严实实的呢。"小齐满是讥诮,眼睛却再也不肯看穆清瑶。 穆清瑶真的想缝小住小齐的嘴才好,担忧地看了一眼灵堂处,梨妃如何了?她敢想,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堂哥,听见这暴炸声了么?你那伟大的母亲,梨妃娘娘,现在应该米分身碎骨了吧,就在刚才,嘣的一声,然后,放在棺材下面的炸弹就暴炸了,棺材里那个为了救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女人,被炸飞了天,你现在赶过去,还能找得她一点骨肉渣子,若再晚一点,怕就会捡了别人的尸骨喊娘了,哈哈哈。"小齐的声音,残酷而刺耳,听在穆清瑶耳朵里,有如地狱搜魂使发出一样。 言若鸿整个人晃了一晃,身子就一头往前栽去,幸好惊雷扶得快。 他稍稳了稳,疯了一样向灵堂那边冲去,惊雷和骤风两个忙跟上。 穆清瑶冷冷地看了小齐一眼,不管曾经他受过多少伤害,这个孩子变得如此阴森可怕,也让她再也喜欢不起来,曾经那么悉心教导的一个孩子,没想到,心机竟是如此深沉阴狠。 这样的小齐,再也不是她捡回的那个,听话乖巧,偶尔还会脸红的小少年。 他这一招,是想置言若鸿于死地! 知道言若鸿身受重伤,但夜笑离医术高明,经过两天的调养,他的伤势正在恢复当中,他便趁他未愈,与他打睹,用四个武功高强之人围攻他,令他正在恢复的伤势加重。 然后,再故意调起他的对摄政王之死的关切,再予致命的打击。 这孩子,连人心和感情都算计进去了,才十二岁啊,怎地如此精明阴狠?太慧近妖啊,难得他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久,竟然没害过她,否则…… 小齐微抬了抬眸,与穆清瑶的目光稍遇即移开,穆清瑶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小齐突然在她身后大喊:"你只恨我现在的手段,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同情他可怜,可想过,我才十二岁,自七岁开始,就流落街头,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穆清瑶脚步一滞,缓缓回头:"不论你过去曾受过多少伤害,就算给伤害的人,就是阿鸿或者是梨妃,但也不是你阴狠手辣,丧心病狂的理由。" "阴狠手辣,丧心病狂!这就是你给我的评价?你以为,言若鸿和梨妃就是圣人圣母吗?他们就很善良贤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南楚摄政王世子,却会流落大锦街头,成为一个乞丐,还差点被人当了药引子?都是他们母子害的,我才七岁,梨妃就使人掳走了我,原是要杀了我的,若不是我机灵,早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遇到你,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小齐了,小齐,你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你只同情他,为什么不同情同情我?我比他更可怜!" 小齐漂亮的大眼里噙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却倔强地怎么也不肯任由它滴落,不想哭给穆清瑶看,更不想在她面前软弱,可是看见她决然地扭头离开,他还是孩子气的想要唤回她,想要扑进她的怀里,一如当初在私塾里受人欺负时,寻求他保护的永忠,永林一样。 穆清瑶想象得到,他这五年来,过得有多苦,多辛酸,受过多少欺负与凌辱,这些苦难磨砺着这孩子,没有让他变得坚强勇敢,却让他充满仇恨与怨怒,这些仇恨与怨怒掩盖了他本性的良善,却让助长了他原本属于皇家子孙的阴狠,变成了现在这个可怕的样子。 "小齐,连死人都不放过,你要我怎么偏心你,同情你?你以为,你在我身边这么久,阿鸿就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谁么?你只记得梨妃害你流落街头,害得你亲娘枉死,怎么不问问,那个柔弱的女人,为什么会对你这样一个孩子下手?我不赞成梨妃的行为,只是想告诉你,对于阿鸿来说,你也同样是他的仇人,你的爹,害得他也远离故土,有乡不能回,害死了他的父亲,如今更害死了他的亲娘,如果他也如你一样冷血狠辣,刚才那个睹,他会同意么?他在大锦经营多年,难道身边可用之人不比你多么?不要以为,你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也不要以为,遭遇过不幸,天下人都会和你一样,心存报复,恨,只会让一个人变得屈扭,会剥夺他所有的快乐,而宽容,却能让一个人心安,你明白吗?" 穆清瑶说罢,再不停留,向灵堂掠去。 她的一席话,却让小齐怔在原地,半晌一动没动,眼泪再也没忍住,滴答落下,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抹渐渐消失的纤影,终于呜呜哭了起来。 灵堂里,一片狼藉,血肉横飞,好些个王府的仆人受了伤,正躺着呻吟,大总管脸色铁青地指挥着人收拾现场,而言若鸿正疯了一样跪在地上翻找着,每看到一块碎肉屑,都小心珍重地捡起来,用衣袍兜住,护着。 一旁正在收捡的王府下人,都看得心酸,没人敢上前去劝他。 水晶棺被炸得米分碎,某一处角落里,还残留着王妃今天才给梨妃插在头上的半支凤钗,穆清瑶的眼泪就没忍住,奔泄而出。 言若鸿不许别人靠近,一路沿着血迹跪爬过去,一点一点收集着地上的肉屑着,俊颜苍白如纸,身子虚弱羸瘦,仿佛风大一点,就能将他吹走。 惊雷看得不忍心,几番想肯前去劝,都被穆清瑶制止。 这个时候,谁也不要打扰他,让他尽尽孝吧。 原本,梨妃还有个全尸,可以让他看见真容,聊慰他思母之苦,可现在,那张宁和祥静的脸,已然成了碎片,连最后拼凑的可能也没有了,不知小齐用的什么炸药,暴炸范围不大,威力却猛,生生将个水晶棺炸得米分碎。 原本在灵堂里唱经的和尚也死了一个,王府的下人也死一一个,伤残的更是好些。 言若鸿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地爬,仔细地搜索着灵堂的每一个角落,连炸塌的棚架下,他都跪着钻进去了,灰口污脸地又钻出来,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袍摆,连墙上粘的肉屑也拈起来,穿着锦裤的双膝早就磨出了血,诺大的灵堂里,被他爬出一圈圈血痕,穆清瑶的鼻子酸涩难忍,忍着没哭出声,由着他发泄着心底的悲痛。 突然,一个身影闪进来,将他一把拽起,甩手一个耳光。 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突然回来的夜笑离。 "阿鸿,你在折磨你自己,还是在折磨秋梨阿姨?"夜笑离红着眼瞪着言若鸿道。 言若鸿呆呆地看着他,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衣兜,眼神空洞洞的,没有半点光泽。 "秋梨阿姨为什么会死?是为了你啊,你这样折磨自己,让她灵魂何安?怎么能安心走?"夜笑离大声吼道。 言若鸿哇地一声,一口血直喷而出,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仰天长啸:"娘——" 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下。 才场的,无不跟着啜泣。 穆清瑶的帕子早湿了,任由自己以泪洗面。 夜笑离的眼圈也红红湿湿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 情同手足,阿鸿的伤与痛,他感同身受。 "娘,你好傻,说好了,再等等我,只等我一年,我就能与你团聚,救你离开那个畜牲,你为什么不等?为什么要骗我,十年没见,你连话也不肯跟儿子多说一句,你让阿鸿……让阿鸿怎……怎么活得下去啊,娘,你太狠心了,娘——" 言若鸿颤抖地捧着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碎肉屑子,哭得象孩子。 周围一片啜泣声,夜笑离回头,看见穆清瑶哭得一抽一抽的,将她往身边一拽,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没事,没事,他肯哭出来就好。肯哭出来就好。"言若鸿象哄孩子一样哄着她道。 穆清瑶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呜呜道:"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好歹也让他见个全尸啊,相公,小齐那孩子……就是条狼……" 就听见夜笑离叹了一口气:"莫要又自责,你救人没有错,你遇到他时,他不是狼,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当真只有他明白她的心,看见小齐现在这个样子,穆清瑶真的很自责,不知道当初救他,是否做错,又怨自己没早些将那孩子的心结打开,太粗心了,真的太粗心了。 由着言若鸿哭了一阵,夜笑离到底没让他放肆下去,一手点晕了他,让人抬回房间里,当然又少不得一阵忙碌,好在他医术高明,又有好药,穆清瑶也不太担心,只是身体的伤有药,心伤却很难愈合。 那也只能让时间来医治了。 相信言若鸿不会那么脆弱,会很快调整过来的,因为,南楚不能无主,新的斗争还等着他呢。 因为只有些骨肉渣子,只能给梨妃弄个假人,弄个衣冠进棺材,王妃回来时,见到这片狼藉,又是一阵唏嘘,听说竟是穆清瑶以前待若兄弟的小齐做的,气得俏脸晕红,拉住穆清瑶道: "阿瑶啊,你以前可没防着他,你那红丰祥,他可是最清楚的,可莫又让他使了阴绊子才好。" 穆清瑶听得心中一凛,王妃的话提醒了他,红丰祥的事情他了解得最多,怪不得他不肯下考场去考秀才,也不肯再读书,却很用心练习武艺,还自告奋勇去红丰祥干个小伙计的事,原来,他就有预谋么? "无防的娘,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穆清瑶安慰王妃道。 王妃神情有些低落:"摄政王虽然死了,但他掌权多年,在南楚根基深厚,这些年,因为梨妃下嫁给他,在臣子们心中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先皇留下的那点子忠心底子早就快消磨光了,阿鸿这些年又一直留在大锦,很少回去露面,想要夺回王位,怕是难,加之小齐那孩子又有南楚几位肱骨大臣支持着……" 王妃才从宫里回来,这一番分析,定是太后娘娘跟她说的,这是前朝的政事,太后也无权干涉。 "阿鸿手里就真的没有先皇遗诏么?而且,他不是还有玉玺吗?总要有点作用吧。"穆清瑶道。 "阿鸿的爹是暴亡,死时春秋正盛,怎么可能会留下遗诏,至于玉玺,阿鸿拿的是正章,而小齐手里还有一个副章,小齐的筹码要比阿鸿得大得多。"夜笑离道。 "其实最重要的是,皇上想让小齐继位,而不是阿鸿,对吧。"穆清瑶道。 夜笑离点头。 "其实在皇上的眼里,小齐还是个孩子,对他没有威协,更好控制,但是,如果让皇上看到小齐这孩子的本质呢?一个手段更狠厉,心思更坚硬的南楚皇帝,是皇上想要看到的么?现在他还小,象只可爱的小白兔,可能不出五年,这只小白兔就会变成一条凶狠的狼,相公,咱们得帮帮阿鸿。" ☆、第一百零一章:找贺相帮忙1 "自然是要帮的。"夜笑离眼眸深深地看着穆清瑶道:"你知道,现在对南楚来说,举足轻重的一个人是谁?" 穆清瑶眼睛一亮:"你是说我爹吗?" 穆将军在南楚十几年,手掌南楚大军,为人忠厚踏实,在南楚有很高的威望,尤其在军中,更是无人能及,既便是摄政王在世时,对穆将军也是忌惮三分的。 只是穆将军本人,因为出身寒微低贱,官阶并不是很高,由大锦皇帝亲自委任于南楚,行事极为低调自谦,又从不站队,所以并不太引人注目。 只要穆将军坚定地站在言若鸿一边,言若鸿就有了很大的支持力。 不过,穆将军素来忠君,对大锦皇帝的话,向来执行得很彻底,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光宗耀祖…… "我去想法子说服父亲。"穆清瑶道。 夜笑离就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件事,你不用去,我去就好。" 穆清瑶怔住,不解地看着他。 "你会喝酒吗?"夜笑离挑眉问她。 穆清瑶笑道:"这个真不会,好吧,你去确实比我强。" 穆将军平生最爱有两个,一是娘子殷紫茹,对她的话有如圣旨,二是酒,因长年在军中,杀伐太重,所以习惯了饮酒壮胆,一喝起酒来,穆将军整个人都会变得豪烈起来,没有平素固执。 看来,夜笑离是摸清了穆将军的脾气,确实知道如何对府穆将军,只是自己那个娘…… 穆清瑶担心起来,穆将军现在正为小婉的事与娘起争执,也不知小婉现在如何了。 "嗯,你去吧,最好顺便把小婉也救出来。"穆清瑶点头道。 而她自己,则去了东条胡同。 吴妈和永忠永安两个都在。 "……真是没想到,小齐竟然是南楚的摄政王世子,那个孩子藏得还真深。"吴妈感慨道。 "小姐,小齐哥哥再也不会回东条胡同了么?"永忠憨憨地问。 永安就瞪他:"还要他来做什么?他就是个奸细,叛徒。"小小的永安冷着脸,一副小大人模样,穆清瑶看着就好笑,捏了捏他米分懒的脸:"你才多大点子,就知道什么是奸细,是什么叛徒了?" "我知道。"永安被他捏的小脸红扑扑的,大眼乌溜溜一转道:"他就是戏文里的坏人。" 看着他清秀的脸,想起从前三个孩子一同上学,一同回家,一同帮着吴妈做杂活,小齐那孩子身上半点也看不出世家子弟的清高与纨绔,五年的流浪生涯,让他磨去了原有的少爷习气,变得象个平民孩子,为了生存,会乖巧地替长辈做很多力所能及的杂事,尽量让自己有存在感,减少长辈的负担。 那样的孩子,真的是白眼狼么? 贺相家的染坊很便宜就卖给了穆清瑶,穆清遥接手后,就着手整改,又在原有的工人师傅里找了几个聪明能干的,替自己打理,而掌握印染方子的,就是自己非常信任的小齐。 光那那几张方子,小齐就能卖出大价钱来,而自己的印染坊,如果没有了颜色调配的特殊优势,生意肯定会受损。 还好,他只是参与了缝纫和印染两项技术,还有许多她正在建的厂子他还没来得及参与。 上次红丰祥货物被盗之事后,穆清瑶就着手化工行业,太复杂的她也做不出来,但民生常用的一些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谁让她前世在太多的小工厂打过工,潜伏过呢? 夜笑离的五百万都被她用得差不多了,离与惊雷的三个月睹期也越来越近,是该赶些工期了。 夜笑离去穆府的时候,穆清瑶忙得快要昏头转向,好在李掌柜用过夜笑离的药后,伤势好得快,很快就起床来帮她算帐管事了。 她也轻松许多,而铁市请回的胡老爹几个,则是很好的技术骨干,很多设备都是与胡老爹几个一起商议着画图纸打造的。 再过一阵子,新的项目就能开工。 打理完生意上的事,穆清瑶打算进宫去,正好给太后娘娘做的两件新衣完了工,也该让老人家高兴高兴了。 自红丰祥出来,穆清瑶坐上马车,外面赶车的是夜笑离找来的新伙计,看着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和小齐还有点象,只是很敦厚的样子。 穆清瑶又想起了小齐,那孩子跟着自己一年多,总有点小粘人,常想方设法赖着跟她在一起,这赶马车的活,也是非求着干的。 如今想来,如果不是真开心,他一个堂堂亲王世子,竟然甘心情愿给自己当小伙计,车夫,要么就是太有心机,要么就是太会演戏,饶是她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利害,也不得不承认,这回是真的败在这孩子手里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墨玉削了水果过来,她也懒怠吃,马车晃动时,帘子轻扬,墨玉小声道:"看,那是贺相的车么?好气派。" 好几天没见着贺相了,穆清瑶脑海里时时会浮现出他傍着墙角,踽踽独行的样子。 不由得也掀了帘子去看,确实是很气派的马车,两匹马驾的那种,比起穆清瑶这单马驾来,要豪华大气多了。 赶车的,竟然是贺三公子,让穆清瑶好生意外,穆清瑶忙让小伙计把车赶到一旁去,为贺家的大马车让出道来。 伙计正甩着鞭子,前面的马车却停了下来,贺三公子收了鞭,跳下马车,走过来扬声问:"车上的,可是晋王世子妃?" 穆清瑶忙掀了帘子道:"原来是贺三哥,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接手印染坊的过程中,自然有许多事情要与贺三公子交接,工人册子,工人背景什么的,都是贺三公子一手安排的,这个真的很重要,工人的背景若不清楚,会有安全隐患。 贺三公子办事沉稳老道,还带了红丰神的人一一查验过工人的家世出身,如此穆清瑶才敢安心地用人。 因此,穆清瑶对这位看似刻板,实在幽默风趣,办事踏实的贺三公子印象很深,也很有好感,感叹贺雪落不止有个强悍而慈祥的父亲,还有这样亲和贴心的哥哥,真是命好,却不知,贺家为何会出了她这样一个阴狠毒辣的怪兽。 被她叫作三哥,贺三公子眼底就漾开一抹喜色,笑道:"在下倒是不知,原来世子妃对在下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看来,印染坊里又有了为难之事,说吧,可需在下效劳?" 穆清瑶噗哧一笑,被他逗乐了:"三哥,你还是这第嘴凭,贺相那么严谨的人,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儿子来,确实是有事要求到三哥,不过,现在不急,等过些日子再说。" 连贺字都去掉了,贺三公子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自然,眼底也是柔柔的:"那你别客气,你三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可劲使唤吧。" 因为小齐的事堵在心胸的郁结顿时消散了不少,穆清瑶笑着要下马车,贺三公子便抬了臂来让她扶着,穆清瑶轻盈地跳下。 对面车帘子却开了,穆清瑶抬眼看过去,探出头来的却是面容憔悴地贺夫人,穆清瑶顿觉尴尬。 贺夫人瘦了很多,眼圈也黑黑的,眼窝陷下去很深,看得出,她最近日子过得并不好。 贺三公子回头,黑眸中,浓浓的关切与无奈让穆清瑶看着难过,便抬脚向贺夫人走去,那毕竟是他的娘,看在贺三公子的面上,穆清瑶行了个晚辈礼: "夫人万福金安。" 贺夫人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点笑意,似乎在极力掩藏着内心的波动。 "你……真不错。"当穆清瑶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时,贺夫人才声音沙哑的说道。 穆清瑶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淡淡地谢了一句。 贺夫人眼神更凌厉起来,贺三公子叹了口气,过去扶住她:"娘,坐久了马车,腰疼不疼?要不要下来走走?" 贺夫人冷冷瞪他一眼,却还是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穆清瑶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下车的,如果是以前,她可以当作没看见贺夫人,更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可是现在…… "娘刚去过刑部大牢,雪落她……身子很虚弱,又见不着孩子,一直哭……"贺三公子有些歉疚地对穆清瑶解释。 穆清瑶能理解贺夫人此时的心情,毕竟是自己把贺雪落送进牢房里的。 "孩子……是被抱进东宫了么?"不管贺雪落如何,贺夫人爱女之心没有错,而那个出生便不能与亲生父母在一起的孩子更无辜。 酝酿半天,穆清瑶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不是正如你的愿么?你生不出孩子,雪落生了,所以,你恨,让雪落看不到自己的孩子。"贺夫人的表情终于忍不住还是狰狞了起来,哑着嗓子道。 穆清瑶转身就想走,看在贺三公子和贺相的面上,她可以不与一个挂念女儿的母亲计较,但也没必要在这里受贺夫人的冷嘲热讽,冤枉指责。 "娘,说了不怪世子妃,您怎么又这样了。"贺三公子脸上的歉意更深,无奈地看了穆清瑶一眼,劝道。 贺夫人眼圈就有了泪:"不怪她?那怪谁?怪太子?怪抢走我外孙的太子妃么?怪不得啊,娘能怎么办?天天看着你妹妹以泪洗面,天天看她茶饭不思,越来越虚弱,病体残喘,你让娘怎么办?娘会憋死!" 想不到贺夫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的全是真心话,一个溺爱女儿的母亲,因为无法得到宽解,这才找个目标去恨,去发泄,可我又不是你家扎的木偶耙子,专门给你放箭使的! 算了,不与她计较,穆清瑶向贺三公子道:"三哥,我还要进宫去见太后,就不陪你了,就此别过。" 贺三公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示意穆清瑶先走,穆清瑶才一转身,衣摆被抓住,就听得身后扑通一声,贺夫人猛地跪在她身后:"世子妃,世子妃,求求你,放过雪落好不好?放过她,让她回家养身子,牢房里阴暗潮湿,再那样下去,她会落下终身病根的。" 穆清瑶回头,看着两鬓染白的贺夫人,有些心酸。 "夫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穆清瑶微叹了一口气道。 贺夫人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当初?当初如何?我家雪落自小聪明伶俐,可爱温柔,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抢了她的心上人,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你一再的与她作对,她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现在你赢了,就以胜利者的姿态问当初,当初你为什么要嫁给公孙昊?你不是不喜欢他么?常听人说你骂他是人渣,既然是人渣,你还要嫁,还跟雪落抢,穆清瑶,如果你不出现,或许,公孙昊也不会混成现在连京城都不敢回的地步,北靖侯府也不会如此衰败。" 贺夫人一番话让穆清瑶无语,贺夫人真是神逻辑,就如有人踹石头,石头好好地呆在路边,没招谁惹谁,他偏要踹,技术不好,踹疼了自己的脚不说,石子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又打破了他的头,他便恨死了石头,我好好走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路边,石头的存在,就是石头的错。 而她,就是这枚无辜的石头,所以,不管贺夫人如此指责,她都问心无愧! 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贺雪落会长成那样阴狠嚣张的一个人,原来有这样一位神逻辑的娘亲,相信贺雪落从小长到大,不管与谁起争执,这位娘亲铁定都认为是别人的错,与雪落无关,雪落骂你,是因为你不可爱,站在那惹她骂,雪落若是打你,你应该站着别动,还要摆好姿势让她打,千万莫要伤了雪落的手,卧槽,真是够了。 "娘,你又来了,怎么总说不听呢?"贺三公子歉疚地看一眼穆清瑶,就要将贺夫人拽起来,贺夫人一见穆清瑶脸色沉冷,眼神一阵恍忽,突然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的,世子妃,不是这样的,不怪你,是雪落的错,是她咎由自取,你……你饶过她吧,我问过了,她的案子成了铁案,她父亲也不肯给她翻,全天下,只有你,只要你肯向皇上说了句好话,说你饶了她,说你再也不计较她了,她就能回来了,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让我女儿回家吧。" 贺夫人说着,纳头就拜。 先前一段话是贺夫人发自内情的,而这一席话,则是她在心里反复练习过的,只是她也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个性外露,心里对自己是恨的,怨的,所以,不管在家做过多少心理建设,一见着自己的面,贺夫人还是忍不住把心中郁积的怨气全撒在自己身上。 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夫人,起来吧,你错了,全天下能救贺雪落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每一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日子也是自己过出来的,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能决定的,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害人之人,最终都会被反噬,而心存良善,一定会有福报的,只要她肯改过自新,从此为善,她还年轻,不是到底还留着一条命么?只要还活着,她还是会过上好日子的。"穆清瑶扶起贺夫人,真诚地说道。 贺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滑过一丝迷茫,穆清瑶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来,塞在她手里,对贺三公子道:"夫人可能有些神思不恍忽,这个药是世子爷亲自研制的,能安神补气,夫人服了若是有用,三哥可再过来拿几瓶就是。" 贺夫人如此责骂,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用心开解,施药,离世子的药贺三公子是知道的,可遇而不可求,市面上没法买得到,全凭他高兴,想给谁给谁,便是皇帝想要,他不乐意,人家也不给。 穆清瑶给了一瓶不说,还说再要随便去拿。 贺三公子眼神柔柔的,这就是她与雪落的区别,宽仁良善,而雪落呢?遇到这样的事,只怕面上不露,暗地里会给别人一刀吧。 穆清瑶返回马车,看着贺三公子架着马车离去,正要走,身后有人唤道: "世子妃,别来无恙。"声音温和清越,穆清瑶忙掀开帘子,却见贺相正立在自己马车不远处,儒润的眸子柔暖清浅,带着淡淡的笑意。 穆清瑶突然心头一热,一跃下车,急急地走向他,在离他三步远处又顿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向贺相一福道:"相爷,别来无恙。" 她方才,眼神热切,就象曾经的雪落,在见到久违的自己时,欢快而急切地扑过来,贺相差点张开双臂了…… 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啊,久违的父女亲情在胸前激荡,若早知道有她的存在,或许没有雪落,没有贺相,只有带着女儿逍遥天涯的贺初年。 "你受委屈了。"贺相淡淡地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喜爱。 穆清瑶怔了怔,刚才他都看见了? 贺相笑道:"我就在车里。" 贺相也去了大牢见过贺雪落了么? 那贺夫人下跪相求,也是他默许的? 穆清瑶眼神有些黯淡,淡然道:"对不起,我不能原谅她。" 贺相摇头:"你没有做错,只是,贱内正如你说,越发的神志不清了,原想着她只会去求你的,没想到,还是口无遮拦了,可到底又是几十年的夫妻,当初我落难时,原是她救的,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元配夫人。" 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么? 穆清瑶立即就原谅了他,扬起笑脸:"不说这些个了,相爷,我给你做了个腿套子,您可一定要收下,不许嫌我手工不好。"穆清瑶说着,便将早就备在包袱里的脚套子拿出来。 贺相怔怔地看着她手里毛绒绒的一对裤管一样的东西,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是给我的?" "是呀,听说您有寒腿症,以后上朝时,就把这个戴在膝盖处,下跪时,膝盖能舒服些,还有啊,能保暖,去风湿,我府上养了几只兔子,用兔毛编的,很暖和的。"穆清瑶笑吟吟地说着,眉眼里竟是淡淡的孺慕之色。 贺相眼圈一红,差点就将她揽进了怀里,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辛苦你了,好象,好工是不太好。" 穆清瑶眼神立黯,喃喃道:"是啊,以前没好好学过织毛衣,又没有现成的毛线,自己让人手搓的,编出来是有些难看,我这还是拆了四遍的呢,要不,我拿回去再……"她搓着手,一脸懊恼,贺相差点甩自己一耳刮子,生怕她收回去,不动声色地收进宽大的衣袖里: "我开玩笑呢,傻瓜,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而且,很漂亮,很柔暖。" 穆清瑶秀眉一扬道:"就知道你会喜欢,我也是骗你的啦,好饿啊,咱们去哪个酒楼用饭好不好?" 贺相眼神一滞,好象幸福来得太快了,他一时还接受不过来,这孩子,莫非,知道了点什么? 若是她知道了,还会这样对他,这个人生不用再做别的了,就为她做牛做马吧,只要她肯认自己这个父亲,不以他为耻…… "当然好,你爱吃什么?我买给你。"雪落最爱吃碗豆黄,小时候常带买刘记的给她吃,这个孩子,她喜欢什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话一问出去,贺相的心就有点扯着疼。 "豌豆黄。"穆清瑶笑咪咪道。 贺相的眼泪差一点就涌出来,偷偷斜她一眼,她正吩咐丫环回去给信,说是不回去午饭了,让王妃别等云云,没有注意到他,贺相这才松了一口气,暗用衣角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刘记的最好吃,只是现在去,怕是要排队呢,一天就一百碗,多了碗也不卖。" 穆清瑶怔住,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有限量销售,笑道:"那咱们要是去了卖完了怎么办?" 贺相对她眨眨眼:"那咱们就潜进后院,把大厨子给绑了,他若不肯做,就削掉他一只耳朵好不好?" 没想到平素儒雅严谨的贺相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穆清瑶大乐,笑得象只小狐狸:"好啊,不削耳朵,耳朵只有两只,不经削,剪手指好了。" 贺相哈哈大笑,两人弃了马车,肩并肩地去了刘记,刘记的老板听说晋王世子妃和贺相同时驾临,立即亲自迎出门来,"相爷,您要的豌豆黄早就留着了,只是……" "两份,赶紧上来,世子妃饿了,本相的先给她用着。"贺相清冷地说道。 掌柜躬身应诺,回去准备。 刘记的小点心很精致,不只豌豆黄味道一流,其他的糕点也是入口及化,甜而不腻,穆清瑶几乎立即就爱上了这里的味道,边吃边道:"还是相爷有面子,前次我和相公来,小伙计接待的,说是只有一份了,卖完就要关店门,相公看我喜欢,就让给我吃,他就只能干看着。" "那你以后随时都可以和世子一起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掌柜的若不是肯,这家店我就转到你名下去,以后他就是你的奴才,你爱怎么使唤他都行。"贺相笑着说道。 穆清瑶震惊地抬头,然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刘记是您开的啊。" "对啊,若不是我开的,一天只卖一百个的规矩还不早被那些个达官贵人给破了?"贺相笑道。 穆清瑶立即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京城处处都是贵人,掉一片树叶也能砸到一个皇亲国戚,商家想要做限量,还真是难呢,就相爷你硬气,谁敢在您的地盘上撒野啊。" "你可以!"贺相认真地说道。 穆清瑶又怔住,清澈明丽的眸子里闪着疑惑:"贺相,我一直不明白,你应该很恨我的,为什么突然对我好起来了?" 终于问出口了。 贺相苦笑,能告诉她吗? 紫茹肯定不愿意,或者说,一定不会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而且,会不会她一知道真相,就远远的跑开呢? 他是有名的佞臣,很多人骨子里是瞧不起他的,有他这样的父亲,她会不会觉得没脸?会不会觉得有损她晋王世子妃的颜面? 贺相一时语结,垂着眸子不敢与穆清瑶对视。 穆清瑶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为了贺雪落,我真的爱莫能助,您说过,要以法治国,她犯的是国法,如果我原谅她,她就能脱罪,那我岂不是藐视了法律?" 贺相松了一品气的同意,又有些失望,苦笑道:"没那个意思,其实就是投缘,你不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么?或者,你也和那些清流一样嫌弃我?" 穆清瑶大笑,伸手拍拍贺相放在桌上的手背:"您想太多啦,我只是觉得奇怪啦,原来巴不得我下地狱的贺相大人,现在比我爹还疼我,一直有点受宠若惊啦,谁不愿意多个人疼自己啊,傻子才会嫌。" 见着刚上来的磨竽糕,穆清瑶立即伸出手去,烫得一缩,贺相就瞪她:"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我能不能再带两份回去啊,相公一份,阿鸿一份。"穆清瑶不好意思地笑道。 "当然能,以前我真的巴不得你下地狱么?是不是很可怕?"贺相认真地看着穆清瑶。 "嗯,是蛮可怕的,不过我是谁啊,打不死的小强,遇强则强,才不会真的怕你呢。"穆清瑶笑道,突然又皱了眉,贺相看着就心疼: "是不是旧伤还在疼?那一次在刑部,你的伤着实看着瘆人。"想想雪落对她所做的一切,贺相觉得还该多关她些时候。 "早不疼了,我家相公是谁?偷偷告诉你,他可是神医呐。"穆清瑶笑道:"阿鸿前儿个被摄政王算计,伤成那样,他几副药下去,就好多了,对了,贺相,摄政王死了,南楚的皇位,您觉着该由谁继承好?" 贺相含笑看着她,眼眸深深,穆清瑶立即觉得自己在班门弄虎,费这么多周章,准备这么多,就是想来借贺相的势的,想得到贺相的支持,可是,前面铺坠再多,话一出口,人家还是一眼看穿。 "你认为我该支持谁呢?"贺相笑着问道。 "当然是阿鸿,阿鸿才是正统。"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吧,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她就是来向他求助的。 "可言若鸿在南楚的根基这些年被摄政王拔得差不多了,拥护他的人太少,他想要上位,很困难。"贺相正色地说道。 "不错,这是客观事实,但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没有根基可以再建,何况,打着正统的名头,总能招来一些忠正的部属,现在真心为难的,不是南楚那头,而是皇上,皇上若不肯让阿鸿继位,阿鸿的阻力就更大。"穆清瑶道。 贺相欣赏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和暖:"所以,你希望我在皇上面前帮言若鸿美言么?" 穆清瑶摇头:"别去,皇帝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利益,没得又让你为难。" 贺相正喝着茶,一下子就岔了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你知道他会为难我?" 穆清瑶立即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逆鳞,可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在乎说得更清楚,有些事情,越遮越掩越引人暇思。 "当然,大家都看到的事实。" 贺相起身就走。 穆清瑶有些懊恼,何必揭人的伤疤,明明是来求人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那上面去了。 看着那清瘦修长的背影越发显得孤寂冷漠,穆清瑶心头一紧,冲口就道:"我觉着,你不是那样的人。" 贺相的身子一震,迈出去的脚步就滞住,猛地回头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连你娘都不信我,你凭什么这样说?"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权势富贵就出卖自己的人,因为,你有你的骄傲。"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贺相眼中巨浪滔天,情绪翻涌,这一辈子,他一直背着佞臣的骂名,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是朝堂还是民间,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连自己的儿女,也都将他认定为佞臣,唯独只有她,仅凭着直觉,就可以肯定,他不是那样的人! 贺相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想哭,早就麻木了泪腺。 在这个问题上,他早就不于理会了,而这个天下,也只有她敢当面提出来。 心中就象长了一个巨大的脓包,很多年了,一直没有敢戳穿,他自己懒得去触碰,现在,却被她两句话给炸开,所有的屈辱,悲愤,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都铺天盖地向他扑来。 贺相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晃动,扶着墙才站稳。 穆清瑶大骇,顿时后悔及了,过去扶住他,小声咕哝:"那个……我……我错了,其实我是……"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你是不是……会嫌弃我?"贺相却一把按住她的眼肩,双眸赤红地看着她,沉声问。 穆清瑶愕然,这好象不是重点吧,也不重要,她嫌不嫌的,与他有关系么?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啊。 她又不是不理解禁忌之恋,现代同性相恋的多了去了。 "就算你真是那样的,我为什么要嫌弃?那是你的人生,你的生活方式,不关任何人的事?那些指责你,讥笑你,瞧不起你的人,都是多管闲事。"穆清瑶不以为然道。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奇特得紧,贺相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为这件事所受的委屈和生出的怨怒都很不值,是啊,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关别人什么事? 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他自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殷紫茹,你怎么教出的这个女儿,她的心胸与见识,可比你大了不止一个格局啊。 贺相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感谢上苍,让自己遇到了她,寻回了她,有这样的女儿,一生足。 "我能不能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帮着言若鸿,据我所知,言若齐是你一直带着身边养着的,如亲弟弟一样照看着的孩子,你更应该帮他才是,而且,帮他于你晋王府也一样有利,或许,言若齐会更听你的话一些。"贺相不解道。 穆清瑶怔了怔,她从来没想过,帮阿鸿是为了什么,只是早就当他是自己的亲人,觉得帮他是理所当然。 ☆、第一百零二章 "相爷,你不觉得,言若鸿更善良一些么?"穆清瑶问道。 贺相听得怔住:"你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一定要帮他?" 穆清瑶点头:"不然呢?" 贺相摇摇头道:"只要参与政权争夺,就没有善良可言,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上位者是在踩在千万条尸体爬上去的。你这孩子,若只是为了这一条,实在单纯。" "也许,是因为他与相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吧,而且,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我救了小齐,也养在身边一年多,教他学文习武,教他做人的道理,可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心机如此深沉,实在让我接受不了。"穆清瑶真诚地说道。 贺相点头,眼眸深深:"嗯,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帮你,帮言若鸿,不为别的,就为他骗过你。" 穆清瑶大喜,心里暖洋洋的,与贺相在一起,她会有一种和阿离在一起时,一样安心的,受宠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你去求皇上。"穆清瑶有些孩子气道。 贺相无奈地看着她:"也不一定就是……" "不想你因为我,又欠他什么,其实咱们还可以用别的方法的。"穆清瑶扬着眉,清澈的眸子灵动地转着。 "哦,什么方法?"贺相也来了兴趣。 穆清瑶对他招抬手,贺相附下头来,穆清瑶用手捂耳,嘀咕了半晌。 贺相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亏你想得出来。" 穆清瑶没感觉不自在,笑眼弯弯:"其望咱们爷俩再次合作,能够旗开得胜。" 贺相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哪来的爷俩?" "你当我是女儿就是哦。"穆清瑶摸着混圆的肚子道。 贺相听得一怔,眼神炽热地看着她:"你肯当我的女儿?" "为什么不?有你这样一位权倾朝爷,又儒雅帅气的大叔大爹爹,真是太拉风啦。"穆清瑶咯咯笑道,起了身朝外走。 贺相看她的眼神柔得快要溺出水来,这一刻,莫说只让他帮言若鸿,就是让他帮着把这天下打下来,捧在手里送给她,他也愿意。 这一天,穆清瑶化工产品作坊终于开完成,并投入生产,她高兴地拿着第一批生出来的香胰子进宫去见太后。 夜笑离笑她:"前次把皇祖母的衣服做小了,皇祖母到现在还在埋怨呢,这一次,你又要送皇祖母什么?莫是小了一圈的戒指哦。" 穆清瑶嗔他:"不要你管。" 夜笑离一把将她手里的手袋抢过来,开始翻。 穆清瑶也不理他,让他翻。 果然他将香胰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闻了又闻,穆清瑶正暗自得意,这是她特意调的香料,他也未必能说得出成分来。 "猪油加石碱,再加些桂花和菊花,娘子,你不觉得这个味有些冲吗?" 夜笑离随手将香胰子放回袋子,淡淡道。 他竟然闻一下就说得如此清晰,还以为可以在他面前得瑟一下呢。 穆清瑶无聊地抿抿嘴:"反正我做的东西,皇祖母都不会嫌弃。" "嗯,皇祖母只是对菊花过敏,嫌弃肯定谈不上。"夜笑离凉凉地来了一句。 穆清瑶顿时身形一滞,回过头来瞪他一眼,匆匆地跑进房里,又换了一种香型出来。 夜笑离伸手就要拿,穆清瑶将袋子往怀里一抱,死也不肯再给他:"一边去,不许妨碍我进宫尽孝。" "叫上母妃吧,有母妃在,皇祖母生起气来,还有个人帮你。"穆清瑶顿时怒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么?皇祖母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就会发怒?" "因为你带了桅子花香胰子啊,皇祖母最讨厌桅子花了。"夜笑离道。 穆清瑶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我换的是桅子花香刑?" "当然是闻出来的。走吧,娘子,这块才是最适合皇祖母的。"夜笑离将她往怀里一拽道。 "咦,你这块香胰子怎么这么好闻?"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做香胰子,那可是她的专利啊。 "因为我用了桑叶,莲子,芍药,每一种香料都按比例搭配,当然好闻啊。"夜笑离笑道。 穆清瑶一脸羡慕,他可是制毒奇才啊,配制香料自然要比她更在行,偏她还班门弄虎,不被他笑才怪。 可是,到底制毒和制香胰子不一样啊,为什么他没有配方也能做出来呢? 夜笑离看出她的疑惑,用指甲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这么简单的东西,我自是看一眼就会啊,娘子,制最普痛的软筋散也比你这香胰子来得容易。" 好吧,确实制毒药比制肥皂容易得多,穆清瑶一脸懊丧,拿起包往屋里去,夜笑离拉住她道:"做什么?不是要去宫里看望皇祖母么?" "不去了,保不齐我的东西皇祖母用了,还会生病呢,有你这样一位毒仙孙子,要我这样的半吊子孙媳做什么?"穆清瑶赌气道。 夜笑离半挑了眉:"你有半吊子吗?" 穆清瑶气笑,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软肉可劲拧。 夜笑离痛得呲牙咧嘴:"娘子……" "叫你嘲笑我。"穆清瑶堵气推开他,夜笑离又将她拉回来,拥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哄道:"傻娘子,你就不要再制香了,以后香胰子的事,交给相公我好了,你已经很能干了,可不能事事都涉猎,总要留些空间给你相公我发挥吧?" 穆清瑶这才破涕为笑,明知他是哄自己的,也很开心。 她会前世的技能,但那都是占着活了两世的便宜,而他呢?用残病之躯学得一身本事,不但毒功好,医术也很高明,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自己最擅长的不过就是经商,他就算于此不精,也绝对不会有人嘲笑他。 "可你不早说,害我得瑟了这么久。"穆清瑶咕哝道。 "娘子有得得瑟,我这个做相公的才开心嘛,你看,我也不是什么都会,至少有一样,我再怎么学也是学不会的,只有娘子你会。"夜笑离笑道。 "什么?"她扬眉问。 "生孩子啊。"夜笑离说着就往外跑。 穆清瑶气得就在外头追。 两个追追笑笑到了正院,正好王妃打算出门,夜笑离躲到王妃身后。 穆清瑶打不到他的人,气得跺脚:"娘,相公欺负我。" 王妃就回身把自家儿子拎出来:"来,可劲打,莫要手软,哪只手欺负的你打断哪只手,哪条……" "娘,你是我亲生的娘么?"夜笑离哇哇乱叫着。 穆清瑶哈哈大笑,哪里还舍得打他,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去了皇宫。 而朝堂之上,秦老太师,文大人几个正与贺相,和工部尚书几个争得面红耳赤,以秦太师为首的,自然是支持正统,认为南楚该言若鸿继位,这才能政朝纲,压邪气,否则将来,皇室宗亲中,都学摄政王一样,篡权夺位那该怎么办? 以贺相为首的则认为,言若齐继位更利于大锦控制南楚,于朝庭有利,与其让一个成年的,又极为聪明能干的言若鸿回去当政,将南楚做大,不如让小齐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回去当个傀儡,如此,也许或干年后,大锦能收了南楚,灭掉南楚皇室。从扩大南楚的版图。 最后的话最具诱惑力,皇帝果然觉得贺相的话最合他的心意,任哪个皇帝在位,都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都想开疆扩土,建功立力,青史留名,再昏庸的,也会有这样的愿想。 但是,就算赞成,也不能立即就答应,毕竟还有个面子问题,贺相的话说得太赤果果了,让皇帝不好意思立即就拍板,何况,也不能太快,否则在这些清流心里就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上,言小世子也有十三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不若在适龄的公主中,选一位嫁给言小世子,以此召示皇上对言小世子的恩宠。"一位贺相门生故旧禀道。 秦太师皱眉:"言小世子才不过二岁,虚岁才十三,就说亲,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位官员道:"不早了,当初,先帝不也在十四岁就大婚了么?言小世子父母早逝,皇上就是他的长辈,早些替他成家,不是更体现皇上隆恩厚爱么?" 秦太师虽不赞成,但先订亲,等成年再成婚在以往就有先例,并不算逾矩,何况因为摄政王暴亡,南楚正有些乱,皇上此时赐婚,对南楚只好不坏,所以,也就不再反对。 只是,言小世子若尚了公主,又要添势力与名望,那些正在观望的南楚大臣,势必会转向言小世子。 皇帝一听倒是大喜,这正不适一个缓和法子,先让言若齐尚公子,然后再将他扶上南楚帝位,如此一来,才顺理成章,清流也不会反应太过激烈。 "贺相觉得呢?"皇帝柔声问。 贺相冷清地说道:"皇上圣明。" 皇帝自然应允。 然后,着手让宗室帮着先公主,当然,郡主也成,因为皇上亲生的公主并没有几个,年纪都大了,不合适。 夜笑离一进宫就去了前朝,王妃要先去看望睿贵妃。 穆清瑶只好也跟着,到底是王妃的堂姐嘛,也是她的长辈,不去拜见确实不好,尤其是前次红丰祥出事时,睿贵妃还帮过自己。 这个人情,不一定要还,道声谢还是必要的。 睿贵妃最近有些闷闷不乐,眉宇间带着一抹郁色,王妃带着穆清瑶进来,脸上才稍有了些笑容。 "妹妹今天难得啊,是特地来看本宫的么?" 王妃行过礼后道:"府里事多,秋梨的葬事弄得我一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睿贵妃道:"你呀,就是个重情的,秋梨以前也不过是跟咱们是点头交,哪值得你这么为她劳心劳力的。" 说着,赐座,让人上点心。 又问穆清瑶:"阿瑶啊,听说你又制了新鲜东西,可有送给本宫的?" 穆清瑶笑着将早就备好的香胰子送上:"就怕娘娘看不上,阿瑶自个做着玩儿的,也没敢声张,不然,别宫里的娘娘又要怪阿瑶偏心,只记得自家姨母了。" 睿贵妃接过一闻,香气袭人,沁人心脾,顿时心情大好,让掌宫宫女留下:"你这是香片么?" 穆清瑶回道:"是香胰子,洗手洗澡用的,娘娘沐浴时,打上一点,既能去污,又能保养皮肤,还能留香,娘娘先用着试试,若是喜欢,阿瑶再为娘娘做几个就是。" 睿贵妃大喜,今日的穆清瑶比起往常可爱多了,有说有笑,也不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来,她与阿离小两口感情不错,日子过得一滋润,人也不那般愤世忌俗了。 三人坐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皇后。 "……自从坤宁宫里移出来后,就消停多了,每天吃斋念佛的,皇上这几日还让人送了点心进去,瞧这样子,是又要起复了。"睿贵妃愤愤不平道。 "太子一日在位,皇后的位子就难倒,到底还是要顾及储群面子的,娘娘也不用太过心焦,殿下远在北境建功立业,王爷来信常常夸他,是个懂事又稳重的大将军了,等殿下回来,朝堂之上,肯定又有另一番景象。"王妃劝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心里就是不舒坦,好不容易弄进去的……"睿贵妃说了几句,发现穆清瑶有点心不在焉,诧异道:"阿瑶你在想什么?不会一会子不见阿离,就犯相思病了吧。" 穆清瑶大窘,脸红道:"姨母,您也笑话阿瑶,阿瑶是在担心言大世子呢,唉,他与相公情同手足,自小就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想想就可怜呢。" 睿贵妃也唏嘘道:"是啊,那皇位原就是他父亲的,被亲叔叔给夺了不说,如今还要被十二岁的堂弟夺了去,着实可怜,对了,你们听说了么,皇上要在宗适里选适龄公主,下嫁给言小世子。" 穆清瑶瞪大眼睛:"小齐才十二岁呢,怎么可以……" 睿贵妃就瞪她:"十二岁又如何,只是订亲,又不要立即就洞房,他能尚公主,既给他添了助力,又增加名望,看来,皇上是真心想让他当南楚国君了。" "说起适龄的公主,皇上亲生的怕是没有了吧,臣妾记得果亲王府还有庶出的孙女,年龄正好合适,就是不知庶出的身份能不能配得上,是不是太低了点。"王妃道。 "低不低的根本就没关系,反正皇上会给她封个公主,到时候身份也就贵重了。"睿贵妃道:"只是,果亲王素来不沾政事,就算与果亲王联姻,于他也没什么助力……嗯,如此说来,果亲王府的那个小孙女还不错。" 从睿贵妃府里出来,穆清瑶和王妃一同往慈宁宫走。 送给太后的香胰子正是夜笑离亲手做的,太后果然很喜欢,穆清瑶厥了嘴告诉太后真相,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拿手指戳她:"你也不想想阿离是做什么的?他那鼻子比狗还灵呢,哀家平日爱用什么香,他虽从不过问,却记在心里了。" 看着太后从几心里发出的笑,穆清瑶的心也暖暖的,又给太后按着肩颈,一会子宫女来报说,果亲王妃来了,带着自家小孙女,才十一岁的小姑娘。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王妃,这速度,还真是快,才提起,人就送进宫来了,果亲王莫非也很看好这门亲事? 果王妃与穆清瑶熟,又因红丰神与尚衣局的生意让果亲王府经济大为改善而对穆清瑶心中欢喜,进来向太后和王妃见过礼后,又推着自家那小孙女给穆清瑶行礼: "这是你伯娘,你身上的衣裳可不就是伯娘做的,好看吧。" 孩子有双黑亮的大眼,扑闪扑闪的很可爱,只是怯怯的,有点怕生,被果亲王妃推着时,还一个劲地往她身后缩。 "好俊的姑娘,叫什么呢?"穆清瑶问。 "小蓉,平日里少出门,胆小着呢。"孙女有点不大气,让果亲王妃有点恼火。 一个庶子生的庶出孙女,在果亲王府地位只比丫环高那么一丁点儿,平素被嫌弃,欺负惯了的,自是胆小怕事怯场。 "与小齐那孩子倒是配。"王妃笑道。 果亲王妃叹气道:"也是她的造化,亲娘早死了,她爹在府里也不是个受宠的,没爵又没功名,只帮着王爷管些庶务,性子也老成,家里又还有正室嫡母管着,还是头回出王府呢。" 那位正室嫡母肯定也是个厉害的,不然这孩子不会如此瘦弱,估计果亲王妃也是府里的孙辈儿多了,又是王府的妾室生的后代,管不过来不说,也懒怠管她。 若不是小齐需个适龄的皇室宗亲之女,估计这孩子将来的命运不知有多艰难。 能嫁个小官就不错了,如今能与将来的南楚大王订亲,身份立即贵气起来,确实是她的造化。 只是这造化二字,还有得商榷。 "皇祖母,看这两个孩子是有缘份的,一会子小齐若是进了宫,不若让他们两个见见吧,也增些情谊,不至于到大婚时,连面也没见过。"穆清瑶就提议道。 果亲王妃怔住,按礼节,不是未成亲前男女不能见面的么? 太后瞪她:"才十一二十的孩子呢,见见有什么关系,当真成亲,至少也得四年后,这孩子总该及笄吧。" 果亲王妃一想也是,自己太过迂腐了,十一二岁的孩子见见确实没有关系,能在一起处处,好过成亲时一抹黑,连对方是黑是白都不知道的好。 穆清瑶给太后捏了会子肩后,看那孩子太过拘谨,便道:"不然我带她去御花园里走走吧。小孩子总是爱玩的,太拘着也难受。" 太后就嗔她:"分明就是你自个想玩,御花园里和梨花开得正好呢,你去给哀家摘些回来,明儿也给哀家做几块梨花香的胰子。" 穆清瑶笑着拉起小蓉的手往外走。 孩子的手软软的,握在手心里感觉不出份量,一路无话,乖巧地跟在穆清瑶身边,只是那双灵活的大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满是新奇之色。 穆清瑶忍不住问她:"以前没进过宫么?" "回伯娘的话,没有,连王府大门也没出过。" "知道订亲是什么意思吗?"穆清瑶小声问。 "知道,祖母说过了。"小蓉怯怯地回道。 穆清瑶便从袖袋里拿了块点心给她:"吃吧,这里没人,别拘着,象平时在府里一样自在些就好。" 小蓉觉得这位伯娘很亲切随便,比起王府的亲伯娘婶婶来,好了不知多少倍。 两人正在御花园里散步,迎面就遇到穆将军带着小齐去见太后,穆清瑶指着小齐问小蓉:"瞧见没,那就是你将来的相公。" 小齐眼睛亮亮的,十一岁的小女孩子,因为自小环境所迫,所以早熟是很正常的,会对男女之事有些蒙胧感觉也是有的。 小齐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子高,又面容俊秀,小蓉一见定是喜欢。 小齐似乎也看到了穆清瑶,原是要转弯去长廊的,却转过身朝穆清瑶走来。 穆将军叫也没叫得住他。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年。眼神清冷疏离。 小齐象以前一样,行了一礼:"小姐。"睃了她身边的小蓉一眼。 穆清瑶冷冷道:"不敢,言小世子身份贵重,本世子妃可不敢受你大礼。" 小齐抬眸看着她,眼神清湛中,带着一丝委屈。 穆清瑶正想转身走,小蓉却扯了扯她的衣裙,她莞尔一笑,将她推向前:"她就是小蓉,你以后要成亲的对象,将来的娘子,正好遇见了,就处处吧,宫里你也来过好几回了,比她熟悉,就带着她在宫里逛逛吧。" 看她肯好好跟自己说话,小齐的眼神软了软,又看向小蓉,眸中明显有厌烦之色。 穆清瑶就叹气,到底只是个孩子,再有成府,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将来要成为自己正妻的那个,还是掩不住内心的真实反应。 小齐一如从前那般,乖巧地过来牵了小蓉的手,还细心地问:"你多大了?" "十一了。"小蓉羞得满脸通红,小手由小齐握着,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问一句,答一句。 穆将军就指着她小小的背影道:"就是这个孩子么?看起来着实单薄了些,又不大气,不象是王府养出来的。" 穆清瑶道:"果亲王的庶孙女,爹是庶出的,娘是通房,生了她之后抬的姨娘,后来又死了,没娘的孩子,爹你想她能有多少教养啊,还是宗室规矩多,不然,更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也好,至少老实,心肠不坏。"穆清瑶又补充道。 "是啊,心肠好才是最好的。只是,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是皇恩浩荡,怎么就选了果亲王府呢?果亲王一点势力也没有,于言小公子并无多大助力,这个女孩儿出身也不高,就算抬成公主,也还是太低了些,到底有点配不上小世子。"穆将军叹息道。 "看您说的,小齐还当过乞丐呢,出身又由不得自个选择,当初我不就是被北靖侯府瞧不来,说是商女出身么?最讨厌拿出身说事了。"穆清瑶道。 穆将军听她说起往事,心一沉,关切地看着她:"好孩子,当年是爹不好,爹没有坚持,由着你娘一个人做主,把你嫁进北靖侯府了,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爹,都过去了,现在您首要的是护好小婉才是正经,对了,娘非要带小婉去,其实就是想利用小婉联姻吧。"穆清瑶道。 "是啊,那北院大王原就是想与你娘联姻,他那儿子看上的也是你,可你不是嫁了么?你娘只好让小婉顶替。"穆将军无耐道,别看他在外头虎生虎气,豪迈疏朗,但一到了穆夫人面前,就象只绵羊,温顺得很,基本属于老婆奴系列,穆夫人说一他不说二。 "娘不就是想给她自个添助力么?若是如此,其实把小婉嫁给南楚皇室也不错啊,我瞧她与阿鸿就关系不错,阿鸿若是能当南楚皇帝,对娘也是个大助力啊,小婉对阿鸿也有些意思,若是他们两个能成,不管阿鸿当不当得成南楚皇帝,我都会用心疼小婉,将来年纪大些,搬去跟小婉一起住。姐妹两个也有个照应。"穆清瑶说道。 穆将军大喜,一拍大腿道:"是啊,爹怎么就没想到呢,其实大世子确实不错啊,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我这就回去跟你娘商量去。" 穆清瑶笑道:"您急什么呀,先把小婉从家里接出来,送到王府再说,我总怕娘乱来,还是让她跟我住着,我也安心一些。" 穆将军点头,这时才想起要去找小齐回来,一起去见太后。 便急走两步,却没想到,小齐根本就没走远,而是靠在假山上,眼神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穆将军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是不是被他听了去,上前行礼道:"小世子,跟臣走吧,去见太后娘娘。" 小蓉则温顺地呆在小齐的身边。穆清瑶道:"一起吧,瞧他们两个方才还有说有笑呢,听太后的语气,这桩婚事是板上订钉了,小齐没爹没娘的,估计就在最近,皇上会把他们两个的亲事定下来,小蓉,以后你就是世子妃了呢。" 小齐听了,转头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幽黯。 穆清瑶懒得理他,拉起穆将军往前走:"来,爹,咱们两个再商量商量细节,看怎么才能说服娘。" 父女两在前头走,说得很投机,无人顾及身后的这队孩子,偶尔回跟小蓉说两句话,小蓉只会点头,小声应答。 突然,身后传来宫女的尖叫,穆清瑶猛然回头,就见小齐一脸惊惧地看着湖面:"她……她掉湖里去了。" 穆清瑶心一沉,果然看见湖南上有一处水花,毫不犹豫地跃下长廊。 "小姐——"小齐嘶心的喊声传来,穆清瑶无暇去听,冰冷的湖水刺得她牙齿打颤,还好,小蓉才落下,没有沉下去太多,很快就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扯起,然后,揽住她,一个纵身,跃出水面。 小蓉只是呛了几口水,但脚冰得浑身发紫,宫女忙过来将她抱起,急急地向慈宁宫跑去。 穆清瑶一身湿漉漉的,也冷得大颤,双眸却冷冷地瞪着小齐。 小齐的眼光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倔犟地与她对视,似乎在告诉她,他没有错。 穆清瑶拧头,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孩子。 "不关我的事,只是个意外啊,为什么你问都不问,就怪我。"小齐在她身后大声道。 不是他才怪,宫女都看不出来,但她最清楚,小齐的武功进步很快,象小蓉这样瘦弱的女孩子,他根本只需稍用暗力,就能将她掀下湖。 第二天,果然传来小蓉高烧不退的消息。穆清瑶也受了风寒,窝在床上不肯起来,夜笑离亲自端了药来喂她,穆清瑶最怕喝中药,但她只要不喝,夜笑离就会亲自喝了,还口对口地灌她,所以,后来只要他送药来,她就捏着鼻子乖乖地灌下去。 小蓉一连病了好和天,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醒后,只要谁提她与小齐的婚事,她又开始犯病,或者尖叫。 果亲王只好上朝,推了这门亲事。 宗室里,再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家孙女嫁给小齐的,就算庶出的,也是自己血肉相连的,虽然也想拿闺女换富贵利益,但如果连亲都没成,就一命乌呼,再多的富贵,没命享受也是白搭。 赐婚小齐的事,一时就搁着了。 皇帝有些着急,不知再选谁家女儿才好。 那天小齐却亲自进宫向皇帝提出:"就穆将军的女儿好了,臣曾经见过她,无论相貌家世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臣心里喜欢,请皇上成全。" 皇上没想到,才十二岁的少年竟是这么急巴着的想要成亲,还不介意女方大几岁。 "……女大三抱金砖,言小世子倒是有眼光,穆将军的大女儿正是晋王世子妃,贤良又能干,小女儿定是有乃姐之风,难怪言小世子也喜欢。"贺相道。 皇上见贺相赞成,笑道:"成,反正是成亲,选个自个喜欢的,自然更好,朕允了。" 第一批香胰子出来后,因为太后和睿贵妃的推广作用,首先在宫中盛行,很快又在贵妃圈里风靡,销量很不错,穆清瑶正在红丰祥算帐,墨玉进来道:"世子妃,夫人来了。" 穆清瑶怔了怔,来得还真快,起身往外迎,就见穆夫人面若冰霜地进来,待看到女儿清冷的面容时,眼神又软了下来,"瑶儿,你气色不错。" "托夫人的洪福,嫁进晋王府后,过得还算自在,没人嫌弃是商户女,相公待我也好。" 女儿话里的讽刺让穆夫人呆了呆,随即欣慰道:"你过得好娘自是欢喜的,这里建得也不错,比过去的庆丰祥还要大,还要齐全,以前是娘格局小,眼光浅,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娘若知道我还会这些,是不是就不会逼我回大辽,不会骗我说阿离是我亲哥哥了呢?"穆清瑶到现在还不能原谅穆夫人,做父母的,拿儿女的幸福换家族的利益,这是她最瞧不上眼的。 "瑶儿,你这孩子对别人宽容得紧,为何对为娘就如此记恨呢?"穆夫人被她说得有点恼火。 "因为他们是别人,而你是我娘。"穆清瑶直视着穆夫人道。 穆夫人别开她的视线,无奈道:"娘也是有苦……" "任何苦衷都不能成为你出卖我幸福的理由,就如同现在,也不是出卖小婉幸福的理由。"穆清瑶截口道。 穆夫人怒道:"你还敢提小婉,让她嫁给个十二岁的孩子,那是为她着想吗?她能幸福吗?" 穆清瑶眨巴着眼,很无辜:"我又没让小齐娶她,那孩子早就不听我的了。" 穆夫人一拍桌子:"你还跟我狡辩,贺初年最近跟你走得很近,这个鬼点子定然是你出的,他才会依着来。" 穆清瑶眼眉一挑道:"贺相连娘的话都不听,他凭什么听我的话?" 穆夫人顿时一滞,一时语结,半晌才道:"谁知道他哪根神筋搭错了,许是看你讨喜吧。" 穆清瑶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怀疑之色,穆夫人别过眼去道:"你莫要扯开话题,现在是你妹妹的事,小婉听说要嫁给小齐,哭成了泪人儿,比我让她跟着回大辽还要排斥。" 穆清瑶道:"皇上可下旨了?" 穆夫人道:"尚无。" "这好办,先把小婉的亲事定下来就是,她若定了亲,皇上也不好夺人之妻,毁人婚约。"穆清瑶说得轻描淡写。 "一时半伙的,娘到哪里找个人把她嫁了?不行,小婉不能再嫁到大锦,娘必须带她回大辽去。你不要的东西,娘都给小婉,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是。"穆夫人道。 "小婉也未必想要。"穆清瑶凉凉地来了一句。 穆夫人滞住,整个人都委顿下来,神情有些疲倦。 穆清瑶无奈地扯扯嘴角,劝道:"娘,何必太过执着,那个位置就那样重要么?" 穆夫人抬眼瞪她:"你问问阿离,他肯不肯放弃?" 穆清瑶怔了怔,穆夫人果然敏感,看出阿离的志向,笑道:"他是男儿,而且,他没有为自己的志向牺牲家人的幸福。" 穆夫人冷笑:"只要想往那个位子上爬,就没有不利用人的,更莫淡正直良善这些讥歪的东西,哪一个不是耍尽手段的?就算现在,你们难道就不是在利用小婉?" 穆清瑶叹了口气,她是在利用小婉,但至少是小婉喜欢的那种利用:"娘,说这些都没意思,你回家问问小婉,看她有没有心仪之人,您再掂量掂量,看她要嫁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对您有利,你或许也愿意呢?" 穆夫人冷笑:"她的那点子小心思你当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不就是言若鸿么?你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帮助言若鸿夺嫡么?把你娘和妹妹都算计进去了,你还真能啊。" 穆清瑶红了红脸:"我这是一举两得,小婉她是喜欢阿鸿的。" "阿鸿他又是不是愿意呢?你不是最讲公平正义的吗?你算来算去,却忽略了阿鸿的心思,只顾着自己的妹妹,公平吗?"穆夫人反问道。 穆清瑶还真没想这些,不由怔住,是啊,阿鸿会答应吗?只想着替他打败小齐,帮他夺位了,没有顾及他的感情,可是,他好象也什么特别中意的人吧,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成亲…… 一时难住,而门从外面推开,穆清婉冲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姐,还是你对我好,就知道你不会任由我嫁给小齐那白眼狼的。" 穆夫人瞪她:"你也矜持点吧,这么大的女儿家,疯疯颠颠没个正形。" 穆清婉瞪她:"比娘好,姐,你别担心,我会让阿鸿爱上我的,其实他对我很好,只是自己都没发现,他是入魔了,总念着小时候的情,人家早忘了,他还一直惦记着。" 穆清瑶愕然:"他心里有小青梅?" 穆清婉复杂地看着她:"姐不知道他的小青梅是谁么?" 穆清瑶瞪她:"我哪知道。对了,我让阿离去问他了,现在应该有消息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娘走?" "当然是跟你走,娘哪一天突然把我打晕了,装马车里运到大辽了怎么办?"穆清婉看了穆夫人一眼道。 穆夫人脸一红:"你娘我就那么坏?" "是比这个更坏。"两个女儿有同一致地说道。 让穆清瑶安心的是,言若鸿很爽快就答应了。 言家很快请了晋王妃上前提亲,几乎与小齐请的媒人同时到,穆家自然答应言若鸿,小齐的媒人回去后,小齐得知消息,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又进了宫,求见皇上。 在上书房里,贺相和秦太师几个都在,小齐跪在案前道:"……在穆府住时,无意见看过穆姐姐洗澡,原本是不懂儿女之情的,自那以后,就对穆姐姐念念不忘,又觉得自己毁了她清白,所以,才想着要娶她为妻,求皇上成全。" 皇上失望地看着他,淡淡地挥了挥手:"你起来吧,这个亲,不订也罢。" 小齐怔了怔,还待要问,皇上的眼神很凌厉地看了过来。 小齐最是会看眼色,立即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败了,默然地退了出来。 他走后,秦相皱眉道:"若果真如言小世子所说,还真的只能把穆家二小姐嫁给他了,到底是清白被污了啊。" 贺相冷冷道:"不过看了洗澡,哪里就算污了,何况他的话未必足信,这孩子心机深沉得很,也亏他想得出来,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悔去一个女子的清白名声。" 皇上感慨道:"幸亏贺相你提醒,并设下这条计,不然,朕怎么看得出,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狠手辣,阴森冷厉呢,现在才十二岁呢,真扶他上位,再过个几年,这小子就不是池中之物了,南楚的大局很难掌控。" 这个秦太师也赞成:"阿鸿那孩子至少是看着长大的,虽然清明能干,但品性却正,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比起刚才这小子,光明磊落多了,就算有看到人家女儿家洗澡,也会守礼,别过眼去,更不会当众说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果亲王家的那个孩子,可不就是他亲手推进湖里的么?你不愿娶,反对就是,竟然把人家无辜的女孩儿往死里整,你说心狠不心狠?"皇帝吐槽道。 秦太师原就赞成言若鸿承位,听了这话更加高兴:"原来贺相支持言小世子,其实设的一个计谋啊。如此就放心了。南楚是大锦南境重地,可不能有半点缺失啊,南越这些年越发强大起来,若没有南楚拦着,战祸又会起。" 事情还算圆满,穆清瑶高兴地拉着夜笑离道:"阿鸿的身子养得怎么样了?得跟他喝一杯,庆祝庆祝才好。" 夜笑离柔柔地看着她:"不请贺相么?若没有贺相相帮,这个计划是万万难成的。" 穆清瑶道:"那当然,肯定要请的。只是得阿鸿请客才是。" 夜笑离幽幽地说道:"你当他很开心么?" 穆清瑶怔住:"为什么不开心?终于打败了劲敌,可以回到南楚继承大统了。" 夜笑离捧起她的脸一顿搓揉:"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藏起来,或者,让阿鸿给你做个丑面具带着,谁看见你都觉得讨厌。" 穆清瑶正要掐他的腰,惊雷急急地过来禀道:"爷,小齐不见了。" 穆清瑶愕然:"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亲信回南楚了,还命人偷走了鸿世子的玉玺。" 穆清瑶立即回过神来,上次小齐与言若鸿打睹,言若鸿定是将收藏玉玺的地点泄露了,这个小齐,应该早就算计好了的吧,走一步,看两步,现在,该是回去收集人马了。言若鸿就算得了皇帝的支持,想平稳继位很难,怕要费不少周折。 ☆、第一百零三章 "我去看阿鸿。"夜笑离转身就走。 穆清瑶忙跟上。 而穆清婉正在言若鸿屋里。 "我要跟你一起去。"穆清婉坚决地说道。 "不行,我决不能带你走。"言若鸿道。 "我们可以先成亲。"穆清婉道。 言若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穆清瑶和夜笑离站在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穆清婉见言若鸿不语,急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走吧,我没话跟你说。"言若鸿道。 穆清瑶就听到小婉的涰泣声。 她一掀帘子,进去将小婉拉出来,穆清婉怔了怔才看清,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姐……" "小婉……"穆清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姐,他此去必定危险重重,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穆清婉倔犟地说道。 "所以,他更不放心你和他一起去冒险,小婉,你呆在大锦,他才没有顾虑,才能放手一搏。"穆清瑶劝道。 "可是……" "听话,别让他担心你,好好呆在大锦等他风风光光迎娶你。"穆清瑶道。 穆清婉眼里就浮出泪水:"可是,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穆清瑶拍拍自家妹妹的背,自己也放心不下,就看阿离怎么决定了。 屋里,言若鸿正与夜笑离商量着。 "……不论如何,军权还掌在穆将军手里,现在就要看穆将军的态度了。" "阿离,我想退亲。"言若鸿却道。 夜笑离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如果你现在退亲,就更别想得到穆将军的支持,你可想好了。" 言若鸿洒脱一笑道:"如若不是父母深仇,我也不会在乎那个位置,做个普通世子,多潇洒自在。" 夜笑离知道他是真心话,阿鸿本理洒脱的性子,最不喜受拘束,如果当了皇帝,哪还有些在逍遥,每天的锁事忙都要忙死。 但南楚毕竟是他父亲的天下,父亲被叔叔害死,如今母亲又为了他而米分身碎骨,他岂能坐视小齐得南楚天下? 将来还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大人? "我陪你去可好?"夜笑离道。 "不好。"言若鸿道:"这一次,我不会借任何人的力量,要凭自己的本事夺回南楚江山。" 夜笑离道:"好,我等你请我喝庆功酒。" 言若鸿向他伸出手,两人一击掌,相视一笑,许多话,尽在这一笑里。 言若鸿此去艰难险阻,困难重重,但他是男人,是个骄傲而又自信的男人,这些年,寄居大锦,表面碌碌无为,只是为了梨妃,而且现在,梨妃身死,他再无顾及,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软弱,更不允许他躲在别人的羽翼下求胜。 夜笑离懂他。 言若鸿走的那一天,小婉哭成了泪人儿,他走还不让人送,说又不是再不回来,不喜欢哭哭啼啼地弄得象是生离死别的样子。 穆清婉的婚事搁浅,言若鸿此去前途未卜,穆夫人则急着要回大辽。 穆将军奉皇帝之命回南楚,整个穆家一片混乱。 穆清瑶就想把接小婉到王府住。 自从出嫁以后,穆清瑶就没回过穆府,更没有行回门礼,穆夫人也没派人回来接过,穆将军虽然想,却不敢逆穆夫人的意,这事就这样搁着,大家都当没这回事一样。 若不是为了小婉,穆清瑶也不想回穆府。 而且,穆家不止有小婉,还有穆将军和小轩,他们都是穆清瑶的亲人,血脉相连,哪里就能真的割舍开,穆家,还是要回的。 门房听说晋王世子妃回门,忙进去报信,穆将军大喜,穆夫人也是眼眶湿湿的,忙命人去开大门,迎大姑奶奶进屋。 看见穆夫人红红的眼,穆清瑶的心也涩涩的,到底是母女,上前盈盈一拜,向穆将军和穆夫人行礼。 穆将军喜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招呼夜笑离:"贤婿,你是亲王爵,不用大礼,不用大礼。" 夜笑离笑道:"不论小婿身份如何,您也是小婿的岳父大人,这个礼,岳父岳母一定要受。" 穆将军还想劝说,穆夫人一记眼刀杀过来:"你是本宫的夫婿,怎么就受不得他一个亲王世子之礼了?莫非你不肯认他这个女婿?" 穆将军立即坐下,摆手:"不是,不是,当然认,这么好的女婿,也就夫人你不喜欢啦……" "谁说我不喜欢了,不会说话就闭嘴。"穆夫人冷喝一声,穆将军立即闭嘴。 夜笑离看着这对夫妻好笑,突然也明白,这么强势的殷紫茹,怎么会嫁给穆将军这样木呐固执,而又憨厚的男人,其实太强势的女人,或许不喜欢男人也强势,喜欢这样敦厚而朴实的男人。 行礼完毕,穆夫人招呼厨房备饭,穆将军与夜笑离两个喝茶下棋,穆清瑶就去找小婉。 正要出门,丫环扶着穆老太太来了。 穆将军一见,眼神就有点慌,忙过来扶她:"娘,您不是身子不爽利么?怎么来了?" "听说家里来了贵客,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过来拜见拜见,不知这位贵客是何许人呢?"穆老太太冷着脸,讥诮地睨了眼穆清瑶道。 穆将军脸一僵道:"娘,是瑶儿回门了。" "瑶儿?哪个瑶儿,为娘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孩子?"穆老太太冷笑。 穆将军的脸上就浮出一抹无奈:"娘,瑶儿小时候,您多疼她啊……" "住口,穆靖远,你养了白眼狼,娘可不想再养下去,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把那个野种赶出去。"穆老太太喝道。 那边穆夫人早变了脸,起身就往这边来,穆将军软软地看她一眼,穆夫人脚一顿,又立在了原地。 "娘,瑶儿是儿子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这么说呢?"穆将军好言劝道。 "亲生?她若认你是亲爹,怎么不将娘这个奶奶放在眼里,进门可曾过来拜见了我这个祖母?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娘的吗?娘……"穆老太太边说边哭了起来,伤心伤意的:"清文……现在不知下落,他才是你的亲侄子呢。" 穆将军一看老娘哭就急了,跪下道:"娘,是儿子不孝,儿子让娘难受了,儿子该死,您别哭。" 穆老太太喝道:"你要让娘不伤心,就把那个野种赶走,赶走。" 夜笑离哪里还听得下去,拉起穆清瑶的手就走。 若不是穆将军,相信他早就一剂毒药过去,把穆老太太药哑了。 穆清瑶知道穆将军是个愚孝的,不论老太太是对是错,他都不会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这个家,她原本就不想回,也早就不拿这里当自己的娘家了。 "穆靖远,你娘再骂一声野种,我便从此不回大锦,小婉小轩我都会带走,你自个跟你娘过去吧。"穆夫人似乎终于发作,转身就走。 穆将军喝道:"紫茹,你真忍心?" 穆夫人脚步一滞,回头愤愤地瞪着他:"那你说怎么办?当初我是怀着身子嫁给你的,你们全家都知道,我又没瞒着掖着,那时候欢天喜地的迎娶我过门,如今再来骂我的女儿是野种,穆靖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紫茹,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也是做母亲的,若是瑶儿对你不孝,你会不会伤心?娘她风烛残年了,小孩子心性,你让着点不行么?听得的就听,听不得的耳边过嘛,娘不过就是出出气,又不会真拿瑶儿怎么样?"穆将军大声道。 穆夫人便气怔在原地。 穆老太太眼里露出得意之色,早就想好了,只等儿子回来,就要搓磨搓磨殷紫茹和穆清瑶这对母女的,今天总算等了个好机会,有儿子在,看谁还敢对自己不敬。 穆夫人歉疚地看着穆清瑶,女儿好不容易肯回来,好好的回门酒,却要被这个老太婆搅了,偏生穆将军在,她只能忍。 "可我听不下去,我家娘子是穆家的野种,却是我的心头宝,不论是谁,天皇老子也不能骂。"夜笑离拉起穆清瑶的手,慢慢走向穆老太太,突然手指一弹,穆将军如遭雷击一样倒在地上抽搐。 穆清瑶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夜笑离,而穆夫人则急得扑了过来:"靖远,靖远。" 穆老太太大骇:"他怎么了,怎么了?" 穆夫人冷笑:"怎么了?你骂人家娘子,人家给你儿子施毒了。" 穆将军的神情很痛苦,脸色发紫,眼睛发红,情况恐怖。 穆老太太大急:"你……你怎么能……能对你的岳父下手?" "娘子是野种,那自然不是穆将军的孩子,他又怎么会是本世子的岳父?"夜笑离冷笑。 "你肆意毒杀当朝大将军,我要去朝庭告你,还没王法了不成?"穆老太太装腔作势地往外走。 夜笑离冷笑:"当朝将军算什么?当朝宰相本世子也将他毒一月起不了床,你大可以告去,看谁敢将本世子法办。" 穆老太太的气势一泄,求道:"你……你放过他吧,骂人的是我,不是我儿子啊。" 夜笑离冷冷地看着她:"你骂的不是我,是我家娘子,要不要放过穆将军,得看我家娘子高不高兴。" 穆清瑶早就不忍了,穆将军虽然迂腐,但为人还是正直的,又素来疼爱自己,就象穆老太太说的,做错事的不是穆将军,而是老太太,为什么要让穆将军受拆磨?搓磨这老太太不就好了么? 正要点头,夜笑离暗暗碰了碰她,眼神古怪。 穆清瑶见了垂眸看向穆将军,只见他还在摔搐不停,神情很是痛苦,却没有哼一声,额头上也不见有汗冒出。 突然明白,自家相公只是耍了个手段,整治穆老太太呢。 穆老太太却不肯,倔犟地昂着头,冷冷道:"殷紫茹,你可瞧见了?你的亲女婿把靖远害成这样,你也不吱一声?你还是不他媳妇啊。" 穆夫人的心早揪起来,这个男人跟她生活了二十年,夫妻感情一直深浓,她早就将他当成了亲人一样看待,这些年,为了她,他没少牺牲,他什么都好,只是太过愚孝,但他那个忠直的一个人,不孝又不是他了。 "瑶儿,你让阿离放过你爹吧,要出气,找娘也行,或者罚这个老太婆吧。"穆夫人道。 穆清瑶就叹气,亏穆夫人跟穆将军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不懂穆将军的心。 穆将军是那种为了亲人孝道,情愿自己受苦受累也绝无怨言的,方才夜笑离为自己出气,若是对穆老太太下手,那就还真触了穆将军的逆鳞,这翁婿关系会彻底破裂,但拿他下手,逼老太太认错,穆将军还是能接受一些。 如此,才算保护了自己与穆家的关系。 "娘子,不许心软,这个老太婆若不向你赔礼认错,就让穆将军摔搐下去。"夜笑离将穆将瑶一拉,护在身上,不让她直面穆夫人。 穆夫人瞪了穆老太太一眼道:"我也不管了,我回大辽去,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最好趁小婉和小轩都在,能给他办个葬事。端个牌位。" 穆夫人说着就往外走,真的扔下穆将军不管了。 穆老太太这回是真急了,穆将军是她最大的依靠,若真死了,她后辈子就没法活下去。 忙叫住穆夫人:"不许去,赔礼就赔礼,天下有这样的理么?祖母要向孙女儿陪礼的,就算我这个做长辈的说错什么,晚辈也不该如此相逼呀。" 说是陪礼,却还是咕叨个不停,一肚子怨气,但话锋却转了,言语间承认穆清瑶是她的孙女,又拿祖母的身份来压人,就是想让穆清瑶心软见机,就此放过穆将军,自己也不那么没脸。 她满以为,这就算是陪礼了,做晚辈的,给个台阶就该下,谁知夜笑离仍冷着脸立在原地,根本就不有替穆将军解毒的意思。 看着儿子的脸变得越来越紫,快要接近黑色了,穆老太太无奈,小声道:"瑶儿,是奶奶老糊涂了,你不要跟奶奶计较。" 夜笑离也知道,适哥而止,到底还是要给穆将军留些情面的,穆将军与清瑶的父女情分还在,做得太过,将来两家也不好再相见。 便拍了拍穆将军的耳侧,穆将军一个挺,跃了起来,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愕然道:"我刚才迷迷糊糊的,是睡着了么?" 穆夫人愕然:"你刚才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自己睡着了?" "是啊。"穆将军一脸迷茫:"怎么了?" 穆夫人松了一口气,但看夜笑离的眼神却柔暖多了,当初阻止穆清瑶嫁给他,就是觉得他体弱,而且,于自己的大业无益处,可如今看来,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弱…… 穆老太太也反应过来,知道夜笑离是在整治她,老脸一黑,柱着拐杖就走。 穆将军忙跟上:"娘,娘,您不能随便骂小瑶,她是儿子一手养大的,怎么着也有了感情啊,清文的事,儿子在打听,会把他救回来的。" 穆老太太越听脸越黑,扭过头去不看儿子那张傻呼呼的脸。 穆将军还一个劲的求穆老太太不要生气,不要赶走穆清瑶,穆老太太被他缠烦了,忍不住道:"谁赶她走了,这不是她的娘家么?想回就回就是。" 穆将军这才高兴地咧嘴笑。 "将军,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这时,穆清婉的贴身丫头急急地路来禀报。 穆清瑶急了:"会不会是去了南楚啊。" 穆夫人怒道:"没用的东西,人家不愿意,她还巴巴地往前贴,真真要气死我了,阿瑶,你一定得想办法,把你妹妹找回来。" 穆清瑶点头,这点不用穆夫人吩咐,她也会做。 小婉既然不在家,穆清瑶就不想在穆家再呆下去,转身正要走,穆夫人却一把拉住她,将她往屋里拽,穆清瑶刚想挣脱,穆夫人红着眼看过来,穆清瑶只好由着她。 两人进了里屋,穆夫人捧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放着一块玉牌:"瑶儿,这是娘给你的嫁妆,我知道你对娘有气,但到底你还是我亲生的,哪有女儿记娘仇的。这个,你一定要拿去。" 穆清瑶拿起那块玉佩,在手里掂来履去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在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块上好的玉罢了,晋王府多了去了。 "这是娘的信物,这些年,娘建起庞大的商业网络,可不只凭着庆丰祥,还有这个。"穆夫人道。 "这是什么?"穆清瑶还是一头雾水。 "是商号,娘在全大陆都有商号,有商队联通,所有货物出关,入关,走哪条路,保镖护送,都是一条龙的,娘知道你建了不少厂子,但只在大锦京城销售生意做不大,只有将好东西运到全国各地,甚至远销大辽,南越,这样你才能赚大钱,而且……"穆夫人眼睛亮亮的。 "娘现在终于想通了?不想走联姻路线了?"穆清瑶笑得狡黠。 "娘错了嘛,你就不要再计较娘了,娘现在明白,夺权也不一定只靠武力,如果能用经济侵吞,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啊。"穆夫人也笑得象只狐狸。 "这么说,娘也不会逼小婉了?"穆清瑶道。 "别提她,气死我了,我殷紫茹的女儿要求嫁么?言若鸿那小子摆明了不想娶她,她还巴巴地去贴……娘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 ☆、第一百零四章 南楚与现代的云南大理有些类似,风景怡人,民风淳朴,经济也效为富足,南楚皇室夺嫡之争如火如荼,但老百姓的生活依然散漫而舒心,皇家的争斗似乎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关心柴米油盐酱茶,关心自家孩子有没有学好制茶的手艺,关心镇南王爷有没有招女婿。 白家小秋是镇南王爷家一个小丫头,在王妃屋里当差,这天,王妃常用的桂花油没了,便与妈妈一同上街,边逛边买些回去。 平素王妃常用的桂花头油是刀家铺子的,这是家老字号铺子,上百年的历史了,在南楚也是数一数二的胭脂铺,连皇室都只用他家的桂花油。 往常到刀家铺子来,总要排队,因着他家的桂花油是限量的,一天只卖五十瓶,超过数量不卖,所以,小秋和妈妈来得比较早,就怕晚了会卖没了,明儿王妃没头油用。 果然早早儿来了,队伍还是排得长长的,小秋数了数前面的人数,怕是超过五十了,心里就急: "妈妈,怕是买不到呢?您瞧,前面挤得满当当的。" 刀妈妈也道:"是啊,王妃明儿再用不到头油,非打你不可。" 小秋就想着跟前面的人商量商量,能不能让他把手中刚得的桂花油高价卖给自己,王妃脾气暴躁,一点子不如意就会打骂下面的人,昨儿个就没头油用的,明儿再用不上,自己这顿打非逃不了的。 贵一点,顶多自个贴钱,总比挨打强吧。 拿桂花油的女孩子跟她年岁差不多,只是眉眼很灵动,清丽动人,她正拿着桂花油闻了又闻,似乎还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样子。 小秋走过去道:"这位姐姐,你不喜欢这瓶桂花油?" 女子道:"味太浓了,抹在头发上,也不怕熏着人么?" 小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这可是南楚京城最好的桂花油了,人家排队还买不着呢,她却嫌弃,不过也好,这样她可能更会让出来吧。 "姐姐若是不喜欢,卖给我可好?我可以多出两文给你。"小秋笑道。 "这么难闻的东西,你要?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都排着队抢他家东西,害得我也跟着排了好久,结果,费老大劲,得了这么个没用的。" 女子问完,随手往身上一扔,那小小的白瓷子便砸在墙上,撞了个米分碎。 她的话原就让仍在排队的人听得刺耳,如此一来,所有的人,买着和没买着的全都向她看过来,眼中有着愤怒与指责。 小秋也生气,吐槽道:"你这人真是的,不喜欢让给我多好,干嘛砸了啊。" 想着自己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买上,小秋眼圈就红。 "坏东西不砸了留着熏自己啊,还南楚最出名的胭脂铺呢,我瞧是浪得虚名。"女子骂骂咧咧地拍拍手往人群外走,根本不在意大家愤怒的目光。 小秋气不过,揪住她的衣袖道:"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这般糟踏嫌弃人家的东西,咱们南楚人,就喜欢他家的,你这样是在贬低咱们大家么?" "是啊,你说刀家的桂花油不好,你倒是拿出一瓶好的来瞧瞧啊,说得好象见过多大世面似的,南楚的桂花油,就是大锦京都也未见得有哪家比刀家做得好吧。"刀家铺子的伙计早听见了动静,先是碍着身份,不好与客人争吵,如今见小秋先开了口,趁机附言道。 "拿就拿,有什么关系?只是这里全都充斥着劣质桂花油的味道,会把我的精品好油盖了去,你们谁不服跟我来啊,瞧瞧你们一辈子也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姑娘说着便从人群里往外走。 "还真是吹大牛,走,咱们就跟她去瞧瞧那一辈子也没见这的好东西是长什么样儿。"伙计气急,干脆把门关了,亲自跟在她身后。 排队的人也不急了,都跟着伙计去。 就在刀家铺子一拐弯的另一条巷子里,一面容冷峻俊小伙子正推着一个大大的货架站在墙边,一见姑娘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一脸惊讶,瞧他这样子,该是等了许久吧,货架前,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肯定没人光顾。 姑娘兴奋地走到贺要前,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瓶子,有见过世面的人就道:"那是玻璃瓶呢,东西好不好不知道,光这瓶子可就比刀家的要稀罕。" 只见那姑娘将瓶子打开,大家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离得远的,连这点子香味也闻不到。 小秋挤在最前头,伸手:"给我闻闻,别只吹大牛,得拿东西服人。" 那姑娘也不含糊,随手给了她一瓶,却道:"我这瓶子都是小二钱银子,你要卖不起,可莫要乱拿。" 小秋到底是镇南王家的,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嫌穷过,气道:"二钱银子就二钱银子,你这东西若是不好,我就砸了他再赔你二钱就是。" 说着,放在鼻间,先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那香味淡雅轻幽,似有若无,却沁人心脾,闻之令人心神舒适安宁,还真是好头油,比起刀家铺子的油来,要上档次多了。 脸上顿时有了喜色,想要倒些在手上时,瓶子却被那姑娘给夺了去: "闻过了,是不是比刀家铺子的好?" 小秋不喜欢她这种态度,眼睛盯着瓶子,嘴里却不肯示弱:"好什么好,都没闻到香呢。" 那姑娘冷哼一声道:"原想着送你一瓶的,既然你不识货,那就算了。"随手把瓶子递给小秋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大婶,你闻闻,是不是比刀家铺子的好。" 那中年妇女早就闻到了,只是隔得远,闻得不确切,这会子拿在手里,深吸之下大赞:"嗯,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以后我涂在头上,我家相公再也不会嫌弃我的头油熏人了。" 说着就把瓶子捂在怀里,象生怕别人抢了去:"你这怎么卖,我要买了。" "不卖!"那姑娘却道。 小秋早心疼得不得了,正差点打自己一嘴巴子呢,没事嘴硬做什么?白白得一瓶好油回去,既交了差,还可以省得银子自己得,这会儿好,没了。 一听穆清瑶说不卖,更急,大声道:"你拖个这么大的货架来,就是卖东西的,为什么不卖?" "我家这头油是特制的,祖上传下的手艺,不认价钱,只认有缘人,不懂香的不卖,不识货的不卖,品性不好的也不卖,现在,你们可以轮着闻闻这瓶香,谁要是能说出一条我家香油比刀家香油好的地方,这瓶头油就送了。" 是不卖,人家是送。 大家一听,顿时热闹起来。 最先把瓶子拿在手里的中年妇女道:"我先说,我先说,你家头油,对了,姑娘你姓什么?" "大婶,我姓穆,我夫家姓夜,我开的就是夜家商铺。"姑娘就是穆清瑶,而黑沉着脸替她守摊的正是惊雷。 "哦,你夜家商号的香比刀家铺子的香,淡雅,好闻。"大婶道。 "哦,淡雅,这一条不错,大婶,那瓶油是你的了,拿走吧。"穆清瑶手一挥道。 还真有啊。 一时间,小秋也急了,"我先闻的,你家的头油不止是淡雅,闻着舒心,比起刀家铺子的桂花洞来,要雅致得多。" "舒心,嗯,这条也不错,伙计,拿一瓶给她。" 大锦顶尖杀手嫌暗卫,武功出类拨箤,却被穆清瑶用来当伙计,惊雷的俊脸就没亮过,一直黑沉沉的,满心不情愿地拿了一瓶递给小秋。 小秋正值青春,这家商号不止香好,连伙计都长得这么俊秀,花痴眼亮闪闪地盯着惊雷,一时忘了去接。 惊雷的脸更黑了,暗卫平素是潜在暗处,轻易不被人发现的,突然被这么个丫头象饿狗看见热包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实在难受得很,将那瓶子往小秋手里一塞,冷冷地瞪眼过来。 凌厉的眼神却没让小秋回神,反而她更害羞了,拿着瓶子娇羞一笑,递了个秋波给惊雷。 惊雷起了一身鸡皮,大声道:"还有谁要?不用说香味的优点,只有十瓶,谁先来谁先得,拿货好走不送。" 说着,也不管穆清瑶了,端起纸盒子就开始分派,大家一听只有十瓶,急了,都往前挤,把个穆清瑶也挤到了一边去,有些人力气小,挤不到前头,就把前面的人往后揪。 惊雷也不含糊,一个纵身,跳上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拥挤的人群,他自个挑,顺眼的,就扔了瓶给那人接着,不顺眼的,跳得再高也不给。 瓶子到了半空中,个子高的就跳起来抢,有的一瓶好几个人抢,谁都没抢到,就掉地上摔了。 惊雷玩得兴起,故意角度扔得刁钻,好几个人同时往一个方向去,头都撞在一起来,偏生瓶子没抢着,又摔碎了。 十瓶香扔完,好些人东西没拿到,还撞也一头包来,有的人就摔得腰酸屁股痛。 整个巷子里满是淡淡的,雅致的幽香。 而没抢到香的,开始气骂。 一会子回去,家里主子肯定要奇怪,没买到头油也就算了,怎么弄一身伤回来? 不到两个时辰,肯定整个南楚京城都会开始议论夜家商铺的香。 惊雷这法子还真不错,比自己就这样送香效果要好多了。 刀家伙计也没抢到香,气得骂骂咧咧的,心里却更是担心自家的生意,也不知这夜家商铺的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连个铺面也没有,却能调制出如此高清的香料来,得赶紧打听打听,回去也好跟掌柜的交待。 "喂,你这不是耍我们大家么?你说你家香好,把我刀家的香给比下去了,可不能只有十瓶啊,你也说个法子,今天得不着,明天再得也是好的啊。不会只有这十瓶吧,许是泊来品,根本不是你家自个做的。" "当然有铺面,就是南街上,夜记商行就是,你们想要香的,明天来店里吧,一天也只有十瓶,多了不卖。"穆清瑶朗声道。 一听说明天还有十瓶,生气的人又安静下来,明天早些去夜家铺面排队去,早早儿排,许是能抢得一瓶,有人就问:"你家的香多少钱一瓶,太贵我们买不起啊。" "一两银子一瓶。"穆清瑶道。 刀家的香油就是这个价,她家的油精致多了,竟然价也不高,听了这话,买香的伙计丫环们都大喜,慢慢散了去。 惊雷推的货架上,其实还有其他别的货,香胰子,雪花膏,洗衣肥皂,大多都是穆清瑶从大锦运过来的,今天铺子第一天开张,穆清瑶想尽快打开红丰祥的市场,便想出了这么一招。 人渐渐散了之后,两人便推着车回了驿站,两人是化妆成平民出现在南楚的,夜笑离先去找言若鸿了,自己就带着墨玉和惊雷几个开铺子,墨玉和骤风守在铺子里,她就和惊雷来了大街上找最快捷的打开销路法子。 现在小齐在南楚做成什么样儿了,穆清瑶并不清楚,她打算先在南楚先安定下来再说,阿离不让她去参与政治争斗,那她就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好了,经商。 只是人手不够,就只能拿着惊雷和骤风两个当伙计了。 两人走后不久,刚冷清下来的小巷子又有了人气,不少南楚的贵人小姐们寻着香走到巷子里来: "真香啊,太好闻了,谁家的香油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先前参加抢香的人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幕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哦,真有这么一家商行吗?在哪里?明儿一定要去买一瓶回去。" "说是在南街,以前也没听说过,该是新开的铺子吧,小姐明儿怕是要早去,说是一天只卖十瓶呢,比刀家铺子还抠。" "人家是好东西,当然要限量,当是谁都能用的么?" 那小姐傲气地说完走了。 接下来,继续有人寻香来到巷子里,一时间,夜家商行,还没现面,名声就在南楚惊城里传开。 铺子里,墨玉正在埋怨骤风:"都跟你说了,这个要货要码在这里,世子妃说了,香要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骤风不管不顾地继续按自己的想法码着,墨玉就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闷葫芦一个,自个句话也不说,人家说你又不听,这活没法干了,麻烦你到店门口去守着吧,我来就好。" 骤风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难得听话的去了店门口,双手抱胸,一尊大神似的守在店门边。 不多时,就有人来光顾,一脸喜色:"这就是夜家商行?还真是新开的呢?喂,你家有香油吗?" 墨玉大喜,没想到铺子才开就有人登门,忙道:"香油?有啊有啊,你要几瓶?" 那人愣住:"不是说一天只卖十瓶么?你们有很多货?" 墨玉也愣住,香油多了去了,爷亲自调的,世子妃来时,赶制了几大箱子呢,说是只买五钱银子一瓶…… 她正寻思呢,骤风已经拿了两瓶香油往那女子手里塞:"三两。" "不是一两一瓶么?怎么两瓶三两?" "不要拿来。"骤风手快,那人还没恍过神来,手中的香油又被拿走。 不由愣愣地看了眼这个高大英俊的伙计,还真是俊秀,只是他家的伙计都这么冷冰冰的呢,先前那个还有一丝不耐烦,这个根本就没无表情,根本不拿正眼瞧人。 忙道:"三两就三两。"掏了银子就去要货。 墨玉高高兴兴地另外拿两瓶给她,笑咪咪地送出门:"好用再来啊,记得我这是夜家商行。" 那女子赶紧地拿着香油回去显罢了,人家抢都抢不到,她一下子买两瓶,运气不要太好才是啊。 穆清瑶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苦笑道:"我刚定下的销售策略,下子就被你们两个给破坏了。" "也没有坏,以后想要两瓶的,就三两银子,想要三瓶的,就五两银子,高价才能多得。" 骤风面不改色道。 "人家零售才贵,批发便宜,你倒好,完会反着来。"穆清瑶无奈笑道,知道这两尊神不耐烦做生意抵触情绪大呢。 "那就按他的来吧,反正咱们也不会长久在南楚呆下去,也不知道小齐现在怎么样了,那孩子……"墨玉跟小齐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以前着实喜欢那孩子,很疼他的,原本乖巧懂事的人,突然发现心机深沉不说,还手段狠辣,到现在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第二天,墨玉一大早来开门,铺子前面已经等了好大一群人,她快吓到,偷偷溜后门进去,对跟在身后的穆清瑶道:"主子,这些人都是来买咱家香油的?" "可不是么?"穆清瑶笑道。 "一天只卖一瓶出去?" "是啊,还是一个人只能买一瓶,多一瓶不卖。" "那咱们的香油要卖到时几才能买完?" "不是两瓶三两么?"穆清瑶道。 墨玉瞪大了双眼:"又说多一瓶不卖?" "是多一瓶不卖啊,多两瓶就卖,三瓶五两。"穆清瑶道。 门一开,果然客人开始拥挤起来,拿着银子在手里晃。 "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一人一瓶,十瓶过后,明天再来。"墨玉大声吆喝着,惊雷和骤风两个就维持秩序,看到有人插队拥挤的,直接拎了往后面扔。 十瓶不过一息之间就卖光了,没买到香的就守在店铺外面不肯走,墨玉笑道:"大家进来看啊,我家雪花膏也是一天十瓶哦,先来先得,过期不候。" 墨玉拿个样瓶给大家试用。 她家香油既然这么好,雪花膏肯定也不错,有人便试了一下,果然香味和香油有的一拼不说,涂在手上也不显油,却润润的,滑滑的,皮肤立马变得嫩滑起来,试过的顿时就喜欢上了,赶紧的先要了货。 又不到片刻时间,十瓶雪花膏又卖完了,墨玉照例推销着自家的香胰子,洗衣肥皂,还有唇膏,每样只卖十瓶,基本能将她家货买齐的,也就一两个,都是拿不到雪花膏的就买香胰子,买不到香胰子的就买肥皂,再就是口红唇膏。 没多久,店里所有的商品全让人买了一遍,只是明明存货还有很多,外面的客人也多,就是不肯再卖了。 客人不肯走,着急,墨玉更着急,可穆清瑶却一脸老神在在的,一点也不着急。 到了午饭时,就有商家登门了,来的正是刀家铺子的。 掌柜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在穆清瑶对面坐下,对穆清瑶左右看不发热,这么年轻的姑娘家,怎么就可能制得出那么好的香油和雪花膏来呢? "掌柜的来找我是为何事?"前一天,刀记铺子前还人满为患,只隔了一天,就冷冷清清了,南楚京城人都在议论新开的夜家商行,都爱上了夜家制的东西,哪里还会去刀记啊。 这掌柜估计自家生意会做不下去,脑子倒是活,先来探路了。 "瞧姑娘不象本地人,东西这么好,却只在南街这偏避的地方开家小店,是没想着要长驻吧。"掌柜笑道。 这掌柜好利的眼,一下子就看出自己的意图来。 穆清瑶不动声色道:"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家的东西好,不怕偏。" 掌柜道:"话是这么说,姑娘来南楚,难道不是想把自家的东西打开销路的么?虽然你家东西是好,但也顶不过地头蛇吧,若是每天来一群人砸店,你家生意再好怕也做不下去呢。" 这是明果果的威胁啊。 虽然不怕,不过,穆清瑶本就志不在零售,要找个有实力的代理。 "听掌柜的语气,在南楚应该是豪门贵族吧,不然也不会随便威吓我这个外地人,不过,你还不够资格在这里跟本夫人叽歪,我确实不打算做零售,想找个代理商,我只管供货,你销售分成就是,但是,南楚做胭脂的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找你不可呢?你家主要若想赚大钱,就请他自个来,否则,免谈。"穆清瑶说完,端起茶。 掌柜没想到她气势如此强横,也怒道:"不过一点小生意罢了,还无需劳动我家主人,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惊雷拎在手里,一甩。 嘭地一声闷响,夜记商行门外就多了一大堆肉,刀家掌柜摔在地上半晌也没动静,伙计吓得去扶人,他手一甩道:"叫人来,砸店。" 伙计也顾不得他了,转身回去搬人手。 穆清瑶看着好笑,从前世活到今生,还没人敢砸过她的店。 外头原就有不少前来想买货的客人,一见如此,便有悄悄劝穆清瑶的:"姑娘,他可是有后台的,摄政王的小舅子开的,可得罪不起啊。" 摄政王的小舅子,不是那位姓殷的官员么? "他是殷家人?"殷家不就是小齐的母舅么? "是啊,现在摄政王死了,原本失踪多年的小世子却突然就回来了,正要靠自家舅舅呢,所以殷家人越发得意嚣张起来了。"那人小声道。 正愁找不到小齐下手呢,就从殷家人开刀好了。 穆清瑶冷笑,又问:"那谁是殷家人的对头呢?他们在南楚一家独大么?" "自然不是,不然现在朝堂上也不会闹得不可开交了,离开多年的皇太子也回来了,正与世子爷争呢。 "那就没人站在太子爷这一边,帮他么?" "也不是没有,只是有的还在观望,能与殷家有得一拼的,自然是镇南王,只是镇南王是铁帽子王,向来不参与夺嫡与党争……" 只要有对头就好办,镇南王么?参与党争不愿意,赚钱总愿意吧。 穆清瑶满意地笑着,让墨玉赏了那人二两银子。 刀计伙计果然叫了一大帮子人来,一个个拿刀执剑的,阵势很吓人。 穆清瑶让墨玉端了把椅子来,自己往门口一坐,等着看戏。 那群人凶神恶煞,扑上来就砸,可人刚到店门口,刀还没砍到门框,惊雷一个旋踢,一下放倒一排,后面追得紧的,被前面的人压倒,叫嚎声一片。 骤然也不等他们爬起来,飞身过去,见人头就踢,连环飞腿,一时间,只见吐血的吐血,晕倒的晕倒,只是两个回合,一大帮子人就全放倒了,哭声喊声闹得沸反盈开。 那胖掌柜瞪大眼睛不可思义地看着穆清瑶,这才明白,今天碰上硬茬子了,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吆喝着众人,灰溜溜地跑了。 穆清瑶吩咐墨玉:"贴告示,明天每样货只卖五瓶,卖完不售。" 墨玉怔住:"为什么啊?" 穆清瑶淡笑,对惊雷道:"走,会会镇南王爷去。"" ☆、第一百零五章 镇南王府,小秋服侍王妃洗完脸后,把新买的雪花膏奉上。 王妃淡淡睨了一眼:"这就是你昨儿个抢的?说是一天只卖十盒的?" "正是呢,那个女老板牛得很,一天只卖十盒,奴婢和张妈妈一起抢,才得了这一盒,主子您用用看,确实很好呢。"小秋把盒子拧开,用指甲挑了一点抹在王妃的手背上:"您感觉感觉。" 王妃看了眼自己的手,香膏子细腻柔润,很快就被皮肤细收了,而涂过膏子的皮肤也显得润滑柔嫩很多,王妃几乎立即就喜欢了这东西,亲自挑了一指甲抹在脸上涂匀,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皮肤滋润了很多,整个人气色都好了。 "怪道她牛,她家的东西确实是好,只怕刀家那铺子里的桂花油会卖不出去了。"王妃心情大好道。 "不过说起来其怪,那天奴婢在排队时,听那位女老板说,她家的香油膏子一天只卖十瓶,每瓶一两,但是买两瓶就三两银子,三瓶五两银子,这话怎么都说不通,不是自相矛盾么? 人家是买得多会更便宜一些,她家倒好,想多买,就得多出钱。"小秋皱着眉道。 王妃听了却笑起来:"确实有趣,她倒不是矛盾,而是有意这样说的,她是外地人吧,看来,只是想在咱们南楚打开货物的销路,并不想长期呆在南楚。" 小秋急了:"那她是要走么?那岂不主子以后再也用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王妃笑着戳她的脑门:"你个实心眼的,她这是在放话,寻找有实力的代理人呢,你想啊,她一个外地人,想在南楚赚钱,如果没有本地的权贵支持,是很难行走得下去的,就算东西再好,也难斗过地头蛇,首先刀记铺子就不会让她轻轻松松赚下去。会捣乱。" "啊,刀记这么利害啊。"小秋摇头道。 "那是,刀记在南楚算是最霸道的了,也不看他背后是谁在撑腰。"王妃冷笑道。 "谁啊?"小秋傻傻地问。 "殷国舅。"镇南王妃道。 "那确实利害。"小秋认真地点头,殷家在南楚也是大族,现在殷国舅又正扶持着摄政王世子爷,比起前几年来,权势更重了。 两个正说着话,管家进来禀道:"王妃,外头有个姓穆的夫人求见。" 王妃诧异道:"姓穆的?谁啊?莫非是穆将军的家眷?" "说是夜家商行的女老板。"管家回道。 小秋眼睛一亮道:"主子,那个女老板长得可好看了,象个仙女一样。" 王妃又拿手指戳她:"一个女商户,能好看到哪里去?也亏得你把她比成仙女。" 唇角就勾起了抹讥诮:"本妃不见,让她走吧。" 小秋一脸失望,喃喃道:"真的很好看呢,她家的东西也好,主子就见见吧。" "你是惦记见人家的伙计吧,别以为本妃不知道,你大白天对着人家伙计思春呢。"王妃瞪她道。 小秋吓得立即跪下,一脸羞红:"没……没有,主子,奴婢不敢。" 王妃冷冷地抬脚出去:"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以后再在外头无状,丢王府的脸,指细你的皮。" 小秋吓得忙点头,起来跟了出去。 穆清瑶早就知道会吃闭门羹,管家出来回报时,她也不意外,笑着拿出一块玉佩递给管家:"请把这个拿给王妃看。" 管家依言又转了回来,在园子里寻到王妃,把玉佩递上,王妃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道:"她人在哪里?带到花厅来见本妃。" "你是殷紫茹的什么人?为什么你会有她的信物。"穆清瑶见过礼后,王妃细细打量她几眼后问道。 "她的女儿,不过,您可以不必看我娘的面子,我今天,是给王妃送钱来的。"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王妃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那块玉佩是殷紫茹商队的信物,不是一般的人,殷紫茹怎么会随便给? 她这个女儿应该是当继承人培养的,可听这位姑娘的语气,似乎不太在乎。 "你说给本妃送钱?什么意思?"镇南王妃让丫环沏了普尔茶上来,问道。 "王妃既然识得这块玉佩,该知它所代表的意思,我娘在南楚定然也有她的商铺网点,她在南楚的合作方,应该就是王妃您对吧。"穆清瑶笑着问道。 "不错,本妃确实与你娘有合作关系,她的商队本妃也有股份,但是,你说给本妃送钱?送什么钱?怎么送?"镇南王妃问道。 "想必我家的胭脂膏子王妃已经用过是吧。"穆清瑶问:"不知感觉怎么样?" "不错,是好东西。"镇南王妃淡淡地回道。 "相信只要货源充足,我家的东西,给任何人代理,都会赚大钱,但是,在南楚,想要在胭脂这这一行业占得一席地位,不是靠东西好坏,而是得有实力对抗殷家,我说的是不是?"穆清瑶含笑看着镇南王妃。 "不错,殷家势力强大,又世代做胭脂生意,外地人想在南楚打开胭脂销路,确实要过殷家这一关,莫非你说的送钱,是想让本妃代理你家的胭脂么?"镇南王妃也目有深意地看着穆清瑶。 "王妃明慧,我确实有此意,不过,王妃似乎并不太感兴趣。"穆清瑶道。 "不错,镇南王在南楚的根基不比殷家若,比起殷家这样靠联姻而起家的暴发户来,镇南王府时时都能将其压下去,不过,镇南王与殷家早有约定,他家做胭脂,王府做首饰,两家互不越界,互不干涉,所以,对不起,就算你的胭脂膏子再好,本妃也不会接你这单生意。"镇南王妃说着,便是一副要送客的姿态。 穆清瑶也不急,稳坐如山。 象是没看见镇南王妃手中端起的茶碗。 "说到首饰,想必王府大多是在我娘的庆丰祥进的货,款式新,成色好,价格也相对便宜,所以,在首饰这一行上,王府每年的进项应该很大,所以,对于胭脂这一行也并不看重,不过,王妃不觉得,这几个月来,我娘在货物供应上,出了点问题么?"穆清瑶笑着问。 镇南王妃脸色微僵,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不错,确实如此,莫非你们母女为了副本妃跟你们合作胭脂,所以故意在供货上不讲信用?" 穆清瑶哂然一笑:"王妃您想太多了,胭脂是生意,首饰也是生意,胭脂赚钱,首饰难道不赚么?做生意最讲的就是诚信,我家若是在首饰上与您敷衍,您又怎么敢与我家做胭脂生意呢?" "不错,本妃也相信,殷紫若是说一不二的人,可是,为何这几个月供货会如此紧张?" "因为我炸了我娘的首饰制作坊。"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镇南王妃惊得目瞪口呆,殷紫若能赚钱,靠的就是那怪异的机械设备,省工又省时,所以她的成本才比别人低,才可以卖好价,她这个女儿,竟然将那么好的基地给炸了! "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我娘管理不善,被有心人潜入,就要被外人夺走,与其让他人得利,不若炸了省事。"穆清瑶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你就是……那个先是被靖北侯府所弃,然后再嫁给晋王世子的穆家大姑娘?"镇南王妃总算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穆清瑶。 "不错,我正是晋王世子妃穆清瑶,王妃与我娘有旧,本世子称您一声阿姨不算愈矩吧。"穆清瑶道。 晋王乃是一品亲王,镇南王虽然在南楚地位很高,但去了大锦,也不是个二品亲王,比起爵位来,镇南王可要比晋王差了一截,穆清遥先前一直没有执晚辈礼,这倒也说得过去,如今身份表明,她反而谦和有礼了,倒让镇南王妃有些不好意思,更觉这位穆家大姑娘行事作派大气自信,忙扶了扶她道: "看你这话说的,当然不愈矩,快快请坐。" "你的意思是,首饰这一项,本妃怕是难以做下去了?"镇南王妃问道。 "当然不会,我娘正在另建基地,不过,我娘最近大辽事务紧迫,娘无暇顾及,所以就晚了些。"穆清瑶道。 "那怎么办?都快断货了,这个殷紫茹,不知道把生意交给个信得过的人,再去忙她的大事么?可莫要害本妃生意不好做才是啊。"镇南王妃忍不住抱怨道。 "不着急,没有我娘,不是有我么?"穆清瑶安慰道。 "你不是做胭脂生意的么?"镇南王妃道:"再说了,你娘那是技术活,她那基地本妃也听说了,一般人可没本事再建得起来,听说是有神仙相助呢,我娘也未必有本事随便建成。" 穆清瑶听得大笑,自信地将茶杯往几上一搁道:"就算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帮我娘再建起来,但是,我能建,而且能建一个比过去更大,效率更好的庆丰祥起来。" 镇南王妃就斜了眼睃她:"侄女,你才多大啊,今年有二十了么?" 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娘初建庆丰祥时,我才四岁,那时候更小。"穆清瑶根本不理睬镇南王妃眼中的鄙夷与讥讽,悠然地说道。 "莫非你四岁时,就已经记下了你娘建造的整个过程?就算全记下了,那些建造技术你也未必会啊,要不然,当年建造的工人,只要合起伙来,很快就能再建一个。"镇南王妃当真觉得这个看着清丽无比的女子太会吹大牛了,说话比她娘还拽,还没边际。 "四岁的孩子能有多大记性,王妃您太高看我了,我可不是天才,当年的事,也就记得一点零星。"穆清瑶笑道。 镇南王妃就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那你还说你能建?莫非你娘这些年把技术全教给你了?" 穆清瑶又笑:"我娘自个都不晓得怎么建,又怎么教我?" 镇南王妃就更加奇怪了:"那你还说你能建,年轻人,牛皮砍破是要闪到腰的。" 穆清瑶听了掩嘴直笑,起身亲自给王妃斟了杯茶:"王妃,您倒是个直爽的人。" 王妃喝了她斟的一口茶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说实在的吧,你娘该怎么保证本妃的货源啊。" 穆清瑶道:"我说了啊,我娘不能再建一个基地,我能啊,只是您一直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那基本是你四岁那年才建的,你又说你娘都不会,如果你非要说你四岁时就学会了建造技术,打死本妃也不信。"镇南王妃没好气道。 "不错,四岁的孩子想学也学不会,才多大啊,说话都不太利索,正是天真懵懂之际。不过,重点就是,我娘的基地本来就是我建的,就是我四岁那年,画的图纸,教我娘建成的。"穆清瑶语不惊人誓不休。 镇南王妃彻底傻了眼,瞪大眼睛不可思义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真的不怕闪着舌头?" 穆清瑶捧腹大笑:"王妃,您真可爱,难道您就没听我娘说过基地怎么建成的?" "你娘是说过,说是靠天助,老天眷顾她,让她捡了个宝贝……莫非,那个宝贝就是你?"镇南王妃道。 "不错,就是我,想来您也不相信,您也不用问究竟,世上之事原本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您现在用了我自个研制的胭脂膏子,感觉怎么样?以前用过这么好的么?"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确实没有。" "那您又知道,为何刀记一天只肯卖五十瓶桂花油?自然是他们的产量只那么多,一天只能生产出五十瓶来,不然,他们为何放着有生意不做呢?"穆清瑶道。 "你不也一天只卖十瓶了么?"镇南王妃反驳道。 "我这是要把货都留给您来销售呢,先吊着大家伙的喟口,到时候,您可就好卖得多了。不瞒您说,昨儿那香水,侄女一天就能生产出几百瓶来,雪花膏也是,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货源,至于首饰基地,我正打算在南楚建,您有没有意向与侄女合伙呢?我可以送您股份哦。" 镇南王妃听了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神热切地看着她:"你此话当真?你真在南楚建庆丰祥?" "不是庆丰祥,那是我娘的字号,我经营的是红丰祥,您是我红丰祥南楚基地的第一合伙人。"穆清瑶郑重地说道。 镇南王妃虽然仍不太相信她能建基地的话,但她既然说要在南楚建,自己就能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到时候她说的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好,如果你说的是大实话,本妃会不遗余力地帮你。"镇南王妃道。 "那就请王妃拭目以待,不过,胭脂呢,王妃做不做?"穆清瑶又问。 镇南王妃有些犹豫。 穆清瑶起身道:"其实赚钱的事,谁都愿意做,我的胭脂生意自己也不是做不下,只是没多大功夫来打理,我家相公是晋王世子,他的身份不允许我在南楚呆太久,之所以选择王妃您,一是镇南王府有这个实力,镇南王在南楚德高望重,深受百姓和朝臣爱戴,第二是,您跟我娘是故旧,我要在南楚找合作伙伴,当然首选您,如果一来,就去了别家,您心里也不痛快是不?" 镇南王妃想了想道:"不是我不愿意做,你这胭脂生意比起首饰生意来,只大不小,首饰不是谁都买得起,但胭胭是女儿家都要用,销售大得多,可是,王府确实与殷家早有约定,殷家不碰首饰这一块,王府不碰胭脂这一行,本妃不想破坏规矩。" 穆清瑶淡淡一笑:"听说失踪多年的摄政王世子回来了,他正是殷家的外侄,殷家之所以会在短时间里势大起来,靠的就是这个外侄对吗?" 镇南王妃点头道:"如今世子势大,手掌玉玺,又得朝中肱彩股大臣拥戴,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代南楚之主,镇南王素来不选边,不站队,犯不着为了生意而得罪世子,所以,侄女,不是本妃不愿意,实在有难处,首饰这一项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只是胭脂……" 穆清瑶秀眉一扬道:"您觉得,镇南王不选边不站队,将来就能明哲保身了么?" 镇南王妃愕然道:"不然呢?" "摄政王世子才多大?十二岁,明年登基的话,也顶多十三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能懂什么?还不是什么都听自家娘舅的意思,他真要上位,到时候殷家就会成为另一个摄政王,若任其下去,将来就不会只是摄政王了,也许,言家的基业也会被殷家夺了去,镇南王府是要眼睁睁看其坐大吗?" 镇南王妃如遭雷击,顿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幽幽道:"怪不得王爷回来总是唉生叹气,或许,也正为此事担忧吧。" "大锦皇帝也是支持小世子的,所以,一直没让穆将军表态,因为小世子好掌控,让一个小孩子当儿皇帝,大锦吞并南楚的可能性就增大。"穆清瑶又道。 镇南王妃越听脸色越发苍白,颤声道:"可小世子声势很大,若鸿那孩子又常年没在南楚,根基尽失,他势力太过单薄了啊。" 穆清瑶道:"单薄什么?您可别忘了,穆将军是我的父亲,他手中的兵权,可以为小世子出力,也更可以为言若鸿出力,再加上镇南王府,您认为,殷家还能与言若鸿抗衡么?" "可还有好多肱股大臣……" "那些人大多都会看镇南王府的风向吧,何况您还别忘了,言若鸿还有个最大的助力,那是言若齐不可能有的。"穆清瑶又道。 "什么助力?" 穆清瑶道:"钱,大量白花花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谁掌握了经济大权,谁才在朝中有话语权,而我正要建的首饰和胭脂作坊,就针为言若鸿和镇南府源源不断地赚钱,有了钱,军队会听谁的话?有了钱,百姓也又会听谁的话?而有了钱,那些所谓的肱股大臣,随随便便就能改而支持阿鸿。" 镇南王妃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不错,军队素来是由大锦和南楚一起养着的,所以,南楚才一直受大锦制肘,南楚若是富庶强大,又岂会受大锦辖制?" "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此事本妃不能做主,得等王爷回来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镇南王妃显然已经心动,只是,不好随便答复自己。 穆清瑶起身道:"愿王爷王妃能认清形势,我只能给您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我会去找另外的合作伙伴,相信这天上掉钱的事,没有人会推辞的。" 王妃听了,眼里就闪着急切之色,但她素来稳重,笑道:"行,三天就三天,相信侄女你也不会外道我这个姨母,我跟你娘可是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了。" 穆清瑶告辞,王妃亲自相送,一路上,穆清瑶又与王妃闲聊着,小秋就跟在王妃身后,低眉顺眼的很乖巧,不时地替王妃打帘子,拿扇子,穆清瑶不由得多看了小秋两眼,笑着对王妃道:"您这丫头还真不错,长得水灵不说,还乖巧得很。" "家生子儿,以前木呐些,这一个多月来,倒是机巧了许多,就还是脑子不活泛,说话天一句地一句的,傻呼呼的。"王妃笑道。 小秋见穆清瑶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很害羞,头垂得更低了。 穆清瑶就扯开了话题,两人刚走到二门处,却见夜笑离正在一个中年男人的陪同下,迎面而来。 王妃忙迎了上去:"见过王爷。" 穆清瑶也上前行礼,王妃忙介绍:"这是大锦的晋王世子妃。" 镇南王冷静地看了穆清瑶一眼,唇边挂了笑,对夜笑离道:"你家娘子果然如你所说,来了本王府,既然都凑一块儿了,不若吃过饭再走吧。" 穆清瑶与夜笑离相视一笑,两个人同来南楚,从来没有打过商量,行事却是想到一块去了,夜笑离在军政方便用力,自己用钱打开出路,希望能帮到阿鸿才好。 "来来来,都说说,阿离媳妇儿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镇南王坐定后,对王妃说道。 镇南王妃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笑道:"大抵应该和我家相公说的差不多,不过,想来王爷知道,我是生意人出生,所以,我今天来,是跟王爷做生意的,如果您愿以,夜家商行以后就请镇南王府来打理了。" 镇南王笑道:"大臣们内院这几天谈得最多的就是你夜家商行的东西了,一个个象捡到宝样的,本王昨儿个晚上也用过你家的香胰子,确实是好,就是一天只卖五块,太少了,本王也得多派几个人去排队抢购才是呢。" 穆清瑶笑道:"那是我家相公调出来的香,有宁气安神的作用,王爷一天辛苦回来,用香胰子洗个澡,再涂点雪花膏子,保证一天的疲惫全消。" 镇南王道:"不错,确实是有些功效,你的意思是,是让本王来代理你家的胭脂生意?" 穆清瑶道:"不错,确实有这个意思,就生意单子太大,王爷不敢接。" 镇南王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呀,不用拿激将法来激本王,本王心中早有决断,这一次,不是兄弟夺嫡之事那么简单,殷家人野心也有,但让其坐大也不那么容易,而是,南楚需要明君,本王既为镇南王,又岂能不为南楚百姓着想,若是弄个阴险狡诈的君主坐上位,大家日子都不会好过。" 到底是久浸政事的王爷,看事比王妃透彻得多,穆清瑶听了长松一口气,又听王爷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肯让本王赚钱啊,大把大把的银子从天上掉下来,本王为何要往外推呢?本王又不傻是不是?" 穆清瑶和夜笑离相视一笑。 王妃大为惊讶,以前王爷可不是这种口气,怎么也不愿意与殷家起冲突的,何况与殷家早就有约定,王爷素来是个讲诚信的…… "王爷,您可想好了?" 王爷眼神幽幽地看着王妃道:"王妃啊,阿离治好了本王多年的哮喘,本王欠他的恩情大了去了,怎么还啊。" 镇南王多年哮喘,利害的时候,随时可能停止呼吸,这个病,确实困扰王爷多年,没想到,夜笑离一出手,就让王爷的病好了。 王妃大喜,也顾不得什么殷家了,起身竟然向夜笑离一福,夜笑离忙回离道:"王爷与家父是朋友,这点子忙算不得什么,王妃无需多礼。" 夫妻二人一同从镇南王府回来,刚到夜家商行门前,远远的就见火光冲天,而骤风正扶着一脸乌漆麻黑的墨玉出来,看样子,有人放火烧了夜家商行。 从大锦带来的货,好多都存放在商行里,这一烧,得是多少钱啊,穆清瑶肉疼,但更让她担心的是墨玉几个的安全,跳下马车就冲了过去。 墨玉一见她就哭了起来:"主子,主子,刀记铺子的人好狠毒啊,明着来打不赢,就扔炸弹,您看,铺子全完了,还害了周边的邻居。" 确实可恶,穆清瑶看了眼周边破损的房屋,有几个百姓搀扶着正走过来,穆清瑶忙让惊雷拿银子去安抚,到底是商行引来的灾祸,这些邻居也算是遭鱼池之殃了。 "你们没受伤吧?"穆清瑶问墨玉。 "还好,骤风及时救了奴婢,没受伤,奴婢得进去清点货物,损毁了可不少啊,真心疼,都是银子呢。"墨玉心疼的样子比穆清瑶还甚。 穆清瑶抚了抚她的额发:"我跟你一起去。" 刚走近几步,夜笑离突然将她一拽,护在胸前,敬惕地看向四周,穆清瑶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些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身为杀手时,那根时刻紧绷的神经早就松懈了,夜笑离将她一拉,她才感觉到四周满溢的杀气。 她手一甩,一根袖箭就向对面屋顶射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军士从屋顶滚落,那根小小的袖箭直中他的喉咙。 而紧接着,黑压压的弓弩齐齐自屋顶上冒了出来,转头间,四周屋顶,全是冰冷的箭矢,齐齐对准他们。 看来殷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现在不是霸生意了,而是要下杀手,置他们于死地。 "好大的胆子,娘子,你养的白眼狼真的心够狠。"夜笑离冷笑道。 "没关系,养大了打狼肉吃。"穆清瑶心中一痛,冷冷道。 夜笑离看了她一眼,将她往怀里一勾:"气着了?" "没有,确实是养了折眼狼。"穆清瑶道。 "白眼狼,出来吧,你没有立即下令射杀我们,看来还是留了一分情面的。"夜笑离朗声道。 对面的屋顶上,小齐果然一身华服慢慢升起,冷冷地看着下在的各人,眼神清淡冷厉。 虽然仍然只是十几岁的样子,但身为王者的气势已然显露。 "小姐,为什么同是言家人,你不帮我,非要帮言若鸿?"在目光与穆清瑶相触的一瞬间,小齐的眼神软了软,带着哭腔问。 "一个名正言顺,一个篡权夺位,你说我该帮谁?"穆清瑶道。 "你也可以不帮,由得我们两兄弟去闹就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置身事外呢?"小齐气恼道。 "因为你让我太失望了。"穆清瑶道:"枉我救你养你教你这么久,你怎么做的?" 小齐眼神一黯,随即又恢复了冷厉:"这么说来,你还是要继续与我做对么?你可知,我也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要帮他,就是要灭我,如此,便不能怪我不念旧情了。" 夜笑离冷笑:"跟白眼狼讲什么情意,真是浪费口舌。" 小齐脸色一沉,对着夜笑离道:"看准了,就射那个病殃子,准备,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飞,齐齐向夜笑离射去。 惊雷骤风两个闪身拦在夜笑离身前,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夜笑离将穆清瑶往外一推,突然一个纵身跃起,整个身子象飓风一样急速旋转起来,那射向他的箭矢便象碰到铜墙铁壁一般都弹射回来。 一时间,射手们被反射倒不少,而那急剧旋转的飓风正向小齐袭卷而来,小齐脸色一白,举起手中的黑色珠子,向夜笑离砸去。 穆清瑶大惊,不好,那是自制的土炸弹! 夜笑离武功再高,能挡住铁箭,未必能档住炸弹,脚尖一点,便向夜笑离跃去。 手中长素一抛,急急地弹向那颗正袭向夜笑离的黑弹,可是,小小的软素顶多能挡一下,炸弹在碰到软素时,暴炸,烟雾弥漫,响声震天。 穆清瑶的心顿时沉如谷底,心痛欲裂地向夜笑离扑去。 夜笑离的身子被炸弹余波震落,正往下掉,惊雷一个跨步,刚要接住,屋顶的箭如雨而至,全射向他。 穆清瑶膛目欲裂,小齐今天就是来杀夜笑离的! 看着那清瘦修长的身子直直地往地上砸去,穆清瑶的心都碎了,也不顾四处乱飞的箭矢,飞身向夜笑离扑去。 可她还没扑到,刚坠下的人,突然向箭一样贴着地面向屋里射去,等她回过神来时,屋顶轰然撞破,夜笑离出奇不意捏住了小齐的脖子,将他往院中一抛,骤风动作更快,闪电一样飞起,一把拧住了小齐的双臂。 所有的南楚官兵都看呆了,所有一切,都只在几息之间,明明被小齐炸伤的夜笑离象鬼差一样突然从屋里冒出,冲破屋顶,抓住了小齐,而骤风的配合也天衣无缝,这整个过程,差个毫厘,有可能都会失败。 因为小齐武功不错,加之屋顶还有高手埋伏,小齐的身子从夜笑离手中一脱开,很快就能自救,骤然这一动,让那些人彻底傻眼,言若齐的脖子已经被他挣在掌心里。 只要轻轻一拧,他那柔嫩的脖子就会断。 "放开小世子。"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自屋顶出现,从他冒着精光的双眸可以看出,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便是夜笑离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南楚第一高手殷寒石,没想到,也是个猥琐阴毒之辈。"夜笑离冷冷道。 "他是南楚第一高手?"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太过浓烈,穆清瑶杀手的天性感知,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想要赢,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也是小白眼狼的舅舅。"言若鸿道。 "他的舅舅还真多,既然有这么多厉害的舅舅,也不知为什么他失踪的这几年,没一个人去大锦找他,由着他流落街头当乞丐,又由着他差点被人阉了当药引子。"穆清瑶讥笑道。 ☆、第一百零六章:激战,南楚第一武者之死 小齐的眼里滑过一丝愤恨,而殷寒石则面无表情地大喝道:"放开世子。" 夜笑离道:"放开他,再让你们对我们万箭齐发,是你太傻还是当我们和你一样傻?" 殷寒石冷笑:"夜笑离,虽然你毒功天下无双,但我素来不畏毒,你想与我硬拼武功?那是以卵击石。" "是不是以卵击石,试过才知道。"夜笑离浅笑地看着殷寒石道。 殷寒石如雄鹰一样两臂一展,纵身飞掠过来,惊雷扯住小齐往旁边一缩,而夜笑离则将穆清瑶护在身后,掌力一推,将她送到骤风身边。 殷寒石人还在空中,对着夜笑离就是一掌,掌力所到之处,风声猎猎,乱石齐飞,掀起的气浪让人争不开眼。 惊雷大骇,此人武功确实强大得可怕:"殷寒石,你敢伤我家主子,我便杀了小齐。" 殷寒石听了,一掌向惊雷击去,也不怕伤着小齐,夜笑离身形如电,横身飞出,出掌迎上,竟生生接了他这如轰天炸雷般的一掌。 击力相撞过后,殷寒石的身子也震出几步开外才站定,眼中滑过几丝惊愕:"看不出,你还有些斤两。" 夜笑离然浅笑如风,"承让,承让,要不要再过几招?" 面对南楚第一高手,没有半点畏惧之色,让殷寒石刮目。 "好,好多年了,难得遇到你这样的高手,来,打个痛快。"说着,身随声动,向夜笑离攻去。 夜笑离身形飘飘,并不见如何扬势,只待殷寒石扑近时,才缓缓抬起双臂,看似要迎战,衣袍扬起,不见他的脚动,身子却平移地向后移开好几步,避开殷塞石的重击,待殷寒石第二招如影而至时,他再出手,以不可思义的角度拍向殷寒石的后背,这一掌若是击中,殷寒石怕是要受重伤,但殷寒石反应很快,身子一矮,那么高大的身形,却象泥鳅一样灵活地贴地滑开,躲开一击的同时,掌形立变,如爪状抓向夜笑离的脚踝,竟是想废了夜笑离的双脚。 穆清瑶看得心快吊在嗓子眼了,急得一头是寒,却知,此时自己若是出手,屋顶上的弓箭手必会齐齐发箭不说,殷寒石与夜笑离两个制造的内力气场如一堵墙,自己上去只会撞得米分身碎骨,没有武功只会杀技的弱点,此时展现无遗。 骤风紧张得双手紧握成拳,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双眼紧顶着战局,神情却牵在穆清瑶身上,只要她一动,他就会立即阻止,这个当口,世子妃上去只会让爷分心,添乱。 而夜笑离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殷寒石的意图,竟然让他得逞,双足被他握住。 殷寒石一招得中,正要展臂一撕,就此废了夜笑离,但手突然剧痛如火灼,他惨叫一声放开,鹞子翻身,连打几个筋斗,纵身逃开,伸掌看时,掌心仍然发了滋滋响声,如热油锅中正在煎炸的肉块,青烟直冒。 "你……你竟然在脚上施毒?好卑鄙。"殷寒石痛得快咬碎一口金牙,怒道。 夜笑离浅笑晏晏,一脸无辜:"殷大人不是不畏毒么?再说你我可是生死相搏,又不是比武,用得着对你讲道义么?" 殷石寒的手掌很快便被毒药腐蚀得用肉眼能见的速度看见白骨,一双手哪里还能再发力? 可他到底是南楚第一武者,竟然不管掌痛,长吸一口气,一记轰天之劈当头向夜笑离砸去。 夜笑离身子如一片飘在水面的叶子一般,随着他的掌力向外飘浮平移,殷寒石便有种一掌击在棉花上的感觉,打下去消无声息,根本伤不着对方。 他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残笑,掌心突翻。 穆清瑶正为夜笑离躲开一击而欣慰时,股如海啸般的气浪铺天盖地而来,骤风抓住她就躲,可还是来不及,那掌力太过汹涌强大,两人顿时被震飞,骤风身形一闪,挡在穆清瑶身前。 穆清瑶仍是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掀起,撞飞,夜笑离身形急闪,在她坠地时,堪堪接住了她。 夜世子脸上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清润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残戾之色来,随手寒了一粒药丸在穆清瑶嘴里,身子如梭一般激射,飞旋在半空中,待殷寒石反应过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惨嚎之色,原本守在四周屋顶的弓箭手一个个惨叫一声过后,全都气绝身亡,脸色清一色的发乌,全都中剧毒而亡。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殷寒石完全来不及反应,而夜笑离的施毒功夫快、狠、准,强大得匪夷所思,他带来的几百个弓箭手在一息之间,全都丧命,无一残存。 他真的小看了夜笑离,早就知道这位大锦的晋王世子身弱多病,因病而医,因医而懂毒,没想到,他的毒功如此强大,先前,他完全是心慈,并下杀手,不然,这里早就遍地横尸了。 "也伤我娘子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夜笑离看了眼穆清瑶,见她脸如金纸,双眼紧闭,整个人变得更加阴沉冷厉,强大的气场阴冷可怕,象一坐随时都会崩裂的冰川。 殷寒石平生第一次感觉死亡的气息是如此向他迫近,饶是他武艺高强,也生了逃意,对方明明人是个二十郎当的青年,看起来清瘦病弱,却让他这个南楚第一强者感到恐怖可怕,脚尖一点,就想逃,但是,晚了,夜笑离如发怒的猎豹一样向他扑来,殷寒石立即调动罡气护住全身,以防夜笑离那令人防不胜防的毒功,但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夜笑离根本无意向他施毒,头顶掌力钢劲如铁,迅猛地向他砸来,他运气相抵时,左臂被夜笑离拽住。 小齐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最强大的舅舅如一个布偶一般,被夜笑离捉住手臂前后摔打,紧接着,一声惨叫,殷寒石的一条胳膊被生生撕扯下来,血雨漫天。 场面残烈可怖,小齐差点呕口出来。 殷寒石被夜笑离负住前后摔,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无能软弱过,他的手,如被铁钳夹住,任他挣扎,也未能挣脱丝毫,真不知这么瘦弱的青年,如此强大骇人的内力是如此修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先前的对抗,对方根本就只用了三四成功力,或者说,是自己将他的潜力激发出来。 若任他摔打下去,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破裂,殷寒石到底是强大的武者,心一狠,舍弃自己那条被拽住的手臂,两厢一扯之下,那条左臂便被撕断,痛得差点晕厥。 夜笑也似乎也没想到殷寒石对自己都如此狠心,冷笑着扔了那条手臂,回头看了自家娘子一眼,见她脸色稍稍缓了些,冷冷迫向殷寒石,殷寒石痛劲还没缓过来,见他迫来,吓得脸色发青,顾不得剧痛,连连后退。 夜笑离缓缓拿出一个药瓶来,揭开,那小小的白瓷瓶口立即冒出一缕白烟,殷寒石立即毛骨耸然,大骇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爷自小就玩毒,但还从没拿活人做过试验,更没拿你这样的武功高手做过药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来南楚一趟,也算是捡了一点好处。"夜笑离笑容清浅,但看在殷寒石和小齐的眼中,便阴森得如地狱搜魂使者。 "你……你要拿活人当试毒……"殷寒石的声音在发颤。 "原本尊你是南楚第一高手,所以并不想对你用毒,你先是以第一高手的身份施暗算,这些都罢了,爷还打算与你以武力与你公平打一架,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暗算我家娘子,她是本世子爷的逆鳞,任何伤害她的人,都会生不如死。" 夜笑离说着,手中突然多出一张细网来,向天一抛,对着殷寒石当头罩下,殷寒石运起残留的手臂,脚尖急点,想要逃开,但是,那小小的网罩根本不是要捉拿他,而是发出密密细细,如汗毛一般的银针,密集向他袭来,比起曾经听说过的暴雨梨花针还要可怕密集,他忙挥袖,想击散那针雨,可千万个细针齐射,他又如何全避得开? 顿时,满头满脸都是银针,被扎得象个刺猬一样,而细针所扎之处,都起了一个小黑点,南楚第一武者殷寒石,整个人便象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本精光四射的双眼,呆滞无神,死气沉沉,没有半点鲜活之气,若不看他胸前还有些起伏,还以为他站着死去了。 夜笑离还真说到做到,真的将南楚第一高手变成了他的药人,武功内力都在,却失去了灵魂,以后便是一具行尸走肉,以前太子殿中,救过穆清瑶的高大铁衣人,就是夜笑离的杰作。 从小到大,练武练毒,遇到不少敌手,看不过眼的,夜世子爷便以此法炮制,将对方便成药人,任他驱使。 小齐的脸变得苍白如纸,他急切地看向穆清瑶,嘴唇几次蠕动,却半个音符也未能发出。 场中,他的舅舅已然成了废物,他除了惊骇,却不见有多伤心,只是痛苦地看着昏晕不醒的穆清瑶。 夜笑离将穆清瑶抱在怀里,抓起她的腕脉,还好,只是震晕了,幸好有骤风拦了一拦,否则,内脏定然受伤。 感觉自家娘子并无大碍,这才过去捡查骤风的身体。 骤风吐了一口血,艰涩地笑道:"爷先救世子妃,属下死不了。" 还能说话就没事。 夜笑离淡淡一笑,塞了一粒药丸在他嘴里。 骤风盘腿就地调息。 穆清瑶缓缓醒来,当看到遍地尸体,和变成木偶的殷寒石时,惊得目瞪口呆。 夜笑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头埋在她肩上:"你吓到我了。" 声音柔柔的,还带着一抹惊惧。 刚才自己肯定被殷寒石那一掌击晕了。 他当时定是吓坏了,以为自己死了吧。 心,软软柔柔地,抬手抱住夜笑离的头安慰:"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恢复能力最强,伤得再重,也无关性命的。" "不许乱说,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让你受伤,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夜笑离自责地说道。 穆清瑶的心暖暖的,甜甜的,如炎炎夏日中,喝下一杯加了蜜的井水,甘甜清冽。 大家收拾残局,正要离开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急骤而密集,看来,这里的动静又引来了一拨人。 夜笑离垂眸看穆清瑶:"怕了吗?" 穆清瑶摇头:"有相公在,什么也不怕。" 她只是晕迷了一会儿,几百号人就死于非命,还有那可大得可怕的殷寒石也成了他的药人,这个天下,最可怕的应该是他才是,好在,他是她的守护神,而非敌人,有这样可大的人护着,她还怕什么? 夜笑离抱起穆清瑶,纵身飞上屋顶,远远看去,只见铁骑铁甲的军队正向此处奔来,足有五百人之多。 殷家人为了灭掉自己,还真是下了血本。 也不知言若鸿此时何在。 这些人,一个个铁盔铁甲,手持弓箭,护甲全身,就算施毒,也只能将毒气散发在空气中,如此一来,便会有很多无辜百姓受难,看来,殷家人是有备而来,已经防着夜笑离的毒功了。 穆清瑶皱眉,这队骑兵比先前的殷寒石还要让人头痛。 "咱们逃吧。"识时务为俊杰,没必要与对方硬拼,何况骤风已经伤了,自己这一边只有几个人可用。 夜笑离浅笑:"娘子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早逃啊,现在,你看……" 他将她的头掰到另一边,穆清瑶就苦笑,果然不是一方有铁骑,而是四面八方全都有,正向这边扑来。 "他们是想把中们踏成肉泥么?"穆清瑶道。 "嗯,还可能做成馅饼。"到了这时候,夜笑离还有心思开玩笑。 惊雷拎着小齐跃上来,冷笑:"让他们来好了,殷家人不就是想救这小子么?干脆把他也变成药人,殷家人没有了这位继承人,再横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穆清瑶就看向小齐,少年脸上多了一层阴戾与感伤,少了先前的傲然与骄横。 眼神却平静得很,听了惊雷的话,也没有多大惧意,见穆清瑶看过来,他水润的眸子也迎上,淡淡的,软软的,还有一丝委屈,就象过去许多次,在外头受了欺负,见到穆清瑶时那样,倔强中,带着一丝孺慕之色。 穆清瑶冷笑:"别拿这样的眼光看我,小齐,你的眼神已经打动不了我的,我若再对你心软,便不是养白眼狼,而是毒蛇。" 小齐眼中滑过一抹痛色,缓缓别开眼去道:"我可以让舅舅退兵。" 穆清瑶道:"但前提是放过你对吗?然后让你继续对我耍阴谋诡计?" 小齐垂下眸去,掩去眸中那一抹失望,不再说话。 铁甲兵很快就逼近,打头的,果然是在大锦见过的殷姓官员,小齐的小舅舅。 一条不太宽阔的街道,被铁甲兵团团围住,先前还探头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吓得全都缩回家里,关门闭户,连看热闹都不敢了。 "放开世子!"小齐的小舅殷寒草朗声喝道。 这两兄弟连开场白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点新意也没有。 夜笑离懒得理他,淡淡地看着黑压压排在街上的铁甲兵们。 "舅舅!"小齐却开口道。 "小齐,你别怕,舅舅来救你。"街道上的惨景让殷寒草触目惊心,这些人,都是他精选出来的精兵强将,竟然在一夕之间全都成了死人,而殷家最引以为豪的殷寒石,一条手臂被废,左肩仍血流不止,眼神呆滞,象个人偶。 而夜笑离这一方,加上墨玉那个丫头一起,也才五个人,却只伤了一个而已,其他人完好无损。 言若鸿的这个帮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竟然连寒石也不是他的对手。 "舅舅,算了吧,放过他们。"小齐软软地说道。 殷寒草眼圈一红道:"不可,小齐,你是主上,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投降。放心,舅舅会救你。" 小齐才是殷家的筹码,若没有小齐,殷家还拿什么争? 所以,殷寒草怎么也不会放弃小齐。 更不许小齐放弃。 "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能伤了我家小姐。"小齐含泪点头,这个时候的他,才有点象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到家长时,会委屈,会伤心,会害怕,比起先前的狠戾阴毒了,看着顺眼多了。 殷寒草眼神凌厉地射向穆清瑶,就是这个女人,坏了小齐的大事,若非她跟到南楚了,再过一阵子,小齐就能成功地登上皇位了。 偏生小齐还这么在乎她。 而且,对她的感情很特殊,不止是救命之恩,还有亲情,还有……别的依恋之情,小情对自己的娘亲,都未象对她这样。 穆清瑶冷冷地睨了一眼小齐:"放过我?如果你伤害了我的相公和朋友,我一样也不会放过你,同样会恨你,所以,小齐,用不着你对我特殊对待,你我之间,在梨妃遗体被炸的那一天起,就恩断义绝了,就算你对我手下留情,我也不会生出一丝感激之意来,所以,让你的舅舅放马过来吧,等着我家相公把他也变成药人。" 小齐脸上的委屈之色更浓,再抬眸时,眼里有了怨恨之色,脸色一横道:"好,你也可以拿我当人质,我也不会怪你心狠,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无怨,怪只怪我本事不精,斗不过你。" "这才是真正的你嘛,记住,别在我跟前装无辜,装弱小了,我看着恶心。"穆清瑶道。 惊雷拎起言若齐,大声道:"如果不想让这小子少只眼睛,少条胳膊的话,退后。" 殷寒草冷冷地瞪着言若齐,冷声道:"神箭手何在。" 立即有十名铁骑齐齐纵马过来,排成一排,举箭对准屋顶上的人。 "本官劝你们最好不要伤了世子,否则,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世子少一根头发,也要拿你们的血来填补,现在我数三下,放过世子,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我便让人放箭。" 穆清瑶冷笑,对小齐道:"你那舅舅就不怕我们拿你当挡箭牌么?这是要救你呢,还是要杀你呢?" 小齐嘴角扯了扯,并不说话,一双大眼紧紧瞪着殷寒草,眼底却多了一抹得意。 时间凝滞,双方都没有动,十个神箭手也象是做摆设的,并没有发箭,而殷寒草象演小品一样,突然击掌三声,一个铁甲人从队伍里,推出一个人来,墨玉和惊雷几年看得莫明其妙,那不是镇南王府的小丫头小秋么?他们把她抓来做什么?当人质? 或者真当他家世子爷和世子妃是圣母大帝,只要有无辜之人,就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而去救?真是笑话。 只有穆清瑶脸色大惊,急切地看着小秋。 小秋早吓哭了,呜咽道:"做什么?做什么抓我,我只是在他们家买过两瓶香油而已。" 夜笑离也担忧地回头看了穆清瑶一眼,目中有着犹豫。 穆清瑶心急如焚,却不好道破,无奈地看着下面。 殷寒草冷笑着走近小秋:"你的易容术还不错嘛,对了,是阿鸿那小子帮你的吧,潜进镇南府,就能请来镇南王为你们撑腰啦?告诉你,你姐姐前脚走,本官后脚就进了镇南王府,镇南王答应本官,绝不插手夺嫡之事。" 穆清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本想拖延时间,希望镇南王能出手相救,没想到,殷寒草早就有预谋,断了她们的这条后路。 墨玉惊呼:"那是……是二小姐,她……她扮成了镇南王府丫环的模样,怪不得我觉得好生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被墨玉说破,小秋干脆将脸上的面具一撕,果然露出穆清婉秀丽的面容来。 穆清瑶的心就往下沉,原本她在镇南王府就认出了小婉,只是看小婉没打算与她相认,想着小婉肯定有打算,她在镇南王府也能帮到自己,便没有叫破,没想到,她竟然被殷寒草发现,捉来当人质。 "殷大人,放过我家妹妹,我放过小齐,有什么话,大家好商议。"穆清瑶朗声道,小婉是她最爱的妹妹,她想帮言若鸿,但是,不能拿小婉的命去赌。 "是啊,你放了我吧,我把小齐给你送过来。"穆清婉并不害怕,只是被那黑甲人拧得手痛,皱眉秀眉道。 "你当我是傻子么?两边一同放人,否则,本官就在此处耗着,饿也要饿死你们。"殷寒草道。 这确实不失一条好计,夜笑离毒功强大,若强攻,肯定会损失不小,困住他们,一是消耗他们的体力,而是消磨他们的意志,自己这方完合要以当着他们的面喝酒吃肉,并没有损伤,等他们体力耗尽时,再去救小齐也容易多了。 夜笑离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与穆清瑶对视一眼,点点头。 其实,穆清婉在对面,他们也投鼠忌器,换回小婉,他们还可以冲一冲,有破围的可能。 "好,换人。"夜笑离道,他亲自拎起小齐,向对面走去。 殷寒石知道他毒功厉害,突然撬开穆清婉的嘴,塞了一粒东西在她嘴里:"夜笑离,你敢对世子下药,你家小姨子的命也不会长久。" 夜笑离轻蔑地看他一眼道:"用得着么?也不想想,天下还有本世子不能解的毒药么?" 殷寒草脸色讪讪地一笑:"确实。" 双方很快走近,夜笑离将小齐往前一推,骤然跃起,抓住穆清婉的肩往屋顶一扔,然后身子象一片树叶一样伏地一卷,手中药米分激撒。 小齐早在他一推时,奋身跃起,直扑向殷寒草,殷寒草张臂抱他,根本没注意到夜笑离会突然发难,而夜笑离撒完药后急撤回来,将穆清瑶和穆清婉两将妹一手一个,压伏下来,伏在屋顶上。 一阵马鸣嘶叫,铁甲人都穿了防护的铁甲,毒药难以伤到,但马儿却都是裸着的,那一把药米分立即药倒前面十位神箭手的坐骑。 没有了高度,想要射中身上屋顶,又伏下身的夜笑离和穆清瑶他们,很难。 但是,十个神箭手虽然落马,很快后面便有十匹马替被上来,情形很快又恢复原状,穆清瑶几个还是被围了个结实。 用作挡稍牌的小齐现在也安然回到了殷寒草怀里,他们再没有可用之牌。 殷寒草得意地哈哈大笑,"夜笑离,都说你智机无双,现在看来,愚笨得可以,现在,就算你身插双翅,也难道本官的天罗地网。" 夜笑离也笑:"是么?你真觉得,你这张网很结实么?殷寒石,去,给爷撒条口子出来。" 殷寒草正举手,下令放箭时,原本呆滞的殷寒石如飓风一样向他攻去,虽然只剩一条胳膊,但南楚第一武者又岂是泛泛之辈,一条胳膊也武力值吓人,一掌劈下时,倒下三匹马,两名弓箭手被震得吐血。 殷寒草大惊:"大哥,你在做什么?我是寒草啊。" 殷寒石根本充耳不闻,眼神滞红,象一头战狮一样攻向黑甲人。 黑甲人喝灰全副武功,便他们武力值相比殷寒石来实在差得太远,又因着他的身份,不敢肆意击杀,顿时,断肢残躯乱飞,殷寒石的武功值发挥杀人机器的作用,象收割机一样收割着黑甲人的生命。 "大人,放箭吧,再这样下去,我们损失惨重啊。"一名将领看不下去了,急急道。 "可是,他是我大哥啊。"殷寒草不忍道。 殷寒石不止是他的大哥,也是殷家的骄傲与柱石,殷家这几十年由普通的世家壮大成南楚第一世家,不仅是摄政王妃的功劳,还有这位南楚武功第一的殷寒石,正因为他的强大无匹,才让许多南楚世家忌惮。 "放箭,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早失去了感知,再放任,确实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坐在马上的小齐却果决地抬起手道。 殷寒石愕然地看着他:"小齐,他是你大舅。" 小齐道:"小舅,大舅现在这个样子,生不如死,你信不信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象个牲口一样被夜笑离这样当枪使,为了大舅的尊严,下令放箭吧。" 殷寒草知道自家大哥素来骄傲,现在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由夜笑离控制,若他有知,肯定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小齐的话没有错,可是…… "别犹豫了,再犹豫下去,这些兵士们全无辜惨死更多。"小齐说着,手一挥道:"放箭,射向殷寒石。" 那将令早就等着这一句话,立即挥旗,百箭齐发,齐齐箭向殷寒石。 殷寒石恐怖地旋身而起,许多箭矢都被他反弹,激射回来,射伤不少箭手,但他再厉害,也抵不过一阵紧似一阵的箭雨,终于,一根箭直扑入他的胸口,插进心脏,殷寒石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站定,整个人象呆滞了一样,眼神却活动了起来,似乎人也醒过来了,但是,箭手们没有反应,箭早就脱弦而出,接二连三,上百枝箭顿时将他射成了刺猬。 "寒草,我是大哥……啊。"殷寒石怔怔地看着殷寒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自己的亲弟弟会带人射杀他。 "大哥……"殷寒草悲痛欲绝,大声哭道: "快,快救大哥回来。" "不许碰他,他是个毒人。"小齐却及时制止道。 "小齐……"殷寒草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小齐还如此冷酷无情。 "小舅,大舅身中剧毒,你看看,他碰过的兵士,都成什么样了?"小齐道。 殷寒草看了一眼四周,只要有与殷寒石肌肤相触的,果然都发出一阵焦臭味,冒着青烟,夜笑离的毒太可怕了,连绵不绝,谁碰谁倒霉。 "而且,大舅现在救回来,也没有命了……"小齐的声音终于带关睛丝哽咽。 殷寒草木然跪了下来,向殷寒石拜下:"大哥……" 殷寒石放声大笑:"好,好,想我殷寒石……戎马一生,从未逢敌手,夜笑离,今日死在你手里,殷寒石不亏,只是,小齐果然是只白眼狼,我这条命,死得太不值了。" 说完,高大的身躯仰天倒下,虎目圆睁,死不冥目。 小齐翻身下马,失声痛哭:"大舅,大舅,你别怪小齐好不好,小齐也是……也是实事求事啊。" 殷寒草悲动过后,扶起小齐,眼神却不若过去那般慈爱:"世子,快起来,你不能下跪。" "小舅,大舅是小齐的长辈,跪他也是应该的。"小齐哭道。 他方才下令,救了不少兵士,将领们倒觉得这位幼小的世子爷冷静睿智,方才那情况之下,再妇人之仁只会死伤更多无辜的士兵,也救不了殷寒石,太不值了。世子爷倒是果决得很,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亲自下令射杀舅舅,着实难为他了。 "来人,将那间铺子给本官给轰了,无论死活。"殷寒石的死让殷寒草痛彻心屝,他再不犹疑,冷静地下令道。 "不行,不能让他们死,夜笑离可是晋王世子啊,惹怒了晋王,后果不堪设想。"小齐却大声阻止道。 "晋王再本事,还能带兵攻打南楚不成?若是如此,南楚便投向南越又如何?"殷寒草不顾小齐的反对,果断下令。 弓箭手早就对夜笑离几个恨之入骨,他们人还未动,带来的几百人就死伤了大几十个,血肉横飞,死状极惨,早想将夜笑离几个剁成肉酱了。 箭上弦,只等发令,就会万箭齐发。 小齐急急地看着殷寒草,目光复杂。 殷寒草道:"小齐,成大事者,不可心软,不可有情,你明白吗?" 小齐点了点头,殷寒草举起的手,往下一压。 冰寒的箭如雨点一样向穆清瑶几个射去,而此时的夜笑离,正一手一个,抱着穆家姐妹早就潜进了屋里,躲在墙后。 "要是有暗道就好了,相公,看样子,咱们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穆清瑶半依在夜笑离怀里道。 "不没到最后一刻呢,不能轻言死。"夜笑离风淡云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道。 可是,外面的箭如雨一样密集,也不知道惊雷和骤风两个能坚持多久,还有墨玉,她武功可不高…… 而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骚乱声,夜笑离和穆清瑶悄悄将头伸到窗边,不由骇然,只见箭停,而铁甲人正互相残杀,打成了一团。 穆清瑶愕然道:"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夜笑离道:"我们还刚成亲,连儿子都没生呢,你家相公哪舍得就死啊,我还想跟你一同到老,将来看着儿孙绕膝呢。" 穆清瑶晕,捶他一下道:"说重点好不好,他们怎么了?你下了药?" "你也把你家相公说得太神乎其神了,那些人都带了防护铁面,那么容易下药的么?"夜笑离道。 穆清瑶正要再说话,穆清婉道:"姐,你好吵。" 穆清瑶瞪眼,敲她的头:"才若不是你,小齐也不会逃了。" "你自个根本就舍不得杀他好吧,不算要换人,之前你也可以打断他的手脚啊,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你看他,连自个的亲舅舅都舍得杀呢,没心没肺的铁石心肠的东西。"穆清婉道。 穆清瑶气笑:"我伤他,殷寒草若是伤你怎么办?你个没良心的。" 穆清婉道:"别吵了,快看,那个武功最强的,最帅的,他已经杀死十个铁甲人了。" 夜笑离拉起穆清瑶:"走,可不能只看热闹,阿鸿会生气的。" "阿鸿?阿鸿在哪里?"穆清瑶愕然道,她只看见了铁甲兵在混战,哪里看得到言若鸿的影子。 "说了那个最英俊最厉害的那个就是阿鸿啊。"穆清婉早就执剑跳了出去,夜笑离拉着穆清瑶也一同出来,屋顶的惊雷和骤风见世子爷出来,也跳下来,大家一同向黑甲人扑去。 殷寒草的武功虽不如殷寒石,但殷家家传绝学确实厉害,惊雷与骤风两个同时战他,他也应付自如,并不见有多吃力。 穆清瑶身轻如燕,这样的战团她最拿手,铁甲人护得再严实,她也能找到他身上最薄弱的地方,小小的刀片游走在黑衣人的手腕与喉咙之间,不多时,已经割断了好几个黑甲人的喉咙。 "阿瑶,别乱杀,有的是我的人。"言若鸿的声音自身旁响起,穆清瑶愕然地回头,只见铁面里,一双久违的桃花眼,灼灼有神地看着她。 "你当我是傻的么?你家的黑衣人都有记号的。"穆清瑶嗔他一眼,这家伙,也不早点现身,害她躲在屋里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啦,没意思。"言若鸿眨巴着眼道,随手又杀死一个铁甲人。 "你的人有多少?"殷寒草带来的人足有五百之多,她们几个就算杀个精疲力尽,也难杀完,何况还有几名武功高强的将领在,很难对付。 "不多,一百个而已,都是我的死士。"言若鸿道。 "够了,等着晚上回去喝庆功酒吧。"穆清瑶喜道。 言若鸿眼一热,这个女人,说了不让她来,她还是来了,而且一来,就闹得天翻地履。 若不是她,自己很难找到消灭殷家主力的机会,现在殷寒石灭了,只等殷寒草,没有殷家,小齐还靠谁来支持?那些没用的肱股大臣? 战斗正酣,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鼓声,那是皇宫方向响起来的,而远远的,镇南王率领皇家御林军正往这边赶。 ☆、第一百零七章:穆将军的志向 夜笑离纵身跃起,袭向殷寒草,殷寒草似乎早有预感,突然一个旋身,手中暗器齐发,竟然全是喂了毒的铁棘子,满是刺,只要扎破皮,就会见血封喉,惊雷和骤风两个虽然身上有解毒药,但也不敢大意,纵身跃开。 殷寒草杀出一条血路,拉住言若齐往黑甲人里退,黑甲人中也有殷家人的死士,很快便将他们舅侄一起围着,护住。 镇南王带着人马终于到了,一声尖利的号角响起,黑甲人全都停住战斗。 镇南王从马过来,威严地立在场中:"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为何动用铁甲军?" 虽然殷家势大,但南楚京城防务素来掌在镇南王手中,没有镇南王的同意,是不许随意调动军队的。 殷寒草向镇南王一辑道:"王爷,下官在此捉拿叛贼,已派有司去知会王爷了。" 镇南王冷着脸道:"叛贼何在?既便是有,也该是本王派人辑拿吧,何需劳动殷大人。" 殷寒草的脸色一沉道:"王爷素来不管这些锁事,今天何故要插手?" 镇南王府素来不参与夺嫡,这是祖训,否则镇南王一脉也难以在南楚维持百年爵位不削。 南楚的铁帽子王,可就仅此一家,再无分号。 "夺嫡与本王何干?本王是听说有人劫杀大锦晋王世子夫妻,特来救助的,没想到,却遇到了殷大人在此捉拿叛贼,可是本王差事不当,要由殷大人插手京都防务?"镇南王不急不躁道。 殷寒草见他装糊涂,说的话也滴水不漏,气得脸色铁青,却也衡量出,镇南王明显是偏向言若鸿了,这晋王世子夫妻在镇南王府打了个转,果然就说服了镇南王,以后小齐夺嫡之路会更加艰险,今天他再难讨到一点便宜,趁着还没有与镇南王撕破脸,先撤,再图后事。 "对不住,是有人毒杀了我国舅府府兵一百多人,下官这才派兵前来的,事出有因,还望王爷见谅。"殷寒草又辑了辑,算是告罪。 镇南王当然早就看到了满院的死尸,不由惊愕于夜笑离的毒功,四周屋顶的弓箭手可是殷家养了多年,训练有素的,竟然在一息之间,全都死于他手下,殷寒草怎么会得罪了这么一尊大神,就算他手握重兵又如何?夜笑离想要暗杀他,时时刻刻的事。 "此处事本王会处理,时候也不早了,动用如此多的铁甲军,实在绕民,百姓们怕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呢,若引起城中骚乱就不好了,殷大人,赶紧带着你的军队退下去吧。"镇南王虽然是来帮助夜笑离的,但他可不愿意现在就把态度表得太明白,得给自己留一线退路。 殷寒草正求之不得,带来的铁甲人早就损失大半,又混进了言若鸿的人,他早就处于劣势了,不是死士拼死相护,用不了多久,他就可能会死于夜笑离的毒手,而小齐,没有了自己相支撑,拿什么夺嫡? 手臂高举,一挥:"撤!" 话音一落,他正要搞转马头,突然,言若鸿如猎鹰一般展臂飞起,直扑殷寒草。 镇南王脸色一沉道:"太子殿下,您如此可是……" 夜笑离拽了镇南王一把:"王爷,镇南王府素来不参与夺嫡,这是祖训,不可违背。" 镇南王道:"可是本王已经……" "王爷莫非是支持言小世子的么?两位世子相争,您且观望就是,插手只会违反祖训。" 镇南王原就只是面子上制止,他出面就是来帮夜笑离的,只是若不出声,全遭殷家的弹骇,到时候朝堂之上,难免有口舌之争,夜笑离如此一说,正中他下怀,手一扬,让皇家卫队让开,由着言若鸿与殷寒草去斗。 而殷寒草的铁甲人一动,皇家卫队的刀就拔了出来:"皇城之下,不许擅动军队,退下!" 说好了是两不相帮,却不许铁甲人帮助殷寒草,摆明了就是拉偏架。 但言若鸿的属下也没有用,镇南王就有话说,言若鸿与殷寒草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国舅,两个人在大街上打架,他这个王爷劝也劝了,劝不住,那就只能由着他们打个痛快了,至于出了人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怪不得镇南王爷。 殷寒草武功高强,虽比不得殷寒石,但也是虎虎生威,招招致命。 穆清瑶看着就着急,揪紧夜笑离的手:"阿鸿他……能行么?要不要撒点药米分。" 夜笑离皱眉:"要不我去吧,虽然我的胁骨断了两根,脚腕也受伤了,但是,只要阿鸿还好,娘子你就心安了对不?" 穆清瑶立即听出了酸意,方才生死激战,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伤,情况太过紧急,还没来得及顾及他否也受伤,先前小齐的那一颗炸弹差点炸碎了她的心,好在他然行动自如,出手如电,于是以为自家相公万能,根本就不可能受伤,便没放在心上。 这会子听他一说,心就猛地一恸,哪还顾及得了言若鸿,一把扯过他来上下打量,细细摸索:"断……断了两根肋骨?你……你怎么还站着,快治啊,快治啊。" 她清秀的小脸急发白,明丽的眸子泛起红圈,担忧的样子比她自己受伤还要心痛,夜笑离立即后悔了,好端端吓她做什么? 明明只是伤了点皮肉…… "我早就正了骨了,我自个就是医者,你莫担心。" "不行,得让我瞧瞧,正了骨也不行,骤风,骤风,拿椅子来,让爷坐着,不行,坐着也不行,得躺着,惊雷,有担架么……" 惊雷两个被她紧张的样子弄得也紧张起来,飞纵过来道:"世子妃,怎么了?爷重伤了?" 夜笑离就瞪他们两个。 惊雷立即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看向别处,只当自己方才那句话没问过。 骤风老实,还想再问,被惊雷拉开。 穆清瑶急了:"你们两个做什么?爷伤了啊,快抬担架来。" "世子妃您这是在怀疑爷的医术么?属下的伤比爷重多了好不好。"骤风无比委屈。 穆清瑶一想也是,先前若不是骤风替自己挡住,殷寒石那一掌还不将自己废了去? 可是…… 夜笑离已经弹了一粒药在骤风嘴里,挥手:"看着阿鸿。" 惊雷和骤风两个立即跃开,继续关注言若鸿与殷寒草两个。 穆清瑶也明白自己被骗了,冷着脸扭过头去,不再理瞬夜笑离。 而正在此时,言若鸿一掌击中殷寒草,将他从马上击下,自己的身子也紧跟着飞掠过去,骑在殷寒草身上就开打。 殷寒草一连被他甩了十几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但很快膝盖一拱,将他踢翻,手中多出一把短刀来,削向言若鸿的手腕,刀尖闪着青光,一看就是喂过毒的,穆清瑶惊得呼吸一紧,夜笑离眼眸酸酸地看过来。 穆清瑶无奈,伸出手去,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夜世子这才安心地关心前方战斗了。 言若鸿穿着铁甲,虽然行动迟缓一些,却护得严实,全身上下除了手腕就是喉咙处有一点空隙,喉咙自是保护最好的,殷寒草想要袭中很难,但手腕就容易多了。 果然,被划伤手后,言若鸿身子一僵,殷离草趁机一掌击去,言若鸿的身子被震飞,口吐黑血,这一掌,去得很重,言若鸿本就重伤未愈,再遭此击,可畏雪上加霜。 穆清瑶急得眼睛都红了,但看夜笑离稳住没动,便只好也站着不动。 殷离草连击得中,唇边勾起一抹残戾的笑意,纵身过去,举刀就刺,这一次,对准的正是言若鸿的脖子。 穆清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阿鸿,小心!" 小齐正紧张地看着场中战斗,闻言转过头来,幽幽地看向她。 穆清瑶哪还有心思看他,不敢直视眼前的镜头,干脆闭上眼睛。 "小舅……"听到的却是小齐一声悲呼,睁开眼时,只见殷寒草正捂着脸连连后退,言若鸿则身子摇晃着站了起来,冷冷地瞪着殷寒草。 情势转换太快,穆清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殷寒草的脸上发出一阵白烟,焦臭味也开始弥漫,才明白,在千钧一发之际,言若鸿肯定也对他用毒了,他与夜笑离一同长大,这点护身的毒米分夜笑离还是不会吝啬的,肯定会给他备着。 紧要关头,果然救了他一命。 言若鸿了不手软,一脚踹中殷寒草的胸,紧接着夺过他手中的小刀,直接插入他的心脏。 所有的铁甲人都惊呆了,殷家两兄弟至此一役全亡。 群龙无首,铁甲将领也失去了斗志,何况还有镇南王坐镇,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杀死殷寒草后,言若鸿又向小齐走去。 小齐眼中露出一抹决绝之色,缓缓打开架式,一副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但言若鸿才走几步,便仰天倒下,小齐趁机冲过去,正要动手,夜笑离出其不意地捏住他的手腕: "趁人之危也是你家小姐教你的么?" 小齐顿时一僵,回头睃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冷冷地过去,扶起言若鸿。 "既是夺嫡之争,外人都不许插手,晋王世子又算什么?"小齐却回头质问镇南王,这时候,只要穆清瑶夫妻让开,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言若鸿,言若鸿一死,再无人能与他争夺皇位,如此机会,他怎能放过? 镇南王叹息一声,这孩子才十三岁,就如此心狠,两个舅舅才死,也没见他有多伤心,倒是一门心思要置言若鸿于死地,反观言若鸿,先前若不是战殷寒草,直接对付他,兄弟相争,连殷寒草都不好插手,否则自己这个做叔父的也出师有名,以言若鸿的武功,杀死小小的小齐,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却没有,而是选择了更难对付的殷寒草,把自己弄个半死。书 快 电 子 书首 发 这才让小齐有了可乘之机。 南楚,如果真有一位如小齐这般心狠手辣,阴险恶毒的人当主上,百姓们还有好日子过? 当他的臣子,怕也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 "殷大人帮你时,本王也没有阻止,因为他是你的至亲,晋王世子与太子也是至亲,我也照样不能阻止。"镇南王道,但愿小齐能明白,自己不是在帮言若齐,而是帮他。 以夜笑离的本事,莫说小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对言若鸿下手,即是他得手,夜笑离能放过他么? 小齐似乎也看出自己再无胜算,转身就走。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镇南王在,她现在就想把这个小白眼狼拎回来,废了。 诺大个殷家,因为两个当家之人一夕之间全丧,顿时乱了套,殷家没有了殷寒石两兄弟,元气大伤,再也不能起大的风浪。 而将言若鸿带回去治伤后,惊雷再去刀记铺子时,刀记的人早就逃了个精光。 小齐倒是厉害,殷家一倒,他便立即召集文巨,对言若鸿进行口诛笔伐,骂言若鸿是盗国贼,联合大锦晋王世子篡权夺位,要将南楚并入大锦如何如何。 言若鸿还在病中,夜笑离也不急,反正南楚的朝堂他也不用上,便带着自家娘子天天往镇南王府转悠。 镇南王妃与穆清瑶越发谈得来,几天时间,便将夜家商行的东西全部接手,街上立即多了三家夜家商行,一家卖胭脂,一家卖日常用品,肥皂,香胰子,洗发水什么的,还有一家就卖成衣,款式新,颜色好,生意都非常火暴,老百姓可不管朝中谁当皇帝,他们只管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平安就好。 该用的东西还是要用,该买的还是要买。 很快,镇南王妃与穆清瑶两个就赚了个满当当。 一些大臣太太们就眼红镇南王妃,怪不得镇南王会由着晋王世子在南楚蹦哒,有这么大一份厚礼,换了是自己,也不会拒绝呀。 于是,便有人暗地里找到穆清瑶,其中一位便是太师太太。 "……世子妃手里肯定还有别的生意可做,以前北辽大公主来南楚时,与我也是手帕之交的好姐妹,如今世子妃只对镇南王妃一个人好,就把我们这些阿姨们全都忘了么?" 穆清瑶觉得好笑,当初刀记铺子的人放火烧夜家商行时,这些人的铺子可离得不远,哪见到有半个人来帮忙提醒?都在一旁看热闹呢。 这会子见镇南王赚钱了,又眼红眼热起来,这人啊,还真是势利得很。 脸上却带着谦和的笑:"怎么能忘了阿姨您呢,早就听娘说起过,她在南楚有几位好姐妹呢,原想着要上门拜见的,只是,我家相公与太子殿下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付大人又是支持小世子的,如此一来,不得不避忌一二,免得给人闲话,便不好上门了。" 付太太干笑道:"男人们朝堂上的事,哪由得咱们女人家管,生意上的事,与这个不搭架,侄女啊,你们商行里卖的书纸着实便宜又好用,能不能以后就跟我合作啊,我可以分成低一点,你放心,我家虽比不得镇南王府势大,但实力也是很强的。" 南楚树木多,是造好纸的最佳材料,穆清瑶来了没多久,就建了一家造纸作坊,如今产出的纸张雪白又轻薄,比起市面上买的来,要好用得多,深得文人墨客的喜欢。 "知道阿姨家的实力深厚,只是,付大人与阿鸿是劲敌,又对我家相公口诛笔伐的,虽说女人家不管朝堂之事,但总不能明知是相公的对头,还与之做生意吧,原我也想着,手头上的生意不能全给了镇南王府,多分几家总要稳妥一些,正找合作人呢,也想过阿姨您,可是您看……"穆清瑶一脸为难道。 付太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脸色僵了僵道:"也是啊,只是……" 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着,穆清瑶一看她在心动,难过道:"其实说起来,当初还是我救了小齐,闹得现在这个样子,着实让人心寒,如今殷家兄弟又都亡了,他定是更恨我了,若不是手中没有兵力,怕是又要来一回火烧商行了。" 付太太眼里也露出不屑之色来:"听说过了,当初小世子逃到大锦时,差点被人害了,一个小乞丐,脏兮兮的你也不嫌弃,救了不说,还带回去教养,这点小世子做得确实不地道。" "付大人还是一定要帮着小世子么?听说付大人为人清风明月,很得文人的推崇,如此品性高华的人,真要拥护一个白眼狼主子上位?就不怕被人唾骂耻笑么?"穆清瑶道。 付太太眼神就有些发红,抱怨道:"我家大人脑劲拗,死抱着摄政王的遗嘱不放,说是摄政王临终前的嘱托,不好违背,人都死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呀。" "付大人倒是个重信诺的,不过,重信诺也要看对谁,摄政王到底只是摄政王,而不是先皇,相信付大人先前也是先帝的臣子,他身为臣子,当忠君为上,却只忠摄政王,不免让人怀疑,他不是南楚的臣子,而是摄政王的家臣了,家臣与臣子可是有区别的,一个为臣,另一个则是奴才,付大人饱读诗书,难道这点道理也看不透么?就怕这个忠心到头来,成为被人唾骂的笑柄了。"穆清瑶语气严厉地说道。 付太太整个人都为之一震,霍地站起来道:"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这就回去跟老爷子说道说道去。" 穆清瑶听了忙起身相送,又说起纸张的买卖来:"听说付家是有大的仓库的,又离得作坊近,若是将来能合作,倒确实比镇南王府更为稳妥,纸是既要防潮,又要防火的东西,没有好仓库,确实不太安全。" 付太太听了心中更加痒痒了,听这语气,只要付大人转变政治态度,她这生意就能做成,付家在南楚也是大世家,一大家子人,只抱着老祖宗那点子积业,能有多少进项?看着镇南王妃大把银子大把银子的赚,早就涶涎三尺了。 能在镇南王妃手上分一杯羹,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本事。 付太太回去后,就把穆清瑶的一席话跟付大人说了,付大人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与支持言若鸿的官员们争闹不休,确实也有点乏了,听了这番话,久久没有言语。 付太太趁面让自己的儿子去劝老头子,又把夜家商行的生意一事跟儿子说了,儿子自然更愿意,于是,付大人在家里就被儿子和老婆一起劝着,说得他头昏脑胀,最后,终是抵不过老婆儿子的埋怨,答应下来。 付太太走后不久,夜笑离就回来了,穆清婉便跟着他一同去看望言若鸿,穆清婉一直都守在言若鸿身边,照顾他,见他们过来,起身要退下。 穆清瑶就拉住妹妹的手:"小婉!" 穆清婉反而将她拉了出来,眼圈红红的。 穆清瑶揉了揉自家妹妹的额发:"有你姐夫在,你还担心什么?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穆清婉苦笑,半依在姐姐怀里,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姐,我想回大锦了,跟娘一起去大辽也好。" 她偷偷跑出来,为了帮言若鸿,不惜假扮在丫环潜进镇南王府,还差一点被殷家人害死,如今言若鸿很快就要成功登位了,她却要回大辽去…… "小婉,为什么呀。" 穆清婉明丽的大眼里闪着痛苦与无奈,大声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心里没有我,我何必还要强守着。" "可是……"言若鸿为什么不喜欢自家妹妹啊,小婉漂亮大方,善良可人,哪里就配不上那只花蝴蝶了。 穆清瑶心里就有气,一把拉住妹妹的手道:"我去问他,亲都订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穆清婉忙拽住姐姐的手,摇头:"姐,你给我留一点尊严吧,我一个女儿家,不远千里来寻他,倒贴过来,人家就不冷不热的,根本就不喜欢,我又何必呢,我穆清婉哪点不好了?堂堂大辽长公主之女,还怕找不到个好人嫁了么?咱不求他。" 她能这么想是最好的,其实穆清瑶也不是太想让小婉嫁给言若鸿,言若鸿到底是要当皇帝的,将来必定后宫里要添人,妹妹性子爽利大咧,哪里能受得住后宫女人间的奸攻阴险,到时候怕是被整得骨头渣子都能剩。 所以言若鸿并不是她的良人。 "你想通最好,我也不想你嫁给他……" "呵,你当然不想我嫁给他,因为他喜欢的就是你。"穆清婉愤怒地甩开穆清瑶的手,眼泪汪汪地瞪着她。 穆清瑶怔了怔,她也不是没有感觉,阿鸿看她的良神确实有问题,但她早就成了亲,阿鸿又是阿离的兄弟手足,相信他会收起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好生结婚成家,而以后,阿鸿在南楚当皇帝,自己和阿离在大锦,再见面的时间会很少,少年时的那点子情窦会随着时间和空间慢慢消逝的,可是,小婉却知道了。 怪不得她如此伤心失望! "小婉……"穆清瑶内疚地揽过自家妹妹。 穆清婉也知道自己对姐姐发脾气不对,姐姐是无辜的,他们相识在前,姐姐还未嫁时,言若鸿就对她生了情意,只是姐姐不知,而且一心都在夜笑离身上。 所以,怪不得姐姐。 她只是心中郁闷难消,发发脾气罢了。 "姐……"忍不住依在穆清瑶怀里小声涰泣起来。 穆清瑶心疼地拍着妹妹的背:"真的要去大辽么?会被娘当成筹码嫁了的。" "当筹码就当筹码吧,或许,娘让我嫁的那个人,是真心喜欢我的呢?姐姐不是说过,女人家这一辈子,嫁个喜欢的,不如嫁个喜欢自己的。"穆清婉幽幽地说道。 可如果可以,谁又不愿意嫁给自己心仪的人呢? 穆清瑶心疼地捧起小婉的头,亲了一下:"真要去大辽,等姐把这里的事了了,姐陪你一起去。" 穆清婉含泪笑了:"说话可要算数。" "当然,姐姐何时骗过你?" 正说着话,夜笑离从屋里出来,穆清婉就急着问:"姐夫,他怎么样了?" 夜笑离揶揄道:"自个去看啊,正好他醒了。" 穆清婉苦笑:"算了,这里可是南楚的皇宫,照顾他的人多了去了,姐夫,我今天要跟姐姐回去,你租的院子够不够大啊,我可要个敞亮点的房间。" 夜笑离柔柔地看着穆清婉,点头:"只要你来,房间小,我让人两间合成一间给你住。" 穆清婉的眼泪立即涌上眼眶,又生生忍住,尽量不让它掉下来,只点头。 "你呀,还没去见爹的吧,你一个人跑了,可把爹给急死了。"穆清瑶戳着穆清婉的脑门道。 穆清婉不好意思道:"早就想去了,这不是怕他吼我么?姐,爹待我可不比待你,对你可亲切得多,总是吼我。" 穆清瑶的心一黯,穆将军待她确实很好,但却多了一份客气现刻意,不象待小婉,严厉中,却透着亲近。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爹,也不自那个娘究竟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爹,至今神神秘秘的也不肯说实话。 一边想,脑子里却浮现在贺相的模样来,不由觉得好笑,贺相可是个断袖,相信娘当初不可能会与他有什么。 穆将军一来南楚,就驻扎在军队里,再也没有离开半步,殷家将穆清瑶夫妻团团围住,差点猎杀时,穆将军也没有离开军营,如今想来,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见到一双女儿都来了军营,穆将军自然高兴,拉着夜笑离就要去喝酒。 穆清瑶道:"爹,先坐着喝杯茶吧,女儿有话跟您说。" 穆将军眼神闪了闪,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爹,话直说了吧,我和阿离两个来,是要请你支持阿鸿的。"穆清瑶开门见山道。 穆将军一听,脸就沉了下去:"我为什么要支持那小子?我是大锦的将军,只负责守卫南疆,其他事一切与我无关。" 穆清瑶听得火起:"爹,您就当是帮女儿不行么?" "不行,阿瑶,若是别的事,爹能答应你,这事不行,我已经做到不帮着言小世子,算对得起你们了。"穆将军道。 "可是为什么呀,阿鸿得罪你了?"穆清瑶气苦。 "阿瑶,你是爹的女儿,小婉也是,小婉千里迢迢追过来,就是为了他,他又怎么样?又把我这个镇南大将军看在眼里了么?这么对待我穆靖远的女儿,我不杀他算对得起他了。"穆将军愤愤道。 摄政王在南楚经营多年,虽然殷家亡了,但摄政王旧部还在,支持小齐的,不止有文臣,还有许多武将,想要全都摆平并不容易,若是穆将军能坚定地站在言若鸿一边,很快就能扫平那些武将。 过去从没担心过穆将军这里,因为到底是自己的爹,相信自己能说动他,可现在,穆将军的怒气也不是无名火啊,换了自己,也恼火。 "爹,你别为难姐姐了,我不想嫁他了。"穆清婉眼圈红红的,以前只以为爹是不疼爱自己的,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爹其实很在意她。 "你想通了?"穆将军诧异道。 "是的爹,我不想嫁他了,强扭的瓜不甜。"穆清婉道。 "那我也不帮他,他们兄弟倪墙,他们自个斗去,与我何干。"穆将军道。 穆清瑶怔住,突然明白,为什么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穆将军却能娶到殷紫茹那样精明又霸道的女人,原来,他表现的忠厚下,怕是掩着一颗比精明人更加精明的心,很多人很容易被老实人的外表所骗,再精明的人,往往就栽在老实人手里。 要不然,他一个农家子弟,也不会做到禁军大统领的地位,更不可能能在南楚一呆就是十年,而且官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重要。 "岳父,我替阿鸿答应您,如果您现在出手相帮,南楚封您为护南侯如何?"看穆清瑶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夜笑离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对穆将军道。 穆将军哈哈一笑,眼神复杂地看着夜笑离:"阿离啊,你帮阿鸿,其实也是有目的的吧。" 穆清瑶怔住,难道爹看出了阿离的志向? 这个志向在大锦臣子看来,就是野心,篡权夺位的野心,若让皇帝知道,就算晋王在,也护不住他。 穆将军竟然在这关口挑明出来,什么意思? "阿瑶你别管,让他跟我说实话。"穆将军看出女儿眼中的疑惑,令静道。 此时的穆将军,敛去身上原本的忠厚与木呐,眼神锐利而精明。 夜笑离淡然一笑道:"我确实是有目的,岳父大人做帮我么?" 穆将军狡黠一笑道:"你岳母是大辽公主,我只要回大辽,爵位肯定也不低,但这么多年来,我宁愿驻守南楚,却不跟跟你岳母回大辽帮她,知道是为什么么?" "因为你也有野心,你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你不甘活在女人的裙下。"夜笑离淡淡地说道。 穆将军眼神一亮,哈哈大笑:"是,也不全是,我爱阿瑶的母亲至深,不介意活在她的裙下,被人耻笑,但是,我既然爱她,就不能让她被人耻笑,耻笑她只是嫁了个农家小子,耻笑我的儿女是商户之后,你当阿瑶在北靖侯府的痛苦,我当真一点也不知么?我知道,也多次去信质问过北靖侯,你知他如何待我?根本不屑一顾,从不回信不说,照样我行我素。我要让我的儿女以我为荣,我要光宗耀祖,改写穆家的家谱,让穆家从此立在世族行列里,而不是被人耻笑的贱户。" 穆清瑶听得心情激荡,从来不知,穆将军是如此有个性和骨气之人,你可以说他名利心太重,可以说他攻于心机,在这个当口跟夜笑离提条件,但是,他没有错,为家族,为儿女争面子,争骨气,哪里错了。 "那岳父是看不上阿鸿的承诺对吗?"夜笑离果然并不生气,笑容比先前更深了。 "不错,他一个小小的南楚皇帝,给我个摄政王,我也未必会看在眼里,我驻南楚,是要建功立业,但现在的皇帝和太子为人如何,我也不是不知,我想要的功业可不仅仅只是驻守边关,而是从龙之功。"穆将军眼神灼灼地凝视着夜笑离,朗声道。 从龙之功!他是要帮夜笑离登帝? 夜笑离眼眸深深,却又锐利无比地看着穆将军。 谁都知道,穆将军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不二。 而且只对皇帝一人忠心。 皇帝最不担心的,就是穆将军会哗变,所以,把南楚交给他,一守就是十几年,若换了别人,皇帝会担心那人会坐大,远离惊城,难以控制,隔个三五,就会换防,不会让一位将军在一个驻地上呆太长时间,任他陪植势力,将来会尾大不掉的。 如果穆将军是在替皇帝试探夜笑离呢? 穆清瑶也有这个担心。 夜笑离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穆将军。 穆将军与他坦然相对,也没有说话。 "爹,姐夫若是想当皇帝,不用您也一样能当,姐姐手里的银子就能砸出一个天下来,大锦算个毛啊。"穆清婉突然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闷。 夜笑离眼神一松,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姨子,摸了摸鼻子道:"说得我好象要吃软饭呢。" 穆将军哈哈大笑:"吃软饭不好么?我就吃了几十年,越吃越有味道,阿瑶是你娘子,她生的儿子也是跟你姓,她再能干,再本事,也是你的内人,你看,我娘那样糊涂一个人,你岳母不也没法子么?谁让她是穆家的儿媳妇啊。" 夜笑离笑道:"岳父大人将来当国舅不好么?" "当然好,可国舅哪里有从龙之臣好啊?名声都不一样,我跟你说,我手里掌着的可不止十万大军,这些年,我在南楚深山里,还建有一支队伍,明儿你们回大辽,就可以拉走,令牌我给你。"说着,穆将军就从怀里拿了一块兵符模样的东西出来,塞在夜笑离手里。 所有的人全都怔怔地看着穆将军,这么秘密的事情,他就这样情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私建军队,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啊,他竟然还把兵符也随随便便地就塞给了夜笑离…… 夜笑离眼圈难得的一红,双手作辑,深深地拜了下去,真诚地唤道:"岳父大人。" 穆将军笑着扶住他:"现在你是我的女婿,我受你这一礼,将来,可不敢受了哦。" "小婿不管将来会成为什么人,岳父大人都可以受小婿这一礼,阿离会是您永远的女婿。"夜笑离真诚地说道。 穆将军柔柔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道:"可请世子记住今日之诺,将来穆靖远的女儿可不愿意在宫里受委屈,再象在靖北侯府那样,弄几个世家女子来气她害她,我可不依。莫说到时候,我把你的后宫都给揭了。" 夜笑离也哈哈大笑,回头拉过穆清瑶:"不用岳父揭我家的屋顶,我家娘子首先就会治我。岳父放心,将来我夜笑离没有后宫,只有家,而娘子,就是我唯一的妻。我的子嗣,也只会是她生的孩子。" ☆、第一百零八章:小齐之死 她的子嗣才是他的儿女,这话听起来要有多暖心? 莫说他有凌云之志,就算是现在,以他亲王世子的身份,娶平妻纳小妾,收通房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她从没有向他提出过要求,但是,他却向自己的父亲许下承诺,他今生,除她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妻子。 "好,我记下你这话了,瑶儿,将来阿离若有半点虚言,你告诉爹。"穆将军大声道。 穆清瑶的眼睛一阵发涩,含笑点头:"嗯,我也记住了,他若负了爹爹这番话,女儿决不让您没脸,直接休了他。" 夜笑离幽怨地回望她,清润的眸子里满是委屈,象是在说,我怎么会负你? 穆清婉的鼻子也酸酸的,对穆将军道:"爹,如今好了,您帮言若鸿就是帮姐夫,姓言的与姐夫是兄弟之交,他在南楚稳定了,姐夫在大锦才好办事,别再耽搁了,去摆平小齐那小子吧。" 穆将军哈哈大笑,一掌拍在夜笑离肩上:"看来,我这女儿比你还急呢。" 是夜,穆将军率军进南楚京城,将五城司马府,九门提督府一齐重重包围,镇南王当不知道,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城防营更是紧闭大门,由得穆将军的驻军大杀四方,穆将军出马,活捉了五城司马,九门提督试图逃走,被穆将军一箭射杀。 摄政王府也被重重包围,但穆清瑶和夜笑离赶过去时,摄政王府已经火光冲天,烧成了一片火海,火是在驻军到达之前就烧起来了,如此大火,驻军也只能守在府外,不能接近,更无法进去搜人。 诺大的摄政王府里,除了冲天的火光,就是凄厉的惨叫,应该有许多人并没有逃出来吧。 夜笑离命令人马救火。 穆清瑶看着冲天的火光,心中感慨,小齐那孩子到底还是骄傲,不成功,便成仁,宁愿自焚,也不愿意向言若鸿和夜笑离投降。 惊雷从火堆里救出一个人来,乌漆麻黑地,看不出真容,不过从发式和衣服看,是个婆子,穿她穿着绸缎,想来在摄政王府地位并不低。 穆清瑶忙让墨玉替她检查伤口,并用药。 那婆子抹干脸后,一脸哀伤,转过身,对着火光就跪了下去:"世子爷,世子爷啊,你为什么那么傻!" 墨玉问道:"妈妈是小齐的什么人?" 那妈妈道:"老身是摄政王妃的奶娘,小齐是老身亲手接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如今又亲眼见他……"妈妈伤心得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小齐他……真的……自焚了?"墨玉跟小齐也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恨小齐无情无义,势利又白眼狼,可知道他自焚,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推老身出来,自己却不肯逃走,说是摄政王的儿子,宁死也不会向言若鸿那贱人投降。"老妈妈哭道。 "小齐就这么恨阿鸿吗?怎么说也是堂兄弟啊,当年阿鸿的父亲可是摄政王害死的,而阿鸿十岁时,也被摄政王赶走,寄居在大锦,寄人篱下的日子,阿鸿一过就是十年,难道阿鸿就不该恨摄政王吗?"穆清瑶怒道,小齐那孩子,不分事非,太过执拗,亏她还悉心教导过他一年多,竟然如此顽劣不羁,实在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摄政王害死皇上,谁看见了?拿证据来,皇上明明就是暴病而亡,怎么能怪摄政王,这些年,摄政王替言家守住南楚江山费尽心力,言若鸿怎么不说?当年梨妃那贱人,勾引摄政王,故意下嫁,设计陷害王妃,让摄政王只宠她一个女人,冷落王妃不说,还设计陷害王妃,害得摄政王将王妃打入废园,就算摄政王做错,王妃无辜,小世子也无辜,小世子才三岁,就不得不与亲娘分开,梨妃当着摄政王的面,对小世子亲和贤良,背着就虐待他,摄政王一出远门,她就想法子把小世子偷了出去……小世子才七岁啊,那么小的孩子,离开了娘,又离开爹,谁知道那个恶毒的女人把他弄到哪里去了?王妃得了消息,天天以泪洗面,疯了一样,找了三年……你们不知道,王妃贤良淑德,性子软弱,可为了找小世子,一个人偷偷溜出王府,没钱没人,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还常被人欺负,差点被人奸了,好在老身跟着暗中护住,这才没让人得逞……" 老妈妈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在喉咙里,身子一抽一抽的涰泣着。可以想见,当年的梨妃为了报仇而下嫁摄政王,在王府必是设计陷害王妃,掳走言若齐,老妈妈的话并没有错,摄政王犯下的罪,该摄政王受,王妃与小齐确实无辜,但同样,梨妃的为了复仇犯下的错,她已经用命抵了她的罪过,言若鸿又何其无辜,梨妃犯错,言若鸿又何曾有错,被摄政王杀父,灭母,年少就被赶离家乡,他又要找谁去报复? 言若鸿知道梨妃对不起小齐,所以一直以来,他虽然夺嫡,那是他要完成父母遗愿,但他从未真正伤害过小齐,相比之下,小齐比他要阴冷残戾得多。 身在皇家的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各种阴谋攻讦中,各有各的无奈,各有各的身不由已,但是,能保持一颗良善的心,不失本性,那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内斗归内斗,作为一个国家将来的统治者,除了有治国之才外,还要有一颗善良为民的心,否则,便是这个国家的灾难。 "妈妈,起来吧。"穆清瑶微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扶老妈妈,老妈妈抬起泪蒙蒙混浊的眼道:"你……你是晋王世子妃?" 穆清瑶点头。 "就是你救了我家世子爷?还收养了他?" "可不就是么?我家主子救了小齐,小齐却是如何对待我家主子的?"墨玉虽然同情小齐,但还是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你是小世子的恩人,请受老身一拜。"老妈妈才站起来,又向穆清瑶拜去,穆清瑶忙扶住,突然,寒光一闪,老妈妈原本混浊的眼变得闪着精光,一柄小刀出其不意地刺向穆清瑶, 穆清瑶下意识手一格,手上一痛,劈偏刀锋,就是一脚,踹开老妈妈,老妈妈那张原本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脸变得狰狞凶狠,一招未中,骤然跃起,再次向穆清瑶扑来。 穆清瑶身形一闪,急剧后退,但是,那老妈妈的武功深不可测,比起南楚第一高手殷寒石来,不相上下,她张开五指,一股强大的吸力向穆清瑶吸来,穆清瑶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她飘去,杀手的本能让她明白,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这个婆子的施的功法是她以前从未遇到的。 穆清瑶干脆象被束住手脚一样,任其将自己吸走,但指间的薄刃早就备好,当婆子成攻攥住她的胸襟时,突然手一掠,刀片自婆子咙前划过,但婆子似乎早就熟悉她的招式,早就准备,头及时往后一仰,刀片只是划破了她一点表皮,并不能致命,穆清瑶一击不得中,再无机会,婆子手一绞,将她双臂扣住,穆清瑶身子一缩,想要用柔功逃脱,但婆子内力一吐,顿时感觉骨胳如被汽车碾压榨一样剧痛,她瞬间放弃反抗,掂量着婆子抓自己的目的,杀手素来识时务,遇到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时,不会以强抗强,短暂的屈服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寻找脱身也致胜的机会。 穆清瑶的屈服让婆子嘴角扯开一抹讥诮:"不过如此嘛,若非看你救过小世子的份上,老身非让你米分身碎骨不可。" 穆清瑶立即明白,这又是小齐的一条苦肉计,他决对不会自焚,王府火光中的惨叫声中,必定没有他的。 "你最好放开我。"婆子虽然不打算立即杀她,却似乎很恨穆清瑶,抓在她肩上的手内力一直没收,穆清瑶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碎裂一般。 "放开你?哼,若不是您,小世子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才是南楚之主,南楚,只能是小世子的天下,任何人,包括你,也不能夺走。"老婆子狞声大笑。 "老虔婆,放开我娘子。"夜笑离急掠过来,冷声道,他先前去布置救火,才离开了会儿,没想到,穆清瑶就被个婆子制住。 "你就是毒圣的徒弟离笑天?"老太婆怪声笑道。 夜笑离郝然一震:"你认得我师父?" "哼,你既是他的徒弟,当知他有个师妹吧,师侄,还不快快过来拜见你师叔?"老太婆哈哈大笑道。 "你是殷茧?人称五毒手的,殷家失踪多年的老姑婆?"夜笑离脸色一变道。 "还有些见识嘛,不错,老身就是殷茧,你杀我两个侄儿,老身今天岂能放过你,拿命来吧。"老太婆恶狠狠地瞪着夜笑离道。 她既是殷寒石兄弟的姑姑,当然武功更高一筹,又人称五毒手,那便不怕毒,怪不得被她抓住的肩会如此灼痛,原还以为是她内力所致,现在才明白,她手上有毒。 夜笑离的脸上闪过从未有过的担忧与沉冷,"师叔,你放过我娘子,我便由你处置如何?" "放过她?哈哈哈,你当我傻么?抓住这个臭婆娘,就等于制住了你,夜笑离,你自残吧,否则,老身便先戳瞎她一只眼睛,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若是瞎了一只眼,不知道晋王世子还会不会如以前那般,对她一往情深呢?" 老太婆哈哈大笑,一双眼睛如毒蛇一样盯着穆清瑶的眼睛,啧啧赞叹道:"真的好漂亮啊,你就是用这双眼睛勾引的男人吧,言家小子对你神魂颠倒的。" 边说,她的两根手指缓缓向穆清瑶的双眼插去。 夜笑离大惊,大声道:"师叔,且慢。" 可老太婆根本不理睬他,那两根枯瘦如干柴的手指直直地插向穆清瑶的双眼。 穆清瑶被她顶得混身发毛,而那两根近在毫厘的手指让她更加害怕,她突然大笑起来。 婆子果然怔住,愕然问:"你笑什么?" "你在嫉妒我对吗?我的眼睛确实很迷人,不象你,你看人时,就象一条毒蛇,任哪个男人见了你,都会退避三舍,怎么可能会对你有情?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老姑婆,肯定是最招男人讨厌的啦。"穆清瑶冷笑道。 婆子大怒,气得额头青筋暴出,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穆清瑶被打得眼冒金星。 婆子犹不解气,拎起穆清瑶的胳膊就向一旁的墙头摔去。 夜笑离身如电闪一般向她袭来,婆子反应很快,拎起穆清瑶就向夜笑离砸去,夜笑离吓得连退几步,生怕伤了穆清瑶,婆子哈哈大笑,一掌袭去,将夜笑离掀出老远,但她的笑,戛然而止,象卡在喉咙里一样,因为,一枝黑色的袖箭正中了她的胸口,没入刀柄。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瑶,被她象个布偶一样拎在手里甩来所去,当成武器砸人的穆清瑶,若换成别人,早就晕厥过去,她也脸色苍白,却在昏天黑地,头昏脑胀中,竟然还寻得她的一丝错漏,就是那一线空档,竟然就让她抓住了,袖箭准而狠地插入了她的心脏。 夜笑离大急,纵身扑来,从不用剑的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软剑,直刺老太婆的手臂。 但还是晚了,老太婆只惊了片刻,便奋起余力,将穆清瑶甩向半空,凝聚毕身功力的一掌向正朝她落下的穆清瑶轰去。 夜笑离离得太远,便是早就料到,长剑刺来时,已经鞭长莫及。 所有的人都震呆了,穆清瑶就象空中飘零的落叶,无根无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可避可档之物,整个人象板上的鱼肉,无助得只能任由老太婆宰割。 夜笑离心都快要炸了,膛目欲裂,长吼一声:"娘子……" 墨玉不敢睁眼看,那一瞬间,都希望时间能够凝固,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希望最后的惨象不要发生才好。 但是,"呯!"地一声闷响,墨玉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惨呼:"小姐……"泪如雨下。 抬眼看时,却见穆清瑶的身体正向夜笑离飞去,而被击在地的,却是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小齐。 夜笑离紧紧拥住穆清瑶,穆清瑶却一下从他怀里挣出,扑向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小齐。 千钧一发之际,小齐象箭一样弹出,及时撞飞了她,老婆子的那一掌,便轰在少年小小的身躯上,穆清瑶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骨碎的声音。 "小齐……"老太婆似乎也没想到,小齐会用命去救穆清瑶,击完那一掌后,她油尽灯枯,晃了几下才站稳,老眼里,泪水喷涌。 小齐咳了两声,艰难地说道:"姑……姑婆……我……我说过,谁都能杀……不能……不能伤她……" 说话音,嘴角鲜血汩汨,他被自己的血呛着,痛苦地闭了闭眼。 穆清瑶扑过来,扶起他,哽声喊:"小齐,别说话,别说话。" 小齐睁开眼,柔柔地看着她,努力拭着抬起手臂,想要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抚到脑后,那是他早就想做的举动,一直不敢,一直不敢…… 穆清瑶捉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别担心,有药,有药,你会好的。" 小齐唇角扯开一抹温柔的笑:"我……我好了,只做你的小弟……可……可好?" 穆清瑶拼命点头,他若一直只是她的小弟多好,没有争斗,没有阴谋,也没有皇位之争,她会永远疼爱他,一如待小婉那样。 小齐眼里露出希翼的光来,又咳了两声:"我……我不想……不想变坏的,只是……只是仇恨郁结在心口,太久,太久,我放不下,那个女人……害得死我娘,我娘好苦……好苦……" 穆清瑶摇头:"别说话,别说话。"皇家的孩子,哪里天生就阴狠狡诈的?还不是环境所逼,太善良,太老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穆清瑶宁愿他只是个普通的小乞丐,他的人生也不用如此艰辛痛苦。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还小,可以重来。" "重来么?"小齐的苍白的脸上漾出一丝光彩来,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真的……很想重来,可再来一遍,我还是会……会去争,我不是……贪恋权位,我只是想……想和他们一样,有和你并肩站立的资格,我想……要变强……可早知道会让你讨厌,我宁愿永远只做你的小跟班,守在你身边,看着你也好。" 穆清瑶震惊得无以复加,从来不知道,这孩子原来有这样的一份心思,她知道他骄傲,却不知,他的骄傲竟是为她。 小齐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艰难地似着侧头,婆子早就泪流满面,小齐歉疚地看着她:"姑婆,对不起,不该……不该让您也卷进来的。" 婆子干咳两声,试着向他走来,"小齐……好孩子……姑婆陪你……"在离小齐三步之遥的地方,轰然倒下,气绝身亡。 小齐唇角扯了扯,幽幽地看向穆清瑶,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穆清瑶木然地想要抱起他,可浑身泛力,夜笑离将她拥住,抱在怀里:"他求仁得仁,你别太伤心。" "我不伤心,相公,我们带他走吧,就埋在王府的后山上,他自小流浪,害怕孤独,埋在后山上,我可以常去看他。"穆清瑶呆呆地说道。 "好,埋在后山上,我和你一起去看他。" 言若鸿得知小齐最后因救穆清瑶而死之时,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久久没有说话。 小齐的尸体放在水晶棺里,深夜,言若鸿坐在小齐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折纸: "小齐,还记得这个么?那年你三岁,我十岁,你娘带着你进宫来,我正折纸玩,你非要,我偏不给你,你就大哭,我娘还骂了我一顿,后来,非让我叠十个一模一样的给你……我娘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很疼你的,如果……如果父皇不是被你爹害死,如果我没有逼着离开她,她一定会一直疼你,不会害你也流浪异乡。" "如果,我们不是出身皇家,我们应该是很好的兄弟,你看,连喜欢女人的口味都是一样的,她是个呆子,看不出来你的感情,我却知道,虽然你小,但皇家人早慧,你眼里的情,我太清楚了,爱而不得,这种苦,我明白的,只是,小齐,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她,看着她好,也是一种幸福。其实我知道,你想要杀的,并不是我,而是阿离对不对?你恨阿离夺走了她,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阿离死了,她那么爱他?她还会独活么?既使会,看她伤心,看她难过,看她痛苦,你又会开心吗?" 身边的火盆明明灭灭,有仆人为小齐烧的纸钱,言若鸿将手中的折纸扔进火盆里,又拿起一张叠了起来:"小齐,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去大锦,大人的事,让他们折腾好了,咱们相依为命,做好兄弟,你说好不好?" 说着,他端起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洒在地上。 远处,夜笑离扶着穆清瑶,默默转身:"娘子,夜凉,回去吧。" 穆清瑶点头,原是来看小齐的,没想到言若鸿在,看得出,阿鸿从来都没恨过小齐,既使小齐毁了梨妃的尸体,小齐在他心里,只是那个会抢他玩具的小弟弟。 离得远,言若鸿的话她没有听清,看他心中并无郁积,放心不少,再过两天,南楚的事就可以料理完毕,她和夜笑离要返回大锦,以后再见言若鸿,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正要离开,却见穆清婉从暗出走出来,向言若鸿走去,在他身边蹲下,抓起一叠纸钱,开始烧。 言若鸿怔怔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别担心,我不是来缠着你的。"穆清婉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明天我就要回大锦了,然后再跟我娘去大辽,也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只是来跟小齐告别的。" 言若鸿:"哦" 穆清婉瞪他:"哦什么?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再也没有人缠着你要嫁你了,你自由了。" 言若鸿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刚要开口,小婉手一摆道:"别跟我说有的没的,我穆清婉和小齐一样,也是骄傲的人,只是我不会象他那样,为了得到,不择手段,我得不到就放弃,天涯何处无芳草,才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呢。" 言若鸿给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自己端起:"好,爽快,是个好姑娘,来,干了这杯,以后穆清婉就是我言若鸿的朋友。" 穆清婉眼中一恸,眼泪差点就撞了出来,举杯道:"好,我交你这个朋友,来,干杯。" 言若鸿又给两人都满上,两人便坐在小齐的灵堂里喝将起来。 穆清瑶担心地想要去制止,夜笑离捏了捏她的脸:"阿鸿是傻子,这么好的姑娘竟然不知道珍惜,让他们去吧,以后再难有这样喝酒的机会了。" 第二天,穆将军派人将宿醉的穆清婉送到马车里,言若鸿还醉着,夜笑离一行已然起程,都是不愿意分离的人,更不想见分离的场面,穆清瑶偎在夜笑离怀里昏昏欲睡,婆子下手重,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马车很快驶出南楚京城,行至十里长亭处,镇南王与王妃还有付大人夫妻两人率南楚大臣一同来送行。 夜笑离下车与他们寒喧,穆清瑶睁开眼,悄悄撩起车窗帘子,却见不远处的山头,火红色修长清俊的身影特别醒目,本是想瞒着他了开的,他却装醉,早就等在此处了。 人离得远,南楚的三角梅开得正妍,满山遍野的,他火红的袍子与艳丽的三角梅几乎融为一体,她偏就一眼看见,他站的那个山头,他清俊冷清的身影。 似乎感知她的视线,那人向她挥手,穆清瑶笑了笑,也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 再见了,花蝴蝶。 穆清瑶一路懒懒的,夜笑离偶尔要给她探脉,都被她挥开,因为有他这个神医在,身上的伤在途中就好一个七八。 回到大锦时,已经天黑,路上不走了大半个月,人仰马翻地,累得骨头都快软了。 王妃备好了一桌好饭好菜,可这两个根本没胃口,窝进被子里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起来时,神清气爽,想起回来也没跟王妃说过几句话,收拾一番好,去给王妃请安。 王妃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儿媳,让人沏了茶来:"瑶儿啊,你过门也有半年了吧,可有感觉恶心想吐,不想吃油腻什么的?" 穆清瑶莫明其妙:"没有啊,胃口好得很,吃麻麻香,怎么了?娘!" 说着,她抓起小几上的点心吃了一口。 王妃眼神一黯,哦了一声,干笑道:"吃得就好,吃得就好。" 穆清瑶就诧异地看向一旁的冰儿,冰儿向她挤挤眼,小声道:"果亲王又得了个孙,请贴才送上的门。" 王妃这是想孙子了,盼着自己怀孕呢。 穆清瑶好一阵尴尬,笑道:"娘,我才嫁进来半年嘛……" "是啊,是啊,不急,不急,只是以后少在外头奔波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啊。"王妃道。 "对了,你知道么?皇后娘娘又回坤宁宫了。" 穆清瑶怔住:"这么快?" "是啊,年节祭典嘛,皇后的后位还是她的,她也不能总在偏殿里过着,皇上是爱面子的人。"王妃道。 回坤宁宫就回坤宁宫吧,太子最近好象也消停了不少。 穆清瑶没太把王妃的话放在心上,南楚大定,以言若鸿的能力,不出半年,就能稳定南楚局势,夜笑离就多了个强大的助力。 再过几天,穆夫人就要回北辽,清婉也要跟着去,想到这个,穆清瑶就有点不舍,谁知大辽南院大王的儿子长成什么样啊?要是个麻脸籁痢头怎么办? 正暗忖时,小丫头来禀:"王妃,金太医来了。" 穆清瑶怔住:"娘,家里有阿离,您请金太医来做什么?您哪不舒服了?" 王妃笑道:"阿离虽然医术好,但主攻的不是妇科,金太医是大锦最好的妇科大夫,娘让他来给你把个平安脉。" 王妃还真是心急了。 穆清瑶无奈,金太医进来,见过礼后,便乖巧地让金太医替自己看脉。 金太医白须白发,双目慈和,一看就是个有经验又心善的大夫,穆清瑶有夜笑离这个大神医调理着身子,自然不担心自己有什么异样,安心让金大夫看脉,但是,金太夫本根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这一搭,就小半杯茶的时间,半闭着眼,也看不出他表情。 王妃就急了:"怎么样,金大夫?我儿媳身子无恙吧。" 金大夫又探了良久,这才收了手,脸色却凝重:"王妃,世子妃的身子不宜生养啊。" 这如同晴天一个炸雷,劈得王妃的身子晃了几晃,差点从椅子上跌落,惊道:"什……什么?不宜生养?怎么可能?阿离天天给她探脉的。" "世子爷通晓的是内科,筋骨跌打,未必通晓妇科。"金太医认真地说道。 "这倒是,要不本妃也不用请你过来了,可是……要不,你再探探,莫是弄错了。"王妃急道。 "不用再探,世子妃气血两亏,宫寒郁结不通,确实不宜生养,不过,也不是不治之症,只是,这种宫寒之症,调养的时间怕是很长,调养得好,还是能生的,但就怕一直调养不过来……"金大夫沉吟着,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更妥当。 "肯定能调养过来的。"王妃道:"我家阿离是医中高手,他一定有办法。" 金太医笑道:"下官先开个方子,世子妃先用几济药试试,等过些时日,下官再来探脉可好?" 这个身体原就不是自己的,都死过一回,自然气身会两亏,穆清瑶倒没有不信金大夫的话,起身行了一礼道:"有劳金太医了。" 金太医自去写方子,穆清瑶的思绪却乱糟糟的,按说自己的身子不宜生养,夜笑离不可能探查不出来啊? 还是他早就知道,却不肯说? 王妃眼中的失望和焦急穆清瑶看在眼里,她也急,夜家子嗣单薄,太子早就大婚,却一直无子,二皇子侍妾不少,也无子,如果自己能早些为夜笑离生下一男半女,他的筹码也要大得多。 为了这个,太子没少从中作梗,巴不得夜笑离成不了亲才好。 也不知夜家皇室的传承规矩是什么?他一个堂堂嫡太子,却怕了个王叔之子,就算他这个太子做不成,不是还有二皇子么?不去对付二皇子,反而总拿夜笑离当眼中钉。 自正院回来,穆清瑶有点闷闷不乐,赵妈妈正拿了鞋底子在纳,见穆清瑶进来,忙起身行礼:"王妃给您请过平安脉了吧,主子身子应该无恙吧。" 穆清瑶淡淡看了她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如霜就沏了茶上来,穆清瑶一看是六安瓜片,端起方要喝,又放下,六安瓜片是绿茶,绿茶性凉。 "给我换杯普尔来吧,红茶也行,才从南楚带回来的,我喝得惯那个。" 如霜就笑道:"红茶可没有六安瓜片清香,主子以前不是最喜欢瓜片的么?怎么又改喝红茶了。" "性凉,我要养着,以后别给寒性东西给我吃。"穆清瑶淡淡地来了一句。 赵妈妈目光一闪,挥手让中霜几个下去。 穆清瑶便知她心中清楚了。 "主子可是宫寒?" 穆清瑶点头。 赵妈妈皱眉:"这就怪了,主子是火性身体才是,您并不怕冷,大冬天的手脚也不冰凉,怎么会宫寒?" 穆清瑶也觉得奇怪:"对啊,我并不怕冷,平时也不太喜吃寒凉的东西,嫁给世子爷时,又是处子之身,不存在会宫寒啊?" 赵妈妈听了眼中厉光一闪道:"主子以后的饮食就全由奴婢一个人包圆了,主子可信奴婢?" 赵妈妈虽然表情木呐,说话硬冲,但在夜笑离身边服侍近二十年,忠心这一点是勿用置疑的,只是…… "妈妈怀疑夜雨轩里有鬼?"穆清瑶冷静地问道。 "现在还把不准,不过,小心为妙,主子年轻,才二十岁,生养不急,二十三四岁生孩子正好,宫寒也不是大问题,养好就是了,爷定然也是知道您的身子的,只是没说,想来也想主子年岁大些,生养更安全吧。主子若是信我,这事就慢慢查,总要查出内鬼是谁来就是。"赵妈妈冷冷地说道。 穆清瑶以前很不习惯赵妈妈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如今明明很暖心的话,她也是这种语气说出来,反倒觉得亲切真诚,人家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拍马屁说乖话,其实这样的人长久了,用着更安心。 ☆、第一百零九章:家事 夜笑离回来穆清瑶没有说起金太医的事,因为他看起来好疲倦,离京多日,京里的事肯定多,都需要他去解决。 一回来就是收帐的日子,穆清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红丰祥盘底看帐,惊雷和骤风两个跟着,在南楚遇到不少危险,夜笑离越发把穆清瑶看得紧,京城不比南楚安宁,有的是想要害他们的人。 红丰祥最近单接不赢,穆夫人也机灵,自个的庆丰祥毁了之后,也懒得再建了,直接在红丰祥进货,香胰子香水头油颜色鲜亮的和种布全都装了好几车队,经由商队运到大辽去贩卖。 她自个人还未动身,货已经走了许多天了。 不用直接生产,赚差价一样利润很大,女儿的东西,她也不含糊,照样付钱。 穆清瑶人刚到红丰祥,李掌柜就高兴地迎上来,正要行礼,穆清瑶扶住:"这些日子我不在,李叔辛苦了。" 李掌柜道:"辛苦也值得,主子,您快来看。"说着也不等穆清瑶同意,自个转身走了。 穆清瑶跟在他身后,穿过生产区就是库房,穆清瑶不知他何意,红丰祥的库存应该不是很多才是啊。 红丰祥的库房建得大,足足占了近十亩地,李掌柜带着穆清瑶七弯八拐的,来到一记稍显隐秘些的库房门前停下,打开门,里面摆满了箱笼,全都贴了封,穆清瑶怔住,"这些是什么货?" 红丰祥的货畅通无阻,怎么可能会有封查的? 李掌柜笑而不语,随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穆清瑶眼前一亮,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全是兑换过的五十两一锭,看得她眼晕。 "这个……" "全是您这两个月赚的钱啊。"李掌柜难掩兴奋道。 "所有的箱子全是满满的银子?"穆清瑶回头看了身后的惊雷和骤风一眼,故意一脸兴奋地问。 "当然,全是满满的银子,足足五十大箱,正等着主子回来,看是存在哪家钱庄里。"李掌柜道。 穆清瑶笑着拿出夜笑离交给她的玉佩,对惊雷道:"惊雷,借你家世子爷的钱,看来不用三个月,也能还清了,要不要算点利息?" 惊雷早在李掌柜打开银箱时,惊得目瞪口呆,这几个月跟着穆清瑶,他也不如先前那般排斥她了,眼见着她在南楚用商品和生意打动了镇南王,就知道自己与她的赌必败无疑。 再看到这么多箱的白花花的现银,更是惊呆了,满满佩服的,都是自家世子爷的眼光,世子妃真是个宝贝啊,这样发家的娘子,值得多找几个,便是普通穷小子娶了回去,也会成为百万富翁啊。 深深向穆清瑶一辑,惊雷由衷道:"属下输了,世子妃果然旷世奇才,世子妃想要如何惩罚惊雷,惊雷都心服口服。" 穆清瑶狡黠一笑:"处罚,当然是要的,不过,先欠着吧,我一时半伙也还没想好,对了,先帮我存到你家世子爷的钱庄里去吧,这里还是要腾出来放货比较妥当。" 惊雷哪有不答应的,立即去组织人手,穆清瑶看帐了,惊雷和骤风两个在银库前看守。 "骤风,你说爷怎么就看出世子妃是个奇才的呢?当初她还是北靖侯府受气包小媳妇呢,怎么就让爷注意上了呢?"惊雷一脸不甘心地问。 骤风嘴里叨了根狗尾巴草,懒懒道:"你的眼睛倒是比爷的大,就是没眼的眼睛有神,也没爷的眼光利害,要不然,为什么你是属下,爷是主子呢?" "我的眼睛大,你的眼睛就小了?莫非你当初看得世子妃发热?虽然长得还行吧,可那身份……放着谁也不想娶吧,一个被休的弃妇呢……" "作死呢,让爷听见还不抽你几鞭子?弃妇这两个字你也敢说?"骤风一拳砸在惊雷肩上,骂道。 "我只是在夸爷有眼光嘛。难道你不惊讶吗?为什么爷就对世子妃一见钟情呢?他可是活了二十年,从没对女人动过心啊,而且,咱们两个去风月楼玩时,他可是边都不沾,既便是坐风月楼的头牌往他怀里钻,他也面不改色,可你瞧他对世子妃那样……啧啧,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长这么大,几时见男人这般在乎一个女人过,都说老婆如衣裳,娶个喜欢的放在家里,哪个男人在外头不逢场作作戏?与别的女人来调情暖昧几回?" "你真是作死,小心些吧,隔墙有耳呢,也不怕爷毒哑你。"骤风面无表情地看了惊雷一眼道。 "难道我有说错吗?你瞧瞧,咱们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他竟然答应永不纳妾,到了那人位子上的人,怎么可能终于不纳妾?子嗣就是个问题,而且,他架得住朝臣们的口水么?将来世子妃也要被那些老顽固们埋怨挂落,可我瞧着,爷不象是说着玩儿的,是来真的。"惊雷一脸赞叹道。 骤风淡淡道:"你是没遇到自个喜欢的,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弄几个别的女人来膈应她?让她伤心难过呢?惊雷啊,瞧着你比我大个两天,怎么就这般幼稚呢?算了,明儿还是哥哥带你去风月楼吧,这次可不许临阵脱逃,得来真格的,也让你偿偿做大人的滋味后,你就会懂得爷的心思了。" 一旁听他们闲弹的红丰祥的伙计们,手里的箱子差点就掉地上去,忍笑忍得好辛苦,这位惊雷少爷,看着年岁也不小,听他说话,还以为他是风月场所的老手,没想到,其实还是个雏! "谁让你带了?谁临阵脱逃了?"伙计们憋闷的笑让惊雷脸颊通红,一蹦三尺高,一拳向骤风砸去。 "你笑我,你又比我好了多少?你又几时来过真格的?骤风,别让我把你的老底子揭了,也不想想,你活到二十几岁,牵过女孩子的手么?我好歹也跟人开过房好不好?" 骤风冷眼瞪他:"谁说我没牵过女孩子的手,我在南楚是不就……" 说到一半,骤风顿住,远处穆清瑶正带着墨玉一同过来,骤风的脸,没来由就红了。 惊雷呆了呆,没弄清万年冰山脸不变的骤风脸红什么。 回到府里,王妃早就派冰儿等在大门口了,一见穆汪瑶就道:"世子妃,王妃备好了饭菜,请您就到正院用餐。" 穆清瑶问:"世子爷可回了?" "回了,也在正院呢,就等着您回来,一起用餐呢。"冰儿笑道,穆清瑶便塞了个荷包在她手里,冰儿不肯接:"世子妃,您这天天见的,用不着这个……" "红丰祥今儿个结帐,你家世子妃我心里高兴,也请你吃吃红。"穆清瑶笑道。 冰儿这才接了屈膝道:"恭喜世子妃,您又赚大钱了吧。" "算不得大钱,还正还你家世子爷债呢。"穆清瑶心情大好地去了正院,果然见王妃与夜笑离两个正等在茶厅里,忙过去给王妃行礼。 王妃道:"你身子骨不好,就不要太操劳,一大早的就往外跑,离儿回来也找不着你的人,可急了。" 穆清瑶听出王妃话里的埋怨之意,笑了笑道:"是,儿媳知道了,以后出门,一定让娘同意。" 王妃的这才笑道:"也不是不让你出门,你只是知会娘一声,离儿回来,或是别人问起,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穆清瑶点头,张妈妈就笑着张罗开饭。 穆清瑶刚一坐到桌边,张妈妈就盛了一大碗鸡汤放在她面前,看着汤面上漂着的一层厚厚的鸡油,穆清瑶就没有胃口,正打算先用点饭了再喝,雪儿端了一碗药上来。 "世子妃,您的药。" 金太医太了药方子,穆清瑶照着方子早上就喝了一大碗中药,按时辰,该是晚上再喝,王妃又让人盛了一碗来。 看穆清瑶一脸愕然,王妃解释道:"是补血补气的,你气血不足,得多补补,乖,喝了药再喝鸡汤啊。" 王妃一脸慈爱,声音轻柔又耐心,穆清瑶不好不喝,只好端起碗,闭着气,猛地喝了一口,但是,药太苦,刚入嘴她就一口喷了出来。 王妃顿时脸一沉道:"怎么了?不好喝么?良药苦口啊。" 夜笑离皱眉道:"娘,阿瑶她不想喝,您就别逼她……" "能不逼她么?金太医都说了,她宫寒,不宜生养,这些都是大补的药。"王妃急道。 "没事,我能喝的。"王妃也是念孙心切,由其是果亲王又得了个孙子,家里儿孙满堂的,王妃有多羡慕,穆清瑶心里清楚,老人家的心思差不多都这样。 端起药碗,穆清瑶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王妃脸上有了笑:"乖,好孩子,娘知道药不好喝,可良药苦口,喝喝就习惯了。" 听了这话,穆清瑶才喝下去的药差点就吐了出来。 强忍了忍,坐回饭桌上。 再看着那碗鸡汤就连食欲都没有了。 可王妃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穆清瑶只好又端起鸡汤,一旁的夜笑离伸过手来,将鸡汤端了过去,一口喝下,笑道:"娘也不能只疼儿媳,也疼疼儿子吧。" 王妃嗔他:"那是给你媳妇补身子的,罢了,瞧她也不想喝,用饭吧。" 吃过饭,从正院回来,穆清瑶就感觉浑身刺痒难当,挽起手臂一看时,自己都吓着了,忙把衣袖拂下来。 夜笑离还是感觉到了,黑着脸拉过她的手,拂起衣袖,一条小臂上全是疙瘩,惊道:"你对药过敏?" "我也不知道,以前也没见着过敏啊。"穆清瑶难受地伸手去挠,夜笑离拍开她的手,拿了瓶药膏子替她涂上,顿时刺痒感觉消退很多,可是,她痒的不只是一条小臂,全身都痒啊。 夜笑离两手一抄,拦腰抱起她。 见世子妃被爷抱进来的,如霜和似雪两个就怔住:"爷,世子妃怎么了?" "去烧水。"夜笑离吩咐着,自己抱着穆清瑶进了里屋。 热水很快就提进了耳房,夜笑离抱着人就进去了,墨玉想要服侍穆清瑶洗澡,可夜笑离黑沉着脸的样子太吓人,她愣是没敢开口。 傻傻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而那边夜笑离已经在替穆清瑶宽衣,穆清瑶浑身刺痒难当,害羞道:"相公,你走吧,有墨玉在呢,把药留下就好。" "不行,她懂什么?没轻没重的,墨玉,你出去。" 墨玉好生委屈,怎么说她舒服小姐也好些年了,服侍人是她的专业技术好吧,爷竟然说她轻手轻脚…… 苦着脸出来,如霜似雪脸上就有着幸灾乐祸之色。 墨玉没好气地冲到正堂坐下,正好赵妈妈端了果蔬进来,她拿起苹果气冲冲地咬了一大口。 赵妈妈笑道:"这是谁得罪了我家墨玉姑娘啊。" 如霜似笑非笑地过来:"夜雨轩里,谁敢得罪墨玉姑娘啊,当然是主子呗,也不想想,爷是乱近女色之人么?爷亲自给世子妃洗澡,有人想跟着掺合,趁机上位呢。" 墨玉气得差点一个苹果砸了去,怒道:"嘴巴放干净点,谁想上位了?" 如霜冷笑:"不知道,谁刚才想留在耳房里看爷给世子妃洗澡就是谁。" 赵妈妈皱眉:"少说两句,是都想挨板子么?" 墨玉苹果也吃不下了,起身就冲了出去。 一个人立在桂花树下,眼泪不争气就往外涌。 阳光很好,暖暖的,懒懒地照在人身上,一阵桂花雨漱漱往下落,米黄色的碎花洒了她一肩,抬头时,就见骤风正悠闲地躺在树枝上,嘴里叨着根狗尾巴草正闭目养神呢,刚才那阵桂花雨就是他摇落的。 树上的人清俊安静,一如平常,在南楚时,若不是骤风,墨玉早就死在殷寒石手下了。 心情好转了些,仰起小脸道:"骤风大哥,你睡在上面不冷么?" "你要不要上来试试?"骤风面无表情,眼皮未抬。 墨玉羞着了,摇了摇头,抬脚走开。 耳房里,看着穆清瑶身上的红疙瘩夜笑离也惊住了:"看来你是对益母草过敏,金大夫那方子我看过,确实是调养身子的,益母草是味主药,你既过敏,以后就不能再喝。" "可是……"自己这一身比苦瓜皮还难看,坑坑哇哇的,穆清瑶自己看着都嫌弃,一脱完衣服就蹲进了大浴桶里,只露了颗头在外头,夜笑离黑着脸正往里倒药,见了将她一拽:"药还没放齐呢,也不怕伤着,这些药都得搅匀了才行。" 有的药浓度太大,就会灼伤皮肤。 可他刚才一进来,就黑着脸将她脱了个精光,还把墨玉也给骂走了,穆清瑶就没敢反抗,由着他来。 这会子一身难看得死,他却让她先光溜溜地从浴桶里出来,就算是成亲这么久了,她还是会在他跟前害羞,尤其是现在这副丑模样,更不想被他全看了去。 "默迹什么,快出来。"夜笑离拿了大浴巾子将她一裹,语气却软了:"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再丑的样子也见过了,这点子皮肤病又算什么?" 穆清瑶怔住,她虽不算绝世美女,但一身肌肤胜雪,细滑如玉,可是没有半点暇呲的,几时又丑过? "半个脑袋被撞碎,心脏都捅穿了,再断了一条腿,我捡到你时,你就剩一口气,不跟被破布娃娃似的,将你的伤口全都缝上,那时不是更丑么?"夜笑离看她傻呆呆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穆清瑶顿时想起,当初自己被贺雪落还有公孙宁儿几个在待上虐上,不就是他救了自己么? 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更可怖吧。 "你别说你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穆清瑶小声嘟嚷,不然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位天之骄子的晋王世子就会看上自己这个小弃妇。 "我说正是那时候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么?"夜笑离戳了下她的脑袋,药已经搅匀,他又将她抱起,放进浴桶里,拿起帕子轻轻替她揉擦。 他自小锦衣玉石,又体弱多病,素来被丫环婆子仆人簇拥着,几时服侍过人? 这个时代的男人,在家都是高高在上,贻指气使的,从来都是女人服侍他们,哪有男人还服侍女人洗澡的? 可他偏象做过无数次那样,轻作轻柔仔细,眼神也柔得快要溺出水来,尤其当他修长的手指碰到敏感处时,他会故意留连一阵,若得她脸色娇红,呼吸急促,偏他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一处去,似乎根本没觉得,他这是有意无意地在撩拨她。 只是每当她敏感地身子一僵时,那双清润柔暖的眸子里,才会泄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穆清瑶感觉自己就是在受刑,这斯是个施刑高手,两人从南楚回来后,由于大姨妈来了又走的缘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在一起来,这会子他故意撩拨着她,惹得她情动,偏又是一身疙瘩难看得紧,自己都嫌弃,哪好意思象平时那样撩拨回去,何况人家一脸认真无辜,根本就没那个意思,自己真要有反应,还不被他笑话了去? 羞也要羞死。 这一个澡洗得,感觉就象熬了半个世纪,总算夜世子觉得满意了,才把她从桶里拽起,穆清瑶几乎是跳出桶的,刚要扯了浴巾包住自己,身子就落入了他的怀抱,也不管她这一身湿渍渍的,弄湿了他的衣袍,捧起她的脸就亲了下去。 赵妈妈足足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夜笑离才从正屋里出来,神清气爽。 "去跟王妃说,金大夫的药,停了,以后我亲自调理世子妃的身子。"夜笑离吩咐道。 赵妈妈怔住,劝道:"只怕王妃不肯,爷还是……" "方子再好,会伤世子妃的身子也不能用,王妃那边我会解释的。"夜笑离沉下脸来道。 赵妈妈不敢再作声,世子爷虽然看着亲和,但素来说一不二,最不喜欢下人违背他的意思。 穆清瑶睡得沉沉的,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墨玉在外头请她:"王妃等着您一起用饭呢,主子还是快些个吧。" 如霜进来服侍她穿衣,笑道:"果亲王妃还有裕亲王妃几个都来了,今天是冬至,要喝羊肉汤,吃饺子,往年都是进宫,皇后娘娘亲自请王妃们的,今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就由王妃来请了。" 什么身子不适,还不是才从冷宫出来,不好意思见这些妯娌。 穆清瑶也不说破,由着如霜服侍着,收拾完后,便去了正院,正院里,果然裕亲王妃,果亲王妃,还有理亲王妃都来了,还一个个都带了自己的儿媳和孙子孙女来,诺大个正堂,热闹非凡。 穆清瑶进去时,几位王妃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她进来,王妃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招呼道:"来,瑶儿,跟几位王婶们见礼。" 穆清瑶一一行过礼,裕亲王就道:"瞧侄媳的脸色还不错啊,怎么就会有宫寒之症呢?也不是个不好生养的嘛。" 穆清瑶听得一怔,看向王妃,这种事,怎么就跟几位王妃们说了呢? 王妃冷冷地看回来:"金太医是妇科圣手,谁家请了他去,大家都会知道,没什么好瞒的,你又不是不治之症,谁说你不好生养了,好生喝药,调养调养就会好。" 穆清瑶听她语气虽然不好,却句句都是在维护自己,忙笑道:"是,儿媳也不太担心。" 果亲王妃笑道:"是不用担心,你和阿离年纪都还轻呢,过个一两年再生也没什么的。" "你是没什么,你家孙子孙女都能摆一桌了,王弟家可不一样,冷清清的,连个孩子哭声都听不到。"理亲王妃似笑非笑道。 说着,她招手,叫过自己的嫡孙,一个四五岁的白胖小子,米分碉玉琢的,很是可爱,王妃一见就喜欢,刚想伸手去拉那孩子,白胖小子就偎进了理亲王妃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祖母,我要吃糖。" 王妃留在空中的手就有些发僵,眼涩涩地看着理亲王妃笑着抓了一把糖果塞自家孙儿的兜里。 胖小子却不肯要,指着穆清瑶腰上挂着的玉道:"我要吃这个。" 穆清瑶怔住:"这不是糖,可吃不得。" 理亲王妃似笑非笑道:"我家成儿不知道么?理亲王府虽比不得晋王府势大,可也是金玉满堂,他不过是见着侄媳你的玉好看,想玩玩罢了。" 其实穆清瑶腰间挂的是个红玛瑙做的小玉葫芦,是她在庆丰祥时设计定做的,市面上还真没得买。 王妃听了便道:"瑶儿,也不是蛮值钱的东西,小孩子要,就给他吧。" 那孩子一听,一手就搭了过来,穆清瑶猝不及防,就被他扯住了玉,连着她的衣裙也被扯松了,腰带松开,让她好不尴尬,理亲王妃却道:"瞧我家成儿,手脚利索不?王爷说这孩子将来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以后铁定能当个顶极高手呢。" 穆清瑶差点气死,有这样教小孩子的么?那孩子一点礼貌也没有不说,把人家大人的衣服都快扯破了,理亲王妃不但不制止,还夸。 王妃看出穆清瑶的尴尬,却似乎很喜欢那孩子,催道:"瑶儿,把玉解下来吧,给他就是。" 穆清瑶忍了忍,对那胖小子道:"你先放开,我解了给你可好?" 那孩子却扯住不肯松手,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理亲王妃大怒:"侄媳你怎么这样啊,不就是个破玛瑙么?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多少钱,我理亲王府买下来成不?" 穆清瑶气急,指尖刀片一划,便将系玉的带子割断,一把抢过玉葫芦拎在手上:"王婶,我就是个不讲理的,这玉葫芦是我的东西,我不想给就不给,你又能耐我何?" 那孩子一听,哭声更大,抓起理亲王妃桌上的茶就向穆清瑶砸去。 穆清瑶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皮,闪身躲过,却正好砸了端着果盘来的冰儿一身。 理亲王妃怒气冲冲站起来,拉起胖小子的手就走:"怪不得你生不出儿子,对孩子这么心狠的人本妃还没见过,你这样,孩子怎么可能会到你肚子里去,你一辈子也生不出儿子来。" 这话着实恶毒,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咒女人生不出孩子是最过份的。 穆清瑶气急,突然身子一闪,拎起理亲王妃的领子就往外一甩。 王妃正堂的外面,正是一口喷泉,天寒地冻的,理亲王妃略胖的身子就"咚"地一声落进了喷水池里。 所有的人都震住,王妃脸色发黑,那孩子也吓得连哭都止住了,满眼惧意地看着穆清瑶。 王妃气呼呼地瞪着穆清瑶:"好……好,你还没死呢,你就这样待客,晋王府还不是你当家。" 说着,便自行出去,招呼仆人救理亲王妃起来。 穆清瑶也委屈,以前王妃很疼她护她,比自个的亲娘待她还要好,可是,一到了子嗣上,王妃就没有以前理智了,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方才理亲王妃还要如何欺负她,羞辱她,若放在以前,王妃先生气了,可是现在,反倒怨责她。 ------题外话------ 家里没电,晕,码不了多少字 ☆、第一百一十章:反击1 理亲王妃被救起,王妃张罗着让人扶进屋里去洗浴,裕王妃跟着进去虚寒问暖,果亲王则在正堂里,对着穆清瑶微微叹了一口气:"侄媳啊,你要体谅你婆婆的心理,她几乎是一个人养大的阿离,全部身心都扑在阿离身上,阿离小时候身子又不好,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自然是想孙儿的,尤其是瞧见我们都儿孙满堂了,心里更是急。你莫怪她。" 穆清瑶道:"我没有怪娘,只是……" "你还是太冲动了些,今天是冬至,王嫂是第一次代替皇后娘娘请妯娌们过冬至,王嫂是很重视的,早早就下了贴子到客府去,自是想大办一场,理亲王妃说话是不中听,但你也不该把人家往池水里扔啊,这让你婆婆面子上怎么过得去?"果亲王妃又道。 穆清瑶没有说话,理亲王妃分明就不是来参加宴席的,而是来羞辱她的,是来离间她们婆媳的,哪有到别人家做客,如此纵容小孩子的,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还出口诅咒,象理亲王妃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至于冬至宴,少了理亲王妃,照样可以办下去。 见穆清瑶垂头并不说话,果亲王妃以为她听进去了,笑道:"去给你婆婆陪个理吧,犯不着为了理亲王妃,坏了你们婆媳关系。" 穆清瑶知道理亲王妃也是一番好意,行了一礼道:"谢王婶训戒,清瑶知错了。" 话是这么说,理亲王妃若是还敢出出言不逊,照样将她扔池里去。 果亲王妃就拉着穆清瑶往西厢房去,王妃正请了坐堂大夫替理亲王妃看诊。 穆清瑶进去时,理亲王妃正瑟瑟发抖着,见她进来,尖叫一声,拿被子蒙住脸。 裕亲王妃皱眉对王妃道:"弟媳啊,你看这……理亲王妃受了风寒,就别让她再受惊吓了。" 王妃便看向穆清瑶,冷冷道:"你出去。" 穆清瑶委屈地唤了声:"娘……" 王妃眼圈一红,语气软了些:"你先出去,娘瞧着也不是大事,只是受了惊吓,这会子你别在屋里,再吓着她了。" 穆清瑶向王妃行了一礼,闷闷地走了出来。 一会子理亲王府的人将理亲王妃接了回去,裕亲王妃说没心思吃晚饭了,带着一大帮子儿媳孙子也走了。 王妃左留右留也没留得住,只有果亲王妃还在,看王妃没亲情办宴,自行替王妃张罗起来。 因着果亲王妃一家子在,晚餐还是吃得很热闹,王妃脸上也有了笑,还时不时的让人夹菜给果亲王妃,只是不象以前那般一个劲地往穆清瑶碗里夹菜了。 穆清瑶心里闷闷的,等果亲王妃一家走后,王妃叹了口气道:"你这性子得改改了,总一句话不合,就把人扔进水池里,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家做亲戚?" 穆清瑶垂头认错:"娘,是儿媳不对,儿媳以后会克制。" "也不能全怪你,理亲王妃的嘴太毒了,你当时不教训她,娘也不会给她好脸子瞧,只是娘在呢,你何必动粗,不给我脸就算了,也惹人家说你没教养。"王妃还是有点忿忿难平。 穆清瑶垂首小声应道:"是,儿媳晓得了,下次再也不会。" 看她低眉顺眼很乖巧,王妃这才笑道:"不过,你把她扔池里去,真的好爽快啊,我早就看好不顺眼了,有孙子了不起啊,特意弄个米分嫩的到娘跟前来显摆,哼,那种熊孩子,一点教养也没有,送我也不要。" 穆清瑶也笑了起来,这才象爽直单纯的王妃嘛,有什么说什么。 婆媳之间的气氛又和谐起来,穆清瑶坐了一会子,正要起身告辞,张妈妈端着一大碗药过来:"世子妃,喝了药再走吧,奴婢熬了一个时辰呢。" 又是先前的那副药! 穆清瑶闻着就想吐,想起自己那一身的红疙瘩,为难地看着王妃道:"娘,又要喝药?" 王妃好言劝道:"傻孩子,不喝药,你的宫寒之症怎么能好啊?喝吧,也不是太难喝,娘让张妈妈加了糖,腌梅干也给你备好了。" "可是,娘,我喝不得益母草,喝了会过敏。"其实昨儿夜笑离就让赵妈妈来给王妃送信了,穆清瑶益母草过敏之事,王妃应该知道。 "不就是起点小红诊子么?娘问过太医了,太医说,那正是方子好,寒毒被约力逼出体外的好现象,你多喝几次,寒症就会好的。"王妃眼睛亮亮地说道。 哪个蒙古大夫说的啊,过敏反应怎么会是逼出体内之毒?过敏严重时,会有生命危险啊。 "娘,我能不能不喝,相公说,会调整方子的……" "阿瑶,你不能太任性了,阿离有多疼你你不知道吗?他对你还要怎么好?你就不能委屈点,牺牲牺牲自己,养法子调养好身体,早点替他生个一男半女吗?人啊,不能太自私了,你说对不?"王妃的语气就有点沉。 穆清瑶半晌没有说话,王妃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是…… 算了,她是阿离的娘,阿离也确实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正如王妃说的那样,就算过敏,只要能把身子调养好,牺牲牺牲为他生个孩子出来,也是值得的。 如是,她没有再多言,端起碗。 "世子妃,不能喝啊。"墨玉忙按住她的手,扑通一声向王妃跪下:"王妃,世子妃确实益母草过敏啊,这药喝不得,爷说了,别的药草也能调养身子,爷会配好方子来的。" 王妃冷冷地看着她:"好个忠心的奴才,本事不错,管到本妃婆媳之间的事来了。" 这话太重,墨玉吓得立即给王妃磕头,脑袋撞在地上,咚咚作响。 王妃皱眉道:"这是要死磕么?本妃若不答应,你要死给本妃看?" 墨玉这下连头也不敢磕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王妃冷冷地侧过脸去,穆清瑶道:"娘,她多嘴了,瑶儿回去一定罚她,药,我这就喝了。" 说着,闭住气,一口气灌了下去。 王妃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忙让人拿梅子给她解苦,穆清瑶刚含了一颗梅子,就感觉胸闷气短起来,正想深吸一口气,调节调节,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王妃吓得惊呼一声,忙过来扶她,正好夜笑离在外办事回来,就瞧见这一幕,大跨步过来抱起穆清瑶,往她嘴里塞药的同时,在主要穴道上扎了两针,穆清瑶这才悠悠醒转,但俏白的脸上,红疙瘩以可见的速度一个一个往外冒,不过片刻,脸上就红肿一片,大眼周围象打伤了一样,情状甚为可怖,王妃终于吓着了,红着眼道: "阿离,阿离,娘……娘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 夜笑离黑沉着脸:"娘,我不是说过,会给她调养好身子的么?您又何必逼她。" "娘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啊,益母草哪个女人家没吃过,谁会象她这样啊,太娇气了,娘不也是为你着急么?人家都有儿有女了,你看你,都成亲半年多了,她一点动静也没有……" "娘,儿女也是讲缘份的,不是强求来的,阿瑶还小,我也年轻,您急什么?"夜笑离不耐烦地对王妃吼道。 穆清瑶晕呼呼地只听见夜笑离跟王妃在闹,揪了揪夜笑离的衣襟,"相公……回去吧。" 她浑身痛痒,这样说原是不想让夜笑离继续责怪王妃,但听在王妃耳朵里,便是在撒娇,想速速离开这里,王妃的脸就沉了下去。 夜笑离抱紧穆清瑶道:"娘,以后这事您别再管了。" 硬硬地扔下这一句后,抱着穆清瑶走了。 王妃怔怔地坐在屋里,眼圈儿泛红。 张妈妈劝道:"主子您也别太难过,世子妃确实对益母草过敏,换个方子兴许好些。" "你瞧见没?阿离他在吼我,在吼我啊,我寒辛茹苦把他养大,你瞧瞧,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瞧他把瑶儿紧张得啊,比他娘还要紧呢……" 张妈妈又劝:"世子爷原本就在意世子妃,小两口感情好是好事,再说了,如今是世子妃病着,爷当然更在意世子妃些,若是反过来,世子肯定也吼世子妃了。" 王妃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可还是闷闷不乐,对张妈妈道:"去库房里拿两斤虫草送过去吧,我怎么知道她的身子这般娇贵啊,不是说,是商户出身么?连个益母草也不能喝,真没见过。" 王妃嘟嘟嚷嚷的,打了个呵欠,"怎么就犯困了,冰儿,扶我进屋去。" 张妈妈就觉得奇怪,这阵子王妃总睡得很早,往常申时三刻过后才睡啊,现在申时不到就直喊困,倒床上就睡。 夜笑离忙了大半夜,才让穆清瑶身上的过敏症消除,早就起来就晚了点,赵妈妈知道昨儿晚上的事,没让如霜墨玉几个吵,让他们多睡些。 但辰时刚到,王妃就派了人来:"理亲王来了,正在正院里找王妃理论呢,王妃请世子妃过去。" 穆清瑶正好醒来,听到外在的声音,身子就往夜笑离怀里缩。 她才不想过去呢,理亲王来,定然是因为理亲王妃的事。 "相公,我昨儿个把理亲王妃扔池水里去了。"窝在夜笑离怀里,穆清瑶闷闷道。 夜笑离垂眸含笑看她:"是不是王婶的嘴又贱了?" 穆清瑶不好意思地头往他怀里钻:"她咒我生不出孩子来,我听着就气……" "嗯,扔得好。"夜笑离道:"只是娘肯定会不高兴吧,昨儿个是冬至,娘难得在妯娌跟前露个脸,充一因宗妇呢。" 穆清瑶揪着他的衣襟闷闷道:"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让娘难做。" "我不喜欢听你说对不起,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以后再敢嘴贱,你照扔,有我呢。"说着,他翻身起来。 穆清瑶也忙跟着起来,夜笑离却按住她:"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昨儿过敏症那么严重,哪能这么快就恢复了,睡着吧。" 穆清瑶求之不得,一把勾住夜笑离的脖子,将他扳倒,捧住脸就亲。 夜笑离顿时受不住,搂住她又好生亲热了一番。 外头送信的丫头还等着回禀呢,结果来了半晌,爷和世子妃却没有动静。 脸色就不好看,似雪道:"你先回去吧,世子妃昨儿个晚上病了,怕是一时半伙儿还起不来,爷又看得重,从来都是亲自照顾,不让我们几个插手,也走不开。" 小丫头就嘟嚷了一句:"怪不得王妃说她娇贵。" 赵妈妈脸一冷,喝道:"王妃的话你也敢乱传?" 小丫头吓得脸一白,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夜笑离来到正院时,果亲王正气呼呼的端起茶碗又重重放下。 王妃正讪讪地相劝:"你也别太生气了,昨儿个她病了,许是没好利索呢,会晚些也是有的,莫急,我再让人去催催……啊,你看,离儿不是来了么?" "离儿,阿瑶呢?瞧她做的好事,你王叔气得不行了。" 夜笑离悠悠然地走了进来,也不向理亲王行礼,漫不经心地坐下:"王叔一大早不去早朝,也不怕两江总督的位置旁落?" 果亲王听得一滞,怒道:"朝事再忙,也要顾着家人,你娶的什么媳妇啊,没点教养,大胆包天,竟然连长辈也敢动手,你王婶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得身呢,这口气,王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夜笑离笑道:"那王叔想要如何?打我媳妇一顿么?" 果亲王怒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可是皇室宗族,再了身不高,尊敬长辈这点子规矩她还是该懂的吧,对长辈动手,按照夜家的家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否则,便是告到皇上那,我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那就请王叔告到皇上那儿吧,想来这会子皇叔正在上书房呢,您请,不送。"夜笑离手一摆,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果亲王气得脸都黑了,指着夜笑离道:"你越发没规矩了,这么纵着你媳妇,将来她还有的是祸闯,我看在你父王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也不想把事情真闹到皇上那去,你把穆清瑶叫来,随本王回去,给你王婶陪个礼,这事就算完了。" 方才还说要按族规,现在只要陪个礼了,算是让了一步,王妃立即道:"阿离,只是赔个礼罢了,赶紧的,让阿瑶起来,跟你王叔回去,就当是晚辈看望病着的长辈就是。说几句软话又不会掉肉。" 说着,让冰儿派人去请穆清瑶。 夜笑离淡淡一笑道:"赔礼?嫁给我后,就是我的娘子,她就算是杀人放火了,也有我在,而我素来只跟我家娘子赔礼,对不住王叔,您若是闲得慌,尽可在府里多坐坐,茶不好喝就喝水,小侄不奉陪了。" 说着,起身抻了抻衣襟,又悠悠然向外走。 理亲王气急,冷笑:"王嫂真是养了好儿子,连不把我这个王叔放在眼里。" 王妃急道:"小孩子不懂事,王叔不要生气,我会教他的。" "还是小孩子?都成亲的人了,娶了个没教养的下贱女人,自个也跟着堕落,六亲不认了。"理亲王气急,说话就没有了遮拦,话音未落,前面的夜笑离就骤然转身,出手如电,饶是理亲王武功不弱,也没的应过来,身子就被他甩向了半空,扑通一声,也和他家王妃一样,被扔进了水池里。 池水不深,只是个喷泉池子,但水却冰寒刺骨,理亲王厚厚的棉衣被浸了个透。 冻得嘴角发乌。 刚要爬起来,厚重的湿衣绊住他的脚,让他再次摔回水里,夜笑离悠悠然踱过来道:"王叔,您与王婶也算是洗了鸳鸯浴了,若还是气不平,你仅管再来闹,来一个,我扔一个,来两个,我扔一双。" 理亲王气得眼睛珠子快鼓出来了,颤抖地说道:"好……好你个夜笑离,别以为没人能治你。本王妃让你付出代价的。" 王妃急急地招呼人救理亲王上来,夜笑离回头淡淡地看了王妃一眼:"娘,以后这种事,就别让人进门来了,直接在外头打发了就是。" 王妃气道:"阿离,你怎么也跟阿瑶学得这么粗鲁不讲理了?都是亲戚啊,全得罪了,以后还有谁敢上咱们家的门?" 夜笑离道:"以前儿子病弱时,照样没有上咱们家的门,那些轻贱的言语娘年轻时也没少听,您当年的气苦,为何又要让阿瑶也承受?" 王妃出身也不好,又是从异国嫁进来的,连个娘家的帮扶也没有,当年晋王也算护得严实,可还是挡不住来自宗亲的悉落与讥讽,确实也没少受气,如今这些宗族又同样拿出身来讥笑穆清瑶,王妃却不维护也就算了,还帮着外人。 王妃怔了怔,哭道:"阿离你这是在嘲笑娘吗?娘也跟你媳妇一样,出身不好。" 夜笑离皱眉,诧异地看着王妃:"娘,儿子只离开京城几个月,您怎么越发的糊涂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你真跟你王叔说的一样,自从和阿瑶在一起后,也变得粗鄙了。"王妃怒道。 "娘,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否则,我跟阿瑶就搬出去住。"夜笑离沉着脸,眼神也变得冰寒起来。 王妃气得大哭:"你真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啊,娘又没虐待她,哪里待她不好了,为了她,你竟然连娘也不用,这还了得,这还了得,我要写信给你父王,让他回来评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理亲王被扶起后,连衣服也不换,气冲冲走了。 王妃伤心大哭,夜笑离心里也不好过,但这一次王妃确实做得过了些,如果现在就由着她来,不维护穆清瑶,将来王妃只会变本加厉。 他娶穆清瑶回来是疼的,不是让她受气挨打的,只有他把她看得起,王妃和宗亲们,才拿她没法子,才不敢随意欺负她,这点,夜笑离拎得很清。 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由着王妃去闹。 见儿子扔下自己不管,王妃气更大,冲进屋里去换衣,冰儿赶紧跟着:"主子,主子,您要做什么?千万别想不开啊。" "进宫去,我管不了他,总有人管得了他。"王妃边说边收拾东西。 后宫中,睿贵妃正百无聊赖地赏着花,宫女安静地侍在一旁,冬梅开得正妍,睿贵妃却没什么心思。 宫女笑道:"娘娘往年都会采些梅回去制了,喝梅花茶,今年的梅花好,您怎么不采些了?" "往年……"睿贵妃苦笑,往年有人陪着,就算他不能常来陪,她制的茶,他也会喝,可今年呢,今年他变了,连宫里都少来。 更莫说来看望她了,任她两眼望穿,就算偶尔碰到,他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没有了以往的热切。 "贺家那孩子还关在刑部大牢里么?"睿贵妃摘了一枝梅在手里,随口问道。 "是啊,快过年了,贺相也没说要接回去呢,就由着她关在大牢里,贺夫人倒是常去探望。只是贺夫人似乎有点疯疯颠颠了,常说胡话。" "疯疯颠颠了?贺相没请太医去看么?"睿贵妃怔了怔道。 "自是去了,只是,也没瞧个什么名堂出来,说是忧急所致,许是贺小姐的事,实在太过刺激她了吧。" "那孩子现在还在东宫?"睿贵妃又道。 "是呢,太子妃亲自养着,倒是蛮用心的,象对自个的孩子一样。"宫女笑道。 "她没得生,难得有个孩子,自然会对他好,这也算是那孩子的造化了,总比跟着那一对没用的爹娘好吧。"睿贵妃就叹了口气道。 "这几天晋王妃也没见着进宫来,听说红丰祥赚大钱了,世子妃一回来,就拖了几十箱银子去了宝庆号,晋王妃真是命好,纳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侍女道。 "是啊,她命好,现在只等着阿瑶给她生个金孙了,本宫那儿子,足有一年没回京了,也不来看望看望本宫这个母妃。"睿贵妃触景生情道。 正说着话,宫女急急来报:"娘娘,晋王妃哭进宫来了。" 睿贵妃怔住:"好端端她哭什么?" 赶紧的回了畅春宫,果然见晋王妃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 忙问:"这是怎么了?晋王又来信说,今年不回京了么?" 晋王妃止了哭:"王爷来信了?" 睿贵妃苦笑:"来没来信你不知道,反而来问本宫?" "没来。"王妃眼神更黯。 "那你哭什么?听说你儿媳妇给你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你该乐开花才是,还哭。" "别说她了,气死臣妾了。"王妃一听穆清瑶的名字就气。 "又怎么了?"睿贵妃皱眉。 "她生不出儿子啊,我给她喝药,阿离双不许,说是什么益母草过敏,还真是娇贵,哪个女儿家不喝益母草的,就见着她过敏。"王妃哭哭啼啼道。 "过敏也确实不能喝。"睿贵妃道。 "不喝药怎么能行?她有宫寒之症,不调养就生不出孩子来,我不是白娶个媳妇进门了么?还三天两头给我惹祸,昨儿个还把理亲王妃给扔进水池了。" 睿贵妃听了哈哈大笑:"这事我听说了,也怪理亲王妃嘴贱,活该。对了,她真有宫寒之症?又喝不得药,这还真是麻烦了。" "可不是吗?她要是能给我生个金孙出来,莫说只把理亲王妃扔水池里,就是扔了我去。我也心甘啊,娘娘,您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阿离好不容易才肯成亲的啊,她又是个不能生的,我不是白欢喜了一场吗。" "她不能生,你给阿离再纳个小不就是了?"两人正说着话,皇后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正好接了王妃的话道。 皇后从冷宫里出来后,象变了一个人,性子安宁多了,还试着与她修好。 "其实皇后娘娘说的也有些道理,给阿离纳个妾好了,就在世家中找个身份相当的人。"睿贵妃也道。 "阿离肯定不肯的,他把阿瑶看得比命还重呢,哪舍得她生气?"王妃连忙摇头道。 "那就让你晋王这一枝断了根脉?阿离怎么宠着她都行,但生不出孩子来,这个妾,一定得纳,这个气,她也一定得受,生为正室,就该有容人雅量,替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理儿,她自个不能生,还不许别人给阿离生啊。也太不讲道理了些。"皇后道。 王妃听得心动:"臣妾就怕阿离会闹。阿离只对她一个人用心。" "阿离以前是没尝过情事,男人啊,都贪新贪欢,如今他们也成亲大半年了,早过了新鲜期,你再给他找个好看点的,不信阿离不动心,就算没动感情,那儿子还是可以生的。"睿贵妃就捂住嘴,笑得暖昧。 "对,就是这个理儿,阿离也是正常的男子,血气方刚的,要不,今儿晚上你就回去,挑个打小就服侍他的,剥干净了塞他床上去,那么新鲜水嫩的女子,就不信阿离能把持得住。"皇后也道。 王妃听了眼神越发亮:"是了,他若是肯接受丫头,尝过不同的味儿后,肯定就肯纳妾了,对,娶个平妻回来也是一样,对了,果亲王妃家的内侄女,叫婧文的那个,现在还没嫁吧,她对阿离可是一往情深。" 睿贵妃拍手:"对,你要是让阿离娶了婧文,果亲王两口子就算有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这可是一举几得啊。" "你以后也不用羡慕果亲王妃几个了,他们都是儿子一娶就是几房,当然儿孙满堂,只要阿离多纳几个,你肯定也是儿孙绕膝的。"皇后也道。 王妃听了再不犹豫,一拍手道:"对,阿离不是最听她的话么?我就让她先应下来,只要她同意了,阿离就不会反对。" 夜笑离打发了理亲王,穆清瑶得知他又与王妃闹了一场,心中有些难过,自她从南楚回来后,感觉王妃就变了,性子焦躁起来,而且看人的眼神也不对,以前王妃是糊涂,但是眼神干净而坦然,现在的王妃,总感觉眼神有些呆滞,有时还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不如以前那般灵活了。 正打算去红丰祥瞧瞧生产情况,管家过来禀道:"世子妃,王妃进宫了,方才派人来说,请世子妃也进宫,太后娘娘想您了。" 从南楚回来,确实还没有去拜见太后和宫里的几位,礼物是早就备好了的,穆清瑶忙回屋换了身装束,带着墨玉就进宫。 慈宁宫里,皇后,睿贵妃都在,倒是王妃不在,太后见穆清瑶进来,一脸是笑:"阿瑶,你来得真不巧,你婆婆刚回府去呢。" 穆清瑶就有些诧异,不是王妃让她进宫的么?怎么王妃自个又先回去了。 忙上前给太后和几位娘娘行礼。 只是在给皇后行礼时,眼神淡淡的,对这位皇后娘娘,穆清瑶着实不感冒。 "来,瑶儿,坐哀家身边来,听你婆婆说,你有宫寒之症?这几天都在吃药么?"太后笑着对穆清瑶招手。 穆清瑶的心咚地往下一沉,这事还是闹到宫里来了 "吃过了,只是孙媳对益母草过敏,相公正在找合适的方子替孙媳调理。"穆清瑶乖巧地在太后身边坐下,回道。 "嗯,阿离的医术那是没得说的,对了,若是你一直调养不过来怎么办?"太后担心道。 穆清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几天,子嗣的事一直困绕着她,如果她真的不能生,怎么办? "晋王府可就只有阿离一根独苗,不象别的王府,兄弟多,大的不生还有小的,总会儿孙满堂,阿瑶啊,你不能生育,这可不是好消息啊,总不能因为你,就断了晋王府的香火吧。"睿贵妃道。 穆清瑶道:"我的身子如何,阿离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能不能生,阿离心中也有数,这事,急不得。" "怎么不急,你婆婆就急,为这事还哭进宫里来了,你能调养好是最好,不能调养好,其实也有办法,让阿离纳妾就是了,先把晋王府的血脉续住,将来你调养好了,能生,你的儿子还是世子,那些个妾室生的,也只能排在后头,到底你地是正室嘛,母后,您说臣妾说得对不对?"皇后道。 太后想了想道:"也是,你的身子特殊,许多药还乱吃不得,哀家也觉得皇后这个建议不错,只要把世子之位留下就是了,阿离最看重的还是你,主要是晋王府的血脉不能断。"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常理,尤其宗亲世家,哪个世子屋里没有几个莺莺燕燕? 所以,太后会附议,穆清瑶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这件事里,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王妃反常的关心起子嗣来,待自己也是反差太大,以前王妃待她,比阿离还看重,现在呢? 舒朗疏阔的王妃变得象别的普通婆婆一样,也拿当婆婆的那一套来压制她。 再就是,自己宫寒之症怎么来的? 她的命是夜笑离救过来的,她的体质如何,夜笑离不可能不清楚,从成亲到现在,他有多努力她哪里不清楚,除了情之所致外,他也很想有个他们两的孩子。 每每两个亲热过后,他没少拿这个笑她,期盼着她早些怀上他的骨肉。 所以,这宫寒之症,来得有点蹊跷,正如赵妈妈所说,府里有内鬼,有人在她的吃食里动过手脚,只是还没查出来是谁? 再者就是,她的病才起三天不到,王妃就这么急巴巴地进宫来,把宫里的三位顶极BOSS都请到一齐来了,要迫她答应让夜笑离纳妾。 这也不象王妃的性子,就算判罪,也该给个缓冲期吧,她还没有好生调养呢,就判定她不能生,就急吼吼地给夜笑离纳妾,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怎么?你不肯么?果然是殷紫茹的女儿,就是霸道。没有容人雅量。"皇后见穆清瑶半晌不吱声,冷笑道。 "是啊,阿瑶,让阿离纳个妾又怎么了?以阿离待你的紧张度来看,他最宠的还是会是你,要不这样,就收个通房好了,等孩子生下来,过继到你的名下,以后就是你的儿子了,就算你的身子调养不好,也没有关系啊,你婆婆也开心了,岂不两全其美么?"睿贵妃道。 穆清瑶还是没有说话,睿贵妃就笑着对太后道:"太后,您说臣妾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也要看阿离自个愿意不愿意,说起来,阿瑶的身子也还没认真调理呢,哪里就真的不能生了,再说阿离那性子古怪得很,若是个肯纳妾的,早八年就成亲了,哪里要等到二十几岁啊,自从跟了阿瑶后,阿离的身子骨也精神多了,你们呀,就是爱操闲心。"太后道。 "母后,阿离那孩子的身子骨究竟如何,您心里也清楚,趁着他这几年精神,早些有个子嗣不是更好么?要不然,晋王妃也不会那么着急啊。"皇后道。 太后听得心中一恸,筯骨尽断,阿离那孩子付出多大代价才练得跟普通人一样,但到底是留下病根的,以前三天两头的咳血,想着都不会命长,还好,自从跟阿瑶成亲以后,那孩子倒象是洗了筋骨一样,壮实了,也没见着常咳血咳嗽了。 就怕是病被掩住了,没发出来,反而更凶险,早些个有孩子确实好点,就算将来……有个孩子,阿瑶也有个靠吧。 "阿瑶啊,皇后和贵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既是爱着阿离的,就替他着想吧,也不许纳妾,就收个通房吧。"太后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穆清瑶道。 "是啊,只收个通房也好啊。"睿贵妃也直直地看着穆清瑶。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似乎只有她口里说出个不字来,就是大逆不道。 穆清瑶苦笑,向太后磕了个头道:"皇祖母,这是阿离自个的事,由不得孙媳答应不答应,我放下一句话,只要阿离自己愿意,我决不会有半句怨言。" 太后心疼道:"哀家知道你委屈了,可是……" 穆清瑶没说完的话是,只要夜笑离肯纳妾,收通房,她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爱再深,也容不得第三者,就象眼晴里容不得沙子一样。 知道不能怪他,知道他也难,但纳妾,是她的底线。 "好了,这就算你是答应。"睿贵妃松了一口气道。 皇后也笑道:"阿瑶还算识大体啊,如此最好。" 穆清瑶但笑无语,她的话算是答应么? 只要夜笑离肯纳妾,她确实无话可说,问题是,夜笑离肯纳么? 南楚时,在穆将军面前的话,言犹在耳,夜笑离若是连这点子都不能坚持,也算她穆清瑶瞎了眼,看错人了。 "对了,皇后娘娘,听说贺雪落的孩子由太子妃带着,这种夺人儿子的事,可不太厚道啊。" 皇后从冷宫出来,用的就是她宗妇身份,因为年关将至,祭礼上不能少了她这个国母,冬至节就该是她的热身礼才是,她却故意推托不干,让晋王妃来主持家宴,理亲王那日的话太过份,不象她平日作为,象是在故意挑事,激怒自己一样。 这件事,最终目的怕还不止是让夜笑离纳妾这么简单。 你既然象只打不死的小强,那我也不能让你过得太舒坦,拿子嗣来压制我,我就不会拿子嗣来刺激你么? 皇后果然听得一滞,干笑道:"那孩子父母都不争气,太子妃替他们养着不好么?" "好是好,就是到底不是太子亲生的,养大了算是太子的子嗣,还是靖靖侯府的呢?皇家几时也替别人养起儿子来了,怕就怕,乱了血脉呢?听说贺雪落因为孩子不在身边,都疯疯颠颠了,虽然我讨厌她,但一个被人夺去孩子的母亲,还是值得同情的。"穆清瑶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太后听了也皱眉道:"确实如此,皇后啊,你总说贺相不拿太子当回来,与太子作对,你把人家的外孙夺了,他能对太子好么?快把孩子送回贺家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清理2 孩子是太子用来控制北靖侯的,加之太子妃又养出感情来了,更是舍不得,皇后没想到穆清瑶借此反击,给自己也难题,敷衍道: "母后说得是,只是,那孩子如今也有三四个月大,跟太子妃也亲了,骤然将她们母子分离,于心不忍,臣妾想着,要不把贺小姐接回东宫去,也原就是太子良媛,回东宫也不算愈矩,让她与孩子慢慢接近,陪养感情,等孩子熟悉她了之后,再接回去更合适些。" "她是罪妇,是要流放千里的,一直还关押在牢中,是因为身体太弱的缘故,皇后娘娘又想以权谋私,干涉律法么?"穆清瑶毫不客气道。 皇后被她顶撞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后冷冷道:"莫说些有的没的,该还的孩子还给人家吧,让贺相养着,对太子也好一点。" 太后话说得如此明白了,皇后也不好再敷衍,垂头应是,抬眸是,眼角余光如利刃一样利向穆清瑶。 睿贵妃道:"太后英明,贺相最近确实因为贺小姐的事情而烦忧,朝堂之上,也多次与太子冲突然,皇上有时也为难,若是孩子能回到贺家,想来贺相也会收敛一些吧,听说北戎使者要来了,眼看着年关将近,皇上的政事越发繁忙,后宫能少添些麻烦就少添些麻烦吧。 明着说皇后一直在给皇上添乱! 皇后气得脸都白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这女人面前伏低做小,可还是捂不热对方的心,她也懒得再装贤良了,冷冷道:"睿贵妃可真关心贺相,贺相的心情状况你都这般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瓜葛呢。" 睿贵妃脸色一变,眼中滑过一丝狠色,怒道:"皇后娘娘,话说得不好是可以杀人的,您在冷宫里念了那许多天的佛,怎才还是没有半点佛心呢?" 皇后正要反辱相讥,太后不耐烦道:"哀家倦了,你们下去吧,瑶儿,你留下给哀家捏捏肩颈。" 皇后和睿贵妃这才行礼告退。 穆清瑶偎在太后身边,替太后按摩,太后将她拉到跟前来,认真地看着她:"瑶儿,若是阿离真的纳了小,你是不是就会离开他?" 穆清瑶顿时感觉眼睛一阵撞涩,摇头道:"他不会纳小的。" "你这么肯定?男人没有不吃腥的,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还有,不许你离开阿离,男人偶尔犯犯错,咱们做女儿家的,要懂得宽容,只要他的心是在你身上的,你就不用担心,那些个外头的女人,再怎么,也只会是生养的工具,他若真的……收了通房,你就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哀家做主,去母留子,给她一笔安身费就是,决不委屈你。" 穆清瑶知道,这是太后疼她,才会给出这样的承诺,若换了是别的孙媳,太后岂会如此宽容大方?要知道,长辈最在意的就是子嗣。 "皇祖母……"穆清瑶眼眶湿湿的,语气却坚定:"阿离可能犯很多错,但这种错,他一定不会犯,我信他。" 太后便慈爱地抚了抚她的额发,笑道:"难得你这么信他,你们两个,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子孙媳,也是感情最好的一对,哀家不希望为了子嗣的事,影响你们夫妻感情。要知道,哀家可是好不容易才见着阿离成亲的啊,瑶儿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一定不要离开阿离,你答应哀家。" 穆清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说这番话,莫非她看出自己的打算? 虽然她无比坚信夜笑离不会背叛自己,但是,什么事也有个万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绝对会绝然离开,不会回头。 "皇祖母……"穆清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你答应哀家,快,哀家不许你敷衍。"太后紧紧地握住穆清瑶的手道。 太后殷殷地看着她,眼中全是希翼和不容躲避的犀利。 穆清瑶郑重地点头:"好,孙媳答应您。" 太后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脑道:"哀家真的很想你能跟阿离长长久久下去,阿瑶,不管如何,你要相信,阿离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要怀疑他对你的感情。" 自从嫁给他后,穆清瑶就没有怀疑过夜笑离的感情,那个男人,疼她疼到了骨子里,她不是冷血动物,当然能感觉得到。 不过,太后今天似乎很担心自己会离开夜笑离,莫非…… 从慈宁宫出来,正想从正华门出宫,却见皇后娘娘正提着篮在采雪梅,穆清瑶对皇后视若不见,自顾自地走。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却也知道,穆清瑶比不得宫里的其他妃子,其他命妇,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偏生闯了祸,却有人替她撑腰,为这点子事计较,自己讨不到好处。 皇后继续采梅,等穆清瑶从她身边经过时,状似无意道:"是要快些个走,这会子赶回去,保不齐正能看到一出好戏呢,只是不知道,当你看到阿离将别的女人抱在怀里时,会是什么心情呢?本宫真想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把阿离怀里的那个女人也扔进池里去。" 穆清瑶冷冷回头,突然一挥拳,皇后娘娘吓得一声尖叫,捂住脸,穆清瑶却只是做做样子,弹了弹肩上的花瓣,讥诮地冷笑,转身走开。 皇后娘娘惊魂未定,捂着嘴,明明人已走远,却还是大气不敢出,只是一双温柔的眸子里,闪着阴戾之色。 穆清瑶带着墨玉上了马车,墨玉心神不宁道:"世子妃,你说,爷他真的会……" 穆清瑶淡淡看她一眼,墨玉立即道:"不会的,爷那么在意您,一定不会的,只是……主子,怕就怕爷被王妃逼着,不是不……爷毕竟是男人,若真是那样,您……就忍着点吧。" 忍?当年公孙昊与彩云也表演过这样的一幕,她忍了,或不是亲眼看见彩云躺在公孙昊的怀里衣衫不整,她又怎么会信,彩云肚子里是公孙昊的孩子? 到最后,其实是一场阴谋。 虽然,那是过去的穆清瑶的心伤,可是,伤痕仍在,她感同身受。 赶车的是惊雷,穆清瑶从宫里出来时的脸色很平静,正是因为太平静,所以惊雷感觉一股莫明的压抑和恐慌,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于是,原本性急的他,反而把车直得慢了。 穆清瑶坐在车上,车慢车快她似乎毫无感觉。 回到府里,王妃早早派张妈妈亲自在二门处等着:"世子妃,王妃说,昨儿个逼您喝了补药,害您过敏,心中不安,所以,炖好一参汤请您过去喝呢,您放心,这回一定没有加益母草。" 穆清瑶淡淡地看着张妈妈,"爷呢?回来了没有?" 张妈妈眼神闪了闪,垂下眸子:"爷早就回了,不过,正歇着呢,世子妃喝过参汤了再回夜雨轩吧,王妃亲自熬的汤,足足熬了一个时辰呢。" "我喝不下,请王妃自个喝吧。"张妈妈这架式就是不让穆清瑶回夜雨轩,似乎她不喝王妃熬的参汤就是大不敬,若是以往,穆清瑶会很在意,怕伤王妃的心,但现在…… "世子妃,王妃的一番好意……" "母妃的一番好意怕不是这碗参汤吧,我现在就回夜雨轩,领受母妃的另一番好意,保不齐,是个大大的惊喜呢?"穆清瑶斜睨着张妈妈道。 张妈妈眼神一慌道:"世子妃,不是奴婢多嘴,王妃也是……" "一番好意嘛,我省得,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拦着了,我不会怎么样吧。"穆清瑶摆摆手,然后径直回了夜雨轩。 张妈妈拔脚往正院去报信。 夜雨轩里,赵妈妈脸色沉郁,一见穆清瑶回来,欲言有止,而似雪正提了一大桶热水正要进耳房,一见穆清瑶回来,手中的水差点打翻。 都烧上热水了! 穆清瑶的心咚地往下沉:"爷呢?" "世子妃,您……您先坐坐,奴婢这就去禀报爷您回了。"赵妈妈万年不变的脸上闪着慌乱之意,连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似雪则冷静下来,指着西厢房道:"爷正在办事,世子妃这会子进去,实在不妥。" 赵妈妈一听,眼神象利箭一样射向似雪,似雪唇角扯出一抹淡笑:"难道我说错了么?妈妈这是要替爷瞒着?瞒得住么?" 穆清瑶的心就往下沉,她信他,他不相信,他真的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来,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劝诫着,不要相信她们的话,不要相信,一定是个误会,阿离不会这样对我的,一定不会。 但脚还是不听使唤的转了方向,直奔西厢房而去。 夜笑离,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只要碰过另外一个女人,我穆清瑶就立即休了你。 门,被一脚踹开,一股馨香自屋里弥漫而出,淡而雅,那正是夜笑离入睡前爱用的香味,西厢房,他一直当书房用的,穆清瑶平素很少进来,这里有床,一应用具都不缺,她不常来,他就以为她不来么?所以金屋藏娇? 可是,还是不信,就算闻到了馨香,她还是不信。 可床上传来一阵冷人耳热心跳的呻吟,女人娇声轻哼,男人的粗喘,还有那种运动发出的啪啪声。 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穆清瑶打了个激凌,冲过去就要掀那帐子,但却被随后追来的似雪死死拖住:"世子妃,世子妃,您已经看见了,走吧,走吧,何必为难自己?" 是啊,都已经看见了,听见了,还怀疑什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吗?事实已经呈现在眼睛了,真要掀开那层纱帐,揭去的是谁的面纱?是被掩盖着的那层结痂不久的伤疤吗?还是男人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感觉心象是沉入了冰潭,冻得无法呼吸,她猛地甩开似雪的手冷冷道:"滚开。" 似乎却再一次扑上来死命地缠住她:"世子妃,听奴婢一句劝吧,走吧,闹大了,您没脸,爷也没脸。" 脸皮有婚姻重要吗?脸皮有感情重要吗?脸皮有真相重要吗? 一脚踹开似雪,穆清瑶手臂一划,整张床帐齐整整地往下滑落,露出里面正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到了如此竟地,正欢爱着的两个人似乎全身心投入着,全然没有半点反应,运动得无比激烈忘我。 穆清瑶的心稍松了松,如果被里的男人是夜笑离的话,自己这般气冲冲进来,他不可能毫无反应,就算他被王妃算计,收下通房,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顾及自己一二的吧,何况,以他冷清骄傲的性子,又怎会允许自己在做这种运动时,让似雪墨玉这几个丫头也在场呢? 只是,真的想看看,用来刺激自己的这对男女会是谁? 穆清瑶上前,一把扯开盖在他们身上的遮羞被,白哗哗的两具肉体呈现在眼前,被压在身下的女子脸色潮红妩媚,如一朵正绽放的娇花,双眼风情万种地看过来,待触到穆清瑶冰冷的眼神时,目光一缩,立即射出怨戾之色来,但她的神思很快又被男人的活塞运动给拉走,忍不住又发现羞人的娇吟来。 原来是如霜! 早该想到,王妃会选如霜,因为夜笑离的屋里,只有如霜怀着小心思,对夜笑离心存念想。 而如霜身上的男人,穆清瑶没有看清楚,也不用再看,肯定不是夜笑离,她家男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赘肉?皮肤也不会如此松弛。 正要转身,领子就被人拎在手里,然后眼前一花,人就被带出了房间,待站稳时,她已经被扔在椅子上来,他家相公那张清俊出尘的脸正如万年冰山一样出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穆清瑶的心一阵发慌,前所未有的发慌。 因为她家相公正前所未有的生着气,而且生大气了,气得很厉害。 穆清瑶只愣了几秒,立即扬起讨好的笑:"相公,我正找你呢,你从哪里来,呵呵。" "呵呵,找我找找到西厢房去了,活春宫很好看吧。"夜笑离扯了扯嘴角,也学着她呵呵两声,可听在穆清瑶的耳朵里,他这呵呵没有半点笑意,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不好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穆清瑶想起身,夜笑离一记眼刀冰冰递过来,她老实地又缩回椅子里,苦着脸看着对方。 "不好看你还看得不肯出来,是不是只见过你家相公我的身体觉得很亏啊?我瞧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夜笑离的声音冰冷如霜,没有半点往日的清柔明朗。 这话听着好象方向不对啊,他不是应该气自己对他的不信任么?怎么有好浓的酸味呢? 穆清瑶立即举手,作发誓状:"我没看男人,我在看他下面的女人。" "一眼也没看?"夜笑离斜睨着眼。 "呃……"其实还是看了的,不看怎么知道,那是个老男人,而且皮肤粗燥,一看就不是个有身份的。 "你哪只眼睛看的?"对面的声音越发沉冷,听着就象铁皮磨在石板上一样,穆清瑶又打了个寒禁,抬脚就想逃。 可她还没站起来,修长的手臂瞬间到了她眼前,揪住了她的胸襟,她有种置身千年不化的雪山之中的感觉,浑身被笼罩在森冷的气息里。 "是这只左眼,还是右眼呢?你不回答,是不是两只眼睛都看过了?"夜笑离慢慢附下脸,那双原本清润秀美的眼睛如染上一层冰霜,眸底又闪着即将喷发的火焰,穆清瑶感觉自己被冰与火双重包裹着,他……他不是想挖了自己的眼珠子吧。 正胡思乱想时,夜笑离的手已经探了上来,穆清瑶吓得一闭眼,求饶:"别挖我的眼睛,我再也不敢了。" 平素彪悍的小妮子,也有知错害怕的时候,夜笑离轻嗤一声,手里多了一个小药瓶子:"挖你眼睛子岂不太便宜了?我先把你被污了的脏眼洗干净。" 说着,真的沾了药水用力擦穆清瑶的眼睛。 清凉凉的,很舒服,有种剥了壳的鸡蛋柔和的在眼眶处滚动的感觉。 穆清瑶试着睁开一只眼,她家相公的脸还是沉郁得可怕,顿时好生委屈,这事能全怪她么? 一个两个都故意演戏,就是为了让她相信,他与别的女人滚床单了,若不是她坚定地信他,只在打开西厢房门,听到里面的动静的那一瞬,她就扭头走了,再也不回来。 她只是想证实,她的坚信没有错,他反而还气呼呼的算哪样啊? 他还在擦洗着她的眼睛,而且,似乎因为她的默然而更加用力,在发泄着心里的不痛快。 你不痛快什么?姐比你更不痛快好吧。 突然就好委屈,一把掀开他的手,"走开,夜笑离,我不跟你过了。" 对面的人立即脸色一沉,阴郁得可怕,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你说什么?" "我不跟你过了,我走。"声音大我就怕你么?穆清瑶才不管,向前一冲,就要出去。 夜笑离一把拽住她,将她身子一反转,对着屁股就打。 他竟然敢打她的屁股? 反天了。 穆清瑶一个挺身,弹起来,抬手就是一掌,可惜,强弱差距太大,夜世子指间一弹,她就浑身不能动弹,僵硬地立在原地。 好啊,还对她也施起毒来,行,今天不闹翻,就不是我穆清瑶。 鼓起眼睛,直直地瞪着夜笑离,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夜笑离,你听清楚,听明白,姐烦了,不过了,你若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给你看。" 身子不能动,嘴巴还是能动的,说着,她就作势用力去咬自己的舍,夜笑离手疾如电,立即捏住了她的下巴,满眼冒火,一脸惊惧与惶然,语气却软了:"你还有理了?" 穆清瑶一摇头,甩开他的手:"我为什么没理?你跟别的女人滚床单,难道我只能装小媳妇忍着?最好还替你烧好洗澡水,服侍你这位大爷清洗?然后好言好语地将你的新欢接进门,叫她一声好妹妹?" 夜笑离被她的无理取闹气笑:"我哪里跟人滚床单了?你亲眼看见了,那床上的人可是我?" "我不看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一个两个地都故意误导我,就是想让我相信,那床上的男人就是你,我偏要揭穿,你就吃飞醋,说我的眼睛脏,明明就是这个破王府脏,脏得不堪入目,我好好的过日子,偏要给我气受,让我难过,夜笑离,你当初怎么答应我来着,说你娶我,就是让我幸福的,不让我难过,会疼我宠我怜惜我的,可现在呢?你还打我,你竟然打我,我才不要跟打老婆的男人过日子,我要休了你,休了你。"穆清瑶一顿哇啦啦,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吐。 夜笑离又气又是心疼,也后悔起来,方才只顾着吃醋,没顾及到同样陷在阴谋里的她心情有多难受。 王妃设计的这一幕,分明就是要赶走她,让她与自己生隙,可难得的,她信他,甚至不愿意怀疑他…… 看她终于哭成了泪人儿,清湛湛的泪水象流进了他的心房,淹没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又酸又痛,手一拂,解了她身上的定身药,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别哭,别哭。" "走开。" 身子一得自由,穆清瑶又是一掌向他击去,夜笑离脸色一白,捂着胸连连后退,她盛怒之下,那一掌力气十足,他虽然武功高强,但身子弱…… 顿时又后悔,怎么下力这么重? 又气,"谁让你过来的。"转身就走。 手被捉住,身后的声音也是柔柔地,带着一丝隐忍:"娘子,别生气了。" 她不肯回头,不能惯着他,竟然敢动手,穆清瑶平生最恨的就是打老婆的男人。 "娘子,我错了,我……我不该乱发脾气。"夜世子完全没有了方才霸王的气势,作低伏小的样子,象个做错事在大人面前讨饶的孩子。 穆清瑶还是不理,执拗地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手。 "娘子,别生气好不好,你打我,来,打回我。"说着,拿起她的手就往自己头上去招呼。 穆清瑶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要出来,她长吸一口气,咽了回去,用力甩开他的手,怕又被他捉住,奋力一推。 正要拔足离开,却听到咚地一声闷想,忍不住回头,夜笑离竟然摔在地上,手捂着脸,脸上大汗淋淋。 穆清瑶吓住,哪里还顾着生气,立即上前抱住他:"你怎么了?怎么了?" 赵妈妈急急过来替她扶住:"世子妃,今天十五月圆。" 穆清瑶吓住,早就有人告诉过她,月圆之时,他的旧疾会发作,可是,有好几个月没发了,她总以为,他已经痊愈了,所以没放在心上,今天受了太多的气,更忘了这一回事。 "快,快抬他去卧房。赵妈妈,不是有药么?你快去煎药啊。" 穆清瑶说着,将夜笑离往她背上一履,背起就往里屋去。 可刚跨进里屋的门,身子一旋,她的人就被他反抱在怀里了,眼笑离满怀欣喜地看着她: "娘子,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他在装! 穆清瑶的火气更大了,抬手就要打,却见他脸侧的汗水如浆,不,不是装,气色可以装,表情可以装,这汗可装不出来。 "别说好些了,你的旧疾不是不发了么?怎么又……" 夜笑离扯嘴笑了笑:"哪里就能痊愈了,只是自从跟娘子你成亲以后,就好了很多,发作得也没以往频繁了,可能是……可能是今天心情糟的缘故,所以才……" 穆清瑶立即后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都对对方坚贞不二,吵闹都是锁事,无关紧要。 "那你快歇着,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哪里还有方才火烈得象匹野豹子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温柔和顺的小娘子。 夜笑离捉住她的手,柔柔地看着她,眼中有股劫后重生的欣喜:"娘子,咱们不闹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火,不对动手了,我……我打你,自己更心疼。" 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屁股上的肉也多,打几下又不会伤着。 "打老婆的男人最没出息。"可还是不能惯着他。 "嗯,我没出息,我以后再也不会动手了。"夜世子从善如流,认错的速度很快。 看他知错了,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穆清瑶又心疼起来,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闷坐着不想说话。 夜笑离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做什么?" "除毒馏去,这个院子里不干净,得打扫打扫了。"夜笑离冷声道。 "可是你……" "只要娘子不生气,我的身体就会不治自愈。"夜世子腆着脸道。 不要脸的,刚才是谁一副气势汹汹要吃人的样子? 西厢房里终于安静了,男人喘着粗气趴在女人身上,女人似乎也清醒了,绝望地瞪着没有纱帐的床顶,感觉生无可恋,王妃说得很好,说今天,她就要成为世子爷的女人,让她将自己洗干净,脱光了在床上等着爷。 她怕爷是被王妃逼着来的,会后悔,所以,点了爷平素常用的熏香,只是里面加了一点媚药。 她将自己脱得精光,看着自己玲珑有致的身体,她很自信,爷其实就是个闷骚,瞧他对世子妃,几乎夜夜欢爱,见了这样一具无暇又诱人的身体,肯定会把持不住的。 想着就要成为爷的人,赤果果裹在被子里的如霜便心动神摇,盼着夜笑离能早一刻到她身边来,将她由少女,变为真正的女人。 可是,等来的,却并不是爷清俊的脸,而是一张丑陋的,年老的,肮脏的脸,那一身的黑污,象是万年没有洗过澡一样。 如霜顿时如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刚想要逃,那男人却象饿狼一样扑了上来,而她,也因为吸了太久的媚药,把持不住自己,浑身酸软无力,只能由着男人施为。 肯定是穆清瑶,肯定是她识破了王妃的意图,故意拦下了爷,然后弄这么个人来糟踏自己。 她还故意踹开门,撕了她的床帐,揭了她的被盖,让她的屈辱毫不保留地展现在墨玉和似雪面前,原本是要做世子妾的,却变成了与野男人苟且。 她没脸活下去了。 墨玉和似雪那愕然而鄙夷的目光,就能将她活剐了去。 身上的男人早就被赵妈妈叫人来弄走了。 她浑酸软无力,起不来,也没脸起来,更不知道起来了如何面对世人。 她在等,等爷的说法,她服侍了爷十几年,爷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虽不说对她如何好,但十几年的情义还是在的,爷不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容着容妈妈几个在府里这么多年。 门开了,爷拉着穆清瑶一起进来。 如霜终于有了活力,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赤着身子一丝不挂,既便是一身欢爱的痕迹,她也不在乎,她要让爷看到,这完美无暇的身子,原是要给爷的,被穆清瑶这个女人给毁了。 "爷,爷要替奴婢做主啊,王妃是要把奴婢给爷的,可是,穆清瑶这个女人太恶毒,她弄了个野男人进来,糟踏奴婢,爷,奴婢该是你的人啊。" 眼前的女人,故意坦露她诱人的果体,就是想让夜笑离有一丝怜惜现婉惜么? 穆清瑶唇边勾起一抹讥笑,看向夜笑离。 夜世子淡淡一笑道:"看在你服侍过我十几年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这个野男人,就是本世子从大街上找来的。 如霜你想爬爷的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看在从小服侍的份上,没赶出去,现在竟然大胆至如斯,我岂能容忍?别拿王妃的命令来说事,你是爷的奴才,既然敢背叛爷,爷还留着你做什么?"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药米分来,正要洒,如霜惊惧万分,却更多的是不相信:"爷,不可能,不可能的,爷您不会这么狠心待如霜的。不会的,一定是你,是你,穆清瑶,你这个贱女人……" 说着,如霜象疯了一样向穆清瑶冲来,夜笑离一脚踢翻,然后,一颗黑珠子弹去,只听见一声巨响,如霜的身子炸开了花,血肉横飞。 夜笑离搂着穆清瑶早就闪身出来对随后惊慌赶来的赵妈妈道:"这间屋子太脏了,拆了重建。" 西厢房被炸塌,如霜被埋在砖石当中,没有夜笑离的命令,谁也不敢去清理出她的身体。 赵妈妈忙去找管事的,过来将砖石都清出去。 王妃听到动静,在冰儿的搀扶下急急赶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西厢房正是她给如霜指定的房间,以后打算给如霜用的,可如今却炸了。 看见夜笑离正揽着穆清瑶,王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穆清瑶道:"你果然是个没容人之量的妒妇,如霜哪里不好了,是本妃给阿离的通房,你竟然就杀了她,自个是个不下蛋的鸡,还不许阿离纳小,你是要断我晋王府的香火么?" 穆清瑶正要出声,夜笑离骤然掠起,冲向王妃,十指如鹰一般抓向王妃。 穆清瑶也怔住了,夜笑离不会杀了王妃吧。 正惊讶之间,就将夜笑离一掌劈向王妃,王妃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张妈妈惊愕地斥道:"世子爷,你这是大逆不道,王妃可是你的亲娘啊。" "亲娘?"夜笑离突然一脚踹向张妈妈,抬手向她脸上一拂。 穆清瑶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是感觉最近张妈妈有点发福,以前没这么胖啊,没想到…… 身形一动,便向假张妈妈飞去,将正要逃走的她抓了回来:"容妈妈,你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 容妈妈形迹败露,脸色黑沉,却不肯说话。 穆清瑶抬掌就要劈,夜笑离却道:"阿瑶,留她一命。" 穆清瑶愕然,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肯定是她在王妃跟前作怪,对让王妃象变了一个人一样。 见穆清瑶不豫,夜笑离道:"让惊雷看住她,阿瑶你过来。" 穆清瑶刚一过去,夜笑离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她身上有毒,你别再碰她。" 穆清瑶愕然地问:"有毒?" "是的,致幻的药物,我担心,娘被中了她的药,或者说……"夜笑离说着,去抱王妃,身子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的旧疾发作,还没复原呢。 方才又动了真气,穆清瑶立即扶住他,对骤风道:"快,扶爷进屋去。" 夜笑离却摇头:"快把王妃扶回去,骤风,派人看着她。" 穆清瑶不知何故,为什么要派人看着王妃? 夜笑离已然没有了力气,忙与骤风两个将他抬进里屋。 躺在床上的夜笑离浑身开始发抖,一如打摆子一样,穆清瑶在他身上盖了厚厚的好几床棉被,他还是说冷,穆清瑶急了,去找赵妈妈,赵妈妈端了药来,但看见夜笑离这个样子,眼圈就红了:"药也没用,爷这一次,发作得太厉害了,怕是几个月积的伤全一次暴发了。" "那怎么办?以前不是都有药的么?" 赵妈妈就眼眸湛湛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被她盯得发毛,愕然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者?" "世子妃是真心爱着世子爷的么?"赵妈妈问。 这个时候问这种话,有意思么? 穆清瑶冷冷道:"妈妈什么意思不如直接说出来。" "爷这旧疾是三岁时就有了的,那时候,爷几乎是个废人,若不是有位游方大和尚来,估计爷也活不成了,那位大和尚在王府一住就是好几年,替爷调理着身子,还教了爷一套武功,爷正是练了那套内功心法,才又续上了断了的筋脉,身子一点了点恢复的。"赵妈妈道。 "后来呢?妈妈,您能不能说重点?"穆清瑶快急死了。 "重点就是,爷的筋脉虽然续上,能象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那心法却有一个遗患,爷的筋脉续得越好,练那心法的时间越长,就会越伤内府,所以,爷才会去学医,寻找替自己治疗内脏的法子。" "还是不是重点,你快急死我了。"穆清瑶真的想一掌打破赵妈妈的头。 "后来,倒是找到一个法子,爷的内伤也好了很多,但总不能痊愈,因为缺上一味药,一味可遇而不可求的药,那味药是很多练那种功法的人,梦寐以求的。"赵妈妈叹了一口气,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什么药?" "其实也不能算是药,而是一种血,一种很特殊的人血。"赵妈妈欲言又止,似乎怕一说破,就会吓到穆清瑶一般。 "熊猫血?"穆清瑶想起前世时,有的人血很稀缺,受伤后,若是流血太多,血库里很难找到那种血来补充。 "呃,奴婢不知道什么是熊猫血,却知道,那种血叫天脉,只有一种人拥有那样的血。" 天脉?真不听说过。 "哪种人?"穆清瑶问道。 " ☆、第一百一十二章:又见公孙昊 "哪种人?"穆清瑶问道。 赵妈妈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了犹豫之色。 穆清瑶没有再问,只是冷静地看着赵妈妈。 良久,赵妈妈才道:"少奶奶想必也猜出了一些,天脉就是具有异世灵魂之人。" 虽然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但从赵妈妈口中得到肯定答案时,穆清瑶还是一阵头晕目眩,象是被人捧上了最高的云端,正飘飘然不知所以时,又被同一个人自云端上抛下,失去重心还犹可,最难受的是,坠落的过程太惶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米分身碎骨,还是尸骨无存,又抱着一线希望,或许,他只是开个玩笑,会在半空中再次将自己接住,然后回到云端,回到曾经的温柔干净,告诉她,一切只是个误会。 "连你都知道,我就是拥有天脉血的人,那爷是不是更早就知道了?"她受重伤,被他意外救回,她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他亲手修补缝合乃至医好的,她是什么血,他这个医圣之徒岂会不知? "世子妃,不是……爷虽然知道,但是爷对您的感情绝对不会有假……"赵妈妈急着解释。 穆清瑶抬手,"你不用再说了,说吧,怎么取我的血救他?" 赵妈妈怔了怔,眼圈泛红:"至少要一升血,世子妃,这对您的身体会……" "会死吗?"穆清瑶再次打断她的话。 "那倒不会,只要好生调养,世子妃您的身体很快就能复原。"赵妈妈忙道。 一升血,确实不会死,但人一次最多只能抽四百毫升,一升也才五百毫升,没关系,如果她的血,能就此治愈他的病,一各项血不算什么,她穆清瑶不缺这一升血。 "你有法子抽血吗?"穆清瑶腕起自己的衣袖问道。 赵妈妈摇头:"只有爷自己醒来才能,或者,需要一位武功高强的人,将世子妃的血输入爷的心脉中。" 穆清瑶转眸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夜笑离,还是那张清俊儒雅的脸,初见时,他安静地坐在路边棚里吃着粗劣的大馒头,飘然出尘,带着面纱也让她惊为天人,前世今生都未曾对男人动过心的她,却在看到他时,会害羞,会矜持,会心如小鹿乱撞。 当他在选妃大会上语出惊人地选定她为妃时,她也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个弃妇,出身低微的商户女,他却独具慧眼,对她一见钟情,多少人惊叹稀虚,不愿想信这个事实,她也不信,她也怀疑。 可到底还是被他的诚挚打动,沉浸在他的宠溺与疼爱中。 他宠她,宠得无法无边。 她打太子,他替她收拾残局,她扔淑妃下水,他还加上一脚,当着太子的面,踹飞淑妃。 帮着她惩治公孙昊与贺雪落这对渣男,帮着她打官司,脱离北靖侯府,带她离开只会利用她,伤害她的穆家。 不顾一切娶她,疼她,怜她,将她捧在手里里爱着。 她不愿意往深里想,也害怕往深里想。 不管他的初衷如何,这一年多来,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更残酷的事实是,这一年多来的潜移默化,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宠爱,习惯了爱他,这种习惯,已经植入了她的骨髓,无法剔除。 所以,一升血算什么,她贡献得心甘情愿。 只要他能摆脱病痛折磨,再多她也舍得。 "叫惊雷和骤风两个进来吧。" 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赵妈妈的泪就往眼眶涌:"世子妃……您可想清楚,失血过多,您会很难受的。" "总比他被病魔折腾着好吧,别废话了,去叫人。"穆清瑶道。 最先进来的不是惊雷和骤风,而是墨玉,她一把拽住穆清瑶就往外走:"走,咱们去南楚,或者跟着太太去北辽也好,总之,不要在这里。" 小妮子的眼里全是泪,看来是听到了自己与赵妈妈的谈话,心里为自己不平,不值,更气恨夜笑离的欺瞒与用心不良了。 "墨玉,爷对你不好吗?"穆清瑶由着她拽走几步,轻声问。 墨玉怔了怔:"再好又如何?用心不良,小姐,以你的人才样貌本事,嫁个康健的,诚心爱你的男人并不难。咱们不要这种心怀叵测的男人。" 穆清瑶苦笑,如果这话是在一年前说,也许她真的会调头就走,可是现在…… 她怎么能忍心看他因为心疾昏迷不醒而不救? "墨玉,主子的事,你不要掺合,爷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爷对世子妃是真心的。"赵妈妈斥道。 "真心?当初便是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堂堂晋王世子怎么会娶个被休的弃妇,而且,那时候,我家小姐与公孙昊的婚姻关系还没有解除,这位爷就用了莫大的热情来追求我家小姐,我还以为,小姐找到了真心疼爱她的人,替她高兴,替她欢喜,可原来,他想娶小姐,只是为了吸她的血啊。" 这话听着好生瘆人。 随后进来的骤风一把拎起墨玉的衣领子,一个闪身,拎了出去。 惊雷犹豫地看着穆清瑶:"世子妃,要不等爷醒了,由他自个定夺吧。" 让他醒来后?不,不要,不能在他清醒后输血,她不敢,不敢看他清醒后的眼神,更不想去猜,看着她给他输血时,他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不用了,省得爷又不肯,没有骤风,你一个人能行么?"穆清瑶问。 "有长清在,没有问题的,长清的医术也很高明。"惊雷从身后拉出长清来。 顾长清面无表情地一把拉住穆清瑶的手,走到床边。 穆清瑶亲自拿起小刀,向自己的腕脉割去。 鲜红的血,缓缓流向夜笑离的静脉,看着他的脸色由苍白变得渐渐红润,穆清瑶长舒了一口气,一升血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当顾长清欣慰地将她的手放开时,她的眼前一阵发晕。 墨玉抢过来,替她包扎好伤口,扶她出去。 不是只输了血就可以了,惊雷和骤风两个继续为夜笑离运功,让血气融合,运行。 穆清瑶一出房门,就晕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看着床顶的帐子怔了怔,似曾相识,那手法是以前穆清瑶亲自绣的,现在的她,早就不会刺绣了,好生奇怪,这床帐子,不是留在了北靖侯府么? 她从北靖侯府净身出门,并没有带走这些生活用品。 "小姐,醒了?"墨玉连世子妃也不肯叫了,看来是气得不轻。 穆清瑶侧目,见她眼圈红红的,手里正端着一碗药,闻着就头晕。 "别皱眉,这是补血的,必须喝了。"墨玉道。 穆清瑶依言,一口喝下那碗补血,心口还是闷闷的,因为失血,人也虚弱无力。 "爷怎么样了?"穆清瑶擦了把嘴巴,问道。 "死不了的,放心吧。"墨玉冷冷地回道。 穆清瑶这才发现,屋里的摆设也和以前在北靖侯府很相同,愕然问:"这是哪里?" "您以前的房间。"墨玉平静地说道。 "这是北靖侯府。"穆清瑶眼神骤冷。 "不错,阿瑶,这是北靖侯府,这里才是你的家。"一个熟悉却又近乎佰生了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公孙昊一身黑衣,飘然进来。 穆清瑶愕然地看向墨玉。 墨玉垂下眸子,不敢与她对视。 "你别怪她,是我把你从晋王府抢回来的。"公孙昊解释。 "晋王府守卫森严,你怎么可能只身进得去,还能在惊雷与骤风手下抢得我回来?公孙昊,你在说笑吗?当我是傻子?" "你本来就是傻子。"公孙昊专注地凝视着她,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皮肤也比以前黑了,却是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没有了过去的书生气,却多了一分干练与沉稳,看来,经过这么多事的历练,公孙昊成熟稳健了不少。 穆清瑶不想看他,冷冷道:"我傻不傻与你无关,公孙昊,你我早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最好放我出去。" "我没有关着你,只是不想让你在晋王府送了命去,阿瑶,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恨我?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冷落你,辜负你,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阿瑶,我不嫌弃你再嫁过,咱们重头再来吧,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会"公孙昊眼神激动起来,带着一丝狂热。 "不可能。"穆清瑶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公孙昊,你我的缘份已尽,那个曾经深爱着你的穆清瑶已经死了,而我,现在也已经是晋王世子妃,是夜笑离的妻。" "夜笑离的妻?你到现在还没醒悟吗?我当初娶你,是为父母所逼,我辜负你的感情,但至少没有虚情假意地骗过你吧,可他呢?看似对你一往情深,为了你,什么都肯去做,敢得罪太子,得罪皇上,事实呢?他是在利用你,因为你身上有太多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你的血,是他的救命良药,而你的能力,能帮他建功立业,为他创造巨大的财富,你就是个宝贝,你可以帮助他最终夺得大宝,他不娶你娶谁?如果你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却木呐的穆清瑶,他会理你吗?他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吗?你清醒清醒吧。" 公孙昊的话,句句象刀子一样戳痛穆清瑶的心,这些她都明白,可不愿意深想,她不想怀疑夜笑离娶她的初衷和目的,他的深情,对她的宠溺,她真的不想那些都是带着目的的。 宁愿阿Q一点,不愿意相信,那一切,只是他为了得到自己的血而表演的一出出戏,如果一切都是虚情假意,那他的演技也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横扫好莱坞所有大奖。 "住口,就算夜笑离是骗我的,他只是一直在利用我,可我愿意,你管得着吗?"穆清瑶冷冷地喝道,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公孙昊眼神一滞道:"好,我不说了,你别起来,要回去,也在这里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走。" 墨玉也道:"是啊,小姐,你失血过多,不宜多动,调养好身子也再走吧。" 要调养,也没有在北靖侯府调养的道理。 穆清瑶冷冷地看了眼墨玉,公孙昊可以从惊雷和骤风手里掳出自己来,却未必也能带上她,毕竟晋王府的守卫可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那可是夜笑离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 "别瞪我,奴婢是自己跟着跑了来的,惊雷和骤风两个在替世子疗伤,没功夫顾及,他的本事现在大多了,悄然进了王府,根本没有发现,我认得他,也巴不得你离了那虚伪的地方,他先带了你走,我跟着出了王府。 我不信他,但又不想你留在王府,自然是要跟来的。"墨玉大胆的直视着穆清瑶的眼睛道。 在小妮子的心里,夜笑离比公孙昊更可恶,所以,她宁愿自己被公孙昊掳来,也不愿意自己还留在王府。 穆清瑶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公孙昊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我想静一静。" 公孙昊见她不再闹着要走,眼神一松,顺从地转身出去。 穆清瑶闭上眼,脑子里一片混乱,心更是乱糟糟的痛,她不想去理清思绪,怕稍一碰触,那痛就会剧烈起来,不如鸵鸟点,什么也不要想。 "等我歇一歇后,我们走吧,这里也不是我该留的地方。"穆清瑶叹了口气,对墨玉道。 "不,绝不回王府。"墨玉道。 穆清瑶唇角扯开一抹笑:"好,依你不回王府,我带着你,浪迹天涯去可好?" 墨玉终于眼神一松,泪就涌了上来:"小姐,你别怪我,我实在是气不过……" "怎么会怪你,只能怪我的命。"穆清瑶淡淡道,眼前却不时地浮现出夜笑离的脸,温柔的,宠溺的,生气时斜睨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想打又舍不得的样子。 他醒来后,发现她离开了,他会怎么想? 输一次血,是不是就会完全好转呢? 那么多年的心疾,真的只是她的一升血就能治好的么? 突然就想起初嫁时,她强逼着他答应,一定不许比她先死,一定要死在她后面,他微笑着,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发许诺:"放心,我不会短命的,我一定会陪你到老。" 一口血就往上涌,掩也掩不住的要冲口而出,心痛得象刀绞一样。 看着她唇角溢出的血,墨玉慌了,忙拿帕子替她拭:"小姐小姐,你别多想,别多想,或许,或许……" 墨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明明是想让小姐离开夜笑离,可看她伤心至如斯,又不忍起来,以前小姐离开公孙昊时,已经对公孙昊死了心,所以,除了恨意,小姐并不太伤心,而且报复的恣意洒脱。 可是对夜笑离,小姐是付出真心的,她是真的爱夜笑离。 "你别劝,我都明白。"穆清瑶摆了摆手,继续闭目养神。 乱成一团麻的脑子里,渐渐有点明晰起来,公孙昊怎么知道夜笑离突然发病,而且自己会输血给夜笑离? 这个节骨眼,正是自己与夜笑离心生膈骇之际,也是王府守卫更疏松这际,他来得太及时了。 是他一直在窥探着王府,还是有人向他报信了? 如果是有内奸,那人又是谁? 墨玉吗?不,不可能,墨玉过去是恨公孙昊的,如果她是公孙昊的人,当初就不会帮着自己离开北靖侯府。 那是…… 穆清瑶又是一阵头痛。 闭上眼,再一次陷入昏迷当中。 再次醒来时,墨玉还守在身边,公孙昊坐在离她不远处,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清秀的唇角扯开一丝真诚的笑,起身要过来,却又想起什么,又坐回原地,柔声问:"饿了么?我煮了你最爱的黑芝麻糊,吃一点吧。" 她早就不爱吃黑芝麻糊了。那是以前的穆清瑶爱吃的,不是她。 穆清瑶淡淡地看着公孙昊,他眼中的热切与关心不象有假,可惜,她不是以前的穆清瑶,对这样的深情,只有负担和厌烦,除了感慨,不会有半点感动。 "我不饿。"穆清瑶摇摇头,看见公孙昊眼神立即黯淡下去,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色道:"忘了,从你重回北靖侯府的那一刻起,你所有的爱好都不同了,我现在……现在对你一点也不了解了,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不知道。" 说着,他放下碗,颓然地垂下头。 "世子爷,炉上不是炖了参汤么?小姐该进补了。"墨玉似乎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提醒道。 公孙昊眼神一亮,笑了:"是啊,我怎么忘了参汤,我这就去拿来。" 他是典型的贵公子气派,打小就被服侍惯了,从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现在却事事亲力亲为,侯府也没见着有婆子丫环走动,冷清得象坐废园子,只是她这间屋子倒是保存得蛮好,一应用俱摆设还是她离开之前的老样子。 东西也并没有丢人多少,看来,他是用心维护了的,也不知道顾氏和公孙宁儿现在何处?若是知道自己又回了北靖侯府,会不会又要开撕? 想到过去,穆清瑶突然觉得好笑,当初为了点嫁妆,跟顾氏和公孙昊闹得死去活来,如今那点子钱,她早就还给了穆夫人,在她眼里,也实在不算什么了? 那时候憋着那口气非要夺回来,无非对他还有怨有恨,而现在,那点怨恨早就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佰生。 公孙昊端着参汤进来,穆清瑶道了声谢,接过一口喝了。 公孙昊秀雅的双眼里,星光闪耀,亮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了起来,喃喃道:"你……你也不怕我以汤里下药么?" "你会么?"穆清瑶抬眸看他。 公孙昊脸一红,长长的睫毛微颤:"以前也许会,我想过很多次,要用药把你迷倒,然后天天把你锁在屋里,再也不让你见任何外人,从此,你就是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可是,后来我也明白了,锁住又如何?锁得了人,锁不住心,我已经辜负了你三年,也出卖过你,再错下去,我还是人么?" 穆清瑶灿然一笑,由衷道:"公孙昊,你长大了。" 公孙昊愣了愣,不自在地笑了:"是啊,是长大了,以前我若是懂得这么多,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害你离开了。" "你有去见过贺雪落吗?她为你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穆清瑶问道。 公孙昊脸一白,眼神骤然收缩,俊眉紧拢,大声道:"不要跟我提她。" 穆清瑶皱眉:"公孙昊,你曾经不是很爱她的么?" "什么爱?那不过是场阴谋,阿瑶,我真的不爱她,以前只是鬼迷心窍,只是利欲熏心,我早就发现,我真正爱的是你,是你啊,她的死活,与我无关,至于那个孩子……"公孙昊眼里露出狠戾之色: "我不会让她的孩子影响到我们的感情的,阿瑶,将来你跟我生的孩子才会是我的嫡长子,那个孩子,我不会要,也不会接回来。" 穆清瑶好一阵失望,还以为他已经幡然醒悟了,原来还是这样的自私和糊涂,一个连亲生儿子也可以不顾的男人,又怎么能给别人幸福。 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公孙昊依然没有死心,依然想要与她重归旧好。 竟然还以为,她会在意贺雪落的孩子。 他是不是有妄想症? 穆清瑶没有再说话,闭目养神。 公孙昊见她脸上并无厌烦之色,松了一口气,坐在椅上静静地守着,墨玉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小声道:"小姐最近浅眠,世子爷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儿早上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公孙昊点点头,却是抱起铺盖,去了膈间,竟然就守在穆清瑶的屋外。 等他一出去,穆清瑶就睁开眼,墨玉小声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指隔间。 穆清瑶迅速坐起,看了眼窗外,这间屋子她再熟悉不过,窗外就是个小池塘,如果跳出去,就会落在水里,现在天寒地冻,就算会游泳,也会冻出病了,只要走屋顶了,可是…… 将整个屋子查看了个遍,懊丧地发现,所有的通道都被公孙昊守住,无论她是从屋顶,还是沿墙根,都无法逃脱他的控制。 墨玉说,他的武功比过去高强了很多,他练的是天魔功,现在应该又进步了不少,以她的能力,只能将其诱杀才有可能逃脱,但是…… 太冒险了,一但一击未成,还会连累墨玉。 "墨玉,去跟公孙昊说,我想吃李记的豌豆黄。"穆清瑶道。 "李记的?现在怕是买不到了,听说李记一天只卖十碗,过期不售。"墨玉道。 "你别管,只管告诉公孙昊就是了。"穆清瑶道。 她在北靖侯府应该呆了一天一夜,今夜再过,就是第二个晚上了,夜笑离不可能还没有发现她的失踪。 如果他真的在意,不管她是自己负气离去的,还是被掳走的,他一定会寻找。 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个念头来,他要不再找她呢? 如果她的血,真能治好他的病,那她的价值就不存在了,她还是个暂时不能生养的,他完全可以再去娶一个更门当户对的…… 心一阵揪痛,她所有的计划都是建立在他会疯狂寻找自己的基础上,从没考虑过,他不再在乎她这种情况。 穆清瑶,你凭什么笃定,他还在乎你,还爱着你? 如果真爱,为什么一开始不明说,他明知自己爱他,为了救他,她会在意那点血吗? 又不是会死,如果她早知道,自己的血能让他脱离病困,她早逼着他取了,怎么会等到现在,等到他发作之时? 公孙昊听说她要吃东西,果然不管不顾地出去了。 穆清瑶打算出去,可一打开门,才发现,外面黑压压全是守卫,而且看装束,竟然全府兵,北靖侯府的府后早就撤去了,这些府兵的衣服,也不象是侯府能有的。 她的心就一沉,这些全是东宫的,公孙昊果然还在替东宫办事,而掳走自己,太子肯定也有份。 退回屋里,穆清瑶只能等了,等公孙昊去李记后的结果。 推开一扇窗,今天是十七了,月亮没有了前夜的圆满,缺了一边,光华如水地照在寂静地北靖侯府里,显得肃穆而冷清。 同一片月华下,那个人是不是也在仰望夜空,是不是……也象她这样,会还余着一些些思念呢? 她哂然一笑,笑自己幼稚,怎么还是存着奢望,不是很阿Q么?阿Q的人,应该很会自我欺骗,早做心理建设。 我不爱他了,来不来都无所谓。 嗯,就该这么想,这才是她现在应该有的心态。 正胡思乱想,一声长啸,天空中炸开一颗彩色的弹珠,将整个夜空照得灿亮。 紧接着,刀枪声响起,白色颀长的身影在那片彩光中飘然而来,穆清瑶以为自己眼花,呯地一声将窗子关住,苦笑:"他又不是神仙,还真的会踏着祥云来救你么?一把年纪了,还学么少女心,穆清瑶,你快没救了。" "娘子……"外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听得她心弦一颤,猛地冲到窗边,抬起的手却象铸了千斤。 墨玉眼中一慌道:"夜笑离寻来了,小姐,咱们先躲吧。" 躲?为什么要躲?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算要判他死刑,也该给他一个分辨的机会,更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墨玉:"外面有东宫府兵,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墨玉眼中滑过一丝慌乱:"小姐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您知道了,只会更添烦忧。要逃要走,都得等小姐身体复原了才行。" 这话确实有道理,墨玉跟来时,府兵已经在了,她有什么能力改变现状,有她在,公孙昊好歹有点顾忌。 窗呯的一声被踹开,夜笑离闪身进来,冲过来就要揽住穆清瑶,墨玉却一柄长剑挺身拦住:"夜笑离,你还来做什么?嫌我家小姐身上的血还没有被榨干吗?" 夜笑离眼神一滞,身子晃了晃才站稳,急切地看着穆清瑶:"娘子,回去再解释可好?" 穆清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上前,也没有逃避,任由墨玉用剑指着他。 她的冷淡与疏离让他皱眉,眼神里滑过一抹痛色,柔声道:"我带来的人不多,只能速战速决,太子很快就会带更多的人来,娘子,我们先出去再说。" "太子又不会杀我,急着出去做什么?"穆清瑶缓缓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夜笑离膛目欲裂:"阿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想的哪样?"穆清瑶轻嗤,挑了眉睨他。 "现在说不清楚,你先跟我走。"夜笑离急了,伸手一点,制住墨玉,旋身过来就要揽住穆清瑶。 一柄小刀直直地逼在穆清瑶纤细的脖子上,她冷笑着:"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血全都放干,你以后再也别想取一滴去。" 夜笑离膛目欲裂,一口血直喷而出,双眼死死地看着穆清瑶,目光赤红,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看我?" 穆清瑶的心一恸,不想伤他,可是,到底还是没能无条件的信他,到底还是有怨啊。 "我怎么看你都不重要,夜世子,你的病还没好么?"穆清瑶继续残忍地讥讽。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而依恋,唇角挂着一抹苦笑,"阿瑶,这么久了,你觉得,我对你的情,全是假的么?" 穆清瑶冷笑不语。 夜笑离眼中漾满痛色,身子后退两步才站稳,笑道:"好,很好。" 突然举掌,对着自己的胸全力拍去,掌力带来的劲风让穆清瑶衣裙飞扬,他想做什么? 一个身影闪电般飞来,想要阻拦,但是来不及了,夜笑离被自己一掌击得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欲坠,嘴角鲜血汩汩直流。 "爷,爷,您这又是何苦啊。"闪进来的惊雷扶住她,痛心疾首。 夜笑离用力甩开他,乃死死地盯着穆清瑶,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你的血,我还你,跟我……回去。" 说话间,他不时地吐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穆清瑶骇然地看着他,不是说,用了她的血,他的旧疾就能痊愈么?怎么还是这般病殃殃的样子? "世子妃,世子妃,都是属下的错,爷他……他一醒来得知用了您的血,就自残了,原本快要好的内疾,越发严重,为了找你,他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京城都快翻遍了,就是没想到,世子妃你会回了北靖侯府。"惊雷向穆清瑶一跪,大声道。 "走开,不许多言。"夜笑离一掌击向惊雷,再次向穆清瑶逼近。 他的身形越发清瘦了,脸色也苍白得几近透明,眼神呈病态的红色,穆清瑶早就心痛得无以复加了,就算他要了她的血,也也不生气,她只是气他不该瞒她,气他不够坦诚,就算他当初是有目的的,有阴谋的,可她还是舍不得他啊,他怎么能够在用了她的血之后又自残,让她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血,还弄成现在这个臭样子! 猛地上前,一抬手,她只是想象过去无数次那样,将他的头揽入怀里,告诉他,自己没有生气,没有恨。 可是,他却把脸侧送了过来,唇角挂着笑意:"打吧,打吧,如果能让你出气,尽管打。" 穆清瑶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他竟以为,她要甩他耳光! "夜笑离,你这个笨蛋。"眼泪就不争气地往外撞。 而就在此时,门也被撞开,公孙昊如旋风一样直击夜笑离。 穆清瑶吓了一跳,正要动,夜笑离却一指点住了她的穴道。 自己与公孙昊缠斗在一起。 "惊雷,救世子妃回府。" 惊雷紧张地看着夜笑离,并没有动。 公孙昊今非惜比,攻势强大而霸气,夜笑离瘦弱的身子在他强大的掌风下,几欲坠倒,惊雷哪里放得下心,闪身就要上前,夜笑离嘶声道:"惊雷,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惊雷一跺脚,转身扶住穆清瑶。 但外面的守军此时越来越多,将屋子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一个个手中都拿着弓箭,惊雷自己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但带着穆清瑶,就很难保证她的安全。 "惊雷,给我解穴。"穆清瑶小声道。 惊雷不肯,苦着脸看她。 "你还认我是主子么?"穆清瑶怒道。 惊雷一喜,但还是有些不相信:"世子妃,真的不是爷的意思,是赵妈妈自作主张,她被爷打成了重伤,你……" "好了,再讥歪下去,你家世子爷就要被打成重伤了。"穆清瑶道。 惊雷这才解了她的穴,穆清瑶的身子便如轻烟一般向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飘去。 见她撞进战团,夜笑离骤然收掌,而公孙昊则趁机一掌轰去,夜笑离的身子便象破布一样被掀起,撞到墙上才落下来。 如果他不是怕误伤了穆清瑶,这一掌,他完全可以躲过。 公孙昊一击得中,乘胜追击,穆清瑶大骇,出手如电,拽住公孙昊的手臂一拧。 公孙昊滞了滞,这才回头,眼里滑过一丝痛色:"他如此待你,你还要救?" "公孙昊,不许你伤他。"穆清瑶一个跃身,拦在夜笑离面前,冷冷道。 "你走开,夺妻之恨若不报,枉为男人,阿瑶,这个男人不值得你救。"公孙昊狠声说道。 "我愿意,公孙昊,有没有他,我也不会再与你重归旧好,你死了这条心吧。"穆清瑶坚定地说道。 夜笑离沉痛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亮色,自身后一把拉住穆清瑶:"娘子,我还以为,你跟他跑了,不要我了。" 他先前那么伤心,那么痛苦,不是因为她的误会,而是以为她一气之下跟公孙昊跑了?这个人的脑回路还真与众不同。 "说了你是笨蛋,就算我再气你,又怎么会跟他跑,我不会一个人浪迹天涯去啊。"穆清瑶嗔他一眼,又心痛他苍白的脸色,下意识抬了抬手,想抚模他的脸。 夜笑离立即捉住她的手,喜形于色:"娘子,你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了?夜笑离,我要跟你和离。" 夜笑离脸色一垮,眼里闪着哀求:"娘子……" 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两个还当着他的面亲亲我我,公孙昊肺都快气炸,抬掌一击。 夜笑离将穆清瑶一拉,运掌反击。 公孙昊没想到,方才还不堪一击的夜笑离突然象打了鸡血似的,越战越勇,而且,惊雷也加入了战团,他越发难以取胜,久战不下时,他悄悄往后退,夜笑离不过是强弩之未,击退公孙昊后,便将穆清瑶一揽,正要赵窗而出,突然,一个铁笼子从天而降,将穆清瑶和夜笑离还有惊雷三个罩在铁笼子里。 他竟然在这间屋子里设置了机关! 是找就算计好夜笑离会过来营求穆清瑶吧。 什么深情不俦,分明是又一个阴谋。 "哈哈哈,夜笑离,你也有今天?终于让你成为爷的阶下囚了,你知道,爷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吗?"公孙昊仰天狂笑,慢慢逼近铁笼子。 夜笑离一抬眼皮:"设计今天这一幕,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错,你当你的晋王府是铁板一声么?你不知道,我早就安插了人手吧,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公孙昊得意道。 "是青萝对吗?"夜笑离淡淡地说道。 "才看出来么?你也太迟钝了。"公孙昊得意地笑道。 一旁被击在地上的墨玉大惊:"怎么会是她?" 穆清瑶眼神犀利地看向墨玉。 墨玉的目光缩了缩,垂下眸去。 "娘子,别怕,这个铁笼子关不住我的。"夜笑离道。 "夜笑离,你又要用毒么?你不知道本世子的天魔功练到了第七层,根本就不惧毒了么?"公孙昊大声道。 怪不得,方才夜笑离与他硬拼,也没有施毒,原来这厮竟然如此厉害,百毒不浸了。 "受死吧,夜笑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公孙昊突然举起一支弓箭,对准夜笑离。 ☆、第一百零三章:父女真相 穆清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猛地扑到夜笑离前面,拦住:"公孙昊,杀他你先杀了我!" 公孙昊狠戾的双眸中滑过一丝心痛,怒吼:"穆清瑶,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只拿你当药引子,你还不明白吗?我待你不好,至少我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而他呢?从头至尾都在骗你,他娶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血,你还在维护他,你知道不知道,他掌握的慎刑司,抓了多少偷练天魔功的人,可全大锦,最先练天魔功的就是他,因为,只有天魔功才能续造筋骨,才能让他破败的身子恢复常态,但是,这种魔功有个巨大的后患,会损伤内腑。 他为什么要在西山建药芦?那就是专门用来提练麒麟散的,外表装的比天使还纯真干净的晋王世子,其实就是个魔鬼,魔鬼。" "就算他是伪君子又如何?我喜欢,我愿意,公孙昊,来吧,我还是那句话,想杀他,先杀我。"穆清瑶听完后,面无表情,冷静地看着公孙昊。 公孙昊目光一冷,举起箭,对准穆清瑶。 手一松,箭对激射过来。 穆清瑶的身子被夜笑离一拉,只听得噗哧一声,穆清瑶的心都快碎了,猛地抱住夜笑离。 夜笑也倒在她怀里,穆清瑶恸哭:"阿离,阿离,你别吓我。" 夜笑离却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穆清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从来都没有如此心痛过,正要寻找插入他身体的箭头…… "夜世子,你再装,本相可就不客气了。" 穆清瑶愕然抬眸,就看见贺相一身儒袍,清雅地立在房中,而公孙昊则倒在倒地,背后,插着一枝羽箭,血流如汩。 呃,好象有哪里不对。 穆清瑶的目光缓缓移到夜笑离脸上,却见某人正眨巴着眼睛柔柔地看着她,一脸幸福:"娘子,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 穆清瑶气得将他一扔,一脚踹去。 夜世子一个翻滚,躲开她这一脚,纵身跃起,向贺相一辑:"多谢相爷出手相救。" 贺相阴沉着脸,一掌向铁笼子劈去,手指粗的精钢打造的铁笼便被震散。 穆清瑶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贺相捉住,拉出铁笼:"瑶儿,跟我走。" 穆清瑶让公孙昊去李记买碗豆黄,就是向贺相求救,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来得很及时。 李记是贺相开的,这是个秘密,只有穆清瑶知道,而李记一天只卖十碗豌豆黄,超过便不卖,穆清瑶非让公孙昊深夜去买豌豆黄,常柜肯定会告知贺相。 贺相果然仅凭这点信息便知她被劫,并且在北靖侯府里。 公孙昊背后那一箭,定是贺相射的。 贺相的手掌,温厚有力,掌心中,有丝丝粗砺感,那是常年练武之人才会有的薄茧。 穆清瑶感觉一阵踏实和安心,明明从前是死对头,不知何时开始,她与贺相会而成了忘年交,贺相待她如晚女儿一般。 抬眸看着颀长而又清瘦的背影,穆清瑶突然想,若是贺相是自己的父亲,那该多好? 她才不管什么佞臣不佞臣,那是贺相的私生活,与她何干? 她被疼着宠着就行了。 所以,当贺相冲口而出,叫她瑶儿时,她没有半点违和感,觉得再正常不过。 "相爷,相爷,请了我家娘了,自然不能少了本世子,等等我。"夜笑离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贺相头也没回,一掌向后击去,夜笑离身子一闪,避过,夸张道:"啊呀,相爷,您也不怕伤着本世子啊,小心阿瑶会伤心。" 穆清瑶回头也是一掌劈去。 夜笑离委屈得直跺脚:"不带这样的,娘子,我错了还不成么?不该吓你的,不该吓你的。" 见穆清瑶不象是装,夜笑离立即转了话头,指着地上的公孙昊道:"贺相,如何处置他?" 贺相这才停了步子,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公孙昊。 严格说起来,公孙昊才是贺相的女婿。 还是贺相外孙的父亲。 但贺相却为了救穆清瑶,一箭射杀了公孙昊,他虽中箭,却并没有死,只是身受重伤,此时正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们三个。 "为什么?"公孙昊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相问。 "你还敢问为什么?雪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你这畜牲害的,你还敢问本相为什么?"贺相冷冷地回道。 "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岂非不是她害的?"公孙昊苦笑,俊秀的双眉因为痛苦而紧皱着。 贺相怔住,眼中滑过一丝愧意,长叹一口气道:"你们……是咎由自取,怨不的旁人,但是,你再伤阿瑶,本相岂能容你?" "真正害雪落的正是她和夜笑离,难道你忘了是谁将雪落送进刑部大牢的么?你明明最疼雪落,不为她报仇也就罢了,却还要帮助她的死敌,为什么?"公孙昊不甘心地嘶声问道。 这个问题穆清瑶也想知道。 贺相就柔柔地看向穆清瑶,简单地吐出几个字:"我喜欢,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正是穆清瑶先前对公孙昊说的话。 公孙昊差点气厥,怒道:"你既然喜欢,疼她,为何当初你要教我天魔功,害我冷落她,害她在北靖侯府受苦三年,如今又来帮他,贺初年,你这个卑鄙反复,蛇鼠两端的小人,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其实全是你害的,你的女儿,贺雪落也是你害的。" 他嘶声竭力地吼着,突然浑身暴发出强大的气势,猛地向贺相扑去。 贺相一掌推开穆清瑶,抬掌迎去,只听得"呯!"地一声,公孙昊的身子被震出老远,而贺相,身子则捂住胸口,摇晃了几下才站定,脸色苍白:"你……你竟然使用破魔功。" 公孙昊虚弱地扯出一抹冷笑:"怕了么?是你教我的。就算死,也不要让敌人好过。" 说着,他又强势坐起,双手抱圆,来了个起势,贺相大骇,对穆清瑶和夜笑离道:"快走,他要同归于尽。" 夜笑离脸色一沉,穆清瑶不懂天魔功,他是练习者,当然是懂的,此功练到第七层后,若遇强敌,可以将功力全都集聚在一点,将自己当成人肉炮弹,自解身体,与敌人同归于尽,威力巨大无比,武功再强之人,也难逃活命,看来公孙昊已有了必死的决心,而且,要拉他们一起死。 "快走啊,还愣着做什么?"公孙昊的脸色越来越红,清俊的面容也开始鼓胀起来,穆清瑶大骇:"贺相,一起走。" 她眼神急切又担心,小手扯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样子象急了年轻时出行,小小的雪落不舍地拖着他的手,想他带她一起走的模样。 贺相的眼睛一阵撞涩,哽声:"你走,为……我替你挡了挡,放心,他的武功是我教的,我知道怎么制他。" 说着,他将穆清瑶往夜笑离怀里一塞,将两人同时往外推:"走啊。" "谁也走不了。"公孙昊边运功,边狞笑道。 他的身体越来越胀大,象只即将胀破的大气球,如果暴开,怕是整间屋子都要被夷为平地,何况屋里的几个肉体凡胎? "是走不了,不过,谁说我要走了?"被贺相推至门口的夜笑离却突然身形一闪,一把银针向公孙昊激射。 "别,他百毒不浸了。"贺相出言制止。 公孙昊唇角的讥诮更深,双眸狠戾地瞪着夜笑离,不躲不闪,任由银针射向他。 "他是百毒不浸,可是,贺相,我这是第一百零一种毒,正好制他。"银针悄无声息的刺进公孙昊的身体。 穆清瑶就听见"嗤——" 很象轮胎破裂,泄气的声音。 公孙昊象只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软塌塌地伏在地上,不可思义地看着夜笑离,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百毒不侵,你怎么可能……" "都说了我这是第一百零一种毒,你只是百毒嘛,我还有自第一百零一,到一千,九百种毒来治你,你要不要都尝尝?"夜笑离漫不经心,很耐烦地向公孙昊解释着。 穆清瑶长舒一口气,顿时又怒了,瞪着夜笑离道:"你有毒治他,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害得贺相身受重伤! "这种毒,只有在对方运用解体神功时,才有用,阿瑶,你莫要怪他。"贺相咳了两声,虚弱地靠墙站定。 穆清瑶忙过来扶住他:"你怎么样?阿离,快拿药来。" 贺相摆手:"他不一定有药,要不然,他自个早吃了。" 此时的夜笑离,也似乎到了强弩之末,靠着墙的身子缓缓滑下,坐定,开始运气疗伤。 院里杀声震天,贺相直接把城防营的人带来了,用的就是营救晋王世子妃的名头。 皇帝也不好说什么,因为穆清瑶失踪,太后早就在宫里闹起来了。 屋里的几个人都在运功疗伤,公孙昊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穆清瑶缓缓向他走近,举起手中的小刀,猛然向他刺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公孙昊突然睁开眼,含笑看着她,眼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他已经油尽灯枯之势,身体早就残破不堪,只是一口气吊着没死罢了。 穆清瑶突然觉得,杀了这样的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阿瑶,我……真的很后悔,我真的很想,与你重新来过,咱们在一起……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公孙昊气弱游丝,眼睛却专注地凝视着穆清瑶。 "你有孩子,贺雪落替你生的,你可曾去见过那孩子?"穆清瑶问道。 公孙昊眼里滑过一丝温柔,却摇头:"见了又如何?我是戴罪之身,能养他么?" "所以你由着他在东宫,由着太子拿他要胁你父亲?"穆清瑶怒道。 公孙昊淡淡一笑,吞了吴嘴角翻涌而出的血水,眼神悠长:"如果是你给我生的,我会拼尽全力要他回来,可是……" 穆清瑶气急,这种男人没救了,孩子何其无辜,他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明知孩子下落,却置其于不顾,不闻不问,这还是人么? "公孙昊,你确实该死。"穆清瑶缓缓起身,再也不愿意多看公孙昊一眼。 "阿瑶,替我……照顾好他,不要让他知道,他有个我这样的父亲,雪落那样的娘,好不好。"裙角却被抓住,公孙昊乞求地看着他,目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穆清瑶怔住,他这是临终托孤么? "孩子在贺相府里,你可以放心了。"虽没有亲眼所见,但皇后迫于太后的压力,应该把孩子送回了贺相府。 "让他教出另一个贺雪落来么?阿瑶,你宽仁善良,答应我好不好,看在……看在我们有过夫妻名分的面上,帮我养他。"公孙昊死死地看着穆清瑶道。 穆清瑶就看向贺相,贺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瑶儿,有你教那个孩子,是他的福气。" 贺相竟然也要她抚养贺雪落的孩子? "答应他吧,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了。"贺相长叹一口气道。 穆清瑶只好对公孙昊点了点头。 公孙昊强吊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了,眼睛慢慢合上。 这个人,终于死了。 穆清瑶过去扶起贺相,缓缓朝外走去。 此时惊雷已经缓过神来,过去护在夜笑离身边。 夜笑离却骤然睁开眼:"娘子,你要去哪里?" "浪迹天涯。"穆清瑶头也没回地说道。 夜笑离起身就要追,惊雷一个手刀将他劈晕,拎起他家主子搭在肩上,身子一闪,便离开了。 外头的撕杀终于停了。 贺相示意手下带着城坊营撤退。 两人才走到二院处,就见北靖侯急匆匆地回来,一见贺相和穆清瑶在一眼,眼神骤厉,冷冷道:"昊儿呢?" 贺相视他如无物,自顾自地往前走,北靖侯长剑一拦道:"贺初年,你竟然敢私闯我北靖侯府?" 贺相道:"快去见你儿子吧,兴许还能见着最后一面。" 北靖侯听得身子一晃,高大的身形象雄鹰一样掠起,向后院而去。 穆清瑶扶着贺相出了北靖侯府,回头看向这座自己曾经生活过三年的宅院,那块高大而漆黑的牌匾还挂在门头正中央,只是再也不有了往日的庄严与肃穆,有的只是潇肃与调零,心中一阵凄然,穆清瑶,你在天若有灵,可曾想见北靖侯府如今的下场? 贺相看出她心情凄然,拉了拉她的手道:"走吧,别看了。" 穆清瑶将他送上马车,贺相关切地看着她:"你不回晋王府?" 穆清瑶摇头,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回去。 "那跟我回去吧。" 贺相殷殷地看着穆清瑶。 去贺相府? 怎么可能,贺夫人不拿刀戳死她才怪。 穆清瑶笑了笑:"您以为我又无家可归了么?我可是富婆,红丰祥的钱,置个庄子还不容易?随随便便的事。" 贺相笑了,知道她能干,赚了不少钱。 还是不舍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要不,住到我的别院去,那里谁也找不到。" 穆清瑶眼睛一亮:"好。" 自己若置宅子,肯定很快就会被夜笑离发现,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住到贺相别院里去。 "相爷,你也练了天魔功?"坐在马车里,穆清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你是不是很讨厌练天魔功的人?"贺相半躺在马车里,微睁着眼道。 的确是,她现在还没有消化夜笑离也练天魔功的事实,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还有多少是情是瞒着她的。 "天魔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可憎,这是一门旷世绝学,当年天魔祖师创下功法时,分为两套,两套都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增强内力,还都有修复筯骨的功效。只是,其中一套心法,必须保持童子之身,而且,要食用麒麟散补充体内缺失的男性物质,但此法有个好处,不会伤及内腑。 公孙昊,就是练得邪法。 而另一套,修练时,无需补弃体内缺失,也不用保持童男之身,但是,日积月累的修练下去,就会伤及内腑,就算夜笑离现在这样。" 贺相很耐心地向穆清瑶解说着,眼神殷切,似乎怕她误会夜笑离。 穆清瑶听了确实长舒一口气,她不希望自己爱过的男人会如公孙昊那般邪恶卑劣,否则,既便他再爱她,他们两个也难以再走下去,作为一个男人,可以不正直,可以邪性,但不能邪恶。 这是她的底线。 "那相爷你呢?练的是哪一套?当初您为何要教公孙昊练这种武功?"穆清瑶又问。 "是他自己选择的,公孙昊是个自私又怕吃苦的人,他既想武功精进,又不想有后患,至于伤害无辜的男童,他才不会考虑。"贺相回道。 却并没有回答穆清瑶问题的实质。 穆清瑶含笑看着他,贺相分明就在躲避。 "你是恨我娘的对吧,因为恨我娘,所以不想我嫁得好,所以故意教公孙昊天魔功,让他没法与我好好过日子……"穆清瑶垂了垂眸,指尖扯着衣角揉来捏去,幽幽道。 贺相身子一滞,唇边扯开一抹苦笑:"你恨我么?" 在北靖侯府的三年,并不是现在的穆清瑶经历过的,要恨,也是前身恨他吧。 "我只是不明白,你和我娘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让你最疼爱的雪落插足公孙昊与我的婚姻,你就没想过,如此放纵她,会让她身陷痛苦之中么?还是你觉得,你完全可以掌控一切?"穆清瑶的语气微微上扬,眼睛也直视着贺相。 贺雪落现在的地步,贺相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贺相浑身一震,眼里滑过一丝愧色,眼眸下垂,似乎不愿意与穆清瑶对视。 "年轻轻狂,确实犯下不少错事,现在想改,想补救,有的为时已晚,有的……"贺相的声音很艰涩,他猛地抬眸,正视着穆清瑶的眼睛:"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讨厌么?只能说,她讨厌以前的贺相,而不是现在的,以前的贺相,嚣张狂肆,为所欲为,可自从贺雪落进了刑部大牢的,他象突然领悟,变了一个人,现在的他,虽然仍儒雅风流,却少了锐利与戾气,多了一分慈祥与宁和,仿佛一个历经磨练的浪子,终于厌倦了江湖与争斗,回到宁静的家中,想要平凡地生活下去。 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一枚慈祥可亲的帅大叔,散发着成熟与沉稳的魅力。 "我要是没有成亲,就嫁给你好了,相爷,您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贺相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你这是对我的褒奖吗?" "人家分明就对您心生爱慕。"穆清瑶也笑,气氛顿时轻松宁和起来。 "傻孩子,看男人,怎么能只看样貌,你当初看上公孙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么?"贺相亲昵地捏了捏穆清瑶的鼻子。 穆清瑶心一恸,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她亲眼看着他死,却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只是觉得闷闷的,因为,毕竟曾经爱他的不是自己,但是,方才的心明明就很痛,是她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意识吧。 "我不知道,当初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骑着大白花,风流潇洒,又玉树临风,呃,还真是一见钟情呢,对,就是只看中他的样貌了?"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如果真是只看中相貌,也不会苦苦隐忍守候三年吧,到底为什么当初的穆清瑶会不顾一切地要嫁给公孙昊,这一段记忆似乎有些缺失,留在她脑海里的,只有初见时的画面,再无其他。 但是,她对他的情有多深多浓,穆清瑶感同身受。 "夜笑离长也很好看,这一次你的眼光没问题。"贺相见她脸色凄然,忙转移话题。 "好看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一样的骗我。"穆清瑶闷闷地回道,到底还是有怨的,她不喜欢男人不坦诚。 "那就别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我养着你就是,等有个好的出现,我再把你风风光光嫁了。"贺相摸了摸她的后脑道。 "那我岂不是三嫁?人家还不拿唾沫水淹死我去?"穆清瑶想想就觉得好笑,心又暖暖的,贺相这样的长辈还真是对晚辈宠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有我在,谁敢说你半句闲话?本相割了他们的舌头。"贺相声音一冷道。 穆清瑶缩了缩脖子,贺雪落从小骄纵,就是贺相如此霸道的父爱给纵容出来的吧。 无奈摇头道:"您啊,太过宠爱子女啦,总也得有点原则吧,不会是非,怪不得雪落会是那样的性子。" 贺相脸一滞,眼里露出愧色来,幽幽地看着她道:"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会瞧不起我?" 穆清瑶大惊,故意的? "您是故意骄纵雪落的?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当然是,却不是我想要的女儿,但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再不想要,再不喜欢,我也要疼她,宠她,只是,我没有了想要好好赔养教育她的心思,只一味的满足她,放任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由着她的本性决定,阿瑶,我想问你,如果你是她,你也同样被我宠着长大,你会变成她那个样子么?你会不分是非黑白的抢人家的有妇之夫,心狠手辣耍阴谋么?"贺相直直地看着穆清瑶道。 穆清瑶愕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她是杀手,从小就被训练成铁石心肠,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但那不是她的本性,既便是在当杀手的时候,她也没有错杀过一个善良的好人,有时,有不可抗拒的命令,她又不想完成时,就宁愿自伤,顶多回去挨一顿打。 原来,人会变成什么样子,父母的教育有关系,但是,人的本性更能左右他的成长。 要不然,也不会有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所以,不能全怪我纵容了她,有的人,是经得起宠和娇纵的,有的人,有几分宠爱与娇纵就忘乎所以了。"贺相幽幽地说道。 确实有这个道理。 穆清瑶突然问道:"您不是真心想娶贺夫人的对吗?所以,雪落不是你期待的孩子,你并不想要她。" 她的话,似乎戳中了贺相的痛处,贺相脸色一白,眼里滑过一丝沉痛,穆清瑶立即明白,自己僭越了,那是贺相的私事,她无权过问的。 "对不起,我冒犯了。"穆清瑶忙道。 贺相很快平静下来,苦笑地看着她道:"是的,她不是我期待的孩子,如果……如果……她是你,我这一生都会不一样。" "是吗?你很期待有我这样的女儿么?"穆清瑶突然感觉心情一暖,象是有股温泉流进了干冷的心田,欢喜道。 "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我今生无憾了。"贺相双眸湛亮地看着穆清瑶。 "可惜,我不是贺雪落,也不是你的女儿啊,穆家老爹虽然固执又木纳,但我也一样很爱他,也以有他那样的父亲而自豪。"穆清瑶灿然笑道。 不能因为贺相是帅大叔,又会宠儿女,就不要穆将军了吧,穆将军了是个很称职的父亲,至少他没有教出如贺雪落这样的女儿来。 贺相眼神一滞,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不再说话,闭目养神,穆清瑶知道他伤势重,也不好继续再打扰,一路无言。 马车在一间幽静的小院前停下,穆清瑶脚踏上青软的草地时,几乎立即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小小的院落建在半山腰中,前面是一条潺潺流淌着的小溪,水质清澈见底,绿树环绕着院落,大冬天的,这里却温暖适宜,有如初春之季,各色小花儿开遍了屋旁草地,空气清新的甜丝丝的,让人有种陶然欲醉之感。 "这里太美啦。"穆清瑶长开双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 "你喜欢吗?"贺相似乎心情也很好,慈爱地看着她。 "喜欢,真的很喜欢,这个宅子,经起言若鸿家的宅院来,更宁静清幽,真是太好的去处了,我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她难得象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笑容纯真干净,贺相眼眶就湿了,一辈子? 看着她秀丽的容颜,那张与她酷似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里,当年,他带着她到这里时,她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感叹,同样的话语。 可是后来呢? 她被身份所拘,她放不下她的事业…… "只要你愿意,我陪你住一辈子。"当年,他也是用这句话回答那个女人的。 穆清瑶愕然,兴奋地拉住贺相的手:"相爷,你对我真好,我真想叫你一声爹。" 贺相整个人一震,眼泪撞了上来:"就怕我没有资格。" 穆清瑶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在草地上旋转,这里的清宁与幽静让她暂时忘却了京城的烦忧,让她很放松,贺相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当真,他是堂堂相爷,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事要他处理,他怎么可能会一直陪着自己住在这深山里? 说要认爹的话,也是随口而出的。 贺相得不到她的回答,眼神黯了黯,看她如此开心,便由着她玩,自己盘腿坐了下来,运气疗伤。 山间一住就是几日,院里有粮食蔬菜,穆清瑶还来了兴致,拿起鱼叉去溪水中叉鱼。 贺相的身体似乎复原得很快,第三天时,就跟着她一起下水捉鱼。 别看穆清瑶手法很快,但捉鱼时,却傻呼呼的,见到鱼儿游过,总不忍心下手,人家悠闲自在的玩耍着,她却要叉了它来吃…… 所以,她手中的叉子,总是叉在离鱼儿半寸不到的地方,让鱼儿溜走后,又哇哇乱叫着,一阵可惜。 贺相见了就觉得好笑,手指一弹,小小的石子击中一条大鱼,鱼儿身子立即翻白,浮了上来。 穆清瑶懊丧道:"为什么我就叉不到呢?" 贺相柔柔地看着她,这孩子真的与雪落不同,明明一身强悍的杀人功夫,却有颗极为柔软的心,也不知她当年为何会要学杀人。杀人时,下手狠厉,毫不留情,对小小的鱼儿却下不去手,还真是让人无奈。 "我做鱼给你吃好不好?告诉你哦,我的厨艺是一流的哦。"穆清瑶欢快地拎起鱼跳上岸。 这三天,这孩子就在山野里瞎转,饭菜都是贺相亲手做的,贺相也有一手好厨艺,而且,给她做饭,让贺相似乎回到了曾经,那时候,他还是干净秀雅的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不顾一切。 眼前的女子也是他心爱,疼到了骨子里去的,只是,由她娘亲变成了她,因为疼她宠她,所以变着法儿想做好吃的给她。 当年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只是心境不同了,当年被爱情烧得没有了理智,现在则满满都是柔柔的父亲,巴不得把自己的命都奉献给女儿才好,只要她开心。 "好啊,还没有吃过瑶儿做的饭呢。"贺相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真的想与她一起生活下去,就在这宁静的小山坳里。 可是,她还年轻,她还有丈夫事业,她的人生会更精彩炫丽,不该和他这个老头子一起老死深山。 穆清瑶进去做饭了,贺相悠然地坐在屋前的吊椅里。 突然,他清秀的眉皱了皱,眼里滑过一丝婉惜,来得真快,才三天,就要结束这段美好的时光了么? "贺初年,你要不要脸,拐了人家女儿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穆夫人跳下马,冷厉地看着贺相。 果然是她,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 "二十年了,重回此地,殷紫茹,你非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么?你对这里就没有半点印象?"贺相悠悠地摇着吊椅,并没有被殷紫茹的气势打扰。 穆夫人眼神痛苦地闭了闭,冷冷道:"如果不是为了瑶儿,我这一辈子也不想踏进此地半步。" 贺相眼神一滞,仍悠悠道:"这个吊椅,你还记得么?当年你非要,我便上山去采竹,还被蛇咬了一口,那时你哭成了泪人儿,紫茹,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 穆夫人冷冷地看着他道:"贺初年,你没有资格跟我提过往,过往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 "你是恨我的对吗?"贺相自椅子上下来,骤然逼近穆夫人,眼神灼然如喷着火一样:"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当年到底是谁的错?" 穆夫人正要说话,穆清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相爷,你要红烧还是清蒸?或者我煮鱼汤给你喝?" 穆夫人顿时一滞,眼圈儿泛红。 穆清瑶的话,她当年也说过,也是这般欢喜地问他,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怎么可能会忘记?又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是年少单纯的日子,也是她过得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那时的贺初年,漂亮的象朵云彩,又干净得象快水晶,宠她疼她到了骨子里,她以前不知道,清高孤傲的他也会有这么暖心体贴的一面,和他住在这里的期间,她常常纠结,要不要放弃一切,与他平平淡淡的在这里过下去,相伴到老。 "娘,你怎么来了?"见贺相迟迟没有回答,围着围裙的穆清瑶从屋里出来,愕然地问穆夫人。 "瑶儿,别任性了,跟娘回去。"穆夫人的思绪很快被拉回现实,皱眉道。 "我才不要回去。"穆清瑶任性的扭过身,又往屋里去。 穆夫人一个箭步上来,就要抓她。 贺相手一拦道:"为什么要逼孩子?她高兴就好,想通自然会回去的。" "贺初年,我教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你走开,不然我要告你个拐带少女之罪。"穆夫人大声吼道。 拐带少女,穆清瑶差点喷笑,穆夫人有时犯起浑来,还真会浑说,自己是未成年少女么? "娘,您别跟贺相吵了,是我心情不好,不想回晋王府。"穆清瑶闷闷道。 "当初死活要嫁的是你,如今又说走就走,你当婚姻是儿戏么?"穆夫人恼火道。 "娘,婚姻总会有磕磕碰碰嘛,你当初不是非不让我嫁么?怎么现在又来劝我了?"穆清瑶顶嘴道。 "当初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说过夜笑离的身体不好,有病,是你自己不听啊,你听不进去,还怨死了我,现在知道我当初的苦衷了吧,明白娘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嫁他了吧,就是怕你受到现在这种伤害,你个没良心的,把你娘的心意当驴肝肺了。"穆夫人气急,更加口不择言了。 当初穆夫人确实一再地阻止穆清瑶嫁给夜笑离,用的也是夜笑离身体太弱的借口。 如今想来,穆夫人应该早就看出夜笑离的疾患,更怀疑他的动机,所以不愿意她嫁给夜笑离。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呀。"穆清瑶恼道。 "我怎么告诉你?你是遇到了夜笑离,才从被公孙昊的伤害中走出来的,娘对你不好,娘忽视了你,利用了你,那时候娘也很矛盾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开心一点,才能减少对你的伤害,所以才用了那么个鳖脚的法子,说你与他是兄妹,也是为了……" "也是为了让我死心对吗?"贺相轻嗤道:"你就是为了让我相信,瑶儿是晋王的女儿,你与晋王有染,让我彻底死心,彻底恨你对吗?" ☆、第一百零四章:鞭子抽回去 为什么穆夫人要让贺相死心? 莫非贺相真的是…… "娘,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说晋王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究竟是谁?"贺相说,这个地方很少人知道,就算是贺三少也不晓得他在这个山坳里有个住处,而且,这所房子一看就是建了很多年的样子。 可穆夫人怎么知晓,还寻了过来? "我只是不想让你嫁给夜笑离,怕你再受伤害,你的父亲……"穆夫人看了贺相一眼,贺相满怀希翼,紧张地盯着穆夫人,穆夫人平静地,一字一句道:"早在娘刚怀上你时,他就死了。" 贺相的脸一白,眼中冒火地瞪着穆夫人。 "娘,你没有骗我?"穆清瑶感觉贺相的神色不对,盯着穆夫人的眼睛问。 穆夫人垂了垂眸,再抬起时,眼神坚决:"是,我没有骗你,你的亲生父亲,早在我刚怀上你时,他就死了,死得透透的,瑶儿,你只有娘,没有爹,跟娘回去,你不想跟夜笑离在一起也无所谓,跟娘回大辽去。" 说着,穆夫人就去拉穆清瑶的手。 贺相的身子再次晃了晃才站稳,双目赤红地瞪着穆夫人,手一拦道: "殷紫茹,你好狠的心。" "贺初年,你不配跟我女儿在一起,我警告你,以后再看见你骚扰她,我不会放过你。"穆夫人抬手就是一掌。 贺相不躲不避,身子被震得连退好几步。 穆清瑶一阵心痛,拉住穆夫人道:"娘,他对我很好。" "住口,任何人对你好都可以,就是他不行,他没有资格。"穆夫人大怒,眼底浮出泪意来,眼神却决然坚毅。 穆清瑶不知他们过去究竟有多大的仇恨,会如此彼此伤害,明明看得出,他们是有情意在的。 "娘……"穆清瑶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乞求。 "瑶儿,我不逼你,是回大辽也好,还是回晋王府,都由你选,但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穆夫人道。 "好吧,我跟你回大辽去。"穆清瑶道。 穆夫人大喜:"真的?" "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穆清瑶平静地说道。 "什么?"穆夫人眼神热切,虽然怀着希望而来,但实在没有信心她回答应,没想到,清瑶竟然同意跟自己回大辽,简直天降福饼。 "你告诉我,我爹是谁?就算他死了,不在了,总要有个名字吧,我被穆清瑶嫌弃鄙视了这么久,被老太太骂作野种,你却不告诉我,我爹是谁,这也太不公平了吧。"穆清瑶道。 穆夫人怔住,恼火地瞪着穆清瑶: "死了就是死了,他没有名字,你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那我就这辈子也不跟你回大辽去。"穆清瑶也恼火了,气得将手中的锅铲一摔,冲回屋里去。 "瑶儿……"贺相颤声唤她。 穆清瑶顿住脚,其实不用再问,心里也隐隐有些明白,只是想在穆夫人口中得到一个证实罢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 "贺初年,我们母女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给我住嘴。"穆夫人再次一掌袭来。 穆清瑶身子一闪,突然拽住穆夫人,用力一摔。 穆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怒道:"你敢打你娘?" "别总欺负他,仗着他还对你有情就在他面前放肆,我不管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我欣赏的是他现在,他对儿女无私的爱,不象你,生为母亲,做什么都讲条件,看利益,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他就是我的父亲。"穆清瑶冷冷道。 贺相儒润的眸子瞬间点亮,颤声向前一步:"瑶儿……" 穆夫人身形一颤,眼圈就红了:"你个没良心的不孝女,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天良的啊。" 见她哭得伤心,贺相眼神软软的,拿着帕子碰了碰她的肩,穆夫人泪眼蒙胧地看他一眼,扯过帕子,狠狠的掬了一把,鼻涕眼泪全糊在手帕上了。 "不要你假好心,贺初年,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好,不原谅,别哭了,一把年纪了,在孩子面前哭,不好看。"贺相柔声道。 "不好看就不好看,又没让你看,你家那个猪腰子女人就好看了?"穆夫人哭得很任象,象个没长大的孩子。 贺相笑了,眼神却幽幽的:"她是没你好看,但她对孩子是没得说,当年我娶她时,前头的三个儿子没一个肯叫我一声爹,都是她耐心教导过来的,如今那三个孩子都跟我亲生的一样,紫茹,我们都老了,年过半百,还忙忙碌碌的那般辛苦做什么?孩子们能过得好,才是咱们心安的地方啊。" 穆清瑶在一旁听着就觉得鼻酸,这样的贺相平凡温暖,说起话来,就象邻家的大叔,与朝堂上只手遮天的那个权相太不相符了。 穆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不是你,我的出身注定我不能放手,贺初年,你不能帮我,就不要再拖我后腿。" 转身对穆清瑶道:"夜笑离心怀叵测,当初娶你就是有目的的,而且,娘告诉你,他需要你的血,不止这一次,完合治愈他的病,至少还需要你输六次血,你的身体会垮的。" 穆清瑶默然无语,没有说话。 贺相道:"瑶儿,你听从自己的心声,如果真能忘了他,就跟你娘去大辽,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就不要为这点子事计较,他需要你的血治病是真,但取你的血有多种方式,不是非娶你不可,如果说他当初真的存了利用你的心,那娶你这种方式就是最蠢最笨的,我相信,不管哪个男人跟你在一起久了,都会被你的善良与坚强所打动,会喜欢上你,娶你,他自己也付出了感情,而谎言终有被揭穿的一天,那一天,伤你有多深,伤他就会有多深。 他要是真对你没感情,而只是为了治病的话,早在你们成亲不久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这些道理穆清瑶岂会想不明白? 她气的不是他要需要她的血治病,而是恨他的不坦诚。 七次又如何?哪怕今生他都需要她的血,她也不在乎。 只要他能一直健康地陪着她走下去,一点血又算什么? "可是,我就是气不平,恨他骗我,要我的血,可以早说啊,我难道会舍不得一点血?"在贺相面前,穆清瑶总是最容易坦露心声。 "不能早说,早说你这个傻子肯定会把血抽干了给我。"夜笑离的声音突然自半山腰里出现,穆清瑶心一震,他的伤还没好呢…… 寻声找去,就见夜笑离自屋后转了出来,看样子,他来了好一阵了。 穆夫人能找来,是因为当初与贺相有旧情,知道并不为奇,但他又是怎么来的? 赌气不肯回头看,眼角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关注着。 他又瘦了,温润如玉的脸越发清俊了,黑湛湛的眼睛也因为瘦而越发显得空灵,整个人,越发飘然若仙了,脸色也显苍白了些,步伐没有了过去的闲适飘逸,微微有些气喘,一看就是强撑着过来的。 人还没到面前,心就软了,只差没扑过去扶住他。 贺相睃了穆夫人一眼,轻咳一声,穆夫人却瞪着夜笑离不肯走,贺相叹了口气,拉住她道:"走吧,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的,瑶儿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赶着不走,倒推反而走了。" 穆夫人不情不愿地跟贺相拉到屋里去。 没有了长辈在,夜笑离一把扑向前,环住穆清瑶的腰:"总算捉住了,再也不许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 明明是昏迷为醒,哪里是睡觉了! 穆清瑶明明可以挣扎,闪避,可是,一想到他连走路都气喘,就没忍下心。 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放开,没皮没脸的,谁偷偷溜走了,我正大光明走的,正好合了晋王妃的意,可以给你找个能生的,你们一家和和美美过去,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就没皮没脸的喜欢你这个不能生的。"夜笑离的头直往她怀里钻拱,穆清瑶要推开他,他就一阵咳,弄得她只好由着他去。 "娘子,别走,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北靖侯府被我炸平了,皇上大怒,说要治我个袭杀功爵之罪,北靖侯彻底跟我闹翻了,太子正为此事在朝堂上联合了一帮人弹骇我,再找不到你,我就把东宫也炸了。"夜笑离闷在穆清瑶怀里,幽幽道。 他竟然把北靖侯府给炸了?还要炸东宫?皇上就算再看晋王的面子,也不会如引宽容吧,肯定朝堂震动,人心惶乱啊。 这厮干得出这种事,当初为了找自己,他就炸过贺相府的大门。 "你又乱来,不是犯了旧疾么?又受了伤,就不能好好在府里养伤啊?"穆清瑶心疼的要命,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话里话外都是关切。 夜笑离拥紧了他,声音涩涩的:"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并不是救你那次才知道你是天脉者的,五岁以前就知道了,你还记得,在南楚穆将军府时,把你推进湖里的小世子么?那时候,你常流着鼻涕跟在我背后跑,我烦得很,一生气,就把你推湖里去了,你被救上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从此不再理我,却又改天天跟阿鸿屁股后追了,我师傅当时也在,他告诉我,你就是天脉者,将来能救我一命之人。" 夜笑离的话让穆清瑶大惊,小时候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有前世的,而可能四岁以前,住在这个身体里的人就是她自己,所以,现在这具身体里也没有那时的记忆,再说了,四岁的孩子能记下什么呀? 他当时也才五岁,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我嫁给公孙昊时,你知道是我吗?" 穆清瑶问道。 "不知道,我从南楚回来后,过了几年,阿鸿也来了大锦,穆夫人带着你离开了南楚,就再无音迅了,你娘似乎特意隐瞒着你的身份,不让别人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夜笑离道。 "这一点我一直没弄明白,我娘为什么一直要隐瞒我是她女儿的事实。"穆清瑶道,当初皇后也是北靖侯拿出那份婚书后,才知道自己是穆夫人女儿这个身份的。 "或许是为了保护你吧,你的身份特殊,觊觎的可不少,和我一样练天魔功,又不愿意服用麒麟散的人大有人在,你娘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夜笑离道。 "可她的女儿又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只要瞒着我的身份啊?" "庆丰祥的事,你娘虽然瞒得紧,说是她自己创造的,但知情人还是有的,肯定会有人泄露这个秘密,熟悉你的过往的人,只要把事情连起来一想,就会猜得出。"夜笑离道。 她四岁时就展露才华,替穆夫人创下了庆丰祥,助穆夫人创下商业奇迹,依靠赌富逆袭,如今成了大辽最热门的继承者。 穆夫人的成功,肯定会引来旁的猜忌和怀疑,确实会对穆清瑶造成一定的伤害,瞒着她的身份,只会能她有好处。 其实穆夫人也不是那么不顾她的安危,只是,穆夫人的功利心太重,目的性太强,自己是她的女儿,从前那个穆清瑶就不是么?为了得到自己这个有特殊能力的,就置那个女儿于不顾,心也太狠了些。 "让你嫁给公孙昊,也是你娘布的一个局,只是她太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了,估计贺相会教公孙昊天魔功,让他没法和你成为真正夫妻,也在你娘的算计当中,别人不知道你是你娘的女儿,贺相肯定是知道的。"夜笑离又道。 穆清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他的头自怀里挖出来,瞪他:"你真的把我输给你的血全都放了?" 夜笑离不自在地垂眸,讨饶道:"娘子,求你了,别提这事了好么?是我没用,堂堂男人,竟然要用娘子的血来救命,一想到这个,我就真的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我把赵妈妈关起来了,只等娘子回去发落,还有惊雷和骤风两个,也是帮凶,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至于我,你可以打,可以骂,只是别走,别不要我。" 穆清瑶听得心都快化了,想起他出现在说的那句话,如果早早地就告诉自己,她的血,可以治她的病,她真的会把血抽干也会治他。 "你个大笨蛋,我的血流都流了,你却给放了,太浪费了啊,你真是暴殄天物啊,你以为,我的血是谁都可以得到的么?"穆清瑶气得举起拳头,可一触到他苍白的脸,又舍不得用力,轻轻捶了他一下。 "阿瑶,我这辈子就算真死了,也不会用你的血治病,学医这么多年,医人无数,自己的病却要用心爱的女人的血来治,真是打脸啊,所以,血的事,以后再也不要提了,回去吧,娘子,没有你,我比旧疾发作还难受。"他边说,身子往穆清瑶身上歪,似乎双脚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好,回去,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穆清瑶忍不住问道。 "傻子,当然是你娘带我来的。"夜笑离狡黠一笑道。 "你肯定是派人跟着我娘了。"穆清瑶嗔他。 "以你娘的本事,我现在的身体想跟踪,很快就能被她发现,可她还是让我跟来了,你还不明白么?你娘就是个刀子嘴,她心里还是承认我这个女婿的。" 夜笑离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顽皮,还有一丝得意。 "阿瑶,跟娘回大辽。"穆夫人自屋里冷着脸出来。 夜笑离立即迎上去,恭敬地行了一礼:"岳母大人,以前是小婿无状,礼数不周,还请岳母大人见谅。" 穆夫人绷着脸,冷冷道:"谁是你岳母?" "您不当我岳母,那我就去叫贺相岳父大人好了。"说着夜笑离就转身向贺相拜去。 穆夫人大怒,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胡闹,见人就是你岳父,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夜笑离嘻嘻笑:"岳母大人熄怒,小婿这厢赔罪了。" "怎么着,打算把我家瑶儿带回去又受你娘的气?或者再抽几升血给你?"穆夫人斜着眼道。 "不敢,娘子是我的心头宝,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更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夜笑离真诚地说道。 他们成亲半年,穆夫人虽然赌气一直没有认过夜笑离,但夜笑离待穆清瑶如何,她还是暗中观察了的,这个男子,确实真心待阿瑶,只是,他这身子…… "不是要走么?还磨蹭什么?走吧,再晚些天就黑了。"穆夫人冷冷地扔了一句,自己也往前走去。 "紫茹——"贺相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我随你去大辽。" 穆夫人顿时眼眶发红,对着贺相就是一鞭子:"贺初年,隔了二十年你才对我说这句话,你以为,我还需要吗?"说着,鞭子一扬,策马而去。 贺相痛苦地看着绝尘而去的穆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穆清瑶走过来,拉住贺相的手:"我娘就是气话,您若肯帮她,她肯定很愿意。" 贺相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回去吧,回去好好过日子,我也该走了。" 又对夜笑离道:"你别担心,我回去劝劝皇上。" 夜笑离向贺相一辑道:"多谢。" 贺相亲自送小两口上了马,独自立在山坳口静静地看着。 清风扬起他月白的长袍,身影显得清瘦而孤单,穆清瑶鼻子一酸,忙拿帕子捂住眼睛。 夜笑离将她揽进怀里:"傻丫头,你该高兴才是。" 穆清瑶的心情很复杂,穆夫人虽然不承认,但话里行间她都能感受得到,贺相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只是,穆夫人与贺相之间的怨忿太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得开这个结,人家也没认她,她总不能冒冒然地去叫人爹吧,要是错了呢? "你说他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瞧着明明就很在意对方的,后来怎么就劳燕纷飞了呢?"穆清瑶嘟嚷道。 "不管他们当年发生过什么,我们两个不能复制他们的结果,阿瑶,答应我,不管有多大怨气,不管有多恨我,都不要离开我,不要躲着我,站在原地,等我向你解释,等我赔罪好不好,我不是完人,也有做得不周全的时候,一辈子太长,我是凡人,我没法保证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完美,总有让你不满,生气的时候,你说出来,我改,我慢慢一起到老好不好?答应我,再也不要在生气的时候离开?" 他的眼神很温柔,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穆清瑶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在流泪,她是委屈,可他该比自己更委屈吧?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眉宇间难掩的疲惫,她的心一阵抽痛,是她太冲动,太任性,太挑剔,凭什么要求他完美,穆清瑶你自己又完美了吗? 拉起他的手,亲吻着他白晰的手背,却看见,手背上伤痕遍布,愕然道:"怎么弄的?谁伤了你?" 夜笑离想缩回手去,却被她又拽过来,拂起他的衣袖,果然手臂上也是伤痕,心头一紧,死死地盯着他:"谁伤的?" "自个伤的,找不到你,我就捶墙。"夜笑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手背上的伤可能是捶墙捶的,但手臂上呢?明明就是鞭伤! 她猛然掀开他的衣袍,夜笑离身子一僵,就要推开她。 "不许动,让我看看。"穆清瑶喝道,心头一急,下手就有点重,他的身子微颤了一下。 穆清瑶立即顿手,然后,颤抖着轻轻掀开中衣,果然,中衣都被血浸血了,背上,鞭痕纵横交错,这绝对不是与人对敌时受伤的伤,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会让人抽如此多鞭子。 "是谁打的你?谁?"穆清瑶心痛得无以复加,更是火冒三丈。 "我炸了北靖侯府,犯了律法,依宗法,该受笞刑。"夜笑离无奈地说道。 穆清瑶的眼情一阵撞涩,笞刑?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甘受笞刑? 太后也会护着他啊。 "太子揪住不放,说我这是袭杀功臣,北靖侯也跪在乾清宫门外请命,只是几鞭子,我受得住的,阿瑶,别说话,让我抱着你。"夜笑离说着就伏在她肩上,一动不动。 伤口上过药,但药抹得并不匀,一看就是没耐心让人细心抹全,得了信息就出来找人了,这三天,她在山坳里与贺相过得清心自在,而他,却如在地狱,穆清瑶,你究竟做了什么?将他至如斯,你心心念念只有他对你的不好,对你的欺瞒,想不想过他的难处? 旧疾折磨了他十几年,你能救他该开心才是,不是说爱他么?为什么要你一点血,你就恼了,怒了,负气而去? 这是爱么? 你真够自私自利的。 穆清瑶自责着,心火更是直冒,太子是吧,好,子嗣的事还没完,又来打我老公! 一路上,穆清瑶再不多言,只是将夜笑离搂在怀里,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处。 回到晋王府,她和夜笑离还没有进屋,王妃就急匆匆地来了,一见她便双目喷火,但看到夜笑离苍白虚弱的样子,又强忍了下去。 穆清瑶也没理她,亲自照顾夜笑离,替他重新上药,待他睡着后,这才悄悄离开。 王妃早就等在正院,一见她的面,便喝道:"跪下,你还回来做什么?害得离儿还不够吗?"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王妃:"我不回来,你儿子会死,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死的话,少叽歪。" 王妃大怒,大喝道:"反天了,反天了,这样的儿媳要了做什么?来人,来人啊,轰她出去。" 穆清瑶冷冷一笑,身形一闪,突然制住王妃,张妈妈几个吓得脸都白了:"世子妃,世子妃……" 穆清瑶却看到王妃眸底闪着狂躁之色,一记手刀将王妃击晕:"来人,请太医来。" 张妈妈愕然:"世子妃,王妃一会子就会醒,这种事还是不要请太医来的好。" 王府这几天闹翻天了,还嫌让人讥笑的谈资不够吗?又来一出儿媳打婆婆? "快去,王妃应该是中毒了。"穆清瑶早就觉得王妃行为怪异,很不正常,怀疑她可能是受人控制了。 张妈妈一听吓到了,忙出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就过来,正给王妃探脉,穆清瑶干脆扎破王妃的手腕,取了一点血尝了尝,有毒的血,味道是不一样的。 她是杀手,前世也学过验尸和辩毒。 果然,王妃的血液里带着淡淡的异香,肯定有问题,只是她辩不清是什么药物所致。 太医也查出脉相有问题:"世子妃,王妃应该是中毒了,只是老朽并不擅毒,也不敢乱下药,还是请世子爷亲自来查看吧。" 确实,对于毒,有夜笑离在,怕是哪个太医也不敢班门弄斧。 穆清瑶只要弄清王妃是中毒,而不是真的性情大变就行了。 王妃本情善良单纯,不是那种会耍阴谋诡计,又不辩事非的人。 让张妈妈几个照顾好王妃,穆清瑶带上该带的东西,叫来顾长清。 "长清,你告诉我,是谁下的令对爷施行笞刑?"穆清瑶问。 "是皇上。"顾长清瞟了瞟穆清瑶的脸色,担忧地回道。 "那是谁行的刑?"夜笑离是亲王世子,如果是按宗法论的罪,那就只能是皇室中人对他行刑。 "是裕亲王爷,他亲自施的行,太后也没法子。"顾长清道。 "裕亲王么?"穆清瑶冷笑。 就算是笞刑,也有轻有重,没有全身都鞭笞到的道里,一般鞭子都会抽在背上,可是,夜笑离浑身都是上,连小臂上都伤痕累累,可见施刑者是故意的,行鞭刁钻又恶毒,鞭痕不深,却极痛,裕亲王应该也知道,晋王不好惹,不敢真下重手,要知道,夜笑离炸了北靖侯府,也只是给个笞刑,若是平常人犯下此罪,怕是不是斩刑,也该流放。 小小的笞刑只伤皮肉,连爵位也没触动,皇上确实没下狠心。 而裕亲王则抓住这次机会,狠狠地折磨了夜笑离一番,以夜笑离的性子,会心恨,却不会把这点子事说出去,只会默默承受。 丫丫的,她家相公旧疾复发,早就体虚之极,这些人还找准机会折磨他,当她是死的么? 问清情况之后,穆清瑶又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见夜笑离睡得还算安稳,心中稍安。 裕亲王府里,裕王正与王妃坐在高堂之上,接受新儿媳的敬茶礼,裕亲王的小孩子十六岁,昨儿个大婚,今日正是认亲敬茶之礼。 娶的,正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正宗的大家闺秀,温婉可人。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对玉人,裕王妃越看越欢喜,忙拿了红包塞给儿媳,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 敬过茶,自然要请亲戚朋友们用膳,裕亲王正堂茶厅里,摆了好几桌,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席间新嫁娘起身如恭,带着小丫环去茅房,突然,一个身影急冲过来,扯住她身旁的丫环就拽,新嫁娘吓得一声尖叫,回头看时,那男子正在撕扯丫环的衣服,丫环也吓得一阵尖叫。 席上的人闻声都赶了过来,却看见,那个正撕碎丫环衣服,欲行强暴的男子,正是才成亲的裕亲王之子,大家顿时目瞪口呆。 新嫁娘此时也看清他的面容,顿时又气又羞,一跺脚,哭着跑开。 裕亲王惊得无以复加,大喝道:"容儿,你做什么?疯了吗?" 可他的小儿子象是听不见似的,仍如疯了一样强行按倒丫环,光天化日之下行那不耻之事。 许多女宾客,哪里还敢看,羞愤满面,转身而去,男宾客有的则看得津津有味,当活春宫图了。 裕亲王颜面尽失,冲上前去就甩了儿子一耳光,可他儿子一脸赤红,打在身上都不晓得痛,不管不顾地继续要行那无耻之事。 事情来得太突然,裕王妃差点晕过去,忙让人去拉扯小儿子,总不能让他就这样出丑啊。 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上前扯开了小公子,裕王妃哭上前:"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中邪了?" 小公子红着眼睛一见她,唇边扯开一抹戾笑,突然挣开仆役,向裕王妃冲去,抓住她的衣服就撕。 裕王妃吓得心神俱裂,一声尖叫,裕亲王气急,冲上来就是一记手刀。 可小公子看着文弱,却力大无穷,还打不晕。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也舍不得下重手,裕亲王气得直跺脚,不知这场变故因何而来。 人群中有人道:"这不是中邪,怕是中毒了。"裕王心中一凛,这么怪异的毒,不象是春药,也不象是致幻药,而且施药施得无声无息,除了夜笑离还有谁? "王叔请客,怎么少得了晋王府啊,侄媳给王叔和王婶道喜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远而近,穆清瑶一身碧纱裙,挽着高髻,一身盛装,清丽淡雅,从容地走了过来。 因着鞭笞之事,裕亲王并没有请晋王府的人。 而且,穆清瑶不是负气走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裕王府,谁请她来的? "你怎么来了?"裕王妃最直接。 "当然是走来的?王婶,当初我和阿离成亲,可是请您坐上宾的,怎么说,我家父王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吧,父王远在边关驻守江山,宗亲却不拿他当回事了,连家里办喜事,也没晋王府什么事?这礼数,也太不周到了吧,你们不请,我这个做侄媳的,还是要来的,你们没礼数,晋王府不能跟着没礼数。"穆清瑶笑得清雅,娇美的容颜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清丽照人,美艳无双。 一口一个没礼数,把个裕亲王说得脸色通红,裕亲王是皇室族长,礼法的执行者和维护者,却被个晚辈因礼数而怨责,实在没脸。 "侄媳,王叔也看阿离他有伤在身,所以……" "有伤在身?啊,我家相公受伤了吗?谁伤的他?"穆清瑶一脸震惊。 裕亲王被她问得一滞,她明明一身正装,当然是回过晋王府的,不可能不知道夜笑离受笞刑一事吧。 "侄媳啊,阿离的事,你回家就知道了,王叔这里还有点家事要处理,礼数不周的地方,改日一定登门向王嫂陪罪,你先回吧。" 这就是要轰她走? 穆清瑶浅浅一笑,指着正狂躁中的小公子道:"这不是六弟么?怎么?王府的洞房是露天的么?还真是洞天福地呢?他也不嫌冷么?" 裕王小公子早就半裸着了,这会子正呲牙裂嘴地看着穆清瑶流口水,因为站在此处的,只有穆清瑶最年轻,最漂亮,他虽中毒,男人的本能却还是在的。 穆清瑶皱了皱眉,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鞭子抽向小公子:"畜牲,我是你的嫂嫂,你竟然敢亵渎我?" 小公子被抽,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发现一声呻吟,象是享受一样。 看穆清瑶的眼神越发热切,如野狼一样。 穆清瑶又是一鞭抽去。 鞭子顿时带血扬起,裕王妃一阵心痛:"住手,住手啊,别打了。" "王叔养的好儿子,竟然对我这个堂嫂不敬,不打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穆清瑶会住手么?她来就是替夫报仇的。 裕王妃还没冲过来,她又刷刷地抽了好几鞭子。 裕亲王怒极,喝道:"放肆,敢在本王府里打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叔是宗族之长,更应该知道,猥亵嫂嫂该当何罪吧,鞭刑,算轻的。王叔教子无方,我替王叔来教。"穆清瑶冷喝,手中的鞭子却不停。 裕亲王大怒,纵身便要过来夺穆清瑶的鞭子。 细心的管家却发现,穆清瑶鞭子下去,小公子的狂躁似乎轻了不少。 忙拉住裕亲王:"王爷,世子妃好象在替小公子解毒呢。" 裕王妃也发现了:"是啊,容儿好象没那么疯了。" 裕王眼里滑过一丝复杂之色,冷冷地看着穆清瑶,穆清瑶打了几鞭,累了,把鞭子一扔道:"算了,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我这个做嫂嫂的不跟他计较。" 可她的鞭子一放,小公子的眼睛又开始变红,狂躁之色顿起。 裕亲王妃急了,扑过去拉住穆清瑶:"侄媳留步,求求你,给解药吧。" "什么解药?莫明其妙,我是来喝喜酒的,酒没喝到被人污辱猥亵,怎么又要污蔑我给谁下毒了?会毒的是我家相公,我可不会,你们赖不到我身上去。"穆清瑶眉花眼笑,得意地看着裕王。 裕亲王知道,今天她是来报仇的,而且,用的法子也着实妙,小公子毒发之前,她根本没有现身,毒发之后才来,就算知道是她动的手脚,也怪不到她,而且,小公子确实对她有不轨的举动,这个打,白挨了。 儿子又发出狂躁的吼叫,裕亲王心中剧痛,却不得不亲自拿起穆清瑶扔下的鞭子,对着最心疼的小儿子抽去。 小儿子立即一阵舒服的呻吟,听得裕亲王心头一颤,含着泪,一鞭一鞭地往下抽,抽轻了,小儿子还不乐意,幽怨地看着他。 裕亲王心痛不已,捂着嘴哭,却又不敢叫停,谁让这解毒的法子就是受鞭笞之刑呢? 穆清瑶微笑着立在一旁看热闹,不解内情的宗亲们也渐渐明白了一些,心中一阵发怵。 裕亲王惹谁不好,要惹晋王府的人! 看吧,还没过两天呢,报应就上门了,这手段爽利,狠辣的,裕亲王是怎么抽的夜笑离,就怎么抽在他最亲爱的儿子身上,还一鞭都不能少。 半个时辰过去,小公子浑身血淋淋的,终于,也也嚎叫也不呻吟了,声音弱了下去,人也委顿在地。 裕亲王老泪纵横,却不敢对穆清瑶斥责半句,只是看她的目光怨毒无比。 穆清瑶冷笑着转身,这个仇报完了,还有下一个,我的相公我能打能骂,别人,一根毫毛也不能碰。 ☆、第一百一十五章:阉了太子 小公子被抬回屋里,裕亲王妃哭着着人去请太医,裕亲王累出一身汗,萎顿地摊坐在石登上。 穆清瑶缓缓走近,清丽明亮的眸子高傲而清冷地看着裕亲王:"王叔抽鞭子的技术果然一流,侄媳今儿算是见识了,希望下次施笞刑时,还有这么精湛的表演,侄媳告辞。" 裕亲王气得攥紧衣襟,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而不自知,双眸愤火地看着穆清瑶。 穆清瑶浅浅一笑,目光如利刃一样射向裕亲王。 裕亲王目光一缩,打了个寒禁,这个女人,比夜笑离更可怕,夜笑离还讲点规矩道理,她却象个冷酷的罗刹,一点情面也没有。 穆清瑶走远,还留在原地的宗亲们都感觉一阵不寒而栗,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过晋王府的人。 回到晋王府,夜笑离醒了,正坐在床头看书,似雪见穆清瑶回来,大喜道:"主子再不回来,爷又要寻出去了。" 穆清瑶听得心一紧道:"你没告诉他我只是出去办事了么?" "爷啊,象惊弓之鸟,前几天您不在时,他就象丢了魂一样,主子,爷的身子还没痊愈,您就别往外头去了,留在府里陪着爷吧,爷他……真的很在乎您。"似雪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 穆清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雪,如霜呢?" 似雪整个身子一震,愕然地看着穆清瑶:"主子还提她做什么?" 如霜只是喜欢爷,真的没做错什么? 可喜欢爷有什么好下场? 被一个肮脏的老乞丐强了,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好?全毁了。 爷是没杀她,只留着一口气在,可这比死在爷手里更惨,爷的心,全给了世子妃,爷的温柔与体贴也只给世子妃,哪怕只匀出一丝半点出来,如霜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生不如死!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提她,我并不是个喜欢猜忌和内斗的人,但不喜欢,不代表我害怕,告诉院里的其他人,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如霜的下场并不是更惨的,真要让我动手,你去瞧瞧裕亲王府的小公子就知道了。"穆清瑶冷冷地说道。 裕亲王府的小公子不是昨儿个才成的亲么? 他怎么了? 穆清瑶却进了里屋。 夜笑离放下书,清润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穆清瑶笑着走过去,抬手摸他的额头,他不动,由她摸着。 "还好,没发烧,用过饭了么?" 他垂下眼眸,不说话,眼睛盯着锦被,象是要把被子盯出个洞来。 穆清瑶握住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还很疼?你不是有止疼的药么?我去给你敷好不好?" 他还是不说话,盯着被子看。 穆清瑶有点慌,他从没对她发过脾气。 想滚进他怀里,又想着他一身是鞭伤,不能碰。 拉住他的手摇:"相公,怎么了嘛,我只是出去参加个宴会。" 她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难得在他跟前撒娇,说明天脉血之事算是翻篇了,夜笑离心舒一口气,抬眸,认真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裕王叔的武功曾经与父王可的相抗衡?"惊雷和骤风两个受了伤,也正在养伤之中,她竟然敢独闯晋王府。 他的语气很冷,很硬,带着责备。 穆清瑶却心一暖,得意地抓起他的手抚在脸上:"你看,我毫发无损啊。" "今天毫发无损,以后呢?"夜笑离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连太子也忌惮裕亲王,历代宗族长都是皇帝担当,可裕王却是,你可知为什么?因为皇帝也忌他三分,不愿得罪他。" 穆清瑶愕然,真不知道那位身材略胖的裕王竟然有这样的势力,一直将他看成与果亲王,理亲王是同一层次的王爷,有点实力,却没太多实权。 "皇上忌他三分又如何?莫非相公怕了?"穆清瑶把手抽回来,挑眉问。 夜笑离捏了捏她的鼻子:"有你这样强悍的娘子护着,我怕什么?只是,你单枪匹马的出去,可想过我有多担心?" 从山坳一回家就先替他出气,说不高兴是假的,一醒来就没见人,心里慌慌的,差点又以为她跑了,好在她留了话,可听说去了裕亲王府,更急了,生怕她出事,本想也跟去的,被似雪死死拦着,说若是世子妃回来见他又扯动了伤口,铁定会罚她,这才作了罢。 "可我不去出这口气,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是我的相公,我打我骂怎么都行,但是,别人休想动你一根指头。"穆清瑶霸气地说完,给了夜笑离一个妩媚的笑: "相公,我去给你做饭。"不等他反应,便溜了出去。 似雪还在正堂里发怔,穆清瑶淡淡看她一眼:"想明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院里可不养闲人。" 似雪一怔,她是夜雨轩的大丫头,还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顿时脸一白,退了下去。 穆清瑶做好饭菜,与夜笑离两个在屋里吃了。 吃过饭,墨玉沏了茶上来,穆清瑶神情冷冷的,墨玉眼圈就发红,呆在屋中退也不是,留也不是。 夜笑离拿起书当没看见。 穆清瑶冷着脸,一直也不说话。 终于墨玉捱不住,跪了下来:"主子,您罚奴婢吧。" 穆清瑶眉眼不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罚你?你做错什么了?" "青萝的事,奴婢只是晓得一点,但奴婢真没想到,他会是公孙昊的人,当初在北靖侯府时,奴婢被赶到洗衣房里,只有她时不时的还给奴婢送点热饭热菜,又一直很同情主子,在公孙昊跟前说主子的好话,哪里知道,她原来早就被公孙昊收买了去?"墨玉红着眼哭道。 "晓得一点?哪一点?"穆清瑶挑眉问。 墨玉就怯怯地睃了夜笑离一眼道:"有一回奴婢去找她要绣样,寻了半晌也没找到,还是小丫头琪儿告诉奴婢,说青萝去了后院门,奴婢觉着奇怪,青萝在京城没亲戚,她的亲戚都是乡下庄子里,她去后院大门做什么?便跟了去,一瞟眼,只见她跟从后门进来,手里好象还拿着什么东西,奴婢便过去问她,她吱唔着,只说是乡下亲戚来了,给她送点时新果子,可她手里拿的又不象是果子,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奴婢也没多问……" "就只这一回么?"穆清瑶冷笑。 "还有一回,奴婢跟主子出去后回王府来,也是没见着她在院里,便起了疑,往后院门去,果然见她正从后门进来,一见着奴婢,就慌慌张张跑了,那时候奴婢没多想,只以为她许是有了心仪的人,这个年纪的,会有些小心思也是难免的,奴婢也不好问究竟,就这两回事,奴婢真的没有掺合他与公孙昊的事。" "其实你是起了怀疑的对吧,青萝这种迹象已经表明,她肯定有鬼,你是我最贴心的丫头,为什么不告诉我?"穆清瑶气就气在这里。 墨玉一脸愧色,泪眼巴巴道:"她本性也不坏,奴婢以前又得过她的好,想着只要不害到主子,便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她竟然里应外合的害主子,奴婢该死,主子罚奴婢吧,奴婢决无怨言。" 穆清瑶道:"罚你?怎么罚?你也瞧见了,若不是贺相及时出现,我和爷两个都没命了,你的姐妹情重,我可不敢拿咱们两个的主仆情来比,我这里庙小,容不得你这种大仁大义的女子,放心,你也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也不会亏待你,给你一笔安家费,你走吧。" 墨玉顿时脸一白,整个人都懵了,纳头就拜:"主子,奴婢知错了。求主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穆清瑶冷着脸不说话。 夜笑离道:"打十板子吧,轰走的话,人家会说娘子你薄情寡义的,到底是你落魄时不离不弃的老人,就从轻罚落吧。" 穆清瑶等的就是他出声,自个跟前最贴心最得用的丫头出了纰漏,她都没脸在他跟前说起,心不痛是假的,尤其青萝,那是她从江南带过来的,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当然也是有的,当初在北靖侯府,青萝确实还算有情有义,能干又善良的一个人,只是,人心总是变化最大的,也最难测的,离开北靖侯府的那半年,青萝几个在府里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后来跟着陈妈妈几个一同离开北靖侯府,跟了她,原想着,会妥妥当当的把她和墨玉几个嫁出去,给她们一个好的将来,不曾想,原来是条养在跟前的蝮蛇,冷不盯的咬了她一口。 "还不谢过世子爷?"穆清瑶心里酸酸的。 墨玉大喜,向夜笑离磕了三个响头,陈妈妈早在外头听着了,见墨玉出来,眼圈也红了,戳着她的头道:"原本以为你是个灵泛的,没想到也有脑壳被屎堵了的时候,连轻重主次都分不清,活该被打。" 陈妈妈是看着墨玉长大的,当成自个的儿女一样疼着,方才听到她要被轰出去,吓得魂都快没了,幸好世子爷出面求情,这才留住了。 世子妃的意思她很清楚,墨玉是世子妃跟前最得力,最信任的,犯了大错,若不罚,若有人也犯同样的错,怎么处置? 不是世子妃心狠,是墨玉撞这茬头上了。 墨玉自行去了院里,陈妈妈招乎婆子来行刑,一时间,夜雨轩的人都围拢了看,议论纷纷的,虽不知道墨玉犯了什么事,但大家的心都提得高高的,连墨玉犯了错都挨打,世子妃还真是个铁面无情的主,以后都小心些行事吧,可千万别出错。 墨玉也是个倔性子,陈妈妈悄悄让人给她塞板子坠着,她却自个扔了,咬着牙,生生挨着板子,一声不哼。 外面的板子声象打在穆清瑶的心上,就算不算前身与墨玉之间的感情,自己穿来后,一直都是墨玉跟上跟下,经历过生死,共过患难,早就情同姐妹了。 看她挨打,怎会不心痛? 但是,这次的板子,必须要打下去。 陈妈妈,吴妈妈,还有永忠和永顺两个都流着泪站在一旁看,永忠那个傻愣子拼命要往墨玉跟前冲:"娘,娘,别拦着,让我去替墨玉姐姐挨打。" 穆清瑶的心酸酸的,墨玉平素很疼这两个孩子,他们见她挨打,自然是要护的,只是,还好,都识大体,没一个来找自己求情的。 "小姐,别打墨玉了,要打就打奴婢吧,该死的是奴婢。"青萝终于出来,跪在穆清瑶的房门前。 不知内情的都诧异地看着青萝,世子妃陪嫁的人可不多,两个最得力的大丫环都出错了,怪不得世子妃下狠心罚人。 陈妈妈气得拿起笤帚就往青萝身上扑打:"你个贱蹄子,怎么还不自行了断呢?还有脸来求情?该死的着实是你,连累了墨玉替你受过,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 青萝跪得身板直直的,一动不动,由着竹笤帚扑在身上,只是一默默地流泪。 陈妈妈打累了,看了屋里了眼,瞪着青萝道:"说吧,为什么要背叛主子?" 青萝苦笑,对着穆清瑶的屋子连磕了九个响头,再直起身时,胸口已然插了一把小刀,陈妈妈大骇,却不知该说什么? 以青萝所犯的过错,死还是小,换了别的主子,怕是全家都要轰走,卖给人牙子。 青萝的家人都在穆清瑶嫁妆庄子里,她爹是庄头,收入并不差,穆清瑶对待自北靖侯府跟来的几个都很不错,青萝会背叛,真的很出陈妈妈意料之外。 "主子,青萝错了,青萝错在……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青萝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跪着,一步一步向穆清瑶屋里爬挪去。 穆清瑶立在窗前,眼圈红红地看着她。 青萝比穆清瑶还大一岁,早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穆清瑶也提过这事,跟陈妈妈也商量过,但是,青萝自个有主意,一直不愿意谈这件事,穆清瑶是现代思想,总觉得婚姻之事,还是自己作主的比较好,她虽是丫头,但若能嫁个自己相中的人,总比盲婚哑嫁的好。 便由着她了。 没想到,她喜欢的,竟然是公孙昊! 究竟喜欢多久了,穆清瑶也不清楚。 "他是真后悔没好好待小姐您,他来找过我几次,只是想问小姐你过得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小姐……那天他来,说是爷骗了小姐,说爷的病要治好,就要抽干小姐你的血,而且,小姐也真的因为替爷治病,抽了好多好多血,他要府里的路线图,我就给他画了,原以为,他是要救小姐脱离苦海的……" 青萝边说边喘着气,大眼紧紧盯着窗子,突然,一口血从口里涌了出来,好半晌,她才缓过一口气来,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我……喜欢他很多年了,当初和小姐一同进京城,他骑着高头大马,小姐喜欢,我也喜欢,只是,他是小姐的,我哪敢肖想,这么多年,也从没敢表露过,一直埋在心里,总不肯相信,他是真坏,只是觉得,他没长大,不懂事,不懂得自己的心……" 青萝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少女的爱情,总是青涩而纯美,总是会把暗恋的那个人想得很美好,他所有的缺点她都看不见,或者,在她眼里,缺点也是优点,青萝是真心爱着公孙昊的,既使他是个人渣,她也会在心里替他找许多借口和理由,在自己的想象里将他洗涂,神化,在她眼里,公孙昊是完美无缺的,一如当时初遇时的那个翩若惊鸿的干净少年。 穆清瑶一阵希嘘,公孙昊怕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喜欢他的,唯有眼前这个丫头。 青萝自杀了,许多人都呆呆地看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妈妈哭成了泪人,那边墨玉的板子也早打完了,墨玉强撑着身子听完青萝的话,也哭成了泪人。 穆清瑶叹了口气,让人扶了墨玉回屋,又送了药去。 夜笑离下了床,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不是你不好,人心是最不好猜测的东西,青萝也不算是背叛你,她只是错爱了一个人。" "小齐死了,青萝也死了,公孙昊也死了,阿鸿留在了南楚,是不是曾经与我有关的,都会离开?"穆清瑶的声音闷闷的。 "放心吧,谁离开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赖你一辈子。"夜笑离亲了亲她的秀发道。 穆清瑶感觉一丝安慰,一回头,却见他俊眉紧拢,眼中闪着痛色,立即慌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夜笑离强扯出一抹笑:"没……不是太疼,只是……" 可是,身子却软了下去,他的手,捂在肚子上。 内疾发作? 还是…… 似雪一下子冲进来:"世子爷原就有伤,前儿个受完笞刑后,被太子暗击了一掌,估计伤到脾脏了。" 趁他受刑过后,浑身是伤,最虚弱时,暗算他,太子,你这个卑鄙阴险又毒辣的小人,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怒火将穆清瑶的血烧得沸腾,敢欺负我穆清瑶的相公,太子,你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别怪姐没提醒你。 "多嘴!"夜笑离瞪了似雪一眼,艰难地站起,"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别担心,你相公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他不说还好,越说穆清瑶越心疼,扶他回到床上,青萝的事,自有陈妈妈处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夜笑离。 顾长清很拿了药来,服侍夜笑离服下,吃过药后,夜笑离很快就睡了。 "长清,你守在爷身边,我出去有点事,爷回来你就说我回穆家了。"穆清瑶吩咐道。 顾长清忙站起来拦她:"世子妃,爷吩咐过,不许你再单独行动。" "谁说我要单独行动了?我去找我娘。" 穆清瑶拍了拍长清的肩:"你最了解爷的身体,好生照顾他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因为穆清婉改变主意,与穆清瑶的关系又不象从前那么僵,穆夫人这两天心情不错,正在打点着行装,准备启程回大辽去。 丫环来报,说大小姐回来了,穆夫人喜出望外,那丫头,自穆老太太对她发了一回浑后,就不肯回娘家了。 既便是遇到生死攸关的事,她也不肯回来找自己帮忙,那个死孩子,脾气太倔了,象死了她那该死的亲爹。 现在突然回来,穆夫人能不兴奋么?要离开了,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到底是最爱的女儿,想想就心酸难过。 穆清助手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一看到穆夫人,就拉住她的手往拖。 穆夫人一巴掌拍去:"做什么?火烧屁股了?" 穆清瑶道:"比火烧屁股还急。" "究竟怎么了?你不是个没章法的,好好说。" 穆清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穆夫人:"娘,要是我爹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样?" 穆夫人下意识问:"哪个爹?" 好吧,就知道她骗自己,自个的亲爹肯定没死,肯定就是贺相。 穆清瑶差点对穆夫人翻白眼:"娘,当然是穆将军,不然呢?若者您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的亲爹是谁在哪?" 穆夫人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谁敢欺负你爹?也不看看他是谁的男人!" "那真要有人欺负爹了呢?"穆清瑶问。 "骂他的骂回去,打他的杀回去,双倍。"穆夫人道。 "那好,现在有人欺负我相公了,娘,你要帮我。"穆清瑶道。 "谁?谁欺负阿离了?"穆夫人斜睨她:"那小子又狠又毒,除了你,谁敢欺负他?" 穆清瑶听得一阵心愧,嗔穆夫人一眼,"娘,我是说真格的,他去山坳找我之前,已经受过笞刑,是裕亲王施的刑,我昨儿个去裕亲王府闹了一场,可还有个人,我必须要打得他长记性,让他以后再不敢欺负我家相公。" "还有一个人肯定是太子对不对?是太子揪住他炸北靖侯府之事不放,别上北靖侯因失子之痛,非要报复,所以他才挨了笞刑的。" 穆清瑶顿时火冒三丈:"娘你知道你不帮他?眼睁睁看他受刑?" "你不是不要他了么?都离家出走了,他就不是我女婿了,我为什么要帮他?"穆夫人理所当然道。 穆清瑶气结,一扯穆夫人的衣袖道:"不废话了,娘,我知道你手里养了不少奇人,还有,大锦京城里,生意最好,收费最高,又最隐秘的风月场所,是不是娘你开的?" 穆夫人警惕地看着她:"想做什么?娘就这点老底子了,不可能全让你给端了。" 穆清瑶轻嗤:"小器,谁看得上啊?我不会自个建么?" "不许,你一建,娘这些产业又要被挤垮。"穆夫人斩钉截铁道。 "娘,我的不就是你的么?好吧,胭脂洗发水还有肥皂这些货物,我再让两成利给你,行了吧。"穆清瑶气笑了。 "那还差不多,阿瑶啊,你是不是想报复太子?" 穆夫人立即来了劲,兴奋地拉住穆清瑶的手。 "真势利。"穆清瑶忍不住骂,手一伸:"把令牌拿来,我自个去办,才不要你掺合。" 穆夫人瞪她,将令牌往她手里一放道:"别乱来,娘这点基业积下来不容易。" 如果有人问,京城最有名的大家闺秀是谁,很多人会立即回答,晋王世子妃穆清瑶,不仅艳丽无方,还多才多艺。 那如果有人问,京城最有名的名伶是谁,很多人会回答:是杏花园的闭月姑娘。 其实不然,闭月是名面上的京城头牌,真正的头牌,则是悠然阁的轻羽姑娘,传说她一手琵琶能让过往的鸟而歇下翅膀,驻足聆听,起舞时,能让花儿齐摆,与她一同舞动。 此女样貌惊为天人,优柔淡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多少京城贵胄想见她一面,一睹芳容而一掷千金,又有多少贵公子为了能娶她而费尽心思,几乎与长辈闹翻? 还有多少高官因抢轻羽姑娘沏的头茶而不顾身份大打出手? 太子这几天很郁闷,心情很不好,公孙昊是他手下难得得用的死士,武功高强之极,却被贺初年给灭了,好在北靖侯还没有死心,还肯替他效命。 那天狠捶了阿离一拳,心里才畅快了些,想想这么多年,一直被那病殃子压着,多少气都忍在肚子里?总算发泄了那么一丁点儿,还不够,最好让他早死,穆清瑶那贱蹄子被送进东宫来,由得自个耍弄才能一泄心头之愤。 看他一个劲的喝闷酒,随侍道:"太子爷,听说悠然阁的轻羽姑娘学了胡曲,练了一曲新舞呢,您要不要去瞧瞧?" 太子皱眉:"没劲,那女人成天装清高,搞什么卖艺不卖身,本宫去了也不痛快。" 随侍笑道:"这回不然,听说轻羽姑娘也到岁数了,说是厌倦了红尘,想要从良呢,只是她那样的人,自是眼界儿高,一般的人自是瞧不上眼的,殿下可是太子,若是许她个侍妾之位,也是她祖上积德了。" 太子眼睛一亮:"果真?消息准确?"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奴才还敢骗殿下您么?"侍从道。 太子猛然站起,眼前就浮现出轻羽娇柔出尘的脸来,身体差一点就有变化了,大步就往外走。 侍从忙紧跟在后:"殿下,要不要先备些礼品?轻羽姑娘那样的,还是别轻慢了的好。" 太子脚步不停:"你去准备,宫里瞧得上眼的,拿一两件,她若是真想从良,本宫去就是他的福份,东西不是最重要的,她看重的是本宫的心。" 侍从忙点头去办了。 悠然阁里,轻羽蒙着面纱,正独自弹琴,一曲未了,轻叹一声起身,幽幽地凝视着窗外。 此女确实美艳绝伦,集娇柔与率性为一身,看着柔 柔弱弱,那双大而清亮的双眼中,却带着一丝火性,一抹野戾,看人时,能把人的魂都勾走,偏又洁身自好,从不与客人亲亲我我,暖昧勾缠。 如此这般,更是勾得一帮好色男人浑身发痒,如百爪挠心。 "姑娘,外头有客人来。"侍女进来禀道。 "去跟幽姨说,我今天身子不爽利,不见客。"轻羽柔声道。 "幽姨说了,今天这个人不一样,身份贵重着呢。"侍女附在轻羽耳边嘀咕了几句。 轻羽皱了皱眉:"是他又如何?不见就是不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容忌今天要来。" "幽姨的意思,容少爷太远,北地又苦寒,您身子差,何必执着,今天这位也是有心的,也不定见了就是要许了,你也知道,这位爷幽姨也得罪不起,您一句不见,幽姨怕是连脑袋都要掉呢。"侍女劝道。 轻羽苦笑,身在牢笼,哪得自由,幽姨算对她好的了。 整整衣裳起身迎客。 朝思梦想的人儿终于露了面,太子高兴地跨步进来,在轻羽的对面坐下。 轻羽浅笑:"爷想听什么曲?"说着就拿起琴来调了调音。 "凤求凰吧。"太子眼神火辣地盯着轻羽,眼前的人儿娇柔妩媚,一双大眼清澈干净,比起他宫里的那些死气沉沉的侍妾来,可真是风情风种啊,越看越美,越看心越痒,却也知道,这样的美人儿不能轻慢,只能顺着她的道道来。 轻羽行了一礼,熏香焚琴,正要弹时,太子推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只看那黄梨的材质,加上盒盖中硕大的明珠,就知道此物极贵重,到底是皇室中人,出手就是与众不同,幽姨该高兴了。 轻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连笑容也没多给一个,开始弹琴。 太子知她见识的都是贵人,其中不泛皇室中人,连大辽,北戎皇室有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贵重东西她没少见。 瑟声响起,太子立即被如丝如泣的瑟声吸引,悠然地微闭了眼,享受这难得的安宁与舒适。 一曲终了,轻羽笑着起身,向太子盈盈下拜,这是她送客的前奏,她这一走,就不会再现身,太子皱眉,一颗色心早就蠢蠢欲动了,再也不愿等待,起身一把将轻羽搂在怀里,大手就向她的前胸摸去,轻羽吓得花容失色,大声道:"爷想做什么?放开我。" "做什么?这种场所的女人,你假装什么清高?本宫是堂堂太子,想要你,是对你的恩宠。"太子早没有了耐心,他是太子,天下的女人都该是他的。 说着,附下头就往轻羽脖子里凑,大手开始撕扯轻羽的衣服。 轻羽大声呼叫,以往若是听到动静,幽姨早率人进来打圆场,救她了,可是今天,外面寂静一片,象全都死了一样,没有人来救她。 轻羽奋命反抗,拳打脚踢,但她不会武,怎么抗得过孔武有力的太子? 情急之下,一口银牙找着机会就咬了下去,也不管咬在哪。 太子被她咬中肩,死丫头象小狗一样死死撕咬住不肯撒口,痛急之下,一掌击去,轻羽的身子象调零的落叶一般被他击飞,撞在门边摔落,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的胸襟早被太子撕开,雪白的肌肤与鲜红的血映衬在一起,越发艳丽刺激,太子感觉一阵喉干舌躁,原始的兽性被激发,冲过去一下就履在轻羽身上,扯下她的裙裾就要行无耻之事,突然,木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黑色的人影如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对着太子就是一脚踹去。 太子随侍紧跟而来,但那人高大威猛,武功诡异而高强,三下两下就将太子随侍打杀。 轻羽抬眸,顿时泪如雨下:"容忌——" 黑衣人冲过去将她抱起,脱下自己的黑袍裹住她的身体,心疼道:"他有没有伤你?" 轻羽抱紧他哭,黑衣人气得抬剑向太子刺去。 轻羽吓得紧拽住他的手,哭着摇头:"不行,杀不得,他是大锦太子。" "大锦太子?"黑衣人冷俊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一脚抬起,狠狠地向太子跨下踹去。 悠然阁上空,一声惨嚎响彻云宵。 穆清瑶咬了一颗狗尾巴草,斜躺在不远处的桂树丫上,满脸上笑,穆清婉凑了过来:"姐,好瘆人啊,没被杀死吧。" "不死怕也差不多废了,听说容忌乃是北戎武功第一的高手,太子那几个人,哪里能对付得了他,给他也不过是打牙祭。太子更是废物,虽然看着高大强壮,这几年荒淫无度,早掏空了身子,在容忌手下不会走过一招。"穆清瑶笑得悠然自得。 "姐,你怎么这么清楚啊?对了,你怎么算准和容忌会来?"穆清婉瞪着清亮的大眼问道。 "我请来的不行么?我又不是神仙。"穆清瑶笑道。 "请来的?你跟他熟?不对啊,你又没去过北戎,你怎么可能认得容忌?"穆清婉一脸疑惑道。 穆清瑶一掌拍在她脑门上:"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放心里,娘没教你吗?瞧你这笨笨的样子,怎么去北辽嘛,还不被那些皇家人给活吞了去?" 穆清婉捂着头,却诞着脸揪住她的衣袖乞求:"所以姐,你和姐夫跟我一块去吧,就象解决南楚一样,把北戎给解决了再回来,到时候,也是姐夫的一大助力不是?" 穆清瑶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孩子知道什么?不要乱说。" 两个正说话,屋里容忌已经一脚踹开门,抱着轻羽出来了,幽姨一脸惨白地追出来:"容公子,容公子,这可怎么得了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您不能走,不能走。" 容忌回头一记手刀,将幽姨砍晕。 悠然阁的护院们冲出来想要拦他,他一掌向对面的墙轰去,一面石彻的高墙就轰然倒塌。 还有哪个敢不要命去拦? 容忌邪冷地一笑,抱着轻羽绝尘而去。 穆清瑶跳下桂树,向屋里走去。 太子正捂着跨在地上扭动,脸色苍白如纸。 "哟,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啊?" 太子艰难地睁开眼,目色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看热闹的咯?太子堂哥,受伤不轻吧?快让我瞧瞧,伤哪了?"穆清瑶说着就要去掀太子的衣袍。 太子忍痛捂住自己的私处,怒道:"你……你是不是女人,快叫太医,传太医来,本宫……" "什么话啊,臣妾是关心殿下啊,呀,殿下不会是伤了男根吧,是被阉了么?那可怎么办?您可是大锦的储君,将来的皇帝,这男根若是没了,怎么传承大锦江山啊,皇上肯定头痛了,这是逼着要换储啊,皇后娘娘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全被容忌那一脚给踹没了,呀呀呀,太可怜了。" 太子原本就又痛又怕,还要听她在一旁幸灾乐祸吵吵,气得真想掐死她才好,可他太痛了,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穆清瑶现在被太子活剐好几遍了。 看他气得快要炸,穆清瑶心情真是爽得无法形容,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太子的额头:"咦,有弹性,你这张脸不是假的啊,原来太子也是有脸皮的啊。"边说又边站起来,摇摇头:"啧啧啧,堂堂太子殿下嫖妓,与嫖客发生冲突,被废了,这可是天大的奇闻啊,不行,我得去写大字报,将这么重大的新闻立即公储于世,可不能让皇帝陛下被太子您蒙在鼓里了,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太子,还能当储君吗?除非大锦想自取灭亡。" 说着,她傲然起身,冷笑着向外走去。 太子怨毒地盯着她的背影:"穆清瑶,是你,是你设下的陷井对不对?" 穆清瑶优雅转身,怜悯地看着太子:"你才反应过来啊,就是我设的陷井又如何?你去向皇上告发啊,看他信不信你!就算他信了,你有证据吗?没证据你能耐我何?" 太子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狠心,公孙昊已经被你杀了……莫非喜欢你的男人都该死么?" 穆清瑶被他的话恶心到了,瞪大眼道:"你喜欢我?别污了我的耳朵,太子,当你下手害我家相公时,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我穆清瑶的男人,只我能欺负,谁敢对他动手,你就是榜样。没杀死你,是给皇祖母面子,到底你也叫她老人家一声祖母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挟持皇帝 "穆清瑶,我不会放过你的。"穆清瑶走出去很远,还听到太子嘶声竭力的怒吼。 她微笑着步履轻盈,人活就要活得痛快,总受气受憋,太窝囊,不如死了好。 "姐,何必要让他知道啊,你又闯祸了。"穆清婉迎直来,一把将她拖到一边。 "就是要让他知道,得让他明白,我穆清瑶的相公不是好欺负的。"穆清瑶坚定地说道。 穆清婉担忧地看着她:"姐,你打算要跟太子撕破脸了吗?" 穆清瑶一把揽过妹妹的头,拧了拧她的耳朵:"小孩子家家,太聪明了不好。" 穆清婉惊诧万分:"姐,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快?你姐夫三岁时就被他们害得筋骨尽断,受了多少年的折磨?到现在旧疾还没好,忍了整整十七年,还快?"穆清瑶眼前浮现在夜笑离苍白虚弱的笑脸,心中一阵疼痛。 而且这脸撕不撕破有区别吗? 子嗣的事不是太子与皇后闹出来的吗? 王妃到现在还没完全解毒,率真慈和的婆婆忽然变得刻薄阴险,他们的手段还要如何恶毒? 不是拿我不能生作法么?让你断子绝孙! 坐在桂树林里,姐妹俩看着太子被抬走,躺在担架上的太子早就痛晕过去,骂声停歇。 穆清婉打了个寒战,缩进穆清瑶的怀里:"姐,我好害怕。" 她害怕去大辽,害怕跟穆夫人回大辽皇室。 皇家的撕斗太残忍冷酷了,亲人之间的相互残杀,不是小婉这种单纯率直孩子能接受的。 "别怕,有姐姐呢。"穆清瑶温柔地拍着妹妹的背。 热闹看完,姐妹二人正打算回晋王府。 头顶一片高大的阴影挡住去路。 穆清瑶唇角扯了扯,来得还真快。 抬头,扬起淡而优雅的笑脸。 "容忌公子怎地没去安抚轻羽姑娘?"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子很亮眼,刀刻般的脸庞,五官如碉刻一般立体俊美有型。 一双淡蓝色深遂而冷漠的眼睛,看向人时,似乎能刺透人的心底,让人无法闪避。 健硕的体格,高大威猛的身形,一个典型型男的样子,只是眉宇间蕴着一抹邪魅狂狷之气,让人不敢直视和玩味。 "她是妹妹。"连声音都带着一抹冷冰冰的邪魅之气。 呃,这算是解释么?想解释他来救轻羽的原因还是表明他自个的清白? 堂堂北戎皇子的妹妹却在大锦当高级妓女,谁信! 穆清瑶浅笑:"所以,幸亏本世子妃及时报信,否则令妹不是惨遭蹂躏了?" 穆清瑶才不会给他讨人情的机会呢。 容忌邪邪一笑,蓝眸含讥:"大公主是在讨人情?" 穆清瑶含笑不语。 "那本公子去大锦朝堂自首。"说着,高大的身子转身就走。 丫丫的你狠! 穆清瑶笑道:"自首于公子也没好处,来,去清悠阁小酌几杯如何?" 清悠阁也是穆夫人的产业,离此地并不远。 容忌果然转身,唇角挂着一抹邪魅的冷讥。 穆清瑶最恼火他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找了个雅间坐下,穆清瑶让人上来茶水点心。 容忌挑眉,一副嫌弃的样子:"不是小酌么?端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喝茶不可以吗?"穆清瑶翻白眼,方才她打发妹妹回去了,对付容忌这样的人,小婉还是不要在跟前的好。 容忌拎起茶壶就往外一甩,窗外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上酒来,莫非大公主瞧不上本公子?" "粗鲁!"穆清瑶忍不住小声嘟嚷。 容忌哈哈大笑,俊脸向她逼近,目光如猎豹盯着猎物一样狂野危险。 穆清瑶高扬起下巴,冷眼瞪了回去,比眼睛大么?怕你呀! 容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有趣,身子斜斜地往后一仰,半躺在太师椅上,神情懒散而张狂。 "大公主好眼力,本公子就是粗鲁,正不惯大锦的礼数,拘着难受,如此,正好自在。"他这是装都懒得装了,张狂与野烈全都暴露无遗。 这个男人,与以前穆清瑶碰到的男人不一样,很难对付,与他在一起,很难掌控局势,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酒菜快就上上来,茶点撤下去, 容忌瞧了眼小酒杯,又直接扔了,拿着饭碗给穆清瑶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 斜睨着穆清瑶,一副看你敢不敢喝的样子。 穆清瑶淡淡地睃了眼面前的这一碗酒,端起,一饮而尽。 容忌的眉眼瞬间变了变。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端起酒碗,也一饮而尽,亮出碗底。 穆清瑶提起壶,给他和自己满上,再次一饮而尽,亮出碗底。 容忌唇角那抹浅浅的讥诮终于消失,眼神也清正了些,两人对饮三大碗。 丫丫的,这酒真烈,喝进肚子里象火烧一样的难受,穆清瑶有酒量,杀手是不能轻易被人灌醉的,但是,从没有喝得这么急过,所以,一时有些微熏,清丽的秀颜上,渐渐浮起一抹红晕,显得越发艳丽妩媚起来。 原本清澈显动的眸子也荡漾着一抹妩媚的风情。 看着对面艳美无双,又气质脱俗的女人,容忌水蓝色的眸子越发幽深黯沉了些。 "这三杯酒,就算是交了容忌公子这个朋友了,今日之事,本世子妃在此谢过。"穆清瑶豪爽地向容忌拱了拱手。 容忌眉眼不改,含笑道:"好,本公子平生没有朋友,今天算是交了大公主你这个朋友,不过,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一码是一码,合约在此,大公主还是看一眼吧,签了本公子也好回北戎去。" 穆清瑶瞟了眼容忌递过来的那张合约,推过去,冷笑:"三七分,不能改。" "三七太少,四六。"容忌把合约又推了过来。 "你丫的无本万利啊,你知不知道我这生意有多赚钱,只要打开销路,就是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往屋里滚,做人不能太容忌了,你很过份知道吗?"穆清瑶一拍桌子站起来,凤目圆睁道。 方才还一派端庄优雅,如今竟比起大街上的泼妇还在野上三分,容忌目光闪过一丝惊愕,哈哈大笑,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 "四六,如果不四六,本公子就去自首。"容忌的惊愕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冷邪之色。 "威胁本世子妃是吧,好啊,你去,本世子妃不怕,顶多被大锦皇帝第三次打入天牢就是。"穆清瑶扭头就走。 平生最受不了被人威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北戎市场很大,四六几乎剥了她所有的利润,货可是她生产出来的,成本是她的,运输费是她的,容忌只负责销售,就要四成利润,她喝本北风去,销得越多,越没意思。 以后还要跟南越合作,大陆五国都要铺满她穆清瑶的铺子,这个规矩不能坏,否则没法作下去。 三七其实很仁义了,还是看在他阉了太子的份上,不然,给别人的顶多二八。 "二八!"身后传来容忌含笑的声音。 穆清瑶立即转身,风一样卷回来,满脸上笑,仿费刚才负气冲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容忌一口酒差点喷她一脸,这个女人的脸也变得太快了吧,要不要势利得这么明显? "容公子明慧睿智。"穆清瑶已经拿起合约,正要修改。 四六就是做人不能太容忌,二八本公子就明慧睿智了?是傻子才对吧。 "你先别急着高兴,本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容忌按住合约,手不经意地触到她的,肌肤细嫩幼滑,没来由的心神一荡。 穆清瑶立即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你说。" 容忌道:"二八是大公主与所有人的条件,本公子帮了你一把,自然不能也二八,否则这笔买卖本公子太亏,大公主也是生意人,当之利益最大化是生意人的目标,本公子也不是傻子,四六没谈成,由三七自降成二八,当然有条件。" 穆清瑶很明理的点头,却道:"不能太苛刻,否则就缺乏合作的诚意。" 容忌邪魅一笑,蓝眸勾出一抹玩味:"大公主如此费尽心力打击太子,不仅仅只是报复吧,晋王世子雄才伟略,定然不堪屈居人下,先除太子,再除二皇子,然后问鼎大宝,本公子可有说错?" 穆清瑶并不否认,只是一双明眸锐利地看着容忌:"省去前奏,直奔主题吧。" 还真是个没耐心的女人,狡猾得很,话里行间滴水不漏。 容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北戎皇帝老而病弱,想必大公主也知道,否则这几年大锦北疆也不会如此平静,北戎皇室同样正斗得厉害,本公子与晋王世子一样,心有不甘,大公主若能助本公子一臂之力,将来北戎的生意上大半江山都归大公主如何?" 经济的半壁江山,也就是说,北戎会在税收上给她优惠? 这个条件还不错,除了能畅销无阻,还能减免关税,确实是好主意,但是,能保持多久?三年还是五年? 这是个很虚的承诺。 她从不担心自自己产品的销路,也不担心不赚钱。 "容忌,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许诺于我没多大作用。"穆清瑶冷笑道。 容忌脸色一僵,蓝眸沉了沉道:"本公子的条件很优惠了,二八分成,你八我二,再加上减锐,做人不能太大公主哦。" 他竟学着她的话回还她。 穆清瑶挑了挑眉:"北戎皇帝虽老,但还没有到病弱难支的地步,皇室间还有的是缠斗,所以,三五年之内,你是很难兑现减税承诺的。但是,你我若达成协议,三五年之内,你的经济实力就会大增,而如果在这其间内,我家相公大事能成的话,你便有一大外力相帮,容公子,做人不能太厉害哦,我的条件很不错了,还是三七,我答应,将来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扶你上位,但是,这之前,我们可以签订一个攻守同盟,如何?" 容忌要的就是这个。 点头。 对面的女人向他伸出手来,容忌愕然地看着那只嫩葱一样白晰又纤细的小手。 "握个手,表示从今天起,我们自式成为盟友。"穆清瑶笑道。 容忌笑着也向他伸出右手,穆清瑶主动握了握。 柔腻温软,那只手抽离之际,容忌心中浮起点点的不舍,竟感觉心气被抽走了一丝般。 与容忌谈妥,穆清瑶没有骑马,窝在马车里躺着,太子被毁,回去便是一场狂风暴雨,她要抓紧时间歇息歇息,否则没有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回到王府,似雪早就等在二门处:"主子回来就好,爷正在王妃屋里,给王妃施针呢。" 个病殃子不好好呆着养,还到处乱跑。 穆清瑶想想就恼火,可王妃的毒也刻不容缓,丫丫的,事情都凑一块儿了。 穆清瑶急急地去了正院,远远地就听到王妃的嘶吼:"走开,你个不良心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她把你害得多惨啊?成了亲了,你就是他的天,要她一点血治病算什么?就负气走,天下哪有这样的儿媳妇?" 又犯病了,怪不得夜笑离要挣扎着来给她扎针。 穆清瑶脚步顿了顿,透过纱帘看过去,只见王妃只穿了件中衣,披头散发的,正四肢乱舞,捶打着夜笑离。 夜笑离象哄孩子一样哄着王妃,任她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身上。 几个下人又不敢上前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法施针,穆清瑶看着就急。 突然,一声脆响,王妃一巴掌甩在夜笑离脸上:"娘命令你,休了她,赶紧休了她,把梦烟娶回来,把梦烟娶回来。" 据说,人疯狂时,说的话有一些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王妃到底还是喜欢秦梦烟的,打小就拿她当儿媳妇看,夜笑离弃了秦梦烟,王妃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吧,而且,不能生养,对王妃来说也是一种打击,王妃独自抚养夜笑离这么多年,盼着他身体好,盼着他娶妻生子,自己能含饴弄孙,贻养天年…… 王妃并没有错。 穆清瑶的心闷闷的,深吸了一口气,掀起帘子走进去。 王妃果然一见她就更加疯狂了,冲过来就对着她抓挠。 穆清瑶毫不犹豫,一记手刀砍在王妃脖子上。 王妃晕前的那一眼里,闪着淡淡的愧意,穆清瑶的鼻子陡然一酸,忽然明白,王妃也不是全然疯,只是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所有的下人都震惊了,世子妃当着世子爷的面,打晕了王妃,世子素来孝顺,只怕…… 大家有同一致的往后退了两步,世子爷发起火来,那是很可怕的,保不齐,满屋子的人都会被他毒翻。 "还不出去?"果然,夜笑离冷冷地环视一眼。 下人们立即蜂拥而出。 穆清瑶坦然地看着夜笑离。 不打晕王妃,由着她下去,伤人伤已,王妃自己的身体也会受伤。 原以为,他会生气,至少会不高兴。 谁知夜笑离疲倦地笑看着她:"幸好你回来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母妃。" 她的男人,除了会吃些小醋,从不怀疑她的人品与用意。 穆清瑶鼻子酸酸的。 "不怪我不孝?"穆清瑶闷闷地问。 "你别怪母妃,母妃最喜欢的还是你。"夜笑离歉然道。 "当然,我多可爱啊,母妃当然最喜欢我,连你也比不上。"穆清瑶傲娇地厥起嘴。 夜笑离宠溺地看着她,开始给王妃施针。 一遍针施完,夜笑离满头大汗,身子倒不象先前那般虚弱,只是脸色还是苍白得很。 王妃醒着了,穆清瑶吩咐冰儿好生侍候,扶起夜笑离回了夜雨轩。 "……你把太子阉了?"夜笑离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穆清瑶皱眉:"是容忌阉的。" 夜笑离脸色一肃,浓眉紧皱,沉吟片刻后,按住她的肩道:"别怕,废了就废了,一切有我在。" 她又自作主张了。 他明明就不赞同她的作法,却没有半句怨责,只想着如何替她断后。 "我不怕,相公,倒是你,回床上躺着去,放心吧,我早计划好了。"穆清瑶安慰夜笑离。 夜笑离揉了揉她的额发:"娘子的意思是,让我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着么?" 她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还是男人么?"夜笑离苦笑着捏她的鼻尖。 "可是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伤,来吧,抽我的血,只要你旧疾好了,就算把我关进大牢又如何?" 这次若是只关进大牢就能解决就好了,堂堂太子,大锦朝的储君被打成废人,皇帝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会龙颜震怒,岂会如此善罢干休? 穆清瑶想得太简单了,皇帝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可不是靠表面的平庸与宽厚得来的。 要不然,自家父王也不会宁愿常年呆在边疆,一年都不愿意回京一次了。 正说话间,管家急急地进来禀道:"爷,不好了,御林军闯进王府,要抓世子妃进宫。" 穆清瑶抬脚就往外走,夜笑离苦笑着拉住她:"去哪里?" "进宫啊。"穆清瑶理所当然道。 "皇上会杀了你的。"夜笑离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替他报仇,她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知不知道,没有她,就算他成功了,登上了那个位子,他也没有半点乐趣可言,真是傻丫头。 "他不会,也不敢。"穆清瑶自信地笑道。 夜笑离怔了怔,随即笑道:"可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受苦,你真当刑部大牢是我家别院吗?" "一点苦没关系的,阿离,不用再等了,让我替你打前锋吧。"穆清瑶道。 夜笑离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傻娘子,把他的心猜得透透的,但是,打江山是男人的事,他怎么舍得自己的女人去打头阵? "相公,不下重手,有些人就下不了决心,你放心吧,会有人护着我的。"穆清瑶松开夜笑离的手,向前院走去。 夜笑离没有跟着,只是双眸泛红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转身打了个响指,一排影卫闪现,单膝跪下。 穆清瑶刚走到二门处,一个身影扑过来跪在她面前:"世子妃,让奴婢跟着去吧。" 穆清瑶垂眸看着赵妈妈,她脸上还有伤痕,应该是当初受刑时,鞭稍划过的痕迹。 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坚决。 "你没走?" "奴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老奴不该不听世子爷的话,让世子妃受苦了,是老奴的错。"赵妈妈自责道。 "我没怪你。但是,你跟着我进宫做什么?"穆清瑶愕然道。 她一个老奴,进宫能帮自己什么? "容忌的母亲,是容妈妈的亲妹妹,只是同父异母,而且这个妹妹是嫡出,与容妈妈没有什么联系,进宫后,就更无往来,这个内情,除了老奴,没几个人知晓。"赵妈妈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原本她就是打着要被关进大牢的心思做下这么多事的,后果她早就想到了…… "你的意思是,想我把责任推到容妈妈头上去?"穆清瑶半挑了眉道。 "就是容妈妈的陷井,世子妃哪里知道太子会去悠然阁?又哪里知道轻羽是容忌的亲妹妹?当然是容妈妈故意泄露的消息,而世子妃也只是想太子被教训一顿,哪想到容忌会如此胆大妄为,下此狠手?所以,废太子,不是世子妃的意思,而是容妈妈的意思,以此陷害世子妃。" 确实是个好主意,只要在朝堂之上把容妈妈供出去,然后由赵妈妈作证,此话的可信度至少有个五成。 到时候,太后再求个情,贺相保一保,自己的罪责就会小很多。 可是,这不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进大牢,然后,等着事情闹大。 "你呆在家里照顾世子爷,记住,不许他胡来,更不许他不顾身子。"穆清瑶拍了拍赵妈妈的肩道,她确实没有怪过赵妈妈,对夜笑离忠心是赵妈妈的本份,赵妈妈并没有做错。 何况夜笑离已经责罚过她了。 "可是,这是世子爷吩咐老奴的。"赵妈妈不依道。 "赵妈妈,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挨打,还会被赶出府吗?"穆清瑶无奈道。 赵妈妈的目光闪了闪:"老奴明白,世子爷心里最在意的就是主子您,老奴听您的话,比听世子爷的话更让他满意,可是,这一次不行,这次有关世子妃安危,老奴不能再错一次,一定要守着世子妃。" 好吧,说服不了她。 穆清瑶只好同意让赵妈妈跟着。 惊雷身子一掠,凑近穆清瑶:"世子妃可还有吩咐?" 穆清瑶在他耳边小声了几句,远处御林军正向这边走来,惊雷向穆清瑶一拱手:"属下这就去办。"惊雷掠走。 穆清瑶迎向御林军,统领上回见过,穆清瑶笑:"林统领,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又见面了。" 林统领面无表情:"对不住了,世子妃,皇上有请。" 皇上有请不派个太监来,倒是派了御林军大统领来,是怕夜笑离会阻拦吧。 自己的面子还真大。 果然不出所料,皇上并没有将她宣上议政殿,而是直接去了坤宁宫,看来,是要当成后宫之处理了,太子被废的消息看来还没有传开,或者皇上已经下了禁令,不许消息走露。 皇后双眸红肿,看见穆清瑶时,目光能杀人。 穆清瑶笑嫣如花,步态轻盈而优雅,迎着皇后杀人的目光,皇帝黑沉的脸,从从容容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穆清瑶,你该死,本宫要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皇后一改平素在皇帝面前淡雅素净的模样,满目狰狞。 "好端端的,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臣妾与您有这么大的仇恨么?"穆清瑶一脸无辜,眼中没有半点惧意。 皇帝眼中滑过一丝狠戾,面上却不显,淡然道:"召你进宫,一是听说你对晋王妃不孝,二是想问问阿离的身子如何了?" 果然是皇帝,明明就恨得自己要死,却不露声色,一副长辈与晚辈闲谈家事的样子。 "回皇上,王妃中毒了,被人控制,狂燥不安,臣妾只在替王妃治病,并无不敬之举,至于我家相公,身体很弱,他弱很多年了,皇上您难道不知?"穆清瑶说着,一双清丽的凤眸直视着皇上,当年之事,这位九五之尊当真一点内情也不晓得? 鬼才相信。 皇上知道她意有所指,脸色微僵,叹了口气道:"阿离身子素来不好,这也怪不得你,听说你的血,能治阿离的旧疾,可阿离又舍不得用你的血,可有此事?" 连这个他也知道了,看来,晋王府还是有皇帝的耳目。 穆清瑶淡淡一笑:"所谓血能治病,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也是谣传,皇上请想,若是臣妾的血能治好相公的病,臣妾哪怕放十全身的血,也在所不惜啊。"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朕知道你是个大义又重情的好女子,来人,放干晋王世子妃的血,拿去救晋王世子。"皇上大声道。 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放干一个人的血,这个人还能活么? 何况,在宫里放血,血抽出来后就凝固了,还能输进人的身体?还能治病? 分明就是要用这法子处死自己。 怪不得阿离说,皇上并不简单。 一旁的皇后眼里露出残戾和得意之色,怨毒地看着穆清瑶,这一次,看你还能怎么逃脱。 "皇上英明。"穆清瑶不但不反抗,而上前一步行礼道。 皇上怔了怔。 "只是皇上,我家相公现在血气正浮动着,不宜输血,过两天吧,他这病也十好几年了,不在这一天两天的。"穆清瑶却又道。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该何时取血,不用你来教,人呢?" 皇上下了决心要处死穆清瑶,哪容她三言两语自救。 两个高大的侍卫进来,向穆清瑶两旁挟来。 穆清瑶淡淡一笑,一个旋身,手中刀片一闪而过,两名侍卫悄无声音地倒地,脖子上的血,汩汨地流着。 皇后大惊:"穆清瑶,你在造反?" 皇帝则微眯了眼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就知道,他在等自己发作,然后再安个更明正言顺的罪名,丝毫也不沾太子被废的边,先前夜笑离准备的那些说辞人证物证根本就没用。 太子嫖娼与嫖客发生冲突被废,这事能上朝堂上理论么? 传出去,皇家还要不要脸?就算太子没成太监,他这个太子也没法再当下去。 所以,皇帝就来了这么个阴招,逼穆清瑶就范,给个正经名头替自家儿子出气。 "造反?我要造反做什么?当女皇帝不成?"穆清瑶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手一挥,立即进来一群刀斧手,一个个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来人,将刺客拿下。"皇上大声喝道。 人多我就怕你了么? 刺客? 呵呵,好,我就刺杀给你看。 穆清瑶手一扬,一支冷剑贴着皇帝的脸侧,直插地他身后飞腾的龙纹上。 皇帝武功不弱,竟然毫无防备,刚才她这一箭准头再好一点…… 皇后一声尖叫,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清瑶,谁会想到,她会如此胆大妄为,敢当众射杀皇帝! 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惊出一身冷寒,脸色越发阴沉,手一摆。 刀斧手们瞬间将穆清瑶团团围住。 一柄柄长剑冷光凛凛,毫不留情地指向穆清瑶。 皇上的眼里滑过一丝讥诮,连内力也没有,不过就凭着手法怪异和快捷,这里可全是皇宫精卫,比一般侍卫强好几倍,看你今天能逃出生天。 "晋王世子妃造反,敢刺杀朕,杀无赦!"皇上下令。 刀斧手再不迟疑,长剑齐刷刷地刺向穆清瑶。 穆清瑶被团团围住,无处可避,手中还无长物,只徒手怎么对抗那一柄柄的长剑? 只怕瞬间就要被绞成肉泥! 皇后冷眼看着,心中墨念,太子,别怕,下一刻,这个贱女人就要米分身碎骨了。 可是,让皇后还没来得及得意,只见穆清瑶一个施身拔地而起,身子轻盈地立在刺过来的剑尖之上,手中多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突然,一声轰然巨响,皇帝的帝冠被击落,头发上还冒着黑烟。 皇帝被震晕了,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放空。 皇后根本没看清穆清瑶用了什么武器,只见皇帝身后的墙避的龙头上,多出一个黑色的深洞,青石砌成的墙,竟然被打了个对穿,谁也敢说穆清瑶没有内力? 便是武功最高的殷寒石来,也未必能将石墙打个对穿,何况,那个洞很小,小的只有手指那般大,谁能做到? 所有的侍卫也震住了,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穆清瑶站在剑尖上,趁着他们发呆之际,一个翻身,轻盈地立在皇帝的身侧,一枝黑洞洞的铁管子对准了皇帝的太阳穴。 "皇伯父,你可还要抽干清瑶的血?将清瑶就地诛杀?"穆清瑶眼神冰冷如霜,含着讥诮,没有半点温度。 皇上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遇到过如此之近的死亡威胁,一天之内三回,先是一支袖箭,再就是不知何物的铁客射出的东西,能将石墙打穿,现在这枝能打穿石墙的铁管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只要穆清瑶轻抠扳机,自己的脑袋也会象这面墙一样,击穿。 "你……想怎么样?"到底为帝多年,皇上的威严还在,但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难以擦觉的颤抖。 "不怎么样?让这些刀斧手退下,放我回去做我的世子妃就好。"穆清瑶笑嘻嘻的说道,仿佛根本不是一场生死决斗,而是在与皇帝拉家常。 "就算朕放开你,你能逃得出皇宫?"皇帝狠声道。 "皇上要不要试试?知我这管枪的射杀距离有多远吗?三百米,臣妾一会要陪皇上您散步,一直散议政殿去。"穆清瑶笑道。 "你去议政殿做什么?今日不上朝。"皇帝警惕地说道。 "太子成了废人这么大的事,能不召集朝臣们商议,皇上您对国事也太不上心了些,还好,您有个能干又忠心的丞相,他会替您将三品以上的大臣全召集进殿的,你别担心。"穆清瑶冷笑道。 "你……"皇帝气得手脚发寒,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了,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使唤得了贺相,就算贺相与她关系非浅,但那些朝臣们会听她的调摆? "别犹豫了,信不信,去了不就知道了?"穆清瑶将枪管移下,抵在皇帝的腰上,广袖将她的手遮掩,谁也看不出她在挟持皇帝。 皇帝无奈,只好听从她的吩咐,缓缓向议政殿走去。 果然,刚到议政殿外,以贺相为首的几位重臣全都等着。 贺相一见穆清瑶,眼神急切又担心,温润的眸子快喷出火来,这孩子,真是越发大胆了,怎么连生死也不顾了! 穆清瑶很欣慰,惊雷的办事能力确实超强,看来,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太子成废人的大字报了。 而贺相的人,也遍布京城,悠然阁的事他肯定也有擦觉,再加上大字报是惊雷贴的,不用通知,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他素来心细如发,尤其在对待自己的事上,她能说,是父女连心么? "贺初年,不上朝,你进宫做什么?"皇上恼火地斥道。 "皇上,街上满街都贴满了消息,说是太子殿下因在悠然阁与人争执,被踢坏了男根,臣已经进东宫探视,果真如此,皇上,储君失去了生育能力,又无子嗣留下,这可是关乎大锦皇朝传承的大事,臣岂能不进宫,不为皇上您分扰?"贺相躬身,急切道。 文大人也上前一步道:"是啊,臣也瞧见了那张字报,确实说太子与人争执受伤,又听说宫里的太医全然进了东宫,束手无策,皇上,晋王世子医术高明,何不召他进宫,替太子医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皇帝会气死。 就是晋王世子妃害的,夜笑离会去救太子? 他巴不得太子废得更彻底才好呢。 "真有此事?朕……" 皇上还想推脱,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皇上首先想的是救太子,然后想的就是替太子遮掩,替他报仇。 可是,事情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这些大臣们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封口令都没有用。 "皇上,相公病重,无法进宫,你召臣妾进来,不就是商议如何替太子治伤的么?"穆清瑶也一脸急切地说道。 想用这一句话就抹去她谋反刺君的罪名? 休想! 皇上还没被人如此威协和逼迫过。 突然对着穆清瑶就是一掌。 他算准了穆清瑶不敢当着大臣们的面射杀自己。 穆清瑶不是不敢,而是不会,她要的就是当朝论罪,这个罪,她是故意惹的。 不怕事小,就怕闹得不大。 "皇上,您做什么?" 穆清瑶脆弱地摔在地上。 皇上气急,一把揪起她的手,夺过她手中的铁管,可是,哪来的机关,明明就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铁管。 皇帝气急败坏,抡起铁管就向穆清瑶砸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陈年旧案 皇上气急败坏,抡起铁管就向穆清瑶砸去。 儒白的身影一身,只听得一声闷哼,穆清瑶想拦已经拦不住,皇上几乎用了八成功力,重重地砸在贺相身上。 他痛得脸色一白。 "贺初年,你做什么?"皇上又惊又怒。 贺相苦笑:"皇上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看他痛得脸都白了,皇上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那你也别自个挨啊。" "她挨不住,连点内力都没有。"贺相看了眼穆清瑶道。 皇上的脸色越发黑沉:"你何时如此在意她了?令媛的事你不记得了吗?若不是她,雪落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贺相默然。 穆清瑶强忍着心痛,没有多看贺相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不想让人诟病贺相,更不想让人知道,她与贺相可能存在的关系。 在场的大臣不知内情,更不明白穆清瑶是哪里冒犯了皇上,使他龙颜大怒,一副要杀她而后快的样子。 史大人最先站出来:"皇上,晋王世子妃素来贤良,不知皇上因何而要责罚她?" 文大人也道:"是啊,世子妃年轻,倘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宽佑。" 这些大臣不替穆清瑶说话还好,皇上越发脸色发沉,指着穆清瑶道:"你们眼中的这位晋王世子妃,就是残害太子的主谋,你们知不知道?朕的儿子被废了,朕发发火不可以吗?" 众人皆惊,贺相首先向皇上一辑道:"皇上,晋王世子妃并无武功,她一个贵妇人,怎么会去悠然阁那种风月场所?" 文大人也道:"不错,皇上是不是听信了小人之言?世子妃不可能会去悠然阁的,太子……遭此厄运,实在与其自身不检有关,皇上,臣斗胆,既便太子身体完好,这样的人格品性,也实在不足以当担储君。" 史大人附议:"不错,皇上,大锦以仁孝治天下,受圣贤教化,为君者,当品性高洁,德行优华,岂能让太子这等荒淫粗鄙之徒来统治?臣认为,是时候废除太子了。" 当着自己这个皇帝的面,把太子说得如此不堪,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骂自己教导无方? 皇帝越发气,狠狠地瞪了史大人一眼,怒道:"她就是贤良淑备,朕的儿子就荒淫粗鄙,来人,告诉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们,说说昨儿个太子出事时,这位世子妃在哪儿?" 太子侍从被押过来,跪下道:"……奴才昨儿个亲眼见着太子妃就在悠然阁,与太子还发生了争执。" 几位大臣都惊愕地看向穆清瑶,贺相也皱了皱眉,瑶儿这孩子素来脾气暴,又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前儿个裕亲王的儿子就被她弄得遍体鳞伤,想来是为了阿离那小子报仇,还正赞赏她手法精妙呢,既出了气,又摘清了自己,怎么对付太子的法子就这般明白张胆,没想过要避嫌遮掩呢? 不由责备地看了穆清瑶一眼。 却见她正对自己眨巴着眼睛,顿时明白,这丫头怕是又在计划着什么呢,只见她目光对太子侍从斜了斜。 贺相立即明白,这丫头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这些都是她故意的呢。 便顺着那侍从的话问:"你说太子与世子妃产生争执?怎么可能?莫非世子妃与喜欢那悠然阁的姑娘?可见是一派胡言!" "奴才没有胡说,奴才当时就在太子殿下身边,还有许多侍从也同样听见了,太子殿下也很不明白,为何世子妃会出现在悠然阁,奴才就听世子妃说:敢伤我清瑶的男人,就要考虑你能承受的后果。" 这话象是瑶儿这丫头说的话。 贺相苦笑,这孩子还真是大胆妄为啊。 几位大臣们也面面相觑,感觉他们所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穆清瑶会说出这样霸道又有气势的话来。 皇上怒道:"阿离那小子素来狂的很,又有一身施毒的本事,谁敢欺负他啊,就算前几日被鞭笞了,那也是朕下的令,关太子何事?莫非你穆清瑶的相公犯了法,还不能治?" 侍从忙解释道:"皇上,世子妃是怪那日晋王世子受鞭笞之后,太子殿下打了他一拳的事。" 众人皆释然,原来如此! 太子果然阴毒,晋王世子那场鞭刑可是裕亲王亲自动的手,手法刁钻阴毒,当初史大人见他被扶起来时,连站都站不稳,遍体鳞伤,太子还真会趁人之危。 见众朝臣脸上全是鄙夷之色,皇帝更气,一脚踹翻太子侍从,该死的奴才,该说的不说,这话也是能说的? "太子那是孩子气,就算是打了阿离那小子一拳吧,也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置气的事,你用得着把太子害成残废么?"皇上怒道。 穆清瑶猛地站了起来,直视着皇帝道:"皇上,太子害我家相公,仅此一拳之事?您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我相公三岁之时,在宫里被人抽干血,用最酷烈的手段使他筋骨尽断,对一个三岁孩子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下手之人有多狠毒?阴险?是要有多恨他才下得了这个手去啊?太子只是被人废了男根算得了什么?可知我家相公生生受了十几年的折磨!" 此言引起极大的震动。 当年晋王世子被害一事,是一段公案,更是一件不能随便议论的皇家隐私,此事过后,晋王一气之下远驻边关,不再上朝,手掌大军,不听圣令,一家独大,几乎与朝庭成为对抗之势,这些年大锦朝堂还算安定,全在晋王识大局,以大锦江社稷为重。 没想到,当年之事,果然是太子所为? 可当时太子也只有八九岁,那么小的孩童心思就如此狠毒? 文大人满脸震惊,喃喃道:"不会吧,那时候,太子才多大啊……" "可不是吗?世子妃,你是不是弄错了?"史大人也道。 皇上冷笑:"穆清瑶,你危言耸听,这么可笑的话也亏你说得出口,你可知,构陷太子也是死罪?" "构陷太子?皇上真以为,当年的人都死绝了吗?真以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时太子是小,但皇家人早慧,他当然不是一个人独为,参与的,还有您的这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没有她的帮助,太子怎可能完得成?"穆清瑶冷笑,指着皇帝身边的皇后道。 皇后脸色一变,整个身子都瑟缩了一下,目露惊慌。 "穆清瑶,空口白牙的,污陷人也要拿出证据来。"见大臣们都看向自己,皇后极定使自己镇定下来,声色俱厉道。 "污陷人当然是拿不出证据出来的,但是,指证罪行,自然有证据,不过,在拿出证据之前我想问问专司刑名的史大人,残害手足,虐杀亲王世子,该当何罪?" 皇上立即眼神如刀地射向史大人。 史大人却脸色一凛,向穆清瑶一辑道:"回世子妃的话,残害手足,该当斩刑,虐杀亲王世子,该当抄家灭门。"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皇帝:"皇上,若是臣妾拿出太子当年虐杀我家相公的证据来,臣妾也不要抄灭他满门了,毕竟是亲堂兄,只是给他个斩刑,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皇上眼神明明灭灭,狠厉地瞪着穆清瑶:"证据?时隔十七年,你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你又能用什么法子证明,你的证据不是伪造的?" 穆清瑶便看了贺相一眼。 贺相眼神也有些复杂,却还是向前一步道:"禀圣上,当年之事,臣也略知一二,太子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好几个皇家公子同去后山,太子年纪最大,晋王世子最小才三岁,侍从宫女众多,有谁能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小世子,并残害之? 臣当初也调查过,那些侍从都是太子以各种名义调走,或驱离,当年的侍从虽然大部份伏诛,但还是余有人在的。" 贺相竟然亲自作证,这点让皇帝也没想到,他们君臣,关系匪浅,感情甚深,贺相虽然平素嚣张跋扈,但却很少如此泼皇帝面子,至少有轻重。 文大人不由睃了史大人一眼。 在对方的眼里读到了一丝讶异与难以言喻的复杂。 皇帝怒道:"贺初年,朕当年就命你调查,当年结案的可是你,如今又说余有证人在?当初为何不禀公办理?" 皇帝这是在撒赖! 贺相不由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心虚地垂了垂眼眸,怒斥穆清瑶:"不是有证人么?叫出来啊,若是子虚乌有,可莫怪朕不念亲情。" 穆清瑶冷冷一笑,却看向皇后身后的福公公,纤纤玉指一指:"就是他,他就是当年的目击证人之一。" 她的话再次引起震动,除了文大人几个,其他三品以上的官员先前都三缄其口,默不作声。 但晋王世子被害这段旧案确实牵扯了大家的神经,毕竟人除了八卦,也还是有正义之心的,对一个三岁孩子施惨无人道之事,确实令人发指。 不由得全都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早在穆清瑶一枪击穿皇帝身后的石墙时,就吓得腿脚发软,余三魂,却丢了七魄,突然被穆清瑶一指,三魂也失其二,脚一软就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不用开口也足见心虚了。 皇上气得只差没一脚踹死这没用的怂货。 "当年福公公还只是坤宁宫的一个小太监,被皇后指派服侍太子,如今可成了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了,福公公这一路青云直上,可知脚下踏着的是别人的血肉累积的阶梯?"穆清瑶厉声道。 福公公听得一头一震,整个人都哆索了起来,他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全是穆清瑶那一枪过后的后遗症,那一枪若是打在自己的脑袋上,还能留下一块好骨吗? "福安,起来,你是谁的奴才,需得跪这个贱妇么?"皇后气急,终是没忍住,一脚踹去。 福安这才稳了稳神,拍着衣袖爬起,可刚爬一半,窥见穆清瑶锐利的眼神,脚一软,又趴了回去。 "福公公,你最好是自个说实话,自个坦白的话,你在宫里这几十年所作的恶事,还只会这一桩会暴露,如果本世子妃下手的话?你自家那点祖坟都会被你刨出来,好生掂量啊。"穆清瑶冷笑道。 福安自晋王世子被害一案逃过一劫之后,便由一个小小的没品太监,一步一步顺顺当当地爬上了现在这个位置,其间,自然有好几条人命折在他的手里,否则,他也不可能爬得如此顺当。 其实,仅太子暗害晋王世子一事的帮凶这一个罪名,就足让福安死一万次了。 多吐露些罪名也是風子多了不怕痒,无所谓的事,但是,他所做的恶,又有哪一件不是连带着皇后的? 那些话,能说么? 说了,他自个死完了,只怕全家九族都会没命。 福安顿时大汗淋淋。 穆清瑶手一扬。 "穆清瑶,你在刑讯逼供吗?"皇后大惊,斥道。 "皇后娘娘怕了么?不敢让他说实话?"穆清瑶斜睨着皇后道。 "娘娘,奴才该死,当年的事,奴才确实知晓一二。"福安却已经掂量出了轻重。 晋王世子的毒天下无双,世子妃想要施毒,可以无声无息,谁也发现不了,如今提醒,不过给他留了一条退路,还算宽仁。 福安不是要领情,是划算了很久才作出的选择。 "你……"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福安会如此不经吓,而且还会背叛她,气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好半晌,才指着福安道:"你……受了她多少好处?要陷害太子!" "奴才……奴才"说与不说都是个死,福安突然向一旁的廊柱子撞去。 贺相眼疾手快,白素一展,将福安缠了个结实,拖了过来,"你这奴才,这是要畏罪自杀吗?晋王世子妃指你是证人,你就是了?你可知这一死,太子就是跳进黄何也洗不清了。" 他明明就是在帮穆清瑶,这话说的却象是在帮太子。 皇帝一肚子的火想发,却没处发。 狠狠地瞪了贺相一眼。 穆清瑶冷笑:"福安,你以为,只要你不说,就能救得了太子么?当年的侍从还活着的,可不止有你一个。" 说着,她拍了拍手。 一个五品官女缓缓走了过来,低眉顺眼。 皇后的心一沉,淑妃宫里的五品女,她怎么来了?她当年也在坤宁宫里?不可能,自己的印象里,坤宁宫没有这号人,她一直就在长春宫里…… 皇上也是一脸迷茫,不记得当年的随侍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世子妃,各位大人。"五品女官盈盈下跪,从容不迫道。 "你来作甚?"皇帝怒道。 五品女官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当年顶多十三四岁,这么小的年纪进宫的虽然有,却不多。 五品女官抬眸看向皇帝:"皇上可认得奴婢?" 皇帝皱眉,自然是认得的,她是淑妃宫里的掌宫,见过几次。 "皇上怕是只知晓,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掌宫,不知奴婢生母是何人吧。"五品宫女道。 皇帝愕然,皱眉道:"宫里宫女何止上千,朕如何能记得,你也是来诬构太子的?" 五品女官苦笑,"皇上果然是不记得了,想奴才的娘,死得凄惨,害她之人却一直逍遥,连她这个人是否存在都不记得,可悲,可叹,可怜。" 她一脸凄然,看向皇帝的眼神中,满是愤懑,穆清瑶微微叹息,宫廷阴暗腐朽,处处充斥着恶臭的血腥味,象她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唯一。 "皇上还记得当年慈宁宫秋凌么?"五品宫女眸中闪着泪花,凄然道。 皇上一脸茫然,皇后却是脸色一白。 皇上的神情让五品女官神情更黯,眼神坚定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道:"皇上果然不记得了,可怜我娘,被人挖去双眼,毁去容颜,苦守十年,临终时,还念念不忘……" 许是因为太过悲伤,她啜泣着,肩头微微耸动,好半晌才平复了些,抬眸,怒视着皇后:"皇上不记得,想来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忘了吧,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身,喜欢上了太后宫里的侍女秋凌,与之有一夜之欢,原本皇上玩过之后便忘了,可谁知,秋凌却珠胎暗结,可怜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胆子又小,不敢禀告太后,月份越来越大时,只敢躲着生下孩子,却被人污指,孩子是她与某个侍卫私通而来,被打入了掖庭,受尽折磨。" 皇上不由得看向皇后。 皇后的眼睛发红,怒视着五品女官:"混帐,本宫当年还待字闺中,你娘之事,与本宫何干?" 五品女官含汗大笑:"待字闺中?皇后娘娘,您还要端着国母的架子么?你以为,你还有国母的体面?象你这等恶毒阴险之人,早该遭到报应。" 皇后气急,甩手就是一巴掌。 五品女官不退反进,怒道:"揭了皇后娘娘的短,娘娘恼羞成怒了吗?当年,您确实待字闺中,但身为太师之女,您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您怎么能容得了有女人在您还没进宫之前,就为皇上生下龙子?" 皇后气得上前又要打,皇上却拦住:"住手,让她说。" 他似乎是记起了一点往事,急于知道真相。 五品女官道:"皇后娘娘将我娘弄进了掖庭,继而想害死我娘,但还是被好心人救了,娘娘没能得手,我娘终于千辛万苦生下了我,却令人失望的是个女孩儿,那救我娘之人不愿意因此而得罪皇后娘家,但放手了。我娘明明已经对皇后没有了威协,可她还是不甘心,一得机会,便着人挖去了我娘的双眼,划破她的脸,让她成为废人,可怜我娘为了我,拖着残破的身子苦熬了十年,只希望有一天,能被皇上记起,我能够认祖归宗,不背着罪奴之身过一辈子。掖庭那种地方能吃人,我娘这十年熬得有多辛苦,没人能想象,我打小就受尽欺辱,又有谁能明白?" 五品女官说得泣不成声。 皇上看皇后的眼神能喷出火来,如果五品女官的话属实,那她就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本该是公主之身,却当了三十几年的奴才,被人使唤了几十年,皇帝这口气就卡在喉咙里,皇上因为爱好与人不同,子嗣并不多,公主更是少之又少,仅存活了两个,对于一个春秋鼎盛的皇帝来说,着实有点少。 皇后目光闪了闪道:"皇上,她一个贱婢,胡乱捏造谎言,您也信么?明明就是穆清瑶请来作伪证的,您信就输了。" 五品女官仰头大笑道:"皇后可以不信,不过,您可知,我后来又如何脱了掖庭,还有了五品女官的地位?一个无父无母的罪奴,没有人帮,要拥有我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 罪奴所生的孩子,是不可能脱离掖庭的,永生都是罪奴。 "不可能,你这个贱人,肯定用了非常手段,罪奴怎么可能脱离掖庭,说,谁是你的同谋。"皇后恶狠狠地说道。 "皇后娘娘,是奴婢!"安嬷嬷自廊柱后缓缓现身道。 皇后脸色刷白,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安嬷嬷是太后宫里最得力的,便是皇帝也要给她几分脸面,五品女官的娘原就是慈宁宫的宫女,她身上发生的事,别人不知,安嬷嬷岂会不知。 而有关皇家血脉的大事,安嬷嬷自然也禀报了太后,也只有太后能在掖庭中,维护秋凌,护她生下孩子。 皇帝那时候还是太子,却玩了太后跟前的宫女,这件事若是传将出去,是有损声誉的,太后不声张,也是有道理的。 如果五品女官是个男儿,也许太后早就接她出掖庭,并在皇帝登基之后,让她认祖归宗了,可惜,她只是个女儿家。 太后又不想因之与皇后生冲突,这才仅仅将她从掖庭救出,却始终没给她名份。 想通了这些,官员们都好生希嘘,不止是皇家,侯门豪爵府中,这种事情又少了?正室下黑手残害庶子女的事,多了去了。 皇上审视着五品宫女,眼中多了一线怜惜,却还是冷厉地说道:"因为恨皇后,所以,你就来给穆清瑶作伪证?可知太子也算是你的亲弟弟?" 皇上这算是变相地承认了她的身份! 五品女官惨然一笑:"亲弟弟?奴婢情愿身上从来没有流过皇家血脉,情愿终身在掖庭里生活,也不愿意有个禽兽不如的亲弟弟。" 皇帝既即又怜,斥道:"混帐,你再敢出口无状,朕可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五品女官苦笑道:"别人不知奴婢的身份,皇上口中的亲弟弟却是知道的,淑妃娘娘曾亲口透露给他过,可他呢?眼里哪瞧得上奴婢这样的庶姐?从来没正眼瞧过奴婢,那日若不是世子妃,奴婢便被这位亲弟弟生生杖杀了。" 淑妃落水一事,皇上后来也知晓了,淑妃宫里的一众侍从宫女全是穆清瑶所救。 "所以,你恨太子,敢激穆清瑶,就来作伪证?你的话,不足为信!"皇后道。 "不知奴婢的话,可足为信?"安嬷嬷却向下一跪,抬眸直视着皇帝道。 皇帝皱眉:"嬷嬷不在慈宁宫怡养天年,何必多管闲事?" 安嬷嬷笑道:"奴婢会跪在这里,皇上还不明白是为何吗?" 皇帝脸色一变,目光闪烁。 "皇上当知,太后娘娘最疼的是谁?当年晋王世子被害一案,太后哭了多少场?皇上至孝,当知替世子查找真凶是太后娘娘的心结,安心当年没有亲眼所见,但这个孩子,却是安心跟前带大的,她的话,足信。"安嬷嬷道。 怪不得,这些年,太后一直不待见太子,原来太后早就知晓了当年的一些内情,怀疑着,却没有证据。 安嬷嬷说完,对五品宫女道:"可儿,说吧,有什么话,今天全说出来,这些年,苦了你,太后娘娘心中也有愧,你身份的事,今天也一并给你了了。" 五品女官哭道:"多谢嬷嬷,多谢太后娘娘,当年,自掖庭出来后,就被嬷嬷收留在慈宁宫里,嬷嬷待可儿的恩,奴婢感激不尽。" 安嬷嬷拍了拍她的肩,摇头:"那都是太后娘娘的恩泽,你要感激,就感激她老人家吧。" 五品女官道:"出掖庭时,我有十岁,在慈宁宫当了个打杂的小宫女,有安嬷嬷照顾,我过得还算自在开心,十三岁那年秋天,太子带着一帮小世子在御花园玩耍,我贪吃安嬷嬷做的桂花糕,自个提着蓝子在后山的桂树林里采桂花,因着是一个人偷偷溜去的,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当时正采了小半蓝子桂花,累了坐在山石上休息,听见一阵争急切的脚步声,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夹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只手捂住那孩子的嘴,闪进了山洞里,我吓得差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来。 因着只瞟了一眼,所以,没看清楚那人手里挟着的孩子是谁,我当时也不敢管闲事,滚下山就逃,却在露上捡到一只鞋子,正是那孩子遗落在草丛里的,我便偷偷捡起,藏在衣裙之下。 后来就听说,晋王世子不见了,王妃哭到慈宁宫里,太后娘娘也找得急,整个宫里都闹翻了天,还是我悄悄告诉安嬷嬷,请她去御花园后的山洞里找,这才找着晋王世子的。 晋王世子被抱回宫里,脚上只穿了一只鞋,沾满血迹,我悄悄将那只鞋也藏了起来,现在还收在慈宁宫里。" 史大人听得真切,疑惑道:"此事早有定论,当时也说是有刺客进了皇宫,挟走了小世子,可也不能就证明是太子所为啊。" 五品官女道:"不错,仅凭这一点,确实不能证明就是太子所为,但是,我在去后山之前,御花园里也有几颗桂花树,便爬上树枝摘花,因为爬得高,就看得远,正好瞧见了太子与那黑衣人在一起,而且,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黑衣人,你可看清他的容貌?"史大人又问。 "自然是看清楚了。"五品官女道。 "是谁?"穆清瑶还不知道这个细节,急切地问,当年那人下手无比狠毒,是要多恨夜笑离,才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是……"五品官员缓缓向从大臣看去,突然,她身子一僵,唇角溢出黑血来。 贺相大惊,闪身扶住五品女官,但已然来不及了,她中了暗器,而且是施了毒的暗器,已然气绝身亡。 皇上震惊地看着五品女官,下意识向前两步,想要抱住她,到底也是他的血脉,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内疚还是有一点的。 穆清瑶哭着将王品女官抱了过来,放在地上。 这件事,夜笑离早就在调查,十几年了,也没多大突破,直到认识了五品女官…… 她完全可以沉默下去的,就象宫里其他的知情者一样明哲保身,但是,当那天穆清瑶被太后召进宫,皇后与睿贵妃双双逼她允许夜笑离纳妾时,五品女官亲自找到了她,这些内情,便是那时候告诉她的。 穆清瑶当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得知自穆清瑶将太子打残,又要为夜笑离报当年之仇时,五品女官主动找上她,愿意为当年的事作证,就算明知此诺一出,她便是站在了刀尖之上,随进可能被杀,也义无反顾。 当初只是一念之仁救了那些无辜的宫女侍从,没想到,她竟然以命相报。 看着可儿清秀的面容,穆清瑶眼泪迷蒙。 "皇上,这里有人包藏祸心,他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杀宫女,便有本事刺杀皇上您,此人必定与太子相识,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刚才下杀手的是谁吧。"贺相冷冷地说道。 皇上眼神复杂,阴戾地扫视着一众朝臣。 立在下面的三品以上朝臣,自然也包括了勋爵与宗亲。 "皇后,你还有何话说?"皇上冷声喝道。 "皇上,臣妾不知啊,仅凭一个小小宫女之言,如何能证实当年之事就是太子所为?"皇后娘娘跪下哭道。 "她只是小小的宫女么?"穆清瑶怒道,这个外表清雅柔弱的女人,还真是狠毒无比,宫里的女人,果然没一个是良善之辈,太可怕了。 "既便她是公主之身,但只一人之言也不足为信,何况,没有物证,岂能对堂堂太子定罪?"裕亲王突然站出来道。 皇后眼睛一亮:"不错,仅凭一人之言,不足为证。" 皇帝一阵头痛,而且发现,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由着别人在操控,怒道:"贺初年,朕命你彻查晋王世子被害一案。" 穆清瑶心头一宽,她原本就没打算能立即拿下太子和皇后,毕竟当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能出来作证的并不多,但是,如果由贺相亲自操办的话,就从容多了,她的本意就是要重办当年旧案,替夜笑离报仇。 贺相躬身应诺,担心地看了穆清瑶一眼,这丫头一脸喜色,可知大祸临头了? "穆清瑶,不管当年旧案事实如何,你谋害太子一事可是板上钉丁了,你可还有话说?"果然皇后冷厉地看着穆清瑶道。 "臣妾没有谋害他,太子自己行为不端,嫖妓与人冲突致残,与臣妾何干?臣妾只是去看了热闹,幸灾乐祸了一把而已。"穆清瑶淡然地说道。 "皇上,似这等藐视皇权,冒犯储君之徒,就该处死,留下只会祸乱宗室,扰乱法度,请皇上下旨,诛杀此女。"裕亲王手一抬,向皇上一辑道。 皇上点头,正要下令,贺相道:"皇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轻率定罪,据臣所知,踢伤太子的,是北戎皇室中人,北戎第一武士,容忌公子,世子妃与北戎素无瓜葛,怎么可能指使得了北戎皇子?" 文大人也道:"是啊,皇上,贺相的消息素来准确,残害太子的既然是北戎皇子,此事就不能轻率行事,可能会引起两国邦交,还是先缓一缓吧。" "那你们的意思是,她害了太子,还由得她住在晋王府里逍遥自在?皇上,她方才……您可千万不能心软,此女绝不能留。" 先前那一箭一枪之仇,确实刻进了皇帝的心里,皇后一提醒,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但此时诛杀穆清瑶的确不妥,第一还没弄清她与北戎的关系,第二,她是殷紫茹的女儿,殷紫茹在大辽的地位今非昔比,不能乱来,如果用抽血救夜笑离的借口还过得去,但明着诛杀,对夜笑离也不好交待,何况,晋王若因此震怒了呢? 皇帝到底是皇帝,就算恨得牙齿痒痒,巴不得将穆清瑶五马分尸,也还是忍下了,冷着脸道:"来人,褫夺穆清瑶世子妃封号,打入刑部大牢,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不许走露风声,晋王世子救疾复发,你们不想他加重病情,就尽管告诉他吧。" 贺相急切地上前,想要求皇上,穆清瑶扯了扯他的衣角,摇摇头。 贺相诧异地看着她,这丫头,进刑部大牢进上瘾了,知不知道这是第三回了? 皇帝也怕还有人求情,手臂一挥,疲倦地转过身去,李德才高声唱诺:"摆驾乾清宫。" 穆清瑶被两名侍位架住,安嬷嬷急切看过来,穆清瑶对安嬷嬷点点头:"嬷嬷,别让太后娘娘担心,我会好好儿的。" 安嬷嬷的眼圈立即就红了,这孩子,到了这当口,还想着安慰太后,可知皇上这回可真下了杀心了啊。 文大人和史大人也担忧地看着穆清瑶,晋王世子于他们有恩,可这事,是该转告世子,还是不该呢?头痛。 文大人睃了眼史大人,史大人苦笑,皇上下的令,就算刑部由自己管,顶多不让人暗算了世子妃,但想要放走,难。 贺相走近穆清瑶,突然冷笑:"你也有今天?" 所有的人怔了怔,贺相方才不还很关心世子妃的么?怎么一时又是这种语气?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进刑部大牢陪雪落吧?正好,她寂寞得很呢。" 穆清瑶立即明白了贺相的意思:"她可是要流放千里的,莫非贺相还想再包庇下去?北疆离着几千里远,我劝贺相还是多与她聚了聚,否则,这几千里的路程,谁知她会不会死在路上?" 贺雪落被流放之地不是北疆,而是南楚。 穆清瑶此言明明就是在暗示什么。 别人不知,贺相眼睛却一亮。 只是,到底还是心痛如绞,两个女儿,一个要流放,一个生死未卜,以自己的能力,怕是都难保全她。 没错,只有晋王有这个能力了。 这孩子,闹这么大动静,就是要逼晋王回京么? 可是,二皇子怎么办?那孩子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一直很乖,目的是什么,贺相又岂会不知,这么多年,象疼儿子一样疼着那孩子…… 看着穆清瑶被押走,贺相心乱如麻,朝臣们早散去,他却还如僵石一样立在原地。 "相爷,怎么还没走?"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贺相抬眸,就见睿贵妃款款而来。 贺相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睿贵妃身形一闪,拦住:"贺初年,可不要忘了当初的约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报应1 "约定?臣自然是记得的。"贺相默了默才抬眸看向睿贵妃。 睿贵妃心中一喜,向贺相盈盈下拜:"相国辛苦,本宫这厢有礼了。" "娘娘不忙致谢,约定是约定,但也要看造化,凡事不能强求。"贺相却托住睿贵妃道。 睿贵妃身子一僵:"相国是何意?" 贺相道:"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天命若不可违,臣也无能为力。" 贺相走了很远,睿贵妃还在品味贺相的话,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 她只是求他尽心辅助二皇子,他尽心就是了,天命如何,谁能控制? 而她担心的,就是他的立场变了。 "摆驾晋王府,本宫要亲自去看望王妃妹妹。"睿贵妃道。 "娘娘,没有皇后娘娘下令,您不能随意出宫。"这是宫规,侍女提醒道。 "她自顾不暇,哪管得了这么多,本宫去请示太后就好。"睿贵妃道。 晋王府里,王妃仍睡着没醒,冰儿引了睿贵妃进来,睿贵妃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王妃。 冰儿轻轻将王妃摇醒,王妃睁开眼,看到睿贵妃在身边,愣怔了几秒,翻身下床便要行礼,睿贵妃忙按住:"你才好了些,那些礼就免了吧。" 王妃一脸愕然:"臣妾病了么?臣妾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睿贵妃目光闪了闪,笑道:"也不是病,是被你家瑶儿给打晕了。" 王妃嗔她:"娘娘说笑,瑶儿怎会打晕臣妾?那孩子乖巧孝顺得很。" 此言一出,一旁的冰儿和张妈妈全都心头一松,世子妃没有说错,王妃果然是中毒了,还好,终于清醒了。 "本宫真没有说笑,你摸摸后颈,是不是很疼?" 王妃依言摸了摸,果然疼。 疑惑地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睿贵妃道:"你果真全然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了?可还记得瑶儿不能生?" "娘娘又说笑,瑶儿不是不能生,是宫寒。"王妃道。 睿贵脸色一僵,随即笑道:"你也不是全然不记得嘛,确实是宫寒,你都不知道你急成了什么样,都哭到宫里头去了,还非要给阿离纳小,可怜见的,这几天折腾得,你自个也辛苦吧,瑶儿怕也是没法子了,才打晕你。" 王妃静静地看着睿贵妃:"谢娘娘关心。" 睿贵妃却话锋一转:"不过瑶儿那孩子也太实在了些,以前你疼她的时候,她对你孝顺有加,你一旦吵着要给阿离纳妾,她就连手都动起来了,到底你是婆婆啊,怎么能对你动手,婆婆再不对,做儿媳的也该忍着不是,何况,她也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 王妃皱了皱眉:"娘娘说的是。"冷着脸问冰儿:"世子妃呢?娘娘来了也不见她过来见驾。" 冰儿道:"世子妃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王妃眼神一惊,怒道:"去,给本妃找,本妃脖子还在疼着,她家婆婆相公都还躺在床上,她倒好,又出去瞎疯。" 怎么又变回去了?难道病还没好? 冰儿和张妈妈一阵愕然。 睿贵妃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别急,许是生意的事忙去了,保不齐明儿就回来了。" 如果只是忙生意,怎么要明儿才回来? 睿贵妃又闲聊了几句,王妃亲自送她至二门处。 坐在马车里,睿贵妃阴沉着脸,心情很不好。 侍女劝道:"王妃也不是大病,没多久就会好的。" "本宫真是很矛盾,皇上下了明令,怕是贺相也不敢把消息送到晋王府去,本宫冒这么大危险,一句也不敢多说,但愿王妃能够猜到一些。" 等睿贵妃一走,王妃就对冰儿道:"去瞧瞧世子爷可醒了?" 冰儿去了夜雨轩,夜笑离正睡着,回到正院向王妃禀报时,王妃已是一身正装。 "您这是……" "本妃要进宫。" "主子,您这会子进宫……" "本妃总要知道,阿瑶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轻易怎么会来晋王府?说的那些话又怪怪的。" 冰儿听了立即去张罗马车。 慈宁宫里,太后正哀声叹气:"你说瑶儿能安全出来么?瞧皇上这意思,怕是非杀了她不可。" 安嬷嬷道:"奴婢瞧世子妃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不知她有何计划。" 太后眼圈红红的:"她为了离儿,牺牲太大了。" "但愿世子妃不会在牢里受苦才好。"安嬷嬷道。 "这就难说了,史大人虽然管着刑部,但是,招皇上恨的人,谁又能护得住?"太后叹了一口气道。 "太后您可不可以……" "哀家不能啊,太子到底也是哀家的嫡孙,那孩子虽然不争气,又阴邪,但都已经废了,哀家就算偏心,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太后摇头道。 "可现在是,皇上封锁了消息,晋王府都不知道她被关起来了,怕就怕夜长梦多,皇上会……"安心道。 太后看了宫外一眼:"慈宁宫被守得密不透风了吧。" 安嬷嬷点头:"是啊。" "就看睿贵妃去了晋王府,会有什么结果。" "奴婢不明白,皇上怎么会让睿贵妃那么轻松地出了宫,就不怕她通风报信么?"安嬷嬷道。 "睿贵妃不敢的。"太后道:"通风报信对睿贵妃有什么好处?阿离好了,睿贵妃也不安心。心都大,为了那个位子,再亲的人也不亲了,只有利益。"太后摇摇头道。 "太后,晋王妃求见。" 太后眼睛一亮:"快,快让她进来。" 王妃一进来就哭倒在地上:"太后,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妆要休了穆清瑶这不听话的儿媳妇。" 太后一听就皱眉,怎么还是疯疯颠颠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安嬷嬷听了也是心里乱糟糟的,忙去扶王妃:"您先起来吧,太后这两日心烦得很,王妃就不要添乱了。" 王妃瞪了安嬷嬷一眼:"有你这奴婢什么事?" 安嬷嬷还没被人这么呛声过,冷着脸站在一旁。 太后不悦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要休了瑶儿?" "她动手打臣妾这个婆婆,这是其一,婆婆相公都病在床上,她却到处乱疯,不着家,如此不贤不孝,这样的儿媳妇还要了做什么?"王妃哭道。 太后眼睛一亮道:"也确实不怎么好,对了,她一直没着家么?你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瑶儿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她跟阿离感情好,就算再不喜欢你这个婆婆,也不会不管阿离啊。" 王妃听后眼底一片焦急,面上却还是气呼呼的:"可能在外头有人了呢?谁知道,保不齐就是嫌弃我家阿离身子弱。" 太后皱眉:"这种事哀家管不了,你去问皇帝吧。" 这是家事,就算要闹要吵,要么去找皇后,要么就找太后,太后却让自己去找皇帝…… 而且,太后没说不知道阿瑶去了哪里,说明穆清瑶的去处太后是知道的,不能说。 王妃心中一咯登,阿瑶很危险! 刚才进宫途中,街上人都在议论,说是当朝太子嫖妓被人踹坏了男根,算是残废了,王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然心往下一沉,这种事,也只有阿瑶有这个胆子,定是为了替阿离出气,刚才从慈宁宫出来时,安嬷嬷又向她道喜,说是皇上令贺相重新彻查夜笑离被害一案,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王妃就算再笨,也明白了许多。 从慈宁宫出来,王妃没去找皇帝,而是直接去了军机处。 还叫上了十几个晋王府的奴仆。 军机处是帮着皇帝处理军政大事的。 能在军机处的,不是王勋贵胄,就是顾命大臣。 王妃下了马车便直接往里闯。 军机处从来不许女人进去,就算贵为晋王妃,也不可以,这是规矩。 自然有侍卫拦阻。 王妃手一招,惊雷和骤风两个三下五除二,就打发了侍卫。 里面坐堂的正是秦太师,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命人过来看。 王妃已然进了军机处,正与秦太师碰了个正着。 秦太师皱眉:"王妃,此处您不该来。"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该与不该,老太师若是觉着本妃违了禁令,去禀报皇上就是。"秦太师是帝师,当然也是晋王爷的恩师,王妃却对他说话如此不客气,让秦太师很是不豫。 "王妃,此处不该你来,还请王妃速速离开。" "离开?放心,本妃会离开的,不过,先做点事了再走。"王妃说着,手一挥:"给本妃砸,把这破军机处砸个稀巴烂,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家都不保了,晋王还卫什么国?三年五载的守在边关里,儿子大婚也不见人影,这个家他既然不要,本妃也不要了,砸,砸了好散伙。" 奴仆们得令,操起堂里的凳子椅子就开始砸,在后堂议事的几位大臣,贺相,裕亲王,果亲王,还有兵部大人几个全都惊出,更多的,则是朝中武将,许多人是晋王部属,他们全都愕然地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军机处正堂。 这里可是朝庭重要议正机关,普通老百姓根本进不来,更莫说有人敢动手破坏了。 可来的这位,是手掌军事大权的晋王的老婆,谁敢动她? 别人不知道王妃为何如此,贺相和文大人倒猜出了一些。 因着皇帝的禁令,贺相正愁要如何把消息送至边关,请晋王回来,这下好了,王妃把军机处给砸了,这消息立即就会送达晋王,自己也不用动这个脑筋了。 "王妃,王妃,您别冲动,您让晋王回来,也可以好说嘛。"文大人最先去劝王妃。 王妃两手一插腰:"大人还是莫要劝的好,本妃忍了二十多年了,这口气不出,本妃就要憋死,三年两头不回家,这个家他还要了做什么?唯一的儿子都快被人打死了,他也不管。本妃今天非砸个痛快不可。" 说着,亲自捡起一根断椅开始砸。 一名武将感觉不对劲,王妃不是冲动的人,更不是不讲理的人,二十年来,一直默默地替晋王守着这个家,任劳任怨,今天是怎么了? 一把扯过正砸得起劲的惊雷,小声问:"王府出了什么事?" "世子妃不见了,只怕会被处死,王妃也是逼急了。"惊雷趁乱小声道。 武军微眯了眼,王爷在边关替大锦驻守二十年,朝庭却不善待王爷的家人,这还了得。 立即用眼神向另外几位武将示意,几位武将一起悄悄地离开了军机处。 刑部大牢里,皇后一身便装坐在穆清瑶的对面,而穆清瑶则被几名侍卫强摁在地上,眼神不屈地瞪着皇后。 "想替夜笑离出气,所以,连自个的命都不要了是吗?好,本宫成全你?来人,给本宫用刑,弄死你之前,本宫要把这刑部所有刑具全都在你身上施展一遍,也让你尝尝太子的痛。" 说着,皇后一挥手。 穆清瑶手脚全被上了镣铐,她也没打算反抗,这出苦肉计唱到这里,再苦再难熬也必须唱下去。 她很快被拖到刑架上,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鞭子凌空一甩,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凛烈的啸声,随后就是一鞭,打在穆清瑶身上,穆清瑶痛得一呲,丫丫的好在古代这鞭子没带倒钩,不然,一鞭子起来,非撕起皮肉不可。 正咬牙,紧接着一鞭又一鞭,完全不给她空隙时间,一阵阵的痛接踵而来,痛得密密麻麻的,薄薄的裙衫之下,已然渗与斑斑血迹。 皇后的脸上露出狠戾而又得意的冷笑。 "怎么样?很好受吧,这还只是前奏,穆清瑶,看见没?外面烧得火红的铁夹,那是给你加餐用的。" 穆清瑶轻蔑地一笑:"娘娘不想想后果么?你现在打在我身上的一鞭,日后我必十位奉还,十五鞭了,听说晋王军帐中的军鞭,是带了倒钩的。" "到了现在,你还敢威协本宫,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拿铁夹来,给本宫烧烂她这张嘴,本宫倒要瞧瞧,烂了嘴的贱人,夜笑离还要不要,还亲不亲得下去,只哈哈。"皇后疯狂地笑着。 侍卫果然去拿了烧红的铁夹来,举在穆清瑶面前。 穆清瑶挑眉看着他:"小哥,你才二十几岁吧。" 侍卫怔了怔,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也更佩服她,到了这种地步,还在谈笑风声,这个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坚强。 "可娶了妻?有儿子么?家里应该还有老母亲吧。"见他不作声,穆清瑶继续问。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有家有室,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不好好过日子,怎么会想着轻生呢?"穆清瑶同情地看着侍卫道。 侍卫脸色一惊,举着铁夹的手就有点持不住。 "你可知道,我家相公身子若然好转,你们一个个谁也逃不掉,知不知道有种毒要叫千虫噬心?就是人中毒之后,感觉有一千条虫子在啃咬心脏似的痛,你该知道,在我身上施了多少狠,我家相公只会百倍奉还,你的妻,你的儿,你的高堂老母,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有你全家九族,都会遭受比我现在更厉害的酷刑,你受得住么?"穆清瑶额头痛得流汗,唇角却带着微笑。 侍卫手中的铁夹咚地一声就落在地上。 皇后怒道:"穆清瑶,到了此时此地,你还敢妖言惑众?" 又狠狠地看着侍卫:"你害怕晋王府的报复?那本宫告诉你,你不执行本宫的命令,本宫现在就下令杀你全家!" "皇后娘娘,你这是动用私刑,刑部乃六部之一,朝庭施法度之地,你一个后宫之人,竟然敢坐镇刑部,当朝庭是你开的私堂么?刚才这一顿鞭子,是本世子自愿挨的,你再敢动本世子妃一根毫毛,本世子妃要让你扬氏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穆清瑶毫不畏惧道。 皇后冷笑:"本宫本就是一国之母,朝庭六部就是为皇家服务的,本宫坐在这里你又耐我何?管他以后闹翻天,本宫先杀了你这小贱人再说,不杀你,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说着,皇后也不逼侍卫了,亲自捡起那烧红的铁夹,向穆清瑶脸上一击。 火红的铁夹,莫说如此重力一击,便只轻轻贴着,也能将穆清瑶这张娇美的脸烧得皮焦肉烂。 没有了容貌,晋王府还会要这个女人当儿媳么? 皇后娘娘狰狞地笑着,几乎看见了穆清瑶皮肤被烧而升起的青烟,可就在那铁夹就要击中之时,她的身子一阵摇晃,持铁夹的手腕上,血流如汩,薄薄的刀片割破了她的腕脉,铁夹跌落,顺着裙裾落下,纱衣瞬间点然,皇后娘娘吓得尖叫,侍卫吓得忙皇后娘娘扑火。 但火烧得太快,火苗瞬间窜到皇后娘娘的头发上,皇后毛急毛火地乱扑,但还是烧伤了脸,侍卫端来了盆水,对着她一浇,从头到底烧了个湿透,火总算熄了,皇后浑身火辣辣的痛,又冷又痛,打着哆索,腕脉还血流不止,侍女忙替她包扎着。 穆清瑶哈哈大笑:"皇后,滋味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谋定而后动1 皇上篷头盖脸,伤痕累累,眉毛都烧没了。 "穆清瑶,本宫杀了你,杀了你。"说着,她疯了一样向穆清瑶扑去。 侍女死死地拽住:"娘娘,娘娘,去不得啊,她会妖术。" 一个四肢被缚住的人,谁也不知道皇后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是妖术是什么? 皇后听得浑身了颤,极度怨毒地瞪着穆清瑶,不过,内心却是惶恐的,烧红的铁夹就要烫到穆清瑶脸上了,自己的手却被飞来的刀片割伤,当时只顾着报复的快意,没看清她是怎么对自己下手的…… 一转身,指着侍卫道:"此女谋刺本宫,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事成之后,本宫许你千两黄金,远离京城。" 侍卫原本畏惧晋王府的报复,所以不敢真的对穆清瑶下狠手,可重赏之下自有勇夫,一千两黄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何况,不听皇后命令也是个死。 两名侍卫同时抽出腰间长剑,缓缓走向穆清瑶。 穆清瑶淡定地看着他们两个,唇畔漾开浅浅的微笑。 这个时候还在笑,侍卫感觉背后发毛,一时,脚步就有些迟缓。 "快,快动手,杀了她,本宫再添千两黄金。"皇后厉声道。 那就是两千两,拿着钱远走高飞,一世无忧了。 钱果然是连鬼神都能使唤得了的好东西。 侍卫再不迟疑,举起剑,猛然向穆清瑶刺去。 "住手!"一声暴喝身牢室外传来,紧接着,两枚飞镖瞬间击落了侍卫手中长剑。 刑部尚书史大人提着袍子,急急地冲了进来,而发飞镖的,却是两名高极将领,正怒视着皇后娘娘。 "臣……参见皇后娘娘。"史大人向皇后行礼。 皇后一身湿沱沱血糊糊的,篷头垢面,哪有半点往日的雍容与端庄,着实让人震惊不已。 皇后脸上略显出几分尴尬,心中越发恨起穆清瑶来,史大人这个时候闯进来,还喝止了两名侍卫的行动,是来救穆清瑶的么? 见他对自己还算尊敬,仍端起皇后的架子:"史大人来得正好,本宫看着晋王的面上,前来探视穆氏,告诫她,希望她能悔改,不成想,此女竟然谋刺本宫,几位大人来得正好,本宫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谋刺当今皇后,该当何罪,史大人比本宫更加明白吧。" 史大人看了眼被缚在刑架上,伤痕累累的穆清瑶,再看皇后,很疑惑。 两名武将之一的刑将军怒道:"娘娘说晋王世子妃谋杀您,臣有一事不明,世子妃被缚在刑架上,如何谋刺您?不知她是怎么动的手,又将娘娘您害成了这般模样?" 刑将军乃晋王帐下大将,对晋王忠心耿耿,此番进京,乃是调防,由北疆调回京都周边驻守。 他素来对皇后还算恭敬,却不待见太子。 皇后娘娘眼神一滞道:"她会妖术。"正好拿小侍女的话回复,这个时代,会妖术是很严重的事情,就算无他罪,仅此一项也能遭来杀身之祸。 而且,是全民都忌讳的名头。 所以皇后娘娘用得很顺口。 穆清瑶冷笑:"什么妖术?堂堂皇后,蠢得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史大人,两位将军明鉴,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不端坐后宫替皇上分忧,却来到这刑部大牢里动用私刑以泄私愤,手持烧红的铁夹想要毁我容,自个不小心,点着了衣裙,却污我动用妖术,我若会妖术,又岂会被她缚绑于此,由她施虐?真是好笑。" 地上的铁夹还冒着青烟,还水渍一片,听起来,穆清瑶的话更可信。 刑将军怒道:"皇后娘娘,您贵妃国母,当知后宫不能干政之规矩,更无权来刑部动用私刑,臣请娘娘回宫。" 史大人也道:"不错,皇后娘娘,您实在僭越了,刑部之事,有臣处置,请娘娘回宫。" 这是臣子们的客气,回宫之后,该弹骇弹骇,该奏报的奏报,皇后此举确实越矩,但这是皇家家事,他们处置不了,看皇上如何定夺了,但事情若传出去,皇后的名声肯定要受损。 皇后深知,此时自己一走,穆清瑶就有了一线生机,以后再要杀她,便是难上加难,怒道:"本宫不走,这个贱人毁了本宫的容,本宫要杀死她,要杀死她。"说着,她捡起侍卫掉在地上的剑,双手紧握,向穆清瑶刺去。 史大人眉头一皱,正要拦,刑将军身旁的武将比他更快,一个闪身,将皇后手中的剑夺下,扔在地上:"虽说皇上褫夺了晋王世子妃的封号,但是,她还是晋王的儿媳,您私自斩杀亲王至亲,不合律法吧。" 此人身材高大威猛,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凛然的威势,皇后娘娘怔了怔,这个人她自然认得,是晋王帐下二品将军,世袭护国公之爵,方才一心只想杀死穆清瑶,一时没看清,没想到,连他也来了。 "护国公世子,本宫之事,还由不得你来置喙。"皇后今天是豁出去了,非要杀死穆清瑶不可。 护国公世子却是将剑一横,拦在穆清瑶面前:"皇后娘娘,穆氏犯法,自有大锦律法处置,娘娘如此枉顾法度,私杀皇室宗亲,莫怪臣无状了。" 皇后气急,脸都白了,但她到底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今日之事,很难得逞,再僵持下去,这些军中宿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来,搞不好把穆清瑶从这刑部大牢给动劫出去也是可能的。 到时候再想杀她,难上加难,至少她现在还在刑部大牢里呆着,按照律法,她死罪难逃。 皇后冷哼一声:"好,史大人,本宫就依了你等,但是,今日她谋刺本宫之事,本宫决不会就此罢休,谋害太子一案,请史大人即刻升堂审问,不得怠慢。" 史大人垂首应诺,皇后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去。 她一走,刑将军就冷哼一声道:"如此阴狠卑劣之人,也能当国母?真是大锦之不幸。" "就是,我等在边关苦寒之地苦守,保的却是这地人的胡作非为,太不值了。"护国公世子也道。 史大人叹了一口气,对穆清瑶道:"世子妃,你这是何苦呢?明明就是没有证据的事……" 穆清瑶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史大人和两位将军的救命之恩,清瑶他日定当重谢。" 刑将军豪迈地一挥手道:"世子妃,快莫要客气,听说您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我等也是着急,幸好来得及时,不然,您真要如何了,我等还有何面目见晋王。" "两位将军,想必重审我家相公被害一案,你们已然听说了吧。还请你们告知我那从未谋面的公公,不争气的儿媳没用,不能手刃仇人,请公公见谅。"穆清瑶道。 两位将军脸上同时一肃,向穆清瑶一躬身道:"世子妃有心了,您为了世子爷以身赴险,我等都看在眼里,您放心,王爷已然收到讯息,自在回京城的路上。" 史大人忙命人将穆清瑶自刑架上放下来,又要召太医来,穆清瑶笑着摇头:"大人,别为难太医了,皇上恨极了我,哪个太医敢来,一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的。" 史大人颤声道:"那下官让小女进来保护世子妃可好?" 皇后娘娘明杀未能得逞,不能保证她不来施暗算。 史云嫣那点子功夫,又岂能挡得住皇后与太子养的杀手? "不用了,多谢史大人,此处杀机重重,别连累了史家妹妹,我只求大人一件事。"穆清瑶道。 "何事?"史大人也知道,史云嫣武功并不怎么样,史家又不好再派别的人来,只有女儿可以借着与穆清瑶的手帕交进来,皇上怪罪下来,才有个说词。 穆清瑶不肯,史大人又担心,又稍松了一口气,正觉得愧对穆清瑶,听了这知忙道: "何事?世子妃尽管开口。" "请大人让顾长清进来,他医术高明,武功也不若,又是我家相公的长随,让他进来给我治伤,皇帝也不会怪罪于您。"穆清瑶道。 史大人自然点头,刑将军道:"世子妃,末将两个就守在此处,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末将眼皮子底下行凶。" "不用了,两位将军都是我的长辈,此事不该连累到你们,你们能来牢中救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请受清瑶一拜。"穆清瑶说着,便要给两位将军行礼。 两位将军忙托住她:"世子妃,使不得,晋王殿下待我等如再生父母,这点小忙,担不得世子妃一礼,还请世子妃应允我等留下来,保护您。" 穆清瑶笑了笑道:"真的不用,我也不是泥捏的,皇后娘娘缚住了我的手脚,我还是将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毁容而去,相信我,我有能力自保,而且,两位将军再不可来牢中探视,以免引火上身,此事非我父王回京,才能有个了结。" 两位将军没想到穆清瑶如此识大体,又体贴人,心中顿时对她越发尊敬,又拜了一拜,这才离开。 史大人还是调来一些人手,守在穆清瑶的牢房外,以防万一。 顾长清进来,看见穆清瑶这副样子,差点没哭出来,颤声道:"世子妃,您怎么成这样了?爷若是晓得……" "爷好些了没?"穆清瑶担心的就是这个。 "奴才听了您的吩咐,在给爷的药里加了安神药,爷醒过了一回后,又睡了,只是睡梦中总不安宁,一直唤着世子妃您的名字。"顾长清道。 "放心,以后我保证不让爷罚你。"见长清的俊脸快扭成了苦瓜,穆清瑶笑道。 "您到了这份上还有心开玩笑,奴婢就算是受点罚又算什么?您现在怎么办啊,外头张贴了告示,说您谋害当朝太子,要处置您呢。"顾长清苦着脸道。 "可说了要处以何种刑罚?"来得还真快,看来皇帝是无论如何也容不得自己了,皇后顶着那张脸回宫,皇帝看了不气才怪,老婆孩子算是全都被自己这个小女人给毁了,不杀,何以维护他皇帝的尊严,何以出这口恶气? "腰斩。"顾长清颤着声说道。 "那我还能活几天?"穆清瑶皱了皱眉,还真毒,怎么着自己也是个亲王世子妃,顶多给个白绫三尺,或是毒洒吧,再退一步说,斩个头就是,竟然是腰斩,听说被斩之人,许久都不能死,活活痛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咽气呢,皇帝是有多恨自己呢?要对自己处以如此极刑! "七天,七天之后,东街菜市口,当众行刑。"顾长清道。 "王妃还好吧,她没有怎么样吧。"穆清瑶担忧地问,也不知王妃的毒有没有被清除。 "王妃砸了军机处,被太后幽进了慈宁宫,不许出来。"顾长清苦着脸道,府里现在除了世子爷,连个作主的人都没有,世子妃又一心只想治好世子爷的病,把消息全都封死,不让世子爷知晓一点风声,大家伙都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王妃竟然为了自己砸了军机处,是她的作风,看来,王妃的病是好了,只是…… 眼睛一阵酸涩:"长清,东西都带来了没有?来,取血。" 顾长清摇头:"不,世子妃,您现在身上重伤,奴才不能取血。" 穆清瑶眼神一冷道:"你现在不取,等我在东街菜市口被腰斩了,你就一滴也取不到了,你想爷一直受心疾所困吗?" "爷能找到更好的方子的,他也正在找,世子妃,您这样做,可想过爷的感受,爷醒来,知道您没了,还活得下去么?"顾长清哭道。 "我死不了,放心吧,这些我都有计划,只是七天的时间着实不长,就怕来不及……"虽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受自己掌控,一环一环必须扣死,此事才能圆满,可是…… 顾长清眨眉着眼还想说什么,穆清瑶已经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快拿东西来,否则我的血就白流了,记住,不许让世子爷晓得,是用我的血替他治的病。"穆清瑶道。 取完血,穆清瑶虚弱得差点晕过去,顾长清急着给她缚药治鞭伤,穆清瑶苦笑:"你敢掀我的衣服?可知世子爷晓得了会将你如何?" 顾长清手一僵,苦着脸:"主子啊,您这是要如何啊,您这伤不治,就算没有斩刑,也熬不了多久啊,您就不觉得疼么?" "疼,当然疼,把药放下,我自个来,你走吧。"穆清瑶是不想治,顶多在重伤口处洒点药米分,这一身的伤受了那么多的痛才得了的,可不能白挨,得发挥它的最大用处才行。 顾长清走了,取的血要回去及时配成药,否则就会失去功效,更让世子妃的血白流了。 被放了血的穆清瑶越发虚弱,懒懒地躺在还算干净的床上,有史大人在,她的待遇还是比一般的犯人要好上一些。 正睡得迷迷糊糊,杀手的天生敏锐让她直起耳朵来,有杀气,而且还是很迫人的杀气,且行且近。 她闭着眼睛装睡,全身肌肉都调至战备状态,只得那人一来,就来个突然袭击。 来人脚步很轻,轻到若不是她集中注意力,根本就听不到一点声响,这种顶尖的杀手,不知太子和皇后从何找来的,皇帝不是下了腰斩令么?他们还是不放心,非杀了自己才肯罢休。 那人越来越近,突然寒光一现,电闪一样扑面刺来,穆清瑶敏捷地一翻身,跃向地面,堪堪躲过一击,抬眸看时,只见那人高大威猛,戴着面巾,只留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外面,看不出真容。 穆清瑶心中一咯登,对方只一招,就弄得她狼狈逃窜,周自都被笼在他的气势之下,无需近身,他只需将掌力发个五成,自己不死也是重伤,这就是现代杀手遇到绝顶武功高手时的可悲之处,技法再精妙,在高手面前,也是绣花枕头,你根本无法近对方的身,手技就能施展,但愿能有机会让她拔枪! 一个身受重伤之人竟然能躲过自己的一击暗杀,来人也怔了怔,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眼中滑过一丝欣赏之色,随即运起掌势,立掌为刀,向穆清瑶轰来。 穆清瑶哪敢正面迎接他的掌力,一个纵身,躲避之时,拔出枪来扣动扳机。 那人身形很快,一闪便躲过了这一枪,巨响之后,他愕然地回头,怔怔地看着墙上被击穿的黑洞。 穆清瑶盈盈立在横梁上冷笑:"还要来么?这一枪只是警告,再来,你的脑袋就会如那面墙一样,开个对穿脑洞。" 那人眼里滑过一丝惊异,但随即又浮起一抹冷笑:"你若真能击中,我死了也算值。" 说着,身形突然急剧地旋转起来,象一股飓风,只看见一阵黑影,看不见人形,穆清瑶连发两枪,但子弹都被弹在墙面上,根本无法击中,她初制的枪,子弹并不多,而且威力也没达到理想程度,现在弹夹里只有两颗之弹了,再击不中,自己最好一点防备也要浪费,怎么办? 眼看着那人就要迫近,穆清瑶仗着轻功卓绝,纵身跳跃躲避,但还是被那人的劲风扫到,受伤不轻,实在忍不住大声吼道:"容忌,你再不出来,本世子妃夫了,你毛也得不到。" 梁上传来容忌公子一声邪魅的呲笑:"本公子就是想看看,你还能撑多久。"说话间,身随声动,一掌向那黑衣人击去。 高手对高手,又是生死相博,简直地动山摇,穆清瑶忙老实地缩到角落里,先吞了一颗治内伤的药,再津津有味的观战。 黑衣人与容忌只过了几招,发现此人功夫深不可测,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倒也不恋战,找了个空档,身子一闪,来无影,去也无踪,消失得比来时更快。 容忌拍了拍手,脸上还是邪邪地笑着,"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换了别人,有本公子这样的守护神在,早用了,哪象你,自讨苦吃,你看你这身伤,啧啧,你还是女人么?怎么就知道疼?" 穆清瑶坐着喘息,笑道:"没办法,自立惯了,不习惯被人保护,容公子,多谢了。" "有什么好谢的,你替本公子担着罪名,本公子护你几天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的时间也不多,再过十天,就必须回北戎,否则父皇发现我来了大锦,定然重罚。"容忌担心道。 "十天时间很长的,可以发生很多事,你能守我十天,看来,三七分成还是很合公子之意的。"穆清瑶笑道。 容忌对她翻了个白眼:"三七也好,二八也罢,也得你活着这生意才做得下去,你当本公子是傻子,你早就想好了,要拿本公子当伙计使唤,知道本公子为了那三七,怎么也不会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你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穆清瑶哈哈大笑:"被你看出来啦,我当你是在夸我哦。" 容忌碧蓝色的眸子里浮起一抹无奈与恼火,皱了皱眉道:"七天之后你便要被腰斩,到时候晋王爷若是不回来救你怎么办?" "不是有你了么?劫法场啊,容大公子乃北戎第一高手,不会连几个衙役也打不过吧。"穆清瑶慢悠悠地说道。 容忌气得蹭地一下站起来:"你让本公子劫大锦的法场,还是你这个皇上钦定的重犯?你当本公子是神仙吗?就算救得你下,本公子回北戎,那些兄弟们还不拿这当靶子射死我去?"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你说了要护我十日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然容公子你是个不守信诺之人?那我们的合约还怎么能行进得下去?"穆清瑶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失血太多,他让顾长清替她准备了些淡盐水,补充补充。 容忌气得在牢房里转了一圈,恶狠狠地指着穆清瑶的鼻子,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突然邪邪一笑,俊颜灿亮如一朵妖异的曼砣罗花:"也行,劫法场就劫法场,你这么个绝世美人,劫回去也不是一无是处,保不齐,父皇还会嘉奖本公子呢。" 穆清瑶翻了个白眼,继续喝盐水:"只要你不怕我家相公的毒药,劫回去就是,我反正是个随遇而安的,到哪都一样混日子。" 说到夜笑离的毒功,容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却还是冷笑道:"到时候,求人的是他,可不是本公子,本公子有的是价码可谈。" 穆清瑶实在累了,喝过盐水后,那种恶心感觉稍减了些,往床上一歪道:"本世子妃要睡了,麻烦容公子继续替本世子妃值守,明儿本妃醒来,自会赏你。" 堂堂北戎皇子,竟然被个臭丫头当伙计使唤,她还越使唤越顺手了,容忌气得俊脸发青,却还是无可耐何地跃上横梁,斜躺在上面休息。 贺相府里,贺三公子正向贺相禀报:"爹,容忌公子果然守在牢里护着世子妃。" 贺相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孩子,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对了,可查到那黑衣人是谁?" "是北辽之人,应该是北辽二公主派来的。看身形,该是北辽第一高手,只是不知皇后怎么会和北辽二公主勾结在一起了。"贺三公子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瑶儿那孩子太过优秀了,她只要缓过劲来,肯回北辽替她母亲筹谋一二,北辽二公主还可能保得住现在的地位吗?何况,早在十几年前,她就想除去清瑶了,只是被穆夫人护得紧,一直没找到她的人,这才让清瑶躲过了一劫。" 贺三公子诧异道:"父亲的意思,当初穆夫人将世子妃嫁入北靖侯府,其实就是为了躲避北辽的杀手?" "先前我也误会她太过不拿清瑶当一回事,让她差一点就死在了雪落的手下,如今看来,她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是,方法太笨了些,若是为父,肯定不会让瑶儿受那么多苦。" 贺三眼神闪了闪,鼓起勇气道:"父亲,世子妃是不是……我的妹妹,您的亲生女儿?" 贺相身子一震,眼神犀利地看着贺三:"你为何这么认为?" "若非是亲生女儿,您又怎么会如此帮她,又怎么会连雪落妹妹也不顾了?"贺相认真地回道。 "可她娘不肯承认,为父现在也没法认她,而且,为父这个名声……她是晋王世子妃,将来是……大贵之人,有我这样的父亲,对她是个污辱……"贺相的眼圈就红了起来,幽幽地看向窗外,声音微颤。 那是他毕生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当年,他误会殷紫茹,以为她与晋王有染,一气之下做过不少错事,紫茹还是替他生下了女儿,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瑶儿他嫁,肯定也受了不少苦,而瑶儿,还几次三番差点被雪落害死,贺相对她的愧意深植入心底,不知该如何补偿她才好,何况,阿瑶比起雪落来,精明能干不说,善良豁达,强了不止百倍,做父母的总是会更偏爱听话和懂事的那个孩子。 真的很想认她,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认不得,认不得啊,即便她母亲承认了她的身份,自己也不能认。 经历了这么多,夜笑离的野心贺相这个权臣岂有看不出来的,他可以为了清瑶违背与睿贵妃的约定,助清瑶一臂之力,将来,清瑶会是一国之母,国母的父亲怎么能是个佞臣?还是臭名昭著的佞臣,别人不会笑话,贺相自己都不能容忍。 贺相的话让贺三公子一阵心酸,上前扶住他道:"父亲,您骄傲了一辈子,虽然是有错处,但也算是对得起黎明百姓,这些年,若不是您的强横,皇上多少祸民的政策就施在百姓身上了,凡事不亏于心就好,至于清瑶妹妹,她也不是那眼浅没见识的人,她会看到您的好的。" 贺三说着,眼前就浮现出穆清瑶清丽绝美的笑容来,原来他是妹妹么?真好,她比起雪落来,可宽仁大量得多,父亲多虑了。 或许是情近情怯吧,父亲越是在乎,就越不敢冒人去认。 "三儿啊,这几天你辛苦一点,联络为父手下的死士,一进准备法场劫人,那是在万不得已之下的事,二是,要做好准备,既要防着北靖侯,又要助晋王一臂之力,大锦的天,要变了。"贺相吩咐道。 贺三向贺相一躬身,应诺。 贺相拍拍他的肩:"三儿,你虽不是为父亲生,但养了你这么多年,咱们父子感情不比亲生的差。" 贺三眼眶也红红的:"当年若不是父亲,三儿兴许早就病死了,这么多年,父亲疼三儿,疼两位大哥,犹胜亲生,三儿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瑶妹妹的事,三儿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护她周全。" 贺相眼圈红红地点头:"三儿,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为父不要你豁出命去,希望你在护着瑶儿的同时,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记住了吗?" 贺三听了,眼圈也泛红。 晋王府里,夜笑离喝过顾长清的药后,又沉沉睡了一日,总算醒来,感觉内府的疼痛小了很多,皱了皱眉,问似雪:"长清呢?把他叫来。" 这两日世子妃不在府里,外头又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几天之后就要被施腰斩之刑,似乎就诚惶诚恐着,生怕爷一不小心知道了消息,会冲动。 见他一醒来只问长清,反而松了一口气:"奴婢这就去请长清过来。" 顾长清听说夜笑离醒了,喜出望外,一进门就拉住夜笑离的手腕探脉,夜笑离也不反对,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爷这眼神不冷不热,不威不淡,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异样,顾长清却知,这是爷发火的前兆。 顿是跪下,垂首道:"爷,您别怪奴才,是世子妃逼奴才做的。" "她在哪?"夜笑离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刑部大牢。"再不说,世子妃真被斩了怎么办?到时候爷会活剐了自己。 夜笑离起身就走,顾长清忙拽住他的衣罢:"爷,使不得,使不得啊,王妃现在也被太后幽在慈宁宫了,说明太后也没法子啊,再说了,这些都是世子妃自个闹腾出来的,您明白她的用意么?" 夜笑离一脚踹开他,胸口气得快炸了,穆清瑶你个自作主张的小女人,等我把你拎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的江山我自个去夺,用得着你拿命去换么? 晋王回不回京关你什么事?他这么多年也没怎么管过我,夺江山的事,我也无需靠他,报仇的事,更不需要他! 你倒好,替我作主了,你眼里还当我是你的男人么? 莫非我夜笑离是要活在女人的庇佑之下才能成功的么? 你也太瞧不起你的男了吧。 "太子可是容忌打伤的?"夜笑离强忍怒火,问道。 顾长清忙点头,夜笑离的神情这才缓了缓,还算她有点自保心思,牢里有容忌护着,生命危险肯定是没有的。 "走,去慎刑司,我夜笑离的妻子,谁也砍不了她,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他们拿命来填。"夜笑离阴冷地说道,带着顾长清出了门去。 禁军统领林将军今晚没去正室屋里,而是来到自己的三姨太的房间,自晋王世子妃被关进刑部大牢,又被皇上亲自下令处以腰斩之刑之后,整个朝堂都笼在一片阴霾当中,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谁都感觉得到,大锦朝堂有股山雨欲来之势,大家都有点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谁都知道,晋王世子宠世子妃上天,谁敢动她一下,必定会受千万折磨,连当朝权相也没放过,何况其他人? 贺相也是被夜笑离给吓怕了,所以才倒向了世子妃吧。 连贺相都不敢惹的人,别人谁敢惹? 皇后娘娘去了刑部大牢一趟,听说是想杀死世子妃,结果回来哪还象个皇后的娘子,脸上被烧了好几处伤疤,半脑壳头发也没了,还失血过多,三天过去才醒转,只留了半条命,听说世子爷还病着,病着的人也有这等本事让皇后娘娘受此大挫!谁还敢与之作对? 何况,兵部已经动了,几位武将蠢蠢欲动,晋王爷回京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三天,那位王爷一回来,整个朝堂又要闹翻天去。 谁还敢多吱一声? 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啊。 林统领想想就头痛,他的地位太特殊了,如果晋王想要谋反,他就是第一个被拿下的人,保不齐,全家都要死。 到底是倒戈还是忠于皇上呢? 林统领很犹,很苦恼,皇上待他不薄,由一个小小的四品带刀侍卫提升为现在的禁军大统领,皇上的恩情,他不能忘,否则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但晋王呢…… 所以,他不想去正室屋里,只想在娇嫩的三姨娘身上好生发泄发泄,出出郁气也好。 三姨娘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好年纪,一身肌肤水葱儿一样的嫩滑,大统领的手一抚上去,满脑子的官司就烟消云散了。 急切地脱掉外袍,正要伏上三姨娘的身体时,一柄尖刀却抵在了他的腰间,寒光凛凛的刀尖上,还闪着绿莹莹的光,已然刺破了他的皮肤,刀上喂了毒。 林统领身子一僵,愕然而又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宠爱了两年的三姨娘:"你……为什么?" "大人,对不住了,妾身是北辽人,是大公主的手下。"以往柔情蜜意杏眼里,射出刺骨的寒意,哪里还是他那位娇媚风情的小妾,分明就是个训练有毒的杀手,尽管林统领一身硬功,却因毒封血,半点力气也施展不出来, "什么大公主?"林统领想装宝。 "穆清瑶的生母,殷紫茹,大辽长公主,大人,你不会没见过吧,还记得在皇家马场么?穆夫人可是与贺相打了一架,您回来还绘声绘色说给妾听了呢。"三姨娘冷笑地说道。 林统领脸色一黯:"你想如何?" "妾身跟随大人三年,大人待妾身宠爱有加,妾身对大人还是有感情的,自然不想大人死,但皇命不可违,妾身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识时务为好,不要逼妾身下杀手。"三姨娘眼中泛起泪珠来,一副雨带梨花,柔媚入骨的样子。 "你让本帅背叛皇上?不可能,你杀了我吧。"林统领一见,自认为有转机,立即强硬地说道。 三姨娘哭了起来,却边哭边从床头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大人可知这小瓶药是从何而来的么?" "哪……哪里来的?"竟然就放在床头上,这个该死的女人,是不是谁时都准备对自己下手? "自然是夜笑离世子给妾身的,对了,这个毒药有个名字,大人听了肯定喜欢。"三姨娘笑得荡漾,眼神更媚了。 "什……什么名字?"林统领一阵毛骨耸然。 "夜世子真是个文化人,名字都取得好文艺,欲罢不能,好听吧。"三姨娘笑道。 "什么意思?"越是文艺的毒药,越可怕,林统领紧张地盯着那个小药瓶子。 "意思就是,一会子我会把四妹妹,二姐姐两个都叫来,由咱们三个服侍您,以您的体魄,我们三个怕也服侍不了,那就把三人的侍女全派上,让您到死,乐呵一回,就算死了,也是个作过死,您瞧,这种死法,妾身是不是很照顾您了?" ☆、第一百二十章:谋定而后动2 作过死!死了还要臭名声,为林家抹黑! 还不如直接杀了的好,这个女人,自己宠了两三年的女人,竟然如此狠毒,林统领真的很想掐死眼前的女人。 "看在我们夫妻三年的份上,你杀了我吧。"林统领道。 "那可不行,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了?您这一死,还落得个忠君壮烈的义士名声,而且,还会给大公主和夜世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作过死才好呢,您想要千古的希望破灭了,人家只会说大人您荒淫无度,死得活该,可不会有半点闲话扯到妾身的主子身上去,岂不两全其美?"三姨太笑得妖媚,一双桃花眼格外的勾人心魄,可看在林统领眼里,如勾魂的妖精一样可怕。 "烟儿已经去请二姐姐和四妹妹了,大人,是时候用药了,您放心,今夜,会是您这一生最快乐,快尽兴的日子,您会笑着奔赴黄泉的,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三姨娘说着,拧开小瓷瓶的盖子,林统领枉有一身高强本领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她将带着异香的药米分往自己嘴里灌。 "且慢。"林统领终于妥协了。 三姨娘的手立即顿住,含笑看他:"大人,可想通了?" 林统领无奈点头:"蝼蚁尚且偷生,我林某人虽不惧死,可这种死法,实在有辱家风门规,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我应了你就是。" 三姨娘笑道:"这就对嘛,大人何必执着,当今圣上虽于大人有恩,却也是因为大人有一身好本领,能供他使唤,他给你高官厚碌,你也替他卖了这么些年的命,谁也不欠谁。 再者,男人立世,当以国家百姓为重,岂能为一人而负天下?圣上昏庸无能,百姓生活困顿,大人文武双全,熟读圣贤之书,当有些担当才是,岂能为一已权私而枉顾大义呢?" 林统领从不知,在自己身边呆了三年的女人竟然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来,不由对她刮目相看,愕然道:"你过去在大辽是何等身份?" 三姨娘脸色一肃道:"妾身身份低微,但大公主待妾身有如再生父母,妾身自小也是熟读诗书的,嫁给大人之时,可是干干净净的黄花闺女。" 这倒是事实! 看来,穆夫人是早就作好了准备的,象三姨娘这样的棋子在大锦官场中,肯定不少。 三姨娘说得不错,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太子更是奸邪无德,如果真由太子继位,大锦终有一天,会被周边几个如狼似虎的邻国给灭了。 于其他人做亡国奴,不如扶持一位贤明的新君上位,既全了这些年这文习武的志向,弄不好,将来也能立个从龙之功,光宗耀祖呢。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林统领很快掂量出夜笑离现在的能力也势力,比起现在的皇帝和太子来,只强不弱。 北有北辽长公主的扶持,南有南楚,新君言若鸿是他的发小兼好兄弟,而且,听说世子妃之所以锒铛入狱,竟然是因指使北戎皇子、第一武者容忌公子打残太子之故。 堂堂一国皇子也听世子妃调派,北戎就算不会暗中出兵相帮,至少会冷眼旁观,或者暗中对皇帝再下的点黑手什么的,总之,皇帝这边,基本没什么助力,全靠旧臣支撑,而臣子这边,文乃贺相为首,武自然是晋王。 晋王实力无需细说,整个大锦军队都由他调派。 文这面,贺相的态度很是暖昧,不知何时起,贺相便与晋王世了妃走得近了,而且还几次三番出手相帮,贺相与皇帝的关系,在朝堂上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都背叛了皇帝,自己还执着作甚? 想通了的林统领脸色缓和了许多,对三姨娘道:"还不wkgr解药来!" 三姨娘笑嘻嘻的端起一杯茶递给他。 林统领愕然。 "此药并不伤身,喝点茶就能解,而且,这瓶子里的,也不是什么欲罢不能,不过是香料罢了,妾身平日就爱熏香,这是前儿个才制好的新香,您少闻,所以不识得。" 林统领哂然,堂堂禁军大统领竟然被个小女人骗得团团转,还真是没脸啊。 穆夫人屋里,黑衣人正在禀报:"大公主,小翠已然来信,林统领被收伏。" 穆夫人浅浅一笑道:"只有小翠来了信么?绿柳和青红呢?" 黑衣人道:"城防营原就听命于贺相,所以绿柳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说服了刘将军。九门提督那边,青红还没有消息,要不要属下再去打探打探?" "九门提督素来归裕亲王统辖,那只老狐狸怕是早有准备,让青红小心些,能收则收,不能收便直接杀了了事。"穆夫人道。 黑衣人走后不久,穆清婉一阵风似的扑了进来:"娘,您还不行动行?姐姐真的要被腰斩了,可怎么办啊。" 穆夫人皱了皱眉,冷着脸道:"小婉,如果此时是你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你姐姐会如何做?" 穆清婉怔了怔,理所当然道:"当然也和我一样,会着急,会想法子救我呀。" 穆夫人脸色一沉道:"你们是亲姐妹,着急肯定都会,可是,你想想你姐姐会怎么救你?会是这样无头苍蝇似的只来找娘我闹吗?" 姐姐肯定早就行动起来了,以她的能力,这会子怕是已经把自己救了出来,上次自己被太子挟持,不就是姐姐救的么? 穆清婉一阵愧疚。 怪不得娘亲更看重姐姐,遇到大事,自己确实不如姐姐沉稳冷静,还束手无策,真的只会来救娘亲想法子。 "娘,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行动。"穆清婉说着,又一阵风一样往外卷。 穆夫人一把将她拽回来:"娘可不是要你单独行动,你这样冲动只会坏了你姐的大事,别人还没救回来,你自个先陷进去了,来,跟娘说说,你打算怎么救?" "娘,这几天女儿也不是一事无成,女儿想到了法子,应该对姐姐有帮助。"穆清婉道。 穆夫人一听,脸上有了笑,"说说看,什么法子?" 穆清婉自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穆夫人。 穆夫人匆匆地看了一眼,笑道:"此法肯定能成,小婉不错,长大了,会想事了。" 穆清婉难得地红了脸,扭捏道:"比姐姐还是差得太远,她为了姐夫,可以做那么多……" 而自己呢,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了,从南楚回来后,就日夜不宁,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就是单纯的喜欢,喜欢是自己的事,他喜欢不喜欢自己,关我什么事? 我继续喜欢就是了,何必太在意他的话?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非要在一起,非要得到么?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娘,我还想给南楚发个讯息,让爹也做好准备。"穆清婉道。 "你是想给言若鸿发信息吧。"穆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这还要你来做?你娘我和夜笑离是吃素的么?" 也是,夜笑离与言若鸿的关系还需要说么? 姐姐有难,娘自会知会爹爹。 穆清婉也不懊丧,拿起那张纸:"娘,我还只写了十张,得写个百八十张,在京城要道里全贴上,最好还弄几个书生上街去朗读,免得那些个不识字的看了也不懂。" 秦太师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傍晚,一身疲惫,最近因为晋王世子妃的事,朝堂上日日有争吵,皇帝是铁了心要杀了世子妃,武将军坚决不依,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传出去的,皇上不是明明下了禁令么? 不过也是,晋王妃把军机处一砸,这事不大也大了。 虽然王妃现在被太后幽在慈宁宫里不许回府,但是,家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不见了人,晋王世子又不是傻的,还瞒得住他么? 好在那位爷现在正病重,也许还瞒得一些时间,明天就是行刑之日了,只要杀了穆清瑶,晋王世子再闹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和皇帝太子都是一家人嘛,何必为个女人闹翻脸。 正想歪着眯会儿,听到街面上闹哄哄的。 掀了车帘子去看,只见街边上围了好大一群人,天色渐暗,那些人还在看着墙上贴着的布告,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摇头晃脑地诵读着布告上的内容: "……当朝太子,在悠然阁嫖妓,因一位姑娘,与另外的嫖客发生冲突,被踢破男根,成为废人,皇上不下令追查踢人凶手,却污赖晋王世子妃……" 行文很简单流畅,全用的白话文,浅显易懂。 书声读着读着却停下,愕然道:"太子嫖妓被废这件事不是早就发生了么?怎么又怪到晋王世子妃头上去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呢?好生怪异。" 听众有人道:"红丰祥不是有胭脂生意么?保不齐世子妃就是去谈生意的,正好瞧见了这件事,还真是冤枉,太子会不会去嫖妓,是她一个世子妃能控制的么?怎么太子一残,就怪到世子妃头上去了呢?" "可不是,世子妃可是个好人,红丰祥见天的施粥施钱,救济过不少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污赖世子妃啊。" "我听说,那悠然阁的轻羽姑娘原是卖艺不卖身的,可太子一去之后,非要强了那姑娘,那姑娘的相好赶来救人,下手重了些,这才废了太子,太子行止不端,原就该废,咱们大锦朝,不能让如此卑劣无耻之人为君。" "就是啊,明天世子妃就要被腰斩了,可怎么办啊,红丰祥再也不会出新鲜的,好用的好东西了。" "没有了世子妃,红丰祥也不会施粥施钱了。" 人群越说越激动,有人叹息,有人在抹泪,有人则满腔议愤。 秦太师怒道:"还嫌事情不闹腾么?谁在那墙上贴的布告,来人,去顺天府,让衙役赶紧的,全撕了,把人群驱散。" 随从听了忙跳下马车,秦太师头痛地回到府里,可没过多久,随从回来禀道:"顺天府不肯派出衙役,更不肯驱散人群,说太子妃受屈,生为顺天府伊无能替太子妃伸冤,能做的只有这些。" 顺天府伊张京云素来正直公道,在他看来,穆清瑶当然是被污蔑的,而且,堂堂太子嫖妓,就算不被人踢残,这人品劣行,以张京云的性子,也不会帮着太子,情愿相信穆清瑶是清白的,只怕内心底里,还觉得穆清瑶做得好,大快人心呢。 秦太师又气又急,重重的将茶杯磕在桌上:"竖子,不相为谋。" 秦老太太进来,默默地亲手捡起地上的茶碗,叹了一口气道:"老爷,算了吧,这种人,您就算是操碎了心,也没用,他自个往死里作,您有什么法子?再说了,语儿进宫多年,就一直没有孩子,我也问过刘太医的,听说太子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踢不踢残,意思一样,只是少害几个良家姑娘罢了。" "可是,为了太子,秦家已然与晋王府红了脸,如今朝堂上风云翻涌,支持晋王的人都蠢蠢欲动,大辽,北戎,还有南楚都有动静,皇上还在一意孤行,怕就怕,会变天啊。"秦老太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 "变就变吧,再怎么红脸,您也是晋王爷的老师,晋王素来重情义,不会不看这个面子的,顶多是秦家没有了过去的风光,其实,平淡点过日子,也很好啊。您都这把岁数了,该看开才是。"老太太道。 秦老太师听了默然无语。 秦老太太又道:"以前红脸,也不过是为了孩子们,您现在若是保持中立,不掺合进这件事,晋王就会明白您的难处,也感激你的中立,要知道,中立于晋王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秦老太师听得眼睛一亮,呵呵笑道:"老太婆,你越老越精了。" "可明天,穆家那孩子就要被腰斩了,那孩子真的很不错,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啊。"秦老太太叹气道。 "她就是个导火索。"说起穆清瑶秦太师就有气:"皇上与晋王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平衡状态,皇帝放任晋王在军中坐大,晋王替朝庭守着边关,不许他国入侵,大锦朝政才算平稳安宁,可她闹这一处,这个平衡就会打破,这分明就是在逼晋王造反。" 秦老太太道:"如果当年不是太后娘娘一力支持,如今坐在上位的也未必就是当今圣上,其实,得了天下之后,就该好好治理,而不是只图享乐,昏庸无道,夜笑离那孩子才三岁,就被害成那个样子,明明就是皇家人做的,皇帝却故意装糊涂,晋王是至孝,有太后在,不愿意兄弟睨墙,可皇帝也该自醒啊,这些年,还一直纵着太子,让他糊作非为,如今倒好了,事情逼到这份上了,偏还心狭执拗,非要杀了穆家那孩子出气,可正中那孩子的心意了,她要的,就是替夜笑离报仇,哪怕赴死,皇帝正好成全了她。" 秦太师听了直叹气:"这就是个死局,你当我没有劝过皇帝么?听不进去啊。" "这也可以理解,不管皇帝喜不喜欢太子,愿不愿意太子上位,终归那是他的亲骨肉,伤太子,就是伤皇帝的颜面,连太子都感动,晋王府还有什么是不能动的?这一次,皇帝也是这么多年来郁积的憋闷想一股恼发泄发泄,可是,也不瞧瞧现在的时局,他可占了上风?"秦老太太道。 秦老太师越发觉得自家老太婆见识非凡,眼睛亮亮道:"老太婆,这些年真是小瞧你了。" "跟着老爷几十年了,这些事还瞧不清楚么?以前是不说,外头的事有老爷和几个孩子操心,妾身也就只管着内府就好,可现在是关乎到秦家的命运了,不得不说啊。"秦老太太道。 "那依你之见,秦家现在只坐壁观虎斗就可以了么?"秦老太师问。 "自然不行,皇帝和晋王都不是傻子,最后不管谁赢,都会对冷眼旁观的人不会有好印象,为今之计,大人最该做的,就是把握明天。" "明天?" "对,穆家那孩子一定不会真被斩了,否则,这事就没有回还的余地,晋王不造反,夜笑离那孩子也会先反,所以,大人要做的,就是暗中护住穆家那孩子。只要人没死,有太后在,朝局就还能平稳一段时间。"秦老太太道。 秦老太师点了点头,一时又想起街头的事来,明天东街菜市口怕是要生乱:"吩咐下去,明天府里的人,一概不许上街,更不许去东街菜市口,对了,去东宫,通知太子妃,最好今晚就动身去慈安寺,以替太子祈福为由,先在寺里呆上一个月再说。" 刑部大牢里,穆清瑶正迷迷糊糊睡着,感觉腰间有东西在动,以为又是老鼠,眼都没睁,嚷道:"容忌,有老鼠。" "你才是老鼠呢,死女人,你快起来。"容忌沉闷的声音晌起。 "做什么?人家还没睡醒呢。"穆清瑶烦躁地翻身。 "快成猪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明天就要被腰斩了,你好歹也给我露点怯意出来瞧瞧,让我还相信,你是个女人吧。"容忌没好气道。 穆清瑶无奈地坐起,瞪他:"你个大男人不睡觉,深更半夜的吵人家磕睡,是会短寿的你知不知道?" "你明天就要腰斩,腰斩,腰斩,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记起来了么?"容忌快被她气死,这七天,天天守着她,来暗杀的人不多,探视的人没有,她能吃能喝,半点也不忧心,原以为她一切都划算好了,可就见大锦街头有些议论,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啊,他在这破牢里跟她一起呆了七天,看来是没有人能救她了,她却还是老神在在,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知道,不就是腰斩么?又不斩你,你急什么?"穆清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人也差不多清醒了。 容忌用他漂亮的蓝眼睛白她。 "别抛媚眼,本姑娘是已婚妇女。"穆清瑶抓起一旁的苹果,咬了一口,清脆甜爽,容忌这个人看着粗豪,其实很体贴,常溜出去给她弄点新鲜水果点心进来,还天天时不时的与她斗几句嘴,让她这几天的牢狱生活过得不那么平乏。 容忌又翻白眼:"就算本公子想要调戏你,对你有意思,你也得是个活人啊,难不成,明天抱了你的一截回去拜堂成亲?" 穆清瑶呵呵直笑:"你不怕的话,那也成呢。" "故意把自己弄进来,原来是有了新相好的?"容忌正要继续讽刺她,一个冰冷的声音自暗处传来,容忌猛地一震,他可是北戎第一武者,这间牢房里,连老鼠躲在洞里啃东西的声音也莫想逃过他的耳朵,此人进来,他竟然半点无觉,比起北辽的那位高手来,有过之无不及,大锦还有这样的人物? 穆清瑶手中的苹果就落在了地上,笑容满面的张开双臂就往前扑。 容忌正要拦,一个身影攸地一声闪过来,接住了穆清瑶。 "相公,你好啦。"毫不掩饰的欢快,让容忌心中一涩,抬眸看去,只见来人清朗俊秀,脸色苍白,但眉目间缊着一抹坚毅与孤傲之色,这就是传说中的毒圣弟子,晋王世子夜笑离? 倒是与穆清瑶很相配,看着就是一对碧人,男子清俊儒雅,女子清丽娇美,容忌感觉心里怪怪的,象人只虫子在爬,有点痒,想挠又挠不着。 "再不好,你就要跟人私奔了。"夜笑离没好气道,垂眸一看,她身上血迹斑斑,清润的眼底顿时卷起乌云,穆清瑶也懒得顾及他无端而起的醋意,忙道:"没什么,是我自个要挨的,都是皮外伤。" 夜笑离的脸却已经黑沉沉的:"走,跟我回去。"拖起穆清瑶就走。 "不行,我不能回去,这个时候回去就前功尽弃了。"穆清瑶只差没赖在地上了,拖着手不肯走。 "前功尽弃?你想做什么?穆清瑶,你可以当我是你的男人待?"夜笑离语气森冷得可怕。 "你当然是我的男人,是我的亲亲相公嘛。"穆清瑶挨打不怕,被皇后用烙铁烧也不怕,最害怕就是面对夜笑离的怒气,他有多在乎自己,多疼自己,她哪里不清楚? 相识相爱相亲时间虽然不长,但感情,已经浸入了骨髓,她不能只躲在他病弱的羽翼享受他的呵护,在她看来,爱情中,男人与女人是要对等的,他在守护她,她也就要给他相应的回报,他的伤,他的痛,她感同身受,那些伤与痛刻在他的心上,时时折磨着,撕咬着他,那些人时不时的还掀开他的旧伤疤刺痛他,他在忍,她却不能忍。 敢伤穆清瑶的男人,就要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哪怕天翻地履,哪怕尸骨堆积,血流成河,她也要为他讨回公道。 她这哪里是在撒娇,明明就是在撒赖,早就准备好了如何面对他的怒气吧。 可是,夜笑离就是吃她这一套,方才来时,听说她要让别的男人抱走一半去成亲,肺都快气炸,这个丫头,就是有本事在最艰苦的环境中,还能乐观积极,但也不放过气死自己的机会,在牢里也能给他惹个男人来,而且,还是如此优秀强悍的男人。 "记得我是你的相公,还要跟别人去拜堂成亲。你是嫌我的命长么?"被穆清瑶转移了话题而不自觉的夜世子怒道。 "开玩笑嘛,谁会真的抱着半截尸体去拜堂啊。"穆清瑶笑咕嘻嘻地钻进夜笑离怀里拱着,根本当一旁的容忌是影形,自顾自的与自家相公亲亲我我。 "本公子会,穆清瑶,你方才可是亲口许下诺言的。"容忌很不识相地出声道。 这人是在添乱么? 穆清瑶瞪他。 容忌却脸色平静而认真。 夜笑离缓缓回头,似乎此时才开肯正眼瞧容忌。 "你是北戎三皇子容忌?"夜笑离问。 "不错,晋王世子竟然认得本公子?"容忌冷冷地看着夜笑离。 夜笑离松开穆清瑶,将她推到一边去,声音沉冷:"看在你护我娘子七天的份上,我不用毒,你擅长什么,亮兵器吧。" 容忌原本还忌惮夜笑离的毒,没想到,对方不用,那正好,也瞧瞧死丫头爱得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值不值得她为他拼命。 容忌冷笑:"我素来不用兵器,除非遇到顶极强者。" 言外之意,并不将夜笑离看在眼里。 夜笑离冷笑:"那好,本世子也不用。"说着,将腰间长剑取下。 穆清瑶急了,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喂,相公,你不是来救我的么?容公子是自己人,别打啊。" 这话犹如导火线,她才认得容忌几天,就拿人家当自己人了! 抬手就是一掌向容忌击去。 对面的掌力并不见得有多强劲,而且还显得绵软,如凉风习习,但是,绵绵不断,厚积薄发,越来越强。 容忌俊眉一皱,没想到,这个病殃子内力还深不可测,顿时提起精神应对。 穆清瑶这个外行着急地在一旁看着,夜笑离与容忌两人象在玩相扑一样,面对面地在小小的牢房里打圈圈,游走了不知多少个圈,也没见他们动手,但两人的神情都专注而严肃,一点也不轻松。 她就算看不出门道,也知道,两人正在拼内力,不止内力,还在观察对方的招式中的漏洞。 伤了哪个都不好,不对,就算伤,也只能伤了容忌,夜笑离的身子可没痊愈。 帮不上忙,也不敢随便打扰让他们分心,只好拧巴着一张小脸坐在床上继续咬苹果。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穆清瑶看见夜笑离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毛毛汗,知道他体虚,不能再长久下去。 "哎哟!"一声惨叫响彻牢房。 两个正在对恃的人同时看过来。对方分了心,破绽顿现,但双方都关切地看向穆清瑶,没有人乘虚而入。 容忌收了掌势,冷冷道:"你体质弱,本公子便是打赢了,也胜之不武。" 夜笑离仍然黑着脸:"本世子便是拖着这具残躯,也能胜你。" 好吧,离笑天强的不是武技,而是那出神入化的毒功,他不对自己施毒,便是让了一步,自己又何必用强健的体魄与一个病弱多年之人去争武力长短呢? 容忌哈哈大笑,倒不计较夜笑离的不友好:"不管能不能胜,今日你身体未恢复是真,本公子可没有趁人之危的喜好,既然你来了,快把这烦人精带回去吧,公子也算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不行,你不能走,容忌,你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说好了要守我七天的,明天才到期,不许走。"穆清瑶一听,急了,容忌一走,夜笑离真把自己弄回去了怎么办?真的前功尽弃了。 容忌摸着鼻子看夜笑离。 夜笑离沉着脸瞪穆清瑶:"你坐牢坐上瘾了是吧,走,跟我回去。" "相公,不行啊,你看,我都受了这么多天的苦了,真要回去了,父王回来……以为我们撒谎呢。"穆清瑶苦着脸求道。 容忌在一旁看得心涩,死丫头原来也有这么娇柔的一面,这七天天天跟自己斗嘴,可是半点也不饶人,凶悍起来,比泼妇还要过份,差点让他忘了她还是个女人。 也许,只有在夜笑离面前,她才会象个小女人一样撒娇温柔吧。 "你太命他当一回事了,二十年了,我没有他,也过得很好,回不回来又如何?"夜笑离冷冷道。 "相公,别说气话了,不管如何,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就配合配合嘛。"穆清瑶道。 "配合?怎么配合,明天抱着你两截身子回府去?"夜笑离快气死:"明天你就要被腰斩了,他若不会来,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会回来的。"穆清瑶坚定地说道。 "他回不回来都好,反正我不能冒这个险,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夜笑离坚决地说道。 "不行,我不回去。"穆清瑶也执拗了起来。 "回去,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的。"说着,打了个响指,惊雷立即带着一个女孩子进来。 容忌愕然地看看那女子,又看看穆清瑶:"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亏你找得到。" 除了身材高大一点外。 那女子却看着穆清瑶,眼圈泛红,皱眉瞪她。 穆清瑶却眼睛一亮:"言若鸿,你回来了?" "我不会来,等着阿离给我报丧么?"言若鸿怪声怪气地说道,他正扮女人,所以,嗓音还没有回复正常。 "不会的啦,你看,你不就来救我了么?"穆清瑶愧疚地看着他:"阿鸿,南楚的事还没理清楚呢,你怎么能丢下政事不管呢。" "正事?救你才是正事,你要是死了,我还当那个破皇帝有什么意思?"言若鸿毫不掩饰地说道。 穆清瑶睃了夜笑离一眼,见他并没有发火,笑嘻嘻地走过去拉言若鸿的手。 一个巴掌甩了下来。 穆清瑶的手背一疼,眼泪巴巴地看着夜笑离:"相公,阿鸿现在是女人。" "女人也不行,你给我安分点。"夜笑离难得的对她说重话。 言若鸿突然就是一掌:"阿离,你够了啊,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我就占点子友情也不可以么?当年若不是你把她推进湖里,我和她就不会分开。" 夜笑离瞪眼,穆清瑶忙拉起言若鸿打了个圈,笑道:"来来来,阿鸿,告诉我,小时候他还对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并告诉我,是时候讨回公道了。" 言若鸿也来了兴致:"阿瑶,你当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么?" "她明天就要腰斩了,你们能不能下回再叙旧?"容忌快要急死,眼见着就要天亮了,穆清瑶要走,也得赶紧啊,外头可是守卫森严。 "对,你先回去吧,咱们的事,以后再说。"言若鸿说着就把穆清瑶往外推。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也的确没时间计较了,夜笑离一把拽住穆清瑶就往外走。 "不行,我不走,阿鸿,你回去,这里不需要你。"穆清瑶却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明天真的要被腰斩的,施刑之人是九门提督的人,由秦太师管辖,秦太师看在太子妃的面上,也不会放过你,你真的想死?"夜笑离恼火道。 "不行,我一走,如果让人看出阿鸿的真面目,害了阿鸿不说,父王会说我们骗他的。而且,布下那么多的局里,最重要的是民心,民心不可欺,相公,就让我上刑场吧,我的命大,相信我,我不会死的。"穆清瑶道。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夜世子,反正明天我是做好了劫法场的准备,你我若是联手,你还担心那些个小小卫军?"容忌道。 当然这些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哪怕只会让她有千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敢冒这个险,只有将她和阿鸿换了,以阿鸿的本事,想要逃脱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担心。 "你们走,再不走,小心我咬舌自尽。"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到了换防的时候了,夜笑离还要坚持,言若鸿拉起他:"走吧,别辜负了她的心意,阿离,你很让人嫉妒了,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打扮成女人?" 容忌继续留下来,陪穆清瑶。 第二天正午,大锦京都街上,人山人海,穆清瑶被关在囚笼里,正从大街上而过,身旁是执枪带剑的兵士,足足有一千人之多,而且,京城九门,处处有重兵把守,巡查严格,只是杀她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要动用如此多的兵力,看来皇帝是早有准备,怕有人劫法场。 百姓们全都往前拥,有人在高喊:"放了世子妃。" "世子妃无罪,放了世子妃。" 不少受过穆清瑶恩惠的百姓跪在街边向穆清瑶磕头。 穆清瑶眼圈红红的,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高的人气。 兵士们死死守着囚车,组成人墙,将百姓拦在车外,不让她们靠近。 有人在人群中震臂高呼:"夺回世子妃,大家伙一起劫法场。" 人群顿时更加激奋,用力往前扑,很快就要发生骚乱,兵士们拦不住,只好动手杀人。 穆清瑶急了,这种牺牲是无谓的,老百姓都手无寸铁,怎么能跟训练有素的百姓斗? "各位父老乡亲,听我一言,退下,退下,不要跟官兵闹,回家吧。" 她提了气,将声音放得最大,但现场面过喧嚣,声音很快就被盖了。 她正急,另一个声音响起,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音质几乎与她的一模一样,穆清瑶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兵士正对她挤眉弄眼,言若鸿的化妆术真是神了。 她忙也跟着张嘴,在百姓看来,那话就是她说的。 顿时,有的人开始哭泣起来:"世子妃到了这个份上,还在关心咱们,咱们一定不能让她受刑。" "大家伙儿听着,别动手,跟我喊:世子妃无罪!"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穆清瑶抬眼看去,似曾相识,很可能是特意安排的人。 人群越来越挤,囚车几乎寸步难行,在西街就被拦了下来。 史大人是行刑官,他倒是不急,这样的场面他只会推波助澜,才不会阻止呢。 但他身边的九门提督却着急了,时辰快到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越难控制,而且皇帝对他下了死令,穆清瑶今天必须死。 "来人,调东营大军来执行秩序。" 九门提督的人马确实不够,好在皇上早就有准备,禁军不调,却将北靖侯管辖的东营大军早早地调在城门外守候。 北靖侯的儿子惨死,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报仇雪恨。 ☆、第一百二十一章:晋王威武1 北靖侯早就守在城门外,只等城里发来信号,就冲进城去。 穆清瑶,当了他三年儿媳的穆清瑶,独子因为这个女子而丧命,北靖侯府因她而没落,自己成为了公孙一族的罪人。 仅有侯爵没有被废,只因有皇上和太子护着,若太子废,爵位废除不说,依夜笑离睚眦必报的性子,大锦朝堂,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更何况,当初应下这门亲事的目的,至今还没有达到,陪上了儿子一条性命后,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怎么甘心? "侯爷,看,信号。"副将指着天空的彩信道。 北靖侯唇角勾起一抹残戾的冷笑,手一挥:"走,进城。" 他这一次,足足带了五千精兵,加上城中原有的两千城防军,七千人马,就算晋王爷及时赶回,穆清瑶,你这条命也再难保住。 城门大开,全副武装的军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气势汹汹地向东街挺进。 九门提督远远地看见黑压压的军队正开过来,心中稍安,朗声道:"圣上有令,犯妇穆氏谋害太子,乃是诛九族之罪,念其乃晋王世子妃,网开一面,只刑其一人,圣上隆恩浩荡,犯妇穆氏当感恩戴德,再怂动百姓,就地诛杀。" 百姓们一听,安静了不少,再闹下去,只会让事情更加激化,而城北开进来的军队个个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小老百姓再义愤填胸,也要顾及自己的生命,一时间,许多老百姓缓缓退开,不再拥堵在路中。 囚车终于可以继续前行,北靖侯的军队也与城防军连成了一片,首尾相助。 很好,够面子,杀一个小小的穆清瑶,竟然动用了七八千军士,狭窄的街道上,光军队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再加上围观的百姓,更是热闹拥挤得很。 穆清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场面正是她想要的,越闹得大越好,就等着晋王爷回府,看到这么多人诛杀他的儿媳,他要做何想! 言若鸿离她最近,就在囚车的边上,一见北靖侯带了这么多军队进城,浓眉皱得老高,斜了穆清瑶一眼。 穆清瑶从他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担忧,心中一软,对他眨巴眨巴眼,这个时候哭,是不是更惹他难过? 见她终于露出一丝惧意,言若鸿的心也软了,不再恼她,反而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别怕,一切有我。 他用唇形告诉她这句话。 穆清瑶看得明白,心中更加难过,如果这场谋划,要以血流成河为代价,她会亲手杀了太子,为无辜的百姓出气。 因为东卫大营介入,城里城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胆小的百姓不敢在街上逗留,偷偷溜了回去,街上的看客少了很多,更多的,是严阵以待的军士。 囚车终于到了东街菜市口,言若鸿打开囚笼,与另一名军士亲手押着穆清瑶走上高高的刑台,并将穆清瑶按跪在地上。 史大人向四周看了看,心里冰凉冰凉的,都要行刑了,晋王府的人不见半个影子,南楚那边也没有消息,倒是听说晋王已经赶在回来的路上了,可是,按行程,少说也还有一天。 莫非,真的要下令杀了穆清瑶? 史大人从没有象今天这样,觉得头上这顶乌纱帽太重,太沉,沉得他很想取下来,持冠而去。 要知道,这斩字令牌一下,晋王世子就要香消玉陨,而自己,就是那下令杀的的主刑官,晋王和世子会不会恨死自己去? 自己承受得住这个怨恨么? "大人,午时已到,可以准备了。"九门提督提醒道。 "不是要午时三刻么?急什么?"这个人自个活得不耐凡,干嘛要拖着自己啊! 史大人真的很想掐死九门提督,见过不识时务的,没见过象他这样不时识务,皇上给了他什么定心丸?他就不怕赶回来的晋王爷斩了他的头? 史大人忍不住对九门提督翻了个白眼。 九门提督似乎也心神不安,可是杀人得午时三刻才能刑行,这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他也没办法。 史大人朝着台下瞧了一圈,来给穆清瑶送行的百姓还是有很多,但都被兵士隔离在一丈开外,也没见着几个有特点的人,想想也是,晋王妃被太后幽在宫里了,晋王世子怕还被瞒着呢…… 可是,穆清瑶不是穆夫人的女儿么?怎么穆夫人也不见有动静呢? 就算不劫法场,也该来给女儿送送行吧。 史大人怕是史上第一位希望有人来劫法场的主刑官。 没看到给女儿来送行的穆夫人,史大人却从人群中看见气冲冲正往这边来的自家女儿史云嫣,手里还提了好大一个食盒。 史大人一阵欣慰,云嫣懂事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贺雪落屁股后,听她摆布的没脑女孩子了。 "穆姐姐……"史云嫣远远的就在喊。 兵士将她拦住:"任何人不许靠近刑台。" "史大人,你不放我进去,我就拿刀捅死我自个。"史云嫣也不跟兵士闹,却拿出一把小刀来架在自个的脖子上。 "那是本官的女儿,快放她进来,她与世子妃乃是闺中好友,世子妃就要临刑,让我女儿送她一程也是人之常情啊。"史大人道。 围观的百姓立即替史云嫣摇旗呐喊:"放史姑娘进去,放史姑娘进去,你们不能泯灭人性,没了良知,人家都要死了,喝个断头酒也不为过啊。" 很多人跟着喊,九门提督也怕再次激起民愤,史云嫣只是个小小的女子,又有史大人在,谅她也弄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穆清瑶没想到来给自己送行的会是史云嫣,与贺雪落断交后的史云嫣确实变了很多,温柔,善良,贤淑了很多,也懂得情义二字了。 "傻妹妹,你是大家闺秀,不该来这种地方。" 史云嫣跪在穆清瑶面前,眼眶湿湿的:"穆姐姐,以前我一直很妒嫉你,正如你说,我是大家闺秀,我是堂堂尚书千金,而你呢,只是个商户之女,还是个被休的弃妇,夜世子为什么会选你而不选我,如今妹妹算是明白了,如果易地而处,妹妹我不可能会象姐姐这般有情有义,为了替世子申冤雪恨,肯拿命来拼,妹妹不可能做得到,夜世子好眼光,娶了你这样的贤妻,当一生无憾!" 说着,史云嫣从食盒里拿出酒菜来,给穆清瑶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姐姐,今天,也许是我们姐妹最后一面,来世,如果姐姐不嫌弃,希望还能成为姐姐的闺中好友。" 说完,一饮而尽! 穆清瑶双手被缚,无法端酒,史云嫣哭着将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所谓患难见真情,史云嫣以前犯过错,也让人恨过,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穆清瑶将酒一饮而尽,史云嫣正夹了筷子菜,想喂穆清瑶,九门提督在一旁喊道:"清场,午时三刻已到,史大人,下令行刑吧。" 立即有两个军士上来拖史云嫣。 那一筷子菜就被打落在地。 史大小姐提起菜碟,对着那军士砸去。 "上赶着见阎王么?爹,你要下这个令,女儿就先穆姐姐一步而去。" 说着,小刀再一次架在脖子上。 史大人大急,"云嫣,云嫣,你冷静,冷静些,可使不得啊。" 九门提督也皱眉劝道:"史姑娘,这里是刑场,不是你的闺房,不可胡来。" 史云嫣抬起就是一脚,整盒饭菜就直直地向九门提督砸去:"要你管啊,我爹在,他还没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 九门提督侧身一躲,才没有被那满盒子饭菜砸中,没想到史大小姐如此泼辣彪悍,怒道:"岂有此理,本官可以怀疑,你在扰乱法场。" "你还不如说,我女儿在劫法场呢,七千精兵,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能劫得了你的法场?"史大人早就对九门提督看不顺眼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道。 "史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九门提督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路史大人治气,抬手一辑道。 "那你是几个意思,我女儿给闺中好友送个断头饭,有何错?那是本官教女有方,孩子有情有义,有担当,别人不敢来,她敢来,我这个做爹的自豪。"史大人道。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立即行刑吧,您女儿的事,下官以后再给你陪罪可好?"九门提督急了,再耽搁下去,怕出变故啊。 "本官不干了。"史大人却令人意外的将头上的纱帽往一取,摆在案桌上,过去拉起史云嫣的手:"走,咱回家去,不做这个破官了。" "爹,你太伟大了,今天最帅气。"史云嫣大喜。 台下的百姓也大声叫好:"史大人,好样的。" 史大人雄纠纠气昴昴的下了主审台,背后早就汗湿得透透的了。 他没本事救下穆清瑶,能拖延点时间算点时间吧,但愿晋王世子,穆夫人,还有贺相能赶紧想法子救人啊。 还从来没有在执行死刑时,主刑官辞职不干的。 九门提督傻了眼,他只是来监斩的,并没有施刑权,这可如何是好? 穆清瑶身后,言若鸿正在给她解绳子,将死结系成活结,并把绳头放在她手心里,一会子打将起来,她也好自救。 "史大人,史大人,你不能这样啊……"九门提督后知后觉地喊着。 台下百姓一阵哄堂大笑,"大人,主刑官都走了,你也走吧,当你的九门提督去吧。" "是啊,走吧,杀了世子妃,晋王也不会饶过你。" 九门提督怎么也没想到,穆清瑶的人气这么高,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帮她,刑部尚书连二品官帽都不要了,直接走人,留下个烂摊子给自己,怎么得了? 下令行刑? 一是无权,第二…… 百姓说的话也没错,如果自己只是个监斩,主刑的是史大人,将来晋王回来,罪责还小一点,如果…… "你不敢,本侯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刑台上,靖北侯昂首走上刑台,冷冷地说道。 九门提督下意识道:"侯爷,这是刑部的司职啊……" 北靖侯狠狠瞪九门提督,抢过行令牌,举起。 九门提督求之不得,正好,人是他下令斩的,自己该说的也说了,晋王回来可不要找自己麻烦。 百姓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北靖侯将那快令牌高高抛下:"斩!" 一个斩字吐得清浪明脆,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穆清瑶抬眸看着这个自己恭敬了三年的男人,在她的印象里,北靖侯是侯府唯一还算疼爱她的亲戚。 北靖侯斩字令发出,却无半个人应声而动。 诧异地扫了眼穆清瑶身后的两个侍卫:"还等什么?押上断头台。" 侍卫仍没有动,穆清瑶冷冷地看着他道:"侯爷,一别数月,难得一见,你就是来送我上断头台的么?可是忘了,我曾经恭恭敬敬地叫了你三年公公,恭恭敬敬替你养了北靖侯府三年?这就是你对我三年辛劳与苦难的报答么?" 北靖侯眼中滑过一丝愧意,但很快被仇恨淹没:"你害死昊儿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他是我的独生子,独生子啊,老年丧子,你可知有多痛苦?穆氏,我自问那三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侯爷当知,我早就放过了公孙昊,是他自己找死,还是侯爷认为,他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能认命被杀,不能反抗,否则就是对侯爷不住?"穆清瑶冷讥道,公孙昊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怪得了谁? 北靖侯眼圈一红,暴喝一声道:"住口,若非你行为不检,改嫁他人,昊儿又岂会如此执着疯狂,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昊儿,废话少说,今天本侯就当了这个主刑官,斩了你这妖女。" 说着,他拔出长剑,猛地向穆清瑶刺来。 "公孙谨,你可以再卑鄙无耻一点。"一声清咤,穆夫人纤秀的身影凌空而来,索绢如有生命的灵蛇,及时缠住北靖侯的长剑,身随声动,飘然坠落在穆清瑶面前,将她挡住。 穆清瑶鼻子酸酸的,就知道穆夫人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殷紫茹,你总算来了。"北靖侯阴狠地看着穆夫人道。 "公孙谨,我殷紫茹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轻信了你这个卑鄙小人,杀我女儿?你怕没这个本事。" 穆夫人抽出软剑,直指北靖侯面门。 "你要杀我?"北靖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寒剑,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自言自语。 穆夫人讥诮地看着这个男人,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北靖侯顿时炸了,一声怒吼,长剑劈开穆夫人的招式,挺剑直指穆夫人。 穆夫人淡定地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我才是你想杀的吧,公孙谨,你恨的是我,为何要报复在我女儿身上,当初,我信你才把瑶儿托付于你,没想到,你卑鄙至极,竟然虐待瑶儿,公孙谨,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殷紫茹,你真的不知道吗?当年,我与贺初年同样是伴读,我与他一同喜欢你,我为了你做过多少事情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大锦的军机要务,能说不能说的,全是我透露给你的,正是有了我给你的讯息,你才在大辽皇帝心里又有了一席之地,可你呢,只喜欢贺初年那个断袖,心里根本没有我。"北靖侯双止赤红地瞪着穆夫人,咬牙切齿。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恨我?公孙谨,你活到这把岁数了还不明白,感情是不能免强的,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从没有他念。"穆夫人似乎有点震惊,愕然道。 "不,你知道,你假装对我好,对我温柔体贴,其实一直都在利用我,拿我当棋子,你利用我也就罢了,知道最让我恨你的是什么吗?你竟然把自己的侍女嫁给我,殷紫茹,我也是堂堂北靖侯,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给我,你竟然让我娶个奴婢,你不是在污辱我又是什么?"北靖侯越说越气,全然不管台下还有几千兵士,和广大百姓,这口气,似乎积在心底太久,煎熬了他太久,他必需要说出来,再不说,他会憋死。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公孙谨,你既然不喜欢她,不想娶她,为何还要与她做苟且之事,若非顾氏跪在我面前相求,说她已经怀了你的骨肉,我又岂会去做这个主张,让你恨我至如斯地步?"穆夫人无辜道。 北靖侯眼中滑过一丝羞惭,怒道:"那只是个意外,我把她看成了你,我喝醉了。" "男人,占了便宜之后总有借口,醉了二字,是不是也太好用了?可以成为你不负责任的理由么?"穆夫人嘲弄地笑道。 "废话少说,殷紫茹,本侯在执行公务,没公夫跟你闲扯,你再不走开,别怪本侯不念旧情。"北靖侯被穆夫人说的颜面全无,台下百姓一阵哄笑,说什么的都有,他气得长剑一挺,吼道。 穆夫人冷笑:"旧情?早在你北靖侯府虐待瑶儿时,那点情份就烟消云散,公孙谨,你纳命来吧。"说着,清咤一声,举剑跃起。 两人就在刑行台上打了起来,北靖侯走的是纲猛路子,一招一式沉稳威猛,穆夫人招式轻巧快捷灵敏,总能轻松地避开北靖侯威猛的掌力,并找准机会反击。 穆清瑶看得津津有味,她娘的招式实在美妙花巧,好看得仅,难得的还很实用,等闲下来,一定要向穆夫人讨教讨教。 九门提督快傻眼了,这还是刑行么?在台上就打起来了,穆夫人分明就是在劫法场啊! 台下的兵士也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长官没有下令,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北靖侯几次三番差点被穆夫人刺中,终于不耐烦了,纵身跃起,一股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穆夫人迫去。 穆夫人大惊,这一掌,积聚了北靖侯十成功力,自己是挡不住的,避开很容易,但身后就是阿瑶…… 以轻身功见长的穆夫人面对如海啸般袭来的掌力,不闪不避,抬拳硬挺。 穆清瑶急了,刚要扯开绳索,身边的侍卫将她一拎,退后三尺多远,避开那强劲的掌力。 "娘……"穆清瑶眼见着穆夫人的身子被震飞,向军士中间坠去。 远处,清俊飘逸的身影急急飞来,及时接住了穆夫人的身体:"紫茹……" 穆夫人虚弱地抬眼,扯了扯嘴角,笑道:"你总算来了。" "我能不来么?你拿命在拼。"贺相无奈地看着穆夫人。 "你敢劫瑶儿的法场么?"穆夫人冷笑。 贺相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身形飘向刑台。 "娘,你怎么样?"娘到底还是疼自己的,否则,刚才那一掌,她完全可以避开的。 "娘死不了。"穆夫人挣扎着从贺相的怀里跃下,安慰地看着穆清瑶:"瑶儿,你别怕,娘不会让你死的。" 穆清瑶哽声点头:"嗯,娘,你也别担心,女儿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贺初年,皇上待你天恩地厚,你要背叛皇上,来劫法场么?"看见贺相,北靖侯的眼中恨意更浓,公孙昊可不正是死在他的手上么? "我只是来看望故人的,公孙谨,说话小心些,本相若要劫法场,会只身而来?你当你的东卫大营在此,本相就怕了么?"贺相傲然地说道。 北靖侯眼里滑过一丝算计,冷笑:"如此甚好,贺相,你乃百官之首,刑部尚书挂冠而去,正好由您来当主刑官,午时三刻已过,下令行刑吧。" 九门提督也道:"是啊,贺相,您来了正好,您来主持行刑吧,下官几个监折就好。" 贺相看向穆清瑶。 穆夫人的眼神变得狠厉而幽怨起来:"贺初年,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穆氏犯下死罪……"贺相淡然地开口。 "贺初年,你不知道瑶儿是谁么?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穆夫人急了。 "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可是殷紫茹,你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断了关系,你的女儿,我没必要非救不可,何况,她是重犯。"贺相挑了眉,斜睨道。 穆夫人气急,点头道:"好,好,好,你跟她没有关系,没关系,瑶儿,你可听清楚了,他和你没关系,他现在要杀你,你一定要记住了,这个男人,他要杀你。" 穆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的这句话,可见她心中有多恨多怨,明丽的眸子狠狠地瞪着贺相,象要将他瘦弱的身体刺穿一般。 贺相眼中滑过一丝失望,微微叹了一口气:"紫茹,到了此时此境,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你让我救瑶儿,总要给我个救她的理由,名正言顺,到了皇上那里,我也有说辞不是?" "什么实话?实话就是我们娘俩都跟你没关系,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你要么滚蛋,要么替我收合了公孙谨这个小人。"穆夫人倔犟地说道。 穆清瑶无奈地叹气,穆夫人素来精明强干,怎么到了贺相面前,就象个任性不讲理的小女生了呢? 北靖侯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贺初年,你也有今天,这辈子,你也别想她承认了,哈哈哈,殷紫茹,你笑我当年与顾氏苟且,至少我娶了顾氏,给了她一身护佑,这个男人呢?你不是只爱他一个么?为了她,你吃过多少苦楚?他给了你什么?为了他的荣华富贵,他无耻不要脸到了极点,哪还顾得上你,被抛弃的滋味很不好受是吧,哈哈哈,活该,谁让你有眼无珠。" "啪啪啪" 三记清脆的耳光,贺相打完以后,浑身散着着刺骨的寒气:"公孙谨,当年若非是你从中作乱,我与紫茹又怎么会相爱相杀了二十年。" "所以,你故意教昊儿天摩功,让你女儿来勾引昊儿,让他与瑶儿难成夫妻?"北靖侯也怨毒地瞪着贺相道。 贺相难过而又愧疚地看向穆清瑶:"瑶儿,别怕。" 到了这个时候,穆清瑶若还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的话,便真的是傻子了。 她知道,贺相一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含着泪,点了点头:"你……走吧,别在这里,我不需要你救。" 贺相听得一滞:"瑶儿,我只是……" 他以为,穆清瑶误会自己了。 "我明白的,你走吧,别在这里,放心,我不会死。"这个时候,任何人来劫法场,她都不愿意,她只等晋王来,正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夜笑离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贺相也是因为穆夫人危险,才及时现身的。 贺相明白了她的意思,欣慰地点了点头,骤然出手,点中穆夫人的穴道,将她拦腰抱起,纵身离开。 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北靖侯还有点没转过筋来,怒道:"贺初年,你当真不管她了么?穆清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然不管?" 穆清瑶眼见着贺相的身子在空中一滞,差点坠落,然后一提气,踩在兵士的头上掠走。 原来,她的身世,北靖侯早就知道。 因为恨穆夫人,恨贺相,所以,才报复,任由顾氏对自己百般凌虐,任由公孙昊冷落欺凌吧。 又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与贺雪落是亲生姐妹,所以,更加冷眼旁观自己这对姐妹因他的儿子相互撕杀,不死不休! 果真好卑鄙阴险,幸亏当年娘亲没有看上他。 这个外表刚正,内里龌龊的伪君子! 穆夫人和贺相都离开了,再无阻碍,北靖侯冷冷下令,"刀斧手何在,行刑。" 身后的两名侍卫同时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稍感诧异,一个是言若鸿没错,另一个呢?很陌生的面孔。 微微点了点头,两名侍卫押着穆清瑶朝断头台走去。 台下的百姓立即冷抽一口气,真的要腰斩了么? 如此清丽善良的女子,就要被处极刑了么? 穆清瑶的身子被置于铡刀之下。 北靖侯的手高高举起,只要他一挥落,那铡刀就要斩乱穆清瑶纤细的腰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胆小的捂住眼不敢再看。 "斩!"北靖侯的声音清朗而干脆,带着一抹报复的快意。 只听得"嗖"的一声,他那声斩字,尾音卡在了喉咙里,一枝铁箭又雷霆之势,贯穿他的腹部。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谁也不知道,这枝箭从何发来。 百姓却是长松一口气,这个北靖侯,确实该死。 可北靖侯却捂住腹部,大步向铡刀走去,一掌劈向刀斧手,自己握住刀柄…… "公孙谨,你活得不耐烦,还想让你全族替你陪葬吗?"一个清越而又沉稳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刀兵碰撞,拦在城门口的兵士顿时被斩杀了一地,东卫大营的军士正在补上去拦下,有人高喊一声道:"晋王在此,谁敢胡来?" 所有的军士顿时伏身下跪,高喊:"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九门提督下属的城防兵也黑压压齐整整地跪下,兵士都跪了,百姓自然不敢怠慢,也齐齐跪下,晋王殿下骑着高头大刀,器宇轩昂地踏进京城大门。 北靖侯的手,就僵在了刀铡之上。 穆清瑶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公公,那人肤白如玉,容颜俊美,儒雅不输贺相,威严胜过皇帝,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在他的脸上竟然看不见半点风霜,如此玉树临风,又贵气天成,凛然威严的男子,穆清瑶忍不住闪起花痴眼了,有这么好的基因在,怪不得自家相公也美貌如花了,王妃当年,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腰被人重重的捅了一下,穆清瑶回眸瞪了正用脚踢她的言若鸿一眼,那人正用唇语道:"流口水了,人家是你公公好不好。" 穆清瑶回:"你关你何事?" 一开嗓子:"爹爹,救我……" 她才不管是不是头一回见面呢,先给点甜头耍点娇再说。 晋王爷闻声看过来,一个娇美的女子,浑身血迹斑斑,正被侍卫押着置到铡刀之下,那就是自己的儿媳?离儿最喜欢的人? "剥了公孙谨的将服,押下。"晋王鞭头一指道。 他身边的军士立即冲上刑台,将北靖侯按住。 方才还凶悍无比的北靖侯在晋王面前,犹如一只被抓的老鼠,垂头丧气,半点反抗也不敢,只是一双眼睛,不时地侧过来,狠狠瞪着穆清瑶。 兵士也不管他是不是身受重伤,抬手就撒,铁甲衣挂着箭枝,痛得北靖侯一阵闷哼。 堂堂三品侯爵,东卫营大帅,晋王只是一声令,就将他拿下,如犯人一般看押。 百姓们高声欢呼起来:"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晋王威武!" "晋王威武!"大锦这么多年一直安乐平和,没有外乱,就靠晋王爷驻守边关了,他在大锦百姓中的威望十分高,甚至超过了当今皇帝。 "放开世子妃,随本王回府。"晋王怜惜地地看了穆清瑶一眼道。 "爹爹,我是朝庭重犯,皇帝要对我施以腰刑。"穆清瑶才不肯起来呢,到了这份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回府去了,那岂不一切都白辛苦了? "有本王在,谁敢对你施刑?"晋王果然脸色微沉道。 "爹爹,瑶儿也不是世子妃了,没有面目再回晋王府,您……再给阿离找个大家闺秀吧,瑶儿配不相您的儿子。"穆清瑶还是不肯起来,赖在铡刀下不肯动。 "你是本王的儿媳,谁敢褫夺你的封号?孩子,跟父王回府,你一身都是伤……"晋王声音温和下来,俊美的容颜上露出怜惜之色。 "这伤全是拜皇后娘娘所赐,爹爹,您要答应瑶儿,替相公报仇雪恨,否则,瑶儿就死在这铡刀之下,以全爹爹忠孝两全之义。"穆清瑶执拗道。 "言家小子,你是死的么?还不将你嫂嫂扶起。"晋王却不再理她,瞪着言若鸿道。 言若鸿不敢怠怪,一把抹了脸上的面具,向晋王一辑,"侄儿见过叔王。" "还有你,容家小三,你也起来,本王知道你功夫不若,竟然也供这小丫头驱使,还真让本王意外。"晋王爷又指着另一个侍卫道。 容忌也抹去脸上的面具,一改往日的孤傲邪魅,恭敬地向晋王一躬身:"容忌见过晋王殿下。" "好了,小丫头,别再装了,南楚皇帝和北戎皇子守护着你,谁敢真铡得了你?先回去治伤,别的事,父王我自有定夺。"晋王好笑地睨着穆清瑶道。 这个丫头,古灵精怪,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阿离会死心踏地的喜欢她,还真与众不同。 没想到晋王眼睛这么毒,一眼就看破容忌和言若鸿两个的伪装,再装下去确实没意思,穆清瑶拍拍手起身,突然一声轻哼,扭头瞪容忌:"你轻点,这一身的鞭伤可不是假的。" 容忌是故意碰她手上的伤的,因为没有及时用药,伤口已然化脓,这丫头,为了逼晋王造反,还真对自个狠心,皇后娘娘那几十鞭子,可都是十打十的抽在她身上啊,她也不怕以后留疤。 晋王眼神一滞,冷冷道:"来人,抬世子妃进宫,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大胆,打本王的儿媳,本王在边关为大锦苦守,朝中却如此凌虐本王的家人,本王能忍么?" 晋王声音不大,但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所以,他的声音很清晰的在刑场上空响起。 "不能!"包括东卫大宫的军士在内,所有人几乎同声呼应道。 "所以,本王该不该去宫里讨个说话?" "应该,王爷,杀进宫去。" "杀是不用的,大锦朝是我夜家的,本王不会真如外人所说,会谋朝篡位,但是,这个说法,一定要讨回来。"晋王朗声道。 "爹爹,你当皇帝也不算是谋朝篡位,是顺应民意。"穆清瑶立即在一旁小声道。 晋王回头嗔她一眼。 穆清瑶立即呆了,丫丫的,四十岁的王爷,翻白眼时,我可以说是风情万种么?越是威严之人,翻起白眼来越显风情啊有木有? 再想想贺相,还真是捡到便宜了,穆清瑶啊穆清瑶,你两个爹爹都是人中龙风,帅得掉渣啊。 头上挨了一记,晋王无奈地轻斥:"小孩子不要乱说话,阿离呢,怎么还不来见本王。" 穆清瑶耸耸肩,夜笑离肯定就在附近,晋王回来了,他竟然不肯现身,穆清瑶也想不明白。 "那小子,肯定还在生本王的气,不管了,先把你的事办了再说。"晋王有些无奈道。 两千城防军,五千东卫大营军,原本严阵以待,对付前来劫法场的人,没想到,晋王爷一回来,所有的人都服服贴贴,连大气都不敢出。 北靖侯被押下,九门提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晋王突然手一扬,一枚铜钱直接插在九门提督的喉咙里。 穆清瑶星星眼立闪,好强大的功力啊,好彪悍的晋王,抬手之间杀一个三品武官如喝口茶一样简单,而且,以九门提督的本事,竟然来不及稍作躲闪,就一命乌呼了。 "我晋王府的人,也是你这等屑小能动的么?"晋王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意,策马,潇洒地向皇宫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晋王威武2 上书房里,皇帝状若淡定地作着画,贺相进来,焦急地看着皇帝:"皇上,晋王回京了。" 皇上眼皮都没抬,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所以,穆清瑶没杀得成?" 贺相眼眸低垂,掩去目中的怒意,淡然道:"回皇上,确实如此,晋王正好赶到,救下了世子妃。" "贺相,你好象忘了,朕已经褫夺了她的封号,她现在,又是一介低贱的商女。"皇帝微抬眸,目光阴冷。 "是,皇上,臣口误,不过,穆清瑶乃北辽长公主之女,只要她肯回北辽,一个二品郡主是跑不了的。"贺相温和地说道。 皇帝气得将笔一掷,怒道:"贺初年,你是来跟朕唱对头戏的吧,朕就知道,你对殷紫茹还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好啊,现在她的旧情人回来了,有你什么事吗?你就靠边站吧,都几十年了,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有意思么?" 皇帝在贺相面前,连斯文优雅也懒得装了,满口粗话。 贺相眼眸越发沉冷,神情却还是淡定优雅:"皇上,这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皇帝见他眉宇间蕴着几丝不耐,咕哝道:"初年,朕也不是故意的,事情过了这么些年,你也该清醒了,殷紫茹那种女人,眼里只有利益,当初,也只有晋王才有能力助她一臂之力,你算什么呀?一介书生,若不是朕看中你,连上书房也进不了,更认识不了她这个北辽的长公主。" 说了不提,又还拿软刀子刺人,贺相的眉头皱得更紧,微抬眼,眸光冷厉如刀:"臣情愿只是个秀才,一辈子也没进过上书房。" 皇上听得一滞,目中泛红:"初年,是朕错了,朕说错了话,朕这几天心烦意乱,浮躁得很,你说,晋王他回来做什么?跟朕夺江山吗?" 贺相冷着脸默然。 皇帝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初年,你是朕的左膀友臂,朕这辈子最信任的就是你,你说,晋王不听召令回京,朕该如何对待?" 贺初年冷笑:"晋王又几时听过召令?" 皇帝被他再次顶回来,脸色更黑,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初年,要不,你去替朕召他进宫,朕不能太被动,朕要跟他好好谈谈。" 皇帝知道晋王肯定会进宫跟自己理论,但晋王大大方方的闯进宫来,与自己派人去宣进宫来,意义上是不一样的,总不能让臣子们都认为,自己是害怕晋王的吧。 "来不及了,臣想,此刻晋王应该进了紫禁城,很快就要进得胜门了。"贺相平静地回道。 "该死的,他非要这么嚣张狂妄么?还是不可一世的样子。"皇帝骂骂咧咧地,也不管贺相,径直就往外走。 李德才忙跟上,回头乞求地看了贺相一眼:"相爷,您不跟着?" 贺相唇角扯了扯,默然跟上。 皇帝一出乾清宫,就直接往慈宁宫走。 刚走到慈宁宫的长廊里,正好晋王从另一侧也来了,皇帝粗粗扫了一眼,还好,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并没有带兵进来,心下稍安,脸上就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二弟,二弟,想死大哥了。"热情的样子让跟在他身后的贺相听着恶心。 晋王自然也看见了皇帝,他进宫来,首先没去拜见皇帝,而是去见太后,这是没有规矩的,外臣回京,首先要向皇帝复命,见太后算是私事,可见晋王根本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皇上真的很想念臣弟么?"晋王似笑非笑,眼底却冰冷一片,没有半点感情。 "当然,当然,这些年,二弟你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替大锦守住江山,是大锦的大功臣,朕自然想你,回来正好,朕要大大的封赏。"态度如此一恭,皇帝却没有办法,嘴角扯了扯道。 "不必了,皇上不拆散臣的有,不杀臣的亲人臣就感激不尽了。"晋王冷笑一声,再也不多看皇帝一眼,率先而去。 将皇帝冷落在一旁不说,臣子越君而上,实在无礼之极,皇帝素来看重礼仪,架子素来端得大…… 李德才不由得出了好一身冷汗。可皇帝并没象往常那样发火,只是狠狠地瞪了晋王的背影一眼,跟在后面。 晋王象是没发现皇帝在后面,径直的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太后看着担架上的穆清瑶,眼泪就来了,指着她骂:"你这个小躁蛋的,安的什么心啊,非把自个弄成这样才肯罢休!" 从刑场上一下来,穆清瑶憋在心里的那个劲头就松了,劲头一松,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由着人将她抬着,这会子被推醒,听见太后骂,才感觉身上的伤口着实疼得厉害。 怎么直接就来了慈宁宫,晋王没去找皇帝算帐么? 穆清瑶有点失望。 "皇祖母,瑶儿好疼。"知道太后肯定能看穿自己的用意,站在太后的立场,当然不希望皇帝与晋王两个起冲突,都是她的儿子呢,肯定不同意自己的作法。 "还真下得手去?是皇后干的?"太后心疼地瞧着她一身的鞭上,颤声道。 "来人,来人,快送世子妃去医治。"太后哪里还舍得责怪,先治好了伤再说。 "太后,母妃呢?"穆清瑶想起王妃被太后幽禁了,好些天没见,着实有点担心。 "瑶儿,娘在这里,难为你了。"王妃自太后身侧闪出,脸上带着羞惭与愧疚,穆清瑶知道,王妃是为了那些日子对她的所作所为而不好意思呢。 穆清瑶眼圈也红了,清醒过来的王妃还是一如际往的疼爱自己,看她那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在乎了。 "娘,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穆清瑶由衷地说道:"瑶儿……对您不敬,还请娘责罚。" "傻孩子,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之法,娘怎么会怪你?是娘有错,若不是娘太过在乎子嗣,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去,那种迷药,就是对着人的心病来下的,所以,娘自个也有责任。"王妃愧疚道。 就象是某种致幻药,能放大人内心的企盼与欲望,更把能让欲望变为执着的恶念,也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王妃只有夜笑离这么一个儿子,一身精力全都耗在了夜笑离身上,想孙子也是常情,再加上穆清瑶身患宫寒之症,自然是有些担忧的,药物一激,做事就不受控制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错了,莫非瑶儿还要罚你一顿不成?快进去治伤才是正紧。"太后瞪了王妃一眼,真是拎不清轻重,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么? "禀太后,晋王见进。"小太监高声唱诺。 "他真的来了?"太后惊喜地朝殿外走去,才走两步,又顿住,怒道:"不听宣召,他怎么能回京城?让晋王进来。" 晋王龙行虎步地走进慈宁宫,殿中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念泪怒视着他。 "母后。"晋王单膝跪地。 四十多岁的儿子,硬朗却不失儒雅,帅气又沉稳,威严又不失亲和,太后刚硬起来的心立即又软了,捧住晋王的头:"抬起头来,让母后瞧瞧,可是瘦了?" 晋王眼圈也红红的:"母后,儿子没瘦,您瘦了。" 太后的泪就再也止不住往下掉,这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啊,她最疼的小儿子,可是,却因为要成全自己的心意,远走边关二十年,丢下妻儿,宁愿忍受北疆的苦寒…… "快起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太后拉起晋王的手,声音哽噎。 "母后,您瞧儿子是不是更俊了?"晋王笑道。 太后一拍他的手:"一把年纪了,还象个毛头小子,大男人的,俊不俊的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母后喜欢更俊的儿子嘛,您看,这些年在北边,儿子愣是没晒黑呢。" 其实是怕太后心疼他在外头吃太多苦。 太后怎么会听不懂,苦寒之地,就算不晒太阳,那风也是小刀子一样在脸上割,只是儿子是个怪物,怎么吹,怎么晒,也还是白晰如玉,这点随自己。 太后自豪地拍拍晋王的手,招呼安嬷嬷上点心。 皇帝随着晋王前后脚进的殿,可太后愣当没瞧见,自顾自地与晋王叙旧,当他不存在一样,皇帝的脸讪讪的,扯开笑脸:"母后,您这两日身子可利索了。" "离死没多远了,你少在哀家跟前晃,哀家还能多活几天。"太后没好气地说道。 同样是儿子,晋王就是太后的心头宝,而自己呢? 皇帝心里涩涩的难受,可是,只能忍着,晋王还只有太后能降得服,他还要依靠太后呢。 "母后,儿臣那儿媳妇呢?"晋王坐下,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当然是送进后殿请太医来医治了。"太后道。 "母后,这个孙儿媳,当初可是您同意阿离娶的?"晋王问道。 "自然,三媒六聘,礼数周正得很,阿离那孩子眼光高得很,一般的女子又瞧不上,好不容易碰到个中意的,哀家能不给他好好张罗么?"太后生怕晋王不喜欢穆清瑶这个儿媳,忙道。 "也就是说,她是皇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晋王妃正正经经的世子妃,那请问皇帝,你下旨斩杀臣的儿媳时,可有知会过臣弟一声?她究竟犯了何罪,皇帝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晋王脸色一冷,突然就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一旁正喝茶的皇帝。 有臣子用这种口气对皇帝说话的么? 太后也没想到,晋王会在慈宁宫,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向皇帝发难,以晋王的孝顺,以往两兄弟在外头闹得再凶,到自个跟前来,装也要装得和和睦睦的,以免自个担心,而现在…… "晋王,朕是皇帝,你这是什么态度?"有太后在,皇帝的腰杆子硬多了。 "就是质问你的态度。"晋王半点也没被皇帝故意拿起的架子震摄,冷冷道。 皇帝"……你……朕看在母后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可我要与你计较,我再问一便,我的儿媳,究竟犯了什么罪,皇帝要叛她腰斩之刑!"晋王却站了起来,垂眸逼视着皇帝。 那神情,仿佛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而皇帝才是被他质询的臣下。 "朕是皇帝,朕想怎么做,还由不得你这个臣子来置喙。"皇帝气急,也蹭地一下站起来,被晋王居高临下地逼视,气势实在太弱。 "好,你的意思是,因为你是皇帝,所以就可以滥杀无辜对吗?"晋王冷笑,手随意地搭在皇帝肩上。 皇帝立即感觉右肩似有千斤重担压住,很快,他便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剧痛后知后觉地传入大脑,他顿时不顾形象的干嚎一声。 太后不懂武,只见晋王随意地把手搭在皇帝肩上,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可皇帝却叫得凄惨异常,愕然道:"怎么了?" 皇帝痛得快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子往右倾斜,晋王的手很随意以撤去,也一脸错愕道:"怎么?皇帝是想告诉母后,我的手掌有毒么?" 皇帝好晌响才缓过一丝劲来,狠厉地瞪着晋王:"你想造反么?" 晋王很无辜地转头对太后道:"母后,他太无理取闹了。" 太后也怒了:"皇帝,本就是你做错,晋王回来你没个交待也就罢了,又污蔑他。" 皇帝的右肩根本就再抬不起来,偏偏外表又什么也看不出,太后只当他在装,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意思明说,他自个也是练武之人,晋王随意的一搭手,他竟然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如此不堪一击,说出去他也没脸。 皇帝只好忍着,默然无语。 晋王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皇帝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儿媳,究竟犯有何罪?" "她谋害太子,不该施以极刑么?"皇帝怒道。 "谋害太子?可有证据?"晋王冷喝道。 "皇帝,你说话没凭没据,阿瑶怎么谋害太子了?你到现在也没拿个可以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就凭几个侍从胡扯之言,便要杀阿瑶,活该被你弟弟责怪。"看皇帝痛苦的样子也不象是在装,太后心中叹了口气,知道皇帝吃亏了,晋王这小子可不是个宽容的主。 "朕自有证据,侍从们亲眼所见还不足以为证么?"皇帝气太后只护着晋王,明知自己右臂受伤,却没有半点关切之色,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很好,去太和殿。"晋王率先往宫外走去。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太和殿是皇帝议政的地方,他是外臣,不能宣召不可以进殿,可他却象是整个宫里的主子,想如何就如何,皇帝气急,却拿他没法子,当着太后的面,也能太过火,只好跟着往太和殿去。 贺相不能随便进慈宁宫,所以等在宫外。 晋王出来,连正眼也没瞧他,气势威严地朝太后殿去,后面跟着的皇帝一脸痛苦,急急的样子反倒象是晋王的跟班。 "皇上。"贺相与晋王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宿敌,所以,晋王不睬他,他也不理晋王,两人都当对方是空气。 "初年,快,帮我看看右肩。" 皇帝痛及,肩骨肯定脱臼了,痛得钻心。 贺相一见,便知皇帝在晋王面前吃了亏,平素霸道又跋扈的他,却象个打输了架的顽劣小子,一副来找帮手的样子。 贺相拉起皇帝的右胳膊看了看,一动,皇帝又是一声惨叫。 贺相皱了皱眉,眼底滑过一丝鄙夷:"臣瞧着是脱臼了,臣给您安上吧。" 说着,抬起皇帝的手臂往前一耸,皇帝又是一声惨嚎。 "啊,不只是脱臼,还骨碎了。臣治不好,皇上恕罪。"贺相一脸惶恐地退开道。 脱臼和骨碎确实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皇帝痛得大汗淋淋,一肚子火,却不能怪罪贺相。 贺相是练武之人,哪里看不出是骨碎了? 折磨我贺初年的亲生女儿,正找不着机会报复呢,你自个送上门的,岂能浪费? 晋王听到身后的惨叫,怔了怔,仍头也没回地去了太和殿。 到了殿外,晋王顿住,回头冷冷地对贺相道:"贺初年,本王要就儿媳被冤一案朝堂论断,你去召集二品以上的大臣进殿。" 皇帝平时也没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吩咐贺相。 皇帝气得直瞪晋王,转头对贺相道:"初年,没有朕的宣召,谁也不许进宫。" "臣这就去。"贺相却向晋王一辑,转身就走。 皇帝气急:"贺初年,谁才是我的主子?" "臣不想陛下与晋王爷为了小事生芥蒂,请陛下体凉臣的好心。"贺相转身一辑,已经让传令官去宣召了。 皇帝有些诧异,贺相今天怪怪的,当初他可是恨极了晋王的,今天怎么肯听从晋王号令? 晋王才懒得理会皇帝的心思,已然迈开步子走进太和殿。 皇帝突然想,他会不会坐在龙椅上呢,如果他敢坐,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谋反,也让大臣们瞧瞧,他们拥戴的晋王是什么面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正巴巴地往殿里去,后面就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贺相竟然在几息之间,就把大臣全都召齐了,而且,都是二品以上的官员,连親裕亲王也在内。 这些人,是早就等在了殿外的吧,不然,也来不得这么齐整,这么快啊。 皇帝心底突然一慌,眼中滑过一丝戾色,不动声色地进了殿。 晋王没有坐在龙椅上,却在龙椅边上摆了个椅子,虽不是正位,却照样高高在上,附视群臣。 皇帝的脚步一滞,差点摔倒,怒道:"来人,朕受伤了,召太医,朕要回乾清宫治伤。" 分明就是想耍赖离开,由着晋王闹去。 晋王看都不看他一眼,对随后进来的贺相道:"贺初年,群臣可有召齐?" "回晋王的话,二品大臣已经在殿下候着了。" "令大臣进殿。"晋王道。 传令太监转身召群臣进殿,竟然都象没看见皇帝一样,只有李德才跑上跑下,宣召太医。 瞧这架式,皇帝在不在现场,晋王都要亲审穆清瑶的案子。 若不在场,岂不由着晋王胡来? 而且,皇帝也想看看,这些二品以上的大臣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究竟是听从自己的,还是听晋王的。 于是,等太医对伤处稍作处理,绑着绷带后,皇帝登上宝座,冷冷地扫视着正往殿中而来的群臣。 群臣朝例下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还知道自己才是皇帝:"从卿平身。"皇帝严肃地抬起左手道。 "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群臣又拜道。 晋王只是亲王,虽然比裕亲王几个的爵位更高一些,但也还只是亲王,再怎么,也没有当着皇帝的面,还有若干个亲王都在的场面,向晋王一人行臣礼吧。 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礼节,连着裕亲王,果亲王几个都拜了,皇帝气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却不得不承认,晋王在臣子们心中的地位与威望,确实不容小视。 "本王三年没有回京,京城的变化可真大啊,多谢各位卿家还记得有本王这号人。"晋王不咸不淡地朗声道。 众臣一听,面面相觑,晋王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么? 可那是皇帝的事,他们做臣子的哪敢管? "王爷为朝庭驻守边关,一心为国,功不可没,臣下们,哪敢忘记王爷的功劳,还请王爷不要误会才是。"最先发活的,竟然是秦老太师。 晋王对秦老太师还是有感情的:"恩师,您年纪大了,请一边坐着吧。" 算是很给秦太师面子了。 皇帝坐在正位是,差点气吐血,这里,到底谁才是最大的老板。这些臣子们,平日在自己跟前可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尤其秦太师,没事就拿点帝师的架子出来教训自己两句,在晋王面前,倒成了忠心的臣子…… 他正要说话,晋王又开了口:"本王三年没回京,甚是想念母后,此番一是陪母后过年,第二嘛,大家都知道,本王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在十七年前,这个儿子就被人废了,敲断了全身筋骨,他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且能娶妻成家,已经是上天看顾,本王还没高兴三天呢,就听说,皇帝下令腰斩本王的儿媳,你们说说本王该不该回来救人?" 二品文臣中,并没有人立即回答,可武将早就气愤满腔,大声道:"应该,王爷在边拼死杀敌,朝中却后院起火,皇上此举,可谓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家都难保,保国做什么?以后谁还愿意为大锦舍身卖命?" 说话的,正是护国公世子,三十几岁的年轻将领。 "不错,晋王世子妃能干贤淑,听说创建红丰祥后,可接济过不少穷人,还替朝庭安抚了南楚,功不可没,却要遭此极刑,臣等实在不忿于心。" 另一名武将朗声道。 "臣也觉得,世子妃谋害太子一案,疑点重重,幸得晋王回京,救下世子妃,否则冤案造成,再难回还。"吏部尚书文大人也出列道。 "请皇上重审晋王世子妃一案。"秦太师看了眼文大人,也出列道。 皇帝只差没气死,武将也就罢了,文大人素来与晋王府交好,也罢了,可秦老太师你是帝师,是太子太傅啊,你不心疼太子被残,却来替穆清瑶说话,你是老昏头了吗? 有文大人和秦老太师带头,文臣几乎个个都出来附议,只有裕亲王站着,显得特立独行,他淡淡地看着晋王,眼中滑过一丝欣赏也热切,看来,这两亲兄弟是要开撕的节奏,好,很好,正好看热闹。 "既然群臣附议,现在本王请问皇上,说穆氏谋害太子,证据何在?"晋王根本不给皇帝喘息的机会,再次逼问道。 皇帝眼珠急转,自想着如何组织证人证据,晋王冷笑一声道:"皇帝没有证人,本王却有,来人,传容忌公子上殿。" 皇帝怔住,打残太子的正是容忌,他才是罪魁祸首,自己正是因为找不到容忌,拿这个北戎皇子没法子,所以一肚子的火全撒在了穆清瑶身上。 文大人几个一听,松了一口气,有容忌这个直接施暴者在,事情确实好办多了。 容忌从容地走上殿堂,只对晋王辑了一辑,看都不看皇帝一眼,北戎素来强悍,以武见长,这些年之所以没有侵犯大锦,正是因为有晋王铁军在,北戎皇室都知道,大锦皇帝昏庸得很,若不是晋王,早被其他几国给灭了。 北戎人,素来只尊强者。 "就是你废了太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皇帝怒斥着容忌道。 "不错,确实是本公子踢残了他,不过,本公子可不知道,原来大锦的太子也会去悠然阁嫖妓,而且,还是用强的。"容忌傲然讥笑道。 "你这个堂堂北戎皇子,不也跑到大锦来,去了悠然阁么?"皇帝气道。 "本公子是来找妹妹的,悠然阁的轻忌是本公子同父异母,流落民间的亲妹妹,本公子好不容易找着她,却不曾想,她正被只禽兽用强,若非本公子及时赶到,妹妹就被毁了。"容忌怒气冲天道。 大臣们顿时小声议论了起来,原来,悠然阁的轻羽姑娘是北戎皇室的人,太子也是太无耻了,嫖就嫖吧,人家素来卖艺不卖身,却要用强,着实丢大锦人的脸啊。 "如此说来,容公子会下重手也是情有可原了。"贺相趁机道。 皇帝瞪贺相一眼,怒道:"就算是太子无状,你也不该如此狠心,你一个北戎人,竟敢在大锦行凶,当大锦没有五法了吗?" "王法?大锦有这个东西么?明明是本公子伤了人,却抓个柔弱的小女子顶罪出气,本公子告诉你,世子妃与本公子素未谋面,根本就不相识,她又凭什么指使本公子?真真荒谬。"容忌道。 "如此说来,本王的儿媳只是凑巧去了悠然阁,然后在太子出事之后,说过几句悉落的话,就成了罪人?"晋王冷笑道。 "不错,这姑娘有个性,听说太子在前几天暗算了晋王世子,她的丈夫,她拿太子没法子,正好碰见太子被伤,所以用言语出出气而已。"容忌道。 晋王冷笑:"本王在边关十七年,可有对朝庭不恭过?可有半点对不住大锦朝之事?" "王爷为了朝庭,鞠躬尽瘁,战功赫赫,何来不恭之有?"群臣齐齐回道。 "本王且请问众位大人,本王守土为国,而朝堂中,却虐杀本王的家人,本王该怎么办?依臣礼,由着这位高高在上,却昏庸无道的皇帝虐杀忠臣吗?天理何在?" "不错,没有天理,王爷,您反了吧,这样的皇帝,不值得将士们为之卖命。" "不错,王爷,您当皇帝吧,这个昏君这些年来,不理朝政,由着佞臣当道,至始民不聊生,再如此下去,您在外面再辛苦,守着的也是个破烂腐朽的朝庭,不值啊。"这次站出来说话的,是文臣。 皇帝怒视着这几个要晋王造反的臣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反天了吗?" "反?本王何必要反,这个朝庭,本就是我夜家的,更有是本王守下的江山,本王若想要做皇帝,又还有你夜正堂什么事?"晋王冷笑道。 "来人啊,反这几个乱臣贼子拖出去,斩了。"皇帝象疯了一样,指着方才怂恿晋王的几个臣子道。 可是,他的话说了半晌,却没有半个人回应,外面的刀斧手也没有半个肯进来。 晋王轻蔑地看他一眼道:"御林军虽是由你亲自撑握,但是,本王在此,谁敢轻举妄动?当本王手中的三十万大军都是摆看的么?" "你……你把大军也调回京城了?"皇帝愕然道。 "既然本王的儿媳并没有犯罪,那请问众位大人,她在刑部大牢里,被人用私刑打得遍体是伤,此人该当何罪?"晋王懒得理会皇帝,又道。 "刑部施刑,要依律才行,且刑部牢中的犯人,也只有刑部才有权施行,此人既然枉顾国法,虐打皇室宗亲,自然该处以极刑。"文大人出列道。 "很好,那本王如果处置了此人,并不算违反法度?"晋王道。 "不算,王爷是依法办事。"秦老太师道。 "如此甚好,来人,押当今皇后上殿,本王想瞧瞧,她这个做伯母的,是怎么下得了狠手,打杀本王的儿媳的。"晋王冷冷对道。 令一发,门外就有人押着皇后进来,皇后因为烧伤,脸上还缠着纱布,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正大声喝斥着押解她的侍卫:"狗奴才,放开本宫,放开本宫,你们太大胆了,本宫要灭你九族。" "皇嫂,别来无恙否?"晋王冷冷地问道。 皇后一见晋王竟然与皇帝并肩而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心里一咯登,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强自镇定,冷着脸道:"原来是晋王回来了,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本王要对一个犯妇行礼么?"晋王冷笑道。 "晋王,你不要太过份,朕才是皇帝,她是朕的皇后。"皇上怒道。 "皇上是想说,她胆大包天,私用刑法是你指使的吗?"晋王冷笑道。 这一次回来的晋王与以往不同了,以往晋王也嚣张霸道,但到底在自己面前还是执臣礼的,眼里也还拿自己当皇帝待,只是不客气罢了,而今天,他真的是要反了么? 可真要反,直接带兵冲进宫里来就是,何苦要费这么多周章? 或者,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儿媳妇,他也是到了四十岁的人了,只有阿离那么一个儿子,儿媳没了,又怎么会有孙子,如此作法,怕也只是想讨个脸面,出口气,何况,皇后确实蠢笨得死,要报复,派个人去就行了,蠢得亲自动手,还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回来…… 皇帝立即在心里掂量了一番道:"朕怎么会指使她去,朕也是听信了她的话,以为是穆氏谋害了太子……" 皇帝的语气软多了。 晋王道:"既然不是皇上你指使的,那便由她一个人担责,她在刑部大牢抽打本王的儿媳三十鞭子,本王还她六十鞭,来人,当从行刑。" 皇后立即被绑在了殿柱上,两名刀斧手,手持长鞭,开始抽打。 皇后脸都吓白了,大叫:"皇上救臣妾,皇上救臣妾啊。" 几位文臣也有些不忍,倒不是不忍皇后受刑,而不忍亲眼目睹。 晋王爷还真是铁血手腕,竟然在太和殿对皇后娘娘施以笞刑,前所未有,血腥,却更具震撼力。 几鞭子下去,血肉横飞,皇后惨叫连连。 胆小的文臣更是捂住眼,不敢直视。 武将才是看得大爽,眼里有了嗜血的笑意。 皇帝脸色苍白地看着皇后,不管如何,那是与他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妻子,她受此折磨,他这个当皇帝的却无法救,既无助,又恼恨。 可是,一切都要先稳住晋王了再说。 三十鞭子下去时,皇后已经血肉模糊了,惨叫声早弱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呻吟,大臣们立在殿堂之上,大气都不敢出,晋王爷不回京则已,一回来,就是如此重磅的大手笔,震慑之力大于刑法,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畏,不敢多言。 "住手,晋王,你这是在做什么?"殿下响起太后威严的声音。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果说这个天下还有一个人可以制止晋王的话,那就只有太后了。 "母后,儿臣在替儿媳出气,这个女儿,打了儿臣的儿媳三十鞭子,儿臣要打回来。"太后一来,晋王立即起身相迎。 皇帝象往常一样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动,同样的两兄弟,晋王的孝心可见一斑。 皇帝是高高在上惯了,平素只有别人拜他,哪有他迎人的,就算是太后,也不行。 "你打她三十鞭子也就够了,好歹她也是你的嫂嫂,是大锦朝的皇后娘娘。"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故意等皇后挨了三十鞭子才进来的,不让晋王这小子出气,还不定他要闹出什么来呢。 "这样的女人,还有资格当大锦朝的国母?母后,您别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北戎公主不是要来大锦和亲么?正好,把位子腾出来,皇兄正是春秋鼎盛,迎娶公主为皇后,也给北戎人一个好脸面。"晋王随口道。 他此言一出,太后是彻底放下了心,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晋王就是懂事,只是出出气,小打小闹,并不是想夺了皇帝的位子。 皇帝还要他守住江山呢。 皇帝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晋王不谋反,什么都好说。 "朕了觉得晋王此言甚是合理,二弟啊,朕也是受了她的蒙骗,你不要怪朕,朕由着你出了这口气,也废了她,以后咱们还是两兄弟,别为这几个女人闹矛盾,在臣子们面前也不好看。"皇帝软声软气地对晋王道。 "那就请皇帝下旨废后吧。"晋王并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话,只是冷声道。 皇帝高兴地宣旨:"皇后无德,行事无状,朕废之,自即日起,打入冷宫,永不起复。" "贺初年,本王在边关听说,皇帝命你彻查当年晋王世子被害一案,现在,本王命你将调查结果向本王从实道来。"可皇帝的话因才落,晋王又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被家人冷待的晋王爷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皇后原本伏在地上,虚弱得近乎奄奄一息,一动不动,不注意,还以为这位皇后已经死了,听了这话,突然艰难地抬起头,急切道:"不用……不用查了,是本宫……本宫指使人害的晋王世子,本宫认罪。" 看着地上命都丢了一半的女人,皇帝鼻子有些泛酸,几十年的夫妻,怎么也有点情义的,到了这步田地,她不为自己冤,求饶,却还顾着太子,可知,这是要命的罪啊。 "废后可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所为?可莫要替他人顶罪,否则,两罪并罚,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此事,本王忍了十七年,已然对不住妻儿,今天既然回来了,该讨的债,本王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晋王俊眸凌厉地看着皇后道。 "晋王,她认了,就是她了吧,证据,哀家手里也有一些,你难得回京,也去见见你的妻儿,最近,他们受了不少苦,你回来了,可得好生安抚他们。"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素来不喜欢皇后,太假,又狠毒,主持中宫几十年来,她手上没少沾血腥,最让太后恼恨的,当然是夜笑离被害一事,太子当时年纪小,没有皇后帮忙,又怎么可能指使得了武功高手?怎么有那般周祥的计划,逃过晋王府和慈宁宫的耳目? 皇后认罪,并不冤枉,何况,她如今也废了,太子已然残废,能用残躯换太子一命,皇后也算是求仁得仁,全了她的心愿吧,到底太子是皇家血脉,留他一命吧。 "母后!"晋王岂有不知太后的心思? 可这次回来,就是来为阿夜撑腰的,这些年,冷落了他们母子,人越是年纪大,就越想亲情,越想过平宁的家庭生活,远在边关的晋王爷,也有厌倦了漂泊的时候,既然要给他撑腰,就要撑得彻底,当年的伤害是阿离的心结,这个结,必须解开,否则父子关系难以融合。 "一命换一命,何况,到底阿离还是活得好好的,虽然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可是……"太后眼圈红红地看着晋王,眸中有着淡淡的祈求之色。 太子也废了,他的余生,未必比阿离当初好过,一个没有了男根的男子,一个好色淫乱的太子没有了做男人的能力,对他来说,何偿不是折磨? 而且,因为没有了传宗能力,太子之位很快就要失去,从万人之上的储君之位下来,又是一种痛苦,太后觉得,这种惩罚,可以抵消夜笑离当年的伤害了。 "母后,您认为,这样的结果,阿离会接受吗?"晋王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 "散了吧,散了吧,众位卿家辛苦了。回去歇息吧。"太后没有回答晋王的话,却挥挥手道。 皇帝正求之不得,对贺相使了个眼色,率先往乾清宫而去。 贺相看了晋王一眼,见晋王并没有反对之意,微微摇了摇头,跟随皇帝去了乾清宫。 阿瑶想要的,不只是打皇后一顿,甚至杀了皇后出气。 可是,晋王的表现,好象要让她失望了,受了那么多苦,莫非只是死个皇后,报复一番就罢了么,一切,又要回到过去的原点? 贺相边走,边思虑着晋王回来后的打算。 众臣散去,很多人还沉浸在皇后受刑时血腥恐怖当中,很多人脸色苍白,木然地走着。 裕亲王唇边噙着一抹冷讥,大步离开。 "王妃就在慈宁宫里,你接她们婆媳回王府吧。"出了太和殿,太后道。 晋王怔了怔,王妃竟然就在慈宁宫里?先前她怎么没有出来见自己? "她在照顾瑶儿。"太后解释道。 晋王默然,并没有多言,沉默地跟着太后去了慈宁宫。 安嬷嬷过来行礼,看见晋王,怔了怔:"王爷没有碰到王妃么?她已经回王府了。" 夫妻已经很久没见,明知晋王在宫里,王妃却先回了王府。 晋王俊秀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冷意,向太后一辑道:"母妃,儿世先回王府了。" 急急忙赶回王府,王府大门却紧闭着,侍卫过去敲门,大管家亲自过来开门,看了王爷一眼,既不行礼,也不吱声,默默地转身离去。 王爷皱眉:"忠叔,你怎么了?" 大管家挤眉弄眼的指指府里,头一缩,抬脚就跑。 这是怎么了? 王爷更加奇怪,走进门,感觉整个王府怪怪的,冷冷清清不说,连个仆人也不见,不是说王妃回了府么?为什么还没有人来迎接本王呢? 王爷心情沉沉的,感觉很不舒服。 副将也面露怒色:"王爷,王府好生怪异。" 王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副将立即闭嘴。 到了正院,冰儿正端了一盆水出来,看见王爷,水盆往地上一放,急急地跑回屋里。 "冰儿,莫非你也不认得本王了?"王妃屋里的大丫头,王爷岂有不认得的,看她如此紧张惶恐的样子,晋王爷又气又好笑,莫非本王是洪水猛兽不成? 大步走进正院,照样冷冷清清的,一直跟随王妃的容妈妈不见了身影,冰儿身子一闪,也不见了,诺大个王府,全都冷清清的。 王爷越发觉得难受,在北疆时,几乎天天想着要回王府,感受家的地温暖与平和,可是,回来后,迎接他的却是冷冷清清,让王爷感到越发空荡孤寂起来。 王妃应该不在正院,外面人影一闪,王爷身子如箭一样射出,如雄鹰般伸出铁臂,瞬间将正要闪入树间的人捉住。 拎了下来。 "属下见过王爷!"惊雷反应很快,既然逃不掉,就识时务,王爷罚起人来,可是很可怕的。 "小子,跑什么?"王爷恼火道,整个府里的人,都躲着不肯见自己,这小子还在本王面前想逃,王爷又好气又好笑。 "属下……属下……"惊雷一双大眼滴溜溜转着,竟然突然往前一窜,又要逃,王爷真生气了,手中铁链一甩,就缚住了惊雷:"小子,就算你轻功了得,想在本王面前逃脱,你再练个十年再来吧。" "多谢王爷指点。"惊雷很灵泛的向王爷一拜道。 "臭小子,说,世子爷呢?"王爷没好气道。 "世子爷啊,在家呢?"惊雷道。 这话等于没说。 王爷抬手就是一记铜捶,"这里就是本王的家,人在哪,快说。" 惊雷摸着头,苦脸道:"不是属下不说,是王妃有令,不许说,王妃说了,反正这个府里有王爷没王爷都一样过,二十年了,早习惯了。" 有本王没本王一样过? 以往每次回府,王妃有多兴奋,有多开心,有多幸福,王爷还没到,王妃就早早地备好一桌好酒好菜,然后,等在王府门口迎接,有时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当王爷骑马赶到时,还没下马王妃就欣喜雀跃地跑过来替他牵绳…… 而王爷虽然很享受王妃热情,但是,总面无表情,冷清从容的样子面对王妃,以前习惯了,所以,从来没感觉到有多珍贵,反而还有点郁闷,她成为晋王妃也有几十年了,怎么还是学不会端庄沉稳优雅呢? 可现在,王妃突然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不但没有热烈的迎接仪式,整个王府都冷冷清清,感觉心里都跟着冷清,发凉。 王爷闷头就走,惊雷抹了把汗,偷偷拉了拉王爷的副将,对着夜雨轩指了指。 副将了然地向前,朝夜雨轩去。 夜雨轩里,远远地就传来轻快地笑声,透过纱窗,可看见柔柔的灯光下,几个人景或坐或站,似是正在一起用饭,气氛温馨又宁和。 副将刚要伸手掀门帘子,王爷手一抬,顿住,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幕,好象,有没有自己,这个家,也一样的过,从何时开始,王妃和阿离母子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为了当年的意气,真的冷落他们很久很久了。 一丝愧意难得的涌上了心头。 就算王妃不懂武,阿离那臭小子可是武术行家,自己来了这么久,脚步声,呼吸声,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这小子,根本没拿自个当回事。 那还巴巴地逼自己回京做什么! 刚有点愧意的王爷脑子很快又升起一个念头,恼火地一掀帘子,大步跨了进去。 王妃正给穆清瑶盛汤,而穆清瑶正把碗里的一块排骨夹在夜笑离碗里。 就象是定格了一般,所有人都僵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王爷大步走过去,袍子一掀坐在王妃身边:"添副碗筷来。"说这句话时,王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极力压制住心口的那股郁气。 似雪正要转身去后堂,王妃淡淡道:"对不起,只做了三个人的饭,王爷不是去了慈宁宫么?怎么没陪母后一起用餐?" 竟然如此不咸不淡的语气,生疏而又冷淡。 王爷心口一滞,冷冷道:"这是本王的府第,本王不该在此用饭么?" 王妃抬眸,对跟来的冰儿道:"去让正院的杨妈妈为王爷准备一桌酒菜,夜雨轩是离儿的小家,王爷在此不合适。" 不合适?你这个做婆婆的能在,我这个做公公的来了就不合适? 王爷气得差点掀桌! 似雪僵在原地,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 王爷抬眸,冷冷地扫她一眼。 似雪吓得脚一软,拧身就往后堂跑,王爷生起气来,那眼神能把人冻死! 夜笑离垂首用饭,当没看见王爷一样。 穆清瑶愕然地看看王妃,又看看自家相公,好不容易王爷回来了,这对母子却如同看见佰生人一样,他们是有多气恨王爷啊? 感觉气氛太僵,沉闷得连呼吸都快停止,穆清瑶清了清嗓子:"那个……" 刚开口,一大砣肉丸子就塞进她的嘴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夜笑离少有的横了她一眼。 好吧,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打得了圆场的。 同情地看向王爷,用眼神告诉他:您自求多福了,相公对我都发脾气了,可见这事儿媳我也插手不了。 王爷被她小白兔一样的眼神取悦,瞪了夜笑离一眼,柔柔地对穆清瑶道:"慢些吃,不是伤还没好么?别噎着了。" 美大叔不止帅,还这么温柔啊。 穆清瑶立即星星眼,包着个大肉丸子拼命点头。 后脑上立即挨了一记:"你过门时,可有接过公公红包?他都没有正式喝过媳妇茶,一句话就让你感动了?"夜笑离鄙夷地瞪着穆清瑶。 这也太不给脸了,王爷习惯性地抬手,照着夜笑离的脑门就打去,夜笑离一动不动,冷冷地平静地看着他。 王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阿离小的时候,一说错话,王爷就会拍他脑门,这个动作早就作习惯了,可曾几何时,这个被自己拍过脑门后,乖巧地垂下头的孩子,已然长大了,目光疏远而又戒备,仿佛自己是个佰生人一样。 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酸涩之余,又感觉尴尬,默默地自袖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来,递给穆清瑶:"乖儿媳,是爹爹不好,爹太忙,没能赶来参加你们的大婚,这是爹爹给你补上的。" 穆清瑶刚要伸手去接,一只手就拍来,这回是王妃:"怎么说你也是日进斗金的主,没见过东西啊,眼皮子这么浅!谁的东西给你你就要?" 好吧,这对母子都在气头上,都拿她当出气媒介呢。 穆清瑶眼巴巴地瞅了那盒子一眼,默默垂头继续扒饭。 刚才还温馨快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且压抑了起来,王爷僵坐在位子上,似雪拿了筷子来,他也没动。 王妃和夜笑离自顾自地吃着饭,当王爷是空气。 穆清瑶感觉好玩之极,全福神经都调动起来,关注着这一家三口的动静。 刚夹进碗里的辣椒被一双筷子夹走:"伤口未愈,不能吃辣。" 穆清瑶是无辣不欢的,自从受了伤后,夜笑离是半点辣星子也不让她尝了。 筷子停在碗里,委屈地瞪着夜笑离。 王妃夹了筷子黑鱼肉给她:"乖,听话,忍几天等伤好了,娘给你做一大桌子湘菜好不好?这个吃了对愈合伤口好。" "可是娘,我已经喝过一碗黑鱼汤了。"我想吃辣,没辣怎么咽得下饭? 夜笑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瓶酱来,挑了一些放在穆清瑶碗里:"这个你肯定喜欢。" 穆清瑶尝了一小点,哇,竟然是番茄酱! "相公,哪来的?" "吃饭,哪那么多废话!"见她喜欢,某人又黑着脸多给她挑了些在碗里。 穆清瑶沾着酱,吃了一大口饭,笑咪咪地看着夜笑离:"相公,你对我真好。" 夜笑离的脸仍黑黑的,可那双清亮的眼眸中,却染上一抹得意与喜悦,看她的眼神越发宠溺了。 很好,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只是没自己什么事。 王爷越发觉得心里梗了根刺,从小到大,晋王爷无论在皇宫还是在朝堂,在边关,几时不是呼风唤雨,姿意嚣张的? 平生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冷落与排斥,还是被自己最亲的家人,这心情如何好受? 蹭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和夜笑离眉眼都没有抬。 穆清瑶担心地睃了他们两个一眼,正要起身,肩膀被夜笑离压住:"好好吃你的饭,管这么多做什么?他这样离开又不是一次两次,顶多又出去个三年五载就是,没他我和娘也没死。" 晋王猛地回身,怒指夜笑离:"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爹?" "对不起,早在我三岁之时,我就以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夜笑离冷冷道。 三岁时,小小的他被恶人掳到御花园后山,抽干了他身上的血,敲碎筋骨,那时候的夜笑离,多希望爹爹能从天而降,打走坏人,救他! 可是,被扔在山洞里好几个时辰,又冷又痛时,爹爹在哪? 晋王脸色一僵,眼里几不个见的滑过一丝愧意。 夜笑离出事时,晋王正在西山大营训练新兵。 等得了信,赶回京城时,夜笑离已经奄奄一息,太医束手无策,若不是那个大和尚…… "你在记恨我?"子不言父过,就算当时自己有疏忽,但他是自己的儿子,百善孝为先,他凭什么恨自己? 夜笑离冷冷一笑,眸眼不抬,继续吃饭。 这种不屑的表情让晋王更加恼火,"你好象忘了,若不是爹这么多年在军中手掌大权,你们母子有现在这么安逸的日子么?" 王妃听了手中筷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蹭地站起来:"很好,这些年我们母子蒙王爷庇佑,管得太安逸,王爷现在就可以休了我这个王妃,顶多,我带着阿离和瑶儿回南越去,永远也不讨你王爷一点光荫。" 说着,一手拉起夜笑离,一手拉起穆清瑶,就要往外走。 成亲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见王妃发火,她是单纯的,贤良的,更是好脾气的。 这么多年,默默地替自己在京都守着这个家,独自抚养离儿长大…… 额间竟然有了丝丝白发,眼角也布上细细淡纹! 王爷突然觉得,自己是真愧对这对母子了。 可是…… 他是堂堂王爷,连皇帝面前,都不曾低过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儿子? "好,你们今天敢踏出王府一步,就再也别想回来。" 素来高高在上,又死要面子的王爷忍着心痛冷冷地来了一句。 当年,王妃爱他至深,因着只是小小庶女,没有胆子也没有资格,所以只会躲在角落里暗暗地偷窥,偷偷地喜欢着。 在大师府,她总受嫡姐的欺负,嫡母的压搾,可她从无怨言,那种境地下,仍然简单而快乐的活着,并不当一回事,他忍不住问她:"你就是生气么?她们不要的衣服给你穿,吃剩的东西给你吃?" "她们不要的衣服也可以给下人穿,吃剩的还可以扔了,可她们都没有,都留给了我,说明姐姐们还是想着我的。"当时,小小的王妃就是这样回答的。 这句话,象颗种子,根植在他的心里,这样无欲无求,乐观又大气的女子,才是他想要的。 那时候,他肯跟她多说一句话,多给她一个眼神,都让她欢心雀跃,而现在呢? 现在王爷也相信,王妃不敢赌这口气,王妃对他的情,不会因时间而流逝。 所以,他才敢下这句重话。 果然,王妃的背影一僵,顿在原地。 王爷眼里升起一抹得意,这个家,他才是家主,王府,本王才是发号司令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得意没有维持三秒,王妃就头也不回地拉着一双儿子媳妇跨出了大门。 轮到王爷僵在了原地。 急切地冲口而出:"秀云……" "金秀云已死,王爷有事可去烧香。"王妃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是她已经死了,是他们当自己死了吧! 王爷气得俊脸发白,既着急,又生气,一脚踹翻椅子。 "好,金秀云,你真这么本事,本王就……" 王妃猛地转过身来:"就如何?休了我是么?阿离,准备纸笔。" 王爷僵住,怔怔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王妃,以往也吵过架,她会生气,会哭,会眼泪巴答的跟他讲和,可是,现在,她连生气都不屑了。 王爷突然感觉一阵心慌起来,这是他的家,眼前的人是他思念的妻子,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在北疆的日子里,有无数个夜晚因为思念王妃而不能入眠。 可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竟然逼着他休妻! 休了她,他还回京城做什么? 休了她,他就成了孤家寡人,还在北疆苦守做什么? 休了她,家就没了! 原来,他一直不明白,最想见的,就是相逢时,她欢喜的笑脸。 最想听的,就是她虚寒问暖的关切。 最想喝的,是她亲手斟上的一杯茶。 最想吃的,是她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就算味道时咸时淡,他也甘之如饴。 最惬意的,就是坐在书房里,他描绘,她磨墨,或是暖阳下,他在桃花树下散步,而她,踩着小碎步,踹着气跟着,时不时的听她喊:王爷,慢点,妾跟不上…… 夜笑离真的往屋里去,王爷急了,伸手一拦:"死小子,你娘让你去,你就去?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爹?" "我没……" 穆清瑶向前一窜,捂住夜笑离的嘴,"爹爹,你错了,快认错。" 她若不捂着,阿离那句我没爹是不是就要说出来? 王妃要休了他,阿离也不认他这个爹! 王爷一脑子的官司无处申,这丫头还要他认错。 "若不是我,你就死在刑场上了,你也说我错了?" 帅大叔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王妃和夜笑离哪里是真生他的气,若真有气,就不会留在王府里,而是远远地躲到王爷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这么些年,王妃一个人抚养病弱的夜笑离长大,多少辛酸与苦痛,王妃都咽在肚子里,从不与外人说。 可王爷不是外人,王爷是她的丈夫啊,她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王爷的一句温暖的话,一句体贴么? 穆清瑶明白,以往王妃没有暴发,那时因为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这一次,自己差点死在了刑台上,而且,王爷只晚来一步,也许…… 王妃可不知道夜笑离安排好了一切,她被幽在慈宁宫里,不许去刑场,有多着急,多担心,多难受,种种煎熬都积在了王妃的心里,终于,都化作了对王爷的怨。 王爷再强硬下去,事态可能会更恶化。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解不开的结呢? 王妃和夜笑离要的,就是王爷知错,要的是以后。 "爹爹,您要这么说,我也帮不了你了,您不回来,我照样不会死,因为,我有个疼我,宠我,拿我当心头肉的相公,他不可能扔下我,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受罪的,他会竭尽所能求我,陪伴我的。所以,你回为回来,真的不重要。"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王爷听得一滞,刚才用饭时,阿离这小子对这丫头有多体贴,多照顾,他都看在眼里。 当时,王爷心里还有些微的不屑与恼火,这小子在老婆跟前太作小了,天下只有女人服侍男人的,他倒好,转了个个,把老婆当成宝贝样哄着。 以往,只有王妃服侍自己的份,只有王妃在自己跟前伏低做小的,哪会象阿离,没点男人的尊严与架子。 可这丫头说,她在刑台上也不怕,因为,她相信,阿离不可能扔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不会让她一个人受苦。 不错,阿离这小子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有北戎第一高手和南楚皇帝亲自守护,这丫头根本就不用担心。 是在骂自己,他听出来了。 如果易地而处,在断头台上的是王妃,怎么办? 阿离给这丫头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呢? 远在北疆,赶得及回来救人么? 脑袋一阵麻炸,细细的汗冒了一头,背后也凉森森的。 "秀云,本王不会再象从前那样,一走就好几年,从今以后,本王在府里陪你们母子可好?"王爷终于黯然而又热切地看向王妃,俊眸中闪着愧疚与惊惧,刚才的联想,真的吓到他了。 王妃紧绷的脸就一松,眼神也软了,正要说话,夜笑离道:"留在京城?你舍得你的将士么?再说了,留在京城又如何?皇帝要杀阿瑶,太子要害我,你又能怎么办?跟皇帝闹,打皇后一顿,或是把朝臣都召来发一顿威风?有用吗?你能守着我们多久?你死了之后,我和阿瑶怎么办?你的孙子怎么办?不是照样要受皇帝一家的欺负?他欺负不了,他的儿子接着来。" 王爷怔住,阿离的意思竟然是…… "当年,你因着血脉亲情,因着兄弟手足,因为不愿意皇祖母伤心,宁愿放弃帝位,可皇帝可以感激你的退让?你唯一的儿子我,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为的是什么?我才三岁,我招谁惹谁了?我的苦难,难道不是你的退让惹出来的祸端?"夜笑离又道。 他的苦难,全是因为他的退让惹出来的祸端! 这句话,象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王爷的心上。 王爷清俊的身子晃了晃才站稳,原来,儿子怨他,真的一直在怨他。 可他说错了吗? 如果当年,先皇没有下旨传位给自己,如果当年,拿着召书,自己肯奋力一搏,在上位的就是自己,阿离就是太子,谁敢对太子下手? 退让就退让了,退让了就该知道,那是皇帝的心结,是留在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又惹来了阿离的祸端。 皇位是太后逼着他让给皇帝的,太后知他不甘,许诺,若皇帝的儿子不争气,承位的,会是他的儿子。 那也是先皇的意思,大锦国力日衰,后世选君挑贤,而非立长,这个贤,亲王子嗣也有资格。 这几十年,因为自己的疏忽与冷落,这对母子确实受苦太多。 "阿离,你皇祖母还健在……" 王爷艰涩地说道。 当年,与皇帝的夺嫡之争一触及发,京城很快就要血流成何,手掌手背都是肉,皇帝是早就立下的太子,先帝遗诏却改立他为帝。 臣子们不清楚,太后却清楚遗诏的内容。 都是亲生,手掌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个太后都心痛。 可是,大儿子执拗而又凶狠,劝是劝不下的,只好劝孝顺良善的小儿子。 晋王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原本并没有妥协,是男人,哪个不渴望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太后拿命威协。 皇位以后可以再争,但娘亲只有一个,晋王不愿意为了那个位置,连亲娘都不顾,就算坐上去了,也心难安,那不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皇帝能,他不能,因为他的血是热的,是红的。 "皇祖母糊涂,你也糊涂?可此你一人的退让,换来的是大锦朝的加速没落,是大锦百姓的水深火热,你一直缩在北疆,不理朝政,可知大锦官场有多腐败,百姓过得有多困苦?可知一个明君不令能流芳百世,还能造福万民?你的退让不是伟大,根本就是自私,你的眼睛里只有帝王家,没有天下。"夜笑离毫留情地冷嗤笑道。 只有帝王家,没有天下! 这又是当头一棒。 还从来没有人如此鄙夷地喝斥过自己,无论在朝堂,还是在边关,晋王都是万众瞩目,嚣张霸道,令人敬畏的主儿。 可却被儿子狠批了一顿,被说成格局太小,没眼界和胸怀。 "是啊,爹,您退让了那么多,到头来,回京还是要对您根本瞧不起的人附首称臣,您的儿子妻女还是要受他家的制约与欺凌,一句话没说好,可能就是杀头的大罪,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把生杀大权掌在自己手里更安全的。您不想再经历昨天刑场上的事情,就听阿离的吧,反正本来也是夜家的,您在那个位置上,只比皇帝做得更好,为什么不呢?这可是利国利民又能保护妻儿的最好办法啊。"穆清瑶在一旁敲边鼓。 "可是,一场夺嫡,要死多少人?朝堂风云变化,百姓也会遭殃,你们可明白?"晋王冷冷道。 "长痛不如短痛,皇帝养出来的儿子也没几个是好的,你若真有孝心,就别让祖宗基业被几个不肖子孙给败了去,不然,王爷百年之后,有脸面对先帝么?"王妃冷然地说道。 晋王再一次僵住,只顾了母子情义,忘了父皇临终前的嘱托…… 真的是孝么? "我饿了。" 晋王突然说道。 夜笑离与穆清瑶愕然,这是几个意思?不是在谈军国大事,谈造反么? 王爷还真会破坏气氛,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说饿了,这个弯,可没拐十个也拐了八个,相距千里啊。 "我这就去给你热,你爱吃的蒜蓉虾早就准备好了,还有,李记的碗豆黄,也早让惊雷买来了,刘记的香芋酥,陈妈的酸菜鱼……"王妃却脸色一喜,拉着王爷往屋里去,絮絮叨叨起来。 穆清瑶真有点跟不上自家这两个公婆的节奏,看了夜笑离一眼。 夜笑离长吁一口气,拍拍她的手。 穆清瑶跟着也进了屋。 桌上的冷饭冷菜很快被撤掉,几个下人也因为主子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而松了一口气。 冰儿忙着去给王爷沏茶,王妃却道:"你不知道,我来。" 边提起红泥小炉上的铁壶边道:"王爷爱喝红袍,又先洗茶,头倒茶王爷是不喝的,茶叶也不能太多,八九片就好,太浓王爷觉得涩,嗯,就这样,以后可记住了?" 冰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妃熟练地沏好茶,端给王爷。 王爷深深地看了王妃一眼,接过茶,喝了一口,正是想念的味道,鼻子顿时泛酸,差一点,就再也尝不到这个味道了,如果昨儿个在刑台上的是王妃…… 明明知道是自己吓自己,王爷的手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一把捉住正要去厨房的王妃的手: "秀云,我真的错了。不该扔下你们母子这么多年的,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我做得很不好,你们生气是应该的。" 王妃的泪顿时就下来了,反握住王爷的手:"王爷在边关,可想念我和离儿?" 王爷哽声点头。 "王爷有多想,我和离儿就有多盼着王爷回来,思念之情,超过王爷的双倍。"王妃道。 王爷的心更是一痛,拉她坐下:"以前年少轻狂,得不到,又懒得看,就远走他乡,来个眼不见为净,却把你和离儿害苦了,前些年还不觉得,越到这几年,越发想念你和离儿,总是夜不成眠。" "那你还三年五载的不回家?"夜笑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眼底,却也是润润的,这厮和王爷一样,也是个死要面子的,明明就很想念王爷,这会子还装成一脸平静,酷给谁看呢。 "我在边关十七年,也不是白呆的,明着他是皇帝,暗着,军事大权全在我手里,阿离,你既然有大志,爹成全你。"晋王认真地说道。 "可你还是放过了太子。"夜笑离不满道。 "一个不足为惧的废物,留着,是让他生不如死,现在,麻烦的不是太子,也不是皇这,而是二皇子,再过几日,他也要回京了,太子一废,他就是绝对的继承者,这些年在军中,也是经营了一些人脉的,最头疼的还不在这里,而是贺初年。"晋王道。 穆清瑶一脸讶异:"你说贺相?他会阻止阿离?不会吧。" 种种迹象都表明,贺相可是她的亲爹,他又是个爱女狂,肯定不会帮着外人,而是自己啦。 晋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清瑶一眼:"贺初年身上有很多秘密,你们未必知道,他与睿贵妃是有协议的。" 这点不难猜,贺相这些年一直是支持二皇子的。 莫非,他与二皇子还有什么别的瓜葛? "好了,我真的饿了,一日奔袭八百里,劫完法场又闹朝堂,你们当我是铁打的么?"王爷却不肯再多说,抱怨道。 原来,为了赶回来救自己,王爷着实也尽了心力。 穆清瑶歉疚地说道:"爹爹,我去做饭吧,您还没有尝过儿媳的手艺呢。" 晋王俊眉一挑:"哦,本王以为你只会做生意呢,还会做饭么?" "你以为都象你的眼光那么差?"夜笑离冷冷地来了一句。 王妃倒没什么,仍笑呵呵的,正告诉穆清瑶厨房里有什么菜呢。 王爷脸一板,抬手就是一记:"死小子,你爹我的眼光怎么不好?象你娘这样的好女人,你下辈子也找不到好不好。" 成亲二十多年,王妃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王爷这么夸自己,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设伏1 穆清瑶很快就炒了几个菜上来,又把先前的菜热了热,王爷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开,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还不错,至少这点能跟你婆婆媲美。" 夜笑离就对着王爷翻了个白眼。 "瑶儿的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多咯。"没了心结的王妃又恢复了简单乐呵的性子。 "你的菜也就我爱吃了。"王爷赞同地点头。 这算是夸奖么? 王妃厥厥嘴,夹了筷子豆腐在王爷碗里。 王爷皱眉,他不爱吃豆腐。 "瑶儿说的,豆腐营养好,王爷辛苦,得补补身体。"王妃押住王爷想往外夹的筷子。 有拿豆腐补身子的么? 王爷拧巴着一张俊脸。 "瑶儿说,不能挑食,挑食会造成营养不良,王爷不是小孩子。"王妃象孩子一样。 她神情温柔,眼神亮亮的好迷人,好吧,吃一块也不会死。 王爷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眼睛亮了,主动夹了一筷子,低头吃,碗里不多了,从不爱吃豆腐的阿离也正往碗里夹,王爷伸出长臂,直接把碟子端了过来,一股脑儿倒在自己碗里。 没夹到菜的夜笑离筷子停在空中,用眼神控诉抢菜的亲爹。 "你又没少吃,瑶儿是你老婆,可以天天做给你吃。你爹我难得回来一趟……"王爷嘟嚷着,边说边护住自个的碗,怕某人偷袭。 好吧,看在你夸我娘子手艺的份上,我忍了。 夜笑离白了王爷一眼,转战别的菜式。 父子之间看似冷淡,其实感情深厚,阿离是很爱晋王的,表面的冷淡也只是好面子的缘故,更是气晋王常年不着家,冷落了王妃的缘故,现在晋王好好的坐在家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温馨而和乐,就算要摆臭脸,也装不下去。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饭后王妃要亲自沏茶,夜笑离道:"娘,我来吧。" 确实没有让王妃沏茶的道理,公婆在堂,至少也该是穆清瑶去,可人家舍不得自个的娘子,她才做饭,好辛苦的。 夜世子平素双手不沾阳春水,王妃舍不得儿子动: "你才养好的生子,歇着吧。" "几杯茶而已,累不着你儿子。"晋王正拿了个帐本随意翻看,抬眸好笑地看着夜笑离:"人家是心疼老婆呢,由着他吧。" 王妃笑了。 屋里是她最爱的人,丈夫,儿子,儿媳,王妃心甘情愿服侍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让儿媳立规矩或是该儿媳服侍公婆这些概念,一家人开心和乐最好。 "嗯,让相公来好了,娘,您歇着。"穆清瑶理所当然的说道。 没有半点不自在,仿佛被相公服侍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晋王又深深地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手里也拿着一个帐本在翻,根本没留意。 王妃还是有点担心儿子:"记住,你爹要大红袍,分量要适中。" "饭后还是喝点瓜片的好,大红袍太浓了。"穆清瑶随口道,抬眸:"相公,我要六安瓜片,娘喝红茶,爹喝瓜片,谢谢。" 夜笑离安静沏茶,一旁的似雪静静地看着,这一家子,还有半点半亲王之家的自觉么?事情都自个亲手做了,要她们这些奴才做做么? 茶沏好,王爷看着清淡的茶汤神情淡然,喝了一口,吃过油腻的饭菜之后,喝点瓜片感觉确实清爽很多。 "禀王爷,宫里来人。"大管家进来禀报。 这个时候来人,也不怕太晚了? 王爷命那人进来。 来的竟然是慈宁宫太监。 "奴才见过王爷,王妃,世子,世子妃。"太监躬身行了一圈儿礼:"太后说,王爷难得回来,今儿又是十五,正好月园,慈宁宫的梅花开得正好,邀请王爷一家子进宫赏花看月呢。"小太监笑咪咪道。 今天确实是月圆,可是,大冷的天,月下赏梅? 亏太后想得出。 王爷皱了皱眉。 "……太后是因着白天时,王爷跟皇上生了些膈应,也邀请了皇上,太后的一番心意,还请王爷体谅。"太监道。 太后平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晋王与皇帝兄弟睨墙,白天兄弟两个剑拔弩张的情形确实紧张,这么晚了还想让晋王一家子进宫,就是想调合调合矛盾。 穆清瑶看了夜笑离一眼,两个目光一触,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怀疑。 "爹,皇祖母也是想念您,都派小李子来了,那就去吧。"夜笑离缓缓起身。 小太监眼中一喜道:"是啊,王爷,太后娘娘也知道您长途奔波辛苦,慈宁宫里备好了热汤,您赏过月后,觉得乏了,可以泡个舒服的澡,解解乏。" 王爷看了夜笑离一眼,也起身,却对王妃道:"前年我送你的软丝衣呢?你可以穿过?" "没舍得……"王妃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很严肃的样子,冲口道。 王爷眼神一滞,柔声道:"以后每年都送你生辰礼物,去,把软丝衣穿上,外头凉,那个看着薄,却保暖得很。" 王爷这般体贴,王妃眼圈儿就要红,冰儿笑着拉起她:"赶紧的,主子别让王爷等。" 夜笑离淡淡的扫了王爷一眼,对穆清瑶道:"你也穿上。" 穆清瑶一脸迷茫:"我没有啊……" 话还没完,头上就挨了一记:"怎么没有?聘礼箱子里呢,就知道你没好好清点过我给你的聘礼。" "几十箱呢,谁有那功夫清点……"穆清瑶好不委屈,捂着头咕哝。 "我知道在哪个箱笼里,赶紧的,别让父王和母妃等。"夜笑离拉着穆清瑶就往外走。 一出门,穆清瑶就拉住夜笑离,正要说话,夜笑离却捏了捏她的手,穆清瑶了然地看了看四周,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但是,杀手的敏锐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默然地跟夜笑离去了夜雨轩。 一家四口在府门外集合,王妃一身正装,清柔而端庄,穆清瑶却穿得很简单,长裙仅盖过鞋面,并没有拖得很长,王爷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也给你娘做一套这样的。" 穆清瑶特意穿得简单,就是为了应付突然发事件,衣裙太长很累赘,不方便。 从景阳门进宫,月光清华,宫里也静静的,并没有多少人在走动。 小太监一路领着晋王一家往慈宁宫去。 在乾清宫与慈宁宫的交叉路口时,穆清瑶突然捂住肚子:"相公,肚子好痛。" "好好儿的,怎么会肚子痛了?"夜笑离关切道。 "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行,我要出恭。"穆清瑶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状。 晋王和王妃只得停下来,王妃关切道:"娘扶你去出恭吧,可还忍得?" "没事,娘,您先去皇祖母那吧,我在附近早个地方,记得景仁宫就在这边,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身子一闪,掠了出去。 小太监愕然地看着穆清瑶突然离开。 "好好儿的,怎么会吃坏了肚子。"王妃紧了紧肩上的衣服,自言自语道。 "小孩子吃东西总是不注意,走吧,别让皇兄和母后久等。"晋王平静的安慰王妃道。 "要不等等世子妃吧。"小太监却道。 "有什么好等的,她又不是不认得路。"夜笑离冷冷地看了小太监一眼。 "是,是,世子妃常来看望太后,自是知道路的。"小太监点头道。 几人继续往前行,过了长廊就是慈宁宫,小太监道:"太后娘娘不在宫里,在后园置了酒席,皇上已然在等了,王爷,您往这边请。" 慈宁宫侧是太后这么多年来亲手种的梅,夜笑离小时候常来玩。 晋王一家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梅林走去,刚到梅林, 小太监目光一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四周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整齐划一,他身子一矮,就要逃离,夜笑离长臂一伸,就将他拎了回来: "把我们带入了局,你就逃,逃得掉吗?" "世子爷最好放开奴才,世子妃此刻已然被抓住了,放开我,或许我能救世子妃一命。"小太监丝毫不惧道。 穆清瑶离开后确实没回来…… 而且,四周齐刷刷地冒出一群手持兵器的兵士,将晋王一家团团围住,为首的,戴着面具,看不清真容。 "杀!"那人根本不废话,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兵士们个个抽出长刀,齐齐向晋王一家扑来。 这是要在宫里直接将晋王一家劫杀? 所谓赏月,是一场鸿门宴! 晋王冷冷一笑,身形未动,冷着脸看着正向他扑近的兵士,果然,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正挥刀砍来的兵士身子一软,齐齐倒下。 晋王淡淡一笑道:"阿离,有长进啊,新研制的么?" "前年制的,只需闻到一点,就能肠穿肚烂而死,有不怕死的,接着来,爷今天备足了料等着你们。"夜笑离冷冷地回道。 倒在地上的官兵果然一个个都捂住肚子,痛嚎起来,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则抓挠着全身,有的受不住痛,干脆一把捅进自己的肚子,自杀而亡。 只是一个回合,向前扑的官兵就倒下十几个,而且死状惨不忍睹。 尽管围住晋王一家子的精兵黑压压的数也数不清,而晋王一家,加上随从护卫,顶多也不操过十个,官兵们不用刀砍,齐齐上前,踩也能将这一家子踩死。 但是,夜笑离的毒太恐怖了,地上死去的官兵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慑力,官兵们一时竟然往后退却。 为首的蒙面人道:"敢退者,斩!" 说话间,袖箭一甩,逃在最前面的那个顿时中箭倒地。 涌退的人潮再也不敢动,又围了上来。 "杀!"蒙面人手中旗帜一指,冷冷地下令。 又一批军士不怕死地冲上来,这一次,夜笑离没有用毒,惊雷和骤风两个已然跃起,身形如电,只是几息之间,如割草一般,齐齐将冲在最前头的兵士的脑袋割了一大片,鲜血遍地。 两人回来时,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个脑袋,高高抛起,扔向军士中间。 军士中,顿时又是一阵骚乱,有胆小的直接尖叫起来。 晋王回身将王妃往怀里一揽,捂住她的脸:"害怕就别看。" 王妃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不怕,王爷浴血疆场多年,妾身最大的愿望就是与王爷能并肩站在战场上,可妾没本事,不会武,今天这个机会,妾怎么能错过?" 王妃淡淡地,坚定地说道。 晋王府的人也太强悍了,不用毒,光两名侍卫出马,几息之间就斩杀了八个兵士,第二回的震憾力不晋于第一回合,听说晋王武功深不可测,世子也是武林高手,他们还没出手呢…… 兵士们又开始怯场,蒙面人似乎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根玉笛开始吹。 笛间凄凉婉转,似乎能勾起人心底中最悲伤的往事,闻之令人心酸欲哭,又能勾起人内心最受挫,最愤怒的情绪,慑人心迫,兵士们的眼神开始发直,发红,长刀一挺,疯了一样向晋王一家扑了过来。 兵士们如浪潮一样向晋王一家袭卷。人数众多,惊雷拔剑就杀,晋王虽然没动,但也脸色凝重,冷冷地注视着蒙面人,大锦朝决对没有这号人,皇帝究竟在哪里弄了这么个人来? 就算用毒,毒也有用完的时候,而惊雷几个也有力竭的时候,皇帝竟然动用邪术控制兵士,用人海战术绞杀晋王一家。 晋王看了夜笑离一眼,他一直没有动手,在等。 夜笑离撒了一把毒药,他也在等。 惊雷左臂终于被一名刺伤在地上的兵士自杀式的抱住,另一名兵士冲过来,一刀砍下。 骤风急救,刺倒兵士,惊雷的手臂保住了,却还是受伤不轻。 再这样下去,晋王一家会被剁成肉泥。 终于,一声尖哨响起,夜笑离面色一松:"阿瑶成功了。" 晋王欣慰地点点头,揽起王妃突然跃起,踩着兵士的头,毫不费力的向慈宁宫掠去。 太后一脸苍白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晋王,和一身正装,脸色苍白,手微微发抖的王妃。 "真的……他真的要杀你?还要杀了你全家?"太后不可置信地喃喃。 "母后,小李子还要宫里吗?"晋王问。 "哀家就算深更半夜要召你进宫,又怎么会派小李子去?"太后道。 "可她是您宫里的人,您召儿臣,儿臣不得不及。"晋王道。"哀家信你,你不用解释了,如果是你施计,又怎么会带着王妃和阿瑶来,你们两个都是最疼老婆的,就算要造反,也会把她们两个安顿好,又岂会让她们跟着赴险?"太后抹了把眼泪道。 没有带着老婆儿媳一同起兵的,既有后顾之忧,又束手束角,成功的可能会大打折扣,太后拎得很清,如此大的阵式,还在慈宁宫旁,皇帝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娘放在心上。 若不是阿瑶进来,给自己吃过解药,自己和安心两个就会一直睡着,等再醒来时,所有的事情都会成定局,自己再难过,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当初他害阿离时,用的也是这一招。 知道自己虽然是太后,也拿他这个皇帝没有法子。 晋王是嚣张,也霸道,但是,皇位都让给他了,还要如何? 晋王就这么个儿子,好不容易娶个儿媳妇,皇帝却要腰斩了她,晋王难道不该回来救人么? 他只是回来救人,又没说要篡位? 皇帝就草木皆兵,先下手为强了。 晋王心里有兄弟手足情,可他呢?早就心毒如蛇。 "晋王,你不会没有准备吧,你的人呢?"太后紧张地问。 "母后,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晋王单膝跪地道:"您移驾慈宁宫,这里血腥太重,等事了了,儿子再来看您。"。 太后面色坚定地点点头:"去吧,别让他得逞,只是……留他一条性命,到底……是你的亲哥哥,你们流的是一样的血啊。" 穆清瑶看向晋王,如果留皇帝一命,就会后患无穷,她真怕晋王答应太后。 "母后,儿子去了。"晋王并没有回答,却将太后往穆清瑶怀里一送:"你护着你婆婆和皇祖母,若出了什么差池,shu 快 电 子 shu shou 发父王向你问罪。" 穆清瑶点了点头,可心里却痒痒的,夜笑离还在战场上,她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晋王似乎看穿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你这点本事,去了也没用,还会分了他的心。" 好吧,知道你们父子本事,虽然是大实话,可还是很受挫啊。 穆清瑶对着晋王翻了个白眼,转向王妃:"娘,阿瑶真的很没用啊。" "别听王爷的,你是最能干,最本事的儿媳妇了,全大锦也只有你一样这样好的。"王妃将她拉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头。 紧张而又略显悲壮的气氛在穆清瑶的插科打浑下轻松了许多。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终归要手足相残,阿瑶,你以后有了儿子,要千万要教好,别象哀家这么失败。" 穆清瑶劝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祖母,您能教出我父王这样的儿子来,就不算失败。" 晋王才一离开,追后便至,晋王哈哈大笑:"以为本王会逃么?你们也太小瞧了本王,北疆战场上,你们谁听说过本王有过败绩,莫说五千兵马,便是再来五千,本王会怕了你们么?" 身子一转,如电般射向先前的战团。 晋王回来,夜笑离便知王妃和穆清瑶都被安置好了。 对骤风点了点头,一颗明亮的彩珠在天空中炸开。 皇帝站在望月楼上,冷冷地看着下面的战事,太子坐在轮椅上,阴戾地问:"父皇,穆清瑶那个女人不要杀了,留给儿臣,儿臣要亲手剥了她的皮。" "放心,会如你所愿的。"皇帝冷笑道,五千人刀对十来个,踩也要将你们踩成肉泥,再本事又如何?有本事的怕不要命的,那些兵士都喝过药茶,只要那个笛声一吹,就能激发他们身体里的潜能,这场诛杀,成会成功,不会失败。 正沉思间,见太空亮起彩珠,冷笑:"林朗何在!" 林大统领应声而出:"臣在。" "五万御林军可点齐?"皇上问。 "回皇上,早就集结完毕,就等圣上下旨。"林大统领道。 "好,守住四门,一只苍蝇也别让它飞进宫来。"皇上冷冷道。 林大统领得令而去。 宫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晋王早就备在城外的兵马见到信号,齐齐出动,正向紫禁城内扑来。 而城防营的军士听从夜笑离的号令,已经在宫外发起进攻。 而慈宁宫外的绞杀还在进行。 惊雷几个渐渐体力不支,而夜笑离的毒药也撒得差不多了。 黑衣蒙面人仍在吹着笛子,魔间驱动兵士们不要命地往前扑,哪怕受伤倒地,也被笛音控制,挥刀乱杀。 太子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突然,一条白身人影急急地掠来。 太子怒道:"父皇,你看,好象是贺相,他来做什么?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皇帝也愣住,等白影落在楼台间,皇帝皱眉:"初年,你来做什么?" "如此重要时刻,皇上您要撇下臣吗?"贺相向皇帝一辑道。 "你竟然知道了朕的计划?"皇上有点恼火,此事他是刻意满着贺相的,因为他发现,贺相对穆清瑶感情有异,不象是仇人,反倒象亲人,他怕贺相会告密,晋王势力实力都很强大,只要走漏一点风声,今夜这出戏就唱不下去,而且,还会引来他造反。 ☆、第一百二十五章:废帝 "来人,把贺相带下去。"皇上冷喝一声道。 两名护卫上前来,贺相脸色一白,怆然道:"枉臣揪着心,不顾一切闯进皇宫,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待臣,罢了,臣算看清了,以后,再也不会心存妄念。" 皇上眼睛一亮,颤声道:"初年你……"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喜色。 贺相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板着脸转身:"臣多事,臣告辞。" 皇上着紧一步,按住贺相的肩,愧然道:"初年,朕不是不信你,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成则一劳永逸,不成,也许朕的皇位也会……" "所以臣才想要跟皇上在一起,莫非皇上想让臣以后遗憾终身吗?皇上若有事,臣该如何自处?"贺相回头,真切地看着皇上道。 皇上感觉满天的乌云都散了,月光也明媚了起来,激动道:"好,有初年助朕,朕信心加倍,初年,你就在朕的身旁看着,看朕如何灭了那不臣的逆贼一家。" 贺相的眼神紧了紧,转过头去,紧张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战斗。 战团中,蒙面人继续吹着魔笛,笛间越发激昂悲创,闻之令人欲自尽而后快,许多伤兵们奋起余力,不顾一切杀向晋王和夜笑离,晋王武功极高,催动内力,护住身边之人,令兵士们无法靠近,与夜笑离二人联手,父子二人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兵士,但尽管死尸遍地,更多的兵士还是不顾生死地往前扑,就算二人的内力再浑厚,也经不起如此车轮般的激战,晋王几次三番射出袖箭,想要击杀那蒙面吹笛人,无耐此人武功也深不可测,且心思细敏,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晋王的袭杀。 宫外的撕杀声一阵紧似一阵,但五万禁军守着城门,外面的人一时也攻不进来,而有些援军一时也还没赶得来,再拖延下去,自己父子还好,就是几个手下怕是支持不住了,都是跟随几十年的老部下,忠心耿耿,没有死在对敌的战场上,却死在宫里的内斗中,实在不值,晋王不由得恼火起来。 穆清瑶安顿好了太后和王妃,实在还是不放心夜笑离和晋王,跃在慈宁宫院里的大树上观战,眼看着那一波一波,无穷无尽的官兵如亡命之徒般围剿着晋王等人,心急如焚,只有杀了那蒙面人,没有了那可怕的笛声,此局才能开解。 穆清瑶目测着与蒙面人的距离,旋即向前飞去,慈宁宫外也早就被围住了,当初她带着太后和王妃进来时,带兵的领队倒没有为难,似乎只要困住她们就够了,对于皇帝来说,头号的敌人就是晋王父子,至于家眷,晋王一灭,就是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了。 她刚跃上院墙边上的高树,立即就有冷箭射来,穆清瑶灵敏地一朵,潜进密密的枝叶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轻浅起来。 过了一阵,院墙旁的兵士以为她被吓退,便不再放箭,也不再注意。 穆清瑶这才掏出藏在袖袋里的手抢,穿过密密的枝叶,向那蒙面人描准。 夜笑离也恼火蒙面人手中那只笛,无耐兵士太多,几乎应接不暇,而几个部下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没有了战斗力,如果他冲出战团去袭杀那人,所有的压力就全在晋王身上,晋王能自保,但惊雷几个呢? 正心急如焚时,一声闷响,如巨石向地面砸落一般,蒙面人执笛的手臂猛地向后一震,肩胛被打穿。 笛声骤然停下,那些正不要命往前扑的兵士象施了定身术一样,全都僵住了。 晋王和夜笑离顿时有了喘息之机,同时跃起,向蒙面人扑去。 蒙面人挥动另一条手臂作战,三人立即战成了一团。 如此一来,他便无暇再吹笛控制催动兵士,没有了笛音的控制,兵士们虽然还未彻底清醒,却也傻傻的没有了战斗力与欲望,有清醒得快的,发现自己正四周都是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如修罗地狱一样,顿时吓得魂都快飞了,扔下手中的剑,尖叫着往外逃。 先前还一波一波不要命往前扑的军士,现在不但不再有战斗力,更是一个接一接的四处逃散,紧张的战局逐渐缓和,晋王和夜笑离同时出手,蒙面人有再大的本事,也只有回避之力,最后被晋王一掌击中胸膛,人被震飞至两米开外,惊雷挣扎着跃上前,一把揭开他的面具,夜笑离一看,也惊得半晌没有说话,那人竟然是穆清文,被割断了手脚筋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而且根本看不出他有受伤过的迹象。 晋王见他脸色有异,问道:"你认识?" "阿瑶的堂兄,可是,此人早就废了,手脚筋都被儿子挑断,他怎么……" 夜笑离话还未完,晋王爷色急变,拿起剑,挑开穆清文的衣襟,让人更加惊异的一幕出现,穆清文的手脚上都有密密的针线缝口,竟然有人象缝布娃娃一样将他断了的四肢缝合,续上筋脉,谁有如此诡异的医术? "这是北辽的巫术,这个人早死了,只是残存了一些意识在脑袋里,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他残存的那点意识却是临死时的最后的意识,他死时,肯定是恨极了你的,行巫之人便利用了他的这点恨意,将他练成了巫人,怪不得,本王怎么也猜不出他的身份,当世武功能达到这种程度的,本王还没有看不出身份来的。"晋王冷静地说道。 "巫人?北辽竟然有如此高强的巫师?他如果再多训练几个这样的巫人,既便咱们父子同上,只怕也难对付。"夜笑离语气沉重地说道。 "不错,确实很难对付,如果不是有人对他施以暗算,方才就是个死局,若援军再不来,惊雷几个就要交待在此了。"晋王也由衷地说道: "只是不知是哪位高人,能在数百米之外发力,将他老击中,本王还真想见识见识。" 夜笑离冷冷道:"您又不是没见过,早就认得了。" 晋王诧异道:"哦,是本王的熟人?那就怪了,怎么本王猜不出他是谁呢?快告诉爹,爹可是个记好的,等出了这个局,爹一定要重谢于他。" "不用了,估计她也瞧不上爹的谢礼。"夜笑离好笑道。 "那却为何?"天下还没有瞧不上晋王谢礼的,晋王傲然而又略显诧异道:"莫非是位世外高人?" "她呀,只要父王爷别嫌弃她是累赘就好。"夜笑离终于笑出声来。 晋王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还是有点迷茫,惊雷忍不住道:"王爷,射暗器的就是世子妃,您要将她看成世外高人,也没错。" 王爷惊得目瞪口呆:"是……瑶儿?不,不可能,本王看得出,她根本就没有内力,百米之外能穿透巫人的身体,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父王,有的时候,蛮力不如脑子好用,这些人怎么办?还围着呢。" 晋王父子在如此残酷惨烈的场景下还谈笑风声,剩下的军士们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了蒙面人的控制,这些人也没有了斗智,只是领队有皇命在身,那些士兵可以逃,他却不能逃,还是组织兵士,将晋王围住,只是围而不攻。 "本王素来爱护士兵与部属,你们都是大锦的精英将士,本王可不想你们没有死在对敌的战场,却死在这阴暗的内斗中,不想被我儿子毒死的,就赶紧散了,本王既往不咎。" 晋王朗声道。 晋王原本就在军中有超高的威望,这些军士虽然部属禁军,不属晋王管辖,但以往对晋王是即敬又畏,加之方才一场血战,晋王父子毫发无损,这些人更没有了斗志,为首的领队很快扔了手中长刀,跪下道:"末将有罪,请王他发落。" 领队一放弃,其他人更不作他想,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晋王命他们退下,只要不再加入皇帝与晋王的这场战争,以前的事,便可不再追究。 这批士兵刚要退下,只听得一阵激烈的锣鼓声敲响,齐整整的脚步声由远而至,立即连同这批残军败将一同围住,先前那批由蒙面人控制的军队,也就五百人左右,被杀得七零八落了,所剩并不多,但五千围剿晋王一家的禁军又岂会全退? 锣鼓声震天,围上来的是另一批军士,又有一个蒙面将领直冲而来,这一次,他们根本不多言,一来就直接放箭,正在撤退的残兵们首当其冲,一个个成了箭靶子,没死在夜笑离和晋王的手下,却死在了自己的同仁手中。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击杀晋王父子,部署的如此精密又周祥,残戾之心可见一斑。 晋王广袖挥舞,击落不少铁简,夜笑离自然也不怕,但是,惊雷几个早就身受重伤,自保都难,父子二人还要顾及他们,确实有些吃力。 骤风道:"王爷,世子,你们不要管属下,走吧。" 副将也道:"不错,王爷,世子,你们走吧,属下替你们阻挡一阵。" "只要能逃出宫,皇上就拿王爷没有办法,王爷,走吧,不要再迟疑。"惊雷也道。 都是在战场上出身入死的战友,这么多年在一起,虽是上下级身份,心中却早已待他们如兄弟手足,他们何其无辜,为保卫自家父子而奋力拼博,父子二人又怎忍心丢下他们不管? 就算胜了,也于心有愧,没意思。 父子虽然总打嘴仗,于这一点,都是一个心思,绝不放弃一个部下。 望月楼上,皇帝的唇角勾起得意的笑,晋王带进宫来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了,死了两个,除了晋王父子外的八个都或多或少受伤,而自己这边呢,只损失了五百精兵,还有四千多呢,在宫外的人冲进来之产,完全有把握袭杀晋王父子,只要他一死,那些听命于他的,没有了主心骨,就会投降,到时候再一一清算就是。 "初年,朕的布局如何?"皇帝忍不住得意道。 贺相脸色平静:"一环紧扣一环,连环车轮战,晋王父子便是插翅,怕也难逃皇上您的手心,臣等着看胜利结果。" 皇上哈哈大笑,突然道:"二皇子就要回京了,朕这么些年将他放在军队了,就是等着这一天,他回来后,接手晋王的兵权,初年,这些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的悉心教导,二皇子可就要步太子的后尘了。" 贺相躬身:"谢皇上夸赞,臣只是尽了绵薄之力,二殿下深得皇上教导,一定不负皇上所望。" 太子阴郁在坐在角落里观战,皇帝和贺相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残废了,就算皇帝还没有废储,也是不争的事实,老二一回来,就会成为太子,自己顶多给个闲王的名头。 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与阿离斗,与贺相斗,与大臣斗,与皇上虚以尾蛇,可到头来,身体残了,还落个被废的下场,让老二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如何心甘?如何心甘? 突然想,没有子嗣就不能当皇帝了吗? 历代又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皇帝,顶多在宗亲中,认个儿子继位就是,怎么就不可以? 北辽巫师可是自己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请来的,费尽心里袭杀了晋王父子,到头来,却要让老二渔翁得利? 但是,听皇上的口气,似乎这一切早就是他策划好了的,老二由贺相悉心教导,然后送至军中建功立业,树立威望,然后,接手晋王军权…… 原来,自己早就是弃子! 正因为是弃子,这些年,皇上才纵着他,由着他一步一步自毁前程 太子很不甘,默默地咬着唇,双手紧握成拳,眼神阴戾可怕。 "二皇子时常给臣来信,于政事方便很有见地,又懂治理,又懂军士,大锦有福了,将来,他一定是位明君圣主,臣恭喜皇上。"贺相向皇帝一拱手道。 皇帝抚须大笑:"是啊,那孩子素来心性坚定,又沉稳踏实,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江山交到他的手上,朕也放心,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太子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刺痛之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不能急,不能急,一切等先灭了晋王再说。 "如果今日事毕,二皇子不日就可进京,皇上也该准备废太子新立,如此,朝臣百姓才会心安,臣明日便为皇上起草召书。"贺相又道。 皇帝似乎总算想起了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后还有一口气在,等断气后再说吧,朕于心不忍啊。" 怪不得,一直没有废掉自己,原来还是顾及母后的缘故。 可是,有区别么?迟早都是要废的。 晋王父子在战团中左冲右突,却很难冲出重围,而寒冷的箭枝密密麻麻,如雨一样射向他们,先前本就耗费了不少内力,再如此下去,终于力尽。 惊雷苦笑,与其如此拖累王爷和世子,不如自尽,否则,再战下去,只会害了王爷和世子。 举起刀来,正要刺向自己的腹部,夜笑离似乎就有防备,挥落箭枝的同时,一脚踢飞他的刀,怒目而视:"惊雷,莫要丢了本世子的脸。" "不错,本王手下可没有自残的孬种。"晋王也怒道。 "可是王爷,再这样下去……" "你急什么?总会护你无虞就是。"夜笑离瞪了惊雷一眼道。 "可是……"身为一个护卫,能力护住主子,却要主子保护,惊雷平身感觉自己好无能,无力,没用。 "有力气自杀,不若奋起余力自保。"骤风冷冷道。 不错,有力气自杀,不若奋起余力自保,这样才是对王爷和世子最大的帮助。 可是,眼前是黑压压的士兵,箭兵身后,还有整装待发的军士,他们手里准备着什么样的武器,根本无法预料,只有十个人,再强大,能斗得过五千兵马吗? 王爷和世子爷素来严谨,明明与皇帝的关系早就到了崩裂的边缘,今夜进宫,为何没有半点防备呢? 这样的车轮打法,等到外面的援军攻进来,王爷怕也没命了。 惊雷皱着眉,很是想不通。 而慈宁宫里,穆清瑶刚进来,太后就一把拽住她:"怎么样?外头怎么样了?" 穆清瑶苦着脸摇头:"刚打退了一批,又上来一批,皇祖母,皇上是铁了心要杀父王和相公,怎么办?" "外面不是有援军来救吗?为什么还没有攻进来?"太后急得团团转,又骂道:"晋王嚣张的,太嚣张了,还以为皇帝会一直忍他么?在大殿之上,当着群臣的面,笞打皇后,皇帝就算再不喜欢皇后,那一鞭一鞭的下去,也是在打他的脸啊,皇帝这人,又素来心狭,睚眦必报……" "母后,以王爷的实力,早就可以废了皇上自立为君,可王爷尊母后教导,又不想朝堂混乱,国家不宁,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忍辱负重,一心替大锦守卫江山,从没有起过反心,皇帝却如此待他,太寒人心了。"王妃道。 太后怒道:"走,你们两个跟哀家走,哀家要亲自站在晋王身边,与晋王共存亡。" "皇祖母,外面都是守卫,您出去不得。"穆清瑶道。 "慈宁宫是哀家的地盘,皇帝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倒要看看,谁敢拦着哀家,又有谁敢动你们一根毫毛。"太后背脊一挺,昂首向宫外走去。 果然有卫士执枪拦住,太后带着王妃还和穆清瑶,昂首向那寒光凛烈的刀枪走去。 卫士们果然不敢硬拦,太后上前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 往日看起来柔弱的老太太,此时面色庄重威严,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 兵士们畏于太后威严,节节后退,一时间,竟然让太后走到了梅林外。 而望月楼上,皇帝看着渐渐力有不支的晋王,越发得意,拉过贺相的手:"初年,你今天肯站在朕的身边,朕真的很欣慰。" 贺相道:"臣一直就站在皇上身边,只是皇上没用心看。" 皇上侧目,眼中星月闪耀。 "皇上,等此事一了,您陪臣到外面走走吧,这些年,一直劳于政事,都没有好好领略领略大好江山。"贺相又道。 "朕和你都走了,朝堂政事怎么办?"皇帝笑道。 "不是还有太子么?"贺相回头看了眼太子。 "你是说承景?不行,莫说他此时声望全毁,又是残躯,便是当年他声名正望之时,朕也对他不放心,承景平庸,比不得承瑞啊,但承瑞又远离朝堂多年,朕好歹也得扶他一把才能离开。"皇帝道。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没残,声望也没毁,皇帝也从没想过让自己继位,这个太子之位,只是皇帝用来保护二皇子的名头,自己是太子,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目标就全都指向了自己,阴谋诡计也只往自己身上耍,而自己呢,与皇后一起,费心费力的扫除障碍,到后来,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楼下的撕杀一阵紧似一阵,而城门,似乎也快守不住了,有箭枝冲天而起,由城门外射向城楼。 太子冷笑,笑自己的愚蠢与无知,到了今时今日,才看穿皇帝的阴谋。 那五千精兵都是自己与北靖侯训练出来的,以禁军名义进的宫,为皇帝扫除晋王,最后,所有的成果却都是老二的,好笑,好笑,夜承景,你是个笨蛋,天字第二号的大笨蛋。 皇帝与贺相正在畅谈胜利以后如何庆功,又在几年之后再出去巡游,谁也没注意到,太子悄悄逼近,而一旁的护卫看见了,也没在意,更没防备。 皇帝似乎看见了太子,随口道:"你不坐着,起来做什么?" "杀你!"太子的声音如地狱阎罗一般森冷,皇帝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已然插着一柄短刀,刀身全部刺进,只余刀柄在外。 皇帝看了眼胸前的刀,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承景你……" "去死吧。"太子抽出刀,疯了一样,又是一刀向皇帝扎去。 贺相大骇,喊道:"来人,来人,太子行刺皇上。" 侍卫们亲眼所见,也冲上来向太子逼近。 太子抽出刀,冷冷回身,目光阴冷地瞪着侍卫们:"退下,皇上已然驾崩,本宫还是太子,你们想谋反吗?或者,你们想与晋王父子一样,死在那巫术之下?" 侍卫们一个个怔住,皇帝还没有正式下召废除太子,若皇帝已死,那夜承景就还是太子,明正言顺登基,谁又能耐他何? 何况,正击杀晋王父子的军队,正是太子的手下,太子掌握了整个禁宫,他们这几十人就算要替皇帝尽忠,又能起多大作用? 侍卫们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见自己三言两语就震住了皇帝侍卫,顿时心中一松,得意起来,眼神一沉,指着贺相:"贺初年谋反,刺杀皇上,就地诛杀。" 贺相才是太子最恨的人,这些年,若不是他一心辅助二皇子,老二又哪来今天的地位? 杀了皇帝之后,太子最想杀的,就是贺相。 侍卫怔了怔,迟疑地向贺相逼近。 贺相似乎早就料到了太子会如此,冷冷一笑:"夜承景,你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所以才敢谋刺皇上,又杀我?" 太子看了眼楼下渐渐力有不支的晋王父子,他们死,只是时间问题,得意地狂笑:"不然呢,难道贺相还有本事解了此局?可别忘了,那五千死士,都是本宫的人,而靖北侯,早就逃走,正带着大军候在暗处,贺相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太子以为,你真的是金口铁断吗?你说是臣杀了皇上,天下人就会相信?"贺相依然冷笑,眸中尽是不屑之色。 "成王败寇,本宫说人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历史从来都有胜利者谱写。"太子说着,身子向后一退,一挥手:"射箭。" 早有弓箭手等在楼下,听到命令,齐齐向楼上冲来。 贺相哈哈大笑,指着这望月楼道:"太子可知,此楼当初由何人督造?" 太子心中一凛,戒备道:"什么意思?" "此楼是臣向皇上提起,然后,由臣一手督造,连图纸都是臣画的。"贺相淡淡地说道。 "那又如何?" 太子警惕地看了眼身后高楼,冷声问。 "不如何,李德才,要开楼门。"贺相却对着早就等着楼门口的李德才道。 李德才早就泪流满面,依言打开了太子身后的楼门,太子放眼看去,顿时面如金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贺相哈哈大笑,一甩手,向空中放了一颗彩色信号弹。 晋王和夜笑离看到信号弹,相视一笑,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弓箭手手中的第一轮箭差不多用完,却没能伤到晋王父子,只是又伤了几位随从,蒙面人手中小旗一挥,正要发出第二轮进攻命令,突然,一队队火光如火龙一般正从四面八方而来,倾刻间,将太子的五千精兵团团围住,而宫外的嘶杀声却骤停,似乎所有的人听到了命令一般,攻守双方都停下了。 晋王与夜笑离哈哈大笑,父子二人潇洒地一跃上天,如雄鹰一样向望月楼扑来。 五千精兵又如何?父子两个想走,随随便便,只是,既然赴了局,戏自然要按局本唱下去。 太子的眼睛还盯在望月楼的门楼里,那里整整齐齐站着的,不是兵士,也不是暗卫,而是朝臣,几乎四品以上的朝臣全都来了,安静地立在门楼里,他们来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音。 皇帝设计埋伏诛杀晋王一家,太子杀皇帝,所有的一切,他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秦太师,文大人几个站的位置好,戳穿窗纸将一切看得真切,太子再冤枉贺相,他弑杀皇帝的罪行也无可遮掩,太子顿时感觉自己象被脱得精光,扔在大街上,由人光赏的感觉。 大臣们的眼光,如烈火一样灼烧着太子的心。 难道要将这些人全都杀了灭口吗? 他们可是支撑大锦朝的栋梁,突然全部样掉,整个朝堂都要瘫痪,北辽与北戎此时若大举进攻,大锦灭亡都是分分钟的事,太子也不敢冒这个险。 "太子夜景承谋反,抓起来看押,来人,请太医,快救皇上。"贺相冷冷道。 群臣自门楼里走出来,秦太师长吁了一口,幸好,那天听了老太婆的话,倒向了晋王这边,不然,如此愚蠢又狠毒的太子,自己不知如何死的,还要连累整个秦氏一族。 "谁敢上来,本宫是太子,是皇上,你们谁敢押本宫?"太子还在作困兽之斗。 "夜承景,区区五千巫兵就想杀了本王,是你没掂量出自己的斤两,还是太小看本王了?"晋王的声音如魔鬼一样出现在太子身后。 太子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门楼里的大臣所吸引,一时还不知楼下的变化,此时见晋王和夜笑离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身后,顿时一身令汗,急急地扑到楼栏前,五千人围攻,第三拨进攻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可能? 而此时,容忌正提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之人缓缓走上来,正是太子请来的北辽巫师。 门前的李德才也掀了面具,竟然是言若鸿所扮,太子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双目呆滞,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本宫布置周祥,怎么可能……" 一位老大臣跪向皇帝:"皇上……" 群臣也跟着跪下,除了贺相与晋王父子,容忌还有言若鸿等。 "世子爷,你是医圣之徒,救救皇帝吧。"老大人向夜笑离磕头道。 群臣中,有一部分人忠君爱国,却又执拗固执,他们奉皇帝多年,早就当他成了自己的主子,如今看皇帝遇刺,心有不忍。 晋王对夜笑离点了点头,夜笑离拿出一粒药丸,塞进皇帝的口中,并出后点出皇帝身上几处大穴,为他止血,皇帝果然缓过一口劲来,眼神无光地看着地面。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真是太好了,苍天保佑。"一部分文臣们跪天祷告,欣喜若狂道。 这要无能昏庸而又残戾无道的皇帝,也亏得他还有这么多忠心的臣子。 "扶……朕回宫。"皇帝此时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一场精心谋划,晋王完好无损,自己却亲生儿子给刺了好几刀,命虽保住,可脸呢? 而且,这场阴谋全程都被臣子们看见,连封口都不知从何封起。 好在他受伤了,先借着伤,离开了再说。 至少他现在还是皇帝,晋王要取而代之,也要顶着谋逆的罪名,晋王不是爱惜羽毛么? 朕就是再无道,再无理,就是要赖在这个皇位上,你有种,就亲手杀了朕来夺位,让天下人骂你是个逆臣,手足相残的骂名可不能只朕一个人来背。 晋王若是象以前一样顾着面子,那么,帝位还是自己的,好好坐着,只是消停点,暂时不要与晋王为敌就好,顶多不要脸了又与他讨饶,再重修兄弟感情。 皇帝算盘拨得精明,想得很好,很理想。 但是,一个苍老的,威严的,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楼台上: "你不用回宫了,皇帝,哀家今天就下旨,废了你的帝位。"太后冷冷地看着地上一身血迹的大儿子道。 "母后……"太后不是明明已经吃过迷药了么?怎么也来了?她也瞧见了自己诛杀晋王一幕? 皇帝眼神复杂,颤声唤道。 老大人向太后一跪道:"太后,您可无权废帝啊,后宫不可干政。" 不错,皇帝在位三十多年了,早就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废了的。 太后虽是皇帝之母,却是后宫之人,无权干政,更不可能有权废帝。 "母后,儿臣都是半死之人了,您不怜惜也就罢了,为何要废儿臣?就算儿臣与晋王有摩擦,那也是他逼儿臣的,他身为亲王,当庭羞辱儿臣,笞打皇后,这一切,您让儿臣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忍?以后臣子们还怎么看朕这个皇帝?当儿臣是泥捏的么?"皇帝痛哭道。 "晋王笞打皇后可是依律而行?"怎么教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子啊,皇帝好歹也当过三十年的皇帝了,事非不分也就罢了,还有脸把过错全都推在别人身上,太后越发讨厌这个大儿子起来,冷声问。 皇帝默然不答。 "晋王替你守在边关十七年,助你朝政平和,江山稳固,你却要斩杀他的儿媳,你这个做皇帝的,又可是依律而行了?"太后又问。 皇帝仍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太后所问之事,众所周知,就算他狡辩,也无从辩起。 "就算如此,母后您也无权废除儿臣的帝位。"皇帝道。 "是啊,太后娘娘,臣等知道你生气,可这到底是皇室家事,一家人关上门,怎么说都好,废帝事关重大,可不能乱提啊,再说了,皇帝乃上天选定的真龙天子,除了先帝,谁也无权废帝,何况,当初就是先帝立的皇上为太子,皇位也是奉遗诏而立,太后娘娘,你受惊过度,臣等当没听见此等有违祖制之言。"老大人道。 "说得好,只有先帝才有废立之权,那你们要不要看看先帝的遗诏?看看谁才是上天选定的真命天子,谁才是谋朝篡位的那个!"太后冷笑着,拿出黄色卷轴,对着老大人一甩。 贺相却先一步接在手里,看了一遍,递给秦太师,秦太师看完之后,又传给文大人。 群臣全都亲眼看了一遍,然后,再一次齐齐跪下,向晋王拜去。 老大人急切地想知道卷轴的内容,却是最后传到他的手里,看完之后,整个人也颓然坐地,半晌后,也直起身来,转跪向晋王。 皇帝脸色惨白。 他自然知道有那张遗诏,先帝传位于晋王,却不是他这个太子。 他以为,太后这辈子也不会把遗诏拿出来,三十年了,自己都当了三十年皇帝了,太后竟然还保留着这张遗诏,这些年,他也曾想方设法要得到遗诏过,但是,太后藏得很严实,谁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当年太子暗害夜笑离时,皇帝不但知道,而且还暗中助力,推波助澜过,那时他就是想试试太后的态度,如果太后因此而动摇,便想法得到遗诏,哪怕出让太后早死也在所不惜。 可太后只是哭了一场,骂了自己一场,却并没有如何。 后来,他还是不放心,对太后下过药,却被突然钻出来的夜笑离以离笑天的身份,救了太后。 既便如此,太后还是没有拿出遗诏,皇帝也就放了心,不再把遗诏放在心上,可是,今天却在这种境地下拿出来。 晋王废帝上位,变得明正言顺,而且,他明知自己才是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却让给了自己这个兄长,还远赴边关,一守就是十七年。 晋王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大臣们只会更加感佩,和信服于他,何况,他还手掌几十万大军,他继位,比太子顺位还要理所当然,还要于大锦朝有利,群臣拥戴,百姓归心,可谓顺应天意民心。 皇帝感觉天在一点了点往下塌,原本明朗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他成了孤家寡人,成了被亲娘和群臣遗弃的废帝。 游移而呆滞的眼神不小心触到了贺相,突然如遭雷击,是他,是他一直在帮着晋王,是他故意挑起自己对二皇子的看法与愿想,激起太子心中的嫉恨,逼太子对自己下手。 这些群臣,也是他安排好了的,早早就安置在望月楼里的。 置于为什么忠于自己的臣子没有出声叫破,很简单,有夜笑离的药物,贺相只要用点哑药暂时控制臣子们就行了,等到一切水到渠成,再放臣子们出来,药效也差不多过了。 最相信的就是他,可到头来,从背后刺得最深的一剑,就是来自贺初年之后,贺初年,既便是朕死,也要拉你垫背。 ------题外话------ 对不起,家里有客,所以更新晚了点,请见凉,一般是12点左右更新,对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废帝2 "初年,朕……伤得不轻,可能不久于人世了。"皇上缓缓向贺相伸出手。 贺相立在原地不动,冷冷地看着他。 皇帝眼中浮起一层悲伤:"初年,你就这么狠心么?枉朕宠你这么多年,为了你,朕情愿负天下人,情愿做个昏君,只要你肯对朕稍加颜色,朕就无比欢喜,朕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何,如此无情?" 皇帝说着,捂住胸前的伤口,痛苦万分。 那几刀,太子着实扎得很深,皇帝就算不被废,估计也活不长久了。 不少老臣看着都心酸不已,默默抹泪,几十年的君臣关系,还是有些情谊的,尤其是在听到皇帝对贺相的这番表白示的言词之后,老臣们更加难过。 皇帝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老臣们听来,就觉得很多是事实。 皇帝宠信贺相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贺相专权跋扈了十几年,就算有再多的臣子弹骇抱怨,皇帝也只一味的护着贺相,纵容,偏袒,使得贺相越发嚣张,贺相执掌朝政以来,排除异已,结堂营私,鱼肉百姓,什么恶没做过? 以前朝野中,还只敢暗中猜度怀疑,私下议论,为何皇帝会对贺相如此宠信维护,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贺相其实是皇帝的男宠,但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敢戳破,此事便如雾中之花,若隐若现,并不明朗。 可现在,皇帝身出绝境之时,竟然对贺相说出这样一番话,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皇帝对贺相是真心的吧,虽然,这种感情实在不耻,犯禁,但是,却不能否则,皇帝的感情也有让人感动的一面。 许多老臣们顿时眼圈泛红,怒视着贺相,皇帝会有今天,贺相罪不可恕! 而且,他都到了这份上了,随时都可能死,对你好了这么多年,临了就想与你稍亲近些,这也不行么? 许多双眼睛看着贺相,有谴责,有鄙夷,有愤怒,还有不屑。 贺相静静地立在原地,面容平静无波,皇帝的表演,同僚们刺人的目光,他都似乎不觉。 月华下,贺相身形单薄,看起来,孤独而寂寞,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穆清瑶还也同其他朝臣一样,也只是怀疑皇帝与贺相之间的关系,如今听到皇帝这番似是而非的表白,心中不由得往下沉,总觉得不可能,以贺相孤傲而清高的性子,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当皇帝的男宠,可是,他没有辩解,一句也没有,似乎别人的目光于他毫无意义,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初年,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么?扶朕一把也不行么?"皇帝的手,向贺相伸出,一直停留在空中,倔强地不肯放下。 "贺相,既便是感念几十年的君臣情谊,你也该过去扶皇上一把吧。"老大人实在忍不住,斥责道。 连文大人也忍不住道:"是啊,贺相,皇上就算对不起天下,也对得起你,这里,你最应该感激皇上,一个将逝之人,你何必如此无情呢,扶一把又不会怎地?" 许多臣子们全都看着贺相。 "本相有洁癖,他太脏!"贺相却傲然道。 皇帝听后,一口血就喷将而出,怆然而笑:"好,好,贺初年,朕几十年的真情于你,却只有一个字,脏!朕脏,你很干净?你象个女人一样在朕的床弟间柔媚求欢时,怎么不觉得朕脏?朕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势与荣华时,你怎么不觉得朕脏?朕现在要被废了,就要被晋王取代了,你就转了舵,改投晋王了么?可惜,他没这个嗜好,你这一套,在晋王那里,没有用武之地了。" 皇帝竟然说得如此粗俗露骨,不少大臣听了羞得面红耳赤,太后还在呢,也亏皇帝说得出口。 但是,听了这番话,大家越发不耻贺相了,有的人甚至在补脑皇帝与贺相床弟之欢时的情景,贺相看起来清雅脱俗,孤高绝傲,真想象不了,他在皇帝身上献媚求欢时会是何种模样。 不过,四十岁的贺相还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肌肤细白滑腻,唇红齿白,玉树临风,莫说皇帝有这癖好,便是大臣中的直男见了如此尤物,也不免要多看几眼。 皇帝的话,让心怀龌蹉之人看贺相的目光由鄙夷变成了猥亵,有人甚热辣辣的,毫不掩饰目中的侵略与下流之意。 贺相一口血也涌到了咙间,他却硬生生吞了下去,愤怒而轻蔑地注视着皇帝:"你是要拉我陪葬吧?省了这份心吧,以为这几句话就能打倒我么?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我贺初年可有在意过?" 这算是辩解么?什么叫陪葬啊?只有妃子才能做陪埋葬之人吧。 贺家老爹,你这是在给自己描黑呢还是描黑呢! 穆清瑶差点急死,天下哪有这样的人,生怕别人不能坐实他与皇帝之间的奸情似的。 换了别人,不是一个劲的给自己洗白么? 他倒好,原本就黑糊糊的脸,自己又涂上了一层黑炭,就算再洗也洗不白了。 众人再不怀疑,都鄙夷地地轻呲一声。 贺相一副我就是这样,你们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皇帝眼里滑过一丝狠戾,他再无力气诛杀贺相了,只有在言语上伤他。 "贺初年,你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是,你本就是个贱人,一个狐媚惑主的贱人,还记得当年么?殷紫如为什么会离开你? 就是觉得你太脏,你太贱……" 一听这话,贺相平静的脸色陡然一变,猛地向皇帝掠去。 皇帝明白,终于触到他的逆鳞,他的痛脚了,看着一副想要掐死自己而后快的贺相,皇帝哈哈大笑。 果然,贺相被拦住,拦他的不是别人,却是夜笑离。 "走开!"贺相怒发冲冠,方才的云淡风轻早就不见,如一头发怒的野马。 "他巴不得你掐死他,然后,你再背上弑君的罪名,拖你一起下地狱。"夜笑离纹丝不动,牢牢地拽住贺相的手。 "我不在乎,我早就该下地狱了。"贺相怆然道。 "就算要下地狱,也不该去陪他,贺初年,你是聪明人,为他,不值得。"晋王淡淡地说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嫌弃和鄙视贺相,晋王父子却在帮他,阻拦他犯错,贺相眼中浮起一抹感动之色,没有再往前。 皇帝又补刀:"晋王,朕自知为朕三十多年,无一建树,还昏庸无道,朕其实知道很多政策是错的,但只要是贺初年提出来的,朕就不忍反对,一味的宠他,朕如今寿数无几,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更是夜氏子孙,祖宗留下的基业,还望皇弟你坚守,发扬,把我大锦建成国富民安之强国。" 这几句还算人话。 晋王走过去,扶起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省点力气,还有救的。" 皇帝惨然一笑,拉住晋王的手:"肠子都绞断了,还怎么救?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二弟,你一定要听我的,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斩杀贺初年这个佞臣,否则,人心难定,百姓怨恨,你是没去过江淮,那里连年水灾,这些年,朝庭拨下的救灾银子,可没少被贺相贪去,为了祖宗基业,贺初年,绝不能留,你答应我。" 晋王紧握皇帝的手,由掌心向皇帝输着内力,想助他减轻些痛苦。 "晋王,答应你皇兄,这是他最好的一点心愿,答应他。"太后在一旁颤声道,虽然对皇帝失望之极,但到底是亲生儿子,皇帝伤势过重,活,也活不了多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岂能不痛? 穆清瑶大急,她才不管贺相什么佞臣还是良臣,她只知道,贺相是她还没来得及相认的父亲,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夜笑离外,最疼宠自己的那个人,她还想在他怀里撒娇,耍赖,想弥补这些年来失去的父爱呢? 怎么能这么让贺相死? 何况,今日之变,若无贺相,又怎么会成功? "父王……"见晋王在犹豫,穆清瑶急切地唤道,皇帝一死,晋王便要登基称帝,他的话,便是帝言,君无戏言啊,这一答应,便是铁口金断,再也难回还。 "瑶儿,你有话说?"晋王目光热切地看向她。 "父王,贺相有过,也有功,能不能,功过相抵?"穆清瑶道。 "功?什么功?朕会袭杀晋王,也有他的功劳,他当年修建这望月楼,就是为了让朕诛杀晋王的,今日之局,也是多年前他与朕一起商议过的。"皇帝却冷声道。 晋王相信皇帝的话,但是,那肯定是发生在多年以前,那时候,贺初年恨自己入骨,认为自己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了杀自己,简直无所不用之极。 也正是因为今日的计划他曾参与谋划,所有,才能让自己得了先机,配合着皇帝一环一环走到这一步,若无贺相的提前示警,若无贺相的谋划,今天之事,不会有如此完美。 "晋王,你还在犹豫什么?"太后听了更气,早就讨厌而且怨恨贺相,总认为,两个儿子之间闹得剑拔弩张,贺相在其中起了很不好的作用。 "对,晋王,贺相确实该治罪。"老大人道。 "不错,贺相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确实该杀。"有早就与贺相有隙,平日受过贺相的气的大臣也附议道。 "臣支持太后娘娘,贺相应该治罪。"也有以前上竿子巴结讨好贺相,见他落势,便落井下石的。 除了穆清瑶,几乎没有人替贺相求情。 晋王面色静沉地立在原地,不肯作决定。 穆清瑶急了,"父王,儿媳求您了……" 太后恼了:"瑶儿,你这孩子,非要给贺雪的爹求情做什么?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维护的?" 穆清瑶激动地向太后跪去,眼巴巴地看了贺相一眼,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皇祖母,因为他是我的……" 贺相却一把拽起她来,将她一边上一推,冷冷道:"世子妃,臣什么都不是,臣就是个佞臣,臣早就该死了,你无需替臣求情。" 他竟然求死! 死也不肯让自己说出与他的关系,他其实并不想认自己这个女儿么?或者,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其实他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毕竟,穆夫人一直也没承认过。 贺相也没挑明说过。 否则哪有宁愿死也不认亲生女儿的? 穆清瑶感觉好一阵失落,心闷闷的痛。 不解地看着贺相,他却缓缓侧过脸去,眼神躲闪着不肯与她对视,脸上难得的浮起羞愧与自卑之色。 穆清瑶突然明白,贺相不是不想认自己,而是不能认自己。 皇帝当众说出他们之间的暖昧关系,这种关系,世所不容,又遭人鄙夷与唾弃,有这样的父亲,能给儿女带来什么? 只有耻辱! 自己现在是晋王世子妃,而晋王很快就要登基继承皇位,而自己就会也跟着升级为太子妃,生为太子妃,却有一个臭名昭著的佞臣父亲,还是个媚臣,一个被男人骑过的男人,一个为世所不耻的的男人,这会成为太子妃出身的重大污点,将来肯定会有人拿这点来垢病自己。 贺相,他那么爱自己,哪舍得自己因为他而受不必要的怨气与辱骂,更怕别人瞧不起自己。 所以,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自己为他求情,更不愿意自己当众认他这个父亲。 他明明可以继续帮着皇帝将阴谋策划得更加完美,他明明不必要帮着晋王废帝,这样,他可以继续他的权臣之路,继续风光和跋扈下去,以后再扶持二皇子上位,继续当他近乎摄政王的权相,可是,他却偏偏选了一条死路,一条明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的绝路。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女儿? 如果她不是晋王世子妃,或许,贺相的立场不会改变。 他也就不会得罪皇帝,更会步入如此绝境。 不,她不要他这样为自己牺牲,过去他与穆夫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她不知道,也没法参与,缺失的那二十年父爱,穆清瑶相信,不是贺相不愿意给,而是无法给予。 所以,她从来不怪他。 他是佞臣也好,是媚臣也罢,就算他是个倌人,只要他对自己的爱是真诚的就行了,他就有资格做她的父亲。 穆清瑶猛地扑过去,抓住贺相的双臂,将他的身子转过来,让他不得不直视着自己:"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忍心再一次抛下我娘,抛下我,你真舍得死吗?我还没叫过你一声……" 嘴巴被贺相捂住,贺相眼圈红红地,死死地瞪着她,手指轻点,制住了穆清瑶的哑穴,眼泪明明静静地滑落,唇畔却带着欣喜而又满足的笑意,声音黯哑:"听清楚,我与你娘,早就成了过去,她现在是穆将军的夫人,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你说这些,可有想过会伤害你娘和你爹?又让我的夫人做何想?" 借口,全是借口,穆清瑶知道,他不在乎这些,他连佞臣之名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穆将军会不会受伤? 穆夫人一直摆明了说,穆清瑶不是穆将军的亲生女儿,就是想给穆清瑶留个余地,好让她将来认自个的亲爹,所以,穆将军和穆夫人都不会因此而受伤。 至于贺夫人,更是借口,贺相有爱过那个女人吗?贺夫人比贺相大了好几岁,以霜居之身嫁给年轻俊美的贺相,当年,这其间肯定又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贺相这一生,有多凄苦,别人感受不到,穆清瑶却是感觉得到的,因为,她看得出,贺相有多爱穆夫人,多在乎穆夫人,所以,才会为了他与穆夫人生下的自己这个女儿而不顾一切。 穆清瑶拼命地摇头,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太后眼神复杂地看着穆清瑶,欲言又止。 夜笑离想过来拉穆清瑶起来,却被晋王制住。 这是她与贺相父女间的事,别人不能插手。 大臣们都怪异地看着穆清瑶,有些人知道当年一些事的,便开始揣测,而太后复杂的眼神让贺相更加担忧,半扶着穆清瑶,将她送到夜笑离手里: "世子妃,臣……将她交给你了,管好你的娘子。"贺相语气郑重,让穆清瑶想起现代时婚礼上,父亲将女儿的手放在女婿手里的情形,一样的不舍,一样的心疼,一样的慈家,一样的满怀期望。 "贺相放心,我用我的命保证,会管好她。"夜笑离也郑重地回答。 贺相眼里升起一抹满意与感激,拍了拍夜笑离的肩,转身走向晋王,恭敬地跪下:"臣,贺初年,这些年嚣张跋扈,擅弄权术,确实犯下死罪,求王爷赐臣一死。" 晋王深深地看着贺相,眼里满满都是欣赏与敬佩之色,贺初年也许这一生过得并不光彩,但他过得真实,真切,既便是做佞臣,做坏人,他也坏得坦坦荡荡,比起朝堂上,一撂子的伪君之来,这样的人,光明磊落,更值得信任,更让人尊敬。 晋王素来不喜欢贺相,恨他扰乱朝政,不顾百姓生计。 但是,今天的贺相让他刮目相看,有的时候,朋友,不一定是你最尊敬的,而对手,也许才是你敬重的。 贺相与晋王,这就这样一对相敬相杀的对手。 只是现在,这种关系因着穆清瑶的缘故已然转换。 贺相自己认罪了,群臣反而不知要说什么好了,便是太后,眼里也露出些微的震惊与欣赏之色。 晋王却似乎还在犹豫。 "王爷,新朝即将初立,您需要一个举措立威,顺民心,安民意,杀臣,于朝堂,于您,于百姓都有利,别犹豫了。"贺相道。 有人如此劝人杀自己的么? 晋王看得出,贺相一心求死。 昨日与他商议时,他的眼神还湛亮精明,说明,他根本就不想死。 让他有如此死志的原因,就是皇帝那番话,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他们之间不耻的关系,尤其是在穆清瑶面前,说了那么多令人不耻的话,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也没脸面对。 尽管瑶儿并不在意,可以贺初年的骄傲与清高,又怎么能忍受?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给女儿沾染污点。 穆清瑶不能说话,被夜笑离紧紧搂在怀里,除了默然流泪,她不知还能做什么,看着垂头跪在晋王面前认罪的贺相,她的心,如压了千斤重石,沉闷得快要缓不过气来,更是一阵阵钝痛,痛得她快要停止呼吸。 "来人,将贺相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晋王终于打破沉寂,朗声道。 贺相眼里滑过一丝诧异,轻轻吁了一口气,回眸看向穆清瑶,见她哭成了泪人,心又是一阵揪痛,她那声爹,差一点就喊出来了,自从知道真相后,那声爹,他不知道有多盼望,简直做梦都在肖想,一直不敢挑明自己的身份,怕紫茹会不痛快,怕瑶儿会嫌弃,还好,他贺初年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她眼里的时非,根本就与现世不同,她不在乎他是佞臣,更不在乎他的过往。 他爱她,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于她就够了。 傻孩子,不知道认自己这个父亲,于她将来有多少危害吗?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单纯只是一个世子妃了,她会是太子妃,将来还会成为皇后,成为一国之母,她的儿子是要成为大锦的继承人的,怎么能有他这样一个不堪的父亲呢? 有他这样的爹,比起穆靖远那个商户出身还要令人不耻啊。 所以,就算是再企盼,再肖想,就算忍得快咬碎一口玉牙,他也不能让她那声爹叫出来。 孩子,不是爹不想认你,是不能,聪慧如你,一定会明白爹的苦心,孩子,爹走了,如今还有来生,爹不会再错过你娘,会从你呱呱坠地开始就好好照顾你,疼爱你,不会让你如今世这般,受尽苦楚,是爹不好,爹不合格,没资格做你的爹,你别怨爹…… 贺相雅润的眸子里,含着千言万语,目光久久停留在穆清瑶的脸上。 两名侍卫应声出列,走到贺相身边。 没有人催他,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贺相很不舍,那目光就象是粘在了穆清瑶脸上一样,但是,再不舍,也不得不舍。 猛然转过身,挺直了背脊,昂首向楼下走去。 "贺相……"夜笑离追上前几步。 贺相回头淡淡一笑:"正好,世子爷,罪臣求你一件事,能否将罪臣与女儿雪落关押在一起,罪臣想在有生之年,再陪陪她。" 那也是他的女儿,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女儿,虽然不争气,虽然很任性张狂,但那还是他的女儿,别人怎么瞧不起她都行,他却要一直关爱她下去,直到死。 夜笑离听得一滞,点了点头:"我会安排好的,贺相保重。" 贺相终于被打入天牢,皇帝稍感快慰,只是,他还是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落败的,明明就安排好了一切,既便是太子突然发狂,谋杀自己,但晋王也不该如此轻易就脱险啊。 五千精兵,还只派上了两轮阵列,就全然落败,怎么可能? 皇帝伤口很痛,已然奄奄一息了,但他还是不甘心,想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晋王还是命人将皇帝抬入了乾清宫,晋王倒也没走,在皇帝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他一脸纠结,晋王好心地蹲下来,柔声道:"皇兄是不是还在想,为何我会轻易脱险?" "你应该早就知……知道了朕的计划,这点朕明白,是贺初年告的密,虽然朕没有告诉他何时会动手杀你,但整个计划是曾经演练过的,只要起个头,他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可朕就是不明白,五千精兵,你又没带军士进宫,就那么十几个人……" "不急,皇兄,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很快就会明白。"晋王说着,拍了拍手。 禁军大统领林朗大步走了过来,向晋王行礼:"臣禁军大统领林朗,见过晋王。" 皇帝不可思议地指着林朗:"你……你竟然……" "不错,林朗早在本王回京之前,就是阿离的人了,所以,皇兄你现在明白了吗?你的袭杀计划确实很周祥,不过,我的儿子却比你的儿子能干太多,首先,他在瑶儿被打入大牢时,就开始筹划和准备了,城防营,禁军,都是他收服过来的。京城的防御,以此二衙门为主,却都被阿离收服,皇帝,其实你的头早就枕在刀口上了。" "再者就是,我回来后,早就有了打算,在太和殿打皇后那一幕就是在激怒你,不过,说真心话,如果你不设计杀我,我或许还会给你个寿终正寝,等你百年之后,再把皇位传给阿离也是一样的,我素来对这个帝位不是太在意,不然,当年也不会轻轻松松就让给你了。" "我如此想,也还是顾念你我手足一场,只要你不太狠心,太过份,我会给你留一线余地。 但是,皇兄,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险狡诈,还要狠毒,今日的袭杀,你是要灭兄弟我的全家啊,你连母后都不肯放过,真太让我失望了。" 晋王道。 "成王败寇,你现在赢了,就来拿什么道德礼义教训朕,身为皇家人,为了权势地位,哪个又是干净纯洁的?谁手上没有沾血,没个上百条人命?"皇帝很不屑道。 "所以,我和你是不同的,我手上也沾了血,沾的却是敌人的血,没有亲人的。 不过,如果我的亲人非置我于死地,想要杀死我的家人,那我也不在乎兄弟相残,手足睨墙。 不过,我还是给你机会,只要你不动手,我便忍。 我就算要上位,也要正大光明,不给臣子,给天下百姓诟病的话柄和机会。 所以,明知你派个慈宁宫小太监来以母后之名召我进宫是有阴谋,我还是来了,带着我最在乎的家人赴你鸿门宴,等着你自动往我铺就的大网里钻。" 皇帝听了双眸满是恨意:"你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是故意的,故意等朕围剿你,故意隐藏你的实力,其实早就买通了林朗,枉朕还为手中的五万禁军得意,就算那五千精兵无法杀了你们父子,还有五万禁军在,既守得住城门,又能将你们全家剁成肉泥,真是好笑,天大的笑话啊。" 皇帝气笑,怆然而又悲愤。 晋王冷哼一声:"你委屈什么?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么?我可曾逼你下手杀我了?" 皇帝听得一滞,怒吼道:"你不给我脸,我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早在几十年以前,你就不要脸了,现在还谈什么脸面?你昏庸就罢了,只要好好做你的皇帝,我替你守着江山,保你一世无忧就是,没那个斤两,却还非要作,自个作死,能怪我么?"晋王不屑道。 皇帝听了更气,抓起枕头就砸,晋王不屑道:"省省吧,若不是阿离的药给你吊着一口气,你早没命了。" "你这么恨朕,朕死了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还要吊着朕这口气?"皇帝颓然道。 "当然是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明正言顺,在万人期盼下登上帝位的。也让你知道,当年,你当上皇帝,并非你赢了,而是我让,我若不让,这个皇帝,你一天也做不成。"晋王哈哈大笑道。 皇帝就算再蠢,也明白自己完全中了晋王父子的圈套。 先是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只带几个人进宫,十几个人由着太子组织的五千精兵围杀,却早就暗中将朝臣全都召集在宫里,让他们目睹自己和太子残害他这个兄弟一家的真相。 如此一来,就算他脱围后,将自己杀了,大臣们心中也能接受一些,然而,爱惜羽毛的晋王根本还不满足这一点。 故意安排了贺初年挑起太子的嫉恨,让太子在绝望的妒火里暴发,以至动手谋刺自己。 现在好了,明明晋王才是最终的受益者,但在群臣眼里,他才是受害者,登上皇位也是理所当然,应理明条的事。 自己父子则一个背上残杀手足的骂名,另一个则背上弑父谋逆的罪名,好,好,真的好,一切都算计得精精细细,毫无破绽,天底下,怕也唯独他有这个本事在抢夺帝位的争斗中,能里子面子全占尽,不得半点骂名,这样的心机,自己又怎么跟他斗? 他说得没错,他想要当皇帝,早就可以当,只是不屑,懒得与自己争罢了, "你赢了,朕不如你。"皇帝由衷地说道,只是,一双与晋王相似的俊眸里,有着刻骨的仇恨与怨毒,"你当皇帝吧,我会在地下等你,诅咒你的,晋王,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晋王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是不是认为,全是我的算计,你才败得如此彻底的?" "难道不是么?"皇帝怒道。 "怎么不想想,我算计的是人心,如果,你的心不那么狠毒,还念半点兄弟之情,你不设计杀我,我的计划,又怎么实施得起来?还有,如果太子心性良善一点,包容一点,明慧一点,又怎么会在几句话的挑拨之下,就狠心动手杀你这个父亲?皇兄,你败的不是这场权谋,而是做人,你做人就很失败,做父亲更失败,为身不正,也教不出优秀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晋王说罢,冷冷地站起来,朝外走去。 "晋王,你杀了朕,有本事杀了朕。"皇帝恶狠狠地狂吼。 "你当我傻啊,杀了你,减轻你儿子罪责?让我分担一些?妄想!"晋王含笑道:"何况,让你活着,比死更痛苦,我还要让你亲耳听到废你的诏书,亲眼看见我登上你最在意的皇位呢。" 皇帝气得一口血堵在了喉咙里,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这一夜,穆清瑶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总浮现出贺相的脸来,慈爱的,温和的,薄怒的,可不管在什么情形下,只要面对她,贺相都是一脸笑,慈和的,象会随时将她拥进怀里疼爱的样子。 可画风一转,变成了贺相身着囚衣,披头散发被押上了刑场,千万百姓围观,都指着贺相骂,骂他是祸国殃民的佞臣,骂他擅弄权术,骂他狐媚惑主,还拿臭鸡蛋,烂菜叶砸他…… 指尖突然刺动,猛然从梦惊坐起,全身汗透。 手却被夜笑离捉住,阿离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担忧:"你梦魇了,还好,总算醒来。" 穆清瑶扑进夜笑离的怀里就哭:"好可怕,好可怕,他们都在骂贺相,还把他押上了断头抬,相公,我好害怕,好害怕。" 夜笑离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傻子,那只是梦。" "可是,他已经在大牢里了,臣子们不会放过他的,尤其那些忠心皇帝的大臣们,肯定恨死了他,觉得就是他害了皇帝。"穆清瑶哭道。 "傻娘子,你不信你相公我么?"夜笑离心疼地将她的脸从怀里挖出来,捧着,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穆清瑶瞪大水汪汪的泪眼,直直地看着夜笑离:"相公会救他吗?" "当然,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会救。"夜笑离温柔地看着她道。 穆清瑶长舒一口气,顿时安心不少,懒懒地偎在夜笑离的怀里,抬眸看,外头还是夜色深浓,想着他方才给自己扎了一针,怕是一直就被自己的梦症所扰,根本没睡,原就撕杀了那么久,消耗不少体力,再不休息好,明儿怎么面对繁杂的政事? "睡吧,相公,你握着我的手,我就不害怕了。"主动凑过香唇,亲了亲夜笑离的嘴角,往被子里溜。 夜笑离却拦腰将她抱起,朝耳房里去:"汗湿一身,睡不好不说,还会染病。" 耳房的浴桶里,早就备好热气腾腾的药汤,三下两下就剥了穆清瑶的衣服,将她浸在热汤里。 穆清瑶还没来得及羞涩,他已经拿起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洗着身子。 顿时,心里满满当当全是甜意,象喝了蜜糖一样的清润甘甜,脑海里的担忧与惧意也消散了不少,是啊,有相公子,怕什么,他会象贺相一样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的。 只是这药汤,是何时准备的?一看就是他精心调制近的,莫非,他根本就没睡,她在做梦,他就陪着她,并且调制药汤。 心疼的拉住夜笑离的手臂,傻傻地说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夜笑离灿然一笑,附下头啄了下她的嘴角:"还不够,要做得更好,才能让你忘了别人对你的好,会只依赖我的好。" 这话说得,怎么带着酸味儿呢? 莫非他在吃醋? 谁的?贺相的? 穆清瑶瞪大眼睛,正要说话,夜世子不知何时,身子也精光溜溜了,长腿一跨,便也进了浴桶,唇,很快捉住了她的柔软,一阵天昏地暗的吻,穆清瑶脑子一白,沉浸在夜世子的温柔里。 晋王和王妃起得不早,昨儿晚上太累了,天将发白时头才挨着枕,所以,睡得有点迟。 王妃正服侍王爷洗漱,冰儿慌慌张张地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王妃被昨儿个惊天动地的撕杀弄得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就发白,惊道:"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围杀来了?" 王爷一巴掌拍向冰儿的脑袋:"有话好好说,什么不好了?" "世子妃,世子妃她一大早就跪在了院子里。"冰儿一脸吃惊道。 "瑶儿?你说瑶儿跪在正院的院子里?做什么?"王妃一听就心疼了,提起裙摆就往院里冲。 晋王无奈地摇头,他家娘子,四十岁了,还象十几岁的小丫头一样咋咋呼呼,急愣愣的,这些年,把她们母子扔在京城里,扔在皇家这一堆子虎狼的嘴边,真是太难为她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贺雪落的转变 晋王并没有跟在王妃身后去院里,而是慵懒地坐在正堂里等早膳,手里拿着本帐册在看。 王妃一冲进院子,果然见穆清瑶当真对着正屋里跪着:"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好端端的,有话进屋说就是,跪着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你是成心把自个弄病,让娘担心么?" 王妃一阵碎碎念,不由分说就拽穆清瑶起来。 穆清瑶眼巴巴地看着王妃:"娘,您别拉我,让我跪着,我要求父王,放过我贺相。" 王妃怔住,昨儿个在望月楼是,阿瑶就对贺相很是关切维护,今儿竟然还跪在院里替他求情,这不对啊,阿瑶虽然良善,但也知轻重,不是傻好人,贺相之事,关乎晋王的声望与威严,更关乎臣心民意,不能随便处置啊。 自个都明白的道理,阿瑶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明白却还来跪求,为难王爷么? 这真不是她的性格啊。 "阿瑶,这是为何啊,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王妃皱眉问。 "娘应该知道,我不是穆将军的亲生女儿。"穆清瑶道。 王妃怔住,惊道:"那你是谁的女儿?莫非……是贺初年的?" 猛然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来,惊得嘴都合不拢:"当年……当年你娘是和贺初年特别好来着,两人还一起跟着王爷去了南越,那时候,娘还没嫁……是你娘告诉你的么?" 穆清瑶摇头:"不是,我娘没明说,可我知道,贺相他应该就是我爹,所以,我来求父王法外施恩,别杀了他。" "本王还没有登基,你就让本王来法外施恩,瑶儿,你让本王很不好做啊。"晋王此时慢悠悠踱出屋来,淡淡地说道。 "瑶儿知道是在为难父王,可是,这是瑶儿的本份,如果他真是瑶儿的生父,不求,心中难安,求了不允,是瑶儿能力有限。"穆清瑶道。 晋王略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本王告诉你,贺初年犯的是国法,如何处置,由三司会审,定何罪便是何罪,本王不会随便干涉。" 说罢,晋王便又慢悠悠踱回屋里,回头皱眉道:"本王饿了,早膳备好了没?记得给瑶儿煎一碗姜茶。" 见穆清瑶还没起来,王妃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道:"快起来,别惹你父王生气,他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若贺初年真是你的生父,咱们再想法子求他便是。" 穆清瑶要的就是这句话,苦着小脸立马起来,似乎脚太痛,一个趔趄歪在王妃怀里,王妃越发心疼了:"腿麻了吧,跪多久了?" "不久,半个时辰。"穆清瑶道。 "半个时辰还不久,你也真是的,对了,阿离呢,他舍得你来跪着?" 王妃继续碎碎念,穆清瑶却扯开了话题: "娘,父王真的要登基当皇上,将来后宫进人怎么办?" 王妃怔住,愣了愣道:"自古后宫不都该有妃子的么?这有什么好办不好办的,反正阿离都这么大了,谁还能抢了他的地位不成?" 这回换穆清瑶怔住,王妃还真是开通,后宫进妃子,她竟然觉得理所当然,就没想过,会分了王爷的爱,她能忍受与别的女人一同共享一夫? 看她沉默,王妃突然眼神严厉地看过来:"阿瑶,做女人还是要本份一些,一切当以丈夫的利益为重,你可明白?" 穆清瑶心中浮起一抹苦涩,辛辛苦苦逼着晋王上位,难道就是来给自己找膈应的么? 晋王称帝,夜笑离势必会成为太子,太子岂能只有一个太子妃? 好吧,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她也只是探探王妃的口气,若是能婆媳二人联手,当然更好啊。 可王妃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原又是个乐天的性子,思想里,三妻四妾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皇帝充实后国原是国策,王妃更不会反对。 所以,联合王妃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俗话说,堵不如疏,这种事情,得从源头抓起,重要的不是自己能不能容,而是夜笑离会不会纳,专一不专一。 一时,穆清瑶把这事抛在一边,不再去想。 进了正堂,穆清瑶上前恭敬地给王爷行了一礼:"儿媳给父王请安。" 晋王眼皮没抬,嗯了一声:"坐吧,一会让冰儿去请阿离过来,咱们一家子好好用个早膳。" 穆清瑶却不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王爷。 王爷皱了皱眉。 "父王不该给阿瑶一个红包么?您回府来,阿瑶可还是头一回正经给您请安。"穆清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 王爷愣了愣,难得的不自在道:"倒是望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精致盒子,正是上回递给穆清瑶,王妃没让收的那个。 盒子都是黄花梨木的,可见里面的东西会有多珍稀。 可穆清瑶却不肯接。 "瑶儿,快接着。"王妃急了。 "父王,能不能换件瑶儿想要的东西?"穆清瑶道。 "你瞧都没瞧,怎知就是你不想要的,再说了,长辈赐,不可辞,你不懂么?"晋王皱眉道。 "父王赐的,当然不敢不要,只是,瑶儿心里有更想要的东西。"穆清瑶坚持道。 "如果是替贺初年求情,那就免了,本王说一不二,你就别废这心思了。"晋王冷下脸来道。 穆清瑶心中一怒,虽然贺相确实有诸多不是,但昨日之事,若没有贺相的大力支持,晋王又怎么会如此轻松而又完美的废掉皇帝? 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我不是求你放过他。"穆清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神情冷冷的:"父王方才也说了,贺相之事,该由三司会审,该定何罪便定何罪,我是请您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如果三司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有罪,便请依法将他释放。" 晋王眼里几不可见地滑过一抹笑意,却还是冷着脸:"本王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这点你放心。" 穆清瑶这才起了身,晋王正要继续看帐册,手中的盒子却被穆清瑶一把夺过,他不由愣了愣,呆呆地看着穆清瑶。 "莫非父王不是送给我的?"穆清瑶没好气道。 晋王扯了扯嘴角:"跟你娘一样不讲道理。" 听这口气,晋王跟穆夫人确实熟,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用过早饭,晋王便进了宫,大臣们开始着手草议废帝诏书和晋王登位事宜,很多事情要召告天下,程序礼仪复杂得很,王妃也跟着进了宫,夜笑离则和言若鸿不知忙什么去了,穆清瑶懒得进宫,直接去了刑部。 晋王昨儿晚上就恢复了史大人的官职,刑部又由史大人掌管了。 穆清瑶是晋王世子妃,更是将来的太子妃,刑部官员一见,当然不敢拦,很顺利的,穆清瑶就进了大牢。 贺相所在的牢房还算干净整洁,没有一别的犯人关押在一起,看来,晋王还是给了贺相一定的优待。 再好的牢房也还是牢房,穆清瑶没有带任何随侍,连墨玉也没让跟着。 长长的走廊,阴暗而潮湿,壁上挂着豆大的油灯,昏暗的灯光打在前方狱卒的身上,发出阴森的光晕,有种阴曹地府的即视感,穆清瑶也不是第一次来刑部大牢了,自己就被送进来过三回,可都不如这一次,感觉凄凉落寞。 心里闷闷的难受。 "世子妃,相爷就在前头牢房里,您放心,干净得很,相爷不会太难受的。"那狱卒似乎看出穆清瑶的心思,安慰道。 "你退下吧,我自个进去就好。"穆清瑶不想让人打扰。 狱卒很知趣地退下。 穆清瑶推开前头走廊大门,缓缓向里走去,远远的,就听见贺相正在哼唱着歌曲:"月儿弯,树叶静,小鸟儿都歇息了,宝宝也乖乖睡……" 声音轻轻的,带着慈爱与安祥,如细纱在指间流缓缓流泄般温柔和暖。 抬眸看去,只见贺相正轻轻拍着床上的贺雪落,眼神柔和宁静。 贺雪落眼睛半张半合着,迷迷糊糊地看着贺相,时不时的皱眉,贺相就伸出手去,轻轻揉捏着她的眉间,继续哼唱着儿歌。 在大牢里,却然有如此温馨和暖的画面。 一阵鼻酸,穆清瑶忙捂住嘴,呆立在原地。 贺相却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她,穆清瑶刚要说话,贺相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向她招招手,穆清瑶便提了裙,急急地走了进去。 贺相指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穆清瑶挨着贺相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贺相一只手还在轻拍着贺雪落,另一只手便伸过来,揉了揉穆清瑶的额发。 穆清瑶的心,顿时暖暖的,象在温泉里淌过,舒坦而又慰贴。 她干跪伏在贺相的腿上。 贺相便向拍贺雪落一样,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贺雪落似乎睡着了,贺相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捧起穆清瑶的头,柔声道:"怎么来了?你现在身份可不同往日。"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好,明明,是我把雪落送进来的,还害得她成了这样。"穆清瑶抬眼,直视着贺相的眼睛道。 "雪落不是你害的,是我害的,是我没把她教好,怎么能怪你?"贺相叹气道。 许久不见贺雪落,她真的瘦了,瘦得皮包骨,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小巧而清秀了,皮肤腊黄干枯,哪里象个十八九岁的花季女子? 虽然睡着,但秀眉一直轻蹙着,时不时的会突然睁开眼里,茫然而又惊恐地四顾一下,然后,在贺相的安抚下,又继续睡。 这样的贺雪落,让穆清瑶怎么还恨得起来? 如果自己真是贺相的女儿,那她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明明就这么疼她,也明明有能力将她接回贺府去,为什么,就因为是我将她送进来的么?你看她,都瘦得不成样儿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穆清瑶不容贺相躲闪,再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因为你娘,你娘曾经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能让她伤心。"贺相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想要躲闪,却被穆清瑶将脸扳过来,无法闪避。 "可我娘都没有你这么疼我,我不信,你只是为了我娘,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这里再没有别人,你就打算到死也不认我么?"穆清瑶赌气似的提高了声音。 床上的贺雪落似乎受到惊吓,蓦然睁开眼,贺相忙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继续哄她睡觉。 "雪落得了焦躁症,很难入眠,世子妃若无他事,还是快点走吧。"贺相的声音也冷淡了下来。 一股郁气就堵在了胸膛里,他还是不肯认自己,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是不肯认! "知不知道你有可能被判斩刑啊?有可能再也不能从这间牢房里走出去,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你真的这么忍心吗?"穆清瑶一把拉过贺相道。 贺相温柔而又痛苦地看着她,眼神明明慈爱又热切,象一大团柔棉,随时能将穆清瑶温柔地包裹,让她沉溺而不愿意自拔。 睹在心口的那团气,在他温柔而又慈爱的攻势下,瞬间消散瓦解,穆清瑶感觉好生挫败,吸了吸鼻子道:"好吧,看来,你是打死也不会认我了,不过,不管你认还是不认,我都知道,你是我爹,我的亲爹,明儿我就召告天下,我是奸相贺初年的女儿,贺初年所犯之事若要连坐,第一个连坐我好了。" "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能这么做,我不是个好父亲,当年,你娘怀了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怀疑她与别的男人有染,你娘一气之下,才远走南楚,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资格拥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啊。"贺相急切按住她道。 "你终于承认了?不是我的自作多情?"穆清瑶狡猾地眨眨眼睛道。 贺相脸色讪讪的,又心疼地推她:"走吧,别再来了,就算我会被判斩刑,也不要为了我去为难晋王,都是我咎由之取,怪不得别人。" "我今天早上求父王了,父王说,要三司会审,该定什么罪就是什么罪。"穆清瑶黯然道。 "晋王行事素来铁面无私,刚正严谨,你别怪他无情。"贺相道:"大锦有他这样的明君为帝,肯定会创下盛世华年,阿瑶,你也会名留青史的,所以,我这样的人,不能认,会给你的人生留污点的。"贺相道。 "我才不在乎史书上怎么写呢,那是我死后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过好眼前,管好眼前,照顾我想要照顾的人,心安理得的活着就行了。"穆清瑶不屑道。 贺相欣赏地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果然是我贺初年的女儿,当年,为父也是为了心中念想而不顾一切,名声,地位,全都抛开,一心只想要报复,只要如何过得恣意畅快,可到头来呢?还是自己害了自己,你没瞧见那些大臣有多恨我,多巴不得把我送上断头台么?那都是被我欺负过的,碾压过的啊。" "你想要报复谁?我娘吗?"穆清瑶问道。 贺相眼中再次露出愧意,点头道:"她临走时,说瞧不上我的出身,瞧不起我的无能与软弱,更瞧不起我……"后面的话,贺相没说出口。 穆清瑶也能猜出一二来,穆夫人肯定也是知道了他与皇帝之间的暖昧,所以才一气之下,用最能伤害他的语言伤了他,然后一走了之。 "你既然深爱她,为了她可以自毁,为何要伤害她,惹她气恨?"这是穆清瑶最想不通的地方。 贺相的眼里便露出怨恨之色来,俊雅的脸庞涌上一层尴尬与不堪,摇头道:"年轻气盛,冲动之下,做出很不理智的事情,有时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以道歉,可以重来,可是,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等你悔过,等你道歉,给你机会重来,有的错,一旦发生,就是一生难改。所以,阿瑶,要珍惜你与世子的感情,看对了人,就一定不能错过。" 想来,当年肯定有不少误会参杂在其中,穆夫人那性子也是好强而刚烈的,又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女人,不会轻歇妥协,如果发现有人背叛,她会立即放手,毫不犹豫。 "三司会审也未必就能审出你的罪行来,不然,这些年,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就是没有扳倒你呢?难道真的是皇帝的宠信与纵容?"穆清瑶感慨了一会后,冷静下来分析道。 贺相脸上就露出不屑之色来:"那些人,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其实内里,比我做得更恶心更可恶的多了去,只是,我不屑与他们一样,用伪清高来掩盖恶行,这些年,我确实贪没,嚣张跋扈,但是,有一点我没有做过,那就是鱼肉百姓,两淮水患的救济银子,我一两也没贪,贪的是江淮河道衙门,是京城王亲贵族罩着的地方官,因为我是百官之首,他们便把这些罪责全往我身上推,我是不屑去澄清,就看他们谁敢拿这事来告发我,我便能将他们一锅给端了,结果,没人敢告。" 穆清瑶听了长舒一口气,嚣张也好,擅权也罢,只要没有鱼肉百姓,就还有救。 "他们不告,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宁愿背黑锅?"穆清瑶嗔怪道。 "我巴不得大锦朝从根子上烂掉,或者被北戎北辽周边国家灭了才好,这里,我早就呆腻了,瑶儿,这几十年,我过得就如行尸走肉,只记住了仇恨,没想过从仇恨中,从污浊里脱身。"贺相眼神惨然道。 "就因为我娘抛弃了你对吗?"穆清瑶道。 也更是因为皇帝玷污了他吧,所以,贺相其实是一直恨着皇帝的,真想让大锦朝烂到根子上去,又怎会对百姓手软?又怎么会帮着晋王夺位,因为恨皇帝,所以就想毁他的江山,想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所以,才任由着人家将他看成佞臣,让别人都认为,皇帝宠信奸臣,昏庸无道。 "如果早知道有你,我这一生,肯定不会这样过……"贺相颓然地坐下来道。 "所以,其实三司是拿不到确实的证据,证明你真的祸国殃民,证明你擅权弄术,危害朝庭,他们没有证据,也查不到证据对不对?"这才是她今天来看贺相的重点,怕就怕,人家还没找证据,他自个就全认下了,就算翻案也不给她机会。 贺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别傻了,不需要证据,这些年我臭名昭著,名声就是证据,晋王一日不杀我,朝野都会不安宁的。" "名声也是可以洗白的,皇帝故意当众自污,就是想拉你下水,想你陪葬,难道你真甘心让他得逞?"穆清瑶道。 "我早就该死了……" "胡说,你还没好好疼我,宠我,你就想死,你太不分平了,你看她,从小生下来,就在你的百般呵护之下,而我呢?在穆家受人冷眼,四岁就被推入河中淹得个半死,十岁时又变得傻傻呆呆,十六岁嫁进北靖侯府,受尽折磨,你这个做爹的去哪里了?你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穆清瑶激动地吼道。 贺相的脸色刹白,惶然而又内疚地看着她:"瑶儿,瑶儿,是爹的错,是爹的错,爹……是大混蛋啊。" 不是,他不是大混蛋,她骂他吼他只是想激起他求生的欲望与斗志。 "承认自己是大混蛋就可一推卸责任了吗?就可以一死了之了吗?这么多年,那么臭的骂名你都背了,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害怕了,不敢面对了呢?爹,你是孬种,你怂。"穆清瑶决定再添一把火。 一句爹,早让贺相的心都化了,企盼了那么久,她终于叫出了口,却是在骂他,贺相噙着泪笑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傻丫头,你以为,爹听不出你的意思吗?你不想要爹死,想救爹是不是?" 穆清瑶偎在贺相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嘟嚷:"你是坏爹爹,别人都有亲爹疼,只有我没有,终算你肯认了,你又要离开我,你没责任心。" "好,爹不好,爹没有责任心,爹听你的,不死,好不好?"贺相的心都化了,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含辛茹苦为他生下的女儿,这才是他最盼望的女儿啊,终于,她肯叫自己一声爹,肯让自己抱上一抱了,贺相感觉,这一生都圆满了,以前所有的怨与恨,都显得幼稚又可笑,如果早知道有她,就算殷紫茹骂得再难听,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揪出来,会不顾脸面地赖在她身边一辈子。 穆清瑶大喜,长舒了一口气,要的就是这句话,以贺相之能,只要他不情愿,谁又能抓得住他半点把柄,谁又能找出一点确切的证据来? "爹,你为什么要抱着她?你……你背叛我娘?"突然,一个尖厉的声音打破了和谐。 原本已经睡着的贺雪落突然坐起来,疯了一样向穆清瑶扑来,长长的指尖与利爪一样向穆清瑶抓来。 贺相一惊,抬手点住贺雪落的穴道:"雪落,你怎么醒了?" "再不醒,爹都没了。"贺雪落怨毒地瞪着穆清瑶:"爹,杀了她,杀了她。" 贺相皱眉:"雪落,如果不是她,你早难产而死了,你讲不讲理啊,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贺雪落听得怔了怔,狠戾的神情柔和了些许,一脸茫然道:"她救过我?" "你当时昏迷,若不是她,宁儿和你全没有命了,她是你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啊。"贺相柔声道。 "救命恩人?可为什么我只记得,我该恨她呢?爹,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脑子里乱糟糟的。"贺雪落说着就痛苦地捧住头。 贺相叹了口气,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傻孩子,你中毒了,有人拿毒药控制了你,故意让你恨自己最在意的亲人。" "最在意的亲人?穆清瑶是我的亲人?"贺雪落歪着头问。 "她是你亲姐姐,是爹的另一个女儿,就和你三哥一样。"贺相道。 "哦,姐姐啊。"贺雪落似乎完全冷静了下来,乖巧而羞涩地一笑,坐床下滑下来,正正经经地向穆清瑶一拜:"姐姐。" 看着她因为太瘦而显得空荡荡的衣袍,穆清瑶的眼睛一阵撞涩,就算再不喜欢她,心也变得柔软起来,扶住她道:"雪落乖。" "姐姐,我想吃李记的豌豆黄,娘好久没送给我吃了。"因为瘦,贺雪落原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加黑亮了,仿佛整张小脸上,就只剩下了这双眼睛。 她是相府千金,自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几时会为了一碗豌豆黄而如此嘴馋过? 穆清瑶心中一酸,"好,姐姐一会让人给你送来好不好?你还想吃什么?" "不嘛,我要去李记吃,食盒带了来的失了风味,姐姐,你带我去李记好不好,那里的老板我认得,他肯定能多给咱们一碗的。"贺雪落拖着穆清瑶的手使劲摇,一副不答应,她就要哭给你看的样子。 "雪落,不可以任性,你现在还不能出去。"贺相忙道。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想见宁儿,我想娘,我想买新衣服,爹,你是不是有了姐姐,就不喜欢雪落了?"贺雪落呜呜地哭了起来。 贺相就乞求地看着穆清瑶:"瑶儿,她变了,忘让从前很多事,连公孙昊了不记得了,只记得有宁儿,她也很想念宁儿,可这里,实在不能让宁儿来,这样对孩子不好,你看……" 贺相的意思,是想贺雪落回家。 "姐姐,我会很乖,很乖,再了不会调皮了好不好,你放我出去吧,姐姐,从小别人都有姐姐,就我没有,我好羡慕别人啊,现在,我也有姐姐了,多一个人疼了,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落雪落大眼纯纯地看着穆清瑶,眸中还闪着一抹孺慕之情,一派欢喜的样子。 好吧,对于这样的贺雪落,穆清瑶还怎么狠得下心来,而且,没有了贺相的支持,贺雪落也做不出什么恶来。 "好吧,姐姐想办法接你出去。雪落,你是个做娘的人了,以后要乖乖听话,要对宁儿好,好好教导宁儿,明白吗?" 贺雪落眼圈一红,豆大的眼泪无声滴落:"雪落不是好娘亲,不是好娘亲,对不起宁儿……" 也许做了娘的人,真的会不一样吧。 废帝,新帝登基的告示很快就贴满了大锦京都的大街小巷,穆清瑶正要回晋王府,路上就被宫里派来的太监拦住:"王妃在宫里等世子妃,请世子妃速速上马车。" 穆清瑶赶到宫里时,却被告之,王妃在长春宫。便又去了长春宫。 赶到时,睿贵妃正与王妃闲聊:"……宫里地规矩可不比王府,就算王爷不在意,你这个正宫娘娘也要先学了,先懂了才行,不然,怎么统领六宫?" 王妃皱眉:"一个王府我都管不好,还要管这么大个宫廷,想想就疼痛,姐姐,你教我吧。" "我自然是会帮你,可是,我身份不一样,皇帝一废,前朝的嫔妃就要都去太庙,这是祖制啊。"睿妃苦笑道。 "你可以不去嘛,你是我姐姐,可以继续住在宫里嘛。"王妃道。 穆清瑶听着就皱眉,走进去道:"娘,您不去慈宁宫,怎么在贵妃娘娘这里呀。" 睿贵妃一笑道:"瑶儿来了,快过来,可受苦了吧,姨妈我可没少在皇上面前求情,可他执意要杀你,姨妈眼睛都哭肿了呢。" 是真的么?睿贵妃不喜欢太子,可照样也不喜欢阿离,因为,以前太子挡着二皇子的路,现在是阿离,二皇子就算回京,只要晋王一登基,他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睿贵妃现在应该比恨太子更恨阿离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前睿贵妃在自个根前是自称本宫的,今天却自称姨妈了,听着亲切了很多,其实就是想拉近距离,把关系弄得更融洽些。 如果真心融洽,诺大个宫里哪里就容不下一个睿贵妃了? "臣妾让娘娘担心了,真是罪过。"穆清瑶上前,规矩地行了一记,不卑不亢道。 她的礼,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瑕疵来,却透着明显的疏离,睿贵妃眼眸一闪,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起吧,正跟你婆婆谈起宫规的事呢,瞧,瑶儿的规矩就很好。" 王妃自然喜欢别人夸她的儿媳,自豪道:"那是,瑶儿不仅能干,懂礼数,识大体,大锦朝可找不出几个比她强的了。" "能不能干的暂且不说,咱们女儿家,会孝敬公婆,服侍相公才是顶顶重要的,最重要的就是识大体。"睿贵妃笑得和暖亲切,状似无意道: "前些日子,你说瑶儿有宫寒之症,现在可好些了?吃过药了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王妃与穆清瑶之间的心结,王妃以前虽是被人下药,才对穆清瑶做出诸多不慈之举,可也是她心里太过盼望孙儿,才让人有了空子可钻,用药物放大了王妃心里隐隐的担心与不满。 果然,王妃眼里滑过一丝郁闷,笑容也变得有些干:"这些日子尽是事,没管那事,宫寒也不是什么大病,有离儿在,肯定能治好的。" "那倒也是,离儿那孩子的医术天下他称第二,怕没有人敢称第一了,只是,他既然医术高,怎地不早点给瑶儿调理调理身子,也好让王爷和妹妹你早点得个金孙,如此妹妹你一家才算圆满呢。"睿贵妃笑道。 王妃听得皱了皱眉,低声道:"是啊,阿离该早就知道瑶儿的体质才是,怎么没有早作调理呢?否则,也不会害我犯浑了。" 穆清瑶冷冷地看向睿贵妃,眸光犀利,这还是王妃,性子单纯而又简单,一般不会把事情往坏里想,深里想,若是别人听了,肯定会认为夜笑离早就帮穆清瑶调离过身子了,只是用处不大,又因太在意穆清瑶,所以一直说没好生调理,蒙混王妃呢。 睿贵妃淡淡地迎着穆清瑶的目光道:"妹妹也算不得犯浑,子嗣原就是大事,尤其在皇家,女人最大的责任就是延绵子孙,若连孩子也不会生,这个女人再能干,再本事,皇家要着也没用,后宫不可干政,这是祖训,姐姐我就是榜样,当年熟读诗书,经子之道我又给哪个男子差了,可还是比不得皇后,会烹茶,会料理后果来得强。再能干,一辈子也屈居她之下。" 王妃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是这个理儿,唉,若是王爷登基后,要充实后宫,妹妹我也是不会阻拦的,王爷这辈子只阿离一个儿子,确实也太单薄了些,我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再替王爷添子了,就让年轻些的来吧。" 穆清瑶简直想拿个大锤把王妃的头砸开,挖掉她脑子里那些愚蠢而又封建的思想,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跟别人分享他的感情? "瑶儿你也是,阿离还年轻,他将来可是太子,子嗣可也轻忽不得,不过,你也年轻,这事也不及,慢慢来就是。"睿贵妃见穆清瑶隐忍着怒火,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得意,笑道。 "娘娘不久之后就要去太庙,这些事就不由您操心了。"穆清瑶不咸不淡地说道。 睿贵妃果然眼神一僵,唇角的笑意有点泛苦:"是啊,就要去太庙了,妹妹,赶紧的,你这几天就留在长春宫吧,赶紧好好学规矩,学学如何治理六宫,我走了以后,可就没人这么实心实意地帮你了。" 王妃一听就急:"姐姐怎么能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脑壳笨的,事情一多,你的脑子里就会一团乱麻,不行不行,我管不了。" 睿贵妃一脸为难,故意道:"可是,瑶儿说的全是祖宗订下的规矩啊。" "其实也有前朝妃子继续留在宫里的……"王妃一听就急了,咕哝着。 "娘,您管不了,不是还有瑶儿么?咱不担心这个。"穆清瑶忙道。 王妃一听,顿时释然:"也是呢,有瑶儿在么?瑶儿可精明能干了,容妈妈,容九几个贪没不就是瑶儿给揪出来的么?" 睿贵妃眼里顿时射出冷戾之气,淡淡地扫了穆清瑶一眼。 穆清瑶冷眼看回去,毫不示弱。 "娘,去慈宁宫吧,皇祖母这几天心情肯定不好。"穆清瑶趁机说道。 王妃起身道:"嗯,那姐姐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睿贵妃道:"下次,妹妹怕是没这么容易看到姐姐了,也不知承仁何时回京,到时候,去了太庙母子还能否相见还是个不定数。" 说着,她眼圈红红的,拿起帕子拭着眼角。 王妃看着就心酸,叹气道:"不会的,肯定能让姐姐看见承仁,王爷也不是不讲理的,再说了,这些年,承仁在王爷身边多年,早就有了感情,肯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分隔的。" 睿贵妃听了就大步过来,一把握住王妃的手,美眸中,泪水盈盈:"妹妹,在这深宫里,姐姐就只你一个亲人,姐姐就靠你了。" 王妃最看不得别人哭,何况还是姐姐,顿时鼻头也发红,点着头正要说话,穆清瑶拽着她往外走。 慈宁宫里,太后秀眉紧蹙,唉声叹气,穆清瑶一进去便笑道:"谁惹皇祖母不开心了?告诉瑶儿,瑶儿替您出气去。" 太后幽幽地看过来,嗔她:"好啊,最惹哀家不开心的就是你这个小混蛋,赶紧的,替哀家出气去。" 王妃一脸讶然:"咦,瑶儿又做错什么了么?母后尽管告诉臣妾,臣妾一定罚她。" "你罚她?算了吧,你这个榆疙瘩脑袋,能罚谁呀。"太后没好气地戳着王妃的脑袋道。 王妃呵呵直笑,"也是,臣妾确实没瑶儿聪慧。" 太后听了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瞪着穆清瑶道:"你个小混蛋,非要把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如今可好了,皇帝的命不久矣,太子也被打入死牢,你可想过,他们都是哀家的血肉至亲啊。" 穆清瑶知道太后心里不好受,上前拉住太后的手道:"皇祖母在宫里呆了几十年,当早见惯了这种事情才是,有的时候,该舍的就该舍,您是睿智又大气之人,当知江山社稷与百姓安康比骨肉亲情更重,瑶儿此举,也是帮您,不然,您百年之后,真能安然面对先帝么?" 穆清瑶的直击太后心田,这些年,太后一直偏疼阿离,正是因为愧对晋王一家,也更加有愧先皇嘱托,几回梦里,常见先帝指着她的鼻子喝斥,怪她擅自作主,毁了大锦江山,祖宗基业…… 见太后手心冷汗都出来了,穆清瑶捧住太后的头亲了一口:"好了,皇祖母,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拨乱反正,您没错,瑶儿知道您心里难受,想出出气,来,打瑶儿几下吧。" 太后斜睨着她,真的揪着她的鼻子道:"小混蛋,就不能用别的,柔和一些的法子么?偏要弄得刀兵相见,骨肉相残。"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您也瞧见了,不是父王想要骨肉相残,而是皇上不肯放过他。"穆清瑶正色道。 "好吧,哀家说不过你,也怪不得你,对了,听说你去了刑部大牢?"太后道。 穆清瑶心头一惊,太后的消息还真快。 见她沉默,太后道:"哀家可告诉你,贺初年必须得死,谁也救他不得。" 穆清瑶皱了皱眉:"皇祖母就这样恨他?贺相其实也并不坏。" 太后厉声道:"瑶儿,你是后宫之人,不可干政,以后这些事,由着阿离处置就好,可不许你再干预,贺初年是佞臣,人情国法皆难容,哀家不会放过他的。" 穆清瑶明白,在太后看来,皇帝其实并不平庸,只是被贺相所惑,理政能力也不差,闹到民怨栽天的原因也是因为贺相的嚣张跋扈,擅动权术,这是所有做母亲的人都会有的心里,自己的儿子全是好的,不好也是因为跟前有小人调唆带坏,或者是被女人狐媚等等,总之会把错都怪到别人头上去,自己儿子不该杀,该死的是教唆他学坏之人。 可是,皇帝不好色,不变态,就算贺相勾引,他也难以成功啊。 可这话,又怎么能直接跟太后说? "贺相对瑶儿有恩,对父王也有恩,他如今落难,瑶儿去看望他也是合情合理的,您放心,父王说了,贺相之事,交由三司会审,审出是何罪就是何罪,依律法办,瑶儿决不干涉。"穆清瑶认认真真对太后道。 太后眼中还有狐疑,穆清瑶笑着拿出一患糖葫芦来:"您瞧瞧,这是什么?" 太后眼睛一亮,糖葫芦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再普通简单不过,但太后深居内宫,这种东西又是粗浅之物,更是小孩子才会吃的玩意儿,一般难吃到不说,就算有,太后的身份也不许她拿着一串糖葫芦啃,太损形象了。 "这种东西,拿进宫来做什么!"太后明明目光粘在糖葫芦上,语气却尽是嫌弃之色。 穆清瑶笑道:"才从南街买的,听说南街的糖葫芦最地道,您不吃么?不吃我和娘一人一串,这串就给安嬷嬷了。" 说着,自己先咬了一大口。 转身要去分食给王妃和安嬷嬷,太后已经抢过去了一串:"谁说哀家不吃了?你难得有孝心,不吃岂不是对不住你个小混蛋了么?" 一旁的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虽性子单纯,但也知道太后的苦楚与矛盾,就怕太后因此而气恨瑶儿,还好,太后肯当着面骂瑶儿,就不是真心恨她,如今这点心结也被瑶儿三言两语给劝散了,王妃也放下心来。 见王妃也歪着头啃糖葫芦,太后没好气地一把抢过来:"你呀,还有心思吃零嘴儿,就要当皇后的人了,一脑子浆糊,哀家想想就头痛,诺大个后宫,你管得了么?" 王妃正愁这事呢,一下子被太后戳中了心事,苦巴巴地瞅着穆清瑶:"不是还有瑶儿么?臣妾管不好,瑶儿来管。" 太后听着就气:"她以后是太子妃,得住在东宫,也有一大堆子事呢,怎么给你管事?再说了,她一个儿媳妇,怎么插手公公婆婆的家务事?说你浆糊脑壳,你还越浆糊。" 王妃一听急了:"那怎么办?不如就让臣妾的姐姐来管吧,臣妾着实管不住。" "你姐姐?你姐姐是谁?"太后茫然道。 "就是睿贵妃娘娘。"穆清瑶替王妃回道。 太后气得差点岔气,回手就是一巴掌拍向王妃的脑门:"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人家是皇帝的贵妃,皇帝仙逝之后,她就要去太庙,你有没有一点规矩啊,这话亏你也能说得出口来,你是成心给晋王招事么?" 王妃吓得瞪大眼睛:"母后,以前也不是没有前朝妃子继续留在宫里的……" "那也得晋王肯纳她为妃才成,否则,决对不行。"太后冲口道。 王妃愕然,愣愣地半晌没有说话。 穆清瑶叹气,太后精明得很,王妃却简单直接,唉,将来在宫里,作主的怕也只能是太后了。 太后没法直视王妃了,气呼呼的转过身去。 王妃皱眉咕哝:"也是啊,若是姐姐能嫁给王爷……" "娘,你快别说了。"穆清瑶也差点快被王妃气死:"您这不是让王爷乱伦呢?会惹来大臣和百姓诟病的,要知道,兄抢兄嫂,是会遭人骂的。" 王妃听了这才道:"哦,哦,会遭人骂啊,那可不行,不能让王爷给人骂了去。" 穆清瑶就见转过身去的太后的头摇成了波浪鼓,估计也被王妃这翻话气得无语了。 安嬷嬷笑着拿了一大本册子来,"王妃,您也别担心,宫里有太后镇着,翻不出大花样了,一应事务都有规制,您也不用太操心,大家伙儿自个做好自个的事就成了,来,奴才先教您封后大殿上的礼仪规矩。" 王妃一听就头痛,可怜巴巴地瞅着穆清瑶,穆清瑶无奈,她也不喜欢这些冗长的礼仪,但是,这是规矩,不学还不行。 正推着王妃过去,小太监来报:"禀太后,太子妃在东宫自杀了。" 太后和穆清瑶同时一震,太后道:"人已经死了?" "被侍女及时救下了,东宫的人来问,要不要召太医过去。"太监道。 "当然,快召太医去。"太后虽然不太喜欢太子和太子妃,但一个是她的孙子,一个是孙媳,这么多年了,哪里没有感情。 太后把王妃留在宫里学习规矩,带着穆清瑶急急地往东宫去。 太子妃躺在床上,两眼无神,颈间一入深紫色乌痕触目惊心,她是奏家的嫡长女,十五岁就嫁给了太子,进了东宫,听说还在闺中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仪态规矩也是最大方得体的,打小就是当太子妃陪养的,从来不敢有半点差池错处,人家小孩子玩耍嬉戏时,太子妃就只能端庄而又优雅的坐在一旁看着,从来不敢参与。 否则,就失了仪态。 当太子妃,是她生来就被赋予的使命,也是她平生的理想与奋斗目标,可现在,太子都废了,她这个太子妃,自然也要下岗,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语儿,怎么这么傻呢?"看着了无生气的太子妃,太后红着眼道。 听到太后的话,太子妃才缓缓转动眼珠,眼里浮起一层泪意,挣扎着想起来,太后忙按住她:"歇着吧,还折腾做什么。" 太子妃颤声:"皇祖母……" "莫哭,莫哭,哀家看着难受。"太后哽咽道。 "多谢皇祖母还肯来看语儿,语儿有罪,语儿该死啊。"太子妃扑进太后的怀里,呜呜哭道。 "你有什么罪啊,都是太子自个折腾的,不能怪你。"太后哭道。 "不,臣妾有罪,臣妾有臣,如果臣妾能好好归劝太子,能不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后宫争斗上,或许,太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臣妾无能啊。"太子妃失声痛苦道。 太后抚着太子妃的头:"傻孩子,他那性子又岂是你能归劝得了的?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你还年轻,犯不着为了那个不争气的丧命。" 穆清瑶听了不由得多看了太后一眼,太子妃肯为太子殉情太后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这个时代最看重贞洁烈女,若是有女子肯为丈夫殉情,夫家定会大势宣扬,既是儿子的名声,也觉得儿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寂寞,两全其美,而娘家一般也会以此为傲,认为自家家教好,家族里调养出来的故娘若成了烈女,整个家族都引以为荣,家族的其他女儿会嫁得更好。 太后是个心善又开明的,并不古板。 "臣妾不想做未亡人啊,没有了太子,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太子妃哭道。 "唉,你也想开些吧,东宫的女人若都如你这般想,那不要死一堆子人?这是给加业障,造孽啊,你快别带这个坏头。"太后道。 "可是,臣妾活着没有有念想,将来被关在冷宫里,还有几十年的光阴,怎么熬得下去啊?"太子妃哭道。 这倒也是,太子若死了,太子妃断没有再嫁的道理,皇家也不允许,可她才二十郎当,正青春年少,大好年华要在冷宫里枯守,如何渡过? 太后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沉默了片刻后问:"要不,哀家让你回秦家吧,在秦家总比关在冷宫好。只是,你头上这皇妃的名头肯定是要去掉的,回了秦家,你就再也不是皇室之人了。" 太子妃听得双眸圆睁:"不,不,皇祖母,您不能夺了臣妾的太子妃位,不能,太子一日没废,臣妾就还是太子妃……" 原来她在意的,不一定是太子,而是太子妃位。 太子都被打入死牢了,死是迟早的事,封号废与不废还有区别么? "好生养着吧,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太后果然皱了皱眉,正好太医赶来,太后便起身正要走。 "世子妃,世子妃,求你了,求你了。"太子妃却突然一把推开正要给她探脉的太医,翻下床来扑向穆清瑶,拉住她的衣襟跪在地上。 这一次,说起来一长串,其实只是一瞬间之事,穆清瑶愕然地看着太子:"太子妃,您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穆清瑶与太子妃早就生隙,太子妃几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最后太子妃自己也没落下多少好处。 如今太子妃就要废,以前那些怨气也不值得一提,对已败之人,穆清瑶没心情去多踩一脚。 "世子妃,求求你了,把宁儿还给我吧,自他瓜瓜落地,就由我抚养,那孩子早就跟我亲了,还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娘,你生生拆散了我们母子,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也让我的将来有个依靠,好不好?" 太子妃说着纳头就磕,头在石板上磕得咚咚作响。 "宁儿是谁?"太后皱眉问。 "就是贺雪落与公孙昊的儿子。"穆清瑶道。 "那孩子真的跟臣妾很亲了,皇祖母,您让世子妃把孩子还给臣妾吧,臣妾也不至于太过孤苦零丁啊。"太子妃转而揪住太后的衣襟,哭得楚楚可怜。 太后皱眉:"可那是人家的孩子,你夺了那么久,还她也是应该的啊。" "贺雪落已经疯了,公孙昊也死了,那孩子已经无父无母,让臣妾养着,臣妾当亲生儿子一样的待,对孩子和我,都是最好的,何况,让他姓夜,挂在太子名下,将来太子西归时,也有个人给他端牌,还有点香火啊。"太子哭求道。 太后果然动了心:"你如此说,也有些道理,再说贺相也被打入了死牢,贺家将败,公孙家就更不用说了,公孙谨正在逃,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这孩子确实快成孤儿了。 穆清瑶却想,太子妃深居内宫中,怎么知道贺雪落状然疯狂? "我才从刑部大牢出来,贺雪落清醒得很,也很想念儿子,若再被你夺走孩子,只怕真的会疯了去。"穆清瑶也不管太后如何想,令冷地说道。 "她疯了不是更好么?世子妃可以报当初之仇了,而且,就算她清醒着,一个要流放的犯妇,又怎么抚养孩子,对孩子的成长也没有好处。"太子妃道。 看着太子妃凌厉而精明的眼神,穆清瑶明白,所谓的自杀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一出戏,就是为了夺走贺雪落的孩子,更为了自救。 如果那孩子被冠以夜姓,并记在太子名下,那他就是太子这一支的继承人,孩子无辜,以晋王的心胸必定不会把孩子赶出皇家,而会让太子妃抚养,如此一来,太子妃也不用去冷宫或是太庙了。 "贺雪落心性太坏,估计她养出孩子肯定也没什么好的,哀家答应你了,明儿就去贺有把孩子要过来给你就是。"穆清瑶正思虑对策,就听太后道。 "谢皇祖母,谢世子妃。"太子妃大喜,再次下拜。 太后既然发了话,穆清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何况太后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光论对孩子对而言,太子妃养孩子要比贺雪落更靠谱,只是,心里总闷闷的难受,母子连心,如果孩子懂事,让孩子自己选,他会先生母还是养母呢? 太后带着穆清瑶刚要走,太子妃又道:"皇祖母,孙媳一下都等不得了,就让世子妃陪着孙媳去贺家吧。" 太后看着穆清瑶道:"瑶儿,你陪你皇嫂去。" 皇太后的眼神太过复杂,穆清瑶皱了皱眉,正要推辞,太后道:"听说你跟贺家老三还有些交情,你去的话,事情要好办一些,别让人家在心里骂皇家不地道,去吧。" 穆清瑶还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 同坐一辆马车,太子妃精神奕奕,看不出半点虚弱的样子来,一个才上吊自然的人,一未用医,二没时药,半个时辰不到就如此神采飞扬,太子妃的恢复能力还真比狗还强大。 穆清瑶冷笑:"皇嫂脖子还疼么?这么快伤就好了?" "能看到我的宁儿,我全身的病都好了,你没当过娘,不知道做娘的心情,弟妹,一会子拜托你了。" 这孩子又不是你亲生! 穆清瑶本想一句话回过去,想了想又忍住,难得她把别人的孩子养的尽心,在这一点上,还是透着良善的。 贺家,因为皇帝被废,贺相入狱而显得冷落起来。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正好碰见贺三公子和贺三娘子一起扶着贺夫人从府里出来,看那孩子,似乎要出远门。 太子妃端坐在马车上,对侍卫道:"去,把孩子抱过来。" 贺夫人手里抱着的,更是贺雪落的孩子。 侍卫不由分说就去夺贺夫人手里的孩子。 贺三公子大惊,拦住道:"你们想做什么?" "奉太后之命,带回孩子,交由太子妃抚养。"侍卫冷冷道。 贺夫人搂进孩子尖声道:"不行,不能抱走,孩子是雪落的命根子啊,不能抱走。" 侍卫无奈,只好又回来禀报,太子妃将车帘子一掀,跳下马车,却回头喊穆清瑶:"世子妃,不是说好了,孩子由你抱回给我么?怎么还不下来。" 太后只说让自己陪着,并没有让自己作主抢人啊。 一听说穆清瑶也在,贺三公子眼里露出欣喜之色,朗声道:"穆家妹妹,穆家妹妹,你在么?" 穆清瑶跳下马车,走了过去,向贺三公子一辑,贺三公子忙回礼:"使不得,使不得,穆家妹妹,你真的是来抢孩子的么?" "太后让她来的,当然是真的。"太子妃道。 贺三眼里露出疑惑之色:"穆家妹妹,雪落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也不疯颠了,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若是把孩子抢走,不知她会如何,父亲……也在牢里,你看……" 贺三公子此时提贺相,自是希望穆清瑶看在贺相的面上,不要做得太过。 "你们贺家已然败落,这个孩子跟着你们又有什么出息?贺雪落是犯妇,迟早是要被流放的,她还有能力养孩子么?把孩子交给本宫,本宫会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养育他,莫非你们非让孩子成为罪奴才甘心?"太子妃厉声道。 "孩子又怎么会成为罪奴?晋王并没有抄没整个贺家,也没有连坐,孩子无辜,晋王不可能连个孩子也治罪的,太子妃,你太危言耸听了。"贺三娘子道。 "那本宫不管了,弟妹,太后可是说了,让你帮我把孩子抱回去,我是生病之人,你请吧。"太子一推穆清瑶道。 穆清瑶由着她把自己往前推。 贺夫人一见穆清瑶,眼神就开始变得疯狂起来,突然将孩子一扔,张开五指向穆清瑶扑去。 贺三公子慌忙接住孩子,便不能分神去救穆清瑶,惊得一身冷汗。 好在,穆清瑶早有准备,身子一偏,顺手扯过太子妃往前一拦,贺夫人张开的双手如鹰爪一样挠在太子妃脸上。 太子妃惨叫一声,猛地推开贺夫人,一张清秀端庄的脸,顿时划了好几个血指印。 贺三公子还是惊住,忙把孩子交给自家娘子,制住贺夫人。 太子妃大怒:"疯妇伤人,岂有此理,来人,杀了这个疯妇,杀了她。" 侍卫抽刀就上,贺三娘子怒了:"穆清瑶,枉相爷待你如珠似宝,为了你,放弃一切,不顾一切,他还在,没死呢,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你想毁了贺家吗?" 贺三公子眼中也露出愤怒之色来,以穆清瑶的能力,方才明明可以轻轻松松就制住贺夫人,不让贺夫人得手,可穆清瑶没有,而是拉太子妃当垫背,就算她是废太子妃,被贺夫人伤了,也是大罪…… 穆清瑶心头一痛,知道自己被贺家人误会了,冷声道:"住手!" 可侍卫却根本不听她的,抽出长刀继续往贺家人身上砍。 穆清瑶冷冷一笑,身子一闪,倾刻间,两名侍卫便被割断了喉咙,倒地而亡。 太子妃厉声尖叫:"你做什么?这可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侍卫,你竟然出手杀了他们,你……你想做什么?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太后?" 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吧,故意挑起贺家对自己的恨意,然后,逼自己动手,再给自己扣个不敬的帽子。 她在替太子报仇! 无耻而阴毒的废太子竟然还有人对他如此痴情,他死也值得了。 看着装模作样的太子妃,穆清瑶冷冷道:"值得么?他到死,也是为了别的女人,而不是你,你还对他如此痴情,有意思么?" 太子妃的尖叫声就卡在喉咙里,狠毒地瞪着穆清瑶。 "你策划这么一出,不就是想害我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环环相扣,好吧,我是杀了这两个早就被你收买的侍卫,那又如何?你去皇祖母面前告我不敬啊?去吧,我不会拦着你的。"穆清瑶对着太子妃比一个中指: "看太后会不会就此废了我这个世子妃,哦,不是,再过几天,我可能就是太子妃了,而你,废太子妃,还是乖乖的进太庙吧。"穆清瑶冷冷地补刀。 她的样子,嚣张而又傲然,太子妃气得眼睛翻白,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半晌才冷冷道:"我就算不能废了你,也让你过得不自在,别以为,太后还会象以前那样疼着你,宠着你,以前疼你宠你是因为你弱,需要保护,而现在呢,晋王赢了,登上皇位后,太后再也不会对晋王有愧疚之心,反而会心疼皇上这一支,太子会死,而我,就成了太后想念太子的影子,太后只会对我更好,穆清瑶,不要太得意,走着瞧。" 说着,太了妃转身就走,根本就没有多看那被惊吓过后,正哭声震天的孩子一眼。 所谓的爱孩子,想要他做个依靠的话,分明就是假的。 贺三公子长吁一口气,担忧地问道:"穆家妹妹,你……" "没事,大不了,不做太子妃就是。"穆清瑶轻松地说道。 "估计你就算想不做,世子也不会答应,你和她不一样,你有夜世子的爱,她没有,太子根本就不在乎她。"贺三公子道。 刚走远几步的太子妃正好听到这句话,背脊一僵,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穆清瑶嫣然一笑:"还是三哥懂我,做女人,最重要的不是权势富贵,而是有个爱自己疼自己的丈夫。" 太子妃听得更气,贺三哥把孩子往穆清瑶的怀里一放道:"原就是要去刑部大牢的,想让雪落看看孩子,想来,我们也抱不进去了,穆家妹妹,你把孩子带走交差吧,只是,别让他落在太子妃手里就是。" 贺三个子还是担心自己会得罪太后,明知贺夫人疯了,不会愿意自己抱着孩子走,但还是把孩子交给了自己。 眼圈一红,小声道:"三哥,放心,我保证,不会让父亲出事。" 贺三公子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她:"你……你……" 穆清瑶点头,有外人在,认父之事不能明说。 "很好,很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我想带着母亲和妻儿去乡下,过点平静的日子。"贺三公子道。 "三哥去了哪里,一定要告诉我,将来,清瑶还有求助三哥的地方,请三哥一定不能推辞。"穆清瑶道。 贺三眼神暖暖的,他是有抱负之人,但贺家这种境况下,不管是从商还是官场,估计都不会有他的位置。 穆清瑶这话却让他又燃起了希望。 看着怀里米分碉入琢的孩子,大大的黑眼里水汪汪的,正一抽现抽的小声哭着,长得还真象公孙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心底突然泛起一层酸涩感,那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前身遗留的情感。 穆清瑶嫁进北靖侯府三年,最想的就是给北靖侯府添枝散叶,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到了自己怀里,却是另一个女人生的,而那个曾经痴恋的男人,也已经作古,不知到了那个世界,他们会不会再相见,会不会部释前嫌…… 忍不住抱着孩子亲了亲,孩子手一搭,揪住了穆清瑶的头发,穆清瑶笑道:"替你爹娘报仇来了么?"说着,点点孩子的鼻尖儿。 又呵他的脖子,孩子咯咯直笑,也不哭了,小嘴巴答巴答的吐起泡泡来。 穆清瑶越看越喜欢,心里便有了主意,告别贺三,带着孩子进了慈宁宫。 太子妃果然早就在太后面前哭诉了。 太后正一脸怒气,王妃则在一旁替穆清瑶一个劲的解释回还。 穆清瑶抱着孩子进来,倒让太子妃和太一都怔了怔,太后戳太子妃头道:"胡说什么,瑶儿还不是把孩子给你要回来了?肯定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惹恼了她。" 太后到底还是晓得这两个孙媳妇的本性的。 穆清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孩子凑到太后面前:"皇祖母,您瞧瞧,可爱不?" 孩子正在吐泡泡,太后果然一看就喜欢,伸了手指点他的嘴唇,孩子似乎饿了,小嘴追着太后的指尖噜来噜去,太后顿时开怀,故意逗他:"不给你,不给你,就不给你。" 孩子急了,突然两手一抱,捉住太后的手指就往嘴里吸,太后哈哈大笑,抽出手,将孩子抱了过去,对太子妃道:"难怪你舍不得,果真是个小可爱,小宝贝。" 太子妃一副很急切的样子想要抱过孩子:"皇祖母,您喜欢,以后语儿常带宁儿来看您好不好。" 太后正要点头,穆清瑶却道:"皇祖母,这个孩子,孙媳养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后宫之事 太后和王妃听了都震惊不已。 太子妃更是激动地站起来:"你……你说什么?什么叫孩子由你抚养?" "这孩子跟我亲,所以由我抚养。"穆清瑶又清晰地说道。 "皇祖母……"太子妃立即扑到太后跟前跪下:"语儿已经孤苦零丁了,就指望着宁儿作伴,将来有个依靠,也有可以活下去的勇力,弟妹她……她连这个也要跟语儿抢,她这不是在欺负人么?" 太子也皱眉道:"你先莫哭,起来再说。" "不,不,语儿不起来,皇祖母,把宁儿给语儿,给语儿吧,没有宁儿,语儿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啊。"太子妃哭得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太后心疼道:"瑶儿,这孩子打小由太子妃养着,你跟她争什么?给她养吧,瞧着哭得,皇祖母瞧着心疼。" 王妃也道:"是啊,瑶儿,孩子虽然看着可爱,可究竟不是自个亲生的,给太子妃吧。" 见太后和王妃都帮着自己,太子妃眼底滑过一丝得意,继续哭道:"是啊,弟妹,你有阿离弟弟,以后要孩子可以自个生,我呢?太子不日就会问斩,我……我就成了寡妇……你何必跟个孤寡之人抢孩子呢?从头至尾,她其实都没多看孩子一眼。 "我偏不,我就抢了又如何?"穆清瑶讥诮地看着太子妃道。 "你……你得势不饶人。"太子妃道。 "我就得势不饶人,你又能耐我何?"穆清瑶道。 太子妃气得一抽一抽的,又扑进太后怀里:"皇祖母……你听听,你听听……" 太后也生气道:"瑶儿,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穆清瑶眼圈儿也红了,垂着头不说话,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王妃忙拉过她来小声劝:"好孩子,娘知道她以前欺负过你,可她如今也算是遭报应了,你就别为这种小事跟她睁了啊。" "娘,我不是要跟她争,也不是计较以前的事。"穆清瑶扯着衣角,撅着嘴,象个正在赌气的孩子。 "那是为何?"王妃诧异道。 "她是旧情未了,这孩子长得就跟公孙昊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王婶,她当年,喜欢的可不是阿离弟弟,而是公孙昊。"太子妃突然插嘴道。 太后听了眼神就有点冷。 王妃则愕然道:"不可能,阿瑶怎么可能会对公孙昊余情未了?" "那要不然她为何跟我抢这个孩子,她喜欢孩子可以自个生去,要不然,也可以在宗族里领养一个啊。"太子妃道。 "秦语烟,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喉咙。"穆清瑶勃然大怒,瞬间出手扼住太子妃的喉咙。 太后愕然而又威严地喝道:"瑶儿,住手。" "秦语烟,你好象忘记了一件事,你是个罪妇,太子被废,你这个曾经的太子妃还在皇太后面前以孙媳自居,你不觉得你想得太天真,太美好了吗?利用皇祖母的同情心,还想继续为非作歹吗?你说你喜欢这个孩子,那你告诉我,孩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穆清瑶根本不理睬太后,掐着太子妃的脖子,将她提起,太子妃呼吸困难,哪说得出话,俏脸胀得通红。 穆清瑶待她快要闭气时,松开手,冷喝:"快说啊,孩子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太子妃终于有了新鲜空气,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穆清瑶冷笑:"不是想自杀么?被我掐死不是更好?既圆了你追随太子而去的心愿,又以你的命来离间了我和皇祖母之间的关系,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你应该很乐意才事啊。" 太子妃怨毒地瞪着她道:"你……你不得好死。" "你说不出宁儿的生辰八字吧,因为,你根本就没用心对待过他,当初在太子府里,这孩子名头上是你养着的,其实你看都没多看过一眼,这孩子一直是由宫女们照看着的。装出一副慈母样子,不过就是想留在慈宁宫里,不肯去太庙罢了,你可以糊弄皇祖母,可糊弄不了我。" 太子妃的心思被她叫破,又气又恨,扑到太后脚下:"皇……皇祖母……您……您赐死语儿吧,太子被废,但语儿还是太子妃,语儿受不了污辱……" 太后却道:"你去太庙吧,瑶儿说得没错,哀家再如何疼你,国法难容,你既对太子情深,不让你陪葬已是宽容,在太庙为他守灵超渡,也可圆了你们夫妻深情。" 太子妃愕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 太后淡淡一笑:"语儿,你这点子把戏,哀家能看不穿么?不过哀家只是不愿意把人往恶里去想,你和瑶儿的本性哀家都清清楚楚,瑶儿不会因为地位变化而仗势欺人,你呢,也不会因为落魄而变得认命良善起来,瑶儿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个不会装,也不肯装的主,她就把自个最真实的一面摆在哀家面前,哀家信她,不信你。" 太子妃顿时如遭雷击,颓然地顿坐在地。 "皇祖母……"她很快又爬起来,揪着太后的衣摆哭。 "方才,你若是能说出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哀家或许还会怜惜你一二,可是,你说得出来么?"太后垂眸淡淡地看着太子妃道。 "皇祖母,儿媳……儿媳只是……太过悲伤生气,一时忘了。"太子妃红着脸辩解。 "是一时忘了,还是根本就没记住过,或者,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太后冷笑,挥挥手:"来人,扶太子妃下去医治,待病好之后,送去太庙。" 太子妃还想挣扎,两个太监上前来拖住她就走。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太子妃,太子妃眼里终于露出绝望之色来,突然尖厉地大叫:"穆清瑶,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害得太子被残,害他丢了储君之位,害我即将成为寡妇,我恨你,就算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哪里还听得下去,厉声:"还等什么?堵了她的嘴。" 太子妃被拖下去后,太后瞪着穆清瑶道:"好了,你也别争了,这孩子,你不能养,也不怕阿离心里不圆融,好好儿的,养别人的孩子做什么?" "皇祖母……"穆清瑶感激地扑进太后怀里:"瑶儿不是跟她争,瑶儿是为了自个好。" "为了自个好?这孩子对你有什么好处?贺雪落和公孙昊两个混蛋的种,能有什么好的?"皇太后道。 "就是啊,瑶儿,咱不替别人养孩子。"王妃也道。 "皇祖母没听说过,养儿能育儿么?很多没有生养的夫妻,养一个孩子在身边后,自个也会怀孕,听说孩子能带来弟弟和妹妹呢。" "还有这说法?"太后一脸诧异。 王妃却眼神一亮:"是呢是呢,臣妾就听说过,民间确实有这样一说,听说替人家养孩子是积福,观音娘娘感念她的善意,会赐个孩子给她。"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跟太子妃争的么?"太后脸上终于有了笑。 穆清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揪着衣角:"人家有宫寒之症嘛。" 太后哈哈大笑:"那你明说嘛,哀家还能不依你?" "瑶儿就是看不得太子妃一副很得逞的样子,她不就是想挑拨咱们祖孙之间的关系么?我就是想让她瞧瞧,咱们祖孙,是不是她几句话,几个小手段就能挑拨得了的。"穆清瑶噘着嘴道。 太后听了心情更加舒畅,却还是拿手戳她脑门:"要是她成功了呢?哀家真误会你了呢?" "皇祖母睿智英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由人糊弄?孙女可从没小瞧过您。"穆清瑶道。 王妃一听太后不再反对,返过身就去抱起宁儿,高兴地逗弄起孩子来。 穆清瑶看着就有点心忧,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一个,王妃是真的喜欢孩子,她们婆息没生过隔应,就在孩子这件事上有过一点小矛盾。 穆清瑶和王妃在慈宁宫用过午膳后,婆媳二人带着贺雪落的孩子正打算回王府去。 走到景仁宫外,听到一阵惨嚎声,王妃诧异地向院里看过去:"谁又在打骂宫女了么?打这么惨,听着好瘆人呢。" 穆清瑶拉着王妃加快了步伐:"娘,如今宫里的还都是皇上的后妃,咱别管这些,等父王正式登基了,这个后宫才由您管呢。" 正说着话,就见睿贵妃急匆匆地带着宫女过来,一见王妃便道:"妹妹,你去哪里?快来,快随我去瞧瞧。" 王妃还在犹豫,睿贵妃一下冲过来,拉起王妃就往景仁宫里去。 景仁宫是淑妃住的宫殿。 院子里,果然正有两个嬷嬷按住一个小宫女在打板子。 太监唱诺:"睿贵妃和晋王妃,晋王世子妃驾到。" 一个宫嬷从殿里急急出来相迎,睿贵妃皱眉:"你家主子呢?驾子挺大的,晋王妃来了,也不亲自出来相迎?" "回贵妃娘娘的话,淑妃娘娘病了。"宫嬷回道。 "这是怎么回事?她自个都病了,怎么还在打人呢?弄处血气冲天的,也不怕冲着她自个儿。"睿贵妃皱眉道。 "这丫头偷东西,想逃。"宫嬷严厉地瞪了眼正在受刑的小宫女道。 "偷东西想逃?真是笑话,大锦朝的后宫,还没有能逃得出宫的宫女。"睿贵妃冷笑道。 宫嬷垂着头,不敢说话。 "打不什么?直接拖到火场去,活烧了就是。"睿贵妃不耐道。 宫嬷应诺,正要动身,王妃忙道:"姐姐,还没查清楚呢,就直接活活烧死……" "妹妹,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心不稳,一些个有小心思的,都蠢蠢欲动,等你将这事查将出来,又有好多事情闹出来,防不胜防,到时候,忙都忙死你去,后宫会成一团糟。"睿贵妃道。 确实是这个理,现在正是非常时期,皇帝被废,晋王继位,不少人会趁机顺水模鱼,逃的逃,偷的偷,手段太柔和,会没有震慑力。 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烧死,也太过残忍,会给王妃留下残戾的名声,睿贵妃故意拉王妃进来,怕是另有深意。 "姐姐说得也是,可是……"王妃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 穆清瑶道:"娘,这事咱们管不了,姨妈也好,淑妃也好,都是您名义上的嫂子,您平日就是个迷糊的,弄不好,人家就会说您管闭事还管到嫂嫂屋里去了,这可不好。" 王妃一听也是,对睿贵妃道:"那……姐姐,你自行处置吧,妹妹我先和瑶儿回王府了,安嬷嬷教了一大堆子礼仪,我还得回去消化消化。" 说着,就被穆清瑶拖着走。 睿贵妃果然脸色一黑,对那宫嬷使了个眼色。 宫嬷忙跪到王妃跟前去拦住:"晋王妃,晋王妃,如今皇后被废,宫里没个正经主子,睿贵妃虽然偶尔会出面理个事,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人根本不服管,贵妃娘娘也很难做,这个宫里再乱下去,等王爷继位,王妃入主中宫时,就很难收拾了。" 王妃本就怕这个,一听就急了,扯着穆清瑶眼巴巴的满是乞求之色。 穆清瑶无奈,回头问宫嬷:"宫嬷的意思是什么?" 宫嬷道:"此时必须有一个能震得住场面的人出来主持宫务,否则,事情会越来越糟。"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那谁出面为好呢?"穆清瑶淡淡一笑道。 "晋王妃肯出现自是极好的,可就如世子妃方才所言,毕竟现在王爷还没有继位,后宫全是皇上的妃子,王妃此进来管理,确实有点与世情不合,皇后废后,宫里位份最大的自然是贵妃娘娘,只要晋王肯下道旨令,由睿贵妃暂代中宫之职,打理后宫,保准王妃入主之后,宫中事务能打得得井井有条,不会出任何差错。"宫嬷道。 好个睿贵妃,闹这么一出,原来目的就是这个,想先代理中宫之职,把宫中的实权全抓在手里,王妃迷糊,不喜欢管这些锁事,等王妃入主之后,怕是更加依赖她,到时候,她再巩固实权,她不但可以不用去太庙,保不齐,还能在后宫兴风作浪呢。 穆清瑶冷冷地睃了一眼正装模作亲询问其他宫女的睿妃一眼:"嗯,我也觉得,睿贵妃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厉害,确实能把宫务打理清楚,但是,你也说了,晋王还没有继位呢?哪有小叔子管起嫂嫂屋里事的道理?所以,这个旨,是下不得的。" 睿贵妃的侧脸果然一僵。 宫嬷道:"可是,晋王就要登基,他就是皇上,有谁敢对皇上的旨意指手划脚?" 穆清瑶冷笑:"就要,不等于已经,明白吗?你如果实在想贵妃娘主持宫务,那就去求太后吧,太后下旨才是最合适最合理的。" 宫嬷被说得哑口无言,睃了睿贵妃一眼。 睿贵妃对着宫里斜了斜眉。 宫嬷又扯住王妃的衣服:"王妃娘娘请留步,淑妃娘娘病重,去太医院请过好几回了,可却没人肯来医治,求娘娘开恩,救救淑妃吧。" 文家与穆清瑶有点交情,而且,淑妃也帮过穆清瑶好几回,淑妃病了,确实不应该放任不管。 "娘,进去瞧瞧吧。"穆清瑶这次没有反对。 睿贵妃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妃跟着穆清瑶进了殿,果然殿里飘着一阵药味,淑妃原就身子不好,如今皇帝太子都废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知还能不能活下去。 锦绣铺就的拔步床上,淑妃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若不仔细,几乎看不见被子里有个人在。 "娘娘,晋王妃和世子妃来看望您了。"宫嬷上前轻轻唤道。 淑妃的小脸很潮红,秀眉紧蹙着,似乎极力想要睁开眼,试了几回,却还是没睁开。 穆清瑶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正在发烧,烧得厉害之人,确实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备水来。"穆清瑶从袖袋里拿出个药瓶子道。 "瑶儿,你可不是医者,不能随便下药。"睿贵妃道。 "无事,她就是受了风寒,我这个药也是退烧的,先把烧退了再说。"穆清瑶道。 淑妃用过退烧药后,果然脸色不再潮红,出了一身汗,神情也清爽了些,虚弱地睁开眼,一见穆清瑶,眼睛一亮,翻身就想坐起,穆清瑶忙按住她:"娘娘别劳神了,歇着吧。" "王妃和世子妃怎么来了?本宫……本宫只是睡个觉,就觉得昏昏沉沉的……" 淑妃有点不好意思,还在挣扎着。 "娘娘歇着吧,一会子太医就来了,会给你好好医治的。"穆清瑶再次按住淑妃,却不肯落坐,吩咐王妃跟前的冰儿去太医院请太医。 淑妃也不留,歉意道:"本宫真是没用,王妃和世子妃难得来,本宫却……" 王妃不喜欢药味儿,听了也道:"歇着吧,歇着吧,来日方长呢,等你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儿。" 穆清瑶再一次拉着王妃往外走,这一次,睿贵妃和宫嬷都没有再拦。 一出景仁宫,穆清瑶就悄悄以王妃道:"娘,淑妃不是病,是中毒。" 王妃惊得瞪大眼睛:"那……那你方才怎么不直说,还说她是风寒?" "淑妃她自个未必就不知道,我瞧着,她根本就不想治,求死呢。"穆清瑶叹了口气道,淑妃比睿贵妃还年轻十几岁,三十上下的样子,皇帝一死,她也成了未亡人,还有大把的光阴要过,在太庙里怎么熬得下去? "她为什么不肯治?要求死?还这么年轻呢?"王妃难过道。 "娘,正是因为年轻,不愿意没有前途,没有企盼的苦熬,青灯古佛的到终老,淑妃没有这个勇气。"穆清瑶微叹道。 "宫里比她年轻的多了去了,这些年,皇上可没少选妃,好多只有十几岁呢,比你还小。"王妃一听就有气:"也不想想,他都是奔五十的人了,还选那么多小的,顾得过来么?" 穆清瑶被自家简单率真的婆婆逗笑,嗔道:"不是您说,皇帝后宫就该充实么?为了皇家子嗣,皇帝这样做也没什么错啊。" "我呸,要是王爷一把年纪了还糟踏人家小姑娘,娘非跟他闹不可,充实几个还是可以的,但太多,你娘我可不就要天天独守空房了?"王妃一插腰,怒道。 总算有点觉悟了,穆清瑶长舒一口气:"那父王充实十几个进后宫,再来个雨露均沾,排日子排到您屋里,一个月也没两天啊。而且,人都是图新鲜的,您可是人老珠黄了啊,等进来鲜嫩的小姑娘,再多几个多才多艺的,聪明伶俐的,还不立马把王爷的魂都勾了去,到时候,王爷一个月两天都舍不得给您,天天搂着小老婆快活呢。" 王妃果然听得秀眉紧蹙,一脸纠结:"是啊,到时候,就给我个正宫名份,却不再进我的宫门,我就成了黄脸婆,天天看着王爷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啊,不行,我会受不了的。" 终于知道吃醋了,不学贤淑了! "可不就是么?所以啊,后宫的人,不能太多,会耗损王爷的身子不说,也会害了那些选进来的妃子,人家年纪轻轻的,保不齐就能嫁个情投意合的好郎君,被选进宫来,若得不到王你了的宠爱,就害了她的终身,就如淑妃娘娘这样,不如求死来个痛快。 "嗯,嗯,不能太多,可这是祖宗规制,能有什么法子啊,身为皇家的女人,不得不承受这样的苦楚。"王妃无奈道。 这个可以慢慢来,只要您自个不张罗着给王爷纳妃纳小就好了。 穆清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也跟着道:"是啊,我一想到将来相公也要纳妃,选良媛良娣什么的,心就痛,真不知道,到时候,我忍不忍得了,要么,就把那些选进宫的全都弄死,要么,就一走了之,跟我娘回北辽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王妃一听,吓得立即捉住她的手:"这可不行,既不能把人家弄死,这种事,太残忍,太恶毒了,你也不能走,上回,你离家出走,可要了阿离的半条命去,你再走一回,估计他整条命都送你手里了,可不许再这样了。" 穆清瑶苦着脸:"可是,祖制啊……" "咱娘俩联起手来想法子不就好咯。"王妃安慰穆清瑶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个单纯的婆婆虽然操心一些,但是,就是好糊弄。 "嗯,咱娘俩联手,所向无敌。"穆清瑶笑着握住王妃的手。 就是怕王妃这个决心维持不到三天,只要别人一糊弄,又改了主意呢。 "唉,瑶儿,你说,真的就让淑妃这样死了么?宫里还有好几个比她还年轻的呢,想想也真是可怜。"穆清瑶还在担心王妃时,王妃已经开始操心别人的事了。 穆清瑶眼睛一亮道:"娘,您很同情她们么?" "当然,想想你娘我也是要进宫的人,将来也会老死在这个金璧辉煌的大坟墓里,感同身受啊。"王妃感慨道。 "娘,您这话若让太后听见,小心又要挨骂。"穆清瑶嗔了王妃一眼,苦笑道。 王妃果然吓得四处张望。 "其实,她们也不是非死不可的。"穆清瑶道。 王妃眼睛一亮:"对哦,瑶儿,你最聪明了,快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们既不用进太庙,又不用死呢?" 穆清瑶悄悄地附近王妃的耳畔,小声嘀咕。 王妃连连点头,不时又皱眉:"……这可是有违祖制的,若让人知道了……" "娘,不让父王纳妃也是有违祖制的。"穆清瑶小声提醒。 王妃果然道:"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就好,规矩也是人定的嘛。" 总算说了一句有见识的话。 穆清瑶道:"我办事,娘放心,娘,您先回王府温习您的礼仪规矩去,我去找淑妃。" "瑶儿,太后说了,规矩你也要学。将来你可是要当太子妃的。"王妃道。 "我比您记性好,看一遍就晓得了。"穆清瑶也不怕打击王妃。 王妃瘪瘪嘴:"那倒是。" 王妃出了宫后,穆清瑶悄悄地潜入景仁宫里,纵身一跃,正好停在淑妃寝宫的明瓦顶上。 透过明瓦向下看,只见睿贵妃还没有走,正坐在淑妃床前跟她说话。 "……你非要如此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以你的姿容和性子,还不怕晋王不对你动心?" "姐姐莫要说了,我心意已决,姐姐请回吧。" "文氏,你傻啊,明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为何非要往死路上走呢?宫里有位份的,就属你我最高,若能联手,还怕拿不下我那个蠢妹妹?你放心,她打小就听我的话,现在还是一样不敢对我大声,我保证,你不会有半点危险,也更不会影响你文家。" "王妃虽然单纯点,但世子妃可是精明得很,姐姐今天的计策不就失败了么?"淑妃道。 "也算不得失败,今天是你宫里的事,明儿其他宫里肯定还会有事发生,到时候,再加点作料进去,保准我那妹妹会哭着求我主理后宫。"睿贵妃胸有成竹道。 她实在是太了解王妃的性子了,穆清瑶也相信,王妃会如此。 "姐姐莫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我……困了。"不管睿贵妃如何信誓旦旦的保证,淑妃还是没有兴趣的样子,睿贵妃只好悻悻地走了。 等她一走,穆清瑶悄悄潜入淑妃娘娘床前,淑妃正闭着眼睛浅眠,突然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穆清瑶。 "别让人进来,我有话跟你说。"穆清瑶道。 淑妃了然地大声道:"本宫要歇息,谁也不许再进来吵扰本宫,否则,就入小清儿一样的下场。" 外面果然有宫女应诺,还随手拉下了寝宫的棉帘子。 穆清瑶与淑妃初见,是在去慈宁宫的路上,那时候,淑妃还是太子的情人,为了太子,淑妃刻意用东西划伤穆清瑶的手。 自那次之后,淑妃与太子便断了,也失了宠,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 "世子妃潜进这寝宫里,肯定不单只是看本宫的病情吧。"淑妃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不错,我知道,娘娘是自己服毒求死。"穆清瑶道。 淑妃苦笑:"那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呢?还是劝我别死的?" "都不是,你的笑话于我来说,一点也不好笑,我也没那个闲功夫来笑话你一个没落的宫妃,我了不是来劝你别死的,而是来跟你商量事的。"穆清瑶道。 "商量事情?呵呵,世子妃你在说笑吗?我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淑妃好笑道。 "不是利用,娘娘真是在宫里呆久了,看谁都是心机狂么?"穆清瑶道。 "那倒不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淑妃很快给穆清瑶发了个好人卡。 "你先别给我戴帽子,这事有危险,但也是你最后的机遇,你答应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出宫,远离京城的繁扰,重新开始新生活。"穆清瑶道。 "你在逗我吗?我是有位份的嫔妃,只可能老死宫中,不可能放出去的。"淑妃薄怒道。 "是不可能被放出去,但你若是死了,不就能出去了么?"穆清瑶也不生气,笑道。 淑妃对她翻了个白眼,指着后窗:"世子妃请走,不送。" 还真是个直接的人。 穆清瑶纹丝不动,也不气也不恼,笑道:"娘娘怎么不听听我的想法呢?没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么?" 淑妃的大而黑的眼睛转了几转,终于有了光亮:"且说说看,你有何法子?" "宫里如娘娘这样的肯定不少,不想去太庙,又没有自由身,不如自裁,一死百了,对不对?"穆清瑶道。 "不错,确实如此。" "娘娘想不想救救她们?"穆清瑶认真地问。 "我自个都救不了,如何救人?" "现在是非常时期,宫里没个主事之人,加之又有人故意兴风作浪,所以,正需要一个份位高,又有胆识,说话又有分量的人出来主事,我看好娘娘,娘娘自个呢?有胆子接这个担子么?"穆清瑶问。 "怎么不让睿贵妃来?她可是心心念念就是这事呢。"淑妃诧异道:"何况她还是王妃的堂姐。" "动机不纯,心思不正,当然不能用,娘娘是存了死志之人,自是看穿这宫里的龌蹉,愿意离开的,娘娘来主事,我更放心。"穆清瑶正色道。 淑妃听了,若有所思:"我主事之后,有什么好处?" "有两条路,一,成为太妃,就在宫里荣享天年,第二,我送娘娘出宫,娘娘从此有了自由之身,天高地阔,任娘娘飞扬。"穆清瑶道。 "好,本宫就信你这回,成交。"淑妃终于有了斗志,黑而大的眼亮有了神采。 "那好,娘娘先吃了这药,清了毒,养好身子再说,明天宫里还会出事,到时候,请娘娘一定要想法子摆平,给我婆婆看。"穆清瑶道。 淑妃傲然地点头:"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别的没学会,就是眼睛厉害了,阴谋把戏看得多了,只要有人露苗头,就能看得出根源在哪,世子妃放心,这点,本宫保证不比睿贵妃差。" 回到王府,墨玉正在摆饭,眼睛不时的往里屋里瞟,穆清瑶进来了,她也没注意。 陈妈妈正好端了汤进来,碰了碰墨玉,墨玉这才看见穆清瑶,忙上前来替她松披风带子:"主子可算回来了。" 穆清瑶道:"瞧你一副心神不宁的,出了什么事?" 墨玉冷哼一声,用嘴撇了撇里屋:"爷回来了,可是喝了不少酒,似雪正在屋里服侍着呢。" 夜笑离平素并不喝酒,想必这一次与几位武将在一起庆功,不喝不行。 便悄悄地向里屋走去,只见似乎正拿了热帕子解夜笑离的衣襟,眼神温柔得要溺出水来,穆清瑶皱了皱眉,如霜的下场似雪没有看到么?还敢来! 正要进去,墨玉拉住她道:"您这会子进去算什么?捉奸拿双?先等着,看爷如何处置。 府里这几天议论纷纷的,以前有小心思的现在都蠢蠢欲动,以前爷是世子,没必要非纳妾不可,现在可不同了,爷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太子,太子后宫是有规制的,几个侧妃,几个良媛,良娣,这些个,都销尖了脑袋想往爷床上爬,就是想捞个妃嫁当当呢。" ☆、第一百三十章:清场子1 "都想当皇妃呢,有志气。"墨玉的话也有道理,不错,自个现在进去做什么?充妒妇吗? 有的人,自个不想活,她才不去救呢。 "饿死了,我先喝碗汤。"穆清瑶沉着地坐下,又道:"对了,陈妈妈,您去王妃院里把孩子抱来,我养了个孩子。" 陈妈妈愣住:"孩子?您收养的?谁家的啊。" "你前主子的。"穆清瑶随意道。 "前主子?"陈妈妈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是公孙昊的?你怎么把这孩子给抱回来了,还说自个养?"墨玉顿时就黑了脸,紧张地往屋里瞟了一眼:"趁爷还没醒,您赶紧送回去吧,贺家不是正想要这孩子么?" 陈妈妈就瞪墨玉:"你也能当世子妃的家了?世子妃养这孩子,肯定有她的道理,没见着王妃都同意了吗?" 这话去得有点重,墨玉脸一白,垂眸道:"可是,王妃不记较,不代表爷不记较啊,这起子上杆子爬的正愁找不着主子的把柄呢,这不正好送了闲话让她们说么?" "墨玉,你好象忘记了一件事,世子妃才是主子,世子妃做得再不对,她们也没资格说,谁敢说,就割了谁的舌头。"陈妈妈冷着脸道。 穆清瑶不由得欣赏地看了眼陈妈妈,自从跟自己进了晋王府后,陈妈妈越发的沉稳干练了,行事很有自己的风格,不象墨玉,畏首畏尾的,越发过回去了,没点子担当与闯劲。 穆清瑶边想边往屋里瞧,似雪似乎感觉水不热了,起了身去换了一盆热水来,再次坐下,她开始解夜笑离的衣带,拿着湿帕子往他光裸而精壮的胸肌擦去。 夜笑离仍闭着眼睛,脸色潮红,突然出手捉住了似雪的手,嘴里咕哝了一句:"娘子……好舒服,这里也要擦。"说着,拖着似雪的手往腹部擦去。 似雪顿时脸红如朝霞,大眼热切而娇羞地注视着夜笑离,手也哆索着任由夜笑离牵引着往羞人之处去。 床上的夜笑离,白晰如玉的脸如浸了红米分般剔透晶莹,剑眉立体而又清秀,五官柔美精致,如一盘绝品佳食摆在自己眼前,肖想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么? 只要手再往里进去几寸,便能触到爷的禁忌部位,到那时,就算没有实质性的事情发生,自己的清白也是被毁了的,爷就不得不纳自己为妾了…… 心扑通扑通跳如擂鼓,既甜蜜,又紧张,快了,快了,隔着里衣,她能感觉到他平缓而坚实的腹部…… 突然,夜笑离睁开双眼,出手如电。 "啊……" 一声惨嚎! 似雪那纤柔如晧玉的手,生生被夜笑离由腕处拧断,血淋淋的。 "来人,拖出去。"夜笑离脸色黑沉地喝道。 陈妈妈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只当没听见,陈妈妈只好叫来两个粗使婆子,进去拖似雪。 似雪不顾伤痛,猛地跪在夜笑离跟前:"爷,爷,您饶了奴婢吧。" "滚出去。"夜笑离根本不愿意与她多说,一脚踹翻她。 婆子将似雪拖出去后,夜笑离冷声喝道:"惊雷。" 惊雷身形闪现,垂头听命。 "来人,将他拖出去,重责十板子。"夜笑离喝道。 惊雷眼皮都没抬,不敢出声,世子爷还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更是头一回如此严厉地责罚自己,很委屈,但不敢分辩,爷在气头上时,是不跟人讲道理的。 穆清瑶这才慢悠悠地晃了进去,似笑非笑:"哟,爷这是怎么了?被人强奸了么?发这么大的火,连惊雷也打。" 夜笑离一抬眼皮,双眸喷火地瞪她:"你方才可是就在外头?" "正是。"穆清瑶回道。 "那你……你为何不制止她?"夜笑离气急败坏道。 "她是你的贴身丫环,你喝醉了,为你擦身清洗也是分内的事,我为何要阻止?"穆清瑶理所当然道。 "你……我喝多了。"夜笑离愠怒地瞪她。 穆清瑶道:"喝多了?爷是能喝醉的人么?醒洒药对爷来说,可不是多难配制的东西,莫非你喝酒前没有先吃上一粒防备着?" 夜笑离听得直咬好牙槽,气狠狠地瞪她:"是,我是没有喝醉,可你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后面的话,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瞧着她如何?她的手,可是爷自个抓着往身上去的,爷那猴急的样子,我都没好意思看下去。"穆清瑶秀眉一挑,冷讥道。 "我……"夜笑离顿了顿,转而更气,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好意思看?你不会制止么?我若真喝醉了,你就由着她对我上下其手?穆清瑶,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婆的,是你的心太宽,还是你心里根本就不在乎我?" 夜世子说着,顿坐下来,气得胸口起伏不停,整个人,象浸在冰窘里一样,冷得让人要寒症。 这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象是他吃了多大亏一样,整一个良家妇男被人强了的模样。 "你自个招蜂引蝶,怪我咯。"穆清瑶气笑,他是喝多了没错,但了没醉到那个地步,而且看他现在这副气呼呼的样子,捉住似雪的手往腰以下去的动作分明就是做给自己看的。 "你……你明明就回来了,她行止不端,你这个做主母的,就该制止,你……你还坐在一旁看戏!"夜笑离气的就是这个,他喝了酒,虽然有醒酒药,但还是不如平日清醒,何况似雪很聪明,早就做了准备,身上特意熏了穆清瑶往常最爱用的香,就是为了迷惑自己的。 穆清瑶分明就回了,听到她的声音在外头,那身边的人当然不会是她,想着她竟然任由似雪靠近自己,心里就有气,故意做点小动作来刺激她,不曾想,她根本就不在意,坐一旁看戏呢! 能不气么? "我若没回来呢?我若没回来,你也没吃醒酒药,今日这事是不是就成了?我是不是就该多个好妹妹了?"穆清瑶也冷下脸来。 夜笑离默然地瞪着她,并不回答。 穆清瑶冷冷道:"我才懒得防,如果,你的坚贞需要我千方百计的防备才守得住,那我岂不是太累,夜笑离,以后如今天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我不可能防,也防不住,你的身和心都是由你自个主宰的,我不可能操控。" 说罢,穆清瑶转身就往外走。 手立即被捉住,夜世子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哑声道:"娘子,别生气。" 穆清瑶用力甩,想挣脱他。 "傻娘子,没有人能随便近得了我的身,既便我喝醉了,你不信我么?"夜笑离由着她甩开,但很快又再次捉住,就怕用大了劲,会弄疼了她的手。 "哼,似雪不是人么?"穆清瑶气道。 "她不一样,我早就想处置她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今天是她自个送上来的,正好,把屋里清除干净。"夜笑离道。 穆清瑶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说……" "不错,你宫寒并不是原本的体质有问题,而是有人在你的茶水里下了药,以前我面自负,没有防备,总以为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施毒,直到你的身子出了问题,我才想到,夜雨轩里有内奸。"夜笑离道。 "她是内奸?"穆清瑶诧异道,似雪可是在他跟前服侍了十多年的,应该对他忠心不二才是,怎么可能会是内奸? "十几年前就被送进王府来了,我娘那个糊里糊涂的人,怎么可能防得住这些。"夜笑离苦笑着说道。 "所以,你的身体状况,一直也有人向外面禀报,你明明好没想象中那么病弱,好得也差不多了,但在王妃跟前,你还是装得很弱,经常咳嗽,吐血,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穆清瑶晃然大悟道。 "不过,以前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夜笑离道。 "我喝的茶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有时你也喝啊,你竟然没发现?可见,似雪的用毒手段也很不一般啊。"穆清瑶道。 "不是,我喝的水里没毒,她的毒是藏在指甲里的,只在给你沏茶时,会洒一丁点儿,很难让人发现,那一丁点毒也不会伤你的身体,但是长年累月,积少成多,自然就有作用了。"夜笑离道。 "可你为何不直接把她揪出来,要用这个法子?"穆清瑶想着他的身子被似雪看过和摸过心里就不舒服。 夜笑离就幽怨发看着她,闷闷道:"就想看你是不是在意。" "我若不在意呢?你就纳小了?"穆清瑶秀眉一挑道。 "怎么可能,我有洁癖,她刚才可没碰到我,都融着布巾子呢。"夜笑离委屈道。 "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不敢,你可是要当太子的人。"穆清瑶道。 转身又要走,夜笑离按住她的肩,将她拉回来道:"就知道你这几天会为了这事不舒坦,今天闹这一出也就是想告诉你,将来我成太子之后,这样的事情会层出不穷,有的人,我不能太不给脸面,就只能你来替我打发,娘子,我早就说过,今生今世,只有你生的儿女,才是我的子嗣,而我的枕边,也只能有你一个女人。" 听了这话,穆清瑶心里的大石才算完全落下,防和堵,都是堵不住的,男人若是好色滥情的,你再防也防不住,想用身体来改变命运,顺杆子上爬的女人太多,堵也堵不了,源头就在这个男人。 是不是在乎你,爱惜你,舍不舍得你伤心,对你专不专情,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对夜笑离有信心,但是,对这个社会没信心,制度规定他必须三妻四妾,她能怎么办? 夜笑离若然屈服了呢? 所以,她不会防,也不会堵,只看夜笑离自己如何应对了。 而令她欣慰的是,夜笑离比她先想到这一点,还没正式进宫,就开始作戏,镇慑那些有小心思的。 似雪是他跟前最亲近的,相貌感情都有,机会也最大,但她都被夜笑离残忍地打杀了,别人还敢上前么? 除非不要命了。 至少,王府里的蜜蜂是不敢随便来叮他这朵鲜花了的。 捧住夜世子的脸,穆清瑶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唇,亲了亲他秀挺的鼻尖道:"有些大臣,老臣,想给你塞女人时,就由我来做恶人好了,到时候,咱们夫妻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联起手来打小三。" "小三?"夜笑离玩味着这个词,眼眸深深。 "是啊,夫妻只能两个人,多出一个来,夫妻之间就会出现裂痕,所以,多出来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小三,都要赶走,咱们两人才能携手白头。"穆清瑶柔柔地说道。 夜世子眼里这才有了笑,用头抵着她的额头道:"可是你说的,不管是男还是女,多出来的那个,都要联手打跑。" 穆清瑶听他话里有话,正要问,夜世子捧起她的唇,亲了一口,"你不问问,似雪是谁的人么?" 穆清瑶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对啊,她是谁的人?让我想想,是皇后送进晋王府的?" 夜笑离摇头,眼里浮起一层冷意:"这个人,最会糊弄我娘,当初如果是皇后送进来的,我娘再笨,也知道要防着皇后与太子,但是她,我娘不会防。" 穆清瑶听得一怔:"你是说,睿贵妃?" 夜笑离捂住她的嘴道:"现在证据还不充足,光似雪一个人,没法子治她的罪。" 穆清瑶听了,就把今天宫里发生的事跟夜笑离说了一遍。 夜笑离冷笑:"很好,她要作死,咱们当然要帮她一把才是。" 两人从屋里出来,墨玉和陈妈妈正紧张地立在原地。 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出来了,陈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前那阵势可吓着她了,爷可从来没有对世子妃发过火…… "爷,惊雷还被押着外头呢。"墨玉大着胆子道。 "为何押着,爷的话没人听了么?"一听到惊雷的名字,夜笑离的脸又沉了下来。 "为何要打惊雷?你自个的风流事,怪他头上去做什么?"穆清瑶气笑了,对墨玉挥挥手:"让惊雷进来。" 夜笑离别扭地坐下,拧着身子不肯看她:"他就是招打,不打下回不长记性。" 惊雷进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句,忙单膝跪下,满是委屈道:"爷,属下错了。" "错哪了?"夜笑离冷着脸。 "下回有女人敢靠近爷一米处,属下就直接扔出去。"惊雷老实道。 原来这厮来气惊雷没替他打发似雪,似雪是他跟前的侍女,服侍多年了,给他探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惊雷凭什么替他赶人,他分明就是在拿惊雷撒气。 穆清瑶气笑,对惊雷道:"惊雷,你歇息去吧,也累了一天了。" 若不是穆清瑶,方才那十板子就挨下了,惊雷感激地笑了笑:"多谢世子妃,属下不累。" 从穆清瑶创下红丰祥,并且日进斗金后,惊雷对穆清瑶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诚心拿她当主子待了。 "爷,似雪还要院子里押着呢,该如何处置?"陈妈妈又道。 "娘子,这是后院里的事,你来处置吧。"晚上喝的酒上头,夜笑离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转身朝屋里走去。 穆清瑶点头,亲自扶着他进了屋,服侍他躺下后,这才带着陈妈妈和墨玉两个去了院子。 寒风凛冽,吹得满地落叶乱飞,似雪被按着跪在院子里,脸色苍白,那只断腕还在滴血,她似乎流血过多,连跪都跪不稳了,昏昏欲坠。 "给她止血。"穆清瑶冷声道。 陈妈妈听得怔了怔,但很快便让人给似雪止了血。 似雪虚弱地看着穆清瑶,只是,往日明丽的双眸黯淡无光。 "世子妃何必假好心,让我流血而亡不是更称你的心意么?" "假好心?你错了,我让人给你止血,根本就不是好心,是真心要留着你,好指认你的主子的。"穆清瑶冷笑道。 似雪眼神一滞道:"什么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就是世子爷,没有别人。" "还在狡辩,你当你今日之难,只是因为勾引了爷么?"穆清瑶笑着走近似雪:"还记得梨妃在尸体存放在王府的那几天么?" 似雪脸色一白,垂眸道:"那几天如何?是你养的乞丐在王府里肆意妄为,亏世子妃还有脸说。" 穆清瑶也不气,冷笑道:"那一日,小齐要炸梨妃的尸体,我原本是要回去给言若鸿做孝衣的,是你,半途告诉我,灵堂里来了个古怪之人,正闹场呢,我便往灵堂去,可后来又碰到如霜,如霜又告诉我,言若鸿与小齐打起来了,我这才逃过了灵堂一劫,你其实,那时候就存了心思,想炸死我吧。" 似雪的脸越来越白,咬住唇死死地瞪着穆清瑶:"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早点杀了我?" "我的目的和爷的一样,想瞧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怎么看也不象是太子和皇后派来的。"穆清瑶道。 似雪额头上大汗淋淋,眼中露出疯狂之色:"你……妄想,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死了这份心吧。" 穆清瑶也不急,讥笑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一面背着世子爷忠心你的主子,一面又想要爬他的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今天成功了,你的心,是向着世子爷,还是向着你的主子呢?" 似雪似乎也被问住,愕然地看着她。 "似乎,你是真心喜欢爷的吧。"穆清瑶幽幽道。 一直倔强着不肯哭的似雪顿时泪如泉涌,别过头去道:"你是在炫耀么?" "对啊,我就是在炫耀,他的心里只有我,而我,也值得他专心以待,因为,我待他也从无二心。"穆清瑶傲然道。 "得意什么?若我也是千金小姐的命,早得了爷的心。"似雪气恨道。 "你把爷看得如此浅薄么?怪不得呆在他身边十几年,他连多看你一眼也不肯,似雪,一个有异心的人,凭什么会得到别人的真心?何况,爷多骄傲清雅,又怎么会看上一个自卑之人呢?论出身,我又比你强得了多少?能比得过秦梦烟么?"穆清瑶冷冷道。 似雪怔了怔,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你对爷还有哪怕一丁点真心,就别自尽,替爷指证那个人,将来,看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或许给你一条活路。"穆清瑶说完,转身离开。 似雪的哭声寂静的寒夜里显得越发悲怆凄凉,令人闻之心酸。 陈妈妈叹了一口气,问穆清瑶:"是送屋里去么?" "看押起来,别让她再有机会与外界接触。"穆清瑶道。 一会子,奶妈将孩子从王妃屋里抱了过来,墨玉和陈妈妈的眼睛便全落在那孩子的脸上: "太象了,真的好象,世子妃,爷见了肯定会不高兴。"墨玉担心道。 穆清瑶笑着将孩子抱过来,往里屋去:"吩咐奶娘值夜,宁儿醒了,会要吃奶的。" 穆清瑶突然想起这孩子的名字取得不对劲,太子妃还真有意思,这孩子是公孙宁儿的侄子,怎么给他取个和姑姑一样的名字? 是为了提醒他是公孙家的子孙么? 夜笑离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穆清瑶上了床,长臂很自然地搭过来,突然,一声哭声响起,他惊得坐了起来,愕然地看着床上多出来的小人儿,儒润的眸子第一次露出迷茫之色。 "果儿,快叫爹。"明知孩子不会说话,穆清瑶还是故意说道。 夜笑离更加震惊了:"果儿?哪来的孩子?" "贺雪落的,相公,你瞧,他可爱不?"穆清瑶笑问。 夜笑离便垂眸看着孩子,五官精致,眼睛大而黑,滴溜溜转着,胖乎乎的四肢正调皮的划动着,大眼清汪汪地看着夜笑离。 夜笑离笑了,伸出一根手指,让孩子抓住,轻轻摇动:"叫果儿么?臭小子比他爹俊得多。" 他竟然没有吃醋,也没有生气,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养这个孩子!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他:"你不生气?" "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夜笑离眼眸幽幽地说道。 穆清瑶的心猛地一痛,当年,他被那黑衣人掳到后山洞里,碎了筋骨,一个人呆了十几个时辰,才三岁的他,也和果儿一样无助而可怜吧。 抱起果儿来,两人一起偎进夜笑离的怀里:"相公,他原本叫宁儿,我觉着不好,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大儿子,我给他取名叫果儿好不好?" "娘子开心就好,我知道你是为了贺相才养的这个孩子,但你也要清楚,有的人,是死性不改的,该防还得防。"夜笑离搂住她,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下道。 "我明白,被毒蛇咬过,当然不会再被她咬第二遍,孩子是孩子,她是她,等贺相安全了,孩子我还是会还给贺家的。"穆清瑶道。 许是太过温暖安宁,孩子很快就睡了。 夜笑离一把将穆清瑶拦腰抱住,就往偏房里去。 "做什么?" "造孩子。"夜笑离理所当然道。 "我不是有宫寒之症么?"穆清瑶愕然道。 "早调理好了,只是没告诉你和娘罢了。"夜笑离在她耳边小声道。 "为什么?"穆清瑶不解地问。 "不是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么?我且看看,有哪些人会冒出来,正好清场子。"夜笑离声音冰冷地说道:"我的娘子,能生与不能生,可不关任何人的事,就算你不能生,我愿意,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穆清瑶听得心里暖暖的,象喝了蜜一样甜,还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起给自己调理身子的,只是,以他的能力,一个宫寒之症,真不算什么。 偏房里早就烧好了炭,暖烘烘的,一个小小的床,平日给夜笑夜当书房用的,他累了,便可以歇歇,如今两人滚在床上,正翻云履雨,夜世子努力造人,穆清瑶则享受着他的怜爱与疼宠,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幸福。 ☆、第一百三十一章:清理后宫 废帝的诏书已经拟好,正召告天下,快马加鞭传送到各州县衙门去。 新帝即位的诏书同时下发,只待钦天监选好黄道吉日,晋王去泰山祭祖,召告上天与祖先,继承大锦大统之位。 晋王爷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怎么回过晋王府,王妃也被太后提溜着学宫规。 府里的事全都交给了穆清瑶,穆清瑶也当甩手掌柜,把被夜笑离赶走的赵妈妈请了回来,府里大繁小事都由赵妈妈与大总管管着。 孩子交给吴妈带穆清瑶再放心不过,顺忠顺庆两个孩子也长高了不少,看见果儿都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两个圆脑袋凑在一起逗得很是开心。 墨玉帮着陈妈妈打理夜雨轩的事,如霜和似雪的位子空缺出来,一直也没添人,夜雨轩里的人手就有点紧张,但这个当口,真不好随便添人。 穆清瑶惦记着宫里的事,把府里安排妥当后,正要进宫去,总管来禀报道:"果亲王爷和王妃一块儿来了,正在正院里呢。" 穆清瑶便去了正院,见一果亲王夫妻,恭敬地行了一礼,果亲王笑呵呵的扶起她: "侄媳,王叔我再受你几天的礼,往后可得你受王叔的礼咯。" 穆清瑶笑道:"不管身份如何变,您辈份在那呢,可不能随便改,我可怕折寿呢。" 果亲王妃听了笑意更深:"难得阿瑶这么念旧情,就知道你以后成了太子妃,也不会在王婶跟前拿架子。" 穆清瑶诧异道:"莫非王婶在哪里受了气不成?" 果亲王妃目光闪了闪,摇头道:"哪里,哪里,没人给王婶气受。" 果亲王却不耐道:"瑶儿是个率直的,你就别拐弯弯绕了,直接了当的说吧。" "瑶儿,今儿王叔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尚衣监的事。" "尚衣监怎么了?"穆清瑶诧异道,自从上回太子在红丰祥的货物上动过手脚被贺相反击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打红丰祥的主意,而如今,晋王就要登基,谁敢在老虎头上动土? "尚衣监的一个仓库被烧了。"果亲王痛心道。 "被烧了?怎么可能?"尚衣监是有专门看守的,而且防火也做得不错,当初她与尚衣监做生意,就特地查看过尚衣监的消防设施,不得不承认,古人的智慧强大,消防通道,通风,防火都设计得很合理,除非人为放火,是很难着火的。 "有人恶意纵火。"果亲王气道。 "是两个宫女想要连夜出逃,不知怎么就选定了尚衣监后院的那条路,后来不知怎么尚衣监就起火了。"果亲妃王补充道。 "走,去宫里吧。"穆清瑶听了心中更加着急,起身就走。 "侄媳妇,你等等,你看,三号仓库和四号仓库全烧了,上万两银子的货啊,年后就是春季,宫女太监们都得换衣服啊,这可怎么办。"果亲王却讪讪道。 "王叔,红丰祥只负责送货到宫里,尚衣监签了收,除非是货物质量问题,保管失误,莫非也要红丰祥赔?"穆清瑶立马听出果亲王的意思,好笑道。 果亲王苦着脸道:"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反正二哥也要当皇上了,以后宫里还不就是你家,都是你家的东西,你赔和尚衣监赔意思不是一样么?" 穆清瑶听得好笑:"王叔,红丰祥可是我私人的财产,尚衣监的开销可是从国库中划拨的,您说,意思是一样么?我若从国库中拿着一百万两银子,御使会不会弹骇我啊?" 果亲王顿时被问住,抿住嘴不再说话,果亲王妃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王爷,先去瞧瞧了再说,总不至于全让咱们家赔吧。" "又怎么会扯上要王叔赔了?"穆清瑶诧异道。 "以前王爷和皇上有君子协议,皇上怕王爷不专心管事,就让王爷保证,尚衣监的货物不能出任何差错,有失误,王爷自个得赔三成。"王妃苦着脸道。 穆清瑶愕然,果亲王是几个亲王中,支持晋王的,有人故意在尚衣监纵火,烧了两个仓库,足有四万两银子的货,若按三成算,也是一万二千两,果亲王一家子过得并不富裕,这半年来有红丰祥分的红利才不至于紧巴巴的,一万二千两,对果亲王府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怪不得一大早就要找上晋王府来。 "先查清楚事情,谁烧的让谁赔。"穆清瑶道。 穆清瑶在钱财上向来豪爽,果亲王妃本想她会一口应下这一万二千两,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急了: "两个宫女早抓起来了,可把她们卖了,也值不了一万二千两啊。" "她们是不值一万二千两,可总有人能掏得出这个腰包的。"穆清瑶斜了果亲王一眼道:"走吧,王叔,宫里您可比我熟。" 尚衣监的两个仓库果然烧成了一堆废墟,好在救助及时,没有连绵到其他仓库里,二号三号仓库正好是存放的新进的春衣,如此一来,一开年,太监宫女们都没得春衣换,都得继续穿着厚重的棉服,宫女太监们穿不好,服侍起来肯定尽心,又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有些心怀异想的主子们肯定得闹。 "是你们两个出逃时,不小心点着了火?"穆清瑶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三十几岁,穿着低待宫女服饰。 "世子妃饶命,真是不小心点着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尚衣监给烧了。"年轻的那个哭道。 穆清瑶看她瑟瑟发抖一副确实很害怕的样子,皱了皱眉道:"你为何要逃?" 宫女抬头睃了穆清瑶一眼:"奴婢是灵嫔宫里的宫女,灵嫔说要被送去太庙,会带着奴婢一起去,奴婢不想去太庙……奴婢十九了,再熬个几年就能出宫,这一去了太庙,就得老死在那儿,奴婢再也见不到爹娘亲人了。" 宫女哭成了泪人儿,穆清瑶听得也有点心酸,这些宫女有的是小官小宦人家送进宫来的,在家时也算是个小姐,虽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也是家人如珠似玉的宠着的,进宫后,若不被皇帝选中,就只能当宫女服侍他人,一个不好,还要被主子打罚,原盼着到了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去,突然又要去太庙,这个逃的理由,也确实很充分,换了自己,也会要逃。 "那么你呢?也是不想去太庙吗?"穆清瑶问年纪大的。 年长的宫女并不象年轻宫女那般畏缩,显得沉静很多,垂着头,眼皮都没抬,"回世子妃的话,奴婢没想逃,只是想帮秀儿逃走。" "你可知道,逃奴被抓后,会处以何种刑罚?"穆清瑶问道。 "杖毙。" "那同谋者呢?"穆清瑶又问。 "同罪。" "那你还帮她?不怕被抓了,被活活打死吗?"这个宫女太过沉着了,让穆清瑶有点怀疑。 宫女抬眸,淡淡地看了穆清瑶一眼,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自嘲:"在宫里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奴婢年纪大了,熬与不熬都一个样,秀儿不同,秀儿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青春要过,死在这宫里太不值当,能逃走则好,不能,大不了也是一死。" "如此说来,是你拾缀着秀儿出逃的,对吗?"穆清瑶问道。 "是。"宫女回得很干脆。 "火是怎么起的?"穆清瑶问秀儿。 秀儿抽抽噎噎的,一脸茫然:"不知道,奴婢刚抓上墙头,突然就看到身后的仓库起火了,真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 "你们出逃时,手里可曾带了火具?"穆清瑶问道。 "竹姐姐提着灯笼呢,天黑,没灯笼看不见路。"秀儿回道。 一心想逃走的人,竟然在夜间提着灯笼赶路,是怕侍卫发现不了么? 穆清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着名唤竹儿的年长宫女:"秀儿说的可是真的?" "秀儿有夜盲症,没光亮她跑不快,再说宫里正乱着,也没谁有心思管几个小宫女,所以……"穆清瑶眼中的冷厉让竹儿心头颤了颤,垂下头道。 "说得好象也有理,这样吧,你们两个都起来,把你们跑过来的路线再跑一次给我瞧瞧。"穆清瑶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 竹儿听了脸色还是很平静,拉起秀儿。 果亲王和王妃一直沉默地呆在一旁,两个宫女正在演练逃走路线时,果亲王妃道:"我瞧这宫女有点眼熟,她可不是灵嫔宫里的,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王婶对宫里可比我熟,您再仔细想想。"穆清瑶眼睛一亮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景仁宫的,不错,她是景仁宫的掌宫,前几年因为一点什么事,被淑妃罚过,后来就贬成了下等宫女。"果亲王妃道。 "竹儿姐姐,昨儿晚上是走的这里,不是那边……"穆清瑶一直关注着两个宫女,果然听到不远处,秀儿正小声提醒。 "你个夜瞎子,走得就是这边,快走吧。"听到竹儿小声喝斥道。 从内宫逃到尚衣监,然后沿着院墙摸到仓库后面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搬了些杂物垫脚,然后再爬上院墙,这一切,都做得合情合理,但是…… "你说,当时你是踩着竹儿的肩上的院墙?"穆清瑶问秀儿道。 秀儿点头。 "那你上了院墙后,竹儿呢,有没有上来?" "她说墙太高了,又去找东西搬来垫脚,不知怎么地,就起火了……"秀儿又哭了起来。 "起火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跳到墙外去逃走?"穆清瑶问道。 "很快就来了人,把竹儿姐姐抓起来了,奴婢……奴婢也能逃走,外面是条河,奴婢不会游泳,不敢逃。"秀儿哭得更厉害了。 "外面是条河?这个你出逃之前不知道?"穆清瑶问。 秀儿拼命地摇头:"早知道是条河,就该想别的法子的,也不至于……" 穆清瑶算是清楚了。 整个计划看来是竹儿策划的,而秀儿只是她利用的工具。 "王叔,你会分筋错骨手么?"穆清瑶看着果亲王问。 果亲王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一挽衣袖,露出他胖乎乎的手臂来:"当然,你王叔我虽然胖了点,治个小宫女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就动手吧。"穆清瑶指指竹儿。 只见果亲王肥胖的身形异常灵活地一闪,围着竹儿绕了一圈,竹儿惨叫一声倒地,浑身抽搐起来。 秀儿看得胆战心惊,瑟瑟地向穆清瑶磕头:"世子妃,世子妃,您……您饶了她吧。" "她把你往死里整,你还替她求饶?"穆清瑶同情地看着秀儿道。 "不会,不会的,她是一片好心,不会害奴婢的。"秀儿拼命磕着头道。 "自身都难保,还求什么?"果亲王妃很不耐地喝道。 竹儿痛得一头是汗,穆清瑶道:"瞧你是个坚忍的,是不是在宫里瞧过很多刑罚,所以也不怕了,尝没尝过王爷的这一手?可是比刑部大牢里十八种刑罚都要可怕,分筋错骨,能让你成为废人,痛彻骨髓,却又能让你死不了,能熬得住的,可没有几个。" 竹儿眼中露出怨毒之色,果亲王上前又是一脚,竹儿惨叫一声,痛得发抖,却偏偏还晕不了,果亲王再提脚时,她终于熬不住:"世子妃……世子妃……你要问什么,奴婢说就是。" "好,你说说,是谁派你来烧尚衣监的?"穆清瑶问道。 "奴婢……能不能见见淑妃娘娘?"竹儿没有回答,却道。 果亲王妃便看了穆清瑶一眼:"果然是淑妃宫里的,听说红丰祥原就是淑妃的产业,后来才被侄媳你买下的。" 怎么可能是淑妃?且不说与淑妃已经有了协义,便是没有,一个一心求死之人,还弄出这么多妖蛾子做什么?害家人? 果然其中还有猫腻,穆清瑶也不说破,冷笑道:"淑妃娘娘正在病中,这会子怕也不能来见咱们,走吧,咱们一起去景仁宫,且瞧瞧她有什么话要对淑妃说。" 正往前走,穆清瑶回头道:"骤风,把林统领请来,本世子妃有点事情要问问他。" 她明明连侍女也没带,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果亲王妃正诧异,一个黑影闪现,向穆清瑶一辑手,又一闪不见了。 果亲王妃咋咋舌:"阿离对你还真好,还派了隐卫跟着呢。" 果亲王大笑道:"你怎么不说是监视呢?阿离那小子我可知道,最是小心眼儿了,听说南楚的皇帝陛下还没有回去呢。" "王叔,你好象知道很多啊。"穆清瑶斜睨着果亲王道。 果亲王立即捂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穆清瑶气笑,懒得理他。 景仁宫里,因着服过穆清瑶昨儿留下的药,精神好了很多,淑妃正坐在殿前听昨日那宫嬷回事。 "……娘娘有所不知,长喜宫的静妃原就是个爱闹的,这会子她宫里出了妖蛾子,您去插手,明不正言不顺的,肯定会惹来闲话。" "宫里除了睿贵妃,就是本妃的位份大一些,本宫也不是要管,只是打听打听,齐嬷嬷,你好象想得太多了吧。"淑妃喝了一口水道。 齐嬷嬷听得脸色一僵道:"正是非常时期,奴婢也是怕您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个时候,安静呆着,不理杂事才是正理儿,大人稍信进来,也是这个意思。" "嬷嬷还记得自个是文家的老人就好。"淑妃娘娘斜睨了齐嬷嬷一眼道。 正说话间,穆清瑶和果亲王夫妻齐齐来了,淑妃忙起身相迎,穆清瑶上前行礼道:"娘娘身子抱恙,快快歇着吧。" 看见被押进来的秀儿和竹儿,淑妃一脸茫然。 "尚衣局的火想必淑妃娘娘也知道了吧,这把火,可正是你景仁宫的人放的,不知娘娘可有话说。"果亲王一见淑妃就有气,冷声道。 淑妃眼神锐利地看向竹儿:"是你放的?" 竹儿苦笑道:"是奴婢放的,与娘娘无关,只是娘娘,奴婢就要走了,您以后要多保重,您有寒症,天冷时,要记得用姜片泡脚,只要坚持下来,您的寒症肯定会根除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分明就象是临终遗言。 任谁都听得出,她与淑妃之间关系非浅,不然,也不会将死了,还如此关心淑妃。 淑妃俊俏的白脸气得发颤,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人家可以一口咬定,与她无关的。 "竹儿,你也是文家出来的,做事怎地如此没有轻重?好端端的去烧尚衣监做什么?"齐嬷嬷怒道。 "我就是恨世子妃,红丰神原本就是娘娘的产业,凭什么被她收了去?她的生意做得越大越红火,我就越恨,娘娘就要去太庙了,听说那太庙也是个吃人的地方,若没有钱财傍身,那些侍卫太监能活活把人折磨死,若还有红丰祥在,娘娘也有点进项,也不至于……"秀儿边说边拭着眼角。 果亲王听了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本王与人无争无扰,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尚衣监来了,原来是这个缘故,淑妃娘娘,你还有何话说?既便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宫里的人做出来的,一万二千两银子,你赔吧。" 竹儿的话,句句指向淑妃,淑妃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怒道:"竹儿,你前次犯下重罚,本宫也只是将你降了等,可没舍得让你受皮肉之苦,你……为何要如此待本宫?" "娘娘说哪里话?奴婢就是感念娘娘上次大恩,所以,才一直想着要如何报答娘娘。" 淑妃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助感,无奈地看着穆清瑶。 正说着话,小宫女进来禀道:"禀娘娘,静妃娘娘来了。" 淑妃感觉一阵头痛,还没说话,静妃就哭闹着进来了: "淑妃姐姐,淑妃姐姐。"静妃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静妃与淑妃年纪相仿,也是三十几岁的样子,但她生了儿子,她是七皇子的生母,所以,虽然位份比淑妃低,但气焰却要高很多。 静妃一见穆清遥和果亲王都在,怔了怔,随即道:"原来世子妃也在啊,正好,世子妃,你给本宫评评理看,齐妃的太监打了本宫宫里的太监,本宫打回去,做了么?" 这都是什么事啊? "静妃娘娘,可出人命了?"穆清瑶皱眉问。 "那倒没有,不过,本宫把那小林子的腿给打断了。"静妃淡淡地说道。 "淑妃娘娘,按照宫规,太监斗殴该治什么罪?"穆清瑶问道。 "不问缘由,各打五十板子,受得住的,继续在宫里当差,受不住死了,就送去火场直接烧了。"淑妃道。 穆清瑶笑着向淑妃点了点头:"哦,这个规矩倒还公平,您位份大,想来齐妃和静妃都会来您这里讨说话,就用这个法子吧。" 淑妃明白这是穆清瑶在给自己撑腰,让自己理事了。 "好,本宫也觉得不错,如今皇后娘娘被废,宫里总该有个主事的,睿贵妃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既然静妃找到本宫这里来,那本宫也不推辞,来人,依世子妃所言,将庆喜宫和康清宫参与斗殴的太监全都绑了,送刑事房各打五十大板,活的继续当差,死的烧了。" 静妃目瞪口呆地看着淑妃,这还是平日里病怏怏的那个淑妃么?这气度架式,分明就是一宫之主的派头,顿时不服道:"且慢,那几个太监可是七皇子跟前服侍的,若全都打杀了,七皇子跟前没人,本妃不依。" "静妃,蒙太后娘娘恩宠,将掌宫之权交到本宫手里了,你可是不服?"淑妃冷冷地说道。 太后把凤印交给了淑妃暂管? 静妃顿时委顿下来,一脸不屈,却又无可耐何道:"臣妾不敢。" "那就退下吧。"淑妃道。 果亲王也怔住,太后竟然会让淑妃料理六宫,怎么不是睿贵妃呢? 正诧异间,淑妃又朗声道:"果亲王,尚衣监的事,本宫知道了,你放心,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来,给王爷一个交待,那一万二千两银子,该谁赔就该谁赔,不会让王爷吃亏就是。" 果亲王关心的就是这个,宫里的纷争他才懒得管,正求之不得,起身向淑妃行了一礼后,带着王妃出了宫。 理亲王一走,淑妃抹了一把汗,向穆清瑶伸出手臂来:"世子妃,本宫今天身子才好转了些,想出去走走,你可愿陪本宫?" 穆清瑶正一肚子的疑惑,当然愿意,过去扶住她的手道:"臣妾谢娘娘恩宠。" 齐嬷嬷指着地上的竹儿和秀儿:"娘娘,秀儿她……" "关着吧,本宫现在没精神。"淑妃有气无力道。 齐嬷嬷应了一声,正要跟上来,淑妃道:"竹儿是重犯,若在景仁宫丢失了,或是出了别的差错,嬷嬷首当其罪。" 齐嬷嬷一听,忙回去处置竹儿。 淑妃和穆清瑶走到景仁宫外,屏退众人,穆清瑶才道:"娘娘地话放出去了,若是太后知道了怎么办?" 淑妃狡黠地看着她笑:"你不是很能干么?当然得由你摆平,再过一刻,睿贵妃就会来治我个矫诏之罪,你就等着我被治罪吧。" 这个淑妃,行事还真是雷厉风行,也是自己疏忽,让淑妃理事,自然要名正言顺,何况上头还有个睿贵妃压着…… "娘娘自个散叔,臣妾这就去。"穆清瑶立马回过神来,纵身向慈宁宫跃去。 淑妃叹了口气,倚着树枝两眼望天。 慈宁宫里,太后正捉着王妃生气呢:"安心才教你两句,你就开始打瞌睡,我说你能不能争气点啊,你说晋王当初怎么就选了你当王妃呢?真是个木头脑壳。" 王妃被太后戳得瞌睡也醒了不少,迷迷糊糊地回道:"王爷就喜欢臣妾木头脑壳。" 太后听得挫败,点头:"好吧,你有理,你本事,哀家说不过你。" 王妃立马一脸讨好的笑:"母后,您以前不也说臣妾头脑简单是福气么?人啊,太聪明也很累。" 太后以前确实很喜欢单纯的王妃,跟她在一起,不用用心思,轻松。 "可是你是就要当皇后的人啊,宫里的女人可一个个象人精一样,你以后怎么跟她们斗啊。"太后恨铁不成钢道。 "人少一点不就好咯。"王妃小声嘟嚷道。 "皇祖母,您别难为母妃了,她就是这个脾性,您再操心,她也改不了,以后宫里不还有皇祖母镇着么?谁敢随便起妖蛾子啊。"穆清瑶笑着进去道。 "哀家总有一天会归西的啊,她可怎么办?"哀家急道。 "不是还有瑶儿么?"王妃立即回道。 太后更气了,戳得王妃的头象小鸡啄米一样的不停往下点。 "你是要气死哀家吧,瑶儿是太子妃,她来给你打理后宫?有儿媳管婆婆屋里事的么?" "皇祖母,瑶儿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您的。"穆清瑶同情地看着王妃,忙拉开太后道。 "可是尚衣局的事?"太后冷着脸道。 "宫里这几天尽是妖蛾子,皇祖母不觉得不对劲么?"穆清瑶问道。 "是,哀家怎么会不知道,全是睿贵妃弄出来的,她也是为了能留在宫里不去太庙,快要拼命了,罢了,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又是你娘的姐姐,就留在宫里吧,正好帮帮你娘……" "皇祖母,睿贵妃居心不良,您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要纵容她?"穆清瑶有点生气。 "还能怎么着?全杀了?晋王还没有承位呢,就大开杀戒,你觉得合适?"太后冷声道。 "可是,让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来打理后宫,母妃又是个不会理事的,将来会有更多麻烦,皇祖母觉得这样合适?"穆清瑶也有点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你来打理六宫吧,宫里除了睿贵妃能干清白一点,还能有谁提得上台面?"太后恼火道:"哀家年纪大了,又是老年丧子,你可怜可怜哀家吧,只管着你这个不争气的婆婆已经力不从心了,别再拿这些锁事来烦哀家。"太后象个孩子一样,睹气坐下,鼓着眼睛道。 "淑妃就可以啊。"穆清瑶趁机道:"方才静妃和齐妃宫里的人斗殴,淑妃一句话就给整治了,瑶儿觉得淑妃就很能干。" 太后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又跟淑妃好了?" "太后,淑妃娘娘其实还不错,以前是鬼迷心窍了,如今死过一回后,脑子可清醒了很多,世子妃的提议不错。"以前在淑妃宫里当过五品女官,现在已经被太后封为郡主了,她正端着一碗药过来,笑吟吟地送给太后。 太后一见她,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栖霞,你也觉得淑妃可以?" "栖霞跟了淑妃多年,淑妃的为人还是清楚的。您还是听世子妃的吧,淑妃没有野心,睿贵妃野心太大,现在扶她一把,将来怕就树根太深,再拔就要费不少力气。"栖霞劝道。 "可是,二皇子就要回京了,真把他的生母送到太庙里去?"太后为难道。 "瑶儿知道你心疼二皇子,可是,就算不送去太庙,也不能让她撑权啊,不然,她若再拾缀着二皇子长野心,可是要给阿离留下后患啊。"穆清瑶认真地说道。 太后沉吟半晌后道:"也罢,哀家这就下旨,凤印暂由淑妃掌管,但是,睿贵妃也不去太庙,可以以太妃的身份留在宫里,贻养天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清理宫廷2 太后的意思是,睿贵妃位份不变,享太贵妃尊荣,仍留在宫里居住。 "皇祖母……"穆清瑶还想再劝,太后疲惫地摆摆手:"瑶儿,哀家的孙儿不止阿离一个,太子不争气犯下许多大错,哀家救他不得,但是,二皇子是个好孩子,自小懂事孝顺,才十三岁就离京跟随你父王在军中历练,皇家子孙当中,能象他那样肯吃苦又上进的孩子可不多,哀家……不能太偏心。" 穆清瑶心里暖暖的,突然就不想再劝了,太后老了,对于一个近于花甲之年的老人,疼爱孙子是没有错的,皇家之人,权欲之心太重,重到将血肉亲情也遮蔽隐藏,但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太后到了这个年纪,更看重的是亲情。 太子是她的嫡长孙,已然没有活路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太后没表现得太浓厚,但对于二皇子,太后是有歉疚的。 太子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到被穆清瑶设计致残之时,二皇子即位的呼声是最高的,这些年,他在军中苦厉,目的不也是想得到皇位么? 但晋王既位,将二皇子所有的希望都泡在了水里,一个很有前途,很有才华的孙子,因为父兄的错误而不得不放弃最初的理想与目标。 太后疼爱的心肯定会偏向二皇子一些。 爱屋及乌,尽管知道睿贵妃野心重重,太后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太后就能容忍。 给她能给的最高尊荣,以此来慰籍二皇子的心。 穆清瑶能理解,这个时候的太后,就是最普通最慈祥的民间老奶奶,巴不得个个子孙都能得到幸福,都能圆满。 还好,到底把凤章要过来了,由淑妃掌管后宫,睿贵妃再想蹦达,也跳不了多高去。 淑妃还没回宫,站在御花园里,她心里焦虑而担心,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办成这件事,她就可以脱离这坐金丝编就的牢笼了,原本枯竭的心,在穆清瑶许下承诺后,又鲜活了起来,本以为,今生再没有机会了的,本以为,相思深埋在心底,相遇只在来生,现在,一切都变得有可能了,她能不盼望,不期待么? "就是这个贱女人杀了本王的小齐子?"淑妃正在胡思乱想时,一稍显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抬眸看时,只见七皇子带着好几个侍从气势汹汹地向她冲来。 这个七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今年也才十二岁,正是叛逆时期,行事乖张怪异,大胆妄为,尤其是最近皇帝病危之后,静妃又纵容,他更是为所欲为,象个小霸王一样,无人敢忤逆其意。 方才淑妃下令,打杀静妃和齐妃宫里的参与斗殴的小太监,犯了这位小太岁头上的土,肯定不高兴了。 淑妃看了眼左右,宫女和太监早被她屏退,侍卫也不在近前,这小太岁可不是好惹的…… 淑妃转身就走。 七皇子见了更加嚣张:"贱人,见到本王不来行礼,还敢逃,本王看你往哪逃。" 七皇子说着,提起手中的木剑直追过来。 很快就将淑妃团团围住。 逃不走,那就不逃了,淑妃冷静下来,端起皇妃的架子冷冷道:"七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可是你长辈,比你母妃的位份还高。" "位份高?我呸,父皇一归西,你们就全都在太庙里等死,位份再高又如何?能跟本宫这个一品亲王比吗?"七皇子啐了一口道。 "敢打本王的小齐子,给本王打回来。"七皇子手一挥道。 侍卫站着不敢动,太监则战兢兢地往前,七皇子一脚踹在一个小太监屁股上: "怎么了,本王的话你们敢不听?等着,看本王怎么一个个收拾你们。" 七皇子罚人的法子很古怪,有一回,一个小宫女不知犯了什么错,得罪了他,他便将小宫女的头发绑在树上吊起来,也不打也不骂,足足吊了三天三夜,生生将那小宫女折磨得半死。 有个老太监说了他几句,就被割了耳朵,还强制太监把自己的耳朵炒熟了下酒吃掉。 如此变态的处罚之下,他宫里的人没人敢再忤逆他半分。 太监们在七皇子的威吓之下挥拳向淑妃扑来,淑妃原还是有点武功底子的,但身子太弱,又是服毒之后才好转了些,哪里是几个热血青春的小太监的对手,很快就被太监们制住。 "给本王掌嘴,不打得她娘认不出来,不许停手。"七皇子嚣张地叫嚣着。 淑妃苦笑,还掌什么凤印,就算世子妃在太后跟前讨了恩典回来,堂堂皇妃被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按住打得鼻青脸肿,还有什么颜面在宫里呆下去? 还怎么服众? 小太监得了令,扬起手正要甩耳刮子,只见紫色影子如一阵旋风般卷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小太监的手腕断了。 痛得哇哇乱叫。 淑妃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穆清瑶半揽在怀里,触到一双关切而清澈的眸子:"淑妃,你还好吧。" 淑妃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如小时候被人欺负时,自家哥哥突然出现了的感觉。 看见她的眼眶变红,穆清瑶拍了拍淑妃的背, 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娘娘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淑妃也回过神来,这个时候若表现得太软弱,更会让人笑话了去,还会失了威严。 脸色一凛,淡淡道:"多谢世子妃相救。" "你算是哪根葱?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七皇子狂傲地喝道。 "你是在问我吗?"穆清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不是你还有谁?敢打伤本王的太监,你可犯了死罪,明白吗?"七皇子冷冷道。 "那要不止打了您的太监,还打了王爷您呢?"穆清瑶好笑地问,其实七皇子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不得不说,皇家的基因就是好,个个都长相出色,只是这气质,也太阴柔乖戾了吧,怎么看都象个在阴沟里长大的孩子,没点阳光与朝气。 "你敢打本王……" "打就是你。"七皇子话音未落,穆清瑶身随声动,"啪啪啪"一连扇了七八记耳光,打得七皇子眼冒金星,头脑发昏,半晌才站稳,愣愣地直视着穆清瑶。 "怎么样?成天打扇人,被扇的感觉也不错吧。"穆清瑶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道。 七皇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大声喝斥过他,更莫说挨打了,顿时,原本就被打得红肿的脸更加红得透亮,双臂一展,扑了过来。 别看他年纪小,却也有些功夫,好在穆清瑶练的是杀人技,不管对手的功夫有多巧妙刁钻,她总能去繁为简,简单而直接的制住对手,比如现在,七皇子气势赫然地扑过来,她只是轻轻一闪,便捉住了七皇子的手臂,向后一拧,便按住了他。 "放开本王,放开本王,小心本王告诉母妃,杀你全家。"七皇子不肯服输,跳着脚叫骂。 "你再叫,本世子妃就毒哑你。"穆清瑶嫌他吵,冷喝道。 七皇子这才正正经经地看她,眨巴着眼道:"你有毒了不起啊,我阿离哥哥的施毒本事才强呢。" 没想到乖张的七皇子竟然说起夜笑离来,一脸敬佩,穆清瑶很是诧异。 "你阿离哥哥很强么?"穆清瑶好笑地问。 "当然,他可是有洒豆为兵的本事,你敢欺负我,小心我告诉阿离哥哥,毒得你生不如死。"七皇子傲然道。 "你跟他很熟吗?"他既然崇拜夜笑离,怎么会不认得自己这个世子妃呢? 七皇子黯然地耷拉下脸,脚尖蹭着地皮:"阿离哥哥嫌我吵,从不理我。" 就说咯,跟阿离熟,怎么会不认得我这个世子妃? "阿离哥哥就算不理我,但还是很关心我,还常给我糖吃,我可告诉你,你再打我,阿离哥哥知道了,肯定会毒死你的。"七皇子的黯然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扬起头,嚣张地说道。 "你可知道,你的阿离哥哥也有个害怕的人,你知道她是谁么?"穆清瑶忍住笑。 "不可能,阿离哥哥连太子哥哥都敢打,怎么可能会有害怕的人,阿离哥哥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人。"七皇子不屑道。 "他最怕的人就是我,不信你去问他。"穆清瑶一本正经道。 "你?你算什么?不可能。"七皇子斩钉截铁道。 "因为,我是他娘子啊。"穆清瑶终于笑出声来。 七皇子听得怔了怔,随即疯狂地挣扎起来,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母妃救我。" 穆清瑶莫明其妙:"叫什么叫?我说要杀你了吗?" 七皇子满脸惊惧,眼泪巴答的:"……那……那个……嫂嫂,你别废我,别废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干嘛要废你?"穆清瑶愕然。 "你连太子哥哥也敢废啊……"七皇子是真的怕啊,一头是汗,小脸苍白如纸。 这小家伙比怕阿离更怕自己! 穆清瑶哈哈大笑,很有成就感地摸摸七皇子的头:"知道怕啊,那就还有救,来,给淑妃娘娘赔罪。" 七皇子睃了淑妃一眼,眼里闪着乐意,他怕的只是阿离夫妻,谁怕淑妃啊。 "嗯……"穆清瑶拖长了音冷哼一声。 七皇子不情不愿地向淑妃一辑道:"小王鲁莽,请娘娘恕罪。" 淑妃余惊未消,但见如此嚣张霸道的七皇子竟然片刻就被穆清瑶制服,心安了许多,柔声道:"王爷还是莫要太任性的好。" 七皇子才不愿意听她教训,翻了个白眼正要回两句,睃见穆清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即闭了嘴,老实地垂下头。 "以后可不许任性胡来了。"穆清瑶见他还算乖顺,笑着道。 七皇子点点头,一副巴不得穆清瑶快点说完,给他放生的样子。 穆清瑶偏生不紧不慢地拉住他的手:"瞧你一头汗,走,去景仁宫洗把脸,喝点甜汤去。" 七皇子顿时神情又紧张起来,阴郁地睃了穆清瑶一眼。 穆清瑶一拍他的后脑:"做什么?我又不会毒死你。" 七皇子半信半疑,眼神闪烁着。 "好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打淑妃,我就放你回去好不好。"穆清瑶道。 "原也不会这般生气的,是宫嬷说,淑妃不止打了我的宫侍,还辱骂母妃,我实在气不过,这才跑来动手的。"七皇子道。 果然是有人挑唆。 "哪个宫嬷?" "齐嬷嬷。" 穆清瑶就看了淑妃一眼,齐嬷嬷可是淑妃的人,还是当年淑妃进宫时,陪嫁进来的。 淑妃眼中滑过一丝黯然与悲哀,却问:"世子妃去了一趟慈宁宫,想必是有收获吧。" 穆清瑶点头。 "娘娘回宫就知道了。" 回到景仁宫时,当齐嬷嬷几个瞧见七皇子丧眉搭眼的跟着穆清瑶进来,顿时愣住,脸色白了白,上前来行礼,淑妃眉眼都没抬,径直进了殿。 果然回到景仁宫不久,太后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淑妃带着景仁宫所有的人跪在殿外接旨。 齐嬷嬷的脸色更加黯沉了。 "本宫现在执常凤印,奉太后之命整顿后宫,后宫这阵子有不少人趁着改朝换代之时,乘机作乱,本宫禀着公平起见,先从景仁宫开始整顿。" 齐嬷嬷开始抹头上的汗。 "来人,带秀儿。"淑妃冷声道。 秀儿很快被提了上来,抬眸看了眼庄严冷厉的淑妃,感觉今天的淑妃气场很强,比之平日温柔娇媚来,判若两人。 "秀儿,火烧尚衣监一事,你可认罪?"淑妃问道。 这事若不是穆清瑶清明,又早与自己有了协定,这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自己倒是无所谓,原是想死之人,可是文家呢?得罪了既将成为太子妃的穆清瑶,对文家可是一大祸端。 所以,淑妃恨极了秀儿。 "奴婢认罪。"秀儿也不含糊,直接认了。 "好,说说你背后主使之人吧。"淑妃问道。 "无人主使,是奴婢心疼主子,要替主子出气。"秀儿仍强硬地回道。 "很好,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秀儿,本宫记得,你是文家的家生子吧,你的兄弟可是在我大哥的田庄里当庄头,你还有个姐姐,也是嫁给了文家大总管的儿子,如今也在我大嫂屋里当着差,你是想一个人死呢,还是全家都被打死,你自个掂量吧。"淑妃冷笑道。 也不知这个奴才哪里来的底气背叛自己,文家岂会送个了无牵挂的人进宫来陪自己?肯定是要拿捏得住的,如此才能让她忠心不二地服侍自己,是自己软弱得久了,让秀儿几个忘了本了。 秀儿果然脸色大变:"娘娘,奴婢真的是一片忠心,不敢有二心啊,您明鉴。" 淑妃不愿意啰嗦,对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尚书府,就说是本妃的意思,请尚书大人将秀儿的父兄姐妹一并重责一百板,打死了扔乱葬岗,不许埋。" 小太监转身就走,秀儿吓得跪爬在淑妃面前:"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说就是了。" 一旁的齐嬷嬷更是擦湿了一块帕子,淑妃素来温和软弱,头脑也简单,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精明厉害了呢? 她不由得睃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穆清瑶一眼,都说世子妃利害精明,怎么好端端的,会惹上她啊。 齐嬷嬷后悔的已时,秀儿已经一股脑儿地招了: "……奴婢气恨娘娘贬了奴婢的职务,又苦无翻身之日,齐嬷嬷说,只要奴婢把尚衣监烧了,认下罪,会给奴婢一大笔钱,还会……" "你认下罪还会有命吗?你命都没有了,还要那大笔钱做什么?"淑妃怒道。 秀儿咬着唇没有说话,淑妃也没打算继续追问她的内情,正要审问齐嬷嬷,穆清瑶却道:"你和竹儿两个提着灯笼逃跑,宫里的护卫就没瞧见?" 秀儿眼神闪了闪道:"不知道。" "娘娘,依本妃之见,该把秀儿的兄长先绑进宫来,秀儿说一句假话,就砍断他一个手指头。"穆清瑶道。 一旁的七皇子一听,立即攥紧了双手,仿佛穆清瑶要砍的是他的指头。 穆清瑶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七皇子立即正襟危坐,眼神都不敢乱瞟。 一旁的淑妃瞧着就觉得好笑,也好,这个小霸王难得有了怕处,将来宫里也能消停一些。 秀儿果然怕了,忙道:"不,不要啊,娘娘,娘娘,求您了。" "说实话吧,还有谁暗中帮你?凭你一个,不可能点燃尚衣监的火。"穆清瑶道。 尚衣监的院墙高出外墙半米多,秀儿并不会武功,她怎么能跳得进去,还要打开铁门,将灯笼扔进去的呢? 秀儿垂头不肯说,淑妃没了耐心:"上夹棍。" 夹指是古代的刑俱,将人的十根手指夹在木棍中间,两边绳一拉,能生生夹断手指,十指连心,很少人能受得住这个痛的。 刑俱上了不到片刻,秀儿便痛得浑身大汗淋淋,穆清瑶还是第一次目睹这种刑惧,也是看得心惊心颤。 秀儿痛晕了过去,淑妃命人用水泼醒她,继续施刑,一旁的齐嬷嬷早吓得瑟瑟发抖,淑妃也不睬她,只命人加把力气。 秀儿终于熬不住,正要开口之时,外头太监来报:"睿贵妃驾到。" 淑妃和穆清瑶对视一眼,双双起身相迎。 睿贵妃一身正装,雍容华贵,气度庄严,一来,便冷着脸直接坐上正位,淑妃位份原就比她矮了一截,倒也不生气,与穆清瑶两个在侧位上坐下。 "淑妃,你这是滥用私刑。"睿贵妃一进来,便直接发难。 淑妃半欠了身子道:"回姐姐的话,秀儿乃是妹妹宫里之人,妹妹责罚她,算不得私刑。" "普通的责罚自然可以,但是,你连刑部的刑俱都用上了,还不算么?"睿贵妃冷声道。 淑妃默然,并不说话。 睿贵妃冷喝道:"住手,放开她,本宫要去太后那告你,淑妃,你也太大胆妄为了。" 淑妃皱了皱眉:"不知姐姐要告妹妹什么?宫里也不是没有人动用过刑俱,司空见惯的事,姐姐何必认真。" "皇后被废,本宫便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主子,除了本宫有资格动用刑俱,淑妃,你还不够份量,且皇宫之事,也由不得你来作主。" 睿贵妃也不装了,直接了当地说道。 "姐姐说得不错,妹妹确实没有姐姐品极高,但是,如果是手掌凤印呢?"淑妃不紧不慢地回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手掌凤印,你一无宠,二无子,无依无傍,除了有世子妃给你撑腰,你什么也不是,凭什么让你掌凤印?"睿贵妃果然激动起来,广袖一挥道。 "姐姐瞧瞧这个是什么?太后娘娘才下的旨意,没传达到长春宫么?那是妹妹行事不周,妹妹立马改,现在向你传达就是。"淑妃轻描淡写地将凤印托在掌心里,举着。 睿贵妃一双明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凤印,她与皇后斗了二十年,什么都强过皇后,可偏就是这块小小的凤印一直压她一头,几十年都无法翻身,本想着,皇后死了,凤印就该由自己来掌管…… 就象被抽干了血气的木乃伊,睿贵妃整个人都是僵的,直直地瞪着凤印。 淑妃却又漫不经心地将凤印又举高了些:"姐姐可看清楚了?现在,这后宫,掌印的就是妹妹我,睿贵妃,你见了凤印不行礼么?" 睿贵妃后知后觉地起身,万般不情愿地向淑妃拜了下去,眼皮垂下一瞬,目光怨毒无比。 "起来坐在一旁吧。"淑妃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也庄重起来。 穆清瑶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睿贵妃原本想着这块印章他势在必得,没想到,用尽心思,却被淑妃轻而易举地拿在手里了,她的精神似乎都被这块小小印章击垮,神情委顿了很多。 原本见睿贵妃进来,秀儿以为有救,如今见睿贵妃都不得不屈服于淑妃,顿时绝望起来,嘴一歪,正要咬舌自尽,谁知一个茶杯扔来,正好砸中她的脸,牙都砸碎了两颗。 "想死,没那么容易。"穆清瑶冷冷地说道,紧要关头,可不能让秀儿就这么死了。 秀儿求死不成,也知道,自己再硬挺下去,家人全都会遭殃,只好含着一口血道:"奴婢招就是了,奴婢与昨日领队的禁军小队长有私情。" 这就是了,不然,怎么都说不通。 正好骤风也来报,说林统领在外头请罪。 淑妃让人召林统领进来,林统领向穆清瑶跪下:"臣有罪,是臣管理疏忽,才让手下人钻了空子,请世子妃责罚。" 眼里根本就没有睿贵妃和淑妃。 他是权臣,手掌五万禁军,是后宫妃嫔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但林统领以前给人的印象是只忠于皇帝,对后宫嫔妃素来不假词色。 但对穆清瑶却恭恭敬敬,这让睿贵妃越发的咬牙切齿。 "将军请好生整肃禁军,非常时期,再不可出现昨日之纰漏。"穆清瑶冷声道。 "是,臣知罪,会认真整肃禁军,请世子妃放心。"林统领道。 林统领退下后,睿贵妃起身就走。 淑妃道:"姐姐急什么,还有好些热闹没看完呢。" 睿贵妃头也没回,淑妃冷喝一声:"齐嬷嬷,你还不认罪!" 齐嬷嬷吓得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说,为何要指使秀儿火烧尚衣监,又为何要挑唆七皇子殿下打我,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宫决不罢休。" 睿贵妃的背影果然僵了僵,她随即转过身来,冷冷的,讥诮地瞪着淑妃:"你不就是想找本宫的把柄么?你也别问了,就是本宫指使她的,你又能耐我何?把本宫打入冷宫,还是治本宫的罪啊?本宫就坐在这里,你下旨吧,淑妃娘娘。" 淑妃怔住,没想到她如此嚣张,是,睿贵妃有子,还是个皇帝和太后都很看重的皇子,连晋王也欣赏的二皇子,淑妃能将他的生母如何? 莫说只是代掌凤印,就算真是皇后,也不敢将睿贵妃如何。 可就这样放过她么? 淑妃很不甘心,但确实也没有法子。 穆清瑶冷笑:"你们可都听见了,淑妃娘娘亲自承认,指使景仁宫的奴婢放火烧尚衣监,扰乱宫廷秩序,教唆皇子殴打皇妃。" 睿贵妃冷冷道:"穆清瑶,虽说你是世子妃,但这是内宫,有你说话的份么?别人怕你,本宫可不怕你,你有本事让阿离过来,给本宫这个姨妈下毒,看他敢不敢!" 穆清瑶笑道:"阿离自是不敢给您下毒,不过,姨妈竟然如此敢作敢为,那应该不会不敢在这张供纸上划押签字吧。" 穆清瑶说着,将一旁的宫女写下的供氏伸过来。 睿贵妃不屑地夺过,随手撕得米分碎:"本宫偏不呢?" "没关系,反正全景仁宫的人都是人证。"穆清瑶也不急,突然指尖一弹,一股轻烟向睿贵妃飘去,睿贵妃来不及掩嘴,就已经吸进了不少气体,顿时,感觉浑身似火在烧一般。 "你……你竟然敢给本宫下毒?好大的胆子。" "下毒?谁瞧见了?你,还是你,还是你?"穆清瑶一脸无辜地指着景仁宫里的太监宫女问。 "本王没瞧见。"七皇子响亮地回道:"本王只听见睿贵妃犯下罪行却死不认帐。" 睿贵妃似乎这才注意到七皇子:"你……小混蛋,你胡说什么。" 七皇子笑着从坐位上跳起:"你说是阿离嫂子给你下了毒?她就是下了你又怎么样?你能奈她何?治她的罪么?还是打她一顿?娘娘你敢么?" 他完全是睿贵妃方才那副耍赖而嚣张的语气。 睿贵妃腹痛如绞,气得话都不说不出来了。 穆清瑶却起了身,对淑妃道:"宫里的事就拜托娘娘了,尽管大胆整治,再有不服周管的,给我稍个信就是,本妃身上的毒药多了去了,随便用。" 说着,她便扔下痛得屈扭着身体的睿贵妃,大步向殿下走去。 睿贵妃实在受不住:"瑶儿,瑶儿,你慢着,给我解毒。" 穆清瑶回头冷冷地看着睿贵妃:"我可不懂毒,姨妈可别冤枉我。" 睿贵妃见她耍赖,气得咬牙切齿:"穆清瑶,信不信本宫现在就去慈宁宫。" 穆清瑶冷冷道:"皇祖母心疼二皇兄,是做祖母的对孙儿的疼爱,你老用这一招利用她的心软,相信皇祖母也会厌倦,可莫要到时候,连二皇兄也害了。" 睿贵妃听得一怔,终于眼圈红红道:"我认输了还不行么?快给我解药。" 气势比先前弱多了。 穆清瑶也知道,要见好就收,否则让太后知道还是不好,毕竟太后已经有言在先,要优待睿贵妃。 但是,似雪的事还没完,与睿贵妃的争斗还才开始呢。 因为了有了淑妃帮助,后宫很快就安静下来,不过,不少年轻宫妃隔三差五地染病,还且还都是急病,半月不到,便有三位嫔妃暴病而亡,太后知道了也不多言,王妃倒是担心起来,叫来穆清瑶问: "宫里可是有疫情了?怎么好端端的连死了三个年轻妃子?" 穆清瑶好笑道:"死了不是更好么?难道娘真想让她们去太庙,守着青灯古佛熬日头么?" 王妃点头:"也是啊,那样熬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可是,好死总不如赖活着啊……" 穆清瑶笑道:"娘,她们愿意死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啊,如今有淑妃替您打理着后宫,等父皇即位,后宫清静许多,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你怎么会想着让淑妃打理后宫啊,这几天,我一进宫就被姐姐拉去,没少在我跟前哭,弄得我的心酸酸的,也好难受。"王妃苦着脸道。 "那您就别总去睿贵妃那儿了,多去淑妃宫里坐坐,也向她讨教几招治宫的法子。"穆清瑶道。 "可王爷说,让我少去淑妃宫里,说淑妃有毛病,听说当年,她还与太子有些暖昧不明呢,王爷最不喜欢这种人了。"王妃摇头道。 看来,是有人在王爷跟前嚼舌根子,坏淑妃的名头。 不过,王爷只是不让王妃与淑妃多接触,并没有反对淑妃打理后宫,就说明王爷还是相信穆清瑶的眼光和手段的。 穆清瑶便将此事放下,不再事事操心,只是王妃这里,让墨玉紧跟着,有什么事,天天及时向自己汇报。 睿贵妃似乎也消停了不少,穆清瑶的心思就转向了贺相。 每每从宫里回来,穆清瑶必定要去看望果儿,抱着他逗弄一阵,果儿九个月了,会哪呀学语,偶尔会叫一声娘亲出来,让吴妈喜得合不拢嘴:"……将来肯定是个口齿伶俐的。" 穆清瑶很喜欢果儿,也许是骨子里那份对公孙昊的情还遗留着吧,看着放小版的公孙昊,纯净而又可爱的小脸,心情会安宁很多,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期盼。 穆清瑶知道,这种感情不属于自己,属于原身,但她也不排斥,只是个没了父亲的孩子而已,父辈的过错,与他何干? 果然有时侯会抓住穆清遥的手指往嘴里放,时不时的看着她喊娘,穆清瑶就感觉一阵心酸,是时候带着果儿去见贺雪落了。 但朝堂上,对贺相的清算正如火如荼,许多大臣都主张晋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贺相以安民心。 晋王虽然未首肯,却也被这些奏折弄得头痛,偶尔回府便会叫夜笑离过去商议。 这天,把穆清瑶也叫了去: "瑶儿啊,对于贺相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穆清瑶也知道,晋王为了贺相的事头痛得很。 晋王一开口,穆清瑶眼圈就红了,也不说话,只眼泪汪汪地看着晋王,晋王还没作声,夜笑离就皱眉了:"父王,您该知道,贺相是阿瑶的生父,您问她这个问题,让她如何回答?" 晋王瞪他:"如何回答,她的答案还不明显么?拿双泪眼对付本王,本王还能怎么办?" 穆清瑶道:"父王,能不能不杀,只流放也行。" "不能,一定要杀,杀了才能安民心。"晋王苦脑道。 穆清瑶转身就往外走。 "做什么?"晋王喝道。 "劫牢去。"穆清瑶头也不回。 晋王气得指着夜笑离:"瞧瞧,瞧瞧,这么大胆的话她也敢说。" 夜笑离已经追了出来,头也不回道:"娘子,我给你开路。" 晋王气笑,对穆清瑶道:"还有三天,你去见见他吧,不过,本王法外施恩,把他的女儿,你的姐姐给赦免了,让她住回贺家吧,贺家人也不动,只杀贺初年一个。" 穆清瑶怔住,赦免贺雪落,贺相会很高兴吧,他原就想以自己的命,换得贺氏一族的安宁,果然做到了。 贺相那么疼爱贺雪落,肯定会给她的下辈子做个安排。 穆清瑶再不迟疑,抱着果然便往刑部大牢去。 让穆清瑶意外的是,贺相反而白胖了了些,贺雪落也是,这些日子,关在大牢里,远离权势纷争,吃的也是夜笑离吩咐人特供的,营养齐全,所以,贺相反而胖了些。 见穆清瑶抱着果儿来了,贺相清润的眸子里就闪着慈爱的笑意:"瑶儿怎么来了?来,宁儿,让外公抱抱。" "爹,我给宁儿改了名字,以后他就叫果儿了。"穆清瑶很自然道。 这一声爹还是让贺相眼眶一红,惊喜地看着她。 穆清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不认我,我就不能叫么?早就知道你的我爹了,只是,你也太过份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管我啊。" 贺相的眼泪顿时就没忍住,想要将她揽进怀里,一旁的贺雪落却一把扯住贺相,一脸惊诧:"爹,她叫你什么?" "雪落,瑶儿是你的亲姐姐。"贺相柔声道。 "姐姐……"贺雪落还是有点没回过神来。 "不错,她就是你的姐姐,只是同父异母。"贺相拍了拍贺雪落的手道。 贺雪落皱了皱眉,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是我姐姐?你是我姐姐?" 穆清瑶点了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血亲关系摆着,不认也不行啊。 "那你还不放我出去,让我在这牢房里受苦。"贺雪落一脸怨愤道。 "雪落,你又犯病了。"贺相歉意地看穆清瑶一眼道。 "爹,你之所以任我关在牢里这么久也不放我出去,也是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因为我害了姐姐,所以你要惩罚我,对吗?"贺雪落似乎抓住了重点。 贺相皱眉:"你以前也太任性了。" 贺雪落呆呆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太任性了,还曾经亲后捅了姐姐一刀呢。" 穆清瑶想起初穿过来时,左胸前的那一刀,至今还有刺痛感。 "以前的事别说了,你姐姐也不会再计较的。"贺相劝道。 "是啊,不能计较了,她也没少害我,如果不是她设计,我也不会被公孙昊强暴,姐姐,咱们算是扯平了么?"贺雪落认真地看着穆清瑶,大眼清澈干净。 这样的贺雪落显得真实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算计与嚣张,可以说,她其实是很可爱的。 "嗯,扯平了,你要不要抱抱果儿。"穆清瑶把孩子向她递过去。 "你帮我养着的?好象长大了许多呢。"贺雪落的眼神落在孩子身上,就没挪开。 ------题外话------ 睿贵妃肯定会清理的,不急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贺相与穆夫人的当年1 "对,是我养着的,是帮你养的,儿子是你生的,你才是她的娘亲。"穆清瑶柔声道。 贺雪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又偷偷瞄了穆清瑶一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是你妹妹?" 穆清瑶怔了怔,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们还是该相互仇视,不死不休才对?" 贺雪落喃喃地念道:"相互仇视,不死不休……若真是如此,生果儿时,你又何必救我?" 缓缓抬起头,明丽大眼认真地看着穆清瑶:"以前,我是瞧不起你,一个商户之女竟然可以嫁进侯府当世子奶奶,凭什么?后来,我又嫉妒你,为什么眼高于顶的夜世子会喜欢你,连你弃妇的身份也不顾,原本讨厌你至极的公孙昊也想回头与你重修旧好,我很想不通,你哪里好了,哪里又比我强了?在牢里的几个月,一个人孤独得想死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还是你,想我这些年,为什么会把心思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我是相府千金,三个哥哥疼爱我,忍让我,娘亲视我若掌中宝,爹更是宠我上天,从小,我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我想要,爹爹也会想法子给我摘了来。 我相貌好,学问也不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三岁就被当成公认的才女,许多王孙公子拜倒在我的脚下,还未及芨,府里的门槛就被媒婆踩破,我明明就有光明的前程,美好的未来,为什么非要跟你死磕,为了个……根本就不值得的渣男。 太不值了,太不值了。"贺雪落边说边摇头,眼中泛起苦涩的自嘲。 "想了那么多,终于明白,因为我打小过得太顺了,顺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的人都该围着我转,以为所有的男人只要是我喜欢的,就该属于我,我可以不要,但不可以被别人夺走,所以走到这一步,不怪别人,确实如你所说,是我咎由自取。" 贺雪落说着,哽咽起来,这样的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敛去了嚣张气焰的贺雪落,显得柔弱而又稚嫩,到底才十八岁,放在前世,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不过是个走偏了路的失足少女罢了。 "别说了,都过去了。"穆清瑶抬手想拂开她脸侧滑落的秀发,又觉得彼此间还没熟捻到这个地步,不自在地正要收回手,贺雪落却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 "其实,杀你那一刀后,我常做恶梦,梦见你拿着刀说要报仇,一直追着我杀,我其实是害怕的。 后来,你伤好回到北靖侯府,我原本是害怕的,以为是你的鬼魂回来找我了,可你打碧莲,又逼我写欠条,奚落我,嘲笑我,从来没有人敢那样对我,我又生气了,就想着非要让你出丑,非要你在我面前认错才肯罢休。" 一个十八岁的千金小姐,平素应该连蚂蚁也没有踩死过吧,突然出手杀人,残暴而血腥,图了一时之快,事后当然是害怕的,可是又骄横惯了,就算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肯认,为了面子,为了争一口气,宁愿一错再错下去。 错的不全是她,而是父母的教育,贺相对她的溺爱,很大一部份造就了她嚣张跋扈的脾性,这才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穆清瑶不由得看了贺相一眼,暗想,如果自己是贺雪落,被他宠得无法无天,自己会不会也象贺雪落一样,姿意妄为,骄横霸道呢? 贺相的眼眶早就温润,愧疚地看着贺雪落:"不怪你,不能全怪你,爹爹也有错,爹只满足了你的生活需要,却没有好好教你怎么做人,是爹的错。" 贺雪落抬手轻轻抹去贺相眼角的泪,苦笑:"爹,若是姐姐也被你这般宠大,她也会象我一样么?不会,我觉得不会,因为,她的本性和我不一样,她是善良的,善良得明明被人陷害,还要出手救我,救果儿。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也想过,如果易地而处,被陷害的是我,难产的是她,我会怎么做? 应该巴不得她死得更快,或者,再加把劲,让她死得透透的吧,爹,你身上的暴戾因子都遗传给我了,却把善良,专情遗传给了她,确实不公平啊。" "所以,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贺雪落说完,拉住穆清助手的手: "谢谢你,在被我如此伤害过后,还肯原谅我,还肯认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还肯替我养果儿,我知道,为了养她,你肯定遭受不少指责,所以,姐姐,你坐好,坐在这里,正正式式的受我一拜吧,以后出去之后,还请姐姐象父亲一样宠着雪落。"边说,贺雪落边把穆清瑶往床上推,将她按在床边坐下,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 这样的贺雪落让穆清瑶有的不适应,无疑,贺雪落是聪慧的,她能看出自己的症结所在,能总结出自己的毛病与错误,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看来,这半年的牢狱之灾没有白过,把一个嚣张骄蛮的千金小姐锤练得清白贤明了起来。 但愿她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出自真心,但愿她从今以后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穆清瑶不介意多个妹妹,更不介意多照顾一个乖顺善良的妹妹,哪怕她的存在,会给自己惹来或多或少的麻烦与闲话,她也不介意。 扶起贺雪落,穆清瑶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福袋递给她:"父王说了,从今天起,你就可以走出牢房,还你自由,雪落,姐姐希望你,忘记过去的一切,从头再活一次,好不好?" 贺雪落眼睛亮亮的,如洗水葡萄一般清亮晶莹,又向下拜去:"多谢姐姐,我这样的人,能得到特赦,姐姐肯定付出不少。" 穆清瑶听得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她能被释放,还真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贺相。 晋王要杀贺相,为了弥补自己的感情,才肯放了贺雪落,她的自由,是贺相的命换来的。 "爹,雪落走后,你一个人……"不能跟贺雪落明说,怕她难过,穆清瑶放开贺雪落,扑到贺相身边。 "傻孩子,又不是旅游,还非要找个人陪么?爹我这是在坐牢,难不成,还把你们都弄进来陪我?"贺相知道她想说什么,忙眨了眨眼睛,贺雪落的精神一直不济,会间歇性发狂,现在是她最清醒,沉静的时候,不能受太大刺激。 "可是……"穆清瑶很伤心,她冲动的很想把贺相就这样带走,就算被人说她是在劫狱,她也在所不惜。 "没有可是,孩子,这个世界是有因果报应的,爹确实做错很多,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你千万不要为了爹做傻事,明白吗?"贺相揽住穆清瑶道。 "可是爹,我不甘心,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认罪,咱们认,记住了吗?"穆清瑶象个不讲理的孩子,根本不肯听贺相的解释,拽住他就往外拖。 "瑶儿,瑶儿,你听我说……"贺相无奈地被她拽着往外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道。 贺雪落抱着果儿,诧异地看着穆清瑶:"姐,你要做什么?爹不是专门进来陪我的么?" "是啊,爹就是来陪雪落的,雪落先出去,爹随后就会回家陪你。"贺相忙道。 "哦,那爹要记得早点回来哦,说好了要一起去李记号豌豆黄的。"贺雪落的眼神又看向了果儿,她信了贺相的话。 穆清瑶已经泪流满面,贺相可能是个奸臣,可能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以伤害过很多人,可是,她可以说,贺相绝对是天底下最疼爱儿女,对儿女最好的父亲。 "不哭,不哭,瑶儿,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能不能听爹的,就当……就当没有……"贺相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无法逃脱过去的,早就存了死志,只是,与瑶儿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与她共享天伦之乐,还没有好好疼她,宠她,弥补那十九年缺失的父爱,自己就要离开,真是对不住瑶儿。 "不能,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可以当你不存在,可你出现了,还对我这么好,你现在跟我说,当你不存在过,爹,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穆清瑶哭道。 贺相的眼眶也是湿湿的,无奈地拍着穆清瑶的背:"瑶儿,听话……" 穆清瑶终于明白,先前跟他说的那么多话全是废话,他答应得好,可一句也没往心里去,他根本就不想活,尤其现在把贺雪落安置好了之后,更是了无牵挂…… 也许…… "瑶儿,别刺激雪落,她难得清明懂事,爹求求你了。"贺相担心地看着贺雪落道。 穆清瑶心里有了主意,不再说话,拉着贺雪落往外走。 贺雪落边走边回头看着贺相:"爹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为什么爹不要留在这里,我走要走了……" "爹还有点事,过两天就出去,雪落乖,好好抱着果儿,别摔着他了。"贺相紧走几步,在牢门口伸出手来,象是对两个女儿告别。 穆清瑶含泪拖着贺雪落:"乖,爹说话一直算数,咱们先回去。" 将贺雪落从牢里接出来,穆清瑶命人往贺相府去,晋王并没有让人抄查贺相府,只是门前冷清得很,蜜蜂一样往贺相府里送情,求助的人几乎不见了。 世态炎凉,原就如此,穆清瑶也见惯不怪,倒是贺雪落,一脸诧异:"我家门前怎么这么冷清啊?以前可不是这样。"下了马车后,见守门的都不见了,嘴巴就嘟了起来:"怎么搞的,是不是爹太忙了,这些人就开始偷懒耍滑了?" 还是一副大小姐派头,穆清瑶知道她从小便是这样过来的,一时也改不了,劝道:"要过年了,府里事多,大约都在扫尘呢。" "扫尘自有扫尘的奴才,门都不守了,岂有此理,这不是堕贺家的门威么?"贺雪落兀自愤愤不平,正好贺家的老管家出来,穆清瑶忙道: "老人家,快去禀报夫人,小姐回来了。" 老管家第一眼还没认出贺雪落来,以前的贺雪落唇红齿白,容颜艳丽,而现在,皮肤腊黄,眼神黯淡,清瘦枯蒿,若非眉眼还没变,几乎判若两人。 "小……姐……"老管家顿时眼睛就湿了,上前来给贺雪落行礼,贺雪落冷喝道:"门房呢?都偷懒去了么?容叔,你该好好整饬整饬了,怎么越来越不象话了,爹可是当朝丞相,府门前这般冷落,象什么话?" "丞相……"就要被斩首的丞相,谁还敢到府门前来?人家避都避不及呢。 老管家眼泪一涌,就要哭出来,穆清瑶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向他使了个眼色,老管家也看出贺雪落的不得劲,忙道:"小姐先进屋里,外头冷。" "我娘呢?"贺雪落很不高兴,离家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贺夫人却没有亲自相迎,她很不习惯。 "夫人她……"老管家看了眼穆清瑶。 "夫人怎么了?"贺夫人早就有点疯疯颠颠的,现在也不知道好些了没。 "三少爷送夫人去山上休养了,夫人身子不太好,小姐,老奴会好生安置您的。"老管家有些为难道。 贺夫人和三少都没在家,那两哥哥嫂嫂又极讨厌贺雪落,穆清瑶有些担心。 "三少说好了,大少奶奶在府里照顾小姐,世子妃,烦劳您了。"老管家的意思很明白,府里只留下大少奶奶照顾贺雪落。 "你是说,我娘和二哥三哥都不在府里,只有大嫂在?"贺雪落也听出了关键。 "小姐,小少爷困了呢,咱们进屋去说吧。"老管家又劝道。 贺雪少眼里露出惊惶之色来,突然回身扑向穆清瑶怀里:"姐,姐,是不是爹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被关进了大牢,贺家……贺家是不是……" 穆清瑶叹了一口气,象贺雪落这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突然家逢没落,心里肯定难以接受。 "没事,管家说了,会好好照顾你的。"穆清瑶劝道。 "不,我不回去,大嫂最讨厌我了,我又是这种身份,姐姐,你不会扔下我不管吧,我不要回到这个没有爹,没有娘的府里,我不要。我情愿回大牢去。" 看来她真的是不喜欢住在贺府。 正说话间,贺家大少奶奶听到消息从府里出来,正好听到贺雪落的话,脸色就很不好看: "妹妹,你当现在的贺家还是以前的贺家么?爹进了大牢,很快就要被问斩,贺家还没被抄,也是晋王开恩了,你就别再惹事了,好好的进府安歇了吧。" "你说什么?什么爹要问斩?"贺雪落惊道,怀中的孩子都差点脱手。 穆清瑶忙把果儿抱过来,皱眉道:"大少奶奶,雪落她才从牢里回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意思是,请大少奶奶顾及些,别再刺激贺雪落。 贺家大少奶奶却冷冷地瞪着她:"世子妃不是跟她是死敌么?怎么如今又变成姐俩好了?贺家大半就是她闹的,若不是她,爹又怎么会得罪晋王,娘又怎么会疯了,她爱进门不进门,不进来我先走了,还一屋子的事要忙呢,谁有闲功夫管她这个惹事精。" 说着,贺家少奶奶真的转身就往府里去。 老管家一脸凄楚,担忧地看着贺雪落。 穆清瑶震住,不知如何才好。 "姐姐,带我走,别把我仍在这里,大哥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会对我好,姐姐,爹拜托过你,让你好好照顾我的。"贺雪落怯生生的牵着穆清瑶的衣角,象个生怕被遗弃的孩子,大眼里噙着泪花,穆清瑶的心怎么也硬不下来。 "世子妃,您若是……若是还念着相爷的好,就收留我家小姐吧,这府里也……"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树倒猢狲散,相爷被斩的告示都贴出来了,族人都来家里搬东西,一个个象打劫一样,以前都是上杆着巴结来的,现在就是生怕来晚了,好东西被别人抢走……" 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么?世人原就是如此冷漠无情,亏得相爷为了保住贺家一族,费尽心力,真不值得。 "算了,你跟我走吧,只是,要乖乖的,听话,不能闹腾。"穆清瑶无奈地握住贺雪落的手,又上了马车。 贺雪落欣喜道:"姐姐,你真好,谢谢你。" 上了马车后,贺雪落还是一脸的兴奋,眼中没有半点失落与悲伤之态,穆清瑶皱了皱眉,她是没心没肺呢,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听到贺相要被斩的消息,她竟然没有哭,更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 马车没有往晋王府去,而是去东条胡同,正好吴妈也熟悉果儿了,在吴妈那里,穆清瑶也放心。 穆清瑶正划算着怎么安置贺雪落,突然听她放声大哭,愕然地回头,就见贺雪落哭成了泪人。 "你怎么了?" "爹,爹的头像,那是问斩告示啊,爹的头像贴在上头,姐,爹要被问斩了,爹要被问斩了。"贺雪落死死地扯着穆清瑶的衣袖,指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头告示大哭。 原来她不是不伤心,而是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穆清瑶顿也没忍住,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晋王……我记得大嫂说晋王,姐,你不是晋王的儿媳妇么?你去求求你公公,放了爹好不好,放了爹。"贺雪落象是天要塌一样,一脸惶然无助地摇着穆清瑶的手臂。 "姐也没办法啊。"晋王连告示都张贴出来了,说明是铁了心要杀贺相以证国法,以安民心,更是给他自己树立一个清明的形象。 这是政治意义大于亲情伦理的事情,谁能让晋王改主意? 何况街头那些拍手称好的百姓已经告诉穆清瑶,这个决定是有多么的正确,对晋王乃至新朝都再好不过了。 小小的她,能有什么办法改变现实? "不,你不可能没有办法的,你不是很聪明么?一定要办法,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死爹啊。"贺雪落哭道。 穆清瑶一路安慰贺雪落,贺雪落一个劲的直哭,等到了东条湖同,她哭得更伤心,好在穆清瑶早把整个胡同全买了下来,建的园子也大,并不寒酸,安置贺雪落母子并不成问题。 临走时,贺雪落巴巴地拖住穆清瑶的衣摆:"姐,你不会也不管我了吧,你能不能不走,我害怕。" 穆清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还是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贺相千金么?以前骄蛮强悍的气势全是贺相给惯出来的,没有了父亲庇佑的贺雪落,软弱而无助得象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这里是姐姐的产业,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说,姐一定全都给你安置好。"贺雪落这才抽抽噎噎的松了手,又抱着果儿凑到穆清瑶面前:"姐,你看果儿跟你亲,你就看在他的面上,也要常来啊,我害怕。" 我害怕! 这是贺雪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之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穆清瑶无奈苦笑,但愿她就这样胆小下去,自己也可以省点心,顶多当多个女儿照看就是。 从东条胡同出来,穆清瑶没回晋王府,直接去了穆家。 穆清婉听说姐姐回来,高兴地迎了出来,一个熊抱,搂住穆清瑶的脖子: "太子妃殿下,您今儿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 见到清婉,穆清瑶感觉一阵亲切,心里暖暖甜甜的,同样是姐妹,一个同父异母,一个同母异父,但清婉打小就被教育得很好,跟她在一起,才有浓浓的亲情感,不象和贺雪落,总感觉怪怪的很别扭。 "调皮,娘呢?我要去找娘。"穆清瑶捏了捏自家小妹的鼻尖道。 "娘在屋里呢,最近头发都快愁白了。"说到穆夫人,穆清婉的脸色黯淡下来。 "不是早就在说,要回北辽去么?娘怎么还没动身?"穆清瑶愕然道。 穆清婉白了她一眼:"怪不得娘说你没良心,果然就是,娘还不是为了你,晋王不登基,娘心里也放心不下。"穆清婉道。 穆清瑶撇撇嘴:"晋王登基了,我再被封为太子妃,她才可以又多了一个助力,哼,你当她是真的担心我么?" 穆清婉真的生气了,一扭头道:"姐,你太过份了,娘这几日天天在屋里唉声叹气,就怪自己没早点发现二公主派来的巫师,差点害了晋王一家,你可真是,好心当驴肝肺了。" 穆清瑶也知道自己说话有点过份,忙哄自家小妹:"好了,好了,姐说错话了还不行么?我还了好多护肤品回来,你去车上拿,有你最想要的香水呢。" 穆清婉知道她是想支走自己,也不生气,笑着走了。 穆清瑶进去时,穆夫人正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见她进来,慌忙收起,似乎生怕被穆清瑶看见了。 穆清瑶瞟了一眼,没看清,上前行礼。 穆夫人神情很憔悴,象是没休息好,拉住她道:"今儿怎么回来了?府里不是正忙的时候么?" "娘,你的伤还没好么?"穆夫人那天被北靖侯打了一掌,当时是被贺相抱下去的,这些日子穆清瑶一直也没来看望她,心中有些愧意。 "那点伤算什么?倒是你,伤可好了?皇后那个恶婆娘,若不是晋王给你出了气,我非剥了她的皮不可。"穆夫人心疼的拉着穆清瑶的手看。 "娘,有阿离在,你还担心我的伤势么?"穆清瑶道。 "这倒是。"穆夫人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窗外,又有点神不守舍起来。 "娘,你在想我爹吗?"穆清瑶小心地问。 "你爹在南楚好好的,我想他做什么?现在言若鸿当政,我更不担心他了。"穆夫人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穆家爹爹,是牢的那个。"穆清瑶正色道。 穆夫人顿时脸色一白,因为慌乱,刚藏进袖里的东西掉落下来,刚要捡,穆清瑶眼疾手快,先抢在手里,原来是个人形木偶,手工碉制的,很稚嫩的手法,却看得出,碉刻者很用心,眉眼形态都神似穆夫人。 "给我。"穆夫人伸手抢。 穆清瑶高高举起,木偶的表面很光滑,看得出是经常被摩挲之故,看穆夫人紧张的态度也知,这个东西对她很重要,以前从没有见她拿出来过,想必常在无人处一个人观魔吧。 "娘,是爹年轻时送给你的吧。"穆清瑶将木偶还给穆夫人, 柔声问。 穆夫人的眼圈立即红了,却淡淡一笑:"年轻时的玩意儿,今天搜箱底时不小心搜出来了,就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扔进了一旁正打开的箱笼里。 "蛮好看的,娘若是不想要,送给我吧,没看出来,我爹还有这样的手艺,留给我做个念想也好。"穆清瑶说着就去捡那木偶,穆夫人双眼死死地盯着木偶,却没有阻止。 "什么你爹你爹,你只一个爹,别乱认爹,损害你娘我的名声。"穆夫人拍了穆清瑶一记道。 "下月初四,他就要被问斩了,你还不承认他是我爹,你是想我一辈子遗憾么?"穆清瑶幽幽然说道。 穆夫人浑身一震,猛地别过脸去。 穆清瑶知道,她只是嘴硬,当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伤害,让深爱的两个人分开,穆夫人宁愿身怀六甲只身远走他乡,而贺相,则变成了人人唾骂的佞臣。 "你要认是你自个的事,娘不承认,你学也爹爹爹爹的叫了他好些日子了么?"穆夫人没好气道。 "娘,爹不肯自救,他一心求死,你真的不肯原谅他么?"穆清瑶轻轻握住穆夫人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穆夫人再也没忍住,眼泪也下来了,却倔强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有妻,我有夫,都各自成家了,还有牵牵绊绊做什么?" "娘,你就不打算去见见他?临死前最后一面也不肯?你真的那么狠心么?"穆清瑶道。 "见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己犯下的恶果,自己吞,谁也帮不了他。"穆夫人气得猛地站起来,走到窗边。 "娘,爹当初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您还怀着身孕非离开他不可?"穆清瑶不解道。 "你别问,往事不堪回首,娘不想再提。"穆夫人斩钉截铁道。 好吧,一提到当年那断往事,穆夫人就很激动,穆清瑶也知道,这个时候逼她,不会有结果。 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只珠钗来:"我才从牢里出来,这是爹让人带给您的。" 穆夫人淡淡看了一眼,不肯接。 "娘不多看一眼么?爹说当年,他想向娘求婚时,就准备好了这枝珠钗,当年他很穷,不象那些王孙贵族公子那么有钱有势,只是皇上的一个伴读,这根钗还是他积赚了很久才存下的钱,买了金玉后,自个在家里琢磨着给您制做的,手工确实不怎么样,比不得庆丰祥的,可是……" 见穆夫人眼里已然浮起泪意,穆清瑶又道:"您既然不喜欢,那我也只好还给爹了。"说着就要收起。 穆夫人一把抢过,轻轻摩挲着,喃喃道:"当年我只是随意的一句话,说谁想娶我,就得拿出诚意了,谁的心最诚,我就嫁谁。" 娘,你当年究竟有多少追求者啊,北靖侯,穆将军,贺相,听说还有晋王爷。 也是,穆夫人艳丽娇美,又身份显贵,当然会惹来一大群追求者。 "可是爹的这枝钗明明也很用心啊,你怎么没收?"穆清瑶诧异地问。 "因为有人先送了我一根钗,他再拿出来,就没有新意了。"穆夫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带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所以,爹送的是这个木偶么?"穆清瑶难以想象,清傲孤冷的贺相追求穆夫人时,是什么样子的,会亲手制作珠钗,感觉有人捷足先登了,怕是又熬夜碉刻木偶吧。 "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说了,对了,你今天来,就是来惹你娘我伤心的么?晋王就要登基了,你那个糊涂虫婆婆怕是没本事打理后宫呢。你又要操心了。" 穆夫人的话还真说到点子上,穆清瑶便把睿贵妃的事说了一遍,穆夫人冷笑:"留着她红云这个祸害精,你们等着吧,还有的是事闹出来。" 穆清瑶也知道,睿贵妃只在呆在宫里一天,就还会惹事,但现在太后护着她,王妃也还念着亲情,她这个做晚辈的也没办法。 何况,还有下重量极的人物没回来呢,那位没见过面的二皇子还不知道会是何等角色,若也和太子一样阴险毒辣,还有得是事忙。 "娘,这枝珠钗你真的不要?"穆清瑶作势要抢回珠钗来。 "谁说我不要了,当年他若敢把珠钗拿出来,我又何至于……" "娘,爹当初是不是很没胆子啊,你收了别人的礼物后,爹是不是很伤心?"穆清瑶趁机问。 穆夫人笑了,眼神清亮,闪着只有少女才有的羞涩。 "你别看他一副清高飘逸的样子,当年,可笨了,木纳得很,若不是我主动,他一辈子也不会让我知道他的心意。" "爹很木纳?"穆清瑶愕然,想象不出,清雅的贺相木纳是什么样子。 "不止是木纳,还会结巴,一看见我,就连话也说不清。"穆夫人呵呵笑道,似乎想起了贺相年轻时候青涩的样子。 "娘,他在别人面前也结巴吗?"穆清瑶问。 "当然不,他可是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也好,口才也是一等一的,那时候,京城公认的第一公子就是他了,晋王若不是身份尊贵,哪里排到他前面去。"穆夫人一脸骄傲道。 "也就是说,风流俊雅,又才华横溢的贺初年,只在您面前才会木纳又结巴,娘,你还在怀疑他对你的心意,是你太笨,还是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情?"穆清瑶恼道。 穆夫人啪的就是一记,拍得穆清瑶的头一晃。 "你娘有那么笨么?" 穆清瑶苦着脸捂头:"那你为什么生气要离开他。" 穆夫人眼里露出愤恨之色来:"他太蠢了,太蠢了。" 穆清瑶愕然:"你是不是也因为,他与皇帝之间……" "不是的,他不可能会屈服于皇帝那个贱人,以他的性子,他会宁死而不屈。"穆夫人斩钉截铁道。 穆清瑶愕然,一直以来,她以为,穆夫人是因为怀疑贺相与皇帝之间的暖昧,所以才一气之下远离大锦的。 "那后来又为什么……"穆清瑶没好意思明说,贺相佞臣的名声天下皆知,一个才华横溢,又心中有深爱女子的男人,怎么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呢? "我说了他蠢,蠢死了。"穆夫人又恨又气,却又很伤心。 "是因为他误会娘你了么?"想起穆夫人和贺相初相逢时,贺相调用禁军,将穆夫人给团团围住的事。 "他不止是误会了我,还……"穆夫人终于哭了起来,痛苦的摇头:"我没让他为我做到那种地步,我不需要他为我如此牺牲,不需要……" 穆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穆清瑶忙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当年发生了什么,穆清瑶不清楚,但她知道,那是穆夫人刻骨铭心的痛,也是她终身的遗憾,可以看出,穆夫人还是深爱着贺相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藏着他送给她的木偶,只是,当年是什么事件让这对有情人劳燕分飞不说,还相杀相怨了几十年。 "娘,爹当年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还情愿他误会你也要离开?"穆清瑶又问道。 "北辽巫师……北辽巫师给我下了咒,他为了救我,宁愿……宁愿委身于皇帝那个贱人……"穆夫人终于开口说道。 穆清瑶震惊得无以复加,贺相那样清高孤傲的人,又是要有多深爱穆夫人,才会不顾尊严,不顾身败名裂的后果,委身于皇帝的! "巫师的本事有那么大么?"穆清瑶愕然地问。 "什么咒不咒,不过就是毒药,是你姨母派来的,他用毒药控制了我,让我亲口说出,我爱的人不是你爹,是晋王,然后你爹那个笨蛋就信了,后来,我毒发时,又故意让他看见,他……他就算是心里再疼,再伤心我移情别恋,也不舍得让我死,为了救我,竟然就答应了皇帝的条件……"穆夫人又气又伤心,竟然生生将手中的杯子捏成米分碎。 穆清瑶的心也象是被人挖去一块肉一样,又痛又恨,皇帝阴险无耻之极,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几乎不择手段,可耻。 "那您明明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误会了你,为什么您还有离开他,远走他乡?" "他被皇帝下了药,与他欢好时,竟然让很多人都瞧见了,皇帝是故意的,故意毁坏他的名声,又毁我的名声,当时,我怀了你,可势单力薄,如果不是你的穆爹爹,可能我也死在皇帝的毒手之下了,我不能不逃,否则,就没有你的。"穆夫人哭道。 也就是说,当年穆夫人并不是放弃贺相而离开的,而是不得不逃走。 "那你们后来……"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又明知是误会,是恶人故意棒打鸳鸯,为何两个还是相杀相恨了几十年? "他竟然信了我跟别人跑了的流言,他竟然信了。"穆夫人气恨道。 是信了,还是逼自己信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皇帝猥亵强暴后的贺相,还有脸娶穆夫人么? 穆清瑶的心疼到了极致,为贺相那个蠢爹爹,怪不得穆夫人说他蠢,恨他就恨在这一点上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旧情人终相见 "所以娘你恨他是吗?"穆清瑶拿着帕子替穆夫人拭泪,自己也泪流不止。 "叫我怎能不恨?谁要他出卖自己的身体救我了?知不知道,在我看见他被皇上欺辱时,我的心有多痛,我情愿自己死,情愿自己死啊。"穆夫人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在此刻暴发,怒吼道。 "可是娘,爹他看见你被毒折磨欲死,他也痛,他也情愿自己死啊。"这种感觉穆清瑶清楚,感同身受,当她看到夜笑离被病痛折磨时,她也情愿自己代替他痛,代替他苦。 "那个毒,不是没有救的,皇帝能下,晋王就能医,可他太傻,竟然就相信了皇帝,说天下只有一颗解药,我不吃,就会全身暴裂而死。"穆夫人痛苦地笑着,眼中露出深深的恨意来。 "娘,你最后嫁给穆爹爹,只是因为感激他么?"穆夫人与贺相如此相爱,虽然误会重重,但是,穆清瑶不相信,穆夫人会轻易地忘了贺相,那么快就改嫁他人。 "你穆爹爹救了你,瑶儿,娘怀着你,身中剧毒,就算吃过解药,也是决计留不下你的,原本大出血,要流产了,如果不是你穆爹爹,娘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说到穆将军,穆夫人眼神变得温柔平和起来,她抚着穆清瑶的秀发,生怕穆清瑶有会责怪穆将军趁虚而入。 "爹他怎么救的我?他又不是医者?"穆清瑶对穆夫人的话表示不解。 "他武功高,当时有个大和尚说,我腹中的毒大多被你吸收,非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用内力逼出不可,你爹一天一夜没睡,耗尽功力,将你所中之毒副出,自己虚脱的躺了好几天,后来还带着我远逃南楚。"穆夫人道。 后面的事,不用问,穆清瑶也知道有多艰辛,穆夫人能打出现在这片天地,两个也是厉尽了磨难的。 如今穆夫人与穆将军之间,更多的是相敬如宾,是浓浓的亲情。 没想到,当年穆夫人也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与困苦,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穆夫人没有报复皇帝。 "娘,爹是笨,但你现在既然知道他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他很快要被斩头了,你还不去牢里看看他吗?"穆清瑶终于说出了今天回来的目的。 "看他?怎么看?告诉他你是我为了他,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告诉他娘我从来都没恨过他,早就原谅了他了吗?可是有什么用?他有了夫人,我早就成了家,瑶儿,这样只会让他更难过,更加残忍你知道吗?有的事情,不如放在彼此心里怀念的好,永远都不要戳穿,不然,他会漰溃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想报复我,报复皇帝,可到头来,发现我根本就没有背叛过他,你让他的这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成为了个笑话,这对他,真的好么?" 穆清瑶愕然,她从来没有想得这么深,这么细过,不错,贺相这一辈子故意自黑自污,宁愿背负佞臣的骂名,为的不就是报复穆夫人么? 更是想毁掉皇帝的江山。 如今皇帝苟言残喘,而他的帝位也很快要被晋王替代,只剩下报复穆夫人了,因爱生恨,爱到极致,才会恨到极致,是这股恨意支撑着贺相一直走到今天,如今没有了恨,有的只是羞与愧,他当然只求一死。 "娘,好不好他都要死了,你不见他,当年很多话不说清楚,他会死不冥目的,瑶儿不求您去救他,去见见他吧,也解开你们这些年心头的结,了了当年的心愿啊。"穆清瑶劝道,她当然不希望穆夫人只是去看贺相最后一眼,只希望穆夫人的原谅与劝解能燃起贺相生的希望,至少会想要自救,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心求死。 穆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瑶儿啊,我去见他一面容易,可是……" "您是在意穆爹爹的看法是吗?您怕伤害了穆爹爹。"穆清瑶了然道。 "是啊,靖远这些年,为了娘付出了太多,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愿意过平凡安宁的日子,可却被娘逼成了南楚大将军,逼得多年难回大锦一次,你奶奶百般刁难苛责,对你也各种轻辱,娘一直忍着,全是因为靖远,只要过得去,娘就不与她计较,你穆爹爹最是孝顺,你奶奶又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老太太,看在你穆爹爹份上,我凡事都让着她,你也别再记恨她了,如果不是我,你穆爹爹会常年守在你奶奶身边,不会让你奶奶思念成疾的。" 穆清瑶听了心中感叹,又觉得自己好象是太过份了,穆老太太确实很烦人,也太过偏心,其实,她所要的那点子利益,对如今的穆清瑶来说,真算不得什么,可当初就是难以咽下那口气,所以…… 一直埋怨穆夫人,觉得她自私又功利,如今想来,穆夫人也有很多不得已,而且,相对来说,穆夫人比自己更宽容,更理性。 "娘,当初你不让我嫁给阿离,有一部份原因也是不想让贺爹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吧。"穆清瑶道。 穆夫人一听,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愧疚道:"娘这件事做理着实不好,只想着自己,没理会你的感觉,你也正是恋爱的年纪,娘竟然象当年的皇帝一样,残忍的想要拆散你和阿离……" "娘,咱不说这个,现在我跟阿离好着呢。"这件事,穆清瑶确实不再计较了,毕竟她和阿离幸福地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穆夫人当初的反对,就当是好事多磨了吧。 "娘这些年看着贺初年嚣张跋扈,看着他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很多事情都隐忍在心里,从来都没想要向他说穿过,就是因为,我和他,再也不可能,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当初,我未嫁,他未婚,就算有再多的误会,不用解释,只要爱还在,都可以从头再来,而现在,他有了夫人,我有了你的穆爹爹,还有了小婉和小轩,我不想,也不能再改变现状,不然,受伤害的人太多,所以,让他继续误会着吧,让他继续恨着吧,哪怕恨我到死,我也不会怨他,也不能……说明真相。" 怪不得,穆夫人如此强烈地反对自己与夜笑离的亲事,因为一旦自己与夜笑离成亲,当年她与晋王有染的谣言就不攻自破,贺相立即会明白,自己是他的女儿,从而会了悟与参透当年许多误会,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穆夫人没有料错,果然如此。 所以,在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之后,贺相就有了计划,也存了死志吧。 "娘,走,跟我走,去大牢,见他最后一面。"这一刻,穆清瑶更加强烈的希望穆夫人再见贺相一面,哪怕这一面,会击溃贺相所有的自尊与念想,她也要让穆夫人去。 去了,至少可以让贺相了无遗憾。 至少让他知道,他曾经深爱的女人,直到现在,哪怕他已经脏污之躯,也还是深爱着他的。 "瑶儿……"穆夫人拖着脚,不肯去。 "娘,瑶儿求你了。"穆清瑶猛地跪下,抬起泪眼看着穆夫人。 穆夫人的心都快碎了,她的瑶儿,素来强硬刚烈,几地肯屈膝下跪过? 可见,贺初年在她的心里,已经扎下了根,她认同贺初年这个父亲,还深爱着他这个父亲。 她有权利让父母重逢,一家三口呆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的温馨也好。 "起来,孩子。"穆夫的心,痛得如刀绞一般,扶起女儿后,伏在她肩上失声痛哭。 穆清瑶不再迟疑,拖起穆夫人的手就往外走,门口,穆清婉和穆清轩两人双双站着,小婉早就泪眼蒙胧了,而小轩而呆呆地看着娘和姐姐。 "娘,你跟姐姐去吧,见他一面,最后一面,爹不会怪你的。"清婉抽噎着说道。 穆夫人的泪流得更凶了,"婉儿,娘……" "娘,你是婉儿的骄傲,婉儿以有你这样的娘而自豪。"小婉坚定地说道。 穆夫人哽声点头,很是欣慰。 小婉比起清瑶来,更明理,更乖顺听话。 母女两刚走出正院几步,小轩突然唤了一声:"娘,你还会回来么?" 穆夫人的身子一僵,猛然又跑回来,将小轩的头抱在怀里:"傻孩子,娘当然要回来,娘还等着跟你爹一起去北辽呢。" 小轩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见穆清瑶看过来,他略显羞涩地垂了垂眸,然后又抬眸,勇敢地直视着穆清瑶:"大姐,咱们永远是亲姐弟。" "傻小子,玩什么心机呢,姐不会把娘从穆家夺走的。"穆清瑶没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 穆清轩就憨憨地笑,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穆清瑶怎么也气不起来。 晋王世子妃进刑部牢畅通无阻,因为这里的牢头早就很熟悉她了,她自个被关进来就有三回,又多次进来看望贺相,而牢里的牢头因为这个特殊人物也没少挨过上司的斥骂,更是对她印象深刻。 穆夫人一路走得很慢,越临近贺相所在的牢房,穆夫人就越紧张。 几乎一路由穆清瑶推着往前走的。 终于,那个清俊儒雅的身影就在前方,正背对着她,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孤独而萧索,穆夫人眼圈立马就红了,转身要往回走,穆清瑶唤了一声:"爹,娘来了。" 贺相霍然转身,在看到穆夫人的那一刻,儒润的眸子瞬间点亮,颤声道:"紫茹——" 穆夫人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半晌才抬眸,冷冷道:"贺初年,你是来给你达终的。" 娘,你要不要这么装酷啊,明明就很舍不得好不好。 贺相眼神却变得更柔了,点点头道:"好,你能来,我很高兴,紫茹,你还是很好看,二十年了,你的样子,还象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不象我,头发都白了。" 贺相象是在谈家常一样,语速不紧不慢,神态从容淡定,若不是那双清润的眸底涌动的暗流,穆清瑶以为自己猜错了,其实他对穆夫人的感情早就淡化。 这样的他,反而让穆夫人自在了许多,心里也存了一口气,既然这么平淡,我又何必激动在意? 才不愿意在你跟前弱了志气呢。 穆夫人也淡定地走进牢里,冷冷一笑:"贺初年,混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连间瓦房也没混到,最后混到这土窑里来了。" 刑部的死牢就跟个土窑差不多。 贺相哂然一笑,拉开一条长凳,特意用衣袖擦了擦才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啊,谁让我是穷小子呢,混了几十年,还是这么穷,也混到连妻儿都没有了的地步。"贺相柔柔地看着穆夫人笑,眼里竟然全是宠溺之色,穆清瑶想,这样都儒雅俊有的超极大帅哥,用如此深情款款的眼神这样看着自己,心不动才怪,也亏得穆夫人镇定得下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要是换了自己,心都要化了。 穆夫人被他话里的话弄得怒意横生,柳眉倒竖道:"贺初年,你还敢说,为什么没有妻儿的?你的妻儿呢?" 这才是他认识的殷紫茹嘛,时不是会对他大小声,为了一点事就会吼他,可每一声斥责里,都带着浓浓的情意。 贺相又笑了,柔柔地看着穆夫人:"还好啦,我虽对不起妻儿,可她们却还是没有抛弃我,肯来这阴暗的牢房看我,骂我,紫茹,这一生,我再也没什么遗憾了,谢谢你。" 穆夫人哪里还绷得住,顿时眼圈就红了,抬手一掌就向贺相击去:"贺初你,你这个天下第一号的笨蛋,大混蛋,你当年就弃我们娘俩于不顾,现在,你又要只身赴死了吗?你以为,你很为大牺牲了自己,就可以成全瑶儿吗?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牺牲,是不是瑶儿想要的?当年你如此,现在你又如此!你错了一次,还要接着错,你蠢就好了,一直蠢下去就是,为什么要回来招惹瑶儿,你瞧瞧,她为了你,瘦成了什么样?焦心成了什么样儿?" 贺相被穆夫人一掌震得倒退好几步,更是被穆夫人的这番话击得脸色发白,喃喃道:"我……我没有想要招惹她,紫茹,自从我知道她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我就一直没敢认她……" 穆夫人气得又是一掌打过去:"你不认她,那就一直护着你女儿好了,别对她好,别象护贺雪落一样护她,她的安危,她的事业有我,还有她相公扶持,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一再的出来保护她?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贺相痛苦地倒退好几步,颓然地坐在床边,眼圈泛红,愧疚地看着穆清瑶:"瑶儿……" "不许你喊她,贺初年,你当初就不肯认她,你说她是我殷紫茹偷人养来的孩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叫她瑶儿。"穆夫人倒底心有不甘,不顾一切道。 贺相猛地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痛苦和内疚煎熬着他的心。 穆清瑶苦笑,她的这个娘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深爱着贺相,明明就是想劝他求生的,可偏偏还是嘴巴不饶人,拿刀子戳心爱的人胸口,他痛,她自己就不痛么? "紫茹,对不起,对不起。"贺相捂住胸,不住地说道。 "对不起有用吗?贺初年,当年我怎么就瞎了眼睛看上你这个蠢蛋了呢?我堂堂大辽长公主,竟然不顾一切把自己给了你这个大锦的穷小子,我真是悔……"穆夫人哭着继续发泄着,贺相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捂住她的嘴:"紫茹,紫茹,当年我们说过,不管如何,都不许后悔,我不许你说后悔的话,不许。" 穆夫人拼命地挣扎着,捶打着贺相的胸,贺相死死地拥紧她,不让她挣扎,终于,他大胆的捉住了穆夫人的唇,将她所有的怨恨都堵住,穆清瑶松了一口气,害羞地转过身去。 悄悄离开牢房,靠着墙,心里甜甜的,又涩涩的,眼泪不知为何,一个劲的流,明明爹和娘就要冰释前嫌了,可就是伤心,为他们这段苦难的爱情,为彼此几十年的煎熬而心痛。 牢房内,人到中年的贺相和穆夫人象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和青涩小姑娘一样,紧紧相拥,这个吻,隔着二十年的思念,吻得忘呼所以,吻得昏天黑地。 连亲生女儿是不是在屋里,两人都不屑于顾了。 终于,贺相放开了穆夫人,俊脸晕红,双眸含情,这样的贺相,让穆夫人恋恋不舍,当年,爱的就是他这副呆傻的模样,爱的就是他这不顾一切火热的心,这个闷骚的男人,明明就很爱她,却从不敢开口表白,若不是她想着法子,耍尽小手段逼他,他又怎么可能会拿着自己碉刻的人偶给她呢? 正胡思乱想,头顶传来他欣喜的声音:"你还留着它。" 不知何时,人偶到了贺相的手里。 穆夫人又羞又急,一把抢过来:"谁留着它了,是阿瑶不小心翻出来了。" "反正你没扔了,就说明你心里一直是想着我的,紫茹,紫茹,紫茹,再让我抱抱,别说话,让我抱一抱。"贺相笑得很甜,也很满足,将头枕在穆夫人的肩上,轻轻闭上双眸。 穆夫人没有动,温顺地任由他抱着。 片刻过后,穆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贺相也松开了手,两个脸上都显出一丝尴尬来,贺相客气的指指长凳:"条件不好,将就着坐吧,我把相府建得富丽堂皇,总想着有一天要带你去狂狂我的府弟,告诉你,我再也不是穷小子,我也能盖起青砖瓦房了,还能有这么大的园子,让你知道,你抛弃我是多么的不明智,让你后悔,呵呵,好幼稚是不是?" 穆夫人眼圈红红道:"我建了红丰祥,建了强大的商业帝国,又回到大辽经营我的地位与权力,想着就是有一天,我也能登上帝位,也就是想要告诉你,贺初年,你贪慕大锦皇帝的东西,我殷紫茹也有……" 说着,穆夫人声音哽噎下来:"我明明就知道,你不是……你不是贪慕虚荣之辈,却还是逼自己恨你,一恨就是二十年,初年,我们错过了,真的是错过了。" 贺相眼圈也红了,垂眸深深地看着穆夫人:"还好,我要谢谢你,替我生下了瑶儿,紫茹,我真的不怨了,也不恨了,再知道瑶儿就是我的亲生女儿那一刻,我好感激你,这一辈子做错太多,但是,我没有遗憾,至少,我深爱的女为,她从来就没有背叛过我,也同我一样,曾经深爱着我,我这一生,值得。" 穆夫人听了猛地站了起来,刷地就是一耳光甩去:"放屁,什么值得?值得什么?贺初年,你是又要抛弃我们母女一走了之吗?当年我怀着身孕,你就愚蠢地去作自我牺牲,现在又是,你是想气死我,气死瑶儿吗?" 贺相的白净的脸上顿时起了一个手指印,眼神却柔得要溺出水来,捉住穆夫人手掌道:"还是这么暴躁,以后生气告诉我一声,我自己来就好,看,手掌又疼了吧。" 穆夫人刚提起的那口气顿时又泄了,哭道:"你不许死,瑶儿说你能够自救,初年,你别死好不好,我们……我们虽然不能再在一起,但你至少不要让瑶儿眼睁睁看着你被推上断头台,至少不要让她才认回亲生父亲,又失去,看在瑶儿的面上,你别死,好不好。" 穆夫人哀哀地哭着,贺相的心都快被她的泪水打湿了,痛得无以复加,拥住她道:"傻紫茹,我不死,让她来认我,让全天下人都笑话她有个佞臣父亲么?她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我不能再帮她,就更不能让她的出身染上污点,紫茹,我脏了,我没资格再拥有你和瑶儿的爱,我不配。" "不,那不是你的错,我和瑶儿从来都没有轻视你,没有瞧不起你,更知道这些年来,你并没有再与他有半点苟且,别人不信你,我信你。"穆夫人道。 贺相苦笑:"那又如何,有过一次,就是终身的耻辱,紫茹,穆靖远对你很好,我曾经偷偷去南楚看过你,我看到,他待你是真的好,看着你们一家和乐融融,我没有打扰,我也没有资格打扰,瑶儿她有阿离,世子爷待瑶儿比当年我待你坚定,负责多了,有这样的女婿,我也很欣慰,所以,我没有遗憾了,紫茹,劝劝瑶儿,让他不要再做傻事,更不要恨晋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更是我与晋王早就商议好了的,晋王答应我,会助你继承大统,也答应我,会一生爱护瑶儿。" 他连后事都安排好了,这死志,再坚定不过,穆夫人又感动,又生气还要说什么,贺相塞给她一样东西,穆夫人正要看,贺相道:"别看,等你回到大辽之后再看。" 穆夫人依言放入怀里,眼泪巴巴地看着贺相。 贺相轻轻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别哭了,都快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是爱哭。" 穆夫人嗔道:"就爱哭,又不哭给你看,靖远才不会嫌我。" 话一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顿时变得僵硬。 贺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紫茹啊,你还是这样没心没肺,我真担心你,当了北辽皇帝之后,你能不能承受那么多纷繁复杂的政事,那些勾心斗角的争斗,你一个人,怎么吃得消。" 穆夫人也叹气:"如果你不死,我就封你为我大辽的丞相,你前半辈子做了个名不符实的佞臣,后半辈子做我的佞臣如何?" 贺相听了哈哈大笑,豪迈道:"好,如果我能不死,我就做你一辈子的佞臣,宠臣。" 穆夫人从牢里出来时,穆清瑶急切地迎上前来:"娘,怎么样?他答应不死了么?" 穆夫人深深地看着她道:"他说,后半辈子要做娘的佞臣,宠臣,瑶儿,你会不会瞧不起你爹娘?" 穆清瑶怔住,这是什么鬼问题? 不过,至少她听出,贺相改变主意了,肯不死了。 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送穆夫人回府后,穆清瑶心情还算轻松地正往晋王府赶,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了她面前,惊得马儿一厥蹄子,差点没把穆清瑶从马车里掀下来。 掀开车帘子,穆清瑶正要骂两句,就见容忌正双后环胸,斜靠着墙看着她。 穆清瑶皱眉:"容忌,你发什么神经。" 容忌慵懒地斜睨着她:"晋王世子妃,你好象忘了一件事情。" 穆清瑶皱眉:"没见我很忙吗,这会子谁有空帮你。" 容忌听了,一个施身,落下时,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马车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钻进来的。 "男女授数不清,容大公子,你能不能避忌一点。"穆清瑶恼火道,这个男人太过邪戾,气势又强,给她一定的压迫感。 "放心,我对成过亲的女人没兴趣,本公子素来喜欢处儿。"容忌邪魅地一笑道。 竟然被嫌弃了。 穆清瑶翻了个白眼道:"昨儿个第一批货已经运出京城,最多一个月,就能到达北戎盛京,容忌公子不回国去查看查看,货我是送过去了,怎么销售,可还是一门学问,你若在北戎没有打开销路,可别怪我终止我们的协议。" "你敢!"下巴立即被她捏在手里,他是北戎第一高手,没有内力的穆清瑶根本就没有还手能力。 "容忌,你知道我敢不敢。"穆清瑶冷冷道。 容忌捏着她的下巴轻抬,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碧蓝色的眸子凌厉而邪魅,深不见底。 穆清瑶冷冷地瞪着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尽管他的眼神能魅惑人心,能将人的魂都能吸进去。 容忌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直视他发怒时的眼神,这个小女人,小小而纤细的身躯里,藏着巨大的能量,最让他挫败的是,他根本就不忍心对她施以摄魂术。 "你也太小瞧本公子的势力了,区区一点庶务,用得着本公子亲临大戎么?手下人就能搞定。"容忌放开穆清瑶,慵懒地往车壁上一靠道。 "既然已经有人销售货物,你急什么?"穆清瑶并不愿意得罪这位性子难测的容忌公子,虽然他们合作过好几次,这位爷也救过她,但他还是显得那般的高深莫测,杀手的本能告诉她,在摸不清对方底细时,不能随便亮牌。 "晋王很快就会登基,大锦已然是夜笑离的天下,而朝局未稳之时,晋王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助我,北戎传来讯息,父皇病重,所以,本公子不能再在大锦耽搁下去,必须尽快赶回北戎,可是,就这样回去,你不觉得本公子太亏了么?"容忌认真地说道。 "你待要如何?"穆清瑶问。 "你知道我父皇平生最在意的是什么?"容忌没有回答,反问道。 "什么?"穆清瑶问。 "天脉者,而你,就是父皇最在意的女人,所以……"容忌说着,突然向她伸手疾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劫法场1 容忌突然伸手向穆清瑶疾点,穆清瑶大骇,正要摸抢,那根手指却弹了弹她散落在耳际的秀发,容忌眼中尽是揶揄的笑意,"做什么这么惊慌?怕本公子会绑架你?" 穆清瑶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戏弄过,气得俏脸晕红,使得原本白晰米分嫩的脸颊越发娇美如玉了。 "容忌,你太过份了。" 容忌哈哈大笑,伸指轻弹她的鼻尖,戏谑道:"真正过分的事情本公子还没做呢,不过说句实在话,我真想把你给掳回去,交给父皇可是大功一件啊,只是,这样粗鲁的事情本公子不屑做,也太没品了,所以,放心,本公子还想跟世子夫人一起赚大钱呢,不会对你如何的。" 穆清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容忌说北戎皇帝在意天脉者时,确实把她吓到了,她的血可不够多,要再遇到一个要用她的血来治病的,非把她抽成干尸不可。 "喂,你今天来,究竟干什么的?不会就是来戏弄我的吧。"其实与容忌在牢里呆了好些天,这位北戎皇子的性子穆清瑶也了解了些,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主,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但在嘻笑玩闹中,又有着自己的深意,所以,穆清瑶很难琢磨透他。 "就是来看看你不成么?"容忌歪在车壁上,懒洋洋的。 "你再不说,我就踢你下去了。"穆清瑶恼火道。 容忌唇角一勾,附过身子凑近她,突然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声音暖昧而又魅惑:"那请问世子妃,你想踢容忌哪里?嗯,一般是踢屁股比较有效,不仿试试,看看你能不能踢本公子下去?" 说着,这个无聊的人竟然真的身子一拧,那坚实而极富弹性的屁股便送到了穆清瑶的面前,圆浑而性感,让穆清瑶哭笑不得,丫丫的这厮不止在戏弄她,而且还是在调戏她! "你当我不敢么?"穆清瑶唇角一勾,作势抬起左脚,却出手如电,只听得一声闷哼,容忌公子的身子从马车里飞弹出去,落地是,身姿还算潇洒帅气,只是,一只手捂着屁股实在有损形象。 穆清瑶掀开帘子哈哈大笑:"公子没尝过打针的滋味吧,在我们那,小孩子最怕的就是这个。" 容忌碧蓝色的俊眸里快要喷出火来,气笑:"你还是女人么?谁告诉本公子,大锦的女人最是矜持守礼的?" 竟然在他屁股上扎针,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大胆不忌的。 "我是不是女人与你没多大关系,只要我相公觉得我是女人就够了。"被容忌这么一闹,因为贺相而悲闷的心情好多了。 容忌眼里滑过一丝复杂不明之色,脚尖轻点,潇洒地跳回马车来,歪着身子坐了,对穆清瑶道:"终于见你笑了,世上之事,没有解决不了的,只要你肯想办法。" 穆清瑶怔了怔,心中滑过一丝暖流,他是专程来开解她的心情的么? 看着狂放不羁,容忌却有一颗细腻而体贴的心。 "谢谢。"穆清瑶由衷道。 "记着吧,你又欠我一份人情,将来我可是要讨还的哦。"穆清瑶刚认真起来,容忌的笑又贱贱地讨打。 穆清瑶翻了个白眼,"北戎皇帝病危,你真的不回北戎么?" 容忌终于正色起来:"当然是要回的,只是……" "你在大锦还有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穆清瑶道。 "确实有事相求,不过,是有求于世子,而非夫人你。"容忌道。 夜笑离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而自己也正为贺相的事焦头烂额,不知容忌所求何事。 "……我知道世子训练了药人,其中不乏武功极高之人,能不能请世子借我两个人使使。"容忌道。 "原来是这个,我回去问问相公,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穆清瑶说的是真话,容忌自己武功就极高,但真要夺嫡,光凭个人的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要手中掌权,掌握军队才行。 容忌听得一怔,随即笑着一弹她的脑门:"都说世子妃聪慧过人,怎么我瞧着象个木头傻瓜呢?" 穆清瑶被他骂得莫明其妙,皱眉道:"你别动手动脚的,手指没轻没重,好疼知道不?" 她厥着嘴,拧着秀眉,大眼清澈灵动,带着一抹娇嗔,容忌眼神滞了滞,浅浅一笑:"我只是想弹醒你这个木头脑壳,懒得跟你啰嗦了,本公子还有大事要做了。" 说着,身形一闪,这个人来无影,去更是无踪,穆清瑶皱眉,还是有点摸不清头脑。 回到王府时,夜笑离也在屋里了,陈妈妈正炖了一锅参汤,见她回来笑道:"还想着要给您热着,等您回来再给您呢,这会子好,趁热喝了吧。" 穆清瑶喝了一口参汤,见夜笑离眼光灼灼地,愕然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夜笑了拉起她就往里屋去,伸手就扯她的衣服。 穆清瑶一把拍开他的手:"做什么?大白天的,你精虫上脑啦?" 夜笑离沉着脸,没有半点笑意:"脱了,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 这个是属狗的么?她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也闻得出来。 "当然是有,我去牢里见我爹了。"穆清瑶正没好气呢。 "是容忌的,你见过容忌。"夜笑离眼里闪着火星,穆清清不解释还好一点,如此一说,让他更生气。 "我就是见过容忌了又如何?夜笑离,你也太小心眼了吧,莫非我以后都不能跟男人说话了?"穆清瑶也发火了,夫妻间,最不该有的就是相互猜忌,对方的不信任给人的伤害值很大。 夜笑离怔了怔,两手一抄,将她拦腰抱起就往床上去,穆清瑶奋力挣扎:"夜笑离,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碰我,我可告诉你,我穆清瑶最讨厌的就是小器男人。" 夜笑离很快将她放在床上,身子压住她的,修长的长腿将她纤细的身子夹得死紧,让她再不能动弹,然后,俊脸停在她的上方,俊睃闪着点点火星,却又透着无奈:"我哪里是不信你,是不信他,你就不能安生点么?以后少见他好不好?" 他的语气柔柔的,还透着疲惫,酸溜溜的让穆清瑶心疼,这阵子为了晋王登基的事,他确实太忙,两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每每他回来时,她早就睡熟,他又舍不得吵醒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挨在她身边躺下,早上她还没醒,他又上朝了。 对于某方面特别强烈的夜世子来说,娘子躺在身边而不能下手,实在忍得辛苦,又是个最小器的,生怕自家娘子哪天就被人拐走了,所以,一闻到她身上有容忌的吵味道,就发作了。 "世子爷,你很没自信哦。"穆清瑶笑道。 "胡说,我为什么没自信,就算是容忌,又比本世子强很多么?娘子你肯定只喜欢我,不会对他动心。"明明就爱吃干醋,还极度没有自信,夜世子嘴巴却硬,不肯吃亏。 "谁说的?容忌相貌俊朗,武功又高,还体贴细致,哪个女儿家见了不喜欢?若是你待我不好,对不起我,他就是我的第一选择。"穆清瑶故意道。 夜笑离的脸立即变得黑沉黑沉,开始撕她的衣服,嘴也吻了下来,穆清瑶怒了,抬手就打,还没打到,夜笑离突然抬起头,黑眸专注地看着她,眸中滑过一丝痛苦与纠结。 "阿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解决,总有办法的。" 穆清瑶听得心往下一沉,他的语气怎么和容忌的如出一辙,莫非是…… 她猛地捧住夜笑离的脸:"阿离,告诉我,是不是没有办法救他了?是不是父王非杀他不可?" 夜笑离心疼地看着她:"没办法,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今天在朝堂之上,连秦太师也上奏,要处死贺相,文大人和史大人也附义,他的名声太差,根本没法救,父王也是不得已,阿瑶,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穆清瑶猛地推开他,冷笑:"理解?当初父皇与他一同谋划时,怎么不想想为他找一条后路?如今利用完了,就过河拆桥,你让我怎么理解?" "阿瑶,父王也在想办法,可是,民怨难平,众怒难消,父王本就是弟代兄位,若是因为你而放过贺相,会让朝臣和民众都对他失望的,于朝局也很不利啊,你要知道,太子还有二皇子的势力还在,还有很多忠心于皇上的臣子……" "我不听,我不听,我才不管什么朝局不朝局,我只知道,他是我爹,是天底下最疼爱我的那个人,我不要他死,不要他死。"穆清瑶哭了起来,一个劲地捶打着夜笑离。 夜笑离心疼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劝道:"好阿瑶,这也是贺相的心愿,你若是为他太过悲伤,他会走得不安心的。" "不,不是,他跟我娘说好了,如果能不死,他会去北辽,替她辅政,当她的丞相。"穆清瑶哭道:"相公,相公,你肯定有办法救他的,肯定有对不对?你救救他好不好,就算他罪大恶极,将来他也不会再留在大锦,于大锦朝没有半点危害,求求你了,相公。" 穆清瑶哭得声泪俱下,柔弱而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夜笑离的心都要碎了,他紧紧拥住她,苦笑道:"瑶儿,瑶儿,你要冷静,冷静,这事是没办法再改变的,能想的法子我都想过了,别哭,你哭我心疼。" 穆清瑶一把推开他,赤足就向外走去,外面传来王妃的声音:"阿瑶,阿瑶,你在哪儿?" 穆清瑶一听,一个纵身,向窗外跃出。 夜笑离脸色一惊,也跟着跳出窗外,但是,却不见了穆清瑶的踪影,正要追时,骤风闪身而出道:"世子,惊雷已经追出去了,请世子先回去歇息,等候消息。" 王妃正好也冲进来:"离儿,出了什么事?瑶儿呢,娘明明见她回来了的。" 夜笑离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被撞破的窗口,"娘,阿瑶跑了。" "什么?跑了?可是听到贺初年就要问斩的消息?"王妃惊愕道。 "她才与贺相相认,听到贺相要被问斩,心里肯定难受,儿子就怕她做傻事……"夜笑离一脸担忧道。 "唉,让她闹一闹吧,等事情过了,她气消了就会回来,瑶儿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她只是一时之气,知道这事不能怪你父王,更不能怪你,贺相这些年也没少作恶,依律问斩,合理法,却不合情理。"王妃道。 "爷,爷,不好了,世子妃把蛇房里的药人带走了。"顾长清急急地进来禀报。 夜笑离听了苦笑,无奈地看着王妃:"娘,阿瑶真的会做傻事。" "她要劫狱?"王妃瞪大了眼睛:"那倒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只是,如此一来,朝臣们又会指责她了。" "娘,儿子必须去阻止她。"夜笑离着急往外走。 王妃拦住他道:"由着她吧,不让她折腾一回,她也不会死心,她明知难救,不救,便没有尽到自己的心,会后悔,会有遗憾,救了,就算没救出,也心安。" 平时糊里糊涂的王妃总能在关健时刻说出很有哲理的话来,夜笑离焦急地看着窗外,王妃拍了拍儿子的肩:"离儿啊,这是她的坎,她一定要过,也是你的坎,如果你们夫妻感情坚定,就不会有问题的,先等等吧。" 腊月二十八,再过一天就是大年三十,北风呼啸着,冷刀子似地刮得人脸上生痛,大锦朝京都城,百姓没象往常一样一家子窝在炭火旁吃火锅,而是冒在大风雪全往街上挤,方向全都一致,东街菜市口,因为,今天是大锦朝的大日子,百姓们奔走相告着这一个震奋人心的好消息,大奸臣贺初年就在今天午时要问斩了。 囚车里,贺相一身干净月白袍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既便是身在囚笼,仍不减风流俊雅,飘逸出尘的本色,神情也是淡定从容的,没有半点生为囚犯的悲伤与惶恐。 当朝太师秦大人亲自监斩,街上早就人山人海,不少人高兴地拍手叫好,终于可以杀了大锦朝最大的奸臣,百姓头里快慰,对晋王赞颂之词不绝于耳。 看解的军士严阵以待,比上回斩杀晋王世子妃的阵仗还要大,上次杀世子妃是引起民愤,而这一次,杀奸臣是大快人心的手事,百姓们当笑话看,边走边起哄,还有人拿菜叶子扔贺相,却被守在外囚车外的军士制止,说他到底是当朝宰相,还是要留点颜面给他的。 晋王并没有牵连贺氏一族,但前来给贺相送行的贺家人,却没有几个,贺家三个公子带着自家的婆娘儿女跟在囚笼后面一路哭向前。 贺夫人本就疯疯颠颠,不能再受刺激,估计贺三公子是瞒着她的。 贺雪落没有出现,不知她知不知道贺相今天问斩,人群里不见她的身影。 场面很是凄凉孤苦。 囚车很快押解到了东街菜市口,不到几天的时间,当初晋王世子妃也是在这里行刑,但当时,贺相还在位,很多人还记得,贺相亲临,还救过穆夫人,如今,才短短几天,他就成了阶下囚,只怕这也是晋王世子妃没想到的吧。 高大的行刑台上,贺相被五花大绑,神情却从容得让人生畏,这样的人,不是应该羞愧,应该悔恨么?为什么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哪里象是要赴死,分明就是来赏花看景的,仿佛被观看的不是他,而是台下拥挤着的芸芸百姓。 秦太师高坐监斩官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贺相,这个人,跟他同殿为臣,但一直就与他对着干,政见从未统一过,贺初年仗着皇帝的宠信,总是压秦太师一头,尤其是秦家嫡女成为太子妃后,更是与他针锋相对,表面一派友好和睦,背地里,相互之间可没少使绊子耍手段。 今天,终于要亲自监斩,要看着他那骄傲的头颅在自己面前被吹下,秦太师感觉心中无比畅快,太子日子不长了,太子妃更是被送进了太庙,幸好听了秦老太太的话,秦太师选择重新站队,支持了晋王,不然,诺大个秦家,下场不会比贺初年好多少。 可是,心里还是恨的,如果不是贺初年设下那些计谋,或许,太子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 老谋深算的秦太师,对贺相再恨,面上也半点不露,还让军士好生对待贺家三兄弟。 午时快到,奏太师一点也不急,因为,今天不比那天斩世子妃,斩世子妃引起民愤,斩贺初年,那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贺氏一族人都没几个到场,连她的亲生女儿贺雪落都没有来给父亲送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劫法场? "太师,还差一刻钟。"一旁的史大人道。 晋王回京后,史大人又恢复了刑部尚书之职,这会子正歪在椅子上等时辰呢,史大人对贺相可没好感,曾经贺相当他是一条狗,呼来喝去,只会利用,没有情义可言。 尤其是当史云嫣被贺雪落暗杀事发后,关系就开始冷淡了,穆清瑶被关在大牢里被虐之事,明明是贺雪落所为,贺相却三言两语全推到了自己身上,史大人对这几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今天杀贺相,他也没有多少同情心,更无不舍之意,只是…… 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在府里时,云嫣曾提醒过一两句,但史大人没听到心里去,到了刑场上之后,就开始莫明的不安起来。 "让刀斧手做好准备,卫兵开始清场,所有人,退到一丈开外去,不许接近刑台。"秦太师道。 贺家人也被往外赶,贺家三位公子齐齐向贺相跪下,三叩头:"父亲,儿子无能,不能救父亲,请父亲一路走好。" 贺三公子哭得泪如雨下,有人暗道:"哭什么哭,又不是亲生的。" "就是,养子而已,因为他有权有势,所有连自个的祖宗都不要了,认这贼人做父。" 贺三公子猛地站起来,正要说话,突然,一个紫色的身影飘然而来,啪啪啪,一连三记响亮的耳光,打得那人晕头转向,不知何故。 贺三看清时,惊喜道:"穆家妹妹,你来了。" 雪落没来,让贺三很伤心,父亲平日最疼的就是雪落,如今父亲就要丧命,雪落竟然连最后一程也不来送。 没见到穆清瑶,贺三也很失落,想来是晋王给她禁足了吧,穆家妹妹有情有义,若非如此,肯定会来送父亲一程的。 "三哥,你退后,别掺合进来。"穆清瑶一身劲装短打,手里执一柄长剑,横在胸前。 刚才那三巴掌,就是她甩那嘴碎之人的。 "你要做什么?"贺三公子愕然地问。 "你看不出来么?我人劫法场。"穆清瑶道。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刑场哗然,穆清瑶的知明度太高了,许多小老百姓都认得她,一时间,很多人不解地喊: "世子妃,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救这个奸臣?" "就是,他罪大恶极,早就该死了,你可是晋王的世子妃啊,如此行径,太不可思议了。" 穆清瑶纵身上刑台走去,卫兵们执枪将她拦住,穆清瑶冷冷一笑,一吹口哨,从她身后走出两个身材高大,浑身铁甲之人来。"让开,别怪本姑娘没告诉你们,这是晋王世子爷的药人,浑身是毒,谁沾上谁死。"穆清瑶说着,手里提着一只活老鼠,向黑衣人身上一扔,那老鼠吱吱叫着落在黑衣人身上,又滚落在地,然后,尖叫一声,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众人皆惊,卫兵们不由自主的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史大人愕然地看着穆清瑶:"世子妃,世子妃,这可使不得啊,您快快回去,下官当没有见过您就是。" 秦太师却沉着脸道:"世子妃,斩杀贺相可是晋王殿下亲自下的诏令,你这是公然抗旨。" 穆清瑶道:"抗旨又如何?人生在世,父母恩情最大,孝道乃是天义,一个人,若连自己的父母生死都不顾了,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不如猪狗。" 秦太师听这话不对劲,愕然道:"世子妃,斩贺相与你父母何干?晋王是你的公公,你违抗晋王之令,就不算是不孝了么?" "晋王又没有生命危险,违抗他一次他又不会死,可是,我不来救,我爹就会死。"穆清瑶冷冷道。 "瑶儿,住口,回去。"一直云淡风轻,从容赴死的贺相在见到穆清瑶一刻时,瞬间变了脸,急切得状若疯狂。 从他知道自己是他亲生女儿之后,他就没有对自己这么凶过,穆清瑶流泪看向贺相:"我不回去,我要救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承认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贺相就是怕她当众将这一层关系说破,急得跳脚:"胡说,我怎么可能是你的亲爹,你是魔障了吧,贺三,贺三,把世子妃拖走,拖走。" 贺相急切地喊道。 "谁也不许过来,谁过来我死给谁看。"见贺三真的过来拉自己,穆清瑶将剑往脖子处一横道。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你知道他的心意,他舍不得你……"贺三哭道,没想到,穆清瑶为了贺相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他自私,只顾自己能心安,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后半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你,三哥,你别管,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出去,大不了跟他一起死,反正这刑台我也不是没有上过。"穆清瑶道。 史大人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安是什么了,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怪不得贺相后来象变了一个人,一们心思帮助世子妃,还帮晋王夺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个斩刑,又要继续不下去了,上回暂穆清瑶,他可是挂冠而去的,这一次呢?总不能又挂冠吧? "世子妃,你……你听贺相的,你还是回去吧,别让晋王为难,更别让世子为难啊。"史大人劝道。 穆清瑶却走上台,向史大人一辑道:"大人,为难您了。" "穆清瑶,你想造反吗?还不速速离开。"贺相的心都要碎了,暗恨夜笑离,怎么没能看住瑶儿,哪怕在这一天给她下点药也是好的啊。 "你不就是怕人家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吗?你不就是怕影响了我的名声,所以才不肯向世人公诸我的身世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愿,今天,我就要将真相告诉所有人。" 说着,她转身面向下面挤得黑压压的老百姓,朗声道:"你们听好了,台上跪着的这个人,是我穆清瑶的亲生父亲,他是你们口中的奸臣,是你们眼里罪大恶极之人,可是,他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所以,我今天之举无论会犯下多重的罪行,就算没有世子妃位,再次被打入大牢,我也要尽我做儿女的本份,救他。" 台下所有人愕然地看着她,这里面的八卦信息太多了,很多人弄不清情况,更不明白为什么大奸臣贺相会成为晋王世子妃的亲生父亲。 ☆、第一百三十六章:劫法场2 "瑶儿……"贺相没想到,穆清瑶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越发感觉愧疚。 "爹,我知道,你不肯认我,不是因为不想要我这个女儿,而是你知道,你的佞臣,你的名声太差,怕影响我的声誉,怕别人会使我这个世子妃的身世诟病,可是,我不在乎,人常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如果一个人为了名利连亲生父亲也不认,这个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畜牲不如,所以爹,你希望女儿是个见利忘义,不孝不悌之人吗?"穆清瑶朗声道。 贺相已经伤心得无语凝噎,而台下的百姓们听了更是动容。 贺相向来在百姓心里形象不高,名声很臭,大家都认为他是罪大恶极的大奸臣,可是,这个奸臣为了子女却也愿意牺牲自己,为了不连累世子妃的名声,甘愿不认亲生女儿,要知道,认了这个女儿,就是晋王的亲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而世子妃更是高义,明知有贺相这样的父亲会让她名声受损,更是大臣们诟病,换了是别人,怕是躲还来不及,就算认,也是私下里认了,也算尽了孝心,她呢,却在贺相穷途末路时将真相公诸于众,这分真心性,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感动。 原本巴不得快些斩杀贺相的心情,也因为穆清瑶这番哭诉而纠结了起来,人家父女才相认,就要天人永隔了么? 试想想,贺相好象也不是那么坏啊,其实贺相在位这么些年,也没见着贺家的几个儿子如何欺凌百姓,倒是一些贺氏族人仗着贺相的权势为所欲为,保不齐,那些族人的所作所为贺相并不知晓,但百姓却把这些恶责都怪到贺相的头上了。 "世子妃,就算贺相是你的生父,他也犯下滔天大罪,国法难容,本官许你与贺相告别,但事后,请世子妃速速离场,否则,本官可不管你是何等身份,都要以劫法场谋逆之罪论处。"秦太师见群情有变,大声道。 "秦太师,您不用给我留情面,我本来就是来劫法场的。"穆清瑶说着,剑尖一抖,直奔贺相身后的两名刀斧手。 秦太师大喝:"将她拿下。" 军士们挥刀上来,贺三公子急了,拔剑一跃而上,护住穆清瑶:"谁敢上来。" 贺相大急,喝道:"贺三,你也跟着疯么?还不退下。" 贺三平素最听贺相的,此刻他热泪盈眶,神情却坚定:"爹,妹妹以弱质女流之身挺身而出,儿子乃七尺男儿,怎能眼睁睁见她赴死?儿子不能做缩头乌龟。" 贺大公子,贺二公子听了,也执剑跳上来,三人同时护住穆清瑶:"不错,爹,小妹如此高义,儿子们能太怂,不然,今生都无法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今天,不成仁,则成义,爹,有我们陪你,黄泉路上不寂寞。" 台下的百姓没想到,贺家人如此齐心,如此英勇,顿时对贺家的看法又转变了许多,有的人甚至高声喊了个"好" 有人则大声道:"这后认的女儿倒真是真心真情,贺家千金呢?以前那个名满京城,被贺相爱若至宝的贺雪落小姐呢?她为什么不能替父亲送终?" "就是啊,听说世子妃还是北靖侯媳妇的时候,可没少挨贺家的欺负,如今一知道亲生父亲是贺相了,以前的怨便全不计较,还舍身忘死,不顾前程的来救父,世子妃真让人敬佩和感动。" "可不吧,若不是救的贺相,是其他人,哥几个还真想上去帮她一把呢。" "怎么不见世子爷来,世子妃这样,世子爷怕也很难做吧。" "唉,经此一事,穆家姑娘这世子妃怕也保不住咯,有贺相这样的大奸臣的爹,这娘家也太提不上台面了。何况,今天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世子爷也要面对大臣们的指责吧,只怕就算不杀,也要被休了。"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台上已然战成了一团,兵士虽然惧怕黑甲药人,但是,命令之下,不得不众,而穆清瑶也不想杀害这些无辜兵士,只命两名药人护住贺相,自己与贺家三兄弟奋力退敌。 就在刑台上一片混乱之际时,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趁乱爬上刑台,悄悄潜到贺相身后,解开捆绑贺相的绳索。 "雪落,你怎么也来了。"贺相愕然道。 "哥哥姐姐们都来了,雪落能不来么?"贺雪落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看直来英姿飒爽。 "你姐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不管果儿了么?"贺相急了。 "姐姐说得对,人间百善孝为先,如果连父母都不管,还不如做猪狗,爹,女儿曾经错了太多,太不孝,这一次,您不能又只让哥哥姐姐们做好,又惯着女儿。"贺雪落道。 她的话,让一直坐在一旁的史大人很是震惊,经历过牢狱之灾的贺雪落懂事了,变了,身上再没有骄蛮霸道,变得沉稳而干练起来,世子妃的善良与勇敢感动了她吧,也是,有穆清瑶这样的女儿,换了是自己,就算是死,也值得了,贺初年一世浑噩,临死倒还算幸福,儿女如此孝顺,真是让人嫉妒啊。 撇见贺雪落也来了,贺家三兄弟也大惊,贺三更是高兴地喊道:"四妹,你也来了。" "我来了,哥哥,姐姐们,雪落今天再不落后,再不躲在哥哥姐姐们身后只求庇佑,雪落也勇敢高义一回。"贺雪落朗声道。 "雪落,你不该来。"穆清瑶边与军士激战,边喝道。 "姐姐,你不能太自私,美名都你得了,就我得骂名,顶着不孝不义的名声,苟活着有意思么?"贺雪落娇嗔道。 贺家五兄弟一五敌上千,哪里是对手,兵士只是手下留情,也不敢真对穆清瑶下杀手,所以才一时没有擒下他们,但战得久了,就是累也要累死他们几个。 贺相很感动,为自己养了五个孝顺而又勇敢的儿女自豪,可是,更加心痛,他转身,向秦太师一拜道:"太师,贺初年自裁,求您放过初年的儿女,他们只是想救父亲,并不想造反,请太师代初年向晋王请罪。" 秦太师冷冷地睇着他,并没有说话。 史大人却上前扶起贺相:"好,不管太师答不答应,下官应下贺相的请托,相信在场的百姓也会理解贺家子女的孝义,不会太过为难贺家兄妹的。" 贺相感激地拍了拍史大人的肩,转身大喝道:"住手,你们再不住手,爹就自裁。" 穆清瑶和贺家四兄妹同时住手,惊愕地看着贺相。 "爹,不要。"穆清瑶的心都快撞出来了。 "父亲,不要啊。"贺三向前扑去,贺相眼神一凝,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贺三生生顿住脚。 "放下刀,退下去,全都退下去,你们眼里若还有我这个父亲的话,就全都回家去。"贺相喝道,素来慈和的他,严肃起来,也是很威严的,贺家几兄妹同时老实地放下刀,哭着看着他。 穆清瑶还倔强地不肯放下,贺相厉声道:"瑶儿,你原本是爹最引以为自豪的女儿,爹最看重你,可是,你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自己冲动就罢了,还害是几个兄长和妹妹一起学着你胡闹,你是想爹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吗? 爹还指望着,爹走了以后,你能照拂几位兄长和妹妹,可你,如此冲动鲁莽,要爹怎么放得下心?人生谁不死?百年之后,谁又能保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爹这辈子有你们几个孝顺的子女,心满意足了,瑶儿,放下剑,几位哥哥还需要你的庇护才能安然,你不要让爹失望。" 穆清瑶听得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下:"爹,你好狠的心啊。" 这一声,哭得贺相肝肠寸断,心痛如绞,颤声道:"瑶儿,你就……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爹吧,带着你的兄长和妹妹们赶紧离去,爹……先走一步了。" 说着,贺相就要引颈自横,突然,一个暗器击落贺相手中的刀,夜笑离飘然而至,向贺相一拜道:"岳父大人。"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晋王世子还真来了,还当众叫贺相为岳父大人。 穆清瑶也怔住,她不希望他来,他知道,他的为难之处,这是她自己的事,父亲是她的父亲,她要救,也必须救。 晋王是他的父亲,而且江山社稷也是他夜家的,为了朝局安定,杀贺相晋王没有错,他也没有错,他不来,她不怨他。 "你……你怎么来了?"贺相也是一脸震惊。 "不来,看着娘子胡闹吗?是小婿不好,没有照顾好娘子,让岳父担心了,小婿这就带娘子回去,岳父一路好走,每年的今日,小婿会带着娘子给您磕头烧纸的。"夜笑离道。 他来了,可不是来救人的,是来送贺相上路的,尽管震惊,尽管知道他没有错,可穆清瑶还是生气,还是恨,怒道:"夜笑离,我的爹我来送,不要你管。" "瑶儿——"这是贺相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他情愿自裁,也不愿意看到穆清瑶与夜笑离之间因为他而生了膈应。 "岳父别担心,是小婿不好,管教不严,小婿这就带她回府。"夜笑离说罢,起身向穆清瑶走去,穆清瑶捡起剑,直指他的胸口:"不许过来,我今天就是来劫法场的,谁来我都杀。" 夜笑离俊眉一皱,眼神冷寒似冰,手一扬,一抹轻烟向穆清瑶飘去,穆清瑶的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拥住她,还不忘惩罚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声嘀咕:"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就是太惯着你了。" 贺家几兄妹愕然地眼睁睁看着她迷倒了自家妹妹。 贺三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贺大贺二两个向夜笑离拱了拱手,夜笑离单手回礼,朗声对秦太师道:"贺家几位大逆不道,本世子现在就将他们捉拿归案,请大人继续行刑,切不可让犯人自裁。" 他说完,正要走,贺雪落一扯他的衣角:"姐夫,你不管我了吗?" 夜笑离皱了皱眉:"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贺雪落眼神一黯,乖巧地点头,随着贺家三兄弟下了刑台。 穆清瑶好不容易闹起来的劫法场这出戏,被夜笑离三言两语给消弥了,秦太师也不敢得罪夜笑离,这样的处置最好,皆大欢喜,反正能杀了贺初年就达到目的了。 "午日三刻已到,行刑。"秦太师手中的斩字令牌无情地扔了出去,刀斧手按下贺相的头,举起刀来。 贺家兄妹还没走远,贺雪落一声惨呼:"爹……" 穆清瑶迷迷糊糊中也醒来,抬眼见,只见台上白光一闪,然后鲜红的血冲上天际,那人高傲而又优雅的头颅应声落地,她只觉得胸口一甜,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夜笑离苦笑:"就不该让你识毒的,早知道你服过避毒清,我就该下重些药,好端端的,非要看杀头做什么。" 口里在抱怨,却心疼地抱着他家娘子钻进了马车,兵士们谁敢真的来拦晋王世子,谁敢真的捉拿世子妃治罪? 而看热闹的百姓在看到贺相脑袋落地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慰,反而一阵空落落的,象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甚至有的人觉得,如此风流俊雅之人,真的就这样死了,还真有点可惜呢。 不少人跟着叹气婉惜,尤其被贺家父子父女之间的真情感动了。 穆清瑶悠悠醒转时,已经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 睁开眼,脑中还是贺相人头落地那一幕,顿时又是一阵心能,见她醒来,墨玉忙端了参汤:"主子总算是醒了,可把爷急死了,守了一天一夜呢,朝上的政事全都放着没管。" 穆清瑶此刻不想听到夜笑离的名字:"走开,我不喝。" "主子又耍孩子脾气,这事也不能怪世子爷啊,相爷的那点事,天下皆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您该体凉世子爷的难处。"墨玉劝道。 "你体凉你跟他过去,别来烦我。"此时的穆清瑶还无法从贺相被斩的伤痛中走出,说话根本不过大脑。 "主子,您又说气话,奴婢真要跟世子爷过了,您还不揭了奴婢这身皮?"墨玉笑道。 穆清瑶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眼泪还是不睁气地往下掉,好不容易盼来的亲生父亲,才相认多久啊,就被一刀砍了刀,死无全尸,不伤心才怪。 "瑶儿,瑶儿,还没起来啊,快,下雪了,出来看雪啊。"门外传来王妃兴奋的声音。 穆清瑶更难受了,她才死了爹爹,王妃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这么高兴,谁有心情跟她看雪。 正要让墨玉关门,王妃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一见她还蒙着被呢,掀了被子道:"瑶儿,怎么还在睡呢,快起来,看雪去,好大的雪啊。今天过年呢。" 今天过年了么?怪不得总听到一阵阵的炮竹声,也不知贺相坟头上有不有人放鞭炮,有没有人祭坟。 穆清瑶猛地坐起就朝外面跑,墨玉一把拉住她道:"主子,你做什么?衣也不穿,外头冷得很呢。" "是啊,外头好冷呢,瑶儿,今天过年啊。"王妃象个孩子似的,巴巴地看着穆清瑶,拉着她的手道。 "娘……"穆清瑶的鼻子发酸。 王妃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娘知道你伤心,知道你难过,可是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勇敢的过下去呀,贺相泉下有知,可不想你自己糟踏自己,他会心疼的。" 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短短相处的日子里,他几乎掏出了自己的心肝来待她,可她知道得太晚了,又明白得太晚了,都没有好好孝敬过他一天,连杯茶也没给他斟过,让她如何不伤心?不愧疚?不难过? "娘……"穆清瑶抱着王妃失声痛哭起来。 晋王书房里,晋王正递给夜笑离一堆奏章:"瞧瞧,都是弹骇你家娘子的。" 夜笑离挑眉:"我家娘子不是你家儿媳么?说得好象你是外人似的。" 晋王俊眸一瞪,气道:"你不说要好好管教么?年饭都不起来吃。象话么?" "你杀了她爹,她看着你还吃得下饭么?"夜笑离冷冷道。 晋王抓起奏折就向夜笑离砸去,"我就该听了这些御使的,命你休妻,你敢违旨,我就治你家娘子的罪。" "你治他的罪,我就带着她离家出走,正好我岳母缺人手,在大辽当个太女夫也不错。"夜笑离翻着白眼道。 晋王气急,蹭地站起来朝外走去:"不行,我受伤害了,我要找你娘哭诉去。" 夜笑离又翻了个白眼:"爹,你今年几岁?" 还哭诉,这是要当皇帝的人么? "娘在准备年夜饭,你又去哪里?" "去上朝,本王的儿媳,有他们说的份么?只要我儿子喜欢,她就是一砣屎,那她也是我晋王府的宝贝。"晋王边走边说道。 "你娘子才是了砣屎呢。"夜笑离气急。 "啊,你敢骂你娘是屎,我这就去告状。"晋王象个孩子似的,生怕夜笑离偷袭,跳出了书房门。 父子俩一前一后向正堂去,王妃正拉着穆清瑶在园子里走:"一会子你父王来了,可劲哭给他看,这会子哭,只让娘心疼,又出了不气,白哭了。" "有你这样的娘么?阿离,你听听,你听听,看你娘怎么教的媳妇啊。"晋王好生委屈。 "我娘也没说错啊,可是你下的令杀的贺相,我娘子不找你哭找谁去?" "臭小子,当初你也没反对,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把责任全往你爹身上推,有你这样当人家儿子的么?"晋王怒道,抬手就打。 "那你赶紧去上朝吧,年夜饭也别回家吃了,别影响了我娘子的心情。"夜笑离直接把王爷往外推。 王妃走过来听见,忙道:"阿离,怎么不让你爹吃年夜饭呢,一家人得团团圆圆在一起才对啊。" "可不是么?秀云,你瞧瞧,你儿子多不孝,阿瑶,父王好生羡慕贺初年啊,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晋王竟然先哭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贺相,穆清瑶才收住的泪顿时又往外涌,夜笑离猛地瞪晋王一眼道:"你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是真心羡慕啊,瞧瞧我这个没孝心的儿子,对他爹什么态度啊,瑶儿,来来来,以后还有父王疼你,别伤心了,跟父王一起去上朝堂,那些个嘴碎的御使,敢挑我儿媳的毛病,父王一个一个罚给你看。"晋王道。 原本郁结在胸的悲伤被这一家子插浑打科似的话语弄得消散了不少,穆清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杀贺相,是晋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也是贺相自己要求的。 只是,感情上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爹是由公公下旨所杀这个事实罢了。 "爹……"穆清瑶颤声喊道。 晋王眼眶立即红了,过来揽住她的肩:"好孩子,爹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不接受失去父亲的事实,那就不接受吧,你爹去了,可不希望你成天在悲伤中渡过,你要振作起来,好好跟阿离过日子。" 穆清瑶点头,也没听出哪里不对,一旁的夜笑离又在拿白眼瞪他爹。 晋王挑了挑眉,继续哄着穆清瑶:"乖,年夜饭咱们不在王府吃,去宫里陪你皇祖母啊,正好朝中的三品以上的诰命也在宫里,父王要让他们瞧瞧,本王的儿媳就算把天掀了,有本王在,看谁敢啰嗦半句。" 穆清瑶劫法场之事,虽然让很多百姓感动,但到底是犯了律法的,许多清流大臣们便上秦弹骇,说她不配当世子妃,更不配做将来的太子妃,晋王这两天可没少看到这样的奏折,心里正不痛快呢,一直留中没发,干脆一次性摆平。 虽然没有了亲爹,但晋王和王妃的疼爱还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穆清瑶心中的悲伤也没那么浓了,正象王妃说的,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她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夜笑离地来将穆清瑶拉开,拥进自己怀里,看她眼睛还红红的,心疼道:"总是哭,眼睛疼了吗?" 穆清瑶点头。 他便拿药轻轻抹在她眼皮上,又搓热手,捧住她的脸颊:"冷吧,等过了这几天,我同你一起去给岳母拜年,再去给岳父上老地方。" 穆清瑶只点头,窝在他的怀里,感觉温暖而又踏实,什么也不用多想,其实他都会安排好,只是,失去亲人的创痛得自己走出来才行,谁也帮不了。 宫里,因为今年是废帝下位,太子下狱的一年,气氛不象往年那么热烈喜庆,只象征性的挂了几个大红灯笼在城门楼上,慈宁宫里还是象往常一样挂着羊皮灯。 慈宁宫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们都聚集在前殿花厅里,花厅里早就烧了地龙,暖哄哄的,因为新朝将至,大家都在等着晋王一家人。 晋王和王妃带着世子世子妃到时,所有人都起身相迎,跪下,三呼千岁。 君臣见过礼后,晋王坐到太后身边,太后早早就看见穆清瑶,也没理晋王,向她伸出手"我的儿,瞧你这眼睛肿的,还在伤心啊。" 穆清瑶顿时没忍住,鼻子又开始泛酸,扑到太后怀里:"皇祖母……" "乖,别哭,别哭,贺初年若是在,也不想你这么伤心。"太后柔声劝道。 穆清瑶只呜咽着。 "大过年的,瑶儿这样哭,让大家心里都难受,快别哭了吧。"睿贵妃的声音在一旁不冷不热地传来。 穆清瑶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去太庙,还在宫里住着呢。 "世子妃节哀,贺相也是求仁得仁了。"淑妃道。 "什么求仁得仁?他是罪有应得。"睿贵妃咬牙切齿道,语气里含着快慰与不屑。 太后听了就皱眉,当初贺相当权是,睿贵妃可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二皇子也由贺相教导多年,一直得贺相庇护,如今他身死,睿贵妃就算不念旧情,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吧。 "贺初年虽然有过,但于大锦还是有功的,这些年,本王在北疆,军响粮草从没短缺过,与他在朝中极力筹措也是分不开的,本王虽然应臣心民意处死了他,但他功是功,过是过,身后之名,本王该给的还是得给,以后再听到有人议论贺初年的不是,本王必定严惩不怠。"穆清瑶正想着要如何反驳睿贵妃几句,就听晋王朗声道。 睿贵妃果然垂下眼帘,不敢再作声。 淑妃抬眸看了眼晋王,掩去眼底的暗涌。 太后道:"今天大过年的,不谈政事,只聊家常,睿贵妃,你的挪挪地儿,来,阿瑶,你跟坐在哀家身边。" 晋王还没有登基,所以晋王妃的位份比起睿贵妃来还是要低,太后身侧就以睿贵妃为重,其次才是淑妃,几位亲王妃,再就是晚辈,太后却让睿贵妃挪位,让给穆清瑶。 在坐的命妇们哪里还看不出来其中真意的,睿贵妃再是二皇子的娘,太后能给她现在的体面,已是极限了,穆清瑶犯下再大的错,有夜世子护着,太后就会永远拿她当孙媳待,就没有人也憾动她的地位。 连王妃也要居次。 而且,就凭则才晋王对贺相的那番维护之词,也可以看出,穆清瑶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也不同一斑,身世不光彩也好,上法场劫人也罢,只要没有做太大的恶,估计这位世子妃谁都不能得罪半分,否则,她那爱妻成狂的世子爷相公就很不好对付了,何况还有个强悍的公公护着。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安慰起穆清瑶来,谁也没敢再提要将她依法处置这件事了。 年夜饭吃得还算顺当,饭后要放烟花,太后兴趣很大,拉着穆清瑶的手要亲自去点个小蜜蜂玩。 穆清瑶刚起身,就见裕亲王一撩衣袍,正式地跪向太后。 太后以为他要拜年,笑道:"裕亲王,今天守岁,这大礼明年再行。" 裕亲王道:"正是今天守岁,所以儿臣不想把事情拖到明年。" 听这话锋就不对,太后皱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等过完年节了再说么?" 裕亲王道:"不能,此事事关大锦朝的江山社稷,儿臣不能等到来年。" 花厅里的气氛因为裕亲王这番话顿时紧张起来。 "何事,你且说说看。"太后忍着怒火问。 "是关于晋王世子妃的事,她乃大辽长公主与佞臣贺初年的私生女,大辽与大锦是夙敌,而贺初年又是百姓不耻的佞臣,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当得起大锦太子妃位?何况她还敢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劫杀法场,太过大胆妄为,如若不惩处,法治依何立?如何服众?有他人效仿该如何处治?" ☆、第一百三十七章:扑朔迷离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裕亲王还真是不识时务,太后和晋王的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就是不计较穆清瑶劫法场的事,也不许别人计较,可他偏要强出头来,还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他是想与晋王唱反调吗? 但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即便是晋王也要记他三分,在宗族中有很高的威望和话语权,他的话,又句句属实,令人难以辩驳。 太后皱眉道:"裕亲王,大过年的……" "太后,正是因为明天就是新年,臣才不想把今年的事拖到明年再处理,皇室宗亲中,绝不能有如此妄顾法度之人,请太后裁夺。"裕亲王打断太后的话,态度坚决道。 "那你待要如何?杀了本王的儿媳吗?"晋王踱步过来,冷冷地看着裕亲王。 "不敢,晋王,本王乃宗亲族长,职责所在,并无意争对你。"面对晋王的冷厉,裕亲王镇定自如,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好个职责所在,很好。"晋王冷笑,一转身,朗声问阶下的众臣:"裕亲王因为昨儿个晋王世子妃劫法场之事,要依法制裁她,她是本王的儿媳,本王也不能徇私枉法,不知列位大人有何高见?" 秦太师首先出列:"禀王爷,臣认为,裕亲王的话并没有错,但是,世子妃劫法场也并非枉顾法度,乃至亲至孝之举,情非得已,虽犯法,但需斟酌用刑,可轻判。" 晋王听了看了眼秦太师,这个老狐狸,他的话听着很有理,却是两边不得罪,而且,隐意中,还是偏向裕亲王的。 文大人道:"秦太师言之有理,但是,既然是至情至孝所致,就该标榜,不该惩处,法律不外乎人情,是人都会有感情,不能一慨用法制度量,且世子妃此举,也教育世人,生为儿女,不论父母功过,孝道为先,依臣看,世子妃有过,也有功,大锦以仁孝治天下,世子妃之孝,堪称楷模,如此功过相抵,便无需再计较了。" 文大人的话让晋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又问:"列位大人还有何高见?" "王爷,裕亲王的话不无道理,世子妃虽然情有可原,但她的行为到底还是触犯法制,当在法度面前,皇亲与庶民同罪,如果天下之人,皆因孝而不顾法度,枉顾国法,那岂不乱了套?试问如果有人父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被压赴刑场后,子孙们全都持械劫法场,官府是该制止呢,还是该放任不管呢?" 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不少官员不敢掺合,也不愿意掺合,晋王问了半晌没有人吱声,睿贵妃却站出来道。 "不错,世妇妃犯法,就该惩处,否则大锦律法在皇亲面前形同虚设,皇家以何来治国,又以何来服众?"裕亲王道。 "嗯,不错,本王也觉得,世子妃有罪,那裕亲王,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儿媳才是呢?"晋王脸色仍是冷冰冰的,语气也不轻不重。 "依律,当斩!"裕亲王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冷冷道。 全场再一次愕然,连睿贵妃都怔住。 "当斩?很好,裕亲王,本王的儿媳就在此,你斩啊。"晋王冷着声,将太后身边的穆清瑶往裕亲王身边一拉道。 所有人再次愕然地看着晋王爷,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裕亲王愕然注视着晋王,晋王俊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更没有一丝温度,也正冰冷而不屑地看着他。 "晋王,依律,该当送她去刑部,或是宗人府,由三司审定。" "三司,很好,史大人,请你把本王的儿媳连同本王一同押进刑部大牢,说起劫法场这种事,本王最先干,先前本王的儿媳被施腰斩时,你可也是监斩官,可是本王亲自劫的法场。"晋王霸气地与穆清瑶并肩而立,用俾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看阶下众臣。 被点了名的史大人吓得当时就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当时,若非职责所在,也劫了那法场,只是逼于无奈,只好挂官而去,多亏殿下亲至,才阻止了一桩旷世奇枉,王爷英明。" 晋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处置他的儿媳,先处置了他再说,可他正是既将即位的皇帝,手握军政大权,谁也处置他? 晋王如此霸道不讲理,裕亲王气得脸都白了,厉声道:"晋王,你如此行事,置大锦法度于不顾,如何当得帝王,如何统领天下?" 晋王冷笑:"裕王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说本王的儿媳劫法场,该依律问斩,本王可曾反对过?没有吧,本王还亲自认罪伏法,请王兄连同本王一同问斩了,本王怎么就是置法度于不顾了?你且要本王如何做才合心意?自裁以谢天下,然后皇位由王兄你来继承?" 裕亲王被问得哑口无言,而晋王的话直戳靶心,场下的大臣们立即有反省过来,裕亲王在大年夜向穆清瑶发难,明知晋王极为疼爱这个儿媳,毕定会极力维护,用心很可疑啊。 晋王的话太过诛心,再辩驳下去,便是大逆不道,裕亲王终于跪下,垂头道:"臣不敢,臣只是……" "王兄是说,你不敢斩杀本王的儿媳么?那好,你不敢,在场的列位大人,还有要制裁本王和本王儿媳的么?" 晋王朗声问。 群臣顿地皆齐齐下跪:"臣等不敢。" "哦,你们都不敢啊,那可怎么办?本王和儿媳都犯了国法啊,你们如此,不是枉顾法度么?"晋王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神情洒脱而又姿意,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霸气。 "王爷息怒,臣等再不敢妄议王爷家事。"文大人最机智,很快就转了话锋,把穆清瑶劫法场之事,由犯国法而说成了家事。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晋王,心里既安宁又感动,虽说晋王下令杀了贺相,但他对她的疼爱让她不能置疑,既将登位,理是拢络人心的时候,为了她,竟然如此霸道横蛮,生生用王者之气压服住裕亲王和有异心的臣子。 "不议了么?不议了的话,出去看烟火,真是影响心情,来,瑶儿,你和阿离两个替父王放个火烧龙珠。"晋王朗声说完,大步走下台阶,率先出了殿门。 夜笑离安静地走到穆清瑶身边,坚实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方才,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穆清瑶身后,由着晋王与裕亲王针锋相对,不发一言,但穆清瑶知道,他是相信晋王,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将裕亲王扔出慈宁宫外了。 这对父子,素来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霸道得令人可怕,但也从不做危害国家和他人之事,行得正,坐得端,深得臣子和属下信服,他们要护的人,谁敢动半分丝毫? 既便是如穆清瑶这等大胆出格的,只要被他们认定为亲人,他们就宠你如骨,管你是不是正确,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就行了。 穆清瑶总算明白,为何糊涂又单纯的王妃能独自呆在京城如狼似虎的皇室中,而安然无恙的活了大半辈子。 就是因为有霸道而浑不吝的晋王在,人家可以用言语悉落王妃,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对王妃动手,动歪脑筋,否则,难以承受晋王的报复。 "说好了帮哀家放小密蜂的,他来掺一脚做什么?瑶儿,哀家要放小密蜂。"穆清瑶正感慨时,太后抱怨道。 "嗯,瑶儿帮皇祖母放小蜜蜂,相公帮父皇烧龙珠,娘,你呢?"穆清瑶很快将方才的不快放开,灿然笑道。 王妃高兴地抚了抚她的脸,小声问:"方才可有吓到?" "吓到了。"穆清瑶老实地回道。 王妃拍拍她的背:"怕什么,有王爷在,谁也不敢动你。" "娘,我是被父王吓到了,父王身上的王霸之气好强啊,哪天我要是得罪了父王怎么办?他会不会打我一顿呢?"穆清瑶道。 "他敢,有娘在呢。"王妃更加霸气道。 穆清瑶笑了,虽然贺相逝世的阴影还在,但是,家人的关爱让她的心暖和了起来。 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王爷没有错,王妃更没有错,许多事是有因果轮回的,贺相年轻时任性张狂,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过错,才会落到枉死的地步。 古时的烟花真的很漂亮,看着绽放在天际,开得正炫的花朵,穆清瑶心情平静下来,也跟着太后,王妃一起玩闹起来。 裕亲王不识时务的小小插曲很快被炫烂艳丽的烟花驱散,大臣们和命妇们是第一回与晋王同欢,都很想在晋王这个新君面前留个好印象,再也没有人敢扯不合时宜的话题,大家都尽情欢畅着。 睿贵妃落漠地立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与大臣们说笑赏景的晋王,眼神蒙胧中,又有着淡淡的眷恋,当年,王家嫡长女要嫁的,就是大锦朝的晋王爷,而她,是偏房长女,第一次见到晋王时,也是惊为天人,可这位王爷玩世不恭,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太好,嬉笑怒骂间,你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心。 谁也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最愚笨,又最不起眼的庶妹秀云。 嫡长女被退婚,因为受不了而疯了。 睿贵妃进了宫,不是因为爱上了皇帝,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大锦皇宫,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是,晋王还真娶了秀云,而且立她为正妃,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一生,只有秀云一个女人,对她专情不二。 这是睿贵妃最嫉妒王妃的地方。 真不知她哪里好,能让风流俊雅,又霸道强势的晋王如此痴心专情。 晋王似乎有些疲累了,一个人慢慢踱到园中亭子里,歪靠着亭柱坐下,笑看臣子们玩闹,睿贵妃悄悄地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枝雪梅,拿在手里把玩。 "王爷,还记得当年你初到南越么?那时,王家的三角梅开得正好,王爷就是在园子里见着秀云的么?"睿贵妃幽幽地问道。 王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睿贵妃会过来,淡淡道:"当然记得,本王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几个堂姐欺负,让她顶着石头捉迷藏,其实自个全都跑了,她却一个人傻傻地一直顶着石头,等你们说开始……" 晋王的眼神很温柔,想起当年的事,让他整个人更加鲜亮了起来,睿贵妃眼神一滞,差点失态,当年,捉弄秀云的人里自然也有她一个,她躺到假山后面瞧秀云的笑话,看她能笨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姐妹们早就跑了,没一个人真心跟她玩,是在捉弄她,那时,睿贵妃就看到年轻俊朗的晋王正如现在这个姿势,慵懒地歪靠在树枝上,笑着看秀云。 她的心,当时就被如此风雅俊秀的晋王爷给击中,心跳如鼓,他在看秀云,她就在看他。 "长姐那时也在,也躲在不远处看着秀云,大家都看她出丑,只有你看出她的与众不同。"睿贵妃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她就是与众不同。"晋王的语气里,带着疼惜与宠爱,这让睿贵妃越发心酸,真希望,当时顶着那块石头傻等的人就是自己。 "王爷登甚,南越肯定会派使臣来祝贺,听说,臣妾的堂兄会来,到时候,秀云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保不齐,族长大人会让秀云重归宗庙……"睿贵妃道。 晋王这才侧目看了她一眼,睿贵妃不到四十,保养得极好,原本就比王妃美艳,长年在宫中位居高位,也养成了雍容大气的气质,跟傻呼呼的王妃比起来,她这个堂姐在外形与气质上,确实要强了许多。 可惜,宫里最不缺睿贵妃这样的女人,缺的是王妃的单纯与率真。 这个时候提起王妃的娘家人…… 晋王唇角带了笑意:"二皇子就要回京了,本王许他在京城建府,嫂嫂如果非不愿意去太庙,也可搬过去与二皇子一同住,也好让他尽尽孝道。" 根本就不接她的话茬,直接扼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而她还不能有气,因为,皇妃出宫与儿子同住,这是天大的恩典,别的妃子想求还求不来的幸福。 睿贵妃的心一痛,苦笑着下拜:"多谢王爷恩典,只是本宫在宫里住惯了,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先在宫里住着吧,宫里广厦千间,总不能就少了我住的地儿吧。" "不错,本王的后宫不用充实,原也用不了这么多房子,正好,改造改造,你们这些嫂嫂也不用去太庙了,就住宫里吧。"晋王随口道。 天上掉福饼了么?睿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王爷道:"王爷,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晋王说完,已然起身向王妃走去。 睿贵妃还在心里琢磨王爷话里的意思,王爷则正帮王妃系着披风领带:"怎地还象个孩子,衣服散了也不知道,看,都出汗了,别站在风口上,着了凉又找我哼哼。" "哪有,阿离有药,我才不找王爷哼哼呢。"王妃笑得灿然,抓起一团雪就往王爷领子里塞。 王爷捉住她的手就搓:"还玩,看,都冻红了。" 说着,牵着她往太后跟前去。 那边夜笑离正被穆清瑶追着打,穆清瑶一个雪球都没扔中,全让他给闪了,而他扔来的,她总躲不掉,气得跳脚,王爷哈哈大笑,一把捉住儿子的手臂:"来,瑶儿,看他还能躲哪去。" 夜笑离也傻笑着看着她,穆清瑶反而不好意思了,扔了手中的雪团:"父王,好累,回家去不?" "嗯,散了吧,你皇祖母也累了。"晋王道。 晋王虽然霸道,却随和,也不拘礼,大臣们大多上了年纪,成天老成持重,端着一副架子过日子,既要在百姓面前作出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来,又要在晚辈面前作出长辈的样子,很少象今天这样放开手脚,象回到年轻时一般嬉笑玩闹,几位命妇好几次都摔在雪地里,自家老爷象年轻时那般过来扯她起来,感情增进了不少。 全都被晋王一家子如平民般的相处方式带得方了规矩礼制,玩得好不畅快。 当晋王宣布散了时,不少大臣还有些不舍。 大臣们向王爷和太后辞行,王妃累了,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歇息,睿贵妃过来道:"下月大哥就会来京城贺新君登基。" 王妃眼睛一亮:"大哥要来?" "是和南越公主一起来,不过,他肯不肯见你,还不一定呢,你可想好了怎么招待他么?"睿贵妃道。 "我……我不知道,大哥当年最恨我,因为姐姐的事,大哥根本不认我了……"王妃瞬间激动起来,娘家人是她的痛,因为晋王,王家一直不能原谅她。 "有我在呢,大哥和我的感情还不错,我帮你说和说和吧,你如今都要当皇后的人了,想来大哥应该不会再计较当年的事。" 王妃一听,忙握住睿贵妃的手:"是啊,有姐姐在呢,姐姐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这些年,我没少送节礼回去,可总被退回来,当年……如果不是我,大姐也不会疯,不会死……" "为了自个的幸福,会自私一点也没错,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的,对了,晋王方才说,我们这些妃子们可以都不用去太庙了,还是住在宫里。"睿贵妃道。 王妃一脸愕然:"啊,这好象不合祖制吧。"王妃总算没有忘记穆清瑶的叮属。 "说是要改造改造,想来是会建个围墙重新圈起来吧。"睿贵妃也不傻,晋王不可能由着皇帝的妃子与他同住一个大院子,这样也会遭来臣子们的质疑。 "哦,也是,反正皇宫这么大,顶多嫂嫂们都住一边,我家住一边就是。"王妃也反应过来道。 "那我以后想要见你,怕是很不方便呢。"睿贵妃眼睛就红了:"自古我们这些遗妃们,都是被圈起来的,在狭小的圈子里苦度余生,其实跟去太庙也没好多少,顶多生活用度上要宽裕一些,不用吃斋念佛……" 王妃一听心就软了:"是啊,如果圈起来,就会守卫森严,定是不能随便也同入的,我想见姐姐也是很难的,大哥要来,若是没有姐姐在场,我会害怕。" 睿贵妃没有说话,这一次,她要王妃自个提出来,否则,又会遭了穆清瑶的口舌。 "其实,咱们是姐妹,姐姐可以住到慈宁宫附近的如意宫去,这样离母后近,又不用进圈子,大臣们的也不会啰嗦什么,姐姐跟二殿下见面也方便些,嗯,就这么办了。"王妃似乎生怕睿贵妃不答应道。 "只怕瑶儿她……"睿贵妃为难道。 "瑶儿只是想帮我处理事物,她不会为难姐姐的,姐姐呆在如意宫里少出来走动就是,到底是一家子,瑶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王妃道。 正说着,那边穆清瑶过来:"娘,您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父王说要回家了。" 过完年,又祭完祖,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穆清瑶一想到贺相,心里又开始扯痛起来,不知穆夫人会如何,急急地想回家去看望她。 夜笑离却因为政事太忙,走不开,因着新君要即位,周边各国的大使陆续过来拜会,晋王手下虽多,却以武将为主,于礼仪外交并不熟悉,夜笑离就当仁不让成了外交官,与礼部尚书一同接待各国使臣。 穆清瑶也理解,独自带着礼品回了穆府。 穆夫人却不在,反而在门口遇到贺三公子。 穆清瑶好生意外:"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贺家与穆家向来无交集,虽然因着自己的缘故,有点关朕,但到底没有交往过,贺三公子的到来,确实让穆清瑶很意外。 "爹留了一些东西,都是给令堂的,想着是爹的遗愿,就拿来送给令堂大人。"贺三公子还穿着孝服,头上绑着孝布,穆清瑶也是一身孝白,昨儿在宫里,她也是头戴白花,就被几个命妇议论过,她也不在乎,死了亲爹,还不行人戴孝么? "可我娘不在府里呀,真是奇怪,大年初一呢,连弟弟妹妹也不在。"穆清瑶奇怪道。 "穆将军好象也要回京,不会是去了驿站吧。"贺三公子道。 "嗯,小姐和少爷是去了驿站迎接老爷回来,夫人没去。"管家回道。 "那娘亲去了哪里?"穆清瑶茫然地问。 "会不会是……"贺三公子迟疑了一下道:"去祭拜爹了?" "走,咱们也去祭拜。"穆清瑶听得心一痛,红着眼道。 贺相因为是罪臣,不许大建坟场,贺家也不许他入祖坟,所以,贺相的坟,孤零零地坐落在郊外,远远看去,很是凄凉惨淡。 穆清瑶人还没到,心就酸涩难忍,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贺三将替她紧了紧披风:"傻妹妹,爹走得不遗憾,你别总是伤心,爹若是晓得了,又会心疼。" "三哥,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怎么对爹这么好?"穆清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我不记得亲生父亲是什么样子了,母亲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过,但是,两个哥哥都说,爹待我们,比亲爹还要好,爹虽然名声不好,对子女却是没有话说的,雪落任性,经常与几个嫂嫂口角,爹再疼她,也会禀公处置,决不许她对嫂嫂们不敬……爹走了,你的几个嫂嫂哭晕过好几回,若是爹不好,又怎么能让儿媳们都如此敬重?" "穆将军其实对我也好,只是他是武将,心不够细,爹在世时,什么都为我想到了,总想着,能多孝敬他几天,可是……"穆清瑶拿帕子拭泪。 贺三安慰道:"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雪落任性,没少让你受苦,爹还纵容着,你不知道,大约是半年前,爹可能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后,经常在家叹气,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夜。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想起来才明白,爹肯定是极度自责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坟前,果然看见穆夫人正孤独地立在坟前,穆清瑶刚要往前走,就被贺三拉住了。 穆夫人在给贺相烧纸:"贺初年,你真没良心,说好了会跟我回北辽,做我的佞臣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回大辽,那么多皇弟皇妹虎视耽耽的,我没个得力的帮手,让我怎么应付他们?" "你还说过,会天天陪我看日出,看日落,看潮汐,说要与我畅游天下,行侠仗义,那些都是空话么?你起来,起来呀,你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穆夫人哭得象个堵气的孩子,烧着烧着纸,又气不过,端起一盆灰往坟上泼,气恨地用脚踩灭正在燃烧的纸。 娘是真的爱着贺相的,要不然,她不会如此伤心难过,如此气恨。 穆清瑶看得心痛,又恨了起来,以夜笑离的能力,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贺相被处死了,到现在,穆清瑶还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明明就有办法的,当初自己要被问斩时,他不就让阿鸿扮成了刀斧手么? 为什么斩贺相时,他就没想到呢? 明明就是可以救贺相的,他为什么不救? 人有时太过伤心时,就会变得混帐起来,会怨怪最亲的,最信任的人。 穆清瑶现在就是 因为太伤心了,就会埋怨夜笑离。 "妹妹,你看穆夫人在做什么?"穆清瑶正怨怒时,贺三指着前方道。 只见穆夫人似乎太过伤心,竟然拿着剑在挖坟,穆清瑶吓住,飞奔过去:"娘,你做什么?" 穆夫人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穆清瑶,一挥手:"走开,我要让他起来履行对我的诺言,凭什么说死就死了,这些年,他扔下你,也扔下我不管,尽心尽力的当他的佞臣,好不容易认了你,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娘,你冷静一些,爹已经死了,你不要让他死不冥目。"穆清瑶抱住穆夫人道。 "死不冥目?哈哈哈,他凭什么能冥目?我就是要他死得不安,阿瑶,娘等了二十年,就是想登上大辽的王位,告诉他,我殷紫茹也是一国之君,他想要的权势与富贵,我殷紫茹也能给他,可是……可是,我的天下还没得到,他就死了,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啊?"穆夫人状若疯狂的吼道。 前日贺相行刑时,夜笑离怕穆夫人闹场,给她下了迷药,等她一觉醒来,贺相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穆夫人哪能不伤心? 既便知道穆将军就要回京,她也不管不顾,初一大早就来了贺相坟前。 "娘,人死不能复生,您……想开些吧。"最伤心的应该是娘,穆清瑶更没想到,穆夫人爱贺相如此深。 "想开些?怎么想得开,这二十年来,我就凭着一口气,一直活着,连你我都没怎么管……"穆夫人说话间,突然拿起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穆清瑶吓坏,出手要拦,却被穆夫人强大的内力震开,平稳地落在一丈开外:"阿瑶,娘不好,娘不是合格的母亲,以后小婉和小轩由你照顾了,娘实在不能忍受没有你爹在的日子,娘先走一步了。" 说着,那剑开始一寸一寸往胸口刺进。 "娘……"穆清瑶要疯了,但却无力阻止。 眼看着那剑不要刺进穆夫人的心脏,穆清瑶闭上眼,不敢再看,心痛如绞,突然,一个黑衣卷来,夺去了穆夫人手中的剑,贺三惊呼一声,穆清瑶睁眼看时,穆夫人竟然被黑衣人抱着飘远,那个身姿清俊修长,似曾相识,穆清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 "怎么好象是我爹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二皇子 "是有点象父亲,可是……"贺三喃喃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三哥,你说可不可能爹他没有死?"黑衣人抱着穆夫人早就不见了人影,穆清瑶也懒得去追。 "可是亲眼见着的事情怎么会有错,尸骨还是我亲自收殓的呢。"贺三说着眼睛又红了,拍拍清瑶的背:"妹妹,只是个背影,爹他已经走了,你娘是北辽的长公主,身边肯定有影卫,不可能让她轻易自尽的,走吧,三哥送你回家。" 穆清瑶一想也是,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担心道:"我娘她应该没受重伤吧?" "没有,那个人来得及时,想来应该早就守在附近的,放心吧。"贺三安慰道。 穆清瑶点了点头,跟随贺三一同回城里去。 进城后,便与贺三分开,各回各家去。 马车刚走到胡同口,便见一个俏丽的身影一闪,看着很眼熟,她忙拉开车帘子,果然见那跑得正快的背影是自家妹妹,不是说小婉去驿站等穆爹爹了么?怎么会在东条胡同这里? 跳下马车,穆清瑶一个纵身跃上前,正要拦住小婉,就见小婉已经拦住另一个人,那人高大英俊,相貌堂堂,看着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带眼睛的么?撞了人就走?"穆清婉似乎很生气,一张秀气的小脸胀得红红的。 那人一身软甲,英气逼人,眼神也正,被清婉一扯,一脸愕然地回身,向后退一步道:"这位姑娘,男女授数不清,请不要拉拉扯扯。" 小婉气急:"谁跟你拉拉扯扯了,我是来找你评理的,你撞了人为何不道歉就走?" 年轻人一脸诧异:"小可撞人?姑娘莫不是弄错了,小可并没有撞人。" "你刚才是不是骑马从南城进来的?"穆清婉问。 "不错,小可确实是骑马从南城进来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就是了,你从南城进城后,便撞了人,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下了马,悠哉游悠哉地走到这里来,是也不是?"穆清婉冷笑道。 "非也非也,小可从南城下马后,并非悠哉游哉地走,而是正寻常的步伐。"年轻人争辩道。 "呃……"清婉差点气笑,怒道:"重点不是悠哉游哉好不好,而是你撞了人。" "姑娘,此言差矣,虽然撞没撞人这一点很重要,但走路的姿态更重要,小可自小熟读先贤圣人之书,努力修身养性,行为举止莫不要合乎君子,要站如松,走如风,卧如弓,坐如钟……" "好了够了,现在不是讨论你行为举止的时候,而是你必须跟本姑娘去给那位大娘道歉,她被你撞伤了。"清婉实在受不了这人的啰嗦与刻板,拽住他就往回走。 "姑娘,姑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有惯性的,小可素来以先贤君子为榜样,行事莫不小心翼翼,你不能随便否定小哥的修养与素质。"年轻人由着清婉扯着他往前,只是还是不紧不慢的分辨着。 "好,我承认你行为举止有君子风范,这样行了吧,你来给大娘道歉。"清婉没好气道。 那人听了拂开清婉的手道:"姑娘你是承认冤枉小可了,小可为何还要回去道歉?" 清婉愕然:"我何时承认冤枉你了?" "姑娘方才说,承认小可行为举止有君子风范,试问一个君子又岂会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上撞了行人而不顾,还悠哉游哉地在大街上游荡呢?"年轻人不急不慢地问道。 清婉顿时哑口无言,还以为他是个老实又刻板的书生,没想到,其实狡猾得紧,几句话就将了她的军,问得她无言以对。 "你……分明就是狡辩,我明明就看见你……" "眼见不一定为真,姑娘,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哦。"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到这里,穆清瑶知道自家率直又单纯的小妹跟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个人看着文文弱弱,一脸迂腐,其实狡猾着呢。 "这位公子,你一直在狡辩说,你奉行君子之道,行为举止以君子为范,那我请问你,你是不是也有不小心犯下错误而不知的时候呢?" 穆清瑶突然出现,让清婉眼睛一亮,刚要说话,穆清瑶摆摆手,问那年轻人道。 那公子星月般明亮的眸子在看到穆清瑶的一瞬,精光一闪,向她一辑道:"夫人一身贵气,气度不凡,想来该是城中贵人,不知你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为何要帮她?" "她是本夫人的妹妹。"穆清瑶也不隐瞒,笑着说道。 "那就是了,因为夫人与这位姑娘是姐妹关系,自然心是向着她的,因为向着她,也很自然地相信她的话,而对小可的话产生怀疑,所以,夫人若是想要做调解人的话,实在不合适。"年轻公子道。 穆清瑶愕然,这年轻人的思辩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而且反应敏捷,脑子转得也快,一句话又堵了自己的嘴。 "好,你此言也算有理,那请问公子,我家小妹与被撞的那位大娘是何关系?"穆清瑶微眯了眯眼道。 "不知。"年轻人摇头。 "那你认为我家小妹与她有何关系?"穆清瑶又问。 "不知。"年轻人继续摇头。 "姐,我与那大娘素不相识,只是见她被撞伤,气不过才过来追她的。"穆清婉气乎乎的解释道。 "依你的理论,人与人之间因为熟识或是亲属关系会自然地信任对方而怀疑陌生人,那请问,我家小妹与那位大娘和你都是素不相识,大娘被撞,这大街上何止百人,小妹不找别人非要找你呢?"穆清瑶没好气道。 年轻公子愕然,漂亮的大眼眨了眨,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小可相貌英俊,这位姑娘故意搭讪的吧。" 小婉气得小脸通红,抬手就要拉,穆清瑶拉住她,围着年轻公子转了一圈道:"你确定自己确实相貌英俊?" 年轻公子胸膛一挺,自信道:"小可还算过得去。" "你这样的长相放在平常百姓里,还算有模有样,可是,在我家小妹眼里,着实……" "着实就是个赖头松子,本姑娘会看上你这个臭呆子,当本姑娘眼睛瞎了么?"若不是被姐姐拦着,小婉非要甩这个一耳光不可。 年轻公子听了也不生气,皱眉问:"赖头松子是什么?" 小婉白了他一眼,冷笑:"你去山上找找,看看松树上的松子长什么样儿。" 年轻公子一本正经地沉思起来:"松子也是见过的,不过一般在年节时,会有一盘端上桌,看着清滑溜溜,若是炒开了口,剥是很方便的,果仁也是很香甜可口的……"似乎越说越开心,退后一步向穆清婉一礼道:"多谢姑娘夸赞,姑娘总算说了一句可心的话了。" 我去,这位公子是个自恋狂吗? 清婉从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而又纠缠不清的人,感觉一阵头痛,一拉穆清瑶道:"姐,姐,咱们走吧,再跟他理论下去,我估计会烦死。" 穆清瑶也觉得这人的大脑结构与常人不同,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点头道:"好,走吧,对了,你不是去驿站等爹爹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随从都来了,可没见着爹爹,娘也一大早不见了人,我正要去找娘呢,就碰到这个人。"穆清婉解释着。 "娘她……"穆清瑶正不知道如何向小婉说明时,年轻公子上前一步拦住她们姐妹:"姑娘叨扰了小可,就这样走了么?" 穆清瑶和清婉同时瞪眼:"不然呢?你想如何?" "姑娘一大清早毁小可名声,此事没个说法怎么能行呢?"年轻公子一本正经,不紧不慢道。 "就没见过象你这样蛮不讲理的,你撞了人不承认也就罢了,还非要标榜自己有多正直君子,我呸,本姑娘懒得理你,你还纠缠不清了。"清婉指着年轻人的鼻子就骂。 "小可没撞人。" "你就是撞人了。" "小可没撞人。" "我亲眼见到你撞的。" "小可没撞人。" "你……" 不论清婉如何指责,年轻人就只有一句,反而把小婉越说越气,穆清瑶知道,她根本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只是,这年轻人分明身份不凡,却非要与小婉纠结这种小事,不知有何故。 "小婉,走,别跟他啰嗦了。" "就是,再跟他多说两句,我非要短十年阳寿不可。"小婉骂道。 "姑娘,此言差矣,小可一直是据理力争,并没有对姑娘有半点冒犯之处,姑娘如此折辱小可,小可实在伤心。"年轻人却不干,又上前一步拦住道。 这人,撞了人不承认,人家不跟他理论了,他还纠缠不休了! 穆清瑶正要发火,从拐角处走来两名将军模样的人,见到年轻公子时,眼睛一亮,上前行礼:"殿下让属下找得好辛苦,娘娘正在宫里等您呢。" 殿下!娘娘! 这个古怪的年轻人竟然是二皇子? 穆清瑶一脸惊愕,小婉也明白一些,与她对视一眼。 二皇子对两名将军摆摆手:"你们且先走,本宫还有些事没有解决。" 那两名将军便冷冷地看向穆清瑶姐妹:"公子,可有属下帮忙?" "多谢,不过,本宫可以自行解决。"二皇子优雅地向那位将军抬了抬手道。 两名将军正要离开,穆清瑶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二皇子军帐下的?" 两名将军听她语气不善,冷声道:"咄那妇人,好生无礼,知道殿下在此,岂可不敬?" "敬什么敬,本夫人是他嫂嫂,论资排辈也是他先敬我。"穆清瑶没好气道。 "嫂嫂?你是太子妃?不对,你是阿离哥哥的娘子?"二皇子星月般的眼睛顿时亮得耀目,向穆清瑶一辑道:"小弟见过嫂嫂,嫂嫂大婚之时,小弟身在北疆,无法亲临,请嫂嫂见谅,小弟特地备有礼物,一会儿送至嫂嫂府上,请嫂嫂笑纳。" 穆清瑶听他文刍刍地话就头痛,回礼道:"殿下客气,贵妃娘娘还在宫里盼着殿下,本夫人就不奉陪了,告辞。" "嫂嫂,这位姑娘是嫂嫂的亲妹妹?"二皇子却上前一步,星眸睨了眼小婉道。 穆清瑶将妹妹生身后一拉道:"不错,正是我的小妹,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二公子海涵。" "嫂嫂此言差矣,既是令妹,又何言得罪?"二皇子道。 "嗯,那就好,既然殿下不介意,本夫人还有事,先走一步。"穆清瑶感觉二皇子比睿贵妃难缠得多,只想远离。 "可是嫂嫂,令妹毁我名声,在这大街之上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穆清瑶火了,脸一冷道:"那你要怎么样吧。" 二皇子一本正经道:"自然是要令妹负责。" "怎么负责?"穆清瑶好笑。 "这个且等本宫回去问过父母长辈之后再作定夺。"二皇子道。 穆清婉翻了个白眼道:"好啊,你回去请示父母吧,本姑娘也有事,没功夫陪你啰嗦。"说着,拉着穆清瑶就走。 穆清瑶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看了自家小妹一眼,也往前走,身后俊朗的二皇子唇角微微勾起,那一抹笑竟然象洒满阳光般温暖可亲。 到了马车里,清婉还兀自闷闷不乐,嘀咕道:"就没见过这样讨厌的人,又啰嗦又自恋,还说自个是君子,说自个如何如何英俊不凡,我呸,看着就烦,姐,我与他再多呆一会儿就会晕死。" 穆清瑶啪地一巴掌打她的头:"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人家怕也不是对谁都这么胡搅蛮缠,估计是有想法了。" "什么想法?"穆清婉道。 "现在还不知道,要等。"穆清瑶秀眉蹙了蹙道。 这位二皇子决不象看着的那么迂腐刻板,不然,也不会在军中一呆多年,还深得晋王殿下的赏识,军中将领的拥戴,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今天之举他有何意图实在看不透,穆清瑶只是有些预感罢了。 "小妹,最近可有和阿鸿见面?"言若鸿回京后,穆清瑶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他现在是南楚的皇帝,政务也忙得很,因为要求她而扔下南楚政事过来,穆清瑶一直心中不安。 "见过两次。"穆清婉眼神黯淡下来,垂头道。 "你……他对你怎么样?"小婉喜欢阿鸿,而且爱得深,否则也不会只身跑到南楚去找他了。 穆清婉道:"不怎么样,客客气气的,姐,咱们能不说他么?娘昨儿晚上哭了一晚,情绪很不对,我们快去找娘吧。" 穆清婉眉宇间的痛楚让穆清瑶心疼,微微叹了一口气,感情的事最是免强不得,言若鸿的心若不在小婉身上,就算两人成了亲,小婉也不见得会幸福,何况言若鸿是皇帝,肯定会有三宫六院,嫁给他未必是好事。 见穆清瑶沉默,清婉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突然抱住她。 穆清瑶正愕然时,清婉小声道:"姐姐,别太伤心,贺相走得心安,他知道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一点都不遗憾了。" 她竟然都知道,当初为了怕影响她和小轩的心情,穆清瑶和穆夫人都瞒着他们两个的。 不过,刑场上的事闹得那么大,小婉不知道也难吧。 鼻子一酸,穆清瑶回抱自家小妹:"嗯,姐姐明白的,只是……只是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才认的父亲,突然就没了,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死的,肯定心里难过,要由时间来医治心里的创伤嘛,只是娘她……"清婉担心道:"爹回来了,娘却是这个状态,对爹也不公平。" 是啊,对穆将军也不公平,但是,穆夫人对贺相的感情太过深沉浓烈,当初因为误会而分开的两个人,相爱相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说开,那埋在心底里的感情象就火山暴发一样井喷,然后,才说开,对方便被斩首,穆夫人一时难以接受,会恨会痛也是情理之中,穆将军应该早在与她成亲时,就知道她的心是爱着贺相的。 应该会理解她吧。 "小婉,大人们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掺合不了。"穆清瑶无奈道。 "姐,你说,如果贺相还在世,娘会不会跟他走啊。"穆清婉把头埋在穆清瑶怀里,幽幽地问道。 穆清瑶怔住,这个问题,她也不清楚,穆夫人敬重穆将军,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就算没有爱情在,也有亲情,何况还有小婉和小轩,但是,贺相为了她,也付出了很多,两人个性都太刚烈,又不愿意解释,贺相与穆夫人就象一个是太阳,一个是火山,在一起只会迸发出激烈的火光,而和穆将军在一起,穆将军就是一坐坚实的岩石山,不管穆夫人这团火有多炽热,他都能将她的热能全都吸纳,消弥,能让穆夫人冷静下来,象个小女人一样温柔持家,但是,这样的生活又太过平淡无味,就看穆夫人到了这个年纪,如何思虑与选择了,不过,所有这一切的担忧,有个前提,就是贺相还在世。 可贺三说,贺相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尸体都是他收殓的。 "小婉,我爹死了,这是个不可争议的事实。娘也只是一时难过,她会平静下来了,以后日子还是照样要过。"穆清瑶劝道。 把小婉送回穆家时,让她诧异的是,穆夫人竟然回来了,穆清瑶听陈妈妈说起时,喜出望外,忙去见穆夫人。 穆夫人精神状态好多了,只是眼圈还是红红的,眼底有深深的黑色眼圈,看得出,她还是很伤心。 "娘……"穆清瑶奔过去,拉起穆夫人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并没有受多大伤,这才放心了些。 "瑶儿……"看到穆清瑶,穆夫人似乎又想起了贺相,眼泪又盈上眼眶。 "娘,小婉也在。"穆清婉把头拱进姐姐和娘的中间,仰起小脸哽声道。 "嗯,小婉乖,娘这几天情绪不好,吓着你了吧。"穆夫人温柔地抚着小婉的脸道。 穆清婉使劲摇头:"没有,娘,小婉只是担心,小婉知道,娘一定会坚强,不会扔下小婉还有姐姐不管的。" 穆夫人拭了拭泪,唇角扯出一点笑意:"你和小轩不是去接爹爹么?你爹人呢?" "不知道,可能进宫了吧。"穆清婉摇头道。 娘仨正说着话,外头丫环来报:"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穆清婉和穆清瑶忙出门相迎,穆将军一身风尘仆仆,脸色严肃地走了进来,一见两姐妹,脸上就有了笑,慈和点头:"你娘呢?" "在屋里呢。"小婉乖巧地回道,又担心地看了屋里一眼,穆夫人并没有出门相迎。 穆将军正要进屋,穆清瑶担心道:"爹……" 穆将军走回来,一把将穆清瑶拥在怀里:"好孩子,受苦了,你别怪贺相,当年他不是不要你们娘俩,是情非得已。" 穆将军果然是知情者,当年穆夫人与贺相的那段轰轰烈烈的感情肯定也让穆将军感动。 "爹,我明白的,我没有怪他,也很高兴自己有两个好爹爹,这些年,我早就当您是我的亲爹了。"穆清瑶感激道。 "嗯,好孩子,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好好跟世子爷过日子呢。"穆将军劝道。 说罢,穆将军便往屋里去,穆清婉不放心,跟在屁股后头走,穆清瑶将她一拉道:"别进去,爹和娘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别扰扰他们。" 姐妹二人在外面等了约以半个时辰,屋里不时传来穆夫人小声的啜泣,穆将军轻柔地劝慰,穆将军果然能安抚穆夫人受伤的心,穆清瑶放心不少,正要与小婉离开时,门开了,穆将军道:"你们两个进来,爹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你爹刚才说,睿贵妃向咱们家提亲了。"穆夫人道。 穆清瑶心里一咯登,这个二皇子还真是行动派,这才见一面,就提亲? "提亲?谁?"穆清婉一脸紧张地问。 "二皇子想娶小婉你为正妃。"穆将军笑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二皇子2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难道我不比你更熟悉她么?你这么傻,没人护着,可怎么办?"二皇子专注凝视着小婉的眼睛,眸光温柔似水。小说 "你……她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穆清婉不愿意把贺雪落想得太坏,毕竟她现在是姐姐的亲妹妹,与自己和姐姐的关系一样。 清婉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人都说母亲是最伟大的,哪个娘会舍得去摔自己还不足岁的孩子? 莫非,他看出,孩子是贺雪落故意摔落在地的? "你又不是顾意的,难受什么,她自个生的孩子自个都不心疼,你就更不要往心里去了。"二皇子淡淡地说道。 "我伤什么心?只是摔着孩子了,确实有些愧疚,可我的歉意人家不接受,我也没办法啊。"清婉难得认真地跟二皇子说话。 穆清婉眼睛一亮,他竟然看出贺雪落的用心了,原来也不傻嘛,不是说,男人最受不了女人哭么?越装柔弱,越能激起男人的同情心,而象自己这种,委屈了,打死也不说的,最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男人才不会怜惜的呢。 "她的伤心是给我看的,可我却怕看到你伤心模样,所以出来了。"二皇子道。 穆清婉白了他一眼:"怎么不陪你的雪落妹妹了,她正伤心呢。" "天气确实不错啊,不过,这个时辰看来,妹妹不会是在等大雁南归吧。"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本该留在屋里与贺雪落叙旧情的二皇子优雅地立在她身边,笑看着她。 想着想眼,鼻子就发酸,穆清婉使劲吸了吸鼻子,仰头望天。 而且来了这么久,他几时来看望过她一次?哪怕是念在曾经有婚约的份上,只当朋友来看看也不为过吧,可那人却是连面也不愿意现,似乎生怕沾上了她会甩不掉似的。 可是那个人的心全放在姐姐身上,初初登上皇位,南楚百废待新,多少政事需要他处理,可一听说姐姐出事,便不顾一切千里迢迢赶来,堂堂南楚皇帝竟然妆扮成一个小兵卒,为了救姐姐,他的用心有多深,穆清婉怎能看不清? 眼前浮现出言若鸿时而嘻笑,时而认真的样子来,突然就觉得好委屈,如果方才是言若鸿在,他应该会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吧。 头也不回就走,身后传来贺雪落嘤嘤的哭泣和二皇子的劝慰,穆清婉感觉心沉沉的难受,便一个人在红丰祥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算了,眼不见为净。 小婉彻底无语了,怎么自己只要开口就是错的呢? "姐姐府里有坐堂大夫,我去请吧。"小婉说了一声就往外走,贺雪落却道:"坐堂大夫怎么比得上太医,是不是觉得我家果儿是没爹的孩子,没资格看太医啊。" 穆清婉呆呆地站在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孩子是她没接住才摔的,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不怎么在乎二皇子,可好端端的人让看成连孩子也不放过的心毒女人,心里着实不好过,而且,人家与贺雪落是青梅竹马,自己犯得着站在这里碍眼么? 二皇子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忙让随从去请太医。 贺雪落苦笑,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怀里的果儿哭得越发凶了,她小心的哄着,可孩子越哭越凶,她也急了:"果然是不是摔伤了?清琰哥哥,你帮我找太医来好不好,他为什么哭得这么凶啊,我好怕。" 说到贺相,二皇子眼里闪过一抹痛色,"不错,你只有靠自己,雪落,你已经是孩子的娘了。" 贺雪落的目光闪了闪,一脸无辜:"清琰哥哥说得对,我应该坚强起来,不该总想着依靠别人,以前想着凡事都有爹,我什么都不怕,现在爹没了,除了自己,我还能靠谁?清琰哥哥,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就算小的时候我们感情再好又能如何呢?" 二皇子将她扶住,叹口气道:"雪落,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真的懂事了。" "清琰哥哥,清琰哥哥,我是不是早就该死了,我真的很让人讨厌么?" 呃,你这是做什么,我……"心里一急,就伸手想把贺雪落拉回来,可不知怎么地,贺雪落一个踉跄,又向前摔去,二皇子身形一闪,伸手扶住了贺雪落,贺雪落伴倚在二皇子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说着,她真的抱着孩子往外走,小婉急了,忙上前去追:" 可贺雪落根本不听她的话,将果儿紧紧搂在怀里,哭道:"我知道我是个罪人,我爹也死了,我不该厚着脸皮在姐姐家里的,我走就是,果儿,娘带你走,娘就算再辛苦,也会将你抚养成人决不让你受别人的白眼和委屈。" 小婉一脸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没有,我只是……" "果儿——"伴随着果然的惨哭,贺雪落尖叫着抱起他,怒目看向小婉:"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你不喜欢我,可是,果儿他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对我有气,大可以找我撒就是,为什么对孩子下手?" 小婉长这么大还没抱过孩子,傻傻地伸手,果儿因为贺雪落的惊呼而吓着,脚乱蹬乱踢,小婉就没接得住,孩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呀,果然尿湿了,妹妹,你帮我抱抱,我去拿快尿布来。"贺雪落突然惊呼道,抱着孩子就往穆清婉手上放。 穆清婉便不再说话了,尽管穆夫人早就提出过,要接贺雪落去家里住,可她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她。 "那都是下人,院里的人并不少,多谢妹妹了。"贺雪落失望地垂下眸,眼中闪着点点泪意。 二皇子听了便淡淡地看了穆清婉一眼,没有说话。 "那让姐姐给你买几个人来服侍着吧,做个伴也好。"穆清婉道。 说话时,漆黑的大眼注视着二皇子,眼神凄楚。 "姐姐安排照顾得很周到,只是屋子太大,冷清得很,有时候就娘俩,心里就越发空得慌。"贺雪落黯然道。 小婉从进来起,就没拿正眼看贺雪落,这会子听她主动打招呼,想想贺相,她又忍下心中的不喜,笑了笑道:"是啊,雪落姐姐在红丰祥可住得惯。" 贺雪落笑着点头,等穆清瑶一走,贺雪落笑道:"是小婉吧,常听姐姐说起你。" 穆清瑶拍了拍她的肩:"记得让奶娘给果儿喂奶。" 穆清瑶下厨做饭,贺雪落接过果儿:"早就听说姐姐的厨艺最好了,我今天也有口福了。" 贺雪落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但她很快提起精神:"是啊,果然,看,这是你清琰叔叔送给你的,喜欢么?" 二皇子道:"不是贵重的东西,是看着寓意好,就想着给侄儿订了个,以前本宫与北靖侯世子也还是有些交情的。" 贺雪落的眼神顿时亮了:"难得清琰哥哥还想着我,听说蜜蜡很珍贵呢。" 二皇子从怀里摸了个配饰来:"对了,雪落妹妹,这是我在北疆得的,上好的蜜蜡,给孩子的。" 两个的互动看着贺雪落的眼里,她怔了怔,落漠地坐到穆清瑶身边,穆清瑶抱过果儿:"果儿又长胖了,好沉。" 二皇子明朗的星眸里中,一抹浅笑就同沉下去过。 小婉再一次在他的厚脸皮下败下阵来,默默地改吃梅干。 二皇子当没看见,在小婉的眼神控诉下吃得漫条斯理,斯文优雅。 小婉就鼓起腮帮子瞪他。 五香瓜子是穆清瑶教吴妈炒的,味道香而不腻,在这个时代更是新奇,以前二皇子也没吃过这种味道的,一吃起来就没停嘴,眼看着自个小几上的要吃完,长臂一伸,在小碗的小碟里顺看着一大把。 小婉其实是乖乖女,只是故意在二皇子面前装成没礼教的样子来。 这倒让随口乱吐的穆清婉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似不经意的也把瓜子磕扔进了小碟里,二皇子眼里就漾开一抹浅笑。 看着妹妹被二皇子说得一脸呆萌的样子,穆清瑶就想笑,忙招呼吴妈再多端些瓜果来,二皇子也不管贺雪落了,往穆清婉身边的椅子上一坐,正二八经地磕起瓜子来,只是帅哥就是帅哥,连磕瓜子的姿态也优雅闲适,每个瓜子壳都规规整整地摆在一旁的空碟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凌乱。 他不是嫌弃她乱吐瓜子壳么? 呃,这画风好象有些不对,跑偏了。 "你当然着惹我了,早就闻到香气,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你便全吃了,小可又是爱面子的,怎么好意思再让嫂嫂多拿些出来,好歹你我同时来做客,你吃东西时,自然得顾着小可一些啊。"二皇子一脸抱怨道。 穆清婉白他一眼:"又没吐你身上,怎么着你了,看不惯别看。" 怎么是礼让客人? "此言差矣,妹妹身为大家闺秀,当知礼让客人的道理。"二皇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穆清婉斜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又不是在你家里。" 穆清瑶正要叹气时,二皇子已然皱眉:"妹妹太自私了。" 心神根本就不在二皇子身上。 穆清瑶看了眼自家妹妹,穆清婉正吃着吴妈送来的五香瓜子,没心没肺的把瓜子壳吐了满屋子。 贺雪落眼神亮亮地看着二皇子,清瘦的脸容变得光彩亮丽起来。 贺雪落娇笑道:"可我知道,清琰哥哥是最疼我的,可惜,我太野,那时候没感受到。现在想来,还是清琰哥哥最好了。" "疼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二皇子道。 "是啊,以前小的时候,我常跟在清琰哥哥身后跑,那时哥哥最疼的就是雪落。"贺雪落似乎想起了儿时快乐的时光,忧伤的面容上,终于有了浅浅的笑意,眼神也变得温柔清明起来。 二皇子点头道:"回来就打听你的下落,才知道,你和嫂嫂原来是亲姐妹,知道你在嫂嫂这里,我也放心了,雪落,你长大了,也懂事了。" 贺雪落道:"是,我知道,清琰哥哥是来看我的么?" 一句清琰哥哥让二皇子也红了眼眶,"雪落,贺相已经走了,你要节哀。" 贺雪落的顿时眼圈一红,免强笑道:"清琰哥哥,好久不见。" 一会子贺雪落抱着果儿出来,一见二皇子在,怔了怔,正要上前行礼,二皇子已然快步上前托住:"雪落,你……怎么这么瘦了?" 于是,三人便进了红丰祥,穆清瑶有专门的住所与厨房,过年的菜都早就备齐了,吴妈听到信息忙过来行礼,沏茶待客。 但人家是二皇子,又笑得温和灿烂,伸手不打笑脸人,穆清瑶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到底也是阿离的堂弟,睿贵妃心怀不轨,不知道这位二皇子是不是与她一样,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 穆家姐妹又头痛起来,这位二皇子不止会胡搅蛮缠,这厚脸皮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嫂嫂不是说我是赖皮松子么?这个赖字我觉得很不错,对了,穆家妹妹,听说嫂嫂做的菜很不错,你看,我也饿了,你也饿了,站在大门口吹凉风着实难以果腹,不若咱们进屋再说好不好?"二皇子说这话时,还是一本正经,神情认真而又专注,你根本就觉得他在说笑。 穆清婉气笑了,抬手就是一掌:"谁拿走你清白了,你可是堂堂皇子殿下,怎么可以如此污赖别人。" 穆清瑶听得眼睛快要脱窗,天底下还有比这位二皇子殿下更无耻的么? 二皇子就一脸委屈道:"小可一大早便被妹妹你拿走了清白,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前,小可是从一而终之人,既然清白不在,便认定了妹妹你,小可的人和身体都是妹妹你的,怎么还会那般迂腐,介意什么礼节呢,妹妹只要喜欢,怎么着小可都行。" 小婉袭击不成,反被吃了豆腐,气得小脸通红,怒道:"你怎么不说男女授数不清了?" 二皇子敏捷的躲过,还顺势挽住她的手臂,一脸羞郝道:"还以为穆家妹妹对小可仍有气呢,没想到你如此热情,小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确实冷啊,既然嫂嫂盛情邀请,小可就不客气了。"二皇子却全然不顾小婉的反对,自来熟地上前替她拎包袱,清婉哪里肯,才不愿意接受他的殷勤,身子一拧,一个反肘攻过去。 "姐,好冷啊,快进去吧,二皇子殿下要继续体察民情呢,你可别打扰了人家的工作。"穆清婉不等姐姐说完,就打断她。 "殿下还没有用饭吧,不若就在……" 不过,说实在话,皇家的基因确实很优良,阳光下,二皇子笑容亲切和暖,眼神明朗而又清澈,俊颜真的很养眼啊。 这会子说话又正常了,既不咬文嚼字,也不发酸了。 "那才是巧呢,宫里忙翻了天,阿离哥哥和皇叔都人影都难见着,我娘也忙着王婶在忙上忙下,根本没人理我,相信嫂嫂进了宫也闲不着,所以,我才一个人游逛到了这里,原是想要体察民情的,没想到真巧,遇上了嫂嫂和穆家妹妹。"二皇子笑容可鞠道。 "如果是在宫里碰见,那就不巧了。"穆清瑶斜了眼睛看他。 穆家姐妹转身,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什么巧啊,东条胡同可是平民区,他堂堂皇子突然出现在这里,能是巧么? 两人正要进屋,身后有人唤道:"嫂嫂,可真巧啊,又碰见了。" "少拍马屁。"穆清瑶拿眼瞪她。 "要怎么说我姐姐是最聪明的呢,不然阿离姐夫也不会选中你对吧。"穆清婉拍马屁道。 穆清瑶捏她鼻子:"你就是想我亲自给你下厨对吧。" "你也不能过年也不让她跟家人好好过吧,永忠和永顺两个肯定都在家里玩儿呢,就别劳烦她了。"穆清婉笑嘻嘻道。 穆清瑶斜着眼睛看她。 吴妈是家人,怎么可能放假? 两人到了红丰祥时,快到中午了,小婉捧着肚子喊饿:"姐,吴妈是不是也放假了呀。" "好吧,如果处得来,我们以后就也是姐妹了。"小婉灿然一笑,这小妮子很快忘了二皇子提亲给她惹来和不快,大过年的,她才不想因为不紧要的人,影响了心情呢。 穆清婉虽然不愿意,但想到贺相已经死了,娘和姐姐都很伤心…… "她现在变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是我的妹妹,小婉,你也试着跟她相处相处,如果处得来,娘说要接回家里住。"穆清瑶道。 当初贺雪落欺负穆清瑶的事,小婉也知道,所以对这位贺相千金一直没有好感。 "雪落?是贺相的女儿吧,姐,我不喜欢她。"穆清婉道。 "行,那你跟我一起去红丰祥吧,大过年的,工人都放了假,我去看看吴妈和贺雪落。"穆清瑶道。 "姐,住在家里烦,我跟你去王府好了。"穆清婉道。 "小婉,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吧。"穆清瑶看着好笑,小婉到底只有十七岁,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 越想脑袋越痛,干脆去红丰祥,刚走到穆家门外,就见小婉拎着个包袱正往外走。 还有,娘既然要自残,为什么会带隐卫去? 从穆家出来,穆清瑶还是觉得怪怪的,隐卫为何不早些出现救娘?而是让她开始自残之时才现身。 "娘,我先问问她自个的意思吧,若她不愿意,那就不免强了,在红丰祥,我会将她照顾得很好的,到底她也是我的妹妹。"穆清瑶道。 可是宽厚不代表心里没有膈应啊,娘,不能把别人对你的宽容当成你可以恣意任性的筹码啊,有时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靖远他能理解的,我们成亲二十年,你穆爹爹是最疼我的,如果不是他的宽厚,娘也难以与他生活这么多年。"穆夫人不在意道。 穆清瑶道:"可是,她毕竟是贺爹爹的女儿,您接她到家里来,可想过穆爹爹的感受?" "她性子不好,与三个嫂嫂关系都不怎么融洽,你爹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她了,他教好了别人的孩子,却没教好自个的女儿……"穆夫人说着又开始流泪。 穆清瑶愕然:"娘,这不合适吧,她也不见得会来。" 穆夫人这才放心地点头:"对了,你把贺雪落安排在红丰祥里,这合适么?要不,娘接回家里来吧。" 穆清瑶点头:"相公说早就替我调理过了,应该好了吧,他的医术向来没话说。" 穆夫人摇头:"是娘的隐卫,瑶儿啊,你的宫寒之症好了没?" 穆将军说了几句话,军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走了,穆清瑶正好趁机问穆夫人:"娘,那个救走你的黑衣人是谁?" 穆将军听了一阵怅然:"是啊,还能在我跟前呆几年啊,瑶儿,当初你出嫁,爹也是好舍不得,可女大不中留啊。" "爹,小姑娘嘛,不在爹娘面前任性,难道嫁出去后,在公婆面前任性么?她还能在您跟前呆几年啊。"穆清瑶感慨道。 穆将军无奈地指着她的背影:"她娘,你瞧,你瞧,小婉越发任性了。" "我才不要跟他相处,那个人能把人逼疯去。"穆清婉扔下一句,堵气跑了出去。 时间,时间是验证一切的试金石,穆清瑶不怕时间,她相信,每一跟夜笑离在一起的日子都会是崭新的,她对他从不腻烦,相信他对她也是。 穆将军对夜笑离的担忧在情理之后,但穆清瑶对夜笑离有信心,她的男人看不得她伤心,又怎么会在后宫弄许多女人来膈应她? 穆清瑶点头:"娘这法子最好,不管人品家世如何,重要的是小婉和他要处得来,这样小婉将来才会幸福。" "再看看吧,也别一口回绝了,如果真是个好孩子,小婉也可以试着跟他处处,处得来,就嫁,处不来就别嫁就是。"穆夫人道。 "自然是……"穆将军说了一半又顿住:"我们都是军中之人,二皇子在军中的口碑好,就算我远在南疆,他的品性我也是有所听闻的。" "他一根筋你又知道?你才见他几面啊,你在南楚,他在北疆。"穆夫人没好气道,穆将军的话让她有所触动,尤其是听说二皇子是贺相教大的,心里更是难受,看到二皇子,就让她想起贺相在朝中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曾在心怀天下,善良又正直的年轻人,因为感情受挫,后来竟然变成天下人唾骂的佞臣,为了那份感情,他竟然自我放弃,自污到了这步田地,每每想到这一点,穆夫人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穆将军看了穆清瑶一眼:"你姐姐未必会永远受宠啊,阿离也是要做太子的人,唉,他们这是才成亲没多久,日子过长了,男人的心难免会变,而且他又是在那个位置上,后宫只有你姐姐一个人也不行,所以,小婉,爹觉得,你还是该多考虑考虑二皇子,那孩子是个一根筋的,将来肯定会对你好。" 穆清婉厥嘴:"反正我不要嫁,有大志也好,无大志也好,爹,我只想嫁个真心喜欢我,我也喜欢的男人,家世相貌都不重要,要象姐夫那样宠着姐姐的才行。" "皇上是有大志的人,瑶儿啊,心怀大志的男人,通常不适合当丈夫。"穆将军语有深意地说道。 总之与其让小婉嫁给心怀叵测的二皇子,穆清瑶情愿她嫁给言若鸿。 "那阿鸿怎么办?"穆清瑶脱口而出,尽管言若鸿不同意与小婉的亲事,但小婉喜欢他是事实,而且,现在言若鸿未娶,小婉未嫁,一切还有可能啊。 "二皇子爹是认识的,在军中口碑不错,亲和待下,努力实干,与太子是不一样的,那孩子被……贺相教得很好,没有皇室子弟的娇骄二气,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爹是很喜欢这门亲事的。"穆将军道。 "爹你就同意了?"穆清婉问。 穆清瑶还是不放心,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身份特殊,娘的身份也特殊,谁知道二皇子和睿贵妃安的什么心? 爹也是才回的京城,睿贵妃还真是行动派,她又没见过小婉,凭什么儿子一说,她就同意了? 穆将军一脸的笑:"就是因为见过一面,二皇子便对咱家小婉印象深刻,说小婉率真善良,又仗义,很对二皇子的心,他一回宫,就向睿贵妃提起这件事,睿贵妃也很看重咱们家,所以才亲口向爹提的亲。" "爹,娘,这位二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向小婉提亲?才见过一面而已。"穆清瑶很想知道,二皇子是何用意,他才见过小婉一次,两人又是不欢而散,别告诉她,他是一见钟情,天下哪有这么多一见钟情的事? "就是见过,姐姐也不喜欢,对吧,姐,我可不要嫁给这个自恋狂。"穆清婉揪着穆清瑶的袖子,满眼乞求。 "咦,二皇子才回的京,你们见过?什么赖皮松子?"穆将军一脸愕然。 "二皇子?就是那个赖皮松子?娘,我不要。"清婉顿时急了。 ☆、第一百四十章:小婉的初吻 穆清瑶的鼻子很酸,酸得她想哭,多少年以来,她是穆家人人疼爱的乖乖女,因为乖,所以,她在家人面前总表现得乐呵呵,没心没肺,个性又率直,有什么不快全在嘴巴里说了,所以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也会难过,也会受伤。 姐姐打小身份就不一样,又嫁得不好,爹和娘的心思都在姐姐身上,姐姐就夜空中的星星,耀目的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所以,不止是家人,连她喜欢的那只花蝴蝶眼里也只有姐姐。 还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你这么傻,没人护着可怎么办? 清婉垂下头,暗暗地吸着鼻子,才不想让他发现,自己被感动了呢。 只是,在本的抗拒与厌烦消散了不少,抬起小脸时,唇角带着笑,美目含嗔:"谁傻了?你才傻呢,你真是皇子么?就没见过你这样憨的皇子。" 说着,清婉大步向前,那里有一片樱花,虽然还不到开花的季节,但林子里寂静安宁,清婉不高兴时,都会去林子里走走。 二皇子随意地跟在她身后,清婉走着走着,放慢脚步:"其实,她是想改的。" 她冒冒然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管二皇子听不听得懂。 二皇子果然抬眸看她。 "她是想变好的。"小婉回头,正眼看着二皇子:"她跟姐姐回来,就是想跟姐姐和好,因为贺家她呆不下去了,可是,她在红丰祥住着太冷清,没有家的感觉,心里没着没落,又到底年轻,还是想为自个将来打算的。 她又是心高气傲的人,带着个孩子再找人,实在难。而你身份地位样貌样样都是绝佳,又是她的青梅竹马,就盼着你能念旧情,能接受她,有时想想,其实她也蛮可怜的。" 小婉说话时,二皇子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温柔明亮,等她说完,他漫条斯理地向小婉一辑,小婉笑道: "你不用感激我善解人意,我也是跟姐姐学的,姐姐被她害得最惨,到头来收留她的还是姐姐,姐姐最是能替他人着想。" "非也非也,此一礼,并非谢你善解人意,而是感谢妹妹你终于眼光正常了,替小可正了名声。"二皇了却一本正经道。 小婉愕然:"什么眼光正常,你是在骂我先前眼光不正?" "非也,非也,妹妹你忘了怎么形容小可来着?赖皮松子!身份样貌绝佳可是妹妹方才对小呆的评语,小可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样貌上,是可以配得起妹妹你了。"二皇子道。 小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指着二皇子:"所以我说一大通你全没听进去,就听见了我夸你样貌绝佳的话?" "非也,其他也听了,只是样貌绝佳这种赞美之词,令人心跳打速,自然印象最深,要不,妹妹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小可温习温习,确实有理的话,小可铭记在心如何?"二皇子又认真地说道。 小婉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先前因为贺雪落的小算计而惹来的不快一扫而空,笑着提裙跑了起来:"喂,小可,前面有一坐小亭子,我们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好不好。" "非也非也,小可不叫小可,小可名夜清琰,妹妹可以叫小可清琰哥哥,也可称乎为清琰公子。"二皇子急道。 "我就叫你小可了,来还是不来,可别说我占你便宜哦,我先跑了。"小婉娇笑着,拔足飞奔。 二皇子在原地笑得阳光和暖,等她跑出一半远时,才脚尖一点,很快赶上,却不肯超越小婉,在她身后半步远之处跟着:"看不出,妹妹你的轻功不错,小可只是马上功夫好,轻功荒废许久了。" 什么荒废许久了,明明就是比自己强很多,小婉也不说破,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心里越发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也许就象娘说的,很多人只见一面,不能就给人下定论,得多处处才晓得品性为人。 到了小亭子时,小婉的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一只大手拿着帕子不经意出现在她眼前,小婉侧目,二皇子的眼神亲切和暖,就象邻家大哥哥般自然随和,让她的心防更加瓦解,随手抓了他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汗,待递给他时,这厮却不肯收: "妹妹用过,怎好再还给小可,该洗过了再还正是礼貌。" 好吧,才好一点的印象立即变差评,还没有被谁这么嫌弃过,小婉忿忿地将帕子一扔,掏出自己的绣帕递上:"赔你,没用过的,这样可以了吧。" 二皇子慢条斯理的接过,摊看帕子左看右看,还提起来对着光,似乎在看质地够不够赔得上他那条丝绢帕子。 小婉的脸就越来越黑,就听他嘀嘀咕咕着:"绣功还凑合,可惜了,没用过的,还好,有熏香,妹妹你原来喜欢荷桑的味道么?" 既然会嫌弃! 自己的绣功比姐姐可是好了不止百倍好不好! 思婉气得懒理这个人,賞景的心情也没了,抬步就走,二皇子一副不知何故的样子捡起自己那块帕子追上来:"妹妹,妹妹,你怎地如此不讲理呢?" 思婉气急,转身叉腰,怒视着他:"我怎么不讲理了?" "人家送你东西,你不要可以说一声,怎能随手扔在地上呢,太没礼貌了。"二皇子慢吞吞地说道。 那只是他给她擦汗的,哪里就说送了。 再说,谁要个男人送的帕子啊。 思婉扭头又走。 "喂,妹妹,妹妹,东西送出去了,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送给我的,我就珍藏着,礼尚往来嘛,你也该好好珍藏我送你的呀。"二皇子执着地追上来,提着那帕子在小婉眼前扬动。 小婉怒了:"谁送你礼物了?谁又要收你的?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啊。" 二皇子一本正经地在小婉面前站定,一副阻拦的姿态,生怕她又跑了,认真地解释道:"你看,这帕子是我送给你的吧,你当时可是二话没说就接了,然后又擦了汗,说明你是很满意我送出的礼的,可你又要还给我,也不怕人家伤心,我自然是不能再收回来的,你又送了我一个你亲手所绣的帕子,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好的礼物,自然要珍之重之,认真仔细地欣赏之后,再收起来,可妹妹你却把我送你的扔在地上,这……这太伤人家的心了。"说着,二皇子精致而又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悲伤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酸,象是天下最苦难的事都写在他脸上了一样。 小婉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理喻之人,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偏偏让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好象她成了负心的那个……啊呸,什么负心不负心,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开始好不好,不过是最平常的擦汗罢了,哪里就惹出一段风流公案来了? 手一伸,小婉冷声道:"我的帕子呢?" 二皇子顿时一缩:"做什么?" "还给我,你拿你的,我拿我的,如此咱们扯平。" "怎么可以这样?天下还有这样的理么?"二皇子一听,顿时大惊,幽怨地喊道。 "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我要去找穆夫人评理,去问问嫂嫂。明明就是订情信物,怎么这么快就么悔,你太伤我的心了,太伤心了。" 他就这样嘟嚷着一路往回走,手心里还捧着小婉的那条绣帕。 小婉急了,这么回去见娘亲,娘亲还不都信以为真去,到底帕子这种东西太暖昧了,多少女子用来当作定情信物啊,而且,尤其是现在,他的帕子自己没拿,他手里却捏着自己亲手绣的那块,丫丫的,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喂,你站住,不许去。"小婉追上前,张开双臂一拦。 二皇子眼睛一亮,张臂将她的揽,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伤心的,就知道,小婉是最体贴,最善良的女孩儿。" 小婉被他熊抱着,紧紧的快要窒息,平生还是头一回被父亲以外的男人抱着,鼻间是清洌而又干净的男子气息,耳畔能听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他高大而宽厚的胸堂温暖厚实,而他的声音,似乎由心底发出,带着浓浓的情意,似乎这个拥抱,他等了很久,盼了很久,尽管才是第一天见面,小婉却分明感觉二皇子的珍惜与怜爱,怎么可能,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可能情深至如斯。 她的脸,忍不住一阵躁红,想要挣扎,却又动弹不了,只得乖乖的由他抱着,实在觉得透不过气来,才道:"你放开我。" 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发出的声音竟会娇媚沙哑,让她的脸更红。 二皇子松了松手臂,却还是拥抱的姿势,垂眸看她,娇俏而精致的小脸因为害羞,连元宝似的小耳朵尖都是红的,越发的俏丽无双,他顿时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躁动,情不自禁的附下脸去,捉住那红润的,小巧的,可爱的,又肖想多年的唇瓣。 小婉的初吻就被这个横空冒出来的二愣子给夺了,很抗拒,应该推开他,再甩他一个耳光,然后骂他是登徒子,色狼,然后拿扫把打出红丰祥去,可是…… 可是,当他柔软而极富弹情的唇含住她的时,小婉感觉自己象被雷击中了一样,浑身有电流通过,心跳快得让她忘了呼吸,贝齿在不经意间被他撬开,于是,某个看似迂腐又木呐的男人,忘情地将她搂在怀里,来了一场深深的,法式的湿吻。 一吻终了时,小婉还懵懂地依偎在二皇子怀里喘着粗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呆萌的样子却让二皇子再一次情动,又附下脸去,小婉这才后知后觉地跳开,愕然地瞪着这个夺了她初吻的男人,而对方正用柔得要溺出水来的眼神看着她,还一副欲求不满,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小婉吓到了,捂住嘴,象兔子一样,一跳几丈高,逃得飞快。 二皇子没有去追,一切进展下太快,太顺,他自己都需要消化一下。 小婉肯定接受不了,因为,在她看来,他们才见第一面,若没有非常的目的,不可能会发殿得这么快,只有夜清琰自己知道,这个女孩是他多年前就看中的,早就是他心中的皇子妃人选,睿贵妃这些年给他选了不少侍妾,他从来都没给那些人任何名份,也从没有碰过那些人,在外人面前,他与那些女人亲亲热热,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都是做给睿贵妃看的,因为他的娘,太看重权位,把毕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不忍心让她难过,所以,为了让她开心,他尽量配合她。 但是,正妃的位置,是他的底线,那是他留给小婉的,谁也不能占用。 他是贺相带大的,自小跟亲爹皇帝不亲,却跟贺相最亲,他也知道贺相教养自己,扶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因为贺相不喜欢太子,需要一个筹码来与太子争,但他不介意,他是真的喜欢贺相,人人眼中的佞臣,温柔体贴起来,让人难以招架,他很享受被贺相爱护照顾的感觉。 但贺相心里有根刺,那就是穆夫人殷紫茹,谁也不知道,每每衣深时,贺相就会捂住胸口黯然伤神,那既恨,又悔,又怒的表情,让夜清琰终身难忘。 有时,贺相会两眼凝视着南方,一动不动,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小小的二皇子有时会说:"南方有大雁么?贺相若是想大雁了,去看她不就是么?" 贺相那时眼睛一亮,抱起小小的他,运起轻功,骑上快马,一日千里,几天之后,到达一个不太大,却很温馨的院落里,立在墙头,看院里的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儿玩耍。 大的那个,痴痴傻傻的不好玩,可小的那个真是玉雪一团,太可爱了,三岁的小人儿,有时还会学着照顾大的那个,常牵着姐姐的手走,告诉她,哪有水,哪有石子,别绊着什么,那时候,夜清琰只有七岁,却对那米分碉玉琢的小人儿爱得不得了。 贺相明明很爱那个女人,可从不现身,也不让那家人发现他,每一次,奔袭千里,累成了狗,却只躲在暗处,深墙之上,或是高树之间,默默地注视着那一家人,一呆就是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又黯然地离开。 有时贺相太忙,很久不去看那一家人,二皇子自个想念了,也会提醒:"贺相,你说,小婉是不是又长高了?" 贺相也想念那家人得紧,便又带着他暗自离京,又去偷窥人家一家人的日常。 在小婉毫不知情的那些岁月里,其实有个男孩,每年都会来看她,看她由小团子长成亭亭少女,再后来,二皇子去了军营,就很多年没有见过小婉了。 这些年在军营,真是思念得紧啊,听说父皇被废,二皇子反而松了一口气,尽管母妃一个劲的催他回京,接替太子之位,但他讨厌争权夺利,更不喜欢皇位,拖了又拖,挨了又挨,最后是贺相身死的消息让他这个弟子不得不回来,拜祭贺相。 让他惊喜的是,回京的第三天,他一大早走在大街上,竟然就有个女孩子追她,她气呼呼指责他的神态真是太可爱了,原来只有几年不见,她变得越发漂亮了,还如此义见,替人打抱不平呢。 上天不要对他太好啊,一回来,就遇到了梦中的小情人,夜清琰岂能错过? 最让他庆幸的是,小情人还没云英未嫁,最让他恼火的是,小情人竟然有了意中人,而那个人竟然不是他,是另一个也很优秀的男人。 还好,那个男人没眼光,竟然没染指他的小情人。 他的宝贝,当然只有他知道哪里好,只需要他来珍藏。 穆清瑶饭还没做完,就听说果儿被摔伤的消息,急急地出来,好在二皇子请来了太医,太医诊治过,孩子并无大碍,只是头上摔一个包。 贺雪落哭得伤心伤心,凄楚的样子让穆清瑶不知说什么才好。 故事中的小婉不见了人影, 也不知是害怕自己责骂溜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倒是二皇子,过了一会子才从外头悠悠然回来,面容正经,看不出什么,但那星月般的眸子里却春意盎然,象是春天提前到来,早就花开似锦了一般。 贺雪落见到二皇子这般光景,哭得更是凄凉悲切,穆清瑶心中也了然了一些,微微叹气,趁着小婉不在,劝慰贺雪落道:"小婉不懂事,笨手笨脚的,雪落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姐姐,我不怪她,我只怪自己命苦。"贺雪落抽泣着。 二皇子进来,听正好听到这句话,悠悠然来了一句:"你若是命苦,姐姐就要撞墙去了,打小儿雪落你是我们几个命最好的,就是我这个正经皇子也比不过你,我身为皇子,父皇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瞧,母妃眼里只有权势,几时肯花多些心思来教导和看顾,倒是你,你是贺相的掌中宝,是贺夫人的心头肉,更是贺家三个哥哥眼里的小公主,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你还命苦?" 这话确实不假,贺雪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她自己找的。 "可是未婚先孕,孩子生下来,父亲就没了,前生命好,后半辈子呢,清琰哥哥,亏我爹当年那么疼你,你还在说清凉话。"贺雪落道。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你自个留下什么样的脚印,走出来的路就是什么形状,怨不得别人的。"二皇子叹了一口气道。 贺雪落哭得更凶了,这一回,装的成份少了,悲伤的成份更浓。 "雪落,二皇子的话很有道理,你前面走的路弯弯曲曲横冲直撞,没按轨迹走,自然会撞得头破血流,但你还年轻啊,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自己走出自己的轨迹,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啊,二皇子也好,姐姐也罢,只能扶你,却不能帮你走。"穆清瑶苦口婆心道。 贺雪落扬起泪水蒙胧的小脸,满怀希翼地看着穆清瑶:"姐姐,你还肯扶我?" "爹爹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负责下去,但是,雪落,别再耍小心眼了,你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再走以前的老路,就真的会众叛亲离,既便是将来到了下面,爹爹会抱怨,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你明白吗?"穆清瑶的神情很认真,也很严肃。 贺雪落脸色一红,愧疚地垂下头,"我……我也不是真心想害小婉,只是很嫉妒,我对清琰哥哥也没有……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就是可怜果儿没有父亲……" "我可以认果儿做干儿子,雪落,贺相很疼你,临上刑场前,给我下过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是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没有贺相的庇护,你再不可以任性胡为,最重要的是,心要摆正,否则就算是贺相死而复生,他也保不住你。"二皇子面色沉静,语气威严中,带着凛然不可抗拒的力量。 贺雪落知道,这是他能对自己做到最好的地步,再强求,便是逾越了,可是,当年……明明他就对自己很好,若不是自己的心思都被公孙昊吸引,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上穆清婉这个身量还没长齐整的小丫头? 但是,再如何的不干,自己也没有了当初的风采,没有了过去的筹码,一个已经成为妇人女了,孩子他娘,臭名昭著,凭什么让堂堂二皇子喜欢,接纳? 能收果儿为义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也给了果儿一个很好的未来,她该知足。 "多谢清琰哥哥,雪落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果儿,快来看你的干爹,是不是很帅,很英俊啊,你以后,也要长得象干爹一样好看哦。" 她能接受最好,穆清瑶松了一口气,又返回厨房做饭,却发现,自家妹妹自窝在柴湾里替她添柴。 "小婉,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神也是妩媚如水,穆清瑶一时分不清她是娇羞还是烤火了的缘故。 "我替你烧火,省得你一会子说我只会吃,不做事。"穆清婉大声嘟嚷道。 穆清瑶看了眼外屋,笑道:"怎么,和二皇子闹别扭了?" "别提他,姐,他怎么还不走,真赖在这里用饭?赶他走好不好?"穆清婉真的很别扭,更不想看见那个人,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被人吃了豆腐了,还吃得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好象有多心甘情愿似的,可是,她明明就是喜欢言若鸿的啊,早就打定过主意,只要言若鸿一天不娶,她就一天不嫁,可是,被人欺负了,这算什么事啊,不贞不洁?晕死! "来者是客,再说我发现他也没那么讨厌,对了,小婉,雪落跟他的关系不错,他方才认了果儿为干儿子。"穆清瑶道。 "还没成亲就有了儿子,谁愿意嫁他,有没有问过别人同不同意?"小婉小声嘀咕道。 穆清瑶听到重点,意外头:"小婉,你是不是喜欢他了?不然他认儿子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吐槽?" "谁喜欢他了?你别乱说。"穆清婉蹭地一下从柴湾里站起来,就往外冲,正好二皇子晃悠悠地进来,双眸含笑看着她: "喜欢小可很丢脸么?妹妹不是才说过,小哥身份样貌都是绝佳的么?" 穆清婉更羞,正好姐姐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她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抬手就向二皇子打去:"你胡说些什么?" 二皇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神情认真地说道:"跟我进宫见母妃吧,正好,也劝劝她,别再做无谓的争斗。" 这话太过正经,让穆清婉一时没有回过味来,穆清瑶却敏感地捕捉到重要信息:"二殿下……" "嫂嫂叫我清琰就好。"二皇子礼貌地说道。 "好,清琰,你……父王就要登基了……" 穆清瑶很为难,这是横在二皇子和阿离中间的一根刺,要消除,很难,皇家夺嫡之争,有几回不是血肉相残? 这也是她不太看好小婉与二皇子婚事的原因。 "嫂嫂,我对皇位没兴趣,这些年都是贺相和母妃逼着我在争,现在好了,皇叔继位,没我什么事了,母妃再逼我,我也有话可说了,我只想以后跟小婉好好过日子。国家大事,就由嫂嫂和阿离哥哥操心好了。"二皇子很快说道。 穆清瑶愕然,素来夺嫡的热门人物,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根本就没有夺嫡心思! 也是,多少人是被捧着赶着上架的?历代皇帝中,有好几位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只是命运让他成为了皇帝,这位二皇子怕也正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呆在军中,一呆就是好些年,根本懒得回京,只怕也是眼不见耳不闻为净吧。 也怪不得,晋王一直能容二皇子在军中做大,根本不拿他当敌人。 要不然,晋王废除皇帝之后,就该对二皇子下手了,而不是象现在,放任他回京,还任其这般悠然自在。 吃饭时,贺雪落正正经经地向小婉道歉,小婉也不是个爱计较的,更何况本就可怜她,当然一笑了之,三姐妹感情总算融洽了些,有二皇子在桌上时不时的来上一两句笑话,这顿饭吃得很和谐。 知道小婉要进宫见睿贵妃,穆清瑶很不放心,便跟着进了宫。 她也没有直接跟小婉一同去暢春宫,而是去了景仁宫,见淑妃。 淑妃经过穆清瑶送来的药调养了一阵子,身子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见穆清瑶来,很高兴,拉着她进内殿,屏退下人,对穆清瑶道:"柔妃和木嫔两个我都想法子送走了,都是暴病而亡的法子。" 穆清瑶高兴道:"姐姐辛苦了,可给足了盘资?" 淑妃道:"放心,每人五万两,她们自个又有些体已,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逍遥自在,无人管束,比在宫里强多了。" 穆清瑶点头,"就是怕有心人会掏乱,父王知道了是没什么的,反正这些人都是命苦的,没必要非要圈在宫里老死。" 淑妃笑道:"你是怕睿贵妃吧,二皇回来了,睿贵妃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二皇子,二殿下那个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又更是个通透人,会好好劝她的,放心吧,只是……" 淑妃说着就皱了皱眉:"只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怕是让他知道了很难办,保不齐,出去的都会以欺君论处,到时候……" 自从上回将裕亲王的儿子打了一顿之后,裕亲王就明刀执仗地对阿离做起对了。 "姐姐别担心,尽管着手办就是,裕亲王那里,自有我来想办法对付。"穆清瑶道。 淑妃点头道:"有世子爷在,我倒不是很担心,只是提醒提醒罢了。" 淑妃能想到要提防裕亲王,让穆清瑶有些奇怪,这种事情,就算不是宗族族长,别的老夫子知道了,肯定也要诟病的…… "姐姐曾经与裕亲王有过冲突,很了解他的为人么?"穆清瑶问道。 淑妃眼神一闪,并不想多说,穆清瑶就专注地看着她,眼神真挚。 淑妃熬不过,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郡主可是在我的宫里当了很多年差的。" 穆清瑶恍然大悟,夜笑离当年被害,郡主是目击证人之一,但是,她只说,看到了那黑衣人的背影,却没看清真容,淑妃莫非认为,那黑衣人是裕亲王? "郡主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全吐出来,而是留了一手?"穆清瑶问。 "你也别怪她,裕亲王的能量太大,郡主也害怕,齐嬷嬷可是当场死在殿里的,那人出手之快,无人能比。"淑妃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年能在后宫走动的亲王也没有几个,裕亲王因着是宗族族长,自然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但他堂堂亲王不派手下而是亲自扮演杀手的角色,这让穆清瑶还是有点不可理解。 "姐姐,你可真听郡主说起过,当年那个人就是裕亲王?"穆清瑶问。 淑妃便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块墨绿的玉佩,穆清瑶一惊,这个玉佩她认得,夜笑离也有一块,初遇时,他在林间弹琴替她疗伤,临走时,故意留下了这块玉佩。 这是代表皇室身份的玉佩,每块玉佩上,都有独特的标记。 "这是郡主当时捡到的?"除了那只鞋,她竟然还捡到了玉佩。 "郡主说,是世子爷自那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淑妃感慨道:"那时世子爷才三岁,小小的孩子无力反抗,却还是知道想法子把凶手身上有标记的东西留下来,那只鞋,也是他故意挣脱的。后来他肯定跟晋王爷提起过,但东西却不见了,王爷怕是也没把小孩子的话放进心里去,毕竟是血肉兄弟,怎么也难以相信,对方会对自己才三岁的儿子下手吧。" 穆清瑶很难想象,当时才三岁的夜笑离,被裕亲王捂住了口鼻,尽乎昏厥之际,竟然还机智的扯下了裕亲王身上的配饰,踢掉了自己的鞋子,既方便自己获救,又留下寻找凶手的线索。 换了别的孩子,早吓晕过去了吧,哪里还有这等机智和手段? 那么小小的人儿,被自己的亲叔叔挟持了,抽干血时,不知他是清醒的,还是晕厥的,面对死亡与疼痛,那种恐惧感有多深刻,穆清瑶难以想象。 一想到就心疼,这些天他忙里忙外,身子象是又瘦了一圈,还好他有武功底子,要不然…… "姐姐,事情你还是要继续办下去,也不用太遮着掩着,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就让他来吧。"穆清瑶下定了决心,坚决地对淑妃道。 淑妃愕然:"世子妃你……" "总要做个了断的,岂能让世子爷白白受了那人的凌虐?就让他放马过来吧。"穆清瑶道。 淑妃拉起穆清瑶的手拍了拍道:"好,世子妃你不怕,我也更不怕,本是该死的人,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这朝堂里,也该清洗清洗了,太多污垢,脏死了。" 穆清瑶心中一暖道:"姐姐放心,我是主谋,再如何,不会寄牵连到文家人身上去,我是虱子多了不怕痒,那些人也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相公和王爷不好出面来做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自景仁宫出来,穆清瑶便去了慈宁宫,王妃又被太后拘在慈宁宫里学规矩。 一见穆清瑶来了,一副找到救世主的样子:"瑶儿,瑶儿,快过来,你看,娘的这个姿态怎么样?" "雍容大气,高贵优雅。"穆清瑶笑道。 王妃顿时眉花眼笑:"母后,你看,瑶儿也夸臣妾呢,差不多,就这样了吧,再多练,臣妾是驴子,再怎么装扮,也变不成马。" 有这样形容自个的王妃么?不,皇后! 太后气结,拿着手指猛戳王妃的头:"你呀你呀……你一天不气哀家,你这日子就过不下去是不是?"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满满都是爱,穆清瑶看着心暖,过去扶住太后:"皇祖母,您就别难为娘了,娘就这性子,太精明太会装,你也未见得就喜欢不是?" "这倒是,你婆婆比别人都省心,哀家也老了,没精气神跟那些人斗心机了,对了,你呀,今天来了也别想跑,你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规矩一样也不能少。" 穆清瑶笑道:"好,瑶儿听皇祖母的,保证认真习练礼仪规矩好不好?" 太后这才有了笑容:"这还差不多,比你这个不中用的婆婆要乖多了。" 王妃终于被释放,脸上全是欢喜的笑,才不管太后怎么骂她呢,仰着笑脸问:"瑶儿,府里一切可还好?大过年的,你不是回娘家了么?" "瑶儿正是为这事来的,我娘她……"穆清瑶说了一半,偷偷睃了太后一眼,太后一瞪她道:"你娘和贺初年的那些事,也不算是秘密,还以为哀家是长了耳朵的聋子吗?" 衣后素来不喜欢贺相,如今他已经不在了,自然气也消了。 "到底他也是你的亲爹,唉,你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算了,你今天来,肯定不是要说这个。"太后精明地看着穆清瑶道。 "真是什么也逃不过皇祖母的眼睛,瑶儿进宫来,确实不是为了我娘的事,面是小妹清婉的婚事,二皇子向穆将军提亲了,不知皇祖母可知晓?"穆清瑶道。 太后果然怔了怔:"清琰那孩子终于肯成亲了?" 王妃也道:"是啊,这些年,姐姐可没少为他的亲事操心,不管提哪家的姑娘,清琰都是一口拒绝,硬是拒绝不了了,就把人家纳进府里当侍妾,弄得全天下都以为,他和太子一样,也是个好色贪玩的。" "是殿下主动向穆将军提的亲,小婉自个还不太乐意,皇祖母知道,我家小婉喜欢阿鸿。"穆清瑶道。 "阿鸿那孩子的心思可难猜得很,再说了,远嫁南楚,可没有在京城的好,两妹两都嫁进皇室,好歹也有个照应不是?"太后道。 听这语气,太后很赞成这门亲事? "可是我娘要回北辽,顶多过完正月十五以后就要动身,而且娘先前打算的是让小婉嫁给北辽大臣的儿子。"穆清瑶看了太后一眼又道。 "北辽乃苦寒之地,你娘是长公主要回去也是应该的,何况,北辽大臣之子有哀家的乖孙强么?清琰可是相貌人才样样都是绝好,京城里,想嫁他的多了去了,你家要是错过了这门亲事,可虽后悔。"太后象个孩子似的堵气道。 穆清瑶笑了:"瑶儿也瞧见了二皇子,着实不错,是小婉的良配,可是,贵妃娘娘那里……" 太后沉下脸道:"她那心思哀家也懂,一直留着她在宫里住着,不让她去太庙,一是念着清琰,不想让他难过,那孩子打小就不招皇上喜欢,少人疼,不能让他从军中回来,连亲娘也难见着一面,二嘛,自是知道清琰那孩子的本性,睿贵妃使再多力气,清琰不配合,也是白搭,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清琰既然要娶你家小妹,可见已经向睿贵妃表明了态度,睿贵妃想来也是无可奈何的。" 穆清瑶没想到太后想得如此通透,看得这么远,到底是在宫里斗争了几十年的,思想与智慧都不自己这种脑子能比的。 "如此说来,皇祖母您也是同意这门亲事了?"穆清瑶松了一口气,进皇家当儿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小婉性子跳脱,如果能先讨了太后的欢心,在皇家的日子也能宽松一些。 "为什么不同意?你娘可就你这两个女儿,都嫁给了夜家,北辽再怎么横,又能横到哪里去?"太后朗声说道。 穆清瑶真是服了皇太后这老人精了。 这算盘拨得,真是无人能比。 正说话间,墨玉进来禀道:"主子,二小姐在外头呢,宫女说她一直在找您。" 小妹不是跟二皇子一同去了畅春宫么?怎么来了慈宁宫,睿贵妃呢? 太后听了就皱眉,"快让她进来,肯定是受委屈了。" 穆清瑶听得心一急,忙让墨玉进小婉进来。 小婉倒是先向太后和王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太后还是头一回见她,玉雪一团,漂亮又可爱,太后几乎一见就喜欢了,高兴地对小婉招手:"过来,过来,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小婉看了穆清瑶一眼,穆清瑶点点头,她垂着头乖巧地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满脸都是笑:"瞧这眉眼儿,真和殷紫茹一个模子,瑶儿,莫说哀家偏心,你妹妹可比你长得更俊。" "您就是偏心,头一回见小婉就把瑶儿给比下去了。"穆清瑶佯嗔道。 "你姐还真是个小心眼儿,哟,怎么眼睛红红的,来,告诉哀家,谁欺负你了,哀家替你做主。"太后瞪了穆清瑶一笑,笑容可鞠地问小婉。 小婉鼻子一酸,眼圈红又泛红,抿着嘴不说话。 王妃道:"小婉乖,快告诉太后,谁给你委屈受了?太后肯定会为你做主。" "太后,您替小婉打夜清琰一顿好不好,小婉打不过他。"小婉鳖了半晌,才娇声说道。 "咦,这么说来,是清琰欺负你了?"太后愕然道,原以为,她从畅春宫出来,该是受了睿贵妃的气才是。 小婉点头道:"没见过这样的,才认识一天呢,就让小婉嫁给他,人家多想想不成么?他就生气……"小婉是真的委屈,不时的抬眼睃穆清瑶。 原来是小婉犹豫,让二皇子性急了。 不对,按说二皇子不是会为了这种事跟小婉急的人,这些年都等了,他肯定早就计划好了,怎么追得小婉的芳心,肯定不会急在这两天。 正疑惑时,睿贵妃来了,还是一身正装,一丝不苟,一副皇贵妃的仪容气派。 小婉一见她就皱眉。 "贵妃今儿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太后的语气淡淡的。 睿贵妃见穆清瑶和王妃都在,笑道:"一是来给太后请安,二嘛,正好世子妃也在,你家妹妹也太不懂事了些,本宫只是说了两句,她就堵气走了,到底是商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规矩教养就是比不得京城里的大家闺秀。" 王妃听了这话都皱眉:"姐姐,紫茹姐姐可是大辽的长公主,她的出身可比咱们两姐妹还要清贵,她教出来的女儿未必就不懂礼数。" 睿贵妃被王妃堵得哑口,瞪她一眼道:"你是庶出的,当然不能跟人家比。本宫方才也没说什么,她就气呼呼跑了是事实,难不成本宫这个皇贵妃,还会为难她一个小丫头?" 穆清瑶看着小婉:"小婉,怎么回事?若是冲撞了贵妃娘娘,就赶紧认错。" 小婉还真的很乖巧的上前给睿贵妃行礼:"请贵妃娘娘息怒,方才是小婉的不是,小婉不该直接从宫里出来的。" 睿贵妃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看吧,本宫可没冤枉她。" 太后却拉过小婉道:"小婉乖,跟哀家说说,为什么要堵气跑出来?" "贵妃娘娘说,小婉出身低贱,只配给二皇子当侧妃,正妃是绝对不行的,二皇子与贵妃娘娘争吵起来,小婉听不下去,就出来了。"小婉委屈地回道。 出身低贱,只能当侧妃! 太后当时脸就黑了,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向睿贵妃砸去,睿贵妃吓了一跳,身子一闪,才险险躲过,立即跪了下来。 "她身份低贱?堂堂北辽长公主的女儿身份低贱?你倒是找个身份比她更高贵的人来配清琰啊?不是哀家说你,整个宫里,最不识时务的就是你,也不瞧瞧你手上有多少筹码,肖想的事,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份量,能成功么?告诉哀家,你又看上谁家的闺女了?肯定是哪个重臣家的吧,想给清琰添助力?也要清琰自个肯啊。"太后是气急了,积在心头的怒气一股恼儿往外涌,也不管睿贵妃受不受得了。 睿贵妃没想到,太后会将大家隐藏在心底的野心如此直白的说出来,顿时脸色一白,伏下身道:"臣妾不敢,臣妾绝无野心,请太后明察。" "明察什么?你的心思哀家还不清楚么?这么些年了,你跟皇后明争暗斗,哀家只当看不见,也听不着,只要不闹到哀家跟前来,哀家一律不管,由着你们去闹。可现在,情势再明了不过,你当晋王会把皇位传给你的儿子,而不传给阿离么?真是痴心妄想。" 这话彻底掀了睿贵妃的老底,连年轻时的那点子念想也被太后看了出来,更让她满脸羞红,睿贵妃就象是被人剥干了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下一样,连块遮羞布都被太后揭了,羞得哑口无言,直想一头撞死。 王妃红着眼想要扶她起来,手刚一触到睿贵妃的衣袖,睿贵妃猛然将她推出好远,王妃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姐姐……"王妃的声音里,含着担忧和愧疚。 "不许叫我姐姐,我们王家,只有你是最蠢最丑,又最不起眼的,可谁也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最有心机和手段的,一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能得到晋王的心,凭什么?你告诉我,你当年究竟耍了什么手腕,为什么他会对你倾心,我不相信,我也不甘心,大姐是姐妹中最美丽最优雅的一个,如果是大姐嫁给晋王,我也认命,可是,为什么是你,是你这个连给大姐提鞋都不配的庶女。"睿贵妃是豁出去了,把积压在心底几十年的怨恨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 "姐姐……"王妃哭了起来,因为这桩婚事,她被王家驱逐,成了无家可归的外嫁女,一个没有娘家的人,总感觉没有根一样,这二十多年,与晋王感情虽好,但过得也并不平顺,一直都想与娘家修好,很多时候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姐姐身上,可是,原来姐姐这么恨她,这恨意,不比当年的大姐轻。 "哭什么?你个不中用的,难怪成天让她们欺负。"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拽起王妃,指着王妃的脸对睿贵妃道:"为什么是她,让哀家来告诉你,因为,既便你如此觊觎她的相公,你如此想要你儿子夺了她儿子的地位,她还是念着你们姐妹之情,从没怨怪过你,更别说耍手段来害你,晋王自小在皇宫长大,你们这种心机女他见得太多,也早就厌倦了,反倒是她,单纯着,善良着,一本与人无争,又从不抱怨,尽心尽力抚养阿离,你能做到么?如果是你,晋王把你放在京城,一扔就是二十年,你受得了么?以你这等不甘寂寞的性子,怕是早就红杏出墙了去。" 太后的话,字字诛心,直戳睿贵妃心脏,睿贵妃脸色寡白,如抽了筋的软骨虫一样伏在地上,看王妃的眼神却仍充满怨恨。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正在此时,二皇子大步进来,向太后跪下。 "清琰,你来得正好,把你母妃带回去吧。"太后疲倦地说道。 二皇子看了眼睿贵妃,又看了一眼穆清婉,皱了皱眉道:"给皇祖母添麻烦了,是孙儿不好,孙儿办事不力,请皇祖母责罚。" 太后道:"哀家知道,不关你的事,是你这个娘,心太大,不识时务,你回去好生开导开导她吧。" 二皇子点头:"是,孙儿这就带母妃回去,只是孙儿还有一事求皇祖母。" 太后点头:"说吧,你难得求哀家一回,哀家看看能不能答应你。" 二皇子站了起来,拉住穆清婉的手,向太后跪下,小婉一直在挣扎,可二皇子的手也没见着多用力,她就是挣不脱。 "孙儿年岁也不小了,一直没有成家,求皇祖母开恩,把穆氏次女赐于孙儿为正妃。" 二皇子道。 太后看了睿贵妃一眼:"你母妃好象不乐意呢,她若不肯,将来穆家姑娘进了皇家的门,日子也不好过。" "皇祖母,日子是孙儿自己的,相伴到老的那个人,也必须是孙儿自己合心合意的,孙儿这些年,就惦记穆姑娘了,若是皇祖母不肯,孙儿就终身不娶,母妃想要好儿媳,她自个娶回来就是,只是孙儿是决计不会跟那个人过的。"二皇子神情平淡,说话时,仍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眼神却是再坚定不过,太后知道他的脾性,这孩子往日话少,说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别人一般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但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没有不尊守,做不到的。 睿贵妃气得满脸痛红,指着二皇子半晌做不得声。 太后道:"清琰比你通透得多,人生这辈子有多长啊?为什么不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非要妄想根本不属于你的,又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呢?睿贵妃,你该惜福,清琰会是个孝顺孩子,穆家这小丫头也是个良善的,你后半辈子跟着他们小两口过,会幸福安康的,你也四十几的人了,该收心了。" 这话说得苦口婆心,太后算是对睿贵妃仁至义尽了,她若再听不进,也只能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睿贵妃目光迷茫了起来,四十几的人了,还求什么?还争什么?一如太后说所,年轻时就争不来,求不来,四十几的人,年老珠黄不说,还是个皇子的亲娘,那个人,还会多看自己一眼么? 看了又如何? 有太后这个精明惕透的人在,谁也别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蹦哒,晋王象极了太后,许多事并不放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可比谁都看得远,看得透,当年姐妹几个,没少在他跟前表现自己,更是想死倾扎打压,小手段耍尽,晋王只笑,从来不戳穿,让大家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可到了最后,他才亮出底牌,他要娶的人,让大家都跌破了眼镜,竟然是最不起眼又总挨大家欺负的秀云。 那时候,自己就入不了他的眼,现在还能? 在后宫最近筹谋的那些手段,晋王肯定又知道了,看在眼里,只是没功夫来打理,因为他知道,有太后在,太后会帮他处理得妥妥当当,果然,所有的一切,都由太后掌控着,谁也逃不出太后的手心。 清琰向她伸出手来,手掌宽厚而有力,掌心薄薄的老茧让她心疼,儿子温柔而又鼓励的眼神更让她无地自容,比起后宫的其他女人来,她真是幸运太多了,有这么个优秀而又懂事的儿子,还求什么? 睿贵妃终于将手放在二皇子的掌心里,二皇子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扶起,又用力的抱住:"母妃,平淡也是福,以后,有儿子一口饭吃,就有您的,别再争了,争来了,儿子也不见得喜欢。" 睿贵妃泪如雨下,有他一口饭吃,就有自己一口,这是平常百姓家才会说的话,可从二皇子嘴里出来,就显得特别窝心,她的儿子,长大了,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可以给她足够强大的臂膀让她依靠,还争什么?有这么好的儿子孝顺,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老来有个好晚景么? "娘……娘不急了,琰儿,娘不争了。"睿贵妃象孩子一样,依在二皇子怀里哭,太后和王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为了权势富贵争个头破血头,你死我活有意思么? 能平平和和的过,不是很好么? 如果说,先前的强吻,各种表白都不能打动小婉的话,立在堂中,柔声安慰睿贵妃的二皇子让清婉真的很感动,他是皇子,是天之骄子,以他的能力地位,争皇位不是不可能,可是,他是平和的,温暖又阳光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屑于用阴暗奸邪手段的。 他拥着睿贵妃的臂膀坚实而有力,让清婉也感觉一阵踏实与安宁,姐姐说过,她不适合皇家的争斗,也不愿意她嫁进皇家,因为那会很累,也很危险。 她也亲眼见证了言若鸿与小齐之间的血腥争斗,看得胆战心惊,那的确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喜欢自在,喜欢无拘无束,这样的生活言若鸿给不了她,言若鸿她也要不起,那个人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不止是她,可能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女人都装不下,所以,她才不要象睿贵妃一样,为了个遥不可及的念想,一辈子活在阴影与嫉妒里。 珍惜眼前吧,太后娘娘说得很对。 她静静地看着立在堂中的母子,二皇子抬眸,捕捉到她的眼神,向她伸出手来,小婉俏脸一红,却没有犹豫,缓缓走了过去,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夜清琰宽厚的掌心中。 与他一起,将睿贵妃护在中间,睿贵妃抬起红肿的泪眼,张开双臂,将小婉拥进了怀里。 太后唇角终于勾起了笑,王妃更是含泪带笑:"好了,好了,瑶儿,去做饭。" 睿贵妃能转变,穆清瑶也很高兴,可是,为什么皆大欢喜就得自己下厨做饭? "好啊,哀家好久没有吃阿瑶做的饭了。"太后道。 "嫂嫂做的饭确实好吃。"二皇子也道。 睿贵妃抹干了眼泪,羞郝地对太后道:"母后,臣妾知错了,多亏母后苦心教导,否则臣妾会一错再错,会……毁了阿琰的将来。" 太后道:"你明白就好,哀家许你个恩典,阿琰将来出宫建府,你也可以出去跟他们一起过,一家子团团圆圆,多好啊。" 睿贵妃露出今天以来最灿烂的笑容:"臣妾谢母后恩典。" 晋王登基之前,得到皇陵去祭祖,这一天,所有的皇室宗亲,皇亲国戚,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跟随。 而祭祖之事,一般由宗族族长负责,夜笑离这阵子管着外使来参拜的事,好几天都没怎么在府里呆,南越使臣到了,他正骑马往驿站去迎接,别的使臣他可以不用亲临,但南越使臣不一样,因为,那里有他的亲舅舅,虽然他对所谓的舅舅一点也不感冒,但王家人是王妃的心结,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一个大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马前,言若鸿还是一身张扬的大红衣袍,颜若惊鸿,仍是惹得大街上的少女少妇们齐齐注目惊叹。 阿鸿最近神出鬼没,也不知在忙什么,但他不出现则已,出现肯定有事,夜笑离跃下马,一掌向言若鸿击去。 "做什么?人家好累,你还打人家。"言若鸿娇声怪气的。 原本正花痴两个大帅哥的女儿家们,听了这声音,顿时眼睛快要瞪出窗,原来,那位惊艳得天怒人怨的男子,竟是个断袖么? 而另一位清逸如仙的男子竟然也是? 这还有天理么? "说人话,再人家人家的,小心我破你相。"夜笑离被一旁惊悚的目光注目的头皮发麻,没好气道。 "人话就是,跑死爹了,这个给你。"言若鸿笑着向夜笑离扔了个东西。 夜笑离接住一看,怔了怔道:"什么?" "没看出来么?火雷。"言若鸿道。 "我知道是火雷。"夜笑离瞪了他一眼:"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火雷是在运河码头发现的,你该知道,火药都是有专门管制的,除了官坊里可以制造以外,不可私造携带外传。"言若鸿总算正经下来,认真道。 "运河码头?大过年的,你去运河码头做什么?运河里还有人在运送货物?"夜笑离诧异道。 "大过年的,商家们自然都停船歇夜回家过年了,连官运的船也放了假,你说,还在运河上走的,会是什么样的船呢?"言若鸿一挑眉道。 "你是说……" "不错,就是前来拜会的外国使臣,有好几个国家走的水路,一般也都是大船,船上自然会带有本国用来祝贺新君的礼物。火雷,就是在御船码头上发现的。"言若鸿把玩着那颗火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这两天来大锦的,也就是北辽和南越了,北辽因为有我岳母在,来的极别并不高,但是,南越是以二太子,极君侯爷为首的……"夜笑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沉:"阿鸿,带我去查看查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查案1 这块大陆在很古老的年代时,曾经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并没有四分五裂成现在这么多小国林立,古时的国君开凿了现在这条大运河,横贯南北大陆,流经四国,成为整个大陆的交通枢纽和命脉,几国之间,不管关系如何僵持争战,都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不会关闭和封锁几国之间的运河,使得货运畅通,往来自由频繁。 南越,南楚,大锦,北辽,都是运河流经的国家,几百年前,这几个国家原是同宗同祖的百姓。 可惜,现在四分五裂,争战不断。 夜笑离和言若鸿双双骑马来到运河码头,这里是大锦最繁华的码头之一,往来船只大多在此靠岸。 正值大年节下,又是初一初二,往年这个时候,码头是很是冷清,没什么人来往,而今年,因着大锦改朝换代,新君上位,临近的几国都派使者前来祝贺拜会,自然又热闹了起来,码头船工们,因为价钱出得高,也早早地出来做事,偶尔也有一两个小摊贩挑着热馄饨出来卖,船工和码头工们做事累了,会坐在避风的地方,来一碗热热的馄饨或干挑面,再喝一碗粗茶,接着干活。 夜笑离和言若鸿,一个月白袍子,干净得一尘不染,俊美飘逸,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另一个一身大红袍子,五官精致艳丽,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如能勾魂,明明是比女儿家还要娇美的俊脸,却有一副高大伟岸的身板,冷峻的样子能冻得死人,气势威严而凌厉,谁也不敢拿他当女人看。 码头上突然出现这样两个俊美无俦的男人,既便也身为男人的工人们也忍不住驻足观望,看这两个的穿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和亲人团聚,跑码头上来吹什么风? 被所有人行注目礼的两个人似乎早就习惯了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我行我素的在码头上查看着。 "是你的手下捡到的还是从别人的手中得到的?"夜笑离在码头上转了一圈后问。 言若鸿没理他,一双桃花眼正往码头工人里搜寻着,神情专注。 惹得好些个正在喝馄饨汤的船工们有点喝不下去,任谁被如此美艳的男子盯着看,也难以泰然自若吧。 正当他们不自在地检视自己是不是穿衣不妥,是不是胡子拉茬时,言若鸿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几个船工同时站了起来,僵直地看着他。 言若鸿长臂一伸,从一堆粗汗子里扯出一个小个子少年来,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件衣乎乎的破棉袄子,脸上乌漆麻黑的,只一双大眼滴溜溜转,显得灵活而又机敏。 "大爷,做什么?做什么?小的可没有偷东西。"少年大声嚷嚷着。 船工们愕然地看着言若鸿将少年提起,象拎小鸡一样拎到那白衣如仙的男子身边一扔在地。 "就他了,我的属下从他手里抢的火雷。"言若鸿道。 "火雷从哪里来的?"夜笑离淡淡地看着那少年,问道。 红袍男人还好,他以前见过一回,可这位白衣公子的眼神好可怕,明明没有红衣男子那般凌厉冰冷,可打他身上的目光却如有实质,能穿透人的灵魂似的。 "什……什么火雷?小的不知道。"少年哆索着,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就是这个。"夜笑离摊开手。 少年睃了一眼,立即别过头去,"小的不知道,不认得这是什么。" 明明就见过,却说不认得,可见在说谎。 夜笑离便看了眼言若鸿,他爱洁,这种邋里邋遢的小乞丐他可不想动手。 言若鸿与他在一起多年,他动动眉,都晓得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你爱洁,人家就愿意动手了? 夜笑离也不说话,只看着他,言若鸿无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绿豆糕来,举到少年眼前:"想吃吗?" 当然想,但你肯定不会轻易给。 少年吞了吞口水,尽量把粘在绿豆糕上的眼神挪开。 "不想吃?那算了。"不象戏里编排的那样,又继续引诱一番,言若鸿直接一扔。 少年便满是婉惜地看着那块被扔在地上的绿豆糕,真是太可惜了,一看就是上等货…… 少年再一次吞着口水,暗想着要不要等他们两个不注意时,偷偷捡一藏起来。 但这两个人似乎都没心思再盘问他什么,而是都盯着那块绿豆糕。 少年郁闷了,丢都丢了,还盯着做什么?舍不得就莫丢啊,有钱人也这么小器。 很快,绿豆糕上爬满了蚂蚁,少年想,就算捡回去也不能吃了,真可惜,眼睛正要从那块糕点上挪开,只见那白衣公子手指在那糕点上弹了弹,也没见有什么东西洒落,可糕点上黑麻麻爬着的蚂蚁几乎在一瞬间,全都抽搐起来,然后,全蹬了脚,死翘翘了。 少年的脸,终于开始发白,黑亮的大眼里爬上恐惧,爬起来就跑。 后领子立即被拎住,少年哇哇乱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想象蚂蚁一样就闭嘴。"言若鸿嫌弃地拍了拍手。 少年立即闭嘴,哭丧着脸。 "说吧,火雷是哪里来的。"言若鸿手里又拿了一块绿豆糕。 "是……是……"少年的眼睛四处乱飘,言若鸿不耐烦的一扇子击去:"老实点,说实话有点心吃,说谎话喂毒。" 少年脖子一缩,小声道:"不是小的不说实话,实在是小的……害怕……" "有这位爷在,你怕什么?他会罩着你。"言若鸿扇子向夜笑离一指道。 少年感觉白衣爷更可怕,舔了舔被河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小的打小无父无母,是个惯偷,前儿个在……"少年边说,眼睛又往身后的一堆子船工身上瞟。 其实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看过来,少年吓得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夜笑离道:"说吧,只要是实话,没有人敢动你。" 少年要的就是这话:"爷一看就是个一言九鼎的,小的就是从柳老七身上偷的,他身上吊了个袋子,看着沉沉的,小的以为是银子,不顺手摸了,刚打开看,就被他发现了,捉了小的暴打了一顿,还抢走了袋子。小的气不过,还是从他腰里摸来了一个,没想到,黑乎乎的根本不是银子,不能吃也不能卖,干脆扔了,谁想到,就到了这位爷手里。" 夜笑离听了便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来扔给少年:"以后别偷了,去红丰祥找个正经活干吧。" 少年眼睛一亮:"爷是说红丰祥?就是京城里最大的那家作坊?小的也想去的,可是那里不要小的啊。" "你拿这块银子去,红丰祥肯定会收你。"夜笑离道。 少年眼里露出不舍之色来,五两银子当报名费么? "傻缺,晋王府的银子,红丰祥能不认么?"言若鸿拍了少年一记道。 过年大户人家都会把银子铸成小角块,用来打赏下人或者包红包,所以,许多家的银子都铸成特定的样式,夜笑离赏给少年的这块,就是个小虎头,王妃年前特意弄的,意寓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清瑶开年能给王府添个虎宝宝。 少年明白后,少年喜滋滋地走了。 粗装汉子在看到少年手中的银块时,已经悄悄往后溜,言若鸿如鹰一般掠起,抓向那人,那人果然是有些功夫的,身子一缩,灵活地躲过,拔腿就跑。 言若鸿手中细链一甩,锁住那人脖子,那人哪还敢跑,乖乖地退了回来,垂头丧气地问:"爷,为什么抓小的。" "你为什么要跑?"言若鸿问。 "家里有客,回家招呼客人……" 那人话还没完,言若鸿就是一脚,踢得他跪了下来。 然后又上前踩住那人的脖子,那人不敢动弹。 "说,火雷是从哪里来的?"言若鸿道。 "什么……什么火雷,小的不知。"那人道。 言若鸿将火雷拿出来,作势对着那人的头要摔下去。 那人吓得一声尖叫:"爷,爷,小的说,小的说。"火雷可比大花炮的威力要大得多,摔在头上,还不把他的脑袋炸开花去? "老实点,若有半点虚言,小爷就在你全身布上火雷。"言若鸿言笑晏晏地说道,半点也没有凶悍之气。 那人听得浑身一哆索道:"是……是小的偷的,要过年了,小的偷来炸鱼用的。" "从哪里偷的?" "制炮坊,小的有个熟人在制炮坊做事,小的随他去玩偷的。"那人道。 言若鸿又是一脚,踹中那人的肚子,那人痛得倦成了一团:"制炮坊是一般人随便能进去玩的吗?再不说实话,小爷废了你。" 那人哭道:"小的块没说谎,就是偷的,偷来炸鱼的。" 言若鸿正要再踢,夜笑离走了过来,一把掀去那个头上的毡毛,翻开他的衣领子,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狼团腾。 原本被踩在地上的粗壮汉子骤然发力,一个旋身飞跃起来,脱离言若鸿的桎梏,随身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夜笑离冷笑:"北辽狼司库的人,竟然会在大锦运河码头充当船工,你不觉得太屈才了吗?" 那汉子原就比一般的中原人长得更加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神情也更凶悍一些,被识破身份后,再不装怂,横刀在胸前道:"你们是什么人?" 言若鸿笑迷人,人比花娇,缓步上前,白晰如玉的手伸向那人的弯刀:"哟,狼司库的大爷,久闻大名了,难得一见,拿把刀来吓唬人,爷好怕怕呀。" 一双桃花眼似水勾魂,那汉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嘴角流出哈喇子来,浪声浪气道:"小哥儿好风骚啊,跟爷回北辽,爷好生侍侯你如何?" 言若鸿平生最恨人家骂他男生女相,这汉子不知死活,还说他风骚,桃花眼里杀机顿现,脸上却是笑嫣如花,翘起兰花指向那人脸上拂去:"好呀,爷最喜欢你这种粗豪的汉子了,过来,让爷摸摸,有没有六块腹肌呀。" 那汗子骨头都酥了,正要说话,脖子一紧,就被言若鸿掐住了喉头,然后便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一阵冷汗,可疼痛感却不是来自咙头,而是手腕,原来言若鸿掐住他脖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捏碎了他的手骨,痛感还没适应,又接连咔嚓几声,两条腿骨也被踢碎了,那人象只打死了的赖皮狗一样悬挂在言若鸿手上,喉咙更是紧的呼吸困难。 言若鸿将他象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骂道:"还不说实话么?" 越是貌美如花的人,越是心狠手辣,那人算是见识了这位绝世美男子的狠辣,喘着气道:"火雷不是北辽的,是你有大锦人给的,二公主的人已然来到京城,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引起两国邦交事务,你们这些公子爷未必担待得起。" 果然是北辽二公主的人。 "我们担不担待得起不由你操心,说,你说的大锦人是谁?"言若鸿问道。 "真是制炮坊的人,我没有说谎。" 依那乞丐少年的话,此人身上的火雷也不止一个两个,该是不少,也只有与制炮坊有关的人才能提供这么多。 "肯定不是你一个人身上有火雷,说,那人一共给了你多少火雷,你们要火雷做什么?" "有两筐之多,至于做什么,小的也只是办差的,不清楚。" 两车之多,也就是有足足几百个火雷,如果埋在地下,能炸掉一座小山头。 大锦人给北辽狼司库这么多火雷做什么?是暗中交易还是另有用处? 夜笑离和言若鸿都满腹疑虑。 "大锦人长什么样?你可知道他的官衔名号?"夜笑离亲自问道。 "我听殷将军叫那人侍朗大人。" 言若鸿听了看了夜笑离一眼,工部尚书向来两不沾,行事小心谨慎,从不参与党争,所有,这一次的夺嫡之战里,工部是最平静的,并没被洗牌,原来,动作都做在暗处么? 夜笑离冷笑,转身上马。 言若鸿将人扔给部下,也翻身上马。 制炮坊早就放了假,但因着是过年,准备的花炮还有不少库存,所有,库房这边是还有人留守的。 夜笑离也不去找工部侍郎的麻烦,直接带人封了制炮坊,连同库房一起全都城防营接管。 工部司库们一个个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愕地任由他将所有人一个个锁了,押进刑部大牢。 工部尚书正在屋里逗孙儿,下属急急跑来禀报,说晋王世子爷查封了工部制炮坊,将司薄以下官员全部捉拿,连守库房的工人也没有放过,顿时手就僵了,眼神凝在一处半晌都没有挪开。 夫人过来问:"怎么了?老爷?" 工部尚书长叹一声道:"收拾东西吧,孩子们能走的赶紧走,别呆在京城了。" 夫人大急:"这是怎么了啊,大过年的,为何要让孩子们都离京?" 工部尚书苦笑:"不离京,就等着被一锅端了吧,这位世子爷行事雷厉风行,根本不给对手半点机会,老夫早就警告过那些人,不要心存妄想,就是不听,这回好了,事发了。" 夫人哭道:"什么事发了?老爷既然知道可能事发,为何不及早制止?" 这话问到点子上,工部尚书长叹一口气道:"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却在这里翻了船,也是我太谨慎了,反而害了李氏一族,但愿这位爷不是心狠手辣的主,不要牵连得太广才是。" "让人去拿荆条来吧,替我脱衣。"李大人颓然道。 "老爷你这是……既然未必是您主使,只是爱牵连,保不齐……"夫人是个睿智的,很快想通了一些关节,劝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已经错过一回了,再存侥幸之心,只会败得更惨,走吧。"李大人道。 晋王自然也得了消息,也不慌不忙,坐在太和殿里继续批阅着这些天的奏章,按理,大过年的,早就闭朝,不办差了,但是,因着要祭祖,要登基,还有外国使臣要接待,所以晋王父子就没歇停过,一直在忙。 一个小小的火雷,就能让夜笑离和言若鸿拉出北辽狼司库和隐藏在工部的蛀虫,晋王很欣慰,自家这个儿子就是个当政的料,也好,忙了几十年了,等过完这阵子,就可以消停消停,有些没有完成的诺言也可以慢慢兑现了。 工部尚书背着荆条进宫,一路上在街上看花灯的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文大人史大人还人秦太师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听到消息,全都正装进宫,一时间,太和殿外就象开了早朝一样热闹,大家等晋王召见。 "出什么事了?听说世子爷把工部给锁了几十号人。"史大人不解地问文大人。 "谁知道呢,吏部也没听到消息,只听说是南楚皇帝在运河码头溜哒一趟,就查出一点端倪,好象跟制炮坊有关。"文大人的消息稍为灵通一些。 "李老大人可是背着荆条进的宫,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看来,他自个心里是有数的。"史大人道:"这只老狐狸,平日里百事不沾边,只顾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以为行事高明,任何危险也扯不到他头上去,这回后了,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了吧,下面肯定出了乱子。" "制炮坊若想出乱子,那可不是小事,新君还没有登基,只怕是……"文大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正议论着,夜笑离与言若鸿双双到来,官员们立即下跪行礼,言若鸿是南楚的皇帝,大家以面上以跪拜他为主,实际则都在看夜笑离的脸色。 这位世子爷仍如往常一样,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还温和地亲手扶起几位年老的大臣:"大过年的,列位大人怎么都进宫了?今天可不是拜年的日子。" 大臣们听了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个个垂着头,秦老太师仗着资历深,沉吟道:"世子殿下,听说您突然锁了半个工部官员,不知所为何来?需知,法不责从,不知官员们究竟犯了何罪,牵连如此之广?" "老大人此言差矣,本世子并没有锁拿任何一个官员,只是请他们去刑部喝茶,本世子备了上好的龙井,列位大人中,可还有想喝茶的,也可以去刑部,史大人,刑部的牢房可有多的?记得多备些好桌椅板凳,大人们平日里坐惯了太师椅,本世子怕他们坐不惯牢里的小板凳。"夜笑离浅笑晏晏地说道,看不出有半点火药味儿。 请人到刑部大牢里喝茶,旷古未闻。 明明就是坐牢,可人家非要说是喝茶,秦太师这责问还无法继续,只能愕然地看着夜笑离大步向太和殿里走去。 "……王爷,臣有罪,臣不有管教好下属,是臣之过,臣无能。"李老大人正向晋王请罪。 夜笑离进来道:"李大人,怕不是只有管教不严之过吧。" 李大人脸色一白,慌张地看着夜笑离。 "你既然背着荆条上殿,便该知再有隐瞒只会让人更加气愤,我也不问,给你个机会自行向父王表明心迹吧,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父王看在新朝将立的份上,或许会给你李家一个宽待。"夜笑离冷笑地说道。 李大人听得满头是汗,伏拜在地道:"是,老臣都说,老臣把知道的全都招了,请王爷开恩,饶老臣全家老小性命。" 晋王面色不改,皱着眉道:"别扯虚的了,本王就算要饶,也要掂量你是否忠心要鉴,否则怎么饶?" 李大人便道:"……制炮坊一直是由许侍郎管着的,虽说隶属工部,却受宗人府制药,因着制坊一事关系重大,宗人府也有专门看管监督,许侍郎与宗人府关系密切,倒不把老臣这个尚书放在眼里,行事我行我素,一既不问过老臣。 老臣也知其中有些问题,但因着胆小怕事,不愿过问,年前制炮坊里火药用量超出规制,老臣已然发现,也试探过许侍郎,但他态度强横,老臣就不敢多问了,如今事发,怕是那批火药出了问题,老臣一听,就知道自己是脱不得干系的,便前来负荆请罪了。" 这位李大人确实是这性子,晋王也了解他,要他参与谋逆或是倒卖火药,打死他也不敢。 便道:"那就请那信许侍郎上殿吧。" 夜笑离一拱手道:"许侍郎应声而逃,如今正在追捕当中,儿臣行动快,倒是先拘了宗人府的管监,要不要提上来?" 晋王欣赏地看着自家儿子,真是越看越满意,发现一个小小的火雷,他就想到了宗人府,那些谋逆之臣,哪会动作那么快,以为一级一级查,要查到宗人府,还要等不少时日,没想到,他没拘着工部侍郎,就直接拘了宗人府管监。 "提上来。"晋王朗声道。 宗人府管监之职一般也由皇室宗亲担任,来人正是荣郡王之子,与夜笑离也算是堂亲。 过去荣郡王与太子走得并不近,因着爵位并不高,所司官职了不显要,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他的儿子倒比老子更强,在宗人府担职。 宗人府管监一职看着官职不大,但却是个肥缺,一年要捞不少油水。 "原来是强哥儿,几年不见,你倒长得越发出挑了。"晋王见了管监,却是一脸的笑,漫不经心,如同聊家常一样。 夜清强却是满头大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侄……给王叔拜年,王叔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马庇拍得,在场的人都皱了眉,如此没点胆量之人,又能做出什么在事来? "本王还没有登基呢,强哥儿啊,就凭你乱说话,本王就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知道吗?"晋王道。 "王叔开恩,小侄是……吓的,小侄不知做错了什么,离哥哥要锁了小侄。" "清强,可知所有的事情,在上位的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不管是搬还是抬,还是清点数目,都要有下面的人来完成,工部侍郎是逃了,但是制炮坊的所有官员都被我锁住了,你说,你们的事,就半点也没有走露风声吗?就没有半点把柄让人拿住?赶紧的,实话实说吧,不然,别怪我用毒逼供了。" ------题外话------ 年关近,小鱼是家庭主妇,女儿高三,正在补习,公婆又从乡里来家里过年,实在事多,以后发文可能在下午,亲们见谅 ☆、第一百四十三章:裕亲王之死1 "阿离哥哥,你可是要当太子的人,怎么能刑讯逼供?"夜清强虽然一副但小怕事的样子,被夜笑离如此危协,竟然也未立即妥协。 夜笑离灿然一笑道:"我就是要刑讯逼供你又如何?你喊冤啊!" 喊冤?向谁喊?晋王? 他就高坐在堂,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脸,象是没听到夜笑离的话一样。 夜清强气结,夜笑离素来以亲和示人,但发起混来,便是晋王也拿他没有半点法子,当初先皇还在位时,他就敢对太子动手,他才不会顾及声名呢。 "你……你想我说什么,直接告诉我好了,反正现在也是你们晋王人府的天下,想排除异已,别用这种方式,拿自家亲人作伐,夜笑离,就算天下人不知道内情,宗亲的心里自有一杆称。" 吏部尚书没想到,看着文弱敦厚的荣郡王小世子,竟然是个硬骨头,嘴皮子也比平时利索得多,与平时判若两人。 其实夜笑离只是没耐心,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小官吏,稍一审,就会有不少内情吐出,他只是不想走弯路,直奔主题来得快点罢了。 他也没想到,平日里老实胆怯的堂弟会如此机辩巧舌,冷冷一笑,夜笑离慢悠悠从袖袋里拿出个瓶子来,揭开瓶盖,就见那瓶口上冒着白烟。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什么?"夜清强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镪水,你说我不小心撒几滴在你脸上,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吗?"夜笑离说着,将小瓶口倾斜。 如此冒着白烟的镪水,一滴就能烧穿自个的脸,自个那张还算清俊的脸就要毁了,偏生这还是小伤,不伤筋不动骨的,就算论起律法来,也不能将堂堂晋王世子如何,夜清强真的害怕了,没想到夜笑离如此阴狠,整个脸都白了。 "你说,你脸上若是烧出几个坑来,翠红楼的头牌花魁还会不会倾心于你呢?为了个妓子,不惜与恶人勾结,夜清强,你还真出息,就不怕连累你整个荣郡王府?"夜笑离冷声道。 荣郡王府穷,虽顶着王府的头衔,可比起别的亲王郡王府来,真算不得什么,夜清强呆在宗人府里头当个管监俸禄其他也不错,一个人的开销是够了的,可惜,他被翠红楼的花魁给迷住了,出重金包养了那个比他大了近八岁的女人。 那女人精明得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年龄都不可能进得了荣郡王府的门,自己又渐渐年老,再嫁人从良,想找个比夜清强强的几乎不可能,一般的人又瞧不上,便使出混身解数迷住夜清强,挖空心思得到他的心,却并非想跟他长长久久,而是想从他身上捞钱。 夜清强那点子俸禄哪经得起烟花之地这种销金窟里折腾,总是月不傅出…… 连这种事,夜笑离也知道了,他不用真毁自己的容,只须把这事一公布,自己的名声就毁了,而宗亲家法里头,有敢嫖妓者,是要受到严惩的。 夜清强彻底泄了气,垂头道:"阿离哥哥,我错了,我说,我全说,火雷是裕王叔命许侍郎暗中加制的,许侍郎负责制作,臣弟负责运走。" "运走?运去哪里?裕亲王为何要这么多火雷?"夜笑离微眯了眼,问道。 晋王的唇角也勾起一抹冷笑,吏部尚书趴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 "以前运走的,都卖给了北辽人,私下赚了不少银子,臣弟只是分了两成的利,这一次,不止卖给了北辽人,还……"夜清强说了一半,惊慌地睃了晋王一眼。 "还什么?别考验我的耐心。"夜笑离皱眉,小瓶子越发倾斜。 "别,别,阿离哥,我说就是,还留了一部份送给了在逃的北靖侯。"夜清强战战兢兢地说道。 北靖侯,前次慈宁宫之乱时,皇帝将他偷偷放了,便不知所踪,终于又听到了他的消息,此人果然贼心不死,还躲在暗处害人。 "北靖侯现在在哪?"晋王冷声问道。 "臣也不知道,听说北靖侯为废太子练过私兵,就是没有造册在案的,足有几千人之多,买火雷,可能就是……"夜清强也不敢再说下去了,这事太可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郡王世子能担得起的。 他只是贪点钱财,可不想谋反。 "是裕亲王让你把火雷运给北靖侯的吗?"夜笑离又补问了一句。 "是。" "来人,带下去。"夜笑离道,转身向晋王一辑:"父王,如何处置裕亲王?" "只是一人之言,不足以治他的罪,阿离,你知道该怎么办。"晋王冷静地说道。 夜笑离拍了言若鸿一下,转身向殿外走去。 言若鸿了然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太和殿,殿外大臣们都焦急地等着,看到荣郡王的儿子被押进去又被押出来,心中越发紧张,猜度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史大人,刑部的人必须看好,出了差子,本世子向你问罪。"夜笑离道。 史大人立即提袍跪下,应诺。 "林统领何在?"夜笑离又道。 林朗应声出列,单膝跪下。 "臣在。" "有人想暗害裕亲王,立即发一千精兵,围住裕亲王府,保护裕亲王府,只许人进,不许人出。"夜笑离道。 大臣皆哗然,派一千禁军围住裕亲王府,名头还是有人刺杀裕亲王,要保护裕亲王,这…… "世子,大过年的,动用如此多禁军,只怕会扰乱民心,引来朝局不稳啊。"秦太师道。 "裕亲王担负着宗亲族长之职,身份贵重,如果有人刺杀了夜氏族长,夜氏一族的脸面还往哪里放?至于民心?那是太师您的事了,父王委您阁佬之职,可不是只说几句话就可以了的。"夜笑离冷硬地说道,半点也不给这位三朝元老面子,语气凌厉而又威严。 秦太师脸色一暗,拱手道:"是,老臣这就去处理。" 夜笑离两天没有回王府,穆清瑶连他的面也没见着,倒是京城里风云涌动,让她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 带着墨玉正准备去看望贺雪落,刚出晋王府,在拐角处,突然有个人身影一闪,看着很熟悉,穆清瑶一跃下马车,纵身追去,墨玉急了:"主子,主子,你做什么?"大过年的,一个人追出去,也不怕有危险么? 墨玉赶紧追出去,可穆清瑶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急得她大喊:"骤风,骤风。" 骤风懒洋洋的出现在马车间,墨玉急了:"你怎么没跟上主子,还在这里?" 骤风面无表情道:"不是你叫我的么?" 墨玉急得跳脚:"我叫你你就来了么?快去保护主子才是正经啊。" "有惊雷,再说了,世子妃去的方向就是红丰祥,有什么好追的。"骤风道。 墨玉无语,正担心时,穆清瑶拎着个少年转了回来,扔在马车里,那少年正是夜笑离在运河码头上遇到的那个,只是如今换了身干净的行头,脸也洗干净了,虽算不上眉清目秀,但看着也还舒服。 "你跑什么?"穆清瑶一拍少年的头道:"告诉我,为什么穿着红丰祥的衣服?" "这位奶奶,您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好端端的抓小的做什么?小的又一没犯法,二没犯着您,大过年的,小的只是想去追那馄饨挑子,有错么?" 少年一脸委屈,才被红丰祥收下,以为可以过几天好日子了,莫名地被人追,他是惯偷,有人追下意识就逃,等到被抓住才回神,刚才自己可什么也没偷,逃什么? "没错,但你穿这身衣服就有错,这是我红丰祥的衣服。"穆清瑶道。 "你的红丰祥?你是晋王世子妃?"少年郁闷的小脸顿时亮堂了,一脸崇拜地看着穆清瑶。 "怎么?看着不象?"穆清瑶被他这样子弄笑。 "象,太象了,象得不能再象了,您的声名小的可早就如雷贯耳了,跟您说,您在菜市场劫法场那事,都被人写成书了,说书的先生每天都在茶馆里说这一段呢,眉飞色舞的,可精彩了,小的最佩服您这样的巾帼女英雄了。"少年道。 穆清瑶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拿了个点心递给他:"说说看,你为何会穿红丰祥的衣服。" 少年便把上午在运河码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哦,对了,您不是晋王世子妃么?您还没见着世子爷吧,怪不得,小的可是世子爷亲自招进红丰祥的,小的以后会好好学手艺,再也不偷了。" "你说火雷?"穆清瑶立即警觉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金小三。"少年道。 "这名字不好,以后你就叫忠恕吧。"小三这名字也太雷了点,穆清瑶道。 "谢世子妃,小的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忠恕,好名字,小的跟您说,码头上的人,全都没有大名,不是叫大毛,就是叫二愣,土死了,一听都是没文化的。"少年兴奋道。 "好了,忠恕,你真的只是从那北辽人身上偷了火雷,没见着他们要火雷做什么吗?"穆清瑶问。 "没有,不过,世子妃奶奶,小的发现一件事很奇怪,码头上的人都不知道,只有小的知道。"金忠恕偷偷瞟了眼马车外,小声道。 "有话痛快点说,神神秘秘做什么?"墨玉不喜欢忠恕,看见他就让她想起小齐那个白眼狼,就算他最后是为了救穆清瑶而死,墨玉心里还是很膈应,世子妃又收留了个差不多的少年,要是又象小齐一样怎么办? "说也不好说,不过,小的可以带世子妃去瞧瞧,小的是觉得有蹊跷。"忠恕道。 "好,就随你去看看。"穆清瑶道。 "世子妃信小的说的话?"忠恕的眼睛瞪得老大,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打小就流涕,早被人看成了小混混,他说的话,没几个人会信。 "难不成你在骗我?"穆清瑶笑道。 "没有,没有,小的绝计不会骗世子妃。"忠恕忙摆手。 马车在忠恕的指引下,渐渐向京郊而去,越往前走墨玉越不安起来:"主子,要不先回府,多带些人手来吧,这里几十里地都见不着人影,奴婢心慌。" 穆清瑶的心却越发警惕起来,因为,忠恕带她走的路正是晋王祭祖的路线,皇室宗亲再加上三品以上的官员,后天都要自这条路上走过,但她方才查看过路边,沟里的枯草都有人踩踏过的痕迹,按理,如果是羽林军清道,守护,不应该往沟里踩才对。 那些脚印凌乱得很,路边的泥土有被踩滑的迹象,看得出,有人特意整理过,若不细看,是很难察觉的。 "忠恕,你之所以带我来这里,是不是看见有人带着火雷来过?"穆清瑶问。 "世子妃英明,着实如此,那天小的偷了火雷,既不能吃又不能换银子,还被打了一顿,很是郁闷,便故意跟着那打小的的那伙人,这一跟,就跟到这里来了,躲在林子里没见露面,后来就看见那些人把火雷交了穿着军服的人。"忠恕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世子爷?"墨玉怒道。 "这种事情,牵扯肯定广,小的只是个要饭的,小命虽然贱,但也只有一条,一不小心就没了,还是小心些的好。"忠恕老实地说道:"何况世子爷抓了那北辽人,肯定能问出些什么。" 这小子还真是狡猾,也怪不得,小小年纪无父无母在外头流浪,不学着保护自己,小命也怕是真的早没了。 带着大量的火雷在晋王祭祖的路上出没,用意再明显不过了,穆清瑶跳下马车,将四周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回了京城。 堂堂一品亲王府突然被大量的禁军包围,还是在大年节下,不少人差点跌破眼镜,胆小的更是缩在府里连热闹也不敢出来看,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要是新君上位,又不是正常序位的,换血洗牌的事肯定不少做。 晋王的声望再高,也脱不了这个俗,上位者想地位稳定,必定要拉下一批对自己不忠之臣,更是要腾出地方来给自己忠心的部下,流血是肯定避免不了的。 只是,裕亲王可是皇室宗族族长啊,地位尊崇,可不比一般的皇亲贵戚,竟然也出了事,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裕王妃听到消息时,吓得不行了,衣衫不整就往王爷书房去,裕亲王却镇定得很:"慌什么?天又没塌下来。" 裕王妃道:"王爷,晋王要对您动手了,您还无动于衷?" 府里可是一大家子啊,裕亲王子嗣众多,孙子都有一群呢,整个王府因为突如其他的事故而变得气氛紧张起来,妇人和小孩子们开始哭闹,下人则吓得团团转,怕受了连累。 "他若是真要杀我,带兵围什么?直接下旨就成了。"裕亲王唇角露出自信的讥笑:"一点证据也找不到,就想拿本王开刀,当本王也是那些刑部的小官吏么?" "稳住府里,不许乱动,本王现在就去上朝。"裕亲王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事情走到这一步,本以为天衣无逢,却没料到,还是走露了消息,让夜笑离凭着一点珠丝蚂迹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头上。 只有许侍郎没被抓,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夜清强那小子就是抛出来的替死鬼,既便他咬出自己,没有切实证据,也耐何不了自己。 郑重地穿上藏青色三爪龙袍,裕亲王昂首阔步朝府外走去。 官兵也不拦他,却拦下了他的随从:"世子有令,除了裕亲王,整个府里只许进,不许出。" 这就要软禁所有裕亲王府的节奏啊。 晋王仍在批阅奏章,大臣们正要散去,被保护着的裕亲王来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又是一出好戏,只是皇帝不肯让他们进去观看。 "大家伙都站在外头做什么?大过年的,不是要给晋王拜年么?一起去啊。"裕亲王淡定地跟大臣们寒喧着。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做声。 裕亲王便率先朝殿里走去,几位监察御使也跟在他身后进了殿。 晋王似乎早就知道裕亲王会来,眼皮都未抬,继续批奏章,只是当裕亲王行礼时,说了声平身。 "臣想知道,晋王爷为何要围住臣的王府,不知臣犯有何罪,请晋王明示。"裕亲王脸色愤怒地问。 "咦,本王并没有下旨围住裕亲王府啊,只让人保护裕亲王府,怎么,下面的人传错了旨意?"晋王一脸诧异道。 "太平盛世,王府又有府兵和守卫,大年节下的,若不是晋王你对本王有介蒂,又为何派禁军困住整个裕亲王府,弄处王府上下人心不安,年都过不好。"裕亲王怒气冲天道。 "哎呀呀,怎地有这么严重呢,本王真不是这个意思呀。"晋王笑着走下来道。 "晋王,你就不要再装了,你怕是对我这个亲王当宗族之长不满意,想夺了我这族长之位你说一声就是,何必要动这么大的阵仗,这些年,本王没有功劳了有苦劳,为夜家皇朝兢兢业业,哪里有过一点私心?晋王爷还没有登基,便如此不念手足之情,残害血亲,你与暴君又有何区别?" 裕亲王说的康慨激昂,声音又大,晋王却无论他多愤怒多激动,都是一脸的笑,"本王哪里想要你那族长之位了,裕王兄说笑,说笑。" 裕亲王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着不了力的感觉,无奈道:"你若撤除本王王府的禁军,本王就要去请几位老王叔来理论理论,就算不论国法,也要论论家法。" "说到几位老王叔啊,正好,本王早将他们请进宫来了,这会子正在乾清宫下棋呢,王兄要不要也去玩一玩?"晋王说着便去拉裕亲王的手,裕亲王一缩,怒道:"晋王,本王没有跟你开玩笑。" 晋王好脾气道:"要撤兵是吧?行,来人,传旨下去,撤去裕亲王府的禁军。" 他竟然如此好说话,三言两语就撤了兵,让裕亲王反倒怔住,有点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怎么?王兄还不满意?走吧走吧,下棋去,大过年的,吃一肚子气做什么?咱们兄弟好好陪几位老王叔玩玩。"晋王丢下一大推子奏章,真的拉着裕亲王一道去了乾清宫。 裕亲王府一天之内,突然被禁军围住,不到半个时辰,又全都撤了下去,晋王父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不知。 两天之后,祭祀大典开始,晋王率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从京城南门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往京郊皇陵而去。 皇陵离京城足有二三十里路,除了护卫的禁军,宗亲和官员们大多都坐着马车,在离皇陵只有几里路的时候,才统统下马下轿,向皇陵步行前进。 晋王的左边是晋王妃,右边是世子夜笑离,他们是走在最前一拨的,后面才跟着穆清瑶,裕亲王等亲王,宗亲之后才是大臣,一路上,穆清瑶神情淡定,并无半点异样,而裕亲王则有点心神不安,前几天裕王府被围之后又撤,这件事晋王一直没有给个说法,也没有为难他,今天祭祖也让他还是担着宗族族长一职,由他主持。 晋王只身一人上了祭台,按理,这时候,裕亲王就该上台主持祭礼了,他却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祭台后突然一声巨响,然后冒出浓浓的黑烟来,只见台上的晋王瞬间湮没在浓烟里,裕亲王大喜,抽出腰间长剑纵身上台上跃去,高呼:"有人行刺,保护晋王。" 手中的剑,却向穿着龙袍的晋王狠狠地刺去,晋王应声而倒,裕亲王趁乱大喊:"晋王驾崩,晋王驾崩了。" 紧接着,四周山林里响起撕杀声,看来,山林里埋伏有精兵,正是来破坏祭祀大典的。 听见撕杀声,裕亲王越发兴奋,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仰天大笑起来。 夜笑离的声音凉凉地自他身后响起:"王叔,父王死了,你缘何如此高兴?莫非父王就是你杀的?" 裕亲王猛地转身,阴狠的看着夜笑离道,脸色却悲凄:"阿离啊,事情太突然了,晋王他……" 夜笑离冷眼看着他虚伪地继续表演:"父王怎么了?"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担忧。 裕亲王将倒在地上的晋王翻过来:"被刺客刺死了,幸好刚才你没有上祭台,否则……" 突然,裕亲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被翻转过来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晋王的,陌生得很。 方才明明就看见晋王上了祭台的,不对,三筐火雷,只么只炸毁了祭台的一角,正台还是稳稳固固的啊。 裕王隐隐感不对劲,猛地站起来回身时,就见晋王穿着同样的衣袍出身在夜笑离身后,一双俊朗的眸子正如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而山林里震天的纳喊嘶杀声也突然停止了,整个陵园安静得不正常,而一阵风吹来,将台上的弥漫的烟雾吹散,裕亲王才发现,台面上四处散落着花炮屑子,先前炸掉的根本不是火雷,而是平日里礼部祭天用的礼炮。 怎么会这样? 埋好的火雷呢?北辽埋伏的火炮手呢?还有,山林里不是应该埋伏有五千精兵,双管齐下,以图给晋王致命一击的么? 再转身,所有的皇室宗亲和大臣们都冷冷地看着他,就象在看一个冷笑话一样。 "很奇怪是不是?真是对不住,本王没有被你埋下的火雷炸死,也没有被你一剑刺中,裕王兄,你是不是很郁闷啊。"晋王不紧不慢地讥笑道。 裕亲王怔怔地后退两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都安排好了的,怎么会……" "不错,你的计划确实很周祥又细致,如果不是阿离早早地发现你的阴谋,本王今天怕是要交待在皇家陵园里了。"晋王道。 "本王知道你们发现了火雷,但是,你们不是已经处置了强哥儿,还把他卖给北辽人的火雷全都查封了么?为什么会注意到皇陵,不可能啊。"裕亲王还是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王叔,你果然当小侄是替死鬼。"被晋王以倒卖火雷之百押入天牢的夜清强愤怒地说道。 "你……你不是应该在宗人府的天牢里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裕亲王再一次遭受打击,愕然地指着夜清强。 "你还没看出来么?那都是做给你看的,查出火雷,然后直接抓了我,又乱抓一大堆子吏部官员,就是想让你相信,你的计划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纰漏,让你及时修补。你果然修补得很快,将埋在路上的火药全都起了出来,转而埋在这祭台下,你原想一次将阿离哥哥和晋王叔一同炸死在路上,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杀了王叔再说。 如此,才能把戏台搭好,等着王叔你主动表演主角。" "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要一次将刑部的官员抓了一半?就是想闹出动静来让你放松心神,让你以为,我只是个办事冲动不计后果的愣头青,发兵围住裕亲王府也是,只怕父王无奈退兵时,王叔你在心里不知嘲笑了我多少回吧。"夜笑离讥笑着说道。 裕亲王越听越心惊,头上冒出细细地毛毛汗来,但他的脸色还是骄横得很,根本就不肯示弱。 "将北辽在大锦布置的狼司库人手一网打尽,更是为了打消王叔你的顾虑,让你心存侥幸,以为我会到此结案,火雷之事就了解了,而你的计划照样可以进行,更让你觉得计划趋近完美,不可能再有人发现。"夜笑离继续说道。 "当然,让王爷更加大胆的放手一博的是,这里的守卫,对吧,王爷主管皇家祭祀这么多年,陵园里的守卫当然全是王爷的人,只可惜,朕还没回南楚,两天之内给几十个士兵化个好妆累是累了点,但却有趣,可以亲眼看见王爷你眼里的失败与绝望,真是太爽了。"言若鸿扯过一名陵园卫兵,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揭,裕亲王的脸色更如灰败起来。 确实,他刚才如此兴奋地提剑刺杀假晋王,就是因为祭台的周围全是他亲自布控的卫士,都是他裕亲王的人,晋王武功太高,他怕自己难以一击得中,这些卫士就是用来补刀的。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也被夜笑离和言若鸿悄无声息地换了人,改头换面连他这个主子都没能识破。 "可是,怎么可能,你们不可能会发现本王的真正用意会在祭祖大会上的,不可能,就算是被抓的狼司库也不知道。"裕亲王嘶声底里的吼道。 穆清瑶笑着将忠恕带到他面前:"确实是不可能,但是,就是这个孩子说的,他说,狼司库的人将一半的火雷送给了另外一些人,而这些人又是军士打扮,又出没在皇家陵园附近,那些人如果不是与王叔你勾结,皇家陵园的守备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在这里出没?,要想到王叔才是幕后指使真的不难,一点也不难。" ☆、第一百四十四章:裕亲王之死2 裕亲王眼里露出绝望之色来,他绝望的不是失败,而是自己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竟然被如此轻易破解而不自知,反而中了人家的圈套。 晋王成功废帝后,就成了想灭掉自己的心思,裕亲王当然清楚,但苦于没有罪证,自己地位在皇室宗亲中太高,就算手掌军政大权的晋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裕亲王一直嚣张着,当殿杀死可能咬出他的齐嬷嬷时,他一点也不担心晋王会怀疑他,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多一条也不多。 他就是喜欢看晋王恨极了他,却因为缺乏证据而拿他无可耐何的样子,由其是夜笑离冲动地将晋王府围困,而晋王不得不下令撤军时的憋屈,更让裕亲王觉得心中大爽。 可是,现在,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刺晋王,被晋王父子当猴一样的耍而不自知,素来心高气傲的裕亲王终于崩溃了。 看着清冷傲气,唇角带着讥诮的穆清瑶,裕亲王所有的愤怒全都集聚于一点,骤然甩看押的式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穆清瑶,铁钳般的手指锁住她的喉咙,将她制住。 这一切来得太快,饶是离得近的夜笑离也没来得及反应,惊怒地瞪着裕亲王。 晋王更是火冒三丈:"裕王,放开本王的儿媳,本王可能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裕亲王冷笑:"生路?在你面前奴颜卑膝?本王宁死,不过,就算死,也要拉你这个儿媳做垫被,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本王还是一品亲王,还是宗族族长,还可以有翻盘的机会,可是,全是她,她毁了本王所谋划的一切,还让本王所做的一切也暴露,更让本王落到如此田地。" 晋王厉声道:"你身为一品亲王,却一直贼心不死,皇兄眼瞎,当你是忠,任你坐大,还把宗族族长之位给了你,本王早就看出你居心不良,就算瑶儿不揭穿你,本王也迟早要对付你,你放开她,有什么事情冲本王来。" "贼心不死?都是皇家儿郎,凭什么你们兄弟可以轮浪坐桩,坐上那个位置,本王哪点比你们差了?你们当得了皇帝,本王就不能么?"裕亲王嘶声歇底道。 "果然如此,当年你费尽心思接近皇后那蠢女人,教唆太子残害阿离,就是为了篡位做准备吧,你极力辅助太子,不是忠,而是因为你可以控制他,可以蛊惑他,从而逐渐掌握权力,一步一步达到你篡位的目的,对吧。"晋王冷声道。 "哈哈哈,是又如何?谁让你们兄弟一个变态平庸,一个感情用事,全都不是当皇帝的料,夜家天下掌在你们手里,迟早一天会被他国灭了,这个女人,就是来灭掉大锦的,她是天脉者,总有一天,会统治整个大陆,到时候,大锦会改为大辽,夜家天下会成为穆家天下,不对,是贺家天下,她的父亲是贺初年那个贱人。"裕亲王放声狂笑道。 说着,裕亲王的手指开始用力,穆清瑶感觉喉咙上象被鹰爪抓住,一阵锐痛难忍,裕亲王不是要掐死她,而是要用铁指戳破她的颈脖,这种痛,比直接掐碎喉咙要残烈得多。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夜笑离看得瞪口欲裂,清雅的脸上露出暴戾的神色,手臂一张,一字一句道:"放开我娘子。" 那声音,阴冷得如同地地狱传来的搜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肌肉发颤。 "夜笑离,别想拿毒来吓唬本王,本王的天魔功练到了第八层,早就不惧毒,而且,也别想偷袭本王,你再快,有本王的手指快么?"裕亲王狂笑道。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裕亲王的内力极其深厚,要不然,以晋王和夜笑离的能力,也不可能让他轻易将穆清瑶抓去,武功极高之人,发力时,根本有用提气,半点前兆也没有,而且,他又是被两名强悍的武士锁住的,谁曾想他会骤然发难? 如果施毒无法制住裕亲王,偷袭就更难了,因为以裕亲王的能力,就算遭受致命一击,也还是有余力掐死穆清瑶,毕竟他的手指,已经锁住了穆清瑶的喉咙,就算他倒地身死的一瞬间,他也能杀了穆清瑶,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裕亲王也笃定,夜笑离只是随便威协威协他而已。 他嘲弄地看着夜笑离:"当年,本王就能抽干你的血,碎了你全身筋骨,现在,本王还是能将你最心爱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你又能耐我何?夜笑离,晋王这辈子最骄傲就是生了你这个优秀的儿子,本王作不了皇帝,毁掉他的儿子,至少为了今生的目标,本王也曾奋力博过一回,也算不枉此身生在皇家。" 裕亲王的指甲已然刺破了穆清瑶的脖子,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手法,看着只是破了一层皮,流血并不多,可就是痛得让人浑身颤栗,穆清瑶差点痛晕过去,听到这句话,心里激起一股烈火,灼烧着她的心,她的神魂。 眼前的夜笑离心神惧裂,她从他眼里看到了浓烈的痛惜之色,那种如撕心裂肺一般的眼神,让穆清瑶看着心疼,这个男人在他才三岁时就凌虐他的身体,如今又撕裂和折磨着夜笑离的神魂,凭什么任他猖狂,任他嚣张? 不就是一死么?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裕亲王得逞! 夜笑离极力隐忍着,眼中的沉痛与焦虑让裕亲王心中大爽,他狞笑着:"夜笑离,你若真想救这个妖女,那就自残吧,如你三岁时一样,自行放干全身的血,敲碎全身筋骨,若本王看得开心,本王或许会心软,放你心爱女人一条命。" 他竟然要夜笑离如残! 裕亲王的话让所有的人无比愤怒,晋王气得脸色铁青,而言若鸿更是攥紧了拳头,凌厉的眼神似乎能活剐了裕亲王。 可是,都不敢动,因为穆清瑶在他手里,投鼠忌器。 "是不是我自残了,你就真的放过我娘子?"夜笑离狠厉地瞪着裕亲王,冷静地问。 "是,你自残,本王就放过这个女人,本王说话算话。"裕亲王笑得更加得意与猖狂。 "好,如果你敢骗我,我会将你整个裕亲王府全都剥皮抽筋,包括你只有三个月大的孙子。"夜笑离阴冷地一笑,猛然抽出刀来,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不要……"晋王失声喊道,而就在此时,一声闷响,裕亲王高大的身子僵了一僵,夜笑离趁机闪过,夺回穆清瑶。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只在眨眼间就完成,谁也没看清夜笑离是怎么救回穆清瑶的,而晋王的则捂住腹部,血,一滴一滴自他旨缝中流出,他的肚子被击穿了一个小洞。 谁也不知道,穆清瑶是如何伤得了裕亲王的,她明明就被裕亲王制住了,喉咙还锁在裕亲王手中。 夜笑离一击得手,晋王身形立动,攻向裕亲王。 穆清瑶的脖子上血流如注,还是被裕亲王伤到了,还好,因为夜笑离的自残吸引了裕亲王的注意力,而她藏中袖中的那一枪,更让晋王猝不及防,加之夜笑离动作太快,裕亲王没来得及捏碎穆清瑶的喉咙,但还是把她的脖子戳穿两个洞,流血不止。 她躺在夜笑离怀里,脖子上一直流着血,唇角却带着笑,吃力道:"以后……以后不可……不可自残,就算是……为了救我。" 夜笑离温柔地看着她,唇角也带着迷人的微笑,晶莹的眼泪却从他男儿的眼中无声滴落:"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许拿自个的命冒险,就算是为了救我,也不能。" 纤张的手指飞快翻飞着,很快替穆清瑶止血,治伤。 依偎在他的怀里,穆清瑶感觉头脑一阵放空,因为安心,所以,她将一切都交给了他,不用再多想,更不用担心周遭的事态发展,她只负责养伤和休息就行了。 夜笑离的伤药很有效,穆清瑶很快便不觉得那么痛了,眼皮也重了起来。 裕亲王正与晋王打得难分难解,裕亲王虽然受伤,但他所练的邪功太过强悍诡异,招招致命,晋王以马上功夫见长,这些年在边疆杀敌无数,但这种近身格斗却有些生疏了,所以尽管裕亲王身负重伤,晋王一时半伙儿也还没将他拿下制服。 倒是裕亲王泼命似的打发越发强悍凶残,他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门心思与晋王拼命,如此一来,晋王还有些束手束脚。 而正在此时,山林里传来号角声,急急的马蹄声随即而来。 晋王唇边露出得意的阴笑:"好,公孙谨总算没让本王失望,五千精兵全拉过来了,晋王,今天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有了援军的裕亲王越发斗志昂扬,好几次差点伤着了晋王,好在晋王战斗经验丰富,才一一化解躲过。 看着穆清瑶已然睡了,夜笑离小心将她抱回步辇里,盖好被子,命令惊雷和骤风两个同时守护,自己脚尖一点,飞掠过去,对晋王道:"父王,让儿臣来,儿臣正好算一算十七年前那笔旧帐。" 晋王退下,让给夜笑离。 夜笑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鞭子,抽向裕亲王。 鞭子武动的声音在半空中发出尖厉的哨声,劲风带起尘土飞扬,所有人倒退开来,空出地方,以免被劲风扫到。 裕亲王本是耍鞭子的好手,哪里会怕夜笑离的鞭,腾挪跳动之间,夜笑离的鞭声凌厉,却没有一鞭能抽中他,不由得冷笑连连。 夜笑离却不动声色,继续舞动鞭子,手中长鞭如有生命的灵蛇,始终将裕亲王笼在鞭舞之内,不能脱出尺许。 渐渐的,裕亲王腹间的血越流越多,体力耗费越来越大,他知道,夜笑离是想活活耗尽他的内力,就算不抽死他,也要累死他。 裕亲王眼中露出阴冷之色,突然迎着那长鞭凌空跃起,鞭子狠狠的,无情地抽打在他身上,裕亲王状若疯狂的伸手揪向鞭子。 而他始终捂住伤口的手终于挪开,夜笑离冷冷一笑,一颗毒丸激射,打进裕亲王的伤洞中,裕亲王高大的身子顿时从半空中坠落,摔下。 夜笑离唇角还没来得及勾起笑意,突然,一颗火雷袭来,他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开,火雷就在他方才立着的原地炸开,一个黑影及时托住裕亲王,将他救走。 "公孙谨,你总算现身了。"晋王冷笑,纵身跃来,北靖侯脸色沉冷,手一摔,又是一颗火雷炸开,晋王却迎着那火雷冲向他,巨大的冲击力竟然不能伤晋王分毫,穿过烟雾,晋王手中的长剑气势如虹,直贯北靖侯的胸。 而原本身受重伤的裕亲王则盘腿坐于地上,正独自吐纳动功,夜笑离一鞭向他甩来,裕亲王骤然睁开眼,突然身形暴涨,浑身暴发出强大的气势,连晋王也怔了怔,大喝道:"阿离,小心,他正行解体魔功。" 解体魔功,就是用自身为武器,与敌人同归于尽,身体会象炸弹一样暴裂开来,威力比起几十个火雷绑在一起还要大。 夜笑离的神情立即凝重起来,正想要退开,只见裕亲王庞大的身体却如箭一样射向一旁的步辇,清瑶在步辇上,夜笑离的脑子一片空白,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袭来,他和身向步辇射去,可是,解体魔功威力何等可怕,既便是武功极高的晋王也畏惧几分,夜笑离就算舍命去救,也鞭长莫及。 那边惊雷和骤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气浪掀开,步辇也被掀翻,穆清瑶掉落在地,裕亲王的身体正好落到她的身边,不用出手,只要她在他的暴炸范围内,就能达到目的,裕亲王全身皮肤开始胀裂,象久旱的干涸的田地一样,可怖之极。 穆清瑶虚弱地睁开眼,感知到危险降临,想要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团如肉弹一样的怪物扑向自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红色的身影如火箭一般射来,宽大的袍子象温柔的棉被一样履在穆清瑶的身上。 炸裂声震天欲聋,夜笑离肝胆俱裂,猛地冲了过来。 裕亲王解体暴裂,四处散发着他的残肢败肉,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血腥味,夜笑离奔近时,骤然顿住,颤抖地蹲下身子。 绣着金边的大红袍子染满鲜血,血肉模糊,夜笑离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点一点绞碎,他不敢掀开那刺目的红袍,更不敢看红袍下的两个人。 "阿鸿……阿鸿!"夜笑离轻柔地向那大红的袍子探去。 然后,迅速捡查了一遍,还好,四脚手脚都在,没有被炸碎,再将那人抱在怀里,原本艳若桃李的俊脸此时惨白如嘴,唇角汩汩流着鲜血,而他身上的穆清瑶正泪流满面,因着他的护佑而毫发无伤。 "阿鸿,你怎么这么傻?" 穆清瑶的心也象被人片割一样的痛,暴炸袭来之时,言若鸿扑过来,不止用身体将她护得严严实实,还生生就地平移开几尺之多,这才让减弱了裕亲王解体暴炸的伤害值,但是,她分明感到身上一阵震动,尽管他躬着身体,将她护严,她还是感觉到那暴炸的威力有多猛,他也是血肉之躯啊,裕亲王本就是武功极高之人,他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暴,有多恐怖,穆清瑶不敢想象。 看到穆清瑶毫发无伤,夜笑离心中稍安,立即开始替言若鸿治伤。 言若鸿的胁骨尽断,五脏六府都被震伤,幸亏他武功高强,运起了护体神功,否则,这一炸,就算为米分身碎骨,也会命丧黄泉。 夜笑离喂了一粒强心丸,被炸晕的言若鸿这才虚弱地睁开眼,穆清瑶跪爬向他,泪如雨下:"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言若鸿艳丽若水的桃花眼里露出欣慰之色:"你……你可……受伤?" 穆清瑶猛摇着头,口中喃喃:"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我喜欢你,阿瑶,我喜欢你。"言若鸿明媚地笑着,眼神专注中,多了一分欢喜,更多了一丝快意。 他喜欢她,就在那一次与她在牢里相遇时,他就喜欢她,可惜,相逢恨晚,他比夜笑离来迟一步,一步,就是一生遗憾。 更何况,他与夜笑离是生死知已,抢兄弟的爱人,他做不出来,所以,宁愿一个人在深寂的孤夜里,独自相思成灾,宁愿默默守候,不求她回眸一笑,只求她安然平宁。 而她,也待他赤诚如知已蓝颜,为他复仇,为他登顶皇帝保坐,全力以赴,不顾自身安危,几番身陷险境,在他看来,他的相思与守候都没有白付,有她真心如兄似友般相待,他心已足。 可是,相思的滋味太难熬,他坐镇南楚,却时刻牵挂她和夜笑离,她好,他才心安,大锦局势风去诡变,他担心着,果然,她真的有危险,当消息传至南楚时,他正处理着与南疆白族土司之间的关系,白族是南楚第一大少数民族,稳住白族,便等同于稳住南疆,如此紧要关头,他却放下一切,只身奔赴大锦,果然来得及救她。 救完之后,明知她有强大而深爱她的相公守护,又有晋王的庇佑,但他还是不放心,明明南楚大臣催得死急,他却还尽力拖住本国的政事,逗留在南楚,宁愿给夜笑离当个小伙计,四处喷走,只为了让夜笑离能平安上位,替他们夫妻消除一切隐患。 她被裕亲王制住那一刻,他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手刃裕亲王,将她救下,夜笑离激战裕亲王时,他便默默地守在步辇旁,替他看护他的娘子,也是自己最心爱的那个人,他所求的不多,只要她安好,他的一切便都晴好平宁。 穆清瑶没有惊讶,也没有尴尬,只是流着泪,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你这傻子,是想我负疚一生么?" 言若鸿吃力的摇头,心疼地看着她,很想抚去她脸上的泪滴,那是她为他流的,她不止一次为他流泪,每一次,他都很感动,而正是这种感动给了他勇气。 身体的剧痛让他感觉紧迫,或许,再不说,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他不是老实忠厚默默守候的人,爱,就要说出来,哪怕是迟到的爱,也要说。 "他们说……兄弟……妻,不可欺,我也不想喜欢兄弟的妻,可我跟阿离是兄弟,连喜欢女人的眼光都一样,明知道,说出来,我和你可能连朋友也没得做,可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又不缺朋友,我缺的是你。" 夜笑离一直默默地替他疗伤,并没有象平素那样醋意熏天,手法温柔而认真,穆清瑶哭得更凶了,言若鸿的感情太浓太烈,让她既感动,又深深的负疚,她的心只有一颗,给了夜笑离,就再也收不回来,这个男人的守护与爱慕,她知道,却无法回报,只能象待朋友与亲人一样待他。 "好,你的喜欢,我收下了,但是,这辈子,我只能喜欢夜笑离一个,你知道,我不能给你回应,就算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只能这样对你,你可恨我?"穆清瑶抹去言若鸿嘴角的血水,哽声道。 "那你下辈子会不会喜欢我?"言若鸿并没有失望,更没有悲痛之色,有的只是欣赏,这是他喜欢的女人,意志坚定,感情专一,是他来迟,并不是她狠心,他不怪她,也怪不得她。 "我……"穆清瑶犹豫着。 "我知道你不会,不过……"言若鸿猛地咳了起来,唇角又涌出汨汨血水,夜笑离运功替他疗伤,却没有制止他说话。 言若鸿缓过一口气,眼神温柔而又充满憧憬:"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我教你喜欢我。 下辈子,我一定……一定要一直守住你,不让阿离有可乘之机,更不会……不会迟到。" 说完,他慢慢地阖上那双风情万种又明媚艳丽的桃花眼,穆清瑶心神俱裂,猛扯夜笑离:"阿鸿他……他……" 夜笑离睃了她一眼:"没死。" 穆清瑶松了一口气,感觉某人一直压抑着的醋意此时才翻涌出来,不由多看他一眼:"那他为什么……" "他太吵,下了安眠药。有我在,他想先到下辈子去等你,哼,妄想。"夜世子冷厉地说道。 好吧,才还觉得他好生大度雍容,原来都是忍着的,他还是那个小器又极爱吃醋的男人。 北靖侯被晋王一剑贯穿胸膛,只剩下一口气在,却再无生机。 晋王回头看了一眼穆清瑶,见她并没受伤,松了一口气,山林那边,早就埋伏好的精兵早就将北靖侯的私兵团团包围。 因为主帅被抓,那些私兵们早就没有了斗志,只是在僵持着,并没有弃械投降,但也只是迟早的事。 晋王冷笑道:"公孙谨,你以为,本王为何上次轻易放过你,而没有杀你?" 北靖侯两眼喷火地瞪着北靖侯:"成王败寇,你要杀便杀就是,我公孙一族已然没落,儿子死了,老婆疯了,女儿不知下落,我公孙谨活着也没意思,只可恨,没有杀了穆清瑶那个妖女,为昊儿报仇。" "你倒死硬,只可惜了你辛苦招来又训练好的这些精兵,全都要成为本王的部下,你不觉得生气么?本王放了你,就为了引出这五千精兵,不然,你当本王是傻子么?放虎归山?"晋王傲然地睥睨着北靖侯,看他如同看一只打残的蟑螂。 北靖侯怔了怔,苦笑。 他满可以逃的,带着这五千精兵,远离大锦,投靠北辽,北戎也好,或者去北漠草原,总有他生存的一息之地,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大锦的一切,裕亲王的计划让他又重燃了信心,两人合作,只要裕亲王成功,他还是可以东山再起,重振北靖侯府,可是……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北靖侯倍感绝望,他缓缓侧目,看着那正跪在夜笑离身边的女子,她真是命大,裕亲王解体魔功之下,她竟然还安然无恙,昊儿,本想杀了她,让她去地下陪你,你就不再思念寂寞,可是爹爹无能,再一次失败了。 一柄小小的尖刀刺进了北靖侯的心脏,虽然只中苟延残喘了,可这一口气,他也想由自己熄灭,不愿意死在敌人之手,这辈子,错一次,便一错再错,想回头,却没有了机会。 眼前浮现出紫色身俏丽的身影,年轻的大辽长公主殷紫茹笑嫣如花地向他走来,如果有下辈子,他情愿从来也没遇见过她。 ------题外话------ 对不起,老娘亲今天过寿,家里实在客多,更晚了,更晚了 ☆、第一百四十五:日常 北靖侯一死,他招募的私兵也就没了战斗意志,在林朗的劝说话投降,祭祖大典也中止,晋王率众臣回京城,言若鸿被放在担架上抬走,惊雷和骤风都受了伤,侍女想过来抬穆清瑶,夜笑离没让,亲自将她抱在怀里。 裕亲王在她的脖子上戳了两个洞,流血过多,虽然吃过药,但又摔了一回后,言若鸿的受伤让她心痛欲绝,更加重了伤势,这会子看见言若鸿被抬走,她又晕了。 夜笑离憋着一肚子火,他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裕亲王死了,北靖侯也死了,这股无名火气没发找他们发泄,气言若鸿么? 阿鸿喜欢穆清瑶他早就知道,可人家从来都没有表现太明显,更是守礼克制,还舍身救了穆清瑶,于夜笑离来说,言若鸿是恩人,凭什么还对人家生气? 气穆清瑶吗? 是气,气她太过优秀,才招惹那么多同样优秀的男子窥觑,可是,若不是她的优秀,又怎么会吸引自己? 而且,阿瑶又没三心二意用情不专,更没有故意与人玩暖昧招三惹四? 她是一朵散发着幽幽暗香的兰花,开在幽静的山中,并不特意招摇,有品位的人才能发现她的美,一旦发现,就象是中了她幽香的魔,再也难逃脱。 自己是这样,阿鸿是这样,连没见过几面的容忌也是这样,死了的公孙昊,愧得肠子都青了,若非也被她吸引,明明可以走另一条康庄大道,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扑向她,最后引火自焚。 阿鸿也好,容忌也罢,都没有自己幸运,还气什么? 何况,就算她有错,他又怎么舍得生她的气? 看她为了阿鸿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心快纠成了团乱麻,不知道是该嫉妒,该吃醋,还是该安慰,总之难受得紧。 如今她就在自己的怀里,他将她紧贴着自己的心脏的地方,她的心跳很弱,但他听得很清晰,只要这样,他的心才能平静一些,安稳一些,先前太可怕了,只差一点,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他甚至做好了随她而去的打算,幸好,有阿鸿,所以,他应该庆幸而不是生气。 可他就是气,说来说气,气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当初求她嫁时,说好了,会护她一生一世的,可是到头来,她嫁给自己之后,一再赴险,而且每次都是为了他,为了他的事业,为了替他复仇,讨回公道。 这让天生骄傲又自负的夜笑离有一种很无力的挫败感,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没用,更没信用,不是他在保护她,而是她在一直保护着自己,不是让他没有尊严,而是…… 好吧,就是很自责,因为自责而生气。 穆清瑶再次醒来时,手是被握着的,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帐顶,知道自己已经回到晋王府了。 "你醒了?"温柔的,略带沙哑的声音,让穆清瑶觉得心安。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瘦而胡子拉茬的脸,深深的黑眼圈让她触目惊心,清润的眸子里,凝望的深情让她心疼和难过,抬手想要抚平他紧拧的俊眉,却被他按住: "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我睡了我久?"穆清瑶并不感觉饿。 "三天三夜。"夜笑离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三天三夜,你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他身体不好,内伤并没有复原,还需要几次输血才能痊愈,更是熬不得夜,却守在她身边三天三夜,当自己是铁打的么? "我只喂了你一点流食,你肯定饿了,想吃什么?粥还是参汤?"虽然醒了,但伤在脖子上,嘴唇不能有大动作,会扯动伤口,还是只能吃流食。 "你一直就这样坐着么?怎么不知道上床来睡?"穆清瑶心疼地看着她的傻男人。 平日干净出尘,而又极爱洁的他,竟然把自己弄得胡子拉茬,除了守侯的辛苦,他肯定还承受着焦虑与担忧的煎熬。 "我睡不着,阿瑶,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让你赴险了。"她终于醒了,明知道自己的药能很快治好她,可就是担心,因为太担心,连着自信也快没了,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药效来,甚至又去做配了一个方子,却又不敢拿来给她试,要是配的药起了反作用怎么办? 若是医圣在此,见他这个令医圣老人家此以为傲的徒弟如此没有自信,胡子都会气歪了去。 "你很好。"穆清瑶抬起手,抚着他的俊脸,阿鸿和自己都受了伤,一个是最爱的老婆,一个是最好的兄弟,这几天最辛苦的就是他,要救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大意。 "娘子,我去给你端参汤来。"她说他很好,竟然让他的脸一红,眼神更是不敢与她对视,向来自负的夜世子竟然在娘子的眼神下生了怯意,更多了一份羞涩。 "相公,别走,阿鸿怎么样了?"穆清瑶捉住他的指尖。 他的脸果然又有点发沉,但很快恢复:"放心吧,死不了,只是要废一段时间。" 言若鸿的伤比穆清瑶严重多了,自然没这么快就好了,穆清瑶听了叹了口气:"我真担心他会有事,相公,那一刻,若阿鸿因救我而死,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夜笑离的扯了扯唇角:"我怎么会让他死呢?你别担心他了,他正在恢复当中,阿鸿自小就有狗一样的恢复能力,只要不死,再过一两个月又能活蹦乱跳。" 哪有这样说兄弟的,阿鸿要是听到夜笑离拿他和狗比,会不会气伤啊。 "这样就好,相公,我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怕还不起。"穆清瑶幽幽道,阿鸿身受重伤之际那番表白,穆清瑶不感动是假的,优秀又极俊美的男子,为了救她而舍生忘死,是个女子都会感动。 穆清瑶不是圣人,虽然当场拒绝了他,心里却觉得亏欠了他。 她关心阿鸿只是不想欠人情? 夜笑离拧紧的眉瞬间舒展,黑沉的脸也亮堂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神彩奕奕了,连脸上的胡茬也不是那么醒目。 穆清瑶总算明白,她家老公根本不是在担心她与言若鸿的伤势,而是在生闷气吃醋,或者说,醋意要比担心更浓一些。 好吧,他就这样小性子的人,谁让她喜欢他呢。 "娘子,你其实也可以起床走动了,伤口已经结痂,总躺在庆上对你身体也不利,出去走动走动,呼息呼息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对了,去看看阿鸿吧,他也差不多要醒了。" 一下子这么好了,还主动让她去看望言若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穆清瑶很想笑,但又怕笑了某人会不好意思,极力忍住,认真道:"真的么?真的可以下床走动了么?可是我的伤口还是很疼啊,头还晕晕的,啊,感觉有点恶心呢。" 夜笑离立即紧张起来,探住她的脉:"怎么了?怎么会头晕恶心?不会啊,我配的药都没有副作用的,是不是弄错药了……" 皱着眉碎碎念,漂亮的眼睛里蒙着淡淡的心疼。 穆清瑶感觉自己有点过份,可看她紧张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既满足又甜蜜,谁让他喜欢吃醋的,继续装虚弱,才一下床,就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前栽去,夜笑离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急忙扶住,拥在怀里:"你慢点儿,这么急做什么?不是说头晕恶心么?一想着要去看阿鸿,就什么都不顾了,你也不怕我膈应。" 又吃醋了,才好几分钟啊,穆清瑶算是服了某人了,不再逗他:"我不是心急,只是……到底阿鸿是救了我的,相公,若不是阿鸿,保不齐咱们就要到下辈子才能见了。" 他立即捂她的嘴:"胡说,怎么会到下辈子,他若没救你,我就跟你一起去,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在黄泉路上。" 他状似说得随意,她却听得无比震惊,他竟然要为她徇情!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大阿鸿还要傻,眼泪立即就涌了上来,吓出一身冷汗了,还好,言若鸿救她了,不然,也要陪上他的一条命,那这些日子以来她这么辛苦做什么? 拼命让晋王造反继位做什么?想法设法拉裕亲王下马做什么?一切的一切,她都是为了他,他却要为她徇情…… "以后这种傻话再也不许多,天地无常,谁也料不到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会尽量好好的,陪你过完这一生,但是,如果我若先走一步,你也要勇敢的活下去,替我把没过完的日子过完,好不好?"穆清瑶痴痴地看着夜笑离,声音柔柔的,带着恳切。 夜笑离的眼眶也红了,才经历过生死的情侣,惊吓与恐惧还残留在心底里,担心对方受伤,担心失去对方的心,比自己死还要难受。 她的话,一点也没让他放心,猛地将她拥得更紧,只想将她的身体嵌进自己的骨子里去,从此融为一体,谁也没法将他们分开。 "不许说这样的话,不能同生,就要共死,阿瑶,没有你,我生无可恋,别再说会离开我的话,我很脆弱,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你说,我就会信,会害怕,会担心,这几天,你一直昏迷着,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舍得让我再受一次这样的折磨么?"夜笑离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沙哑与哽噎。 穆清瑶的心都化了,掌心触到他拉茬的胡须,心里越发难过,拍着他的背道:"好,不能同生,就要共死,这算是我们的约定。" 言若鸿睡得很香,虽然浑身骨架都是散的,内脏也伤得不轻,但是有阿离在,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反正只是受痛,阿离会象修破椅烂凳一样将自己修补完整的,以前又不是没修过? 许是将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言皇变得没心灿肺起来,穆清瑶和夜笑离在他床边坐了多时,也不见他醒来,还打着小呼噜,伤得这么重的人还能睡得着已经是奇迹,能打得出呼噜来更是奇迹上的奇迹,穆清瑶的心顿时松活多了,能吃能睡就是好得快的征兆。 "……他的脸色还是这样苍白,相公,得多给阿鸿配些补血的药。"穆清瑶小声道。 "人参鹿茸虫草灵芝,能拿来的补药都拿来了,每天换着花样炖着,还魂丹也吃着,放心吧,过个一两个月,阿鸿又是一只活泼泼的花胡蝶。"夜笑离笑着说道。 "这就好,不过,怕还要多关注关注南楚的政事,阿鸿离开太久了,南楚不会有大问题吧。"穆清瑶又问。 "镇南王坐镇,相信那些屑小们也不敢随意轻举妄动,明儿便请穆将军回南楚,有军队在,先镇住白族再说,南越那边正在观望大锦朝堂变化,暂时也不会有大举动,等阿鸿好转,回去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夜笑离胸有成竹道。 既然夜笑离说没问题,穆清瑶也就放心了,何况,她手下的商队一直来往于南楚与大锦之间,南楚有风吹草动,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她这里,有时候,她的消息比夜笑离还要快,所以,对南楚的事,她大致也还是了解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南楚的商品大多由红丰祥供货,已经初步统领了南楚的经济命脉,那些南楚贵族,少数民族土司们,因着要与穆清瑶做生意,要赚穆清瑶的钱,所以也顾及夜家的名声,不愿意在这个当口添麻烦,抢地盘也好,夺政权也罢,无非也就是想让自己的族人生活得更安稳一点,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再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谁又愿意拿脑袋去冒险? 殷家人就是最好的例证。 夜氏皇朝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晋王世子夫妻。 这天,穆清瑶的身子终于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还需要补血条养身体以为,没什么大碍,她骂言若鸿是狗一样的恢复能力,其实她自己比言若鸿的恢复能力更强,脖子上涂过夜笑离亲手调制的药后,连疤痕都轻淡了,如若不仔细看,真不知道那里曾经受过伤。 言若鸿也好转了不少,可以稍稍坐起进食,偶尔穆清瑶去看他,他一脸兴奋,嘴巴还是又贱又讨打,还进不是吃夜笑离的豆腐,好象他们才是一对情侣,穆清瑶是第三者。 大家对彼此的感情情看得很清,谁也不愿意再去说破,也没有再提过关于下辈子这样沉重的话题了。 这天,二皇子和穆清婉双双来看望言若鸿,看着肩并肩立在自己床前,眉目含情的一对璧人,言若鸿有一丝恍惚,微微叹息一声,故作悲痛状道:"小婉啊,你这么快就抛弃了我,另觅新欢了?" 清婉是喜欢他的,哪怕已经下定决定要嫁给二皇子,在看到言若鸿那张艳丽得天怒人怨的俊脸面前,她的心,还是会扑扑直逃,更何况这位爷还故意如此暖昧的开玩笑,忍不住就一阵羞涩,躲到二皇子身后道:"是你先不要我的。" 小婉是率真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 言若鸿瞪大了眼睛,这小丫头也不怕二皇子听了会吃醋生气? 他故意一脸哀怨,什么也不说,就看二皇子有什么反应。 谁知二皇子上前一向,朝在床上的他深深一辑,行了个大礼,言若鸿怔住,愕然地看着二皇子:"二殿下,太多礼了,你快快请起。" "言兄当得起小弟这一礼,当初若不是方兄割爱,小弟这么多年的相思之情岂不会辜负了去?梦中的妻子成为他人的娘子,这种痛,言兄一个人受就好了,就不要再加到小弟身上来,所以,小弟谢言兄成全。"二皇子无比认真道。 言若鸿快要气死,都说这位二皇子不说话是个大帅哥,一说话就是个奇葩,果然如此,什么叫梦中的妻子成为别人的娘子? 这是拿刀往人家心窝子里戳么?明知他爱穆清瑶有多深,现在全大锦的人都快晓得了,他还要当笑话来晒,简直了。 可是,二皇子的神情半点也不象要开玩笑,言若鸿又不好发作,好在,二皇子对小婉的感情是真心的,这是言若鸿最欣慰的地方,他这辈子辜负的人不多,小婉算头一份。 小婉能嫁得好,得到一个爱她宠她的如意郎君,言若鸿也高兴,也不怕一直住在晋王府了。 这次来了京城后,言若鸿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府弟了,不敢来晋王府,就是怕不小心碰到了小婉,如今这种尴尬不在了,以后还是一家人,言若鸿感觉头顶压着的乌云都散了,哪里还会计较二皇子言语上的笨拙? 清瑶让陈妈妈备了一桌好菜,不少菜式都是她亲手指点陈妈妈做的,让墨玉过来请二皇子和小婉去用饭,这两位的婚期定在明年,因着皇帝驾崩,举国大孝,二皇子又是顶孝,更不能成亲,反正小婉年纪还小,等个一年把也没什么关系。 言若鸿还下不得床,但又极馋穆清瑶的手艺,一听有饭吃,就哇哇直叫:"……每一样菜都给我夹点,你们别全吃了,我是病号,可得顾着我一点。" 二皇子嗡声嗡气道:"病号要吃得清淡,嫂嫂的菜以辣为主,言兄还是不要沾边的好,对了,正好宫里来了一批好的人参,一会让李德全给你多送点来,高丽参,最是大补了。" 言若鸿大急:"我才不要大补,鼻子都流血了,口里淡得出鸟来,我要吃阿瑶做的菜。" "你就消停些吧,不然请阿离姐夫过来给你下点安眠药,就没见过病号这么不省心的。"小婉毫不给面子的吐槽道。 看着那一对人手牵手的走了,言若鸿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的,人家都成双成对,他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尤其是看着阿离与穆清瑶两个亲亲热热的过着小日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再不是滋味,也只能压在心底,人生在世,生老病死,爱别离,怨不得,都是孽,该他受的孽,他就要坦然接受。 穆清瑶正招呼二皇子,还在正月下,府里的节日喜庆还没过,小婉嚷着要到院子里放了花炮再吃饭,二皇子自然是乐得陪的,夜笑离又在处理政事,穆清瑶伤虽好了,还是有点不圆法,便坐在穿堂里笑着看小婉和二皇子闹。 说话间,果亲王妃来了,穆清瑶正要起身相迎,果亲王忙摆手,快步进来扶住她:"你是病人,快莫要多礼了,那天可吓着王婶我了,侄媳可真是有福之人啊。" 大正月的,拜年走礼全都过了一遍,果亲王妃这会子来做什么? "王婶可曾用过饭?就要开席了,王婶若不嫌弃,就一起用饭吧。"穆清瑶道。 果亲王便看了一眼正堂里摆的菜式,色香味俱全,当然要吃,稍客气了一下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虽然在家里用了点粥,这会子又饿了,既然侄媳你盛情邀请,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就往正堂里去,那边小婉和二皇子见多了一个跟他们两抢菜的,立即旋风一样卷了进来,一人坐一个位置,眼巴巴地看着陈妈妈,陈妈妈忙拿了筷子来摆好,两人也不客气,埋头就吃,一点也不顾及坐在一旁的果亲王妃。 果亲王妃笑了:"二殿下在塞外苦寒之地呆久了,难得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还是有的,可小婉你,不是常吃侄媳做的饭菜么?" 小婉扬起俏丽的笑脸:"王妃有所不知,我姐可不常下厨,她太忙了,我也是难得吃到一回她做的菜。" 果亲王妃由衷地赞道:"阿离可真是好福气,找了侄媳这样能干又贤淑的娘子,唉,想起裕亲王府一大家子,如今全都被关进了宗人府大牢,他家那个小儿媳,正怀着三个月的身子呢,也不知会不会流产,想想都觉得可怜。" 裕亲王谋反,差点杀了晋王和穆清瑶,夜笑离早就说过,要将全裕亲王府的人剥皮抽筋以泄他心头之恨,穆清瑶知道,夜笑离不会那么残忍,但是,皇家夺嫡,原本就是血腥铺就的路,给裕亲王留后,也就等于给晋王府留祸根,果亲王此次,果然来意不简单。 ☆、第一百四十六章:日常2 "王婶,还在过年呢,咱们就别提不开心的人和事了吧。"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果亲王妃抹了把泪,偷偷睃了二皇子一眼:"殿下,您小的时候,可也很爱去裕亲王府的,最是喜欢跟在昱哥儿后头跑了,他家的大闺女十三了,再过两年就是及芨的年纪,眼看着就要关进掖庭,那孩子温婉贤淑,虽然只有十三岁,却琴棋书画样样都懂……" "王婶,这个菜你要吃么?只剩一点了,不要的话,我就全吃了。"二皇子却很机警的并不跟她谈下去,指着碗里的菜扯开放题。 果亲王妃的脸就僵住了,眼里升起了股怒意来:"为什么你们都这般铁石心肠呢,有罪的是裕亲王,那些孩子都是无辜的啊。" 二皇子脸色一肃道:"果亲王妃,你说得没错,犯错的只是裕亲王,但是,他犯的是谋逆之罪,依律当抄家连坐,晋王叔算是仁慈的,并没有将裕亲王家的犯女入教坊,也没有下令斩杀所有的男性子嗣,我知道你和裕亲王妃关系好,心有不忍,但这种人情,你讨不起的。" 果亲王妃听了越发伤心,乞求地看向穆清瑶:"侄媳,我知道你素来心慈,当初贺家小姐百般加害于你,你却还是在她难产之时救了她一命,裕亲王家的那些家眷们着实无辜,你也行行好,救救他们吧。" 贺雪落当初确实很可恶,穆清瑶也恨极了她,但她只是穆清瑶一个人的敌人,放过她,也只遗留给穆清瑶后患,与他人无尤,现在裕亲王府子嗣众多,人员庞杂,且除了几个主犯之外,其他都并无性命之忧,穆清瑶是善良,但善良也要分轻重,象东郭先生一样,那就不是善良,而是傻了。 "王婶,我脖子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相公告戒我,不能劳心,更不能多思,所以,这种朝庭大事,我还是不参合的好,王婶吃饱了么,若是没饱,还加几个菜如何?"穆清瑶也扯开话题,果亲王妃并没有错,在这种时候还敢来替裕亲王府的人说情的,也就只有她了,当初裕亲王势大时,裕亲王妃可没少欺负过她,但是,她却没有象别人一样,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反而来替裕亲王求情,算是有情有义,义薄云天。 穆清瑶脖子上的伤就是裕亲王伤的,她当时差点死在裕亲王手下,果亲王妃知道,穆清瑶提起伤势,就是想让自己闭嘴,叹了口气,也就不再提这个了,只是幽幽道:"谁都有个起落的时候,有时候,放人一马,也就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二皇子已然听不下去了:"王婶,妇人不可参政,你可知道?这种事,晋王叔自有定夺,你就不要再为难嫂嫂了。" 二皇子素来温文刻板,待人礼貌亲和,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人说话,果亲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垂头不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沉闷,穆清婉早就没有了食欲,早早地放下筷子坐到了一边。 果亲王妃本就用过饭了来的,更吃不下去了,坐了没多久,就落莫地回去了。 穆清瑶在心里微微叹息,身为皇家之人,亲情淡薄如纸,不血肉相残已是万幸,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明哲保身,不参与争斗,果亲王是个聪明人,只管点闲杂的小事,大事全都不沾边。 不管朝局风云变幻,只要还是夜家天下,他这个亲王就坐得稳稳当当的,但果亲王妃却似乎不太心甘,裕亲王被灭,在朝中当政的亲王就没有几个了,谁起谁落,由晋王说了算,但是,晋王常年在边疆,对朝中之事并不熟悉,对几位王爷的能力也不是很了解。 现在就看谁会表现自己,或是才能,或是品性,总要有一样能让晋王侧目,上位的几率就要大很多。 果亲王妃明知为裕亲王求情会惹人反感,却还顶风作案,自然有她的深意。 "王婶也是一片好意,嫂嫂莫要往心里去,裕亲王府的人决计饶不得的,该流放的还是该流放,该贬的还是该贬,这些个轻重,阿离哥都会心中有数的。"果然果亲王妃一走,二皇子就在替果亲王妃说话。 穆清瑶淡淡一笑:"我省得,我也不是客套,朝政大事我不擅长,也确实身子没好利索,不能多思多虑,参合太多,反而会让阿离难做。" 二皇子明朗眸中,碎显闪闪:"阿离哥真是好福气,娶了嫂嫂这样贤达的好妻子。" "你是说,你很没福气?"果亲王妃一走,小婉又鲜活了起来,一听这话,就蹦了起来。 "是啊,我福气至少没有阿离哥好,他已经成家立室,我呢,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二皇子一脸郁卒道。 "你怎么是孤家寡人,你不是还有……" "我还有谁?"二皇子狡黠地笑着。 "还有睿贵妃么?"小婉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切,阿离哥也有王婶啊。"二皇子道。 小婉有点郁闷,他不是明明还有自己么? 还以为自己最他最亲的人,没想到,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比不得姐姐在阿离心里的地位,小婉知道自己没有姐姐好,所以,言若鸿只爱姐姐而不爱自己,她不气,但是,二皇子明明就……怎么也这般羡慕姐夫呢?难道天底下,真的只有姐姐一个好女子么? 虽然知道不该吃姐姐的醋,还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舒服,会吃味。 见她微蹙着眉,垂头丧气的样子,二皇子憋着笑,向穆清瑶一辑:"还有些军务在身,就不打忧了,嫂嫂,下次亲自下厨时,可别忘了叫上我,今天就先告辞。" 穆清瑶睃了小婉一眼,向他眨眨眼,二皇子哂然一笑,并不说话,也不叫上小婉,转身就走。 小婉越发委屈,气呼呼的坐在房中,也不追上去。 穆清瑶忍得肚痛,也不调解,故意说头痛,让墨玉扶自己进屋去。 小婉越发感觉孤寂郁闷,猛地一起身,扭头就走。 刚跨出门,肩就被人揽住,脸上也落下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吻,小婉憋着气,边推边嘟嚷:"不是军中有事么?还逗留在别人家里做什么?再羡慕,也来不及了,姐姐下辈子都有人订下了,你呀,就靠边站吧。" "怎么酸溜溜的,嫂嫂家的醋瓶子翻了?"二皇子用力抱紧她,笑道。 "什么醋瓶子子翻了,谁吃醋了?"小婉气呼呼的。 "还说没有,我的牙都要酸掉了,来吧,本王的未来王妃,别生气了,我逗你呢,阿离哥的福气是他的,我的福气就是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长大,终于可以娶你为妻,这种福怕了,又岂是阿离哥可以体会得到的?"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俊美而立体的五官温柔而生动,明朗的眸子象天上最亮的星星,小婉醉了,哪里还记得生气,痴迷在二皇子深情的眼眸里。 晋王终于登基,大赦天下,却没有赦免裕亲王合府上下。 礼仪过后,穆清瑶身子也爽利多了,进宫去见太后,太后苍老了许多,神情看起来很倦怠,穆清瑶知道,老人家不喜血亲间的撕杀,防了又防,最后还是没防得住。 "瑶儿啊,伤好了吗?你伤得这么重,哀家也没能去看你……" "皇祖母,瑶儿的伤好了,对了,听说宫里请一个有名的戏班子来了,咱们祖孙俩亲自去排个戏怎么样?"受伤这个话题太沉重,容易扯到裕亲王一家子,难免又让太后伤感,穆清瑶便笑着扯到别的事上去。 太后果然瞪大眼睛道:"咱们自个排戏?怎么排?" 太后看戏,一般都是早就排演好了的剧本,哪里自己排过,穆清瑶的话让她觉得很新鲜。 "自个编故事,让演员唱啊。"穆清瑶道。 "自个编故事?这个感情好,瑶儿,你肯定有好多故事,快编几个吧,成天介看那几个老本子,哀家都快背得出词来了,没点子新意。"太后一扫方才的惫懒,兴致勃勃道。 一下午,穆清瑶都留在慈宁宫里与太后讲故事排剧本,还让宫女和太监色角色表演一小段一小段故事,将太后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没功夫伤春悲秋。 晚上晋王忙完一天的政事后来给太后请安时,太后正亲自扮演着王母娘娘,在指着小陈子扮演的孙梧空骂呢。 晋王爷立在慈宁宫外愕然,他没有进去,静静地立在门外,听见太后爽朗的笑声比起先前几天要松活多了,心里一阵安宁,不由看向那个自认真纠正小宫女台词念错的穆清瑶。 女子容颜清丽淡雅,笑容明亮,那双灵动的眼睛更比灿星还耀目,她象一块散发着幽香的磁石,能吸引周围的人向她聚拢,更让人感受到如赤脚踩着细沙般舒适,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阿离能对她一见钟情,而俊美无俦的言若鸿连天子也不屑,只为能多陪她几天。 这样的女子如夜空中的那轮明白一样,照亮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只是,大锦能留得住她么?这是晋王自登基以来,时不时冒出的一个念头,让他担忧,让他忐忑。 穆清瑶若是离开大锦远赴北辽,不用想,阿离肯定会丢下一切随她而去。 有时候,晋王真愿穆清瑶才是自个生的儿子,阿离是儿媳,这样,儿子也不至于被儿媳拐走了。 "皇上驾到。"小宫女出来拿东西,骤然看见晋王,吓得忙跪下。 晋王,哦,不,现在应该已经是皇上了,正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殿里的太后立即垮下脸来,挥手上宫女太监们全都退下。 晋王只好抬步进去向太后行礼请安。 太后懒懒道:"起吧,你如今是皇帝了,不用天天来给哀家请安,哀家有小辈陪着就行了,你忙去吧。" 才进来,就让赶晋王走,晋王眼里露出悲伤之色:"母后……" 太后很不耐烦地摆手:"走吧,走吧,哀家困了,想早些歇息。" 晋王无奈地向太后行礼,退了出来,太后又向穆清瑶也摆手:"你也下去吧。" 穆清瑶知道,太后心情不好,"明儿瑶儿再来看您,正好把本子排完,到时候,让戏班子到各个宫里表演去,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乐呵?先皇才架崩,你让后宫一起乐呵?"太后烦躁地说道。 穆清瑶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太后之所以不想看见晋王,不是对晋王有多大气,而是一看见晋王,就让她想起了先皇,那也是她的儿子,她还没有从黑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感中走出来。 "是,瑶儿错了,皇祖母休息,瑶儿也告退。"穆清瑶立即乖巧地行礼道。 她如此乖顺,太后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补了一句:"明儿来把剧本排完吧。" 穆清瑶笑着点头,晋王搬到了乾清宫,而夜笑离却不愿意住进东宫,还是住在晋王府里。 "父皇,皇祖母不是怪您,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很多事放不开,郁结在心里难受,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看晋王沉郁的样子,穆清瑶上前一步道。 "朕知道,母后是想念大哥了,都是她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哥不过四十多岁,就仙去了,母后心里自然不舒服,如今又多了个裕亲王,她更是伤感。"晋王道。 "父皇还是要多抽些时间来陪陪皇祖母的好,您才是皇祖母的亲生儿子,别人都无法替代您在她心中的地位,皇祖母有伤感,更多的是寂寞和失落,年纪大了的人,因为身体和精力都不如从前,便很在乎子女对她的态度,她们害怕被边缘化,被冷落。"穆清瑶道。 晋王笑了笑道:"等父皇老了,你和阿离也会陪在朕身边么?" 穆清瑶怔住:"父皇还年轻呢,怎么就想到老了的事呢?" "是啊,还算年轻,可要老,也是很快的,时间从来都不喜欢等人,朕在边关这二十多年,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多陪陪母后,陪陪你娘和阿离,如今总算回来了,却又被政务缠身,总觉得对不起家人。"晋王由衷地叹道。 "父皇,娘和相公都理解您,新朝初立,百废待新,革旧立新,自然有很多事要忙。"穆清瑶劝慰道。 "你们走开,本王要见皇叔父,本王要见皇叔父。"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听着就象是七皇子的。 皇帝死后,那孩子哭了一场之后,就又没心没肺的继续玩,既霸道又爱捉弄人,宫里上下没几个没吃过他苦头的。 穆清瑶知道那孩子心性不坏,只是被齐妃惯坏了,脾气不好罢了。 晋王皱眉,朗声道:"让他过来。" 侍卫便放开了七皇子,七皇子一冲就过来了,正经给晋王行了一礼,又睃了穆清瑶一眼,似乎有些惊讶穆清瑶怎么和晋王在一起。 "何事喧哗?" "皇叔父,宣儿求您给个恩典好不好。"七皇子跪下,大眼黑亮亮地看着晋王。 "你有何事?"小孩子家家的,竟然敢闹到圣驾面前来,不是紧要的事,非打他屁股不可。 "您放了英姐儿好不好?她就要进掖庭了,宣儿不想她进掖庭。"七皇子小声求道。 "英姐儿是谁?"晋王耐着性子问。 "就是……裕亲王家的嫡长孙女啊,宣儿自小就喜欢她,她也很喜欢宣儿,好端端的,怎么就进了掖庭去了?宣儿不要,求皇叔父成全。"七皇子道。 "胡闹!"晋王气得不清,裕亲王的嫡孙女,按辈份是七皇子的堂侄女,虽是隔着几代的亲,但辈份不能乱,这小子才多大啊,十二岁,就开始晓得要女人了,还是自家堂侄女,简直就是岂有此事。 "为什么是胡闹,英姐儿又没犯错,裕王叔犯错关她什么事啊?"七皇子哭了起来,其实也是没法子了才敢来晋王面前闹的,他虽天不怕地不怕,却是很怕夜笑离一家子的,包括王妃都都惧三分。 因着裕亲王府的人,明天就要押走了,所以他才急了。 他这一哭,就吸引了不少太监和宫女前来看,虽不敢近前,却还是躲在一旁。 晋王顿时头痛,喝道:"不许哭。" 七皇子不敢哭了,却还是不住的抽泣着,一双大眼泪水蒙蒙的看着晋王,似乎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穆清瑶道:"七弟,嫂嫂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宫里的宫女太监犯了宫规,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依宫规处置。"七皇子很快明白穆清瑶的意思:"可英姐儿没有犯错,犯错的是裕王叔,不能怪到英姐儿头上去。" "不管是谁犯错,这个世界上无规矩就不成方园,英姐儿的祖父和父亲都犯下大错,英姐儿就不可幸免受连累,这也是规矩,七弟是守规矩的人,却不让父皇守规矩,这是哪家的道理?"穆清瑶问道。 七皇子瞪大泪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她,问得急了,就胡搅蛮缠:"我不管,会正要放了英姐儿,放了英姐儿的娘,她们两个没有犯错。" "是谁告诉你他们两个没有犯错的?"英姐儿还没放呢,七皇子又加上了英姐儿的娘亲,这绝对不会是七皇子自个的主意,他平时又多害怕晋王穆清瑶是清楚的,是什么让七皇子不顾惧意来找晋王闹呢? "谁告诉我都没有关系,我只问阿瑶嫂嫂,是不是不按规矩办事,就是错了,就该受惩罚?"七皇子却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不错,犯了错,就该纠正或是受责罚。"穆清瑶回道。 "那好,请问皇叔父,宫中的嫔妃若是私自逃走,该受何等惩罚?"七皇子突然道。 穆清瑶听得心中一凛,淑妃私下做的事很隐密,七皇子怎么会知道? 就算七皇子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犯得拿这件事来得罪自己,要挟晋王吗?难道他就真的那样在乎英姐儿? "什么嫔妃私自逃走,没影没边的事,小孩子莫要胡说,朕还有事,太子妃,你来教导你七弟。"晋王一听就皱了眉,抬脚就走。 七皇子哭着追上前:"皇叔父,皇叔父……" 穆清瑶轻轻按住七皇子的肩:"别喊了,你已经中了七虫七花散。" 七皇子一跳三丈高,尖叫:"喂,你这个人怎么不讲规矩啊,暗算算什么英雄。" "我是女人,才不想做英雄呢,来,告诉我,谁让你来找父皇闹的。"穆清瑶故意将手指骨捏得咯肢作响,七皇子前先在她面前吃过一次亏,这一次有了警醒,忙跳开道: "阿瑶嫂嫂,放了英姐儿,你看连我都知道了的消息,肯定会有更多人知道,你还是想法子怎么解决嫔妃私逃的事吧。"七皇子狡猾地眨了眨眼睛道。 穆清瑶怔了怔,凑近他:"所以,你其实不是来掏乱的,是来送信的么?" "嫂嫂也算欠我一个人情,放了英姐儿吧。"七皇子执着道。 "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英姐儿?"穆清瑶问道。 "嗯,我一直没有妹妹,英姐儿性子乖巧问顺,算来算去,也只有她在唯一不怕我,又肯跟我玩的人了,嫂嫂不知道,如今要找个红颜知已有多难,你以为人人都象阿离哥哥那样好福气,能有嫂嫂你这么才貌双佳的人相伴吗?"七皇子道。 这小家伙竟然还学会了拍马屁。 "好,我就答应你,想法子放了英姐儿,可是她再也不能恢复皇室身份,顶多也只能做个平民,以后也不能再进宫来了,你救了她,打算怎么办?"穆清瑶好奇地问。 "我能怎么办?我娘住在宫里,因为是有子的,所以别的嫔妃都能了无牵挂的失跳,我娘却不能……我娘才三十岁呢……" 七皇子垂下眸,眼中有着淡淡的悲伤。 穆清瑶立即心疼起来,七皇子绕了个很大圈子,又是送人情,又是要求人的,说到底,其实是为了齐妃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大结局 "你早就是庸亲王了,等你足够大,就能在宫外建府,成家立室,到时候,比英姐儿好的女孩子多了去,你非要念着英姐儿做什么?辈份血缘都不允许你们在一起。"思婉故意误解七皇子的意思。 "嫂嫂,人家还小,就算建府,也还得两年以上,宫里越来越冷清,我那母妃又是个嘴碎张狂的……"七皇子认真地看着穆清瑶,大眼里浮起一层隐隐的担忧。 穆清瑶也收起逗他的心,看来,宫里的事情,齐妃娘娘也有所擦觉,怎么传到宫外去的,暂时还不知道,七皇子是在担心齐妃牵扯上,也是给自己备个底。 "那宣哥儿你打算怎么办?有想法了吗?"穆清瑶问。 "我娘当年她怀了我时,胎位很不稳,求过菩萨,如果能正常安全生下我,便去慈济寺伴佛三年,我求求嫂嫂,能不能请皇后娘娘开恩……"七皇子边说,漂亮的大眼不时的瞟穆清瑶。 好个狡猾的七皇子,让齐妃去慈济寺还愿,既可以躲过宫里的一切争斗与纷扰,置身事外,三年后他长大成人,建府立室,便能将齐妃接回来,直接住到他府上去,再也不用回宫了。 因着已经有嫔妃出宫住到儿子府里的前车之鉴,所以他这个要求也并不为过。 穆清瑶笑着拧了拧他的耳朵:"可你刚才得罪皇上了,我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应允呢。" 七皇子眨巴眨巴眼睛:"说得好象人家不知道,皇上最听嫂的话一样,只要是嫂嫂提出的建议,皇叔父有反对的么?就算有不同意见,有阿离哥哥在,皇叔父反对有效么?" 这个臭小子,真是个小人精,看着嚣张跋扈,其实比谁都精明细致。 还很会拿捏别人软肋。 "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替你去说请呢?"穆清瑶眨眨眼道。 "因为……"七皇子扯着穆清腰的衣角:"因为你是我最漂亮,最可亲,最善良的嫂嫂啊。" 穆清瑶哈哈大笑:"你这马屁能打一百分,不怕你骄傲,明儿我就替你去说请如何?不过,你得告诉我,谁让你来找父皇闹的。" 七皇子讪讪笑道:"嫂嫂能不问么?" "不问我也猜得到,是果亲王妃对不对?"穆清瑶道。 "王婶其实也是让我来告诉嫂嫂一声的,有些人要拿逃妃这事做文章,请你尽早防备"七皇子正色道。 就知道果亲王妃不是那搅事的,她是心正之人,只是有点小私心,其实果亲王并不是没有才能,只是太过胆小谨慎,故意装混了这么多年,他若真肯出来做事,又哪里办不好差的,此事回去跟夜笑离商量商量,朝政上的事,他比自己更了解。 晋王后来果然让果亲王进了内阁,地位只比当年的裕亲王稍低,裕亲王府全家还是该贬的贬,该进掖庭的进了掖庭,只有英姐儿被齐妃带了慈济寺去了,料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在慈济寺也作不出什么风浪来。 夜笑离忙于政事,穆清瑶则忙着红丰神的生意,与北戎的生意做理正火,大锦政局稳定后,容忌就回了北戎,因为生意越做越大,又在北戎皇帝跟前立了几次大功,在朝堂上建立不小的威望。 加之手中有钱,出手大方,又会拢络人心,很快便建立了不小的势力,有了经济实力,比有军权还要能收获人心。 以前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反倒成了北戎夺嫡声望最高的一位。 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三皇子之所以能如此快掘起,全是因为与大锦太子妃关系密切的缘故,不少人说三道四,容忌也不解释,更不避忌,反而常把自己与穆清瑶相处时的小细节编成小段子当玩笑说出来,虽然都是无伤大雅的,却让人浮想连篇,越发觉得他与穆清瑶之间暖昧不明。 大锦因晋王登基,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更是引起穆清瑶的现代治政理念,整治吏治,又大力发展经济,加强与周边各国的通商,晋王又是沙场名将,自然也重视军事,很快大锦便由弱变强起来,周边过去虎视耽耽窥视大锦的国家,都开始观望起来,暂时息了那兵戈抢掠的心思。 容忌故意制造出来的暖昧,让人以为他得到了大锦的支持,背靠大锦这颗大树,又加大了他夺嫡的筹码。 放下容忌这边不谈,言若鸿身体恢复后,便赖在晋王府里住着不肯回南楚,南楚官员几番过来请他,这位爷就是不肯回去,当初拼死拼活抢来的帝位,在他眼里就是个捆绑他的累赘,南楚官员来了,他不是躲着不见,就是继续装病。 官员急了,差点哭晕在乾清宫里。 皇帝没法子了,又不好赶言若鸿走,毕竟人家救过自己的儿媳,可堂堂一国之君总赖在大锦不回国也不是个事啊,只好下道旨意,令太子解决此事。 夜笑离这会子正坐在言若鸿的房间里,俊眉微蹙,言皇帝却悠哉游哉地画着穿外开得正妍的绣球花。 夜笑离也不着急,自顾自地沏茶喝茶,拿了本书在手里看,不时有属下送来奏报,他便在言皇屋里批示。 一来好几天都是这样,言若鸿出去,他也跟着出去,言若鸿休息,他也就往言若鸿床上一挤。 小时候两人也没少同床共枕,但现在都大了,原本他天天陪着,既不上朝也不回自个的院子就惹来不少嫌话,再来个同床共枕,饶是言若鸿脸皮厚,也受不住了,怒道:"阿离,你天天住我这里算什么?你就不怕阿瑶吃醋?" "吃醋也没办法,我想好了,你既然如此割舍不下我们夫妻, 那也不能让你一直这么磋砣着,孤单着,干脆,咱们就成为一家人吧。"夜笑离一本正经道。 言若鸿桃花眼一闪,冷冷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阿鸿,我是说真的,咱们之间,是生死兄弟,你对我的感情,我心里也清楚,既然你放不下我,阿瑶她也不反对,我便豁出去了,就算全天下人要拿涶沫淹死我,我也在所不惜,只要阿鸿你肯,我便立即下聘书,娶你为男妃如何?"夜笑离正色地说道。 言若鸿顿时脸一黑,他这辈子最恨人说他男生女相,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还是当着面的,他立马就能打碎那人一口牙。 蹭地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知道,你是嫌我在你家住久了,厌烦了是吧,夜笑离,你要赶我走,直说就是,用得着这样埋汰我么?" "我不有埋汰你,刚才说错了,不是我娶你,是我娘子娶你,我知道你喜欢她,心里只有她也放不下她,那干脆,我大方点,咱们二男共侍一女行不?反正你我是好兄弟,我的妻子给你分享一下也没差。" 夜笑离话还未说完,言若鸿立即返身,对着他就是一拳。 "夜笑离,你埋汰我就算了,竟然敢轻辱她,你还是不是人啊。"言若鸿气得俊脸发青,桃花眼里全是怒火。 "轻辱她?你在乎?阿鸿,我有时候很怀疑,你是真的很在意阿瑶还是太在意你自己的初恋感情。"夜笑离一把捉住言若鸿的手道。 "我……"言若鸿语结,兄弟妻,他不应该窥觑,就算夜笑离要埋汰,要赶他走,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不会怨怼,但是,他不能怀疑自己对穆清瑶的感情。 "阿鸿,你喜欢阿瑶,我从没有怨恨也没有生气,我选的妻有人喜欢,说明我夜笑离眼光好,也更说明你我兄弟这么多年的默契一直都在,连喜欢人的口味和眼光都一样,但是,你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舍身救阿瑶,又当面表白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你以为,你会没命,埋在心底的感情不说出来会终身遗憾,所以,我也没有怪你,反而为你的真情而感动,但是,你没死啊,却总住在我家里,你让别人怎么看阿瑶? 外间不是传我与你有断袖之嫌,就是说阿瑶一女侍二夫,你现在这样,是对阿瑶好,还是想毁她的声誉?"夜笑离道。 言若鸿被骂得目瞪口呆状若木鸡。 他其实并没有存太大的奢望,也知道,阿瑶不可能和阿离分开,他只是想在大锦多呆点时间,能多看阿瑶一天算一天,他也不是不想回南楚,可是,更知道,他一走,阿离和阿瑶两个就要去北辽了,比起大锦来,北辽离南楚更远,相隔万里,从此相见遥遥无期,他不舍,他不愿。 明知道自己在任性,在胡闹,可他总想着,人的一生能有几次任性胡闹的机会?尤其是已经成年,更成为了南楚的帝王,以后再想任性都不可能了。 阿离的话象一盆冰水浇醒了言若鸿,也让他既心痛,又自愧。 有的人,迟了一步,便遗憾终身,再不舍,再不愿,还是要离别,此去关山万里,再见可能会是两鬓斑白之时,而她,会为阿离生儿育女,他也会有自己的妻,会成家立室,相见时,除了一声好,不知道还能再叙什么。 眼泪,自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弥漫,言若鸿不是爱哭的人,但是,此生只爱了这么一回,用情之深,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唇角勾起一抹落寞的浅笑,言若鸿拼命把眼泪逼了回去,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夜笑离拦住他,张开双臂拥抱住自己最好的兄弟:"阿鸿,我会带着阿瑶和孩子去看你的。" "说话算话!"言若鸿捶了夜笑离一拳道。 "嗯,说话算话,阿瑶在前院等你,她还有话跟你说。"夜笑离道。 言若鸿苦笑:"不了,我从后门走了,你告诉阿瑶,如果她过得不好,她的相公欺负了她,就让她来南楚找我,南楚皇宫的大门永远为她开着。" 夜笑离笑道:"好,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不过,我永远不会给她不幸福的机会的。" "如此最好。"说话间,言若鸿已然纵身跃起,就象他无数次突然出现在穆清瑶面前一样,瞬间消失了。 夜笑离目送言若鸿离开,身后,穆清瑶流着泪悄悄走了出来,默默地伏进夜笑离怀里。 夜笑离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你还哭,也不怕我吃醋。" "人都被你赶走了,你还好意思吃醋?"穆清瑶娇嗔道。 "舍不得么?舍不得的话,我让阿离又回来就是。"夜笑离拧了拧她小巧的鼻间道。 "是舍不得,也不知这一别,何时还能再见,相公,难道你就舍得?"穆清瑶道。 "再舍不得,岳母大人都要来打你屁股了,狼司库的人明显是二公主派来的,几次三番谋害你,岳母这口气也忍了太久,是时候回去讨回公道了。"夜笑离道。 "可是相公,你真的决定要跟我去大辽?"穆清瑶皱眉问,虽然皇帝没有明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哪有听不出来的,不愿意她随穆夫人回北辽,更怕她拐走了夜笑离。 "不然呢?才跟阿鸿分离,你又想跟我分别吗?还是你想在北辽再惹惹北辽南院大王的儿子?"夜笑离咬牙切齿发捏着穆清瑶如元宝的耳垂道。 穆清瑶最怕他搓柔耳垂,那是她的敏感之处,这家伙总是喜欢在大白天里,大庭广众之下做亲昵又暖昧的动作,还最熟悉她身体里的每一个敏感所在,总是不经意就能让她情动,面红耳赤,眼若春水。 "别闹,我自是巴不得你跟我一起去啊,北辽是我的世仇,我那姨妈可没少给我下暗刀子,再不理她,当我怕她了。"穆清瑶娇嗔地将夜笑离的手拍下 "可是……" "别担心父皇和母后,父皇正值壮年,就想把朝政都扔给我,自己和母后两个逍遥自在,想都别想。"夜笑离嘟嚷道。 穆清瑶怔住,愕然问道:"你说父皇他……" "他就是不想当皇帝,若不是你逼迫,他才不想回京城呢,还好还知道这些年愧待了母后,再脱身时,还知道带着母后一起走,可就是心里没我这个儿。"夜笑离忿忿不平道。 "那咱们快溜吧,免得父皇又拿一大堆子政事拖住你,我娘可真是再不能耽搁了,听说我那老外公已经开始卧榻不起了,半个月都没有出过寝宫的门,北辽二公主是天天守在宫里头,戒备森严,只等着我娘回去自投罗网呢,保不齐,矫诏都下来了,这可是娘一辈子的念想,决不能让二公主得逞。"穆清瑶道。 "好,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夜笑离调皮的眨了眨眼道。 "好啊,现在就走。"穆清瑶兴奋起来,"先发个讯息给我娘。" "不用了,就是不能让岳母知道,岳母一动身,父皇肯定会派人盯着,到时候就走不成了。"夜笑离道。 两人连衣服也没收拾,反正自大锦到北辽,一路上,都有红丰祥的分店,缺什么红丰祥都能备齐。 正好是上午,穆清瑶和夜笑离一身素衣简从,双双骑马出了北城,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穆清瑶是既兴奋,又紧张,象是又回到了前世做杀手时期,感觉了熟悉的刺激与疯狂。 到了十里长亭处,穆清瑶突然伤感了起来,骑马向另一条小路奔去,贺相的坟,孤零零地坐落在离十里长亭不到半里的小山坡上,当初贺相临终前夜,曾对贺三公子有交待,如果身死,便将他埋葬在穆夫人回辽的路边,他此生无法送她回辽,更无法帮她完成未竞的事业,但是,能看着她上路,也是能稍稍心安。 坟前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穆清瑶看着眼熟,记得这些花好象正是贺相曾经住过的山坳小溪边长着的,紫色的四叶花,散落在青青绿草丛里,显得格外娇美素雅,是娘来种下的么? 这种小花,在别处没有见过,只在那小山坳里才有。 穆清瑶的心,一阵抽痛,娘还是没法忘记贺相啊。 象贺相这样的人,一生功过事非难以评说,但无论如何,他的爱,深沉激烈,对子女的爱更是无私宽容,穆清瑶恨,恨没有早点知道真相,恨与他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孝顺他一天,哪怕是那声爹,他也应得畏畏缩缩,什么都替她着想,却把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为了她的名声与将来,宁愿上断头台。 只愿,来生还与他继续父女子缘,来生再做他的女儿,让他宠,让他纵容,让她也做一回贺雪落,娇纵任性,潇洒姿意地长大。 跪在坟前,穆清瑶哭得泣不成声,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天色不早了,赶到下一个庄子,还有几十里路,启程吧娘子。"夜笑离扶起她来,细心地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看见你哭,贺相又要心疼了。" 穆清瑶被夜笑离拖着,一步三回头,如果贺相在,他应该会放下大锦的一切,跟随穆夫人一道去北辽吧,他曾经答应过穆夫人,做她的佞臣,音言犹在,却是阴阳两隔,不知娘亲明天从此经过时,会不会又要哭断肝肠。 在马上,一路不紧不紧,夜笑离知道穆清瑶心情不好,由着她发着呆,但出了十里亭没多久,便有人追了上来,夜笑离回头一看,顿时皱了眉。 来人并不多,一骑在先,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虽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刺目的藏青色袍子,却是大锦皇室特有的。 这么快就被父皇发现了? "娘子,有人追来了,怎么办?"正好借此转移穆清瑶的注意力。 穆清瑶怔了怔,回头看去,却愕然道:"怎么会是七皇子?" "不对,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七皇子还带着女眷来了?相公,要不我们先避一避,保不齐并不是冲咱们来的。"穆清瑶道。 夜笑离也正有此意,两人策马正要离开,七皇子已然大声喊道:"阿离哥,嫂嫂,你们等等我。" 夜笑离皱眉,既然七皇子都识破了他们的行藏,父皇还有不晓得的? 七皇子策马走近了,一个翻身跃下马,小小的少年个头窜得很快,与马头一样高了。 "皇兄,嫂嫂,你们走,也带上小弟吧。"七皇子小大人似的一抬手,向夜笑离和穆清瑶拱了拱。 "我们就是去郊外走走,你跟着算几个意思?"穆清瑶道。 七皇子漆黑的大眼狡黠地眨巴着:"嫂嫂,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要去北辽,告诉你们,我在你们府里安了探子,你们有风吹草动我都知道。" 夜笑离抬手就要打,七皇子吓得立即抱住头道:"没有啦,我吹牛的,谁敢在堂堂太子府安插探子啊,我就是知道你们要去北辽了,就派人在北城门口盯着,只要是你们夫妻双双出城,就让人来禀我。" "就算我们是要去北辽,也不会带着你,你可是大锦的王爷,跟着我们算什么啊。"穆清瑶道。 "嫂嫂,当你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弟弟吧,我打小爹就没正眼瞧过,娘又是个不省心的,只知道与人攀比权势富贵,就是在慈济寺也不肯消停,皇兄和嫂嫂在宫里还好点,会照看小弟一二,你们这一走,小弟就只顶着一个亲王帽子,就算被个小太监欺负了,也是不敢声张的,你们就忍心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么?" 七皇子说得声情并茂,好象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其实以他的性子,别说太监了,就是别的皇子公主也不敢随意欺负他。 不过他的话也有些道理,他素来是不受重视的皇子,皇宫里原就是捧高踩底的,先皇驾崩后,他们这些未成年的皇子更不得用,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七皇子虽然看着性子暴戾,实则也是为了自保和保护齐妃那个没用的母亲而不得已的。 这孩子是个有想法的,肯定不愿意就此碌碌下去,跟着夜笑离和穆清瑶去北辽,如果能得用,说不定就能立下点小功劳,最重要的是,夜笑离是大锦的皇储,他的地位无人替代,现在就跟在他们夫妻的身边,就不止是套近乎这点子事了,学东西是一方便,更是为将来打好基础。 穆清瑶看了夜笑离一眼,皇家子孙的心思,他比自己最清楚,更了解。 "好吧,你要跟着可以,得约法三章。"夜笑离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七皇子大喜:"只要阿离哥哥肯让小弟跟着,莫说三章,十章都行。"少年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小虎牙,很是可爱。 一路上,夜笑离跟七皇子约法三章,规定他不许做什么,该做什么,七皇子在夜笑离面前特别老实,涎着脸央求他教自己使毒,夜笑离却只肯教他行医。 后来穆清瑶问他为何轻易就答应让七皇子跟着,夜笑离道:"一个有孝心的孩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咱们带着,还能扶他走正路,将来也会是个好帮手。" 穆清瑶一想也是,再一问后面马车里的人,让她大吃一惊,竟然是裕亲王府的嫡长孙女,七皇子竟然将她从慈济寺给带了出来。 那孩子也就比七皇子小一岁,确实长得亭亭玉立,举止端庄大方,眉眼间含着淡淡的悲伤与忧郁,却并无恨戾之色。 是个眼神很正的女子,但是…… "算了吧,来都来了,咱们若是连个小女孩都怕,裕亲王地下有知,只怕会笑醒。"夜笑离不以为然道。 可是,七皇子莫非真对她有感情? 少年的初恋最是冲动,有时会不顾一切也要达到目地,但愿他长大一些,成熟一些后,会理性对待吧。 赶到红丰神的分店时,天色已暗,穆清瑶腰都快断了,骑马比坐马车快很多,却了累很多。 掌柜的得知太子和太子妃前来,早早地迎在门外了,吃过晚饭后,伙计带着夜笑离与穆清瑶去客房,这是间二进的院子,二院里,四周都是客房,穆清瑶发现,有几间客房里亮着灯,不由皱了皱眉,自己和夜笑离是私自溜出来的,此行要保密又保密,掌柜怎么还会留别的客人在府里住呢? 正要发火,一间客房门打开,穆夫人率先走了出来。 穆清瑶愕然:"娘,你怎么先我一步来了?" 穆夫人满脸是笑,眉宇间看不出有悲伤的痕迹,笑容甜美似初恋少女一般。 "可不止我先你们一步了,阿瑶,看看还有谁来了?"说着,穆夫人侧身。 月白身的儒衫出露了角,出现在穆清瑶的眼前,她的呼吸骤然紧张起来,怔怔地看着那个人,眼睛一瞬不瞬,但那人将脸全都露出时,她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飞奔过去,扑进那个的怀里:"爹,你……你真的没死!" ------题外话------ 此文暂时写完,有没交待清楚的,会在尾声和番外里交待。 小说在线阅读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