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无限重生》作者:萧郎君 文案 前黑道龙头旭重生到八岁。重生没有金手指年龄智力倒退,这也就算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重生成自己的仇人?!! 要今生的自己挥刀向从前的兄弟吗?做不到!那只好,扭转剧本!重造生死! 然而,谈何容易?你记忆中的兄弟,今生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在拯救中一点点长大的旭发现了仇人的踪迹。他重生到了谁的身体里让旭痛苦不已?是接受现实还是,放弃一切努力,再一次重生? 不好意思,失败了。我们再来一次。 扫雷 主官配:子居x旭(不是德国骨科也不是替身梗。甜。宠。) 副官配天山枣甜腻腻。霍山扣X廖天瑞 虎兔同笼组。西寅X兔子爷。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曦旭,宁子居 ┃ 配角:霍山扣,廖天瑞 ┃ 其它:吃,兄弟,血缘,朋友,黑道 第一卷重生 第1章 重生之逃出牛仁医院 2002.9.6周五 “祖师爷爷!你没事吧?” “咳咳,带他下去。” 眼睛被黑布蒙上,只能靠声音。 “啊对不起。” 他故意“不小心”撞到押解他的人。只碰到一身排骨。这人是有多瘦? “给我老实点儿!” 手上也被什么缠上了。被劫持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人声音也好受。记住了。 “到了。闭上眼睛。” 他乖乖闭上眼睛,眼前黑布被拿走。身后收到不可抵挡的力道跟一句:“给我下去吧。” 他先是感觉身体很轻,像羽毛在天上飘。飘啊飘,怎么还没到底?这么想着他想动一下身体。明显感觉到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沉重身体。就连呼吸都呼噜噜扯风箱一样吵杂。 他睁开眼,差点要亮瞎。 弓着身子的人形拿着手电筒正往他的眼里照。看他醒来才收了家伙。“恭喜,又死不去。” 听声音是牛仁。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应该在医院。难道自杀不成被别人救了? 他缓缓地睁眼。问坐在面前的熟悉面孔:“我没死?” 牛仁:“有我牛仁在。保你福大。” 溺水都能救回来?是真牛逼。 脑袋炸裂了一般。他第一时间摸手腕,什么都没有。他急了。“我东西呢?” “手串儿照片观音像?” “嗯。” “取下来放你病房抽屉里了。” 还好。松了一口气,他总算能放下心来查看周围。白墙白大褂,跟平常一样冷冰冰的医院。不过处处透着怪异。看东西看得特别大。连牛仁的黑眼圈都比他手指粗。 牛仁是全国一流的协和医学院八年制土著培养出来的高材生。 居是不能理解这些牛仁为何考过高考的独木桥还要继续进这么个“医学集中营”再续高三按考试分日子的前缘。听说那协和出来的随便一个搁到医院都能当院长。前提是你能熬到毕业八年不转学。牛仁,熬过去了。皇城骨科在他读书期间就抛出了橄榄枝。偏偏牛仁不接,一手拍开大都市挽留回来家乡安居岛继承爷爷的小诊所。在父亲宁正的企业旭日东升收购下当真是节节高升。一步步长到现在安居岛中心地带成为安居岛唯一一家三甲医院。牛仁这个人,还是很能干的。无怪他是特需门诊号。光挂号就三千。不是一般人病得起。 居相当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国宝级医术当得起这个价。 关上门拉上窗帘。这个出场费贵的吓死人的牛医生除了给他一颗药,抢了他的沙发自己躺好,什么都没有做。 医生,你的仁心仁术呢?你爷爷的独家医术起死回生呢?我交了钱你就撇下我自己躺着睡过去? 居收起快要掉落地的下巴。把药拍进嘴里,咕噜一声吞了。 沙发上的人打了一个哈欠,拖长了要睡过去的声音说:“书架旁边有水。” “已经吃了。” “桌面账簿签个名儿。” “为什么?” “遵医嘱。你是病人,我是医生。让你喝水你就喝。让你登记哪儿那么多废~哎呀啊呜嗯~那药多贵你知道吗?哈无~” 昨晚偷鸡呢还是摸狗呢?大早上困成这样 居小声嘟囔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签完大名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还有一个呢?” 他明明开车把油门踩到最大带着弟弟曦冲破栏杆一起下海的呀。怎么只有他被救起来了?难道死了?沉下海了?活该。 居忍不住挑起双唇。“他呢?” “死了当然在太平间。带过来做枕头吗?睡吧。别吵着我。” 跟计划的一样。骗曦说一起寻死,在水里一脚把他踹开,自己获救。也算是对死去的兄弟有个交代。是谁说放下心头大石很轻松的?明明累死人。呼吸都快要跟不上了。居又怀疑是溺水的后遗症。毕竟那家伙不想死在水里死缠烂打也要拉住自己。害他呛了几口水。还好活过来了。 环顾四周,牛仁神医的办公室跟大多数医生一样。特别宽大的实木桌子在墙边占了特别大一部分的位置。桌子上只放了一台没有显示屏只有左边一个巴掌大小窗口的超笨重老古董电脑。黑白按键活像打字机时代的产物。神奇的是房间里可以走动的地方依然剩下不小。 居想摆满东西还能让一个成年男子行走自如甚至觉得房间空阔,那这房间是真大。 旁边的墙上满是病人赠送的锦旗。连字都比正常的大一倍,挂得高高的。上面写着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之类感恩戴德的话。 右下方写的名字是牛人,牛仁的爷爷。 传说中没有呼吸都能救回来的神医。半数安居岛居民家中神台供奉着他的牌位。当年他悄无声息地离去,遗愿是静悄悄地出殡。架不住半城的人手臂上缠着黑布,自愿跟在扶棺的牛仁身后面陪着走到最后火化。 看着这些锦旗,居甚至能想象那些年牛仁爷爷在的时候那些病人在医院门口激动地拽着他的手疯了似的念叨多谢医生救了我再造之恩云云。 虎父无犬子,这个牛仁也是有两把棍子才能让他父母不惜斥资相助。 除了水杯这些基本生活用品,这个办公室就只有靠墙的书柜有点看头。一抬头,书架把天花板当敌人,直捣黄龙。这么大的书柜每一层都放满了书。 “果然是医学狗。” 居搬了凳子推开玻璃门,满目的XX疗法解剖图迷瞎了眼。小拳头揉了揉大眼睛,贴上去仔细看上面的字。看了半天不知所云。干脆闭上眼睛凭感觉随便抽一本来打发时间。 “点……我怎么胖了这么多?”居看着自己三节指骨被肉包围几乎分辨不出来,心里很是不满这病后疯狂长肉的身体。 “点指兵兵点到哪个是大兵。” 肉乎乎的小手在一行书脊上挨个儿点过去,最后落在一本不起眼的黄皮书上面。居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来过牛仁的办公室,没有看过这本书。但是他脑海里响起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翻开。不属于他的声音让他很不习惯。 居嘟着嘴,随手翻开一页,正是折角的一页。居想折了角自然最容易翻到这一页,没有什么大不了。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这是一本情绪二元论的心理学书籍。语言通俗易懂。连因为宁曦居三个字太难写逼到父母凭跟田局长的老交情破例在他十八岁之前把名字重新登记成宁子居的学渣居都能看懂。 上面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为了在行间插入自己的思想结晶,每个字都像米粒那样小。然而丝毫不见一片墨黑的情况。每个正楷字都写得工工整整。足见主人的用心和耐心。 他想从中窥探这个年轻时通宵偷鸡摸狗的牛医生成长为安居岛门诊最贵的秘密。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的“米粒儿。” “吊桥效应。个体的情绪经验并不是因自身的遭遇而自发形成,它是一种两阶段的自我知觉过程。在这一历程中,人们首先体验到的是自我的生理感受,然后,人们会在周遭的环境中,为自己的生理唤醒寻找一个合适的解释。如果此时你正碰到愤怒的大黑熊,你会感觉‘真是可怕!都是因为这是熊。’” “啧!有道理。” 下面有备注:“换言之,在摩天轮最高的地方拉住快要掉下去的葛格,葛格就会肾上腺素上升,心跳加速。有趣。” 居合上书本。从胃里翻出一股酸水来。耳边嗡嗡作响。 “都五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怕不是~” “葛格,最喜欢葛格。咯咯咯。” “他当然没上场!当然不能让他上场!他要上场你现在连弟弟都没了!居!你弟弟不能跟别人的兄弟一样。他像一块玻璃。他需要你的细心呵护。” “你要打球找别人。别找你弟弟。” “哦。”这个弟弟为什么要笑?妈咪你别听他的!别不要我!” “曦是天才,天才想的事情跟我们不一样。” “不是我!葛格你相信我!我们都没有没有证据凭什么听他说的不听我说的?” “是。我的哥哥。我是变态。因为你。” “葛格,你要带我走吗?”“当然。带上你一起死。” 那个人生前零碎的字句在脑海里混乱冲撞。他甚至看到周围出现了一个拿着钢笔的冷面研究者,嗤笑看着玻璃罩里哭得不成人形的他那张娃娃脸。“有趣。”那人笑嘻嘻看着这一幕,一字一句耐心写下这样详尽的备注。 居看书看得恶心。把书合上不再看。 C++蓝色封面旁边一个破折号过去,同样的正楷手写着一行字:从入门到入土。《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1:基本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2:半数值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3:排序与查找》《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4A:组合算法》《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MMIX的增补》。没有一个中文字的怪书。黑白二色单调的家具在眼前闪过。带出他许多不愉快的记忆。 “我的小公子啊!板凳儿,就这么矮!你能摔下来磕到脑袋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那是突然~” “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学你葛格上蹿下跳的嘛!” “我葛格?我哥哥?我瑞哥哥?” “不是。我说你那数学考试都忘了的亲哥。” 打球忘了参加数学考试的不是我吗?什么我哥?“牛医生你是不是睡傻了?我是,”怎么?声音发出来。“我哥哥是,”心脏!不要揪住我的心脏。 看他脱水的鱼一样,牛仁当机立断打了阿托品。 意识再次清晰的时候,居后脑勺传来破脑壳钻出来的刺痛感。 “不许动!”牛仁在他面前弯下腰,抓住他的手按趴在沙发上,阻止他往后摸。“刚上了药,揩没了又得我重上。” 居收回双手。“牛医生,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牛仁噗嗤一声笑了。抱起他就往洗手间走。 看到镜子里那笑面杀他兄弟毁他一生的容貌,一拳过去,镜子里人脸破碎,小拳头马上出血。 “宁曦旭!我就想让你洗个脸!你搞什么呢?” “别用那个变态名字唤我!” “那你说叫你啥?小公子?小财主?小天才?” 容貌是那个混蛋的模样。而且只有六岁。脸上两坨婴儿肥还没有因为疾病消减下去。看来那个排骨男是阎王爷的下手。把我扔到过去就不管了。还给错了身体。这服务!可以说是倒扣十分都不解气了。 “妈的!搞错了!” “小公子,这是几?” 居翻他一个白眼。 牛仁给他理顺了杂乱的头发,苦口婆心地劝:“会翻白眼看来意志是清醒过来了。可别再说胡话了小公子。这身体呢,虽说是先天的肺动脉瓣狭窄,总比死在娘胎好。你说是吧,小公子。咱们呢,能好好活着就别折腾自己了。活着可不容易呢!走吧。我们回去。你看书书,我睡觉觉。走~小公子!” 居挣脱牛仁,硬要逃出去。在走廊就遇上认识他张脸的护士阻拦。 “放开我!” “小公子你不能出去。万一出什么事我们医院担当不起啊!” “那边!” “大家帮帮忙!抓住小公子!” 居一个鬼脸,“略略略!跟你们有关系吗?多事。” 甘露:“谁抓住小公子我们医院给他三千!” “这么贵?”这话是居说的。 “是啊。小公子你自己过来这钱给你。好不好” “好~个鬼!” 挣脱一个病人,又一个假动作甩开一个护士,仗着六岁的娃娃个子小,在人家□□穿来穿去,顺手撩起来拖延个两三分钟。 整个医院尖叫声连连。护士姐姐个个下意识捂住下面,才想起自己的护士服是裤子不是裙子。 居这才得以逃到房间里锁上门。“好险好险。” 第2章 慢着!我要回去! “欢迎回来,小公子。” 听到这声音居吓得转身扶墙才能站立。天啊!我是猪吗?跑来跑去又回到了牛仁的办公室。 对方举着针在这里守株待兔。 “哎!别打针!我怕疼。我很乖的。” 沙发上,小手交叠在两膝盖上,居坐得那叫一个端庄。 牛仁给他把手包扎好,又给他一颗药。 刚才因为奔跑而沸腾起来的胸膛一点点平复下去。居异常乖巧。“谢谢医生。” 牛仁摸摸他的头,把刚才他看的书拿起来。问:“你要看这本书?” “牛医生看过这本书吗?” “看过。挺无聊的。” “是吗?我看你备注不是写得很认真吗?密密麻麻的还是小楷。” 牛仁翻开书,随手在印刷的文字上涂鸦一把。 “牛医生,这不是白纸啊。”你的字都覆盖了印刷了。 “有没有字,对我来说都一样。这些备注不是我写的。有人仿写我的笔迹,免得被别人发现他阅读过这本书。你仔细看看我写字。” 居去看他新写的字。果然,镜像文字写的相当流利。正写反而一笔一划跟幼儿园孩子一样困难。 “儿童期的时候爷爷发现我写字很慢。以为我只是没学好。反复教导之后还是一样。他终于发现不妥。开始教我汉语言文字的形象记忆、音律。因为我很难分清楚字的每一笔。我看书都是靠大概的字形。爷爷觉得这样不行。下了好大的功夫重新教我识字。成效我不知道。只是我一不注意就会写成这样。” “所以你看书都是对着镜子看?” “对。不过以前有人给我念。现在没有了。我也忙,很少看书。爷爷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门,就要关上你的一扇窗。我不知道其他智商超140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就我而言,就是这个样子。镜像文字。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再没有时间好好看过一本书。也没有那个时间成天对着镜子。” “是不是天才都同时是某方面的白痴?” “研究结果来看大部分的天才无论是学力还是生活交际能力都比常人强。我们这样的,是高智商里面的稀有动物。你的自闭也是。霍山扣的情绪爆发也是。” “我自闭?” “你忘了?当时我给你测了智商。当时我在你旁边,顺便让你配合,填了文兰适应能力量表。你的表现真是……不怎么行。不过你很聪明。第二次实测的时候,你把正确答案完美地表演了给我看。对你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相信第一次突击检查的结果。嗷呜~不行了。” 牛仁捂着嘴啊呜嗯好大一声。随手把书扔在桌面上。把他抱起,按在地上才趴上屋里唯一一张沙发。拉近枕头,闭上眼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凳子拿走了。书在桌面。乖乖看书。别打扰我睡觉。三个小时之后叫我起床。晚安。” “晚安。牛医生。” 一句晚安牛医生说得轻轻柔柔。 牛仁瞪大铜铃一样的双眼,错愕地看着他。 居不明就里,用清澈的眼神回看过去。 牛仁似乎有什么想问。眼圈皱成褶子,终于还是闭上了。一句话不说。 居从怀里取出掀裙底时候偷拿的粉饼在脸上一点点涂抹。初中两年都在那个五步走完的小舞台上面蹲着化妆,他已经化成了习惯。 “两边脸颊比我肉多一些。再打一点高光。” 丰润的双唇上下紧贴,啵的一声分开,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十岁小姑娘单手合上小镜子,端坐在椅子上等牛医生睡着。 牛仁感觉到他的目光,不舒服地拿手盖在眼睛上。“你随意。” “小女孩”笑了。“多谢牛医生。” 抽出他白大褂里的注射器,没打完的阿托品一次性全打进去。 牛仁呼噜声大作。 居拿偷来的发夹挑弄几下,门开了。走人。 牛仁一下子弹起来,从兜里拿出风油精靠近鼻子发了疯地晃荡,嗅着,硬逼着自己清醒。 刚才就发现曦不对劲儿。就是万万没想到登记本上是那个葛格的名字:宁子居。 牛仁一边找药一边摇头:“甘草阿姨虽然八卦,理还是不错的。三岁看老。狼崽子一个!白长那么可爱的小脸蛋!比他那冷面冷心的弟弟还要可怕!蝎子也是过分。搞完都不跟人家说一声的吗?你也是笨。现在才发现。笨就算了,还不知足。活着不好吗?好自为之吧!人家葛格!不行了。好晕。” 牛仁跌跌撞撞走近桌面,碰掉桌上的话筒。 内线电话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显得极其不耐烦:“喂!牛医生。胡了!噢耶!给钱给钱!”“切,不就是鸡胡吗?”“鸡胡不是胡?给!钱!” 牛仁已经没有力气再骂她聚众赌博了,连一声“甘草阿姨~”都细如蚊呐。 桌面黄色小书倒地,书页翻开,遮盖了一张清秀面庞。桌子上破电脑自己打开,10数字排列闪出幽幽蓝光。 办公室紧锁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钻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女孩儿在人群的腿边穿梭自如,负手在后,在监控摄像头下面蹦哒着穿过闻声骚乱的人群,戴好手串儿,把其他杂物全部塞口袋里,从大门堂而皇之“越狱”出去。 按牛仁的说法,他现在的身体是六岁的弟弟宁曦旭。虽然有点硬件配置的问题,总比溺水死了好。再者说,杀死那个人为兄弟报仇雪恨的夙愿不还是完成了吗? “重生了吗?那从现在开始,这就是我的人生了。” 大眼睛亮晶晶。看着眼前的行道树,宁子居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人生。小手上的肉肉都止不住的颤抖。他虔诚地亲吻着这副看似柔弱却蕴藏着无限力量的小玉臂。身为重生者的优越感充沛身心。 重生。那是怎么样的力量 你知道未来的发展。这让你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最容易成功。所谓商机,不就是一瞬间知与不知的判吗?那是怎么样的感觉你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危险。这让你避开得轻轻松松。这就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明天福利彩票双色球七个号码的必胜啊! “呀呼~~”宁子居仰天长啸,发泄体内排遣不去的兴奋与激动。“咳咳咳,果然做人不能太狂妄。这身体真是。” 三个小时,能去哪里玩看天色已经是近黄昏,也玩不了多久。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行走。哪里人多久往哪里走。 从空中俯瞰,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黑点。 在走过欢乐尝尽苦楚的一生,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重生的兴奋随着体内激素水平恢复平衡而消退,悲哀也就汹涌而来。 旭在汹涌的人潮中埋葬他的悲哀。在夏天的雷阵雨中,撑着伞走过往日的上学路,摸过靠窗坐惯的公交车,他又习惯性地坐上了往西的接驳船。在贯穿西樵山的那个隧道口,双眼与船体一起陷入无边昏暗。发动机轰鸣在耳边,海水的咸腥有死鱼虾的味道。又从黑暗迈向有光的地方。 到站,青木山。 船上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安居岛这个淘金地,回那简陋的家。他们都是在安居岛谋生的外来工。没有钱买得起这养老圣地的十平方土地。只能每周租借,周六日回西边的青木山,或者跨过青木山往北直上大陆。毕竟,在城中村挤一挤也不便宜啊。 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来来去去走个不停的漂亮女娃娃。有三个好心的阿姨蹲下来,拉住他的小手问他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旭咬着唇,眼泪滚滚而下。看着海水拍打船体,一句话也不说。泪水从安居岛撒落公海,流到大陆的码头。 旭抬起脚又放下。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的青木山。 山上轻烟缥缈,云在半腰,母亲中学也在半腰。 山顶天池的风景极美,如今怎么再去看? 以谁的身份? 他一咬牙转身撞开人群,朝接驳船跑。 归家的人流簇拥着前进。他一个小孩子反方向前行,几乎是走两步倒退三步,十分艰难。 归家的人心急。原本挤成沙丁鱼罐头的接驳船用不了半个小时就空空如也。下船就是要回家。明早再接同一批人进岛。大家都把习惯了这样的通勤。 看人差不多走光了,船头水手朝船舱里比了个手势。船长在驾驶舱拉响了汽笛。船底劳工收到工作的信号,纷纷搭起汗巾,拿起铁锹铲煤。接驳船吐着烟,准备掉头。 “慢着!我要回去!” 突兀的声音在凌乱的脚步声中炸响。 原本行走的人群也停下脚步看着这意外事故。 夹着旭前行的两个男子一左一右退开。脚踏实地的感觉久违的好。 船头水手朝他好奇地吼一嗓子,“小丫头,你要回岛” 旭喘着气,朝水手奔跑着。 声音由远及近,听得越来越清楚。那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喊着:是啊我要回家。 水手指着被他抛在身后的绵绵青山,“那边才是你家。” 旭小手指着奔跑的前方。大声喊:“不。我家在安居岛。” 水手无法理解这付了钱上船离岛,如今下了船马上往回跑要上船的小丫头。 “小丫头,你家在安居岛你上船来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我喜欢。” 在水手们异样的目光中,旭抓紧船头栏杆。 汽笛再次鸣起,接驳船成功返航回安居岛。 “丫头,别看了。你家不是在安居岛吗?” 旭从栏杆中间抽出小脑袋来,一言不发背对着青木山盘膝坐在船头。压住膝盖的双手暗暗使劲儿,阻止它站起来跑回去,跑上那泥泞的山路十八弯。 第3章 好久不见,三当家 那个狭窄的隧道他曾无数次经过,在家人和帮会之间来回。 如今重生,隧道那边斑驳的黄土再不是他这双眼应该看到的颜色。那边的人,再不是他这个身体熟悉的温暖。于他,那边成了彼岸。过不去的九千里银河。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一条线是他自己咬牙划下的。 那身边纷飞无法聚拢成桥的喜鹊是他一只只亲手折断翅膀,揉碎骨肉的。 重生,意味着新的身份,意味着重新开始。 同样意味着,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悉数结束,与你无关。 是希望。也是没有希望。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那个娃娃伸脚出船,把自己卡在船头栏杆上。嘴里念叨起来:“青山有幸埋忠骨,木金齐心诛奸臣。” 旭唱的是青木山日升会埋葬历代兄弟的墓园那门口大牌坊的左右对联。字是前朝书法名家,皇族后裔七王爷的秀字。一字千金。牌坊是汉白玉质地。尚且配得上这一手好字。 船头水手得意地迎上去,嘴里对上横批:“堂堂正正。” 水手倚在他身边的栏杆上不走,显然对他相当好奇。碰了碰他的胳膊。主动跟他搭话。“嘿!小子。这么年轻就入会了?有没有木牌?给我看看你的木牌呗!太阳图腾的纹身也行啊。我一直很好奇日升会都是些什么了不起的人。听说开山鼻祖宁日手下一对双花红棍,那还是以一敌百的。啧啧啧!超酷的!” “你怎么知道?” “我听街头小卖部大叔说的。我表哥的妹夫听说还见过他们龙头呢。” “哦豁~” “是真的。那会儿他在赌场出老千正被逮住狠揍呢,唰啦一声,拳脚突然全部就停下来了。然后呢,我表哥说当时他妹夫把双手从脑袋上移开的时候就看见了。真是好高好壮一个人!一米~那歌怎么唱来着?” 他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右手摇着不存在的快板儿唱将起来:“清河张全蛋啊,黄瓜到处烂啊。寸金和尺土,堂主在何处。业火温堂主,要糖不给哭姐夫。玉笛暗飞声,早发霍的城。宁日一米九,瑞瑞我的手。家里有两宝,妈娇奶奶闹,兔子还在那西街耗。听说崽子到?哎~可怜我三当家,既当爹来又当妈,又,当,妈。” 将这首百字说清五堂主负责业务、脾性癖好的民谣一字不差背出来。经他之口更加清爽欢快。还打起了快板儿。 旭忍不住鼓掌:“人才!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水手冲着空空的船舱作揖谢幕:“谢谢谢谢。谢谢各位捧场。” “知道的挺多嘛。怎么不去入会?” 水手哈哈大笑。“小子,说的再好听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社会!我一良民没事儿去招惹它干嘛?” “良民。良民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但是最终旭依然没有让他如愿看后腰上的太阳纹身。 不是不想让他看。也不是什么不能给外人看。单纯的,就是,他没有。 现在的旭身上没有纹身,没有棍子,没有手下,没有职位,没有权势。 他只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小屁孩儿。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下船要付钱的时候,水手不肯收他的钱。 “你收下吧。赚钱不容易。” 水手摇摇头。 “宁日灭了东山莫老贼之后,日升会在安居岛享有特权。手持七王爷秀字木牌的高干一律购物打折,住宿免费。即使是到了其他帮会的地盘也是一样。人家一年给你几百万的生意,打折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到?灭了你算了。谁都要卖日升会几分面子。若是到了帮会开的店,那简直就是在自家地盘,那就都是自家兄弟。你见过哪家哥哥开的店弟弟索要打折的?直接给免费,外带专人伺候。因为日升会组训,兄友弟恭。小子,纹身不让看,木牌说没有。可我知道你是那儿的人。你就给我这个机会,插个洋葱装头大象呗!” “闲唠嗑的!你这说一路还没完呢?过来搭把手啊!” 水手气得头顶冒烟。回头跟他隔着码头对骂。 “臭拴缆绳的!船长的儿子就了不起啊!敢使唤我?我呸!” “你个闲唠嗑!我是要下海远航的!不是什么臭拴缆绳的!” “你就是臭拴缆绳的!” “闲唠嗑的!”“拴缆绳的!”“给我过来!”闲唠嗑的,“略略略~”做了个鬼脸。就是不过去。 旭小手一抛,落日余晖在三枚硬币上闪出光泽,跃过水手头顶,在他面前准确无误地落入口袋中。 水手一回头,黄沙码头只有空空的栈道。 他被旭的这一手弄得热血沸腾:“拴缆绳的!我看到黑社会啦!活着的日升会啊!” 闲唠嗑飞奔过去找拴缆绳的分享他的喜悦,被后者一个脑崩儿打发了。 贴在水手背后转了个圈儿,满足了水手的好奇心,旭走在金黄的栈道上,看着天色点点头。“不错。是吃饭的好时候。回九间房。” 九间房就在中心医院两条街外。 名字叫九间房,实际上只有八间房。三间并排作一列,中间空了出来是一块大空地。房主人物尽其用,一角搭了个棚拉了葡萄藤,搁了几把太师椅红木桌放上茶具。夏日炎炎的晚上约上三五知己,看看月光喝喝小酒,甭提多舒坦。 九间房里面每一间都是青砖房,梁木结构,瓦面铺顶,飞水鱼嘴,瓦当上写了名字,分别是正日西兔蝎张井田。 每一个名字都是日升会的元老。 敲敲中间日字瓦当的大红门,出来一个眉妆生生把眼睛衬大了一圈的貌美女人。那是日升会黄色产业的集中地西街的实际掌权人,日升会三当家的母亲,日升会龙头宁日的皇后,江湖人称皮皮。 “皮皮阿姨~我来啦。” 皮皮年近四十,徐娘半老。一见这骑着一台破旧自行车的黑框眼镜小年轻就笑。“霍来啦?” 霍,全名霍山扣,今年14岁的小年轻。 霍山扣举高三个便当盒。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皮皮见他拿着东西,伸手拿了就进屋拉婆婆一块吃,丝毫不客气。路上被香气诱得忍不住,开了瞄一眼:“呦呦呦!红烧肉!这个正!” “虎子!霍来啦!” 一嗓子能吼到山那边儿去。生怕屋里人听不见。 虎子,日升会龙头宁日的二子,青木堂现任堂主的乳名,江湖人称三当家。 虎子不姓宁,大名西寅。 孤儿西瓜在巴士爆炸事件中推了宁日儿子宁正一把,使后者得以生还。为了报恩,宁日把西瓜认为义子。后来生的儿子女儿全都过继到这个没来得及有子嗣的义子名义上,继承西家的香火。所以这个跟团团圆圆两位公主一样是宁日亲骨肉的西寅,名义上的父亲是西瓜。生生比宁正低一辈,要称呼后者为正叔叔。那之后生的西湖,西安,西芹,西兰花,西红柿,西洋菜,西葫芦等人也是同样。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里屋直通到大门口回应她:“听见了。吼什么吼?” 霍山扣也不进去里屋。放了车就在院子里自己拉了老太婆坐的太师椅躺下去,闭着眼睛养神。皮皮中途给他沏了一壶茶。他猫舌头喝不着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吹凉。顺便等着里边的人起床洗漱。 三当家人胖。转身不利索。动作又大。洗完脸起身带翻了盆,弄得一地都是水,被皮皮敲着碗儿大声斥责“看着点儿!老娘的红烧肉~!”尾音翘上天再打俩转儿,那叫一个发音饱满。 “什么你的红烧肉!臭老太婆,就知道吃。” “婆婆,有人骂你。” 一个听声音就知道年纪不小的老婆婆说话了。 “啥?谁?”咳了两声痰,从眼前三只碗的中间那碗摸出肉来,颤颤巍巍送进嘴里。“老娘一拐杖捅死那龟孙子!嗯,有进步。就是糖放少了。不够味儿。” “我吃着好。就你那老嘴还能吃出啥味儿?” “哎哎!那你也不能抢西瓜碗里的呀!” 皮皮想趁老太婆不注意从她面前三只碗偷一块来吃。不幸被发现。 老婆婆争不过媳妇儿。急了。拐杖杵得咚咚响。喊孙子帮忙。 “虎子!虎子!管管你娘!她要抢你爹的饭!” 霍山扣在院子里葡萄藤架子下坐着喝茶呢。这会儿忍禁不禁,嘴角轻笑。这俩婆媳真逗。 三当家那大脸可算洗完了。迈着八字步,挺着个小啤酒肚。穿一件舒适宽松大衬衫,梵高的向日葵大面积印在上面。随便一条加大沙滩裤。脚踢一双人字拖。手上串着他娘给的菩提珠子链儿他祖母的祖传玉镯子他自个儿买的金闪闪大圆盘手表,手里一对四座楼核桃转来转去,另只手拎着一个人家勺油的大勺子,整一身暴发户打扮走出里屋。 把老太婆面前三只碗倒了一碗进嘴里,扒拉两口饭进去,腮帮子鼓鼓吃完了。又倒了一碗。只留下半碗给他那疯癫的老奶奶。 西奶奶欣慰地点点头:“瓜娃子今天胃口不错。能吃干净一碗肉。” 瓜娃子就是西瓜。这老太婆就是西瓜的老母亲。三两天就痴呆发作,这会儿又犯病了,一口咬定她瓜娃子还活着,有吃的不忘给瓜娃子留一碗。西家替西瓜养着。当自家奶奶孝顺着。 三当家舔舔胖胖的爪子哈哈大笑,直冲着院子里的客人来。坐下来太师椅咯吱地摇。松了皮带,闭上眼嘴里就开始埋怨霍山扣:“就你功夫到家!三天两头来一趟,把我二老嘴都给养叼了。” 霍山扣识相地提起他的勺子去藤架下面的一列酒坛子里面勺了一海碗家酿白酒。 “你自己厨艺不精。能怪霍?” “儿媳妇儿可算说了句人话。” “吃你的红烧肉!” 三当家扭转头就是一声吼。回头两口喝干了霍山扣递来的大海碗白酒。夸了一句他的红烧肉。“夹心肉。夹了有,三层吧?” “五层。” “好!” “昨儿个就让老板给留的。结果他把档口里每只猪中间那俩肋条肉,就那肥瘦相间他个四层五层的那个,全部,全部给我了。我说吃不了这么多他非说给我才对得起这好猪肉。我还能说啥?一称,整了个一斤八两。” “好!烧半斤算什么红烧肉。起码两斤!” “中午给院长送了半斤搁冰箱还剩下半锅。这东西吃多了腻味儿。我跟瑞瑞就俩人,怎么吃得完?趁着你吃饭之前赶紧给送来了。” “好好好!你尽管来。尽管带。嘴里还有味儿。娘!还有剩不?” 里边敲碗当当响,“吃完了。吃光了。婆婆都睡觉觉了。” 没得吃,三当家砸吧了嘴。拿起桌上备好的水烟枪。 霍山扣从自己怀里摸出火柴,划着了,给他点烟。 烟味儿熏到了里屋。皮皮火了。抹布啪一声打水池子里:“你抽什么烟呢!忘了你义父怎么死的了?” 三当家舒服地吐一口烟圈,小声嘟囔:“上回儿不是说发大水冲走了吗?怎么又变成抽烟抽死的了?”大声回答:“霍让抽的。这是礼节烟。不能不抽。” 没声儿了。 三当家另外点了一支卷烟,搁霍山扣茶杯旁边。制造了个霍山扣拉他吸取生命时长的假象。实际上是他自个儿换着来抽的。 “今天怎么有空做红烧肉?” “宁家的小宝贝儿例行检查日常住院。我闲得慌。”霍山扣喝完茶,搁下空杯子。“顺道儿来跟你学学怎么活得舒坦。” 他走过去把勺子放好。顺手掀开葡萄藤下一个半人高的陶瓦罐,冲屋里嚷嚷:“皮皮阿姨~炒点儿米封坛半个月就能喝了。” 那是霍山扣在九间房酿的白米醋。 “行!洗完碗就炒。霍!你让虎子少抽点儿!” “听见没?少抽点儿吧。” 三当家仰躺着,沙滩裤下面是骇人的伤疤。肤色特别深。明显是陈年旧疾。不过不影响行动。 他优哉游哉吸了两口,吐了一个又一个圈圈儿。大圈套小圈儿。可见压根儿没听。 正吐着玩儿呢。眼角余光就这么瞥见了蹲他家墙头的那双肉手。 旭正攀在人家外墙偷听了。见许久没声儿。探出头来看,差点没被眼前圈浊烟熏死。 “咳咳咳~” 三当家搬了梯子没声响上了两米的高墙,吓唬他呢。三当家大掌一挥驱散烟雾,小枪杆儿往他小脑门儿一敲。小声说:“小子,回医院去!你霍老师今天休息。少烦他。” 霍山扣是曦的家庭教师,现在是旭的家庭教师。 旭被三当家近距离吓到,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这回儿手没抓紧,差点掉下去。还好三当家手长提着他衣领。 “哎呦,摔不死你。” 双脚一落地,旭马上撑着震麻了的腿肚子慌忙逃跑。 这个时期三当家不认识他。他不能仗着只有自己知道的那点情义指望三当家像从前那般待他好。能看见他活得好好的,这就够了。 旭躲巷子里大口喘着气。 三当家猫在墙头,单手托腮,一手抽着刚换上的小烟管儿。面带忧伤问霍山扣。“你跟瑞哥咋了?我还以为帮会里的小伙子对你不敬。还好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 两人是小学同学。相识是因为只会念书的霍山扣被他看上,硬要人家教他功课。 三当家一句“霍山扣我罩的”班上再没有谁敢对穷到一件白衬衫从开年穿到年廿八的霍山扣说过一句闲话。 霍家出事之后,三当家一句“霍山扣我罩的。咋了?有问题跟我说。”追债的泼红油的只敢缩着脑袋连声:“没有。不敢有。” 霍山扣父亲霍家四子霍四郎部队里瘫痪了回家,每个月光检查费就上万。霍母贞是音响厂装配工人,向小帮会借了高利贷。一人打两份工还钱。日子平淡而贫穷。最跌宕起伏的就是两家父母都看不上对方,两人私奔生了霍。 1994年收养了表哥霍秋水日子更加艰难。 1997年霍四郎二姐30岁的霍二娘嫁64岁的安皇。家道中落的霍家找到新靠山再次飞黄腾达,接走了霍秋水回大陆。听说还考上了全住宿制警校。 同是霍家人,他们就是不认这借高利贷私奔的霍山扣一家。霍山扣也全当自己没有亲戚。 1999年,霍母在音响厂粉尘爆炸中丧生。初二的霍山扣辍学在旭日东升孤儿院做帮工养活自己跟父亲。旭日东升孤儿院是旭父亲宁正送给旭母亲温婉的结婚礼物。所以霍山扣一直称呼温婉为院长。 2001年4月1日,霍父病重,不愿拖累儿子,在中心医院顶楼跳了下去。三当家在天台拉住情绪崩溃的霍山扣,帮忙打点后事,封了中心医院的顶楼。 2001年5月霍山扣另一个同班同学廖天瑞海外留学结束毕业回国。听到霍家出事,刚继位旭日东升总经理的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收购霍家债务。结果手下白纸扇廖天瑞的智囊团甄敖角说已经被三当家收了。两人第一次谈判。旭的父亲宁正做公正。最后是三当家胜出。 因何事得到黑白两道两大当家的赏析又不拉入伙?从此霍山扣此人成为黑道的谜团。 宁正对霍山扣也很有兴趣。设计了中考奖学金作为诱饵。初二辍学的霍山扣接受廖天瑞建议,给别人当枪手,去拼,去赚钱。谁谁谁中考第一,霍山扣只负责收奖金、往那个账号上打钱还债。 某次来送礼答谢老同学的霍山扣推开门看见尸体吓了一大跳,翻过身一看是饿晕在家的廖天瑞,连忙炒了碗蛋炒饭救他小命。霍山扣心疼他不会照顾自己。答应做他御用大厨,同吃同住。 在廖天瑞牵桥搭线下,霍山扣再做一次枪手,帮别人考上高考状元。凭两次考状元的名声,霍山扣趁机集合伙伴开补习社。打响了名堂(当然是补习社圈里)。补习社很快倒闭。因为霍山扣被宁正雇佣做旭的家庭教师。 至此,霍山扣就这么跟日升会明面上的企业旭日东升总经理同居,有了家庭教师这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且家中也再没有谁来骚扰。总算活得舒坦了一些。 霍廖西三人之间这点事儿,当初居住在九间房的时候闲得跟皮皮唠嗑知道的。现在蹲墙角抱头啜泣的旭,当然也知道。 居曾经问皮皮霍山扣知道债务的事吗? 皮皮原话是:“压根儿没有告诉他。” 收购了霍家债务只是要还霍山扣清净,无心要他感激,也就没必要说了。所以西家人,一直以为霍山扣并不知道此事。 霍山扣转了转茶杯,抿了一口茶。“我能咋了?我又不是你们那道儿的。我就是一个苦逼程序员,外加你们瑞哥御用大厨。偶尔兼职俩熊孩子的保姆。” 听了后半句,三当家在墙头笑得全身肥肉都在抖。谁能想得到这就是那占领半边安居城数一数二黑帮的三把手呢?可他就是。 “你跟我娘聊。我出门了。” “这么晚去哪儿?” “去西街走走。” 霍山扣先是咦随后哦一声:“我懂。” 那之后皮皮出来,看不见儿子。问霍山扣:“他今天出门有没有带棍子?” 皮皮问得很急。霍山扣懵了。带着棍子就是要去料理一些崽子青头死对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时候。就担心这人哪一天要出事儿。 “他不是去西街鬼混吗?” “个鬼!他替我巡查西街去了。这个虎子,我不就洗了个碗吗?” 霍山扣边找棍子边安慰她:“三当家这不是孝顺吗?再者说,他一个大男人,去西街,有事儿的是那些小姐姐吧?” 皮皮噗嗤一笑。“我倒是巴不得他给我找个儿媳妇儿回来。” “找到了。在门口。” “这么重要的东西虎子不会随便乱放的。怎么会在门口?” 放完红棍,冲到巷子口等着。人字拖踢踏踢踏,水烟直往鼻子里窜。 旭捂着脸啜泣着:“好久不见。”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够不够大粗长? 第4章 你偷跑出医院? 从前居跟弟弟曦绝交,没地方可去的时候,是三当家收留了他。 “居你搬到西家来。别回你宁家了。”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傻?你弟弟随时准备着害死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这一次是意外。” “意外你心可真宽。我问你,游乐园那一次呢?他这个不玩那个不玩引诱你去玩碰碰车。趁你不在意把你推下去,还好那只是碰碰车!这要是真车你九条命都不够碾的!还有小公园。要不是那一次,你……天知道那疯子是不是他安排好的还有,你跟我说过的那什么,超市那一回。他扔下你还笑!我的居啊!你长点心吧!看清楚了!” “他再坏我还有爸爸妈妈在。不回去看他们,我爸妈会担心的。我答应你。我会小心点。” “不行!你不许回宁家!” “三当家!” “三当家命令。离那阴阳怪气的家伙远一些。他要是还当你兄弟能把你眼睛整成这样只有你还在乎他。他只想你死。你还不明白吗?我没让你不认爸妈。你要见他们可以约出来,找家店,吃个饭。我只是让你远离那个神经病,你懂我在担心你吗?” “哟小子,还没回呢?” 冲天的烟味儿驱散了美好的回忆。三当家恶作剧地满吸一口全往他脸上吹。 旭气得一拳打在他肚皮上:“天天抽烟,抽死你得了。” 从前,没少在一起打球的三当家顶着荣誉校友的名头回了一趟中心小学,跟一年级的居来了个男子汉之间的针锋对决。校运会那会儿,他跟顺子打配合加上校友临时组成杂牌战队,以一分的差异赢了三当家所在的荣誉校友队。 全校师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观众席上异常寂静。没有一个人鼓掌。 校长大气都不敢喘,瑟瑟索索偷偷瞄三当家脸色。内心已经准备好一套:孩子小不懂事,犯事的是居,他负全责。然后再来一句:那家伙是你们帮会双花红棍的儿子,虽然已经退休情义还在吧。再不济校长就准备给他跪下来了。他一双腿换全校安全也是值得的呀。裁判你咋就不肯吹黑哨呢!生怕这个日升会三当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下子没憋住烧了他们中心小学。 三当家第一个鼓掌,冲过来死命揉乱他额前那翘起的毛发。“小样儿!这招儿都能想到。也是可以的。” 大家都在喊宁子居的名字。就他这个二货当事人骑在三当家肩膀上搂着人脖子嚷嚷着“煲仔饭煲仔饭。” 煲仔饭是赛前三当家答应给他的获胜礼物。 两人忘年之交的友情自此在中心小学流传开去。 小时候有什么不开心居第一个就去九间房找他。 在霍山扣喝茶的那张石桌上三当家曾无数次拿烟杆儿敲他脑门儿“是不是傻?艾啊!答案上写着艾啊!”三当家的英语比他还要烂,还逞强教他。结果就是翻开霍山扣以前给他的宝贝儿一样的笔记看两眼,直接告诉他答案错没错。 有一次居和曦被母亲温婉带着一起去大商场。居看上滑梯,逗留好久不肯离去。从滑梯出来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妈咪行急匆匆抱着弟弟离开。背影那么让人匆忙。居冲上去伸手,抓不住母亲红裙的一条缎带。从母亲肩头探出来的那张脸带着十分的笑意。居心寒留在原地。周边行人冲撞,比不上那一张笑脸让他心寒。 那时候,三当家砸吧嘴说:“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哭鼻子,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嘴上毫不留情捅刀子。抱着他给他拍背的手异常温柔。 虽然最后母亲还是开广播找到了他。真正抚慰他被抛弃的恐惧的还是事后那双一巴掌盖过他后背的大手。 如今,三当家冷笑一声:“呵呵,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旭六岁的身子小。三当家居高临下把他手中串儿看在眼里。“这不是我的盘串儿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藏起手中盘串儿的旭,心脏像是被刀子扎了。 “这明明是你从前亲手给我的东西。” “哼!我就是把这手串儿给猪给狗也不会给你这狼崽子!” 世界戛然而止。明知道三当家这么冰冷的话是因为心疼居说的,作为旭被这样警告,他快要撑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大颗大颗往下掉。 三当家慌了。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 旭哭得急,一口气分两口出。这个身体本就差,他再偶尔咳两声。三当家差点以为他就要这么哭死过去。 “你别哭!你自己犯的错还好意思哭?” 那不是我。“你凶我。” “好好好。我不凶。宁家的小宝贝儿,咱不哭了。别整得像叔叔欺负你行不行?” “不行!你冤枉我!我就哭。” “我冤枉你?”三当家炸了,站起来教训他。“是谁坑葛格的?” 曦的哥哥总是咬字不清,叫成葛格。 “是谁扔下葛格带着妈妈跑掉的?” 是曦。 “是谁开学时候发了疯扯烂葛格新书不让葛格上学的?” 是曦。不是我! 可要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要说出去心脏像是被人拿着针一下下狠狠地扎。旭只能揪着心脏,一直哭一直哭。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霍山扣跑过来的时候旭仿佛置身深海,隔绝了所有声音。明知道自己在很努力地哭,耳边一点儿哭声都听不见,只有那拉风箱的呼吸声、水流被重物击碎的声音、与他死前听到的一样的深海里的奇怪电流声。 旭倒在三当家怀里的时候霍山扣都要吓傻了。 “他怎么一个人从医院跑出来了?皮皮阿姨!给我绳子!” 西寅本不想管这事儿,也不想理这坑他球友的人。看见俩人手忙假乱在那儿绑这儿不稳绑哪儿怕摔,半天没动半步实在是急得慌。“啧!走这么慢人都要死了!我来!”西寅说着拉住霍自行车的后座,绳子全都扒拉下地,另一只手单手把上面的人拎起来。一百多斤的小胖子在他手里就是团棉花,把随手一搭扛上肩。“走!” 霍山扣骑上自行车在后面使劲儿追。两条街的路西寅五分钟不到走完了。 正碰上在护士姐姐胸脯清醒清醒的牛仁。西寅把人往他怀里一扔,转身走了。 听诊、探脉、倒是没事儿。牛仁就给他开了点儿镇静的药,拉霍山扣边上说话。 重生的第一夜就这么安稳睡过去了。 2002年9.7周六早上 手短脚短的十岁孩童趴在窗前,贪婪吮吸着医院重症病房窗台外仅存的木兰花。昨夜大雨在梦中过去,空留下枝头几朵。 有些东西今天不去明天也就不在了。就如同这花。在一列的银杏树下硕果仅存。只此一株。 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蓝色腕表。软软糯糯的声音模仿着某与人类同寿的新闻播报节目的标准普通话。让人听了就想起床来揉揉说话孩子两颊的婴儿肥。 他声音抑扬顿挫地念:“现在素安居城时间,早上七~点整。夜幕即将收起,日幕就要升起。请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年轻人注意身体,不要放弃治疗,尽快起床。重复一遍。its seven clock now。the night……” 一个海峡,三面环绕着海水,像是大陆母亲伸出海面的一双手。此地名为安居岛。 顾名思义,安居岛就是一个生活节奏极其缓慢,人走在路上还不时回头看的一个养老宝地。安居岛有一个传说。听说它是某个皇帝寻找不死药最后到达的地方。这里的老人家到现在依然长寿不减。七十岁还在公园每天早上跑十圈。使者把所有寿星爱吃的东西带回去。那个皇帝全当补品吃了。该死的还是死了。这里的老人家倒是依然在病房外面小公园慢悠悠晨跑着。也有外来人员参与其中,企图吸取安居城一点灵气。深吸一口清晨夹带木兰香的空气,身心舒畅。 “安居,安居。” 也许所谓长生不老,靠的是带不走的空气吧?贪婪地吮吸着唯一的花香,孩童这么想着睁开眼睛。眼里是属于成年人的清澈。清晨是他一生最钟爱的时间。 “安居安居,男有业女有奋。大人小孩都安分。老人公园多情分。” 孩童扭头去看。进来一个人。顶着土的掉渣的锅盖头,穿着粉红护士服,素手不施粉黛,顶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这个看起来像是来自西北最穷农村的女人名叫甘露。 这个甘露性情淳朴,为人认真。是个做实事不多话的机灵人。真的很机灵。 中心医院现在是安居城唯一评上三甲的医院。然而,崛起之前的中心医院只有刚毕业的医科学生牛仁和护士甘草。 刚死了爷爷的牛仁医生在对面公园为自己的小诊所伤春悲秋的时候,顺手用祖传秘药救了一个小孩子。自此,牛仁医生自己建立医院的梦想被宁家完成了。 中心医院是靠着两样东西步步高升独霸安居岛。一是身怀祖传秘药的牛仁医生。二是旭日东升集团的钱。 旭日东升是安居岛数一数二的财团。说是房地产起家,实际上跟宁正温婉这对夫妇是日升会当家宁日的义子义女不无关系。旭日东升短短五年挤掉了八成对手。财产涉足安居城的地产业,饮食业,医护行业。近来正积极发展金融行业。宁家掌管着他们中心医院的经济动脉,生杀大权。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而这血脉的缘起缘灭,就系在宁家小公子宁曦旭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上。 这个甘露就是当年那一医一护士中甘草的侄女。今年刚从大学毕业,来安居城最好的医院实习。那无疑就是宁家小公子父亲旗下中心医院了。她不想因为自己是护士长甘草的侄女儿而被百般宠幸,学不到真才实干。报到第一天就把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剪齐到颈,戴上平光眼镜,低着头扮演着护士长远方穷亲戚的角色。 孩童昂起头笑眯眯看着这个小姐姐。“说得好好呢!甘露姐姐真厉害。甘露姐姐是博士生还是硕士生难不成自学成才?” 甘露被这小孩子夸得心花怒放。看见他圆滚滚的小脸就忍不住下手去祸害一番。这才戴上听诊器做惯例检查。“衣服撩上去。行了。不过是班门弄斧。哪里比得上宁小公子字字珠玑。安居城,就是这种太阳白白的大早上最清净。最能让人感觉到家的存在。这就是安居。血压也正常。” “嗯嗯。甘露姐姐说的对。” 甘露回夸他。“从来只知有夜幕。宁小公子的日幕升起,说法真是新奇有趣。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明明在室内寸步不移,院外的忙碌照样映入脑海,活灵活现。”  孩童脱口而出,“因为这都是真的呀。” “哈”看着甘露疑虑的神色。 哑口无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孩童立马堆起更大的笑脸把不协调挤兑走。打着哈哈说:“没什么。我常常做这样的梦。关于安居岛未来的一个梦。风调雨顺,各司其职,老有所依。” “真好的一个梦。手伸出来。” 旭把手缩回去。 谈了半天感情完全没有作用。甘露改变策略,站起来,素手一扶眼镜,嘲笑道:“小公子莫不是害怕打针?” “我我我我~嫂子说笑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 “把手伸出来。” “不。” 旭是真怕打针。从前周六日武馆过来顺道看弟弟曦,不是打针就是吃药。这样的日子是真的没劲儿。弟弟曦扎着针冲他笑的时候居都想说“你疼就哭吧别笑了”。 廖天瑞本是代他那忙碌的养父母来接义弟旭回家的。谁知道还没进门口双腿就撞到了一团肉。 “嫂子!我都叫你嫂子啦!你饶了我吧!” “叫娘子也没用!手!伸出来!” “嫂子!嫂子不要啊!救命啊!” 旭踩过病友的手脚,钻过床底,耍过小性子,总算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抓救命稻草一样就挂在那修长小腿上。“瑞哥哥救我!” “宁!曦!旭!有种你别~廖,廖先生好。” 女为悦己者容。面对廖天瑞这种一块百达翡丽鹦鹉螺25万戴在手上都镇得住的风流倜傥留学海归,旭日东升总经理。就连甘露这种河东狮都忍不住拨弄头发,软化了声音。“小公子,我们回去吧。甘露姐姐给你检查身体。” 上一秒还河东狮吼看见廖天瑞马上莺声细语。此人真是绵里藏针。旭鸡皮疙瘩掉一地。“不要!” “小旭。” 旭绕着他的腿转了几个圈才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连忙昂起头看叫他的人,甜甜地回应:“瑞哥哥,怎么了?” 廖天瑞14岁身高一米六,低头跟这没他膝盖高的小胖墩儿说话累得慌。一手提着他后颈扔在走廊旁边的空床位上。一脚踩在铁床架上发出铮铮怪响。冷冷的寒光在旭脸颊上划过。 廖天瑞:“牛仁跟我投诉说你偷跑出医院。” 第5章 药吃多,了,能不傻吗? 空中银色弧形绕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半圈,刀光闪出跟他头发一样的银白。冷风在旭滑嫩的小脸蛋儿上吹拂而过。耳边可以听到风声。他就这么华丽丽在人耳朵旁边儿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收刀入鞘。廖天瑞的戾气也跟着小弯刀藏了起来。唇角弯弯,比邻家大哥哥还要人畜无害。 “不要让我发现第二次。明白?” 旭点头如捣蒜。 “甘露小姐,打针。麻烦。” 甘露被这一言不合出小刀的危险行为吓傻了。这人果然是日升会二当家。什么温文尔雅绅士风度彬彬有礼那都是装的。本质上就是万恶的黑社会。怎么就是管不住这看脸的毛病呢!甘露心里骂着自己,唯唯诺诺地是是是。 打针期间,廖天瑞背过身去,挺直了身子看着窗外。 旭想他此刻应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这个人,一如既往地好看。自由地生,率性地死。自杀也开出了一朵让人惋惜的曼珠沙华。 你说他无情无义杀人放火。同时他也是孤儿院草地把小孩轻轻抱起的银发美人。 你说他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他这一生,为日升会鞠躬尽瘁只为报一饭之恩。 你说他不懂世俗情仇无欲无求。他可以此生不渝只爱着同一个不解风情的傻瓜。记着一个不记得他的童年玩伴。 宁曦旭在书店瞥见过一句戳心窝的话,生如夏花之绚烂。廖天瑞是后一句。 “好了。这是这个月的药。还是老规矩。睡前一颗。救急一颗。什么是救急呢?就是感觉呼吸太快了,喘不上气了,嘴唇发紫了,脸色变青了,睡不醒了~” “吃不饱睡不好啦吃一颗就好啦。甘露姐姐,你这一句话从我出生说到现在,就不能把词儿掉个位置给点儿新鲜感?” “事关重大。反正你知道就好。告辞。” 甘露匆匆离去。就连那句可以出院都是逃到门口才想起来说。 廖天瑞还背向他负手站着。旭只能看见他手上百达翡丽鹦鹉螺手表在闪着银光,判断出他的手有动。 拿棉签按着伤口,不知道曦这个时候会跟这冰山说什么。换做他绝对不会放弃这绝好的撒娇机会。可他不是居。 旭探究地拿起棉签,专注地看着。“瑞哥哥你说这棉签是怎么止血的呢?如果是靠挤压血管为什么头头要有棉花呢?随便一根棒子也行啊。这三十根木棍得砍一棵树了吧?甘露姐姐那一大包少说得三百根哦。那就是三一得三三二得六三三得九四一得一~” “收拾,回家。” 你可终于不耐烦了!你再不理我我都不知道念到九九八十一之后要怎么办! “好!” 旭乖乖听话,折了棉签,投进门口垃圾桶里。正中红心。 廖天瑞挑起玩味儿的唇:“准。” “那是,我可是~” 校队主力中锋那是以前。 “是什么?” “可是,天天,在家,有空,就,就,就跟小霍霍练接游戏手柄来着。嗯。” 曦那小结巴微妙的断句给了他足够的思考时间编造谎言。幸亏! “你今天,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那是。药吃多,了,能不傻吗?” 廖天瑞先是怀疑的眼神,随后愣住,继而难得的勾起了浅浅的嘴角。 旭连忙看一眼窗外夕阳是不是东边落下的。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廖天瑞这么反常。 因为霍山扣敲门了。 “小旭,好点儿没有?” 霍山扣在他身边落座,稍稍弯下腰。 旭马上站起来,与他视线平齐。 霍山扣这人就这样,眼里没有什么大人小孩子的分别,他似乎认为小孩子跟大人之间不存在智力的分界。 以前居校队不训练提前回家总能看家俩人并排坐着冲着墙上的电子屏幕打游戏。声音开到最大,饭锅敞开,地上没有碗。半软白米饭热气腾腾,勾得门口的居鼻子都要拉长过去,挂人身上了。 六岁的曦听着主题曲的鼓点也跟着“等打等打等打啦”左右摇摆,侧身在霍山扣耳边说话:“可以,写个脚本,去掉。你自己,能搞定,不是吗?” “去倒什么?你都喝完了。” 曦知道他这是没听清,耸耸肩继续摇摆。 霍山扣拍拍他肩膀,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打赢马上去学习,一个小时。” 曦嚣张地比起两根中指。意思就是:“我要是输了什么都听你的。” “好!愿赌服输!” 这白米饭是霍山扣一定是借他宁家厨房就地取材临时做的。无奈霍山扣是个猫舌头,得等饭菜晾凉才能吃。 居猫手猫脚悄悄接近,稍有动静就蹲下抱头用沙发花盆挡住自己。逮着机会就着刚出炉的美味把饭连锅一起端进一楼工人房里。摸了两颗鸡蛋,磕开在米饭上面。撒了一圈酱油,拿饭勺把生鸡蛋拌匀了,用热饭的温度自己做成了一锅鸡蛋拌饭。 一勺子挖进嘴里,“嗯~好吃好吃~” 乐得他端着锅坐在床边,脚丫子直晃。 “来!”门外的曦哧溜一口霍山扣的鲜榨苹果汁。“春丽。” 街霸这款游戏曦从它出第一版就开始追着打。可谓见证了它从马里奥画质变身二百角色超级战团,画风堪比cg的漫长进化史。春丽这个角色动作迅速,武技华丽。是曦最喜欢的。她的身体柔软而动作强大。武器是无敌对空脚,超杀千裂腿。擅长中段技对空战,用范围长的中长K对旋圆蹴稳定战局挑衅技给人以屈辱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奇女子。 霍山扣穿着围裙,怎么看怎么住家好男人的样子。他抹了嘴边柚子粒送进嘴里。“那我选嘉米。” 同为女性角色,公平。 嘉米设定是失忆英国特工。擅长精巧计算和极比拉格斗术。武器是踩着碎步计算距离,抓空隙施以尖锐的打击。 “最公平的办法其实是我们都选春丽。” 霍山扣的意思是不占角色的便宜,让你输得服服帖帖。 可是街霸这款游戏哪有春丽打自己的 居来了兴致,放下饭锅,拉开一点儿门缝儿。 刺耳的开场主题曲已经过去,现在是春丽在战场上哼哼哈哈地给自己打气。曦倒腾着游戏手柄斜眼看他。 霍山扣:“我要能搞出来,我们就用春丽对打。别说我欺负你。” “嗯。” 霍山扣起身解了围裙。 衣带子在眼前飘过的时候,居差点以为大将军披挂上阵。能屈能伸,内外兼修,文武双全。最要命的是会做饭。还做得好好吃。居总算能理解一个社员不足十人的小小补习社二愣子社长为什么能同时得到日升会二当家,三当家,旭日东升总裁的青睐了。 霍山扣从一溜刚榨好的西瓜汁、雪梨汁中间穿过去。在宁家贴墙的24寸液晶显示屏下扯出抽屉里的机箱。插入一个u盘。本来分开两边的阵营开始向中间融合。所有角色全都排开一列。 霍山扣两手同时按着两个不知道什么键。挑起下巴跟曦说:“选春丽。” 曦找到那两个标志性的丸子头,点选了确定。 显示屏上春丽顶着傲人的双峰凹了一个漂亮的螺旋腿。在战场一边站好。双肘横开,抬到胸前,准备出招。对面敌人的阵营空空如也。 曦:“一个。” 霍山扣自信地一笑。松开一根手指。 原来融合的场景重新分开。两边阵营镜子一样出现了两个同样出拳如闪电的包子头。真的出现了两个春丽! 居也跟友人打过街霸。从来没有见过春丽打春丽的。 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居扒门的手莫名紧张起来。 曦反应过来:“厉害。怎么,做到的?” “我做的。我把它叫做镜像代码。可以无限复制。你要是想打团战,我可以给你搞一百个春丽出来。” “最开始,街霸流行的时候春丽就有一个bug。” “街霸2,bug更多。” “你要考虑我脚本的兼容性。我是用牛仁办公室那台古董机做的。” 两人并排坐在客厅中心。手上拿着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游戏手柄。霍山扣一边解说。手上动作不停。显示屏上曦的春丽被他踢了好几脚。血槽一直往下掉。根本没闲情和他聊这么专业的抓虫问题。不说又显得自己菜。应付不来。 “春丽,近战,干扰,对方影像。” “对。看起来就好像从对方内部踢穿身体一样。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破绽。” 霍山扣对自己写代码一事十分自豪。哔哩吧啦说个不停。 人类大拇指生来短小。曲起后退的时候不可避免会被自身指骨阻挡,画不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圆。然而,要四面八方全方位点击十字键,最好的办法是绕着外圈划圆。春丽的必杀技霸山蹴就是这样一个容不得右点一下,再划到下方点一点这般磨蹭的快速踢技。这个练好了就是必杀技,练不好,居称它为必死技。拳击场上瞬息万变。哪里有那么时间让你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操作,断定手残的曦只能用易操纵的旋圆蹴。 霍山扣闲庭信步说完。叹息一句:“可惜zero之后的街霸修复了这个bug。不然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像素1080的春丽对打。” 居吐血: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叫画质精良。 “马里奥,32K,ROM卡带。” 曦的意思是霍山扣家里有这些老古董的珍藏版。居见过。 “那是我父亲教我玩的第一个游戏。” 霍山扣声音暗哑下去。连居都听得出来当中的意义。 “可恶!你家伙!我打打打!”显示屏上又被对方当空一脚横踢,曦心情极度不爽。 他这么突然开骂,情绪没反应过来的霍山扣愤愤瞪身边人一眼。左手拇指在方向键上逆时针划一个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右手重重压在K上从不曾远离。手指一动一静之间,屏幕上春丽一个华丽的霸山蹴旋出。带动周边空气极速流动。子弹一样在对手胸膛螺旋穿过去。 霍山扣抚平温热的手柄。单手托腮,侧身看他,淡淡一句:“Game,over。”死鱼眼里有为他思念父亲被打断之后亲手复仇的快感。 不用你说,屏幕上大红的KO已经足够泼墨写意了。“你赢。”曦愿赌服输。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在半空对撞。 如今六岁的旭站在他身边,勉强能够得着坐着的他眉毛。 旭点点头,只回了一句嗯。生怕他问一句C++看到哪一页了。霍山扣没有。他只是抿一抿唇,拍拍他肩膀,重重说声:“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顺手把旭够不着的床头柜清理一下。“观音像不扔?” “留着。” “那你可要藏好。” “我知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我去叠被子。”旭收起吊儿郎当,小肉手铺开医院的薄被子,拉起一角迈着小短腿一步两步走到床的另一头,把床单对折。 霍山扣也不帮他拉开那比他身体大上一倍的被子。该怎么叠被子穿衣服霍山扣对俩孩子都是一个教法:该自己做的还得自己来。廖天瑞出门去结算账单。三个人很快收拾干净回家。 霍山扣一手提着要换洗的衣服和收拾好的旭的一堆杂物,一手牵着旭。 廖天瑞双手插兜里,一如既往的沉默寡欲。只是兜里偶尔响出的钥匙打击表盘的交响乐显示他此刻心情不错。 旭举高双手抓住霍山扣的手把自己吊起来玩儿。 霍山扣也配合,一会儿装模作样直起身子把他拉离地面老高,一会儿侧身让他双脚落地缓一缓。那一刻,居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六岁孩子的事实。 中心医院本就离宁家不远。因为在九间房的时候曦发病过一次。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面向清河的别墅一建好他们马上就搬过来了。廖天瑞开车十分平稳,很快到达。 廖天瑞:“下车。” “去接子居?” 哥哥宁子居在中心小学上一年级。宁正等人下班正好要经过中心小学。于是工作日家里谁开车顺道早晚接送。周六日在刘家武馆练拳,不包午饭。从前也是给他钱在外面自己买饭吃。自从霍山扣进驻宁家,打拼的日子里把“去哪儿吃段以沫”挂在的嘴边的两夫妻彻底跪在他围裙下唱征服。居嘟着嘴筷子戳着碗说“我也要回来吃小霍霍做的饭。”所以那以后,廖天瑞周六日中午加班载这大吃货回家吃中饭。 廖天瑞:“嗯。” “开车小心。” “我的车技还要你说?” “好,我家瑞瑞最棒。”又指着熟睡的旭胸前那个追字,叮嘱道,“莫追。莫急。” “啰嗦。”廖天瑞打方向盘离去。 霍山扣按键,小声:“甄叔!开门。” 大嗓门儿从小喇叭里爆发出来:“哦!霍老师,什么风把您吹来啦?今儿个不是周日不上课吗?” 霍山扣抱着累坏了睡熟的旭。“嘘!” 甄叔那老眼带上老花镜可算看清了他家小公子吐着泡泡的优雅睡姿。捂着嘴点点头,安安静静按开自动门。 眼前赫然一个小花园,凉棚石子路参天古树比比皆是。潺潺流水叮咚叮咚,小水池有青蛙正张着嘴等荷叶上的水珠落下。坐上保安甄叔开的小黄电瓶车,慢悠悠走着总让人有一种远离都市置身深山老林的错觉。没有老虎没有狮子,活脱脱一个人造的桃花源。小黄车沿着蜿蜒的石子路开了四五分钟,曲径通幽处宁家那两层的海景别墅房展露眼前。 下车刚到玄关爷爷宁日全家福那儿,震破耳膜的女人咆哮声就扑面而来。“离婚!” 第6章 吃饱再说,病死不亏 被这当头一棒喝,旭睡意全无。惊慌失措地在霍山扣臂弯上左顾右盼。 “发生什么事?哦。爸妈又吵架了。” 他俩就这样儿。许久不听,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又来了。”甄叔嘴角弯弯摇摇头哼着小曲儿离去。 霍山扣看着这说话流利的旭,皱起了眉头,又觉得是好事,舒展开来。 “女人!你敢再说一次!”这回儿换了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离婚!离婚!我要跟你离婚!”女人跺脚咚咚响,“你!你能给我一年存三百万养老金就不许我买一件一万都不到的衣服?离婚!” 进了门绕过屏风,俩人才看见这宁家夫妇正面对面站在客厅吵。 脚边大包小包,旭好奇去翻开价钱牌看。三万一件上衣,永远不需要靠打折拉拢客人的那家店的定制领带,一套樱桃红长裙 。旭知道自己妈妈已经有一套酒红色长裙了。原来是因为母亲又乱花钱买衣服了。 父亲宁正一米六,个子不算太矮,就是没有母亲温婉一米七高,只好拆了一个客厅沙发的黑白方块光脚踩在上面涨点气势。 温婉一身大红长裙跟她气急了的大眼睛一个样儿。雪白的脚丫子使劲儿拍打,把木地板当仇人看。因为过分用劲儿有点微微泛红。 宁正走下墩子,走到老婆面前伸手把她拦腰抱住。 “干什么!还没吵完呢!放开我!放开我!” 温婉拳打脚踢架不住宁正身体扎实,硬是一路打着被放在了沙发上。宁正单膝跪下,心疼地抓起老婆的脚。“看!都红了!吵那么使劲儿干嘛呢?又不是真的。” 宁家夫妇情深弥笃。母亲温婉硬是觉得婚姻过分平淡是要散伙的节奏,遂隔三差五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吵一架。父亲宁正心想这找点儿乐子也是无可厚非。结果今天闹得这么狠。 温婉大爷儿一样瘫在沙发上。丝毫没在意她总裁夫人的身份。看起来是真的累了。“吵架这么累的呀?比当初上东山还要难受!今晚你背我上去吧。我要歇一歇,歇到天荒地老。老公!我歇够了,再来一次!” “还来呢?都闹到离婚了,还要去民政局玩一次离婚再结婚?” “这主意不错。让你再追我一次。哦!霍回来啦。旭小宝贝儿,过来妈妈这里。身体好点儿没有啊?” 旭完全不想去被他老妈当抱枕□□,奈何永远白背心的某人特别乖巧。把自己交出去的时候旭几乎听见他敬礼报告是的院长。 不就是进了几年孤儿院受了他娘几个抱抱吗?这该死的院长的走狗霍山扣! “哎呦~这小脸蛋儿~比老娘还要嫩~啧啧啧小孩子真好呢,滑溜溜滑溜溜~这衣服怎么回事儿?字倒是挺漂亮的。” 霍山扣跟宁正打声招呼就进厨房做饭了。 宁正看旭脸色不错,揉揉他两颊肉肉就上楼进书房进修。 旭一脸冷漠地被“□□”到廖天瑞带着他哥哥回来。 “妈妈,我回来了。” “温姐姐。” 收廖天瑞做义子的时候廖天瑞虽然只有四五岁,小小人儿却是十分懂事。 宁正让按辈分喊二嫂,温婉杏眼圆瞪,“二嫂?” 宁正试探着问:“婉儿阿姨?” 温婉直接揪起他耳朵把矮小的丈夫提起来,咆哮着,“阿姨?” 还是廖天瑞甜甜一句话解了围。他喊,“温姐姐。”“哎,瑞瑞乖。” 这温姐姐的称号就没变过。 循声看去,温婉的手就这么定住了。 旭的嘴正好被她挤成一个呐喊的表情。 廖天瑞修长的身体站得笔直,一头银发铺散到腰际。本身就肤白胜雪,在背后古树衬托下仿若精灵。美美美! 旁边一小男孩儿同样腰板挺直,奈何头顶还不到廖天瑞发梢。一米二的个子全成了人家大长腿的陪衬。在到道场里上下翻腾,一张脸晒得那叫一个均匀。说完话,汗水从俩眉毛滑落。粗重的喘息一直没有停过。 一个高富帅,一个矮黑瘦。 一个气定神闲云淡风起,一个气喘如牛刚挖完煤。 温婉跟旭对视一眼,不厚道地笑了。“我说子居你怎么回事儿啊?哈?这晒得!” “哥哥!”旭憋笑问候一句。 子居正打算按照国际惯例给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旭迅速躲开。“哥哥,洗脸。” 被嫌弃的子居不悦地把旭按死在沙发上,满头大汗埋进旭肚皮里追字那个口上擦干净才往洗手间跑去。 旭怕痒又挣不开他的死力气,咯咯笑得肚子痛。心里一个劲儿地羡慕:真是健康的身体。又有点不舍。这古铜色再不属于他。 温婉笑够了问起才知道,这是因为子居嫌弃今天训练讲武德不操练,把教练打了。馆主罚他背武德,他不背,馆主只好拿棉被把人裹起来放在角落里竖着。子居当武馆的吉祥物白花了一小时,悔恨自己浪费生命没有训练,自己给自己加练,跟着廖天瑞的车跑回家来的。 “这大中午呢!哎呦这孩子!” 还真是身体强壮功课全挂的他。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是重生?抑或平行世界?想不明白。 脑子短路的旭晃晃脑袋不再想。正蹦跶着进厨房给霍山扣打下手呢。 只看了一眼他就转身跑了。 没两步又架不住好奇心跑回来。 入目就是一点耳尖滴血大红长生花纹身。花茎特长,因为是手术缝合线。花茎上以耳廓为基础,勾丝添画花瓣。让人跟着花瓣进入深不可测,忽略花茎上淡淡的手术痕迹。 廖天瑞撩起了长发来帮忙。一低头长发不安分又滑下来。廖天瑞手上撕鸡丝,只得拿肩头蹭。 “瑞瑞。” 廖天瑞闻言转头,一双大手贴着他脸颊穿过耳后。 从旭的角度看过去妥妥就是壁咚啊!兴奋得旭嗷呜怪叫一声。 结果霍山扣只是熟练地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橡皮筋来简单给他扎个马尾。“搞定了?给我吧。” 随着脚步转向灶台,眼中一瞬闪过的亮光迅速湮灭,又是一双死鱼眼。 匠人的姿势千百年如一日的沉淀总是特别耐看。 廖天瑞眼中的波纹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 追随着那双手在剥皮的土豆上,在快到成了重影的案板上,在掀开的锅盖上。 “噗哈哈哈!”旭看着水雾模糊了霍山扣的镜片,笑得不可抑制。 在沸腾的锅前,廖天瑞狠狠瞪他一眼,随后摘下霍的眼镜,用自己的衣袖小心擦拭。完了卷起袖口,盖住上面沾上的油渍。 没了眼镜的睁眼瞎提着锅盖惊慌地左右张望。“瑞瑞,瑞瑞,别闹。把眼镜还我。” 霍山扣视野再次清晰。 旭清楚看到那双死鱼眼一眨不眨盯着廖天瑞耳尖的大红长生花纹身,恢复了短暂的生机。 彼时,廖天瑞专注地侧在他耳边看有没有戴歪,“别动。” 霍山扣定在原地成了个木头人。 旭也不笑了,就这么静静地看。 当年在青木山跟团团阿姨学做饭,艺成之后零号小分队八人的伙食从来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段子曾经问他做这些事儿不觉得浪费时间没有价值吗。 当时居洗着碗呢,想了想说:“只要是为了心爱的人,洗衣服做饭也是高兴的事儿。做高兴的事儿怎么会是浪费呢?” 无论重生多少次他依然觉得这是真理。 “好了。小旭,别光看,你不是过来帮忙的吗?端菜出去。” “好勒!” 旭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端了鸡丝分小酱,锅铲兜起红烧肉盛米饭。廖天瑞做的鸡丝拌莴笋,霍山扣外带的红烧肉,温婉吃的麻婆豆腐,宁正点名要的冬菇水饺,给子居长身体特别做的虾仁儿蒸鸡蛋。还有白切鸡,蒜蓉菜心,炒生菜。 谁爱吃的都有,到了旭碗里就是一碗焯过水的菜心青菜混合物。 温婉名为:“饭前先吃一碗青菜。解解油腻。” 旭看着温婉亲自下厨为他做的这一碗惨绿,心里有九九八十一种不满。筷子左右摇摆,被对方卡在白切鸡上。 旭央求道:“一口!就吃一口!鸡是,优质蛋白质。不含脂肪,不含胆固醇。” 温婉:“你就只有一条命。” 旭想起当年,可怜的弟弟曦也是被温婉强令:饭前先吃一碗青菜。 居幸灾乐祸大快朵颐的时候就听得曦问:“为什么,葛格,不吃?” 温婉以好哥哥要做个好榜样的名义,也给他盛了一碗青菜。 肉皇大帝居委屈得要哭了“妈妈,病的人又不是我!吃完这么一大碗青菜,我肉都吃不下了好伐?” “正好。戒了。” 旭如今想起来就头疼。看看一碗惨绿,又看看吃着红烧肉盯着白切鸡那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子居。心想:还是那算了,不坑哥哥了。端起一碗惨绿乖乖吃。 子居倒开始发问了:“为什么不让小旭吃肉?” “兽类的肉血脂高。等明天霍买了鱼你弟弟就有肉吃了。” “妈咪你知道红肉为什么这么红吗?” 红肉就是大部分兽肉。因为家禽的肉切开都是红色的,因此命名。这是居以前在《十万个为什么》里看到的。至于为什么,还真是忘了。 旭俏皮地唱:“山丹丹那个红艳艳哎~” 子居放下碗筷,严肃道:“不是。是因为陆地上的动物站立着需要用到持久性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的积累造就了红肉含量比白肉丰富。因此看起来就是红色的。而鱼类一般是白色的肉。水中不需要持续站立。但是需要对抗无处不在的水压。因此你可以看到它们皮肤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红肉。也因为太薄,与白肉相比不值一提。而它们白肉含量多,蛋白质丰富,只是因为鱼类的运动是爆发性,而非持久性的。你看深海鱼类的肉也是红的。他们要对抗无处不在的水压。你能说深海鱼类就是不健康的肉吗?换而言之,红肉还是白肉这跟血脂没啥关系。真正要担心的,是鱼油、脂肪这些。它们摄入量过多才是人类所谓三脂高的罪魁祸首。” 全家听了这听不懂的天书,集体懵逼。 旭心想,这逼装得略长。 霍山扣给旭夹了一筷子白切鸡,在葱花豆瓣爆炒之下香喷喷的酱料里翻滚两周再拿起来。那肉便有如出浴美人身上沾着点点晶莹的温泉水。 看得旭喉咙一紧,咕噜干咽了口唾沫。 霍山扣把美人盖旭那碗青菜上,一碗惨绿顿时像是开了光,明晃晃侵占旭一双眼睛两个黑眼珠的所有领域。 霍山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吃饱再说,病死不亏。” 旭一脸遇见知己。筷子一伸,鸡肉还没进嘴被人抢了。 旭:“妈!” 温婉夹了一片,不沾酱:“啊!张嘴。酱料里面有花生油。你吃不得。” 旭:“我!” “你不吃我吃了啊。” 一片肉转个弯回温婉自己嘴里了。 “嗷呜!不干!我!要!吃!肉!” 眼看着吃的跑掉,旭要被她逼疯了。 温婉:“霍,你另外炒一碗没有油的酱料吧。” 霍山扣阴阳怪气地:“好。我不用香油花生油。我用水炒豆瓣酱辣椒酱下葱花蒜米芝麻爆炒出香味来呢。我都能上天了我。” 廖天瑞端来一小碟酱油代替。 白切鸡的精髓在于葱花酱料!你懂不懂烹饪啊!旭内心咆哮着,嘴上却是:“我还是就这么不沾酱地吃吧。” 吃一口吐了。 “白白的什么味儿都么有!呜呜~”啃白饭去了。 “旭,嘴巴沾上了饭。你别动。我给你抹掉。” 指腹揩过唇角,有葱花的味道,还有豆瓣酱啊辣椒酱。旭伸舌头把子居的手指都要舔干净了,再去夹了一口白白的肉跟嘴里的酱料相遇,相知,相亲相爱。 “嗯~好次!哥哥你不吃吗?” 哥哥怎么把筷子放下来了? 子居心虚地把手藏得更深。“我,我待会儿再吃。现在有点撑着了。” 被舔过的手指沾上了辣椒,所以才这么滚烫。子居心想一定是这样。 舌头软软的触感快给我停下来!马上! 旭眼看着他那如狼似虎的爸妈,不动声色不停夹肉吃的瑞哥哥,还有那死命搜刮肉类通通铺在瑞哥哥碗里的霍山扣。真真为这手藏在桌子底下的哥哥担忧。这样下去你可没肉吃了呀! “爸妈!你们,给哥哥,留一点儿!” 筷子在肉上方交错重叠,谁也不听他的。那一顿饭呢,吃到一半旭拿筷子跟他爸妈打起架来。 “小旭你这功夫不错。哪儿学来的?” “凭我140的高智商,去接哥哥时看一眼最多两眼就足够了。休想用这些个废话扰乱我心神!红烧肉!” 嘴里这么说,筷子却下在了白切鸡上。 全家愣了愣。旭迅速抢了白切鸡在温婉担忧的眼神中递给了子居。 “来来来!”许久不动,这功夫都要丢了。 “珍惜生命,远离肉类。”被温婉挡了。 宁正想趁机偷鸡,被双重打压。 他翻身作战。旭抽身偷三丝。本来是温婉跟旭抢肉吃,宁正又来凑热闹。兜兜转转打热乎了,三个人直接站起来筷子对筷子,你来我往过上三百招。 廖天瑞在这天罗地网底下快很准下手抢肉,成为现场唯一一个吃饱肉吃不下半碗米饭的人。廖天瑞率先抽纸,擦嘴,离席。 霍山扣端着一碗白米饭动也不动,看筷子飞舞看得津津有味。 “散伙!肉都被瑞瑞抢光了。” 宁正此言一出,筷子交叉的盛况总算停了下来。 旭一无所得,只好默默叹气,坐下。扒拉一口白饭。 嗯?有葱花的香味! 低头一看,米饭小山堆里有一个小洞。筷子拨开那诡异的小洞,碗底藏了一层肉,沾了酱的!斜眼看子居碗里的饭,果不其然也有一个诡异的小洞。 旭冲子居嘿嘿地笑。 子居觉得那手指愈加火热。 宁正扒拉两口饭吃到肉,不禁咦地一声。原以为他只是渔翁得利,不曾想竟然还有闲情兼济天下。宁正小声嘀咕:“他是什么时候~” 温婉:“怎么了?” 旭夹起两片惨绿:“爸,没肉你就先吃青菜吧!有营养!没油脂!给!” 旭笑笑,眼里似乎在说:爸,父子一场,帮个忙。 宁正面无表情:父子关系用来做这个?未免太廉价了吧? 宁正跟旭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中,旭嘟起小嘴,做出爸爸的口型。拖长了声音,拉长了小嘴。小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撒娇?你以为这招对我有用吗?宁正一筷子把青菜扔在米饭上,大口大口扒拉进嘴里。儿子撒娇都抵挡不住,活该你被圆圆欺负。内心泪流满面的宁正为自己举白旗投降的行为十分无语,一边自我嫌弃一边大口啃白菜。 啃完白菜要舔碗。 温婉一筷子下去:“老公,我们现在有米了。” 宁正端起碗,起身去盛饭。 碗里没肉的霍山扣啃着白饭,心在滴血。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我坐在正对面离得远的关系。 厨房里有声响。不久,再出来,廖天瑞雪白衬衫围着围裙端出来一碟荷包蛋。 随意往霍山扣面前一放,眼都不瞄一下就转身穿过月白栏杆上二楼换衣服。 霍山扣看着这金光四射的荷包蛋。怎么也不敢相信。 旭碰碰他胳膊:“别愣了。确实是瑞哥哥亲自下厨给你做的。” 第7章 波涛暗涌 温婉就着白米饭吃青菜,看着荷包蛋流口水。“瑞瑞哟!婉儿姐姐也要吃咯!” 宁正趁温婉分心,端着白米饭进厨房到进去把锅擦干净了。 廖天瑞冷冰冰一句“上班。” 旭奇怪:“今天周六哎。” “加班。” 一手接过厨房出来的宁正抛上来的钥匙,连饭厅都没进,直接下楼从客厅出门上班去了。 霍山扣和日升会沾上后,亲戚一个都不往来,不敢。那门上的红油“欠债还钱”四个字红了好几年。天天有小混混上门收钱。三当家上任之后好不容易安静了一点。霍家父母死前不敢擦掉那红油。霍山扣也没有擦。邻居实在看不下去才帮忙用石灰水涂白了。霍山扣回来看不到那四个红字还惆怅了好久。隔日,那四个大字又不知道被谁给涂回去了。刚涂上的白灰被水冲刷干净,一地白灰水。这字不是日升会纠缠不休给重新写上的。是霍山扣觉得有字才是他家。霍山扣的思亲直接导致他所住大楼居民三年内搬清光。没有人有胆量跟一个被黑社会缠上的人同住一栋楼。霍山扣的欠债早已还清。但是这个借高利贷的污点是摸不过去的。他父母本就是抛弃家族,违反父母之命私奔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安居岛。他那些个远方表亲为保自己一家平安不来往,霍山扣不怪他们。 孤家寡人这种事,习惯了也就好办了。大不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人,一间屋,一炉火,一阵键盘声,一场新雨后,一生无求。 偏偏老天爷不遂他愿,在孤儿院草坪上给了他一双湖水蓝的大眼睛一头银色长发。 霍山扣还在神圣而庄严地对那荷包蛋不知从哪里动手。想了想,还是把一碟全推给温婉。 安静的餐桌上推碟子的声音格外明显。玄关处都能听见。 钥匙敲打表盘啪啪地响,声音杂乱无章。皮鞋磕地的脚步声沉重又迅速。巴不得早一分钟离开。 “走了。”压低的声线里藏不住怒火。 霍山扣仿佛没有察觉,还是一双死鱼眼。 温婉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哎?瑞瑞你不陪我们去看放儿?” 放儿就是温婉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温放。廖天瑞在外国留学,就是跟温放一家同住,没少受他照顾。 情分上是要去看看的,道理上却是辈分不足上不得东山赴宴。 东山桃花宴是退休做正经生意的宁家夫妇与日升会唯一的正面交集。 作为日升会开山鼻祖之一,最强开路元帅,宁日与媳妇儿温婉在道上并称双花红棍。 道上说到双花红棍那就一定是说这对夫妇无疑。 因为自他们隐退之后再无红棍能打出他们当年的功绩,在那之后日升会再没有封过一个双花红棍。 日升会相当受人尊敬。 日升会不封,其他小喽啰也不敢擅自滥用这个称呼。 日升会不是安居岛地盘最广阔的黑帮,也不是最赚钱的黑帮,更不是资历最老的黑帮。 日升会西起青木山,东接东山,途中占领安居岛最繁荣的两条街,途径中心医院,警察局,中心小学,纪念中学,旭日东升写字楼,南下黄沙码头。 日升会受道上尊敬,理由有三。 一,它是安居岛唯一一个不贩毒的黑帮。 二,1986年成立不满五年的日升会灭一分堂,马不停蹄又攻上东山,把钱将军八万军队都奈何不了的最老黑帮旧一行人慌逃领头人莫老贼那一脸胡须踩在泥地里擦鞋底。 三,人工高福利好。 人不在江湖,江湖还是有他们的传说。 业火温堂主,要糖不给哭姐夫。就是因为温放要吃糖温婉说蛀牙不给吃,温放屁颠屁颠儿就去揪着姐夫宁正裤脚讨。身为幼年巴士爆炸事件中掳走宁日义女圆圆并改名温婉害他们父女兄妹分离的罪魁祸首的一分堂的遗孤,如果不是当时九岁的他敢带着仅仅一个随从就冲出来救被一分堂视作弃子的温婉,日升会根本不可能容许他活下去,更别说封为业火堂堂主。当初也是看在他宁正这个双花红棍兼宁日嫡长子的份儿上封的温堂主,如今一路走来,温放也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如果可以,他们其实更希望拉上廖天瑞就这么退休,不再理帮会事务。 哪知道归国之后义子廖天瑞直接升任了二当家,执掌两仪小组。不领一寸土地,手握日升会命脉。 出色是出色,只是黑白两道从来泾渭分明。霍山扣此等良民,债务还清,还有什么理由纠缠不清? 吃饱喝足,霍山扣自觉去洗碗,宁正送子居回去武馆上课。 临走之前,子居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 旭疑惑以对。 子居急了,旭从他唇语读出:“今晚,去不去?” 旭更奇怪了。鉴于超市事件已经劣迹斑斑,他不敢再刷低哥哥对他的好感度,点了个头。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子居就去追车了。把自己的衣服晾好,前世带出来的杂物塞进床底下,回来就见母亲温婉躺在沙发上看《律政先锋》的现场直播。 这是一档警坛新秀联合律师界翘楚作为特约嘉宾的亲民节目。旨在围绕一个个案例给广大市民传播防盗防骗知识,婚姻遗产税等法律常识,偶尔会有一些通缉警方通报之类。 霍山扣那霍家出事之前跑掉的霍秋水上个月回岛了。西装革履,衣锦还乡。 “我们这警局精英开了几期?” “八十期。” “八十。一周一期也是有好长时间了啊。我们每一期都请一位警局精英来跟大家谈案说法。也许人数太多我们记不住。但是霍警官这个常客我们一定记得。记得他一身黑西装白背心一个冬天不洗一次。开玩笑啦。有没有人数过,霍警官上来几期了?” “十八期。” “十九期。” “反正是挺多的。隔壁法证先锋的录播也是一周一期。贾律师也就偶尔有空上来一次。有一次我们台后聊天调侃今天贾律师不来的理由是啥。他第一次说跟霍警官吃着饭。工作人员都笑了。那个时间霍警官正在我们直播厅。被戳穿的贾律师直接跟我们工作人员开撕合同签订的条款。我们哪儿斗得过他这个专家呀!此人恶劣到什么程度?我们来听一段工作人员跟他的电话录音。有证据。” “哈哈哈!我刚送你们霍警官上去警局精英。你要是早一分钟打给我我直接就上去了。我现在车子都启动了。这条路不能掉头。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昨天是撒谎的。今天是真的。怎么没听出来没。” “霍警官不是。一听说要直播,放下饭碗就来了。这么久了,他快成为比我们主持人更熟悉的脸孔了。大家会不会腻啊?” “不会!” 屏幕上霍秋水敬了个礼,一脸腼腆地笑。 温婉啐了一口:“六亲不认的混账东西。” 霍山扣在入孤儿院之前是有自己美满的家庭的。当时住了两个孩子,霍秋水和霍山扣。 霍山扣第一次见到那个表弟是在大陆霍家旧院。 霍山扣抓着人家小手就要带回家。霍山扣父母当时并没有打算也没有能力抚养多一个孩子。但是霍山扣坚持。跟他大伯霍大郎那犟脾气的瘸子一顿不算愉快的商量过后,把人带回了安居岛。 在四人同住的简陋出租屋里,霍家母亲给那孩子洗澡。发现霍秋水背上密密麻麻新新旧旧都是鞭子的痕迹。霍家母亲当时只觉得幸好孩子打闹,让霍山扣发现秋水动作不顺畅,救了被虐待的表弟。 霍家待霍秋水视如己出。两个孩子感情也很好。 后来工厂粉尘爆炸,霍家母亲死亡。当时霍家已经借贷不少。瘫痪在床的霍家父亲好几次表示全家一死了之算了。当时,霍家母亲出事的消息随着工厂安全生产的危机被大肆报道。 传到了岛外,考上警校的霍秋水也回来了。俩孩子吃了不少苦。 消息霍山扣奶奶耳中。老人家省吃俭用半个月,攒下车费来接走她的孙儿。说什么自己吃糠咽菜也不能饿着孩子。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牵着霍秋水的小手,拉走了。 霍秋水哭闹,她就打。说什么我半只脚都要进棺材了,自己都没得吃,等我们在那边有的吃有的穿再回来接你表弟过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呀。谁让我们家穷!他还有妈妈传下来的赔偿金。能照顾好自己。 霍山扣当时很懂事地往反方向跑。自己跑来孤儿院。 渡轮上,有人问外婆为什么抛下一个不理,再穷也大不了一份饭两个人吃,一个孩子能吃得了多少。 霍奶奶:“好好的人借什么高利贷?连累全家。就当那个私奔生的孽种不是我们霍家的种。” 你看,这样的家,这样的奶奶,还认她来做什么? 霍秋水现在当了警官。发达了。富贵了。那就让他这唯一的孙子孝顺他那一饭之恩的奶奶! 霍山扣,是我们旭日东升孤儿院的孩子。 温婉:“肉丸子儿,不是,儿子,过来抱抱。” “木啊妈,偶给你肉肉吧。(妈妈,我给你揉揉吧)” “好呀。” 温婉斯毫不客气,大红玉葱掐在他肚子上架起来搁在后面的沙发顶上。 旭伸长腿在妈妈溜肩上,一二一二,上上下下给妈妈“揉肩”。 “乖儿子,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有吗?” “嗯。平时你总是缠着你哥哥不放,哥哥做什么你做什么,哥哥不吃菜你绝对不会碰一口,其他还有,没有那么爱撒娇,没有那么今天这么乖巧主动给妈妈揉肩。连说话都不怎么结巴了。” 母亲真的对弟弟曦无比关注。连一丁点变化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相比之下,哥哥受到的注意倒是少得可怜。 “用点儿劲儿。没吃饭这点儿真是半点没变,一点儿用都没有。” 收回前言,挨的骂也不少。 旭费力地抬脚,砸下去。 “不过那都是你五岁以前的事儿了。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哥哥了?” 以前?其实以前的居也不是说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只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听话了。让往东不往西。白捡个小跟班儿谁不干呀? 旭想想,居就是拿弟弟曦刷优越感的。曦是那么聪明的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能答应给人当免费小弟吗?商场里借病痛发作带走妈妈永远撇下自己这个计划就是他复仇的证据。 罢了罢了,人都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好孝敬爸妈最重要。 “嗯,现在,不孝顺,以后,没机会了。” “啊呸呸!晦气!”温婉头发摔得像个疯婆子,口水星子都喷旭脸上了。“儿子,告诉我,在医院里到底怎么了?”不仅懂事了。字也漂亮了。还特自恋地在每一件衣服上都写上自己的墨宝。 复活重生了呗。“呃,人,总有一死,或,发病而死,或被小弯刀吓死。” 对不起,瑞哥哥,让你背黑锅了。 温婉扑哧一声笑了,转身把他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事儿,不就是例行检查嘛!有牛仁呢。他爷爷连死人都能救回来。我的小宝贝儿一定长命百岁。” 但愿如此,旭心想。 “给你看看你小舅给我的衣服。品味不错吧。” 天下人都知道温姐姐有一个好弟弟。因为温婉总拿她弟弟温放送的衣服来炫耀。 旭看了看,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低胸、V领、开高叉,布料少得可怜。 “这穿了等于没穿爸爸怎么可能,让,你,穿,出去?” 还好中途想起来曦是个小结巴的设定。 “他敢?这可是我姐亲自设计,放儿亲手送过来的。樱桃红。今晚上东山看桃花结子喝霍酿好的桃花酒。刚刚好。” “对了,妈妈,今天,几号?” “明天白露。你说呢?” 2002年9月7日。“竟然是今天。” 难怪子居说今晚一起。 不行。 哥哥等着! 我马上去救你! 第8章 一本正经串蔓子 黄妈下午四点来。旭迅速上哥哥房间找coser的衣服,化好妆。“上”字的衬衫在黄妈的工人服里面藏好。趁黄妈不注意,转身出了门。 “黄妈,今天这么快搞定呢?” “嗯。早点回去带孙子。快开门。” “黄妈你是不是感冒了?鼻音这么重?” 完了!早知道当初跟小美人多学两天易容变声。 “要注意身体啊。” “嗯。你也是。老甄。” 刚才试了试,爸妈的红棍耍不动。现在的身体太烂,得抄点儿趁手的武器使使。 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面,津津有味看着电视选举消息。 旭停了自行车推门进来他听见铃铛响也就勉强赏了个侧脸。 “东西都在柜子里。自己看。” 屋子里没有窗,照明全靠头顶瓦片里参了一块玻璃那从天而降的四方光线。老三件,粮票布票,都是些七八十年代的人爱把玩的的老古董。 黑白电视电流呲呲作响,讯号很差。老板依然看得出了神。 里面小人斩钉截铁:“宁家胜出只是早晚的事。不在这一次也在下一次。” 对面不服:“安家作为开国皇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选吗?” 老板总算有点反应,正面看过去,只看到一双肉手。难以置信地伸手把他拉上来。入目是一个软软糯糯的童子。顶着肚皮上一个大大的上! 旭盘起腿坐在玻璃柜台上,与他一起看。 老板有意考他:“小子,知道安夫人吗?” 旭:“安家嫁入宁家的大公主。间谍。” 老板:“不错。听说安夫人已经被软禁在佛堂好多年了。” 专家A:“安夫人被冷落就是宁家向安家开战的信号。宁老爷子敢冷落安夫人,就是他做好了跟安家战斗的准备。” 旭:“但是~” 主持人:“但是安夫人当年情深弥笃。宁老爷子还亲自上门不避嫌疑向大诗人七王爷求字,只为博美人一笑。” 专家A:“那都是装出来的。无论宁老爷子喜欢不喜欢安夫人,他都必须表现出来他喜欢安夫人。这是政治联姻。说到求字。这么私人的事他自己做就好了不是为什么要大张旗鼓通告全世界我要为未来媳妇儿求字就是做给安家,做给安夫人看的。” 专家B怒斥他胡说八道。“安夫人和宁老爷子情投意合,亲上加亲。后来宁家跟安家翻脸。安夫人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这才退居佛堂,不问世事。我们都知道,安夫人钟爱前朝被抄家的悲剧诗人七王爷的诗集与字画。每年拍卖会我们都可以看到宁老爷子的身影。终是外界传说宁老爷子冷落安夫人,只要有七王爷的字画真迹出现,宁老爷子一定是千方百计到场高价竞拍。他一个打算盘起家的生意人,哪里懂得这些文学瑰宝的妙处买给谁就不用我说了吧?我倒是认为,所谓冷落才是做给外界看的好戏。避免安夫人里外不是人。宁老爷子关起门来是一家人,打开门就是做生意。这样的做法虽然不可避免怠慢了妻子,然而不失为一种体贴。说什么宁老爷子为政事冷落安夫人,简直无稽之谈。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再来看宁安两家。宁家财力宏厚,当年三车黄金从床底搬出来,宁昇宁老爷子眼皮都不眨一下。至于安家,实打实的马上江山。鹿死谁手,哪个可知?”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安家当年打天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安家的王,如今也不过在自己建造的后花园那三尺地方蹦哒。终究是秋后的蚂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 老板火速转台,“这俩算什么专家都吵起来了。” 换了一个频道还是讲大选。 “指点江山,老板好雅致。” “就好嚼嚼舌根子。” 旭坐在玻璃柜上跟老板唠嗑。正笑话老板取名古板当真人如其名。电视里传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未来的王当然是日升会宁日这个黑帮传奇。这有什么好说的?” 古老板闻言虎躯一震。旭也被这惊人言论吓得正襟危坐。爷爷为王? 专家C:“安夫人怀孕期间,宁老爷子的婢女安宝如同时怀孕了。宁日出生不到百日,宁安生出世。这说明是宁老爷子在安夫人怀孕期间行为不端!安夫人就是为这事儿生气才带着刚出生的宁日跑到佛堂去。这是婚后出轨!宁老爷子这个生于旧时代的直男癌摆脱不了三妻四妾的恶习。苦了安夫人。” 专家D:“宁安生是宁老爷子的婢女安宝如还没有娶安夫人之前怀上的。不算出轨。再说,安夫人亲自给孩子起名宁安生,就是把孩子当作宁老爷跟安夫人生的。当年接生的牛仁爷爷也说,安夫人怀胎十二月生的宁日,恐防有不可告人的身体缺陷。宁老爷子于是废长立幼。” “牵强附会。胡说八道。宁日一米九。能书会画,能文能武。宁日的母亲安夫人还是资深的前朝大诗人七王爷忠实粉丝。比那粗野婢女好千倍万倍。宁日哪里比不上宁安生?你不要枉自揣测,血口喷人。” “如今安家宁安生执掌,一双铁拳镇守天下,敢问宁日何处?” “小子,你怎么看?” “陈腔滥调,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要什么?” “串蔓子。” 道上黑话,□□。 古老板双手叉腰。这是要秀字木牌。看不懂黑话直接不卖。 旭:“没有。” 古老板放下手,咳嗽两声捶捶后腰。这是要看后腰利手一侧的太阳纹身。 旭:“没有。” 古老板脸色都不好了。看在旭方才陪他聊了半晌,勉为其难:“原价。” 这是打算不宰他这个不是日升会的外人。 旭乐得眉开眼笑:“成。” “跟我来。” 旭跳下玻璃柜台,跟在古老板后面。 这种老店是他们日升会用来销赃的地方。常常是帮会里因伤退下来的功臣在打理。前面古老板腰上木牌随着步子摇晃。 那是一面打上当家宁日签名一面签上自己道上名号的檀香木牌。 旭左看右看,没找出一点破绽。想来这古老板这么有恃无恐,年轻的时候职位不会低。看到这高干以上人物才佩戴得起的木牌,旭更加确定了古老板不是寻常人的想法。 他问,“古老板是红棍?” “四二三。” 草鞋呀。 红棍白纸扇是高级干部。 草鞋,那就是基层干部。 还算是个干部级别的。 还真没见过草鞋的太阳纹身。 旭来了兴致,毫无防备横扫一脚过去。 古老板后背似有眼,突然半蹲扎起了马步。 旭疼得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古老板缓缓起身,撩起裤管。一边竟是木头假肢。“我一条腿没了。所以剩下的这条,承担了我的全部体重。特别努力。您要打,就打活靶,我这种,没您要找的破绽。” 古老板伸手要扶。旭连忙拒绝,“起得来。我自己可以。” 偷袭不成还赖着不起要人扶,旭自问没有这么厚脸皮。伸伸胳膊揉揉腿肚子,站起来就跟着走。 古老板脚步很快,这些路又九曲十八弯的,外行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走。旭使出浑身功夫,寸步不离地紧跟。 站到一间茅草屋前,古老板说:“到了。” 从前一杆红棍打遍天下狗。曾经很是瞧不上这些阴冷的铁块。如今,却无力再舞刀只好弄枪了。居也没在这家店买过东西。就听说是家信得过的,他爷爷宁日时代就在的老店。 但是这茅草房,怎么看也不是贩卖枪支弹药的地方呀?说是旧时的茅坑还更多人信。 古老板拿出铁丝长的钥匙,开锁抬高那大木条。 门一打开,旭感觉轻视茅草房的脸上啪啪啪地响。 一间十平方不到的小茅房,四面墙都是铁丝网。手指粗的网孔里见缝插针密密麻麻挂着的都是枪。从95式突击□□,半自动□□,AK47系列不一而足。更别说那些藏在大大小小箱子里的宝藏。枪支是男人的玩具。 这家茅草房就是男人的天堂! 旭随便一脚勾起一把M16,单手上膛,上肩,单眼瞄准。 如果小肉手能把弹夹整个握在手心那就更帅了。 旭连试了几个□□,都是太大了。 把枪挂好走到古老板面前,还没开口先听到这么一句:“您这样的身手真不是我们日升会的?” “不是。” 古老板毕恭毕敬给他鞠个躬:“可惜。我的枪不能卖给您这种枪法这么准的人。” 这是担心卖出去的枪伤了自家兄弟。日升会有组训兄友弟恭。 旭摊开五指,“我出这个数。”五万。 “不卖。” 旭以为他坐地起价。很是悔恨了一番自己这技痒暴露自己行家身手的毛病。“加神丈。(六千)” 古老板摇摇头:“不卖。” “加流方(一万)。” 古老板还是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旭把手收起来。真亏了老一辈这么死守着。帮会里的兄弟可真有福气。 旭背对着古老板,上字变得褶皱。他三两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第9章 苹果狮子头红肚兜 在古老板面前慢慢转了个圈。光滑如凝脂,肤白胜牛乳。 “看清楚了?” 哪个帮会都有自己的规矩。 像日升会一样,小混混入会第一件事就是刻上帮会的标记-太阳徽章。 先是螺纹圈,混到青头就以圆封口。越往上花样越多。 夏日炎炎时候居曾趴在老爸肚皮上睡到流口水。宁正把湿透的衣裤全脱了,把儿子挪到一边自己趴草席上继续睡。 他迷迷糊糊又循着宁正手里芝宝打火机那一点凉意把自己贴上人肚子。 宁正干脆把他当被子横着盖在肚脐上。 至今依稀记得宁正偶尔侧身,那后腰上面的内圆外圆正三角参差八方。 这只是红棍的徽章。同级别的白纸扇,更高级别的堂主徽章,乃至龙头的,居都不曾有机会见到。 帮会里哪个不是从混混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呢?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标记都没有。 他如今后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意思就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帮会。 古老板疑惑了。 趁旭穿回衣服的时候问了好多问题。什么功夫哪里学的,几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旭一律不答。 古老板没辙:“啧啧啧!清河堂的张副官。我可以给您办指识(当面介绍)。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我就是来串蔓子的。” 古老板连声叹可惜。 旭:“有没有那种,小一点儿的。比二当家那款短一点儿的?” 廖天瑞跟居切磋的时候总细心地把□□弯刀都取下来放好,免得搁着弟弟娇嫩的皮肤。居就这么记住了那有点粗糙的做工,两根嚣张的枪管。很轻,很趁手。 “□□?二当家那可是双花红棍专门为义子手工打造的。别说我没有。您就是翻天了也找不到第二把。您看看这个吧。” 2英寸枪管的左轮,大概13-15CM左右。掂一掂分量。很帅。就是扣不到扳机。 “见笑了。这款的扳机我够不着。” 该死的!没有瑞哥哥那动态视力就算了!手还变这么短! “手伸出来。” 古老板蹲下身子握着他的小手左翻右翻查看,又捏了捏。自顾自的说:“我懂了。您现在这样的身子要耍酷是没有的。实用第一吧。” 最后拿出一把勃朗宁M1906。 古老板说:“这一款勃朗宁由于握把太短,握持的时候有两根手指是卷曲在握把下面的。把着难受。那巴掌比您脸蛋儿大的人根本用不了。” “哦。那三当家不用枪就是因为用不上这种好物了?” 古老板笑笑:“那可就不晓得了。” 旭试了试,分明刚好合适,完全没有手指被卷曲的不适。 “袖珍。” □□只有霰弹大小。不知道古老板说的是枪还是他的手。 只有六发子弹,还必须双手拆卸换弹夹。不过这次不是群战,只要杀一个人,□□足够了。 原路返回出厅堂上大路。阳光照射在脸上,叮铃响过,仿如隔世。 旭看看手上蓝色腕表。“才四点半?” 那令人窒息的地下交易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旭偏有种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沧桑感。他把这归结为古板这卖老古董的老古董带来的连锁反应。 “孩子,买一个宁日不?” 旭骑车走了半路就被路上玩具店大叔叫住。 旭转头被一物晃了眼。停车低头看了看他摊档里。都是些洋娃娃扭蛋泡泡糖。就不是合适旭的东西。 不过老板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知道他不好寻常好英雄爱传说。 旭算了算时间,是有点早。身为一个孩子,多少要有点孩子相才像话。 旭停下脚步,嗲声嗲气地说:“拿一个来看看。” 老板拿出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缩小版霍山扣小玩偶给他。 旭苦笑:“老板,你拿错了吧?” 老板:“没拿错。就是这个。这可是我二舅姥爷在美国偷看到,冒着生命危险才记下来的。那时候他跟童养媳吃刘排喝洋酒。他喝高还是咋的。把面具连着外套一起脱了去。一分钟后又马上抓起面具往脸上盖。就那么一分钟。给我遛狗路过的二舅姥爷看见了。亏得他眼尖!你是知道的。这日升会的大当家那是一个神出鬼没。” 旭知道,宁日是安居岛的传奇。 有人说他就是西街的兔子。有人说他是日昇昌那边叛逃出来的私生子。 安王夺位请求当时最大的典当行资金援助,日升昌的当家宁昇当场从床底下搬出三箱黄金。可谓有备而来。换天之后七王爷被抄家,钱粮将军大军困死在安居岛。强敌死去,旧友不在。剩下日升昌跟安家暗暗较劲儿。现在在安居岛外大陆那边,日升昌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黑帮,而且合法。安家暂时动不了宁昇。 宁日私逃出府,一手开创日升会,现在海外逍遥快活。一直白面具罩着脸示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家里玄关倒是有爷爷的清晰的正面照。他依在电线杆上抽着烟。脑袋快要顶到灯泡。目测有一米九。看到有小孩子来立马憋气把烟藏在身后。后背烟雾缭绕挡不住。等看清他手里那四方块是拿来拍照的相机。迅速反应过来想摆个帅气的造型。摄影师从这里开始十连拍。照片里宁日嘴里吐出烟圈,弯腰,想把闭上的左眼放进眼圈里。无奈睫毛太长,把烟圈从中截开成了一条彩虹横在上面。下面的半圆白得跟肤色太相似,加上太阳光在背后招进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旭想如果不是后来一道伤疤从右边眼睛到左下巴,爷爷也是一个大美人。 戴着面具大概是为了新年之际发红包时免得吓着孩子们。如今去了美国,在帮会里算是甩手掌柜的状态。居跟他的联系也只有一串号码。 老板还在侃侃而谈:“亏得我二舅姥爷年轻时候犯浑进过一趟,心细记得那面具耳边有一点滴血的大红长生花纹身。你附耳过来。纪念中学校庆的时候我二舅姥爷回去过一趟。远远看见那顶着大眼睛的他紧张地摸了耳后的大红长生花纹身。这一眼,就再也忘不了那一点红。到了美国也惦记着。这不正应了那句老话?有缘千里来相会。宁家小公子的家庭教师,就是那个黑白两道没人敢惹的中考高考双状元霍山扣,就是那个一人一马胜过一队人马的宁大当家!” 大红长生花纹身是我瑞哥哥! 小霍霍还暂时不是我家的! 我爷爷宁日就没上过一天学! 去什么纪念中学校庆! 那是中心小学! 我三当家陪我打球呢! 旭:“哦!老板你二舅姥爷身体可好呀!隔着一个中国特色的百鸟朝凤水池外加一个道钢化磨砂玻璃旋转门也能看清楚那一点大红长生花纹身。” 老板没听懂什么磨砂磨皮,他隐约觉得水池这光景是一处高级宾馆的地标。没敢对上。只得呵呵应一声,“那是!我二舅姥爷好着呢!” 旭:“老板,你手里那俩核桃我都要了。20。” 老板:“这才几个钱?送你。”说着真给他。“只要你跟同学们宣传一下我这里有宁日的小人卖,你每天来拿几个都行。” “那可多谢老板。” 没答应也没笑话他,接过核桃儿,拿了霍山扣的小人,旭心里暗暗偷着乐。 老板这一把十来个菩提子杂乱无章,四瓣三瓣都有,若不是看上当中那被老板的油手瑞瑞拨弄,弄得猪红那么润的一对儿核桃份儿上,他都懒得下车。 文玩核桃这玩意儿旭也不是很懂。只知道颜色越是深红,越贵越好。这一对不知道什么品种,看色泽老红,肚厚纹路深刻,大小相当体型对称,断不是次等货。可惜老板不识货。 旭把东西揣兜里小心放好。 准备离去时没忍住拉下一句:“老板,你可得记得了:马萨诸塞州没有黑天鹅宾馆,也没有百鸟朝凤水池。” 众所周知,宁日携妻子去了美国马萨诸塞州。 黑天鹅宾馆屹立在安居岛二沙岛旭日东升四大高楼之中。 贫困人对富有的想象就是皇帝躺在床上吃烙饼。听得旭尴尬得不行。 什么床底下塞了一个亿。吃饭上宾馆。在家逗京巴。出门奔驰宝马。不晓得哪儿听来的。 事实就是旭的床底下都是漫画,家里没有京巴,出门不靠宝马。可旭就是你口中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宁家小公子。 中途下了一场大雨。旭骑着车躲进肉菜市场。 晚饭时候的肉菜市场动静皆宜。你看那些懒懒散散准备收摊的猪肉佬,一天吆喝下来累得巴不得赶紧卖完剩下二两肉回家吃饭。 “还我!” “你追到我我就给你。” “看着点儿!我这可是桂味!” 差点被踢翻货品的阿姨嘴里骂骂咧咧都是这些放了学就到处乱窜的小屁孩儿。这个菜市场,重生之前重生之后都是一个样儿。 旭尝了两个荔枝,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桂味。不是嫁接那种。是十年老树长的老果。 “甜吧?我赶在这几天台风天之前收下来的。幸好它及时熟了。” 确实是甜入人心。“阿姨,妈妈有给钱给我的。我拿给你。” 还好出门的时候从家里顺了点儿。“冒充”小屁孩儿买了两斤打算在路上吃。 “宁日一米九!” 旭习惯性补上民谣的下一句:“嗯,瑞瑞我的手。” 哪知道小屁孩儿喊出这么一句:“三当家两百斤肉!” 噗!这可就有意思了。 往喧闹处一看,那小屁孩儿的打扮差点笑死他。 脖子上挂一个红肚兜,头上顶一个冲天髻,活脱脱一个胖童子。 旭看了看蓝色腕表,才五点。不过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那么早过去中心公园喂蚊子吗? 扫扫石凳子,坐在榕树头,旭优哉游哉看这几个争宁日强还是三当家强的小屁孩争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是第一个备注解释吃的作者。_(:з」∠)_ 第10章 救命恩人贾清 是个叫粱仔的眉清目秀瘦娃娃跟一个其他孩子叫做大哥的胖童子。 旁边围了四五个穿中心小学校服的在一旁劝阻打酱油。 真正拉住脾气火爆的冲天髻的只有一个被唤作二哥的小矮子。 宽大的校服明显不合身。蓝白条纹领带被冲天髻扯得凌乱。立领白衬也被磨蹭得邹巴巴的。旭还看到了他细腰上扎着粗麻绳。 旭啧啧两声,真太瘦了。 这二哥死抱紧那冲天髻的腰不让他打梁仔。 起初两人还能说出一些三当家老天爷加护!子弹遇到他都躲开,宁日凭本事躲子弹!不靠运气!宁日棍子落下就没有活着的人头这类有理有据的观点。 吵到最后只剩下“三当家厉害!”“宁日厉害!争得面红耳赤。 “我是老大!听我的!!” 冲天髻此言一出,这架就没法吵了。 冲天髻咄咄逼人,推了梁仔一把,逼他:“三当家厉害!说!” “狗子,这,不好吧。” “成二你给我闭嘴!放手!说!” 梁仔迫于他老大的威严不敢反抗,又不想自己的英雄吃瘪。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之大,吓得旭的荔枝都掉了。 梁仔哭着我不管我爸爸说的宁日救了我们一家宁日是大英雄跑开了。 可算安静下来了。旭又剥了一颗荔枝。 “你们说要是宁日拿着双枪,去射挥棍子的三当家会怎么样哪个赢” 一群小屁孩儿齐齐望向他。 被称作二哥的成二若有所思:“没听说过宁日会使枪。” 其他孩子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三当家举起棍子得砸地上滚着走” “可三当家是不会被子弹打中的体质。万一这滚着砸着,两百斤压宁日身上……” “三当家腿上有刀疤。” “那是英雄的勋章!宁日还伤在脸上呢!你说谁厉害?” “成二哥,好像是三当家厉害一点” 成二摆摆手,“这可难说。战场上不确定因素那么多。赢了还指不定是侥幸。” 旭满意地吐出嘴里的小核。心想这孩子有前途。 旭看他们还站着不动,先替他们着急了。“那还不追” 这一提醒玩得好的喊着梁仔就追上去了。 这些小屁孩儿,早晚有一天会懂得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旭把地上的枝叶果核拾掇到一边儿。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刚上去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拉了回来。差点摔倒在地。 旭回头一看,是冲天髻那唤大哥的揪着他车架子。 “你怎么不去追” “我爸爸也说了,爸爸比儿子高大,比儿子强。” “所以三当家这个儿子不如宁日,你是这个意思?” “嗯。”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吵赢了架丢掉了兄弟你还是哪个人的大哥?换作平日,他定嚷一句:滚一边儿去!想明白再来告诉我。 从前多活人家几年,如今又重生赚了好几年,旭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推车要走。 这事儿要到这里那真是极好的。偏偏这小屁孩儿跟子居一样力气贼大!还是个八头驴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死拽着他车架子不放。 旭推了两米路,这孩子被带着拖行。小手都红彤彤了,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他就是不撒手。 旭没脾气了。架了车摸着他脑袋上那可笑的冲天髻跟他来软的。 “好了好了你说的对。你爸爸说的对。三当家天下无敌。行了吧?” 谁知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旭慌了。“别哭别哭!” “我爸爸说你这样是哄小孩子。根本不是心服口服。” “那你爸挺厉害的呀!把你教的这么了不起。” 小屁孩儿就是好骗。一听别人夸他那尾巴能翘上天。“那是。我爸张忌惮那是日升会德高望重……” 旭以为自己听错,挑挑耳朵打断他:“你爸是谁?” “张忌惮。” 靠!随手教训一个小屁孩儿,好死不死是三当家身后那条狗的乖儿子!这会儿真要被瑞哥哥一把小弯刀宰了去! “小朋友,拉钩钩,今天遇到哥哥的事不要告诉你爸爸好不好?” “我不是小屁孩儿!我今年五岁了。” 旭卷起中间三指摇了摇,“我六岁。” 冲天髻不服,小脸蛋憋成朱红色。 成二出手了:“你不能仗着年纪大几岁就摆长辈架子。这位可是日升会三当家手下第一高级干部的儿子张狗蛋。论资历,比你这个平民百姓高,很多很多级。” 冲天髻可算想起来这茬,冲天髻一上一下连连点头。 这起名真是一个艺术。一看就是他爹起的。 “是是是。张狗蛋你好!跟哥哥拉勾勾,不要把哥哥的事告诉你爸爸好不好?” “为什么?他们都着急巴结我爸爸。你是第一个赶着趟儿跟我家爸爸撇清关系的。我爸爸做着了不起的工作。你为什么不想跟他结交你说话比他们那些笨蛋都强。而且说得比成二好懂。我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我替你在爸爸面前说几句话让你做个红棍,双花的。” 我还封你爸做莲蓉月饼! 双蛋黄儿呢! 敢动我爸妈名头? 找死。 “不必。我就是一小市民。高攀不起你们张家。我胸无大志,不想发财不想有本事,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就算了。这样的人是真狗蛋,活该滚蛋。我爸爸说的。生前辉煌洒脱,死后吃着香火,我爸爸说那才叫活着。” “我喜欢活着。我现在觉得做一只活着的狗蛋比一条供奉在寺庙的死狗强。” 成二握握拳头:“道不同不相为谋。青山绿水,有缘再会。” 这成二是洒脱。那冲天髻可就不是了。死缠烂打就是不肯撒手。搂着他自行车后座抬起头:“大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这条路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走,也是最后一次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你住哪儿?” “跟你没关系。” “你叫啥名儿?” “男子汉之间的萍水相逢。你不必知道名字。” “那你休想走!” 终究是小屁孩儿。这么烦!不许哭不许拉我车!三当家怎么哄小屁孩儿来着?抱紧,拍拍背。 “好了好了。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哭鼻子,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这招意外的好用。旭顺利脱身。 成二走上前去看他大哥怎么就忽然想明白了。 只见张狗蛋眼里闪出渴求的光芒:“喷子!成二!真的是喷子(枪)啊!” 他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走上五拱桥。因为不可以让弟弟失望。他如约而至,那个人早已等候多时。他把那个人视作救星,向他述说路上的艰辛与不堪。换来一句淡淡的:“很好。这样的事,发生了,葛格才会,这样,抱抱。”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这种事哪里好了? “呐,葛格,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还,留,不逃,呢?” “我们约定好在桥上等。” “对。约定。高兴,葛格,权重,在约定上加的,超过,自身的安危。” “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我,” “事情,你,自己,解决了。” 没有。他的心情还没有平复。那样根本不算解决。你根本没有理解我。 思及此,居的心脏如同针扎一般。眼前一片漆黑。许久许久才朦朦胧胧看到对岸游乐园高高的摩天轮。 哦等累了有点儿困,背靠着桥上的柱子结果发泄两根石柱之间的间隔太小,怕摔下去,就地躺着睡着了,还做起了从前那不愉快的梦。 从前约好偷偷出去,在小公园的五拱桥汇合,再一起抓萤火虫。哪知道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抓到萤火虫。 那是前世自己第一次对曦产生讨厌的心情。 如果说商场撇下他是因为曦紧急发病。那小公园这一次陷害,真真切切是证据确凿。 父亲吓得把住自己两个细胳膊,颤抖的感觉一直传到居身上。父亲说:“居,你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跟曦待在一起。知道吗?这智商太高的人想的事情怎么跟我们都不太一样。太不一样。” “你,知道不知道旭日东升孤儿院……是怎么来的曦是她难产五年唯一顺利产下的孩子。她很爱你们,……。” “你是哥哥。居,你是哥哥……” 他抹抹嘴边的濡湿,扣扣被蚊子叮过的脚丫子,看看手表。约定好的七点已经到了。不禁嘀咕着:“怎么还没来?” “关你什么事儿?” “放开我!不可能。你挪用公款!你重婚!” 旭朝响声看去,东边小树林里有俩人。 旭以为是情侣吵架,翻了个身没上前管。 其中一个挣脱另一个偏偏冲他这边走过来。另一个在后面追。 两人越走越近,旭这回儿看清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金丝眼镜,后面追的是一个国字脸。国字脸想牵前面的手还在试图解释:“我没有挪用公款。我们不是真的结婚。” 金丝眼镜停下来甩开他的手:“对呀。我们不可能结婚。不就是玩过一个月吗?不稀罕!你去找你老婆啊!滚!” 从脚下看人这角度有点稀奇。 两条笔直的西装裤,一个手上搭着外套,一个穿在身上。 两个男的? 旭还没完全醒过来。稍觉得奇怪坐了起来。 国字脸被金丝眼镜气到了。手上西装往地上一扔,硬挤过去把金丝眼镜压在柱子上强吻。 “你滚开!放手!” 金丝眼镜眼眶红红,哭喊着疼。当然疼,桥上柱子的莲花造型可是石头做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就躺下来不坐上去? 国字脸完全没有顾忌金丝眼镜的感受,还在不住的亲。堵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什么滚开。 金丝眼镜开始哭了。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朝他偷来求救的眼神。 旭看不过去了。起身揉揉胳膊伸伸腿。调好位置,横脚一扫把国字脸这垃圾踢到一边去。只要再慢动作收回抬高到腰的脚,俘虏无知少男少女足够了。 “力量,不是用来欺负人的。” 多么帅气的台词! 旭都要被自己迷倒了。英雄救美的感觉就是痛快。今天这字选对了。上! 整个身体都沸腾起来了。旭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旭帅气地一抹鼻尖,转身问金丝眼镜:“你没事吧?” “我看是你没事吧。你整张脸都是青的。你嘴角,” 怎么有两个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嘴巴动了。 他说话了? 我怎么听不见? 安居岛三面环水。岛内有河流密布。最大的一条清河在文笔脚东山之间倾泻而下,在安居岛内蜿蜒前行,贯通南北。 其中心有一天然湖。涨水三尺,枯水万里空地。中心公园很久之前就是这湖中心的那一片沼泽地。 多亏了日升会高薪聘李姓工程师日夜兼程,还命组内高干蝎子亲自主持,把安居岛翻了个底朝天,埋下了精妙的下水道系统。中心公园人工湖开挖,扩大三倍,旱时蓄水,洪涝定时排水。 眼下这五拱桥就是因为拓宽之后河面太宽才修成五条桥。这要是掉下去,可就完了。 金丝眼镜眼看这个恩人摇摇欲坠,连忙拉住他。 旭已经站不住了。拉扯期间旭吐了金丝眼镜一身血。眼前都是血红一片。等到视野清晰,他听见金丝眼镜尖叫。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不远处,苏醒过来的国字脸抱着头,被胖瘦童子痛打。金丝眼镜想起身去救国字脸。又听得一声尖叫,枪响,旭身体后仰,穿过两根莲花石柱之间,掉下滚滚清河里。 第11章 有恩报恩 2002年9月8日的早上Return1.1 满地都是血。所有血开始向一个地方汇聚,他的兄弟都往那里去。他跟着红色水流跑。伸手去抓。抓不住。水流是倒流往上的瀑布。艰难爬上去,红色水流都是从一把小弯刀出来的,那人转身,笑着喊他葛格。 被噩梦惊醒过来,眼前还是那间重症监护病房。 旭环顾四周,白露的时节,窗外野草没有结霜。忧心的爸妈,担心的哥哥,糟心的瑞哥哥,死鱼眼的小霍霍,气冲冲的牛仁,连成二跟狗子也在。 “我怎么?” “你怎么了?你忘了吃药你知不知道!露露没跟你说吗?睡前一颗!救急一颗!药都不带你怎么吃?!我没跟你说注意身体吗?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想死直接去!别进我医院的大门!我早上刚把你治好送出门,半夜十二点你又被抬回来了!我一天几台手术你知道吗?你闲的没事儿干我可没那个功夫陪你!吃药!你大爷!” 牛仁胡乱发泄一通,摔门出去了。 旭可算体会到什么是振聋发聩。他放下手,揉揉嗡嗡作响的耳朵。 “人这么齐呢?我怎么了?” 没人说话。 床板咯吱几声,成二爬上来了。 从成二口中他总算知道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石柱间隙里掉下河。金丝眼镜第一个跳下去救他。本来都已经送到岸边拿狗子的麻绳绑好准备拉上来了。十二点钟声响起,仿佛丧钟一样。下水道系统定点泄洪。发大水只在一瞬之间。金丝眼镜,也消失在一瞬之间。 温婉抓起他小手,心有余悸:“旭,药我给了一瓶霍带着。你可千万记得,别一个人耍小聪明,自己跑出去。妈妈求你了。”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宁正一个劲儿地安慰她这次是意外事情都过去了。 旭也是劫后余生,连连说着知错的话,答应有事找医生找病友。 然而他心中,还有一个疙瘩解不开。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完了。改变不了。 旭在温婉的怀抱中试探地看着子居。后者并没有异常反应。 几番可谓警告的提醒之后,各自上班上学。 留下来的只有小霍霍,成二跟狗子。霍山扣被牛仁叫去训话。 旭一摸裤脚,果不其然换上了宽松的病人服。□□怕是被大水冲走了。 两个孩子异常兴奋。 狗子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大哥大哥,我们决定跟你了。” “我不做大哥很久了好吗?” “可你有喷子(枪)。” 说着真拿出来他昨天买的□□,连他让老板钢印的居字也还在。 旭连忙抢过来。“还给我!小孩子不许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把套筒向后拉动一点,保险销卡在分解缺口里面,卸下弹夹。里面的水淅淅沥沥流出来。 “坏了吗?子弹会不会突然射出来?” 成二揪着小耳朵,屏气凝神,生怕枪支走火。 旭揉乱他一头黄毛。笑话他:“胆小鬼。”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 他这一套分解拆卸又重装,行云流水。狗子眼里渴求更深。“大哥,你就认了小弟吧。” “不认。” 旭盖上被子。 狗子小嘴能挂油瓶儿。 成二灵机一动:“你的命是我们救的。” “对!成二的麻绳为了救你都泡发不能用了。他家就这一条麻绳!” 旭掀开被子,皱起眉头。“拿来换这个?” 成二,狗子对视一眼,义无反顾地疯狂点头。 旭被这些年少无知的家伙气笑了。一个枕头砸过去:“你们这点儿出息!赶着趟儿给人当小弟呢!” “跟着大哥绝对没错。” “我哥哥说能把枪玩得漂亮的人功夫不会差到哪里去。” 成二的哥哥叫成一。两兄弟相依为命。成二靠哥哥做青头看馆子打外人养活一家。身上的校服还是狗子借他的。吃的没多少,人也长得蔫儿黄蔫儿黄的。青头的工资不算低,比混混好一些。 寻常人家做平常生意能养活自己,哪里会铤而走险主动入会?成二这种不是继承家业的,要么是欠债累累,要么是染上费钱的恶习。成二这乖孩子怎么看怎么是小霍霍山扣那种被爸妈拖累的。 旭很感谢他们救了自己。心想自己也是过来人,找到靠山那种感觉,真是溺水的人能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不忍心拒绝,也就只能收了。他一个月三万的零花钱再养两个小屁孩儿都不是问题。现在自己这身体也不方便,小事让他们跑个腿也方便。 “狗子,有没有电话?” 狗子摇头。 隔壁床伸过来一双瘦骨嶙峋的手。 旭接过手机道声谢。 “不用。小公子客气了。” 这声音? 旭一把掀开窗帘。可不就是他瑞哥哥的秘书甄敖角? 从前廖天瑞忙着网站开发,没有空接居放学都是这甄敖角给他当的车夫。 此人名为真傲娇,性子倒坦率得很。居蛮喜欢他的。 旭看他脸色惨白,知道不好。“小傲娇哪里不舒服” 甄敖角勾勾手指头示意他过去。 还没动呢,狗子连床带人把他搬过去把俩病床并拢了。 甄敖角拉近他小脑袋,近到连彼此身上药水味都能闻到。甄敖角来回磨蹭着他额头。“小公子今天这么懂事呢?小傲娇哪儿都不舒服。” 旭回蹭回去。“好啦好啦,蹭蹭我六岁的小傲娇,痛痛飞痛痛飞痛痛飞走了~” “哈哈,跟大公子学的吧?这招。” 住院的日子极尽无聊。俩孩子跳格子玩花绳,旭跟甄敖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这才知道甄敖角是心脏突然不行来就医,却被牛仁告知没救了,找不到合适的新心脏就要死了。 事出突然,昨晚牛仁两床同时做手术,还两个都没治好,难怪方才脾气上头。 霍山扣很久才回来。一回来先塞旭嘴里一颗药。 “不是睡前一颗吗?” “遵!医!嘱!” 连一向温吞的小霍霍都生气了。旭不敢再说什么。把药吞了。临走时旭把手机短信记录清除干净,还给甄敖角。 坐在霍山扣臂弯上对他说:“掰掰小傲娇,我会回来看你的。” 甄敖角笑着摇头:“医院这种鬼地方,小公子你还是少来吧。掰掰~” “你别不信我。你真的会好起来的。” “承您贵言。” 他不相信,旭也无奈。就算冒着心脏被针扎的痛楚他也不可能说得出我重生时候你还潜伏在大陆警察局这种话。 晚上回家旭蹦蹦跳跳学服务台端菜。活泼可爱。跟没事儿人似得。 “哥哥,给你,红烧肉。” 今天回来没了埋肚子正打算好好讨好一番。 子居眉头一皱,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筷子送回来给他,跑出去再盛一碗饭。 旭乖乖把红烧肉上交霍山扣,筷子戳着米饭,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他还在介意昨晚的事情。 “不许舔!” 原来是政吃干净米饭准备舔碗,被温婉一筷子敲下去。 宁正马上放下碗开始辩解,“那不是霍做饭太好吃了吗?连这碗都沾上好吃的味儿了。” “下次我做饭。看你还舔不舔。” 宁正深吸一口气冲楼上喊:“瑞瑞,明天中午,黑天鹅,订一桌。” “霍炒菜。” 宁正又:“瑞瑞啊,不用了。明天还在家里吃中饭。” 温婉在桌子底下给他一脚,可以看到宁正明显痛的嘴角抽搐。“你就这么嫌弃我的厨艺我这手艺可是养活了温家上下几十口!” 被掳走的童年都在温家过,口味重实在难改。偏偏今天的菜,除了昨夜的红烧肉,清一色全部是青菜。颜色最鲜艳的是拌三丝。 宁正解释:“我吃不得辣。” 温婉开了老干爹。“川菜也有不辣的。” 旭很给面子地哈哈笑。 霍山扣呵呵两声:“开什么玩笑。” 温婉发脾气了,死戳一罐老干爹,狠瞪霍山扣。一家人谁也没说什么,吃了一顿午饭。 下午四点,黄妈来打扫,隔两分钟就来看看小公子还在不在。 霍山扣在跟甄叔整什么安保系统。出去按一下指纹,进来按一下指纹。一进一出都得记录在案,还得对的上。 “整个跟坐牢似得。” 旭埋怨了几句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子。眼睛里溢出半点泪水。 他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对他很生气。他昏迷的时候爸妈肚子里都骂了千百回你这儿子是要气死我们。 “对不起。” 他蜷缩起身子,挡住脸。口袋里响起了药片碰撞的声音。 下午五点,黄妈离去,霍山扣的安保系统只差录入指纹这最后一步。 按照计划,廖天瑞回来了。 在医院的时候旭给那熟悉的号码发了短信。“爷爷,帮我杀一个人。” 爷爷一如既往地对孙子的要求百依百顺。 旭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这次行动我要参与。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远洋那一边等到他跟甄敖角告别还没有回信。旭不死心又发了一次。爷爷估计被他折腾的没法子。发了一句:“带药。我让瑞瑞跟着。” 果然,他的事爸妈告诉爷爷了。旭回:“提前吃了一颗。” 有廖天瑞领着,甄叔连理由都没有问就放车子通过了。 旭坐在后座对自己的囚徒待遇相当无语。“我现在就像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不甘寂寞,出牢笼又要被大太阳晒死。” “吃药。” 旭拿出药瓶,在后视镜监控下又吃了一颗药。 再次来到桥上旭发现所有莲花石柱都被临时加密了,一眼看过去都是柱子穿插着木板。间隙里伸一根胳膊都会卡住。 “丑。” “临时救个急。”怕你又出门。这一句廖天瑞没有说。大家心知肚明。 “寸金尺土二堂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公共设施基建连审批的琐碎步骤都省了,直接开工。我拜托爷爷的事也是这桥的人办的?” “青木堂。”三当家管辖的堂会。黄赌斗后援,全能的一个堂会。 “虽然有点大材小用,全当给我救命恩人敬个礼吧。” 国字脸被押上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小娃娃眼里为什么会闪烁着血色。 旭像一只逮到老鼠的猫,不着急吃反而饶有兴致地在手掌心玩弄着猎物。他绕着国字脸走的每一步,在国字脸听来都是挥着勾魂索的黑白无常在步步逼近、嗤笑。 “你应该跟他一起的。” “你爱他。” “他也爱你。” 旭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你要一个人逃掉呢?” 被雪白的脚丫挑起下巴。国字脸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不会游泳。我有去找人的。我~” “你没有回来。”这就是事实。 冰冷的铁块抵在他的脑门。旭把手从扳机移到枪管上。“拿着。” 国字脸看看身边围着的一圈黑衣服,不敢反抗。 旭又说:“开枪。” “不是。我~” 枪声响,落水声起。 咳嗽声止不住。 兴奋、复仇的快感、对死者的安慰、身体的不适,全部叠加在他六岁的病体上。 “有不需要自己动手的办法。” 旭咳嗽两声,“我要他们死在同一个地方,死在同一个人手里。” 这是他对恩人最后的回报。 第12章 小公园的东边 那之后,旭右手打上了石膏。 听牛仁说是因为枪支的后坐力击碎了本就脆弱的手臂血管,顺便来了个粉碎性骨折。一个月内这右手是不能用了。说这话的时候牛仁眼里冒出来的火能烧死他。牛仁大概没有见过这种重病缠身忘了带药、马上又把自己搞骨折的病人。 旭倒不以为然。 从前血拼死斗,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为了报仇,这点小伤算什么? 因为是伤了右手,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方便。 宁正把位置调换了一下,变成绕着大圆桌顺时针数过去分别是宁正、温婉、廖天瑞、霍山扣、旭、子居。 宁正这么安排本来是计划霍山扣在旭右侧给他喂个饭。 结果饭刚放上来,子居就把菜送进旭嘴里了。 旭还担心哥哥怨他未能及时赴约。如今看来,现在不同往日。他有充分的理由不能赴约,值得哥哥原谅。 “再来一口,啊!” 在爷爷的短信来往中,旭知道了自己恩人的名字-贾清,并且请求爷爷把尸体葬在历代日升会兄弟安息的青木山。 听说贾清尸体打捞上来之后,当事人的弟弟抢了身边刑警的□□,连凶手都不知道就说要替哥哥报仇。英明神武的警局精英反手一个擒拿轻松制服。这事儿旭不知道爷爷怎么打点。最后竟然风平浪静。那兄弟手臂上戴上黑纱。再没有提过为兄报仇的事。 当晚,霍山扣因为要录指纹的关系留宿宁家。 一楼是主卧房,宁正温婉的。还有下人房和旭的房间。剩下二楼有三间客房。在宁正的强烈要求下,旭以防止睡梦中出事的名义被塞到子居的房间。 空出来霍山扣一间,廖天瑞一间。宁正的意思自始至终都很明显,你俩不能在一起。 这倒是方便了旭。正好跟哥哥打听9月7日当晚的事情。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谁知道,夜幕之下会发生什么事。拐骗一个十岁的孩子,把人孤零零落在黑漆漆的小公园里。任由他看着树影张牙舞爪像怪兽,听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真是“好弟弟”。 想这些做什么?人都不在了。 一对核桃儿,一包小鱼干,全家福照片,照相机,一对高保真耳机,一尊滴水观音像,一套霸王别姬的戏服。 枕头跟被子跟哥哥共用一份。 旭站在自己床前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用带。 “手机明天买,钥匙妈妈不给我。对啦!存折!” 虽然不知道曦存折密码,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居的存折密码。住在一起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下手掉包。 站在纯白的大床前,旭最后一次看一眼这个房间。 曦的房间走简洁明快的欧式风格,所有家具非黑即白。一张大床除了被子就是白枕头。旁边一个上面翻开了两页英文杂志的纯白床头柜。抽屉里都是一些水杯药物等生活必需品。右边窗台和床的夹角处放了对开门衣柜。对面是一墙到顶纯黑书柜。随手翻了两本,不是代码编程就是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 “无聊死了。” 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无聊死了。一想到以后要在这房子里生活直至无法生存,他恨不得不要重生。 旭拧开一字门把,走出了这个空白无趣的空间。 穿过无人的起居室,听着楼下小公园蛙鸣声,一想到即将要住进那梦幻的房间里,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脚步声吵到楼下看《律政先锋》的温婉,隔着一层楼都要来骂他跑那么快想死啊。 我的秘密花园!我来啦!旭满心欢喜地把住子居那绘有宝塔的红木门的把手。 左拧拧不开,右拧拧不开。 “锁上了?” 居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不锁门的,尤其是这么炎热的夏天。 旭想着是不是在共用的露台跟瑞哥哥聊天,瑞哥哥给锁上了。毕竟在他俩的问题上,父亲的态度异常强硬。这一次还发出了这么不友好的讯号。 那没办法了,去敲窗户让他们开门。 二楼窗户前面有一块一字木的托板。用来放些盆栽也是很好看的。只是他们这一层都是糙汉子。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那托板也就白白空出来了。 只要站在起居室卫生间的窗台托板上,凭他从前那身手一步跳跃,跃过一个旋转楼梯的间隔,在瑞哥哥窗前托板稳稳停驻,完全不是问题。 再不济就掉到楼下灌木丛里。 要是运气好还可以抓住瑞哥哥窗前的大木兰花树,不至于掉下去。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遇上瑞哥哥在子居跟他共用的露台看月光更好。直接让瑞哥哥把他拉上去开了露台的锁大摇大摆进子居房间。 正打算铤而走险,旋转楼梯上上来一个人。敲了敲子居的房门。子居出来跟他聊了两句。那人下去了。 “哥哥别关门!” 迟了。子居已经在他说话的瞬间把他眼里希望的那条门缝儿关上了。 旭不死心。踮起脚拿小拳头猛锤。“哥哥!开门!哥哥!” “你拆房子呢!”楼下的温婉又骂将起来。 旭还是不放弃。“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睡。哥哥,开门。” 旭着急得小眼儿通红。小拳头锲而不舍地敲着门。 子居迅速把床上画本扔到床底下,盖上盖子,把白床单拉到一边特长,挡住底下的箱子。这才开门让他那抱着一堆零碎东西的弟弟进来。 “哥哥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都等急了。 轻车熟路打开放手办的柜子,把滴水观音像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放进去。 子居躺在床上看他收拾,慵懒地伸伸腰:“没什么。学习。” 旭噗嗤笑了。回头冲他挑起来下巴。“就你?还学习。数学考试什么时候还记不记得?” “下周三。” “哟!不错哦。” 顺手拉上门。旭几乎是虔诚地走向他的梦中宝地。“爸爸说今晚我跟你睡。” 子居侧身背对他。“我知道。”子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也没有不悦。 “嗷呜~” 旭怪叫着扑过去,小手扒着床沿,小短腿不住地往上蹬。因为只有一只左手可用,人又长得短小,好不容易把手架上去依然勾不住子居笨重的身体。试了几次都不行他改用蹦的。使劲儿跳起来,一张嘴咬住床沿不放,双腿不住地扑腾扑腾。 子居听到动静转身就是弟弟这小短手使劲儿,圆滚滚的小屁屁翘高在床边就是上不来的样子。 他嘴角微微一扬,一手越过他头顶,手指轻轻一勾。爱好运动的他手臂上都是肌肉。这轻轻一勾直接把攀岩一样的弟弟推进了自己被窝。 旭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在子居胸前停下来。 剧烈运动之后,旭有点累,干脆平躺着身子,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又舍得浪费时间把眼睛瞪着老大。贪婪地环顾四周。像是要把这景都装进眼镜里。 这是他前世苦心经营的秘密空间。能全身心放松的地方只有小霍霍怀里和这里。 子居的房间十分有特色。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主人家对次元壁彼岸那个世界的无尽热爱。 灌篮高手相互传球的热血战线兵分两路,贴着墙面蜿蜒曲折汇,合门锁上。 特制木雕小杰等身模型竖立床边,冲天长发到顶散开三股,围起HelloKitty公主粉红床。 往前看是清一色玻璃柜门手办。摆不满,留待空位添加的。 右边是两列到顶推拉纯木衣柜夹持着中间的上下切换窗台。一个柜放日常衣物。另一个专门放coser服装头饰化妆品一类。 海报挂或不挂,这是个问题。衣柜和手办柜占了太多空间。 宁正信奉老一辈的话,屋大人少是凶宅。宁愿把起居室做大,加露台也不肯拓宽卧室到20平米以上。 房间太小,海报被迫见缝插针,还要兼顾美观角色相性。比克大魔王和悟空摆在一起那妥妥是要打起来的。 最美的是坐在床上,抬头是集齐七龙珠的神龙驮起路飞征途新世界,顺便陪着女神微笑的所有童年回忆。因为是他自己把网上图片下载下来添加修改彩印的。所以有一些原图没有的笔法拙劣却真挚的少年大作。 这个房间记载了他从前最美好的童年。 他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毕生杰作。坐在床上,打破次元壁。 身为屋内唯一的实用性家具,床是双人床。因为只有足够大的空间,居才能在床上肆意打滚看星星。 看这打滚的架势,弟弟是这辈子不打算回自己房间睡了。 子居按倒米老鼠的鼻子关了灯,掀被子覆在那一团上。 旭动动屁股把自己从被窝里移出来。真诚地给他哥哥道歉。 “你人没事最好。约定不约定的倒在其次。” 那就可以确定子居没有怪罪他爽约。虽然溺水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充分。旭又试探着问“昨天,在公园东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有没有受伤” 从前居就是在中心公园东边出的事。 子居摇摇头,说“公园东边没有人。” “那你从公园东边回来的时候呢?” “也没有。就是有点黑。” “真的?” “真的。小旭,你的手臂真的没事” 黑暗中子居准确无比地摸索到旭受伤的右手。手指粗糙的老茧轻轻抹过他的伤处,在无伤的十指处握住。温柔得像是握着天鹅绒。 清河波光粼粼的月色倒影在天花板那神龙征战新世界的画像上。子居眼里清澈明丽,除了关心那就是关切。 意料之外的关怀像热水熨帖过四肢百骸。旭感觉这是重生以来最舒服最无悔的一次。 他圆滚滚的黑眼珠在半湿润的眼眶中转了两圈,在河水倒影的月色中闪闪发亮。蓄着光芒的右眼俏皮地眨了一下,窝在哥哥宽阔的怀里翻滚。 “我又不是靠手吃饭的。再说,我有哥哥你啊。” 子居跟旭同年,却差了十一个月。再之一个运动身材手长脚长,一个光长肉不长个儿。这体型差了不少一点点。 子居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揉弟弟肚子上的肥肉。耍赖说:“就知道赖着我。嘤嘤嘤~要报酬。” 旭怕痒,咯咯地笑扭着腰要躲开他的□□。 子居偏不让。 抓老鼠一样旭小肚子躲哪儿他就专门往那儿戳。一戳一个准。 旭投降了。扭转身子面向他。埋他胸前蹭来蹭去。“嘤嘤嘤~给你给你。” 子居弯腰拿脑袋蹭弟弟光滑的额头。“我要这个。嘤嘤嘤~” 两人就这么你蹭蹭我我蹭蹭你。不嫌烦地抱着彼此亲昵。 “睡了吗?”子居戳戳旭的小肚皮。 “没有。” “吃药了吗?” “没有。嘿嘿嘿,啊呜~” “起来吃药再睡。” “嘻嘻嘻嘿啊哈啊啊啊啊呜~” 旭眼睛都闭上了。身子软踏踏,一团肉就这么挂在子居手上。 老实说,手感不错。就是抱久了有点累。“小旭,睡着了吗?” 子居用手指戳一戳他肚皮上的肥肉,又问了一次。 哎嘿一声,旭松开抱紧哥哥虎背熊腰的小手,换了个姿势睡。 子居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又回头给这小家伙掖好被角。捻手捻脚开了门,下了楼,去见霍山扣。 霍山扣在小公园石桌上早已等候多时。 子居走后,原本睡容安详的旭睁开他那精神抖擞的大眼睛。 早看到霍山扣敲子居房门。“确实是时候了。” 第13章 深夜安全教育 旭双手覆住眼睛,想起来了那无奈的深夜安全教育。 在赴约的路上,居穿过昏暗的小树林。在离目的地不到百米的地方,被猥亵了。 这是成人之后才晓得的事情。当时幼小的自己只觉得身体很痛感觉很恶心又止不住的亢奋。 他把这些羞于启齿的自然反应跟心理上羞辱的感觉落差毫无保留地向曦倾诉。他以为可以得到安慰,他相信比他聪明一百倍的曦会明白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像以前帮他做数学题一样刷刷刷三两下写下标准答案。 但是他没有。 曦说,“很好。这样的事,发生了,葛格才会,这样,抱抱。” 他受到的苦难在对方眼中只是通过了某种试炼。他是怎样迷茫,怎么挣扎,牺牲了什么,在对方眼中都不足一提。他可以放弃对曦的求助,他可以憎恨这个无情的人。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 他向好几个人寻求帮助。把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 三当家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至少还有温暖的怀抱。 瑞哥哥的眼神他再也不敢看。 父亲母亲眼里总是悲哀。 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要的却说不出。他们都抚慰了他的伤口,但是只有一个人真正触碰到了他血淋淋的心。 那个人,是霍山扣。 他坐在子居如今落座的小石凳上,双手紧紧握住彼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霍霍,我是不是坏孩子。” 听完居的诉说,霍山扣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没有站在高高的地方怜悯地望向他。也没有气急败坏地责骂他笨傻不会反抗。更没有看戏漠视嘲笑他小题大做。 霍山扣离开位置,蹲下身子。在旭以为他要伸手抚慰自己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咯吱了他一下。 “嘿。你干嘛?” “痒不痒?” 居点点头。 霍山扣又问:“小居居会因为自己咯吱到就会笑这件事觉得自己是坏孩子吗?” 居想了想,摇摇头:“不会。那样很痒啊。大家都会忍不住笑的。” “对。被那样做很多人会不自觉地开心。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坏蛋,做的是坏事。但是你也有错。你知道吗?” 居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才发现,霍山扣没有戴眼镜。漆黑的瞳仁里面满满是苦痛。仿佛居受过的伤全部都转移到了这一双慈悲的双目里。 霍山扣用一如既往温润如水的声音说:“你错的地方是,让别人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触摸你小内内包裹的里面。知道了吗?” 爸爸只知道沉默。妈妈永远在哭泣。瑞哥哥只告诉他你做错了才会有这样可怕的后果。他不明白受伤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大家都要来责骂他这个受害者。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是霍山扣告诉了他。他真的错了。 眼泪终于撑不住,大颗大颗滚落在他抓邹的裤子上。无知的孩童在那木兰花的幽香里,在他轻轻的拍打下,在他宽广的怀抱里哭诉着一切。 “瑞哥哥说我傻,可我动不了,坏蛋的力气好大。小霍霍,我现在知道自己不是坏孩子,那爸爸妈妈还会喜欢我吗?因为,我真的做错了。我不应该跟陌生人聊天。不应该跟他走。不应该发呆。不应该害怕到说不出救命。不应该……” “对。你是不应该。那我们把这些不应该的改掉就好了。可是居,听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爸爸妈妈还是会爱你的。” “真的?”年幼的他不敢相信。 “真的。” “那瑞哥哥呢?”那明明是愤怒责骂,怎么会是关心呢?他分明是嫌弃自己这个笨蛋了。 霍山扣斩钉截铁地说:“会。” 霍山扣的话在他看来如同真理,闪着万丈光芒。当时,只要是霍山扣说的话,他一定毫无保留地全盘相信,无论对错,不辨真假,近乎盲目。 他知道,霍山扣说的话他喜欢听。他贪心地试探:“弟弟一定会更加瞧不起我的。我学习又笨,人又笨,还没有按约定时间去找他。曦很厉害的。我不会做的题他拿着笔一会儿就写完了。段子说连他都做不到这样。段子明明是全班第一。他比全班第一还要厉害。他瞧不起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怎么办?怎么办?” 那时候,霍山扣说了一句他当时不明白,现在依然不明白的话。 “居,喜欢你的人,是喜欢你的全部。就连你笨笨的这一点,动不动慌慌张张这一点,全部都会,喜欢的。” “不懂。瑞哥哥最讨厌我傻。” “因为他太着急了。他以为这么说你就可以变得聪明。他太着急了。人要是很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很难听。” “对啊!瑞哥哥说话有时候让我超不舒服的。”居忍不住翻廖天瑞那些说话夹枪带棒的旧账。 霍山扣只是静静地听,替廖天瑞向被伤害的居道歉:“对不起。乖孩子。瑞瑞说话是难听。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想我聪明一点。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想我好。哎!他要是像小霍霍一样说话,我就更喜欢他了。哎不对。小霍霍我还是搞不懂喜欢。瑞哥哥说话真的好讨厌。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是我……” “慢慢来吧。没让你今天就搞懂,也没让你今天还要喜欢瑞瑞。” “嗯。”居抹掉眼角变凉的泪水。晃荡着脚丫子嘟起嘴:“我今天不喜欢瑞哥哥。因为他骂我。” “他骂你这个行为是错的。可他骂你的话是对的。你要记住我们今天跟你说过的话。” “嗯。”居数着手指,记下今天的功课。“不可以跟陌生人随便说话,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不可以被陌生人碰小内内里面,” 霍山扣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旁边补充:“居,不仅仅是陌生人。小内内里面,没经过你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碰。” “爸爸呢?” “要你同意。” “妈妈呢?” “不可以。不想就拒绝。跑开去。” “那瑞哥哥也不可以咯? ”“那弟弟也不可以咯?你也不可以咯?派森也不可以咯?” 派森是霍山扣养的中华田园犬。毛特别软,狗特别聪明,也特别喜欢居。每次带过来都会第一时间扑倒居这里嗅嗅那里亲亲。 霍山扣明显为难了。 旭知道大人的思维跟不上小孩子。当时问出这样的话,他也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居又问:“那谁可以?” 答案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那什么是喜欢?” 霍山扣没有回答他,只是说:“等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你也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不着急。小居居才十岁。人类最长可以活一百二十年呢。” “一百二十岁!哇(⊙o⊙)哇!” 到此,困扰居好久好久的苦闷荡然无存。实际上也就是三天之内的事情。是他钻刘角尖困死了自己。现在,霍山扣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得救了。劫后余生的他高兴得在石凳上来回晃荡。怎么也坐不住。 “小霍霍,听你说话我好开心。我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我照着去改那就一定是对的。小霍霍你真好,我要谢谢你。等你跟瑞哥哥结婚生小孩,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要去你婚礼上当花童。嗯。爸爸说去人家婚礼要随份子钱的。这样,我把樱木花道的手办送你。” “你还什么都不懂呢。小孩子。” 确实是小孩子。从前他等到生无可恋,那份子钱依然没有随出去。 他们之间,有着旁人无法参透的隔阂。那是一条比黑白两道更深的鸿沟。霍山扣是对的。错的是廖天瑞。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旭的想法都没有改变过。有生之年遇到小霍霍,是居最幸运的事。也会是子居最幸运的事。 庭院里,木兰大树掩盖了旭的身影。两人围着石桌子正对面坐着。桌上是开了盖的保鲜盒。 霍山扣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子居嘴边。温吞的声线压抑着愤怒:“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跟小旭一样只吃菜不吃肉。” 子居后背肌肉绷紧,不敢动。 旭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事情改变了?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是怎样的改变? 旭踮起脚,试图把脑袋抬高过遮眼的灌木丛。 霍山扣似乎料到子居的反应。筷子放得更近。戳到了子居紧抿着的唇。他森森地笑:“呵呵,怎么了?肉都不敢吃了?” 居记忆中的霍山扣声音总是如同五十度温开水一样舒适。他这样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可怕神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旭简直不敢相信这冷嘲热讽咄咄逼人的跟抱着他后背轻轻拍打安慰他的霍山扣是同一个人。 子居强硬地扭转头。肉块在他脸上划出一道油光。仿佛被廖天瑞的弯刀扫过出血。他在逃避。 霍山扣不让他逃。筷子拍打在石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 霍山扣强忍着怒火尽可能把事情说清楚:“宁先生让我查一下旭是怎么逃出家门,又是怎样不慎落水的。对症下药,以绝后患。我黑进去调出了中心公园的监控视频。你猜我看到什么?” 子居额头上滚下来一颗豆大的汗珠。眼神漂移不定。他在猜对方知道多少,是真的知道还是在诱他自己说出真相。 “我看到了你。” 子居知道瞒不住了。眼睛闭上,不敢去看。 旭站起来,把大木兰的花枝拢作一堆挡住自己,探出身子去看。浓烈的花香熏得他眼睛生痛。 他看见子居再睁开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做坏事被发现的惊慌消失了。有游走不定想逃离,有狠辣、不知悔改。他无惧地转过身去。直视霍山扣双眼。干干脆脆公开自己的罪过。“是。我把他杀了。是他先动手,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无赖,不认罪,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错的。 保鲜盒被掀翻在地。一个人站起来,另一个毫不示弱与他对视。 听到这里旭终于想起来那本该被忘记的谎言。 第14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为霍山扣太温柔。他同情弱者,安慰弱者。所以在被侵犯过程中因为快乐已经过去疼痛开始了,那个混蛋还在继续。居挣扎,哭闹,爬走。那个混蛋还是不肯停止。 “都说不要咯!” 除了力气大一无是处的居第一次,踢死人。 是那个混蛋不对。 居明明已经拒绝了,他还想继续。 小霍霍,是你教我的,不要就拒绝。 他很好地拒绝了。 他没有错。 “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旭从暗处走出来,站在子居那边。“哥哥你放心,我问过爷爷,未成年杀人不犯法。他家人要是敢来告你,我就让爷爷把他们家斩草除根,免得留下一个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斩草除根,是他们日升会能存活至今的杀手锏。把残忍封为真理。从爷爷那一代开始的错误如同纹身烙印在后辈的血液里。 霍山扣简直不敢记起与他朝夕相对的一家都是这样的人。他把双手抓紧,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情绪战胜了理智。青筋暴起的他像一头被气怒的狮子。甩开头上落下的木兰花瓣,一个头槌狠砸在石桌子上。 吓得子居抱紧了旭。 霍山扣满面鲜血,冲着他们也是冲着美国那遥远的源头哭诉。“错了就是错了。所谓斩草除根不过是掩饰错误的做法。是一错再错。” 为什么他的学生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哭泣的人是霍山扣。 “小树林太黑。监控看不清楚。” 所以这一切,果然是猜的。霍山扣凭借他过人的缜密思维,抓住蛛丝马迹进行了大胆的猜想。并且步步为营。成功从惊慌失措的当事人口中抓住真相。那真相,他宁愿从不知道。 霍山扣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逃走?黑白只有一线,明知道无法回头为什么要过线? 两兄弟握紧彼此双手。在黑暗中与灯光照射下的霍山扣对峙。 旭义无反顾地上前一步。“那又怎样?还能怎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经死了!我也不想继续错下去。但是已经开始了。不继续下去坐牢的是我们啊!” 被拉住往前的子居慌了。“我不要坐牢。” “只有一个办法。毁尸灭迹。尸体在哪里?还在东边小树林?” 子居支支吾吾,“我,不是,那个,” “在哪里?”旭抓住他的手,眼神凶狠,没有一点悔过。 从前杀的人够多了。他的心早已经麻木。本来以为重来一次他可以担负一切让子居避开善与恶的抉择。天意弄人。始终避不开。既然避无可避,那他满心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怎样彻底抹杀自己罪恶的痕迹。 他试着劝说幼年的子居:“哥哥,留着尸体后患无穷。我们不狠,就是别人对我们狠。凭什么我们要受人欺负?我们只是正当自卫!” 当一个人的行动是错的。他不会去思考错在哪里。他会想方设法为错误正名。因为错误已经无法改变,那只好改变自己的认知。 “够了!我不说话不代表我认同你们的价值观!” 霍山扣第二次爆发了。双眼像是要冒出火来。长期骑自车车往返锻炼出来的肌肉加上成年人本身体格上的压迫感不是假的。 旭想起皮皮阿姨说过霍不是他们这条路上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而且对自己原则的维护有一种谜一样的固执。 就好像他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本着爱护家人的名义挣开霍秋水挽留的手,一个人冒着无依无靠的风险头也不回地走进无边的黑暗中。 即使债务早已还清,他依然把自己从家族里放逐出来。现在,甚至以后都不会再与家族的任何一个人相见,不会违背自己不拖累家族的原则。 旭忽然想起成二说过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我不说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霍山扣艰难起身,“慢着。天黑不安全。我跟着你们后面走。” 他依然记得自己是成年人,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爱护小辈。无论一分钟前发生了怎样的不愉快。 “也就上下楼梯这点儿路。” “我护着的是无辜的路人。不是你们。” “随便你。” 霍山扣押解犯人一般把两个孩子亲自送上二楼。 在那宝塔大红门前,旭抓紧哥哥的手,转头说出了前世未能说出口的那一句:“小霍霍,我们就这样。我们日升会的都这样。你的瑞瑞也是我们日升会的。你要是接受不了这样,你就早点儿放手吧。这么耗着没意思。”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关上门,房间里很黑。旭有点不安。尤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我去开窗。” 露台的灯光照进来,一室通明。 露台栏杆上倚着一个人,眼睛盯着庭院的石桌子。身上落满一瓣一瓣的木兰花,可见根本没有离开过。他像是站久了没了知觉。连旭叫他都听不见。 “瑞哥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他听到了多少? 旭用发夹撬开廖天瑞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接近露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瑞哥哥?” 廖天瑞一节节地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随后颓然如山崩。 楼下,宁正逮到机会跟下楼的霍山扣说起自己的安排。宁正翘起腿,喝过温婉递过来的茶慢悠悠地开口:“我问过小旭,你想一直,一直跟哥哥一起睡吗那家伙贼高兴说想。我又问了子居怎么想。那孩子起初不乐意,婉儿说你是哥哥得好好看着弟弟,他也就没话说了。 这样一来呢,我们家就空出来一间客房跟次卧室,客房不好说。次卧室住下还是比你那城中村舒坦些。再者说,我们家离瑞瑞上班的地方也近一些。 吃饭没关系。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好吧。我们俩都不会做饭。还有黄妈!好吧没你做的好吃。 好吧我承认。当初设计这房子就预留了瑞瑞的房间。哪知道他会因为恨我把他送他出国现在闹别扭不肯回来? 再者说,你也可以常来看看。毕竟你也是小旭的家庭教师嘛! 你跟瑞瑞,说一说这事儿。家是你的,你说不让住他还能赖着不走吗?” 这是要廖天瑞搬回来宁家住。 霍山扣戴上眼睛,整理好扯乱的白体恤,拿下沾上的木兰花扔掉,丝毫没有留恋:“好。那我今晚回去把瑞瑞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早送过来。” “今晚?”看看窗外一轮明月,温婉以为他气急了胡说。“你不是要留下来做安保系统吗?” “提前做完了。正好回去。宁先生,院长,再见。”连茶都没喝。脚步匆匆就去推他那破旧的自行车。 温婉宁正对视一眼,心道还是太着急吓到他了。 他走得快。温婉鞋子都没穿就追出玄关。 “不着急啊,都这么晚了。你就住一晚再走吧。” “不了。现在就走。” 温婉一把拉住他的车。为难地说:“哎呦霍!你看你这还骑自行车。大马路上太不安全了。再说,这么晚了。你干嘛那么着急回去?” “我,派森它今天还没吃饭。我实在放心不下。院长放心,我烂命一条,身上又没钱,谁会为难我” 这是铁了心要走。本来事情都按他们计划走得好好的。把霍山扣逼到这地步他们忽然又有点过意不去。 “这,你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不不。视频。我要看着你好好的。” 这毕竟是在他最困难时候扶持他到现在的一家人啊!一个个都是恩人啊!霍山扣红了眼眶。善恶的执着在温情前面溃不成军。原则与情感的矛盾在他心里打架。他哭得像个孩子,委屈得抱紧温婉。 “院长。谢谢你。” 临出门的时候他不忍地叫醒了早睡的甄叔。甄叔一脚踹开军用棉被。心想这谁呢,大半夜不睡觉来别人家。开了灯看清楚发现是霍山扣。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哎霍老师,您不是今晚留宿吗?” “不。我回去。” “为什么呀?还是住一晚吧。您家附近那乱的。” 外来务工人员众多,安居岛容纳不下。有些人就在工厂附近买了房子,间开豆腐大小的地方作为套间租出去。因为租金便宜,有人肯租。很快就围绕各大工厂衍生出了城中村这种产物。 人流物杂,乱拉乱建还是小事。像布莱汉堂、和胜和这些大大小小的帮会,组里总有一些功不成名不就的青头崽子没钱买房子就住这里。穷凶极恶的赌徒杀人凶手通缉犯也混杂其中。 谁也不愿意去管这没有利益收成的闲事。因此安居岛常说东边有田局长,西边有日升会镇压四方,只有这小小的城中村,是个三不管。真正意义上的犯罪盲点。是那种过了晚上七点不敢踏出家门一步的地方。 甄叔好几次劝他搬出来,又不是没钱。霍山扣就是不肯。说什么那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没事。我都在那城中村住了十几年了。” 看!又是这说法!甄叔不依他。“不行不行。甄叔我开车送送你。” 甄叔说的车是他那拉货的儿子甄大条那没地儿停,停在宁家不远处他上班顺便看着怕被人偷的小面包车。甄叔觉得四个轮子有车灯总比你妈传下来的这破自行车强。 刚出了保安室的门宁正奔驰的车头灯就闪过来了。宁正摇下车窗,按了喇叭。“甄叔,送他上来。” “那好啊。老爷亲自送你回去。” 霍山扣被甄叔推上宁正车里。奔驰上两人一路无言驶进城中村那幽暗的巷子口。 “谢谢宁先生。” 正打算开门下车,才发现宁正根本没有开门让他下去的意思。霍山扣只好坐下。 宁正拿起车头放着的他设计送给自己的九阶魔方。把弄两下解不开,随即放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熟练地把玩着。至于这个,还是改天等他心情好了用代码还原吧。 宁正从后视镜里看他,等他平复心情。觉得时机差不多才问:“霍,还记不记得当初瑞瑞回国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 “我没忘。” 那双死鱼眼一点表情都没有。 “那你今天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儿?” 宁正其实在一开始邀请他这个家庭教师的时候就告知了廖天瑞偷买他家账单的事。并且警告他:廖天瑞这人就是反抗期到了,不肯听话娶个名门淑女,非得找什么感觉,跟温放学了一套自由恋爱的路子,回来跟爸妈耍性子了。而且你们都是男的,还指望这样一直同居到老吗?你死心眼儿,廖天瑞那么机灵会没有老婆孩子? 霍山扣当时的回答很让他心酸,也让他觉得此人实在是可怜。 霍山扣说;“我没指望他喜欢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但是,你没有权力阻止我看着他。” 宁正骂他死心眼儿。 霍山扣不卑不亢地面向他:“喜欢他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说。我只要他活得好好的。” 当初说的好好的,现在怎么又这个样子呢? “长痛不如短痛。我当初就告诉过你瑞瑞早晚是要回我们宁家的。” 霍山扣知他误会,连忙解释,“跟瑞瑞没关系。”想想俩孩子不至于气成这样。还是小旭那句我们全家都是这样给闹的。“不。有关系。”结果越解释越乱。他痛苦得胡乱抓自己的头发排遣那散不出去的苦闷。最后他投降了。“抱歉。宁先生,请容许我辞去家庭教师的职务。” 第15章 剪不断理还乱 宁正看傻子一样看他。意外地发现这没有逻辑的建议真是霍山扣这聪明人提出来的。大概是真被逼急了。 宁正想。“不行。除非哪天你跟我说明白了。” “宁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放弃。我放弃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曾几何时,自己也和这个人一样天真。一心想退出日升会。不惜跟那个人反目。 “走!有多远走多远!” “正,你必须离开日升会。以后,一步也不能踏进九间房。你是要洗白的人。我不可以成为你的累赘。你我从此再不相识。”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旭日东升被黑帮找上门,那个人第一时间冲了上来。一双老布鞋把那个挑事的人踩在脚下,“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动旭日东升!” “怎么?谁家黑帮没有几个洗钱的地儿?要你管?你谁呀?给我打!” “我管你姓布姓老。敢动老子的兄弟?老子一鞋底抽死你!” 转头冲他就是:“正,你每个月大摇大摆来九间房陪我喝个酒。老子的儿子,可不能让这些不识相的小子欺负了去。” “嗯。等等!谁是你儿子呀!臭不要脸的!” “老子比你大。” “大我一年了不起啊?” “老子就是了不起!怎么滴?乖,叫一声爸爸。” “呸!” 啐了一口从回忆中醒来的宁正叹口气:“霍,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跟你说一句,黑道不是你想退出就可以退出的。” 放霍山扣下车之后又补充一句,“你今晚情绪不是很对。好好冷静一下。想想我说的话。” 宁正点火开车,霍山扣把住他窗户,宁正迅速拔了钥匙,关了火。 “很危险的。又怎么了?” 霍山扣像是想到了解决办法着急告诉他。“我住九间房。我知道的。好几个月没有人来我家泼红油的时候我黑进银行监控,我看到的,拿着我还债银行卡的人,手上有一串菩提子手链、一串金手链。是三当家。他帮我收购了我家的债务。由得我慢慢还,爱还不还。你不用担心,他说过他会罩着我的。” 宁正白他一眼,“然后呢?一笔不够再搭一笔。你要怎么还?” “常在路上走,哪有不湿鞋。我霍山扣除了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可以报答他?” 宁正被他今晚的反常气笑了。“切,吃药!” 摇上窗户最后跟他说一句:“你那样只会陷得更深。别闹别扭!回去!关门!睡觉!想明白!” 霍山扣开了门,摊下就睡。派森咬着尾巴跳上床,咬着主人衣角要拉上去。霍山扣抱紧派森,翻身睡下。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教育的失败,善恶的争斗,他与廖天瑞的感情,跟三当家的人情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真的累了。 宁家,牛仁咆哮着被从隔壁楼叫起床出诊。探了探那银发铺满床的人儿脉搏。有气无力地喊:“肝气郁结。更深露重,受了点风寒。好好调理早点睡。还有什么事?没事请恕小人告退。” 下楼梯时骂了一句一个个当自己铜皮铁骨地折腾。临走前还有模有样开了点阿莫西林。 这风寒开什么消炎药? 没睡醒吗? 还是旭翻开自家药箱给拿的感冒药。 宁正愁的在楼下来回踱步。温婉安慰廖天瑞,明天就好了。半夜,廖天瑞睡不着,起身提了一壶白酒站在露台上。 俩孩子盖在一床被子里谈他们那作孽的瑞哥哥。 “那个疯子一过来我就跑。跑不掉我就踢,打。打着打着他就不动了。” 子居继续说,“我害怕。打电话给瑞哥哥。他接到电话马上就过来了。你知道吗?瑞哥哥养了鬣狗。” “鬣狗?是猎狗吧?猎物的猎。” “不是。那种好丑的那种。” 子居下床翻开《十万个为什么》指给他看。“这种。” 还真是鬣狗。 “然后呢?瑞哥哥带鬣狗过来做什么?” “我也这么问。他说处理尸体。” 那之后,子居吓得抱紧他不敢说话。生怕廖天瑞在露台听到,放鬣狗咬他。 按照子居的说法,廖天瑞先是牵着鬣狗,任由它肆意啃食那人的身体。 子居不敢看,廖天瑞就拿手撑开他眼皮逼他看。说什么别人打你一拳你就踢死他,剩下的我们日升会处理,你可是日升会三板斧一劈,永无宁日的宁日他孙子。这么胆小怕事怎么继承家业。 “小旭我不要继承家业。我害怕。我不要变成瑞哥哥那样冷血无情的,东西。” 旭抚摸着子居的手臂给他安慰。“没事的。只要你好好学习,能养活自己,过着体面快乐的生活。你不肯继承家业,谁又会逼你呢?” “可我差点就杀人了。霍会不会讨厌我?其他人会怎么看我?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上学读书吗?” 都问到点子上了。旭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能。” 看到子居信任的眼神,旭继续说:“虽然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旭就记得这两句。再有更难的他也说不上来。 “反正要是谁敢拦住你过正常的日子,我们就去找爷爷。” 爷爷一定会帮他们的。 子居点点头。两个人搂着彼此取暖。旭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枪声。 “成二说枪声是从东边小树林传出来的。” 在医院里成二还担心他的枪走火,战战兢兢地问坏了吗?子弹会不会突然射出来?这一问才知道他之所以掉进河里就是因为贾清听到枪声,下意识捂紧耳朵。这手一松开,旭失去支撑,就掉进河里去了。 “哥哥,哪里来的枪声?” 子居支支吾吾不肯说。 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旭心道有古怪。再要说什么被子居一个大棉被照头盖住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见一阵古怪的味道。熟悉而可怕。吓得他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冲上露台。抓住他瑞哥哥那混合着酒香跟血腥味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的。 廖天瑞脸色本来就白,面上没有血色也没人看得出来。他拉过袖子,冷冷道:“回去。” “你用白酒消毒了吗?”旭不依。 “我会处理。” “今晚要吃药,就别喝红酒了。”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你快回去睡觉。” 旭转身离去。廖天瑞松了一口气,硬撑起的身体在无人的时候瘫软在石桌上,手臂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他忍耐着,等待着抽搐过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枪声?” 廖天瑞闻言抬头。旭带着医药箱回来了,正在给他剪合适大小的绷带。 廖天瑞看他把一团绷带散开了没剪成手指长的一段。不禁问:“你会不会呀?” “少废话!说!” “脾气还不小。” “谁害的?吃药没有?” “那人动了。他没死。”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廖天瑞有点招架不住。他强行叉开话题。 “然后呢?”旭也顺着他话头说下去。 子居眼看着那人在鬣狗口下挣扎求生,实在看不下去,挣开廖天瑞去打鬣狗。那人凭着本能逃跑。廖天瑞想斩草除根,子居拦住他。鬣狗趁人不备扑上来。廖天瑞一肘子过去把它打倒。收手回来才发现这畜生连主人都咬。这样的狗当然是不能要了。廖天瑞当场拔出枪把它毙了,尸体踢进清河里。 难怪廖天瑞今天没什么精神。还闹出霍山扣这样的事来。牛仁当时一定是看出来了,不然不会说什么铜皮铁骨还明明说风寒却开了消炎药。他也不会反常地提了白酒而不是红酒上露台。 “你让牛仁不说的?还有哥哥。也被你威胁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狗鼻子。”我对血的味道太熟悉了。 “小伤口,撒点白酒消消毒就好。而且我没有发烧。问题不严重。” 廖天瑞难得解释了这么长一串。可旭宁愿他不狡辩。 这个人,真的是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他当自己是铁打的钢铸的身子吗? 鬣狗什么都吃,嘴巴一点儿都不干净。 那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感染发脓了,又被人沾白酒挖了烂肉。 旭简直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在露台上不打麻药的情况下一个人拿着锋利的匕首朝自己手臂割下去的。 “不行!”旭扯散腿上一团乱的绷带起身。“我不会弄。” 旭要去问爸爸怎么处理。廖天瑞偏不让。“小事。别烦他。” “这还小事儿呢?你都站着晕过去啦!” 最后还是两个孩子看着医书,照着图给他上药包扎。 廖天瑞揉着旭一头软发,“你比从前会照顾人。” 2002年9月9日早上,廖天瑞裹着松松垮垮的纱布下楼,吓了宁家夫妇一跳。 心里不住嘀咕:该不会割腕了吧? 要不要让他回去算了。 瑞瑞不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呀! 不对! 割腕怎么会把整个胳膊都绑起来了! 还绑得这么丑谁绑的呀! 原来瑞瑞也不是万能的。 伤口的事廖天瑞用个摔倒磕到的理由给糊弄过去了。 听到是旭子居俩孩子给绑的,宁家夫妇一脸难怪原来如此的样子。旭一个人生搬硬套了一堆成语证明这是凌乱美。 简单吃过早饭,廖天瑞完好的手捞起旭就去医院。宁正送子居上学。在医院旭央求着牛仁顺便给他瑞哥哥换药。 牛仁伸手,“阿莫西林还来先。” 旭:“吃了还能吐出来给你?” 牛仁哼一声,“你体质特殊,对这个过敏还对那个过敏。又对抗生素免疫。头孢类四环素全都不顶用。要是有一天阿莫西林都被你免疫,你的后事就看着办吧!” “这,”旭没听懂,但是莫名觉得很严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牛仁,你救救我瑞哥哥!” 对牛仁的忠告,廖天瑞只是无动于衷。笑笑道,“不是还有盘尼西林吗?” “哼!都是青霉素类。有什么区别?” “级别不同。抗生素也不适宜频繁更换种类。正好。” 牛仁还要说,廖天瑞伸手让他看见手中的药片。是牛仁给他开的阿莫西林。 旭咦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昨晚给他倒水哄他吃药,廖天瑞只是把手盖在嘴巴上骗骗他而已。 廖天瑞,“够了。收起你的恶趣味。不要再吓我弟弟。你看他面色都白了。” 牛仁还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不是有万能的白酒,放下阿莫西林就行了吗?对再不济还有盘尼西林!那还要我这医生做什么?来医院做什么? 话说着超嫌弃地剪碎了俩孩子乱包的纱布。“贼丑!穿得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怎么就能顶着这么难看的纱布满大街走?” 明白过来自己被牛仁耍了一把的旭吐吐舌头跑开去。 旭走后,牛仁收起嬉笑的脸,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牛仁看他对自己的生死依然如此冷淡,耸耸肩,无可奈何道:“你要死我也拦不住。” “你告诉他也没有用。智商再高他也就是一个小屁孩儿。他不懂得体贴别人。” “以前或许是这样,现在倒未必。宁公子可是很会养人的。话说真想看看你这二两肉被养成一个球的样子。哈哈哈。” 廖天瑞无语看着自嗨的某医生。 旭乖乖进病房待着。“小傲娇今天吃药了吗?” 甄敖角掀开床帘,脸色惨白说还行。分明一副怎么看怎么不行的样子。坐起来沉默许久,正想开口,门开了,他又躺回去了。 “大哥!我们来了。”是狗子跟成二。 旭怪他们上课时间逃课。狗子振振有词:“我那不是怕大哥你一个人嫌医院无聊嘛!看我多孝顺。” 成二也在一旁说:“作业我都做完了。功课向来都是我学了教狗子的。狗子上课老是睡觉。” “呀别在大哥面前揭我短啊。我不要面子的呀?” 这对活宝。吵吵闹闹的心情都好起来了。 旭拿了点钱给他们,吩咐道:“二狗子,给我买包小鱼干。”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好嘞!”“好。” “你应什么?大哥叫我呢。” 成二伸出两根手指,交叉出一个数学符号。“狗子,成二,乘以二。简称二狗子。” “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旭:“就是这个意思。” 狗子蔫了。“好吧。” 不消片刻又马上打起精神,“大哥,要哪一家的?什么牌子的?有什么要求没有?要买几包呀?” 旭摸摸这打不死的小强那冲天髻。“没什么牌子。你去中心小学附近看到拿着一个大油炸勺子的李师傅,找他就对了。快去。” 中心医院离这两条街开外,他爸妈开车接送子居都得用上将近半个小时,足够这俩小子折腾的。 第16章 我有一个朋友 可算把这俩小屁孩儿打发走了。“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小傲娇掀翻被子从床上弹起来,点头如捣蒜。问题是一个接一个地来。 “瑞哥今天心情是不是很不好? 瑞哥怎么受伤了? 他竟!然!受伤了! 谁干的? 这么厉害。 我们两仪小组组团灭了他。 还有那绷带他妈的谁绑的呀! 玷污我瑞哥盛世美颜!” “我绑的。怎么滴?一个两个就这么嫌弃我的技术?有本事你自己上呀!” 甄敖角秒怂。“没。很好。兄友弟恭。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我有个朋友。人长得美,绷带也绑的漂亮。小分队里绷带都是他给绑的。久而久之,我都不会自己包扎伤口了。” “那你这兄弟呢?在哪儿?” “是啊。在哪儿呢?不说这个了。瑞哥还跟你说了什么?”跟小霍霍有关系没有? 甄敖角此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江湖人称自来熟。廖天瑞跟他朝夕相对的,有什么心事或许他比自己这个兄弟更清楚。问他准没错。 甄敖角盘着腿面向他,笑得贼兮兮。“我跟你说说,瑞哥来问我吃药了没有。我简直受宠若惊。我那个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我跟你说,这平日里冷冰冰的人一旦温柔起来,那反差萌!我那个去!” 旭戳他,酸他:“呵呵,然后呢?小傲娇这小心脏动了?” 甄敖角咳嗽两声。旭才想起好歹是个病人来着,不敢乱动了。等甄敖角平复下来又开始生龙活虎地闹腾了。 “心脏不动才有鬼咧!我说真的。在国外读书那会儿我俩一个大学一个专业呢。要成早成了。那时候瑞瑞跑图书馆都是我占的座。我俩并排坐着一坐一整天。他宁愿看数学公式都不看我。这回国也没怎么给我好脸色看。使唤我这个叫唤我那个。 今天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老实说,有一点点,那个,感动。” 旭嗅到一丝危险。正打算把霍山扣搬出来镇宅。甄敖角自己说了。“不过他老是在等那个人。也是个长情的性子。” 当然。主动耍计谋半强迫性同居的可是我瑞哥哥。 旭摸摸下巴,挑挑眉。“我知道那人是谁。” “嗯?”甄敖角来劲儿了。滴答一个响指。“巧了。我也知道那人是谁 。” 俩人默契地点点头,同时伸手指。伸到第三根的时候同时开口。 “十号大神。” “霍山扣。” 甄敖角拿小指掏掏耳朵“谁?霍山扣?” 甄敖角大笑出声。“不可能不可能。他就是瑞哥的,你过来我跟你说。瑞哥不让我说的。不过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怎么痛快怎么来。” 小傲娇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心脏衰竭,末期,没几个月了。 甄敖角在旭耳边嘀咕几句。旭脸色大变。 “所以说嘛。霍山扣这人,是真真够可怜。杀父仇人就在身边都不知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厨子,一个IT大神,你说谁厉害?我跟你说哦。这个十号大神在我们网站建立开始的时候差点把我们瑞哥逼死。” 旭大吃一惊:“这可就能耐了。” 甄敖角手舞足蹈地说:“可不是?我们两仪小组好不容易成立,整了个网站发点任务捞点零花钱。突然有一天进来一个外人,在我们网站随意溜达,就是武侠小说那种,如入无人之境。我们几个在电脑前面,眼睁睁看着他点开行道黑话小本本浏览,翻开账本查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一个外人! 注册一个小号! 把管理员权!限!给!独!吞!了! 瑞哥马上让我们去把银行卡冻结了。能用上的病毒都用上,宁愿放弃自己的心血结晶毁了我们孩子也不能让信息泄露。他娘的不管用!” 动情之处锤床顿足,旭一个外行人都能感觉到当时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 “你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吗?” “怎么解决的?”旭迫不及待追问。 甄敖角捂脸:“大神玩腻了!把管理权限还给我们!到现在我们都查不到这人的IP地址。明明那之后他登录过我们网站百八十回了。我们这些个世界一流名校高材生在他手中就是一条条咸鱼,没事儿翻个面儿晒一晒。” “那瑞哥哥应该恨死他才对啊。怎么还惦记着呢?”听起来这十号大神是个宿敌一般的存在。旭深感御用厨子还是有点希望。 “那之后大神不知道是不是顿悟了。给我们发了一条通告道歉,说无意冒犯。然后玩转我们网站,什么任务没人接难接他全部搞定。 我们组里小玲,唯一一个女生,有事儿没事儿去跟大神开小窗口私聊。我偷看到了!这小妮子谈恋爱了!找大神取经呢! 咳咳,当然,平时大神是个很严肃的存在啊。老实说我们两仪小组能混到现在也多亏了他。你知道,没地盘,在会里很难混的。我们怎么混到现在统筹五大帮会还有自己正当生意的,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注册的小号刚好是第十个,他自称小十,大神是我们给封的。 这个十号大神啊!无处不在。他在看着你。他护着你。但是你看不见他。因为大神觉得不需要。这是天边一朵自由的云彩,漂浮在云端,在网络世界里。纵使是日升会二当家伸手也抓不住它离去的尾巴。 在瑞哥心里啊,最重要的人,那就是十号大神。之后是双花红棍,就是你爸妈,然后是温放温堂主,你跟你弟弟,再然后是我,或者说我跟两仪小组?大概吧。” 旭扁扁嘴不高兴,因为他没有把霍山扣排进去。随后,甄敖角仗着这里是自家医院,不怕隔墙有耳,以我这些秘密都憋了这么多年我不说不痛快为由秘密倒水一样往旭脑子里灌。 不久之后,牛仁来了一趟,告诉他,匹配的心脏找到了,明天动手术,术后愈好直接出院。 刚把人生的秘密全部爆出来说了个痛快的甄敖角瞬间生无可恋。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会没事的吗?”你前世可是活得比我还要久。 “我刚才说的话,你千万别说出去。” 旭憋笑拍拍他肩膀。“好事儿好事儿。我不会说的。” “一个字都不能说。” “不说。” “千万不能说。尤其是瑞哥。小公子,我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嘴上了。话说你不会说梦话吧?” 旭存心逗他:“我说梦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呀。” 甄敖角把人按倒,给他盖上被子。“小公子你给我睡一睡。要是你说梦话我就让牛仁给我一颗失忆的药,麻烦你失个忆。” 旭躺下不久,甄敖角也躺下准备养精蓄锐好面对手术。过没一会儿又开始扑腾。 “你说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我大伯会不会白高兴一场?还有我表哥。两仪小组的各位同僚。要不我还是先别说。等手术成功再说?要不你帮我说?” 甄敖角父母为日升会打江山,母亲生他没多久就死于黑帮火拼。父亲甄齐人跟宁正隐退之后做起秘书工作,没几年也因病去世,死后葬在青木山。甄敖角打小儿就是大伯带着。他大伯就是宁家保安甄叔。小保安养出个海龟,也是能耐。 旭侧身,撑着脑袋,看着他。“瑞哥哥怎么跟你说的?” “瑞哥说总会有办法的。我没想到办法是这个。我还以为末期就是死定了。没想到牛仁这么厉害。心脏移植都能做到。你看他能吗?” 旭耐着性子一个劲儿的安抚他这个话唠。“没事的。瑞哥哥说不用担心,那就一定没问题。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信瑞哥。”甄敖角放心了,打着呼噜就给睡过去了。 这回儿轮到旭糟心了。 “是这个呀。怎么是这个呢?话说瑞哥这太过分了吧?早知道我还不不如不知道呢。这可咋整?” 哪儿冒出来的十号大神? 这狗血的三角恋! 焦头烂额的时候俩活宝回来了。跑腿顺利。 成二没什么底气地问:“是这个没买错吧?小鱼干有辣有不辣,有麻有不麻。你身体不好,我给买了不麻不辣的。” 终于等到你!旭开了口就送进嘴里。酥脆,入口即化。“就是这个味道!没买错。” “可是麻辣的要500块钱一包。这个不麻不辣才五块钱。你给了我三千呢。” 成二还以为要买的的加麻加辣的。 “我说没买错就没买错。” 成二要把剩下的钱还给他。旭说给你们几个跑腿的。“你们几个人平分下来没多少。” 狗子一脸崇拜。“大哥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托梁仔他们买的?我跟你说,梁仔他们在路上一路跑接力跑累了就换,换了好几个人。我还想这个月的零花钱可都搭进这一趟报酬里了。” 成二把手指塞嘴里舔了舔,弄湿,一张一张数着那钱,又一张一张分好。 旭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狗子也看着他。 成二数钱是那种很慢很慢那种。三指压着纸张,在角落里拇指跟食指夹紧纸币摩擦。有时候带起来一张,有时候两张。夹起来之后放中指跟食指夹着。再去摩擦。数不了几张就要停下来再舔一下食指。 他实在是太慢了。旭忍不住抢过来。“你看我怎么数。” 他把纸币叠好一摞,放在平整的地方,四根手指压着。用大拇指剐蹭带起一张,迅速把食指移下来夹住数过的那一张,再重复整一套动作。纸张哗啦啦划过他修长的指尖。 “数完。三千减去买小鱼干的五块,剩两千五。五五二十五。每人五百。” 隔壁床小傲娇哈哈大笑。“小公子你直接算不就得了吗?还数个鬼啊。” 旭把钱还他。“是不是没数过这么多钱?” 成二红了脸接过,点点头。学着旭教的方法去分出五叠来。 狗子好奇了。“大哥,你怎么这么会数钱?” “我有一个朋友。他小时候就要数很多钱。因为他家是开酒楼的。后来啊,他认识了好多兄弟。兄弟们跟他住在一起。我们的钱全都给他保管。每一次任务回来他都要数钱。我看多了也就会了。” 他眼里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感觉就想是狗子被送到外婆家不能见成二梁仔他们的那些无趣的暑假。 “那他现在在哪里?” “哈?”旭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小分队八人挤出租屋睡上下铺的时候。 第17章 流水的律师,铁打的老霍 “他,在上学吧。他学习很好的。” “有成二好吗?” “他可是全级第一。” “(*@ο@*) 哇~” “他还教我功课。帮我考290分。” “大哥也好棒!” “他很会教人的。” “成二也会。他教的我都能听懂。” “对。就是这个样子。然后呢,上课听见老师说话就想打瞌睡。” 狗子感同身受。“贼难受啦!” “大哥,你是不是想他。” 小孩子的心总是分外清明。旭一下子红了眼眶。“现在说来又有什么用。” 人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人,事情也没有开始。他的过去已经全部覆灭,只存在他一个人的脑海里。 犹记得当初交了红纸拿了钱,他总是全部教给段子。段子当场哗啦啦数完。再分给他们。居总是不拿。让他拿着。起初段子不让,硬推回给他。居又推回去:“给我做什么?我的钱不是一直都是你收的吗?” “这一次太多了。我还是,” “成二!” 一声暴喝把他从美梦中醒来。成二拿着钱要给狗子。狗子不要。 “你拿着。就那两三百多什么多?” 旭把狗子拉过来,问:“狗子,你的钱一直都是成二拿着?” “是啊。从认识开始我从爸爸手里拿到零花钱就给成二收着。要付钱成二看着办。我可是老大!老大吃东西都是手下付钱的。” 记忆里的自己也曾说:“你拿着。我买了东西你就给我付钱。这不结了?” 同样的老大,同样的话。 旭笑了。“成二你收着吧。” 成二不敢违抗老大命令,把钱收进怀里。 又是一个熟悉的动作。 旭强迫自己不去想。转而夸他俩:“你俩感情真好。” 狗子得意地捶捶胸:“那是。成二可是我第一个手下。” 城中村电线乱拉的街道上,那个人从路的尽头伸着手迎面走过来抱住他。“老同学!好久不见。” 居回抱过去。“段子你怎么也入会了?” “说来话长。这些是你的手下?” “不是。是我兄弟。” “那正好。我还找到东家。我来做你第一个手下。” 顺子第一个不答应。推开团子冲出来:“你叫什么?段子是吧?过分哦!宁二哥最后一个手下还轮不到你呢!要说第一个那也是我!我顺子可是一年级跟着宁二哥到现在。再者说,咱莫大哥还啥话都没说呢!” 那个世俗而圆滑的人啊。反过去握紧对他充满敌意的顺子的手。“你就是跟他一起打球赢了三当家的那个顺子?” 单纯的顺子啊。捶捶自己胸膛嘚瑟起来。“就是我。” “幸会幸会。那场球打得可真是漂亮。” “哎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好听。这个我喜欢。” 旭强行咬断回忆。分了一点儿小鱼干给俩活宝。谢谢他们带给自己好心情。中午,霍山扣拎着六个饭盒来医院。开了一个全肉的,自己吃。给了一个全素的,旭吃。俩活宝拿手蹭了几根,直说好吃。隔壁床的甄敖角咬着被角,看着他们流口水。霍山扣分了两块红烧肉给他。 甄敖角摇头,说着望向旭碗里。 旭直截了当地说:“牛仁说了,明天动手术今天呢,不能吃一口肉,喝一口水。你忍忍吧。话说,狗子你给我回去吃饭!你吃太多了!说好的尝一口呢?” 甄敖角呜呼哀哉地躺下了。 霍山扣:“牛仁说你今晚就可以回家。注意身体。手臂别湿水。” 旭哦了一声。“那剩下的四个饭盒给谁的?” “你爸妈,还有,瑞瑞。” 旭笑了。“最大的那个一定是我瑞哥哥的。他吃得多,还瘦。羡慕死我了。” 霍山扣没笑。连假笑都没有。看来还是在介意昨晚的事儿。可这都能为廖天瑞做饭,应该是选择视而不见吧?那就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吧。 旭想说廖天瑞手臂伤了的事儿,爱护弟弟也是一个加分项。转念一想,正常人家养狗会养鬣狗?而且是他跟霍山扣同居时候养的,霍山扣居然不知道。这说明廖天瑞在别的地方另有房产。那他们所谓的同居到底算什么?越想越怪。这事儿没法解释。还是不说为妙。 “小霍霍,瑞哥哥心里有,” 话未说完,躺下的甄敖角蹦跶起来了。放声高歌:“叉烧包~我最喜欢叉烧包~还是那人肉叉烧包~” 然后忘词儿了。狠狠瞪着旭。 旭吐吐舌头,放霍山扣走。 甄敖角揪着他衣角抱怨:“小公子呀!我的小公子呀!你答应过我什么?哈!” “呀呀呀放手!我不说。我就想说瑞哥哥心里还是有小霍霍的。你急什么急?” 甄敖角一脸诧异。“你哪只眼睛看见瑞哥喜欢那厨子?” “昨天,我瑞哥哥亲自下厨,就给小霍霍一个人,煎了荷包蛋。” “那不是你爸妈在吗?演戏演全套。” “还有,他为了小霍霍收购他家债务。” “这个我知道。当时这事儿是我办的。三当家手里拿着账单。瑞哥连霍山扣是我的人这种谎言都搬出来了,我们还是抢不回来。当时还担心瑞哥怪我办事不力。谁知道刚离开瑞哥就问我,角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那俩人的脸色?他笑了。那会儿我真的看见他笑了。你爸跟三当家那一脸神同步,一起吃狗屎的样子确实也是够逗的。真解气。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恨宁先生把他一个六年级小学生扔到国外自生自灭我能理解。可这三当家怎么就躺枪了? 你好歹是他弟弟,你说瑞哥跟三当家什么仇什么怨?在组里也是,尽跟三当家躲着干。 不是捣乱啊。就是,五个组都是我们管辖的,就三当家的青木堂。冷漠。忽略。三当家干什么他就不干。问都不问。虽说出了那件事儿,还有西芹这个间谍在组里待着。咦,你说,” 甄敖角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能死,秘密还得继续守下去,小公子信不过。给自己一巴掌。 “小公子你有毒。我不说啦!” 那不是你自个儿缠着我说的吗?旭抿抿嘴不说话。看了看表,是时候看《律政先锋》。 霍秋水这个人,热血,耿直。旭最喜欢的一点是他执拗。终其一生都在打击犯罪,曾经大言不惭说要扫清天下浊。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就是日升会。猫要抓老鼠,老鼠也得知道猫在哪儿好让他抓不到不是? “霍山扣他还有个表哥霍秋水。当警察的。” 这个甄敖角真是作死。哪壶不开提哪壶。旭哼哧一下鼻子,“睡你的觉。” 电视里传来熟悉的开场音乐。镜头拉近,展示嘉宾。这一次又是警界新星霍秋水作客。 “真是流水的律师,铁打的老霍。” 这一次的律师翘楚是霍秋水的友人贾律。手臂上缠着黑纱。 旭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再去看,贾律眉头皱成川字盯着霍秋水的头。旭循着他目观看去。不禁哑然失笑。 霍秋水头上有水草,他还侃侃而谈一点儿没有发现。 贾律发现水草,整整西装,咳嗽两声。 霍秋水被引起注意,转头看了他几回,没发现什么继续分析案件。 贾律越看那水草越不爽滋味,身上仿佛爬了虫子一样难受。提醒几次都没反应,他干脆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在他后面靠近。 霍秋水警觉身后有不寻常的气息。握紧拳头,微微站起来。等那人在攻击范围内,他还没有碰到自己脑后皮肉的时候,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先发制人。本想救场,结果砸了桌子,身体力行破坏了直播。 被撂倒在地上的贾律扶着腰,那叫一个冤。“霍警官身手了得!英明神武!正直无私!大义灭亲!六亲不认!妈呀!我的老腰!” 霍秋水刚毅的脸庞看清地上的人,瞬间愧疚得手足无措。上前蹲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白天他们也敢公然找我寻仇。律你没事吧?” 贾律嗔道:“有事。断了!你赔我的老腰!” 霍秋水收回想扶的手转身向工作人员。“快打电话!腰摔伤了。” 贾律不动声色拿走水草,朝他笑笑,“开玩笑呢。我腰好着呢。还不扶我起来” 秋水惊魂未定。像训练有素的狗听到命令,迅速拉起贾律背起来,就走出录播现场。 刚走两步又背着人绕回来,从地上捡起麦克风,正经八百地宣布:“昨日,我们警方在清河拍子的水池子里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尸体被食腐动物撕咬严重,面容被毁坏,无法辨认。死者生前有被殴打的迹象。就伤口来看,武器应是比成年男子拳头小一点的钝器。周边居民显示,这是中心公园附近出没的流浪汉。患有精神疾病,兼恋童癖。不管他疯没疯,杀了人就是犯罪。警方必定为这位出狱三日就惨遭杀害的流浪汉查明真相,抓到凶手。9月6号当晚十二点左右有什么可疑人物在中心公园逗留都可以到警察局报案。欢迎各位市民提供线索。完毕。律,你撑住。” 那之后,霍秋水推开工作人员,在大屏幕展示了准备好的图片,马上飞也似的逃走。 全场一片哗然。好几个观众当场呕吐。主持人强吞一口反酸的胃水。指挥后台马上把那恶心的照片撤了。打着哈哈。“霍警官有心。我替安居岛百姓感谢你这么正义无双的警察。” 钝器,哥哥的铁拳,被啃咬的尸体。这些字眼一一钻入脑海。遥控器掉落病床。旭眨着眼睛,不敢相信。 完了! 尸体被发现了! 地点时间完全没有错。 不对啊! 哥哥不是说那人逃了吗? 不管如何,现在人就是死了。 会查到子居身上。 万一当晚有人路过小树林。或者说有人看见瑞哥哥牵着鬣狗。毕竟,那可是鬣狗啊!一般都看不见的。作案工具太明显了。犯罪手法太猖狂了。 “瑞哥哥杀人太张扬了。” 咬着指甲他又想,他能想到的事情,依廖天瑞的性子,不会想不到。可这大庭广众牵着鬣狗怎么可能躲得过监控? 霍说那日天色很黑。个鬼!除了东边小树林附近,整个中心公园大灯商店霓虹灯树木的展示灯全都没有故障。他还能看到对面游乐园闪闪发亮的摩天轮。 “百密一疏。阴沟里翻船。该死的霍秋水!” 第18章 猫抓老鼠 霍秋水9月7日早上按照以往习惯带着饭菜来中心公园给那些残疾行乞可怜人。看不到新来的流浪汉,心道不好。不久,下水道清理工人慌慌张张来报案。破案的黄金时间还没过。霍秋水拿了资料就上节目。虽然中途出了点小意外,信息还是传出去了。 中心公园是安居岛市民的乐土。很多老人家都去那里锻炼身体。也包括他奶奶。出了命案,实在太让人不安。更何况查了几天毫无线索呢? 当时接到访谈的电话他也犹豫过要不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最后还是决定借助群众的力量。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在直播里说。那就是现场还有一条鬣狗的尸体。 霍秋水在牛仁医院陪床,顺便拿出证物照片思考。 那是一枚子弹,从鬣狗脑壳里取出来的。 霍秋水猜想是凶手打算放鬣狗吃掉尸体,没想到畜生不听话,被主人开枪打死了。 子弹,0.357 Magnum。推测是Mark I铝制的枪身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改装枪。 安居岛卖枪的无非那几个地方。如果是日升会的店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拿了搜查令进去翻看账本就可以看到购买者姓名。日升会这一条规矩是什么兄友弟恭组训的产物。倒是方便了查案。 当然,前提是拿到搜查令。这个得靠田局长。再不行他就靠自己的身手混进去。 还有一个,这种枪已经停产。市面上流传的数量在一点点减少。 此人枪法奇准。在突发情况下一枪击中猎物的眉心。显然训练有素而且冷静,有机变。可以排除军事爱好者博物馆收藏那些中看不中用的。 这样一来,搜索范围大大缩小。 最重要的是,尸体发现及时,时间地点都能锁定。 抓住日升会大鳄,这一次势在必得。 霍秋水把照片握在手心。双眼炯炯有神。 “山,这一次,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喊了好几回要喝水,友人还是看着那些恶心照片傻笑。病床上的贾律一脚踹过去,骂一声:“工作狂!给我倒水啊!” 晚上,温婉拉子居到一边商量。旭躲在露台看他俩唇语偷听。原来温婉也看了《律政先锋》,知道霍秋水发现了尸体。 温婉坐在床边,手搭在子居头上。“我找你们爷爷帮忙。” 随即抱紧子居。揉揉他一头乱发。安慰他:“没事的。有爷爷呢。实在不行就在组里找一个孩子推出去。你到外国读书。你爷爷,放儿,我姐姐都在美国。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子居被她的紧张感染。哆嗦着问:“那小旭呢?” “你弟弟那身子,坐飞机太危险。我都巴不得让他住医院算了。” 子居一听要跟弟弟分开,眼泪就下来了。“妈妈我不要去美国。我不要跟弟弟分开。” 温婉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会没事儿的。总有办法的。你们好不容易把感情培养好了。老天爷不会这么过分的。相信你爷爷。乖。不哭。” 旭紧握小拳头。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2002年9月10日 第二天一早,警局小李开门。看到角落里有人吓了一跳。 “霍,霍警官。你昨晚没回家呢?” 霍秋水顶着一双熊猫眼。瞳仁里闪着精光,丝毫不见疲倦。双手握着耳机,头也不抬:“没。你小声点儿。我办案呢。” 带着耳机办什么案?想不明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不是精英吧。小李轻手轻脚回自己位置上。 警局里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小李把手放嘴边提醒这个警告那个。整间警察局连打字的声音都是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伟大的霍警官办案。 霍秋水挑了几个电话。都是他查到的日升会嫌疑对象。现在只等一个打往美国的电话。 霍秋水这么确定是基于犯罪的是小孩子个人行动,不是日升会蓄谋已久。日升会犯案的最后一步是清理战场。日升会就像一只警惕的老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可以作为破绽。难得这一次一个小孩子擅自行动。 那可是落单的小肥羊! 抓住他! 再顺藤摸瓜! 捣了这大黑帮老巢! 霍秋水满腔雄心壮志,把紧耳机,不放过一句可能的线索。 “儿子怎么样?” “闹心啊闹心啊!” “哎,等一下。三块钱?你怎么不去抢?” 菜市场鸡飞狗跳的声音。坚持了一个早上,一无所获。正打算放弃,耳边传来一句,“条子好像发现我们了。” 条子,黑话,警察。 另一边问:“下手吗?” 霍秋水马上挺直腰板,警觉地竖起耳朵。 “什么时候?” 这是在计划犯罪! “你往左边一点儿!他要看到你了。”还压低了声音。 霍秋水夹着耳机,在纸上刷刷写下几句话。递给小李。 小李一看,这是找到了? 霍秋水拿笔戳他。嘴里无声喊着快去。 小李不敢怠慢。立马锁定电话地点,带队马上出发。 回来,带着一身彩带蛋糕。小李嫌弃地拍打身上那粉屑一样轻飘飘的彩带,埋怨道:“霍警官,人家在庆祝生日呢。生日那家伙乳名条子。大名,甄大条。开货车拉货的。人家还嫌弃我们突然闯入,吓到他病重的表弟呢!” 霍秋水还带着耳机,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后来说今年要给他一点惊喜。他们还问我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这完全就是被耍了吧? “小李,你说日升会的人怎么知道我在查他们?” “我们警局有叛徒?” 霍秋水撇嘴,指指自己。“我这张脸,可能在他们那边画了像,上面写着几个字:看见此人绕道而行。” 小李很给面子哈哈两声。俏脸一拉,说出老实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霍秋水自言自语。“这样也好。这样说明我不能再明目张胆打听了。得在他们组里挖几个眼线。不。他们怕死不敢背叛。挖不出来那就潜伏进去。” 霍秋水鹰隼的双眼锁定小李。 小李全身一震。端着水左转弯原地转圈,回位置上。假装看不见。 霍秋水很认真地压他肩膀一下:“小李,我说真的。你看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我要干嘛。机灵。而且你是新人。脸生。” 小李喝一口水,抖抖脚,“霍警官,我是文员。打字的。”伸伸懒腰,不动声色推开他的手。打个哈欠:“嗷呜~看看今天有什么户口信息要修改先。” “等等!停下。回来!” 小李听话,把鼠标滑了滑。电脑上名单上上下下,终于停在一处。 霍秋水神情激动:“就这个!甄大条他父亲,甄齐仁。真气人?妻,西葫芦?这名字。这个甄敖角起名方试不对,太正经了。” “我看傲娇也没哪儿正经的。” “傲什么?骄傲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说话我不管。这个。他是谁?” 关系一栏被删除了。小李回忆了一下,说:“他表弟。” 霍秋水看着小李抿唇一笑。 小李求他不要。“我昨天才把他资料转移了。又拿回来?拜托!我闲得慌呢?霍警官!我老实跟你说吧,这人心脏病末期,投了信让我先把死亡证办了,后事儿也搞了。省得大伯操心。你说,这么孝顺一孩子,你要查什么?” “越是人之将死,越是无所畏惧。” 不是其言也善吗?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小李很无语。 霍秋水在小本子记下甄敖角一家的资料。回去戴上耳机继续听。 跟同一个对手打交道太久就是有这个好处。他们有恃无恐地报复、戏耍他。但是只要他们出手,就算为了做基因匹配鉴定必须弯腰捡起他们吐的一口痰也没关系。那鬣狗的口中,一定沾染了凶手的肉。在霍秋水眼里,那就是凶手的DNA。虽然清河堵不住,但他们可以设网拦住那一口肉。可惜当晚下过雨,破坏了脚印。不然证据会更加充足。 在电脑上看着这个近乎疯狂的霍警官。两仪小组全员憋笑。 其中一个职业短裙的女生一转办公室的椅子,回头问那给廖天瑞一个文件一个文件说的小胖子:“芹菜,你小妹妹西葫芦被他找到了。” 小胖子把文件一摔,生气地说:“我就说让死傲娇别玩他大哥!会连累我家的!玲你闪开!我来。看我西芹一屁股坐死你个霍秋水!” 连着椅子把那叫玲的女生连同椅子一把推开,自己站着,噼里啪啦打着键盘。 那女生踢高大长腿跟着椅子转圈圈,嘴里呀呼地叫。短裙下春光无限。 可惜。彼此之间勾肩搭背聊着天,写着文件。一屋子英俊小伙子没一个看她的。 玲挫败地转到廖天瑞桌前,拿起文件给他分分类。不时玩玩廖天瑞手上。没什么好玩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更好玩的。“瑞哥,25万的手表也不好玩儿。换一个250万的吧。” 推推廖天瑞的右手。后者脸色明显不对。“瑞哥你右手伤了?” 廖天瑞淡淡的,“嗯。” 廖天瑞左手笔走龙蛇,丝毫不见忙乱。她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玲看他沉迷工作不看自己,很是不爽。自顾自的说:“瑞哥左撇子,右手伤了那一定是拿枪受的伤。需要用到枪的,人?小弯刀足够了。畜生?蓝精灵,动物园情况怎么样?” 对面一小伙子特生气地为自己正名:“是蓝鲸!不是蓝精灵!” “啧。还是小傲娇好玩儿。想他。”玲俏皮地甩甩后脑的单马尾,把目光转回来。 钢笔停下来。“你想怎样?”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更好玩儿的。瑞哥,我们上网站发个任务搞死他奶奶吧?” 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烁着杀人的乐趣。她心里完全没有对一个人命应有的尊重。她有的只是,好玩儿。 第19章 浩然正气 廖天瑞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她。“把手伸出来。” 玲以为有什么好玩儿的,乖乖把小手摊开在桌子上。 廖天瑞一支钢笔在她五个手指头之间来回穿梭。速度快得一支笔看出三个影子来。指缝之间空间有限,稍有不慎就会刺个皮破血流。十指连心痛。那滋味,可是…… “啊好怕好怕,好好玩儿。” 玲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生怕有点差池。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既希望尝一尝疼痛的味道又想继续细品这种生死一线间的微妙。 其他几个也好奇地探过头来看。 “哟!瑞哥今天心情不错。” “瑞哥加油!” “玲你敢动不?” “哎呀。”玲揉揉被钢笔敲到的小脑袋。 “玩够了办正事儿。”拉下这么一句廖天瑞离去。 玲顿觉索然无味。又不敢再胡闹,只好翻着文件。翻到一半觉得不对。越翻到后面越是啧啧称奇。旁人问她怎么了。玲难以置信地拍着自己小脑袋,“瑞哥,把我们的文件也看了。” “他一个人全看完了?” “嗯。合同上的陷阱不规范的地方也全改过来了。” “那今天不是没事儿干了?” “太好了!放大假!谈恋爱!” “好无聊啊。” “瑞哥今天心情不爽一般的好哎。”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佛祖!” “你们得谢谢小傲娇。幸亏他不在。” “为什么呀,蓝精灵?” “首先!是蓝鲸!不是蓝精灵!然后,因为没有人提醒瑞哥该喝水了,该看看窗外了,该午睡了呀。你们没发现瑞哥今天中午压根儿没进休息室吗?” “管他呢!放假!谈恋爱!” 几家叽叽咋咋,几人欢喜几人愁。 警局里霍秋水还在继续。小李整理了一早上的户籍资料,收了几封邮件,送了几个包裹。 而霍秋水,一无所获。将近下班的时候,霍秋水桌面私人手机闪着灯。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小李提醒他接电话。 霍秋水还带着耳机,示意他接。小李接起来。电话里一声大骂。吓得他迅速把手机移开耳边。 霍秋水看他反应,站起来自己把电话接了。给电话里的人连连赔不是。又扔下耳机火急火燎地出去。顺手打了下班卡。 小李一看表,才四点四十五。早退可是要扣钱记过的。小李以为他这一天听电话听傻了。在后面追着喊:“霍警官!还没到五点呢!” 追到门口又把脚迈回来。不敢以身犯险。见局里大伙儿都安然不动。他摸摸鼻子,知趣坐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我们这警局精英怎么接到一个电话跟接到□□一样” 邻座双手托腮,一双眼亮晶晶。“他奶奶又去碰瓷了。” 有八卦,小李凑过去:“这事儿不好吧我们正直的霍警官就不教育一下” “切!霍老奶奶老年痴呆。教育个鬼嘞!惹了麻烦霍警官赔呗!” “我看她比谁都精。装疯卖傻。” “什么意思”小李更加好奇。邻座得意地卖弄自己的道听途说。 “人家买了鱼提着袋子在菜市场走。她拿一个剪子跟在后头把人家袋子剪烂了。鱼掉地上她就去捡。捡了就跑。人家要是追那就是霍警官赔钱了事。不过大家看她是疯婆子,霍警官人又好,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去追究。” 另外一个人也靠过来。“我看也是。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她为什么扔下霍警官表弟霍山扣?” 邻座手放唇上:“嘘!这名字可不能说。旭日东升总裁大人总裁夫人总经理,日升会二当家三当家,咱霍警官全都盯着呢!” 小李张大嘴巴:“哟~那这霍山扣要是出了事儿,这凶手岂不是被黑白两道追杀?” “那不是?简直永无宁日。” 小李一脸羡慕:“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赢家了吧?这个叫霍山扣的。” 邻座一脸正经:“中午的红烧肉不好吃?” 小李舔舔唇。“好吃好吃。” 邻座:“以后这种事少打听知道不?吃人家嘴软知道不?” “知道知道。” 中午吃饭时候有一个黑框眼镜在门口徘徊。他还以为是什么可疑人物。结果被塞了一个饭盒。那人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小李这时候才醒觉过来:“哎?他做的。那就是他?” 邻座点点头。“还有什么要说?” “没有没有。” “刚好五点,下班。” “谢谢前辈。前辈明天见。” 小李恭恭敬敬弯腰。邻座心里特舒爽。新来的这小伙子就是醒目。小李把文件分发到每个人桌面,确定无误,关灯,离开。 2002年9月11日早上,田局长桌面放了一个大文件袋。上面火漆钢印是一个宁字。 田局长挺着大大的啤酒肚,深吸一口气。朝外面叫唤:“快!叫秋水过来!” 霍秋水昨夜想明白了日升会有人知道他盯着电话线。又怕今天才是真的,就是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打电话。可是小李关了门,还锁上了。他只好在家办公。一晚没睡,一大早又到警局来,戴上耳机继续听。 被田局长叫过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是很清醒的状态。简单报告了一下调查情况。 田局长两手交叉在桌面,气氛十分凝重。 田局长问:“你在直播里把消息放出去,这不是打草惊蛇?” 霍秋水双目黑眼圈更深,目光依然清明,寸头根根笔直朝天。精神劲儿足得不像一个一夜没睡的人。 他在上司面前一拍桌子,自信满满地说:“我就是要引蛇出洞!日升会那些小混蛋!只要他打电话去美国找宁日,我马上锁定电话的位置。你带人出警。一定能抓到他!说不定还能抓到宁日他外孙。毕竟小孩子有这样一拳致死的威力,想来也只有他们家了。” 田局长冷笑,在他面前开了火漆。摊开上面的尸检报告:“致命原因是肺部积水导致的窒息。不是拳头。” “怎么可能?”子居一字一句地看,果然是溺水而亡。“是日升会捏造证据!一定是!” “那你的证据呢?” 霍秋水并没有证据。他有的只是经验。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田基一向有意把女儿田心嫁给他。现在是霍秋水不想娶,田心想嫁的状态。 现在看来,田基还是觉得不放心。这人眼里没有家人,只有自己。说什么要拉弟弟出泥沼也没见他跟弟弟搞好关系。常常是霍山扣送点小菜过来还得躲躲闪闪的,生怕这表哥看到直接抓了他回家关起来。 霍秋水一听,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是这个?他尽可能冷静地分析:“你女儿,才六年级。” “六年级怎么了?宁日还娶了个小他九岁的童养媳呢!事业有成,逍遥快活!人家过的,那才叫人生!我就是平平常常地生。人。嘻嘻嘻,生孩子的人。你家伙,也是生人。生人勿近的生人。” 田局长把桌面上大文件往他面前推。霍秋水低头一看,入目就是大红的宁字火漆。 “懂了吗?日升昌。人家当家亲笔信。” 田局长沉重地叹口气。“秋水,这件案子你别再管了。我们庙小,人家一泼水过来我们就是水漫金山寺。惹不起。” 这老油条!“那死者怎么办?” 田局长扯扯啤酒肚的皮带。轻描淡写地:“不过一个非亲非故的疯子。” 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非亲非故四个字。安居岛哪个不是你的子民?是谁说警察要为人民服务,以打击犯罪为使命的? 他还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田局长很是看重他。“听说你拒绝做安王的保卫军。” 霍秋水啪一声军姿站好。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警察局:“是。男儿当志在四方,建功立业。” 田局长像是捡到了宝藏。拍着他后背连声说好。 当初也是重拳出击,破案几许。虽然如今也是。但是待得越久他越是发现,有一些案件,田局长是怎么也不会重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谈就翻脸。比如,涉及日升会的,比如,跟宁字有关的。 眼看着当初雄心壮志对他说小霍可是我们警局的新鲜血液啊,如今挺着个啤酒肚不到下午三点不上班的田局长。霍秋水嗤之以鼻。 田局长一抹脸上的肥油。耐着性子跟他这没大没小的区区警员解释:“小霍啊,你以为警局能人异士那么多,怎么就轮到我来做这个位置?” 他扶着桌子撑起肥胖的身子,指指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这个位置,你要是让霍二娘。让她在安王嘴边吹吹枕头风。这位子就是你的。” 说完,田局长又艰难坐回去。气喘吁吁地继续说:“可我知道你不会。你不屑。你牛。可你回不去。” 田局长指指他肚子上的伤疤。 霍秋水本是军人。奈何在那边安家几个妃子争斗,完全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指使的,在队里训练的时候“失手”射穿了他的胰脏。那边还谣传什么是日升昌做的。说什么胰脏谐音姨丈,也就是他二娘的丈夫安王。霍秋水都懒得跟他们解释霍二娘是他姑姑,不是小姨。他觉得在那边搞不成事情,谢绝了姑父的建议,伤好之后调职到这个他牵挂的小小岛屿。连自个儿家里有什么人都不与人说。 没想到,天下之大,还是躲不过官僚主义裙带关系。霍秋水不断办案,做出成绩证明自己。对田局长这些八面玲珑的玩意儿早已心生不服。听到这,也不过面无表情。 老油条对这死脑筋没辙。瘫在椅子上,当着他面儿打开文书。看完把信扔桌面。霍秋水瞥见那落款是宁安生,日升昌现任当家。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我该做什么。可惜聪明人就我一个。惹不起。我们惹不起。” 霍秋水一身正气:“我始终相信邪不能胜正。这一次找不到他们,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田局长揉揉自己生痛的胃,提醒自己哪个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这就是比较极端而已。 “假设,假设被你一锅端了日升会。然后呢?安居岛会变成什么样?” 霍秋水脱口而出:“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天真,无畏写在霍秋水稚嫩的脸上。 田局长那个心累啊。又揉了一下啤酒肚。“你知道西街吗?” 西街是日升会黄色产业的集中地,按摩洗浴中心,还美其名曰人间天堂。本质上就是一个鸡窝。 田局长顿了顿又说:“西街要是没有日升会,现在还是人间炼狱。无辜可怜的女子啊!放弃尊严出卖肉体,赚得三个钱,一个被抢,一个被劫,剩下自己的身体还要上交警察叔叔。你现在去看看西街。三年,整整三年,犯罪率为零!全市最低,没有之一。你可以做到吗警察可以做到吗?” 霍秋水,“正就是正邪就是邪。” “好吧。你不认同他们。那谁来起诉?” “我。” “你以什么身份起诉?” “人民警察!” “你这个正义的人民警察要为一个疯子告被害人?” 监控下,那疯子曾多次猥亵路人。所以这一次疯子自己失足落水而死,多得是欢呼的路人。 霍秋水,“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杀了人就要坐牢!接受法律的制裁!疯子也是,小孩子也是。” “秋水,未满十四。疯子没有民事能力。他死我活,正当防卫。哪一个的不构成犯罪。你告不倒他。” “法律有规定的除外。” “你觉得日升会会留下一个除外的把柄被你抓住?”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难道他们尸体处理得好我们就不查明真相,还市民一个清白吗?” 霍秋水直接开骂,“我们还有收容所强制拘留!我们还有公道自在人心!是非黑白容不得他们肆意玩弄。事情的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尸体还没有找到,证据我一定会找到!” “尸检报告都说,” “伪造的。” 真是油盐不进! “秋水!不要为了一个变态毁了你自己的前途!被贬过来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杀人未遂。风雨中伤口依然会痛。 “谁会那么无聊为了陷害你蹲一辈子大牢?是日升昌的死士!未遂只是警告!秋水啊,好好活着不好吗?” 田局长拿起桌上文件袋啪的一声砸在自己脑袋上,倒在椅子上,咯吱一声响。直接下令。“周六,东山,最大那棵桃花树下,我一点一点,慢慢来告诉你。” 霍秋水要走,田局长叫住他:“等等,带上你的午饭。柚子皮还有没有” 霍秋水做的小炒柚子皮还是在局里收获了一票粉丝的。包括嘴馋的他。 “最近忙。都随便吃。” 田局长的文件袋直接当□□就给扔出去了。“唯一的爱好都不能坚持下去。你还是个人吗?真当自己镇馆之宝啊?” 霍秋水顶着上司的暴风雨。不卑不亢地问:“锁是不是你让小李换的?害我昨晚进不来。” 田局长反问:“不然呢?” 霍秋水朝他摊手:“钥匙。” “给我滚去睡!今天你放假。” 田局长揉着肚子在位置上辗转反侧。“哎呀呀!跟你说话好累好累。” 霍秋水很烦,出了门就直奔好友二沙岛的二层别墅,找贾律喝酒。 霍秋水刚来岛上就被人缠着去听故事,说的是宁日单枪匹马团灭二分堂杀它首领使它不得不改名一分堂的故事。 他那老年痴呆的奶奶也反反复复念叨着剧本:“那宁日身长八尺,左手使一把青龙偃月刀,右手梅花针。这可是他砸的那家杂货店老板自己说的!真人真事!”活像她亲眼所见似的。 这个岛上的人有两个神。都是见不得光的。 一个是当年带着八万大军扛起沙袋往清河冲的钱将军,后来这位抗洪英雄被安家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安家还为王,他们就拜不得钱粮。 宁日就是跟错主子。八万教头,又如何?被安家赶尽杀绝,逼成草寇黑帮,一辈子都只能偏安一隅。 哪怕他就是钱粮死后打破大小帮会林立局面,一枝独秀在的日升会龙头,在霍秋水心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更何况他那无辜被牵连的表弟还深陷其中。 霍老奶奶说黑社会,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他偏要惹!宁日!日升会!三当家!二当家!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霍秋水定下心思,这才细细品起这难得的假期醇厚的美酒。 身边的贾律酒量不好。两口黑啤下肚就醉得东倒西歪,嘴里胡乱唱着“黑人被残杀的时候我沉默,法西斯抓走,呃,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于是世人不再赞颂沉默。” “对。我们要反抗。” 贾律又唱:“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霍秋水对:“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他们唱着浩然正气,在酒瓶中,在心中,在天地中。 第20章 原来是你 甄敖角身体底子好,术后痊愈相当好。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他就接到廖天瑞的复职电话。 廖天瑞问他:“角,病假请够了没有?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上班?” 捂着新换的心脏。里面扑通扑通是健康的声音。甄敖角大手一挥:“瑞哥开口,哪有不到的理由?马上来!护士小姐,麻烦拔针。瑞哥你等等。” 看得隔壁床换药的旭羡慕不已。甄敖角揪着他小鼻子。“你不也缠着你哥哥今天去游乐园玩?” “那是。我哥哥心疼我老是待在医院里,带我出去走走。不行吗?虽然我也经常一个人出去。总之,你可不能拆我台啊。小傲娇。” 甄敖角点点他小鼻子,说声:“小坏蛋。”收拾收拾,回去上班。 因为期中考将至,两活宝的猛虎队被班主任改名猛虎学习小组,亲自监督指导。 剩下旭数着手指头算着他哥哥从学校溜出来的日子。中心小学四点钟放学。旭日东升五点下班。廖天瑞开车到学校接子居要开车半小时。到了之后发现子居不在,找人查一查。算他十分钟能查到。再开车回来游乐园至少四十分钟。扣除子居那蛮牛一样的狂奔速度。加上廖天瑞被小傲娇缠的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玩。 “游乐园啊。” 从前为了赴约,从中心小学狂奔回来。本以为能开开心重拾兄弟友谊。结果,想泡个水凉快凉快,弟弟问他:“葛格,多少钱?水上滑道、双人飞车、太空大战、一起玩,如果,我们俩。” 宁曦居三个字太难写不得已改名宁子居的学渣居当时才一年级。试问他要怎么回答这个超纲的问题? 要他在弟弟面前认怂又有点不愿意。拉到去玩过山车,问题更过分。“葛格,过山车!怎么动?倒过来,了。一二三四,才四环。为什么不,更多,环,过山车?它最贵。” 一个接一个为什么问得学渣居无地自容,只想回家拿《十万个为什么》。结果玩了最无聊的碰碰车。居就是这样的学渣。 然而这样的他依然中考290。当时远洋另一边的小舅温放来电,说只要他考上纪念中学,就奖励他夏威夷度假。 “爷爷来吗?” 温放有意吊他胃口,举高话筒问楼上:“孙子问你去不去夏威夷。” “看你表现。你爷爷说的。” 他爷爷尽管隔着电话听得不清晰,依然听得出音色的洪厚与沉稳。74岁的人了,中气还是那么足。不愧是安居岛的黑帮传奇,日升会的龙头老大。 为了与爷爷见一面,他翻开床底段子的笔记,日夜拜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科总分300,他考到290的好成绩。上纪念中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校队的顺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明明看得是一样的笔记,为什么我就是考不上呢?”顺子苦恼着。“我这样铁定是要沦落到母亲中学去了。呜呜呜~” “母亲中学?” 自从知道远离他家的青木山上有一家母亲中学。填志愿的那支笔就漂移不定了。 居上小一,不得不跟曦分开。因为曦的身体不容许他偏离中心医院。得知葛格要离开他。曦的愤怒烧红了双眼。发了疯地撕咬居的课本跟书包,含糊不清的咆哮,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小小的房间内肆意破坏。玻璃柜门被枕头击碎,手办扎上玻璃,疼得居哭泣。海报画像全部被撕毁。连天花板的新世界大作也被飞溅的墨水染污一片。 这一切,只是因为居收拾书包准备第一天上学。 居一直觉得这没什么。他总得上学。他不可能一辈子在这个家寸步不离地让你跟着。 “你看你住院的时候葛格不也不在?” 然后曦就疯狂了,扯着他的新校服撕心裂肺地哭,毫无理性地撕扯破坏。 闹到没办法,爸爸一个手刀打晕他居才能收拾一下破书包去上学。 因为买新书包新书错过开学典礼,在全班几十人面前被笑话上学第一天就迟到。 居想说都是弟弟的错,又能跟谁说呢?开广播吗? 回来之后听说弟弟醒来还在闹腾,是牛仁打了镇定剂情绪才稍微安静一点。 那之后,他去医院看望弟弟。做好了被扔水杯枕头的心理准备。结果弟弟一看见他就咧开嘴笑,笑得特别开心。仿佛之前在他房间捣乱的另有其人一般。 那之后,居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奇怪。以前是喜欢有个小跟班。长大之后呢?曦简直是一个树袋熊。看到居就要抱着,说什么也不放手。居上哪儿都跟着。爸妈说他也就在你在家这段时间笑,你不在的时候小脸拉得老长,合着全世界欠他三百个葛格一样。他还极其没有礼貌。 宁正爬上窗外玉兰树,进居房间。三父子躲被窝里讲你们宁日那些英雄事迹。 曦曾经淡淡地冷静到无情地分析:“对于爷爷这个人,我不否认他创造出日升会,树立黑道规则,管理西街这些功绩。但我不认为他是英雄。杀人放火烧山,□□掳掠。说到底,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不择手段的小人而已。无论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以为了家族的名义做的这些事。错的,就是错。一个错误的人身上没有我需要学习的东西。” 他六岁时候讲的这些道理,居一路磕磕碰碰长到成人才真正理解。 爷爷大过天的宁正当场骂他不肖子罚他在玄关面朝爷爷照片跪下。他不跪。 “他自己做错还不许我说?这什么道理?管他爷爷太姥爷!错了就是错了!这是事实!你是我爸爸又怎样?我自己的身体是你说跪就可以控制的吗?” 彼时他跟霍山扣学了几个月。说话已经如同常人。除了一些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可见此时,他根本不认为这样辱骂长辈违抗父亲有什么问题。 “你对长辈就没有那么一点尊敬吗?你喊我什么?你看你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你这是要气死我!” “爸爸,我没有不尊敬你。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也说过这是好事。你也愿意跟我争辩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争辩的结果就是,我做的都是好的,对的事。为什么现在你又来责骂我不懂规矩呢?” “理在你那儿,可我是你爸爸,他是你爷爷。你就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说爸爸你还沉迷在错误的爷爷的神话当中。我帮你知错能改我做的都对。” 无语。眼里只有红色的√和×,没有半点人的影子。 “够了。曦,你葛格,十分尊敬你爷爷,不曾说过他的一句不是。” 一说到葛格喜欢葛格不喜欢他马上就会照着做,连理由都不问,超级乖。 居能看到宁正脸上的纠结。他父亲也不想用那种办法。但是不用曦会说更多难听的话。他终于还是说了。 “居,是不是?” 居慢慢点头,曦沉默了。 宁正:“你葛格,把你爷爷当做英雄。你要是诽谤爷爷,他会不高兴的。” 曦迅速跪下,认错:“那我以后都不评议爷爷了。” 当时觉得这样做很方便,如今看来,大有问题。也使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的居在不知不觉之间根深蒂固在曦的脑海里。曦更加过分地缠着葛格。居甚至不敢回家。因为回家听到“葛格,欢迎回家”,就意味着他身上要挂着一团两百斤的肉,走到哪里都放不下,做什么都没有自由。 听说母亲中学要坐接驳船才能到,还要爬上高高的大山。在有机会摆脱弟弟,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家这个想法一出现,那支笔就不听话地勾了母亲中学。 曦问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怎么可能告诉你是为了躲开你? 居骗他:“因为葛格笨。葛格考不上离家近的纪念中学。” 290分。哪里笨了。但是曦丝毫没有怀疑。 “小学题目那么简单都考不到满分确实很笨。葛格你要多久回来一次?” 按你这说法,世界上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聪明人? 居深感远离此人是对的。“寒暑假吧。不一定。看有没有船。” 这是胡说的。接驳船每天都有。如果段子还在,他绝对能考100分。 居是名副其实的学渣。290全靠看段子辍学之后留给他的笔记试题。 居跟段子的相识在学校大门。居在离家很远的中心小学上学。晚上下班妈妈来接。那时候弟弟曦病卧床,妈妈陪床照顾。 居熟知四点放学,妈妈接他的时间是五点,还不算开车过来的车程。这中间整整两个小时,他玩遍了学校方圆百里。五点一到,他掐着点跑回学校制造我一直在门卫那里乖乖等你来接的假象。 一台保时捷走过,把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人。同样的立领白衬,同样的一条杠,一年级。这个自来熟的同校生下了车,兴冲冲地冲他直奔过来。举起脖子上的相机就拍照。拍完照才伸手自我介绍:“我叫段子。” 居被相机闪光灯闪了眼,略带不悦地:“我叫宁子居。” 此人见面的第二句就是:“我可以叫你居吗?我认识你。” 他说认识自己,但是居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人。良好的家教还是使他伸手回握过去。简单的交谈之后他还是警惕地问起来:“段子,你怎么认识的我?你在三班,我在六班啊。” 三班至五班在二楼,唯独六班没地方放挤到了三楼跟四年级一伙儿。中心小学,是按成绩高低排班的。越靠前,学生成绩越好。像居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到数学考试都能忘了去的,通通压在了六班。一二三班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升旗仪式上摸国旗的神秘存在,他们只能远远地举手敬礼。人家之乎者也,他打球一身臭汗,没有半点交集。 “我打听过你。” “你打听我做什么?” 段子兴奋的劲儿头被这句话打压得有点蔫儿了。他意识到自己在唱独角戏,很快打起精神解释:“你忘了?你帮我赶走的流氓。” “我一天打那么多流氓哪里记得那么多。”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宁子居自幼跟宁正习武强身健体,又在刘家武馆接受系统的空手道培训。锄强扶弱的思想根深蒂固。连手机铃声都是“银河唯一的秘密,天际最强人物,正气朋友,性格忠实……” 段子看他还是想不起来,冲车里喊:“段九斤!把我生日礼物拿来。” 只大他九岁的舅舅从车里探出头:“我送你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哪一年的?” “手机!能拍照的那个!”段子拿出手机。两双手渐渐靠近,紧握,开机完成。 段子翻开当年拍下的照片。是一个把染了血白衬衫脱下来单手搭在肩上,脖子上还系着蓝白条纹领带的背影。 居想起来了。那一次眼见一个瑟缩着肩膀被堵在墙角哭泣的可怜同龄人,他二话不说把那些欺负新人的留级小混混打了个屁滚尿流。还威风八面脱下身上血衣,搭在肩上自己为自己加冕。随后扬长而去,出校门找三当家打球。 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第21章 好久不见 “可不就是我。听说你一年级就打赢了归校的恶霸大胖子。” 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爸爸妈妈晚来接他。他干脆去找人踢球。找不到人,大家都回去了。在操场上看到胖子带着其他人踢球。灵机一动拿红笔在袖子上多描了两条杠。造成三年级的假象,加入去打球。他身子长得快,骗过了所有人。奈何技不如人发了狠,不小心就伤了胖子。只好下场给他处理膝盖伤口。那胖子碰一下都爹呀娘呀地鬼叫。腿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刀疤。外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以讹传讹,说他一个一年级轻而易举把恶霸打哭了,还砍了老大一条刀疤。组里人还作证确实有这么一道刀疤,但是不影响行动。 那胖子后来成了他好朋友。就是样子老了一些,爱抽水烟,身上有些老一辈拍肚皮饭后松皮带的不雅毛病。也被小屁孩谣传成了留级之王,称霸中心小学跟隔壁的纪念中学。 “其实胖子不是坏人。” “哦。愿闻其详。” 两人这就聊开了。 段子家望子成龙,成天请家教让段子学奥数学钢琴。段子也不负众望。就是坐在琴椅上,偶尔会羡慕楼下无拘无束玩泥沙的傻小孩。 居:“你成绩很好啊。” “可是我学得东西太多太杂,又不是天才,只能每一样都学了个蜻蜓点水。” 居当时是没听懂什么蜻蜓点水。反正在他说升调降调曝光长焦短焦的时候他就在脑内列了个等于号。此人=聪明。 “这样也比我这个大笨蛋好太多了。你在一班!还是学校广播站的!” 段子纠正他:“是宣传部。因为我喜欢拍照。我这里还存着你跟颈部有伤疤像蜈蚣爬的家伙组成杂牌军打赢恶霸胖子的比赛照片。” “他叫顺子。我也就打球、力气大这点好处。马上就要期中考了。我还不知道逃去哪里。去哪里爸妈都能找人逮到我。” “我帮你。” “可你在一班我在六班。你要怎么让我抄答案?” 段子嘴角抽搐两下。“我说的是教你功课。” 两人约好以后四点放学逢二四段子教他功课,一三五宁子居带段子打球打架。段子教的是真好。因为居觉得自己这样的笨蛋都能听懂。他是真觉得此人了不起。 段家出事之后,段子把照相机送给居作为临别礼物。那之后,居的成绩直线下降。 一次跟三当家打球打得太晚,被宁正发现他与三当家相识。爷爷直接下令不要接近三当家。居不服。但是三当家服从了。从此再没有来校跟他这个小学生打球。 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爷爷每一句话三当家都要听。明明打球跟组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日升会。后辈不能违背长辈命令。 居与顺子成绩都差。居又憋了一肚子气。干脆逃课。越闹越大,闹到要请家长。爸爸妈妈终于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在读书这方面没出息,跟他说你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 没人管,居开始像野草一样自由生长。看武打片,在武馆呆到上学时间都不走。把身体练得棒棒的。学习就别想了。更要命的是他开始去打架。成为中心小学的恶霸。顺子成了他小跟班。 老师搞不定,告诉他爸爸。 宁正说过当初血腥沙场太残酷,绝对不能让儿子入黑道。再合适也不能。宁愿埋没他这个天赋也要他平平安安。宁正总在想办法让他们这些孩子摆脱日升会的控制。因为他自己入了会,就不能退。他的孩子还没入会,还有机会逃脱。 当时,全校老师在办公室气势汹汹围着他。因为他把同学的脑袋打破了。 爸爸摸摸他的头,慈祥地问:“输了几场?” 居以为爸爸夸他,坐在班主任桌子上翘起二郎腿夸大其词:“就没输过。” 宁正忽然变了脸色,一巴掌把他撂下桌子。“指望我说你干得好是不是?做梦!怎么坐的?把腿给我放下去!霍怎么教你的?” 吓得班主任在一边打圆场:“宁先生,教育孩子呢要讲究方法。” 宁正气头上,一句:“我教儿子你给我闭嘴!”班主任吓得远远躲开。宁正回头踩着被他一巴掌打得起不来的居,扯着他领带把他拉起来。恶狠狠地警告他:“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随便打人?你不就仗着在武馆呆了两天吗?了不起了?上天了?打赢一个没有学过打架的人你很嘚瑟是不是?宁子居我告诉你!你这叫恃强凌弱你知不知道?打架也得对方愿意那才叫打架!不然那只是欺负人!别再让我听见看见你欺负谁。不然我就欺负你。知道没有?” “他骂顺子叔叔是瘾君子。” “我说的是你出手先打人这个行为不对!跟这个没关系。” 后来居上门给人家道歉。因为顺子他叔还真是。那之后居知道要打也要对方同意,开始了踢馆生涯,偶尔按自己意思“行侠仗义”。光明正大地打架。那就是后来的事儿了。 那之后,两人再遇在出租屋。段子说要做他第一个手下。因为段子,零号小分队结成。他们八人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他第一次做的桂花糕没人敢吃,是段子第一个下筷子说好吃好吃。 在所有人都误会居的时候,是段子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 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是段子拿□□指着他的头。对他说“你要活着!你是我们的神。居,你现在是老大,你只能带着我们往上爬。你要是带头后退,我们一定溃不成军。你不能输!你不能倒下!站起来!” 那个坚忍、能为了监视对象一动不动盯在瞄准器前一天一夜,就为一枪爆头之后戴上耳机听那轰炸世界一样的交响乐,无声地离开现场的寂寞的背影啊。 是他前世最信得过的兄弟。 红红的火,白白的胶状混合物。旭小心挑起一点查看。能挑起整块。子居的面具已经凝结成了。倒模,晾凉。敷在脸上。 看着镜子里的“子居”,旭满意地笑了。“腻歪蹭蹭这么久,还原度还算可以。” 吃过午饭,被哥哥抱起来埋肚子又亲亲小脸蛋,送走上学的哥哥,上班的大人。吃过药,假装睡午觉。趁霍山扣出去,甄叔睡着。从床底下翻出子居换洗的那套校服。吸一吸肚子,勉强穿上。戴好□□,走上露台,把绳子扔出去,勾住小树林的大树。把自己挂上去试了试,够稳。把自己的这一头挂在高处。拿衣架助力,在这简陋缆车上滑落,飞出安保系统。 从树上落地的时候费了点时间平复呼吸。又加了一颗药。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然这半个月在医院利用康复设施没少锻炼。现在这样矮小的身材要恢复以前的打法根本不可能。他只好放弃偷拿家中红棍的想法,用身上带的小匕首横割一段四尺半的长竹备用。 段子,我马上去救你。 准备妥当,旭拿着武器坐公交车来到中心小学,埋伏在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里。 下午四点,熙熙攘攘都是放学回家的孩子。当中一个走得比谁都快。 旭一看那迈开四蹄疯狗一样的跑法,心里咯噔一下,哥哥你跑那么快我来不及怎么办啊。 “失策!早知道跟他约六点。” 为了不爽约,那就只能早点结束战斗赶到游乐园,莫让哥哥久等。 等了不久,目标出现了。 段子拿着新买的相机边走边拍。乐得两颊婴儿肥开起花来。脚步踩出连续的音乐节奏。耳边定是他那惊爆全场的交响乐。真是久违的单纯如白纸的他。 旭真是替他担心,这生怕别人不过来抢的小少爷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奶茶店三个瞄着段子一身得体小西装贼贼地笑。热狗烤好了也不拿的莫干头看着段子的黑皮鞋就垂涎三尺。 几个小孩子故意挡在段子面前。大摇大摆抢了他的相机就跑。 段子蹲下来拍路边野花呢。耳机掉在地上,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冲上去追。 旭看时机差不多了。从巷子里伸手勾了带头小屁孩儿脖子上的相机。“小朋友,回家去。” 那几个光明正大抢东西的一看他手上有武器,说话这么横,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你的相机?” “嗯。谢谢你。” “闪开。” 后面以莫干头为首的跟着段子过来了。那些小学生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几个意图绑架的混混。 这跟从前不一样了。 旭把吓得发抖的段子护在身后,节节后退。心里暗骂,段子啊段子财不可外露你不知道吗你这个暴发户。 段子家开的是酒楼。就是霍山扣来之前他们家常去的那家段以沫。因为东西好吃,肉有肉味,鱼有鱼鲜。霍山扣不在的日子里,他那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爸妈还是贼默契地“今天吃啥”“段以沫”。然后两个人故意穿得寒酸一点,跟当年钱全部投进公司为了省油钱少开车时候一样挤公交车去约会。 那段时间段安居岛经过日升会的治理,总算安定下来发展商业。刘家宁家这些家族企业如同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段以沫另辟蹊径,靠着一手做饭的功夫,从养鸡养鱼到上桌一手包办,在吃惯了随便三餐开始有点钱准备享受生活的小老板那儿很是吃香。 一家段以沫酒楼做到三层楼,每天都有豪车停满门前大马路。可谓盛况空前。 小富起来的段老爷子自己在厨房没时间显摆,就宠溺这唯一的外孙。啥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看的都往段子身上套。亏得段子定力好没被他们带歪心性。 三代务农祖上有钱没有靠山一根独苗警觉性为零,不绑架你段小少爷绑架谁呀! “段子,等会儿我一动手你就开始跑。” “好。哎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没时间了。莫干头准备包饺子。 “跑!” 第22章 赴约其一 段子这时正在小巷子边缘,闻言转身就往学校跑。段子这家伙还是有点机灵的。知道学校最安全。 “怎么不去追?” 旭横了长竹在面前。你们乱了阵型我正好趁虚而入啊! 莫干头抽出小刀。“小子,搅乱是吧?哥几个倒要看看你爸妈有几个钱,你敢这么嚣张。” 说着小刀呼啦就挥过来了。旭仗着个子矮,长竹横扫一个,竖起又戳人家鼻孔。还得意地给个鬼脸,再低头后空翻当头一脚打下去。从前一根红棍得心应手,下去再没起来的。 看着这些个被他打得脸上身上都是红痕还挣扎着能爬起来的。旭不满地自嘲:“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莫干头举起刀大喝:“小子,看刀!” “切!你爷爷我当年八打八百你还没出生呢!” 比别人多活一世,说起话来就是屌。听起来那么霸气的吹牛逼它竟然还是真的。 莫干头举高匕首嘴里亚呼呼喊着就冲过来。 旭长竹往旁边一戳,正中那想偷袭的小子他子孙。疼得那人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再顺势收回长竹,一下子用力过度,从下往上把莫干头下巴打脱臼了。 旭轻飘飘一句:“哎呦!抱歉啊。失手了。” 站如钟。 那些家伙看他是胖胖一小孩子,寻思着也就是凑巧。还不死心。互相对视,齐齐站起来。同时冲旭攻过来。 旭健步向前,一杆横扫千军。 “死了。” 原来,巷子后面是死路。旭本在小巷子口,这一扫,小混混们集体往前跳跃,把巷子口给堵住了。 小混混那个嘚瑟啊。黑压压一片挤过来。 旭看了看他们脚下,没缝隙。那只好用那招了。 长竹竿往墙边那货眼睛戳过去。人类本能迫使他侧身闪躲。墙与人之间瞬间出现空隙。好机会。 旭最擅长巷战。在窄小的巷子里上下翻腾打落水狗是他的拿手好戏。 只见他跨步上前,以墙为地踩上去,脚步加快如履平地。侧着身子居高临下的时候,这些小混混的个子都变小了。 看大爷我翻身打你个落花流水。好久没有打过人。旭只觉一身热血沸腾直冲上脑门儿。他一个空中筋斗。迎着强光,跃过众人,跳出包围圈。 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直接往后载下去了。沸腾的热血无法平息。他的双腿又疼又麻。 身子一停下来,方才打斗的负荷一下子全部涌上来这不足的身体。 咚。 好大一声。 完了完了! 站不起来! 一世英名今朝丧。虽然如今没人记得我名字。 旭握拳,脸上青筋暴起,又下去。还是起不来。而且看东西有点重影。蹲下来调戏他小脸蛋的莫干头有两个。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看口型竟然是“这小美人儿倒是挺嫩的”我草拟大爷!有种你搞死我!不然我把你二大爷碎尸万段! 有强光闪烁,伴随着一声坦荡荡的吼。“干什么的?” 活了两世现在才发现中心小学门卫大爷那吼破大山的声音这么好听!救星啊! “就,就是他们。坏,坏蛋。”段子躲在门卫大爷身后,话都说不利索。 几个小混混起初见这大爷50多岁头发都白了还不以为意。这一嗓子吼出来可有张飞喝断长坂坡的势头,吓得他们胆子都要破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寻思着被抓到扭送派出所这可不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门卫大爷一脚踹翻那莫干头,骂了句:“好好的小伙子尽学坏”。 他也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也没去追。 昏迷之前旭最后看到的是段子那被他爷爷养得润润的小脸。 旭艰难伸手去捏,实实在在的婴儿肥在他手里。“真好,你还活着。” 听不懂恩人这莫名其妙的什么还活着。不过这不妨碍段子对他的崇拜。绝处逢生的那一个翻身,像翩跹的蝴蝶印在了段子心房。明明那么危险的时候,体内的冲动迫使他举高相机咔擦把那一刻定格。 门卫大爷把人扛进保安室长椅子上。一路上段子就没停止过拍照片。门卫大爷喝口水,把湿毛巾扔给他。 “别拍了。再拍人都要死了。给他额头敷上。” 段子这才不舍地放下相机。 旭醒来的时候面具还好好戴着,人不在,身边只有门卫大爷,想来段子已经被他舅舅接回家了。 “我睡了多久?” “一会儿。小伙子,不错啊!” 这是在夸他见义勇为吗? 可这一会儿是多久啊大爷? 旭起身,看了看手表。 “哔~” 这一连串脏话流利得大爷喝茶的手都顿住了。心想刚为什么还夸他来着明明泼猴儿似的。 四点二十!坐公交车过去还得三十分钟呢! “谢谢大爷的毛巾。” 说完,旭匆匆离去。公交车四点三十开,全速奔跑应该能赶上。路上擦汗,顺手把脸上面具撕了扔垃圾桶继续跑。谢天谢地,巴士还没有到。 十月秋老虎初见威力,风微微凉,人轻轻走。旭喘着气,环顾四周,发现等车的人不多。他们不是低着头玩手机就是百无聊赖随处看。后面小公园倒是有很多老奶奶老爷爷以扇为舞以剑入道,正在为生命奋斗不息。也有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走过来的银发老妪。可谓人生百态。 不知道哪个尖嗓子喊了一声,“车来了!” 旭一惊,抬脚就要走。 后面兵马嘶鸣,脚步不停。不知道方才躲在哪个角落乘凉的人群一下子蜂拥而上。男男女女清一色光头黄色衣服,恰似蝗虫过境,片叶不留。 走在最前的长发辫子青年看着就热。他高高举起小旗,大声叫唤,“快!这是最后一班巴士!安夫人的品茗会还有十五分钟。” 人群中有人喘气问,“施主,不是说好五点开始吗?” 青年已经站上了巴士踏板。他用力挥动着旗帜,“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爸爸的妈妈太有文化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你是一个野丫头。为了让你学利用关系逼你上台。你总不能丢你自己跟爸爸的人。 被人流夹持着前进的旭心里可怜她那被劫持上台学习茶道的老妈一分钟。“阿弥陀佛。” “好痛!” “死老太婆!挡我路了!” “妈妈,拐杖好硬。哇呜呜……” 熙熙攘攘都是人,摩肩接踵都是痛。旭当机立断。一把捞起被人流淹没不知所措的白背心老婆婆。往反方向挤着身子快速离去。 巴士吐着长长的黑烟尾巴呼啸而去。玻璃门上都是夹得变形的丑八怪。 痛快!活该!旭拍掌称快。 白背心老婆婆拄着拐杖向他道谢。 “不用不用。应该的。老婆婆你要去哪里?” 老婆婆颤颤巍巍举起手来,指指对面。 “哦!这么近啊!慢慢走吧。我赶时间。”说着边跑边回头跟她挥手再见。 这时候绿灯亮了。老婆婆拍电影一样慢动作演示何为走路。 看着分秒减少的数字,周边人群忙忙碌碌磕磕碰碰的身影,旭怀疑她会不会走到半路转红灯。一看后面有车过来,旭忍不住一个转身跑回来拉她回人行道。 车头急转弯,还好没伤到人。司机探出头来大骂:“死老太婆!不会看路吗?红灯你也闯!” 老婆婆毫无征兆突然倒下,哭爹喊娘说这人疼那儿疼。 司机要打电话找保险公司。 “好呀!小姑娘,快帮我打电话叫警察。哎呦我的腿。” 敢情这是个碰瓷。真是无赖。正是十字路口,路况一度混乱。后面的车都堵死了,狂按喇叭,骂司机你怎么开车的。司机着急,赔钱了事。老婆婆拿了钱贴身放好,手脚利索站起来。 旭要走,被她老藤缠树缠住手臂。“我有一个外孙。比你大一些。他读书可厉害了。看书都不看我们这些人看的字。蚂蚁搬家那样排着队去。我还有一个孙子。这个更厉害!抓贼的!正义使者!罪恶克星!” 这跟我没关系呀! 老婆婆又说,“姑娘有没有看过那个律政先锋?” “看过。” “那个站旁边,他一说话人家姑娘就不能说话的那个寸头帅小伙子!那就是我孙子!喜欢不喜欢” 我去!碰完瓷你还打算来个媳妇儿? 身为警局精英霍秋水他奶奶你碰瓷!你好意思吗你! 男的女的一律白背心白衬衫。 白色你霍家专属标配啊! “霍奶奶,我是男的。” 霍奶奶不相信,抓起他小手。“男的你骗奶奶。哎呦呦,滑手的很啊!糙汉子哪里来这么嫩的小手”顺势掰开他手给塞了一张纸。“我儿子的私人电话。他只给了我一个。他很孝顺的。随叫随到。” 旭举起纸条。我扔!还是算了。不能随地乱扔垃圾。收进口袋里。 霍奶奶伸手:“我纸条呢?我只有这么一张。” 旭拿出来还给她。“那你还是没有我孙子的电话。” 旭把手机给她,奶奶存了霍秋水的私人号码,顺手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奸诈!这样就要到了他这个“媳妇儿”的电话! 旭拿回电话一看,1314开头,尾号是1111。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霍奶奶可算放过他了。知道这人是霍山扣奶奶,旭倒是担心起来了。“霍奶奶你去哪儿?” “旭日东升孤儿院。” “你去哪儿做什么?” 霍奶奶停下拐杖,把身子转回来。“附耳过来。我外孙在哪儿。吃院长的,住院长的。我今天干了两单。钱分一半给院长。” “为什么呀?” 旭日东升孤儿院又不是托儿所。用他妈妈的话说就是:进了这门就是我的孩子,孩子给钱那是孝顺,问孩子拿那是过分。 “小丫头不懂事!孤儿院那么多孩子。院长看着我外孙就想到口袋里还拿着我这钱。柚子皮能多给两块!” 原来这碰瓷的钱是这么用的。 这就是霍家老奶奶。说无情也不是,说悔过也不是。也许她只是比较胆小。不敢抛弃自己的良民身份。 “霍奶奶,可别再干这事儿了。小霍霍他不恨你。” 来不及细说,丢下呆若木鸡的霍奶奶。旭又急匆匆继续往游乐园跑。 全力以赴,全速奔跑。心脏负担不起,才跑了两分钟他的耳膜就已经鼓噪不已。继续跑下去会昏迷。不跑一定来不及。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旭跑跑停停,后背早被汗水打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额头上都是冷汗。地面被炙烤得像在水底晃动。整个世界显得那么遥远。 “有人晕倒了!” 大马路边,倒下一个白衬衫小胖子。 第23章 赴约其二 大家手忙假乱把他拖到公交站。附近只有那里有凳子。霍奶奶听了他的话正伤心难受呢。霍山扣这孩子就是太懂事。没一会儿吵吵闹闹那小孩子又被人抬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霍奶奶问那一头乌黑长发身上有一股淡淡香味的美美的“女子”。 可他一开口,霍奶奶瞪圆眼睛直埋怨自己眼瞎到男女不分雌雄不辨。 那美男子看见她像是看见救星。“老奶奶你认识他?那太好了。我还得上班呢。” 看那人模样俊俏竟然是在西街上班做那种事的。霍奶奶一把把旭拉近身边护着,“哎。上夜班可得小心点儿。这孩子我照顾就好。” 美男子浅笑离去。人群中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霍奶奶枯藤的老手摸到药瓶,给他服下。还是不见醒来的迹象。 九间房葡萄藤下太师椅一摇一摇,上面躺着霍山扣。皮皮问他怎么这么有空。 “那俩孩子今天去游乐园。旭怕是在家看着表等着呢。弟弟交给哥哥。我当然清闲了。” 皮皮给他茶杯满上:“你难得清闲。好好睡。” 霍山扣解下蓝色腕表,放在桌上,身子跟着摇椅摇啊摇。将睡未睡之际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吓得掉在地上。 “编号005请注意。目标血压,180,160,80。呼吸困难,极其困难。有生命危险。带59484迅速远离此地。再重复一遍,迅速离开迅速离开。” 皮皮洗着菜呢,看他摔下来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 霍山扣问:“皮皮阿姨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很受的声音?” “瘦?”皮皮阿姨不懂。 霍山扣解释:“就是近乎女性化的男声。” “没有。” 霍山扣挠挠头。刚躺下又坐起来。嘴巴不受控制,不住地骂:“005你傻逼在哪里!59484要死了!” 过一会儿霍山扣又再骂一次。直到霍山扣什么都不想直接回:“是。我是霍山扣。我知道了。” 那声音才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大叫起来,“咦?师兄?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 霍山扣捂着翻腾的胃答。一番折腾,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他这才想起来,跟旭争辩正邪那晚也是这样来着。他当时太累了没注意。这事儿是旭落水牛仁给他蓝色腕表之后发生的。拿起一看,表不动了。 霍山扣打电话给牛仁。牛仁告诉他往前调。 “哦。调了。没反应。” “你调了几分钟?” “一分钟。” “再往前调五分钟。好了没有?” “嗯。好了。它走了。” 旭醒来看见站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跑了半天回到原点。 旭起身要走,霍奶奶拉住他。“救护车快到了。我儿子也快到了。” “我没时间。” 旭拍开她的手站起来。顿时天旋地转。 九间房,霍山扣:“又不动了。” “再调。三十分钟。” 旭勉强站起来,还没歇过来又是在巷子里打斗那时候的感觉。腿脚发麻,躺下动不了。 九间房,霍山扣:“还是不动。” “继!续!一点点慢慢试。肯定能找到他身体好的时候。” 警察局,小李看着霍秋水出门撞到人。 贾律捂着肚子:“哎呦!秋水你急什么?又不是没车。我腰刚好你连我肚子都不放过。” 霍秋水想起来此人有车。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对。律,开车。” “你奶奶又……走。” 两人离去。小李看着两人,心里有了探究。 九间房,霍山扣:“动了动了!” 电话两头同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皮皮看着霍山扣这起来又坐下,挂了电话又拿起。很是担心。“霍啊,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有点神经病。 霍山扣摊在椅子上,“摊上他我估计以后都睡不好了。” 她?皮皮来劲儿了。“霍霍霍,你认识了新姑娘?” “不是。” “骗我!看你那紧张的样儿!一看就是对人家真心的担忧。说吧,准备摆脱廖天瑞了没有?” “……” “长得好看不?” “……” “长得不好看心地善良也行啊!不然那还不如回去找瑞瑞呢!” “不是。皮皮阿姨你条件这么低?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找一堆呢。” “你猜我这西街前任脱衣舞娘认识几个这样的良家妇女能介绍给你?” “……” “霍啊你要自己争点气!媳妇儿是要抢来的!你看你团团阿姨,捡了多好一相公。你看我,万花丛中过独取一支九里香。任他玫瑰纯良百合……” 霍奶奶眼看着这娃娃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心里那个忐忑啊。还好不久她儿子霍秋水就来了。三人把旭抬上车送医院。旭醒过来嚷嚷着要去游乐园。 霍秋水按住他。“游乐园就在医院后面。你先去医院看看。” 旭一看那下班高峰期的人人人人。伸手就要去拉门。“不行不行。堵车太厉害了。我没时间了。” 手一拉,发现车门被锁上了。 “急什么,又不是没法子。”贾律从后视镜看他跟霍秋水见招拆招活蹦乱跳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大碍。问:“还有药吗?” 旭明白过来,拍了一颗进嘴里。 贾律:“抓紧了。” 霍秋水一手一个。贾律把一物贴车顶,开始全速飙车。警车鸣笛声一起,所有车辆自觉让道。 “你这个知法犯法的小贼!” 在霍秋水骂骂咧咧中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游乐园门口的时候正好五点。摩天轮开了夜灯。七彩的灯光在旭身上流转。 旭谢谢他们。一抬头,注意到黑眼睛手上缠着黑纱,知道他家里刚死人不久。双手合十默念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无老死尽,阿弥陀佛,又加了一句上。这是贾清死当天他穿的衣服上的字。后来连同不记名的花送到了贾清衣冠冢前。 贾律怔住,默念阿弥陀佛。 旭说我还活着。贾律开始默念心经。“观世音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照见无阴空,度一切苦厄,” 贾清死了。这是他救下来的孩子。贾律看着这孩子好好活着,止不住的痛哭。 旭问爷爷要过恩人贾清的照片。哥哥贾清脾性刚正不阿心底有柔情,弟弟贾律看似放浪形骸实则对错不含糊。因为生为双胞胎,同样学识过人,年纪轻轻已经小有成就,并称律界双子。 可惜哥哥英年早逝,应了算命的一句过刚易折。爷爷说签署死后遗体捐赠的时候牛仁问过贾清不在意算命的说法又来签这个做什么。 贾清的原话是:“我是不信。但他的话提醒了我。我知道自己总归不能长生不老。与其让小律替我收尸的时候还要费心,倒不如我早点安置好,让他省心。” 爷爷说那个人,连自己的遗嘱都公证好了。上面只有一个条款:死后一切财产全部留给弟弟。 这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啊!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这般的兄弟八个。如今当真是四大皆空。 旭双手合十闭上眼。“黄泉路走多了。胆儿就小了。对生命也多了一点敬畏。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贾律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多保重。” 霍秋水给他理理乱了的黑纱,可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好友如此执着地帮这个孩子。“你哥哥救的是他?” 贾律还在默念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在他念心经的时候,霍秋水无聊到自己跟自己说起话来,“方才在车上,他三番四次帮我奶奶垫着免得磕到撞到。还算是个好孩子。你哥哥没救错人。看开一点吧。” 贾律意义不明地哼一声,随后继续念叨,“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迟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旭只能希冀着子居比他想象中有耐性。可别先走了呀。上辈子完不成的心愿,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达成。 “等很久了吧?对不起。你还得再等等。让我缓缓。呼呼。” 到达约定的摩天轮下,旭靠在人身上,大口喘气。朱唇发白,眼神涣散无神。 “我这可真是全凭毅力走过了刀山火海地来见你。还好你还在。哎呦我不行了。让我歇息。呼呼。” 旭不敢看手表。迟到多久已经不重要了。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子居似乎没有生气。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和清凉油。 芬芳馥郁入鼻内,在五脏府来回飘荡。简直就是古代高手内功周转的辅助金方。旭抽着鼻子,贪婪地呼吸着生命之气。准备得有够周全的。 “我也没等多久。比你早一点。刚好踩着钟过来的。” “那真是不久。我也是踩着约定的时间过来的。怎么这样看我?不信你看我手表,六点。多一刻。” “现在七点了。” “你手表坏了吧?” “是你手表坏了吧?你这手表医院里谁送的?住院那会儿才见你带着出来。” “我自己买的,” 吧,大概。他重生开始手上就戴了这个蓝色腕表。他还以为是原主人标配,不敢擅自摘下来。这一问真是问倒他了。他连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为什么你六点才到?我们可是约好五点的!” 他丝毫没有记起自己还是七点到达的这个罪过。子居自责地牵他小手求原谅。 “我跟顺子去打牛仁。被一台破台式电脑花了点时间。不过没关系。药我拿到了。这个月你不用再去例行检查了。不用再痛痛了。” 每一次例行检查都仿佛敲开身体重塑。旭实在受不了那种滋味。可这打医生,还抢药…… “哥哥,以后别这样了。牛仁是个好人。我们不能欺负好人。” “没啊。我还没下手呢。牛仁那怂货就双手奉上药瓶磕头喊救命。” “你确定没打?” “没。我只是把他那破电脑高举过头假装要摔。他就嗷嗷鬼叫什么里面是他毕生所求什么IBM5100不耐摔。完全不知道他说什么。我就是知道电子产品都不耐摔我才费劲儿举起他那五十斤重的老古董。他把药伸出窗口,要我一厘米一厘米地把电脑慢慢放回桌子上,不然这辈子都不做这种药不管谁的死活。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抢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抢到我就走人了。” “哈哈,结果我俩都迟到了。” “不说这个了。我买了票,玩海盗船不” 子居动动肩膀,指着排队最长的那边。 “好。边排队边休息。”旭点点头。没想到哥哥这么贴心细心。 海盗船还是没玩成。旭站了一会儿脚软。子居一个公主抱带他离开。 旭看着走的方向越来越偏离游乐园。在他怀里乱动起来:“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 “回医院。” 是回,回医院,回家的回。 “不行不行。” 第24章 往事如烟 好不容易赴约前来,可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旭挣扎着要起来。子居刚放他下地,他身子就开始摇晃。子居拉着人手,扯过来搭在自己身上。关切道,“怎么了?” “有点晕。这具身体的适应性真是相当的不好。” 一下子站起来的代价还是很大的。这一趟长跑也不知道要折寿几年。 “长官,要不要回去补充能量?血槽已空,情况危急。” 旭,“……” 在一个即将昏迷的病人耳边声波攻击,你是怎么做到的中二病初期患者! 被声波炸醒的旭配合道,“好。全员听令!原地休整。” 子居兴奋势头不减。“长官,一定是那个海盗船一样的东西干扰了我们的能量磁场。快走!我们去玩别的。” 子居说的不干扰磁场的是摩天轮。旭很认真地问他,“你真的要玩这个” 子居洋洋得意从百变口袋里抽出早准备好的两张票。旭抽了两下嘴角。两人坐着摩天轮,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旭问了好几回会不会闷要不你去玩过山车海盗船水上乐园我看着你玩。子居通通驳回。 “跟你一起才好玩。” 旭看他那满心欢喜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 摩天轮转到最高处停下,旭看着窗外城市夜景,道声:“那就好。我好怕你嫌弃跟我一起什么都玩不成。嘟着嘴牵着手在游乐园里面白走一圈。” 太阳在身后跟着缓慢下落的摩天轮坠下红云。摩天轮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大片地面。灯丝闪烁两下,终于亮了起来。是柔和的黄光,藏在在落日余晖中,转瞬已是黄昏。 回去的路上,旭在棉花糖搅拌机器面前站了好久。子居买了一个拿在手里。 “再给我吃一口。” 子居举着棉花糖向他伸过去。旭略一低头,在他面前舔了一下。圆圆的笑脸挡住了子居的光线,夺取了他全部的视线。殷红小舌泛着水光,在夕阳下闪着人眼。 子居握紧竹签,问:“甜吗?” 旭抬眸一笑:“甜。可我不能多吃。哥哥你吃。” 旭把棉花糖推回去给他。子居把竹签转过来,从刚才旭下口的地方舔一口。 “甜吗?”旭看着棉花糖问。 “甜。”子居看着旭舔嘴唇的小舌头答。 游乐园隔天早上,子居发现旭叫不醒。背着弟弟早上六点敲开中心医院牛仁办公室的门。 牛仁说基本查明他的病不是什么动脉瓣狭窄。而是一种跟心情有关的怪病。平日里没事儿,一旦心情起伏波动超过定值,身体就会罢工。 “你别让他高兴过度含笑九泉就行了。”最后还是住了院。 旭的病症往大了说就是轻微脑震荡外加中暑。简单来说就是脑袋磕地板上,撒点盐,烤一烤,烧焦了。医学界人称:中暑。 旭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年近中秋都能中暑的笨蛋。但是他的行动跟不上他高大上的有志气的四有青年思想。 “再来一个。” 旭张大嘴巴,躺在病床白枕头上等着人给他进贡。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小宁子任劳任怨,半句废话牢骚都没有。麻溜地切下一块苹果,用手沿着刀刃边撸了下来。反转刀背,把苹果拿在手里。这才把一口大小的苹果塞进人嘴里。 宁小公子心安理得享受着这无上的宠爱。嘴巴一吸,舌头卷了卷人手指上的汁液。砸吧嘴嚼上了。红红的舌头在长长的手指上缠卷。旭的舌头很灵活,绕着圈□□。没有哪个地方落下。 旭的唾液腺很发达。舔久了自己嘴巴里都会冒出水来。水光荡漾,舌头扭成九十度。□□的时候他的水,自己手上的苹果汁,混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旭嘴里的苹果撞了上来。他终于嫌弃□□的成效太低,把整个手指都含在了嘴里。子居的手指成一百八十度的姿态躺在软软的舌面上。旭用力一嘬。 子居拿着刀,蹭一声站起来。 他的坚硬一下子竖起划过。柔软的舌头被指甲划到的旭吃痛放开他。看着此人眼里火光冲天。旭吐着因公负伤的可怜小舌,惊问道,“你按吗?(你干嘛?)” 旭被这样的哥哥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就是让你喂了半个苹果而已。很难为你吗?这就按耐不住要抄家伙打我 子居见人惶惶不安地盯着他手里的刀看。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必定十分凶神恶煞,让人误会了。 子居放下水果刀。拿起那喂剩的半个苹果,砸吧两口,推门出去。落下一句,“我去上个厕所。” 旭眨巴两下眼睛。对这拿着吃食上厕所的“我”,心里思绪万千。古有同伴女郎携手上厕所,今有哥哥专门到那里吃苹果。 “什么毛病?” 在医院混吃等死一个多月,子居对旭可谓百般呵护,万千宠爱于一身。直接把这货给养得刁蛮没有人性。 旭起床发一条短信:哥哥,你在哪里等电梯的子居提着早餐直接冲上八楼。气喘吁吁地告诉甘露半小时后来上药。然后彭一声打开病房的门。伸手探探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旭额头温度。确定没有发烧,这才放下早餐,一起吃。 吃完还得化身不怕抓不怕挠不怕咬的三不怕。站在那里,任由弟弟把自己当止痛药。 旭前世子弹也不怕。因为痛完他就可以死了,摆脱大痛苦了。可是这针真是生不如死!那药带刺的!在身体里左冲右突。旭全身血管都要被他们冲破了去。痛完还酥酥麻麻的挠着心。你伸手还抓不到这看不见的药。只好可怜他皮糙肉厚的哥哥了。 痛完第一件事就是全身出汗。牛仁说这是给排毒。天凉好个秋的日子,他每天早上都要等着自己大汗淋漓结束。床褥被铺,身上衣服,没有哪个不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勤字的墨水晕开,成了一团五黑。额前刘海黏答答一缕缕结了块。还不能吹风。 子居一下一下给人擦着汗。看着旭脱水的鱼一样张开嘴巴呼吸着。只好用手指沾一点水,给他本来就湿润的嘴唇润一润。 旭的身体不需要水,可是他觉得渴。他舔着唇上那一点甘露。舔着舔着,药效发作。他笑笑,终于可以睡过去了。 子居这才给人换了衣服,把人抱到旁边作为陪护的自己下榻的床上。叫了护理换床铺,又急急忙忙赶在八点前跑回学校上课。期间信息震动提示不断。 旭刚进来当晚,小小地发了一下烧。呼吸一下子喘不过来,嘴唇发紫。大惊失色的温婉当即勒令,把他封印在医院病床上,动弹不得。 旭无聊啊!他拿着爪机滑啊滑,就滑到了哥哥的号码上。旭这孩子刚学会玩oo,发个表情。子居上着课还得开个小差,回个黑人问号。哥哥玩腻了换妈妈。宁正只会发短信和打电话。听妻子说起这事,暗暗庆幸老古董自有老古董的省心。 就这还不算完,因为晚上俩活宝要回家,子居下了课还得直奔医院继续陪他那闷得发慌的弟弟睡觉觉。因为没有哥哥抱抱这家伙睡不着。这家伙不是绑定了医院账号,是绑定了哥哥这个免费劳动力啊! 旭经此一役,算是彻彻底底了解了这身体配置的版本之低。基本除了吃饭,那就是吃药。 旭深深觉得这体重,不,这身体不行。红绳往脑门儿一扎,上去就玩命儿地跑。跑完,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完了回去继续跑。看着人眼花缭乱。 在医院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抓紧一切机会把身体练回从前的一半。 复健室那肚子上肥肉流到凳子上的胖护士目瞪口呆看着这比正常人跑得都快的小孩子。一看登记,没错啊,运动复健,牛仁医生给批的呀。 护士小姐鼻尖顶着圆珠笔,百无聊赖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胸前一个加字,额头绑根缎带的小家伙。一小时,两个小时。他还在跑。 “你都不累的吗?”胖护士把薯片塞进嘴里咔擦两声问。椅子因为她的后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旭慢下来,拿肩上白毛巾擦擦额头的汗,不以为然:“当年我光是去上学就得爬半个小时。” “爬?” “对,爬山啊。学校在青木山山腰,大天池那一块。就那一块平地能建学校。” “很辛苦呢。上一次学。” “对。所以我基本不去学校上课。” “作为一个学生不上学你干嘛呀?” “大山里能玩的好玩的多着呢。我刚不是跟你说天池?那儿冬天会结冰。整个湖都是冰。人站上去都滑开两边,就我这样。” “哟!这个劈叉漂亮!” “还行吧。” 旭歇了会儿又去腿脚不便的人用来练习行走的两条杠那里。因为不够高只好跳起来双手把住杆子。一使劲儿,整个人倒着翻了上去。可惜坚持不了多久就下来歇了。 “果然倒立还是不行。太晕了。” 坐下来歇息的时候旭又跟好奇的她聊了很多抓蛐蛐挖蚯蚓、翻山越岭搭台唱戏、有钱就买点糖果、吃饭时候回家就在山顶踩着木板滑下山脚的趣事。 “我们把那叫滑草。嗖得一声就下去了。回家吃饭特别方便。” “这可多危险啊。” “当时图好玩,哪儿管得了这么多。” “你上的哪间学校?这么偏僻。” “母亲中学。” “哦我知道。听说那儿的学生都不是读书的。我姐姐的同学做老师的,她好不容易调回来安居岛,抱着我姐姐就哭,说这辈子就没见过不肯上课还打老师的学生。可是小公子啊,你这年纪才上一年级吧?” 第25章 不如锻炼 旭擦脸的白毛巾停在了半空。 胖护士凉凉的语气说着伤人的话。“这些故事都哪儿听来的?说得跟亲身经历过一样。活灵活现的。” 白毛巾死命贴紧旭的脸,擦了好久。活像那汗一直流一直流,擦完又继续流。 胖护士一包薯片吃完。舔了手指上的碎屑。 旭深吸一口气才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对。故事。假的。”说完一脸轻松拿白毛巾轻轻抽她。“哈哈哈骗不了甜甜姐姐你哈。” “要你说?我可是聪明人。” 过了一会儿又拿起一包新的薯片,撕开,砸吧上了。“嗯,洋葱味的。买错了。你吃不吃?” 旭谢绝。他吃不得这些油炸食品。 胖护士见他不说话,自己说上了。“我出生在安居岛工业发展起来的那个时代。出生的时候树都砍光了水泥路都通到家门口了。不过我也是掏过燕子窝的。被我妈打了,说燕子筑巢在我们家那是福气,你这孩儿怎么自己把福气往外面赶呢。我小,哪懂什么福气晦气?我就嫌弃那些燕子在我家门檐下拉屎。弄得一地白白的鸟屎。那之后,我按部就班地上学,读书,工作。我这人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什么当护士长的雄心壮志。懒得跑来跑去给病人拔针分药,我就托家里关系进了这儿。每天就看看病人们做康复训练,扶一扶,登记一下资料。你说的那些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只在书里看过。我挺喜欢看的。你再说点呗。假的也好啊。” “说什么呢?让我好好想想。” 旭的眼睛往左上角天花板看去,仔细回忆他初中在青木山那不满三年胜过三生的日子。天花板那儿有黑黑的蛛丝。是被人拿竹竿子挑了蜘蛛网没挑干净黏在那儿的。 “我团团阿姨家可没有蛛丝。” “哦?这是哪本书的人物?” “我不记得了。你还要听吗?” “听。闲着也是闲着。” “好。可我不能闲着。我边跑边跟你说。” 旭上去慢慢走着恢复心跳,说起那些爬树钻狗洞的世人谓之青春的荒唐日子。 同一间医院的办公室,牛仁闭着眼,手握着柳叶刀在切割、缝合。手术台上空空如也。 敲门进来的霍山扣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脸上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迅速摘下眼镜。 牛仁剪断一条“看不见”的线。头也不抬笑话他:“怎么?这就不敢看了?” “我,我去外面等你。”说着真推门出去了。 牛仁整完,拍拍大桌子。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霍山扣进来。刘认正窝在他那专人沙发上闭目养神。霍山扣锁上门,拉上小凳子,坐下。把手上蓝色腕表摘下来。 牛仁挑起眉:“怎么?坚持不下去了?” “59484,是我的学生。要避嫌。” “什么时候知道的?” “院长说组里的人翻看录像的时候看到他在去游乐园的路上晕了好几次。时间刚好对上。我就知道是他了。” 牛仁把腕表推回去。“我太忙了。他太能折腾了。你知道吗?刚来那会儿他给我打阿托品。面无表情就给我全部注射进去了。太可怕了。” 霍山扣:“为什么会这样?” 牛仁:“货不对板啊!还能为什么?” 霍山扣有很多要问,比如原装货呢?现在的子居又是谁?现在的小旭是谁?最想问的是“为什么?” 牛仁打个哈欠:“你祖师爷爷的想法,很难捉摸。” 霍山扣把腕表戴回去说:“我很惭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一点迹象都没有透露给我。” 牛仁的手在空中挥了挥:“放轻松放轻松。这可是关乎安居岛几十万生命的大事情。出一点差错,又要再次面临那样的灭顶之灾。所以说,” “我会好好努力的。” 牛仁睁大眼睛,指着他:“不。我是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比上一次瘦了很多。如果能放下,早点放下比较好。怪物,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觊觎的。” “再等五十年,我一定可以完成觉醒。” 牛仁扁了扁嘴:“还是放不下他?明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还不懂吗?霍大厨。” 霍山扣名义上就是廖天瑞的御用大厨,而已。 “我可以放下一切,包括生与死,唯独他,搞不清楚之前,我做不到。” 牛仁坐起来,难得认真地问:“为什么?他只是你用来避开三当家恩情随便找的局外人而已。” 当年霍父死亡两当家争着为霍山扣办事。牛仁指着监控屏幕说:“这家人,可以利用。”这就是为什么霍山扣半夜三更带着吃的去“拯救”那因为吃了牛仁加了胰岛素的感冒药导致低血糖的廖天瑞。他只是想不到,那个人也正好需要一个同居人,与养父母抗衡。 牛仁又问:“我说的不对吗?” 霍山扣指指自己左边那分秒都努力跳动的地方。 “我这里,想到那个人就会隐隐作痛。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么执着的感情。我也知道正邪不两立。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难受,我也不开心。但是我可以肯定,一旦放手,后悔的是我自己。” 牛仁翻了一个白眼“这狗粮质量不错。”又躺下了。许久才说:“真好呢。还可以一如当初地在乎那个人。但是,还不行。霍你还是个半吊子。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59484的事,他知道了吗?” “他看着呢。我们还没死。那就是没问题。对59484,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你已经教过我了。” “正好。先实习再上岗。来来来。我教你调回去。” “还要调回去?” “当然,不然时间不对。” 把霍山扣手上腕表调快30分钟。整座医院一阵地动山摇。牛仁大喊糟糕!办公室大门被踹开。胖护士单手扛着一个小屁孩儿,以震惊天地的架势走过来。 “牛仁!完了!他走着走着就晕倒啦!你好好看看他。” 说着码头工人卸货一样把肩上的旭砸在牛仁没有二两肉的胸前。砸的牛仁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牛仁夸张得吐着一口气,“小甜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学学人家露露,有勇有谋,沉着冷静。哎哟我去,拿走拿走,140斤呢这小胖子。” 霍山扣在胖护士身后小心拨弄手上的蓝色腕表。 旭眉头动了一下,悠悠转醒。 “牛医生妙手神医,又把宁家小公子给救活了。”小甜甜甩着三百斤的肉回去复健室上班。 霍山扣双手夹在旭腋窝下把他抱起来,带到重症加急病房病床上小心放下。 旭掀开被子说要继续锻炼。霍山扣拿小被子把他裹起来,按倒在枕头上。旭挣扎不开,心想这小霍霍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他自己力气小显得别人力气大而已。 霍山扣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锻炼身体。 “活着。” “嗯” “我要活着。我要活好久。我不能让爸妈银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把我生下来,以前我不知道有一个三天两头进医院的孩子,他爸妈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小霍霍你信我。我没事的。我运动的时候,心情平静的很。” 对。牛仁说过他的病跟心情有关。霍山扣摸摸他的头。一脸欣慰:“长大了。懂事了。但,不能急功近利。慢慢来,不着急。我帮你。先睡午觉。” 旭依了。下午,霍山扣看他颠球,看着腕表数着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够了。停下来。说好的最多这个数。不能更多了。不准嘟嘴。别忘了,你刚刚才跑了一圈。” “才一圈!我可以……” 我从前被狗追从青木山跑到勾丝岭呢。十八座大山我跑得比狗都快。可这不能说。一旦说到什么跟重生有关的字眼就会有人拿着针扎他小心肝。 旭眼珠子一转。“哎对了小霍霍,你下班时间到了呀。” 霍山扣没好气地:“从今往后我没有休息。二十四小时看着你。”59484。 “那哪成呢。我爸爸就给你那么一点工资。还一天二十四小时呢。” “是谁跟在哥哥身后溜进武馆偷看人家训练来着?” 哦,之前是这么解释自己这一身本事来着。 霍山扣懒得再跟他废话,把他拖过来抱在手上,翻过他的右手就数脉搏测心率。“120。有点快。喝口水再过来,我再数一下。等到小于70才可以继续运动。” 那就是还可以继续跑动咯?得出结论的捧起霍山扣的脸叭咂就是一下亲亲。“小霍霍最好了。” 霍山扣把他放在地上。“少贫嘴。要是超过160,立马给我停下来。” 当晚,旭嚷嚷着要回家,要跟哥哥一样上武馆训练。温婉一票否决。旭的小嘴巴挂了一晚上的油瓶。哥哥抱抱亲亲都不管用。 第二天一大早,旭被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唤醒。他看见霍山扣在给他收拾衣物。说是整理,其实也就是把夏□□服拿出来几套,又放进抽屉里几套冬□□服备着。横竖这病房宁家小公子包了一辈子。 “醒了?起来吧。” 给他扔了一件操字的T恤。旭看他急匆匆的样子,不禁要问:“干嘛?” “带你环游安居岛。” 第26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说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带他骑车买菜。 旭还高兴了一把。想着能来个马拉松长跑。看到双人自行车的时候旭那张脸不能更黑。 “你是打算让我坐在后边,你骑车是吧?” 霍山扣给他裹紧小棉袄,把他抱上后边座位,“爱骑不骑。” 说着脚一蹬,自行车就飞了似的往前。因为腿短够不着脚踏,旭只能在后面坐着。 十一月的安居岛木兰落尽,立交桥上勒杜鹃蛇一样缠上去,开得人满心满眼都是大大的红浅浅的粉红。 离开喧嚣的市中心,转入热闹的菜市场。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塘鱼、果蔬、干货、一区一区分得井然有序。车头毫不犹豫转入水产区那混着鱼腥的地方。 霍山扣双脚撑着车,跟老板寒暄几句。老板手脚麻利地去鳞、对半剖开、装袋。霍山扣接过,习惯地往后面递。 旭正看水槽里青青的虾子呢,一下没注意被没死透的鱼尾扇了一脸腥。 “看什么呢?”霍山扣问他。 旭指一指对面水槽的膏蟹。“秋风起,膏蟹肥。” 霍山扣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后眼露笑意,说声好。骑车走了。到了另一家那里买膏蟹。 旭滋滋地选了些肚脐尖尖的雄蟹。一面挑还一面夸老板的蟹肥美。老板手上大刀剁着鱼酱,丝毫不受影响跟他们聊天。 “霍可会吃了呢。哪家猪肉好跑哪家,哪家青菜是不下农药化肥的还专门找人家婆婆订。你这娃娃跟他出来买菜这么多回,现在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旭提着草绳扔了一只膏蟹进袋子里。 老板哎呦一声,像是十分无语。指着对面寒暄的霍,“你看。” 旭闻声看去。霍山扣可谓这个菜市场的宠儿。不时有些家庭主妇主动上前跟他交流做饭买菜的技巧。 旭看唇语,竟然是问霍今天哪一档的牛肉新鲜。 老板把鱼肉推到一堆,抓起一把,“不够筋道”又继续剁。“我还记得霍第一次跟他妈出来买菜。拿了个小本本记下这里卖什么,谁开的档,东西怎么样。坚持了两个月。” “之后呢。”旭看虾子不错,也捞了一些。 老板继续说:“谁知道他整出个什么来?你刚从龙华那边过来不是?买了鲫鱼是不是?” 旭惊呆了。连忙去看车头袋子里有没有什么符号标记什么的。并没有。“你怎么知道是去龙华市场买的鲫鱼?” “切。我还知道是哪一家呢。这可是霍山扣两月比较尝试找到的最好质量的店家。他把附近菜市场都跑遍了,就是为了约定好的拿到最好的档口预留的肉菜。一开始我们谁理他?爱买不买。结果他连那些店家上工的时间都给记下了。挑着最好的来买。做久了大家就都知道,跟着霍买准没错。所以呢,霍到哪家买了什么,下一秒就都得抢光。不过后来霍这里买买那里买买,把大家给搞糊涂了。现在也没什么人专门跟在他后面买菜了。遇上了还是要拉着聊聊怎么做好吃。” 说着话,霍山扣已经跟主妇道别,提着一袋萝卜回来了。还是递给旭。 “刚刚好。”老板把剁出鱼胶的鱼肉拢作一堆,用袋子装好,给旭。 旭接过。霍山扣微微一笑上车就走。 旭忽然反应过来,提醒他“霍,没付钱。”说起来之前的醒糟汁、嫩豆腐、萝卜也没见霍付钱。 霍山扣:“嘘。” 旭不明所以。到了大马路,往回赶的路上。霍山扣的声音断断续续跟着风声一起传过来。 “我跟那些店家都是月结账。还有,我每天早上买菜都要跑好几个市场。一直都是这样。你习惯一下吧。” 旭虽然觉得奇怪,也没觉得不妥。他没有发现霍山扣跟每次都带出门的他重复一次这些已经成为习惯的日常有什么不妥。因为于他,跟霍山扣出来买菜是第一次。 霍山扣脚程特别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城中村。看着那交叉乱拉的电线,俗不可耐的招牌,甚至是小餐馆门前的一片老油渍,旭都感觉熟悉无比。 “天底下的城中村是不是都是一个样儿?” “安居岛的城中村四面都差不多。其他城市的我就不知道了。” 霍山扣说着,停下车,把拇指食指放进嘴里呜地一声口哨。 楼宇之中有狗嗷呜一声长啸。霍笑了,耐心等着。 只听得一阵骚动。从窄窄暗暗的巷子里跑出来一条黄毛大狗。脖子边的黄毛是金色的。像戴了一顶金项链。那狗看见车上的旭,圆圆的眼睛冒着清光就扑过来。 霍山扣马上双脚下地撑着自行车。 站起来过人高的派森自己开门关门拔钥匙跑出来,结果看到最喜欢的主人之一,尾巴摇的欢快,嘴里狂叫。 旭也好久没见过派森了。派森是中华田园犬。摸摸它嘴巴下面它会舒服得昂起头眯起眼,这时候你就能看到它那圈金项链聚集的地方,一撮圆圆的金色毛。因为老是被霍山扣往圈里顺,给顺成了一只手刚好摸完的圆。 这小家伙是个超级暖男。在居考试失败的千亿个夜晚陪他入眠。 还是个戏精。一委屈耳朵就会耷拉下去。两眼泪汪汪地低声呜呜叫。看了它这知错能改的模样,哪怕它总是“色眯眯”往居腰间靠啊靠,蹭啊蹭,还专挑居一个人的小屁股拱,居也依然不忍心责怪它。 旭想给它顺顺脖子上的毛,奈何手里提着东西,没办法。 “派森,你认得我?” “汪!”派森应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旭只晓得它今天异常高兴。前爪按在旭身上,伸出舌头就到处舔。旭的眼睛、鼻子、嘴巴,连脖子也不放过。要命的是人立而起在他身上蹭这个毛病没有改掉。这个熟悉又讨厌的坏习惯! “咯咯咯,派森,好痒啊。你真是够了。嗯嗯。哈哈。” 霍山扣喊了一声,“派森。” 派森马上严肃起来,竖起耳朵,立正站好。 霍山扣招一招手,派森自己跳上车的前面栏杆坐稳。“汪!”迫不及待要出发。 “走。回家做饭。”霍山扣起脚,自行车飞奔。 派森像其他狗狗一样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迎着风做出古怪的脸容。旭也学着“哇呜哇呜”地怪叫。 要转弯的时候派森先叫一声,霍山扣随后才调转龙头。霍山扣当然知道路是怎么走的。架不住派森喜欢卖弄。也就随它去了。 从城郊回到市中心,穿过宁家的铁闸门。直接行走在那蜿蜒庭院小路上。到了宁家内门前,霍山扣第一时间让旭下车把东西处理了。 旭应一声就进屋里去,暗自庆幸从前供养小分队的本事没白学。 派森在庭院水池里把自己爪子弄干净。还有模有样地在脚垫上踩来踩去,弄干净了才趾高气昂地巡视自己的第二个领土。 霍山扣放好车回来,正准备系上围裙大干一场。赫然发现厨房里旭已经把食材料理干净了。 旭踩在凳子上,刚好跟灶台齐高。旭手里抓着小刀,转身笑嘻嘻问他:“接下来怎么做?” 霍山扣干脆叫派森过来,揉着他肚子指点江山。“先做红烧羊肉炖萝卜。” 不消说,旭自觉就去把白萝卜削皮切大块。做炖菜最需要时间,食材煮久了还要锁住自己的味道,切大块是必须的。 “羊肉配萝卜。绝配。” 派森侧躺在地上享受专人按摩,汪一声表示赞同。之后又做了个鱼丸豆腐汤。再之后的菜旭不会做。 霍山扣收了飞碟洗洗手,从他背后解围裙自己上。 “你们在干嘛?” 一声阴沉沉的质问从门口玄关传过来。 霍山扣抱着旭解着围裙,没理他。旭侧头看见霍山扣眼镜,也没觉得这姿势有什么不妥。 刚吼完的子居像是整个炸了,鞋子都不脱就直接冲上来。踮起脚把凳子上的旭抱在怀里,充满敌意地瞪着霍山扣。 霍山扣跟旭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汪汪汪”刚追着飞碟跑了个马拉松的派森一见主人被欺负立马抖擞精神,咬着子居的裤脚,恶狠狠地叫。 “派森,这是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乖。别叫。”旭从子居怀里挣开,抚摸着派森的下巴。它才又摇头摆尾把自己压在旭身上。 廖天瑞拿过旭手里握着的小刀。“你们出去。厨房小。” 瞪一眼派森,后者吓得马上收起要□□旭小屁屁的舌头,端庄温柔娴熟地四脚并拢坐好。 旭拉了被派森扯到一半的裤子,在子居帮助下站了起来。两兄弟回客厅守着电视看奥特曼。 廖天瑞放下刀子,拿出头绳把披散的长发绑了。霍山扣收回伸出去的手,盯着沸腾的锅。 “还有什么?” 霍山扣数了数,“鲫鱼我来煎,鸡肉我切好了,粉条也泡好了。”霍山扣想了好久没想出来廖天瑞能干什么。随手一指,“把粉条捞起来吧。” 廖天瑞白了他一眼。深感自己智商收到了侮辱。生气地摘下刚绑好的头绳,“那不需要我了。”一头银发飘飘离去。 旭在沙发上被子居霸占,惩罚性的往肚皮上钻,痒得他在子居膝头滚来滚去。 不久,温婉宁正也回来了。一看两兄弟这玩法,很是有趣。“大灰狼来了”温婉手掌一拍加入进去。三人在沙发上你追我赶,打着滚。宁正在旁边坐着,调了台看《律政先锋》。偶尔提着掉下去的那个的衣领。佯装生气地骂:“不知道看着点儿吗?掉下去怎么办。” 廖天瑞在布置餐桌。霍山扣手脚麻利煎了鱼。 “过来端一下菜。” 三兄弟同时站起来。 旭按着蠢蠢欲动的哥哥,“瑞哥哥,你来。” 廖天瑞一脸不情不愿地慢慢踱步过去。 派森闻着香味跟了一路,没敢扑上去。灰溜溜回来爬上沙发窝在旭怀里。 旭问身下的子居:“重不重?” 子居环着他腰把他抱紧。“不重。很轻。” “少撒谎。140斤呢。” 温婉掐他肉肉啧啧两声。“说这样的话也没见你从子居怀里下来。你个小胖子。” 旭摇摇屁股,摆摆派森的脑袋,“我是说加上派森140斤。” 廖天瑞说芋头还要煮一会儿,从冰箱里拿了橘子放桌上。一个人掰开,一个人吃。别提多孤独。 温婉拿起一个撒娇要丈夫剥。宁正埋怨两句你自己没手吗,结果还是乖乖给剥了。 “啊~” 温婉张大嘴巴示意宁正喂。宁正头了不抬就把一瓣橘子丢进去。 温婉挤眉弄眼,嘴里却在说。“嗯。老公,这个好吃。你尝尝。”说着无视宁正的反抗,酸了他一把。 廖天瑞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显然是习惯了这俩夫妻不分时间场合的秀恩爱。 旭摇摇头,“真可怜。”想了想,加了一句“全公司的单身狗都好可怜。”说着张开嘴巴,“啊~” 子居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一片,没敢碰到他嘴唇任何一处地方。 “嗯。酸。”宁正旭同时说。 旭当场就吐在子居手里的纸巾上。 宁正憋着没敢动。偷偷看温婉脸色。 温婉大红指甲挑起他下巴,一点点凑近,从他嘴里“偷”橘子。“还酸不酸” 宁正塞一片进嘴里。“再来一个。” 温婉又亲上去。舌头缠卷着彼此。活色生香,看得旭迅速转头。 回头看见廖天瑞望着厨房忙碌的人影吃橘子。把自己美成一幅画。就差镜框裱起来。 “呼呼……” 霍山扣这个傻子全然不知,吹着热气试着碗里豆腐汤。 两份狗粮,双重打击。旭在心里捶胸顿足:“为何就我一个单身狗?” 不小心就呛到了,咳嗽个不停。 子居给他拍背。 温婉直接推开宁正开骂:“你饿死鬼投胎啊?不知道慢点吃?咳到住院怎么办?” “不是。一般人遇到这种爸妈都会宁愿自己咳死算了。” 旭此言一出,廖天瑞诧异的咦了一声,问了一句:“你懂?” 旭这才想起来自己才六岁,按道理不该这么早熟。慌忙解释道:“呃,我智商140。” 那就是真懂。“智商140就能投球百发百中赢过你三当家,在厨房跟霍平分秋色,拳脚功夫跟义父并肩。这智商140为免太好用了一些。” 旭的笑容渐渐凝滞。他想起了一件事。 果不其然,廖天瑞说,“我好歹也是其中一员。这功夫,也练了好些年才略有小成。” 安居岛天才不少。廖天瑞是其中一个。 旭左手圈右手竖起食指。“那我问你,你跟小霍霍同居这么些年,你是这个还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严哦。吻戏都不行。 第27章 一山放过一山拦 一心只读厚黑学,两耳不闻西街事的廖天瑞愣是没懂。站在那里一脸呆萌看着他演手指上的哑剧。 旭快用手指插进去到达本垒了,他还是没察觉出一丝味道。 旭憋不住噗嗤一笑。“瑞哥哥,这个世界上像你这么纯情是要找不到男朋友滴~” “瑞瑞。”那边霍山扣喊,廖天瑞起身去端菜。临走前警惕地看着旭。后者咳着笑着没个停。廖天瑞扭头去了。只留给他一头银发,一个背影。 旭咳嗽着,好奇着,等待着。果不其然等到廖天瑞出来,看到那点耳尖大红长生花纹身。 旭不放弃调戏他:“瑞哥哥,头发怎么别起来了?谁给你别起来的呀?” 廖天瑞迅速把头发从耳朵上弄下来。旭看不见他的脸。有点可惜。不过倒是庆幸他这回儿可算听懂了。 霍山扣喊吃饭。旭刚想起身发现自己根本没动就在走着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坐的是人肉沙发。他回头偷瞄子居表情。后者一脸淡定。 咦~难道他这个年纪还不懂这种事 那一顿吃的可算丰盛。红烧羊肉炖萝卜,萝卜吸饱羊肉味,吃得旭连连叫好,问霍山扣是怎么去除羊肉的膻味的。 说到吃的,霍山扣侃侃而谈。餐桌上不会做菜的两位总裁,一位总经理半个字都搭不上。 过江鱼则是一股独特的味道。旭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猜了半天猜不对,霍山扣解密:“那是醒糟汁的味道。” “我从前都是加姜葱,开鱼背直接上锅蒸。这个醒糟汁的做法倒是新鲜。”旭暗暗记下菜谱。 旭又吃了酱香芋头,里的芋头。鱼丸豆腐汤,里的豆腐。双椒仔鸡块,边上摆盘的青菜。蚂蚁上树,里的粉条。 一举一动,全在温婉监视下的孩子你伤不起啊! “没有肉吃,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饭后抱着扁了一只手的龙猫布偶在沙发上打滚的旭难受的滚来滚去。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亲够了也去上去了。旭可算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了。 连派森也可怜巴巴地垂下耳朵,嗷呜嗷呜地为他痛哭。撒完疯,旭用姜茶漱了口。等着。 霍山扣收拾桌面,端出一碟清蒸虾蟹。 旭闻着香味就坐起来了。扔了布偶再次在餐桌上乖乖坐好。“就知道小霍霍懂我。嗯~蟹黄!” 舔舔唇埋头狂吸。“幸亏我刚才没吃多少。特意空腹等着。” 旭吮了手指上的蟹膏。分了一半给削柚子皮的霍山扣。“你也吃。海鲜就是要蒸着吃。” 他说要蒸的时候霍山扣还想加点什么料酒去腥来着。旭大手一挥说不用,倒了点大红浙醋作料备用。这一沾,果然原汁原味才是最地道的阳澄湖大闸蟹做法。 霍山扣手指往桌面上一敲,整个人神采飞扬。说了一句方言,“正!识货!(好吃。会挑。)” 虾蟹都是旭挑选的。旭咬了一口虾肉,对:“使你讲(灵魂翻译:要你说我了不起?本来就是好不好。)” 好歹跟三当家同吃同住近一年。简单的方言还是能说出几句来的。旭心里暗暗得意。 “三当家还教我做海鲜粥来着。我不喜欢那个什么,贵妃舌?我就喜欢吃虾子。可是三当家说海鲜粥要加贝类才鲜甜。我就是不喜欢。还有那,什么,沙虫。哎呦,我都是挑出来给他吃的。” 霍山扣揉乱他额前那翘起的毛发,提醒他:“这些话可不能在你爸妈面前说。他们不喜欢你跟三当家缠上。” “嗯。虾好吃。给我酱油。”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一个。 “我不是给你镇江香醋了吗?” “我喜欢沾酱油。” “给你给你。” “给我醋做什么?” “你试试。” “还行吧?” 饭后,洗完碗的霍山扣摇醒他,“走。” 旭抱着派森这张被子睡眼惺忪地问:“去哪儿?” “带你环游安居岛。” 旭围了毛巾,在练字外面加了一件小夹克。半绑架上了霍山扣的贼船。 说是环游安居岛,旭看他一上车就直奔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随意逛逛那么简单。 霍山扣带他去的地方是勾丝岭的山间田野上。 霍山扣拿着一个白瓶子取水。要说是上山取山泉水应该带一个至少三公升的容器。拿这么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白瓶能装多少?半口就没了。 十一月的南方虽然不至于冷到穿大棉袄,奈何山上本就比山下冷。旭坐在半山腰,衣着单薄的他只好搓着自己小手取暖。看着对面的青木山发呆。 派森绕着他打转。又好像是在咬自己的尾巴玩。 鼻尖幽幽传来桂花香。让旭想起当年初中在青木山,莫大哥、团子、顺子、他四个人爬上去扯着桂花树枝喊着口号一起摇。摇落一身桂花香。 井叔叔把地上铺好的草席掀起来一个角抖两抖,把小米粒大小的桂花抖到一堆去。 团团阿姨收拾了一捧又一捧。说着怎么糖渍怎么做糕点怎么酿酒。 居听着听着,连桂花塞进嘴里都不知道。 莫大哥直笑他是不是饿傻了。 “古人云,芳草配君子。那屈原还说了,宁二哥这是,” 团子想背《离骚》那一句: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作为印证。奈何就是想不起来。卡壳卡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宁二哥,我编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连一向端庄的团团阿姨都笑得打滚。 思及此,旭止不住从梦中笑醒。伸伸懒腰,山间有风,隐约吹来桂花香。 一旁的霍山扣正专心致志地对着眼前一片长方形光影这里点点,那里打个字。 旭偷偷望过去,雨x二人,是个不认识的字。 霍山扣看他醒了,二指并拢在镜片上一抹,他面前的光影就消失了。“醒了?” “汪。”派森躺着抢答。 旭张着嘴巴,不晓得该不该接上去。他犹豫半晌,“汪。” 两人相视而笑。风中有狗吠声。远处有炊烟渺渺。 回去的路上,旭问霍山扣。“小霍霍,你会做桂花糕吗?” 霍山扣摇摇头。“我的厨艺师承我母亲,跟哥哥秋水。我们总变着法儿把粗劣的食材做得能下口。没有那个闲心去做什么糕点。” 旭想了想,不演出的日子里,团团阿姨确实是闲得发慌的。“小霍霍,我教你做桂花糕追瑞哥哥好不好?” “他那么高冷一个人。不见得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瑞哥哥还喜欢喝红酒呢。” 霍山扣迟疑道:“那个不一样吧?” 旭抱着车前的霍山扣撒娇:“一样的啦。明天还来。我摘桂花教你做桂花糕。好嘛好嘛!” 霍山扣说,好。 第二天早上,他们迫不及待就来了。旭带上了一块方布、一个保鲜盒。霍山扣带了一张打印出来的图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还画了圈,有标注什么的。旭就是看不懂。 “派森,带我去找桂花。” 派森抖擞一下身上圆润的肉肉,嗷呜一声往前冲。旭跟在后面,奔跑在山间的田野上。 霍山扣抹开一片光影,输入登录名跟密码。 远在讯号的另一边,旭日东升写字楼高层。一身长裙的玲咋咋呼呼地招呼所有人。又怕太大声吓怕对面的大神。“瑞哥瑞哥,十号大神接了任务!” 两仪小组的各人纷纷围上来。廖天瑞走过他们让出的一条路,坐下。 温婉负责发两组五堂会福利发放。日升会旗下各个堂会各自为政。廖天瑞不在这些传统堂会,他的堂会就是旭日东升两仪小组。两仪小队由廖天瑞组建带领,专门负责任务发放回收。到底做的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组里发出的任务,廖天瑞的两仪小组能办好。两仪小组发出的任务,组里不一定办得好。是以,廖天瑞建了一个网站,雨隹二人,专门募集一些能人异士。 十号大神胖子西芹也放下文件看过来。“神出鬼没。爱接不接。私聊不回。” 众人不容置否。他们所了解的十号大神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玲兴奋得尖叫:“他主动要求私聊?瑞哥你会聊天吗?要不让我来吧?” 甄敖角咳嗽两声,“各位同僚。这份策划书我发现了一些小问题。谁做的?” 玲一个九十度回头:“小傲娇你不是吧?现在?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改。”甄敖角因为疾病而苍白的脸色丝毫不见懈怠。 玲灰溜溜过去修改策划书。 “还有这个土地规划,室内设计~” 甄敖角一个一个点名,两仪小组恋恋不舍从对话框移开眼睛,去领各自的任务。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廖天瑞修长的手指才打下第一个字:“嗯?” 那边似乎等急了。又怕他走掉。一句话断成好几个词组。 “《土地使用权证》”“是不是”“在旭日东升手上?” 做土地二级开发是需要拿到这个证的,而股东大会宁正力压下家,一意孤行进行这个项目还是昨天的事情。可行性研究报告正在密锣紧鼓地修改完善中。还没来得及去相关部门提出申请。 廖天瑞如实输入:“我们没有做那块地的一级开发。” 另一边直接打出来大段话,可见早已准备多时。 “1997年就已经完成三通一平。一级开发搞定了。但是周围都是耕作的农民。这太奇怪了。你见过哪块地怎么可能近五年完全没有听说过要开发。又突然说要二级建设?你老实跟我说,这个项目是不是你们老板说:那里有一块地你们去给我开发了。然后你们就发任务了?” 廖天瑞环视四周,确定没有监视器的红外线反应。这才放心输入:“你说对一半。” 另一边在手机上输入:查一下会议室有没有针孔摄像头,发给甄敖角。 这仿佛看透总裁本人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廖天瑞重用此人,也不得不防范着。毕竟,这是一个毫无征兆进人家网站胡乱翻看一通结果什么资料都没有偷的怪人。而且无论他们怎么查,对这个人依然一无所知。 那边又说:“那你去找一下公司的《土地使用权证》。如果一级开发是你们家做的。应该有资料留底。我要看土地勘察图。如果没有证件,马上去申请。否则,这个项目马上结束。” 第28章 赚得行人空欢喜? 廖天瑞问为什么。 那边急匆匆又是短的文字:“北云地铁”“在建”。 短短四个字彻底让廖天瑞眉头紧锁。 那块地在建北云地铁。如果是正规的,那说明那块地的二级开发已经名花有主。他们整个项目要么重新选址,要么及时撤销,以免更大的损失。 霍山扣摘下眼镜,拇指在两眼之间的印堂穴小心揉。“事情怎么总是没完没了的呢?” 叹了一口气。霍山扣直呼搞不定。看天色不早,动身沿路去找那猴儿精。 “小旭。” 果然,叫他是没有反应的。叫它才有用。 霍山扣把手指放进嘴里,朝着大山吹出一声长啸,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息。 “嗷~呜~”是派森的声音。 在山的另一边。随后马上被人捂住了嘴。 霍山扣大喊一声糟糕。朝着声音找去。 旭在山的另一边找到了桂花树。铺好布,就在树上翻滚肆意踢打。不想惊动了山下施工队。那人问他干什么的。旭心想不就是施工吗还不许我摘桂花了?叉了腰作死来了句:“要你管?” 山下施工队一班人马扛着锄头就泄洪一样跑出来。 旭万万没想到那小小的十方不到的小帐篷下面另有乾坤,竟然藏起了上百人。旭跳下树要逃。又不舍得捡了一上午的桂花。迅速收起方布包好,抱在怀里没命的跑。 霍山扣吹哨子的时候,他仗着个子小躲进山洞里。 那晓得派森这货竟然应了! 这样一来马上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旭不得不攀着古树枯藤爬上山去躲一躲。旭都说明白自己是来摘桂花无意冒犯的,那些人还不放弃。 “你们别逼我啊!” 派森跟着他走,偶尔推他一屁股。旭吃了好几颗药才压抑着从高处往下看的眩晕感。旭恨死自己这笨重的身体了。 “看见他了吗?” “又躲起来了。” 他们就在旭脚下不到一米的地方商量怎么抓他。派森的嘴被旭紧紧捂住。山的两头同时传来声音。施工队拿着铁锹锄头兵分两路追过去。 旭正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后面有人。吓得他登时双拳在前,做好战斗准备。 霍山扣手里拿着石头,“嘘。是我。” 原来霍山扣在他身后分别朝两边扔石头,迷惑他们去霍山扣之前呆的那边山头。 “你们两个!干什么滴!” 看着搜索归来集结的施工队凶神恶煞朝自己叫嚣,两人都傻眼了。“这么快?” 霍山扣丢了石子,一把捞起旭就跑。派森在后面龇牙咧嘴,自觉当起了断后的角色。 负重攀援毕竟不容易。没一会儿霍山扣就累了。旭让他躲回之前的山洞里。眼看着下面的人就要追上来。霍山扣不知道该怎么办。 旭急中生智,趴在霍山扣背上模仿还在帐篷里的领头人的声音吼了句:“快回来。这是声东击西。” 脚下的人脚步顿住了。不敢相信他们老大会眼睁睁放过这俩不明人物。这个时候,山下他们的帐篷真的炸了。平地井喷上来一条三米高的水柱。 “快回去抢救工地!” 这回儿他们比洞里的两人还要慌。 两人小心爬下山间公路。脚踏实地的一瞬间,旭感觉自己又重生了一次。 霍山扣看着山下忙乱的人影,略有所思。霍山扣动了动,旭拉住他。“你要干嘛?” “走近一些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不用。我读给你听。” 说着,旭凭他5.0的眼睛朝山下那一张张嘴看过去。嘴里叽叽咋咋,一人分饰多角,手舞足蹈了一出好戏。 “快!快!堵起来!忙活大半个月了呀!” “大哥,水好烫。” “放屁!这里又没什么地暖火山什么的。水怎么会烫?” “大哥,这工程完蛋了。洞都被水淹了。我们跑吧。” “跑什么?跑哪儿去?天下之大莫非黄土。” 说着那大哥直接坐地上嚎哭起来。旭看他们开始集体哭爹喊娘,料想没什么好听的了。想问霍山扣还要继续吗。后者那一脸崇拜的神情,旭怎么也忘不了。 “好本事。”霍山扣摸摸他的头。 “还行。”旭摸摸鼻子。 回去之后毫无疑问,满身泥土的旭被温婉训了一顿。下午,俩人午睡过后又不死心地回来了。 一个是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是因为逃跑过程中丢了一包桂花。 旭依旧人来疯地四处跑。因为已经教育过派森,霍山扣没什么好担心的。山下施工队一片惨淡。 霍山扣一抹镜片,进了网站。输入:“泉眼找到了。被北云地铁基建堵塞了。” “北云地铁?等等。” 廖天瑞接过甄敖角递过来的土地规划图纸仔细查看。 廖天瑞:“知道北云地铁基建是哪一家中标吗?” “不是你们家。也没有日升昌标志。而且他们是管着奴隶来开挖。真要说的话,更像是奉命、偏偏是违章建筑。太诡异了。一点不像正常中标的项目。” 大神又发话了:“北云地铁基建只是一个角落。如果跟你们规划选址的地方冲突比较小的话,移一下选址还是可以的。” 廖天瑞:“温泉我们势在必得。” “那没办法了。你把土地规划图纸发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完全重叠。” 廖天瑞拒绝以商业秘密的理由拒绝了。“我们自己可以查。” 那边被他的不信任气到了。打出:“随便你”,退出聊天窗口。 廖天瑞派人去查。 一身青绿长裙气成墨染的玲忍不住嘀咕:“早发过去不就好了吗?” 胖子西芹“玲是是不是喜欢大神?” “没有。” “不是?你们女生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不说出口,对方说什么你就全听,没管合适不合适。大神说喜欢单马尾你就把头发扎起来。大神说喜欢飘逸的感觉,你看看你,不冷吗?” 西芹用手指撩了一把玲的长裙,“没有入冬也不能嘚瑟呀!还长裙。夏日炎炎吗?也不想想,飘逸指的可能是长发。” “之前不才说喜欢马尾嘛。怎么又变长发了?”玲捂着下摆骂他色狼。“我当然知道大神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不可以完全相信。但是,从我们网站开始他就一直在帮我们。你们就没点感情吗?老实说,要是突然告诉我大神就是对手,在我们身上刷够好感度再一脚踢开,享受多米诺骨牌那种推倒毁灭的感觉,我觉得,瑞哥会第一个受不了吧。毕竟,从来都只有他耍别人,没见过谁能奈何得了他。” 廖天瑞派人去查,确定是安家人承包的工程。要么迁址,要么缩小范围。不能跟政府争。 宁正挠着头皮一脸愁容,“那泉眼怎么办?” 廖天瑞:“只能舍弃。” 没了泉眼这个温泉项目还算什么?宁正一拍桌子,“不行。计划照旧。我去把泉眼拿回来。” “怎么拿?你要找谁拿?那可是安家!安王的安!” 一意孤行的宁正没有理会廖天瑞后面的追问。廖天瑞直接喊:“角,关门。”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锁上。宁正被困在里面。廖天瑞明明白白告诉他:“今天就是以下犯上也不会让你带着我们公司的钱去投资别人的地盘。” 宁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转身,瞪着廖天瑞,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地说。“我就是要这个项目进行下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廖天瑞与他针锋相对。成熟得不像14岁未成年。 “勾丝岭那块地在建!你明白吗?那块地我们拿不到了。你要抢?你跟安家抢?等你家铁拳宁安生做了皇帝再跟我讲这话。” 那块地本质上就是安家宁家争斗。安家在日升昌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北云地铁基建。只因为安王一句话:听说安居岛的居民都长生不老。安王要把北云地铁通到安居岛,把后者作为他本人的避暑圣地。 宁正像被侵犯地盘的恶狗,在原地爆发了。扬言道:“那块地就是我的!我看谁敢动!” 一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我的样子。讲道理不听,还不能训,真不知道拿这头犟驴怎么办。 廖天瑞觉得胃有点疼。“义父,那块地的《土地使用权证》是不是在你手上?有了这个证就能证明这块地是你的。” “是。”宁正承认,那是1997开始的一级开发,就是为了那一口泉眼。“所以违建的是他们!皇帝了不起啊?我家后花园随便你进啊?” 廖天瑞松开捂着腰的手,站直身子笑笑。“义父,你早点说不就好了吗?害我白担心。” 宁正这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宁正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趟的。那个什么报告你写好了没有?” “送上去。审批中。” “那我打个电话让他通过一下。” 想了想觉得被儿子耍得团团转的自己有点怂。他身板一正,拍拍桌子,质问他:“还闲着干嘛?想偷懒吗?” 宁正利用日升昌关系让宁三中标。申请下来,选址不再是秘密。廖天瑞让玲电邮了土地规划给十号大神。并留言:“那块地属于我们。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公司的土地规划图。你对照着地图看。温泉项目计划的精髓在于温泉。要让我们相信你,标出来。合作愉快。” “yes!”霍山扣振臂一呼。“走,回去做小炒柚子皮。” 第29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炒柚子皮是霍山扣的拿手好菜。霍秋水教他做的。柚子皮切薄片,在凉水里泡上两三天,挤上6,7次,去除涩味,再加辣椒料酒碎肉末酱油等爆炒。明明是个青菜,能吃出肉的幸福感来。当初就是这么一道素菜征服了肉食兽的居,也俘虏了宁正温婉的心。 旭把两包桂花交叉背在身上。舔舔嘴唇,“好呀。我做桂花糕。对了,家里有没有糯米粉?” “我出租屋里有。” “糖呢?” 霍山扣点点头。 旭一拍他肩膀。“我去你家做好拿回家吃得了。” “你有两包正好给我一包酿桂花酒。” “好嘞。” 当晚,餐前果是霍山扣前天剥好的柚子。正餐除了小炒柚子皮还有,让人大快朵颐的红烧肉,原汁原味的膏蟹,精致的金玉满堂,大盘的水煮肉。一盘水煮肉温婉吃得特别开心,中途加了好几次豆芽。廖天瑞给宁正夹了一块红烧肉,宁正直夸他孝顺。 第二次添饭的时候,旭故作惊讶。“哎呦,瑞哥哥这么喜欢吃柚子皮呢?” 大家一看,还真是,旁的菜都没怎么动,他面前的柚子皮少了半碟。 旭碰碰霍山扣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霍山扣一双死鱼眼没点反应。旭在桌子底下一脚下去,疼得霍山扣跳起来。 “怎么了?”廖天瑞问。 霍山扣忍着痛一指冰箱:“有桂花糕。” 温婉最给力。“桂花糕?霍你还做起甜点了?” 霍山扣坐下,“开始尝试。小旭教我的。” 宁正放下勺子,问:“你们做桂花糕剩下的蜜桂花还有吗?” 旭一脸遇知音的样子:“有。爸爸你要喝吗?你怎么知道做桂花糕要先糖渍桂花蜜?” 温婉话里酸酸的。“团团姐姐以前做过。” 宁正这笨蛋丝毫没察觉这话有什么不对。还在继续说:“不是。给你瑞哥哥带回公司。他今天嗓子有点伤。” 温婉:“瑞瑞你嗓子怎么了?” 旭问是不是秋风起干燥惹的祸。宁正答了,“没什么。跟我在办公室吵架那会儿他声音有点不对劲儿。” 温婉骂:“老公!有什么好吵的呢?瑞瑞一个留学海归还能做错事吗?要错也是你这个office都不会用的总裁大人的错。” “我!” “你什么?” 温婉一生气,宁正马上怂了。“我回房看书去。” 饭后,廖天瑞喝着霍山扣给泡的桂花蜜水,舒舒服服在沙发上昂起头问身后的霍山扣。“我看你们最近都在一起。做什么了?” 霍山扣看着他雪白的脖颈出了神。放肆地伸手去平整那凌乱铺撒的银丝。超级老实地回答:“我不会做甜点。他教我。” 廖天瑞也没禁止他的手胡来,又问了:“为什么是小旭教你?怎么看都是你这个大厨教他吧?” 霍山扣的手顿了顿,整个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旭这么会做甜点啊! 霍山扣用眼神向旭求救。 旭那半口桂花糕都吃不进去。你们打情骂俏看我干嘛?总不能说我是你那多活一世的弟弟啊! 旭支吾两声:“呃,我智商140。看书嘛。” 他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把一块桂花糕塞子居嘴里。“哥哥你看,书是多好的一个东西。你也要好好学习瑞瑞向上。” 话是这么说,他没期待咸鱼哥哥能翻身。子居想说什么反驳,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驳,就不说话了。“嗯。” 浑沦把糕点吞了。 “甜吗?”旭问。 “甜。”一如既往的回答。 猛虎学习小组宣布失败,只有成二一个人顺利通过期中考。 日常检查身体的时候,被爸妈塞进补习班的狗子在旭怀里哭天抢地,哭累了啃着桂花糕睡着了。成二要给他补习。小家伙挣脱成二就跑了个没影。成二完全抓不住他。 “宁二哥,”这是旭让他们这么叫的。这个称呼比较亲切。 成二眨眨眼挤掉泪水。“张副官发话了,让我给狗子辅导功课。我这样,他。我哥哥怎么办哟。” 旭摸摸成二的头,一脸志在必得。“放心。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旭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就是很普通地在病房跟成二玩,溜到孤儿院抱抱孩子回来撩撩小护士,不时跑个步跳个舞,吃霍山扣做的几顿小炒柚子皮。给成二一点疗伤药让他带回去给哥哥。 在一个星辰遍布的夜晚,进医院的花园里往手里呵着气,烤了一串鸡翅。 不出三天,狗子抱了一根红棍过来,说要负荆请罪。 成二直接吓傻了。要他把红棍还回去。 狗子把红棍给成二:“我爸说了,封你为红棍。我要是不听话你就打。” 说着,眼泪汪汪看着成二的眼,央求道:“成二,你轻点儿。我疼。” 原来,因为成二没教好狗子,张全蛋把成一打了十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成二因此一句话都不跟狗子说。狗子咬咬牙下定决心去跟他老爹坦白是自己不学好,跟成二没关系。那棍子就抡在狗子身上了。 成二推了棍子抱住他道歉说这些天都没跟他说话是自己不好。狗子后背有伤,使劲儿喊疼。成二就轻轻抱。 两个孩子抱作一团在旭的病房里哭的时候旭就一句:“哭完了赶紧补习。” 那之后,一到放学时间,两活宝又牵着手跑过来医院找旭玩。 不久,旭出院。霍山扣又带旭去那座山头。这一次,山下的施工队有了牌子。 旭一看就知道那是日升昌的人。 那高高挂起的旗帜上是螺纹圈,圆圈封口,四方正三角在外,再参差八角倒三角其中,十六点光斑点缀其中,四条太阳纹迎风招展。 那是旭第二次看到完整的太阳图腾。 他站在半山腰,板正了身子骨,一个人庄严肃穆了好久。 霍山扣带着黄色的安全头盔跟宁三讨论泉眼的挖掘。 这是霍山扣第一次见宁三。 白衬衫对白毛衣。宁三当场就认出来了。拍着霍山扣肩膀喊表弟,你造的那个小芯片救了我们全家啊我们这一支就你跟秋水哈哈真有出息我们这一支可就靠你们这些小年轻了哈哈哈。 细细交谈才知道,宁三的母亲名叫霍三娘,是霍山扣父亲霍四郎的三姐。也就是说,这就是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霍家亲戚之一。 所谓芯片是一个小U盘。宁三此人不擅长记名字。但是日升昌做了半年都修不来的财务系统,霍山扣一个U盘,一插,解决问题。还顺手做了个人员管理系统。 说好的对日升昌匿名。他现在这么说明摆着就是把自己堂而皇之拉入三娘阵营。霍山扣无心争斗,很是厌恶宁三这种本质憨厚到听信奸诈小人的做法。 旭倒是不怪罪他们。因为日升昌比日升会,更加接近纯黑。贩毒、洗黑钱、□□,管他黑道白道,只要能赚钱的,日升昌都要插上一脚。 宁三对这个表弟相见恨晚,霍山扣却没什么表示,甚至有些刻意疏离。“三哥过奖了。我是个一等良民而已。” 宁三火热热的握手显得有点冷清。 因为安家那些家伙用混凝土堵住了泉眼,宁三带工人测量现场、设计爆破事宜。这方面霍山扣派不上什么用场,告辞离开。把脱了鞋子踩得脚丫子脏兮兮的旭骂了两句,带回家去。 半路上电话响起,宁三迟疑又迟疑的声音传过来,“炸开了。没有,温泉。连一滴水都没有。” 这是个假泉眼。真正的泉眼还在大山深处。 挂了电话,霍山扣趴在龙头上,转身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巍峨大山,叹一口气,“小旭,我们这几天还要过来。” 旭倒是没关系,但是他很好奇。这几天下来,霍山扣的表现完全不是游山玩水。更像是,工作,而且相当重要。如今才被失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旭心疼的问:“小霍霍,你拿那个小瓶子是在找什么?感觉你一个人奋斗,好累哦。那个什么网站来着?雨,” “雨隹二人。你瑞哥哥建的网站。” “哦。干什么的呀?你在里面。” “接个任务赚点小钱呗。” 旭继续套他话。“小霍霍那么厉害,一定是大神级别的。” “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十。他们并不信任我这个外人。” 小十?果不其然,小霍霍就是瑞哥哥心心念念的那个十号大神。 “哦。小霍霍这样一直一直守着瑞哥哥却不让他知道。这样真的好吗?” “大人的事,” 又是这一句! 霍山扣还在说,旭已经气得无心再听。 从前我年幼你欺骗我,如今我多活一世你喜欢谁我自己不会看吗?旭斟酌着要不要把甄敖角吐露的秘密告诉他。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对不起小傲娇。 秋分之后昼短夜长。黄昏的街道影子拖得很长,旭小小的身子里仿佛藏了一个成年人支持却不勉强的温柔。旭向他伸出尾指:“小霍霍,我们来做个约定。等你表白那天,我把樱木花道的手办送你。” 第30章 最喜欢的手办送你做结婚礼 记忆里那年木兰花开,这个小娃娃在自己怀里涕泗横流。长大之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甚至一度厌恶整个世界。在他耳边故意小声说:“男人喜欢男人,真恶心。你最好离我瑞哥哥远一点。别逼我出手。” 他更加不敢向廖天瑞表明爱意。乖乖做一个御用厨师就好,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做他的家庭主夫吗? 只是,他绝对不会容许一个孩子抱着自己的伤口哭泣,对这个世界有所误解。所以霍山扣主动表明心迹:“我喜欢他这一点没有错。爱上谁都不是错。无论性别年龄容貌,错的是不征求对方的同意做出让对方困扰的行为。” 那个初长成的小男孩啊。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全部脆弱,甚至哭着要霍山扣抱他证明不会介意自己脏。“这种事只能跟喜欢的人做。” “我喜欢小霍霍。”他埋首在自己怀里,哭泣着说。 意外的表白让霍山扣的心震颤了一下。这个坦率面对自己感情的人真的勇敢得让人佩服。 从六岁开始到现在即将离开小学成为小大人。一想到他跟自己一样把爱一个人的心情藏了好久好久,霍山扣都要替他心疼了。 一看他抬头那依旧清澈的大眼睛。霍山扣笑自己真是想多了,他还是当年那个说“等你跟瑞哥哥结婚生小孩,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要去你婚礼上当花童”的单纯的居。 霍山扣给他擦掉眼泪,问:“那你喜欢瑞哥哥吗?” 居二话不说点点头。霍山扣心想,果然如此。“我很高兴听到你说喜欢我。但是你还是没有搞懂什么是我说的喜欢。我换个词吧。这种事要跟你爱的那个人做。” 居疑惑了。“什么是爱?” “喜欢可以对很多人。爱,一般只有一个。” 他抱抱那个心理年龄退化到六岁的宝宝,赐予他最美好的祝福:“不用担心。居坦率又认真,一定可以找到爱你的那个人。” “真的吗?” “真的。” “他不会嫌弃我吗?” “爱你就是爱你全部。如果他因为这种小事嫌弃你,那只能说明他不是真正爱你。” 年幼受过的伤,终于在五年后痊愈,回抱他,坦率面对自己。“谢谢你。小霍霍。还有,对不起。小霍霍最好了。小霍霍一点都不恶心。我最喜欢小霍霍了。” 摸摸他小脑袋,霍山扣感觉自己手下又是一个小派森。他毫不吝啬地夸他:“居真的对感情很坦率呢。” “不好吗?” “不。很好。喜欢就说,不喜欢就离开。我很羡慕你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 居脸一红,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小鼻子。“没有啦。小霍霍为什么不跟瑞哥哥说喜欢?” “大人,有很多时候不是想说什么就可以说出口的。要考虑说出的话给他带来怎样的困扰。还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 那傻孩子,拍拍自己胸脯:“勇气我有。我帮你说。” 说着就要行动,霍山扣拦住他,“我自己会说。这种事你不能帮我。”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老实说,那一刻霍山扣真的被问到了。他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我会找到时候说的。”也许是临死之前。 居敏锐地选择不相信。向他伸出尾指。 “做什么?” “拉钩钩。” 他很是认真地翘着自己尾指说:“等你娶了瑞哥哥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要把我最喜欢的樱木花道手办送你。拉钩。” 霍山扣把尾指交出去。变声期的少年音煞有其事地认真祷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之后马上是一脸的心疼,跟他打商量:“呃。换成流川枫行不行啊?” 霍山扣揪他小鼻子:“哟还舍不得了?” 他像个小小的男子汉,一咬牙,一跺脚:“舍得!爸爸教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就送樱木花道!” 霍山扣以为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约定,当不得真。哪知道他记了一世,又一世。 “小霍霍,你怎么哭了?瑞哥哥心里有你的。一定有的。小霍霍才不是什么玩具。小霍霍是人。小霍霍是很好的,最好的人。小霍霍你别哭了。我知道你苦。你这样我也好想哭。” 说着真哭出来了。派森也在一旁低声吼叫。 两个来自过去的人,在现在,互相扶持,互相理解。哪怕一世又一世,替你心疼的那份心意,亘古长存。即使彼此并不相知。这就是,朋友。 霍山扣放开他的怀抱,伸出手指,“好。拉钩。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耶!” 旭的小手举得老高,像是要全世界为他们做个见证。 “那问题来了,小霍霍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呢?” “坐稳了。” 旭喊着不要嘛问着明天还是后天,被轻快的自行车转动的声音带到温暖的家去。 本着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样的想法。霍山扣又一头扎进深山里。 也曾失落,也曾怀疑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初学者,连像样的设备都没有。真当得起探测温泉发掘泉眼这样的大任吗?你有能力与那个人并肩作战,撑起一个企业吗?更曾无数次思考这样大无畏牺牲自己值不值得。明明根本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不问前程似锦,但求无愧我心。 想明白这一点,霍山扣再无怨言,再无迟疑,朝着日渐清晰的内心出发。 有一次一无所获的黄昏里,霍山扣一声长啸,没有回应。霍山扣急了。沿着几天前找桂花的路去找,没有人。那就沿着溪流找。 旭看水流下方他那着急的样子,没好意思继续藏下去。脚丫子拍打着水面叫唤出声。旭正坐在溪流旁边的石头上洗自己白白嫩嫩的脚丫子。 派森把自己泡在溪水里,时而抓个鱼,时而潜个水,玩得不亦乐乎。 “小霍霍你快来!这里流出来的水好暖和哦。” 暖的?霍山扣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探测成分。又试了一下温度。确定是温泉。 霍山扣欣喜若狂抱起功臣在溪水里打转。“小旭你真是我的福将!”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大好事,但是看到霍山扣这么开心,旭也眉开眼笑。 原来那溪流是泉水流经地下河汇合之后的暖度,难怪不像温泉那么冒着热气。就只有旭脚丫子那一小块的水是温热的。这样都能找到,霍山扣再次感叹此人是福将。 但是说这里就是泉眼,霍山扣也不敢确定。毕竟之前不是没有受过教训。而且这一片水流有点小。霍山扣把事情跟旭商量。旭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天色已晚,两人只好作罢回家。 当晚,宁正有应酬,要通宵。廖天瑞作陪。餐桌上就温婉,霍山扣,子居跟旭。 霍山扣是那种一个问题卡住就会一直思考的人。两人在餐桌上也在讨论怎么找泉眼。 爆破怕再次改变地下水道。要绘制地下河的图纸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每个人都在为了工程努力。就连一向讨厌应酬的宁正也在四处奔走。他没有理由不努力。 宁三也传来消息,北云地铁基建遇到了小小的热泉喷涌。有一就有二。这温泉不是一个,它是一伙。就像伸开八只爪子的章鱼,肆无忌惮地滋润着这一片山田。如果抓不住最大的,抓住合适的,够用的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如果把两个地方的泉水连起来,”霍山扣吃着饭不自觉嘀咕出声。 “工程量太大。”旭否定他。 子居跟温婉吃着小炒柚子皮看着中间这俩说话奇奇怪怪的聪明人。 霍山扣把蒜心摆开一朵花的形状。指着一头,“这里一个,”又把冬菇放对面。“这里一个。”他自己也糊涂了。“说到底勾丝岭的热源这么大吗?还是说有两个热源?” 旭也皱起眉头。“说到底什么是温泉呢?” “你见过煮水时候沸腾的锅盖吗?” 他的形容很符合旭的思考习惯。旭一下子就懂了。“那就是说地下水流着流着,下面热源开火把它煮沸了,它顶开头顶的沙石泥土冲了出来,这就是温泉咯。” 温婉哦一声,也懂了。听了这么久子居也琢磨明白了。“那就是说有地下水的地方就可能有温泉咯?” 霍山扣全身仿佛被电击一般,端着碗就站了起来,嘴里还咬着一根蒜苗:“地下水!”转瞬又坐下,“可是地下水的流向也不容易弄清楚。” “地下水我比较熟悉。”旭咬了一口冬菇。“为了不污染饮用水源,安居岛的下水道系统就是避开了所有地下水、暗渠铺设的。” 从前曾经在组里沦落到捡尸体的地步。背着尸体在安居岛光天化日之下奔走,哪个警察不盯着你?安居岛下水道系统四通八达,是很好的掩护。但是有定期泄洪这一点很危险。所以他们都要用本子记住每一条岔道的编号、泄洪时间。作为劳动标兵的居甚至把这些东西记在了脑子里。如今好久不用,倒是忘了不少。 子居也懂了。“也就是说,知道下水道的沿线位置就可以排除没有地下水的地方。再在这些地方慢慢找地下水。” “说对一半。”旭迅速扒拉两口饭。一筷子插在烧鸡上:“我们有地下水径流分布的缩小版模型。” “你去哪儿?”这智商过高的人也不能不吃饭吧?温婉急了。 “爸爸书房。”旭头也不回地离桌。 当初接受完整下水道系统位置培训的时候也是惊呆了。竟然与他父亲书房桌面上那个模型一模一样。想来蝎子有参与下水道系统的修建,把这个当做礼物送给兄弟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 子居也起来。“我拿钥匙给你。” “不用。我开锁从来不用钥匙。” 两母子一脸难以置信。只有霍山扣懂。“这小家伙。” 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学习了多少技能,霍山扣无法想象。 第31章 谁还记得我15岁生日 饭后,子居包揽了洗碗的功夫。温婉打扫。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时旁听一二。 旭拿出宁正书房那蓝绿的模型。温婉也就能看懂横在安居岛北边绿色的五座大山,西山、青木山、勾丝岭、文笔脚、东山。其中勾丝岭又有一十八峰。安居岛以北可谓峰峦叠嶂。旭一一说明变化之处,说得头头是道。 “明天我们把这个东西带上山。对照着来看。保准没错。” “不不不。”霍山扣小心放下这珍贵的模型,“太贵重了。带出去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旭咬咬唇“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把它全记下来。” “全记下来?”温婉绕着那模型打转,小楷字密密麻麻、河流蜿蜒曲折。走了两圈,温婉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有那些等高线、径流图。“不行。我看着有点晕。” 旭:“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万一有改变怎么办?毕竟这是好几十年前做的模型。北云地铁基建那里的泉眼就是一个地质下沉了的例子。要在脑内临时修改图像不容易的。你也不晓得怎么再做一个这样的模型。” 霍山扣说的没有错。旭看他胸有成竹,一脸期待。顺着他意问怎么办。 霍山扣:“自己建立电脑模型。” 这是什么?” 霍山扣一双死鱼眼熠熠生辉。“把这个用二维的线条绘制三维的立体图像。简单来说就是把这个模型完完整整搬到我的电脑里面去。” “工程量会不会太大?” “扫描建模的嘛。难道真的用手画吗?不过有一些还是要自己标注。比例不同,数值不同。我要用有限差分倒推回去再计算新的比例,建立新的坐标系。其实跟重画一个没有很大区别。听不懂没关系。反正,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今晚留下来搞定它。” “好。交给你了。小霍霍。” 霍山扣弯下腰,伸出手。一大一小两个手掌在空中一击。异常默契。 霍山扣一个人在二楼客厅抹开镜片开了小灯工作。温婉在楼下,两兄弟按照惯例抱着睡觉。 旭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而且霍山扣夸他是福将,还跟他像从前那样勾手指做约定。旭兴奋得不得了。拉着子居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小霍霍很厉害哦。一个人拿着一个白色小瓶子一个温度计就能探出温泉的位置。还能在电脑上破了咱们瑞哥哥的网站!辍学也能拿中高考状元就别说了。高智商吧? 而且你别看他看起来没有什么腹肌。他大腿肌肉可发达了。我在自行车后面坐着嘛。他裤脚那里短,骑车的时候会露出来。啧啧啧!就是骑自行车骑出来的!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手臂肱二头肌都能竖起一个杯子。那又怎样?下盘不稳。我一个横扫千军他就倒。不过大哥还是很厉害的。” 旭又喋喋不休说了好些话。子居抱着他却觉得他离子居好远。更用劲儿地把他搂在怀里。像是要嵌进骨头里。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哥哥你要勒死我呀,我在这儿呢。我又不会跑掉。你抓那么紧做什么?” 子居这才稍稍松开一点劲儿。 “你手劲儿怎么就这么大呢?咳咳~” 旭吃过药说了些话,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霍山扣眼前顶着一个跟宁正书房一模一样的模型走着看着找着。 旭在他指导下看懂了大致的土地规划范围。在这些村落里面打转、顺便查看征地的情况。顺着门牌号走了几家。基本搞清楚了情况。 廖天瑞派人上门高价收购旁边公路上的钉子户。村长见利心喜。又听说本来有计划收购他们村。美滋滋等了几天。廖天瑞的人来了,跟村长说这温泉地址搞错了,不在你们村,在隔壁村。 村长冷汗都出来了。问:“那这地你们还买不买?” 村长为了下一年的任期,吹嘘自己接下来这次收购能每户送一套建好的市里那种带花洒浴缸的大房子。只等廖天瑞的人上门送钱。这会儿才说来个这么个大乌龙。这要怎么跟村民交代?不由得他不慌。 廖天瑞的人趁机说可以收,但是扩建规划又要他们公司出钱,要是没点好处,我可不会干。 那人捂着嘴咳嗽了好几次,埋怨了几句牛仁出诊费贵得要死。村长听懂了这是讨要贿赂。 旭听到这里就知道来办事的人一定是小傲娇。 村长为了自己的乌纱帽着想,还是同意给甄敖角一点好处。甄敖角又提出了所谓低一点的价钱,毕竟你们这里不是温泉的地儿嘛。 村长一听那数,眉眼都要飞起来了。这比隔壁村低的价格还是比市价高出一半。他算了算,每个村民可以一次性多分两万。马上盖指模,签字。 村长以为逮着不识市价的阔气少爷,殊不知这是廖天瑞的小恩惠。毕竟地还是人家的,不给一点甜头很难长久征用。日后建好度假村再来跟粗野村夫讨价还价,还不如一开始多花一点钱,以绝后患。 所以,廖天瑞让签的是买断给套房子,而不是股份或者其他。 村长也知道地方发展起来再坐地起价更加有利,但是当时来说,村长只希望早日把地换到一点更多钱,保住他的乌纱帽。 再者说,廖天瑞所谓的低价确实比市价高了不止一成。 霍山扣顺着地下水脉找了好几个温泉点。连同径流数据、温度、高度等一一加在电脑模型上。再把这份完完整整的立体模型发给廖天瑞。 玲收邮件看到这个在她电脑内360度可旋转可缩放的模型开心到不顾形象冲进总经理办公室发癫。 西芹一拍没精打采的甄敖角肩膀:“兄弟,干得漂亮。这回儿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甄敖角惨白的脸色被他拍出一点红润。笑道,“那今年你九间房还派糖不?” 九间房新年期间派米送糖是宁日定下来的惯例。不收的就给你放到家门口,爱拿不拿。小孩子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换了新衣服就去九间房前面放的大红酸枝八仙桌上摸一颗糖果,才算是过年。 西芹笑笑,“糖是发给小孩子的。你?” 甄敖角抱住西芹胖胖的肚皮嘟起嘴就撒娇,“不嘛不嘛!小公子说的,小傲娇我今年六岁。小傲娇要糖糖!” 办公室里都被他这嗲声嗲气笑翻了。 廖天瑞用全息投影的办法把三维图像展示在董事会面前,那些老家伙啧啧称奇说像是亲眼到了勾丝岭看温泉。 同时,《可行性研究报告》递上去之后申请到手。土地规划也做好。那边已经准备好打地基。旭日东升这边完善室内设计。十号大神的模型连岩层含水介质水文地质参数都列标得清清楚楚。施工会遇到什么障碍,两仪小组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提前准备对症下药那就简单多了。 “能不能在今年搞定它?” 甄敖角磕了一颗药,精神抖擞地一口气讲述一遍工作进度,廖天瑞放下文件直接发问。 两仪小组一双手叠着一双手,按下去:“能!” 群情激昂能融化青木山天池的积雪。 2002年腊月,就在这群情汹涌中过去。 拜托俩活宝在火车站拐跑了一个老太婆手上的小婴儿带进旭日东升孤儿院,狡诈的成二说要他来参加学校元旦文艺演出,否则以后都不是不帮他找小婴儿。 旭不鸟他:“我儿子都找到了我还捡什么小婴儿?” 成二又拿出救过他一命的事情来说。旭抱着孩子拉上棉帽子,从鼻子里哼出声来,转身走了。 12月最后一天,俩活宝文艺演出的日子,旭带上药,喝上一口霍山扣泡的桂花酒,把衣服丢出庭院外,从派森挖的洞里钻出去,换上刚丢出去的中心小学校服,再搭上一件小西装外套。 “完美。” 欲扬先抑,给他俩一个惊喜。 年关将至,些许店家已经贴上对联挂上红穗子。那胖胖的童子抱着鲤鱼,像极了从前140斤的他。旭自恋地在大街上转个圈儿,如今体重不过百,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好几年。 “过了明天就是15岁了。”六岁的旭自言自语道。 从前大哥左手一个罗汉拳右手抱着小宝贝儿在那一寸见方的出租屋练拳壮胆。大嘴巴顺子在上铺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青白的脸说着鬼故事。。他颈部像蜈蚣爬的大伤疤显得更加阴森森。团子跟小美人吓得抱住彼此瑟瑟发抖。段子要去开灯,李子偏不让。 扛着一包米回来的他气得把米扔在地上,摸黑开了灯张嘴就骂:“下次你们买米。饭是我做的,菜是我煮的。让你们出个任务回来顺便买个米都能忘了,你们。” 段子护着蜡烛不让开门的风吹灭。顺子关了手电筒笑嘻嘻下了床。大家围在那小小的蛋糕边上,绕着他打转,唱着那怎么也唱不齐的生日快乐。感动得他一塌糊涂。捂着嘴只管哭。 莫大哥高大的身子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前额毛发被揉乱。莫大哥不知道说甚好,就随便说了句:“过了今天就是14岁了。要快高长大啊。” 旭摸摸自己额头那一小戳睡翘的毛发,嘟着嘴怨道:“小霍霍也摸你也摸,不就是睡觉姿势难看一点嘛。就知道笑话我。” 啪啪啪,旭给自己两巴掌,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宁曦旭!你今年六岁!”“嗯。我是宁曦旭。”“我今年六岁。” 说着,继续往中心小学走。 第32章 意外再见段子 中心小学体育馆,台阶上满满都是人。旭选了带着宝宝的主妇旁边坐下。大家看起来也就是一个主妇带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来,并不显得突兀。 本来是篮球场的地方拆了篮球架子,放上桌子铭牌,成了嘉宾的宝座,享受万人簇拥。然而大家的眼睛都只盯着一个地方-前方的舞台。 穿得花枝招展的主持人出来,跟小西装上身的小男孩你唱我和地对着开场白。偶尔看看纸条,假笑几下,有点勉强,但是看得出来很努力。 掌声过后,讲话过后,重头戏终于来了。旭跟着尖叫着的观众站起来。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成二狗子他们的话剧《白雪公主》。 成二穿着王子服装,姿势优雅地俯身吻醒公主。不少家长都热泪盈眶。说什么自己的孩子今天好漂亮好帅。旭看着全场道具移来移去,就狗子那家伙,谢幕的时候还在睡。还是成二拉他一把鞠躬谢的幕。 “就没见过这么能睡的大树。哈哈哈。” 那之后合唱、独舞,没什么意思。就子居那有板有眼的洪拳演练有点味道。 练得硬桥硬马、方能稳扎稳打。子居每周两次的扎马步、上桩可一次都没偷懒过。见惯了奶油小生,难得一个实打实的。子居的表演可谓赚足了眼球。 哼哼哈哈冒着热气,聚光灯,相机,热热闹闹的元旦晚会。 宁正温婉被安夫人带去寺庙上香,吃三天素菜祈福。日升会的人在寺庙护卫他们传奇的红花双棍。成二狗子梁仔几个都没家属来看。一个个围在旭身边叽叽咋咋说着训练那些事儿。 子居稳步朝他走来,成二自觉让出旭身边的位置。 子居看旭被一群孩子□□,十分不悦。像在家里一样,把人抱过来放在腿上。自己下手揉他肚子上的肉。害旭大庭广众之下憋着笑。 子居惩罚性地拍他白白的肚皮。埋怨道:“昨天我问你,你为什么说不来?” “这样才惊喜嘛!” “瘦了。” “怎么?瘦了哥哥就不喜欢我了?” “喜欢。胖也喜欢,瘦也喜欢。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咳咳。哦高年级的演出开始了!快看快看!” 旭继续看着表演。偶尔跟梁仔他们一起鼓个掌,尖叫两声。演出结束,散的散走的走。旭说要送他们。毕竟上次还有混混要绑架段子。中心小学并没有他以前想象的那么安全。 成二他们的家就在中心小学500米不到的地方。一小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回家去。旭缠着子居跟了一小段。 子居看旭只穿了小西装,硬说回中心小学拿军装大棉袄给他。 一辆音乐外放的保时捷嚣张地走过。车里小孩子大叫:“419重要还是我重要?”听声音是段子。 驾驶座上的人大叫,“我的祖宗哎!现在的小学生怎么这么多事儿?” 无奈中把车开了回来。熄了那让人身处大会堂一样的《第九交响曲》。开车的人是段九斤。 段爷爷老来得子起的名。段子妈妈叫段二两。之前的大哥跟后来的三四五六七,都在发家致富之前饿死了。段二活着也是艰难。是从小卖到稍微富裕一点的段子他爸家里当童养媳的。段九斤却是段爷爷富贵之后续弦再生的。富贵之后当然要回自己的女儿,但是风水轮流转,段子爸家跟宁家对头的皇室有关,新政之后倒不富裕了。于是一个很尴尬的童养媳变入赘女婿的转变。不过两夫妻穷也一起,富也一起,早已是密不可分。 段九斤这个舅舅只比段子大九岁。要他尊敬这个舅舅,有点难。而且段九斤这人人品不行。下半身完全被西街带跑了。段子更加瞧不起他。两甥舅一直这么没大没小。 段子自己下车迎面朝旭走来。脸上带着笑意向他礼貌地伸手。“你好!你是子居的弟弟宁曦旭吧?你哥哥老是说起你。我可以叫你小旭吗?像你哥哥一样。” 按道理,宁曦旭于段子只是一个同级同学口中的弟弟,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段子这特意回头,又期待万分的接近让旭很是意外。他像冻僵了一样一节节骨骼伸出去。 段子紧紧握住他的手并且用力摇晃。说着:“再次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要等到今晚呢。” 旭要问这再次今晚是何意。子居已经风一样冲过来,用身体撞开段子,老母鸡护崽子一样把旭箍在自己怀里。双眼瞪着段子充满警惕。 段子也是脸色一变,随后马上挂上笑容。跟子居道歉:“抱歉。无意冒犯。只是想交个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走开!” 旭心想这不对啊!段子不会不记得“子居”这个恩人的样子呀。他可是化了好几小时的妆呢。一眼就是哥哥的样子。段子看到救命恩人怎么这个反应啊? 看这边进展不顺,车里的段九斤不悦地按喇叭:“段子,好了没有?跟你们疯完我还要去西街。我跟别人约了七点吃饭的。现在都快六点了。” 段子回头骂他:“闭嘴!信不信我把你那些西街二街什么的全部告诉爷爷。” 段九斤被触到逆鳞,脑袋伸出窗外为自己辩白:“臭小子!不要胡说八道!这一次是正经的。” 段子咄咄逼人:“你上次把人家搞怀孕还是用我的零花钱做的手术。” 段九斤怂了。看来确有其事。但是他马上又恢复过来。猥琐地搓着自己的手,半央求道:“这一次绝对不会出事。这一次可是蓝孩纸!可爱的男孩纸!我的妈呀,西街老大可算想开了。开了小倌儿。这滑嫩嫩的蓝孩搭上一个纸娇滴滴的女孩纸,那才是世间真绝色!段子,我的好外甥。你跟玫瑰小姐姐在旁边喝个茶呗。” 段九斤这个人果然重来多少次都是一个德行。还想拉上段子。 “抱歉。家丑。你先等一下。” 话是看着旭说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地讨好的味道。旭更加不懂了。段子说着一把推开段九斤那留着口水的狗头,钻进副驾驶座拿东西。 “你别动。我来拿。” 段九斤把手垫在段子那被车窗玻璃压红的腰腹下,另一只手听从他的指示去探。 就知道怜惜后辈这一点来说,段九斤还算是可以的一个舅舅。 他待人温柔。虽然东搞西搞,倒是从来没听过跟哪个女人拖泥带水。自己开了一个不知道卖什么的小公司。手里有点零花钱,年年给小外甥买生日礼物都不带重样儿的。关键还都是段子喜欢的。绅士、多金、长得俊、还有闲情陪美女玩情趣,模样清秀还有点孩子气,很容易激起女性天性里对小崽子的爱护。只能说,段九斤跟那些女人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边一个不明所以一个心急脾气暴,磕磕碰碰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子居拿大棉袄把他从头到脚裹起来。把手放下一点,顺势从后面环住旭的腰,懒懒地把下巴架在他脑袋上来回蹭。“我讨厌那个人。你也不要靠近他。” 嗯?子居认识段子?一个在六班一个一班。一个学渣一个学霸。这是怎么做到的? “嗯?为什么?” “如果没他我就是第一名了。” 第一名? 旭惊得双眼圆瞪,从大棉袄里钻出小脑袋来。 “嗯?哥哥你是第二名?全班?” 旭其实还想问真的吗哥哥你不是学渣吗,鉴于这一句太伤人,他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子居心里满是得意,嘴上却是不紧不慢地说出两个字:“全级。” 旭昂起头,惊诧、崇拜的神色溢于言表。转身就抱抱埋肚子蹭啊蹭。还嫌棉袄厚重碍事儿。嘴里不停地在夸:“哥哥好棒!好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好佩服!好喜欢这样的哥哥!” 子居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一双手温柔地抚着在他怀里蹦跶的旭。“我知道你嫌弃我之前学习很差。人又笨。我觉得这样不行。就花了点时间在学习上。现在从六班破格升到了一班。” “没有嫌弃。不嫌弃。哥哥可厉害了。Mua~”旭踮起脚尖亲一口子居的下巴奖励他。 旭是完全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子居能在他的影响下摆脱学渣身份。原来自己还是有点聪明的。原来只要生活平稳家庭幸福,不分心的自己还是在读书这一正道上有希望的。 旭被哥哥这一招藏到现在才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亲昵地蹭着这副健壮的身体。 子居对自己的成绩倒是不以为然。“完全不行。才第二名。这样怎么考状元?” 旭抬起头,“哥哥你缺钱吗?”考状元是有钱拿的。当初霍山扣就是这么把债款还清的。 子居摇头,“不缺。” 旭不懂了。“那你考状元做什么?把钱留给有需要的人嘛。” 子居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不行。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不仅要考中考状元,我还要考高考状元。我要你知道,你哥哥我,比霍厉害一百倍一千倍。” 考上状元,扬名立万,光宗耀祖。然后哥哥去美国留学。回来又是一个海归大学生,研究生,不,博士生。再然后西装革履,像瑞哥哥一样执掌旭日东升。把生意做到大陆去,做到美国去。上市,发行股票,上喃方都市报,咩城晚报……安居岛主流媒体,什么专家异口同声地夸:寒门崛起,双学位钻石王老五,宁家企业冉冉升起如同春日。 “哇呜~哥哥未来的人生好耀眼哦。”脑内小剧场演得欢快的旭不禁把心里话说出口来。“话说哥哥你才六岁,想那么多做什么?” 子居敲敲他脑门儿敲醒怀里的小傻瓜。“我七岁。今天十二点过去我又比你大一年了。你给忘了?” 旭不服气地踮脚顶回去。“了,不,起,啊!天天说!还长那么高!生气了。” 不到半年子居长了十公分。已经是一个手长脚长的小男子汉。与之相反,旭死命锻炼也就勉强保住百斤不再增重。身高半点没长。所以看起来,子居就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哥哥带着小学生弟弟。 旭对这身体更加不满。有病就算了。还矮!我顶死你个高个子!我顶死你! 子居看他踮着脚尖辛苦,干脆把他整个抱起来。隔着棉衣在他圆圆的肚皮上揉啊揉。“好了。揉揉,不生气。你明天生日。想怎么玩?” “哈哈衣服太厚我不怕你咯吱。不是。你今天生日还没过呢。怎么就想我的?” “我跟你一起过就好了呀。” “那可不行。那样你多吃亏啊。”旭想了想,“我给你做个蛋糕吧。” “你还会做蛋糕?” “我学嘛!” “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我亲亲的哥哥啦。” 两人腻歪着呢,段子走过来了。提议道:“我知道有一家做蛋糕很好吃的店。我带你们去吧。” 旭倒是想去。子居黑了脸不允许。廖天瑞打电话来说加班不能来接他们。段子拿主意,让段九斤把人送回家去。 一路上子居抱着旭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段子也像磁场不对一样远远坐到另一边。旭又不能跟司机说话,只好一个人窝在子居怀里闭目养神。 到了家,下了车。子居还在车上。 “哥哥你不下来吗?” 子居隔着车窗给他系上围巾。“我今晚约了同学开生日派对。” “我也要去。” 子居从车窗里抓住他一会儿就冻得通红的小手,给他搓热乎了。“乖。我们又是喝酒又是跳舞的。你心脏受不了。” 旭只能扁着嘴叫甄叔开门。 子居在他身后喊:“记得!别告诉爸爸我出去办生日会。他不喜欢这一套。”宁家生日一贯是红鸡蛋大利是完事儿。宁正并不喜欢子女挥霍无度。 “还有,记得吃药!” 听到闷闷的一声知道了,子居才让段九斤开车去预定好的酒店。 第33章 布局 霍山扣不放心旭一个人在家。甄叔更不放心他一个人太晚回出租屋。让住下又怕见着廖天瑞尴尬。争论半天还是留下来了。 霍山扣叫了几次,旭都抱着布偶在沙发上不肯挪动一寸。霍山扣也就随他去了。 庭院灯光柔和照进来,从窗边洒进来,漫开一片黄地毯。那尽头,它竭力也够不着的地方是客厅中心的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小脚丫夹着布偶坐着睡熟了。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小短手从后面伸出来抱紧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胖玩偶,脑袋搁在上面睡得正香。 六七岁的年纪,小脸蛋比剥壳鸡蛋滑。多肉的两颊被争先恐后挤在最前,抢着先一个叠着一个累在布偶宽宽的额顶。小嘴巴堵着不知道是有多不高兴。 “小旭。”子居蹲下来轻轻唤他名字。 “嗯~”旭嘤咛一声,换了一边脸颊压布偶。 松开,弹起来。很好玩,子居忍不住下手去祸害一番。手指刚触到那脸就凹陷下去一小块。“好软。” 睡梦中感觉被打扰的旭不悦地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像被侵犯的小狼崽,气势汹汹的脸结果只是嘤嘤地叫,没有一点威慑力。 子居自知过分,又舍不得放手。把手指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一路顺风。手指离开他下颚之前毕竟挤压太多,一下子反弹,脸上的婴儿肥狠狠地晃了两三趟。 这么一闹,旭彻底醒过来了。迷离的大眼睛看清眼前人之后越睁越大,成了明晃晃两汪清泉。“哥哥!” 嘴角迅速拉开,眉开眼笑扔开抱了好久的布偶,伸手扑上来把自己挂在亲爱的哥哥身上。 两人脸颊相贴,互相磨蹭着玩儿。与他相比,子居被太阳暴晒之后的脸显得那么粗糙,明明同样是如花的年纪。 旭拖长了声音,娇滴滴地叫,“哥哥~” 子居抱着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弟弟,享受着他不合年纪的撒娇,鼻尖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浓浓奶香味。本该放手却情不自禁亲了一口。 旭看到他麦色的后颈有淤青,“哥哥你受伤了?” 话刚说完就被子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推开了。旭砸吧砸吧大眼睛,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是怎么回事儿。 子居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抱着旭按进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一身的淤青血块。“怎么还没睡?” 顺手把他手脚环在自己脖颈上,做出一个骑肩马的假象来。 旭打蛇随棍上,抱着哥哥脑袋享受高处风光。“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 “一起睡觉觉。” 他说得自然。子居听得心花怒放,随后一清醒过来如坠冰窖。他难得扶了一次楼梯,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疲惫的声音许下折磨自己的承诺。“以后我早点回来,陪小旭睡觉觉,好不好?” “好呀好呀!”旭慌着小脚丫,丝毫没有多想。 就是哥哥给他盖上被子说自己要去洗个澡再睡他也往别处想。 小肚皮露出来,咬着右手大拇指,睡得四仰八叉。 子居披着浴巾回房看到这幅光景,转身关了灯再抹黑上床。“起来。别抱着被子。” 旭松开乱成一团的被子,抱紧了子居的手臂。因为咬着大拇指,口齿有点不清。“哥哥,表(不要)嘘(去)西街。” “我没去。” “嗯。表(不要)那么快长大。那些东西,不懂也没关系。” 对不起,我已经懂了。再回不去了。 凌晨一点,客房被敲开门。霍山扣看着子居泛着血丝的双眼,什么都不说让他进门。 子居坐在床边,双手艰难撑住自己的肩膀,嘴巴蠕动好久才缓缓开口:“布局,你知道是谁吗?” 霍山扣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布莱汉堂现任当家。一直盘踞在勾丝岭,很少下山。没多少人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 “他说那块地他不卖了。”说着,子居摊到在床上。 温泉项目最后选定的合适泉眼,在勾丝岭半山腰。这是布莱汉堂地盘。廖天瑞一直想办法跟他商洽。谈不拢。原话是,你要老子把家卖给你?子居一个小学生,又是怎么跟他搞上关系的? “你怎么知道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那你看到了什么。” 子居闭着眼,说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段九斤带人到酒店包厢的时候,顺子等人都已经来了。子居从六班跳到一班,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也因此,他有两个班的同学一起开派对。酒店不能让一群小孩子开房间。顺子建议找最闲的家长帮忙。毫无疑问,就找到了段九斤。 段九斤不情不愿地给这些孩子当保镖。到了场地,最放得开,玩得最开心倒是他这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孩子买不了酒,段九斤说是他喝的。服务员以未满18岁的理由拒绝了。子居懒得跟服务员废话,一叠百元钞票压桌面。“要玩就要开开开心心地玩。” 服务员道歉出去。一帮小孩子都夸子居这出手阔气。酒很快上来。段九斤彻底疯了。扯了领带,脱了外套,追在一群小男生后面跑。 段子拿领带给他把眼睛蒙上。说要玩升级版老鹰捉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在哪里?小鸡鸡在哪里?”说着淫言秽语他自己先笑了。 包厢的门打开,全场安静。 段九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反扣了双手在背后,膝盖一踢,段九斤特别顺从就跪下了。感觉像是被软布裹着的铁块砸了一下。 段九斤糊涂了。“这是怎么了?玩什么呢?段子你别老是坑我啊。好歹我是你舅舅。” 领带被揭开,段九斤眼前出现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踢着老布鞋的彪形大汉。他感觉到的铁块是这彪形大汉的脚。他身后是好几个衣着怪异、红黄蓝绿各有之的拿着□□的强盗一样的保镖。 “大哥,你哪位啊?” 段子话刚出口就被扇了一巴掌。口中血腥味一下子涌出来。混着先前喝下去的酒精让段九斤头脑一阵眩晕。 那络腮胡子一手把段九斤揪起来。“布局,记住老子的名字。老子就是在西街被你抢了小美人的那个人的,”他顿了顿才说,“哥哥。” 西街女以花名作为艺名。男的,随意一点。小美人就是今晚段九斤约了的人。说起来这还是上次去西街的事。 当时段九斤在玫瑰房间里行乐,隔壁房小美人那近乎销魂的声音引得段九斤问了一句小美人的客人是谁这么厉害。玫瑰说是布匹。布匹走后,段九斤使了十八般手段让小美人恋上他。眼看着今晚就要吃糊了。万没想到被发现了。 段九斤这人说好听的能屈能伸,说难听点就是下贱到没有底线。看仇家找上门了,第一件事就是求饶。跪着求饶,抱大腿,把自己往屎里踩,无所不用其极。 络腮胡子被恶心到了。踹了他一脚又一脚。段子要冲出去救他。那些保镖马上拿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 “不要开枪。跟孩子们没关系。” 络腮胡子心想这人还是有点底线的,比如孩子。接着段九斤又满脸血地抱上来,谄媚道:“大大,大人有大量。大人的事大人来,别伤到孩子。” “我以前,也有一个跟你外甥差不多大的弟弟。不过他不学无术,长大之后就知道赌钱玩男人,没有钱就偷家里的。就像这一次,我说不为他这点儿破事儿下山。他缠着我爸撒娇。二十岁的人了。就差在地上打滚。长不大似得。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收到我爸去世的消息。把老爷子的棺木抬下山来。山上只有他跟我爸。谁知道我爸身强力壮的老骨头,怎么说去就去了呢?所以我很讨厌小孩子。尤其是你外甥这种六七岁的小孩子。长得一脸无害,细皮嫩肉的!长大了心里就是一肚子坏水!越长越坏!我还得惦记着那白眼狼是我亲弟弟!我不能杀他!” “那有什么办法呢?血浓于水。我再无所事事吃喝嫖赌,这孩子还是叫我舅舅。这是个好孩子。我才是坏孩子。” “好。本来就是我俩之间的事。带下去。” 络腮胡子让人把孩子全带到隔壁房间。拿一根手指头挑起趴在地上的段九斤,“孩子全带走了。你打算怎么赔我的小美人?” 段九斤展出他最迷人的微笑,跪地前行。“西街来了一批细皮嫩肉的男孩纸。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试过。” “妻我有一个。妾很多。还有几个孩子。” “比起你那些人老珠黄的妻妾,大哥看我这个十八二十二如何呢?” 布局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颚,“姿色不错。就是为人下贱了一点。” 被骂的段九斤不恼不怒,孩子气的脸上是他用来迷倒无知少女的微笑。 “说错了。还有点魔障。” 隔壁房间,□□一字排开,小孩子抱头蹲在原地不敢动。连小声哭泣都不敢。之前有一个吓哭了的,被他们带出去,再回来被折腾得只能摊在沙发上了。 整个包厢弥漫着窒息的空气。隔壁房间段九斤又是愉悦又是痛苦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段子捂着耳朵不去听,声音还是钻进眼睛里,刺得他落泪。 子居只是面无表情,认真听着,懵懂地揣测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吼叫过后,隔壁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只有子居和段子被带过去。 段九斤像是脱水的鱼,趴在沙发上。全身像是被水洗过,湿漉漉的都是汗。他无助地张开嘴,努力呼吸,仿佛活着对于他是一件奢侈的事。 络腮胡子坐在旁边。宽大的身子挡住了段九斤皱巴巴衬衫以下的地方。络腮胡子满脸猥琐的笑,招呼段子过来。 段子红着眼睛过去,张手就要打。络腮胡子一个反手把他拧脱臼了。骨头咔擦一声,段子的右手往奇怪的方向弯。段子一声不吭地落泪。 段九斤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一句话,“说好的,不要难为孩子。”之后就晕过去了。 络腮胡子没有善罢甘休,扔下一笔三百万的债务要段子转告醒后的段九斤。“还有,”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子居,警告他,“告诉你爸爸宁正,那块地,我不卖。” 段九斤醒来之后,让段子帮他把地上的裤子捡起来,帮他穿上。段九斤让子居喊那些孩子自己回去。 无知的子居问:“你不开车送他们回去吗?这么晚了。” 段子一拳过去,“我舅舅现在开不了车。” 半夜十二点,中心公园泄洪的声音浩浩荡荡传过来。段九斤一手挡住自己的脸,有泪水滑落脸颊。段子也在哭。 子居问,“他做了什么。” 子居被段子暴打一顿。之后,子居在段子狂风暴雨的咆哮中,知道了绘本上没有教他的东西。因为段子说都是段九斤去西街找男孩子弄到今天这地步。 “段九斤,哭得生不如死。” 门外有重物滑倒的声音。像是很重的东西砸在地板上。 “关门了没有?”霍山扣皱起眉头问。 “锁对他有用吗?” 第34章 霍老师 子居哭喊着冲出去,抱起地上晕倒的旭。 凌晨的医院长廊灯火通明,大部分病人都在熟睡,少部分在自怨自艾。护士不时结伴走过。黑黑瘦瘦的一个小男孩一个人坐在金属长凳上,两手交叉着放在腿上。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双手,意图杀害侵犯他的疯子,也曾在最后关头救人一命。也温柔抚摸过弟弟那软糯的脸颊。更曾无知地拉住激愤的段子。 如果爱是伤害,他宁愿不爱。但他才一年级,要离开父母一个人单独生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要他继续若无其事跟弟弟同床共枕,他不敢确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破坏全家幸福的事。 他想找人请教,这种事又羞于开口。 子居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霍山扣拿着半黄皮本书一杯水向他走来。 霍山扣坐下来,自己喝了那杯水。整整跟牛仁抢书时候弄乱的衣领。一本正经地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明明是你主动坐在我身边,怎么看都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霍山扣伸手在他头上□□。霍山扣的手很大,很暖。像是这个安慰人的动作已经做了千百遍那么熟悉,那么温柔。 子居被这份舒适生生逼出眼泪。昨夜的惊恐,对自己无知伤到人的悔恨,对未来不可知情感的担心,都在这摸小狗一样的手中化作眼泪释放出来。 子居顺势倒在霍山扣怀里。脑袋枕在他坚实的大腿上,眼睛埋进去,不让他看见。 霍山扣一言不发陪着他。温柔的抚摸,一直没有停止过。 “霍。” “叫我霍老师。” “霍老师。” “我在。” 平淡到听不出感情的回答。让人觉得后面坐的是一面墙,一面只会听不会开口说出他秘密的墙。这让他觉得安全。 “霍老师,我喜欢看他难受哭泣的样子,看到他伤心我自己又会心痛无比。霍老师,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想怎样。” “我从前有一个学生,”霍山扣用悔恨的语气,说着过去的事。他说:“他年幼的时候我以为他年幼无知,什么都没有教他。我以为长大之后他会懂的。结果没有。长大之后他误解了。甚至一度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他以为自己是坏孩子。他以为因为那件事没有人会再爱他。他错误地以为被害的那件事是喜欢,他也就以为喜欢是那么恶心的事情。我知道之后尽力去挽救。不知道算不算太迟。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大人总以为小孩子不需要懂太多。保持天真就好。我现在觉得这是错的。他们有权利早早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长大之后才不会活得那么天真。穿着一身盔甲成熟地活着虽然很累,但是盔甲可以为你遮风挡雨,成熟让你活着更安全。我知道,你喜欢你弟弟。” 墙说话了?子居后背一紧,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才缓缓坐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 霍山扣一双死鱼眼依然面无表情。“太明显了。哪有兄弟一天到晚抱抱亲亲的?你让我这个跟表哥一个月都不见一次面的人何地自容?” “那是你跟你表哥感情不好而已吧?” “我俩感情好着呢。”霍山扣把手上的小书递给他。“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东西,记住!你要等到旭十八岁才能用。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十八岁?就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怕你等不到十八岁。” 子居反问他:“你觉得什么时候好?还是不说比说好?” 霍山扣叹一口气,两手交叉叠放在脑后,“这个问题我自己都在摸索中。我回答不了你。” 子居也学着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亲兄弟来着。” 两个天涯沦落人各怀心事坐在长廊上。直到办公室传来一阵又一阵物品掉落的声音。整个医院的人都被吵醒了。随后是大惊失色喊着杀人了的医生。 牛仁维持着举高双手头像的姿势,看到霍山扣顿时眼前一亮。跨过大山火海一样艰巨来到他面前,伸手:“表。” 霍山扣明白,直接把手表调到昨夜凌晨一点。办公室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安静下来。 牛仁劫后余生地给自己顺着气。“聪明。” 霍山扣这才有时间问发生了什么事。 “哦。旭那家伙发了疯。看见我举起手术刀,就攻击我。还说要杀了我。看见我眼镜还想拍飞我。我赶紧跑出来了。不知道又在祸害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昏迷倒在地上就好了。” “你不是医生吗?你就由着我弟弟大冬天的倒在地上?” “死不了。你急什么?” 子居懒得跟他废话,抱着书就冲进办公室去救那倒在碎玻璃渣子里的他弟弟。 “牛仁!”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牛仁屁股刚坐下又站起来,没好气地应着,去抢救他的病人。 旭醒来的时候身边一片混沌,仿佛睁不开眼睛,意识却十分清楚。他记得自己听见哥哥脚步声,记得微弱灯光下哥哥脸上的淤青,记得他咬损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记得他尾随哥哥听到的所有话。他记得自己失去理智,看到镜片就疯狂乱砸。然后吓跑了牛仁,自己晕倒了。 他努力要睁开眼睛。一双手覆盖了他整个世界。霍山扣的温润如水的声音好像空气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 “不要起来。听我说。” 婆婆妈妈的教诲好像蜜糖,甜甜地滋润着旭的心房。 “你的病跟情绪有关,所以要杜绝大起大落,才能平平安安。牛仁说的。我想你也做不到。哎~居,做不到也要去努力。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想做大英雄,要沉得住气,才能运筹帷幄千里之中。” 旭认真听着,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还有,不要听到什么小事就像被针扎一样跳起来。冷静。慢慢想办法。办法一定比问题多。” 其实旭也知道要冷静,但是听到段子那三百万的债款来源他就憋不住了。他心里藏了一辈子的委屈。他冷静不下来。他要全部说出来。 “以前,他跟我说,欠债是因为瑞哥哥。所以他要报仇。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他骗了我一辈子。” 旭不甘地闭上眼睛。记忆中那年的夏威夷充满枪声与血腥。 与段子相遇之后,小分队运作得很好。段子说除了能力还要有名气。莫逆带领大家在烈火堂成为最强小分队传说少不了他的包装策划。他们一起去接红纸任务,归来缠着三当家用他那丑爆了的奔驰g系列带他们上大路吃煲仔饭。他们调侃三当家没女人欢喜。莫大哥死后,居一度消沉。段子告诉他要活着。 老实说,当时要是没有顺子,没有段子,居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那段知道保命为上的日子里。居带着小分队抢青木山的任务为主。捡尸体总比杀人无害且安全得多。过面三当家手下之后,表现突出。出手没有活口。因为擅长地道战,被称为神出鬼没小分队。他也被封为黑道的死神。 三当家跟廖天瑞争继承人的位置,段子公开跟廖天瑞叫板,要他让出当家位置。居真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横插一脚。段子说日升会尾大不掉,廖天瑞不适合做龙头。他对大家说居想做的事不用说出口,他们这些手下来做。但是居根本无心争夺这个首领之位。等到机缘巧合,他不得不站起来扛起这面大旗的时候。他开枪杀了居的瑞哥哥。 三当家、瑞哥哥跟他三方对阵,居被三当家护在身下。 居哭着绝望地捶打那个胖子。“起来!给我起来!三当家,你好重的。你最疼爱我。你起来好不好?” 小霍霍为瑞哥哥挡子弹。开枪的人,是段子。三当家撑着被BB弹打中的身体反击,也被射杀。 段子要瑞哥哥在小霍霍面前坦白为什么廖天瑞要找他同居,那时候小霍霍还一息尚存。 他说廖天瑞什么都不怕,那就让霍山扣知道一切,让霍山扣恨他一辈子。 一把□□子弹全部打光。廖天瑞殉情。首领争夺战居胜。 居要他在他们小分队共同生活的出租屋,在莫大哥木牌面前给他一个理由。 “居”咆哮着呵斥段子杀了他瑞哥哥。 段子狡辩你不开枪他也会开枪。 “我宁愿死的是我!” “你不能死!你是我们的旗帜!” “段子,我只是一张红布。是你们把我挂了起来供奉。” “这是你的价值!身为大哥,你必须比寻常人更加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凡是阻挡你的东西,杀无赦!” 又是这样的话。如今想来,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被他逼着站到这个位置的。他痛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身边人的真面目。 “段子,你知道我在母亲中学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我傻到背着一书包的钱就从家里逃出去。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 你不觉得我可以一个人身负巨款安全到达很奇怪吗? 你以为是谁一直暗中护着我这个弟弟 是瑞哥哥。 莫大哥死的时候,他告诉我,不要恨廖天瑞,任何人都可以恨廖天瑞唯独我不可以。 要抢在我到达那打电话都要翻过两个山头的学校之前通知莫大哥好好照顾我,瑞哥哥只能亲自开车上青木山。 青木山那走两匹马都嫌挤的山边路,白天走都要小心,更何况是黑漆漆的晚上 他完全可以不管我。随我在自己的天真里摔倒再满身伤痕爬起来。 他不舍得。 他宁愿自己这个哥哥冒着生命危险,用日升会的名义命令莫大哥好好照顾我。” “他”从怀中拿出藏了半辈子的秘密。“这是我们一家的全家福。我就奇怪,为什么会在莫大哥手上。他不到死的那一刻都遵守着跟瑞哥的誓言,不能告诉我,不能让我难受。我在帮会多少次与阎王爷谈判瑞哥哥为了做了多少事我不知道。段子,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都是为了你。” 他还在撒谎。居对这个人很失望。 “居”告诉他:“段子,我拿到手就知道那子弹是假的。瑞哥比我更熟悉枪这玩意儿。他可能不知道吗?他想用假子弹,弄得好像他为地位可以伤害兄弟。兄友弟恭嘛。伤了兄弟的人,怎么可以让他做老大?他这摆明是要放弃继承机会。我都能看明白的事,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段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骗我。” 段子这才坦白:“是。我就是要杀了廖天瑞!他眼睁睁看着我爸爸挖自己内脏眼皮子都不动一下。收了债,他还派人到医院找我爷爷。告诉我爷爷我爸爸死了!让我爷爷卖了段以沫还钱。我爷爷当时刚中风抢救回来呢!是他害死我爷爷!是他卖了我爸爸全身器官!是他!是他害我家破人亡我报仇雪恨全部都是因果报应,有什么不可以?” 他痛恨自己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记得当初歃血为盟,记得这个人是他结义兄弟。 “居”大笑,“哈哈哈!没有什么不可以。因果循环,天道好轮回。五分钟。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他更加痛恨知道他们全部计划,披着他的□□假装被段子劫持出了日升会重重包围,然后一个人如无其事回来跟他说“葛格,这个位置你只管安心坐。谁要对你不利,杀无赦”的弟弟曦! 段子跪在莫大哥木牌前面坦白。他被下了药绑了手脚塞在床底下。连出声提醒段子那个人不是我都做不到。 他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清清楚楚地看着曦演着他,一步步一句句把段子带入万劫不复。 曦回来之后,他质问过段子的下落。 “没了。” 一个人!一条生命!在他口中就是两个字:没了。 段子跟他坦白过他家的事。逃跑计划是他定的。居跟他互相指责,他劫持自己上那早准备好的车,有多远走多远。 什么龙头老大,什么爱恨情仇,什么瑞哥哥小霍霍,他们全部不要。 他们要离开日升会开始全新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 曦毁了他的梦想。曦杀了他爱的人。一个又一个。 旭恨死这个人。旭看到无处不在的那个人的脸,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不顾一切地破坏那个人,他砸碎玻璃,他打掉牛仁的眼镜。他不要这张脸。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重生成为这个人?” 旭睁不开眼,霍山扣给他擦掉眼角的泪。“至少你还活着。” 对。好歹重生了。“我不能让段子背负着这份债务误入歧途。呐,小霍霍,有什么来钱特别快的办法?三百万不是小数目。” “有,” 第35章 段家出事 旭等待着,等来这么一句,“来钱最快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 旭笑了。额头迎来熟悉的触感。霍山扣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旁人过多的参与,只会让他背负着愧疚。一辈子都还不清。” 顿了顿,他又继续他那无情的话。“布莱汉堂九区占三。是安居岛地盘最广阔的黑帮。先不说打不打得过。你父亲是要脱离日升会的人。还要再欠三当家一个恩情吗?还是欠你日升昌太爷爷那边?” “我可以自己救他。”旭挣开他给自己抹眼泪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凭你?”霍山扣嗤笑道,“我给你算笔账。三万一个月的零花钱。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年36万。你今年六岁。你从出生到现在不吃不喝才能存下来216万。还缺84万。再扣除你的病花的钱。光挂号一次就三千。你才六岁。 居。你现在是个六岁的小学生。 你不是当年那个一年走过人家三十年走过的路,一步登天的日升会死神,也不是那个跟三当家平起平坐的黑道太子。 曾经的叱咤风云只是不存在的曾经。 你用什么办法赚钱救他?笑话。” 旭盖上被子,懒得跟他再说下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安安分分活着不好吗?” 旭哼出声,“不救人,我重生有什么用?重生是我最大的力量。我要完全利用它。活着的要从日升会手里抢过来。死了的倒挡重来跟阎罗王斗一斗。三当家我要救,瑞哥哥我要救,我的媳妇儿,我的兄弟,我的父母,你也是,一个都不能少!我要亲眼看着你们都活得好好的!作为一个重生者,我可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活到现在的。你要么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要么和你的安安分分抱成团滚一边儿。管他布莱汉堂罗汉堂,阻我救人者,死。” 旭满腔雄心壮志。说得慷慨激昂。没有想起为什么一说起重生就心痛的感觉这一次没有出现。也没有醒觉霍山扣听了他这番前世今生的言论没做什么表示的怪异。 霍山扣抿唇想了好久,伸手抹平了他额前翘起的头发。向他宣誓一般承诺道,“我帮你。” 三百万对一个中产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段九斤还不敢跟家里人说这件事。自己偷酒楼里的钱去赌。 赌徒总是抱着一招翻倍的希冀,在荷官微笑下交出所有筹码。 段九斤在赌场输光了钱,还欠下日升会一笔债务。他没脸见人,给唯一知情的外甥留下一件小西装就连夜跑了。 跟前世一样,日升会上门追债。段老爷子这才知道自己儿子的荒唐事。 段家这样的老实人,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才发家致富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借贷搞大酒店规模。 你可以说这是没有生意头脑。可你不能否认,这就是他们段家的活法。 段老爷子拉开抽屉要还钱,发现所剩无几。气到当场吐血入院。在医院又被布莱汉堂逼债。 一群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污染了天使的白衣。 老爷子撤了呼吸管,“钱我们段家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会还。请你滚出去!” 布莱汉堂占山为王,世代为匪,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文明人。段老爷子此话一出,有着千钧之力。 布局被镇住了。摸摸络腮胡子,“没钱还有房产不是?私人小岛卖出去也能换回来不少钱。我今天这是看在老爷子你的份儿上。我是信得过你老爷子。你可不能下我面子。卡我就放这儿。下个月要是一分钱都不到账。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走。” 黑压压一片从病房出去。吓得旁边打针嚎哭的小孩子都不敢出声。怕被无端殴打。街坊邻居纷纷打听这是哪一家要败落了。 段二啐了一口关上门。回头一看,老爷子已经去了。一双眼还是死死瞪着门口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真真是死不瞑目。 段子抓着爸爸裤脚哭个不停。段二跌跌撞撞来到床边。段爸爸拉住她的手。“我来。” 段爸爸颤抖着的手抹过。抹掉段家半世辉煌。段爸爸抱着妻儿,嘴里说着会好的。这样的话连自己都骗不了,怎么骗得了别人? 段以沫生意红火靠的就是段老爷子大勺子的功夫。段老爷子死了,段以沫也开不起来了。 段二尝试用新菜式折扣甚至卖弄旧情,试图留住顾客。 可安居岛就这么大。一听说段家惹上安居岛地盘最大的黑帮布莱汉堂,同时还欠日升会的钱,可怜他们家也是断不敢再来了。段二的挣扎不过是旱水的鱼最后一跃,无力呼吸,等待死亡的最终命运无法改变。 段家申请破产。房产全部出售。几个月之前刚买的小岛,连尾数都没付清就急匆匆拍卖了。 段老爷子出殡,不算风光。葬在公共墓园。段二拜着尸骨未寒的父亲墓碑,心里只有头七要不要办有没有钱办的纠结。 段家真是穷彻底了。段子跟中古店老板商量,请他帮忙过塑几张珍贵的照片。 往后咸鱼白菜,富公子不再。 段子前脚卖了他心爱的老相机新耳机,后脚旭就用橱窗里的新相机给换回来,把旧的珍而重之地放在橱窗里。 子居听旭的,办了个早餐会。今天你带馒头大家一起吃,明天我带炒面红烧肉给大家补一补身子。带什么吃什么。 段子学会了不挑剔。还学会了早上打包馒头留着晚饭吃。成绩也开始稳居全班第一。月考的小奖金到手,从未有过意外。父母都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打工,他要是不争气一点,有什么理由继续享受读书的权利? 不久,宁家收到一份拍卖会的催款单。 有霍山扣这个大人撑场面,还有二狗子这个日升会二代镇着,高价买下段家四处房产的过程很顺利。 那之后,旭累得在家中大床摊倒就睡。傍晚时分肚子有点饿,想起又懒得离开舒适被窝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他爸爸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而近快速接近。 “老公!老公!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温婉全身重量都挂在他腿上,就是不让他打孩子。 门外宁正的声音已经穿破门板,震醒了床上的安稳。“只是个孩子?他不但偷钱。他还买墓地!这算什么?” 门锁被粗暴地对待。发出铁块被殴打的声音。很是可怖。“开门!” 旭脑海里迅速转过几个选择,A,战?战不过。B,逃?这里是二楼。露台没有人把守。但是不保证跑了三天之内能等到爸爸气消允许他回家。 正比较哪个选择伤害最小,宁正已经踹烂门板进来了。抓起被子就往旁边扔。 旭抱着自己胳膊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宰的羔羊。雄狮的阴影在前面投射下来,给予他铺天盖地的黑暗。 宁正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起来!说!是不是偷了我给你妈妈存的养老金?” 旭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坦坦荡荡选择答案C。投降认罪。“是。” 宁正伸手要打。旭缩成一团,双手交叠挡在自己面前。企图用瘦削的双手螳臂当车。 宁正看他那被吓坏的样子,这手是怎么也下不去。打断骨头连着筋。好歹是自己亲骨肉。可这犯了错就要罚!要知罪!知错!才能改! 宁正一脚踹断了床的一条腿。旭跟着床失去平衡,滚落在地。 宁正一肚子火下不去。近乎是用吼的。“你偷东西!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偷爸妈的钱?” “我错。我跪。” 迅速自动自觉跑到玄关宁日那照片墙前,双膝下跪,双手扭耳朵,恭恭敬敬跪得规规矩矩。没有一丝不服。 错了就是错了。完全没有一点反省。哪怕再来一次,他依然会知错不改。 他情感上唯一有点波动的想法就是,怎么连跪祖先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家里人对他这偷东西的恶习是深恶痛绝。温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说孩子不懂事他身子不好让霍来教。霍山扣还没张嘴说他教育要讲方法那一套呢。宁正根本不给他机会。堵住他话头就一句话的事:“我的孩子怎么教要你一个外人插手?” “外人”霍山扣上下唇一合,拉链一拉,都懒得说话了,直接煮鸡蛋准备给旭热敷去。 跪了不多时,廖天瑞带子居回来了。 子居第一件事就是去为这个弟弟求情。房间里本来安静一些又被子居点燃了□□桶,噼里啪啦炸开了。 廖天瑞嘴角弯弯,浅浅笑了。旭忽然明白过来这事儿是谁告诉他爸妈的了。“是你?”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时拍卖我在场。就想买个小岛度个假,结果看到你跟霍。真是意外。亏我以为你有什么大计,竟然买了墓地。偷家里的钱,买别人家的墓地。你脑子想什么呢?你知道义父他,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旭无法解释。他就算说明白是为了朋友,那有如何?霍山扣说得对。别人家的债为什么要你来还?可旭不听。是错的,他也要一直错下去。 救人,是他重生的唯一一个梦想。 只要能看到当年的人儿活得好好的,他就是跌落修罗地狱又何妨?又不是没去过。 旭跪了半天,看爷爷那伤疤都看出花来了。闲着无聊倒琢磨起一件事来。趁着聪明人在这里他就问开了。“为什么爷爷跟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 “义父是宁日的义子。温姐姐才是他亲生的。只是,巴士事件之后温姐姐流离失所,反而没有义父跟宁日那么,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让你们喊宁日外公做爷爷,也是义父的一点小愿望。” 廖天瑞摆正他转过来的小脑袋。提醒他,“义父出来了。好好跪。” 第36章 你要罚他先罚我! “你要罚他先罚我!” “他犯错关你屁事!” “我弟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罚?” “子居要倒霉了。”廖天瑞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宁正就对这目中无人的发言做出激烈的回应。 子居依然不折不挠。“要罚连我一起罚!” 说完,子居红着眼,带着半边被打肿的脸健步如飞跑过来。从地上捞起弟弟抱在怀里,跪下。动作一气呵成。 被抱起来的旭反倒莫名其妙了。哥哥脸上青了一块,还有些紫红地走过来。那时候他就知道,爸爸这回儿是真生气。气到力道都拿不准了。 旭从他炽热的怀里抬起头来仰望他。要伸手给他揉揉。 刚一动,子居把他抱得更紧。问:“你没事吧?” 是我问你没事吧?!哥哥那看惯了的脸变得那么迷人。四周笼罩着一层名为救世主的光环。这个人,不是谁,是他那眼里只有自己这个弟弟的哥哥子居啊! 为了他这个弟弟的一己私欲,这个哥哥连理由都没问就只管护着他,不惜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这样的哥哥,真是为弟弟而生的。 他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嘶。” “疼吗?我轻点。” 执着的抚摸刺痛了子居的伤口。凉凉的药膏,意料之外的呵护给了他一种心心相印的错觉。 虽然旭怜惜他的理由完全不是他希望的那个理由。无妨。他可以当作是那个原因。 这么一想,连痛到麻痹的半张脸都恨不得马上回复触觉,好好去感受那一双他朝思暮想的小手。 所以旭问他疼吗,他换了好的那边脸无赖地去蹭弟弟手心。 “不疼。”谎言里满是柔情。 “我这里,疼。”旭摸着自己的心。那里替无辜的哥哥怜惜着。连带着声音里带了点伤。 子居环着他腰,低头温柔吻他发顶。用这点别有用心的亲近满足自己那不可能的亲密需要。 药香、哥哥身上的汗味、温暖的拥抱,把他整个保围,避无可避。在玄关这小小的地方,两兄弟像两只雪地里受伤的白狐,茫茫天地间只有彼此可以依偎着取暖。 饭香传来,子居肚子咕咕响。宁正也气到无力了。准了两苦情戏猪脚上桌吃饭。 “吃完饭再跪一小时。”这是气消的好兆头。 “啊~”旭给他勺了一碗粥,小心吹凉再喂给他。 疼得张不开也要张开的嘴啊!给我争气一点! 那一顿粥,子居还是没吃多少。但是心里很满足。抱着弟弟那软软糯糯的时候尤其满足。连他鼓鼓的小肚子,子居也玩得不亦乐乎。 饭后,霍山扣剥了鸡蛋拿手帕裹着让旭给哥哥热敷。子居痛并快乐着。看着霍山扣,眼里是感激。 霍山扣看见这俩兄弟亲亲热热就高兴,剥花生的速度也变慢了。 旭敷了两分钟不到就腻了。鸡蛋搁哥哥手里,“苦情戏结束。我头昂起来有点酸。哥哥你自己搞定吧。” “亏你哥哥这么心疼你。为你挨打。” “我哥哥就是心疼我怎么滴?看不过去别看啊。”看见霍山扣一碗花生满满当当还在剥,他好奇了。“你剥那么多花生做什么?” “花生焖猪脚。” 旭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吃。” 霍山扣一颗花生塞他嘴里,笑道:“谁说做给你吃?少自作多情了。” 盐水花生。味道不错。旭给子居也剥了一个。“给三当家的?” “不然呢?” “够了吧?放着吧。你赶紧回去喂派森。” “少给我偷吃!派森自己会找狗粮,不用我喂。” “那你上次说什么要回去喂派森一晚都不能呆?” “我有这么说过吗?是瑞瑞搬回你家那晚是吧?我不记得了。别可怜我。我这病就这样。我还觉得挺好的。” “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那晚啊,爸爸说要瑞哥哥搬,嗯?” “吃你的花生。我自己选择忘记的事一定是想起来反而不好的。既然我选择了这种逃避的方法,那一定有它的道理。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别人。何乐而不为?又偷吃!还给我流口水!哎呀你哥那嘴张开都疼你还让他嚼花生?” “完了我忘了。” 连哄带骗子居就是不依。“尼嘿滴(你给的)” 旭急了,“我给的你就要了?你是不是傻?那我叫你去死你是不是就跳清河了?” 霍山扣一巴掌给他后脑勺来一下。“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哥哥!快吐出来!” 那花生最后子居还是吃下去了。 廖天瑞一个人在露台吹着冷风,听着楼下欢声笑语,看着庭院木兰花落尽青叶郁郁葱葱,一口红酒搁在喉咙就是咽不下去。 段家拍卖岛屿屋契。全被匿名人士高价买下。段家想着,这回儿总算还清债务。哪知道布莱汉堂狮子大开口,要他们付百分之一的利息。一天一百万,三天又是一个三百万。 段爸爸三份工作,段二打工一份薪水。三份每个月打进布莱汉堂的卡里。一份还日升会。一家人的柴米油盐全靠晚上挑灯串珠子贴胶花赚外快。还有段子月考得来的一两百。日子刚刚好过得下去。 偶尔还会在戏剧院打夜工,就是为了在门外听里面漏音出来的现场版悠扬的钢琴、缠绵的小提琴。 之前,历时半年的大选尘埃落定。安宁两家争夺战在宁家一票之差之下领先。 宁安生放弃以前的老旧产业,着力发展新经济。什么电子商务、网络平台,搞得如火如荼。还加入了一个地区的联合组织。 2002年1月29日,上证指数跌至1339.2点。 2002年6月又暴涨。 2003年春,再次跌破新低。 个个抛售手上存货,亏少一点算一点。就在这个时候,股市交易所来了一位名为宁二哥的散户。开口就购入最低迷的股票十来种,合计200多万。 炒股这种投机概率事件,没有长年累月或者数以万计的人群建立的大数据支持之下霍是不会做的。但是旭会。 所谓宁二哥其实就是宁曦旭。第一次炒股,连交易所在哪里都不知道。到了又被告知未满十八岁开不了户。只好求助爷爷,弄一张宁二哥的□□虚报年龄炒股。 三当家曾经说过,股市低迷只是一个表象,一个新产业的兴起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的,它甚至是波澜壮阔的。 所以旭坚信,股市跌到股民出门怀疑人生的时候,正是他大捞一笔的时候。结果输得很惨。 旭第一次听到了跌停这个名词。 200多万被套牢了。取出来超级不甘心。 他知道不会超过五年,这种大起大落会结束。早晚有一天,股市会全线飘红。稳定地只有上涨。那是一个全民炒股的时代。因为只要开户,闭着眼买进都能涨。该死的是他现在就需要钱。 母亲300多万的养老金顺利付了拍卖会的账单。后期尾数还是借的瑞哥哥的钱。至于偷母亲养老金这件事,宁正知道了没有骂他们乱花钱不知道生意场的凶险太久。也就跪了三晚宁日。 2003年春节刚过不久,两兄弟的账上就发了两倍的零花钱。宁正原话是:“利是给了你们那就是你们的钱。你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只能提一点建议。地值钱的地方在于未来,在于它变身成为的那个未来。” 子居端着半锅饭刚拿饭勺往嘴里塞,闻言啃着满嘴白米饭嗯嗯啊啊地称是回应他。 子居像过了一冬的麦子,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他的胃口也醒过来了。今天扎了一天的马步。餐桌上吃了三碗饭还嫌不够。霍山扣不得不额外给他再煮一锅。 旭开始生长的指尖拨了唇边枣泥山药糕进嘴里。略加思索之后抓起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廖天瑞手里。 “枣泥山药糕不难找材料。粉山药切大块跟红枣一起蒸熟打碎,拿油炒过,上糯米粉粳米粉,压制脱模就可以。难得的是这红枣呢。 人家去核的吧,小霍霍担心人家放太久什么苍蝇蚊子飞过不卫生。这整个儿的吧,还得自己费事去一颗一颗又一颗地剥开,取核。 虽然不是秦可卿那么刁钻的做法。做这糕点还是费不少耐心、爱心的。我死缠烂打地说瑞哥哥你好这一口。才有这美味,” 廖天瑞接过,眼睛看着厨房,脸上毫无表情打断他。“你想问什么?” 上钩!旭眉目浅笑,低头又取了一份准备进贡。再抬头廖天瑞脸还是那么冷冰冰。手中糕点却不翼而飞。只有嘴边一点白花花。 旭又贿赂一份,问。“瑞哥哥,墓地能不能开发?” 廖天瑞修长的手指捻着糕点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你当我神呢?” 旭一脚踹开伸手想偷吃的老爸,整盘全端到他面前。一脸狗腿地笑,“就是。把一个一百人不到的建筑公司办成企业,上市,发行股票。你不是神难道我爸爸是?” 被媳妇儿扶起来的宁正贼没面子,“爸爸生气了哦。” 旭斜他一眼。看廖天瑞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扭头冲厨房里洗碗洗出花来的磨叽大男人喊:“小霍霍你说是吧?” 霍山扣不明所以,就记得打赌他跑不了两圈结果旭跑了五圈没倒下,狠狠打了他的脸。愿赌服输。他重重地,“嗯。”说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廖天瑞伸手,又放下。旭举高一点。希冀的眼神看着他。廖天瑞揉揉太阳穴,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旭以为没戏了。可这世界上比廖天瑞厉害的企业家还没长成熟。他能依靠的也就廖天瑞一人了。 心灰意冷之时又听得一句,“放着。现在搞温泉项目,没时间也没钱。” 旭精神抖擞,拍怕自己胸脯,大言不惭道:“钱我来赚。” “你?”廖天瑞除了怀疑就是怀疑。 “别小看我。给我打赏的人多了去了。” “打赏?你去卖身还是卖肾了?” 这嘴!旭最讨厌就是这美人的毒舌!你说廖天瑞要像霍山扣一样说话顺着人一点,那这人不就完美了吗? 旭不甘示弱怼回去,“我,我卖唱。我那是卖艺不卖身。” 廖天瑞说的没钱是真的。旭几天后才知道。 温泉项目进展不顺利。合适的泉眼都在勾丝岭,在布莱汉堂手里。布局不肯卖。宁正不想再依赖日升会。又不知道怎么办。 那一次他半夜下楼给半夜肚子饿的哥哥找吃的。没走出月白栏杆就转回去,把小鱼干给子居。又架不住好奇再次下楼。 宁正在一楼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他以为人到中年都这样。直到温婉关电视盖被子时候被警惕的宁正突如其来一拳打伤嘴角旭才发觉不妥。 第37章 赚钱赚钱 一个媳妇儿断了一根头发都心疼的人,怎么可能舍得?爸爸今晚太奇怪了。旭决定躲起来看个明白。 宁正紧抱着温婉道歉。温婉拍拍他背,柔声安慰他,“我没事。” 宁正哭了。“我拳头什么力道能没事儿吗?” “是我不好。没躲开。”温婉也是真疼。话里带了哭腔,眼泪就止不住了。哭着趴进他怀里。隐隐约约就听见什么布莱汉堂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我们还有刘家旭日东升垮不了。 旭知道,爸妈的公司这回儿是真遇上难题了。可股市吧,他是不敢再扔200万下去了。 他把这事儿跟霍山扣说。后者却说股市大有作为我可以帮你。 “怎么说?” 霍山扣放下手中的红枣。舔舔粘上一手的红枣甜腻。“股票是投机。我们要赚钱,这是要投资。” 旭正襟危坐。“不明觉厉。霍老师!愿闻其详!” “股市最难的是不可测的未来。但是很多人不会想到,过去是可知的。根据历史数据在以前的某一天趁低处买,选现在的时间高处卖,改变买卖记录的数据,让钱到了自己账户上,当下插入一段显示过去交易的记录。” 旭嗅出一丝黑客犯罪的味道。担忧道:“不会被发现?” “股市每天都在前进,没有人有空会去翻过去几十年的市场数据来一一比对。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是从源头开始不动声色地攻击股市,并且在收市之前侵入银行的防火墙,赶在工作人员察觉异常之前改变数据。当然,如果银行数据跟股市数据保持同步,这个计划还要同时制作假数据,维持同步,避免生疑。” “听起来很难。” “很难。但是可以做到。” 旭拍拍他肩膀:“我相信大神你。” 霍山扣侧侧肩膀卸开他的手,义正言辞道:“但是这种跟偷钱无异的卑劣行径,我不会做。”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 旭翻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是想怎么帮我?霍大圣人?” “低买高卖。” 精辟。 三当家当年就笑话过,股市这玩意儿就是很多人做的一场赌博。庄家知道棋牌的点数,就是不说,傻傻的股民就去买,从来没有听说过庄家下注的。“本来就知道牌面的赌博,还算赌博吗?” 旭以前对钱没有什么概念。月前200多万被套牢才恍然大悟,所谓股市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赌市。它的获胜规则就是四个字-低买高卖。至于怎么做到,里面可就大有文章了。 死在沙滩上的咸鱼旭拱手求教,“臣弟愚驽。” “我曾经分析市面上股票的交易印花税。知道哪个股票的交易费最少。” “印花税?查这个做什么?所谓炒股,不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关键是对走势图的判断力吗?” 霍山扣吐了一个核。吃了一个枣。“笨。天晓得它什么时候跌破什么时候涨停板?一分钱买进。第二天看股价。两分钱的时候卖出利润不够支付印花税,不卖。等到三分钱。卖出之后继续买进三分钱,等涨到五分钱,卖。扣除印花税手续费灯油火蜡,一趟能赚半分钱。” 旭皱眉,“咦~这么少。” “积少成多。一个是半分钱,十个呢?一百个呢?你有整整三千块钱呢!再者说,这只是举一个例子。哪有股票不是一块钱起步一晚涨五毛的?” 霍山扣眼角望着右上方,用一种很遥远的语气说:“我曾经用这个办法赚过三百万。” 旭十分好奇,问他怎么办到的。霍山扣在桌面竖起一颗枣核。 “我第一晚找一只稳定上升的股。用这个方法赚了五百。第二天早上我又把这三千五百全投进去。股市中午清盘。第二天晚上,涨得虽然少了,可是我本金多,赚的反而多了一些。就这么轮着来,复利叠复利,加上我买的短期债券、转卖房屋一类。就这么三千给养成了三百万。” 随后,霍山扣很是耐心地分析了一番K线,斩仓,A股。说得有理有据。旭很是用心地听,然后发现自己每个字都听得懂,合起来一句话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霍山扣说累了想喝口茶。赫然发现手边已经有一杯了。旭代替他剥起红枣来。又纠缠不休地问了好些问题。霍山扣一一解答。然后旭总是一脸佩服地哦最后加一句千篇一律的“不懂”。 弄得霍山扣没好气地直接下结论:“总之,你钱都给我。我帮你安全炒股票、投基金、买保险债券、投资房地产等等。说多了你也不懂。给我。” 霍山扣伸手,旭掏出银行卡,恭恭敬敬递上。“给。” “密码?” “我生日。” 霍山扣鄙夷地看着他,“能别用生日做密码吗?安全系数这么低!” 银行卡还没收好又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你生日?” 如果这卡是宁子居的,那密码百分百就是960101。问题是,旭的卡,是宁正给宁曦旭的。密码绝不可能是居的生日。 旭想明白这一点。瞬间觉得霍山扣这话有点不对。“……” 霍山扣把银行卡压在桌上,退回去给他:“这卡的密码不知道。里面的钱,不能用。” “960101。” “你确定?” “确定。” 霍山扣呵呵一声,你凭什么确定曦会用你的生日做自己银行卡密码这话还没说出来,旭就自己坦白了:“因为,这是我哥哥的银行卡。” “嗯?子居的卡?你!你偷!你又偷……” “别说得那么难听。他上个星期取的零花钱够这个月花的。只要我们在这个月之前把坑填上,把卡还回去。我保证!凭我的技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前世就是这个密码。这一次,子居没有改密码。一个月后,霍山扣果然赚了一大笔钱,把卡还给旭。旭一查账,结结巴巴数着那后面一串的零。 “一二三四五六,个十百千万,三百万?厉害了我的哥!一个月你是怎么变出这么多钱来的?” 霍山扣揪他小鼻子。“还好意思说!每个月三万的零花钱你炒股赔剩三千!” “霍老师!我知错了。我就不是那块料!哪有霍老师你紫气东来财运亨通啊!好哥哥!你教教我呗!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霍山扣正想整整他的功课,结果旭说昨晚廖天瑞吃枣泥山药吃上瘾了。要他今天再做一些。霍山扣无语。“这都多少天了?怎么那么喜欢吃?” “哦。可能是因为我告诉瑞哥哥说你剥红枣的时候有舔手指的习惯。” “胡,胡说八道。” 旭两根手指在嘴边摇啊摇:“说不定哦。这可是,间,接,接,吻哦~” 不害臊的旭欢天喜地被赶出客厅。在霍山扣帮助下爬上ATM机,全部转到自己那名为宁二哥的银行卡上。想了想,又从卡里取出三万,存进子居的银行卡里。 在霍山扣严厉的目光下,珍重地把子居的银行卡塞回床底那个积尘的床底大箱子。反正他也不会在意里面到底有多少钱。那便多给一点谢谢哥哥的本金。 无本生利赚了好几百万要怎么花出去呢?要知道,还了段子的二百万还剩七十万呢! 等熊市结束之后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刘市,到时候买下学校,实行义务教育,设置免费饭堂建立奖学金等都可以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赚钱,赚钱,赚更多的钱。温泉项目布局那家伙贪心不住蛇吞象。开口要三个亿。恰逢此时,刘家退出了地盘争夺。廖天瑞说没钱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旭日东升的财力宏厚,是那种富得过三代的。没想到会栽在布局手里。 宁正执意推进温泉项目。廖瑞瑞天焦心。在再一次跟宁正吵架之后,廖天瑞饭都没吃就上了二楼露台吹冷风。旭端了热饭菜跟泡金桔上楼。这才知道,原来刘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泉眼在布莱汉堂手里。一说到要跟黑道缠上,当时执掌总经理事务的刘家二子刘家明就坐不住了。无视父亲刘一手那个见钱眼开的。一手掌控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刘一手投资之前,利用百分之五的微弱优势胜出,行使一票否决权,击败众多听到温泉水源就财迷心窍的老东西,退出争夺战。把老爷子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这么说这个刘家明果然后生可畏毕竟百分之二十的股票都能拿到手。”旭有点得意地说。 廖天瑞扁扁嘴。放下杯子。旭总算能好好看他的脸。方才月色照在他鸽子蛋大的钻戒上,旭的眼睛都要闪瞎了。 这钻戒旭认得。当初赚了点小钱。霍山扣放下游戏手柄领着他进珠宝店。看他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旭急了。亲自带他去前世自己买订婚戒指的那家店,把店里最大那一对鸽子蛋买下来。 鸽子蛋这是送他做聘礼了。廖天瑞今天明显心情不错。难得跟他多解释了一点。“也不是。他在家软磨硬泡,哄他两个弟弟刘家政刘家达,把百分之五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他。” “豪门多战争,骨肉相残无至亲。他们就这么被自己二哥坑了吧?” “诗作得不错。不过还是不对。老爷子气的当场跑回竹林。第二天,刘家明又把一半股份还给了兄弟们。这三兄弟就是合伙耍了他们父亲一道。说不清楚置身事外是谁的远见。” “最难能可贵的是团结一心。二哥开口,兄弟马上同心协力。” “对。听说他们连公正这个计划的合约都来不及签。在董事会上直接转让。” “不需要签约定,我们信得过自家兄弟。刘家明原话。” “如果说安居岛有哪一家是我们日升会毁不了的,那只能是刘家。” “总之,刘家不可以小瞧了。这会儿总对了吧?” 廖天瑞勉强给了他一个大意正确。又举起玻璃杯。听到刘家撤资的消息,旭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 第38章 小霍霍大笨蛋 廖天瑞仔细观察旭脸上的表情。“刘家撤资,我们宁家少了一个财主,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我听说刘家卖文房四宝起家的,我还以为斯文人都不屑于跟我们这些一身铜臭的商人为伍。没想到刘一手还是要跟我们争一争才甘心放弃。更没想到,他忽然又不那么庸俗了。这前前后后变来变去的,有点意思。”旭干笑两声。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 “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他不说,廖天瑞也不好追问什么。 “他不是到处收集七王爷的字画吗?他还做了个什么七王爷的字帖。还有什么。对,上次拍卖会主持人还没说话他先着急着举牌。他把七王爷当神明。那么七王爷能把传国玉玺拱手让人,他不是应该以七王爷的清淡为典范的吗?” “不知道。” “竟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水源收购的消息你可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呀。” 说到这,廖天瑞脸上的表情稍微温和了一点。难得的,眸色中出现了一点落寞。“那是因为,十号大神给的消息完全准确。” 这个十号大神最近很是奇怪。竟然主动约他会面。理由更是无稽之谈,说什么想见他。廖天瑞想着这是个人才,趁着温泉项目拉拢进来也是好事。结果,对方放他飞机。 那是廖天瑞第一次等人! 对方竟然还敢不到! 事后十号大神给他道歉。鉴于满屏幕的对不起。关了机还在显示。不仅在他电脑里显示,还在整个公司的座机里面循环播放。24小时不间断。廖天瑞不堪其扰,只能原谅他。那之后他又是神隐状态。没事就消失在网络另一边。 不明真相的旭哇的一声,“你的两仪小分队简直要逆天了。十个人不到撑起整个旭日东升。” 此时的称许听在耳里简直是讽刺。“还不行。明明从监控里面查到那个向刘家泄密的人。结果到了现场只找到他丢弃的□□。还要做DNA鉴定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旭脸上一震。鸽子蛋把一撮额前长发别在耳后,偏过头去看下面霍山扣教子居揉面粉做饺子皮,没有看到旭脸上的表情。“然后呢?” 廖天瑞面向着他,鸽子蛋敲响玻璃杯边沿,庄严肃穆地说出:“天子与庶民同罪。” 旭堆砌起一脸假笑。两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说话。旭叹了一口气,劝他:“放弃吧。这个项目没有前途。” 廖天瑞苦笑。“我知道有什么用?你爸犟得像头牛。再说,有我在呢。” 廖天瑞没有问他为什么包庇刘家。旭正好省了解释的功夫。 “听霍说,你缺钱。” 旭不可否认。“缺。很缺。” “为什么?”旭不答,自顾自说将起来。 “瑞哥哥,我跟你说一下刘家的事吧。哥哥不是每天都去武馆吗?我有时候跟着去。哥哥扎马步的时候我无聊到处跑。 有一次呢我就走到了武馆后面的竹林里面去。抬头都是竹子,遮天蔽日的那种。我跑啊跑。拼命要跑出那片漫无边际的竹林。然后呢,我听到了很清澈的女孩子的声音。” 廖天瑞低头喝金桔水。没理他。旭自顾自地说得津津有味。 “我走进去一看啊。这还是一个道场。比哥哥他们那个更大。因为离得远。武斗的声音完全听不见。竹叶子窸窸窣窣地响。我拨开眼前藏身的竹子。我就看见啊。那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屁股撅起来,手里拿着抹布在木板上面来回~地推。那武道服领口不都贼松是吧?然后我就不小心的,就给瞄到了。平的哦。” 廖天瑞呛到了。难得给了一点反应。“哦。这种事儿等你长大一点再说。” “好吧。那瑞哥哥你呢?你已经长大了呀。你的这种事儿什么时候说” “快了。” 旭精神抖擞。掏出手里录音笔。无视廖天瑞脸上抽搐的表情,巧妙的身姿躲过廖天瑞的追捕。 买钻戒那会儿就等着这一天的旭,近乎癫狂地笑着冲下楼,嘴里嚷嚷着小霍霍!喜讯喜讯!号外号外! 霍山扣跟子居听了录音。手里饺子一起掉落石桌。一个是心如死灰。一个是藏不住的悲哀。只有旭一个人,在小石子路上乐得手舞足蹈,有节奏地扭起腰翘腿定造型跳起不知名的舞蹈。 霍山扣不想打击他。又不好骗自己。把他拉到身边。尽量平静地跟他说明白。“小旭,院长给瑞瑞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孩。你是知道的,能在二沙岛有别墅的,非富则贵。她哥哥有点混账。所以他们家想找个有本事的女婿,好继承家业。瑞瑞娶她过来,温泉项目也有投资,旭日东升能渡过难关,女方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一举三得呢。” “你胡说。瑞哥哥才不需要政治联姻这些东西。他是自由的。他有那个资格!有那个本事!” “我没胡说。是瑞瑞告诉我的。订婚戒指已经送过去了。你带我去买的。你说瑞瑞喜欢大的贵的。你方才也看到了吧很闪亮是吧?衬得瑞瑞肤色白。虽说他本来就白,” 一般人会希望做自己暧昧的对象婚礼的主持吗? 对廖天瑞未来的婚后甜蜜生活,霍山扣说得眉飞色舞。旭打断他的自我陶醉,一双手铁钳一样抓住他往楼上拖。嘴里骂骂咧咧:“♂*&%个b,我以为是你买来送瑞哥哥的!你*♂♂♂%&神经病吧?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瑞哥哥的?嗯呵?给自己喜欢的人他新娘买钻戒?你咋不上天呢?你就这么体贴别人?你就不能体贴一下自己啊?过来!” 霍山扣被拖行好几米。最后关头抱紧木兰树不撒手。 “干嘛?你别过来!我可是大人!我很有力气的!” 旭直接无视他的哀嚎。一拳砸在木兰树上,树叶簌簌往下落。一片黄叶盖不过旭猩红的双眼。 “你爸没教过你吗? 喜欢吃冬菇水饺的人!要半!夜!三!更!起床翻冰箱! 走! 上楼求婚! 抢人! 霍!山!扣! 是个男人你就给我站住! ” 霍山扣绕着庭院四散而逃。派森嗷呜一声追上去。旭要抓。派森就龇牙咧嘴站在霍山扣面前。霍山扣捂着耳朵,瑟缩在大树后面,机械式地摇头。 嘴里乱七八糟喊什么“不要再打了都是我的错哥哥没打人没有没有。爸爸?我爸爸在下面。三当家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爸爸!他流血了!医生!医生!救命啊!你杀人了?你杀了他!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你给我滚!瑞瑞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话?这是真的。呜呜~三姑姑!妈!皮皮阿姨!哥哥!好痛,” 霍山扣的情绪爆发太严重。廖天瑞从露台翻身下来,一个手刀砸下来。让他晾在石子路上凉一凉。 旭挣脱子居的拉扯,冲上来扯住当事人的衣角,救命稻草一样摇了摇。“旭日东升不会垮的!这一次,我的樱木花道一定可以送出去的!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廖天瑞看着被弄皱的衣袖,眉头紧锁。一用力脱身开去。病菌一样远离他。 子居把扑腾的旭扑倒在身下。旭就地打滚,手里扒着青草,嘴里疯疯癫癫地怪叫:“我知道了!瑞哥哥等着你在婚礼上抢人呢!你快去啊!他就在楼上。好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哥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打醒小霍霍那个小笨蛋!大笨蛋!” 不远处,派森蹲坐在主人身边低声哀嚎,不住地用湿湿的鼻子去蹭霍山扣。想把他刮蹭起来。 旭心情过于激动。廖天瑞当机立断,又是一个手刀。两人都被送往牛仁办公室。 牛仁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看了两眼廖天瑞手上鸽子蛋,啧啧两声。让护士把旭送回病房。 霍山扣醒来的时候后脑勺炸裂一样的疼。环顾四周,还是那一间除了书架就是沙发的办公室,还是那个闭着眼,手握着柳叶刀在空气中切割、缝合的牛仁。 霍山扣拉上小凳子,把脚架起来,坐在沙发上慢慢看。牛仁停下手中的活,隔着口罩笑问他:“怎么?不怕恶心了?” 霍山扣把手上蓝色腕表摘下来,当串珠数着,口中念叨阿弥陀佛。 牛仁嗤笑他胆小。“他晕倒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要拉你上去跟廖天瑞花好月圆。这个学生不错哦。” “2003年了。” 牛仁手里柳叶刀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摇摇头安慰自己,“不是还有几年吗?不会有事的。” 霍山扣没有他那么乐观。一脸忧心忡忡。“布莱汉堂出手了。温泉项目开始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死了,我救回来呗。怕什么怕。”牛仁依然吊儿郎当。 霍山扣正儿八经地问他:“师傅,我是不是很不像一个男人?” 牛仁哼起来小曲儿,“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每个男孩,都不简单……” “我说在瑞瑞的事情上。” “小公子去游乐园回来中暑那会儿,你跟我说心一想到他就会痛,又不舍得放弃。我问你,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吗?” “一直这样。” “你放心吧。这没什么。笨蛋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给你讲讲我初恋那件小事吧。你们同居一年多,没成。我跟初恋同宿舍六年。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因为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也是后知后觉。要不是他临时变卦说要回去照顾他那道上的舅舅要跟我分道扬镳,我还不知道,心是会痛的。但是那时候我们的立场已经不同了。 在东单象牙塔里面抽血、扎血气、四大穿刺、缝皮打结。那时候我们还有同一个身份,同一个梦想。 一旦毕业,我们就是最陌生的彼此。我接受不了他跟杀我爷爷那条路上的人为伍。他放弃不了他的小舅舅。我只能放弃他。 那之后,多少年了,我们一次都再没有见过。你看,你们才一年,算什么?至少你们还在同一个岛上。你们还有很多很多年。 只要你不嫌弃他二当家的身份。” 第39章 日升会二当家 霍山扣皱起了眉头,手中腕表不自觉贴到了自己的唇上。“我还是很介怀这个。但是今年已经是2003年了,我没有多少年了。我不想再一次,死不瞑目。” 牛仁剪线,开门,关门。回来在他对面小板凳坐下。强势地按着霍山扣额头让他脑袋昂起来。“你觉得这一次会有改变?” 他问得很是认真。霍山扣眼眸深了深,闪出一点名为希望的烛火。“他故意秀出钻戒不就是要刺激我看我难堪吗?我这一次忍住了。他反而按耐不住从二楼跳了下来。这或许是个好兆头。你看!他这不是挺在乎的吗?” 牛仁一个脑瓜崩儿下去打灭他眼中的希望。“哟!醒醒!感情不可以用脑子来分析的。” 还是那双死鱼眼,“那你要我怎么办?” 牛仁双手高举过头,用怪异的姿势低头喝了口桌上的热茶,想躺下去想起这是小板凳。屁股挪过去把霍山扣挤到沙发一边儿去。 两人并排坐在小沙发上。一个双手紧握一只蓝色腕表,在唇下作祈祷状。一个瘫坐着没个正形儿,正闭目养神。 桌上一杯清茶渺渺青烟。一句话似是而非,“你的心知道怎么办。” 霍山扣没懂,扁扁嘴不高兴他的敷衍回答。“玄。” 牛仁打趣道,“玄不改非,氪不改命。你个非洲酋长。” 霍山扣不玩抽卡游戏。因为每抽必是标准结局。上百个引路角色。没有一个大牛。 霍山扣正襟危坐,面向他。“师傅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 牛仁懒洋洋甩出一句,“不能。”睁开眼睛,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地靠近,“徒弟就是用来损的。初学犯错使劲儿损,技术上去就损他本人。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你看,你现在就要离开我了。你节节后退的样子摆明着是要疏离我。” 霍山扣猴儿一样堪堪挤在巴掌宽的沙发扶手上,颤抖着身子尽量藏起自己内心的恐惧,“你,你把满手血污拿开我还能多待一会儿。” 牛仁摘下橡胶手套,无奈地耸耸肩,“谁让我徒弟胆子还没耗子大。” 血污手套进垃圾桶,牛仁又去洗了个把小时的手。再出来时候打着哈欠把霍山扣赶到了小凳子上。自己趴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师傅,我要报恩。我想助他一臂之力。救我爱的曾经助我的三两人。我想救三当家,我想救瑞瑞。” 牛仁嗤一声,“你要报恩?报什么恩?你的恩人不就是我?要没我在你早就在天台跳下去死了。你帮我报仇。我带你入世。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牛仁是带霍山扣入暗云系统的人。当年霍家出事。牛仁在医院第一次看到霍山扣站在楼顶边沿思考的神情就知道这个是他要找的人。理智、聪明,又懂得假装愚蠢。最重要的是,他的良心尚未泯灭,他的情感甚至溢出了脑海。追随而去的心情,好好活着的理性在他脑海里打架。霍山扣一只脚踏出天台边沿,迟迟做不出决定。 牛仁一杯清茶在后方坐下。两人一个绷紧神经站着,一个优哉游哉坐着。 当时,霍父正好跳楼。下面尸体乱七八糟。三当家指挥人手在收拾。 方才哭着要找爸爸一起去的霍山扣早已没有了那种情绪爆发时候的偏执。情感如潮水,汹涌而来。它褪去之后,留下一地空空的贝壳。霍山扣的心情可以说是平静的。他自己也觉得恢复得这么快很神奇。霍山扣不想为某人无端死去,也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牛仁给他一副黑框眼镜,打开了他的世界。 两人在霍父跳楼的天台谈论一番生与死。当真是相见恨晚。 牛仁告诉他:那就当自己死了,我来教你怎么为了全世界活着。他当时隔着镜片看到牛仁身后的物体,由衷感叹一句,“师傅,你好伟大。” 牛仁没有否认师傅这个称呼,霍山扣就一直这么叫下去了。 “在你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之前,这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权宜之计。” 所以霍山扣活下来了。他努力学习那个世界的知识,作为实习生入暗云系统管理那个世界。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黑框眼镜,之后又是蓝色腕表。准备步入正职,按牛仁计划好的道路,觉醒、夺位、一统。而就在计划即将成功的第一步,这个实习生提出辞职。 柳叶刀在喉,牛仁的声音冷冰冰再无一点往日的戏谑。“你要站在哥哥那一边那我可不能留你一命。” 霍山扣摇头。“我如果是背叛你们,我为什么还要过来你这边跟你说这话?” “那你想怎么样?” “哥哥也好,弟弟也罢,我哪边都不站。师傅,谢谢你带我进这个世界。但是,我现在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我不要觉醒。我要他活着。只有他能帮我。我欣赏旭。可以用我一点绵薄的力量帮他完成那个伟大的心愿,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更有意思。” 柳叶刀依然不放开。“从黄泉路拉回来的人。蝎子一定对他另有所图。你以为这件事这么简单吗?” “他是个笨蛋呢。对别人的事比自己更上心。古话不是说嘛?咸操萝卜淡操心。他有一颗闲不住的心。我一直觉得,这样一心一意为身边人着想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即使退出,也是在做跟你一样的事情。只是救人的形式不一样。” “为了他?” “不可否认,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可是日升会二当家!” 牛仁红了眼眶,颤抖着手,咆哮出声。“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当年宁日一米九单枪匹马进敌营。拉铁闸关门,扔钥匙。破釜沉舟关门打狗。很久之后有人听到铁皮被砍的声音,开门一看,一个一米九的高个子拿着斧子一身血徒手掰卷了砍开口子的铁闸门,灵活地钻出来,旁若无人地离去。所到之处斧子流下一行血线,他留下一行血脚印。 那个目击者不知道这是黑社会火拼。好奇心探头进去。脑袋还在里面,身子在外面抖着就开始大哭起来。吓尿了。 一地的人,一地的血。二分堂,全灭,没有活口。听说死的人之中还有二分堂当家的弟弟还是叔叔。二分堂更名一分堂,那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宁日一个人,堪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任务完成得很成功。东家日昇昌看上他了。说安居岛没有他们日昇昌的人。你愿不愿意去做岛主。于是有了大当家宁日,有了日升会。 当年的二分堂亲信全灭。大当家把自己小舅子从一堆斧子里拉出来,二分堂没有死的全交给他。那之后,日升会蒸蒸日上。发展到现在手握安居岛半壁江山,和政府暴力机关你呵呵我哈哈,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有一天,大当家说想去美国看看就去了。帮会小事交给手下堂主。大事他短信告知。几位老堂主事先收到久违的大当家宁日来信问候。大意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在外面心依然在日升会。我们也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物色了好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们照顾一下。然后下一条短信就是身为大当家的命令:廖天瑞上任二当家,三年无大错,升,大当家。新官上任三把火。廖天瑞上任第一天就要把堂会全部消灭。把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改成黄金堂,青木堂,水火土。四个堂会化身五个。有人问那多出来的青木堂做什么生意。廖天瑞的意思是收敛兄弟尸骨。日升会的小弟受伤,病有牛仁医院。 牛仁医院是旭日东升总裁宁正斥资建造的。宁正与大当家宁日莫说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玄关还有宁日的照片墙。宁正退会之后没拿自己老本啃,站在高地对日升会小辈趾高气扬。反而每年交钱准点准时,乖的不行。还免费让日升会兄弟过去看病。如今廖天瑞上任,连身后事都不用管了。这是比他们那跑路去美国逍遥快活的大当家还要尽心尽力的上头啊!很多老人家当场就感动得哭了起来。 唯有代理多年的代理堂主温放心中不服。本来他是宁日外戚。宁日出国之后他一直代为执掌日升会。很多入会的后生就认识三个人,当年一人一马胜过一队人马的宁日,代理当家温放,带自己入会的引路人。 温放不服。借口要印章证明身份。印章是指当年宁日,宁正圆圆两夫妻,井跟团团一家,蝎子兔子田鸡张全蛋九个当家在一块圆木牌上刻上太阳图腾。印章被天生力大的宁正掰开八份,分开各自保管。合起来就是一个圆圆的太阳图腾。寓意他们九个即使分隔各地依然同心同圆。 这印章象征了他们日升会的权力巅峰。常常也就是东山桃花聚会的时候能集齐。更多时候,印章是传国玉玺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日正蝎兔张田井圆,印章上八个字绕成一圈。三当家当初入会张全蛋马上退位让贤就是因为他拿出了刻着日字的那一扇印章。这是公认的最无可厚非的一块。 而当时从美国学成归来的廖天瑞拿出了两块印章。 被扔在桌上的两块小扇子一样的木片在桌上转了半圈倒下。一个是他义父的亲笔签字,正。另一个,写着兔字。兔,兔子。 兔子是当年跟宁日打天下最神秘的一个人。日正张田井圆,个个战功显赫。只有这蝎子兔子两兄弟例外。 蝎子整顿人心出谋划策,甚至一手带领团队埋下安居岛下水道系统。让安居岛不再收洪涝灾害。彻底根治了当年钱将军八万大军抗洪也搞不定的天灾。安居岛得以安居乐业,少不了这组里的白纸扇。 至于这个兔子。个子小小的,年纪轻轻的,跟邻家弟弟一样可爱。笑起来的时候,湖水蓝的大眼睛流光溢彩。帮会的人对上那眼睛总得失神两三秒才能清醒过来。这么一个看起来可爱又可亲的人,却是杀人不见血的一个。他的武器是什么?他是怎么杀人的至今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本来宁日已经多次试探,授意他们自己婚宴之后就是兔子的继位大典。他们连红纸鞭炮都买好了。兔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东窗事发被宁日打断了腿。当时的气氛太可怕。他们看那伤势,血红中带一点白。起初还以为是兔子雪白的皮肤被翻了起来搭在上面。后来琢磨了一下那挺直的硬度,腿脚扭曲的不自然状态。什么雪白皮肤?那是折断的骨头刺穿皮肉戳出来了呀!那芳龄十二的圆圆新婚之夜被吓得哭成一个泪人。泪眼婆娑扯住丈夫裤脚。兔子被打得走不动路,是宁正抱着飞奔去医院抢救的。幸亏跑得快,牛仁医术高,不然莫说腿,连小命都怕是保不住。兔子后来没有被处死。宁日念他有功,烙上了背叛者的纹身,赶出了日升会。安置在二街让他收站街女的一成保护费过日子。按兄友弟恭的组训,违反规矩的双方都是要诛杀的。但是宁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况且此事涉及圆正兔三位手持印章的当家,也没人敢拿这事儿嚼舌根。 狐裘大披风进门的时候他们只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甚至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宁日选的接班人。俩印章一出来,他们马上低头仔细看清廖天瑞的眼睛。恨不得用手撩开那挡眼的银色长发。 廖天瑞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抬头,银发服帖地从脸颊滑下来。 湖水蓝!和兔子一模一样的湖水蓝。 众人心悦诚服。只有一个,不知死活揶揄道,“青木堂不如叫青目堂吧?专门跟死人打交道,这么受人青目的任务我青龙堂的人实在没有哪个愿意加入。” 三当家一对四层楼压在大红酸枝木把手上,不怒而威。“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清河堂高干看见张忌惮手势,顺势而为,开始煽风点火。“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可是钦点的当家!年纪轻轻又怎么的?为人张狂又怎么的?这可是我们宁日老大钦点的!钦点的!” 明褒暗贬,话里藏针。说明白就是廖天瑞无能,全靠身世背景。 甄敖角已经拔枪护卫,随时准备火拼了。廖天瑞拦住他。张忌惮的人还在闹。 “你们青龙了不起!死的少杀的多!不不不。你们还不会死呢。活到一百岁三百岁三千岁!” 温放也不甘示弱,“哪比得上你们张堂主风流快活,牡丹花下死啊。”死字还刻意拖了老长的声音。 也有好多高干小声嘀咕,“我赞成瑞哥的。” “瑞哥这可是为我们办事。” “我看好他跟三当家。” 廖天瑞不悦的眉头一皱,明白过来瑞哥是尊称之后舒展开来。 四个堂会两个当家三个副官都一致赞成从各个堂会抽调人手组成青木堂。 形势一边倒的时候,张忌惮朝青龙堂堂主使了个眼色。 那人站起来,大言不惭什么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不能复生,要为生者考虑,青木堂耗时耗力烧钱玩意儿。这就是不同意了。 当初宁日婚后带着嫂子去度蜜月之前跟他们说,小事温放管,大事发信息。 什么是大事呢?你们堂会坐在一起商量,三当家主持。吵了三天三夜也得不出结果来那就是大事。所以他们一向是民主投票。这一次重新划分堂会这么大一件事,当然也不例外。涉及势力范围重新划分,地盘分割。这样的大事副官是没资格参与投票的。 “我赞成组建青木堂。” 三当家第一个举手赞成。张忌惮蒙了圈。随后毫无留恋倒戈相向,示意清河堂马上跟上。嘴里齐声高呼:“瑞哥瑞哥!” 仿佛刚才明褒暗贬的不是他们似得。众人看一眼那唱反对票的青龙堂主又看看温放。二比二。同票。请示廖天瑞要不要请教宁日。廖天瑞说不用。站起来,拔枪,杀了青龙堂堂主。继而斩钉截铁道:“一世是兄弟,生生世世好兄弟。黑道黑道,再黑也有一条道。这就是日升会的道,日升会的义。” 廖天瑞略带深意看着温放,说:“这种枉顾兄弟生死的无耻之徒,不配做堂主。温先生怎么看” 温放低头反省,“他是刚刚才提拔上来的新人。不懂事。还望瑞哥海涵。另提新人。” 在众人看来,这情况可算明白了。主谋是温放。不舍得交出代理当家的名头。不服气又轮不到自己当上二当家名头。更想不到他真敢这么胆大妄为,直接杀了一个堂主。廖天瑞上任第一天就制服青龙堂,众人更加断定了宁日在他背后撑腰这个事实。 温放还装傻说:“我没有看法。全看瑞哥意思。”这话就是示弱示好了。 有人不依了。“瑞哥,好歹是一个堂主。你未经大当家同意也没有堂主公开审理的做法跟温堂主有什么区别?这样,不好吧。” 资历最老的一位堂主。戴着面具。廖天瑞命他为尺土堂的堂主。听着这话是要算温放在代理期间的事。 廖天瑞摆摆手解释,“那个人能轻易被有心人教唆。说明他定力不足。日后不是被枕边风策反就是被我们的对家利诱。留着也没用。” “至于你,温放。你记住,我不杀你是看在温姐姐份上。你好自为之。” 当然,这一出就是为了巩固廖天瑞地位演的戏。温放策划。 日升会生意之大。廖天瑞上任三天完全熟悉。强拳重打解决了代理当家无能治理下的尾大不掉。整个日升会脱胎换骨一样清爽。有资历的一辈人说仿佛回到当年宁日一个短信过来,他们扔下老婆孩子关了铺子收了摊子拿着斧子冲上街头就去干架的日子。不认路也不要紧。跟着斧子的人流就行。 帮会里有一人名张不三,旭日东升孤儿院出来的。接开工利是的时候看到廖天瑞的银发碧眼,惊讶得喊出了瑞瑞这个乳名。廖天瑞眉头一皱,承认了当初在孤儿院长大的过往,并且明确表示,在旭日东升,他们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在日升会,他就是二当家。那人大概攀亲戚攀不成羞愧难当,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走之前没忘规矩,双手接过利是才走的。 帮会里开始流行一种说法,廖天瑞不是被扔在孤儿院,而是宁日为了赎罪或者补偿当年错判误判把兔子爷的儿子廖天瑞从二街带走,养在孤儿院护着,避开仇家暗中培养。 不管是哪个原因,廖天瑞这个接班人的宝座就这么稳稳当当坐下了。青木堂也建起来了。因为专注于兄弟们的善后。廖天瑞没有分配给它地盘。至于堂主的问题。寸金尺土还是那个神秘的面具老堂主。清河堂张全蛋管着。业火堂属于温放。青木堂连同死了堂主的青龙堂一起交给三当家打理。 有人问,“这样瑞哥你的堂会怎么办?”廖天瑞那时候已经拿起大披风搭上准备离开。听了这话,湖水没有一丝波动,站起来理一理衣服抬脚出门。留下一句,“我有枪。” 沉重的木门开启。漏进来的阳光撒在他的银发上落在他腰间故意露出的宁正手制的枪管上。 甄敖角俏皮的笑脸中大木门关上,那人便随着逐渐窄小的光线一起,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我有枪。” 那份仙气和话里的霸气给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个人果然是宁日教导出来的狼崽子。够狠!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和宁日如出一辙。 单枪匹马独闯敌人大本营。当时的资历最老默默把副官习惯性伸过来的手打了回去。 “我自己会走!” 话里中气十足。看不出来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子。这位老爷子当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说:“廖天瑞,敢动日升会根基,为人太随性。不是我们这一路的。” 那之后仿佛印证了他的预感。廖天瑞的两仪小组成为管辖五堂会的小组织。不领一寸土地,用另一种方式,手握全会命脉。堂堂日升会,成了他手下十号大神等流,众多捞钱工具的其中一员而已。 没大没小。枉顾规矩。漠视长辈。怪物。来路不明的野种。冷血无情。非人类。 日升会二当家的名声,跟这些标签脱不了干系。他更是无心辟谣。传言来了又去,甚至有养了往日同学做娈童的说法。找不到廖天瑞虐待霍山扣的证据,他们就依着一点真相,杜撰一出寻开心玩弄别人感情的戏码。 第40章 良民霍山扣 霍山扣也是知道这日升会二当家大名的。他坦言,还是很介意。“我爸妈都是良民。” 霍山扣说,“我普普通通地出生,平平淡淡地上学。我成绩很好,因为我穷。如果我成绩不好,我怕爸妈埋怨我浪费他们的血汗钱,不让我上学。我还想看看他。其实我知道我上学学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抱着这样的小心思偷窥我爱的瑞瑞。我勤勤勉勉地写作业。有空就帮爸爸串珠子插笔芯做点手工帮补家用。在母亲的音响厂爆炸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把我从肆无忌惮地抄作业的同学中救出来的胖子是日升会三当家。” 西寅还是学生的时候,听说隔壁班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很了不起的人。可惜霍山扣一下课就被来请教学业的人团团围住。西寅只能远远地看,听那银铃一样的笑声。 后来,6班转来一个学生-霍秋水。跟他同班。多管闲事打架斗殴还不管救的是男是女一律自诩英雄救美。西寅跟他玩到一起。才发现他是霍山扣表哥。 之后下学期,西寅学业突飞猛进,跟霍山扣同在1班。他长得一脸横肉,说话又粗俗。流里流气的花衣裳一点都没有清纯学生该有的样子。成天就在学校成群结队地混。偏偏人家成绩差,本事倒是还不错。补习了半个月硬是最后一名的身份挤进来1班。 握手两秒西寅就像个地主似的宣布把霍山扣私有化,容不得别人随意接近。 学校草坪上人家一群踢球。廖天瑞趁体育课休息的间隙,两手撑在升旗台的石板上,捧着下个星期的演讲稿在一个字一个字地修改。 他俩找了个正对着廖天瑞背影的沙池边儿,坐着看那偶尔别起来才难得一见的耳尖大红长生花纹身。 偷窥美人,是两人的共同嗜好。霍山扣打开保温瓶,笑话他要把自己拿玻璃罩隔离起来。 西寅接过一整块的花生焖好的猪肘子扯着吃。“你总是心太软。所以她们都借学习的名义来抄你的作业。也许有一些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但是围着你都不是什么好女孩。好女孩都在座位上静静待着,看着你的侧脸。” “我也能感觉到一些。谢谢你。不然我小学六年都会这么劳累下去。” 两人许久无话。西寅顾着吃。霍山扣在午后阳光里打着哈欠。“你很困吗?昨晚做作业做到很晚?”西寅问。西寅给他保护,霍山扣帮他做作业。这就是俩人之间的交易。 霍山扣把眼角泪水抹掉。摇摇头,“不是。作业我在学校就做完了。昨晚我帮爸爸插了30支圆珠笔。然后去打游戏。打了三次才打下来一个装备卖出去。还好价钱不低。不过真的好累呀!任务都是重复的!谁设计的游戏啊!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霍山扣家父腿脚不便,在家靠做手工赚一点小钱。霍母也是低收入的流水线女工。要支付丈夫的检查费用,两个孩子的书杂费,要吃要穿,活得真不容易。霍山扣小小年纪就要匀出晚上来帮忙做家务、做手工。而霍山扣也活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别人做枪手,刷任务,刷记录。 “你脑袋真好。别人学三节课才懂的,你课堂上听一次就会做题了。晚上还不需要复习。” “我最怕老师布置抄写的作业了!没有半个小时做不来!半个小时哎!我都能插10支笔了。其实我要是不上学,能省下不少钱。我爸的轮椅就有着落了。我妈非不让。明明老师讲的我自己看书也会!” 西寅舔舔手指,笑话道,“贞阿姨比你境界高。” 霍山扣嗤笑道,“什么读书改变命运?我不信。我爷没有上过一天的学。照样在日升昌混的风生水起。你知道吗?我爸爸说他每个月去日升昌算一次账!就一次!就足够养活我爸爸四兄妹了!我爷爷字都不会写!可他打算盘可厉害了!我爸爸说有一次我爷爷是被抬回来的。累得颤抖着手说不出话了。我奶奶给了二两银子给抬轿的,向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那轿夫把嘴砸吧得口水都喷出来了。” 说得兴起,霍山扣站了起来,伸手过头顶,“那么高的架子。一层又一层的算盘摆好。房间里关上门。摘了我爷爷脸上的黑布。日升昌那边留了一个人念数字。我爷爷一双手四方拨弄。算盘珠子啪啪响,外面听着那叫一个痛快。算盘珠子从早到晚不停歇响了四个时辰。念数字的人都累了,喝光了两壶水,坐着继续念。我爷爷还笔挺地站着。手上动作还跟刚摘黑布时候一样灵活。到了天黑时候,屋里传话要来一个水壶。轿夫才得以进去看一眼。他说我爷爷当时一身儒雅长衫湿透,脑后辫子一甩,水壶往边上一压,胸膛鼓噪着霸气地说,继续。轿夫说之前那俩水壶都搁在算盘珠子前面呢,这多出来的一个估计也是珠子数位不够用,临时放在开头充当数字1的。日升昌三箱黄金随手拿出来的殷实家底。一年核算一次,那账得多厚!全是我爷爷一个人算的!” 说到这他自己禁不住啧啧两声。“这累死我爷爷的账本都是宁昇这个没上过一天学的野孩子创造出来的。你说读书有什么用?” “你不上学你能遇到我吗?能遇到他吗?” 西寅指指远处准备动作都认真做,一个动作不差的廖天瑞。 霍山扣耸耸肩坐下去。“不可否认。就是这样。” 西寅笑着一脚踹翻要坐下来的他。“你个色胚子藏得够深啊!学校,不止是读书背书的地方。我家不穷。我成绩很烂。我也想过请专门的家教,不上学。被我娘阻止了。我现在一边练拳,一边上学。累是累了些。可是我认识了整个世界。” “你,很会交朋友呢。我就不行。其实你别看他们都围着我。要是有一天我智商下降了,泯若众人了,不会做题了,打dota手速慢了。我一定就是缩在角落里没有人看到的那一个。比那伤仲永的仲永还要惨。所以我害怕。我努力让他们需要我,主动来找我。没想到的是,这太累人了。我每天耳边叽叽咋咋都是他们问我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明明我才刚跟上一个同学说过同一道题!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没事找我消遣!” “没事。我罩着你。你尽管做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他们不跟你玩儿我跟你玩儿。”西寅用手背拍拍他肩膀,顺手在沙池里搓两把,把油渍揩干净。 那之后,霍山扣真的开始在班里独来独往。偶尔有人来搭话倒也不至于冷淡,只是再没有以前那么第一时间垒起笑脸。 西寅一出现,更是行人纷纷退散。没有人敢跟现黑道一把手的儿子做朋友。啃过猪肘子,食髓知味的西寅二话不说给他开一个月5000的工资,让霍山扣给他跟他打球打架的伙伴做饭。 西寅这人嘴刁。饭堂菜太恶心。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撇下打球的兄弟自己出去校外吃独食。他发现霍山扣会做饭。再思及霍山扣家境。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霍山扣倒是感激他给自己这个赚钱机会。霍山扣不知道他做的具体是什么。横竖他就是个做饭的。连厨房都是西寅准备好的。他也就看不过去的时候,偶尔辅导西寅一些功课,其余时间都把笔记本借他抄,更多时候是帮他抄好。 在外界眼中,霍山扣就是被大佬挟持做专用抄作业范本的可怜高等生。闲言蜚语,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西寅自娘胎出来就没有好名声这玩意儿。霍山扣有时会害怕西寅眼角的拳头印,更多的时候只是顺手帮忙抹点药,听着他杀猪一样的声音吓得拿熟鸡蛋的手一直在抖,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也不知道是被他大嗓门吓的还是心疼闹得。 这个奇怪的组合各取所需,就这么交往了很久。直到霍家父母出事。西寅辍学。 那时候报纸铺天盖地都是音响厂爆炸的消息。霍山扣在医院陪着病情加重的父亲。霍父惊闻霍母巨变当场吐了三升血。那之后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没钱去大医院。霍父在小诊所熬了好久。 霍家所谓的居民医保报销百分之九十其实是三当家给钱还塞了两条中华的结果。他霍家不是安居岛户口,根本没有医保。这些,三当家根本没有让霍山扣知道。 这都是霍山扣前世死后回顾一生走马灯时候发现的。 前世的霍山扣跟三当家面对面再次来往是在牛仁医院的天台。那时候霍父的身体彻底垮了。牛仁下了病危通知书。就是去买一碗云吞的功夫,霍父跳下去了。霍山扣挤不进人群,颤颤巍巍上了天台。可算看到了他父亲的遗体。三当家从背后扯住那个要去拉跳楼殉情父亲的傻孩子。霍父死后霍家彻底垮了。三当家说自己家里缺一个厨子。意思就是跟当年撬开饭堂大门让霍山扣给他做法一样。当时的霍山扣翻父母遗物,多少知道了父母债务的来源。又凭着自己的聪明弄懂了所谓的利息是怎么一回事儿。在牛仁教导下,懂得了一些道上的排辈名分。知道什么不好惹,什么是日升会。对三当家背后的组织抱持着天下乌鸦一样黑的看法。婉拒了。 霍秋水考上警校,早早去了大陆那边。听说霍家出事,霍秋水逃学也要回来带走弟弟,奈何半路杀出一个霍奶奶。强行带走了霍秋水。懂事的霍山扣扭头就走,连旧房子都不住,不让哥哥找到自己。孑然一身在安居岛流浪了一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头。 彼时廖天瑞被宁正送了出国深造。西寅辍学继承家业。他凭着记忆跟被水泡发的牛仁手绘的半张地图,再次走回那个跟湖水蓝大眼睛初次相遇的孤儿院草坪。藏在煤堆里等了一个晚上的他灰头土脸。他厚着脸皮跟温婉说那算计了一晚上的话。怎么能让她收留自己怎么说。他逻辑清晰地一口气背下去,“我叫霍山扣。我爸妈死了。我连回大陆办孤儿证的路费都没有。求院长收留我。我语文是班上第一名。你可以在中心小学荣誉墙上找到我的名字。我可以帮你带孩子。我还可以教他们读书认字。到十八岁我自己会离开。工作之后我每年给孤儿院回赠我工资的百分之十。我才13岁。肯收童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家。我在外面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养活自己。我会做饭我会打扫卫生。我不是来吃白饭的。我只是需要一个有四面墙干干净净能睡觉的地方。求求你了。” 温婉听了,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单薄的身子一直哭。伸手给他擦掉脸上蹭到的煤灰。 好像被传染一样,父亲死后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霍山扣喉咙像是被哽住。他咽下一口苦涩,眼泪却滚了出来。他抱着温婉哭出这两年藏在心底的所有泪水。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没有逻辑的话。“我一定要活着。师傅。我会活着的。我很努力活着。” 吃过温婉给买的馒头,霍山扣算是真正入住旭日东升孤儿院。霍山扣真的很努力。温婉工作日在旭日东升忙。没有人吩咐教导,他也知道怎么把孤儿院打理得整整有条。哪个小孩子都喜欢他。渐渐地温婉把领养的事业交给他。他深感责任重大。领养的人家他亲自到人家家里去,用心考核好几天。不让任何一个孩子饿着、到别有用心的家里去。 同时他也没忘牛仁的嘱咐,认真学习哪个世界的知识。看着幽幽蓝屏,弹出来的一次次error,404,他被折腾得拿脑袋磕桌子,想到什么又垂死病中惊卧起,十指噼里啪啦码着代码。无数次挑灯夜读,身边只有他流浪时候捡的野狗陪着他不眠。 他给它起名派森。立誓让手下的Python像派森一样听他指令奔跑掘土自己学会找狗粮。 他总算小有所成。却是熬到发烧住院。牛仁满手血污给他探烧开药。恶心得他吐了好几回。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没法子跟牛仁住下去才弄得四处流浪。没想到到头来还得用这种厌恶疗法进入暗云系统。 霍山扣好不容易悠悠转醒,能适应戴上那黑框眼镜,看见四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离开床上的自己在突然变得完全陌生的牛仁医院探险。 走出病房悬在半空,他听到三当家让崽子去缴费处结算住院的钱。看着那崽子举起医保卡,邀功地问三当家,“三当家,给这霍家整的医保报销现在还能用不?” 依然花衬衫的三当家一个板栗敲下去。“用你姥姥!生怕别人没发现是不是?滚出去!回来!用我的医保卡去开药。” 那崽子捂着被他手里核桃磕到的脑袋呜呜叫疼。“这,看脸就不对啊。” 三当家转动两下手里的四座楼,没好气地解释,“别的医院或许要搭两条中华。牛仁医院是咱家的。你只管报出日升会名号。给报账的护士挂个号。钱什么的,自己就会搞好了。” “为什么呀?这家医院又不是我们日升会开的。” “要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又不用你给钱!” 崽子去了。三当家提着另一个手下急匆匆送过来的一袋苹果来探望老同学。 霍山扣的身子正侧过身没有意识。 他在半空中听着三当家自己一个人说学生时代撬开门锁吃最好吃的饭堂菜说得兴起。说着说着把自己饿坏了,苹果一边削一边吃也被他吃完了,只好出去买了个云吞面填饱肚子。 霍山扣趁他走,摘下黑框眼镜回到床上躺好。床上的人紧皱眉头显然极其难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勉强坐起来,把泪湿枕头翻了个面,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他父亲出事之后,根本没人来追债。这太邪门儿了。于是第二个月,霍山扣凭牛仁教他的东西,顺着银行监控摄像头摸清了他交的债务的那张银行卡。那银行卡换了一个胖胖的主人。监控下,连那人当时戴的菩提珠子有几颗都看得一清二楚,两颗四座楼碰撞的声音响在耳边。三当家逗得柜台小姐笑得花枝乱颤。他自己也维持着特殊的方式,颤抖着一身肌肉,笑得不成人形。他不说,三当家也不说。 霍山扣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他只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世界毁灭,警察叔叔忙着逃跑,那么张开双手抱紧他的那个黑道大佬一定是三当家。 霍山扣觉得自己从三当家身上索取了太多,十分惭愧。尤其是两人冰释前嫌之后他依然无法接受三当家这种人把黑道当作事业的思想。 他闲时送一份三当家最爱的花生焖猪肉过去。心里总怨着自己不能为他再做更多。 “师傅,黑道,只是他们的事业。职业无分贵贱。我父亲教我的。” 第41章 你的生死,归我管 “因为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在那边你就骗自己说黑社会正当!你编造谎言骗过自己试图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哪一天杀了人你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说自己是为了他?这太危险了!霍你完蛋了。你坏掉了。” 对牛仁的斥责,霍山扣只是笑笑。心平气和地跟他讨价还价。 “师傅,有些事说太明白没有意思的。你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假装无知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我要离开组织,跟旭一起救我爱的爱我的几个人。仅此而已。以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只希望师傅开口成全。我不想跟你搞得决裂。” 牛仁收了柳叶刀。掐着他下巴来回端详,“所以?你不知道廖天瑞跟宁正闹别扭拿你来当踏板气自己义父才落入你同居的圈套,你不知道三当家并不是平时看起来那么笑面盈盈在组里自有他流血杀人的时候,你不知道廖天瑞是日升会二当家,这些全都是假的。 你知道债务是可以还清的。人情血缘是割不断的。你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是你装得一无所知。 难不成,你的情绪爆发也是假的吧? 你知道皮皮全名。你知道你小姑是谁。你知道你三姑姑是谁。你知道父母为什么离乡别井。你知道为什么霍秋水刻意让你叫他哥哥。你知道三当家是你的谁。” 霍山扣被他掐的有点痛。却不反抗。只道,“有些事,他们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假装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回馈。” 牛仁小心盯着他的太阳穴,手里备好一根白毫银针。等着他的回答。“背负那么多活着不会太累了吗?甄敖角说的没错。我真的有让人忘记一切的药。什么人情什么一见钟情,我一针下去通通帮你解决掉。他找我讨要我没给。都给你留着呢,霍。” 霍山扣抓住他两手,在他自己胸前交叉放好。“活着就是累人。可我舍不得死。我三姑姑是日昇昌当家的夫人,我小姑是日升会龙头的女主人,西街的皇后。三当家很孝顺。一直罩着我这个表弟。我没本事像哥哥那样以扫清天下浊为己任。我要的不多。我只是想我爱的爱我的人好好活着。” “怎么跟蝎子说?” “你说我技术不过关不就行了吗?” “你技术不过关?养出重症监护病房那只怪物,你说你技术不过关?那我是狗屎啊?你不行他会盯你盯了18世?” “给我50年。” “我给你一针!” 牛仁成天待在办公室,这一下被制住,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死力气。试了几次无果,他也就放弃了。收了银针,叹一口气,“果然如此。难怪那个人看上你。霍,你是被选中的。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他带下去完成觉醒。别说我,他也不会放过你这么好的苗子。我告诉过你。在那个世界,为了对所有人公平,你对个别人的情感、记忆全部都要拿掉。他们不会记得你存在过。你也会把他们忘记。即使如此,你还要途费力气去获得他们的信任跟好感吗?辛辛苦苦把心付出又一刀切断,未免太残忍了。” “到时候再说吧。” “所以我说你别管他!” “不行。”霍山扣指指自己的心脏。“我说过,这里,想到那个人就会隐隐作痛。多少次重生,我依然如此。你让我用心去思考。这就是我的回答。我知道正邪不两立。我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我不后悔。只要能救他跟三当家,我不后悔。” 霍山扣做出了选择。牛仁知道这人一旦决定了什么,那是十头刘都拉不回来了。当初他让霍山扣住自己家里。这家伙看到人体骨骼模型的下一秒就逃了。宁愿流浪也不肯住他家。 牛仁捂着脸在沙发上打滚,嗷嗷叫着。“啊!麻烦死了。” 小孩子撒娇打滚要糖的霍山扣在孤儿院见多了。轻车熟路给他拍拍背。 牛仁抓住他衣袖安静下来。埋首在他怀里,声音因此有点模糊。他说,“霍你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感受?” 霍山扣笑,“好一只白眼狼?” “不。”他坚决摇头,抬起双眼,又风风火火抱住他的腰死命撒娇,“辛辛苦苦浇水施肥种的大白菜被路过的140斤死肥猪拱了!不舍得!不舍得!” “他现在瘦了不少。” 牛仁对这么好的人才还是不舍得的。牛仁端坐起来,认真思考怎么说才能让他回心转意。“霍,你对我们很重要。你且去跟兔子爷聊一聊。爷爷救不了,初恋也跑了,现在就连兄弟也要散了。我这个人是真留不住人。也许兔子爷能。如果他放你走。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没必要。我心意已决。我一定要救他们。” “你去一趟西街吧!去过再说。”牛仁说着把他推过来的黑白框眼镜推回去。 “不去。”霍山扣又推回去。 “我说了也不作数。” “不。” 来回几次,霍山扣干脆抓住他的手,让他紧紧握在手里。牛仁再推,他再让。再推,又退回来。 牛仁气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指着他脑门儿骂,“你会死的。是他!是他杀死你!你十八次重生!每一次你叫师傅我就知道!我的宝贝徒弟又被那个混蛋二当家杀人灭口!你还不懂吗?霍!大!玩!具!霍!小!狗!” “为了他,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你爹那一辈子瘫痪在床的。为什么会跳楼?是谁把他带上楼顶的?监控又是谁毁了的?霍!笨!蛋!你想过没有?” 说完,牛仁就后悔了。杀父仇人这一茬,说好不再提起的。 “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不想拿这件事伤害你。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霍你记一点仇好不好?十八次了。他伤害你的已经够多了。” 霍山扣也站起来,用低一些却无比坚决的声音说,“比起我自己的生命,我更加在乎他。我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便只管一路往前,诸事不问。” 牛仁瘫倒在沙发上,彻底没辙。“斯德哥尔摩吗?你。听着,出了这个门不要再叫我师傅。” 霍山扣起身。牛仁看着他半只脚踏出门槛。攥紧眼镜不让自己伸手挽留。霍山扣想起什么来,脚步停下,扶着门框回头问他,“你的复仇计划怎么办?” 牛仁以为他停下是因为不舍得自己这个师傅,结果是公事公办交接业务。他冷冰冰道,“商业机密。你要走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霍山扣看着桌上那台旧电脑。嘀咕道,“其实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算坏吧。至少他长生不死。” 牛仁问他,“霍,什么是活着?” 不等霍山扣想出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人体数据化之后还是不是本人。所谓的我只是我的思想吗?我身上的伤疤我血液在血管内冲刷流动的痕迹我臼齿的磨痕我肉体记载的我的过去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 牛仁指着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我不是很想承认这台IBM5100是我爷爷。老实说你对我而言也已经不是那个听我号令的听话徒弟。我们这一世都没有在天台谈过你爸爸。只是刚好我们两个都记得那一段记忆,并且很默契地把它当真。其实它在这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你也不需要我再次教你怎么使用那眼镜。不是吗?如果只有我记得你,只有你记得我,你觉得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像这样讲话吗?不会。我们只是一个陌路人。我们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像个朋友说着话,是因为我记得,我记得跟你的所有回忆。因为我不愿意忘记。如果你要忘记那我也不会记起。以后你再不是我徒弟。我也会告诉自己,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得意弟子。” 他话说的这般决绝,霍山扣把脚步收回。解释道,“59484我会负责监控。你的计划我不再参与。但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师傅,我说过我不要跟你决绝。我只是不再加入你那无聊的计划。” “你说什么?” “师傅我现在不说也得说了。师傅你不承认那是爷爷。那我潜伏进去成功夺取暗云系统把爷爷像我现在这样复活,让他站在你面前。难道你就会承认那个人是你爷爷吗?” 霍山扣重复一次他自己说过的话,“人体数据化之后还是不是本人?所谓的我只是我的思想吗?我身上的伤疤我血液在血管内冲刷流动的痕迹我臼齿的磨痕我肉体记载的我的过去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吗?这不是你说的吗?” 牛仁蒙了。抱着脑袋摇晃两下。“不说这个样子的。我这些年,我,我都做了些什么?” “师傅,你很伟大。你一直在救人。助人。但是你忘了让自己静下来好好思考。我知道你恨祖师爷把你爷爷变成一台电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有没有憎恨过这件事?能长长久久陪着自己的孙儿,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霍山扣开了IBM5100。还贴心地在右边竖起一面小镜子。“师傅,你跟爷爷好好谈谈吧。不要再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经。” 台式幽幽蓝光闪出数字。小屏幕钻出来一个毛发花白的老人。敲敲窗口,“阿仁,怎么了?遇到麻烦了?你别哭啊!你告诉爷爷。爷爷一定能帮你解决!阿仁,” 牛仁双眼迷糊,躺了下去。一手无力地搭在自己眼帘上。勾勾手指。“过来。” 霍山扣听话,过来蹲下。牛仁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那处闪出耀眼金光。刺痛了霍山扣的眼睛。他不耐地闭上。再睁开时,裸眼看到了牛仁身后的东西。 牛仁拍拍他额头,“傻子。毕业了。去吧。路是你走的,世界是你自己的。该配合你演出的时候我尽力而为。” 霍山扣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过来跟他摊牌的。天知道柳叶刀在脖子上的时候他多么害怕。他以为此生都要跟此人决绝料不到时来运转,牛仁竟然想通了。 霍山扣跪在地上环抱着牛仁,亲了他脸颊一口,“谢谢师傅。” 那边被晾着的爷爷想说什么又识相地暂时闭嘴。牛仁笑笑,“怎么还不撒手?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霍山扣点点头,没好意思道,“无他。借宝地一用。藏点东西。” “厂区卖了?” 霍山扣摸摸鼻子,“没办法。入夏了。缺钱买不起空调。还要养它。” 他也知道这样得寸进尺十分不对。可他真的很需要医院这样一个四季如春的恒温宝地。 霍山扣双手合十。跪得异常乖巧。“真的很对不起。师傅,有需要的话,你也可以用。这么大的容量连暗云系统都能储存了。我建起来也不容易。要不我转让给你?我相信师傅你能把它养好的。” 牛仁勾勾手指,霍山扣把耳朵靠过去听他的条件。只听得牛仁说,“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你回来帮我啊。我允许你再叫我师傅。” “师傅再见。”霍山扣站起来就走。 长长的走廊传来细碎的打字声跟微弱的电流声。是牛仁在跟爷爷用镜像文字交流。 霍山扣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牛仁办公室传来一声呼喊,“喂!你几时结婚?你结婚那天我就把地儿借你用。” 众目睽睽下,霍山扣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走,总是走得同手同脚。 后面牛仁笑得整个医院都在颤抖。“这德行!又一个气管炎(妻管严)!”他抹掉眼角泪水。“真好。被这样伤害还忠心不二。” 起身打了一个内线电话。“露露,对。开点麻醉。例行检查怎么就不用麻醉了?抽骨髓哎!敲开骨头哎!你以为不疼啊?……我有这么说过?那改过来。对。就这样。” 小屏幕里他爷爷皱起了一脸褶皱,“你这小气鬼!人家不就是打了你一瓶阿托品吗?折腾了这么多年!” 牛仁看着小镜子里的镜像打字,“谁让他得罪我这个主治医生?” 小屏幕里牛仁给屏幕一个脑瓜镚儿。“这个宁公子恶是恶了点。为人倒是不错。你看他不是把你徒弟骂开窍了吗?” 牛仁又打,“我看现在这一个宁工资也不错。所以我不折腾他了。霍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后悔。这事儿有好有不好吧。总的来说,成人之美不是坏事。话说爷爷,霍的婚宴是西式还是中式好?宁正那老古董肯定会要中式。送龙凤手镯?不行不行,这个老古董有一对,他一定会送。不过不一定吧?龙凤手镯可是那个人给他的结婚礼物。那万一送了怎么办?等等!彩礼多少钱?我要随多少份子钱?我要不要当伴郎?完了!我得回家找找毕业拍照买的那套西装!” 牛仁自己在办公室絮絮叨叨,能开出一家婚纱店。近在咫尺的重症监护病房,甘露在工人埋线施工中给打了麻醉的小公子抽血化验。要不是牛仁医生同意了,甘露简直想把这扰民的钻子扔出门外去。 宁三的人做事细心认真,施工很快结束。霍山扣让施工队走人。要付钱的时候施工队说宁三已经提前付了。霍山扣抿嘴。把从银行刚拿的钞票收回去。最近真的缺钱。没一会儿又拿出来,压在工头手上。 “他不收。给我三姑姑买糯米酿酒。” 说完,赶人,关门,拉窗帘。动作一气呵成。波涛汹涌的摊牌结束。 霍山扣一脚踩地板。亮出幽幽蓝光。没了黑框眼镜的霍山扣恢复正常眸色,眼里漆黑如墨。 病床边一列过去都是电脑屏幕。对床的墙上换上了一墙的液晶电子显示屏。高低错落有致。一室蓝光像星光,在起身的他眼中一闪一闪。 旭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光景。死鱼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炯炯有神的银河星辰款款向他走来。 “醒了自己收拾东西。这医院你以后可以少来。” 旭问,“为什么?” “你的生死,归我管。” 第二卷一个都不能死 第42章 玩游戏还能赚钱? 霍山扣褪去懦弱,变得自信满满。旭有点不习惯。抱着肩膀抖了抖,“好可怕哦小霍霍。” “放心。我说过,我会帮你。”霍山扣摸摸他额头毛发。摸了好久才伸手,郑重其事的说,“手办。给我。我虽然做不到半夜三更翻窗进瑞瑞房间,但是,我会努力的。” 可算把这大笨蛋骂醒了。旭乐得咧开嘴。被霍山扣以笑得太猥琐的名义用大脑门儿撞了个七荤八素。霍山扣问他需要什么。 旭直接了当,“钱。” 霍山扣思考了一下,说,“我幼年家贫。除了做一些手工我还打游戏帮补家用。” “哦?玩游戏还能赚钱?” “能啊。我父亲瘫痪在床就是靠卖装备养活我们一家的。我还认识一个专业电竞选手。线下他在网吧里当网管。上了线他就是吸血鬼。出手三秒能打得对方一血不存。不过人家是专业的。我菜一点,也就跟我父亲一样卖个账号卖个装备。” “有人买吗?打游戏不是自己一关关闯过来才有意思吗?” “想法不一样吧。总有人贪图捷径。” “这样的人不多吧。” “可多了!我跟你说。我那时候卖账号有点名堂。中心小学里玩游戏的都知道我卖这个。你知道的,不打出点名堂没人找你买的。那时候我还被一个小富二代堵在校门口,要我跟他合作做生意。要不是我哥哥及时出现把他一圈人全打跑了,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纠缠到学校里面去。” “霍秋水上警校之后就是三当家罩着你?” “对啊。” 前世看霍山扣带他弟弟曦组团灭对手、抢人头,霍山扣的竞技能力旭是相信的。但是要他自己这个一巴掌把游戏机拍扁的野蛮人打游戏本就是为难,还指望靠着赚钱? 旭不好意思道,“可我游戏很渣。” “没关系。游戏分很多种。竞技的才讲究技术。有些抽卡牌的纯靠运气。还有一些签到任务。是个人都会做。 股市这几年都持续低迷。宁家上台之后还出台政策打压炒房团。比较自由的就是他尚未摸清楚的网络交易这一块。” 按照霍山扣的计划,两人在steam下载了一批优秀的游戏。再玩DOTA,重走马里奥,连贪吃蛇俄罗斯方块也有。 狗子成二带着一批不学无术的加入。 那些孩子都是些成绩不好,闲来无事跟狗子打架的。这安安分分坐下来打游戏的乖巧劲儿,怕是他们爸妈都不曾见过。 旭把病房二字拆开,一副长纸泼墨挥毫。三个秀字定下“丙方组”的名号。挂上重症监护病房门上。成立了这么一个小工作室。给成二他们开工资。二八分成。 少是一定的。但是在孩子们的眼中这就是一笔巨款。 不用花钱上网还能免费打游戏。累了起来鲜榨果汁冰激凌杨枝甘露绿豆沙等着你。还有免费空调。简直是夏日炎炎的好去处。 虽然偶尔会有点红豆煮番薯的“创意”料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霍山扣在他们心目中孩子王的地位。 能讲故事会做饭,陪你打游戏,还能教你写作业。连直播水袖长舞的旭都埋怨,自己还没有一个厨子人气高。 “给你打赏的钱一个星期抵得上我们丙方组一个月的利润。你人气不高?这话骗狗子都不顶用。” 狗子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剖开一半的西瓜里抬起头来傻傻地问,“大哥有什么吩咐?” 旭小心用毛巾吸了额上的汗,免得花了精致的舞台妆。笑着扔他一包纸巾。“没你什么事。擦擦嘴。哎你直接去洗把脸吧!” 前世,居为了开展新生活,立志考好但是志愿填母亲中学。给老师一巴掌再走。一番努力之下如愿以偿。 廖天瑞却翻过狮子岭,渡过长长的清河,专门来亲口警告他,“我不指望你在母亲中学认真上课。反正那种地方上课也学不到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书一定要看,知识一定要会,本领一定要学。喜欢什么人就去追。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最好在毕业之前把自己练成一个能凭自己本事活的好好的人。否则~” “否则?” “回家继承家业。” 那不是做黑道?求不要!“瑞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瑞瑞向上。” 初中两年,他可不是全用来滑草的。这一身水袖长舞可算在他玩命儿的复健室锻炼下再次腾飞。穿着戏服一个做手,一个蹙眉都不输当年的虞姬。 旭艺名是蝴蝶。因为动作优雅,上下翻飞,翩翩若蝶。霍山扣便定下来这名字。 旭的直播能成功很大程度是因为年纪小。别人无法相信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娃娃拿起剑拉开会是那么优雅从容。踢腿下腰造势,分秒不差,没有五年科班功底根本做不到。那眼中的灵动,扭腰的妩媚则是少不了掌控舞台的经验。脸上两颊婴儿肥褪不去的是可爱。别有用心的怪大叔也好,欣赏艺术的老行家也罢。 只要能收到蓝钻,守护者是谁都没有关系。 蓝钻是一种网络代币。只能上他们网站充钱买。 直播网站是霍山扣做的。不存在抽成的问题。赚到多少都是自己的。也有游戏直播尝试过,也是略有小成。就是少了“这是哥哥我媳妇儿”这样一掷千金的脑残粉。 根据霍山扣的流量分析,这个圈名“这是哥哥我媳妇儿”的守护者是学生党。每次上网都是上课时间,而且黑客技术不错。学校那种渣渣局域网他可以偷够流量来看视频直播。一看就是一天。不过学校里学生太多,定位了霍山扣也找不到具体是哪个。 霍山扣尝试过远程操作那台手机。竟然被防火墙拦住! 除了例行检查,旭连续开播三个月。三个月以来这个粉丝一次都没有缺席过。霍山扣甚至担心有什么跟踪狂会追到宁家。幸好旭上场都是浓妆艳抹,甚至连声音、真实性别都没有透露过。“这是哥哥我媳妇儿”也算安分。没挑事儿。只是不时叫嚣着要看别姬。 挑滑车、闹天宫、借赵云、八大锤、武松打店旭都演过,但是旭公认演得最好的是霸王别姬的别姬。 “别姬”握剑踉跄两步的时候,一向愚钝的狗子都忍不住伸出手想接住台上的“她”。 “别姬”看一眼山高水远,没有人知道她的霸王何在,大家只为这一人伤了神。演出红了,有人叫嚣让他开口唱戏。“这是哥哥我媳妇儿”等老粉丝都维护他,力怼那人。也有附和的。旭明言拒绝。霍山扣也赞同。毕竟还是安全第一。 旭的理由却不是这个。他在公告告诉大家理由,“我中气不足,唱不起来。应该是台下有个声似女子的美男子给我唱我做手才是。你们没有猜错,就是假唱。我的嗓子太嫩。开口就是娃娃声。唱不了别姬。” 又有人建议配一个霸王。旭打出一行字,“能唱霸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没关系。霸王早晚会死。不如不在。别姬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旭的入戏太深,在评论区炸开了花。刷出一堆的,“我给你唱。”把旭感动得不行。 从前在青木山跟着井叔叔的剧团奔走四方。那一次团团阿姨上山时候扭到了脚。井叔叔背她上山,敷了药。团团阿姨还要坚持上台。井叔叔不让。捧着媳妇儿的玉足,井叔叔一个年过四旬的大男人,说哭就哭。团团阿姨说不能让观众失望。争辩最后,莫大哥演霸王,团团阿姨在台下唱虞姬,他身穿戏服在台上做手,团子一人分饰汉王艄公多个角色。 那是他第一次演别姬。比团团阿姨的版本少了两分娇弱无力,多了一分决绝。 旭直播的事是瞒着家里人的。他怕温婉又说什么这个不行哪个不行。刚重生那会儿,他劝服自己要忘记过去。还跟着霍山扣为找泉眼忙前忙后。只是一旦闲下来,他就会趴在玻璃窗前,小鼻子贴在上面压扁了型,看日出日落。温婉回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姿势,那双眼睛。如果不是霍山扣作证他在家学习,温婉简直要怀疑小儿子这一天都没有挪过窝。 吃过饭的安居岛灯火通明。衬得对面青山两三点火光更加冷清。温婉从背后捧起小儿子的圆脸,揉圆了。红指甲抹了他嘴边饭粒。“是不是想要对面的山妈咪给你买下来建一座大房子好不好?” 咸鱼吃多了,他差点忘了自己嘴里还含着金钥匙。 “不好。” “你不是喜欢那座山吗?你都看三天了。” “不要买。不要动它。” 宁家如果出手,那山上的无牌照小卖部首当其冲要被改造。旭不要记忆收到一点点的破坏。 在小儿子强硬的拒绝中,温婉最终没有偷偷买下那座山送给儿子做生日礼物。旭为了掩饰自己的目光,做起了手工。树上摘下来的菩提子他用砂纸一个个磨圆,小锤子叮叮地砸洞穿绳。没人的时候盯着山看。门口有声响立马拿起菩提子举到眼睛上,从那小小的孔里看穿相隔的这一片公海。 他还自己穿针引线缝戏服。温婉不止一次看着自家小儿子翘起兰花指,甩她一脸水袖之后无声无息地踩着碎步回房间。 第43章 蝴蝶直播 为了锻炼身体。打着丰富生活的名义。在霍山扣做饭的时间里,温婉拉着儿子开录音机,大晚上在家教他跳广场舞。七彩炫目的灯光闪得旭头晕。 温婉的意思是,“我看到楼下八十岁老人家也跳这个。人家能活到八十岁那也是有道理的。你也要多运动运动。” “我每天都有运动的。”说着,旭随手展示了一把跑酷绝技。绕着几块黑白方块儿沙发当木桩,上下翻飞。 这可吓坏了温婉。“不行不行。这个都飞起来了。脚不沾地的掉下来怎么办?这太危险了。” “妈咪,听说你以前双枪耍得贼溜儿。翻山越岭找狙击点的本事也是组内数一数二的。瑞哥哥的枪法还是你手把手教的。” “那是以前!”被翻旧账的温婉大声打断他,顺便连同他要跟子居一起训练的请求也拒绝了。子居也揉着他小肚子不同意,说什么道场人多手杂,伤了娇嫩的你怎么办。 旭撒娇打滚,奈何子居搓圆按扁。拿他小肚皮当面粉揉。笑得他受不住,泪眼汪汪答应不去小公园耍双杠。这答应了不去小公园,旭不得不在牛仁医院的复健室就地取材,不让自己的身手退化。 当然,他是不可能放着自己这松弛的小肚皮不管的。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跑步机长跑轮着来。 直播有了钱。霍山扣以校友的名义给建了个丙方基金会。说是看有没有机会拉回来一点钱。 旭是不懂,他只知道,这会儿可算能光明正大把中心小学的饭堂承包了。做成免费的。 段子家午饭有了着落。又能省下来一小笔钱给晚餐加点肉。 廖天瑞虽说订了婚,却是迟迟不跟那家来往。反而用心督促着宁氏夫妇练舞。说什么要在舞会上大放异彩,把旭日东升的名头打响,招商引资。 一番折腾之后宁正发现所谓的富二代家是布莱汉堂的布局设计的。所谓名门淑女竟然是布局的弟弟布匹。宁正看了照片上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生,骂一声这还不如我家霍呢!布莱汉堂简直居心叵测。宁正从此断了这门联姻的心思。正正经经做生意。 宁正伸伸懒腰,压压腿去舞蹈室。嘴里嚷嚷着,“出发去骗钱。” “义父!这是拉赞助!等温泉项目,完成,商业街落成,我们的利润是会分出去三成回报投资者的。而且北云地铁是国家规划。就在我们项目的附近。” “现在还没开始赚钱不是做了□□还要立贞洁牌坊?恶心自己恶心人。” 这是事实,廖天瑞无法反驳。 “义父,在自己面前你说什么都可以。到了舞会上投资人面前可千万~” “你当我白痴呢?瑞瑞,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做生意做生意,说到底做的是人的贪心。他们有钱人想赚钱又承担不起责任,就找到了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我们做了这么个劳什子大企业去拖欠小公司的货款,下面的再去压榨原料商,还没完呢,下面还有包工头这些家伙手里握着几家人的柴米油盐。这些,才是真正干活的人,他们拿到的钱却是最少的。从我们这里下去,100块还能剩下多少呢?” “所以说,等我们的项目成功,” “那万一失败了呢?赚不到钱呢?温泉只是个小出水口,喝一口就没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大神的数据没有问题。我们绝对不会失败。” “说得对。没有失败。瑞瑞。这一次投进去太大了。我骗的人,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呀呀呀,人老了。胡说八道了。伸懒腰。去给我家小宝贝儿赚药水钱。还有大宝贝儿的学费。老婆大人的衣柜。瑞瑞的嫁妆。” 廖天瑞这鸽子蛋带上去就没摘下来过。明知道这只是一场骗局。 还是旭告诉的他,这钻戒是霍山扣亲手挑的。 那之后他仔细留心自己义子。发现他对着外人就是一脸“我的狗还能让你一个外人欺负了?”。 对着霍本人则是偷看,偷偷的看。在露台喝红酒的时候看,霍山扣炒菜的时候看,霍山扣打趣子居跟旭的时候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也许廖天瑞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霍山扣。 知晓人事的宁正却知道那是怎样的深情。可怜廖天瑞本人反而不自知。 宁正叹一声自己棒打鸳鸯。也怪自己只顾盼他成才,没好好教导他成人爱人。 廖天瑞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义父你!” 为他俩操碎了心的宁正大喜过望。你可算听懂了。“脸红什么?当初说要搬出去跟人家住的可是你啊!怎么?这么快就玩腻了?摇头是几个意思?还没腻呢还是我说错话了?” 懒得跟他耍嘴皮子,廖天瑞把策划书往桌上一甩,“我这不搬回来了吗?发完牢骚赶紧去赚钱!” 苦心操练三个月的舞蹈,廖天瑞以为成事之际,在舞会上被宁正一个奔跑追逐破了功。 说好的华尔兹,这俩夫妻一个仗着步法了得在人群中肆意穿梭,大红裙旋转着向四面张扬。 宁正在二楼栏杆奔跑,如履平地。抓住大堂中央的吊灯一个俯冲。捞起媳妇儿就跑。 徒留下目瞪口呆的众宾客跟看呆了的廖天瑞跟宴会外闪着荧光的小虫子大眼看小眼。 池塘里青蛙呱呱叫。特别应景。 奇怪的是,在场宾客对宁氏夫妇十分好奇。纷纷上前围住剩下来的廖天瑞询问情况。甚至陆续有人主动找廖天瑞请求参与投资, “宁先生/宁夫人早就跟我说过公司现在都交给麻省理工归国的高材生打理了。我可真羡慕他们。有你这么能干的干儿子。自己做了甩手掌柜。有大把时间去培养夫妻感情。” 问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回答五花八门。下棋,跳舞,就连吃饭拚个桌都是一桩机遇。 他俩怎么出门处处遇着生意? 廖天瑞巧妙地展示旭日东升的名头,一一应对这些好奇的宾客。对于中途溜走这件事,两老给出的理由是:回去修改温泉项目的责任书,因为刚进门的时候就收到了投资商的电话,又不好拂了主人的面子,只好表演一段,趁势溜走。说好的拉投资变成逃跑大作战。宁正还说什么知道我们赶着接投资商他们抢着也要来投资。随口说出接待投资商这个理由的廖天瑞对着两夫妻简直无语。 结果第二天旭日东升陆续收到不少投资。他被震惊到了。心想老一辈的经验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莫名很好用。 计划书批改好。招标策划、组织开发也准备好了。就是甄敖角再次住院,廖天瑞一个人,少了个助手有一段时间不是很习惯。 招标项目书已经敲定。剩下的就是公开邀请开发商竞标。廖天瑞就公开竞标还是内部竞标的问题想跟西芹了解一下情况。开门就看见这死胖子翘起二郎腿摊在椅子上玩手机。气得他直接没收。 西芹把资料一列排开,求廖天瑞把手机还他。 “中毒了吗你!不就是京剧吗?”廖天瑞不屑一顾把手机扔回去。 西芹用大肚子护着,又继续看起来。“瑞哥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个蝴蝶的直播虽然是一般的武打戏,但是他武打的套路不一般。” “怎么说?”廖天瑞来了兴致。 西芹转过去一点给他看。廖天瑞这才发现那名叫“蝴蝶”的人在直播,而且姿势不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廖天瑞看那熟悉的步法很快就露出会心一笑。“是我们家的功夫。” “是吧?把洪拳揉进武打戏里。随意演示。好像对面站了一个对手跟他见招拆招一样。这样的,是个人才啊。” 廖天瑞想挖此人墙角。玲表示,黑不了地址。 西芹推开她,“要你何用?”眼睛都不离屏幕。 小姑娘愤愤地解开双马尾,哭着跑了出去。 西芹试了几次,也黑不进去。“瑞哥,等小傲娇回来吧。我搞不定。”说完,继续专心致志看“宁二哥”跟无形的对手过招。一点儿要追的意思都没有。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急了。 蓝鲸:“死胖子!玲被你骂跑了!”“谁?” 西芹大脑转了两秒。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蓝鲸把两撮头发抓起来,“玲。你小媳妇儿。” “妈呀!刚才那笨蛋是玲啊?我说谁那么笨呢!”说着扔下手机追出去了。 廖天瑞手疾眼快接过手机。里面正播放到休息的间隙。四面白墙趁得里面的宁二哥一身锦衣华丽无比。粉妆素裹下肤质细腻。真不愧是少年青春。 廖天瑞摸摸自己少年老成的脸,心里有点羡慕。他也不过15少年。却早早继承家业,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打拼。一身戎装铠甲,夜不成眠。 视频里属于年轻人的欢声笑语,即使听不见声音也看得见那脸上的笑容。有人来敲门。摄像头被人故意打到了地板下。 在那些疯狂刷“承包蝴蝶玉足”的无聊弹幕中,廖天瑞一眼瞥见那熟悉的短裤脚牛仔。 那人的身子每年长一点,裤子永远裹不到脚踝处。 廖天瑞眉头一皱,脸色瞬间不好了。 第44章 曦的葛格 蝴蝶的同伙开门提醒是时候结束了。一条脖子上有一圈金毛的土狗趁机进门,疯狂绕着蝴蝶的腿打转转。还试图人立抱着蝴蝶小翘臀。 网友一片压倒性的“好萌”“教练我想养狗”“狗中泰迪”“进来的是老公?”“看起来大腿肌肉好结实”云云。 只有廖天瑞一个人,看清那狗之后气得把手机狠狠一掐,碎屏了。 里面蝴蝶精致的妆容裂成一片片。廖天瑞满意了。 蓝鲸听得一声炸响,吓得提了一把马尾,把自己疼出声来。 廖天瑞扔下碎屏的手机。把门重重的关上。离去。 蓝鲸等人心想这西芹回来该怎么解释他的手机被瑞哥捏爆这件事。 那条狗,就是派森。那么蝴蝶就只有一个人。这都不重要。气到他的是,旁边被网友拉郎配的那个老公。 这个霍山扣! 昨天还给他做芒果西米,今天就跟他弟弟勾肩搭背! “霍!山!扣!以前是三当家,现在是我弟弟。休想祸害我家的人!” 廖天瑞转动着手中的鸽子蛋。告诉自己,计划提前。 吃过饭,旭跟霍山扣一起去了旭日东升孤儿院。成二抱着之前抢来的孩子给他看。原本瘦不拉几的小耗子这一年来好吃好住的,可算有了点婴儿该有的胖嘟嘟。 旭一个大孩子,熟练地抱着耗子这个小婴儿,逗着他小嘴,教他说哥哥。“哥,哥。耗子说说看。哥,哥。” 耗子噗噗吐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喊,“葛,格。葛格。” “不是葛格,是哥,哥。” 耗子还是,“葛格。阿噗。葛格。” 教来教去都不会,旭失去了耐心。把耗子随手递给成二。会走会动的耗子已经一岁了。好吃好住养得白白胖胖的耗子挣扎着要去追旭。 成二抱得很是吃力。“不是。宁二哥,我抱不动他啊。” “狗子。去搭把手。” 狗子从树上跳下来。一口吞了山楂。酸得自己面容扭曲。抱过耗子问,“怎么回事儿?你说什么惹大哥生气了?” 成二吓得直哆嗦,“我,我也不知道。耗子喊葛格的时候,大哥的眼睛红得好可怕。像是要喷火一般。” 此时,旭已经走远。 旭进门的时候正是午休。孤儿院午休室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裹着小被子睡在地上铺开的一层木板上。动手动脚就是安静不下来。 霍山扣给这个盖完被子,那个又坐了起来。打地鼠一样忙个没完。 “不讲故事。乖乖!我们睡觉觉。睡觉觉。” “罗!锅!你给我放开小苹果!男孩子睡左边女孩子睡右边。放开!信不信我打你!” 说着真举起手作势要打。 那俏皮小孩子吓得抛下小苹果跑了回去。 霍山扣还得去安慰哭傻了的小苹果。 旭好整以暇倚在门口看霍山扣焦头烂额。 当初第一次遇到霍山扣就是在旭日东升孤儿院。 当时霍山扣建立了补习社。白天带着电脑去牛仁医院找牛仁,晚上回去跟廖天瑞同居。周末就来孤儿院帮助他的温院长。 温婉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收到电话说找不到财务报表。霍山扣主动承担照顾宁家两兄弟的责任。 居跟孩子们打成一片,午休时间也是这般乱成一锅粥。霍山扣一个个哄,哄睡这个那个翻身做主人。 曦自己打开电脑玩得不亦乐乎。旁边的霍山扣一看这样,像个疯子一样指着他冲过来,嚷嚷道,“放开我的电脑!那可是瑞瑞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啊!” 曦玩得不亦乐乎,不肯撒手。 霍山扣抓不动他,眼看着电脑蓝屏了,连1001都出来了。他哭闹地扯掉自己几根带血的头发,做好重买的准备。把语言编码的书盖在脸上,不让眼泪落下。 此时居正好开门进来,手上拖着一条带刺的蔷薇藤。血顺着鞭打在地上的声音甩出来,打在孩子们稚嫩的面容上,好像煞白的纸花被打破内里血管。 没有孩子再敢说话。霍山扣也停止了扯自己的头发。居还不满意。拖着血色花藤在房间里,每一个床位之间仔细巡查。踱步的威严恰似监狱长查勘巡查。蔷薇花的花汁被剐蹭碎裂粘在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淡淡的红线。孤儿院的孩子们闭着眼瑟瑟发抖。就怕嗅到那花香在自己身边停留。 “很好。乖乖睡觉。” 刚说完,居就发现自己弟弟还没睡。他好奇地低头一看,发现弟弟眼睛里满满都是100001010。 居举起蔷薇藤,啪地一声就打在曦桌面上。 霍山扣吓了一跳。书掉在地上,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曦看不见,听不见。一点反应都不给他。 居生气了。万万没想到能唬住一个孤儿院就是治不了这小子。居使尽全身力气吼出声来:“睡觉!” 曦还是没有动。其他孩子已经悄悄起来蒙着被子窥探。这可不行。不能因为你是我弟就饶了你。他当然不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直觉觉得,这个孤儿院的权力顶峰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下的命令谁也要遵守,包括他弟弟。再者说,这弟弟不是他说东绝不会往西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鞭子打下去的时候,疼的是他自己的心。他马上心疼地按住止血。 曦倒是全无反应,似乎白嫩手臂被鞭打出血的那个人不是他。 “曦,睡觉吧。好不好?” 硬的不行来软的。居这番话总归有一点效果。事实上,依然没有。看来再有威严的国王也是止不住一个智障的。这个孤儿院里,疯子是自由的。 旭瞄准用来旋转的门窗铰链,一脚狠狠踹过去。铰链痛苦地咯吱咯吱,两个大男人才关得上的大铁门哐当一声响,整个儿掉下来了。 小苹果就着张嘴的样子吓呆过去。没看到旭是冲着铰链踹过去的小孩子都以为旭是一脚把铁门踹翻了。 孤儿院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功夫这身手?二话不说一脚把铁门都给踹翻了! “鬼啊!” 胆儿小的脑袋缩进被窝里,再不敢出来。孤儿院里一片死寂,弥漫着恐怖的气氛。 霍山扣开合好几次嘴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去看看你们宁二哥生什么气。” 颤抖的声音,同手同脚,机器人一样僵硬的身体,哪一个都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恐惧。 找到旭的时候他嘴里叼着一根草,闭目躺在山楂树下。一人合抱的树干趁得瘦下来的他那般弱小。闭目养神时候那舒适的神态跟方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看见他情绪的恢复,霍山扣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你像从前那样气到不行。连心爱的弟弟都要打出血来。” 听到这儿,旭吐了口中的草,站起来,恶狠狠瞪着他,“别再说什么心爱的。我恨他。” 他眼中的怨恨能杀死人。 霍山扣吓得往树干靠了靠。不敢相信地说,“你以前不是最疼爱这个弟弟的吗?他第一次开口叫的人不是爸爸妈妈,是你这个葛格啊。” 因为曦长到五岁都不会讲话,一度被怀疑是弱智。带到牛仁医院检查。牛仁给他测智商。曦一个字不写在抓着笔那里狠狠地戳着本子。牛仁抠开他手把笔撤了。他就看着对面的居发呆。这是要零分的节奏啊!比划了好几个动作让他跟着做,后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牛仁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居看不过去,抢过笔捡起地上的本子来帮他做。曦抱着他一条手臂,一脸满足地呵呵傻笑起来。最终得分85。 牛仁把结果分析扔在桌面,告诉宁家父母。“你们的大儿子宁公子智商虽然低了一点,还算正常。” 宁家父母面面相觑。温婉不明所以问出口,“我们测的不是小儿子吗?” 牛仁笑得比哭还难看,“宁小公子一个字都不写,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你让我怎么测?” 打那之后,全家都把曦当智障看。锁在家里。请保姆黄妈来打扫卫生顺便喂养。在居上小学之前都是懂事的居顺手照顾着。 孤儿院初见,是霍山扣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罗刹。那蔷薇藤在他眼中鲜红了好几年。导致现在,他还有点害怕这个人。 当年居挫败到低头离开的时候,蓝色屏幕上最后一个数字呈现完,死寂的孤儿院响起了响亮的电脑开机声。“hello world。” 曦软软的手搭上居的小腰,奶声奶气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hello world。” 他直直盯着居看,瞳仁里满满都是他。居高兴得抱着曦到处秀。“先别睡!快起来!我弟弟会说话了!他说话了!说话了!” 他事后摸着膝盖上睡熟的弟弟头发告诉过霍山扣,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事实,他弟弟终于会说话了,他弟弟不是哑巴。智商低的事他无法改变,至少有手有脚耳聪目明,不会受人家欺负。他甚至担忧过,若是又傻又哑,长大之后被别人欺负还不知道求救,那可怎么办?而现在,最少,他会说话。他完全没有为一个五岁才会开口说第一句话的弟弟而羞耻。 居高兴得发狂。叫醒了整个孤儿院,向方才被他一根蔷薇藤勒令睡觉的孩子们炫耀。逼他们说好棒你弟弟真棒。他发够了疯,蹲下来,捧着弟弟小脸蛋,教他说哥哥。“哥~哥~来!哥~哥~” 曦张着嘴,模仿着,喊出,“葛格。” 第45章 居的小霍霍 当时居乐得抱着曦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亲亲。“太棒了!太棒了!再来!是哥~哥~”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教发音。曦学了好久还是“葛格”。可以明显看到居的肩膀塌下去。他跃升的心又从月亮上掉落水底。他深呼吸一口气,消化一下弟弟会说话这个惊人的事实。抓着弟弟两跟细胳膊,安慰自己,“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先睡午觉吧。” 曦乖乖躺在葛格膝盖上入睡。孤儿院又再度安静下来。 那之后,霍山扣完全睡不着。一边听着那给弟弟顺毛一边说着什么会说话不是智障的话,一边查看电脑。他惊讶的发现,运行速度比以前更快,其他完全没有变。霍山扣不知道这孩子做了什么。霍山扣震惊想问曦是不是对电脑有一种天生的熟悉感。也想问居他弟弟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行动,诸如看书看到不睡觉看过一眼就能全背下来之类。他怀疑曦不是智障,而是学者症候群。看见挂在墙边的蔷薇藤又把话咽下去。 午休结束之后,居又跟孩子们打闹。只是明显的,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违反规则了。 曦安安静静捧着发音绘本看。速度奇快。乖巧的小苹果被他“征用”,在一边给他递书。递过去收拾好他看完随手扔的书又得赶着去找新的书递给他。 曦倒是什么书都不忌,有字就去看。他像一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在知识的海洋里吸收营养。神奇的是,他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学会了语言表达。 五年未动的嘴部肌肉反而制约了他的发挥,让他在发音的时候,很难把文字顺利转换成语音。虽然可以说话了,但是说得口齿不清,而且十分吃力。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把每句话不必要的成分删除了。这直接导致了他的话变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对。熟悉。微软,调整。32位,64.成。懂?” 霍山扣点头如捣蒜。“懂懂懂!32位的暗云系统被你搞出64位。大神请受我一拜!” 霍山扣当场拜师。曦说,“条件。” “我什么都答应你。” 曦的条件是让霍山扣教他叫哥哥。努力了半个小时霍山扣动动酸疼的口腔宣布投降。霍山扣尝试着把嘴巴合起来,眼看着居归来。忙拍他背,“他过来了。叫哥哥。还记得不?哥~哥~” 罗锅那娃子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弟一样屁颠屁颠跟着他老大。完全忘了当初吓得喊鬼是他自己。 罗锅:“宁二哥,你是二哥那我们大哥是谁呀?” “我妈。你们院长。” “对呀!院长比你大。哎,可是院长不像哥,像妈。对了。那院长的丈夫宁先生又排行第几难道还有比大哥更高级的?因为一般不是丈夫比妻子高一级吗?” 想到那个妻管严老爸,居一笑置之,“怎么可能?” “哎?这我可就不懂了。” 居懒得跟他解释。看天色不早,单手捞起弟弟让他在自己臂弯坐稳就要回去。 罗锅自己又嚷嚷起来了。“宁二哥,宁二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玩儿?” “你别怕。你自己强大起来。就是没我在也没人能欺负你。” “可是哥~” “打住。” 居晃晃臂弯上黑着脸看他们勾肩搭背的曦。“这才是我弟呢!别乱叫哥。” 曦脸上乌云散去,坐在哥哥坚实的左臂上,小脚丫欢快地晃个不停。霍山扣作出哥哥的口型提醒他。曦还是没说出哥哥。之后霍山扣到宁家任职家庭教师。亲眼看见,他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会叫哥哥。温婉下班过来接孩子。 霍山扣说智商不是低,建议再测一次。“我怀疑他是学者症候群。这五年你们家里的书少得可怜,他能学到的知识也几乎没有。” 霍山扣指着铺满草坪的书。小苹果正撅起屁股推土机一样拢作一堆。“那些书,全都是他今天下午看的。而且他已经能,哎呀!” 准备说曦学会了说话的霍山扣被曦踢了一脚。揉着腿肚子比个OK的手势,闭嘴没说话。 曦也点头答应会认真写。那天晚饭之前曦再次测试。 牛仁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睛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明亮了。牛仁搬了凳子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监视着居,让曦单独做题。 居吹着口哨打球没理他。 楼上重症监护病房里,霍山扣一边看护一边在病房自带的小厨房里面顺手给这俩被在段以沫酒楼约会的爸妈扔下的俩可怜孩子做饭。 曦拿起笔刷刷刷地做题。听到门外护士姐姐说一般140就差不多了。另一个大笑道,我看他连70都不到。 霍山扣不明白牛仁这么安排是何用意。直到他看着曦数了数题,嘴里口算了一下分数。 他在估计每题的分数。 果然,刷到140他就停下笔不做了。 牛仁拿着做了部分必定全对其他一片空白的试卷狡诈地问他,“如果她们说正常人的标准是150你会不会把剩下的题也做了?” 曦这才知道中计了。 “140不算低。正常人的最低标准是70。但是在高智商领域,140才是入门。你的身体不好。无悲无喜,平平淡淡过一生最安全。” 牛仁在病历上刷刷两笔,给他定下智商140。 其实霍山扣知道,远不止140.最关键的是,那时候的曦才五岁。他的大脑还没发育完全。很难想象活到成年这人会是怎样的聪明模样。 许是很为这件事羞耻,曦指着牛仁背后那面摆满墙的书,“那些。我,全部,要看。” “好。只要你看得下去。”牛仁爽快地答应了。 约会归来的宁家夫妇听说小儿子智商140,半个高智商天才。缠着看书的小人儿逗他。 “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快说妈妈!” “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你很诈哎!” “叫爸爸。爸~爸~” “最喜欢妈妈!快叫!不叫这个布偶不给你。” 温婉抢了居的龙猫布偶嘟嘴道。曦明显一脸的不耐烦。合上书,慢悠悠地,“最喜欢……” “谁?” “爸~爸~” “妈~妈~” “葛格。” 被妈咪抢了宝贝儿,正在喝水下火无辜躺枪的某人直接喷了。曦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了几次。 “喜欢葛格。最喜欢葛格。” 他还越说越顺。居小脸红了红。摸摸鼻子,在俩父母的“追杀”下为自己辩解,“我就教了一次。就中午那么一次。”收到父母双重侧目的居各种惶恐,又有点受宠若惊。 很快宁父宁母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曦以实践证明了这一点。粘着,能看见就粘着。超级听话。爸妈说的都是废话。葛格指东不向西。那之后居受不了他,去了很远的青木山上中学。 曦趴在窗台上眺望青木山时候那落寞的神情总让霍山扣心疼不已。 霍山扣稳了稳呼吸,看他眼色平静了下来。知道他也记起了当初的美好回忆。 霍山扣尝试着道,“他其实知道你报了母亲中学是要避开他。但是他说,你让他去死。他也是会义无反顾的。他只想你高兴。毕竟,他最喜欢的是你这个葛格。” 旭冷笑。忍着针扎的疼痛感,说出那些碾碎霍山扣印象的可怖的过去。“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无论目的是什么,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判罪也是以这个为标准不是吗?你可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你可知道我身边,” 仿佛知道他要说出前世事情,他的心脏一下子被扎了。旭揪着胸口短暂地窒息了一会儿。 周围景象再次清晰的时候是霍山扣抹开镜片。他眼看着两人周围升腾起黑色烟幕。将两人包裹在内。 “不行。这里有电子眼,会被祖师爷爷看到的。你等一下。” 旭等不及。他迫不及待要述说自己的满腔恨意。在黑色烟幕里,针扎的感觉褪去,情绪的强烈波动却让他的怪病毫无先兆地复发了。他疼得咳嗽,咳出血来依然用不能饶恕的声音说,“因为他。我什么都没有了。他杀了莫大哥,团子,小美人。” 旭眼角流出血来,依然不肯停歇地哭喊着,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嘶吼着喊出,“他亲口承认杀了李子!我亲眼看着他杀了段子!亲眼看着。” 他噎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懊悔道,“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眼睁睁看着他,”旭咬牙切齿,试图获取一点点氧气。 霍山扣吓坏了,“你别再说了。呼吸,慢慢地呼吸。药呢?” 霍山扣把他身子放平,在他口袋里找药。“没有。你又忘了带药。” 霍山扣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咬着手指想怎么办。“只能用那个办法了。”正想扭转蓝色腕表,旭回光返照一般大力钳制住他的手,逼他看着旭吐血的嘴。他已经虚弱到发不出声音,比口型也要告诉霍山扣的是,“他杀了三当家。” 听到三当家三个字,霍山扣的脑海轰的一声炸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三当家出手?他是不是傻了?他疯了!不是这样的。” 霍山扣癫狂的样子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旭像是在跟他说,更像是跟自己说。 “哥哥,我的哥哥。他才刚把我想起来。我饶不了他。饶不了他。” 旭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霍山扣膝头。黑雾不曾散去。脸上口中的鲜血已经结痂。他抹掉血痂。看见后者额头上的淤青跟山楂树破损的树皮。他知道霍山扣这是情绪爆发,拿树干当柱子撞了。也不知道他撞了多久。 “都肿起来了。” “嘶。” 他一碰霍山扣就疼得跳起来。“哦你醒了。” “小霍霍,为什么?刚才那些黑雾。为什么你要帮我?” 旭忽然想到什么。闭上眼,跟霍山扣的种种过往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从再生再遇开始就觉得霍山扣与旁人不一样。 对着他可以不用在意做一些不合年纪的加强训练。就是做了他也会异常大度地谅解,说,“长大了。懂事了。但,不能急功近利。慢慢来,不着急。我帮你。先睡午觉。” 霍山扣第一次带他上街买菜,跟他解释:“我跟那些店家都是月结账。还有,我每天早上买菜都要跑好几个市场。一直都是这样。你习惯一下吧。” 当时旭只是觉得奇怪,也没觉得不妥。如今想来,霍山扣做曦的家庭教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要跟每次都带出门的他重复一次这些已经成为习惯的日常? 反而是廖天瑞看得最通透。看他投球太准知道问为什么,问他武功何来,厨艺怎么可能胜过小霍霍。 这才是一个不曾重生的人对着重生的人应该有的疑虑。 而霍山扣,甚至只是嗤笑他不知道曦的密码用不着弟弟曦的银行卡,还给他算了一笔账。 “三万一个月的零花钱。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年36万。你今年六岁。你从出生到现在不吃不喝才能存下来216万。还缺84万。再扣除你的病花的钱。光挂号一次就三千。你才六岁。居。” 思及此熟悉的称呼,旭浑身一震,已经知道了却不敢相信。接下来的回忆却让他不能不相信。 霍山扣说过,“你现在是个六岁的小学生。你不是当年那个一年走过人家三十年走过的路,一步登天的日升会死神,也不是那个跟三当家平起平坐的黑道太子。曾经的叱咤风云只是不存在的曾经。你用什么办法赚钱救他?笑话。” “手办。给我。我虽然做不到半夜三更翻窗进瑞瑞房间,但是,我会努力的。” “你以前不是最疼爱这个弟弟的吗?他第一次开口叫的人不是爸爸妈妈,是你这个葛格啊。” 对他的前世了如指掌,此人,正是他的小霍霍。 旭瞪圆了双眼,张大嘴巴指着他,“小霍霍,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身体的原装货。你说的要帮我,是要帮我,居。” 第46章 子居的弟弟 许久不用这个名字。说来仿佛那个名字不属于自己。一种怪异的感觉。 霍山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你可算知道了。我还担心说得这么明白你还不清楚,还以为我只是好心才这么帮你。我不是这么善良的人。我跟你一样。有悔恨。有无论如何也要救的人。我知道我说自己也是重生者你很难相信。谢天谢地。你还不算笨。” 霍山扣抱紧他。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拥抱。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活在过去。还有一个人记得他。这一切,让旭暖的落泪。 旭伸手回抱他。“小霍霍,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那个疯子的?” “小霍霍。” 霍山扣轻拍他肩,给他顺顺气。亮闪闪的眼睛里写满只有他们才懂得的魔法,“会这么叫我的人只有一个人。” “那不是我一重生你就知道了吗?好过分哦!在停车场我还装小孩子抓着你手臂玩!哈哈哈!谢谢你!小霍霍。谢谢你记得我。” 埋首在霍山扣怀里,旭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棉花,听不真切到底哭没哭。 “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 “我有什么办法?人老了啊。我都14+7,21岁了。上辈子都没活这么久呢。”这是把上辈子的年龄加在这一辈子上了。 霍山扣,“切!照你这么算我还21+15,36岁了呢!还有六年我又要死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吗?七年后我不也是要死的?” 两人对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觉得这讨论不吉利。分开两边吐了口水。 “大吉利是。” “重头来过。” 退出黑色烟幕,斜阳撒满身。派森嗷呜一声全身肉抖动着冲他们飞扑过来。远处一个黑瘦小伙子后来居上,跑得比狗都要快。 “霍山扣!你放开我弟弟!” 人未到声先到。旭看着朝他飞奔的一人一狗,还嫌事儿不够地在哪儿煽风点火。 “哥哥加油!哥哥最棒啦!派森你要是四条腿都跑不过我哥哥,我今天一天都不摸你小尾巴。” 派森像是听懂人话一般,狂甩小尾巴,卯足了劲儿地加速。 “你一条死狗也来跟我抢?!给我死开!” 子居毫不客气一脚朝追上来的旁边踹过去。派森侧身一躲,这就落后了许多。 日薄西山的旭日东升孤儿院,爸爸妈妈哥哥弟弟还有他干哥哥和他的未婚夫,一家人全都到齐了。 还不是未婚夫? 旭不管! 订婚戒指鸽子蛋都戴上了。 樱木花道手办也作为聘礼送出去了。 这四舍五入不是未婚夫那就是老公。就差进洞房了。 “哥哥,别转了。我晕啊。” 赢了派森的子居抱起战利品原地转了好几圈还不肯放下。 “你给我演虞姬我演霸王。我就放你下来。” “好好好。都答应你。谁让你是我哥哥呢?”旭无奈地摊手。 自从自己在母亲面前水秀长舞一番,这旁观的哥哥就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尽整一些花旦的戏服给他穿。越是华丽他越是喜欢。要不基金会吃钱吃得自己囊中羞涩,开直播赚那些“这是哥哥我媳妇儿”老粉丝的钱又刚好用得上那些戏服,旭可不应他这危险的嗜好。 “哥哥,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妹妹啦!” “不管不管。”子居埋首在他肚子里钻头一样转啊转,“漂亮就行。” 旭憋笑,这好色的德行真是千百年不会变! 霍山扣这么帮他,礼尚往来的旭也不能让他白干。虽然霍山扣这人也不会跟他要求些什么。 “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一个都不能少。我有办法把瑞哥哥从黑道的泥沼里拉出来。” 旭一把盖上他的电脑,在那一墙的显示屏下面跟他说,“天山枣最大的问题是甜枣红当当长在枝头,根本不知道你这化作花泥更护花的苦心。” “所以?” “只要你不经意,不小心,一个不留神把自己十号大神的秘密泄露一点风声出去,我保证瑞哥哥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霍山扣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冷然拒绝,“不行。” 旭不明白。“为什么?你有这一个U盘搞定宁三的本事。还能黑了雨隹二人一路畅行如入无人之境。” “这个账号不是我的。是曦,”霍山扣盯着他瞬间铁青的脸,考虑要不要继续说这个名字。 “你说。我忍着。” “是曦在网站里游走差点害得网站瘫痪。他玩腻了就不理了。我就要了账号密码给瑞瑞道歉。修复。之后接了一点任务。这样一路路做下来的。那之后,我再没有黑进去过。没那个本事。有本事的人,不是我。我不是大神,我不能冒充他。” “小霍霍!黄婆卖瓜都晓得夸自己的瓜甜!你咋就不开窍呢?” “天山枣是个什么枣?” “哦这个说来有趣。我躲被窝里跟哥哥说起你跟瑞哥哥。说到雨隹二人,哥哥就皱起眉写了你的姓。雨隹,那不就是霍吗?” 说起这个,旭甚是得意。一手插着腰在空中指点江山。 “天,我瑞哥哥的第二个字。 山,你霍山扣的第二个字。 合起来组成一对儿正好是天山组,谐音天山枣。 青木山上那吸取日月精华的七彩天池边特产。 甜不甜? 你就说甜不甜?” “我现在更想知道三当家前世是怎么死的。” 旭一腔豪情壮志就这么被他一句话浇灭。丹田气一泄,连腰都挺不起来了。 今日歇息,不直播,准备好明日例行检查。旭一身宽松病人服,这一泄气,成人的病人服松松垮垮耷拉在他瘦小的肩上,显得他整个人脆弱得如同风中浮萍。 旭整整掉下去的衣服,无力地一屁股坐在桌上。低下头闭上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霍山扣还要问。旭抢了他的话,“就是他害的。” “我不信。龙头争夺战的时候我死了。那之后我觉醒了。我看到三当家站起来了。他没死。宁先生给你们的是bb弹。” “不是那时候死的。在那之后,三当家他,算了。那件事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我奇怪的是他从哪里找来那些个打了马赛克的黑猫追杀我们。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当家竟然怕那些还没他手心大的黑猫怕得开车带我逃命。信不信随你。这事儿确实有点诡异。” “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旭追问。 “这就涉及我的知识盲点了。” 看旭对他这自以为是的程序猿笑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霍山扣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我忘了你不是他。你听不懂。这么说吧。这黑猫涉及我师傅我祖师爷爷,牵扯到我祖师爷爷跟他弟弟兔子爷相爱相杀的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想听。” “故事太长,我懒得讲。” 说着仗着力气大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病床上,顺手盖上被子包春卷一样裹起来。给他掖好被角,“睡觉。明天例行检查。”说完回去继续写那些10001ifthen。 旭很努力地闭上眼睛。不到半分钟又被霍山扣那该死的键盘声吵醒。 霍山扣从家里带出来一个宝贝儿键盘。声音贼大。压下去贼用力。 看他十指翻飞打得热火朝天,旭简直怀疑这人的力气劲儿都是敲这该死的所谓宝贝儿黑键给敲出来的。 闲来无事的旭开了手机,刷了一会儿评论,顺手回复了一两个看了公告还执着问他什么时候重开直播的。又咨询了他那跟竹马偷偷去美国自由天空下光明正大领证的温放小舅一些“技术性问题”。得到一些斩男色、处男毛衣、MAC的不靠谱实践经验。干脆办正事。跟爷爷宁日说要希望他授权自己做龙头解散日升会。 一向百依百顺的宁日竟然问他为什么。差点以为他不同意,旭只好直白地说出廖霍二人的矛盾在于黑白,小霍霍是染不黑的,那便只好让瑞哥哥漂白自己。 那边发过来一个字:好!!!三个感叹号连上。 “有意思。” 爷爷是这么活泼的一个人? “怕是跟小舅待久了。被带歪了。” 正事儿都办完了。他又开始无聊了。 给狗子发了个短信。那边是规规矩矩的,“狗子在背《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老师让我监督。”一看就是成二发的。 旭忍不住吐槽,“这个死狗子!四句诗都背不出来!拖累我成二没得放学!” 一个电话过去,“狗子你丫的给二哥我记住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 “宁二哥,下面是什么?还差三个字。” “少了很多人。” “不对啊。这是五个字。宁二哥!成二!我没抄答案。宁二哥!” 在狗子求救的呼喊中旭挂了电话。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你在写什么?” “给母校分班。” “这事儿还要写代码?” “我写这个方便。随机数也是很简单的。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太早熟了。得把他们男女分开。为了学习好这成绩一高一低的放一起互补。哎呀!需求多着呢。没产品经理,我还自己给自己提需求。我也是作死。算了你听不懂。不解释。睡你的觉去。” 祖师爷爷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不清楚。他知道这事儿不能跟旭说。霍山扣把旭哄睡了,去找牛仁。 第47章 是我多想了吗-旭 晚上夜深人静,牛仁医院里面只有偶尔咳嗽的老人家和值夜班的护士在柜台打瞌睡。 看着窗外稀疏星星三两点,朗月独占夜幕。他起身开了窗。秋风起,吹了他满面满身的桂花香。又是一年秋实时。 开了窗,冷风吹进来。身上还是夏时薄衫,难免冻得他瑟缩肩膀。过冬的衣被霍山扣明天才拿过来。在美景跟寒风中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把门窗关紧。 方才吹了凉风身上有点凉。他只好把一身鎏金戏服披上肩头挡风。正来回踱步专心背他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旭对窗外扒着的手,对那古铜色傻笑的脸,丝毫不觉。 等他走完这一趟来来回回,背完一次又一次的聚散离合,外面月明星稀下是他那冻青嘴角依然美滋滋往上翘的傻哥哥正眼都不眨地看着。 “怎么不进来?” 旭脱了戏服给他哥哥盖上。开了窗,子居伸手一扶墙,两脚一蹬就站上了窗子。 “哎呀!”他低下头捂着自己撞疼了的脑袋,埋怨道,“跳太高了。” 子居眼泪汪汪的样子像极了撞玻璃门委屈巴巴的派森。耷拉着脑袋,尾巴都要垂下去了。 想到这人跟狗没什么差的猪头样儿,旭不厚道地笑了。作为补偿,却是轻轻柔柔地给他脑门儿吹吹。 “痛痛飞,通通飞,痛痛通通飞走了。” 显然,这顺毛方式深得子居喜欢。他刚踮起脚靠近子居已经弯起眉眼往前凑。他知道旭要给他吹吹。不知道怎么就知道的。反正他看见旭踮起脚他就知道了。 “好了。快进来。外面冷。”说着,赶他下来关了窗。 “还留着呢?” 看着一室的液晶屏子居有点崩溃。 怎么感觉像是每分每秒都在被人监控? 第一次看见这数量不同寻常的电子产品他就浑身都不舒服。 没想到大半个月过去了这些东西还在他弟弟病房里,一个也不少。 “咦?” 他被桌上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吸引了目光。试着按了几下,不禁皱起眉头,奋力一击时候的干脆声又让他眉开眼笑。 “这个好。”说着就拿了起来。“给我明天带回学校上信息技术课吧。” 旭把键盘压下。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你拿我的樱木花道手办送人我有说什么吗?我就是借出去用一下。你怎么这么小气?”说话期间更加使劲儿抱紧键盘。 旭越是着急抢回他越是不给。最后还扯掉线头拖着线绕着床跑。 “这是小霍霍的东西! 不是我的! 快给我把线插回去! 小霍霍的电脑比他媳妇儿还金贵呢!” 这话不是假的。 从前曦就是弄坏了他的一个游戏手柄,霍山扣大晚上的直接骑自行车回出租屋睡大觉。 亏得瑞哥哥在后面开着车头灯他才好歹没摔沟里去。 最后还是父亲回来包了一顿云吞算是解决了午饭。 那之后又是大半个月不理人。 直到廖天瑞给他买了一个新的手柄。 直播时候也是。 旁人都赶到另一间病房,他自己一个人独占重症监护室。 子居第一次看见的就是重症监护室。 那之后霍山扣直接把门锁换了。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搞。不让任何人进去。 只能砌墙把重症监护室间开作为丙方组活动场地。 “你喜欢我给你买一个新的。” 子居这才不舍地把键盘放下。轻车熟路地把USB接口插在墙上那一排插口里。 旭松了一口气,上了床。身边有人钻进来。子居体温高,没一会儿就把他的那边儿捂得热乎乎的。旭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子,摩擦自己的两条腿好让自己暖和点儿。 “小霍霍贼宝贝他那间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病房什么时候成了霍山扣的东西了?看旭说得兴趣盎然,子居也没说什么。就是心里有点儿堵。没忍住靠近些,抱住了他。 “呼~哥哥你好暖。”旭直往他怀里钻。 子居怕他受风,手忙脚乱给这慌不择路找热度的冰块儿掖被角。 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呼~好了。刚才说到我趁他开门一个手刀下去。物理攻击把他打晕了。你猜他在跟谁聊天?” “谁?”子居给他理理乱了的毛发。顺便回一句。 旭兴奋地拿小拳头在被窝里锤他一把。“瑞哥哥啊!” 小拳头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眼里流光溢彩。看得子居心醉。 旭还在喋喋不休地分享他那些独一无二的新发现。子居一双大手把他的小手紧紧抓在手心,漫不经心地应道,“嗯。然后呢?” “小霍霍他啊!一个人开了八台电脑!只用一台来做正事。” “那其他的用来做什么?” “其他的?” “全是我们那不知情的瑞哥哥在公司摄像头下面走来走去。” “我跟你说哦。”旭一拍他哥哥手背,“旭日东升摄像头像素不错哦! 连瑞哥哥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样的奇观它都能拍下来! 瑞哥哥哎! 扑克牌一样脸的人哎! 被咱爸气得发飙。噗哈哈哈!” “我还看到小傲娇了。 小傲娇最聪明了。第一时间跟在他身后,让干嘛干嘛。 等到咱妈从楼上休息室下来安慰瑞哥哥。 对了,小霍霍在本子上记下来了点东西。 我打晕他之后顺便看了看。 我也就能看懂中文,是说院长,红糖水,划掉了,又补上汤圆。 如无意外,今晚要有红糖水汤圆吃。 妈咪喝红糖水。 我看了一会儿,监视别人这种事有点无聊。我就坐了他的位置跟瑞哥哥讨价还价。” “实现你那帮霍老师娶媳妇儿的伟大梦想?” 旭啪一个响指,赞赏地两食指指向他。“冰果!真不愧是我的哥哥。懂我。咳咳!我就很认真地打字说,” 旭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故作深沉道。“这一次任务太复杂。我要求增加报酬。 那边就回:报酬已经按照约定打到你的卡上。 我写:啧啧啧。你这么没诚意。我看我要认真考虑是否继续合作了。” 旭一人分饰两角玩得贼溜儿,还手舞足蹈活像两个神经病在一个身体里面。 “他回:你想怎样? 他一定在想,难道这么多次默默相助就是为了这一次? 那一定会索取很大的报酬。 瑞哥哥一定开始算计自己能不能给得起。 如果不能,他只会放弃十号大神的帮助。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挖掘一个新的二十号三十号大神。 他纠结随他去。我这边儿就打三个字:我要你。我还打了个。” 说着真用手比了个心从被窝里掏出来给子居看。 “你懂吧?” “嗯。”子居抓住他的小心心,放在唇边印下一吻,没发现旭脸上有什么奇怪的表情。 “我懂你。”可是你不懂我。 子居半是伤悲半是欢喜地顺手塞回被窝里。道声,“外面冷。” 旭方才乱蹦跶,整床被子被他挣脱一半。这会儿才想起来冷。 他哎嘿一笑。子居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这家伙抱着他哥哥原地滚了两圈。把弄散的被子又给裹回去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子居甚至可以闻到弟弟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奶香味。还滚了两圈,热血一下子涌上头顶。子居胸膛里咚咚咚打着鼓。夹紧双腿。 他想挣开,无奈两人现在都是动不了的状态。 子居那个急啊。 凉凉的秋硬是怕出一后背的冷汗。 旭不知道他哥哥心里那点小九九,趴在哥哥坚实的胸膛上左右摇晃。 “三分钟!整整三分钟没有回话。我就想咱瑞哥哥是黑着脸呢还是心里偷着乐呢。小霍霍给醒了。说再也不跟我玩儿了。” 说到这里,旭捶胸顿足。“我不就约了他明天见面嘛!” 子居趁机托着他两条胳膊把他的身子抬高一些,离开自己的身体。劝道,“你太着急了。霍老师不是你那么大无畏的性子。” 旭叹了一口气,翻身仰面朝天地躺下。子居抖落几下薄被赶紧给他重新盖上。两人又是并排躺着的样子。仿佛方才那抱在一团什么的全部未曾发生过。 子居抓着他手闭上眼睛。旭试了几次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就把子居给吵醒了。子居迷迷糊糊把人捞进怀里问怎么了。 “无聊。想出去。” “过了明天就好了。检查过去就好了。” “疼。” “有我。疼就咬我。不疼。” “我睡不着。” “为什么?” “无聊。” 又绕回来了。子居真不知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话说你无聊怎么不找我?我随时可以陪你聊天。” 旭是真睡不着。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己当时真没想到他。 重生之后跟自己成了兄弟关系? 他习惯了有一个恼人的弟弟。 也曾短暂拥有过一巴掌糊他后背差点吐血却听说这是安慰的大大咧咧的大哥。 现在给他一个柔情似水的哥哥。 要什么给什么,说一个人不敢睡,翻窗户爬大树也要来抓他小手睡觉觉的。 他享受着,也是不敢肖想更多。 那边子居还在说可以找他。旭掩饰道,“我现在不正在跟你说吗?” 他忽的想起来这人的一些事儿,打趣道,“我怎么好打扰你考上清华北大?还中考高考双状元。” “没事。考不上也没关系。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嗯?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最可爱的弟弟。”说着就来亲他小嘴。 旭愣了愣。看他眼睛始终闭着,以为他睡糊涂了没找准他小脸在哪儿,舔了舔嘴唇也就没在意。指不定还是自己多想了呢。 第48章 是我想多了-子居 子居松开他一点儿,继续装睡迷迷糊糊道,“而且我考第二。让段子考第一。拿奖学金。” 段子的事儿是真多亏了子居。丙方基金会建起来之前是子居带人办的早餐会午餐会。 旁人都说是顾念同学情分。只有旭知道,这俩人放一车都能隔开好几里,压根儿没有什么同学情分。 子居这么劳心劳力就因为旭一句话,一个请求。 基金会建起来了。大考小考,只要拿到名次都有奖。那之后,子居一次年级第一都没有拿到。尽拿的第二。 段子也不是傻子。子居这么让着他,可怜他,这让他那天上挂着的心特别受伤。 有一段时间倔强地不参加午餐会。逢见面就呛嘴,体育课比谁跑得快,文化课比谁坐得直。一个劲儿地折腾自己,折腾子居。 子居被气急了。一次体育课笑着加力狂奔。风卷起操场上的尘,铺了段子满头满面。跑完四百米气都不带喘的。 仗着个子高,吃得好长得壮,子居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鄙夷他,“基金会是我弟弟开的。他要做什么我便随他。助他。给你受着是你的荣幸。被我弟弟选中做捐助对象是你三生有幸。感恩吧!段公公。” 段二执意还债大过天。还严厉拒绝了莫名的捐赠,坚持自己还债。全家上下为了支持她的光辉形象能省就省。能吃白番薯的红心都不会买。虽然不至于吃糠腌菜,不过也差不多了。 段子在长身体的时候债务缠身,全家都在为两餐奔忙,缺衣少食的,整个脸的婴儿肥都掉下去了,空落落一个小骨架,上面裹了一层皮,还是缺营养的那种蔫儿黄的。人赠外号,小段子,后来谣言传歪了,变成,段公公。 “咦~啊!” 变声期的男孩子尖叫声能刺破苍穹。挥舞着鸡爪子,他就这么张牙舞爪嘶吼着扑向人高马大的子居。 “宁!子!居!我饶不了你!” 再然后,旭住院接受新式疗法。顺便去复健室锻炼身体。子居参加刘家武馆寒假班。大冬天游清河,还拿下第一的好成绩。 2004年开春开始,丙方组成立基金会。资助中心小学饭堂。 学校饭堂变成免费的。昙花一现的早午餐会全都结束了。 这俩人却莫名其妙在班里呛起了学习。 “混合运算老秃头一定会考!” “屁!班里那么多智障。你教不会我教还不会。他敢?本校老师参与出卷他还不降低要求把成绩弄得好看一些?他那小学作文第一名都挂上学校荣誉墙沾沾自喜的家伙,你说他这次不要这名校的名头我学小舅吞一千根针!” 两人曾一度比起能带起几个满分。结果,平局。都带不起来。所以子居敢这么说。一班上人称尖子生的智障们很生气,又不得不承认。 段子把数学书一摔,“这是教学目标的要求!” 子居一屁股坐下去,断言道,“顶多连乘连除。” 这打赌在中心小学相当有名。成二是这么说的。 这事儿的结果是,那一年大暑,四年级期末考,考的是简单的长方形面积计算跟条形统计图,搭配一条超纲的一元一次方程。 兄弟学校能做出来的就一两个。中心小学出了三个,100分。险胜。 那三个分别是段子,宁子居,还有一个,叫万万亿。听说他爸家产也是上亿的。 狗子淅沥沥吸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绿豆沙。“爽!”哗啦啦又是一碗。 成二拿勺子搅动着杯里旭做的蜂蜜柚子茶。跟盖着大棉被吹空调,舔着水果榨汁冻成冰棒的旭说起中心小学那些趣事。 还说最搞笑的是前一天呛了段公公,明天宁子居准会带上小礼物去段公公课桌前道歉。说是负荆请罪。稍有不顺心继续呛,继续抬杠。呛完灰溜溜给段公公赔罪。怂的不行。 人家说他怂货儿敢呛人又不敢得罪人。宁子居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你以为我想啊?我弟弟就是要扶持他!我有什么办法?” 回头就是一如往常的仇恨满脸。“姓段的,给我听着,你的事我来办。你休想见到我弟弟。” 这还是成二告诉他的。旭知道子居跟段子不合。但是为了资助段子,子居的帮助必不可少。现在的子居性子像他去青木三之前一样,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谁对他不好能把人打进医院。可子居为了他一句帮他救段家,生生把这些个委屈全吞进了肚子里。连理由都不问。把旭感动得不行。 “哥哥你真好!我就这么随口一说。Mua。”旭捧着子居的嘴就是一顿猛亲。 子居推开他,背过身去。“那当然,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我可是你最喜欢的哥哥。” 旭看着这宽阔的背,觉得这哥哥异常的可靠。“那你帮我把小霍霍打包塞在中心公园五拱桥下面。” 说这话时候旭攀上了子居的背。在他耳边是近乎耳语的声音。 子居挠挠发痒的耳朵,结结巴巴道,“你这,这是绑架啊!” 旭可不管这些。别说绑架。杀人放火他也没少干。让你过来不就是因为成二瘦巴巴狗子一个人干不过霍山扣吗? 物尽其用的旭找他哥哥过来,就是为了这撮合青山枣的好事儿。 旭见他不答应。只得使出杀手锏。嘟起嘴撒娇。顺带摇一摇。“哥哥最好了。哥哥帮我嘛!” “不帮。” “哼!你刚才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吗?言而无信。我不喜欢你了。” 说着真抱起两手坐起来,就这么看着子居的背。三二,还没在心里数到一,铺天盖地的棉被就下来了。 “冷死你!让你出去!” 旭做了个鬼脸。享受着哥哥温暖的抱抱。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冻着。 子居把两人裹起来,面对面坐着。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这小家伙的请求。但是他得讨要一点那永远得不到的报酬。假的也好。 他指指嘴唇,“奖励。”这是要他主动亲上去。 “奖就奖。”方才又不是没亲过?没了第一次的心理压力,本性大胆的旭重重地把自己的唇印上去。 子居想不到他这么爽快。看他得意的小舌头舔嘴边青丝的时候一下没忍住把他翻身压倒,一张嘴在他颈窝毫无章法地舔舐、漫无目的地发泄。 越是达不到目的越是着急。 越是着急越是乱来。 他甚至开始恨霍山扣太早把那书给他。让他懂得却不能获得。 旭被吻得咯咯笑。因为痒,在床上伸腿蹬脚。把身下的被子扯得乱七八糟。 两人像蛇一样纠缠了好久才放开。刚放开,子居又马上抱着他连同被子滚作一团。就怕他受风着凉。 旭整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身子轻灵得仿佛脱离笨重的躯体。 外面朗月高高挂起。 他轻叫一声,“哥哥,月亮好圆。” 子居应一声,“嗯。” “哥哥,我本来今天心情有点不好。狗子背的诗让我想起来不该想的好多人,好多东西。可是自从你来了,我的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了。” 子居把手指一根根嵌进他的手里去。感觉到了从自己身上传过去的一点余温才算满意。 “可算暖和起来了。身体暖和了。心情也会跟着舒畅起来。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具身认知从上而下什么的一句话没听懂。只知道他一直这么抓着。给他暖手。旭的眼泪不争气地就下来了。 这人到底是多疼爱他的弟弟? 要他多感动才罢休啊? 旭无声地把子居翻过来,埋首在他肚子上感受他的起伏。顺便藏起自己的眼泪。 子居的呼吸又深又长。子居的心脏强有力。跳一下,胜过他的心蹦跶十下。 旭挣脱他的挽留,把手指从一根根从子居指缝里抽出来。又一根根嵌进去。握紧。道,“哥哥你以后一定会长得又高又大。” “你怎么知道?” “爸妈给的身子。” “万一我继承了爸爸的矮个子怎么办?” “不可能。一定是虎背熊腰。肩膀肯定有这么宽。” 旭抓住子居的两手朝两边展开。没能成功。他伸直了手,子居的还是弯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三当家就长得很壮实。“我就是知道。” 旭拉着手收回两人之间,顺着指节贴上去。比一比。道,“你看我的手这么小。你的手这么大。听说这手大的人长得就高高大大。还有那个地方也是特别大。以后我嫂子一定特别幸福。” 子居无声冷笑:你不会有嫂子的。但是,我会有弟媳吧?终究是自己多想了,肖想了。子居哈哈两声让自己振作起来,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哥哥你懂我说哪里吗?” “不懂。反正手大是好的。你说。我就信。你说吧。” “我不说。我可不好意思说。”说着,嘿嘿嘿笑起来。怎么看怎么猥琐。 “听说你要绑架我带到五拱桥那边去。” 霍山扣从电脑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子居一双铁拳张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 “那还好。牛仁医院处处都有摄像头这一点就是方便。哪天我调一下监控。看看那天我给你的书叫什么名字。我再去买一本一模一样的还给牛仁。省得他一天到晚缠着我要我还。子居你说是吧?” “你这是□□裸的威胁。” “那算了。我现在就过去隔壁跟你弟弟说你喜欢他。” “霍山扣!”子居一脚踹在门上。 “叫我霍老师。”霍山扣丝毫不见慌乱。 “这事儿我会替你解决。” 霍山扣挑挑眉,欣慰地拍拍他肩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才分到三班。事情多着呢。多余的就交给你了。” 第49章 小霍霍的三百万去哪儿了 廖天瑞按照约定,在中心公园五拱桥等。蓝鲸在周边警戒。西芹裹着绿色大军装,一手抱着玲假装情侣在不远处的河边走来走去地散心。 你别说,西芹那嘴逗得玲咯咯笑,看起来真有几分情侣漫步江边的惬意。 一个男子扯紧头上兜头帽保暖。经过时顺手扔了纸条在廖天瑞面前。 不论冬夏都是一身西装的廖天瑞嘴角浅浅一笑,男子被迷了心眼,呆呆站着被蹲守的蓝鲸反转双手,一脚踹在膝盖上跪下来了。 纸张是特丑的字,明显是用左手写的。 “见面取消。” 男子是无辜的,收了钱替人办事而已。 “谁给你的钱?” 蓝鲸摘下他的兜头帽。 “霍山扣?甄敖角第一个叫了出来。” 廖天瑞皱起眉头,轻抬下巴。蓝鲸会意。一把抓住那人脖子下面的琼脂,掀开。 是个相貌平凡的路人。讨饶的话异彩纷呈。把口水收起来能开个染坊。 廖天瑞一脚把他踹开自己身边。甄敖角拿湿纸巾给他擦拭皮鞋上沾到的口水。 男子是通过手机软件接的兼职任务。刚招了供,男子的手机就响了。是绑定手机号的银行卡收到转账的信息。 “查。” “瑞哥,那这人怎么办?”蓝鲸冲着离去的背影不识相地追问。 廖天瑞脚步飞快。甄敖角在后面紧跟。不一会儿,蓝鲸手机响。是甄敖角发过来的短信。 “你傻不傻?瑞哥被人耍了心情糟得很!你还惹他!不骂你笨真是一个奇迹!” “那这人到底怎么办?” “问西芹!蓝精灵一样的智商!” 看着江边假戏真做牵牵手哈气暖暖手结果暖到亲亲小嘴的两人,蓝鲸顿感无力。 “我要现在过去问西芹那才是脑袋被驴踢了好吧?” 那人最后还是放了。软件,手机都摸透了。数据也拦截到了。结果是转载的数据。而且是入侵那软件的系统通过正当途径发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找到攻击软件系统的家伙。是一种数据无限次转载的方式传播的。理论上,跟着一个个逆着找回去就是。 然后找了半个月,西芹放弃了。 太多了! 对方把数据多次转载还故意留下痕迹。偶尔还穿插几次公共电脑的数据。 西芹破防火墙快把自己练成黑客了还没完。最后找到一个在下水道系统拍子流出大海的U盘。 看着监控视频里被遥控车投入滚滚清河的U盘。 西芹是说什么也不要再去跟踪这个疯子了。 从廖天瑞口中得到十号大神十分奸诈这个消息的时候,旭是一脸茫然的。 小霍霍这个老实人,奸诈?他只能派二狗子查明真相。 2005年开年说了“哥哥生日快乐”。喂子居吃过他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回到床上,旭干净利落从背后把子居反剪双手压在小杰塑像面前。 在不人道的几番欺压中,子居什么都招了。 “他说不帮他就教派森挤在我俩中间睡。我当然不许。” 旭一屁股坐在趴着的子居肚子上,抱起他两条腿就往后昂倒。 双腿被迫翘上天的子居柔软度没他这下腰搭桥的“蝴蝶”来得好,疼的他直喊救命。 “我有一计!保证有效!” 旭这才同意暂停虐待,留待观察。子居的计划是,他以霍山扣的名义给旭送2004年新出的PSP。还得找个机会让廖天瑞看到刷卡人是霍山扣。 这一质问吧,那就证明了一件事,可以抛弃教霍山扣大胆追求的想法,转而教导无知的廖天瑞主动出击。 银行卡当然是不可能随便借出去的。但是基金会丙方组法定代表人挂的都是霍山扣的名字。采购点什么,用的公共卡也是写的霍山扣的名字。 “只要瑞哥哥想做的事,没什么是完不成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让瑞哥哥懂,逼他认清自己对霍老师是个什么情况。” “让瑞哥哥倒追?这我可真没想到。” “是吧?霍老师是朽木不可雕,可瑞哥哥是天然去雕琢。比起抓住霍老师这样的滑泥鳅,当然是把白纸一样的瑞哥哥染黄更简单。” 旭认定这馊主意有用。松手饶了他可怜的哥哥。 牛仁医院,重症监护室旁边。廖天瑞仔仔细细端详那坏了十字键的游戏手柄。 “这就是霍给你买的三百万的游戏手柄?” 外表因为触摸过多甚至开始泛黄。“看不出来哪里值这个价钱。哪个游戏高手用过的古董?” 落入兄弟二人陷阱的廖天瑞浑然不知。因为这个坑,还是他自己挖的。 之前,温婉要学分析财产数据。奈何公司的账目太大,她算不清。廖天瑞就想到了霍山扣。 霍山扣写个代码赚个小钱,进账一笔。买个鸡蛋萝卜,扣掉一笔。他身上也不带一分钱的现金。就给常去的菜贩子们手机里都整了个程序。 例如毛鸡蛋的。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买了鸡蛋,店家点上鸡蛋数目,月底银行卡保准给你店家转入正确的钱。 这些频繁的转账数目打单出来能卷起自己的身子。那财产数目大到破亿,小到圆角分,也是够复杂。 更要命的是霍山扣那自动炒股程序。一天买进一天卖出。啪啪啪又是几百万上下。跟过山车似的。 那炒股系统还知道等待,等到赚的钱超过手续费才卖出去。少则等一天,多则等一年。 横竖有那一百万的闲钱在上上下下玩着呢。账单上哒哒哒又是一天一笔账,外加印花税。 廖天瑞就跟他说,“拿你账号里的进出账目来给婉儿姐姐练习Excel。” 霍山扣二话不说啪啪啪把流水账打出来。 他这么干脆廖天瑞反而奇怪了,“你不把宏,链接删掉?” 霍山扣反问他,“只留文本?那他怎么查看这个月的数据?我还没导出,那样算出来的数不对哦。” “你还指望义父帮你算这个月的账?” “你义父?不是院长吗?” 宁正之前学习统计。明明是学泰拳,看一次就能学会的人,可了不起了。碰到数字那就是个渣。5000一个月的工资他给多发了一个零。然后说发错了。重发了500。又发现不对。把银行卡转手给了温婉。不学了。 后来这家里的账,公司的账全都是温婉负责。报表也是。 眼看着自己银行卡被他算出来只剩下五百。霍山扣再也不敢相信宁正的数学了。 廖天瑞也是明白的。所以用这些个不小心说漏嘴的方式提醒他。 霍山扣,“我加密。” 廖天瑞还是不满意。“不想账目上少钱就给我删除到只剩下文本!” “好烦啊!重复劳动。等等。我写个代码帮我。” “等你写完都能重写一个文本了。算了。你随意。我看看账目,先试算一下。” 半小时后,“霍,账上怎么少了三百万?” “哦!那个呀!我给……” 霍山扣结巴了一会儿,继续道,“礼物。旭的生日礼物。代码弄好了。实在不行就拿去吧!反正也就剩三十。没了再赚。” 霍山扣就这么痛快地交出了自己的全副身家,甚至没有告诉廖天瑞密码。 而廖天瑞也不需要问。霍山扣的电脑、银行卡、旅行箱,所有需要数字密码的地方,无一例外,是廖天瑞从孤儿院打包两件衣服常驻霍家的那开始的一天。 听完,旭冷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我明明白白跟你说吧。我也看不出来一个用了一年多的破手柄竟然能值三百万。” 廖天瑞追问,“那三百万呢?” “我花了。” “一次花三百万。你买人命了吗?自己一个月三万零花钱还不够花?” “我炒股了。赔了个底儿掉。我知道你想说我才十岁,交易所都进不去。所以我拜托爷爷给我伪造了一个真身份证。你可以问爷爷。我发信息的第二天早上床头就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十八岁的宁二哥的身份证。正规手续正常渠道出来的真身份证。就是这个叫宁二哥的十八岁小伙子查无此人。” “嗯。局里的人我会给打点一下。” “瑞哥哥,钱我会还的。你等我上初中一年级。” 那时候的宁子居会认识一个玩弄别人财产跟吃个饭一样平常的小眼睛奇人。 “不用还了。也就霍开发一个安保系统的事情。” “我会还的。霍哥哥待我太好了。我一定会还的。” “确实是够好的。你随意吧。” “真的?那我不客气了。” “你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俩趣味相投的,又都是天涯可怜人。互帮互助互相爱护那是必须的吧?以前我是不敢跟你争。不过你自己退出那就另当别论了。反正,你早晚是要结婚的不是我又没钱。只能以身相许了呀。” 廖天瑞不以为然,“如果你有本事教小狗换主人,你倒是试试看。我怕你会输得很惨。” “我订婚礼物送出去了。” “什么?” “樱木花道手办。” 廖天瑞眸色有了一点松动。很快又淹灭下去。“那不是你哥哥的东西吗?” “对啊。我向哥哥讨要的。反正,我要什么哥哥都给我。他可不像你。顺带一提,我们仨儿之间都有猫腻。我也不骗你这个外,人。可我跟小霍霍约好了要帮他隐瞒。就是这样。这笔钱反正不是你,这个,外,人的。你就别追问了。跟你一个外,人,没关系。你又不姓霍是吧?” 他一口一句外人,廖天瑞心里堵得慌。落下一句随便你离开去。旭在后头笑得滚下床。 廖天瑞皱起眉看这人笑得直不起腰。“你笑什么?” 这回儿轮到旭蒙了。“笑你舍不得小霍霍。笑你吃醋啊。” 廖天瑞反问,“我的狗。好歹是我的东西。当然不能让你随便拿了去。” 旭双肩一塌,觉得跟这人没法沟通。廖天瑞也没跟他多费口舌。说了一些墓地的开发设想,“我让贾律去了实地勘察。过些日子,等公司债务稳定了我会亲自去一趟。温泉项目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西山岛你交给了我,就尽管放心。我知道你缺钱。但是不能胡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2003年夏天开始,到现在2005年处暑,网站里出现了一个叫蝴蝶的人。开了几个单。买了布莱汉堂几条人命。他带着面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的人都抓不住他。他手脚很干净。尸体处理也是我们日升会惯用的手段。这个蝴蝶,” 廖天瑞看着旭脸上堆积起来的完美笑容,摇摇头,“他的父亲母亲都不希望他再踏足那个世界。你好自为之。” 第50章 睡过是几个意思?! 廖天瑞出了病房的门才忽然醒觉方才自己失态了。 “为什么呢?我用的手段没有错。诱饵也下足了。他的银行卡还是他交到我手里的呢!我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的狗被别人抢走?奇怪了。” 他愤愤地给自己胸口来上一拳,压下疑虑离去。 廖天瑞走后,方才狂笑的脸容收起,冷凛如冰。旭咬唇恨恨地使劲儿。噼啪,游戏手柄被掰开两半。 旭咬牙切齿道,“霍山扣!” 霍山扣从牛仁办公室出来。看到旭两颊红红,气色特别好。知道牛仁是真的没有再用从前的检查方法折腾他。他塞了几件冬衣进抽屉。习惯性地拉窗帘拉电闸准备出院。 午后的太阳被遮挡在厚重的窗帘布外面。霍山扣回头的时候看到一双鹰隼般紧盯自己的眼。吓得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人是旭。 旭扯着大棉被,嚼着清凉的马蹄糕,皮笑肉不笑地说,“霍,段子的事多亏了你。” 霍山扣不明所以。自吹自擂道,“是吧?我炒股厉害吧?我也是第一次赚这么多。不过幸好你运气好。选中的股票都是在上涨的,没有下跌。不然还不定赚到这么多。” 旭把手指舔干净。“呵,是呀。好运气呗。遇上好人做好事了。” “是你运气好。你想怎么花那些钱?” “存起来。我还要练拳打比赛赚钱。一开始没名气,赚个五万一场吧。等我打了几个月,八万十万都不是问题。这是来钱最快的方法。有了钱我就争取少买点药。把基金会开到纪念中学去。资助段子上大学。” “哈哈哈!有志气!明天我陪你去对面医院的小公园锻炼身体。今晚让牛仁给你多开两颗药。” “嗯?什么意思?” 霍山扣收起嬉笑的脸,“你前世初一在母亲中学,曦也试过锻炼身体。结果成功住院见牛仁。他做了什么?俯卧撑。几个一个他把自己撑起来,然后就趴下去起不来了。还练拳?呵呵。” “我就是打拳死了也不要收你三百万施舍。” “你知道了?” “我就说炒股哪有这么容易。基金会,你赔进去多少?” “再艰难也要活着。活着才能看到奇迹。这是你说的。让段子活着。这是功德。再者说,我答应要帮你的。” “长贫难顾你知道吗?我说过,我要救段家。我兄弟的债,就是我的债。但,与你无关。段子的事儿你别掺和。” 霍山扣不依。旭抓住他手,苦口婆心劝道,“小霍霍啊。达者兼济天下。你不是菩萨啊!” “你也不是。” “至少我现在,” “我自己的人我自己去救。” 旭的强硬让两人再无话可说。 知道霍山扣拿自己的存款助他的时候旭的心是崩溃的。他要救人。但是他不要害另一个人。 例行检查没什么不适。当天他就重开直播。丙方组依然继续。 旭常常跟他说哥哥昨天怎么呛段子了,数学又考100分了。调侃他怎还不跟廖天瑞表白。除此之外,霍山扣在隔壁病房,永远不知道旭这边都出了什么事。 因为旭很明显地躲着他。监控里能看到的也只有旭面对着他滑动手机屏幕。子居来了两人就搂搂抱抱睡觉觉。 在子居的招供下,旭得知自己所处的病房有监控。他跟子居尝试千百个方位撒娇卖俏,再跟霍山扣一一核对,终于找到了一个视频的死角。 就是摄像头正对面最远的地方。指甲旮旯都没放过,偏偏因为是两间病房打通作为一间用,丙方组的房间特别长。平日里都是他拉上中间滑动的玻璃门,在一边练武。遮住另一边噼里啪啦的一溜儿电脑。 只要他走到玻璃门后面,上了床,监控里的他们就成了两个小鸡蛋一样大小的模样,几根手指都看不真切。 霍山扣也没想过换摄像头。一来没钱,二来他觉得没必要。 他以为自己依然对旭这个眼皮底下的人了如指掌。殊不知那滑动的手机里都是为他东奔西跑的二狗子发过来的消息。 这一招是跟他爷爷学的。远程操纵。组里有什么变动,一个短信过来。他瑞哥哥上任也就是这一个短信的事儿。 关键是,爷爷把他拉进去了。空调开到最低,大棉被一盖上,躲被窝里。霍山扣一定以为他是在睡觉。 旭把拇指按在home键,手机进入黑屏模式,里面是一个个日升会老祖宗现任当家的名字作为头像跟他们发出来的信息。 这是一个类似于短信的私人订制程序。是廖天瑞大学时候做的。 用着廖天瑞做的东西,鄙视他的诡异银发。这事儿他爷爷确实做得不厚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廖天瑞抱持这么大的敌意。 宁日教他在大群里讲话,退出之后消息清空。第二天再进去,找不到原来的内容。就这些。 可他第二次进去温放就私信他怎么用。他这才知道,除了在大群里说话让所有人看见,还可以私信某人说悄悄话,可以拉三两人开小群。 但是宁日喜欢大事小事都摊开来讲。所以廖天瑞并没有公开这些小技能。只告诉了温放。再由温放决定教谁用。 只是用大群,旭就探索发现了好多前一辈的秘密。 他的父亲,圆圈里是个正字。总跟他爷爷,那日字,说那些榔头村子里当保镖、菜园子里卖菜、住四面墙都没有的垃圾池旁边方便捡垃圾。 还有更早的抱着婴儿的他下山找药、给他庆生撬开了蛋糕店的门问要哪个结果他说要学开锁,之后这开锁绝技又传给了他小儿子。 都是宁正拉他们三兄弟喝酒说的那些个陈腔烂谷子的事儿。 他们聊得起劲儿,旁人也就听听笑笑。毕竟现在的五个堂会更重要。 旭刷着这些信息。脸上都是幽幽的蓝光。和他眼里诡异的笑。 最有趣的算是三当家。不时爆出大尺度的果体照片,让他这个同性看了都要热血喷张。 他要么光着膀子露出肩上张牙舞爪的半甲老虎,要么脱剩内裤暴露他一身什么地方都比常人大一倍的肌肉。 旭看那尺寸发了个“西街姑娘好福气”。 兔字右边儿打出来一连串的!@##¥!(脏话,不翻译) 明显是麻将打输了的三当家跟兔子爷换了手机,拿兔子爷的账号骂娘。 兔子爷被赶去西街,一直都是西家主动承担这看护的责任。或者说养老的责任? 可兔子爷年纪跟旭的母亲相当,听说相貌倒还是当年那般倾国倾城。一个男的长的比女的还好看。 “三当家,” 说话的人头像是一个张字。此人花名张鸡蛋,本名张忌惮,西寅的一条忠犬。 明明是跟随宁日打上东山脚踩莫老贼元老级别的人,硬是放低身段做了个副官,跟在小辈后面。帮西寅料理组里事务。是西寅的左臂右膀。 “布衣那老东西去世了。布局披麻戴孝吃斋念佛,踢着老布鞋,踩着山泥亲自抬棺下山的。” 温放,“布家传统,男丁出世就由父亲立好碑。日后儿子抬下山。遵守组训,有什么问题?” “可他做好了防腐迟迟不埋葬。这是何居心?想趁机整什么幺蛾子诈我们一笔?” “我说个事儿,”宁正加入议论,“他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一个懂事的长子布局,一个赌徒纨绔布匹。我公司之前财政紧张。他一个什么亲戚是投资人。妈呀!把病蔫儿蔫儿的弟弟布匹当女儿跟我们瑞瑞定亲!” 张鸡蛋,“耍你的吧?” 田,“做生意得擦亮眼睛。” 温放,“严格来说,布衣既是儿子也是女儿。” 下面一列的问号。 温放,“双性。” 下面一列,“哦!” 宁日,“什么?廖天瑞这样的怪胎还有第二个?” 众人,“~~” 宁正,“我儿子在呢!撤回!快!” 连发十个撤回。消息都被刷上去看不到了。 旭,“爸你别刷了。这事儿我早就知道。” 众人,“~~” 宁正,“你怎么会知道?” “睡过一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孩子的时候,一下子接受不了。廖天瑞揪着自己的头发,剖开自己的心跟他说起那掏心窝子的话。 “血缘算个屁!你看看我这一头白发。就是我那亲爹给弄的。他要拆散义父跟婉儿姐姐。他从我出生开始喂我吃药,再找人杀了我母亲廖氏,让我孤苦无依,让婉儿姐姐心疼我,带我这个毒物回去养在身边。五年。她足足五年无法怀孕。哪怕生下来曦,那也是一个异常的存在。 居,我对不起婉儿姐姐。我对不起义父。义父对我们视如己出。是他们让我知道,血缘,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义父比我亲爹还要亲。” 那之后,廖天瑞要连夜开车回去上班。从青木山下去,蜿蜒的山路十八弯,近乎笔直的狮子岭,旭根本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开车上来的。他要廖天瑞留下来,等明瑞瑞亮再走。 “不行。公司需要我。” “不许你走!” “没事儿。我车技好着呢。” “这哪是车技啊!这是玩命儿!你以为自己的奔驰是缆车啊?给我过来!” “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来。” “我管你第几次!有我在,一次危险都不能有!瑞哥哥!” “大哥!帮我抓住他!” “我不想跟你打。放开!你的手刚玩过泥巴!” 团子,“宁二哥!他怕脏!摔泥里!” “宁!子!居!你敢!” “呜呜,好疼。瑞哥哥你打到我脸了。” “对不起。哎呀你松手啊!好恶心。我要吐了。” “看我一招死缠烂打!” 三人在泥地挣扎。 团子建议:“往□□里抹泥巴!有多脏弄多脏。” 居扒了廖天瑞的裤子。看见那奇特的身体。松手投降,“瑞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拉上裤子。衣服脏了他可以回车上换一套。可这,白嫩的皮皮都被这俩小混蛋抹上泥巴了。廖天瑞咆哮,“我!要!洗!澡!” 莫逆家中床铺不够。那一晚,廖天瑞是跟他挤一窝的。 真是各种嫌弃。大半夜被瑞哥哥吊起来悬在房梁上的记忆让居一度怀疑廖天瑞对他这个弟弟的爱。这虚假的友谊竟然抵不过睡梦中拍过去的一双小脚丫。 他睡相是四仰八叉难看了一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好伐?好哥哥就不能体谅一下? 想起无论他怎么拍打夜里都起身温柔给他把手脚塞进被窝里的子居,旭真是想死子居这个好哥哥了。 张,田,“睡过是几个意思?!你说!” 旭,“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婉+宁正:“那你是什么意思?!” 完了。怎么解释? 第51章 怕 “大澡堂!三当家!” 田,“你真是继承了你爸。” 宁日,“我冤枉。你看正儿。” 张,“他可是你兄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宁正温婉:“说清楚。” 宁日,“虎子?你这是,被你叔饿坏了?” 莫名其妙被千夫所指的三当家,“?” “你忘了?你打球输给一年级的我,带我上大陆吃煲仔饭。我可记着你那丑爆了的越野车!吃完之后我们去大澡堂!被瑞哥哥逮到了!” “啊!子居你小子还把穿着西装的瑞哥给推进池子里去了!妈呀!那胳膊白的呀!” “就是说啊!我瑞哥哥那皮肤真是~啧啧啧!” 兔子问旁边人,“你跟小旭打球?” 三当家,“是子居啊。” 旭,“对。弟弟睡着了。我把他手机抢了。” 井:“wtf?” 看到熟悉的名字,旭抑制不住地激动。 “团子!你在天池?!” 井叔叔一家都不擅长电子产品。温放开直升飞机亲自到青木山教他们一家用这个软件。 团子说团团阿姨是揉着面团喊丈夫井来招呼他。井叔叔人在心不在。说什么我在这边活得好好的。要不要留下来吃青团。最后是莫逆跟团子俩孩子拿了手机玩儿。 莫逆忙着打桩跑步,没什么时间上线。倒是团子闲了会上来冒个泡。 青木山上讯号不好。当年居信誓旦旦要在青木山远离父母兄弟活下去。结果三天不到就被思乡病折腾得死去活来。 团子这个土生土长的青木山路路通就带他上天池。 断网多日之后第一次跟家人联系上的居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直说想爸妈。 那之后,他们常上天池。夏天伸脚丫子进去玩水,冬天滑雪。别提多惬意了。 虽然后来被团团阿姨的饭养得跟团子一样白白胖胖。实力证明不是什么思乡病是水土不服。 团子,“子居表弟,你怎么知道我在天池?” “青木山就那儿有讯号。” 团子,“是。可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瑞哥哥告诉我的。” 廖天瑞身为二当家,上青木山拜祭死去的兄弟那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也是每年清明的功课。得亏了廖天瑞被他爷爷排除在外。旭瞎说也没人管。 “对哦。”团子不再有疑。 “子居,上来打一场!”还是井叔叔的账号。说话的人换了,团子他大哥, 居从前的大哥。莫逆还是这火爆脾气。成天找人打架。可现在的旭,已经没那个体力爬上青木山跟他天池论英雄了。能在这里得到他往日大哥小弟的消息。旭还是有点开心的。 “我是小旭。哥哥去上学了。” 旭就这么一人分饰两角地混了过去。莫逆可绕不了他。 “你赢了三当家。我要赢过你!再打败三当家!” 宁日,“一世人两兄弟。打什么架?兄友弟恭!知不知道长幼有序?懂不懂百事孝为先?晓不晓得长兄为父伯仲叔??放,老四叫什么来着?” 温放,“季。” 在宁日重复一次晓不晓得长兄为父伯仲叔季之前,三当家及时救场,“叫声叔。” 莫逆&旭打蛇随棍上,叫一声“叔。”宁日这老古董才消停一些。 三当家,“乖。” 莫逆,“三当家!他怂你来!”宁日又, “兄友弟恭!知不知道长幼有序?懂不懂,” 宁正看不下去了,强行转移话题。“爸爸你给我打钱了?” 宁日,“对。正儿你不是缺钱吗?爸爸给你打卡上了。” 宁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借了点贷,瑞瑞把账给盘活了,我们又还回去了。还小赚了一笔。我转回去给你。” 宁日,“一点零花钱。你不要给我俩孙子。” 200万? 零花钱? 收到银行转账信息的旭感慨有钱人的世界他是真不懂。 宁正,“瑞瑞转过去了。旭,收到了吧” 旭受宠若惊,“收,收到了。” 宁日,“怎么又是他?正儿你没有第二个秘书了?” 宁正战战兢兢纠正父亲的错误。“瑞瑞,他不是秘书。他是总经理。” 兔子爷更是直接了当,“因为我儿子是真不错。” 廖天瑞确实是兔子爷的亲儿子。旭也是进这里不久才知道的。 当年宁日因为好色,被十三帮送来假意投降的美女廖氏带到日升会地盘外围杀。当时被组里嘲笑未婚就妻管严以后怎么办的宁正被父亲宁日以涨涨见识的名义一起带上。貌似那美女是宁日给宁正准备的。 宁日负伤逃走,宁正被抓。泼水,电击,折腾得大小便失禁不成人形。 宁日回去带人一个回马枪杀回头,救出宁日,铲除十三帮。 宁日灭了十三帮报仇还不解气。让犯了事儿的兔子把廖氏往死里折腾。 廖氏一个金发碧眼大美人。落得最后面容枯槁。行尸走肉地生下廖天瑞。 廖天瑞是常青行动的产物。为什么要研究这么复杂是东西?宁日的意思是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当然,这个秘密现在都找不到答案。 他亲眼看到廖天瑞之后,打下怪物的标签,甚至直接下令停止常青行动。 那之后,宁日建立西街,有什么玩乐也不满城跑,改成把人都捞到自己地盘。还看上了一个唱山歌的妹子-囡囡。一发入魂,生了西寅,老来得子。其他妻妾接连有喜。西家开始枝繁叶茂。直到现在四子四女,正好坐满九间房的红木八仙桌。 再之后,听说是因为西街娘亲们人老珠黄,宁日也不好休妻,毕竟情义一场。最后这色鬼爷爷就跑去国外祸害别人国家的妹子。听说混得还不错。当然,这都是听说。 廖天瑞本来就是廖氏研究的副产物。他嫌弃这个家伙没在妈妈肚子里待过就出生,还长着一头诡异的银发。宁日断定他是个另类。给打上了怪胎的标签。 这标签在以宁日马首是瞻的老一辈那里从来没能揭下来。 温婉正好因为多次流产都没办法发现蛛丝马迹。身体开始变差。 牛仁建议不要怀孕,不要尝试,试了也只能是流产,因为是子宫习惯性流产。 所有人瞒着温婉,只说是太年轻,子宫没发育好。 宁正实在受不了妻子要孩子的一个又一个把戏。某次,翻身把老婆压在身下。“急什么?你还没长大。” 宁正年长温婉九年。温婉当时不到20岁。她采取霸道追求的攻势。还向当时借温婉唯一女红棍的名气保住清白的脱衣舞娘皮皮学习撩人技术。 这庆功宴上一脱皮甲小外套。里面吊带背心一露出来,下面坐着的宁正光着膀子冲上来,一股子汗味儿的衬衫照头给他的圆圆盖下去,裹得严严实实。 打宁正那竖起的耳朵,宁日这是看出来这俩的猫腻了。他还不时开个小门儿,放儿媳妇儿进去。 宁正只能抱着未婚妻难受一晚。央求着小妖精饶了他我等你长大。温婉心软,还真的饶了他。 等等等。等到温婉等不下去了,泛舟湖上的时候,一脚把船桨踢下去,给了他要么马上结婚要么我跳湖自杀的选择。 被人救上了岸,听得宁日问,“圆圆,怎么只有你湿了身子这是成没成?” 答应了娶亲的宁正这才知道,是他爹出的馊主意坑的他呢。 结婚那年,温婉12岁。多年不孕的温婉着急要孩子。可她的心情除了温家娘家人没有谁明白。如今连丈夫都嫌弃她小。温婉哭了。 “你总说我没有长大。可你已经长大了。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孩子 为什么? 为什么? 是不是我生不了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你会不会另外娶一个 我不要。 我害怕。 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怕什么。” “我怕你等不到我长大。我怕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我宁正这辈子只对你有感觉。 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圆圆的时候,你拿枪口对准我脑袋的时候,我的心就认准了你。 是你! 把我抓得死死的,你怕什么? 我还怕你长大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我这个小矮子呢!” “再说一次。”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嗯,这个……哎你知道就行了。” “不行!我就要听!” “婉儿!” “老公!我要听!” “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啵一声亲上去。温婉乐得转圈圈。 那就是宁正妻奴的开始。也是五年不孕的开始。 外界甚至传言是坏事做多了,没有阴德,菩萨不给儿子。 温放看着姐姐哭泣,那是各种心疼。11岁的大男孩不要面子,带着一分堂时候就跟着他的随从温郎君到处求医问药。壮阳的、求子的、连香炉灰都试过。没用。 廖天瑞六岁时候没人带他。没人心疼他。疯子一样的母亲也意外死亡了。 廖天瑞带着一头出生就有的不吉利的白发,被扔到孤儿院。 温婉时常来看他。母性让她更加珍惜孩子。脱离了组织的宁正心疼温婉同时赚够了钱有闲钱买了孤儿院整改,并且命名为旭日东升孤儿院。让温婉做院长。温婉开心,一心投入进去。 温婉最喜欢抱廖天瑞。 因为廖天瑞喜欢安静望天,而且一个人呆着,所以她给起名廖天瑞。 六岁的孩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整整抱了1年才让廖天瑞戴上开朗的面具。甜甜地叫“婉儿姐姐”。 就是面对宁子居宁曦旭两兄弟,他也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 他倒不是不笑。只是那微露白牙的浅笑,成为了他最常用的伪装。眼里没有一丝波动。比他一身全黑西装更加没有温度。 温放因为长期为姐姐求药懂得一些药理,发现廖天瑞一头白发是因为身怀□□。正是那些这些堕胎药导致温婉不孕。 宁日当场把廖天瑞送回去西街。 温婉拒绝,“你们做的孽为什么要一个无辜的孩子承担?” 宁正也是无奈。“圆圆把他当宝贝儿。瑞瑞还是个孩子。长大一些,就能分清是非对错了。” “他把这毒物送过来是什么居心你还不明白吗?” “兔子也不愿意的!还不是你说要做常青计划害的?瑞瑞是无辜的。” 宁正坚持养廖天瑞。宁日无奈,只能要求廖天瑞不再与生父兔子见面。廖天瑞答应。 那之后,廖天瑞吃药就没停过。一头白发依然苍苍。 “瑞瑞是我儿子。你把他扔了。我捡回来的。麻烦记住!谢谢。”温婉。 这里面廖天瑞等级够,奈何宁日不待见他,所以他并不在场。饶是如此,温婉依然时刻准备着张牙舞爪护着她的孩子。 廖天瑞现在是有出息了。可宁日的意思也是不明朗的。木牌给了,也没见有后续动作。 旁人也就意味不明地附和两句,“是的是的。” “要不是圆圆瑞瑞这孩子哪有这般出息?还是斯坦福高材生!” “……校名你给记错了。是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谢谢。” “……” 尴尬了好久。张鸡蛋又开始说话了。“布衣死那一年内,布局下了三次山。” “他们还有闲心举报我们西街黄色业务。扫黄打非搞得如火如荼。”报告的人头像是一个田字。 “然后呢?崽子出事儿了?我们少钱了?” 三当家真是一语中的。跟警局关系好的西街,生意倒是没有怎么受阻。就是段九斤的小公司被整顿倒闭。老板又走路了。姐姐们少了购置的小东西。小杂鱼少了一点,大客人还是那些。钱是没少。事儿也没。 布局发了疯地整宁段两家。他带着人去宁二两工作的厂子闹事、到旭日东升的温泉选址砸场子。 隔壁北云地铁工程的宁三大喝一声过来支援。他们灰溜溜就跑了。闹不成多大的事儿。 张鸡蛋:“那不是怕,出什么事儿吗?” 第52章 陆良 “一对苹果狮子头,一包小鱼干,全家福照片,照相机,一尊滴水观音像,一对高保真耳机,一套霸王别姬的戏服,” 数了数,发现不对。戏服多出来好几套。都是“这是哥哥我媳妇儿”给他买了叫人送过来的。 “银行卡。” 旭看着爷爷给办的宁二哥的银行卡。里面是他直播到现在的所有财产。 “我还有什么钱?” 旭捧着戏服,盘算着。脑子飞到了青木山天池那结冰时候平滑如镜的湖面。 他们仨穿着草鞋牵着手学着在冰面上行走。团子站不住。一屁股从这头滑到那头。手脚抱成一团在冰面上打滚,好像被打倒的保龄球。 想得正美,被人敲门打断了。同时,被他派出去墓地现场考察的二狗子发过来的语音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连环轰炸。 门外面还在锲而不舍地敲。而且有越来越不耐烦的迹象。越敲越用力,越来越短促。 “小旭!快开门!” “来了!” 旭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先不看。给他开了门。 “收拾东西。回家。我有事情跟你说。”说着麻溜儿地给他叠被子,清理床头吃剩的瓜子壳儿。 旭转过身去换衣服。 子居看见旭双手往头上拉高时不小心露出的那鼓起的三角肌,先是一愣,心道这是何时练就的一身匀称肌肉。 薄薄一层,不厚重。爆发的时候用得上。隔了一层衣物就完全看不出来。明明有着八块腹肌,后背肌肉却滑腻胜过多少女子。 就是那肌肉,肤色还是旧时的雪白。也不是他那种大太阳底下晒得黑黜黜的。这让他想起美术课上的希腊成年男性雕像。 他为自己想伸手摸一摸的不雅想法脸上一红,结巴着说道,“你,我,在外面,等你。” “好。” 旭胡乱应着,套上一件宽松粉色衬衫。他必须用这来掩藏他那日渐长大,比女性还要发达的胸肌。 子居看着那胸前泼墨挥毫的勇字,嘴角抽搐两下。对弟弟这衣服上写字的坏习惯很是无语。 要不是他字写得好看,子居都不愿意承认这人是他弟弟。 回去的路上子居一直脚步匆匆。旭腿没他长跟不上还被他抱起来走了一段。 他摆脱父母,打发了霍山扣去做饭,一脚踹开意图黏上来的派森,不耐烦地牵着他手往二楼走。 月白栏杆旋转楼梯走完,开了那城堡的门,子居警觉地锁了跟廖天瑞房间相连的阳台,拉了窗帘。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啪的一声,开了灯。 子居这才急匆匆掀开大床,从下面拿来旭平常在衣服上写字的笔和墨。又掏出来一块木牌,放在床上。 “等等。” 说着把上面电脑等杂物扒拉到地上,把红木桌子移了过来。 墨是松香墨。是找□□那老板买的二手货。就图它色泽油亮,有松香味儿,而且经久不散。 子居倒了点茶水,细细地磨墨。 “小旭,你字写得那么好看。帮我写个神主牌。” 神主牌?旭疑虑着。 “行不行?你就说一句。” “行。哥哥开口没有不行的。” 旭分开两足站好。捋了衣袖,食指高钩象鹅头,五指力齐在木牌上行好水势随时准备下笔。 “说。写什么?” “陆良。”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鹅头颤抖了一下。笔墨滴在木牌上。 昔日段子曾向他炫耀,“我们全家都是有分量的名字。我妈妈段二两,我爸爸六两,我小舅九斤。我爷爷段以沫,本名是段一磨。因为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磨盘上面出生的。长辈觉得起名有分量,做人才有力量。” 子居皱眉。“这。换一块吧。” 子居换了木牌。旭却并拢两腿,站直了身子,把笔放下了。他需要确认一点事情。 “六两?段子的爸爸?” “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我兄弟老爸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 段子原来叫陆重门。段以沫说孙子是段家人。陆良二话不说去派出所改了儿子的名字叫陆段。段老爷子还不满意。说留着陆字就是惦记着段子是他们陆家的孩子。陆良又把儿子名字给改成了段子。 “告诉我!他怎么了?哥哥!说啊!” 子居知道瞒不下去了。 “段子,今天昨天都没来上学。顺子打听到,就在昨天,段子爸,出车祸了。段爸爸当场死亡。肇事者想开车逃跑。霍秋水警官街头追捕犯人。记者刚好在现场报道。都被布局压下去了。肇事者是布衣。布局的弟弟。布莱汉堂,段子惹不起。我们家要脱离日升会。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我知道你是一定要去救他的。但是旭,这事儿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段家被布局盯上了!布局你知道是谁吗?九区占三的布莱汉堂!日升会地盘最多的堂会! 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四里八乡都知道的大土匪了!我们干不过他! 你要做善事是好事。但是段子已经疯了!段家都疯了!你不能帮他一个疯子!还有很多人可以帮。放弃段子吧。” “段子怎么了?” “放弃他吧。他真的疯了。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管了。哥哥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哥哥!段子怎么了?你告诉我!” “他当时在场。他们一家人一起去买菜。他眼看着他母亲抢了霍秋水的枪。段二两开枪打中了布衣。布局要为他倒在血泊里的弟弟报仇。段子没救了。段家完蛋了。他们两家的事跟我们宁家无关。” “段子在哪里?” “他母亲被拘留了。他在拘留所陪她。” 那还算安全。布局还没胆子进警察局杀人。 “他们家完蛋了。我们可以给他们买棺木,写墓碑,旁的就算了吧。我们还是个孩子!小旭!我们还是个孩子!” “哥哥你放开我!” “你去做什么?不许你去!这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旭挣脱不开他哥哥的死力气。 “贾律师在场!他当时在街角跟不满十八岁闹了嫖资纠纷的小美人做他的指定辩护。律界双子剩下的贾律。正气凛然的! 他答应了无偿帮段子打官司。他是专业人士。他能搞定的!” “放开我!” 子居承受住他暴风疾雨般的拍打抓住他两只手。仗着蛮力在他胸前把他双手交叉叠在一起。用胸膛紧贴的方法禁锢了旭的双手活动。再一把抱起来,扔在床上,迅速用被子裹起来。 “哥哥!给我解开!” 旭的手脚都被棉被封住。这是刘家武馆学来的管教弟子的法子。居当年跟门下弟子斗殴没少被师傅那被子裹起来抽鞭子。子居也没少挨打。 子居趴着压住被子的开口,揪着他耳朵说话。恨不得把警告都刻进他脑子里去。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只是一个病人!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是三板斧永无宁日的爷爷!你不是双花红棍!你不是瑞哥哥!你什么都不是。小旭,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要趁着布局下手之前去派出所保释他们母子俩!我有钱!哥哥!不要绑。我!” 子居不听他的疯言疯语,一根麻绳把被子连同里面的他捆成一条大虫子。旭怎么也挣扎不开。连抬脚都不能。棉被里又热,他还死命蹬腿,整的自己很累。没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起了豆大的汗珠。这盖着大棉被吹空调的习惯得改啊!棉被竟然也是武器啊! 子居要给他拿毛巾擦汗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熟悉的铃声。 “银河唯一的秘密,天际最强人物~” “我要接电话。放开我!” “我给你拿着。” 是成二打来电话。 “宁二哥,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急死了。西山岛的地契在不在你手上?” “段九斤带走了。不过尾数没有付清他们家就拿拍卖。我买下来,还付清了全款。法院判给我了。无居民海岛使用权证书在我手上。段九斤手上的地契已经作废。也就是说,我付了钱。那块地是我的。” “难怪布局一直找你们宁家的茬儿。” “成二你说清楚。” 子居看着自己那气到不顾一切要冲出去的弟弟打了一通电话之后活人大变脸。嘴角弯弯是止不住的笑。旭笑得张狂。不小心没站稳倒在床上。他干脆就地打滚。嘴里还在哈哈大笑。说着,“原来如此。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哈哈哈!” 子居被他的反常吓坏了。 “小旭你别吓我。” “我放开你。你看哥哥一眼。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我受不了的。你乖。不要吓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去救段子!哥哥也有钱。哥哥把他们保释出来。多少钱都把他们保释出来。弟弟你不要吓我。” 子居解开麻绳。旭还在床上打滚。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眼睛里就流出血来。 这是发病了。果然是情绪见不得一点波动。 吓坏了的子居翻他口袋找药。掰开他的嘴喂下去。 吃晚饭的时候旭还在笑。“额呵呵呵。” 廖天瑞面无表情咬了一口茭白,砸吧两口没味道,不喜欢。剩下的顺手搁霍山扣碗里。 旭捧着饭碗,“额呵呵呵。” 温婉也,“额呵呵呵。宝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说来让妈咪也高兴一下。” 旭还在,“额呵呵呵。” 宁正,“你傻了?” 旭,“额呵呵呵。” 众人,“~~” 宁正想问子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子居张嘴想说。旭一脸阴沉阻止他。两兄弟对视一眼,看着霍山扣。 被宁家父母四眼紧盯的霍山扣放下碗,举手投降。 “我什么都没干。我今天一天都在整理四班分班的情况。” 旭冷静下来,嘴角可算恢复到正常的弧度。冲他那食不言寝不语的瑞哥哥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瑞哥哥有话要跟我一个人说是不是?今晚,阳台,开好二锅头,我带上紫苏炒田螺。我们兄弟俩喝一杯。聊一些事情。”回头冲着霍山扣一眨眼。 霍山扣慌张地低头扒白饭。 第53章 墓地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要跟廖天瑞摊牌霍山扣的事儿。 结果旭坐下来就是一口啜一个田螺。他□□儿好。啜一口就是一口肉。从来不用第二口。 他满手油光把宁正清明拜祖先放祭品用的铜盘干掉半盘。 廖天瑞坐得远远的,浅浅抿一口小杯里的二锅头。“你刚才没吃饭?” 旭头也不抬继续吃,抽空答道,“没啥。心情好。吃得多。你有什么要跟我谈?说吧。我听着。” 廖天瑞,“是你说有事情要跟我谈。别搞错了。” 旭打了个嗝儿,灌了一嘴二锅头漱漱口,吞下去。 廖天瑞难得一见地皱起眉头。有了嫌弃的表情。“你,你就差抠个脚,光个膀子了。” “干嘛?想起我三当家了?可惜了他不记得你。他不记得也是好事。” “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我想说什么?你觉得我知道什么?” 廖天瑞不语。眼里波光粼粼有年少的纯真。他想起来一些往事。 旭连抽四五张纸巾,擦擦嘴。吃饱了肚子撑着不舒服。他扯了两下裤头,把它扯松一些。 往日西寅被他们调笑找不到妹子。西寅一瓶二锅头当白开水往嘴里倒。惆怅道,“你们说胖爷爷我有钱有权的,妹子怎么瞎了眼就是不嫁我呢?” 旭一拍他肚皮。“想妹子喜欢你先把这双层游泳圈减了,把烟掐了。” 西寅掐了刚点上还没放进嘴里的烟。砸吧两下干干的嘴巴。伸手进了□□。“吃饱了。”不耐烦地把皮带解开,抽出来啪一声打在桌面上。 这臭男人的臭习惯!难怪他娶不到妹子。 旭一下子吃高兴了。也学来了三当家这一套。 廖天瑞极其嫌弃。正色道,“尽学些不好的。” “我喜欢,这样活着舒坦。” 旭竖起右脚,嘻嘻一笑继续道,“算了。不说这个了。瑞哥哥,我不是买了好几块地吗?那块墓地儿我们挂牌卖出去。定价九万一方。那豪华私人墓园面积超200平,这会儿可赚不少啊。” “什么建设都没有开始就定价这么高,正常的地价一方是以千为单位的,你那还是墓地,人家买了还要辟邪,买墓地的除了你就是这墓地转手的段家了吧。” 看他依然一脸坚定。廖天瑞觉得需要下点重药。“你疯了?谁会来买?” “布局啊。” 旭理所当然地答道。廖天瑞脸色不变,“你,说清楚。” 旭把竖起来的右脚放下去,站起来,隔着石桌子凑过去,一指挑起他瑞哥哥的下巴。在他耳边低语。 刚喝过酒的旭有点儿上头。嗓音又压得沉。廖天瑞有一瞬间以为眼前是一个成年男性。还是三当家那种比他高,比他壮的。不然无法解释这11岁孩子身上吞噬四方的强大气场! 旭又打了个嗝儿,眯着眼嘀咕,“装什么装?直接点。两兄弟说话直接点。你过来不也是为了我手上这一亩三分地吗?虽然是墓地。额呵呵!” 廖天瑞不动声色移开脸。在他逃开之前,旭恶作剧地冲他呵一口气。 白酒混着田螺的烟火气、酒臭味,熏得廖天瑞当场抽出小腿上的匕首。隔着鞘把他这个垃圾戳倒在远离自己的椅子上。捂着嘴,拿手扇了好一会儿的风去味。他还神经质地撩起干净利落的黑色西服嗅嗅有没有染上这人的酒气。 他在这边整理仪容。那边因为酒气上头,热了,旭三两下把衬衫脱了。光着膀子摊在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大着舌头强调,“布家传统。男丁出世。就由父亲立好碑。日后儿子!呃!抬下山。 布衣死那年,布局下了三次山。 第一次,抬棺。 第二次,让段九斤莫名其妙负债。 第三次,亲自到段以沫病床前催债。 布局这么执着于素未蒙面的段家,所为何事? 那时候你说我买墓地很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想去现场看看。 成二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定价九万,九十万!九百万布局也会买。 但是我觉得很好奇。为什么只有布匹的墓被毁坏了? 让成二又去查了一下。 原来布匹是他娘亲被劫上山之前就珠胎暗结的。遗愿是儿子为她报仇。 布衣的车祸是真是假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那银行存档的屋契,写的是布匹的名字。啊哈哈哈!” “天无绝人之路。给了我这么一个讹诈他一笔的好机会。有种他别要他家祖坟!别整我宁家” 旭额呵呵又笑起来。他的话越说越顺。显然,酒劲儿正在褪去。 廖天瑞惊讶于他身体有如此迅速的解酒功能。 “还真是多亏了布匹这个败家子。”旭正襟危坐,正经道,“然后剩下的停止销售。先用卖墓地那笔钱投资旭日东升。我要WSL百分之二的股份。我相信你可以给我搞到手。” 温放,温收,温郎君三人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以备日后脱离日升会有个去处。那就是WSL服装设计工作室。 大姐温放专心做女装,三弟温收专攻男装。设计裁缝一手包办。大学时期的廖天瑞负责业务销售宣传策划,带团队走T台上巴黎时装秀。 一分堂没有没落之前是安居岛的暴发户。还是在上流社会张扬放肆的土包子。 为了挽回面子,温放温收两老表自小身边就配着专用造型师、发型师、体态教练、武术老师。 温老爷子的想法是让儿女辈入上流社会。结果一个温收沉迷裁缝,一个温放成天追着仆人屁股后面跑。最符合他期望的竟然是为了培养杀手才收的义女温婉。 那些上流社会的培训倒是没白瞎。温氏两姐弟拿捏这些贵人的心拿捏得特别准。服装主打独一无二的舒适。技术又过硬。还是个美女裁缝。 廖天瑞的包装打得棒棒的。闻讯而来请他们做衣服的不绝于庭。廖天瑞归国之后,宣传也到位了,就留下一个订做网站。每月只接一单手工定做。 廖天瑞带着资金转型地产投资。两姐弟也歇了歇。守着金山慢慢干。 对自己人也不放过。生意就是生意。 廖天瑞赞一声,“好样儿的。趁人之危。” 旭耸耸肩一脸无奈,“没办法啊。布匹这条大水鱼是我逮到的。我还跪了爷爷三天!整整三天!” 他还夸张地伸出手指来。生怕廖天瑞没记清楚他跪了几天。 “自己的祖坟落在人家手里。这就难怪布局对段家这么执着。” 自从旭把地产交给他打理,廖天瑞一闲下来就派甄敖角去实地考察过。墓地上写着布局之墓,父布衣立。拿墓地作为出生礼物的奇葩家族,除了布家没有其他。廖天瑞马上就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廖天瑞想跟布莱汉堂以地换地。拿墓地跟他换勾丝岭那一直拿不下来的温泉。大换小也要。 虽说他们已经按照没有温泉的计划在建。但是为了让宁正这个倔强的家人满意,小小的温泉愿望还是要满足一下的。 旭好奇地问,“为什么大山的人祖先墓地会在岛屿” 廖天瑞大概觉得这问题有点意思。挺给面子地告诉他布家一条规矩。 “他们相传山是他们的生命,当家一辈子不能下山,除非死。” 旭对这个说法不满意。“不不不。我觉得是因为祖先想死前看一眼大海,才把祖宗墓地设在小岛上。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浪漫吗?” 廖天瑞,“想太多。” “不管如何,价钱我放在这里,他不肯给钱我们就铲平西山岛墓地。正当开发。” “他们闹事怎么办?” “报警啊。田局长搞不定他自己去找日升会。我们纳税人民的劳动所得分你一半,不好好保护我们要你警察做什么?” “开战无益。” “但是我们不怕。他敢来,我们就赶。当我三当家一身猪腱肉摆着好看的?半甲老虎出山!百战百胜!寸金尺土清河加青木,我三当家以外,谁敢称王?” 日升会明面上有五位堂主。实际上,廖天瑞这个二当家没有地盘。张忌惮是西寅副官。他手下的清河堂自然也是姓西的。而寸金和尺土堂主在何处,也有传言堂主在九间房,西家处。明确肯定不是西家堂会的只有温放的业火堂。这唯一一个外戚掌管的堂会。 说是二当家,宁日从不曾正眼看过他。反而多次示意三当家有他当年的道义。比起廖天瑞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宁日显然更加钟意西寅。 连日升会内部机密都知道得这么透彻。廖天瑞不禁赞赏道,“你真的知道太多了。蝴蝶。” “瞒不过瑞哥哥。” 旭早知道蝴蝶名气太大瞒不过他的眼。只是想不到他会在被讹诈一段之后还能静下心来想起这一茬。此人果然是用脑子吃饭的聪明人。除了霍山扣,没什么可以搅乱他的心神。 但是旭必须做到这一点。旭拱拱手,“彼此彼此。瑞哥哥。你说我在小公园落水的时候你怎么刚好就在场呢?” 廖天瑞浅浅抿一口酒。面上不见红晕。“因为你哥哥犯了事。” “那为什么我哥哥一个电话你马上就到达了呢? 你在二沙岛的别墅到这里要转一次渡轮,再开个把小时的车吧? 为什么贾清的尸体会找不到呢? 警察找不到。我的人也找不到。 好好的完整的一具尸体掉进河里,又没有压上大石头,第二天会浮起来的吧? 捞起来可还新鲜?还能用不? 话又说回来,小傲娇的匹配心脏找到了吗? 他可是主动跟随你的一条听话的不像话的绝世好狗啊。” 他越说廖天瑞的脸色越是惨白。如果说除了霍山扣以外还有谁是他耿耿于怀的,那就是,宁家跟两仪小组。 第54章 义父给的惊喜 当年被送出国,廖天瑞就告诉自己,宁正还是接受不了他一头银发,要把他这个怪胎送出去。 因为这一头银发,他自小没少受别人的白眼。但是他依然放不下最疼爱他的婉儿姐姐。 他低声下气央求道,“义父,我会在那边好好读书的。如果需要我在那边开拓业务,尽管吩咐。等我赚够了钱,可以带着礼物回来给婉儿姐姐庆生吗?” 宁正也许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要被送走的理由。他第一次摸了他那不祥的银发,装作慈父的模样。 “瑞瑞,这个世界早晚有一天是属于年轻人的。那就属于我日升会那一群年轻人好了。所以我要你好好读书。但是以你的聪明才智,国内的大学已经满足不了你的成长。所以义父要送你出国。旭日东升需要一个更大的发展。义父在那边给你藏了一份大礼。看你能不能找到。” “真的吗?” 以为自己要被再次抛弃的廖天瑞不相信他。宁正不知道怎么让他相信自己。人情愚钝的他只能学着温婉的温柔,半蹲下来给他一个拥抱。 “义父等你回来给我一个惊喜。” 宁正的学习成果相当粗糙。他自以为是的拥抱没有考虑到廖天瑞当时只是一个不到他腰际的小学生。整个人被埋在宁正胸前的廖天瑞有一小段时间根本无法呼吸。十分难受。 然后,廖天瑞是哭着上飞机的。义父的怀抱很暖。 虽然一股子中年男子的汗臭味儿,让生□□洁的他有点难以忍受。 但是想到这是这个人笨拙的表达,他甚至觉得可以说服自己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 落地美利坚,廖天瑞刻苦学习。他要自己有能力,不需要经过宁正同意就能看到他亲如母亲的婉儿姐姐。 他一心一意投入学习。没想到温放禁止他住宿。还拿他当试炼,学习怎么零基础做出美味佳肴。 廖天瑞说我们可以请一个厨子。 温放点点头,“嗯。好主意。等郎君回来我让他找一个。会做中国菜的厨子。” 没有他你自己活不成了是吧?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可除了这些话,廖天瑞无话可说。所以,廖天瑞无话可说。 品尝过烤焦的奶油炖白菜,甜出蛀牙的可乐鸡翅之后,温郎君出面拯救了他。 那一天,预科老师说他学得好,可以提前毕业。他高兴得把证书捧在手里就往家里冲。 他没敢折叠一下。这是他成功的证明。他要让那个人知道,他很有本事。往日他从不进厨房这种油腻腻的地方。 那一天他顾不得那么多。温收说温放在厨房。他捧着证书就冲进去。没听到温收在后面喊别他回来了。 推开厚重的白杨木门,温郎君的声音最先传出来。 “靠你学做饭喂饱瑞瑞?郎君我觉得这个想法比你发誓吞一千根针更加不靠谱。你尝尝。” 温放懒得管。业火堂大事小事都是温郎君亲自出面打点的。堂会有事他又得飞回国处理。再赶紧在寂寞的温放无聊死之前回来陪他。所以温郎君是很忙的。好不容易等到郎君回来,结果只有奚落。 温放不悦地一口咬掉温郎君递过来的鸡翅,埋怨道:“谁让你老是不在家?我跟大姐出去吃外卖还可以。可瑞瑞一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好吃。” 他吮吮手指又拿了一块鸡翅。“得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二姐说的。” “二姐?” 温婉被温家收养,排行第二。温郎君看他还肯定地点点头,不禁哑然失笑。 “就二姐那只会炒油泼辣子的功夫你还信她呀?” 温收从后面抱紧他,把自己挂在温郎君身上。温郎君身高一米八有余。温放的脚都够不到地儿。干脆勾在他腰间拿油腻腻的手指戳他沧桑的老脸。撒娇道,“我又没养过孩子。那你说怎么办咯!你说你说~” 在温郎君转身“教训”温放不洗手之前,廖天瑞把门关上。 在屋里微妙的声音响起之前跑回自己房间躲被窝里。伸手一抹,眼角有泪水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他没想到温收学做菜是为了他。没想到会有人为了他去做什么,去学什么。更加没想到的是,宁正说的都是真的。他从来不曾像旁人一般介意过他的发色。 读书到深夜的廖天瑞算了一下,这个点儿是温收被那俩人“赶出家门”的时候,他不好回去打扰人家的好事。 他订了一个小宾馆。开门的时候对门打开,冲出来一个人挥拳就要打他。 廖天瑞使出洪拳自卫。 宁家的孩子自幼修习洪拳。扎马步上桩的修炼就是到了美国他也没有拉下。 那人见打不过,退开一步马上举手投降,用中文说道,“瑞哥好厉害。甄敖角认输了。瑞哥大人有大量,看在一场兄弟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方才交手可知,此人用洪拳,看来是组里人。 廖天瑞警惕地问道,“你是哪一支的孩子?” 那人见他态度有所放软,马上伸手过来握住,使劲儿摇了摇。“瑞哥好,我叫甄敖角。你义父秘书甄齐人是我爸。我就是你义父送给你的大礼。因为我监视你大半个月了。你一点儿要找我的迹象都没有。我就自己送上门了。省了你找的功夫。还有这个。你义父做的。他说美国这种每两个人就有一个有□□的鬼地方,身上没枪不方便。” 甄敖角拿出来的是宁正手制的□□。他至今还带在身边的□□。 他颤抖着接过他义父口中“做的不是很好”的□□。明明为了他修长的手指特意加长了把手,让他握得那般舒适。 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相信,宁正是他义父。义父爱着他。义母爱着他。异国他乡,无依无靠,温婉叮嘱弟弟温放代为照顾。宁正派了组里的兄弟护着他。给了他□□保护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缺的是母亲的接纳,但是父亲的认同总让他冰冷的心变得滚烫。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寻求什么了。 他想要小红花,宁家人种了一个花园给他。有此家人,夫复何求? 廖天瑞开了门,让甄敖角进去。 他感动的热泪还没出来就被这话唠烦死了。 甄敖角进门开始就没停过嘴。“哇!瑞哥你房间好大!” “总统套房。”极其不耐烦。 “总统套房啊!”甄敖角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次。“你不就住一晚吗?这也太浪费了吧?” 廖天瑞还没表明自己不肯将就的生活态度,甄敖角自己兴致勃勃说开了。“话说瑞哥你到哪一级了?功夫这么厉害?草鞋?红棍?我好歹是个队长。刚这一打起来。啧啧啧。完全不是瑞哥你的对手。瑞哥你理我一下呗!瑞哥!” 甄敖角追上去。廖天瑞迅速关了房门,但求一方清净。 因为甄敖角先来美国,为人活泼开朗,所以给了廖天瑞很大的帮助。两人算是好友。廖天瑞也在校内外认识了很多人,组成了两仪小组。 归国之后西芹通过全员考核,整顿内务,削减不必要的成员,只留下一个领队八个手下,精悍的两仪小组真正结成。 甄敖角是宁正给他的礼物。天妒英才。甄敖角早早查出心脏病。一直有在吃药、打针。 2003年元旦,看着他面色惨白还坚持工作,廖天瑞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兄弟。牛仁说可以做心脏移植。他找到了贾清。安排了手下,准备动手那晚,旭、子居,他的两个弟弟都意外地搅和进来了。 廖天瑞知道自己不要甄敖角死去。为此,他不惜违背“兄友弟恭”的组训,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对组里兄弟的哥哥设计、陷害。 兜兜转转,手术还是成功了。可惜贾清的心脏没有坚持太久。帮他查清楚布家祖坟一事之后,甄敖角再一次住院。 “兄友弟恭。违背组训者,为队长,灭全队。是堂主,覆全堂。” 旭站起来,温柔拂过廖天瑞的左耳,给他别起银色长发,露出大红的长生花。用一种心痛无比的悲悯,半是警告,半是劝诫。 “你这样违背组训。莫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你,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一个龙头争夺战的敌手徇私、手下留情吗?” 居第一次在孤儿院草坪上约见廖天瑞这个干哥哥的时候,就当着本人的面跟爸爸说,“爸爸,瑞哥哥耳朵有朵花。” 廖天瑞当时近乎惶恐地撩下耳朵上的银色长发,试图掩盖左耳那遮盖手术伤疤的长生花纹身。 居当时还没练就一身八面玲珑的本事。应该说他到死那一天还是没能从三当家的悉心教导下出师,他始终是那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小男孩儿。 当时年幼的居莫说挽救,他甚至不知道适可而止。他追上去要撩开人家长发再看一看那美丽的大红花花。 宁正抓住他,拉他到一边,严厉警告他:“不准在你瑞哥哥面前说这件事。听到没有?” 居被父亲眼里的怒威吓到了。那是对他百般顺从,身为父亲没点父亲样子还允许他同席而睡的温柔父亲。这种眼神,是只有他犯错才会出现的凶狠。 居咬着嘴唇,勉强说出完整的话。“听到了。可是,为什么?” 第55章 蓝蓝,瑞哥 原来,当年西寅比其他兄弟姐妹出生得都要早。又生□□玩。到处招惹人。终于招惹到了当时被宁日流放西街的兔子爷那不祥的儿子廖天瑞身上。 当时廖天瑞没有名字。西寅说他眼珠子是蓝的,像天空一样,就叫蓝蓝。 廖天瑞这名字是后来温婉看他老是看着天发呆给起的。 那时候,西寅教会蓝蓝喝早茶,享受撩小姐姐裙底的快乐。 虽然蓝蓝觉得除了虾饺,别的都不怎样。 西寅带着蓝蓝玩抓迷藏。无意中走进了西寅口中很美的叔叔也就是兔子的机关迷宫。 蓝蓝说危险不让他继续往里走。 西寅看着那一层一层的绿色篱笆,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里面有无情刽子手的话。 “你不要说这些话来吓唬我虎子。虎子我可是爸爸的儿子。我爸爸是日升会的扛把子。我就是未来的扛把子。我才不会怂。” 说着真迈开小短腿一头扎进未知的草丛里。 蓝蓝曾经见过他那名义上的父亲,把一个不听话的小姐姐教训得满头满脸都是看见鬼的神情。那个小姐姐后来整个人都废了,像他那两眼空洞看见人就掀开衣服要给人哺乳的疯母亲一样。 蓝蓝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凭蓝蓝的聪明才智,他们顺利避开弯路,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抵达了第四层篱笆。 “死路?” 西寅嘟着嘴颓丧地坐下来了。 “哎!白走了这么多路。我还以为带上你这个聪明人可以再看见我漂亮的叔叔。” 蓝蓝这才知道此人小小年纪已经别有用心。 西寅从他的沉默醒觉到什么。正准备道歉的时候,西寅伸手一把推开后背大刀临近的蓝蓝,自己躲避不及,被那闪着红眼睛的机器人割中大腿动脉。 两人仗着一身本领仓促逃跑。钻进草丛里躲了起来。 那机器人还提着刀来回巡逻。看见会动的蚊子也要劈开两半。 西寅说冷。蓝蓝一看,西寅的大腿血流不止,嘴唇发白。 蓝蓝冒着被机器人劈开两半的危险虎口逃生,通过了最后两道篱笆。找到迷宫的主人,求他救西寅。 西寅被他那心心念念的漂亮叔叔救了。虚弱到只能躺着都高兴得支开一口大白牙。还不忘调戏他那比他爸爸那些个姨娘都要漂亮的叔。兔子爷直笑话他跟他父亲一个德行。 因为西寅临危那一推,蓝蓝很是感动。说了无数次谢谢。 西寅让他别在意,白着嘴唇安慰他说没事。 闻讯赶来的宁日听说自己儿子出事,看到蓝蓝没事西寅受伤,当下就不是很高兴。 又听说西寅救的他才受的伤。当时宁日直接一巴掌糊在蓝蓝脸上。 把他打飞近半米。撞在实木衣柜角落上才停了下来。听了一段湮灭他一生价值的狠毒的话。 宁日一脸凶相警告他,“离我儿子远一些!你这个野种有什么资格让我儿子为你受伤?” 蓝蓝撞到衣柜上晕了过去。柜门敞开。里面的衣物药物金属线零零散散盖了他满头满身。看起来像是被就地埋葬竖起的土堆。 愤怒的宁日带走了伤重昏迷的西寅。 被一巴掌打倒的蓝蓝,被兔子爷扶了起来。一摸,满手都是血。 原来方才从衣柜跌落的杂物里面,有一把他剪纱布的剪刀。锋利的剪刀直直插进了小孩子娇嫩的耳垂。 兔子爷扶起他。那带血的剪刀就划开耳垂往下落地。只留下蓝蓝被破开两半的耳垂。 虽然耳朵让牛仁给做手术缝回来了,但是伤口留了疤。整个耳垂竖直往下留下一条难看的线性的长疤。 他以不让龙头老大的宝贝儿子内疚的理由,说服兔子爷花钱找人给他做了一个纹身掩饰伤疤。 这就是廖天瑞左耳大红长生花纹身的来历。 那之后,西寅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妥,知道了那件事。给他道歉。给他带他父亲做的卤水猪耳朵,说是以形补形。上小学之前好一段时间,两人依然偷偷见面、玩抓迷藏。 可惜,这些事儿,如今只有廖天瑞还记在心里。西寅已经忘了十岁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廖天瑞别起左边银色长发,闷了一口白酒。语气里是早已习惯被伤害,如今再捅一刀也是一样的麻木。 “他连子居都忘了。我算什么?” 一席话勾起两段相思。旭又何尝能与他的三当家、他的许多兄弟,相见、相认呢? “对啊。在他眼里,子居姓宁。过去的事我们不说它了。我们来说说现在。” 旭,“一世是兄弟,生生世世好兄弟。”这是教条。 旭,“兄友弟恭。”这是组训。 旭,“也就是说老婆如衣服,忠于大哥要抛弃一切的意思。日升会按分支来管。一个级别属于一个分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叛徒,干部犯事,手下是要全歼的。这是避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最好办法。就连看起来的慈眉善目的三当家,把崽子当小鸡护在身后的西寅。教训起不忠义的崽子时也是毫不留情。”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身为二当家的廖天瑞当然知道组训不可违背的道理。以及组内维持这个组训的决心是多么坚定的事实。 他还记得继位二当家不久,西寅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早茶店里,西寅吃猪手那豪放的样子,是廖天瑞无比熟悉的童年。吵闹的早市、流水的回忆,麻痹了他的神经。 “吃。这家的花生焖猪手做得特别好。”说着真把那油光发亮的猪手整碟推到他面前。 廖天瑞性淡,不喜欢这么重口味的东西。 西寅看出他不喜欢,故意道,“不吃就是不给我胖爷爷面子。瑞哥是明白人。” 他身后,两仪小组齐刷刷抽出枪。外面一圈西家的兄弟拔出大刀。除了廖天瑞,两仪小组八人脖子上都给架上了。 廖天瑞举筷子准备意思意思吃颗花生的时候,极其不懂气氛的张鸡蛋带着手下黑压压一片推着两个崽子就进来了。 张鸡蛋停下来,马上就是一脚踹倒俩崽子。“跪下!” 西寅看到张鸡蛋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强迫自己恢复嬉笑的脸。“张叔叔,教训崽子怎么需要你亲自动手?” “三当家二当家都在,这么大的场面我不来凑个热闹,怎么证明我是三当家你的左臂右膀呢。” “你就是不来也是我最重要的张叔叔。” 西寅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儿含糊。要下命令把心腹留在后方护着。很显然,这次跟廖天瑞要谈的事要是谈不拢,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不请自来的张鸡蛋摆摆手,“不说了,先办正事儿。” 他踩着当中瘦高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膝弯,揪起他那半长的头发啐一口,“头发留那么长。跟个娘儿们似得!” 他直勾勾盯着廖天瑞的银色长发,若有所指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廖天瑞撩起一边长发,笑不露齿堪称完美。 三当家的椅子被崽子移过来。高高在上的三当家还是那慈祥的模样。笑着问,“这人犯什么事儿了?” 张鸡蛋破布一样扔开他,自己走到三当家身后站着。旁人纷纷让位。 张鸡蛋指着那哆哆嗦嗦的崽子,恶狠狠道,“你自个儿说,犯什么事儿了?” 崽子磕磕绊绊说出来了。众人才知道这瘦高的崽子色心起,摸了一把旁边西装革履的高干的娇妻翘臀。被当场抓住,狠揍了一顿。 “就在这间店里。昨天。你觊觎兄弟的女人。是也不是?” 崽子也聪明,趁机道歉求饶。“大哥,是小的人渣。小的不是人。” 膝行向前抱着西寅大腿,张口就是,“三当家饶命!” 西寅当胸一脚踹翻他。 张鸡蛋抽了纸巾给他擦擦沙滩裤沾上的血。 崽子捂着胸口,嘴里咳着血又赶紧爬了回来。没敢接近。只得跪在同时犯事的西装革履旁边。 三当家扯正裤子,“你别说我包庇高干。人家媳妇儿自己不护着谁来护着?等你的鸟放出来再当场剁了?还不谢谢人家及时管好你的鸟?” 三当家这是出面保他。保住性命的崽子感恩戴德,谢谢高干手下留情。高干不接受,就要他的手。还美其名曰,“规矩就是规矩。” 三当家看看廖天瑞,征询他的意见。“瑞哥你说,哪能这样儿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高干坚持,“按规矩来。” 西寅弯下腰拍拍他肩膀,用一种班主任一样的苦口婆心跟他说话。“我不是为了你我犯得着在这里啰里啰嗦?我闲得慌呢?听我的没错。别的都不好,所以,你得按我说的做。” 高干不卑不亢,“兄友弟恭。这是组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不过是一个堂主。龙头老大定下来的规矩哪里轮到你说一个不字?” “哈哈哈!你看这人!瑞哥你听见了吧?” 西寅笑得整间酒楼都人心惶惶。那是一种怒极而笑。西寅给他理理西装领带。 “我好歹是日升会的三当家。有头有面的人物。就冲你方才顶嘴那样儿!” 他突然发狠一脚踹过去。“哎呀!断掉了。” 高干佝偻着腰蜷成一团。他的领带一半断在西寅手里,另一半耷拉在后颈上。 正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张鸡蛋命令。“拉回来!” 手下马上拖他过来。一缕缕断裂的布带子像是流苏,滑过他被瞬间用力勒出一道一指宽淤青的脖颈。 高干昂起高高的头颅。“你没有权利处置我!我是白纸扇!” 按照规矩,高干级别的都要两个堂主在场,同时审理。 “管他什么规矩!我西寅一脚踹死你没人敢哼一声。” 说话间又是一脚。再被拖回来的时候,顶嘴的高干已经短暂窒息,软踏踏一团肉任人拖行。 旁边的瘦高崽子一直低着头在发抖。血流到他脚边像是岩浆碰到他的身,他被烫着一样迅速避开到旁边去。 “哎呀哎呀。我们这儿不是正好有两位当家嘛?这可比俩堂主分量重多了。不定哪一位就是未来的龙头老大,你们说是吧?” 廖天瑞身后站出来一个小胖子。说话的就是他。 廖天瑞挑起好看的眉毛。手悄然放进腰间。那里有他的□□。 他怎么就忘了这死胖子姓西?廖天瑞当时有一点后悔。 第56章 青木堂自理,你 西芹嘻嘻笑着绕过廖天瑞跟西寅,来到那脑袋垂下去的白纸扇面前,大力拍打他的脸,用疼痛唤醒这个昏迷的人。 高干醒来抬起头。还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姿态。 “哎哎哎!”西芹给他揉揉肩,轻声细语道,“我们不会杀你。别那么害怕。我们日升会呢!不许公报私仇。你就是犟!看把我哥哥气得!安心安心。用不着把宁日他老人家搬出来。人家在美国逍遥快活着呢!哪有时间管什么组训不组训的?他定了规矩。守规矩是我们这些手下的事儿。这个,进了门呢,领了开门利是,那不管你崽子青头高干,那都是我们的孩子。孩子犯错哪有爸妈生气就打死他的呢?你先喘口气。你看我,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可我不能。我这手势还不错吧?我常给我哥哥这么捏。” 说着回头冲西寅粲然一笑,“哥哥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不晓得问得是按摩的手势还是守规矩这事儿。 西寅被他这傻子一样的笑逗乐了。宠溺地应道,“是是是。你说是那就是。”这是消了气,看他面子上,答应按照规矩来了。 西芹拱拱手,“谢谢哥哥。” 西芹又指着酒楼的牌匾,问他,“看见没有?兄友弟恭!四个大字。规矩嘛!就是我这个当家的哥哥也要遵守的。规矩可不能乱了。这要是没了规矩,地球都不晓得自己要怎么转了。地球转起来那也是冲着一个方向每一分每一秒,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走。你说是吧?你也不能例外。” 西芹站起来,伸伸胳膊,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哎~张叔叔,按照规矩,组内打斗怎么罚来着?” 这是不按组训的路子,走组内打斗的法子。 “组内打斗,重,断常用手全五指,逐出日升会。轻,断不常用手全五指,罚,三年杂役,期间不得接红纸任务,不得有其他过错。三年后视认罪情况决定是否赶出帮会。” 西芹抓起崽子的手。“哟!是个六指!断全五指是吧?断五指不是全,全断了又不是五指。这可就难办了。” 高干,“那就断六指。” 崽子砰砰砰开始磕头。“三当家饶命!” 西寅,“这不合规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支全灭。这瘦高的你们料理干净。” 高干急了。这是要两个人一起罚呀! “哟!你脸上写着怎么连我一起罚。不然呢?兄友弟恭!兄不友,弟为什么要恭?我们日升会一个队长是一个小分支,一个高干是一个大分支。枝头烂了不砍掉,由得它继续烂到根子里吗?崽子年轻不懂事,正是好好教育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动手。弟弟不对在先,你这个哥哥打人就没有不对的地方?这兄友弟恭它是一个人的事儿?罚!按规矩重重地罚!” 西寅说话时候看着廖天瑞。他整这么一出维护组训,口口声声说要兄友弟恭,又多次暴力以对甚至说出我要怎样就在怎样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摆明了就是告诉廖天瑞,我有能力不理会兄友弟恭的组训灭了你,但是你不犯我我也不会犯你。 崽子还在磕头。高干依然挺直腰板。真是敬业。这戏我已经看懂了。是时候收场了。 “我们来玩个游戏。” 廖天瑞笑着抽出枪。 全场闻之色变。 张鸡蛋的枪已经顶在廖天瑞太阳穴上了。 后边一列大刀随时准备冲他细嫩的脖子砍下去。 两仪小组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但是暗地里,甄敖角已经把手放在了爆破按钮上。有什么不对,就是一打一百也要把他们的瑞哥救出去。 “这枪口对准这俩谁。就活该他倒霉。” 廖天瑞好整以暇地把枪放在桌面。又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拨。枪支原地转动起来。枪口转了一圈又指向高干眉心。再转开去是直接吓晕的崽子。 高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跟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廖天瑞怎么出手了? 他竟然出手了? 不是说他不屑于这些小争斗鸡毛蒜皮的吗? 高干全身冒着冷汗,偷眼看他三当家。西寅也被廖天瑞这一出整糊涂了。只得记得他兔子爷的吩咐,面不改色静观其变。 枪滴溜溜的转,高干的心乍凉乍热。 本来热热闹闹的早市此刻安静地等待着这天命决定的战或和。 停下来了。是枪头。保住性命的高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西寅直起身子,悄无声息扯了一把裤头让自己舒畅一些。 事件的最后,高干撤销控诉。西寅接受。廖天瑞不反对。张鸡蛋做主把崽子调到高干手下,不准接红纸任务。高干不得找崽子复仇,不准接红纸任务。如果崽子在他地盘出事儿,高干撤职。崽子被举报闹事儿,断两手两脚。另调其他组犯错的崽子作为监督。抓出两人谁不对,减一年杂役。监督污蔑,加三年杂役,一生不准接红纸任务。 这个多次提到的红纸任务是啥? 简单来说就是马无夜草不肥那夜草。 要想升得快最好接任务。日升会任务千千万,奖励也是五花八门。高利润伴随着高风险是常事。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年一次的这风险为零的红纸任务,只要你完成任务,简直稳赚不赔。 宁正温婉两夫妻就是抢到了名为“加强组内白色经济建设”的红纸任务,只需要每年上缴份子钱就可以,不需要再在黑帮内火拼打斗,成功地做起正当生意,安全隐退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退出日升会的办法,那就是,以身殉职。 不能接红纸任务,那就是每年看着免费的午餐,张着被戴上口罩的嘴。想吃不能吃。 张鸡蛋安排好,把人带下去。西芹一屁股坐在西寅廖天瑞中间的位置上,撸起袖子就去抓西寅推给廖天瑞的猪脚。啃得他一脸美滋滋。 甄敖角怼他就知道吃。西芹舔舔嘴唇上的油,又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兄友弟恭嘛!瑞哥是我哥,虎子哥你也是我哥。正好没吃早饭。大哥小弟都是人嘛!忙完了就要吃饭。谢谢哥哥给的猪手。” 西寅朝后面剑拔弩张的两群人挥挥手。“芹菜头说得对。都把刀放下。枪也放下。我跟你们瑞哥两兄弟聊一点事情。” 整了这么一场下马威又出了点小意外,西寅这才说起正事儿。 廖天瑞听完,面色不变,“可以。盈亏自负。” 西寅一拍桌子,“行。给瑞哥来一份半塘马蹄糕、水晶虾饺、干蒸烧卖、及弟粥。” 他又给西芹点了艇仔粥,给自己点了云吞面,白云凤爪、发财猪手、蒸排骨。 一口气说完问廖天瑞,“够吃不?芹菜头说你人长得瘦,吃的倒是蛮多的。人是不苟言笑的高冷范儿,偏偏尤其爱吃甜的。要不要给你再点个黄金糕?” 他就这么明明白白暴露了西芹的间谍身份。西芹呛了一口,连忙端茶把这不合时宜的咳嗽给压下去。 西寅皱起眉头,伸手给他拍背的动作很是自然。 廖天瑞看见的,想起从前他抱着还是娃娃的居喂奶之后也是这样轻轻他的背,说是孩子小要帮他打嗝儿。可西芹已经长大成人了这还…… 他笑了。“西芹不小了。还要哥哥拍背帮你打嗝吗?” “孩子再大也是孩子。瑞哥你别看芹菜头现在这么会照顾人。以前可是连吃个虾都拿过来要我给剥好。” “哥哥!” “好了好了。你瑞哥又不是什么外人。羞什么羞?” 西家共四个儿子四个女儿。七个弟弟妹妹无一例外都是小脚丫踩着西寅这个大哥一肚子猪腩肉玩大的。西家兄弟姐妹感情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西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来报名两仪小组的时候,明眼人都明白这是西寅嵌在廖天瑞身边的钉子。 廖天瑞把门槛拔高,西芹愣是以甩开第二名30分的好成绩通过了考核。全程没劳烦到他那三当家大哥。 廖天瑞是不明白这司马昭之心说出来,这西芹还意外得被自己口水呛到是怎么回事儿。 菜上齐,廖天瑞伸筷子咬了一口虾饺。新鲜虾子清甜,绵软粉皮不腻。他觉得不错,又夹了一块才说,“你这么爽快,难道青木堂做死人生意赚得比其他堂会还要多?” 店员连收空碟子都是战战兢兢的。 三当家,“我也不跟你在这儿绕圈圈儿。” 一听这话,来不及的店员收了一半就捂着耳朵急匆匆走了。 西寅咋舌,“呀就这胆子!做事情怎么只做到一半呢?”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有仗着权势让店员回来收拾完再走。 廖天瑞,“明哲保身而已。”又把碟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虾饺塞进嘴里。 吃完,等胆儿小的店员躲进厨房,再开口让他继续。 三当家,“多。多得很。多得我不舍得交那份子钱。至于是不是死人生意这么好赚,瑞哥你是明白人。” 廖天瑞搁下筷子。整理好没有乱的西装。擦过嘴。双手交叉随意叠放在自己腿上。一派闲适,像是在自家餐桌刚吃过饭。 “好。青木堂自理。你,随意。我不干涉。至于份子钱,每年都按往年的账目。交上去龙头老大那里,怎么得也得有个数目。你也别让我难做。” “那当然。再来一份儿猪手!” 廖天瑞以为他看见自己面前碟子空了,误会自己没吃饱。“我不吃。” 西寅,“给芹菜头。哎?瑞哥你吃饱了?好走不送。芹菜头你慢点儿吃。别呛着。” 第57章 廖天瑞的一天 廖天瑞走后,两仪小组都以为西芹这个卧底功成身退要回西家了。结果第二天他们又在旭日东升准时看到那个早早来上班趁没到打卡时间打游戏的死胖子。 甄敖角问他还来做什么。 西芹,“上班。” 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甄敖角生气了,“回你九间房上班去!” 西芹原话是,“瑞哥你不搞事,我就不会出事。我该不该来上这个班儿,还不是瑞哥你说了算?” 廖天瑞还是把西芹留下了。反正与其留一个不知道的敌人在暗处,还不如把他光明正大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也没动西芹一根头发。更没把他无端撤职、闲着无事给穿小鞋。 老实说,他就是有一点怕这兄友弟恭的组训。在组里,也就那一次好运。犯事儿只被踹了两脚。 按照往日,西寅那是往脖子一棍子抡下去没商量的。 西寅为人直率,说话爽快,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跟他这种暗中行事、阳奉阴违的手段很是不屑。 西芹也多次拿这个当笑话说,还嫌弃自己大哥嘴上没个把门儿,容易得罪人。 廖天瑞这一偷偷摸摸,二谋害无辜圈外人,三违背组训。每一条都踩中三当家的雷点。所以换心计划是组里唯一一个瞒着西芹的。 旭眯着眼,像毒蛇一样盯紧廖天瑞。“你说,为什么街上那么多的奔驰,段子爸那个都不撞,就撞布衣的呢?你说这临时加入的,一辈子为了日升会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去死。这样的死士是怎么评级的呢?一来就是红棍?对打拼三五年都上不去的草鞋公平吗?死后再给尸体做纹身?青山有幸埋忠骨,木金齐心诛奸臣。你说,他能葬在咱们青木山的兄弟墓园不?” “你们反正要对布局下手,不如等我赚一笔先。” “别让我一个人说嘛!多尴尬。整的我欺负你似得。我也没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我就转卖个地儿给原主人,赚点钱,顺便借贾律一用,帮朋友打个官司。瑞哥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也不想。” “小旭你太可怕了。落水之后的你像是换了一个人。手段、功夫、厨艺、书法、喜甜的习惯。” “你这么了解我啊?你不也喜欢吃甜品?小霍霍的芒果西米露做的还不错吧?” “但是你做事太没有逻辑了。哪里有好儿子拆自己家的台补贴素不相识的刘家的?到底谁是你的家人?” 旭微微一笑,“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廖天瑞又问,“不。应该说,哪些是你认为的家人。” 旭答,“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是那完美的笑脸。 旭多番推搪显然是不想告诉他。他也就不问了。 旭,“有这个功夫琢磨我怎么不去琢磨你自己?你不抓紧我可就真把小霍霍抢了哦。” 廖天瑞握紧钻戒,不语。抿一口二锅头,“贾律师事务所的电话我可以给你。帮不帮你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旭给他满上一杯酒。“好啊。谢谢瑞哥哥。” 廖天瑞一口喝干。“我会查到你是谁。等着瞧。” 他这话是真的。他一旦视为对手,绝对会除之而后快。 旭拿酒壶的手顿住。轮番博弈之下他还是输了。因为只有他始终记得为这个瑞哥哥担忧。在对方眼里,他可能只是一个偷了他弟弟身体的陌生人。尽管,他是瑞哥哥的另一个弟弟。 但是针扎一样的疼痛时刻提醒他不可以说出来。也是他不让霍山扣掺和进段子的事。如今他只能靠自己。底牌全打完的他没了底气。甚至有点被廖天瑞一贯的冷漠冻寒了心。 他很认真,很诚恳地说,“瑞哥哥。我是你弟弟。我真的是你的弟弟。”虽然不是旭,是居。 廖天瑞扭过头看楼下,不看他。“也许。” 楼下两人在合力包云吞。 子居擀皮儿,杯盖一压就是一张坚韧的半透明云吞皮。 霍山扣右手筷子哗啦一口肉末,左手抓着一张云吞皮往手心一合拢,往盘里一扔。 配合得很是默契。 廖天瑞脸上浮起一点红云,“你说霍怎么跟谁都混的来?” “怎么?吃醋了?” 旭笑笑。廖天瑞也配合地笑笑。一晚兄弟相城,相安无事。 廖天瑞的白天看起来跟旁人一样。 旭日东升,朝九晚五。看起来是上班族正常生活。 晚上七点,带上手下游走在黑暗中。 因为甄敖角生病住院,生死未卜,西芹忙着跟玲拍拖。这一次开车带的人是蓝鲸。 车里安排明天黑白两道的工作。按照约见时间抵达酒楼,为了抢占山西煤矿的事情跟宁三吃饭。听他讲弟弟宁二十三给安夫人礼佛的时候在台阶上摔倒,满口鲜血。结果是刚好今天掉了那一颗松动多日的乳牙。廖天瑞切着半生不熟的刘排,喝一口红酒,说二十三真懂事会陪太奶奶上香。然后弟控宁三一高兴就会巴啦啦说十三,十八,他母亲霍三娘。廖天瑞全程笑着听。 偶尔听到他说表弟霍山扣小时候缩在妈咪后面不敢看他们这些亲戚的时候蓝眼睛会闪一闪。 他是真想不到霍山扣这自来熟会有这么腼腆的时候。很新鲜。 报告一些霍家两兄弟的近况,胖没胖,吃没吃柚子皮,白衬衫还够不够穿之类。 煤矿谈判结果就是自己要小的。因为大煤矿要上缴日升昌。毕竟大陆是他们地盘儿。之后感谢他在工地上帮忙对抗搞事的布莱汉堂。 幸亏宁三是个乖宝宝,不嫖不赌不好色。不然还得去一趟大保健。 蓝鲸开车送到郊外工地,顺便谈一些正经事儿。 宁三,“枪要多少?” “不多。这一次出青木跟清河。” “都是西家的人。你故意的吧?” “布莱汉堂九区占三。可能要借三当家的手出动寸金尺土。他出手方便一些。” “没那么夸张。明天早上我让人带给你。价钱老规矩。还有,帮我看好十八。一个人都不带就跑过来,他太任性了。安居岛小是小了一点,警察局还是有警察在的。” “成。” “抓紧了。”奔驰转向,避开子弹。“瑞哥,暴露了。” “鲸,找警察。” 停车配合警察叔叔接受醉驾检查。再上车,回答蓝精灵的弱智问题。 “瑞哥,为什么不让我去查?” “抓犯人是警察的事儿。你很想加班吗?” “霍秋水那混蛋竟然在!他一个重案组的骨干来交通组做什么?还说什么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把柄。我觉得他不是我们的人。” “他当然不是。但是为了正义,他会自愿无偿帮我们。霍警官很敬业的啊。相信霍警官一定会为我们找出真相、打击犯罪。你再问我就要考虑换个秘书培养了。” “别啊瑞哥。好歹我事前砍光了西山岛的法国梧桐没让你受罪不是?” 廖天瑞对法国梧桐过敏是致命弱点。怎么能就这么口无遮拦说出口呢? 廖天瑞狠狠瞪他一眼。“废话少说。”蓝鲸马上闭嘴。 宁三,“小孩子,慢慢教。耐心一点。” “没十八新收那条狗好。” “段十斤这个孩子,怎么说呢,看起来是个好人。十八太为难人家了。” 廖天瑞勉强保持不笑。不靠身段不凭美貌,从小白做起,一年之内上位胜任堂会副官。又能马上放下身段忍辱负重潜伏在杀父仇人身边。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叹一句宁三此人就是守着娘亲跟弟弟的命。送走宁三,道别,蓝鲸下班。 抛魔方决定去哪处房产换下回来的路上躲避杀手暗杀弄了一身的尘和土的外套。打电话给宁十八,顺便确定一下行程。 “对。勾丝岭的地图是新绘制的。3D立体模型。” “你家大神真了不得。我家兵力部署图生生降了一个维。二维平面图。差得远呢。” “能用就行。你的人撤走没有?” “不需要。开战时候,他们是暗杀者。” “也好。你舍得。” “活下来的才是有用的。他要死是他没本事。” “至少让段九斤退出来。” “为什么特意提到他?” “养一条好狗不容易的。” “你不说我自己查。图纸我要晚一点再给你。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对方挂了电话。想必是去查段九斤跟他的关系。管他。反正行动成功推迟了。以宁十八优柔寡断的个性,没一个星期下不了决定。 私下跟布局谈一桩生意,一天,不,就他执着了这个祖坟这么久来看,一个上午就能搞定。 “九万少了一点。赚点劳务费才行。” 自言自语的时候廖天瑞真心觉得这个弟弟不会做人。能不付钱让他干活的只有义父,这个小屁孩儿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你弟弟。瑞哥哥,我真的是你弟弟。” 摇摇头甩走不合时宜的心痛。继续专心刷牙。一定是因为白酒的关系,他竟然有一瞬揪心到想伸手握住这个小骗子的手,给他力量。 给个屁! 都是演技! 跟他针锋相对的小骗子! 越想越气。 百分之二! 不行! 温泉项目搞好之后,西山岛他要一半的盈利。 第58章 拜见父亲 洗漱完毕已经是晚上十点。今天五大堂会没有一个出事。可以不去。少了一件工作。点数、收货给钱、鼓舞士气是明后天的事情。明后天再说。 凌晨,廖天瑞的今天开始不一样。 难得这么早下班,有时间办自己的私事。顺便开车去查看通宵运营的日升会夜总会产业。 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是红灯区的正常营业时间。凌晨两点,已经是灯火通明。 玻璃橱窗里是搔首弄姿的表演。窗外有一队雏儿拙劣地模仿着。雏儿未经□□,还需要磨练。做事的都在屋里,早已经约好了客人。只有极少数偶尔出门。那是按着客人的喜好穿着奇怪的服饰的熟手。为了迎接爱显摆的大客户。 西街说是整个安居岛最大的天堂,其实只有西樵环山路一带是做生意的。 开车经过的时候站街的不论男女客人主人,全都放下兰花指,灭了嘴里的烟,熄了靡靡之音,正立站好鞠个躬,冲着车叫声瑞哥晚上好。 看到上一级要问好,这是规矩。看着一个个后脑勺,廖天瑞知道跟他平级的都好好在家,没在这个时候搞事情。或许在屋里躲着?谁知道呢。这种地方。 西樵越往上越清净,消费越高。大剧院独占半个山腰。浑圆的穹顶像是嵌进山体的珍珠。 海报上娇俏的烟熏妆大眼女郎手执皮鞭自认武则天,殊不知只是祸国殃民的慈禧。 自从皮皮阿姨隐退嫁人,西街女王再不复存在。如今的冒牌货不过是穿着黑丝袜骗骗无知的小绵羊而已。 转过半山腰,身后霓虹灯随着重开的奢靡之声远去。开了车头灯,前路是覆盖了野草的泊油路。除了草丛里那对品味独特的蠕动的狗,原始未被开发的山头他还是很喜欢的。 上了山顶,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原。当初削平了山尖本来是计划做大剧院的,无奈被兔子爷占了,只好把大剧院挪到山腰,建了这么个独门独户的小别墅。 门前还是他童年时候就存在的那六重迷宫。那是一个完全由篱笆组成的迷宫。要通过六道门才能到达别墅门前的小花园。里面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沦为花泥。 当年到底是怎样的勇气去闯这么一片阎王的老窝?廖天瑞自嘲地一笑,跟着当年那个死胖子一泡尿喂得高出一截的一丛草走进第一重门。 兔子爷为什么还留着这个记号呢? 这个问题就跟他为什么改掉蓝蓝这个名字一样。 结果不同,原因一样。 “罪孽啊!三当家!” 凭记忆走过六重门,没有遇到红眼机器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就是怎么也想不到,巡逻的警卫竟然换成了光着身子端着盘子的他三当家。 站的板儿正,一脸被□□好的笑容。手臂比他大腿还要粗的糙汉子,头上顶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酒窝上糊两坨可笑的胭脂。 这么健硕的兔女郎真是见所未见。半甲老虎纹身也被点上胭脂,仿佛在嘲笑他这个兔女郎。 廖天瑞从下往上仔细端详这“打赌输了”的三当家。在某处停留多了几秒,啧啧两声。“怕是为了看这个。” 那“人偶”不悲不喜不害臊地踩着猫儿步,冲他恶心啦啦地走过来。 他身上冲天的汗味逼迫着廖天瑞后退两步,堵起鼻子,“够了。别再靠近。臭死了。我都受不了难怪他赶你出来。” 西寅脸色一变,抬起胳膊闻了闻。 “臭吗?没有啊。我就这个味道啊。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人偶”的这个设定。停在离他一只手臂的距离处,立了个板正了。顺从地伸出盘子,捏着嗓子说,“廖先生晚上好。您的父亲大人等急了。不过还是请您先擦个汗。您的父亲大人想看到完美的您。” “他是嫌弃方才草丛里那对狗男女吧?” 廖天瑞拿起温热的白毛巾,擦擦脸上不存在的污秽。 放下毛巾,完成任务的三当家当场没了笑容,塌下肩膀,软成一团摊到在草地上。“哎呦我的娘哎!可算完了。累死老子了。” 屋里传来一声小孩子娇嫩的笑。“这么快就不行了?哪里算个男人?” 有轮椅转动的声音传出来。廖天瑞问地上那摊烂泥怎么回事儿。 西寅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糊一次200个俯卧撑。我做了三组。” 廖天瑞明白了。所有脑力劳动对西寅这一身肌肉来说都是天外飞仙一般的存在。这是打麻将又输了。还贼孝顺地听话,受罚。 廖天瑞看他这一身虎背熊腰的,琢磨着,“对你来说不算难啊。” 西寅嘻嘻一声笑,勾勾手指头唤他靠近一些。廖天瑞看他样子深知有诈,后退两步。然而还是赶不上此人力气大,被他一手扯倒在草地上。整洁的西装被草汁枯叶弄得邹巴巴。 “死!胖!子!” “哈哈哈哈!” 整个西樵都是廖天瑞愤怒的爆发声,跟扶着门槛笑得花枝乱颤的兔子爷。罪魁祸首拉过他的时候自己早已借力站了起来,要多快跑多快。 在篱笆那里才钻出头来,“你爸当时在我背上坐着呢。好吧。就是逗你的。不行了。我得下山去九里香阿姨那里换身干净衣服。” 廖天瑞操起地上掉落的白色物品朝那光猪投掷过去。“毛巾。注意影响!” 西寅接过,在腰间围上,“好好好。就是可惜小姐姐们没眼福了。” “你还很自豪是不是?” “是。” “就九里香跟皮皮阿姨的关系。你觉得她不会告诉你娘?” “妈呀!她在啊?玫瑰姐姐今天有没有上班?瑞哥,给我个外套。” 说着又来冲回来拉扯他的衣服。廖天瑞自己脱了外套扔不远处的他一脸。 “别靠近我!滚!” 廖天瑞腰肢细,西寅骨头粗。硬是穿不上。他干脆就这么披在身上。回头挥挥手,“谢了。明天还你啊!” “别还了!一股子汗味儿!我才不要!” 兔子爷还在咯咯咯地笑。廖天瑞瞪他一眼。对父亲这恶趣味很是无语。该死的西寅还贼配合。 廖天瑞一脚碾过兔女郎的“耳朵”进门,换衣服。 屋里电视沙发全无。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他童年噩梦一般的大衣柜靠墙而立。 跟他八分像的金发蓝眼的兔子爷慢吞吞摇着轮椅进来,关门,坐在画满正字的白墙下面,拿起筷子吃桌上晾凉的一碗云吞。旁边锅里还有正煮着的。 廖天瑞换好一身白净西装。站在他面前,他得抬起来看。廖天瑞这一身蓝色衬衣显他皮肤白,还跟那眼珠子一个色调。 看了腰间扣到最里的皮带孔,目测还有二指宽。兔子爷吞了云吞啧一声,“吃太少。不长肉。” 他放下筷子,冲衣柜里喊一声,“西格玛,上茶。” 那红眼机器人就慢吞吞端着盘里一把带血的剪刀走出来。 小时候觉得这个机器人高大得过分。如今他也长大了。再站在一起,发现这机器人还不到他肩膀。 以前,蓝蓝喜欢玩拼图。兔子总是千块同时铺撒地上来训练他。蓝蓝就站在这个坐在高位的人前面,看那半空中雨点一样洒落的碎片,把它们的形状位置全部记住。兔子爷拿匕首慢悠悠修他脸上的汗毛,他就要赶在他收起镜子之前争分夺秒把一千块拼图拼好。不然的话,兔子爷就会直接把他扔进衣柜里。锁上。让他饿着肚子从衣柜后面密道离开。 蓝蓝的母亲是个疯子。明明已经没有奶水了,还向着他、甚至路人坦胸露乳。饿了,看见人家碗里的饭菜就去抓来吃。 蓝蓝亲眼看见过,他的母亲,跟野狗抢食。她甚至试图把发馊的食物喂到他嘴里。蓝蓝逃走了。也饿着了。 兔子爷,是他唯一一个不需要乞讨能得到的体面的晚餐去处。就是这些过分的恶趣味,一个接一个地来。 曾经有一次,兔子爷坐在那里,手一挥匕首割开刚才抛上空中的涂鸦。大小不一的数千块碎纸片连边缘都是残次不齐的不规则图形。 兔子爷按下秒表,嬉笑着一句,“开始。” 为了活着,躲开疯子母亲的□□,他只能配合兔子爷,听他的话做一只表演拼图的猩猩。毕竟,“想吃饱饭就要听我的”,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蓝蓝拼图从来都是用不了半小时就可以复原。即使是兔子即时随意割开的。无论是数目有多少。于他而言,拼一块是拼,拼一千块,只是手部肌肉多动几下。 那之后母亲得到出卖身体养活孩子的机会,也不幸离世,他流落孤儿院,辗转入了宁家。跟这兔子爷、这西街再无瓜葛。 最多在东山脚下护卫时偶然遇到西寅推着轮椅带上来的他,遵循长幼有序的规矩恭敬叫一声,兔子爷。兔子爷也像其他长辈一样捏捏他日渐修长的指骨,给一封利是,说一声,“手指长长了。长大了。”再各自分道扬镳。 上一年的处暑,他长大成人。 宁正隔着□□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他看快速移动的子弹会觉得它静止,这种能力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动态视力。 当时兔子爷是要用这个炫耀自己试验品的成功。因为当时在场的宁日带着西寅来看他表演。宁日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怪物。 西寅眼睛闪亮盯着高位坐着的兔子爷,缩圆了嘴说:“好漂亮的叔叔。”那时候的西寅根本没看他。 他现在知道是当时苛刻的训练练就的这一身动作判断。这曾无数次帮助他避开迎面而来的拳头。也曾成功避开子弹。更帮助他瞄准对手。 粗糙的老茧磨着他十八岁细嫩的手。宁正告诉他,“可怜的娃儿。不要恨你爸。你身世特别。要比常人优秀一千倍,一百倍,才能得到那些知道你身世的人认同。 他即使做得不对,也只是希望你足够优秀,不害怕受到伤害。 毕竟,他没有真正做过父亲。他不晓得怎么教孩子。 毕竟,他在轮椅上,没办法站在你身后,牵着你的手教你走。” 如今想来,何以每次都那么凑巧,在他护卫下山的时候遇到兔子爷呢? 他每次都知道自己手指长了,个子高了,腰肢细了,腕骨粗了,戴上了钻戒。 唯一的兔字木牌,又岂能是随便给人的呢? 牛仁给他的新药,都说明白是一个金发小孩子研发的。兔子爷对他的关注,还不够明显吗? 他从来没大没小藏着温柔以待,只是自己一向选择忽视。廖天瑞放弃了从1997年就开始的改姓宁的夙愿。他现在觉得,姓宁不是最重要的,血缘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永远只有一个:他爱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覆灭一切潜在的危险。牺牲一切他可以牺牲的。 他绕过那把带血的剪刀,踩过地上的拼图,在兔子爷对面坐下。自己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空碟子,倒了葱油,捞了云吞吃着。 兔子爷扁着嘴,“你,没有虎子好玩儿。” “那你是要无趣的儿子还是有味道的情人?” 第59章 父亲再见 想到那汗腺发达的西寅兔子爷就憋不住发笑。“哈哈哈!你竟然还会讲笑话!我的妈呀!我现在想两个都要。你能成全我吗?” 廖天瑞不答。兔子爷拿起筷子低下头继续吃他给自己盛的。俩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各吃各的。 廖天瑞看着这张千百年如一日的脸,心想虎子说得真对。他父亲的脸是真好看。 兔子爷男生女相。但是并非小美人那种雌雄不辨。而是一种十三四岁的未脱稚气的邻家小男孩儿的脸。 一头天然卷的金色长发在光线不足的夜里也是耀眼的存在。 这个长不大,爱吃云吞还把那叫做冬菇水饺的小年轻,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的喉咙像是哽住,蠕动了几下,含糊地喊出他此生唯一也许是最后的一次,“爸。” 金色长发抬起头来,云吞才刚塞进嘴里。兔子爷眨着大大的蓝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你傻了?” 没发烧。又摸摸自己的。“我也没发烧。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叫我什么?” “爸。” 万事开头难。说过一次的话,再说一次变得那么简单。廖天瑞还奇怪,明明现在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一个字,当初那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说不出口呢? “不不不。” 一向淡定的兔子爷被他一个字弄得慌张到不行。云吞也吃不下去了。连连摆手摇头。一会儿又停下来,略带眷恋地让他再说一次。 廖天瑞再说一次。 兔子爷捂着脸。廖天瑞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是开心的。 兔子爷羞涩地扭动身子,掩盖不住的嘻嘻笑从兔子爷的指缝流出来。 廖天瑞被他娇羞逗笑了。“爸你怎么跟温舅舅一样呢?” “嗯?”兔子爷直起身子,“什么样儿?” “小媳妇儿一样。” 兔子爷操起筷子打他修长的胳膊。“混账儿子!我是你爸!给我煮饺子。” 吃着儿子给煮的饺子,兔子爷眉开眼笑,特别开心。 “我只知道拼图这种法子。” “什么?” “毕竟,我教你的只有这个。” 义父说得对。这个人成天嘻嘻哈哈的,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说什么学会做人家的父亲呢? 廖天瑞给他碗里加了一勺云吞。“爸,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吃饺子。我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一个,关乎宁家生死。一个,是我的私事。” 一听私事两个字,那蓝蓝的大眼睛就开始发闪。“先说私事。我爱听八卦。” 廖天瑞,“~~” “别这样看我。我也想知道我这么逗比的人是怎么生出你这朵高岭之花来的。除了洁癖,没一点随我。要问什么?说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号大神是什么人?” “不认识。”秒答。 “你刚才说知无不言。” “我的记忆只有七秒。” “你是金鱼吗?!” “错。我是兔叽。可耐的兔叽。” 还竖起手指在头顶装嫩。胡言乱语完全没有心理包袱。 廖天瑞,“……陆良是谁?” 放下筷子。“陆重门他爸。段以沫老头子压榨他,儿子都不许跟他姓。所以你们不叫他儿子陆重门,你们叫他,段子。”抢答。 “他是不是十三帮的人?” “陆良是。但是十三帮早就被宁日下令解散了。” “十三帮的余孽在哪里?” “工作的工作。上班的上班。” 拿纸巾抹了一把沾满油的嘴,“你看你该知道的我还是会告诉你的。”低头继续吃。 廖天瑞看时机差不多了。又问,“小旭是谁?” “你干弟弟。”不假思索。 “他不是真正的小旭。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秒答第二次。 这个无赖!“安居岛所有的电子眼都是你的眼。还有你不知道的事?除了西家,其他都一问三不知是吧?那大神一定不是西芹。还有谁?会编码,了解我,而且,能力在我之上。” 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廖天瑞对这十号大神这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是真真无法忽视。尤其是这种危急存亡之秋。 兔子爷冷了脸,“别再问了。我也不是神好吗?你以为我全知全能啊?真正的全知全能啊,在那个地方,从来不出来。我只是一个被亲哥哥禁锢,被兄弟打断腿骨扔到这鬼地方的可怜虫。” 兔子爷吃了一口云吞,继续说,“他的确的你弟弟。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他不会害你的。相反,他是要救你啊。傻瓜。” 廖天瑞不相信。兔子爷拿筷子头敲他脑门儿,苦口婆心尽量多地告诉他。 “反正,你不要挡他的路。这是我跟哥哥达成的唯一共识。死他一个总比我们全军覆灭好。”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指谁?为什么他一个人可以左右我们的生死?” 兔子不正面回答。一脸痛心演起苦情戏。“他是个可怜人。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记得他。他却一直惦记着别人。惦记着救他爱过的人。那种揪心的痛苦你是知道的。” 廖天瑞知道。想到门外面那死胖子他就知道。兔子叹一口气,像是说他又仿佛在自怨自艾。 “是至交好友这件事只有自己还傻傻纠缠着不放,那人早就把你忘了个一干二净。忘记世界都忘不了你又有什么用?你忘了我。 反正是个早晚要死的人。你多顺着他一点。告诉他,该吃吃该喝喝。不过这个我觉得这个用不着你来说他也晓得。” “莫名其妙。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还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刚被他弄丢了个师侄。你听不懂就算了。我直接说吧。 对。你猜得没错。 对。你听不懂是因为这的确又是我那些长生不老常青不死的研究。” 廖天瑞还是蓝蓝的时候,兔子爷想利用他的聪明促进常青行动的进行。宁日已经禁止他这么做。他就偷偷跟当时的神医牛仁合作。 兔子爷当时给他看过一份奇怪的手写稿。他现在还记得上面写着: 第一个试验品,编号000。 宿主:十三帮一对情侣。 前提条件:基因序列查明,致病基因去除。 手段:体外受精。受精卵移植。正常怀孕出生。 结果:目前正常。 取名:伊零。 编号001。 宿主:廖氏。(以下无特殊情况则为同一宿主) 前提条件:促排卵失败之后解决。修改基因。 手段:体外受精。胚胎移植。 结果:胚胎不能成型。受精卵死亡。失败。 编号002。 前提条件:同上。 手段同上。 结果:出生,夭折,失败。 编号003。 前提条件:同上。 手段同上。 结果:出生,查明对空气过敏,失败。 编号004。 宿主:牛仁廖氏。 前提条件:同上。 手段:体外受精。受精卵移植体内培养。 结果:查明是对空气中的花粉过敏。后,牛人用药,发现是氯雷他定过敏,失败。 编号005。 前提条件:定点摘除花粉过敏基因、氯雷他定过敏基因。 手段:体外受精。受精卵移植体内培养。 结果:成功! 取名:牛仁(智商查明,140)。 编号006。 宿主:兔子廖氏体细胞(四倍体)。 前提条件:定点摘除花粉过敏基因、氯雷他定过敏基因。 手段:体细胞融合。初次尝试胚胎在培养基中培养。四环素、无菌环境。 结果:成功!智商查明,140!首次脱离母体子宫成功出生并存活的第一个试验品! 备注:天生银发,对四环类抗生素免疫,对一般抗生素有着迅速灭活的特殊体质。目前阿莫西林可用。双性。。。 虎子取名:蓝蓝。 兔子爷告诉他,这是一份未完成的实验报告,的目录。 蓝蓝被关起来看了三个星期的实验报告。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兔子爷放他出来,说007试验成功。 接着就是恶趣味的疯狂发展。在他面前抛了第一次的拼图碎片。还下令禁止整个西街偷偷给他送晚饭! “所以,你不要管了。”廖天瑞也没想管什么常青行动。要问的父亲不说,要说的他讲完了。廖天瑞给他把桌上的云吞全部倒进去锅里。 “妈呀!要糊成一团的!你会不会煮饺子啊?” 廖天瑞起步就走,不理后面鸡飞狗走。临走时留下一句,“爸,宁家,义父他们就拜托你了。” 兔子爷察觉出他这话里有一去不回的成分。急了。偏偏因为脚伤起不来。锅里沸腾的云吞像是在模仿他的心情。 “你要去哪里?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孩子,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你的钻戒呢?是不是因为这个?” “后天,上勾丝岭。” 说话间已经来到门口。开了门,迎面就是站立已久,穿戴整齐的西寅。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明了。西寅点点头。 兔子爷开始自说自话地分析危险。“不可能只有你。勾丝岭不是一座山!它是连绵不绝的十八座!你知道吗?强龙不压地头蛇。去人家地盘儿闹事?你傻了?” 廖天瑞侧过一点,露出三当家那粗壮的大腿。“三当家也一起。” 兔子爷一拍椅子,“虎子!” 西寅应一声,“哎!爷放宽心。小侄门外候着呢。” “给我滚进来!你们俩。你们俩合伙骗我是不是?” 西寅走过去要安抚他炸毛的叔。两人背对着背。廖天瑞在他背后说一句,“三当家,我不擅长安慰人。” 西寅回头拍拍他肩膀,故作轻松。“行行行。你先回去睡。我今晚在这儿陪你爸。” “多谢。” “瑞哥客气了。” “再见,父亲。” 廖天瑞离去。三当家落座。慢悠悠地搅和两下沸腾的云吞。 西寅这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他慢条斯理做菜的样子总能让炸毛的兔子爷一下子安静下来。 兔子爷拿起筷子等着吃。等他开口说话。 第60章 三当家记得的兔子爷 三当家搅和两下被水汽蒸腾热了,干脆撩起袖子。 兔子爷就看见那老虎张开的大嘴。擦掉了可笑的胭脂,换上平日的星空大衬衫,短短的沙滩裤裹不到膝盖露出那骇人的伤疤,没穿鞋子,一手扣着光脚丫,另一只手拿筷子给他把粘成一团的云吞一个个地划拉开。 “再等等。瑞哥一下子下太多了。全浮起来就都能吃了。” “嗯。虎子,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打布莱汉堂?” “葱油没了。”说着三当家起身从桌子底下拿起大碟子给他倒了一点在碗里。顺手给加了一把葱花儿。埋怨他,“你干嘛不告诉他?告诉他这俩人可就成了。” “那不行。我儿子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说是有情有义为了义父~~就连那幼年时候在那草丛里撒尿的死胖子都记得。人家都不记得他磕破皮流着血也要打败我的小霍霍来求我带他出去。他还记得给那死胖子准备一个两个弟媳妇儿。” “叔你说的死胖子是我吗?玲确实是不错的孩子。机灵可爱得紧。就是有点儿坏心眼儿。” “你就记得你们西家。旁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我们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叔你要是不让我记起来我幼年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旁敲侧击地多番提示呢你要我记起来的到底是什么” 兔子爷筷子头一敲,“自己想。” “好吧。那我左想右想呢,我还是觉得这俩人蛮配的。” 兔子爷竖起左手中指,“我那么好的一儿子干嘛便宜他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他要是主动点,只要瑞瑞答应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可你看那呆子!” 兔子爷弹了两下自己空荡荡的左手中指。“他娘的同居了!还能分了!戒指都戴上了!瑞瑞还来问我他是谁?到嘴里的肉都能放飞了!我把儿子给他?你给我把这好管闲事的劲儿憋回去!” “爷,君子成人之美。” “滚!我儿子那么好干嘛要便宜他?” 西寅站起来给他碟子里扒拉下去两个大小匀称的云吞。“看。挺登对的。” 两口下了肚。兔子爷努努嘴让他再加。西寅又开始捞云吞。脸色藏在水雾里模糊不清。 兔子爷,“我知道。但是,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野狗。不是哪一家可以独占的。莫说抓不住他,就是抓住了也要被挖角的! 说到这个气死我了!明明还差最后一步就要成功了!功亏一篑气死我了!” 西寅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夹起一块喂到他嘴里。“成不?” 兔子爷一口吞了。气也消了。“还可以。你们是不是要打布局?” 西寅看他吃完才坐下来自己吃。还是没有回答他。 “叔,给我说说我爸爸当年是怎么打上东山的吧。” 兔子爷知道这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了。战,已经是板上钉钉。他这个瘸子能做的,只有给他讲讲他忘记了的他老爸那些威风。 “你爸呀,可了不起了!莫老贼当时安居岛最大,最大的黑帮。听说他爷爷那一辈就开始占山为王当土匪了。巴士爆炸之前我们跟钱粮混。八万大军看着那山都害怕。说要讨伐吧。妈呀!一踩一个捕狼夹。那些野人光着膀子哗啦啦叫唤着挥着斧子就从山上冲下来。” 兔子爷说得眉飞色舞。本就亮晶晶的蓝眼睛快成了那引船入港的灯塔。小屁股抖动着。要是他腿还好,西寅怕他现在都要挥着筷子当斧子,追着他满屋子跑了。 那时候正是日升会扩张版图,往东攻陷东山。当年钱将军八万大军在安居岛清理大小黑帮二三十,唯独不敢上东山。 他这么偏安一隅也是迫不得已。东山的莫老贼是安居岛原住民时代就遗传下来的势力。一代又一代。当地村民被压榨已经成为平常。骨子里都被刻上了奴隶的印记。要把这么一株古树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但是他们义无反顾。因为交涉的人带回来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团团。 他们要抢回自己的小公主。日升会为团团杀上青木山。团团认出宁正的左手伤疤。大喜过望叫了一声:“正哥哥!” 莫老贼发了疯地打击宁正。圆圆也飞上来协助。两只苍蝇围着一头野牛的感觉。圆圆被打落在地。团团扶着她。圆圆吐一口血水撑着自己的膝盖要站起来。不忘安抚她。 “姐姐我没事儿。我要去帮他。正那个笨蛋。干不过他。” “井。” “团团。” 上来的井是团团的青梅竹马。自小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不曾想,巴士一别,已是嫁作人妇。 “纳命来!” 莫老贼咆哮着跟宁正苦斗。山下举起一双手。那人急切地喊:“井你快拉我上去呀!” “哦对不起我忘了。” “我去你奶奶的!这都能忘。你看见天仙下凡了?” 上来一个带着白面具的粗壮男人。手臂比井的大腿还有粗。足有一米八高。 “因为离得有点远,团团说她当时无法判断他跟莫老贼哪个更高一些。” 兔子爷继续讲。 那人也看见她了。明明眼里闪出的精光那么猥琐,团团倒不感觉到会有被攻击的危险。 那人说:“哎呀我那个去!同一个妈生的咋比圆圆长得还大呢。” 井拉他袖子。“爸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正快要撑不住了。” 宁正被节节下压,半只脚陷进泥地里。 宁日轻飘飘:“正你再撑会儿啊!爸爸脱个鞋。” “去你的爸爸!你给我快一点!” “正,我来帮你。”井说着,冲上去助力。变成二打一。 “咋解不开呢?难道是我手太粗?” 圆圆看这死胖子就是解不开绳子,上前去帮忙。嘴里不住地埋怨:“就跟你说不要出任务还绑着这玩意儿。” 咣当一声落地,那竟然是一团铁,砸在地上好大一个坑比。可见那玩意儿有多重。 团团问他:“你就绑着这铁块爬上东山来?” “一日不练手生。今天不绑可就少了一天的功夫。这一天过去了,它,” 话未说完,余光瞥见宁正抓不住莫老贼右手。莫老贼还在死命把手抡成大风车。他抡的方向好死不死是个悬崖。 莫老贼哈哈大笑。宁正艰难抓住,不让他奸计得逞。奈何人小力气小,一个抓不住被甩出去。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团团不曾见过这么危险的架势,禁不住尖叫起来:“啊!正哥哥!” “正!” 刚被抛下地的井顾不得身上的伤,站起来就冲过去要接。 背对着众人的圆圆扯着两根绳子松了一口气。“解开了。” 话一出口,发丝被狂风卷起,吓得她呼吸都要暂停了。 宁正手脚离地飞了出去,在山崖前面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上,他被弹得往前倾倒,顺势往前两步快走稳住了身子。 “好痛。”圆圆抓住砸在脑袋上的白面具。 团团看着地上那熟悉的面孔惊喜得欢呼出来:“西爸爸!” 宁正回头一看,泥地被划出一米多长。宁日两只脚横着,整只被推起的泥土埋进去了。 宁日低吼的声音掩盖不住怒气:“谁给你的勇气扔我儿子?” 莫老贼居高临下看着身体重心压低,几乎趴在地上的宁日。心里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是条好汉。” 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下意识抹一把连到耳边的络腮胡子,把他们往眼睛下面捋。雄狮一样的咆哮响彻东山。 “你来跟我打!”他说。 宁正转身去拉宁日起来,顺势踹了一脚。在他耳边轻轻叫:“臭爸爸。烂爸爸。这家伙拳头硬着呢!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那么重,死了我可不背你下去。” “才不要咧!我还得听你喊我爸爸。”宁日借力站起来,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一对一的战书。 宁正:“那你给我认真点。” 莫老贼:“那你是瞧不起我?” 宁正在宁日轻推下自觉退开一边。宁日面朝莫老贼咪咪笑,拍拍腿上的黄泥。“能一起上为什么要单挑?” 莫老贼嗤之以鼻。“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宁日晃晃脑袋,一脸无奈地摊手。“我本来就是流氓。正!一起上!” “啊啊啊啊啊!” 宁正大叫着冲在最前。宁日后来居上。莫老贼避得开开宁正的拳头,躲不过宁日的横扫千军。 两人一起上阵这么多年,这么点默契还是有的。宁正嗓门儿扯开嗷嗷嗷地在他耳边炸开声音,扰乱他的心神。 宁日趁宁正跳高,默不作声地拳头就来到了面前。好不容易甩开这烦人的小苍蝇,跟宁日硬碰硬。两双铁拳在空中一击。各自退后,各自颤抖。 正准备再次发起攻击好好与强敌对战一回,后背受力被迫前倾。宁日始终笑着伸出拳头等着。莫老贼也不是笨蛋,哪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你们前后夹击?肚子还没碰到宁日的警戒范围他就停住了。 宁日拖长声音“哦”地一声。 莫老贼只觉侧腹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地刺疼,随后疼痛像是疫病火辣辣地蔓延开来。 准备多时偷袭得手的圆圆趁他愣住的间隙一个禹步把身子旋转开去。 莫老贼抓不住刺伤自己的凶手。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捂住侧腹,不让它再流血。 茫茫然的脸上始终不相信自己被刺到了这个事实。 “有趣。有趣。被逼到这个地步,还是学艺未精的年轻时候,遇到过一次那个从左眼划到右边嘴角的刀疤男人而已。想不到啊。我变得更加强大的今天,要被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杀死。我不服!” 井不动。宁正犹豫。圆圆放下短刀。 宁日闲庭信步走到他面前。“卑鄙?说得对。那又怎样等你死了,这场战斗的胜败还不是我说了算?” 宁日飞起一脚,直击心脏,果断了结了他的生命。 一代山大王莫老贼,倒下的时候扬起的灰尘连宁日的裤脚都沾不到半点儿。 胜者为王。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宁日明白这个道理。 手下在下面一通乱杀翻上山头的时候。宁正打开芝宝,拿手给他聚火。宁日背过身子抽着万宝路,一屁股坐在莫老贼的尸体上。手上的白面具跟脚丫子一起闲闲地晃悠等着。 看见莫老贼的尸体,手下纷纷膜拜。什么为民除害功德无量。什么大当家气吞山河。溢美之词比比皆是。 宁日抽完一只烟,把白面具戴回脸上。 “回家吃饭。”说得轻松自在。 临走时,拿莫老贼的胡子擦了把脚上的泥巴。 “‘回家吃饭。’ 说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没有人敢说一句这对死人不敬。 活人比死人重要。 没有人想死一次。 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莫老贼的尸体被竹竿挑起,高高悬挂在东山山头,暴尸三天三夜。 日升会攻陷了东山,莫老贼惨死。不出三天,这件事传遍了安居岛每一个角落。 所有帮派人人自危。在他们心中,曾经的巨头被日升会的宁日打败,那宁日就是他们新一代的巨头。 叶寻、甄齐人他们就是那个时候加入的。 那个时候无论是人、枪、地,我们日升会都是顶呱呱的前三。 宁日带着我们就是随便走过,他们也自然而言让路。哪怕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团团也要尊称一声团团公主。 团团这个女人也不简单。本来吧,原则上是斩草除根。这莫逆,既然是莫老贼的种,那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留。 要阻止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尽杀绝嘛。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宁日同意放过莫逆那野种。带着孩子留在青木山。 生日讨要礼物的时候,把最好控制的井给讨了过去。 在三千后宫里面不靠功夫活下来的女子,怎么说我也不相信她弱,需要保护。” “我喝酒的时候听正叔叔说,井叔叔跟团团阿姨打小就手牵手跑出九间房避开众人去赏那两个人的月亮。从东山被救回来,她告诉圆圆阿姨,说自己这些年全是心里念着井叔叔,这才活得下去。 正叔叔说井叔叔心甘情愿为了心爱的女人退出风起云涌的战场,我觉得这还是可以相信的。 世上总有真正的爱情。包容对方不堪回首的过去。 毕竟,他们需要的是未来。 那之后,团团阿姨不是生了团战吗? 井叔叔还给取了乳名叫团子。 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姓氏,抛弃自己的家族,身为男人的尊严更是说不要就不要,无条件地顺从媳妇儿,宠着媳妇儿。不是真爱,真做不到。” 说话的时候西寅直勾勾盯着兔子爷。这让他有点不舒服,一双蓝眼睛无处安放,只好低头继续吃云吞。 “嗯。说得对。真好吃。” 西寅落寞地笑笑。继续给他勺了一勺云吞,“饺子锅里还有。要吗?” “要。” “好。”西寅站起来,看着锅里。“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那一年,辍学入会的西寅才初二。 学人家借酒消愁,结果酒量太好。三大海碗人还是清醒地痛心着。他干脆揣着晚饭,带着酒壶,边喝边走,来到纸醉金迷的西街。 这才醒觉今天不用带饭给九里香阿姨。她跟娘一起去了段以沫吃饭。这晚饭是娘打发自己不让自己妨碍她们二人世界的。 回九间房是不能了。谁知道她们吃过饭还要做什么? 西寅听着种马干不过受不了这些当时听不懂的嬉笑,烦得不行。一路逃跑。哪儿清净就往哪里跑。 他不记得自己上了日升会禁地的西山山顶。他就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跟谁打起来了。还受了伤。 有一双手温柔抱着他,给他擦身子、换热毛巾。他抓着那双白嫩的小手曾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这人能嫁给他那必定是很好的。连他这个醉鬼都耐心照顾着,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 待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那一头传说中的金发,一双含笑蓝眼。西寅第一时间端正坐好,按照日升会规矩跪下道歉。 “小辈西寅酒后失态。望兔子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这日升会元老显然是对他不满意。生了气。一声“起来。” 如果可以,西寅连地都不敢沾上。 “叫我叔。” 西寅规规矩矩“叔。”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兔子爷嘴巴一努,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跟个小孩子似得。 西寅想像安慰他那些个弟弟妹妹一样伸手抱抱轮椅上哭得咳嗽的他。但是碍于辈分不敢动。 他偷偷瞄这他名义上的叔。早听说过这谜一样的男人。他爸爸的结拜兄弟啊。果真是当的一句盛世美颜。 西寅自觉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浪漫分子。看他哭,自己心里也有点针刺的感觉。美好的东西啊,宛如博物馆珍藏的易碎瓷器,总不舍得触碰,怕损坏。 “过来。” 西寅挪步过去。 他叔又提出要求。“抱抱我。” 传言兔子爷杀人不见血。难道只要接近就必死无疑? 吓得他连连后退,直到贴着门板说话,“爷,使不得使不得。” 兔子瞪他。西寅马上改口,“叔。叔是我长辈,是我半个爸爸。” 兔子爷一拍轮椅,又生气了。“叫我爷!” 不是你让我喊你叔的吗? 西寅弓着身子,“是。爷。” 兔子爷吸了一口气,眼里冷凛吓出他这个初中生一身冷汗。 兔子爷推着轮椅带他在屋里打转,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你可记得,这个衣柜,这张轮椅,这间房子?” 西寅记得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西街,这个房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幸运走过危机重重的六重门的。 他摇摇头,“我十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幼年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娘说没关系,不记得最好。娘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娘为什么不告诉我十岁之前那些事儿。叔,你是不是之前认识我?我爸爸呢? 我记得爸爸带我去喝早茶店。 我记得爸爸夸我会享受。 我记得爸爸教我打拳站梅花桩。 可是我不记得他的样子。 我也不记得爸爸到哪里去了。 我努力去想,一想头就疼。我想不起来。 张叔叔说爸爸去了美国。可他不肯告诉我更多。 我找不到我爸爸。叔,你能告诉我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在哪里?” 痛苦弥漫上兔子爷的小脸蛋。他扯起嘴角,强行微笑着拒绝他,“我不能告诉你。我累了。你帮我推轮椅出去喝早茶。像从前那样。” 西寅醒觉这是要一点点告诉他的意思。 才刚把手放上去,兔子爷就不满意了。“你以前不是这么推的。” 西寅规规矩矩,慢吞吞小心推轮椅。西寅趁机问,“那我以前是怎么推的?叔您告诉我吧。” “抱。” “啥?您声音有点小,我没听清。” 兔子伸手,大声:“不推。抱。” 西寅单手抱起,放好轮椅。他能感到怀里的人正感受着他这坚实的臂弯,抚摸过去,环住他脖子,听着他比强壮有力的心跳。这让青春期的西寅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到现在还是想,如果当时不知道这个人是他叔叔,他会不顾性别辈分做错事。 兔子爷看他脸色猪红一般润。一脸得逞的笑容。西寅知道自己被耍了。他还不能发火。只能顺着长辈的意思,一点点套出话来。“叔,我们以前是不是关系特别铁?” 西寅那时候也起了心思想让他教自己怎么当这个三当家。他靠一块木牌上位。组内事务全部都是张叔叔帮忙打点。他这个三当家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张叔叔心疼他。他也知道自己看账本是数字认识他,他打声招呼继续睡。 兔子爷真不愧是老前辈。听这一句就明白他那点小算盘。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眯着危险的眼睛,教导他,“想要从我嘴里套出话来,你先得学会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藏起来。” “叔真聪明。瞒不过叔。”西寅习惯性奉承。 兔子大概坐着难受,在他臂弯里扭动两下翘臀。那紧致的肉感!西寅的儿子当时就不淡定了。偏偏兔子爷还挑起他下巴,诱惑他,“你爸爸要像你这么沉不住气,当年东山一役,灭族的就是我们。” 西寅一对浓眉挺起。有他爸的情报!不过兔子爷这动作怎么有点,那个,在人心头挠痒痒那种感觉? 莫非这就是高人? 高招? “叔你摸我下巴做什么?我今早胡子没剃干净吗?” 兔子大概没料到他这一招。脸先是一红,随后考评一般继续摸他下巴。“摸摸我的狗,不听话那就,扔出去。” 最后三个字是在他耳边吐着气儿说的。温热得西寅全身一个颤抖。 真不愧是爬上兄弟床的人。这撩人的本事比他娘这个前脱衣舞娘还要了不得。 “听话听话。绝对听叔的话。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兔子爷这些年确实教了他很多。从穿衣打扮到为人做事,教导得比他张叔叔还要用心。 相处久了,西寅就发现这个叔啊,那不是一般的幼稚。也不是平常的睿智。 生意场上的时机他拿捏得比廖天瑞更准。为人又率性、自由。很合西寅的胃口。 可以说,廖天瑞是促进西寅成长的劲敌,张忌惮是他成长的孵化机,那兔子爷,就是在后面抽着鞭子看他狼狈逃跑的样子哈哈大笑的坏心眼儿师傅。 第61章 兔子爷记得的三当家 问他可记得初见? 兔子爷当然是记得的。 他伸出手,在桌上摘下西寅的菩提子手链,一颗颗数着。数着三,拇指哗啦进袖子里一颗,继续数二。 “我当然记得。” 他记得这个虎子啊,六重门外第一道门外面坐着,大腿的血像破了的水管一样流着,半昏迷状态还精神抖擞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好,好漂亮的叔叔。” 虎子随他爸,自小懂得享受美食美人。1990年宁日带他跟兔子喝过一次早茶。宁日是来提醒他放下执念的。言语中都是正儿婉儿如何恩爱。他痴痴笑着。没在听。 虎子当时4岁。一边吃茶,一边偷偷抓兔子碗里花生焖猪手。 兔子爱吃花生。他爱猪脚。他的筷子跟虎子的小手常常碰到一起。兔子干脆整碟推给他。 虎子吃得欢快。支开一口被弟弟踢掉的乳齿,笑得忘乎所以。 他不曾见过这么无忧无虑的人。直叹道,“像你这般无知无觉倒是最快乐的。” 虎子那作死的名句就蹦出来了。“我猪道的,猪手好次,叔好看。”(我知道的。猪手好吃,叔好看。) 莫名其妙被撩的兔子摸摸他的头,心道真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孩子,跟他爸一个样儿。 “你这嘴啊!长大之后一定又是你爸那样坐拥后宫三千佳丽。” 宁日十分得意。“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会吃会玩!好样儿的!” 大手一挥,家乡话都出来了。“靓女!整多两碟花生猪手!(美女,多来两碟花生猪手。)花生猪手分开装!” 那一顿早茶,他们各吃各的。都吃了个乐满怀。仿佛当初打折他两条腿的不是宁日这个人一般。 斯人不在,往事随风。 兔子爷把少了一颗菩提子的手链给西寅重新戴上。“你从前啊,叫我漂亮的叔叔。当真是轻浮得不行。” 西寅手粗。他系不好。西寅贴心地伸出拇指压住一侧,方便他打结。笑说,“爷又开玩笑了。我哪敢这么没大没小?是你让我喊你叔。我喊了。你又哭了。让我喊你爷。” 他这么说兔子爷才想起来他俩说的初见不是一回事儿。 “爷,你忘了?” “是你忘了。” “明明是你忘了。” “是。我忘了。好了。把你猪蹄子收回去。这一颗我收着。等你从,” 蓝眼睛蓄满珠泪。又被主人有意眨眼收回去。那人哽咽着声音。 “我等你回来。你回来我就把它还给你。这是你爸留给你的遗物。还有四座楼。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九里砸碎它。好了。你说吧。我听。” 此刻小手撑在脸上的兔子爷安静得不行。泪汪汪的蓝眼睛静静看着他。含着眼泪的笑意,让人心痛。也让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个人在乎他的生死。这个人关心他。 当瞥见满墙的正字,想起他被打断双腿的理由。西寅不禁为自己可笑的想象哑然失笑。 他怎么可能真的在乎自己一个折断他双腿的仇人的儿子? 西寅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万不可成为他出西街的踏板。他有责任“守护”这个坏了兄弟感情的叔。正叔叔跟圆圆阿姨的幸福生活,分分钟毁在此人一笑之中,像当年一样。 西寅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世事的愣头青了。真情假意还是有心利用,这一双蓝眼睛都说得清楚明白。他娘说过,一个人有所隐瞒,笑容是特别甜美的,连眼睛都是含着美色的。 兔子爷现在的笑,堪称完美。他知道自己怎么笑最迷人。他晓得卖弄自己的姿色。 西寅明知如此,也抵不过每天被这双眼睛勾过来,陪他玩这各怀鬼胎的暧昧游戏。 想到这些年都把时间精力耗在这无望的单恋上,西寅不禁悲上心头。 要他放弃吧,也是断无可能了。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也许是最后一次玩这种不顾伦理的爱情游戏。留个美好的回忆给他死前一刻回想也是好的。 兔子爷看他。他还是没那个勇气回看过去。起身收着碟子,说着他所知道的初见。 “那会儿是霍家出事那会儿。我那会儿喝醉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皮皮阿姨不是我亲生母亲。事实也是。但是我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也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上小学之前的记忆都是空白的。 一年级的时候我跟子居打球。那家伙,在袖子上面拿红笔填了三个横杠就敢冒充三年级来跟我们叫嚣。我那时候挺喜欢蓝球的。也喜欢跟小孩子打球。我现在也是,喜欢跟小孩子待在一起。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当了人家口中的三当家还喜欢去找小孩子打球。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你是不知道。校友联谊赛的时候,子居那一记声东击西可厉害了。” 西寅看他兴味索然的样子,知道他对打球不感兴趣。把碗筷放进洗手盆。问他,“要不还是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兔子爷坚决摇头,“不。” “犟什么呢。我送你上楼。” “我不睡二楼。” 那你这二楼是建来专门放毒害我圆圆阿姨的药吗?这句西寅没敢说。只问了一句,“那你睡哪儿?” 兔子爷不知怎的又生气了。“贝塔,铺床。” 话说完,马上就有小年轻身高的机器人闪着红色的眼睛过来。床是衣柜里面拉出来的实木。 贝塔先是拿红眼睛扫过四个角,再射出两手,贴在床头的两角。回收钢丝绳的力道扯着床架子往下。床板也是如法炮制。再铺上三层棉被。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桌子也顺便收拾了。 贝塔闪着红眼睛,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的方法报告进度。“报告。任务完成。” 机器人说话就是这样,每一个字都要停顿。兔子爷略显不悦。“贝塔,回去。西格玛,洗碗,关门。” 之前的红眼机器人从衣柜里出来。抢过西寅手中抹布进了厨房。 兔子爷又招呼西寅过来。 西寅单膝跪下,应一声,“爷,我在。” 兔子爷朝身体两边张开双臂,嘟着嘴,“抱。” “哎。好嘞。爷最喜欢抱抱了。” 西寅哄小孩儿一样把兔子爷整个抱在怀里,往床上走。还演戏演全套。在人家背上轻轻拍。 兔子爷打了几个嗝儿,顺了气。小脑袋搁在他左肩上,舒服得迷糊眼。 “跟个大小孩儿似的。” 兔子爷不高兴被小看。冲他肩头张牙舞爪的老虎一口咬下去。咬得狠了,疼得西寅嗷嗷嗷叫。 “我做错什么了?好,爷我认了我错了。别咬了。哎呀疼!” 好不容易把这大小孩儿折腾到床上。西寅想着自己总该算是孝顺长辈了。正打算起身打个地铺。后背被抱住了。 “睡下。这是命令。” 兔子爷一严厉起来,西寅马上就听话。掀被子,钻被窝,平躺着。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玫瑰阿姨提醒过他别惹兔子爷生气。 九里香阿姨警告过他小心兔子爷。 就连他的娘亲皮皮阿姨也说过,“你离兔子爷远一些。对你好。” 所以西寅一直觉得这传说中的兔子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恐怖存在。后来看见真人,发现长得还不错。可一旦兔子爷生气了,他还是皮肉一紧,乖乖听话,免得死无全尸的好。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杀人不需要刀。 西寅刚躺下才发现这一点。兔子爷拿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艰难挪到他身边。累了就地躺在他怀里,再打个滚,妥妥就是拿他当垫背的。 得,这是三层棉被都护不住这豌豆公主。 兔子爷在他肚皮上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他小脑袋埋进西寅左肩,挡住了半甲老虎的纹身。 松软的金发蹭着西寅下巴,让他有一种怀里软玉温香的错觉。 兔子爷困倦地嗷呜一声。“继续说。” 困窘的西寅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说到哪儿了?” 西寅回忆了一下。“哦!说到我跟子居打球。我伤了膝盖。清理伤口的时候我就看见大腿上那伤疤了。”兔子爷突然抬起头来,仰视着他宽厚的下巴。 “然后呢?你知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西寅正儿八经。“我不是说我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我就去问我娘,娘我腿上的伤怎么来的?我娘说,你自己拿刀砍的。” 兔子爷,“不对。” “是吧。我也觉得不对。过了几天我又问我娘,娘我腿上的伤怎么来的?我娘说,你不听话你爸砍的。 她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可我要再问。我知道她不会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我那失去的童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改名:无限重生 第62章 吃猪蹄子和麦芽糖的老虎 我趁她出去巡逻西街的时候,在家里翻箱倒柜。我就找到了霍山扣的债。那是我父亲宁日给开的让手下不许上门收债的纸条,亲笔写的。 我就想这霍山扣是谁啊? 他算哪根葱? 还要我父亲,日升会的龙头老大给他亲笔免了债务? 我还找到更奇怪的。我父亲对他们家收债特别宽松。是那种你爱给不给,我收不回来最好的态度。我父亲甚至有时故意自己掏钱帮霍家垫上账目。给他们平了这笔账。至少账面上是这样。这样崽子去追债就不会去霍家。 我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他。是个天才。入学考试三科满分。马上分到了一班。我想查这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他。于是我玩命儿地学。跟他同班。故意帮他赶走苍蝇蝴蝶。给他一点小钱,让他帮我做事。做点作业,给我四个兄弟姐妹做个饭什么的。一来二去的,我俩就混熟了。 我当时已经是跟霍一起偷看美人,带他翘课吃猪蹄子的关系。每次霍来我家我看我娘那眼神我就知道。我娘心疼他。 我那时候超级懂事。现在想想也是不可思议。我上任之前我娘在西街忙的很。我就常常跟她报告霍今天在学校考试得第一,作文拿奖了。我说他看见我流血又哭了。我娘就说他胆儿小。不适合我们这一条路。 1999年4月1日,开玩笑一样,霍老爹说跳就跳。 霍家出事了,她又跟我说,虎子你长大了,该承担的责任你必须扛着。我还没说我一身肥肉人又笨不合适,我娘就说我没有别的选择。那我只能扛着了。 我辍学,我没到成年我就入了会。我帮霍家把债务一笔勾销。我帮我娘巡查西街。我娘很高兴。她说我孝顺。我觉得这就很好了。我没指望她爱我胜过她自己的侄子。 爷你知道吗?我继任之后查到,我娘全名是霍小妹。霍山扣的小姑。 我才是。 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她当然关心自己的侄子胜过我这个外人。 但是,不是这样的。 多亏了正叔叔。 正叔叔告诉我,我一出生,我爸已经定下来我作为继承人。 我爸老早去了美国,正叔叔隐退,组里就我张叔叔撑着。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正叔叔就想让我早日上任,早点熟悉情况。是我娘说希望等我到18岁。 他说我娘求他,为了我多幸福几年,再上几年的学,再普通地活几年,她可以重出江湖收拾西街。 正叔叔那时候说有话要跟我说,要我开车他指路。带我去吃大排档。教我开生蚝、烤韭菜、吹喇叭。 正叔叔告诉我我亲妈叫囡囡。这个女人就是在大排档唱夜场的。梳了一个高髻,开口就是醉倒一大片。她歌唱的迷离。我爸就迷糊了。一发入魂有了我。 很难得吧?老一辈的一见钟情。 正叔叔说当时我爸就决定了,无论以后生的是哪个,有多聪明,日升会龙头的位置都给我这个儿子留着。 因为我是他最疼爱的长子。 正叔叔还带我去吃猪蹄子。 就是烧烤档旁边卖糖水的那个猪脚姜。 我的妈呀,那叫一个酸。 我正叔叔还说好吃。他就好这一口。 我当时就从车里拿霍给我保温壶出来。开了壶那就是一个香。我正叔叔都说,以后就改好这一口霍做的红烧肉了。 我知道做红烧肉挺费时间的。我就故意跟霍说想吃。让他没得闲着。虽然说当时的目的不纯,不过,” 西寅像是想到什么美味。舔了一把唇。 “霍做的猪蹄子红烧肉,有我爸当年带我出去的时候吃的那个味道。其实是不是那个味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就觉得好吃。 妈的。大半夜我想吃霍做的红烧肉了。” 兔子爷戳他肩头,“馋死你。” 西寅不置可否。“真要馋死我。娘说的没错。霍这做饭的功夫当真够火候。” 说着自己坐起来,把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兔子爷挪到腿上放着。半夜三更打通了霍山扣的电话。开口就是一句,“霍,整个五斤红烧肉。我现在过去你那儿吃。啤酒白酒你说,我带。” 那边嗷呜一声,骂一句神经病。 “大半夜的你不睡我还要睡呢。三当家,你怎么了?” 平日里趁着夜色巡逻西街,找的小姐姐小弟弟就没人知道了。今天竟然在夜生活最辉煌的时辰打他一个厨子的电话,还说马上过来就为了吃一碗红烧肉。霍山扣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寻常。 “三当家,明天给你做行不行? 你以为红烧肉是半小时能做好的哦?” “不能做?” “能。我可以用高压锅给你做。但是那软绵绵的不能吃。” “哦。那算了。我只管吃。不知道这些。你好好睡。” “三当家你怎么了?” “没什么。睡不着。” “哈?你一个打雷都不醒的你会睡不着?你是不是晚上喝太多茶水了?” 紧接着霍山扣在电话里给他科普了一通茶多酚,又指点江山给了好几个催眠的法子。西寅说着记下来,手上都不带动的。好不容易挂了霍山扣的电话,撒谎说遇到爱喝茶的庄家消除了他的疑虑。 正打算穿鞋子回家,兔子爷醒了,小手揪着他衣角不许走。 “我的爷怎么了?睡吧睡吧我的宝贝。” 西寅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拿小时候哄他弟弟妹妹睡的那一套冲着他叔使。 兔子爷挣脱他胡来的手。双眼炯炯有神。全然不是方才睡着的模样。“擒贼先擒王。等他下了山就好办了。” 真是异想天开。勾丝岭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势。还有十八座山峰随他四处奔走。 “谁那么有本事叫布局下山?” “我儿子。他手下能人异士那么多。” “是是是。瑞哥那是半个神。他要是肯出手,就用不着我们日升会了。他两仪小组八个人,以一敌百,万夫当关百夫莫开。” “我没开玩笑!我看到了。他有棋子。虎子,莫说清河青木,你就是把寸金尺土也叫上,也未必能赢。相反,只要我儿子的棋子出手,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做梦。你一定要去求瑞瑞出手。胜者为王。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这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耍手段。这个世界,从来是赢的人说话。像你爸爸一样,他说我祸水,连你都嫌弃我。不是吗?但是我可以发誓,我这辈子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不信你去问问正哥哥。我今天沦落到这样的名声,都是你爸爸一句话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跟廖天瑞联手当然是最好的。但是西芹传来的消息显示,两仪小组都安安分分上班。廖天瑞这一出,分明是有心趁机消减他们西家一支。还拉下面子求他帮忙?西寅是做不到的。 但是兔子爷说的没错。九区占三不是虚的。硬碰硬全面开展是下下策。 “胜者为王?” “对。这个世界都是赢了的人说话。为了赢,不择手段又如何?兵家有云,兵不厌诈。你就是太实诚。一个拳头过去都不知道找软的地方打。你很你爸不一样。 他可以快意恩仇,率性轻狂甚至肆意妄为。可以不去考虑那些搜集情报不择手段的,你认为的龌龊事。 那是因为他当时有我,有我哥哥。 我哥哥这个智囊团不是吹出来的。修建水利笼络人心。过年派糖弱化我们的可怕形象。坚持不贩毒。除了刻意美化我们的印象还可以防止组里的兄弟堕落。没有人会管得住一群吸毒的疯子。也没有人可以在吸了一口之后还管得住自己放纵的手。 还有你的田叔叔。你知道吗?就连我们日升会的晋升制度,级别统计,业务范围,这些全部,全部都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 他一个人,建立了整个日升会! 我们都是跟着他设计好的路去走而已! 这样的人才能带着我们日升会走到现在。我们现在停滞不前就是因为我们缺少我哥哥那样的人才。 如果说廖天瑞的两仪小组还有机会接近我哥哥那样的高度,那你那些只知道拿起大刀跟人家嘻嘻哈哈斗酒量的那些个兄弟,说句不好听的,跟两仪杠上他们什么都不是。” “你这般坦白,倒叫我不知道怎么是好了。”西寅又坐回去。握着他娇小的手。“我从不曾相信过所谓祸水。要是真的爱上,那便认了。用祸水的名义否认,欺骗别人也骗不了自己那颗看见他就躁动的心。要散的就不是真兄弟。跟祸水无关。兄弟走到尽头,中间就算不是祸水也会有火山。 人心散了,就是散了。跟旁人无关。 所以我的西家,总是要团结一心来的好。生也一窝。死也一锅。” 兔子爷被他的悲观吓坏了。紧紧回握他的手,“不会散。不会散。你相信我。我的蓝,我说瑞瑞,” 兔子爷快要被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血战淹没思考能力。“你别说了。我害怕。虎子。我怕你又一去不回。我追不上你的。我的腿。我,” 西寅不知道他是担心失去自己,还是担心失去自己这个摆脱西街囚禁的踏板。毕竟,勾搭上日升会的真正掌权人,还怕什么远在重洋的三板斧宁日。他也不知道这眼泪有几分真心。 他只知道,看见兔子爷眼泪下来的一瞬间,他就完蛋了。 西寅第一次不顾长幼有序的训示,抱着他的兔子爷,低头吻了他叔的金发蓝眼。 兔子爷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举起手中握得温热的一颗菩提子,执意要他给一个承诺。“答应我。回来拿这个。” “我,” “我不管你能不能做到。你必须答应我。你先答应我。然后你就会为了这个承诺努力活着。你就是这样的人。” “好。你等我回来。” “我等你。” 那一晚,西寅睡得小心翼翼。他抱着这手没他一半粗的兔子爷。总觉得不能太用力,怕太用力把他挤坏了。 年幼时候,在西街长大不好,他娘又不会照顾人。八个孩子都是他这个哥哥一手抱大的。 他那些个兄弟啊,可好养活了。就算是姐妹也是一叉腰从巷子口吼到巷子尾的彪悍货色。野草一样给点水就行。就是后来见过的廖天瑞,也是一杆沙漠之鹰出手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 作为曾经的日升会元老,传言西街兔子俏棺材已备好。兔子爷也是不容小觑的狠角色。偏偏他一双腿不能左右,失去自由。七窍玲珑的心机也只能交付这山花野草这六重门。 爷的身子弱。 爷的眼界高。 爷爱吃云吞。还单纯。 他不就说过一次这是饺子吗?爷问也不问,一直管这云吞叫饺子。 爷还爱耍无赖。人家举手不悔真君子。他是打了一筒还能叫他交出来。 不说话的时候拿着小锤子叮叮咚咚修理西格玛的线路。 西寅盘算着这一点一滴,心里像含了麦芽糖。金色的,一丝丝,可不就是小时候跑出巷子口追老大爷要买的麦芽糖? 第63章 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既然答应了跟廖天瑞联手,断没有站在人家门口不进去的道理。 西寅鼓起勇气,一伸手。门开了。桌上放了两套酒具,显然是早有预备。 “我晓得你不喜欢绕弯子。我也跟你直说。跟你联手是我爸的意思。你没有猜错。在进六重门之前,我想的都是怎么削弱你们西家的人手。” 西寅也想喝一杯,奈何杯子太小他手太大拿起来不痛快。干脆开了酒壶盖,整壶喝。 廖天瑞还是一口口抿着他的小杯子。“我一进门他就察觉我的意图了。” 西寅点点头。“嗯。地上的拼图拼起来是个西字。” “观察的真仔细。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能力。” “我不是。我知道是因为,那个字是我写的。爷他嫌我写字难看,给撕了。我要扫走吧,他非不让。我就知道这字虽然丑,可它用得上。用在你这种聪明人身上。” 廖天瑞没有推搪聪明人的称赞。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应该接受的事实阐述。大不了遵循礼法说一句,“谢。” “清河青木是我张叔叔在打理,寸金尺土挂在我田叔叔名下,我打理。” 他这么有诚意。廖天瑞也不能藏私。“我有办法叫布局下山。” 他约了布局明天交易墓地。在西山岛。 “鱼离开了水就是死路一条。你确定布局会跟着你的计划走?” 廖天瑞:“他的祖坟在我们手上。” 西寅吃了一惊。“这是怎么搞到的?” 廖天瑞跟他讲了一次布家兄弟不合的事情。西寅皱起眉头。深入敌人阵地挖取到这么私隐的信息。西寅深感廖天瑞此人不一般。 “那场车祸也是你搞的?” “当然。布衣想从他大哥手里逃走。我助他一把,逃到上帝那里去。布局这个人,嘴里说着恨他弟弟,还是二话不说下山要帮他摆平花柳小事。” “哪知道,前脚刚走,他父亲就刚好,”廖天瑞压下空杯子,别有深意地加重刚好这两个字。“死了。” 西寅给他添酒。“布局这个人也是倒霉催的。对弟弟百般疼爱。哪知道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廖天瑞,“偏偏他到弟弟死都在等他改邪归正的一天。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弟弟还是当年那个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儿。殊不知,布局认为的兄弟情谊,在布衣眼中只是复仇必须付出的假笑。可怜他哥哥为了拿回他的尸骨,落入霍秋水那条子手里。不过他都出来了。也是有点本事。不能小看此人。” 西寅问了时间地点。想再喝一点,就是翻转酒壶也倒不出来一滴,不舍得地舔舔嘴唇,放下酒壶伸出右手,“布防交给我。剩下的拜托瑞哥。” 这是很明显的求合作信号。廖天瑞正好缺人手。要他的人以一敌百?他哪里舍得他们受伤? 西寅看他还没伸手,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决心。“我们西家人多。烂命多。刀子多。讲起开片,我们熟路。(说起打架,我们轻车熟路。)”“说是当家堂主,关起门还不都是一家人?瑞哥你意下如何?”“瑞哥?” 廖天瑞其实不是不明白利害关系。也不是给他小鞋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静止了! 西寅看他脸色红得异常。奇道,“莫非瑞哥你不能喝酒?” “你才弱!酒量好了不起啊!” 他这欲盖弥彰的炸毛逼得西寅一笑,还觉得他有点可爱。 廖天瑞定定神,要求他再说一次交易条件。西寅又说了一次。一直伸出去的手又往他那边伸过去一点。廖天瑞终于伸手,回握。 “合作愉快。” 两仪小组西家从互相设计陷害铲除对方到初次结盟,就在这一壶一杯一笑一握手中完成了。 单就他们任何一方拿出来都够灭掉布莱汉堂这个还抡着斧子的土包子了。更可况双剑合璧?兄弟同心,木金齐心? 九区占三的传说,在廖天瑞冷笑中结束。布局失踪。勾丝岭大旗被砍下,树起了太阳徽章。 同时,温泉项目顺利同行到最后一步。 都是开心的事情。就连每月一次的例行检查,也不再需要咬着哥哥手臂缓解痛苦。都是好的事。 “你好啊小甜甜!” “今天给我讲什么故事?” “一个我在结冰的天池上收获小迷弟的故事。” “愿闻其详。” “他可瘦了。我第一次看见耗子的时候。哦,耗子是我干儿子。耗子啊,” 耗子,原名田浩。居在青木山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有五岁。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们那时候一到热天就上天池,滑雪、凿冰洞钓鱼、挖冰块回去给团团阿姨做糖水,什么好玩的都玩过一遍。来年再玩一遍也不会腻。吃的一起,住的一起,冰面摔跤都撞到一团去。 跟莫逆、团子在青木山的日子是居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兄弟两个字的分量。 认识这俩表哥表弟之后,从前跟弟弟曦一起的十二年都仿佛白过了一般。 山里长大的野孩子,莫逆两人教会了居很多野外生存的本领。也带给他青春时期最无瑕的欢乐。 那一次,他们换好草鞋上天池。草鞋里面绑了一些小鹅卵石。穿着当然不舒服。但是在光滑的冰面行走还是需要的。 他们那时候刚坐在池边换上鞋子就听见一个老奶奶心急如焚的声音。喊的是,“浩仔啊!你在哪里呀?不要吓奶奶。” 声音有点远。应该是调皮的小屁孩儿上了山头。奶奶上山来找吧。他们当时没有在意那么多。兴致勃勃地涌上冰面自由滑行。 团子滑的最好。一条线过去不会踩回来第二次。看起来中规中矩。途中加速变速那就随他意思了。 莫逆不是来滑雪的。他总是毫不犹豫滑到天池的中心。伸开两米的臂展,闭眼呼吸天池的寒气。天地悠悠,唯我至尊的霸道模样。 一腔热血起,哼哈洪拳倒影在如镜的冰面上。莫逆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来练拳的。 团子也有自己的固定项目,连上手机信号看肥皂剧,看累了滑两下。没办法,只有天池这边有信号,可以看他最喜欢的女神。 唯有初来乍到的居,漫无目的地随意游荡。 他闲庭信步贴着莫逆的拳头擦过,在后者吓坏了的怒吼中应一句“哦原来莫大哥舍得打我这么如花的表弟哦哈哈哈”。成功招来莫逆一顿摇头,直叹,孺子不可教也。 有时候他也会紧跟着团子的步伐,试图在原来的轨迹上再叠上自己的脚印。 说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他就是喜欢人群。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他知道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这足让他快乐无比。 团子上湖边大石头歇着玩手机。莫逆全身冒着热气,还在锲而不舍地练拳。连出拳都是用尽全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用最流畅的动作完成这一套拳法。 居偶尔会被叫过去对打。然后拼尽全力地,败倒在十招以内。 莫逆不叫他,团子玩自己的。这种时候的居总会感到心头涌起一阵无端的孤独。 倒不是无法忍受。他反而有点享受这种热闹中的净土。 他眼前是人,他的世界却只有自己。他像一只脱缰的野马,绕着熟悉的天池训练场,不遵循拳法、忘记学过的步伐,想到哪里就动身去,想动手就伸出拳头。 他一个人,疯子一样挥着拳头,在冰面上滑行。耳边白噪音完美地屏蔽了他的听觉。快速的滑动模糊了他的视觉。 他踢着腿,像是在舞蹈。挥着拳,分明是在练武。 眼里柳波一转,素手高抬过顶,定住。啪的一声抬腿。平坦的胸部挡不住“虞姬”的风情万种。 这是团团演不出来的英气与豪迈。团团是他井叔叔的虞姬。他是自己的虞姬。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三人都愣住了。 团子坐着的大石头下面钻出来一颗圆圆的小脑袋。衣衫褴褛踩着鼻涕。看起来还没有派森个子大。 一番交谈才知道,他竟然已经五岁。这个小不点儿就是居未来的干儿子,耗子。 他一双老鼠眼眉飞色舞盯着居纤细的腰肢看。小嘴里都是莺莺的曼妙唱腔。虽然断断续续不成句,但是胜在随机应变,打得一手好配合。小手掌一拍,正是居定台型的时候。居转到哪里,他的眼睛、节奏、腔调就跟到哪里。 旭起了坏心思。临时转变走向。在本该挥着两剑自刎的时候,他操着两根狗尾巴草当小裙子原地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单脚旋转。力歇了就跨大步往前,并拢,抬高身体重心,换一只脚反方向继续旋转。冰面被草鞋里的石子划出一圈圈的圆。 团子抓着手机,看着居,眼睛根本没在手机上。莫逆也停下来。颔首低头微笑着看这绕着他转的“小娇娘”。顺手拖一把,又挥手甩出去让他自己开花。 居展开双臂仰面朝天转动着。身下仿佛有一身蓬蓬裙在随风飞舞。 居自己玩自己的。那孩子也不唱了。就在看,一脸艳羡。后来团子告诉居,那孩子看到居踩在木板上张开双手,金鸡独立的迎风招展英姿,米粒儿小的眼睛兴奋得瞪成了两汪天池水。 团子多次怂恿他上去玩一把,还把草鞋脱下来递给他。耗子就是固执地摇着头。只看不玩。 夜幕降临,他们收拾东西回去准备吃羊肉炖白萝卜养养身子,这小耗子还扒在石头后面偷看。 “小子,还不回家去?” “你们玩那个。” “滑雪?溜冰?也不懂这算哪个了。反正,很好玩的。” “很危险。” 因为海拔高,到了冬天会结冰的天池是天然的滑雪场。当然,要是冻得不够,冰面裂开,上面的人掉下冰池子里也是九死一生。也就他们这些人贪玩到爹妈话都敢不听的熊孩子会来玩。所以每次都是包了游乐场一样的痛快。 这敢情是不敢玩儿。居扑哧一声笑话他,“胆子还没耗子大。” 那孩子眼里的怯懦和对冒险的渴望最终还是戳中了居柔软的心。 从山上回家,他们看着冬日结薄冰的天然雪道,实在舍不得不去耍弄一番。哪怕那是结了冰的山间激流。 天池水就是从这些未开发的天然河道春天雪融之后跌宕回旋下去汇合清河,滋润安居岛的。 团子拿出钉在冰上的大木板,在河道好铺上。三人手执木棍坐在木板上。 居冲岸上的耗子招呼一声,“喂!小耗子,我这太阳号可以多载一个人。你上船不?” 四人一人一根木棍,快撞上岩石就一竿子戳过去,靠反作用力把整块木板撞回河道中心去。 耗子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危险的船。但是,停船的时候太急,耗子飞了出去。 又被飞扑过去的居接回来。送到耗子那吓得抱着孙子跪在原地双腿发抖的李奶奶手上。 莫逆曾问他为什么知道李奶奶是耗子的奶奶。 居反过来问他为什么在开学初千千万万新生之中知道他一个没有办理住宿却不知道隔壁山头新搬来每天躲台下看他们班子演戏的邻居。 初上青木山,什么都不懂的子居带着一书包的钱还以为山上像安居岛一般繁荣,情人旅馆遍地开花。 要不是莫逆找到他,说自己家有旅馆出租,开学第一天他就必定露宿街头。 他跟着莫逆回家,在人家全家惊悚的表情下飞扑过去抱住人家的妈,喊团团阿姨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团团圆圆是双胞胎?除了该饱满的地方丰腴一点,眼耳口鼻都是一个印子。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这第一眼就对上胃口的莫大哥是他表哥。莫逆就说了一句你不一样。哪儿不一样他没说。 那之后,小耗子上了他小分队的贼船,把自己的命运跟他们绑在了一起。 李奶奶死后,居在青木山无名碑前面,揉着那依然枯黄如秋天野草的后脑勺,认了这哭鼻子的干儿子。 布莱汉堂覆灭。传言是围剿时候一蒙面人凭一己之力在日升会三大堂会两大当家面前杀出一条血路把人救走了。 日升会否认了这一说法。大家觉得没有哪个能在二三当家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这传言很快就被其他听起来更加合理的说法掩盖下去了。 比如,布局就是寸金尺土堂主,这其实是日升会的一场内讧。 又比如说布局当场叛变。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布局失踪了。 三当家带着勾丝岭地契来宁家坐坐。顺便跟他正叔叔喝杯小酒唠嗑唠嗑宁日爸爸那些年的故事。 聊一聊西芹娶媳妇儿摆喜酒是西式还是中式好,宴席开几桌,在哪儿搞,是三年抱俩好呢还是一年一个妙。 临走前问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小傲娇顺便跟同一个医院住着的旭打个招呼。 宁正十分为难,同意了。毕竟,手里还握着人家给的地契。 温婉听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为什么不是子居?他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宁正摇摇头。“我也不晓得。瑞瑞说他跟兔子走得很近。” “让瑞瑞跟过去。我们家,必须在我们这一代跟西家脱离关系。” “圆圆,这样不好。都是自家人。” “为了我们俩儿子,没什么不好的。不好也得这么干。要不是他占着二当家的位置,瑞瑞我都想从咱日升会那死人堆里扒拉出来。” 温婉握紧他的手。“正,我只想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好好活着。好不容易从那刀口舔血的日子里退下来,我们的孩子,不能走我们的老路。否则,他们一定会生生世世在黑道,做着见不得光的买卖,过着有今日没有明日的日子。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没有什么灰色地带。他们的血液都是我们这般,黑的。不能让他们看到那个世界。你以为还有第二个建设白色经济这么荒唐的生日礼物吗?” 第64章 旭的梦想 三当家从前跟子居打球,总听他吃着煲仔饭都要埋怨他弟弟缠人。他说要来看旭,也是存了偶遇这忘年之交的心思。就是身边这冰块儿极其不解风情。 看到子居那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跟同色的皮肤,三当家在牛仁医院门口笑得肩膀抖成两座小山。 子居也很默契地装作互不相识的路人。与他一道,穿过长长的走廊去看他们心心念念的旭。 三当家对旭这个人,本来是厌倦非常的。讨厌他缠着子居。嫌弃他身体弱。埋怨他聪明劲儿都用在坑他哥哥子居身上。 三当家对旭从来都是道听途说的。那一日墙头见着,虽奇怪他无端哭闹,也心疼他是真的钟情于他哥哥不能自拔。 也许,他只是跟自己一样,无望地恋着一个人,那个人却只把他当疯子。 “听说你们兄弟感情变好了。” “嗯。我心疼他。他爱缠着我。也就那样罢了。从前也是这样。现在多好。没有从前那般粘人了。” 说是现在多好。眼里总有对过去的思念。仿佛是现在不粘人还不如从前好一般。 三当家本是无心一问,缓解尴尬。子居这话里有话的委屈脸,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好像不是怪弟弟纠缠,是怨他如今的疏远? “够了。马上停下来。”是霍山扣的厉声呵斥。 “再练五分钟嘛。”是旭嘟着嘴的声音。 西寅刚想打声招呼,膝盖就挨了人一脚。当下被迫单膝跪地。一抬头,是他那手指竖在唇边的忘年之交子居。 子居指指他身后。西寅回头。廖天瑞站得笔直动着嘴唇无声地跟他说,“活该。” 西寅明白过来这是报他六重门前弄脏他西装的仇呢。 那不是你老子吩咐的吗? 冤有头债有主。 我是个小辈我还能不从呢? 西寅想动嘴为自己辩解两句。裆部凉凉的感觉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子居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的水果刀。一言不发就逼近他。 西寅再不敢多嘴。猫手猫脚躲在门里人看不见的地方,乖乖站好。 他不知道这俩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也不想这熊孩子再看见他。万一旭又拿那溺水之人的爪子抓得他满手红痕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旭是个什么来头,第一次看见他就把他的手抓了个惨不忍睹。他还委屈。他还敢哭得整条街都听到。那之后半条街都绕过他家门走。连可爱的小男孩儿都被家人严厉警告不许靠近他。好不容易派糖派米上门赔礼才挽回一点善良的黑道好形象,可不能又毁了。关键是,他保证他没有强迫收旭做填房。连想法都没有!哎!人言可畏。 三人默契地站在复健室门外一动不动。只听得霍山扣的声音。“说了半小时就是半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擦汗。”霍山扣一张白手帕扔他脸上。 旭只得乖乖从双杠下来,轻薄的白手帕盖在小脑袋上若隐若现。 小甜甜带病人回房,现在复健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旭在那双杠上把自己抡成大风车。那头顶上嗡嗡嗡转动的大风扇还没他转得快。 那圆圆的残影吓坏了刚进来的霍山扣。一个蓝色腕表往回调让他昏迷,再立马冲过去在落地之前把人接住。 好不容易慢慢转,又说时间到了。旭有点不爽地接过霍山扣抛过来的矿泉水。薄薄的肌肉上面有小蚯蚓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蠕动着。 旭轻松扭开瓶盖,一手扯下头上的白手帕,昂头咕咚咕咚就是一大口。 白色的绢布擦过他短发,飘落,急转处因为被用力扯动,贴紧亲吻了他被汗濡湿的玉白脖子。好像素面的新娘无意被风吹开婚前不示人才遮盖上去的红头纱。 子居刚长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在西街听习惯这种声音的西寅小声疑虑地咦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他可还记得当初被弟弟旭抛下商场里一个人的子居在他怀里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啊。 怎么看现在这眼,里面还闪着,渴望? 旭那一身肌肉是匀称不失美丽。跟廖天瑞差不多。笑脸也是娇小可爱的。 捂着被踢的裆部,埋首在嫌弃他嫌弃得得不行又得顾忌着子居眼色的廖天瑞肩头,西寅偷眼又看了一下,觉得这脸长得讨喜就是占便宜。干了这么多坏事儿做哥哥的还是宠着他。 “mua~泡完澡来一杯牛奶最棒了。” “那是白开水。” “这是一个梗!你不懂。” 旭说着想顺手拿什么围住腰间,赫然发现自己刚才擦汗的是小手帕,不是大毛巾。 “咦!还给你。娘里娘气的。还白手帕。谁给你的?” “我三哥给的。我三娘新学织绢布。我就这一条。要不是怕你吹风扇着凉,你以为我舍得给你擦汗哦。”霍山扣说着,珍惜叠好收回贴身口袋。 旭还要练,霍山扣“做什么这么努力?你想锻炼到什么程度?还想抓起红棍上战场?宁曦旭我警告你,少干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活着就给我好好活着。少给我搞事情。布局到哪里去了?三当家说当时有人把他救走了。” “不能告诉你。” “那段子呢?” 尤其是段子的事情。竟然趁他做分班项目一脚踢开他,□□报私仇!查到这件事的时候霍山扣简直开始后悔说要帮这个人。 果然,那边混过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嘴上打听泉眼位置说着今天就是上勾丝岭泡泡温泉,隔天他拎着红烧肉上门就听九间房的邻居说布局被日升会灭了。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查明了段子事件的来龙去脉,霍山扣气得工作都搁下来,专门空出白天的时间看着这闹腾的59484。 霍山扣收好手帕,嘿嘿一笑拿出怀里的药。阴森森地接近他。“正好试验了一种新药。拿你来试试效果。” 旭挤尖了一张小脸,夸张地呐喊着。“你不要过来!不要灌我APTX4869。” 说着绕着双杠跑了起来。跟霍山扣玩起了躲猫猫。期间各种卖萌求不要。 一会儿顺了他怀里的小手帕遮住嘴巴。嗯哼哼地假哭起来。“霍嬷嬷,你这样我皇阿玛知道吗?” 一会儿隔着双杠捧起自己的小脸。大眼睛眨啊眨。“你看着我的脸,这么可爱又圆润的小脸,你舍得用药物摧残我这朵祖国的花朵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被逮住衣领就反过来抱住霍山扣的大腿。抬起头来就是捂着肚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张嘴就是,“这真的是你的孩子!我发誓。呜呜呜~我的孩子!” 霍山扣揉揉被他吵得生疼的太阳穴,找准机会一掌把药丸拍进这深井冰的嘴里。按牛仁所说,掐紧两颊手一抬。 唱大戏的旭措不及防被灌了药。咳嗽着吞进了肚子里。 霍山扣给他顺气递水。埋怨道:“你家伙中央戏精学院出来的吗?戏这么多。” “咳咳咳。药我吃了。可以继续跑步了吧?” “不行。”霍山扣断然拒绝。撩起他上衣,一巴掌拍他肚皮发出响亮的一声。 “你看这练得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你还想咋地?” 旭就地盘膝而坐。自己小口喝着水。霍山扣在他旁边蹲下身子,等着。 问他要练成怎么样才罢休。他也知道这身体硬件关系,不可能再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地步。但是要他放任自己,看着兄弟落水连伸手挽救的力气都没有。他也是决意不干的。 他想了想道,“我并不是要练出八块腹肌。我说过,我只是想活着。其实我想活好久。 想看着爸妈白发苍苍依然相爱如初。 想陪爸妈走到人生的尽头。 想娶一个温婉可人的小媳妇儿。 她不需要太强势,也没必要太漂亮。但是一定要温柔。 对我爸妈打从心底里地孝顺。 对孩子不打不骂。凶一点都不行。 当然,前提是要爱我。 因为爱我,所以看着我们的爱情结晶,满心满眼都是宠爱。 房子没必要太大,住的下就刚刚好。 钱不需要太多,够用就好。 我们要有两个孩子。 最好是双胞胎兄弟。 我不知道女孩子是怎么样的。暂且希望是男孩子。 他们身体健康,相亲相爱。 我的兄弟也有一个儿子。很聪明。 两家的都是男孩子,打打闹闹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去了。 我们住一栋楼的上下两层。偶尔串个门。 周末两家人出去郊游。 我和我的兄弟拿着鱼竿在河边并排坐。 我妻子在准备午饭用的肉丸子。 我兄弟的媳妇儿打下手,帮忙点个火什么的。 三个孩子在我们脚边跑来跑去。 我那身体强壮的小儿子不懂事,可能会小小地欺负表弟。 我的大儿子会阻止他。 我的兄弟嫌弃他们吵害我们钓不成鱼。 我倒觉得还好。 我应该会很喜欢我兄弟的儿子。 因为他总是帮笨拙的我下棋赢他爸。 我俩孩子可能会吃醋。 但是我只会给我的孩子晚安吻和早安吻。 我最爱的还是他们。 我会在柴米油盐里慢慢告诉他们这一点。 等我们都老了。谁要是先去了,另一个还像以前那样,两家互相照顾。不过是一个多帮一些,一个多感谢一些。你情我愿的,没有谁欠谁的,谁要还谁的。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我们就在天上见面了。 我们一起在上面挂着空空的鱼钩,并排坐在云边。探头往下面看。 看我们俩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结婚。 他们或者和我们这一辈一样住在楼的上下层。 或者一个东一个西。这些都没关系。 等到清明时候,三家人约好在我们坟头汇合。 哥哥找不到弟弟的时候,朝天大喊一声,弟弟! 然后远处响起两个回应。 哥哥,我在这里。 我的小儿子轻拍一下身边表弟的小脑袋以示惩罚。 “不许跟我抢哥哥。”几十岁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说话。没关系。这就很好了。 这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心期盼的是这样的结局。 你知道,一起钓鱼互相照顾什么的,这些事从前,” 针扎一样的感觉如期而至。旭咬着牙齿忍耐着。额头浮出细密的汗。这一切只发生在他说完从前二字这瞬息之间。 耳边响起诡异的脚步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连想都不敢想。我和弟弟永远没办法好好说话。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错。也许我们都错了。没关系。我现在,不一样了,” 耳边有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人在他耳边恶毒地低语,“当然不一样。这个世界没有曦。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太顺利了。你觉得可能吗?” 一个跟居的声音一模一样的男子在他耳边恶毒地低语,“你这个身体害死了你爱的所有人。为什么你还不去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第65章 无意穿堂风 他曾经为了这个声音夜夜失眠。如果不是遇到子居这个好哥哥愿意抱着他睡,夜半轻轻柔柔抚慰他的哭泣。 “我不是他。这副身体现在的主人是我!我为什么要自杀?我不仅不会自杀。我还会好好活下去!看着我的兄弟幸福美满!” 旭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那么小,别人根本听不见。他的意识渐渐失去。 那种被大水淹没的窒息感打他重生开始再一次出现了。睁眼又是水底。这一次,跟三当家八分相似的那个人不在。旭一个人,转身往海面上游回去。远离那古怪的发光球状物。 意识回笼。他隐约感觉到哥哥在呼唤他,也能清楚知道掰开他咬自己嘴唇强迫自己清醒的那双手是他哥哥的。 “我不会再犯一样的错。我会对哥哥很好。哥哥也最疼爱我这个弟弟。我们一起去完成这个梦想。这个美好的梦想。真的太好了。” 他连说十次太好了。像是对自己说,又好像是对从遥远他方走来的他阐明自己的立场。他用蚊呐的声音,说着自己最后的梦想。 旭昏迷了。子居吻着弟弟脸上自己刚落下去的眼泪。祈祷着牛仁的救心丸有效。被挤开的霍山扣背过手,悄无声息地调动蓝色腕表。 “这娃娃子,还是心疼你这个哥哥的。”看着旭脸色如常,三当家拍拍子居的肩。去了其他病房按照名义来看他妹妹西葫芦的丈夫甄大条他表弟甄傲娇。 旭记得他梦中又见到三当家了。 三当家夸他懂得尊老爱幼。那是他前世给早上起不来的西家老奶奶捏肩膀时候的事情。梦到这个,旭便美美地继续梦下去。不愿醒过来。 牛仁说旭没事。子居不信,一路坐在床边握着手睁开眼等待着弟弟睁开眼睛的时刻。 霍山扣关了门,开了电脑,进了网站。把旭兄友弟恭的梦想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打给廖天瑞看。 “旭就是这么说的。他可心疼你这个哥哥了。” 廖天瑞当时也在场。他当然知道。“我晓得。” “我希望你记得。一直记得。” “我让你监视。没让你发表自己的意见。” “要是伤害了他,死也后悔的人是你。死不瞑目的人,是你自己。” “我!不!会!伤害我弟弟。” “你记得便好。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坏,有点古怪,你也不要怪他。你不知道真相。等你知道真相你会后悔的。你的弟弟跟你一样,拼了老命维持这个家。” “啰嗦。” “再啰嗦我也要说最后一句,旭,值得你信任。” 旭睁开眼看见哥哥,小嘴巴一嘟就是一个融化人心的亲亲抱抱。“哥哥抱歉。吓到你了。” 子居什么气都消了。两颗心跳动着,这就很好了。别无他求。 旭的身体很快康复。布局失踪。布莱汗堂覆没。段家的债连同其他产业全部落在日生会手上。 年底分红,退休的红花双棍收到了一份三百亩的田产。想来勾丝岭一十八峰,分他们家一份已经是三百亩,组里想必更多。管理,收税,发展崽子,日升会又是一番百花齐放。 旭跟子居还是老样子。两兄弟没羞没臊地睡在一窝。两人蒙着被子聊天。旭还满嘴开黄腔。 隔壁阳台的廖天瑞喝了半瓶红酒还是睡不着。只好穿过秋叶的木兰树,看霍山扣剥两颗花生偷吃一颗还要环顾四周躲着派森的怂样子。 看着看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嘴角上扬了几分。大概是霍山扣对生活的魇足是他一直羡慕却得不到的东西。 2006年年后,褪下表演的戏服,午睡之后穿上哥哥的校服伪装成隔壁家的小孩子偷偷溜出家门,从九间房门口偷拿了两颗糖果嘴里吃着回家去。 路上偶遇翘课的二狗子他们,打了个半场以一抵五让这些臭小子愿赌服输回学校上课去。 还得赶在霍山扣来做晚饭之前赶回家去。 霍山扣最近算是开了窍,知道不再对他们宁家全家人雨露均沾,只给廖天瑞做一点他想吃的糕点甜心。 当然,为了补偿,他还晓得主动提出来做晚饭。晚上回不去城中村就只好住下,住在二楼廖天瑞隔壁。 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算是有进步。就是黄妈生怕丢了饭碗,搞卫生贼麻溜儿。差点儿开了他房门把他跟哥哥柜子里的绝版小泥人拿去洗洗晒。 五月的一个午后,满大街绿化芒硕果累累。听着身后芒果啪嗒落地的旭捂着头躲子弹一样跑回家去。 在自家门外,看着两人高的院墙,旭从草丛里翻出绳索跟钩子,嘿嘿一笑。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就连院墙上都已经被他的钩子扎破,留下了两个边缘掉漆的小坑。 想来霍山扣还是太乖。只知道治住门口,不晓得有时候进出只需要有绳索跟钩子就足够了。什么指纹系统,派森都晓得钻狗洞呢! 旭把带钩子的绳索一抛,扯了扯绳索确保它足够牢固。卷起衣袖,双臂肱二头肌隆起两个小山包。旭握紧绳索,很顺利地从院子的墙上爬进自己家。 “其实应该设一些刀子玻璃嵌在墙头这里的。” 旭收起绳索扔进草丛里藏好。闲暇地坐在墙头,听着秋风扫起落叶簌簌作响。 小公园的人造森林从山脚往上是层次分明的浅绿、深绿、橘黄、晚枫红。树丛间缆车挂着七彩灯饰在上下穿梭。很是热闹。他不禁坐下来多看了两眼。 勾丝岭山脚下仗着之前做好的建筑模块迅速搭建起来。西山岛除了布家墓地,其余地方都在施工。毕竟是人家世代相传的祖坟。能留着便留着吧。 西山岛落成投入使用,好歹能填平他炒股被套牢的200万。或许还有点能剩下来,继续支持丙方组基金会的运作。 旭当时是这么想的。 勾机在五层的屋顶长牙舞爪,把房梁等水泥块左右拼接,在自己头顶拼积木一样把六层搭建起来。因为手续顺利,反而建得比旭日东升的温泉快得多。 一眼看过去除了旭日东升四栋标志性的大楼跟旁边参差错落的写字楼。安居岛上都是低矮的平房。一溜儿地排到海那边去。 往西走就是华灯初上的西街日不落景色。 再往西就是越来越稀疏的民居,越来越茂盛的森林。 继续往西是那青黑的青木山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旭看了一眼手上的蓝色腕表,这才发现自己九间房归来后已经在这院墙呆坐了三个小时。连原本明亮的清空都已经变成夕阳无限好的黄昏暮色。 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回家吃饭。” 一个转身正准备往下跳。下面是他哥哥黑黢黢的脸,责怪的眼神。 旭乐呵呵地张开双手,“哥哥,接住。” 吓得子居连连摆手让他站在原地他去拿梯子,想到软玉温香扑进怀里的美味又舔舔唇齿,扎好马步,“来吧!” 旭毫不犹豫跳进哥哥怀里。落地时自己稳住了身子。觉得这样体现不出他哥哥的伟大,干脆软了身子倒在哥哥怀里。 两人抱作一团在院子的小草地上打滚。之后一声狗叫。派森嗷嗷叫着从庭院深处冲出来拿鼻子往这俩虫子身上拱。想把他们推起来。 没一会儿,两人一狗从墙边滚到水池边又临时转向,滚到木兰树下。爬树、追逐、打闹,爬上二楼偷他们瑞哥哥的红酒被后者一支笔擦过耳边。那笔钉在木兰树上铮铮作响。旭乖乖投降,爬下去,再没敢上二楼打扰他瑞哥哥工作。 子居本是想挠他痒痒让他记住一个教训的。奈何两个十岁小孩子在院子里疯玩上了头。 宁正跟温婉好整以暇坐石凳子上嗑瓜子围观。实在是太闲。还开了霍山扣从西家带来的自酿白酒配上冬菇水饺在院子里猜起拳来。 两个没大没小没点时间概念偷喝酒的未成年满院子乱跑。 两个没点长辈模样的酒鬼父母因为圆圆身体原因被霍山扣禁酒。 媳妇儿没得喝,宁正也休想喝。两人只好猜拳赢芒果。玩不够又闹离婚再娶的把戏。闹得狠了,连霍山扣都受不了他们。围着围裙就出来赶鸭子回饭厅洗手吃饭。 沐浴过后,上了床,按下米老鼠的红鼻子。子居在被窝里拽了一下旭裤头。旭转过身子去跟他哥哥面对面。 “怎么了?” “有一封信寄到我们家。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子居拿出一张没有邮戳没有寄信地址的白信封。 这分明是有人托他带进来的。根本不是邮寄到他们家的。 旭也不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开了信封。 纸上只有一句话: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 只有一句话,但是这足够让他今晚好梦连连了。 那是段子的笔迹。虽然看不懂写的什么,但是段子有心情写诗,那说明他心情不错。 “你很高兴?”子居话里酸酸的。 旭满心都是段子家脱离苦海的喜事。完全没有在意。“当然。对了哥哥。段妈妈保释了是吧?那场车祸最后怎么判?” 第66章 有心杀梧桐 子居告诉他,保释是保释了,但是自杀随陆良一同入葬了。 棺木没能进青木山。因为他身上有十三帮的纹身。这说明他到死都是十三帮的人。虽然十三帮已经消失了,但是日升会堂主公开审议,还是决定让他尸骨回段家去。 对这身是十三帮人,隐姓埋名最终还是被利用至死的陆良,旭虽然有点惋惜,终不过一声嗟叹而已。 只要段子活下去,陆良是生是死,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就好像他耳边常常响起的那个声音说的一样,因果报应一命还一命,你不死总会有其他人代你死,这才能生死平衡。 前世,陆良也是这个时候死去的。当年被挖内脏还债,死无全尸,更是凄惨。 现在的车祸致死,至少还能全须全尾葬进他心心念念的段家祖坟。也算是了了段爸爸的心愿。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抱歉。” 旭握着信纸,双手合十,在他童年的男神女神面前求自己内心的宁静。摊开笔墨在白衬衫胸口写了个芒果的芒。 五月母亲节,旭按照惯例骑上霍山扣那叮当作响的破自行车去菜市场购置食材。 在龙华市场的一个摆满鲜花的水果摊前面,旭晃悠的脑袋一下子挺直。 他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跳下车朝着目标直奔。完全不顾霍山扣的大声呵斥。 他蹦跶着到了人家摊子前,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山一样从下往上铺展开去的一片吸引人的黄色。 “老板,芒果多少钱一斤?” 一直把草帽拉低盖着脸的皮包骨的少年从砍下来的一支法国梧桐那小铃铛一样的花下钻出身子来。看见来人顿时红了半张脸,摘下劣质耳机,正面朝向客人,尴尬地打了声招呼。“hi,这么巧。” 旭没睡醒的眼睛迷糊着在自行车上左晃右晃。真让人担心。段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这两眼,被他认出来了,笔直地就冲自己飞奔过来。 旭故作惊讶,“哎呀!是段子啊。好久不见。” 生活总在不经意的地方给他惊喜。他是完全料想不到能在菜市场见到段子,正如他在软件里意外偶遇上了天池的团子。 “你开了个水果摊?还是花店?” 旭记得段子是很有生意头脑的一个人。当年零号小分队的钱给他跟李子拿着,投资还是投机什么的,最厉害的时候把本金翻了一倍。所以旭不觉得一个十岁小孩子开水果店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因为开店的是段子,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段子没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把鲜花铺开在摆好的水果上面。“总得生活嘛。赚点小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爸妈,” 说着,段子住嘴了。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活动两下身子,熟练地拿起袋子问他,“芒果要几斤?” “一斤。” 段子麻利地挑了几个个头大的,“这可是熟人优惠。个儿大的甜。” 旭知道他自尊心重。当初车上看到人就不顾一切冲下来,中途已经后悔了。还想装作不认识叫声老板买个芒果就走。没想到段子倒是自己跟他打招呼了。旭也默契地配合他演戏。 “那可就多谢老板了。” “一斤,多一点。”又顺手加了一个小的。“刚好15块。” 连这点凑数多卖的小把戏都学会了。旭嘟起了嘴。“可我只要一斤就够了。” “这芒果个头大。一个就八两了。一斤?一斤能有几个?” “可我吃不了那么多。” “加点西米露,揉散西柚,下点牛奶搅和搅和,煮个杨枝甘露。带给你俩哥哥刚刚好。哎,我听子居说你还有个瑞哥哥,人长得凶,特爱吃甜品。正好正好。拿着呗!” 旭还在演着戏,推搪着,为难着。段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刀,转过身切了一片拿在手里。回头趁他一脸懵的时候塞进他嘴里。“甜吧?” 旭瞪圆了双眼,满口的芒果香在嘴里爆炸一样!简直想把那刀子上的、段子手上的汁水也舔干净了! “好吃!” 段子笑笑,把刚才切过的芒果也扔进袋子里递给他。“这个切开了。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一并给你吧。” 又挑了一个沉甸甸的西柚。没上称就扔进袋子里。还顺手扔进去一瓶矿泉水瓶装着的蜂蜜。 “红肉的。加上一点农家自己做的蜂蜜,做出来的杨枝甘露特别好吃。算你20。” 付了钱准备离开。段子叫住他。旭一回头,看见段子手上的两张照片。笑得跟又被塞了一块芒果一样。“跟聪明人果然没得斗。” 一张照片上是六岁在草丛里埋面具的他。是耍帅打完流氓那天觉得事情完了就去公园卸妆的他。 当初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段子没有留在他这个救命恩人旁人候着。原来是躲一边尾随了。卸妆的样子被拍下来了。 旭的身份无法隐藏。所以段子其实一直都知道,当年从莫干头手里救下他的人是自己。 段子这个小坏蛋! 还给他当时脱校服时露出来的小肚子一个大大的特写! 确实,体型这没法改啊。 他提着西米露,在自行车上晃悠着两腿,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没捏起来。 霍山扣笑话他,单双杠练得够勤快了,别检查了,没有赘肉,行了吧。 虽然过年吃胖了一点。但是旭相信他很快就能把这些肉减下去。在车后欢快地踢着小脚丫。“行。怎么都行。” 他们离开菜市场之后,段子戴上耳机,扔了给旭切过芒果的刀子,换了一把新的,挂了一个“老板有喜,一折出售”的牌子,把玩着那一枝法国梧桐,坐下来继续卖水果。 听说有一折的水果卖,看起来还相当不错。一传十十传百的。早市开始不到半小时,段子一摊的水果就全卖出去了。坐在摊上花团锦簇里看着远方,等上学时候换班的人来。 这个摊子是按小时收费的。客流量大,位置最好,也最贵。所以段子找了一个大早上起不来的卖狗皮膏药的一起合租。 那人戴着骗人的墨镜优哉游哉走过来开档。刚走近就看见卖空了的摊档跟坐在花丛中的搭档。 “呦!又卖完了?手脚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做水果蔬菜这一行,卖的不是贵。赚的也不少。拿到好货能卖出去,剩下一些打折出售都有赚头。跟这个瘦高的少年搭档开始,没见他卖不完过。 打折是小事。这少年还特别有心,每瑞瑞不亮就去摘一些新鲜的花草来妆点那小小的水果摊。很受女孩子喜欢。 黑眼镜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一截新鲜的法国梧桐。为他的用心啧啧称奇。 “啧啧啧。安居岛上有法国梧桐的只有西山岛。这里去西山岛少说一个小时。你五点要开档。这是得多早起来去摘花啊。” “梧桐当季。” “那是。还稀罕呢。那么漂亮的小铃铛,以前旭日东升没雄起的时候,牛仁医院一带的马路上到处都是这种花。可惜后来嫌弃人家毛毛太多,全都砍了。换了一些没花没果的。哎,西山岛搞开发。法国梧桐不也被全砍了吗?你从哪里拿到的花?” “不用你管。” 段子戴上一边的耳机,一手拿画一手拿出一点钱塞到絮絮叨叨说可惜了那些花的黑眼镜手里。 “我这个月开始不做了。这是这个月的租金。” 黑墨镜总觉得这人是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人。不应该一辈子在这里卖水果。所以他提出要走,也没有特别意外。 “够了。用不着这么多。” 他收了钱,偷偷瞄一眼那一牌子。这人就是有想法。变着法儿让别人觉得能从他这个无知少年手上赚到钱。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儿。从来是卖得比卖的精。更何况这么会装纯良的他?再不问可就没机会了。 黑眼镜好奇道,“东主有喜,这一次是真的?” 段子把另一边耳机戴上。隔绝了世界。脸冷心冷回他一句,“跟你没关系。” “你是会变脸吗?对着客人笑嘻嘻对着我就mmp。” “这么着急去见你妈妈?”黑眼镜是看他手里拿着花束,又想到今天是五月母亲节才问的。 眼看着那人不做声就要走。这人走了那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性子。黑眼镜拉住他。“走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段子十分不耐烦。“说。” “我看你一直戴着耳机,你到底在听什么呢?”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第九交响曲。” “贝多芬的!扼住命运的咽喉!我在学校的柱子上看见过。好样儿的!” 段家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事儿岛上的人都是知道的。现在,日升会出手,坏人死了。可惜他母亲没撑过去。在警察局殉情了。也是绢蝶情深。就是可怜了这孩子。 黑眼镜叹一口气,给他整整刚才被他扯乱的衣服。像个长辈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从家里出事,落井下石的、撇清关系的他见得多了。一颗心在红尘里打滚,早没了当初的纯真。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的祝福让段子短暂地不知所措。 很快他又堆起职业笑容,用没拿花的手压下帽子。以不变应万变。“谢了。祝你生意兴隆。” 段子没去上学。他回了自家那四面没有墙只有木头柱子和天花板的养猪场。两手交叉在腿上面向鱼塘,坐在白花开成一团团的法国梧桐树下,呆呆地看着水面山上游下来的手指长的银背小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是从摊档上拿回的一枝法国梧桐。枝叶因为久置失水,已经蔫儿了。 第67章 法国梧桐杀人事件其一 旭提着保温壶站在旭日东升四个字下面。抬头看着那穿进云里的四栋摩天大楼。感慨一声,“我们家公司真大。” 旭日东升温泉项目冉冉升起。甚至有国外著名高端服装品牌WSL投资进驻。WSL是从两个人的定制服饰发展起来的成衣品牌。在国外走T台已经是每年的固定项目。可谓蜚声在外。这一次进驻旭日东升的温泉项目,带来的商机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旭这种知道内幕的人一下子明白是他爷爷宁日授意的了。旭不知道的是,温放不但把WSL进驻,还把烈火堂的资金注入了旭日东升。对组里说是建设组内白色经济建设。 哪天温放说带着烈火堂独立,依宁日那住在一起的情分,不是什么大问题。照着宁日这甩手掌柜的性子,怕还是有心退休想安享晚年故意授意温放的呢。 宁正西寅这一个儿子一个女婿,一黑一白,人老了,依靠白的,求得安稳外人也无可厚非。无论如何,旭日东升活过来了。 吃过午饭,打包好一个保温壶的杨枝甘露,旭跳上霍山扣那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就来了。 霍山扣终于穿上了西装。连续几年没一年合身的裤子总于赶上了他主人停止生长的时间,服帖地顺着壮实的大腿挺直裤脚。 所谓人靠衣装,18岁刚成年的骨架子,天生的衣架子。丰神俊朗的霍山扣笑得满面春分。略侧过身牵着那嘟着嘴的小男孩更是为他加上体贴、爱护小孩子的好印象。 就是小孩子撒娇要抱抱依然狠下心来让他自己凭自己的双腿走。看他走不了两步又心里不舍得,伸手去牵了一把。 接待处两个小姐姐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萌出一脸血。内线通报全公司:帅哥领着他的小萌物驾到。 那嘟着小嘴迈着小短腿的小男孩儿就是旭。 说好了霍载他一程。中途放开他去中心小学找哥哥踢球再自己拿糖水亲自上公司给廖天瑞。 旭都幻想好了。霍听他瑞哥哥忙着工作嘴上应付着,手上还是刷刷写个不停。霍看不过去盛了一勺递到他瑞哥哥唇边。接下来?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那当然是不能带上他这个大号电灯泡的呀! 可霍竟然骗他说去找他哥哥,把他载过来再说话。还欺负他腿短,空有一身好本领开了锁也骑不上霍的自行车。把他劫持上了楼! 要不是正好今天母亲节过来跟母亲说一句节日快乐,他打死也不来做这个电灯泡! 旭气吁吁地提着保温壶,抱着蜂蜜,挤过公司过道里人山人海。过年期间糖葫芦糖花生糖莲藕吃起来的小肚子和他抱在胸前的一罐蜂蜜亲密接触,走一步晃两步。 整个公司收到内线消息的阿姨婶婶都趁机偷懒,出来过道透个气喝口水偷看一眼这虐遍全公司的总裁跟总裁夫人生的萌物。 真是过分! 被总裁夫妇虐惨了还被他们的小儿子萌翻了! 整个旭日东升都在交头接耳,都说这宁家小儿子太可爱,好想拐回家里去。 旭竖起耳朵听了一两句。心情也好起来了。他知道正太形态的自己很可爱。可惜他长大之后长瘦了,长残了。前世的弟弟又是个一脸寒霜冻死人的,白白浪费这一副好皮相。 现在,旭故意扭着小步子,侧过头甜甜叫一声,姐姐们好。 被叫到的18岁以上的老阿姨们误以为这声姐姐叫的是自己。一个个捂着胸口,鼻子里喷出两条血箭,晕倒在同样被迷的七荤八素呆坐着伸手要摸摸不到的邻人肩上。 这些长舌妇他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打算认识。他就是想试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颠倒众生。结果是个祸国殃民。 旭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们的反应太大,好吓人哦,真把我拐走了怎么办? 想到自己这么臭美,旭自己给自己吐了一个舌头。 又是一阵惊呼倒地。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尾随的,上了最高层。总裁办公室这一层果然安静多了。连门口双马尾的小姐姐都懂事多了。公事公办没有掐旭的小脸蛋。 还没进门就听见廖天瑞在跟甄敖角诉苦。“你辞职是摆脱大痛苦了。剩下我可要怎么办哦。” “少来。你巴不得我不在,没有人管着你。” 甄敖角捂嘴咳嗽两声继续叮嘱他自己撤销职务之后所有工作都交给蓝鲸。廖天瑞问为什么。 “蓝精灵会照顾人。虽然嘴巴坏了一点。对你,我不觉得哪个助理做事能得到严格到近乎苛刻的你那一声赞许。所以你的助理,其实是生活助理才对。” “西芹好一点。” “芹菜头很好。就是太好了。心软。爱宠着人。但是瑞哥你这个人呢,不能宠。因为从来没有谁宠过你。长大成人之后,一宠,就会坏,在你都发觉不到的时候,你已经霸占了对方的一分一秒,一尺一寸。” 甄傲娇笑笑抱拳。“瑞哥,我祝你早日祸害霍山扣。连别人弟弟都宠上天的温柔,瑞哥你稍微享受一点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溺其中的时候,你可就是被拿下的那个了。” 旁边有女子的笑。听声音,门外两人才发现温婉也在。 “咳咳,不说这个了。你离职之前帮我想一想,要怎么瞒过义父。他~” 廖天瑞长嗟短叹瘫在沙发上的颓废模样没有半点霍山扣所说的精明能干。 “这可麻烦了。招标计划书都写好了他才来反对。” 刚从医院赶回来交代事情的甄敖角站在旁边。他捂着手帕盖着嘴,气若游丝。听起来更加让人心酸。 “就是说。当初是谁说,瑞瑞你全部搞定我放心。现在弄成这样子。我的胃啊~受不了了。” 说话时候脸上痛苦表情像真的一样。看得边上坐着的温婉真是心疼。她一个做账的又不懂这些。只能无助地抓起他的手揉一揉安慰他,“瑞瑞,身体好点儿没有?” 甄敖角适时出去做事。正好遇到门口两人。 旭看着短短几个月不见的人,整个人脱了一层肉一样,瘦得握他手时候都隔得他生疼。旭拦住他,把手里原本打算给子居的蜂蜜给了他。道一声珍重。 甄敖角回了医院。门贴心地半掩着。看不见人,只听得温婉安慰廖天瑞说,“就按你说的办,你筹备了好几个月的事儿哪儿能被他一个临时起意带跑了节奏。” “婉儿姐姐诶。我真的拿义父没辙。” “我可怜的瑞瑞哟。他这人就是贪心。胆儿肥。仗着日升会,日升昌都给他撑腰,针眼儿小的嘴敢吞大象。好不容易勾丝岭拿回来了。他还想把这一片都占了。他以为自己是谁?他真以为虎子是后辈就一定全听他的哦?我们瑞瑞没做错。错的是他。” “谢谢婉儿姐姐。还好有婉儿姐姐你支持我。不然我要怎么熬下去呀。我一个小经理,他大总裁说不批就不批。我们下面忙活几个月做出来的东西他看过了吗?看懂了吗?生气就扔钢笔。把我这个总经理也扔了得了。累死人。累死人。” 说到最后明显是有点哭腔了。廖天瑞一个日升会二当家,WSL管事儿的,自己小分队说一不二的,在这里偏偏一个孝字压在头顶,被他义父那些异想天开的我给你一个建议整得头都抬不起。在他义母面前快哭出来了。可见真是委屈得不行。 霍山扣听了一会儿,带旭转道去总裁办公室。“我们先去找你爸爸。” “去干嘛?” “给我家瑞瑞报仇雪恨。” 旭看他一脸凶相,生怕他一言不合跟父亲打起来。连忙提着糖水跟了上去。 哪晓得霍山扣噼里啪啦两三句坐下来就开始在那些什么策划书上面写写画画。完全没在意那些是什么重要文件。 期间宁正听着,点点头。完全赞同。气氛好到不行。 旭扯扯旁边那跟三当家面容有五分像的死胖子的衣角。问他是怎么回事。 西芹把他扶到沙发上站着,放到跟自己齐高地方才在他耳边小声说起来龙去脉。 原来是宁正想把温泉项目做成高级旅游区。不面向大众。搞会员制。廖天瑞提出质疑。 “那块地地势有点偏。距离市中心有一定的距离。未必会有人买账。还是慢慢来,先建成商业中心招商引资。等那一片都带动起来再改变销售方向做旅游区的商品房。” 宁正不同意。“郊区空气好,还有温泉。也正是因为地势偏,基础设施什么的我们要在一开始就搞好。什么以后再做?等开张那就是要见人的时候。穿衣服能穿到一半出去见人吗?” “我没说不搞基础设施。可这又是游乐园又是亲子农庄的。做成广场为中心的中高端商业圈可以。连个景点大山都没有,做旅游万万不可以。” “一次赚百八十万你不干非得一毛钱一毛钱数呢?你傻不傻?” 宁正的意思是那种门票进门起码两百,进去排队半小时玩一个过山车还得花60一个人的那种主题公园。 他只知道这宰了同一个人好几次铁定很赚钱。所以他完全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去考虑客流、地域这些现实问题。总觉得建好了人家开俩个小时的车也会排着队给他送钱。 廖天瑞建议先做可行性研究报告,市场分析书、建筑规划,分析比较两个方案的可行性,话没说完就被脾气暴躁的宁正掀翻了桌子。 落地折断的钢笔在地上掷地有声。宁正嚷嚷着,“没时间了。再说,哪个老板有时间陪你搞这些?听我的准没错。” 廖天瑞毫不相让顶回去。“按你说的万一赔了怎么办?” “大不了重来。做生意就是要敢打敢拼。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赚钱?” 廖天瑞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叠报表扔在桌面。“义父你能像一个大人一样好好学习瑞瑞向上不要耍无赖吗?堂堂一个旭日东升大总裁连年度报表都不会看还敢跟我说话?等你看明白这个月的收入是怎么回事再跟我说。” “我才是老板!” 这架没法吵。廖天瑞直接走人,关门。留下西芹这个秘书跟宁正这头愤怒的狮子大眼瞪小眼。 宁正:“开门。” 西芹,“看完才能走。” “我是老板!” “总裁大人,奴隶的奴隶不是你的奴隶。” “说人话。” “老板娘命令,当总经理跟总裁,阿不,老板意见不合的时候,听总经理的。” “秘书,你姓西是吧?其实你们都是姓宁的。我是你西家长辈。长兄如父你知道不?” “那我更该听圆圆公主的,而不是你这个驸马。” 西芹晃着胖胖的身子堵在门口不说话。宁正决定硬的不行来软的。“听说你喜欢玲那小妮子。我跟你说,你就是个白纸扇。人家小姑娘说了,要嫁就嫁白纸扇以上级别的。也就是堂主啊二路元帅啦。堂主你就别想跟你哥哥抢了。虎子是真上道。二路元帅我还是能帮你搞一个。要不要就看你了。” 西芹捂着嘴笑了。“你们两夫妻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板娘已经帮我搞定了。她让我护着瑞哥,尤其是在你手上。” “她搞什么定?她是我媳妇儿!我才是一家之主!听我的!二路元帅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说吧。你觉得老板娘有本事还是我有能力?” “您。” “所以说,” “老板娘唯一的本事就是拥有了您给予的伟大的爱情。唯一的武器就是搓衣板。” 一句话把宁正说怂了。捂着膝盖声音都软下来了。“你就直说我是妻管严得了。” 旭听完哈哈大笑,在他父亲吃人的眼神中补上一刀,“正是。” 末了霍山扣留下来干活。宁正抱着小儿子去找廖天瑞道歉。 到了门口,旭感觉身子一晃。宁正提着他衣领垃圾一样扔给廖天瑞。 这时候,后者正扯着松开的领带在沙发上滚着脑袋跟他婉儿姐姐大吐苦水。 一见旭这一团肉迎面而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在沙发上双手接过他重重的弟弟。丝毫不见方才捂着肚子喊胃疼的窝囊样儿。 旭抱紧保温壶,也被父亲这任性妄为的一扔扔怕了。还好瑞哥哥接住他了。反应过来被扔了的旭生气了。 “爸!我是你儿子!你扔了我?” 第68章 法国梧桐杀人事件其二 温婉伸手指横在唇边,把不满的儿子嘴巴堵上。手疾眼快把儿子从两人之间的战场抱走。站在一边偷眼看这两人对峙。旭这小身板儿在廖天瑞一米七面前更是低到尘埃里。不值一提。 宁正反应这么大,廖天瑞自知这是瞒不下去了。挺起胸膛,堂堂正正:“我认了这欺上瞒下的罪,我就是不认这瞒天过海的错。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你的计划也没问题。可我们旭日东升,没,钱。这个钱,砸,不,起。” 廖天瑞这灵活身手,响亮的嗓子,摆明了就是之前都是骗他这个总裁的。什么吵架吵得嗓子疼,亏得我还给他向儿子讨了桂花蜜。还心疼他胃疼的毛病没让他逐个解释那些个条条款款。 明知道这挺起胸膛的干儿子硬了翅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宁正还是要咽下这口气。跟这个儿子道歉。 因为听了霍山扣的分析他才知道廖天瑞为什么瞒着自己搞了另一套温泉项目。 宁正深吸一口气。“市场什么的我不是很懂。你给我留一块儿地做澡堂子,要有旅馆,带树的,还要有温泉水!一定要有温泉水池子!知道了没有?” 温婉跟旭面面相觑。都是想不到这仗都没打,老的先投降了。 “行。” “成交。” 一老一嫩就此握手和解。自温泉项目起来后差点破碎的父子情都要岌岌可危了。这一个行一个成交,年龄代沟智商差异长幼辈分全都一笔勾销了。 这俩父子抱着彼此的肩膀,像一对兄弟。全程不到五分钟。 这男孩子之间的情谊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温婉看呆了。 凑过去抓住她丈夫的手,趴在宁正肩头亲了一把他的老脸。奖励他知错能改。“老公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儿子们都在呢。正经点儿。” 温婉扳过他的脸,就是要在儿子们面前低头狠狠啜一把他的唇。温婉揉圆了他的老脸,撒娇要他说嘛说嘛我想知道嘛。 宁正一张老脸被媳妇儿挤得变了形。什么一家之主什么威严通通荡然无存。话都说得口齿不清。 “我一个粗人嘛他喝过咸水回来的海龟嘛。我算个什么东西?报表还要总经理一句一句地念嘛。” 旭捂着嘴偷偷笑。宁正双手付在身后,竖起浓眉。“笑什么笑?给我好好待着!跟你瑞哥哥好好学学怎么做生意。” 温婉追上去抓住宁正的手。又把他潇洒背过手的背影给毁了。“老公你去哪儿?” 宁正无奈。“找虎子喝酒。”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带上我!” “你这身子能喝多少?” “你小瞧我!生气了。” “我不能喝酒。可是我可以教虎子打麻将。” “你教他出千他也不能用在兔子身上啊” “早晚用得着。” “怎么?你还想教他从长辈手里骗钱?” “我倒是想。可虎子太孝顺了!” 老夫老妻打情骂俏挽着手起步要离去。 “等等。”旭叫着,小短腿跑了两步,在弯下腰的温婉脸上吧唧亲一口。甜甜地,“妈妈节日快乐!” 乐得温婉直夸他懂事。宁正也要儿子亲亲。温婉转身给他亲了亲。同时,旭在另一边用嘴唇给他脸颊盖了个章。啵的一声响,默契非常。 三人哈哈大笑,两人挽手离去。被留下来的旭喊一声,“瑞哥哥。” 瞬间恢复精英作风的廖天瑞整整真乱了的衣领,扣上方才解开透气的扣子,束紧蓝条领带到脖子。回自己座位上端坐起来。 隔着办公桌问他,“你怎么来了?” 旭小心推开他桌上的文件。一看就是故意弄得凌乱骗他妈妈的。下面都是白纸。 他在桌子中间放上保温壶。小心地拧开盖子。一阵甜香扑面而来。全白的办公室瞬间温暖不少。 旭搅动着杨枝甘露,“小霍霍让我来的。他猜到你们会意见不合。特意做了一份老妪能解的市场规划给老爸看。还带拼音解释。人声朗读。然后他就懂了。” “他自己不会看吗?他不是正在学这个吗?” 对义父都敢冷嘲热讽的高岭之花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个两手都抱不住的大碗。搁在桌面,袖长的指骨在旁边敲敲,示意他盛上。 旭,“~” 给他满上一碗,嗯,杨枝甘露。 “老爸那知识水平,给三当家那些个弟弟取名西葫芦西红柿的,你还指望他看懂GDP会念ABC吗?” 廖天瑞勺子勺起一勺,手一倾,糖水淅淅沥沥从上方落回碗里。“水放多了。不够黏。”喝上一口。舔舔嘴边残留的一圈刘奶。“还行。”又勺了一口进嘴里,咬破西米露的脸写满高兴。 把唇齿舔干净了才想起来正事,开口道,“你怎么知道取名的事儿?” “再来一口?” 廖天瑞十分自觉地把还有一半的碗朝他推过来。“只剩下一半了。加。” 段子给挑的芒果真是甜。他偷吃了几个,还想吃。亏得霍山扣拦住他。所以他很懂廖天瑞这吃不腻要再加的原因。 旭勺着糖水,思考着怎么把这事儿瞒过去。 我能说自己是重生之前跟你们三当家是老铁吗?不能。 因为进了黑道的事情被温婉发现,居跟家里闹翻了。西寅让他住自己家。一来二去的住久了,闲着无事干的居就发现啊。西寅名字跟他那些兄弟不一样。西寅。特别好意头。 他问起来西寅放下猪脚就说了。“阿爸,” 西寅不叫爸爸。总用家乡话叫爸爸作阿爸。 “阿爸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给起的名字。要有花有草,有米有粮,不能华而不实。还得雅俗共享,不落窠臼。男生两个字,女生三个字,分开来。” “所以男生叫西芹,女生叫西洋菜西兰花” “还有西红柿。你看,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红绿相间百花齐放……噗哈哈哈!我编不下去了。” “那你咋叫西寅这么好听的名字” “好听” “比西芹好多了。” “我也觉得好听。因为不是我阿爸取的。是我三叔蝎子给起的名字。 生在虎年,一颗小虎牙,一只小老虎,就叫寅。 阿爸说我名字就是这么定下来的。后来他还生了很多孩子。可惜那时候他跟三哥出了点事儿,没能拉下面子找他帮忙,我那些个弟弟妹妹只好在我阿爸折腾新华字典好几个晚上困得受不了的情况下,听了你爸的话,取了一个西湖的名儿。 之后为了配套,有了西安。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搅破脑子都想不出来了,西兰花西红柿就出来了。” 可这些事儿,只能留在他脑海里,一个字他都别想顺利说出来。 是西寅告诉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去看看东山的桃花。看多了,就人面桃花了。 所以旭被廖天瑞追问到无话可说还记得甜甜地笑。直笑得廖天瑞这铁石心肠也要心软。 也不能总用哭鼻子说我是你弟弟那一套。廖天瑞不相信眼泪。他只相信数据,只看得见事实。 旭耸耸肩,不以为然。“这种小事儿查一查就知道了。重点是这个,杨枝甘露!快!吃了就有精神了。” “你就为了带个糖水来的?” 勺了最后一点糖水给廖天瑞。旭拉过椅子坐下来。两手撑在椅子上转啊转。 “没办法。小霍霍不肯来,说要给你把那些什么建筑分析图整成立体3D模型,还得把方案设计说明书给翻译成我老爸都能懂的。” 廖天瑞放下碗。擦了擦嘴。“直接交给我不就好了吗?快退休的人还折腾自己。” 旭不转了。正儿八经地朝向他坐着。“这块地,” 他一下一下压着椅子的坐垫。眼睛看着廖天瑞,心却在很远的地方。 “老爸从1997年就开始筹划了。威胁太爷爷把高速公路从山那边连进来。为的就是给我这病找个疗养所。 他说那一年载着我从市区跑了三十分钟的车才到医院。路上看着我嘴唇一点点发紫他心都要碎了。他不信神不信佛。那会儿疯了似的飙车。心里就一个念头:自己儿子都救不活全家一起出车祸得了。省心。 那会儿你在国外念书,你不知道。我看着妈妈怀里的他一声声咳到出血,手里的娃娃掐断了手臂我都不知道。我害怕。我怕这个弟~” 看廖天瑞眼里有疑虑他忽然醒觉自己现在就是子居的弟弟。连忙改口继续说,“做人家弟弟的没给哥哥做点什么,为人儿子没给爸妈做点什么,只顾着自己不受罪就去了。每一次发病都好可怕。 他知道的。这个理由在你眼里就是扯淡。好几十个亿的生意哪能为了我一个人打转? 所以他跟你争,跟你死磕。这都是他刚告诉我的。” 说完。站起来,低下头收碗筷。廖天瑞也站起来帮他。 廖天瑞,“笨蛋。老实说我直接给他划一块出来随便他怎么弄。” 旭吸了一下鼻子。“我爸嘴笨,肚子里没有半点理论。满脑子骚操作。他知道你看不上这点小算计。” “别哭了。我相信你。因为我相信父亲。” “嗯?谁?兔子爷?” 旭久仰此人大名。只要他父亲说想要去看看以前的兄弟。他的母亲一定会补上一句,“只要不是兔子,谁都行。” 旭是听说过兔子爷爬上兄弟的床被打折了腿的传说的。廖天瑞也早跟这个父亲脱离关系。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廖天瑞,“我跟父亲讲和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弟弟。但是我相信父亲。你知道我的发色为什么是白的吗?” “因为长期被亲生父亲喂堕胎药。要陷害我的母亲。” “不是这样的。也是这样的。至少,在遇到牛仁之前是这样的。父亲给我的药,对我的病有好处。但是想不到的是,那种药同时还会对孕妇有害。 他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但是他犯下的错,就算是无心的,错了就是错了。他不会解释。 再加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人家就都误会他。我也曾经误会他。 现在没事了。牛仁改进了那味药。我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长大了。” 廖天瑞难得地揉揉他睡翘了的头发。“我相信你。相信我看到的你。” 旭咬咬唇,终于还是跑过桌子抱住了他的大腿。眼泪不争气的下来了。“瑞哥哥!我好怕你不信我。我心里一乱,话就说得乱七八糟的。” 廖天瑞看着这不到自己腰的小孩子。一脸宠溺。“那是。对象都能搞错。我差点以为你灵魂出窍看着自己咳血。” “还要不要?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是吃光了吗?” “是哦。瑞哥哥你胃口真好。” “心情好。除了搞定你爸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 “小霍霍也是这么说的。哦对了。瑞哥哥,设计图拿出来。” “怎么了?” 廖天瑞说着调开电脑程序。光线从里面钻出来。在电脑上铺就了一个立体的模型。旭熟练地左右翻动着。指着找到的一个小点说,“小霍霍让你在大广场隔壁的这个小村庄建温泉旅馆。就勾丝岭半山腰那块儿。原话是:地方太小太寒颤不行。宁正这家伙就喜欢站在高处俯视芸芸众生像一堆堆狗屎。” 宁正确实是那个什么都爱大的德行。廖天瑞捂唇轻笑。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云。轻咳一声。“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对这个模型这么熟悉?” 第69章 法国梧桐杀人事件其三 “很简单。我认识十号大神。” 这是项目的模型。大神做的。旭认识大神,那他能熟练掌握这个模型的使用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弟弟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能结识大神这样的神人。 “所以小霍霍说,” 廖天瑞拿手堵住他的嘴。表盘有点凉,一如其人。廖天瑞严肃道,“小旭,有一件事我要教你。” “什么?”廖天瑞拿起桌上霍山扣缝衣服留下的针,找准红点扎下去。戳瞎在地板上偷窥的那个跟旭长得一样的小泥人的眼。 旭下意识捂着眼。廖天瑞皱起眉头。他扎的明明是藏在假人眼里的针孔摄像头。怎么旭会有反应呢? 他想强行掰开旭的手看看伤势。发现自己两只手不知道为什么掰不开他一个小孩子的手。只能问,“你怎么了?” 旭捂着一只眼。摇摇头。话里带了哭腔。“没事。就是看着疼。” 廖天瑞,“没事儿。那个只是看起来像你。不是你。” 旭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瑞哥哥,你刚才是在关心我?” “呃,嗯。是的。不行吗?” “好难得。” “我今天,心情挺好的。” “为什么?因为小霍霍给你做了杨枝甘露?是不是特别甜。我也有帮忙的。瑞哥哥高兴不高兴?你俩结婚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做花童啊?你别老是打电话。理理我嘛!我等你俩的好事儿等好久好久啦。” 廖天瑞打电话让小美人查针孔摄像头的事。就说一句话,裤子都要被这小屁孩儿扯掉了去。 廖天瑞抓过他的手。把他翻了个身,让他看着那个模型。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拿他的小手指着模型中央的大广场。 “泉眼在我们规划的中心。原本想弄个喷泉广场。现在换地方可就麻烦了。我是这么想的。你不是买了中间隔开的那个岛吗?你跟义父合资,连通西山岛、中山岛、东山岛。东山岛中下层住房。你的西山岛走商业广场风格。连接西街。中山岛高档住宅区,连接安居岛牛仁医院一片核心。” “不用换不用换。泉水的起源就在勾丝岭上。截断水流来做温泉旅馆就可以了。没有水。喷泉广场是不能要了。可以做成别的广场。旱冰广场,儿童乐园什么的。” “那个我再仔细考虑。你不是不舒服吗?先去我房间休息一下吧。” 旭不肯走。兴奋地转过身,“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泉水的起源在勾丝岭吗?” “你以后再告诉我吧。我有事情要做。” “不行,”旭抱紧他的大腿,自顾自说起来“我那时候跟,” 刚想说小霍霍,忽然醒觉霍山扣警告过他这件事他要自己跟廖天瑞坦白。旭连忙拿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哎呀!一时嘴快,差点暴露。瑞哥哥你放心,十号大神当然不是我。不过那确实是我一脚摔进坑里找到的温泉。简直神来之脚。” 廖天瑞终于对他这前后不一的反应有了一点回应。“我记得温泉实地勘察的报告是十号大神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不是说我认识大神吗?” 廖天瑞抽着纸巾擦鼻子。漫不经心地,“哦。” “是这样的,瑞哥哥,实地考察我有一半的功劳。我跟你说,那天我跟小,” 本来没想暴露霍山扣的名字。可他不让我说没说不让瑞哥哥查。旭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跟小霍霍骑车环游安居岛,我一轮子踩到石头上摔了个狗吃屎,偏偏祸不单行,给地上冲上来的水淋一身。边儿上那个家伙笑得牙都要掉了。 我爸应该比我们更早知道那温泉。因为我们发现温泉的时候被日升会看守的家伙追杀。97年那时候没钱搞开发。前段时间不是安柸那家伙找人偷挖隧道吗?我们就被那些家伙发现了。十八座大山追着打。 瑞哥哥我跟你说,小霍霍他真神了!我不是底子差跑不动吗?他抱起我就是一个百米冲刺。风流倜傥英姿飒爽!” 旭想着,他一会儿跟小霍霍执行任务,一会儿认识十号大神的。廖天瑞这么聪明总该知道这俩是怎么回事儿了。 谁知道廖天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还在专心致志地擦着鼻子上的清水。眼眶红红像是犯了感冒。 “瑞哥哥,你就不奇怪十号大神的身份吗?” “好奇。” 廖天瑞的声音里藏在纸巾后面,听起来像是哭了。“可他一定拿什么要挟你让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要小心。这个十号大神不知道是敌是友。你不要总是太容易相信别人。随便跟陌生人交心,那样很容易受伤的。” 旭,“~怎么在你眼里十号大神的形象那么差呢?他好歹帮过你啊。” “那是生意。”话说得气若游丝。仿佛十分不耐烦一般。“好了。这个人很复杂。你去休息吧。” 旭不放过他,继续追问,“谁能一直从你大学帮到现在?你好好想想。” 廖天瑞皱起好看的眉头。停下脚步,想了好久。“西芹?” 旭吐血。点点他擦得红彤彤的鼻子。 廖天瑞捂着头,脑仁儿有点疼。准确来说刚才说完计划他就想让旭去休息,不要折腾他了。可看他这急着有大秘密要告诉他的样子。廖天瑞不想扫他的兴。只好抓住他捣乱的手,强做精神猜,“子居?” 旭,“怎么也不可能是我哥哥那个肌肉白痴吧?人家是高智商!高智商!瑞哥哥你今天是不是智商下线了?” 安居岛高智商的没有多少个。这样都猜不出来旭都要怀疑廖天瑞此人的高智商是不是名副其实了。 “霍。”轻飘飘一个字从廖天瑞红润到滴血的双唇吐出来。 听到希望的答案,旭张开小嘴,“啊!就是,” “就是什么?” “小霍霍你怎么来了?” 霍山扣借机使劲儿揉揉手下掐着的这张嘴,弯下腰在廖天瑞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地盯着旭,“事情做完过来洗碗。你们背着我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什么呢?嗯哼?” 生气的霍山扣力气特别大。旭眼眶红红就要哭出来了。 看不过去的廖天瑞艰难走过来,解救旭这个弟弟。“童言无忌。你着急什么?” 霍山扣松开手。廖天瑞牵着旭在前面走。 廖天瑞工作时候一直穿西装。在家里,在他面前从来是衬衫便服。西装革履的廖天瑞他在监控里面也不是没有看到过。然而今天看到真人,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廖天瑞今天的脸色特别红润。不再是以前雪白到没有血色的样子。 廖天瑞的腰特别细。那西装外套就顺着柳腰弯下去。 霍山扣站在后面伸手比划着。眼前的柳腰随着轻飘飘的步法左右摇摆。银发飘飘若仙。当真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可怜可爱的柳腰像是喝醉了酒。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霍山扣察觉出来摆动的角度大了些,似乎有点不对。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儿,那柳腰的身姿往旁边歪了过去。 “瑞瑞!” 廖天瑞闻言惊醒了一点。眼看着自己就要朝旭的方向压下去。仗着一点清醒,强行扭转向另一边倒下去。 旭拉不住一米八的他。只能无助地看着他巍峨如山倒。“瑞哥哥!” 廖天瑞意识迷失之前听到的就是这两句叫唤。一头银发铺散在霍山扣臂弯。双唇红得不寻常。 霍山扣一探他额头。“瑞瑞你发烧了。” 廖天瑞什么都听不见。眼睛眨出黄黄的浊液,喉咙像是被胶水黏住。廖天瑞挣扎着要说话,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湖水蓝的大眼睛。 “瑞瑞!” 霍山扣把人抱在怀里,脚步匆匆进了办公室。旭迈着短腿小跑,紧随其后。解开三颗纽扣,领带被扯落地。 霍山扣小心把人放在沙发上。转身进了休息室拿毛巾。扭干水分的毛巾敷在廖天瑞雪白的额头上。廖天瑞的呼吸才开始平稳一点。 脸上还是那么不正常的强烈的大红。好像烙铁一般。雪白的手臂上还起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眼睛分泌出来的浊液已经停止了。手臂开始浮肿。从一个消瘦的柳腰肿成半个球,这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小时之内。 总经理出事,总裁夫妇不在公司。西芹迅速封锁消息。秘密打电话让牛仁医生过来出诊。 牛仁翻看了一下廖天瑞起红点的手臂。又掀开桌上没有收拾的保温壶,嗅了嗅,鼻尖一阵甜香。又抓起旭的衣服,闻了闻。连忙推开三里。他若有所思。打了个电话。 “什么?没有摘取?什么叫摘取不知道成功不成功?他是你儿子!新药新药!他奶奶的又给免疫了!你知不知道?氯雷他定过敏基因呢?我明白了。我尽力吧。” 期间,霍山扣转身问旭。责怪的语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可怕。他厉声道,“芒果哪里来的?” 旭争辩。“芒果没有毒。我自己也吃过。” “杨枝甘露里面还有什么?有一种甜腻的花香。” “是。难道是蜂蜜?” “蜂蜜?什么花粉的蜂蜜?你不知道你瑞哥哥对花粉过敏吗?” “蜂蜜经过处理也是可以没有残留花粉的。再者说,瑞哥哥是对花粉过敏,吃是没问题的。你看,宁家那株白玉兰开花的时候他不也没事吗?他也有一直坚持吃药。免疫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一定这样的。” 霍山扣又转向牛仁,“师傅,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瑞瑞花粉过敏?我给他做了好多的桂花糕。我,” “蜂蜜!我还用剩了一些。给了小傲娇。你们可以去查。” “冷静一点。” 第70章 法国梧桐杀人事件其四 “冷静一点。” 打完电话就看见这两人慌得团团转,互相指责。牛仁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实在接受不了这么没有常识的争吵。 “首先,你的瑞瑞,你的瑞哥哥,不是对所有花粉都过敏。他只是对法国梧桐的花粉过敏。 其次,吃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蜂蜜跟杨枝甘露我都要带回医院检查一次。 最后,小旭你出去。你身上有法国梧桐那种又酸又臭的味道。” 霍山扣跟旭都闻不到。出去之后全公司的小姐姐没有一个闻到牛仁所说的味道。但是牛仁是医生。廖天瑞能否平安渡过难关还得靠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牛仁医院,廖天瑞插上呼吸管。全身都像被水泡发一样肿了起来。牛仁说这是组织胺溢出导致□□协调紊乱造成的。因为廖天瑞对氯雷他定这种常用过敏药过敏,牛仁只能用其他药物紧急处理。 过敏原很难确定,因为那罐没有标签的蜂蜜里面有法国梧桐的花粉、旭的衣服上也有飞絮、办公室地板那个小泥人肚子里装满了都是法国梧桐的飞絮。 廖天瑞的突然倒下,旭以为是自己无心之失犯下的错。又不能带着一身花粉去医院看看廖天瑞。旭只能一个人懊恼着,在家中混沌了两天。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来。是段子。 在五月芒果香中,宁家小石桌前,段子坦白。“廖天瑞是因我而死的。” “段子,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好心。哪知道瑞哥哥会对花粉过敏,还必须是法国梧桐的花粉。我们这边根本没有这种话。所以他平常也没看出什么不妥。这是意外。” 段子笑他天真。“小旭你对人真是全靠一片真心。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的真心。这根本不是意外。” 相较于因为廖天瑞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而慌乱到不能自持的旭,段子淡定得多。他淡淡地说出旭不愿意去相信的真相。 “是我处心积虑要杀了廖天瑞。我从半年前开始谋划这件事。我在牛仁医院蹲守了半个月才看到廖天瑞的病历。既往病史那里写着花粉过敏。我知道复仇的机会来了。 我费尽心思,扮作保洁人员,把摄像头跟梧桐花粉塞在假人的眼睛里。你两个哥哥可真是疼爱你这个弟弟疼爱得紧。我把假人塞进子居书包里。廖天瑞发现了自己偷藏了。我一直没有开摄像头看。 我从西山岛捡了好多被砍的法国梧桐木。好不容易养活了一棵。 可能我天生就是克廖天瑞这个人的。他对法国梧桐的花粉过敏。我偏偏是能闻到那种花特有的酸臭味的人。我就是靠这个鼻子在垃圾堆里找到那些法国梧桐的。 说起这个树,以前我家里就种了一棵。我说好像漱口水的味道,很难闻。我父亲拿着锯子就把那棵百年老树砍了。挨了我外公一顿打,还禁食了一天。 扯远了。我盘下那家水果店。每天带着一支梧桐的花到水果摊上。我足足蹲守了半年才见到你。 蜂蜜的花粉是我掺进去的。我切芒果给你吃的那个刀上,也拿满是飞絮的水泡过。 我知道廖天瑞此人多疑。我特意开了摄像头让他踩碎小泥人,闻到里面的梧桐毛毛。 我做好一切准备,就是想亲眼看看廖天瑞死前的模样。可惜摄像头坏掉了。我只能从你的口中知道,廖天瑞真的要死了。哈哈哈!他活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他杀了我爸爸。” “陆良的死是一场意外!你怎么能怪罪到我瑞哥哥头上。” “整件事都是廖天瑞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引布局下山好一网打尽。你说跟他无关? 你们日升会吞了布莱汉堂,赚大发了。我妈妈呢?我爸爸呢?我爸爸已经退了下来为什么还要要挟他? 我爷爷。我舅舅。我全家都是你们宁家害得! 但是我不想怪你。旭。真的。我可以恨你们全家,可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为了我让你哥哥开早餐会。为了我建立基金会。为了我承包了饭堂。你为我做了太多。所以我不会对你出手,不会对你的哥哥出手,不会对你的爸爸妈妈出手。 但是廖天瑞,他是主谋,我永远原谅不了他。我没想到的是,你会对一个干哥哥用情这么深。如果你也无法原谅我,那很简单。” 段子放下一把□□。“杀了我。我们家就剩下我了。赶尽杀绝,绝对不会有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你们日升会的规矩。不是吗?” 旭拿起□□,上了膛。枪口对准段子。“段子你听着!我绝对会让你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 段子闭上眼睛。“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幸运。” 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黑雾笼罩了旭的世界。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可恶的恶魔再次在他耳边呢喃。 “我早就说过,历史是无法改变的。早点死心吧。至少不需要徒劳地痛苦太多次。” “我偏不!能重生一次我就能重生第二次!无论重来多少次,要救的一个都不许少!” “你会害死他们的。你的兄弟。你的爱人。你的父母。全部都会因你而死。全部。再一次。因为你不肯死。” “不会!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历史是不会因为你一个人改变的。” “旭你在跟谁说话?” 一声枪响,段子眼前闪过一条血柱。眼前人开枪自杀。段子大脑嗡的一片黑,身子一颤,意识开始扭曲。 旭开枪杀了自己。他想赌一把。赌他的死会扭转时间。 既然他开车带着曦死去之后还能重生到六岁。那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哪怕要这一切全部重新来过。 看到对义父都敢冷嘲热讽的高岭之花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个两手都抱不住的大碗,旭知道他赌赢了。 大碗搁在桌面,廖天瑞袖长的指骨在旁边敲敲,示意他盛上。 旭在廖天瑞惊诧的目光中把芒字的衬衫、牛仔裤,全脱了个精光。 廖天瑞,“~” 旭又把掉落地上那跟自己同样的小泥人捡起来,在休息室捣烂了冲进厕所里。套上一件廖天瑞在休息室准备的白衬衫,裤子都不穿,湿着头发显然是刚洗过澡。 廖天瑞目瞪口呆看着这莫名其妙去换了一身衣服的自家弟弟。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 旭穿着一身凌乱的衣服坐下来,给他满上一碗,端起来,自己喝光了。又就着保温壶,把一壶杨枝甘露喝了个干干净净。 批阅文件的廖天瑞终于发问了,“你这个,不是带过来给我的吗?” “你花粉过敏。有花粉的糕点还是少吃点吧。虽然很好吃。” 钢笔一顿,显然没猜到秘密被发现。廖天瑞澄清道,“我只对法国梧桐过敏。”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我真的好怕你吃了我做的东西倒下来。那时候,我连扶起你的力气都没有。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廖天瑞收起写写画画的钢笔。无奈地叹息,“牛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我跟小霍霍再也不会给你做糕点吃。” 廖天瑞扁扁嘴,顿时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我还可以给你做点没有花粉的绿豆糕、老婆饼。” 廖天瑞点点头,“嗯。小旭,我教你一件事。陌生人不可交心。熟人也不可以。一旦立场不同,反目成仇就是分秒之间的事。一旦不顺心,我很难控制自己。” 说着他大手一拍桌子,灵敏的模型被拍得收回了全部的光线。 旭全身汗毛直立。一下子站起来,严肃地敬了个礼,“是。瑞哥哥。我马上回去给你做豆沙糕、枣泥山药。” 说着,在他缺甜食心情不好的瑞哥哥发作之前夺门而出。 旭只穿着衬衫就急匆匆跑出总经理办公室,公司里所有小姐姐小哥哥都吓了一跳。 霍山扣张大嘴巴看着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成人衬衫垂到膝盖。 “你干嘛呢?” “回家。” “还没写完。” 霍山扣说着坐下来还要继续写。旭拉过他的手,扯着人就要走。“没时间了。瑞哥哥快要饿坏了!” “你不是带了糖水给他吗?” “我吃光了。” “你为什么要吃光了呀!” “没时间解释了。快点。你重新做一锅!” 旭走后,廖天瑞拿手帕捂着鼻子,开了厕所的门,被里面扑鼻而来的花香熏得要吐。迅速关上。 几天前,他发现自己一靠近子居就会身上起疹子。服药几天之后他趁子居跟旭在楼下玩耍,翻子居的书包找到了一个跟旭长得很像的假人。 小美人检查报告说里面有没开的摄像头跟法国梧桐花粉。他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看到旭对那个小假人有反应,他是意外的。但是看到他死命砸碎那个会伤害到他身体的小假人,廖天瑞更加意外。 要知道,旭可是个看见小蚂蚁尸体都要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的家伙。 老的照相机、旧的观音像,他房间里所有物品都保存得十分完整。每一件物体,他都是抱着虔诚的心去使用的。 这整死杀父仇人一样的仇恨,发泄在跟子居长得八分像的小泥人身上,当真是诡异非常。 “难道他知道这小泥人是谁捏的?” 廖天瑞打电话给小美人,让他加紧时间查小泥人的事。后者查到了,是段子那个段家余孽。问他怎么处理。 廖天瑞勾勾唇,“杀。” 第71章 “坐。” 廖天瑞正如常写着文件,小美人回电。语气十分着急。“瑞哥,小公子在。我没法开枪。” “他为什么会在?先别开枪。我马上过去。” 霍山扣在宁家重新做杨枝甘露。旭换了一件白衬衫,没来得及写字就翻墙出了门。 段子对廖天瑞的仇恨太深。这是旭想不到的。他一直以为段子恨的是布莱汉堂。没想到他恨的人里面,还有他的瑞哥哥。 段子说全部都是廖天瑞策划的。廖天瑞做了什么,旭也知道。但是旭还是不认为他瑞哥哥做错了。正如他瑞哥哥所说,这是生意。一手交钱一手填命。要救段家,总得有所牺牲。 段子家那破木头撑起的棚子里,旭来势汹汹给了双目无神的那个家伙狠狠一拳。 躺在废弃猪圈的地上,段子左脸肿起来一大块。笑着问,“廖天瑞死了?” 旭红着眼睛又给了他一拳。段子没有反击。任由他跨坐在自己身上,疯子一样冲他的脸挥着拳头。把他的一张俏脸打成青青紫紫的猪头。 旭还不解恨。最后甩了他一巴掌。 过了好久,段子觉得脸上终于有了知觉。那是不动也疼得难受的感觉。有水落在脸上,洗去他的血迹。那是旭的眼泪。 旭不说一句话,嘴唇咬得发白,全身抽搐着哭泣。他不想说什么放弃仇恨。他知道自己都放不下对曦的仇恨,又怎么劝服段子放弃杀父之仇? 但是他同时想救他爱着的这两个人。 他相濡以沫的结义兄弟,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曾经同甘共苦。 他面冷心热的义兄,他们也曾一起抢碗里的饭,也曾趴在同一个肚皮上,叫那人爸爸。 一边是两生两世的割舍不下。一边是自小到大的至亲。 没有人告诉他,当你爱着的两个人举着枪对着彼此的时候他应该站在哪一边。 “段子你知道吗?你在逼我。你不要逼我。” “我只能恨他。不然,你让我以什么理由活下去?” “活着不需要理由!活着就能看到奇迹!”这是顺子告诉他的。当初,甚至现在,他都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才得以活下来。 段子对此不以为然。他别过脸去,哼了一声,“天真。” 旭挥拳又要打,一声枪响,段子脸上现出扭曲的面容。 “段子,你怎么了?” “小旭。走开。”是廖天瑞。他举着□□一步步走过来。 段子捂着的脚上是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正一股股往外冒着血。这是打到大腿动脉上了。 旭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红。他魂不守舍地站起来,又记起来要包扎伤口。看见廖天瑞黑漆漆的双管,刚颤抖着站起来的他无意识张开双手,挡在段子面前。央求道,“瑞哥哥,不要开枪。” “你开枪啊!杀了我!快杀了我!” “段子你闭嘴!”旭满脸泪水,脚步凌乱跟着他的枪口艰难走动。站都站不稳就是要救地上那个人。 “我再说一次,走开。” 旭□□地站起来,坚定地摇头。“他是我的朋友。瑞哥哥,算我求你。” “解决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 “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你十号大神住哪儿,叫什么,是哪位。你放过段子。” 廖天瑞把修长的手指移到扳机上,枪口对准他亲爱的弟弟。警告他,“不要感情用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再拦着这个以怨报德的烂人我连你也杀了。” 旭还是坚决摇头不肯走开。段子要站起来。被一双过膝的黑色长筒马丁靴踩过伤口。疼得他发出尖锐的吼叫。 段子强忍着痛苦。抱着腿闭着眼无声地落泪。棚子里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一个听起来像女生但是一听就知道是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咔哒的上锁声传入每个人耳边。 “既然有买卖怎么能不听就杀人呢?听不到大神的真实身份那得多亏啊。”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红色小马甲的美男子在不远处的木桩后面转出身来。 养得合身的马丁靴裹着一双纤细颀长的美腿。上面是一步一摇的曼妙身姿。加之此人红唇妖艳似火,黑色长发随风飘逸,面容姣好胜过许多女子,一时间难辨雌雄。一杆阻击枪扛上肩,丝毫不费力的模样。 “小美人。”旭听声音就认出了这个人。他的身体一节一节地转过去。 “莫生气莫生气。失手伤了小公子到时候后悔的人是你自己。” 小美人不动声色拿手上的□□隔开廖天瑞的□□。弯下腰一揪旭可爱的小鼻子。俏皮地别起一边浓密黑发在耳后。 “哦。小公子认识我虞美人?”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我记得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温柔。 记得你教我易容。 记得你教我用假声唱虞姬让我学会变声。 记得你跟团子出双入对羡煞旁人。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记得中心小学公交站那股淡淡的线香把我交给霍奶奶。我一直都记得。” 小美人点点他小鼻子。娇嗔道,“讨厌!小公子你那时候醒着呢?早说嘛。我被人误会是干那行的。可憋屈了。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白纸扇!人家是干部!你知道也不给我说一句好话。” “那,抱抱。” 白纸扇是真。正正经经可就难说了。心知肚明的旭说着,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跑过去,一下子扑在人家身上,抱紧了人家的大腿,在人家肚皮上蹭啊蹭。 小美人用最快速度扔了手上的□□,在廖天瑞枪口面前高举双手在耳边。 “瑞哥你冷静点。子弹没眼睛。擦枪走火少了我这个得力助手就不好了是吧?虽然我男女不忌,但是我保证我没有祸害未成年。更何况是瑞哥你宝贝弟弟?” 他嫌弃地看看在他怀里拿他紧身衣偷偷擦眼泪的小公子。“再说。怎么看都是他在吃我豆腐。我没动过啊。” “小旭,过来。” 廖天瑞话里明显生气了,旭不情不愿地回去静观其变。 只见小美人转身,一脚踩在段子胸膛前,把高挑身材往前倾。伸手掏出一只录音笔。 “如果你听了这个还要报仇。那就休怪我们无情。” 他按下播放键。陆良的声音传来。 “儿子。不要去找瑞哥报仇。没有瑞哥的父亲兔子爷就没有我这个陆良。没有那场生意,就没有我们段家债务的一笔勾销。 你不是问过我吗?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我后腰上面那个十三,不是胎记。是十三帮的纹身没办法清除干净。 兔子爷救了我们。但是,我们必须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牛仁医生给我整了容。我混进陆家,用陆良的身份娶了你妈,嫁进你家。 九斤出了那样的事,你妈妈不明白为什么利息那么高,我是明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拿不到他想要的,布局会一直折腾我们段家。 段子,我的儿子,不要怪爸爸。爸爸只知道这个办法。最快,帮我们家彻底解决布局这个大麻烦。 也不要告诉你妈妈她爱着的那个青梅竹马的陆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落水身亡。 你要跟妈妈好好活下去。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这个爸爸会解决掉所有麻烦。 可惜爸爸以后都不能在妈妈逼你练琴的时候偷偷开门给你送水果了。也不能看你拍的那些很美的照片。 你放心,你的相机瑞哥会赎回来的,我们的家,会像以前一样有钱。你又可以穿着小西装,带着耳机听我听不懂的交响乐,在脖子上挂着小相机拍路边野花了。真好。” 廖天瑞把旭护在身后,不让他碰到这脏兮兮的小美人。 “这段录音是陆良给你的?” 小美人对廖天瑞的冷漠司空见惯。别起另一边长发。尽量压低声线让它听起来正经一些。 “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不是陆良。是段二两。她把录音笔给我。让我护着她儿子别让他复仇。然后第二天,我就听说段二两自杀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陆良之后,她选择了殉情。” 马丁靴踩了一脚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的某人。 “所以说,段子,这是你们的家事。至于我们日升会跟陆良,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叫陆良,姑且这么称呼吧。正如你爸爸说的那样。那是一场生意。债,我们日升会帮你段家清了。命,我们收下了。” 廖天瑞,“这个任务,我给他开价的机会。他说让儿子回到过去的日子就好。要做到这一点不难。全看我心情。要是你再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我很难说服自己不杀了你。” “如果不是你们把债务收购了,对我们信口开河,我们段氏至于沦落到现在吗?” 段子的偏执惹怒了廖天瑞。廖天瑞把他另一条腿也开了洞。逼他清醒。听自己讲话。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父亲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钱我已经打到你母亲卡上。我们两清。要是你再不放下,那就对不起了。我总得自保。没可能留着你这个危险品。” 段子被父亲的真相冲击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只知道窝在角落里抱头痛哭。三人把段子送上车,送到牛仁医院。 车上,廖天瑞问小美人。“如果这个任务没有出意外,你带着录音笔是打算怎么处理?”违背命令放走段子? 小美人张圆一张大嘴,揉揉邻座小公子的小脸,装疯卖傻。 “那我可就不知道咯。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呢?生活处处是惊喜。小公子你说是吧?” “嗯。”旭看着美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刻都舍不得从小美人身上移开。 小美人也享受别人对他的美貌垂涎三尺这件事。一大一小没羞没臊开着廖天瑞听不懂的黄腔。 “美人有男朋友了吗?” “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论漂亮,没有哪个女的比得过美人你。你哪里看得上她们?” “哈哈哈!也没有男的能比你瑞哥哥漂亮。” “没有是吧?” “对。没有哦。” “那你看我怎么样?” “你还小呢。” “三年起步,五年不亏。我不起诉。” 猥亵未成年是犯罪。小美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瑞哥瑞哥,你弟弟好懂啊!哈哈哈!比你都懂。可小公子啊,我是男的呀。” “我不会介意的。” “可我介意。我介意你,小。” 上钩了。得逞的旭迫不及待要把团子推出去。“正好。那我给你找个大的要不要?” “多大?” “呦呦呦!我说的是年纪。你想到哪里去了?” “小公子你讨厌啦!你故意的是不是?” 两人在后座打闹玩耍。廖天瑞第一次对身边这个不言不语的敌人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段子反问他,“你竟然不懂?” “你才不懂!我是被他们气的!”廖天瑞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段子进了医院。三天两头就要寻死。打上石膏的两条腿摔了一次又一次。 三百斤的小甜甜亲自上阵,一条麻绳把他绑得严严实实。 旭说你不许死。可是段子说他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旭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跟霍山扣商量。霍山扣的计划是找三当家演戏说用宁家少爷的身份借三当家的钱替他还的债,要他活下去还债。 “我当初就是这么熬过去的。等他活下去了,也就习惯活下去这件事了。等他尝到一点甜头,到时候可都舍不得死了呢。” “有这么简单?” “活着就是这么简单。” “那就这么办。” 两人定下计划。在九间房逮到抓着锅里一只螃蟹腿往嘴里塞的三当家。 西寅把竖起的脚放下来。放下二两烧酒。也不站起来,就指着桌上酥炸黄花鱼、花雕酒蒸花蟹、蒜蓉蒸蛏子,粉丝蒜蓉豉汁蒸扇贝,姜葱开背虾,大手在飘香的海鲜上一字摊开,“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一个字爱上三当家的握个爪W(^_^)W 第72章 吃 刚坐下西奶奶就给两人上了两碗姜茶。“海鲜寒凉,吃点姜茶。” 西瓜他母亲西奶奶是疍家人。常年在海上飘荡。虽然如今时不时痴痴傻傻。这捞点海水煮海味的吃食本事是半点没丢。把皮皮、西寅这些个爱吃的教出师来。 每当海鲜上市,九间房那虾蟹海鲜粥的味道都能漂洋过海把对岸的宁正那馋虫子也给勾过来。 闻到这香味,旭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嘴上说着要跟日升会脱离干系,转头就“去找虎子喝酒”。 “娘你不吃吗?”西寅这么一说,旭跟霍山扣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先带一点去西街给你九里香阿姨。回来再吃。你们跟婆婆先吃。” 皮皮阿姨今天心情很不错,旭想。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皮皮唱着十里洋场的靡靡之音,不自觉地扭着屁股。提着一袋鱼虾活像拿着一个麦。 “你会做吗?别糟蹋了我的鱼虾蟹。”西奶奶出来了。“走。” “哎?婆婆。” 西奶奶不管不顾,从扭捏的儿媳手上夺过鱼虾出门去了。 九间房庭院里有高低不平的台阶。皮皮怕老人家摔着。“婆婆小心台阶。”一手护着老人家一面回头叮嘱,“你们几个随便吃啊。霍,你照看一下。尤其是虎子,可不能让他喝太多酒。哎呀婆婆,你怎么走这么快?等等我。” “谢谢皮皮阿姨。皮皮阿姨慢走。” 谢过皮皮阿姨,两个饿死鬼投胎拿起筷子跟三当家对视一眼。西寅察觉到两人眼里的杀机。站直身子做好准备。 旭笑笑,“海鲜要趁热吃。” 三当家,“凉了会腥。” 霍山扣,“准~备~”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开始!”,三双筷子同时搁下,三双手同时伸出,在半空中准确落下。 旭嘴巴特别会嘬。蛏子扇贝放到嘴边眼睛一花就只剩下壳了。 霍山扣折了第三节虾足,左右手一分就开好了一只全须全尾的对虾。旭看了两眼就学了去。 三当家一张大嘴就是个铁钳子。咔擦咔擦蟹壳儿都能咬碎。完全用不着这些小花招。 不到半小时,风卷残云就扫净了桌面上的所有海鲜。期间虎子从蒸屉里端出来一碟清蒸鲈鱼。 一看这桌上残羹剩菜的模样,急得他一人手背给来了一巴掌。“看着点儿刺儿!饿不死你们!” 两人这狗抢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旭慢悠悠伸手掰了一条蟹腿,拿筷子慢慢捅里面的肉。说了他们的计划。 “为什么找我?”三当家坐下,哧溜一口最后一只扇贝。扔了空壳在桌上。 “我记得段子说学校最可怕的人就是你了。还挟持了一个优等生将近六年时间。所以他一定很怕你。” 霍山扣拿起蒸屉,搅和两下下面的粥,在两道口水面前把蒸屉重新盖上。 “那优等生就是我。” 旭咬着筷子瞪大双眼,“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霍山扣调了一杯姜葱汁放到三当家空碟子里。 “三当家学习不行嘛!皮皮阿姨又想他出人头地神的。我就给他做作业,他付我钱。这是买卖。” 旭等着海鲜粥出锅。舔舔筷子上剩下的一点点蟹肉。点点头,“对对对!最凶就是三当家啦!让三当家来做这个恶人。逼段子活着,因为他不活着还债,三当家就要我好看!” 三当家三根手指敲敲桌面。霍山扣收了手。把剩下的姜葱汁全倒旭碗里。 三当家,“你们这样揭人家老底道义吗?要不要考虑我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旭放下筷子,“你这意思是不干?” 霍山扣,“什么?这么点小事都不帮忙?” 三当家往后一靠,“哎,就是不干。” 霍山扣跟旭一人站一边,伸出两手,“干不干?” “不~帕哈哈哈!你们够了。哇咔咔咔,放手,哈哈哈哈,放开~” 九间房响起震天的笑声。可怜的三当家被咯吱得摔下椅子,满地打滚。“哈哈哈~好啦怕你们啦。我干我干。” 大拳小拳空中会晤。两人异口同声,“耶!” 打闹之间锅里的海鲜粥也做好了。上面蒸屉蒸着新鲜虾蟹花贝,汁水往下流流进粥里。里面还加了干贝、咸骨、虾米。山珍海味可都到齐了。 海鲜还是最原汁原味的蒸法。最能吃出食材的鲜美。 三当家拿河虾沾了满满的姜葱汁,一口咬下去香味四溢。 “听你们说这个段子是不认识我们道上的人咯。” “三代厨子。老实巴交。”旭啜了一口海螺肉答道。 三当家舔舔手指上的汁水。“那我得换身衣裳再出门。” 旭擦干净双手,递出两物。“大金链子菩提珠子我都备好了。” 菩提子盘得油光可鉴。大金链子沉甸甸的金光灿烂。 三当家放下筷子赞道,“你这娃娃得劲儿。有意思有意思。” 不是道上的霍山扣问了,“为什么带这么粗俗的金链子?” 三当家给霍山扣解释。旭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年初入日升会,他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熟悉三当家的他知道这个逛博物馆把梵高的星空向日葵穿在身上的三当家其实并不粗俗。 在出租屋里,三当家当时是这么回答他们小分队八个愣头青的。 三当家咬着一只猪蹄子说,“那些人不认识我。他们要知道我的地位就要通过我的外貌形象。 高位者就是手握重权的,和很有钱的。但是权力是看不见的。那他们只能通过我身上贵重物品的分量知道我有钱。很有钱。 在帮会里面有钱的不可能是一般手下。至少有一点权力,有一点地位。我还带了手下。这些都说明我是帮会里说话是可以调动人员的。我的地位就这样在他们第一眼建立了起来。 贵重物品很多。比我这金链子贵重的多了去。为什么要选金链子?还要越重越好 你说的对。粗俗。因为他们粗俗。粗俗的他们眼中最贵重的就是金子。 他们的价值观普遍在这个水平。你把梵高的向日葵送他们,不告诉他们值二千万,他们可以当初撕了它。还以为你侮辱他不懂,嫌弃他没有文化。 他们就是没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人说话,你不能用文言文,你可以骂脏话,可以打架,砍手指体罚,什么都可以。你要用他们的方法去管他们。” 段子提出质疑,“但是我看廖天瑞出门连马子,枪什么的都不带。那些人不认识他是日升会二当家也不敢惹他。”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是真正的黑道。名副其实的恶魔。生来如此的怪物。 我问你们,谁见过他有不笑的时候? 你呢居。你有见过你干哥哥不笑的时候?” 居想了想,跟顺子对视,两人一起摇摇头,“没有。” “是的。没有。 他和兄弟一起吃饭,笑。 他剁了兄弟的手指,笑。 他和谈判对手握手,笑。 转过头还是在笑。 身边人却清清楚楚看到他手上握着刀,从对手腹中□□。 他笑,比不笑更可怕。” 胆小的团子打了个寒颤,“他怎么可以这样,冷血无情?” “他就是这样冷血无情。你们看他笑。那是他的面具。面具太像真的。你们没发现他假笑。这就是他的本事。 他的骨子里就是这么没有人性,无情。他跟正常人不一样。我们害怕的东西,他都不怕。 不怕疼不怕死不怕失去。所以他比我们狠,比我们强。 你们现在觉得他好相处。那当初呢?你们第一次见他就没有被他阴冷的笑寒了心你们不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假笑面前放弃了警惕” 他一番言论让当时初出茅庐的李子很是折服。大眼镜一推,“三当家懂得好多。” “你们也可以。只要去听,去看,去了解你们遇到的每一个人。” 最不喜欢思考的顺子扁扁嘴,“听起来好难。” “不难不难。拿居来做例子。要居跪下,是刀在脖子上还是手办捏在手里好” “手办!”顺子不假思索道。 李子,“你怎么知道” 顺子拍拍自己胸膛,“我可是宁二哥的青梅竹马。” 居拿着汤勺低下头去给他吃饭贼快的莫大哥勺汤。三当家还拿他当例子来分析。 “对。那你是怎么知道居这个弱点的” 顺子,“他成天说。买了一个能乐三天。” “团子我给你盛饭。” 身后传来顺子这青梅竹马作死的坦白,“还不让碰。宝贝死了。” 居一用力把饭铲得坑坑洼洼。心想着今晚把门关了,把顺子这个青梅竹马关在门外吹冷风。 三当家继续说,“对。这就是了解。有些人很喜欢谈论刘市熊市。有些人相反,拿着信纸比黄金还要珍贵。要管人,要用他们在意的东西来管他们。这叫对症下药。” 多亏了三当家的谆谆教诲。居做了队长之后玩弄手上大扳指彰显地位。还爱上了打游戏。谁敢吵到他,顺手就是一刀。 因为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道上称呼他为死神。 这名号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接近他的人都会无一例外陷入不幸。他就是带给身边人死亡的死神。 旭现在想想,不再是死神,没有了地位、金钱,一无所有的现在也是好的。至少,他爱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没酒了。”三当家晃晃酒壶,冲屋里吼一声,“娘!没酒了!” 他忘了皮皮阿姨刚才出门去了。又等了一会儿,喊一声:“奶奶。” 还是没人给他倒酒。 三当家复又小声嘀咕起来,“娘!没酒了!” 霍山扣到葡萄藤下勺了半壶米酒,倒进他碗里。叮嘱道,“还没煮呢。先看着。不许喝。” 三当家嗯嗯点着大脑袋,一指嚼着鱿鱼丝的旭,心急如焚道,“小旭你怎么了?” 旭,“?” 趁霍山扣跟旭面面相觑,三当家的酒碗空了。 “满上。” 旭,“~” 霍山扣气得揪着他耳朵,“你个死胖子!酒没温过伤胃你知不知道?不给你喝了!” 三当家大概喝醉了。站起来从背后抱着霍山扣在他耳边呢喃了不知道什么。趁后者涨红了脸,顺势偷了他手里的酒壶满院子地跑。边跑边往嘴里倒酒。疯癫的大笑。 霍山扣懊悔得锤桌子。旭问他说了什么。霍山扣架不住他再三请求,在他耳边说了一次。 第73章 受伤 旭打了个嗝儿,哦吼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反应过来说的是黄段子,爆发出啊哈哈哈的大笑。 回家抱着廖天瑞大腿,笑眯眯说什么我看见你喝醉了抱着小霍霍叫小十哎嘿嘿,一会儿又嚎啕大哭说他怎么就不肯承认呢?为什么呢? 吃过酒,醉三天。还有一个同样午夜喝红酒的瑞哥哥。 还好后者喝醉了就是呆坐在阳台石桌上,叫一声就自己会回房间睡觉。 不像他这个弟弟,哭笑切换毫无规律可言。抱着戏服、啃着文玩核桃,痴痴傻傻的模样。 午夜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湿透衣衫,全身颤栗得抖动着。 好好的周末,子居净耗在给他撒酒疯的弟弟换毛巾、揉脑袋上了。 之后,三当家差人来说OK。为了还债不连累旭,段子也有动力活下去。 段爸爸段妈妈段爷爷死亡的事实无法改变。段家为了还清家族债务,早就把家私都搬空变卖。剩下鱼塘的猪圈没有人要。 段子就是铺上石棉瓦洗干净盖上席子睡的这好几个月。也不用复仇了。明天要开始上学的。因为段子答应了爷爷的。还好义务教育不用交学费。 放学之后要像今天这样去餐厅端盘子。舅舅留下来的西装只有一件。绝对不能弄脏。脏了后天打工没得穿。打工到晚上十二点。收拾店里,做完打扫回到家就是一两点。猪粪的味道渗进了水泥地里洗不干净。还好明早六点上学。不用闻太久的臭味。啊还有舅舅骗投资人的钱没有还。 段子揉着自己刚好的双腿,薄被盖过脑袋。“真是一点好事都没有。” 旭给他带来锅碗瓢盆,两个睡袋。霍山扣给做了一顿饭。抡起斧子砍了那株法国梧桐。只剩下一个木头墩子在那里。怕它复活,霍山扣点火把它烤了个通透。直把这安居岛最后一棵法国梧桐烧成炭黑方才罢休。 按照约定好的说法,债务是旭还了的,段子只要把钱还他就好。旭说不收利息。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还。 旭扯了扯睡袋,问身边的人。“这样,你能接受吗?还是说我要收一点利息?” 段子背对着他。“收。这样我心里好受一些。” “好。那就,” 太高他受不住,低了又觉得收到施舍,伤害他的自尊心。“那就,跟银行同价。你觉得怎么样?” 段子笑了。这还是高利贷吗?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还来照顾我那愚蠢的自尊心? 旭怕冷,整个人缩进睡袋里,巴不得连脑袋都缩进去。段子把薄被盖在他头上,隔着被子吻了他的额头。小声说,“你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旭伸手把被子从脸上扒拉下来。段子已经拿回被子又背过身去了。旭用着对方也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我不是天使。我只是害怕。失去一次已经够我受的了。活着。段子,答应我。求求你了。债可以慢慢还,日子还要过下去。只要活着,就能看见奇迹出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道道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很好。真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最好了。不用担心失去什么。知道谁好谁坏。剩下的只有一个,” “一起活下去。” 旭侧过身,滚到段子身边,段子伸手把他连同睡袋抱着。做着古怪的梦。 梦中,居带着段子离开了安居岛。没有黏人的弟弟曦,没有仇恨,没有报不了的恩。他们远离黑道白道。在荒郊野岭中,天地伦理外,逍遥自在。居猎了一头野猪。他拖着战利品回他们的洞穴。发现里面没人。 “一定是去了后山洗澡。” 后山有一个温泉。好像勾丝岭他发现的那个。所以他们才定居在这里。 日出,他们分头行动,或者打猎或者他爬上树摘果子段子在下面捡。看过日落就回洞穴盖着茅草挤在一起睡觉。循环往复。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无人的野外住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居爬山时候一脚踩空掉下悬崖。大难不死还找到了温泉。他们就举家搬迁到了现在这个洞穴。 居用茅草把野猪遮盖好,免得其他野兽闻到血腥找来。做完这些他才去后山找段子。 后山的路不太一样。蒙上了一片迷雾。这是往日没有的。 “啊!” 一声惨叫惊破飞鸟。居的心也剧烈跳动起来。再要仔细听,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难道这雾有毒?能让人出现幻觉?”他扯出一点袖子遮住自己的鼻子,继续往前走。 有其他人的说话声?笑声?可惜声音太小听不清楚。又走了两步,脚下有湿漉漉的感觉。水声就在耳边。他知道自己踩进温泉水里了。 居连忙退出来,把鞋子脱掉。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鞋子都被染红了。 黑雾随着他的视线一点点散去。他惊讶地发现,温泉的水,变成了红色。 说话声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是段子。他痛苦地用尽一生的力气吼叫着,“好!你手段越是残忍,越证明小李子说的对。你嫉妒我们小分队。你妒忌一切接近居的人。你尽管让他无依无靠!你越是这样,居越会讨厌你。早晚有一天,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会帮我原封不动全部还给你!他一定会狠狠地一脚踹开你!这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迷雾中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手执跟他瑞哥哥一样的小弯刀,在段子的臂弯上划过。 手,落在水里。又把温泉水染得更加红了。 那手持小弯刀的人似乎察觉到他,慢悠悠转过脸来。舔着刀口上的血,叫他,“葛格。好久不见。” “啊!” 大半夜的旭从噩梦中惊醒。段子同时被噩梦惊醒。 喉咙一阵撕裂的疼痛。旭醒来一摸胳膊。还好。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半夜冷风吹过,满头的冷汗一下子蒸发冷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这梦未免太真实了。” 霍山扣最惨。同时被两个尖叫声吓醒。 有奔驰停在路边,下来一个壮实的小孩子。冲这边喊着,“小旭。” 旭惊魂未定朝来声看去。“哥哥。” 恐惧让他放弃了被冷汗沾湿的睡袋,五月倒春寒的冷风中小跑着扑倒在子居怀里。 子居的体温特别高。这个怀抱比棉被更让他觉得温暖。旭哆嗦着身子蜷缩在哥哥怀里。“哥哥我怕。我好怕。” 子居吻着他的发顶。接过霍山扣的大衣,给只穿着短衬衫的他披上。“好了好了。没事的。有哥哥在。会没事的。” “我梦到自己杀人了。我梦到自己,一刀一刀,杀了,我,我,” “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霍老师也是。你也是。怎么都忘了呢?” “嗯?我忘了什么?” “旭你说,你当初为什么哭着敲门要跟我一起睡。” 是啊。重生之后他一个人睡都会梦到兄弟死去的样子。他实在受不了。甚至想要爬窗进去抱着子居睡。这每天抱着彼此睡觉,睡成了习惯,也把噩梦这件事给忘了。 他不是再无噩梦。相反,重生以来他每晚都因为噩梦惊醒。每一次耳边响起那个让他为死去的兄弟快点的声音,他总会记起那些血淋淋的日子,兄弟的尸首二处。没有一次不被这些曾经真实发生的梦惊醒。 但是白天的旭从来不曾记得这些让人恐惧的噩梦。 这都要怪他哥哥。怪他每次在自己惊醒的时候或低声呢喃细语安慰哄入美梦,或一言不发紧紧拥抱。只要看到身边人是你。就连噩梦都可以忍受了。 如今再被噩梦一吓,他只能无助地再次抱紧子居。“哥哥,我怕。” 霍山扣担心夜里寒凉会让旭病发。段子也说自己一个人睡惯了,不像他睡觉会做噩梦。 他隐瞒了梦到旭凌迟他的梦。因为他知道旭绝对不会这么做。 段子让他不放心就明天再来一趟看看他死了没有。旭还是不肯。最后子居出了主意,买了帐篷,搭起来,三个人挤进去。 霍山扣也想进去。奈何他一个成年人个头太大。他进去了,其他人就都没地方睡了。 让他抛下三个小学生在这破旧的棚子里他也是不干的。只好钻进睡袋里,将就一晚。 廖天瑞不肯下车。霍山扣给他拿了睡袋,让他睡车里。 旭一宿好梦。梦到三人一起打猎,一起睡在洞穴里。又一起把温泉当成了大澡堂。一会儿又梦到莫逆、团子也来了。 小美人浇了点水在肩头,让它自己滑落香肩。冲着团子妩媚地眨眨眼睛。团子就把头埋进水里,晕乎乎的了。 廖天瑞撩开帘子抓着拳头冲进来,一身笔挺西装在池子外面投掷一物进来。“你个偷窥狂!” 手上U盘砸进池子里。有人咕咚掉进水里。又爬起来大声求饶,“瑞瑞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回去抓虫。我不偷窥你了。我不是大神。我不是小十。你认错人了。” 廖天瑞趟过浴池的水揪他胸口把他提了起来。霍山扣又改口,“好好好。我认。是我。我错了。我变态。我偷窥狂。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你要嫁我。就是这样。同意你就让我帮你把头发别起来。” 胡言乱语真伸手去摸廖天瑞耳后的大红长生花纹身。意外地地廖天瑞娇羞地红起了脸。 “掀起你的盖头来~”三当家领头起哄,唱起那破铜锣嗓子。 三当家唱歌全靠吼,完全找不着调儿。坐在肩头给哥哥洗头的旭笑得东歪西倒。 一夜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旭醒来,发现自己双脚真的夹住了子居的头。 他连忙松开脚。一下子没站稳从子居肩头掉落地。叫出声来。“哎呀。” 子居跟段子同时醒来,发现自己正抱着对方。同时撒手把对方推出去。在帐篷上死命擦掉对方残留在身上的温度。真是极度嫌弃。 他记得自己抱着的一直是弟弟旭啊。怎么就抱错人了呢?对了。小旭呢?“弟弟?” “我在这儿。” 一团肉扑上后背。旭惩罚性地咬他肩头。眼睛还迷糊着就开始责怪人。“抱错了。抱错了。抱回来。” “好好好。抱回来。” 子居把人放下肩头,抱在怀里站起来就往车里走。子居抱着人,头也不回,“走了。” 段子,“学校再见。” 霍山扣收拾东西,也上了车。四人刚到宁家铁闸大门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廖天瑞秀眉一皱,下车先发制人兴师问罪。“张叔叔大早上不在自己家来我宁家有何企图?你不知道我们宁家已经接了红纸任务要建设白色经济吗?” 张鸡蛋没理会他。一看到车里出来的旭,冲过去就是一拳。 “姓张的!你要打架我奉陪。敢动我弟弟,我让你死无全尸!” 张忌惮一拳被挡住。余怒未消。指着旭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离我三当家远一点!要不是因为你,我三当家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刺伤?” 廖天瑞,“姓张的!你敢违背当家命令?” 旭察觉这不对。自己跳下地。“张叔叔,你方才说什么?三当家被刺伤了?谁?是谁伤的他?我要那人碎尸万段!” 第74章 因为照片 廖天瑞要拦住张忌惮。旭喊一声,“哥哥。”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廖天瑞功夫不错。然而子居也不差。一时间不分高下。 在张忌惮半是脏话半是责骂之中,旭摸清了廖天瑞跟西寅极力隐瞒的事实。 吃过海鲜粥当晚,西寅带着几个手下气势汹汹杀到段子藏身的猪圈里。 尘土能扬起多大就扬起多大。一身全黑走得越嚣张越横行霸道越好。 西寅坐在手下递过来的酸枝木椅上,取下塞满半张嘴的大雪茄,冲被两人压着跪在地上的段子吐出一个大大的眼圈。熏了他一脸的臭烟。 段子咳嗽着。扯动了旭打的伤口,疼得他牙齿都合不拢。 三当家大手一伸,在他面前摊开早准备好的借条,要他还钱。 “廖天瑞说我段家的账两清了。” 三当家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呸!他娘的他老子做温泉项目还坑了他的零花钱!他哪儿来的三百万替你两清?那俩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借我我胖爷爷的钱去还你家要还我的债?这叫两清?亏他们想得出来!担保人叫啥来着?” 手下答,“宁曦旭。” 三当家一拍脑袋,“对。旭。名字贼难念。他爸搞这么个项目把钱全投进去了。这要是赔了我的三百万可咋整?还担保?替你还?!谁信他?这债归根到底还是你的。你给我听着。这个卡,每个月打进去三千。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一个月少了我就上旭日东升搞他爸!旭日东升那么大,你们说光搬电脑能赚回来一半不?” 手下摸摸下巴,“我看最多十万。” 其他手下纷纷点头以示赞同。三当家不满意。“这么少?不行就卖人呗。什么温泉,不搞了。要儿子还是要钱,你这个崽子!” “当家!” “你崽子!竟敢伤我们三当家?把他的刀拿了!打!” 三当家捂着流血的肚子。“给我往死里打!” 段子抱着头被人围在中间当足球踢。本来说好是演戏的。哪里晓得这家伙不识好歹,竟然恩将仇抱刺伤他们尊敬的三当家。 各人冲对方使个眼色,假戏真做泄愤,使出真功夫来踢打。直把段子打得像虫子一样蠕动着要逃走。又被他们踢回来。 一来一回之间,段子口袋里的照片就掉出来了。 “慢着!” 手下停下来。三当家撑着伤势走过来,让手下捡起地上那照片给他看。 那是旭摘下面具的照片。 三当家看了照片上那跟他记忆里说投球结果传了球还笑起来的那一样的笑容。确定了一件事。不顾肚子上流血的伤口,裂开大嘴笑了起来。 段子对黑道的印象还停留在布局那一句,老子就是在西街被你抢了小美人的那个人的哥哥。 段子生怕这笑得一脸猥琐的胖子像当年布局看上他舅舅的美貌一样看上旭。大声道,“钱我还!不许你动他!” 段家人说一不二。三当家看他眼神坚定,觉得差不多了。收了照片进怀里,留下账号离去。 半路上因为流血过多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沟里。手下人慌忙扶住他。慌道,“三当家!三当家!” 西寅把手架在两个手下肩头。一人给一个棒槌。“赶紧送我去医院!喊个鬼!” “三当家,血~” 西寅一摸肚子,果然满手腥红。他淡定道,“是有点儿血。去!找牛仁!今天就治好它,省的我娘担心。” 禁了消息,西寅正在屋里养伤呢,霍山扣叮当响的破自行车进来了。 卸货一样卸下旭就进厨房料理两大袋的食材。 霍山扣整了一桌子的红烧猪蹄子、花生焖猪蹄、卤水猪蹄、猪脚姜。吃得西寅那叫一个痛快。 “可惜了,娘不让我喝酒。” 旭一下下给人用力捶着背。劝他少喝一点,活久一点。三当家又说,“这一刀挨得值啊。” “呸呸呸!好的不灵丑的灵。重新再说。” 西寅不说话了。往后拍拍他的手,“去。抽屉里拿那张照片给我。” 看见抽屉里熟悉的一对四重楼,旭热泪盈眶。用自己从小摊子买来的那俩苹果狮子头,偷换了三当家俩殷红如血的四座楼。这才拿出那张照片回来西寅床上。 西寅把段子拍的照片翻过来给他看。夸他易容术不错,害他还一直以为那年杂牌军打倒他西家军的领头人的子居。 明知道是误会,只因太美好,旭不舍得戳破这个谎言。旭抱着三当家,哭湿了他的向日葵大花衬衫。 “三当家,我想做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我好怕。我还要这样多少次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说过,只要我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会帮我。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着。我想把那件事做好。” “一定可以的。有志者事竟成。话说,那句话就是我随口说的,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三当家夸一句,“好记性。”继续吃猪蹄子。 吃饱喝足就想睡觉。尤其是在午后这么催人入眠的时间。 旭站在他大腿上帮他把花衬衫脱了。西寅拍拍自己肩膀的半甲老虎。“松垮垮的。老虎都要哭泣了。” “等伤好了又是龙精虎猛。” “那是。” 伺候好西寅躺下。旭坐在床边给扇扇子。 五月底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旭摇了两下撑不住睡着了。对自己好一顿责怪。抖擞精神又继续扇。 小脑袋一点一点。终于还是撑不住,一脑袋砸在三当家肚皮上,在三当家床边睡着了。扇子也拿不住,掉落地上。 忙活了好几天。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两人都累了。一旦放松下来,睡得死沉。大中午直睡到太阳西斜。 晚风起,有点凉。西寅下意识要拉被子。可旭没给他盖被子。他摸索着一扯,把旭当被子往身上扯了扯,下巴抵着他脑袋,把人当玩偶抱在怀里。 皮皮过来喊吃饭就看到小肚皮躺在圆圆的大肚皮上同步起伏。不厚道地笑了。 旭在梦里被爸爸双脚撑着肚子举起来又放下去。他一拳在前一拳在腰间。“起飞!”一拳正中西寅下巴。 旧伤加新伤。这是老天爷不让他西寅身子好起来了? 皮皮一人一巴掌拍拍两人。“起来吃饭啦!霍做了红烧肉。” 因为那一拳的关系,饭桌上西寅没给旭好脸色,尽抢他碗里肉吃。旭又抢回来。打打闹闹又是夜深。 离别时候,旭有意在握手时把一对核桃拿在手心。 三当家把玩多年的四座楼狮子头在手心透出老红,他不会不知道。倒不如说,触碰到就已经知道。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旭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九间房。 看着那破自行车走远了,皮皮才问,“不会不舍得吗?那可是你老爷子给你的遗物。” 西寅爽朗一笑。别有用意道,“给别人会。给他,还好。” 皮皮奇怪了。“你不是一直说那四重楼要留给你球友吗?” 西寅摸摸胸口那照片,笑而不语。 每逢过节胖三斤真是真理!新年的三斤还没减下去呢!咸肉粽水晶粽,好家伙,活活又往身上贴了三斤! 旭因为在猪圈里睡了一晚,着了凉,发烧感冒整整一个星期。再站上体重秤的时候他捂着眼睛没敢看。还是霍山扣在一旁拍手欢呼,恭喜他胖了八斤。 单双杠、加速跑、跟二狗子打半场、跟子居打全场,将近半年,一有时间旭就找机会锻炼身体。终于赶在中秋节前把体重降到了一百以内。 他一个扭腰,完全不按节奏,在家里乱跳起来。小屁股抖得像个电动马达。一双手放在下巴上,小脑袋摇一摇。 他一个人在家里玩得正乐呢。完全忘了时间。 门虚掩着,一双黑瞳仁看进来。目光跟着他的腰肢停留。 他曾无数次在手机上偷学校的网络看蝴蝶跳舞。 他省吃俭用,一个月的零花钱除了吃喝的,全都打赏给蝴蝶。 他给自己起了个账号名,这是哥哥我媳妇儿。 现实中做不到的事,他凭一个账号就能轻而易举做到。 因为这个账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像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媳妇儿。 他可以一天喊媳妇儿媳妇儿喊上一百遍。 他可以看着屏幕上他每晚都抱拥着的身体傻笑。 但是在现实中,他只能被发现,然后被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弟弟扑上来,甜腻腻地叫着,“哥哥!” 子居就是“这是哥哥我媳妇儿”。旭是“蝴蝶”。 两人在网络上亲密地叫着对方媳妇儿,老公。在家里,他们只是彼此的兄弟。 半年没开直播的蝴蝶再次上线。这是哥哥我媳妇儿一掷千金。就为美人一句,老公真棒!谢谢老公! “蝴蝶去哪儿了?” “就是。半年不来。我们想死你了。” “直播一小时!” “加时!” “把漏掉的全都补上来!” “2017.10.25.打卡。” “傻逼!你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吗?” “预支蝴蝶的演出时间。” 接下来留言刷起来一堆数字,2019,2099,3099,9099? 旭直接回了一句“那时候我都死了好吗?” 那一日,蝴蝶直播了三个小时。 旭感觉状态还不错。扎扎实实练着拳,打着桩,等着中秋那一天到来。 中秋佳节,日升会总要给点福利的。例如红纸任务。 前几年他看了几个,都是一些没什么油水的,或者需要长期的,他让二狗子看了回来报告,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去。 结果就错过了! 端午时候的红纸任务听说是监视一个人。抢到红纸的那俩人从此不用再在组里做事。 那俩人的名字旭没记住。张不三李不四还是陈二狗来着?反正就是路人。路人名字。旭恨死的名字! 哪知道那个长期任务是监视霍山扣! 早说他早去抢啊! 他瑞哥哥跟小霍霍一起做甜点呢! 长期任务也行啊! 旭不服气啊! 这一次中秋节他一定要好好发挥! 争取抢到一夜致富的红纸任务! 包养起中心小学的饭堂! 不! 段子九月份就六年级了。还要承包纪念中学的饭堂! “好!” 一个小拳头砸在木头桩子上。旭缓慢吐出一口气,收回拳头。 木桩因为长期被打在同一个地方,那儿已经凹进去了。 捋了衣袖,摊开半床的白纸,狼毫吃饱浓墨,食指高钩象鹅头,笔下游龙,一个大大的红字。铜皮铁骨在布料上炸出横折弯钩。气焰嚣张如同它的主人。 这一次任务,他势在必得! 第75章 抢红纸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 一轮圆月藏在薄云后面藏着,好像娇羞的姑娘蒙了一层纱,不敢见九间房这许多的汉子。 九间房是三条街中横三间竖三间的九间一层民房。最中间被拆掉,成了一个大空地。这就是西家八兄弟躺在西寅肚皮纳凉的童年。 西家老大西寅如今就端坐在那中央的葡萄架下。 旁边是西装革履的廖天瑞。跟他的大色块砌成的花衬衫格格不入。 一个大碗酒大碗肉。一个红酒枣泥糕。 以九间房为中心,原本宽敞得可以过一辆悍马的巷道推推嚷嚷都是人头。好奇的邻居从墙头探出来偷偷看这盛况。 正日西兔蝎张井田八间屋,每间房的飞鱼嘴都挂上一个大红灯笼。烛心下面吊着今天的主角-红纸任务。 八个灯笼,八张红纸。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有抢到手打开才知道孰真孰假。 组里八个红棍竖起各自的拿手武器横亘在房门前,守着。要想抢红纸先得打得过红棍。 “这一是看运气,看哪个挑中了真的红纸。再一个就看的实力。你别看那个胖的躺在门口睡觉就以为他好欺负。我告诉你,那可是我们三当家最小的亲弟弟,二当家精英团队两仪小组的得力高干-西芹。” “哦?那他很棒棒哦。” “那是。所以啊,这位兄弟,你能不能从我头上下来?你是一定打不过的。还不如早死了这条心放我回去卖水赚点小钱呢!” “你凭什么断定?” “半年从崽子连升三级拿到红棍。还是烈火堂的红棍。你蝴蝶的身手当然是杠杠的没话说。” “承让。” “但是呢,你知道吗?西芹,可是升级战中打赢了三当家的! 你看看三当家那一身肌肉,再看看你这,恕我直言,你还是回去多吃两口奶再过来挑战吧。” 旭心里那个气啊! 要不是看你个子高你以为我乐意被你那一看就知道三年没洗的油头蹭我鞋底哦! 还叨叨叨! 七点开始的抢灯笼,旭六点就来到了。万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等他穿着红字战衣来到,九间房外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头。 他个子矮。跳啊蹦啊,也就能看见他瑞哥哥那鹤立鸡群的一小撮银发。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卖水摊上赌博的人面前随便摇两盅五个四,开了个围骰让庄主输了个底儿掉。顺利坑了那瘦高竹竿子的老板给他当垫脚的。 哪里晓得这家伙废话忒多。叽叽喳喳吵得旭巴不得拿霍山扣的针线给他把那大嘴缝上。还敢说他打不过那小胖子? 旭呵呵一笑,负手在后,“那可未必。” 两位当家吃饱喝足。围观群众的瘾儿也钓上来了。西寅看时间差不多,摊开大手示意廖天瑞先上。 廖天瑞别好耳边长发。远远看见那大红长生花的旭做好准备。 廖天瑞两条大长腿一个交叉,人群中此起彼伏响起抽气声。 廖天瑞就是换个腿,一时没在意,脚踝上的冰肌露出来一星半点。那些个男的女的老的嫩的,无一例外摸摸自己的脸,自愧不如。 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质啊!也只有初生婴儿饱满的脸颊可比半分。 廖天瑞不来。西寅只能起身,一肩扛起那面大旗。 大旗上上面是大洋彼岸泡过咸水归国的他们龙头老大的亲笔题字-日升会。 木材是坚硬度堪比钢铁的格木。听说有人用它做了一座悬崖上悬空的阁楼。只靠木材的榫卯结构,完全不用一根铁钉。 西寅单手托起那九米高的格木大旗。用久了的格木旗杆乌黑透亮,跟他手上菩提佛珠链子一个颜色。 他臂上一用劲儿,大喝一声抛上屋顶。 三个光膀子汉子同时伸手接住,同心协力扛到“井”字的屋顶中央,掀开半尺见方的瓦片,对准下方屋中一个大磨盘上,四手一放。 彷如闷雷作响。大旗稳稳插在井字房正中。 除去屋内两米还有七米长竖立在空中。最上方,旌旗迎风招展。百里之外的西街,千里之外的青山全都看得见。 张忌惮蓝鲸两位副官从屋顶两角同时爬梯子上来。一人手执一个木棒。 屋下三当家一杯酒祭过皇天和后土,又一杯酒敬过青山忠义骨。跟二当家碰过杯。反转杯底,滴酒不漏,以示喝光。 两位副官收到讯号各自出手。带上手臂护甲的蓝鲸手一扬,放飞饿了三天的鹰隼呼啸飞过众人头顶,提醒各位争夺者做好准备。 张忌惮高举右手朝天放一枪,这才是开始。 枪口浓烟一起,潮水一般的人流分成八股。各自朝着认定的目标前进。 “借过借过。” 旭拿偷来的霍山扣的白手帕蒙上面,踩着人头在上面走出一条路。 不知道哪个抬头看见了他张开双手飞舞的英姿。眼里蓄满惊诧和艳羡,胸口沸腾着热血,禁不住尖叫出声:“蝴!蝴蝶!” 灯笼下的卧佛眉梢稍稍一动。握紧了手中的红棍。 又有人问,“哪儿来的蝴蝶?” 他以为是身有双翅的蝴蝶。待看清旭那摸不着踪迹的步伐,也只得跟众人一同惊呼:“是那个蝴蝶!” 越来越多人闻声抬头看那翩跹的舞姿。“真的是蝴蝶!” 他们抬起头来旭可就麻烦了。总不好踩着他们的脸过去吧。只好趁那些盯着前方灯笼的迟钝货色还没反应过来,挑着人头来踩。这么一来,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前方本来拥挤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乱了起来。 当中一个白衬衫遮不住古铜手臂肱二头肌的寸头汉子左手一个格挡,右脚横扫,撂倒一大片,在正字房门前腾出一片空地来。 这拼命三郎只管往前冲撞。其他人恐慌被他撞伤,纷纷退让。 眼看他就要一跃而起先拔头筹。旭心下一急。也没顾上脚上是什么,尽管一脚踢出。 千百双眼睛只见一顶驼色圆边帽从一个地中海头上飞出。用箭一样的速度直逼那伸手要取灯笼的寸头。 寸头仿佛后面长了眼睛。闻得风声迫近的破空声,还以为是什么暗器。一个侧身堪堪避过。 驼色圆边帽协裹着周边气流切断了红灯笼上的红绳。失去红绳支撑,红灯笼飘飘落地。 西芹醒觉有人抢灯笼。圆眼一瞪,红棍冲着红纸灯笼就轮出去了。这是宁愿毁了任务都不要被他这个人抢到。 “不要!” 听得两声少年惊呼,众人只觉巷道一道疾风飞过。只见无数双脚的残影在墙上划出一道弧线。 白手帕跟不上被风刮落。一道残影半空中腾飞,追上了尚未落地的灯笼。圆润的指尖在红棍下抢救出来一张薄薄的红纸。 那人空中一个翻身准备下地。突然异变生。 一道人影从台阶前跃起。一个眨眼,两人已是同时手执红纸站在门前。 旭看清对面的寸头,不禁咦了一声。 看他要往自己那边扯,抓着红纸的一边连连往他身边逼近。 “哎哎哎!别动!红纸坏了任务就算失败。霍警官不信可以问问身边随便一个崽子。” 寸头正是霍秋水。 不明白这些黑道规矩的霍秋水不敢胡来。两人手执红纸谁也没敢动。 旭仗着地势熟悉,跟霍秋水打起了嘴仗。一边往自己身边扯还一边调笑霍警官没点正经堂堂警局精英来抢黑道红纸任务。 霍秋水抿起薄唇,被他隔着一张红纸往门外拉去。走了两步脚下一歪,红纸脱离指尖。 “多谢霍警官人生地不熟。” 霍秋水一脚陷入下水道井盖卡住,脸上发狠的表情写满不服。 抢了红纸正准备转身回大空地领赏。后方重铁摩擦着火花追上来。 旭还没转身已经被拖着下水道井盖冲上来的霍秋水一拳击中小腹。 那可是好几十斤重的铁块啊! 怎么可能有人能拖着这么重的铁块还跑得这么快的? 旭弓着腰吐出一口酸水。挣扎着说道,“你真的是人吗?兄弟!” 窒息感从脚上传来。旭感觉身体像是被人打了一支的阿托品,失去知觉,倒地昏迷。 霍秋水历经磨难,总算是成功抢到红纸。看了一眼,五指掐进薄弱的纸片中。 霍秋水眼里落下滚滚浊泪。无力地跪在井字房门前,朝天嚎哭着,像失去配偶的孤狼。问天问地问自己,“为什么?” 原来,段爸爸死时,贾律霍秋水两人几乎同时赶到。 贾律同时为段爸爸跟一个叫虞美人的男妓做辩护。两件案子在手,忙的不可开交。 霍秋水以黑社会组织罪嫌疑人身份拖住布局不让他离岛接受调查。 两人配合默契,齐心协力要为被豪车撞死的段爸爸讨回公道。 抓住布局的第三天,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孩子脸小男孩儿来到局里。说自己是布局的娈童,来陪坐牢的。 当时全局都震惊了。 段十斤这个小伙子能说会道。在局里撒娇卖泼。说什么你不让我跟他死在一起我就死在你们警察局!死了也不放过你们! 霍秋水不擅长应付这种三八事情。 平日里连田心叫他一声秋水哥哥他都要吓得掉头就跑。这个才发育的小女孩六年级的时候就穿起红裙来警察局,当着全局警察的面,不害臊说要嫁他。那之后,生怕田局长又对他女儿说了什么胡话的霍秋水看见女人就脑仁儿疼。 这个小男生死缠烂打的模样更是像极了怨妇。 霍秋水搞不定这个泼妇。让小李去请示田局长。田局长竟然同意了。 原来田局长查到这个段十斤,仗着跟段九斤长得一模一样获得布局的宠爱。布局下山为撞死的弟弟讨回公道时候也带着他的。霍秋水觉得这个时候,田局长还是挺靠谱的。 布局看到这个微笑的少年,脸色马上就不对了。仿佛每一根络腮胡子都在问,为什么你要来。 段十斤宽袖白衬衣打底,外套一件粉色手织毛衣。手上同色粉红长指甲。衬得他那孩子气的脸娇嫩得仿佛出了水。 粉红长指甲点亮了铁闸栏杆的拘留所。田局长说儿童不宜,所以关了监视。 霍秋水只好自己住到隔壁的拘留所,找出这个跟日升会杠上的勾丝岭土匪头子身上的秘密。再顺藤摸瓜铲除日升会。 霍秋水戴上耳机,用收音机调频,连上他审讯之后留在拘留室的窃听器。 那是在桌面水杯底下的拿贾律家里那指甲大小的佛祖贴纸粘上去的。 哥哥贾清死后,贾律一心信佛。在二沙岛的别墅起了个整面墙那么大的弥勒佛。 一进门就被它嘲笑。这回儿可算拿它的徒子徒孙干了点正事。 布局正脱了老布鞋打蟑螂。背过身问他,“为什么回来。你全家都是我害死的。你不恨我吗?” 布局知道他是段九斤! 果然! 什么长得像段九斤? 根本就是! 两人说了好多彼此才知道的往事。段十斤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霍秋水耳机里响起很轻的走路声,接着是挨着墙坐下来时候擦到的声音,紧接着是指甲刮水泥的声音。 那个清秀的少年,用拘留室的墙,修指甲! “我不认识什么段九斤,也不知道谁是段以沫。我只知道,被卖进西街是我一生最不幸的事。被送货上门,到了勾丝岭,” 段十斤不再磨他那尖到能做凶器的指甲。 有脚步声。接下来的话霍秋水听不清楚。 第一是因为声音小,其次是床板摇曳的声音把说话声完全掩盖了。 不明所以听了好久的哭泣呐喊。窃听器被撞落地下。 霍秋水马上把耳机远远地拿开耳边。等它自己呲呲的电流声过去。霍秋水才又小心戴上耳机。 听到的第一句就是,“真真假假根本不重要。以前,在西街工作的时候我是主宰。直到遇到你。” 摘下耳机,霍秋水想起一句古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天之后他剪了一个寸头。 第76章 段十斤何人 本来想剃光三千烦恼丝的。开车送他的贾律嫌弃他头型不圆,剃光了也是个方方正正的砖头,还不如留点碴子圆一下那方脸。就听他的了。 贾律要去跟进那男妓小美人的案件,只把霍秋水送到警局的红绿灯前就放下了。 走了一小段路,寸头进警局的时候吓坏了胆小的小李。 “我的妈!霍警官你本来就一脸横肉拜托你头发整软一点行不行?这是要刺穿小朋友的泡泡哦?真是的。” “信。” 监听的时候段十斤除了欢快地大声叫唤,其余什么都做不到。布局还许诺段十斤,出去之后只会留他一个老婆。 霍秋水是不相信布局段十斤这两人所谓假戏成真小三上位。他马上吩咐小李,只要等到段十斤进厕所,马上去翻垃圾桶。果然,中午剪个头回来就拿到这封布局的手写求救信。 霍秋水本来是带着这证物来拷问布局的。才一坐下就想站起来回去,不审了。 “小李,把段十斤送到隔壁。”他冷冰冰地下令。 可苦了小李。小李看那坐在布局大腿上的段十斤那小腰扭啊扭。刚刚才把衣着穿整齐,又被他自己扭得纽扣都崩了两颗。 小李想了想,拿着枪塞到两人腿间,软了声音央求道,“我不想出事的。麻烦两位懂事一点。” 段十斤粉红指甲扣着墙就是不肯走。拖了两下。 布局说了两个字,“听话”。 段十斤腰板挺得比绷直身子站军姿的霍警官都要挺拔。完全没有连日来的脂粉气。一脸铁骨铮铮。 就是临出门时候回头一眼那缱绻,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拘留室里就剩三个人。 布局翘起二郎腿,老布鞋晃花了霍秋水的眼。 布局,“霍警官找到了什么证据证明我组织黑社会?” “没有。” “那你来这儿阻我好事干什么?这是要被驴踢的你知道不知道?” 霍秋水无声无息把粘上污物的求助信那密封袋摔在铁皮桌子上。若无其事地灭了布局的希望。 “也没别的事。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有你的信。” 说完,负手淡定离去。徒留下面如死灰的布局。 那之后这俩人还不死心。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直折腾得段十斤肛裂进了医院。 小李劝他何必。 段十斤还是西街救命之恩那一套。确实,被卖进西街做男妓,又被赎身,确实是恩同再造。最难得的是那人待你一片真心。 十五天后,布局出警察局。 霍秋水连他们勾丝岭都反转过来了。就是发现一个事实,这个布局与其说是黑社会组织罪,不如说是大地主,闲着无事收收租,养了几个保镖就是管管那些不肯交租的佃农。 段爸爸的事情布局很是爽快。赔偿金,债务一笔勾销。 无罪释放后一个小时,布局不知道脑袋抽了那根筋。竟然吃着段十斤给他投喂的提子,大大方方坐在他桌子上就是不肯签字离开。问霍秋水为什么找不到证据抓了他。 “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 布局吮了粉红指甲上的汁水,趁机舔了一把段十斤的手心。 后者也是没羞没臊。大庭广众之下勾住他的腿,媚眼如丝的样子霍秋水看了就想吐。 布局一只手从他裤腿下探手摸上粉红指甲,用自己粗糙的皮肤给他一点点磨圆那在墙上刮得参差不齐的长指甲。 另只手藏在两人中间,别人看不见。 只听得啊哈一声,段十斤也知道了害羞。埋首在他颈窝不敢出声。 布局很满意,亲了亲他爆红的耳尖。看着整个警察局妹子全走光才一本正经地说,“霍警官,听说你立誓为了救弟弟霍山扣于水深火热,不嫁不娶,每天工作十八小时去查。我就奇怪了。你这么有本事又有魄力的年轻人,怎么就至今到没有一点进展呢?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每次想要追查日升会下落都总是被对方提前预知到你的行动吗?” 他这么一说,霍秋水就想起那时候被甄大条的谐音真大条耍了一把的事情。 小李倒是警戒。死活不肯相信这黑帮老大的话。一根手指指着他,“霍警官,他是坏人,别听他挑拨离间。他肯定要说我们局里有间谍卧底什么的。” 小李这小年轻一急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又没有变声,听起来就像八岁小孩子被抢了糖,跟哥哥告状说有坏人哥哥快帮我打坏蛋。 霍秋水面无表情,“~” 段十斤跟布局对视一眼,止不住爽朗的大笑。 粉红指甲笑起来也是很粗犷的。毕竟也是有喉结的男人。粉红指甲点点对面霍秋水凸起的胸肌。 “哈哈哈!不是你们局里的哦。霍警官,你有没有跟你朋友去搓过澡?” 小李一巴掌把他为非作歹的贼手拍回去。代为答道,“我们南方没有澡堂。” 霍秋水对这些跟他友人密切相关的留言毫无反应。淡定地大手一摆。用说公事的口吻冷道,“门口在那边。签完字就可以出去了。” 布局朝怀里人使个眼色。段十斤起身出去等他。走到小李身边时一下子没站稳,连滚带摔倒在小李怀里。 他抬头轻轻一笑,小李红了一张脸。 “李警官,我走不动了。” “我,我,” 小李用眼神请示上级。霍秋水点头。他才敢伸出一只手给那站不起来的人儿当拐杖使。 两人离去,布局的眼神清晰起来。再无半点暧昧、玩弄。 布局很认真地敲着桌子。“我倒是随便一查就知道不少东西。我是个粗人,我就直接说了吧,你没有偷偷上过勾丝岭跟你的朋友坦诚相对,泡过温泉吧?” 霍秋水觉得自己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这人刚才很正经。 霍秋水把签字笔啪一声压在纸上。“不要用你肮脏的大脑去污染我的朋友。签字!走人!” 布局看他生气了。在桌子上伸手拍拍他肩膀,假装两人熟悉到只是开个玩笑。 霍秋水没理他。他自己笑了两声侧过身子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知道在感情上面霍警官你很笨。好好好。不是那个。是朋友。朋友。那我换一个问法,你有没有看过你朋友的后腰?” 日升会的崽子后腰必定有太阳图腾。这也是霍秋水找跟踪对象的依据。 当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挚友。现在,“你什么意思?” 布局看他眉目有点松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慢慢坐直,掏出怀里一支雪茄,夹在指间。点燃,狠吸一口还没吐出烟圈来就被霍秋水一剪子剪了火星拿杯盖接着。 “这里禁烟。” 霍秋水还故意不马上把剪刀撤走,瞄了一眼他裆下。 布局抱着自己盘起来的两条腿大开门坐着呢。他这剪刀没抓好一往下,那就是血流成河断子绝孙。吓得布局扔了雪茄,夹紧摊开的双腿,跳下去,拉了后边一张桌子跳上去坐好。远离这个危险品。 他觉得这样有点怂。右手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我知道,咳咳,霍警官半生致力于擒拿日升会,对那些三角圆圈的太阳徽章很是清楚。” 霍秋水坐下。把锋利的剪刀收起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趁他被吓住肯乖乖签字的功夫,霍秋水把剪刀收回抽屉里。自言自语道,“律不是这样的人。” 布局两个字龙飞凤舞刺穿了下面打印的横线。布局签完字手压在纸上,不让霍秋水拿走。 “哎呦,那为什么都要你在床边端茶递水伺候着,就是不让你帮忙洗个澡呢?” “你以为我们是你跟你那些娈童?” 两次三番被此人羞辱他的好友,霍秋水的声音都像冒泡的熔浆。再有点什么就要冒出来盖过去烧死、烫死他对面这个人。 “小李!送他出去。” 小李迅速进来。使尽全身力气去推这个人出门。 布局像一座山立在那儿。瘦小的小李没能推动他。布局连珠炮地在霍秋水拿起剪刀之前说了很多话。 “为什么贾律师那么随性的人,大热的天还要一身西装呢?” “人家斯文人哪能跟你们这些粗人一样俗不可耐袒胸露背?我剪刀呢?” “在我这里。”布局把顺来的剪刀放到隔壁桌上。顺便压住了霍秋水一只手。 两人面对面瞪着彼此。 布局高一点,说话时候用劲儿有点大,像是拿那些话淹没他。这让霍秋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棵秕子,在稻田里高处一截,直到看着远方洪水冲过来,大水淹没整个农田,连他这曾经庆幸自己无辜的秕子也不放过。 布局的声音硬生生灌进他耳朵里。让他思考,逼他怀疑。 布局扯着大嗓门喊得警局外面的段十斤都听得见。 他吼着,“那为什么,我弟弟出车祸的时候他刚好在场? 为什么他会跟日升会的白纸扇一起出现? 你知道那个身上有线香的黑发美人是谁吗?” 说到这里,两行浊泪落在这个彪形大汉脸上。 霍秋水能感觉到布局豁出去的气势,他要在死前把所有真相告诉他。 第77章 贾律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来告诉你。那个人叫虞美人。是廖天瑞养在西街的一条狗。人人都以为他是男妓。我也曾经这么以为。直到我弟弟告诉我,多亏小美人给他献计声东击西引开我,杀了我爸爸。一个男妓能有这样的心机?我是不信的。他们用我家墓地逼我下山。 霍警官,我没下过勾丝岭。我们布家的人,除了抬棺,就只有自己死的时候才可以下勾丝岭。我自己一个人下来了,也就上不去了。” 布局不再哭泣。忽然双手合十,把霍秋水当神供奉起来。 “霍警官,你要为民请命。我布局求你,如果这一次大劫我布局熬不过去,你帮我铲除日升会。你常说自己要为民除害。我也是民。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念着“祖先有灵,保佑我大难不死。”老布鞋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 霍秋水当时也是不相信布局话里真假的。他以为布局回勾丝岭,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段家也拿到了赔偿金。他也警告过好友要小心虞美人。贾律也听从他的建议,顺利解决了男妓的事情。 直到他像往日一样的周五,坐公交车来到好友在二沙岛的家。想借好友的车去东山看看有没有日升会的人。拿钥匙开了好友的门,里面一片狼藉。 二楼他们一起下榻的卧室,他以前住宿时候留下的换洗衣物凌乱掉落地板上,仿佛连衣服都在嘲笑他把自己所托非人。 他找遍了这个二层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第一次发现这个别墅太大了。 找不到贾律。他的好友,连夜逃走了。一层嵌进墙体的笑佛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霍秋水握紧拳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心虚他为什么要逃走? 以前他总是在周五到好友那临海别墅住一晚,周六日不上班正好坐好友的车去西街、东山这些地方蹲守。 今夜,走在午夜无人的街上,霍秋水只怨自己没有识人的本事。错把豺狼当家犬,还欺骗自己他的不羁只是年少轻狂。 布局也许不是好人,但是在拘留所,他没有撒谎。 那之后,布莱汉堂跟日升会火拼。状况很是惨烈。布局被人带着,突出重围。全身都是枪伤刀伤。 日升会,警察局,霍秋水个人,都在想尽办法查这个人。可惜无论他们怎么查布局这个人,也是没有消息。布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当然,日升会处理干净了的人,也是连一根头发丝也找不到的。 什么布莱汉堂什么日升会,黑帮之间的纠葛霍秋水没有管。花了两天时间都查不到好友的下落。他也就放弃了。 上班,查案子,中午有空窃听一下线人找到的疑似日升会当家的对话,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喝啤酒撸串儿,一个人唱天地有正气,一个人打车回家,不需要让司机帮忙开慢点照顾身边的醉鬼。一个人洗漱,上床睡觉。又是一个人的一天。 又是一个周五。站在熟悉的好友房门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门。在一片狼藉中抱着头,静静地坐在只剩下床垫的床上。 想来,做律师确实很赚钱,但是还不至于像贾律这么有钱。 大学毕业三年不到,自己全款买了豪车、二沙岛临湖别墅。还有闲情去跟刘家竞拍那些他看不懂的七王爷字画,去拍卖行竞拍西山岛。 2006年五月,西山岛法国梧桐被砍光。他们曾一同开了车窗呼吸的香气从此无迹可寻。 五月母亲节,周日,霍秋水站在贾律别墅前,里面黑灯瞎火没有一个人。 听说房子一个月前已经抵押出去了。霍秋水算了算,正是段爸爸事件开始之前。友人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呢。霍秋水苦笑。 他一个穷警察是没有那个钱去把这别墅买回来的。霍秋水只能在别墅前面喝光一瓶黑啤,另一瓶开了,洒在地上。跟他的过去说一声再见。 以后的以后,他都不会再来这里。就好像,没了法国梧桐的西山岛,他是没了挚友的霍秋水。 之后他的记忆有点混沌。 无论何时,他都是清醒的。但是那一天,站在那个别墅前面,手里拿着一瓶黑啤,喝光,又倒了一瓶。 他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对。他好像是第二次喝光,第二次倒酒,第二次到这里来做这件道别的事情。 这大概是某种指示。他承认,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 他开了门。大佛在他面前张开嘴巴哈哈大笑。霍秋水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大佛的笑声。 他急匆匆上楼,在楼道上步子不禁慢了下来。他听到了楼上卧室传来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接近。 他曾无数次跟踪过那些犯罪的人。没有哪次有那时候的紧张。霍秋水扶着门框的手心都是生怕那个人回头发现而出的汗。 只见那人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在收拾地上散落的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夹着手机打电话。 “我知道。我马上就走。谁让你不帮我收拾?什么叫就是一件衣服?我就只剩下这一件了。我们,” 说到我们,他突然噎住说不出来,换成了,“我跟他。没可能再见面了。我知道没看到布局尸体之前我最好三个月不要出门。但是~你说什么?小美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为了他众叛亲离他拿我当弃子?” 贾律掐紧电话的手在月色下青筋凸起。“时间。今晚?我知道了。我马上走。” 霍秋水开了灯。可以清楚看到贾律脸上的惊诧跟慌张。 “你去哪里了?” “我,我搬家了。” 谎话开了头,他不再结结巴巴。“来拿点东西。可惜了。” 贾律挠挠头,“明天就要拍卖了。他们竟然把我的东西都扔掉了。那就算了吧。不拿了。我走了。” 贾律整整笔挺的衬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愤怒的霍秋水一把扯住胸前的衣服,狠狠摔在床上。 贾律的身体虾米一样在床垫上弹了起来。他爬起来想逃跑,又被追上来的霍秋水反剪双手压在身下。 霍秋水用一种他最习惯的语气审问自己曾经的挚友。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当作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再次看到这个人,听到他的声音,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动了手。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解释。 “为什么你当时正好在现场?” 霍秋水用上了从警校学到的那一套,把他当重犯压制住。贾律没他力气大。手脚都被他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狡猾地动动嘴皮子。 贾律不解地反问他,“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查了,发现了什么。告诉我,不是刚巧在这一天。是刚好等我约那个人的手下才把车祸安排在那一天。段家这场车祸看起来是我刚好在场,你正义相救。其实事情很复杂。我们的行踪都被某人掌握在手里,像扯线木偶一样带往现场去。那个小美人就是拉我的引线。这话还是你说的吧?” 霍秋水此人,正邪不两立。最受不了老前辈说的宁日死了安居岛至少乱三十年。一个黑道分子,有今日没有明日的烂命,凭什么主宰整个安居岛 贾律能成为他霍秋水的友人,也是因为他本身的正直无私。 布局车前,贾律主动站出来为段家辩护。“法律有时候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时候的那一身西装,正气凛然,霍秋水至今还记得。 他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这个人反目成仇。 法庭上能言善辩的身影,如今只剩下谎话连篇。 霍秋水明知道结果如何,依然期望着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或者说,他想被友人说服,因为他自己骗不了自己。 “你为什么会上那个男妓的当?” 贾律不以为然,“大概是小美人声音太好听。我有点魔杖了。” 段爸爸出事的时候,贾律正与一个在西街挨打逃出来的妓男做思想工作。严肃警告他,你首要任务不是跟打你的嫖客算账,而是先洁身自好!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一身警服理了又理才有勇气带着检查结果进那米其林三星的旋转门。 贾律对面一个像男又像女的妖孽脸上都是淤青。肿起来的血块掩盖不住他的美颜。 可惜这人秉性不良。周边都是安安静静吃饭的,他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服务员端着菜在旁边,根本上不了茶。他看着手机。里面是欢笑笑语说什么谢谢老公的跑车。 那个身上有线香的男子一甩自己乌黑长发。“我做了五年鸭子,哪家公司会要我还不如趁现在年轻,傍个大款。谁知道那家伙是个穷光蛋?还有,我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教训我!你给我把那个混……啊,哦的嘴。” 巴拉巴拉又是埋怨店员怎么还不上菜。 “这里是高级餐馆。别大呼小叫的。” 贾律想说有事按铃还没有开口就被截了话头。 “靠级餐馆不吭菜(高级餐馆不上菜)” 霍秋水把证物交给挚友。挚友邀请他一同进餐。手把手教他这个土包子拿刀叉,切牛排。 往事如风。现在在他身下被压着的人,一张嘴还在喋喋不休。 “我第一次听到这家伙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是骂脏话。白费了一张好嗓子。” 霍秋水再不想听他说话,一把撕开他的衣服,露出贾律后背太阳纹身。 事实就在眼前。辩无可辩。贾律不再出声。 第78章 死 霍秋水大手接近那个日升会的象征。要把它连同身下人的血肉一同用力揪起来。 白嫩的皮肤变得通红。疼得贾律大叫。“秋水你饶了我。放开我!啊!” 霍秋水毫不留情地掐着那一片。好像要把印有纹身的那一片血肉徒手扯下来一般。完全不去理会他的挚友疼到曲起身体,喉咙嘶吼到干哑。 亏他还为这个人查清楚那个男妓的底细,提醒他。这个人还曾无辜地摇头,“不可能。是我主动接的这桩嫖资纠纷。而且是我考虑了一个月才答应的。我从来没有接过这种官司。倒不如说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接下这种打赢打输都对我没有一点帮助的官司。他是神吗?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那个小美人还刚巧是段家车祸的这一天。” 面前人涕泗横流的样子让他心头作痛。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饶了这个人。 “秋水,求你了。疼,啊!” “这是惩罚。”霍秋水下手更狠。 亏他为了做了这么多。 为了让他相信,霍秋水第一次利用线人去查私事。亲自带他到那个线香男子一无所有的家门前。让他亲眼看清楚。 为了他这个挚友,霍秋水第一次因为太执着于日升会乖乖站在这间别墅里被别人骂。 贾律“骂”他傻。贾律曾经说过,“做朋友的还是那句话,你做一下可行性分析就会明白,你这种靠偶遇撞大运的跟踪办法完全没有实用性可言。你是警察,你不是英雄,不是美国队长,不是奥特曼!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单枪匹马独闯敌人大本营的幼稚游戏。” 亏他为了这一句话认真考虑了自己的行动,放弃了跟踪的笨办法。 贾律动不了,只能张嘴求饶。“疼。好疼。” 哭久了,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牙咬着底下的床垫,强忍着。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冷汗一股股往外冒。指甲掐进了肉里。 螺旋纹,内外两圈。外圈之上,起大正三角参差八方。还是日升会高干的太阳纹身。 贾律的眼泪模糊了霍秋水血红的眼。 “解释!” 被放开的贾律徒劳地想拉起碎片遮住自己红肿得发烫的后腰。 衬衫碎成渣子,根本没有用。他干脆彻底放开。抹干眼中的泪。用手捂着腰,艰难坐起来。看着月亮,唱起歌来。 他用刚哭过的声音小声唱,“黑人被残忍杀害,我沉默。” “不要唱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告诉我!” 霍秋水烦躁得想掐死他。贾律还在自顾自地唱。 “法西斯~” 贾律还在唱。霍秋水觉得这歌声仿佛在哪里听过。等他看着贾律流干眼泪的双眼,思绪回到了那年,贾清尸体被发现的那日。 挚友在他的阻止下停止了拔枪杀人的疯狂。在黑啤,在月色,在大排档的炭火味里,手臂缠着黑纱的挚友倒在桌上,乱七八糟地唱:“黑人被残杀的时候我沉默,法西斯抓走,呃,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多。于是世人不再赞颂沉默。” 他以为找到了凶手。那人却是在日升会保护下的子弟。田局长周六日约见他上东山,就是要用一千种方法说服他放弃。 他拉上挚友借酒消愁。 挚友唱:“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霍秋水对:“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挚友即使当时已经醉醺醺,还记得与他唱和。回,“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在2002年10月前。那时候,还没有段爸爸的事情。布局还好好在勾丝岭。那时候,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霍秋水明白了。“从小公园事件开始,你就是日升会的高级干部。藏得够深呀!不。也许更早。你接近我也是为了监视。是不是?” 贾律不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 “秋水,”贾律嘶哑的声音喊道,“秋水,那个宁家小公子杀死的,是我哥哥的情人。 我很多次告诉过哥哥,那个人不可信。但是我哥哥被他迷了心眼。他明明是有妇之夫还来勾搭我哥哥。 这件事告上法庭也是没用的。作为律师的我一定是站在结婚证书的那一方。 但是我是他弟弟,我只会站在我哥哥的那边。 怎么办呢?那种无助的感觉快要让我窒息,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我这个弟弟一无是处。 那时候,日升会的小美人找到了我。 我只能松开双手欺骗自己法律是正确的。我捏造了证物,污蔑他挪用公款,让法官判了那个人缓刑。 但是我想不到,没了他,我依然救不了我哥哥。你明白我在停尸间抱着哥哥脏污的身体是什么感受吗?法律救不了我哥哥,日升会可以帮他报仇。” “你这是知法犯法。公报私仇!” 贾律轻扯了嘴角。这个口口声声说着正义不会迟到的律师,嗤笑着忠心于律法的他。 “犯法又如何?没有人会起诉我。我没有犯法。没有人能判我的罪。秋水,公道自在人心。手段尚在其次。是他教会了我遵从内心。我的心告诉我,我哥哥的仇,一定要报。这就是我的公道。我的正义。” 霍秋水不认识这个贾律。眼前人脸上的狠辣不是他熟悉的表情。 但这才是真实的贾律。虚假的,一直是他认识的那个挚友。 两人再没什么好说的。 霍秋水起身,跟他划清界限。“贾律,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霍秋水不跟黑道做朋友。” “我知道。你连亲生兄弟都能抛弃,区区一个朋友算的了什么?” “你病入膏肓。” “我还是那句话,公道自在人心。我认为我的做法没问题。我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追随着自己的公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霍秋水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淡淡的一声再见。“再见,我在这个世界的友人。” 霍秋水回,“再也不见,我曾经唯一的友人。”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句出口之后彻底决裂。 霍秋水以为自己足够干脆。走在路上被凉风一吹,他心头忽然涌起来满腔希望。 贾律变成这样是因为哥哥贾清。但是贾清早就死了。他完全没必要再做日升会的走狗。 只要他愿意退会。 霍秋水问自己,假如挚友回头,他是否能不计前嫌接纳他。答案是可以。也许挚友也是这么想的。 霍秋水想道歉。一回头,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友人推他一把。 霍秋水眼前呼啸而过的大货车带着他的友人从他眼前飞过。 贾律被撞死。 霍秋水盲目地伸手往前去抓,除了夜空中的扬起的尘埃,他什么都抓不住。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的时候,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霍秋水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只看见临街店铺的铁皮门凹进去。贾律的手机飞到他脚边,还保持通话。 霍秋水蹲下,把它紧紧握在手里,放在胸前。里面那个很好听的声音一直在着急地叫他不要出门我们的人正在往你家赶过去保护你。 霍秋水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是交通意外。是有人蓄意谋杀。 等他冲去驾驶室,想在那浓烟之中找出凶手,车门开着,早没有了人。 霍秋水判断是凶手看见贾律,开到最大马力然后跳下车逃走。 霍秋水试图掰开货车,无能为力。 无论是背叛,还是求而不得,他从不允许自己落泪。那一晚,他抱着电话,在无人的午夜,失声痛哭。 他可以原谅一切,只要对方知错能改。他等待着,寻找着。他在找跟挚友和好如初的理由。这个理由历尽艰辛,终于找到。然后像无数次的从前一样,他大度地点点头,说一句嗯,然后友人抛起手里的钥匙,问他今晚一起吃饭? 他却等不到挚友开口说一句我错了。 因为撞击过分严重,血肉模糊无法查证。此案成悬案。 霍秋水要用最快的方法找到凶手。那必定是日升会无疑。 青木齐心。兄友弟恭。伤害他们兄弟的人,日升会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也查到了挚友的房产,豪车都是日升会一个叫虞美人的人变卖掉的。这个虞美人,就是那个冒充男妓跟挚友共同行动,利用他们警局困住布局的搭档。 红纸任务征集的时候,霍秋水的线人看到了他的身影。 等霍秋水放弃警察身份的束缚,不顾一切抢到了红纸,摊开,上面的任务竟然是,保护霍秋水。 “告诉我!是谁杀了律!”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捂着耳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寸头朝天嘶吼,直到肩头失去力气,无力垂下去。 西芹念一句阿弥陀佛,跟廖天瑞道歉,“抱歉,瑞哥。还是拦不住。” 虞美人把红纸交付的时候,廖天瑞已经做出了安排。让西芹来当这个守门人。“通知”蝴蝶来抢任务。到了必要时候就是毁了红纸也不可以让霍秋水拿到。 没想到,执念太深的人,眼里是没有别人的。 小旭这么可爱他都打得下手? 真是疯了! 西寅背起昏迷的旭。把他放在葡萄架下的太师椅上。 红纸任务出了意外。黑道的任务被一个条子抢了。 倒是没有规定必须是组内人员才能抢红纸任务。但是霍秋水一个人民警察。这样的身份孤身前往日升会腹地? 《律政先锋》的新秀,安居岛警察局的镇店之宝。霍秋水很快被人认出。 人们交头接耳讨论着是不是要在这里结果了这个专门跟他们日升会作对的条子。 廖天瑞让西芹把外人全都撤走。 旭迷糊之中回到了柔软的肩膀。无意识喊出了三当家跟他的暗号。他念着,“小西子。” 西寅笑了。 这小子一年级仰慕人家全级第一有个霸气的名字。硬要自己改个名字叫小居子。他还记得当时这小嘴嘟得能挂油瓶。要给他也起一个。 “我们级的好像叫段子。你也起一个。就叫,小西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 “呀!三当家你这文学修养可以呀!” “那你直接去掉最后一个字,叫宁子。” “宁子。拧子。不好听。” “那你的小居子就很好?” “小居子,不错呀!” 西寅给了他一个脑瓜镚儿。“傻啊你!不觉得这称呼像太监吗?做你的作业!” 旭刚好也想到那里去。梦里哭着喊着说不要做作业。 西寅把他抱进屋里哄着。大空地顿时恢复了宽敞。 凉风习习,旁人都不在。只有廖天瑞跟霍秋水。 廖天瑞跟他坦白,“这个任务不是我出的。是你那挚友的遗愿。他拍卖了全部家产。就是为了做这个任务的赏金。贾律是我日升会的兄弟,我们已经替他报仇灭了布莱汉堂。” “布局在哪里?”旭撑起一只眼睛看。看到他瑞哥哥一脚踹飞了寸头。吓得连滚带爬起身要救人。 第79章 弟媳 西寅拉住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去做炮灰。“瑞哥现在很生气。你醒了就自己吃药。” 旭接过药丸,眼睛还是往廖天瑞那边瞄。 计划做好,环环相扣,丝毫不差。难得跟三当家合作。最后关头出动了日升会四个堂会,就是抓不住布局一个区区山野村夫。廖天瑞想起这件事就来气。偏偏霍秋水不知死活还在反反复复地问布局这个杀人凶手在哪里。 廖天瑞毫不留情拿这寸头泄愤。把他踢得鼻青脸肿。 霍秋水不反抗。就是在问凶手是谁。 廖天瑞最后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霍山扣哥哥份上,你从进门那一刹那就已经死了。臭条子!滚回去!贾律的仇我来报。” “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他上司。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他朋友。” “不就是朋友,你干嘛?” 霍秋水毫无征兆站起来,软软地喊廖天瑞,“弟媳。” 西寅愣了。廖天瑞也呆了。旭觉得自己还是继续晕过去比较好。于是把药丸吞了眼睛闭上。咕噜一声特别响亮。 “嗯。你想说什么?” 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廖天瑞耳尖都是红的。 廖天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只是看着这个疯子,心里总担心想着那个人知道自己表哥受苦,多半又发了狂地揪自己的头发。 打着游戏出了错他就这样。一同住的时候虽然是上下屋关系。廖天瑞还是被他撞墙抓头发的声音吵得半夜睡不着。 他不要这样。如果可以,所有坏事他来做,他的狗,安安静静在做好饭在家等着他回来就好。电脑出错的时候晓得自己过来他膝头熟睡就更好。 “弟媳。”霍秋水又叫了一声。 “弟媳!你把手放开。羞什么羞?就你们那点儿破事儿,山隔三差五就跟我说。告诉哥。弟媳你告诉哥!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好朋友?” 廖天瑞被逼得后退两步。他忽然很后悔自己揽下来贾律这个事情。 贾律必然会牵扯到霍秋水。这个霍山扣的哥哥。对这个人,他是杀不得,埋不得。只好厉声警告他。 “听着!九号监察队后天批文下来,老田会把机会给你。签个字,滚出安居!离开霍的视线!布局找不到你的。” “弟!媳!” “哎呀!”廖天瑞胡乱扒拉下耳边白发捂住自己的脸。 西寅站起来,拉住对廖天瑞步步紧逼的霍秋水。“兄弟,借一步说话。瑞哥不擅长应付你这种人。” 霍秋水不肯走。西寅只好动用武力,手上一用力,掐着他肩上穴位,半拖半拽拉到门外。扔给他一只录音笔。关上门。在门后告诉他。 “小美人给我的。你那位挚友最后一次任务的搭档。我们日升会,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布局。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你要怎么为好友报仇,那是你自己的事。少来缠着我们。” 在井字房门外,冷静下来的霍秋水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里面是他熟悉的声音。 “美人,你帮我把这段话告诉瑞哥。 瑞哥,我来做诱饵。杀手同时接两个暗杀任务一定首先考虑我这个拿笔的而不是秋水。他拿枪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找人保护秋水,护着他一辈子。” 小美人的声音惨杂其中。听得出来小美人被他吓坏了。 “没那么严重吧?你不要这么着急。虽然行动定在今晚。但是你的秋水也不是软柿子。他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是第一次得罪黑道。”小美人的意思是霍秋水躲得开。 “这要是有个万一,嘶,” 贾律明显是扯动了后腰的伤口。疼得他声音都变得沙哑。 “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我很后悔。如果我当年冒着违法也要追上去捅那个国字脸混蛋一刀。我哥哥至少不会一个人孤零零。你不明白我抱着一身血的他那时候有多绝望,多痛恨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这么多年,我早想明白了。人死了再报仇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最好的办法永远是阻止灾难的发生。 美人,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很久之前就没有了。但是秋水有。他还有希望。他还有梦想。他还有救出他弟弟的机会。把我的机会给他。他一定要活下去。他一定会活下去。秋水他比我坚强。带着他弟弟,连同我跟我哥哥的份儿一起活下去。” 贾律的录音到这里就断了。霍秋水握着录音笔走了。不知道去了贾律的衣冠冢前还是贾律马上要被变现的别墅里。 后来听说霍秋水用贾律的遗产把贾律卖出去的别墅买回来了。依然是周五回去,周六日就住在那儿。用着他的东西,给他家带洗发水沐浴露,假装他还在。 霍秋水被送走。廖天瑞黑皮鞋轻踢一脚那摇晃的太师椅。踢醒这全程假睡看好戏的干弟弟。 “你睡够了没?起来!” 旭站了起来。廖天瑞又让他出去。旭不干了。 “你说好的把任务给我,是我没做好。” “今天的事情你不许告诉霍。” 旭竖起了耳朵,“说什么?说弟媳?” “你!” “嘿嘿嘿!” “不想我告诉义父,你今天忘了吃药就给我乖乖闭嘴。” “你敢说那我也告诉小霍霍。” “你闭嘴!” “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两人同时,“哼。”背过身子去。 西寅开了八仙桌,把旭抱到桌子前,又按着廖天瑞肩膀把他放在对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出声。 西寅搬出做饭的家伙,在半夜的大空地上做起夜宵来。 从冰箱里挖一勺高汤,抖开了,和在一锅凉水里。老母鸡和猪大骨的香气就飘了起来。 旭吸了一鼻子清香。赞道,“三当家这高汤正宗。” “那当然。” 说着,西寅趁水开,下了手工面,拿筷子搅和开,加了点娃娃菜烫熟捞起来,加了一碗凉水让面条筋道些。水再开的时候,捞到碗里铺好的娃娃菜上面。一勺面汤浇下去,撒一把葱花,滴两滴香油。端上桌。 “清汤挂面。改良版。没霍做得好,先将就吃着。” 筷子卷起面条,哧溜溜吸进嘴里。旭小嘴巴都是油光。 对面的廖天瑞嫌弃他吃相难看。自己拿着筷子等西寅煎好他昨日手打两小时的牛肉丸子。 一个人吃没意思。旭也不吃了。帮西寅把泡发的干贝加大葱切碎,倒到白天吃剩下的蚌壳里面,在上面淋上一点蛋液。放上巴掌大的小鸟形状的小火炉上面。点了小鸟背上酒精烧着。 夜里凉风中点点星火,特别温暖。 西寅不让他这个客人干活。旭无聊地坐下。又吃起面来。 叼着半条面哧溜一声吸进去。问对面的人,“瑞哥哥,你要怎么办?” 廖天瑞以为他问的是霍山扣。答道,“我绝对不会放开霍。”丝毫没有方才被叫弟媳的不知所措。 旭觉得这是好兆头。至少证明,他习惯了这个称呼。剩下的就是怎么习惯这件事了。虽然他本意不是问这件事。 旭夹了一块香煎豆腐沾了点酱油。“那,贾律的遗产怎么办?” “霍秋水抢到了,那就是他的。”回答的人是廖天瑞。 旭o了一张嘴,“这样也行?可红纸任务上是保护霍秋水哦。”可这接到任务的人,就是霍秋水本人。 廖天瑞反问他,“自己保护自己有什么问题?” 旭瞠目结舌。确实找不出一点问题。 给他夹了一个新煎好的丸子。旭又问,“我知道。那霍秋水怎么办?虽然我没找出你话里有什么问题,可事实还是没有人保护他。” 廖天瑞不答。旭提议日升会出一个监护任务,月薪十万。他出。 一勺鹅油在热锅上化开,大片厚豆腐上锅煎到金黄。翻了个身继续煎。 等待的时候,西寅就着旭的手吸了一口水烟。吹了一个烟圈。 “要保护霍秋水一个条子?还是专门跟日升会过不去的条子?” 霍秋水宣誓与日升会势不两立这件事,岛上的人都知道。 旭咬了一口半生半熟的贝壳烧。因为刚烧好有点烫。他拿筷子夹着没敢吸进嘴里。趁机建议,“把那段录音给他们听?” 放下煎豆腐的西寅,“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那你说怎么办哦!” 西寅不答,大手揉散了剩饭。找了点青菜洋葱胡萝卜切碎,热锅炒开。再打上两个鸡蛋,就是一碟香喷喷的炒饭。 “怎么办?还要怎么办?” 西寅扒拉半碗炒饭。“这是任务!发下去,谁敢乱说话?” “这么简单?” “有多复杂?我是当家。我又不是说话没人听的贾律那小子。” 旭放下心来。贝壳烧温度刚刚好。他刺溜一声吞了。被西寅筷子头敲他脑袋,“食不言寝不语。” 旭强词夺理,“这表示我吃得欢快。”。 问题都解决了,夜宵也吃光了,碗?三当家洗了。 躺在太师椅上,抿两口家酿,旭砸吧一声,“舒服。” 饱暖思那啥。旭又拿弟媳的称呼调戏廖天瑞。廖天瑞似乎,对抗生素免疫一样对这个称呼无感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瑞哥哥,” 旭爬到太师椅边沿,摔进下面凉席上廖天瑞的怀里。躺在人家膝头,醉醺醺说着,“你不会成为贾律。小霍霍比秋水那个笨蛋聪明一点点。他知道自己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霍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他在你的世界里逃不出去。” “我的错。” “你不会改。” “我们只能一直这样。” 霍山扣接受不了他二当家的身份。廖天瑞也不会把多年打拼拱手让人。霍山扣是染不黑的。那便只能…… 旭抓住廖天瑞骨节分明的手,许诺道,“不会的。瑞哥哥,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为霍改变,我可以帮你。” “你?” 廖天瑞不相信。“我有充分的理由为霍家办事。你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旭打了个嗝儿,哎嘿一声。廖天瑞后背有点凉。旭拖长了声音,“你~说~的充~分理~由是……弟媳吗?” “别以为你是他徒弟就可以胡思乱想。霍就是心肠软,对你这种小屁孩儿没办法。不是他愿意宠溺你的,知道了吗?” 旭小手在自己鼻子前面一挥,装模作样皱起了小脸。“哎呀喂!谁的醋坛子打翻了?好酸啊!” 宁正特制的弯刀在颈边,有点凉。旭的声音定了下来。“你要用我爸给你的生日礼物杀我?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你冷静一下再跟我说话。” 廖天瑞放下刀子。 旭马上抱着他瑞哥哥满席子打滚,嘴里,“哎呀妈呀吓死宝宝了。刀尖拔凉拔凉的。” 两人并排躺在凉席上,看着天上稀疏的点点繁星。 “说。否则我把你今天的事报告义父。你是知道的。义父不希望你们染指日升会。” 你打我,我要去告诉老师。为何廖天瑞有点幼稚?真可爱。果然说到霍这个哥哥的智商就下线了。旭偷偷笑了。 “我是受人所托。答应了要照顾好霍家两兄弟。” 廖天瑞问,“受谁所托?” 第80章 霍家两姑姑 “你认识。但是不熟悉。” “谁?” “霍山扣他姑姑。” 前世住在这里的时候,居三天两头就能看到带着吃的来的小霍霍。 皮皮对小霍霍是真照顾。像母亲一样。盖被子,喊起床,关心他的婚事,感情。 在西街抽着鞭子把不听话的妓抽得皮开肉绽的西街皇后仿佛不是她本人一般。变得特别温柔贤淑。小霍霍不在,皮皮问完西寅近况还会问小霍霍的。 居觉得奇怪。让小李子去撬开霍奶奶的口。老人家必定知道很多东西。 小李子正好把他年轻时候因为好奇而潜伏在警局观察表哥霍秋水时查到的告诉他。 霍奶奶说家里有五个孩子。居奇了怪了。 小李子,“按霍奶奶的说法,那个家是封建□□的代表。那自由奔放的霍小妹,霍三娘,霍二嫂早晚都是会找机会飞出囚笼的。” “李子,霍三娘嫁给了你爹。那霍小妹呢?” “人人都知西街有个皮皮皇后。无人知她本名。”李子中指把大眼镜一推,推论道:“有人把知道霍小妹这个名字的都收买了。” “居你说,谁最不想霍小妹被霍家人找到?” 居没猜出来。小李子动用他聪明的大脑,斩钉截铁断言,“霍小妹本人!” 居因此去找皮皮阿姨说个明白。 皮皮阿姨坦白自己是小霍霍的小姑,还请求他暗中照顾霍山扣跟霍秋水。 廖天瑞不知道这些事。他说的姑姑是另一个。“你怎么认识霍三娘?你去了宁家本家?” 旭暗中思忖,霍三娘?哦!嫁给了宁安生的那个霍家三妹。 但是,“瑞哥哥你为什么会认识霍三娘?总不能靠我是你外甥的小媳妇儿这个理由进门的吧?” “我每年都要随大当家上一趟大陆,吃宁老爷子的寿宴。他们梁园那边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些。” 旭猫儿一样咕噜交着翻了个身。撒谎道:“小霍霍告诉我的。” 宁家本家。宁安生的家。日昇昌。咦~不明白不明白。前世混迹日升会多年,如今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边缘。 “亏我还是一代当家。我真是无知。” “什么家?” 他说得小声,廖天瑞也有点醉意,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书法家~” 廖天瑞这个人,对别人都是我只问一次,打,打完什么都说了。唯独对他们俩个义弟极其宠爱,有耐心答了一句又一句。 “瑞哥哥,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你必须答应。” “说。” “小美人心地善良。不适合我们这一行。” “我知道。他生来没有定性。千面郎君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我放他。他可以到哪里立足,那就要看三当家了。” “为什么是我?” 躺枪的西寅洗完碗回来就听到廖天瑞把手下托付给他。 旭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你副官张忌惮包养了娱乐圈?要演戏不找你找谁?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旭笑,“因为三当家是当红小生。” 廖天瑞点点头,“嗯。最佳小丑。” 西寅坐下来,占了好大的位置。他把这俩捞起来挂在自己腿上。嘴里抱怨道,“你们俩兄弟!还我的半瓶葱油来。不给你们吃了。” “不嘛不嘛。” 旭趴在西寅腿上,入目就是西寅腿上那骇人的伤疤。小牙齿咬着它。看廖天瑞侧过身子睡得从容,旭才试探着问他还记得这是怎么来的吗。 他还是希望这个人记起他来。 西寅摸着他额头上的毛发说,身上伤疤太多,一个个去记哪里记得来这么多。 没有任何东西是天掉下来的。三当家受到的爱戴是他为兄弟掏心掏肺挨得一刀又一刀。 九间房能成为日升会的圣地。很大的原因是里面住了三当家。 不知怎的,旭就像想起来那些年这个死胖子拿着答案在方才吃夜宵的那张八仙桌教他写作业。还有教他识人。带他上大陆吃煲仔饭。教他勇敢地去追宝珠。 想着想着,旭嘴角含笑睡着了。他做着这些美梦啊,进入梦乡。 他以为在这个从不曾带给他伤害的人身边可以安然入睡。 凌晨梦回前世,西寅吻他额头,把他推出越野车,自己开车冲了出悬崖。旭一下惊醒。翻身抱紧了打呼噜的西寅。 “怎么了?”廖天瑞揉着惺忪睡眼问他。 旭撒谎道,“没什么。有点凉。醒了。” 来之前他就跟子居说好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依赖子居。他总得学会一个人睡。本来以为睡在三当家身边是最让他安心的。没想到,噩梦依然如影随形。 廖天瑞没有睡醒。迷糊地点点头,坐起来,从西寅大腿上抱过旭,翻身抱进怀里裹起小被子继续睡。廖天瑞睡觉喜欢蜷缩成一团。就像袋鼠妈妈把旭当成崽子藏在胸前口袋里一样。 廖天瑞摸摸怀里的人,“不冷。抱抱。” 蜷缩在廖天瑞怀里,初起的北风吹不到旭身上。虽然廖天瑞手脚冰凉有点冻着他,不过没关系,他们都靠在西寅这个大火炉身边。很暖。 贾律死了。 霍秋水亲眼所见。 霍秋水给他立了衣冠冢。把那套贾律要从别墅带走的本属于他的换洗衣物放进去陪他。 那是一件白衬衫。是霍秋水三姑姑亲手织给他的毕业礼物。 有一个身上有线香的男子踩着马丁靴来给贾律献花。“你不要怪我。同一个办法不能用两次。一次背叛已经很勉强。我救得了段家就救不了你。如果有第二次,那就是我死。对不起。我还不想死。” 在廖天瑞安排下小美人接到任务,进军娱乐圈。其实就是要他退出。小美人也正好有此意。他对这个世界厌倦了。贾律是他兄弟,甄敖角也是。要他如何取舍? 所以他对廖天瑞说,“瑞哥,人生很短的。玩完就没有了。我玩够了这一行了。我想试试其他的。再见。” 上东山拜祭贾律的时候,小美人偶然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人,霍秋水。 对方也不想看见他。 两人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霍秋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向日升会宣战,向宁日宣战。“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安居岛所有黑社会抹杀!” 小美人回这个傻子,“好啊霍警官为民请命。安居岛老百姓真有福气。” 霍秋水化悲愤为力量,更加疯狂收集日升会名单。乃至废寝忘食被霍奶奶提着耳朵骂。霍山扣从偶尔带点烧肉酱汁到现在每天带着保温饭盒进警察局。 这些事儿,都与虞美人无关了。他退了。也没有接保护霍秋水的任务。至于这个任务花落谁家,他也没去管。他的未来,在娱乐圈。 贾律死后,李子辞职,报告理由是重新学习。他递上辞呈说,“局长,我想回学校读书。” 田局长莫名有点感动。嘴硬说着:“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读那么多书做什么?27,8岁出来才做事,孩子都能生一窝了。等到孩子长大,想带你爬爬山,结果你已经老了。有什么意思?”手上没停,签字批准了。 北云地铁基建也完成了。年底通车。多次在大陆跟安居岛靠大巴转渡轮通勤的上班族鼓掌欢呼。日升昌为他们四年一度的王者选举赚足了人心。 把化名李子的宁十八叫出来吃个饭,顺手推到等候多时的宁三面前。“原璧归赵。” 走出旋转门的时候,廖天瑞想。大概以后也不需要跟这个大个头聊他家十八二十三了。 温泉项目也顺利竣工了。 西芹娶了玲。这俩小夫妻还进驻其中,在商场顶楼开了家蒸汽海鲜锅的美食店。婚礼跟开业是同一天。用他们西老奶奶的吃食功夫笼络了一票儿的馋虫。手艺不错。 蓝精灵做的装潢可爱又讲究。生意很好。夫唱妇随忙的不亦乐乎。 宁正带妻子去吃过一回。本想着就是捧个场,说到做海鲜谁能比得过西老奶奶。那晓得吃了一次就上瘾。好几个周末都让霍山扣别做饭了。 温婉眼睛亮晶晶,微微蹲下来对对手指,“那去哪儿吃?” 宁正点点体贴自己没她高的妻子的小鼻子。“小西家蒸汽海鲜锅。” 然后无视后面捂眼的廖天瑞三兄弟,mua啊地亲起小嘴来。 不过要喝酒还是得去九间房找三当家。 宁正敌不过旭三番两次的撒娇,带他去了。 一坐下就跟西寅说,“未成年不能喝酒。” 旭嘟起了嘴。 西寅抽了一口水烟,做了个酒蒸蛤喇。用上三两二锅头。美得旭端着贝壳,哎嘿嘿地傻笑。 你问怎么不带上子居? 人家要上学啊! 日升会里面,因为无人接任务所以廖天瑞借助自己的关系设立第九调查组,打算调离霍秋水。 甄叔带着儿媳妇儿西葫芦熬了四个小时的老母鸡汤来牛仁医院。 蜡黄的老手拉起甄敖角因为疾病而苍白无力的手,说廖天瑞很义气,给他找了新的心脏。 “这一次,一定可以的。不然,我哪有颜面去见齐仁啊。” 甄敖角戴着呼吸机,说不了话,只能反握着叔叔的手,扯开嘴角笑给他看,让他安心。 两仪小组也来探望他们的副队长。大家都等着他出院。 西芹带了一锅海鲜粥。吃不得油腻又爱吃肉的甄敖角摘了呼吸机就呼噜噜在病床上吃了起来。玲还没给他拿勺子。他已经喝光了一碗。擦擦嘴,“再来。”精神得不像生病。 病房里每天欢声笑语。吵到隔壁工作的霍山扣关紧门窗,临时施工加了隔音板。吵闹直到隔壁床位住了人才稍微收敛一点。 曲终人散,甄敖角拉开隔壁床的窗帘。跟病友说一声,“晚安。” 那人蒙着脸,但是可以从声音里听出来身体不错。 虽然声音也沙哑得不像一个人类。听起来像是他们组里被喂了火炭的那种感觉。 他咳嗽着,用苍凉的嗓音说,“真好。还有人来看望你。你若是哪天去了,还会有人为你哭泣。” “你,家里人呢?” “死了。早死了。我有一个双胞胎的哥哥,被杀了。当然,他的仇报了。虽然不是我亲自动的手。” “那你,有朋友吗?” “有,有过,一个。” “你,真的好惨。”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明明有心疼你的大伯表哥,珍惜你的一大圈朋友,关心你不惜牺牲别人的上司。偏偏天妒英才,得了这么个折腾的病。”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哈哈。怎么?你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怕死了?” “没有人不怕死的。” “放心。等明天进了手术室,我的心脏给了你。你就又可以出去,该吃吃,该喝喝。”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甄敖角又说:“至少让我知道自己再生恩人的名字。” 隔壁床,就是定好要把心脏换给甄敖角的人。 第81章 两个聪明人 2007年开年,鞭炮年画一起上的好日子。 惨淡的2005年股改年过后的今年,股市一路颠簸登上6124的高峰。之前2002年被套牢的200多万翻了个倍。 旭拿着宁二哥的存折,数着后面的零,夜里抱着子居能笑出声来。 然后,因情绪过分激动,病发,光荣住院半个月。 跟隔壁的小傲娇做了半个月的病友。还有一个成天不出声,一出声那破铜锣嗓子能吓哭娃娃的木头人。 这个木头人倒是好学。跟着旭锻炼了半个月。身形完全不同了。出院的时候壮硕得像旭一年级时候认识的三当家。 在那个全民炒股的时代,宁正、温婉、廖天瑞、旭、子居都把自己的存款全数交付霍山扣。 后者捧着这些钱,扔进股市里,看见涨停就抛售。来回几次。 收到廖天瑞青轴键盘谢礼的霍山扣自己也受不住诱惑玩了几把。 在这个随便买个垃圾股都能涨停板的时代,不炒股做什么?又不是没有本金。 有了钱,丙方基金会连纪念中学的饭堂也提前承包了。 毕竟,子居九月份就是六年级了。再过不久就要跟段子一起考上纪念中学了。 丙方组改名丙方校友委员会,用剩下的钱设了奖学金。资助了不少寒门贵子。 至于这些贵子出了校门给基金会捐赠个百八十万,那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之后,因为要专心准备小升初,二狗子等人的猛虎学习小组被班主任紧迫盯人。 因为之前宁安生上位,大力推广电子网络。电脑、手机更新换代飞一样。价格也一跌再跌,飞入寻常百姓家。直播也乘着东风兴旺发达。 这个时候,小蝴蝶却减少了直播,甚至有意冷藏自己。 因为当时的网络环境极差。监管是没有的。甚至有主播因为涉黄被抓。但是,这一类直播依然相当红火。 屡禁不止之后,旭听从霍山扣的建议,退出直播这一行。 没想到被老主顾哭着闹着留了下来。就这么偶尔出来见见老友,赚钱就没指望上直播这一行了。 赚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毕竟还有“这是哥哥我媳妇儿”这样的脑残粉存在。 五月份,旭赶上了最后一趟集资。用了点撒娇卖俏的手段,趁爸爸在被窝里讲宁日带他在炭步做保镖的时候哄他爸,在旭日东升二次腾飞之前低价买下了百分之二的股份。 股市热退烧,霍山扣全面收手。把资金全部打回各人账户。曾经飞上天的数字也落了地。 霍山扣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无官一身轻。钱太多不是好事。尤其那钱还不是自己的。 霍山扣在九间房葡萄架下躺了三天的太师椅才懒洋洋回来宁家上班。 指导两位公子的功课。一个用糖引诱,一个用吃着糖的弟弟蛊惑。屡试不爽。 在霍山扣地狱式的训练下,蝴蝶这个人彻底消失,因为没时间。老主顾也体谅他,支持他以学业为主。闹得旭内疚了好半天。 旭要跟哥哥一起读书上学。可怜底子差,六年的小学知识要从ABC开始重新学习。 本来是没人同意他离开牛仁医院去半小时车程那么远的纪念中学上学的。 旭一句,“我要跟哥哥一起!” 子居结结巴巴赞成了。 廖天瑞也说老是待在家里不好,出去还可以认识一点朋友。 温婉跟宁正商量过后,给了他一个要求,不如说是挑衅。温婉原话,“考得上你就去啊。” 宁正,“光是智商140小的时候还可以,长大之后其实没有什么用。我看你这些年也没有越长大越聪明。” 旭整个人都炸了。发誓要满分入学。还扬言,“我考上纪念中学之后,你们,瑞哥哥,小霍霍,一个都不许跟在我后面监视我!我要做一个平凡的初中生!” 看到霍山扣用过的教科书,他心头一凉,默念阿弥陀佛。乖乖补习去了。 “面包车的路程 小轿车路程=总路程。有没有问题?” 霍山扣这人讲课完全不按课本来。从三年级连乘连除直接跳到五年级的相遇问题。问他为什么还说这都是一个套路。 除了说的都是几辆车的事情,旭没觉得这苹果装箱怎么就跟路程千米是一个套路了。 不过按照霍山扣的教法,速度特别快。一天贯通六个年级,合计十二个单元。 旭点点头,“嗯。”继续听。 “面包车的路程怎么求?” 旭,“对啊。怎么求?” 霍山扣一拍他脑袋。“我问你呢!好好想想!刚才教了你什么公式。” 旭眨眨眼,“啊!速度乘以时间!可这时间不就是要求的吗?” “所以我们设它为x。这个时间同时也是小轿车走的时间。”霍山扣说着在纸上列出一次方程式。“把他们加起来。40个x加上60个x是什么?” 旭眨眨无辜的大眼睛。“什么?” 霍山扣气得又是一巴掌。“我刚教了乘法的什么律?” 旭捂着脑袋,绞尽脑汁想,没想出来。脑袋上又是一疼。 霍山扣气到自己说出口,“交换律!” “对。交换律!” “解。”笔下刷拉拉写下答案,“所以x=0.5.答。答必须要。而且要答完整。不能给老师留下扣你分的机会。这儿一分没了,那一分大意丢了。80分都没有。” 答了一道题,被敲了三次脑袋。旭捂着脑袋都不想学了。霍山扣看他累了。让他休息一下。进厨房做了碗芝麻糊。吃得旭满嘴黑黑。 他拿纸巾给擦干净。问,“能不能继续?” “呃,” 旭舔了舔唇边的芝麻糊。跟他讨价还价。“我今天学了鸡兔同笼,学了两车相遇。还背了《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和《将军酒》。够了够了。” “哎!语文不算学。是复习。《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你前世就学过,现在还记得。《将进酒》你是唱给我听的。所以算起来你今天只新学了两道数学题。” 前世299分考上母亲中学,对于背题,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惜这一世的试题,不一定跟前世一样。而且多年不记,他给忘了。想找段子猜猜试题。想到自己的满分誓言。咬咬牙,让霍山扣教。真材实料地学。 语文好数学死得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吧,如果不是玄关爷爷的真迹全都是情诗,他也不至于为了练字把哥哥的语文书翻个遍。背了一肚子的诗词歌赋。 旭扁扁嘴,“《将进酒》是我老婆大人唱给我听的。” “什么老婆?前世我死了之后,你娶了老婆?” 旭伸出两根手指,“一个老婆,一个媳妇儿。” “你不是告诉我你前世死的时候才14岁吗?” 旭反问他,“14岁怎么了?前世我14岁都有一个7岁的儿子了。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那时候12岁就出来闯世界。两三年没点成绩,做了当家也没个妻子我还要脸不?” 说这话的旭脸上没有一点犹豫。这让霍山扣想起来,眼前这个手脚刚张开的少年,加上前世,已经是25岁成年人的心性了。 不知道子居怀着怎样的煎熬呵护着的旭,想要平凡过一生,有一个妻子一双儿女,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慢着!你就是为了这两个媳妇儿才发誓考上纪念中学?”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为了跟哥哥腻腻歪歪?” 霍山扣为子居默哀三分钟,“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他。我们不说这个。还有英语。今天你有没有背单词?我要打电话问一下瑞瑞。” 廖天瑞在海外留学,英语比霍山扣好。虽然霍山扣的英语也不差。但总是会写会认读不准。相比之下当然是美国长大的廖天瑞更合适。所以语数是霍山扣教,英语是拜师廖天瑞。 昨晚?昨晚他跟哥哥在被窝里偷吃小鱼干啊! 霍山扣平日里笑嘻嘻的,一说到补习那就拎着个教鞭化身后妈,教过一次之后,问了不会就是一巴掌下来。 “别!”旭生怕他发现自己没有用功,又是一掌照头压下来。 “瑞哥在准备西山岛开岛的事情。一堆事请要做。还要跑政府机关拿许可。开车上大陆还要经过狮子岭。太危险了。你这个时候拿这点小事烦他,万一不小心,那可怎么办哟! 你说我这说一不二的人。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了要学。那就是我的决心。我自己抢着都要学呢。 不信你等回来问问瑞哥。我好几次学到半夜三更,学得我啊!哥哥说我抱着书他抱着我就睡着了。” 他一张嘴伶牙俐齿。可他一开口霍山扣就知道这人偷懒了。 因为他们那边的人,话不多,就是干。话这么多,那就是没干。 他像所有班主任一样啰里啰嗦,说着,“你这家伙就是滑头!我看透你了。你做什么都可以走捷径,找别人帮你。唯独学习!你必须亲自上阵!死磕!” 白纸摊开,随手写下一道两车相遇的经典例题,。“解。” “哎呦哟。肚子疼。” “少装蒜!” 旭看装可怜没用。干脆耍起无赖。坐下来,拿宁正的茶具给霍山扣泡了茶。许诺了一堆明天再学。 “长命功夫长命做。急什么呢?你说你,教我数学不给我草稿纸让我怎么做呢?等明天买了草稿纸再说吧。喝茶。” 霍山扣反问他,“小学数学用什么草稿纸?心算。” 旭倒茶的茶壶就那么淅沥沥地倒着,忘了收回。霍山扣一手给他提了起来,顺便把他掉下来的嘴巴合上去。 “你心算” “嗯。” 旭,“你这么教没有几个人能懂。没有人跟你一样聪明。” 霍:“曦可以。我都是这么教他的。什么都用纸笔。大街上买个菜想到一段代码你还能找到纸笔记下来?记。这是必备的能力。” “不可能有人做得到。你退出补习社是对的。就你这种教学方法,不聪明到一定程度做不到这么笨拙。” 霍山扣喝光一杯茶。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惆怅。不是思考怎么追求他的瑞瑞的眼神,像是问,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 “你觉得,这么聪明的人还存在吗?” “不。我没见过。” “我见过。两个。” “谁?” “一个是你弟弟曦。一个是我死去的太姥爷。 第82章 曦与霍家太姥爷 日昇昌还没有做不正经生意的时候赚的比现在少。我太姥爷每年去一次,给他们宁家算一这一年的帐。宁家长工人多。光是倒水的就分洗脸水,洗澡水,茶水。合计三十六种长工。三十六种计算工钱的方法。 每年那个时候,一百八十个算盘分三个架子绕在我太姥爷身边,把我太姥爷围在中间。 外面一百位店里算账的伙计分两拨。一半算出来每种长工这一年到头十二个月犯的错扣的钱,一半算那做好了该赏的钱。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年轻汉子拿那百位伙计算出来的帐念一遍。我太姥爷就在这个算盘圈子的中心双手一起用。 那汉子念出十二个数字我太姥爷啪啪啪,算盘珠子滴答一轮,我太姥爷报一个数,那就是这种长工这一年到头的总收入。那年轻汉子另外拿本子记下来。保准分毫不差。还有些极个别的诸如安夫人临时起意赏婢女几个铜板那都得算上。不过这就是那百位伙计的事儿了。 算完工钱还得关上门,只留我太姥爷跟念数的年轻汉子两个人。 我太姥爷后来说关上门那一刻才是最考验他体力的时候。 我太姥爷这辈子靠脑子过活的,来了宁家来折腾自己的身子骨。 那一天过后我太姥爷两天的饭都得我太奶奶喂着吃。他手抖得拿不动勺子。 那是什么情况?那是要把日昇昌这一年抵押的赎回的卖出去的死押卖不出去的死押,手下店铺收成亏损的,本家里水陆道场吃喝玩乐的,投资衣食住行各商家行的,包括为此送的礼花的彩钱请吃饭看戏杂七杂八的各种花销,一个子儿都不落,通通都得算出来。 我太姥爷说有一次算出来算盘珠的位置不够使。他拿起水壶喝一口往算盘左边一压,临时当作那最大的一,接着继续算。 我太姥爷为他喝水这灵光一闪得意了好几年,逢人就说。 可我听爸私底下说,我太姥爷两眼发青站都站不稳走出那房子的时候,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那就是:还好不过二。 太姥爷告诉我爸,其实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要是那顶上的数破了一他哪里再拿一个水壶来充数。当然,这是那时候。 我太姥爷忘了边上还站着一人。让那人记住顶上的数是几那完全不是问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账目那么多数字那么大,我太姥爷都算傻了。 他每一回自己的那份工钱也是不算的。算不出来。宁老爷子爱给多少金条多少银票那都随意。横竖不亏。我太姥爷打算盘就这功夫。” 霍山扣比了个拇指。 “可惜没传到我爸手上。也没传给我大伯。他老人家四十岁就算不动了,辞了这一年做一次养活一家人的好工作,安心在家颐养天年。他说给宁家算账这事儿对心脏不好。不知道是说的怕灭口还是真算的难受。后来又改口说自己算账算怕了。不乐意再让儿孙们造这份罪。家里算盘砸了个一干二净。 往后,日昇昌再找不到我太姥爷这样能同时使一百八十架算盘的脑子,迫于无奈,只得单独成立了一个账房专门记载收入支出,招了好几百人。 我霍家的,太姥爷说了,一个都不许去。我霍家就这么着,子孙凋零了。到了我爸那一辈,亲戚各奔东西,感情淡的很。这绝妙的算盘技术,半分没有留到我手上。” 旭的嘴巴张了又合。“我该吐槽你太姥爷厉害还是日昇昌生意厉害” “我太姥爷这功夫。真真没话说。就是厉害。比他更厉害的,你猜是谁?” 旭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旭不想听见那个杀他兄弟的名字。 “是曦。”霍山扣自己说了。 “你那时候在母亲中学读书。曦去研究日昇昌的生意,写了一套算法,做成了财务系统,算清他们的年账。有了这个系统,只需要录入数据,电脑自己会算清楚这盘账再输出结果。 有了这个,账房也不必存在了。为了节省开支,宁安生一下子解雇了宁老爷子招来算账的所有伙计。 为此宁老爷子把这个没良心的臭骂了一顿。我在旁边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宁老爷子在楼下歇斯底里的咆哮。 算法,是编程的灵魂。我只是一个工程师。不,不过是搬运工而已。” “你不也帮你三哥修好了系统还做了个人员管理系统?” “那个啊。那个就是重构。项目代码不合理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需要重构。 还好吧。在原来的算法基础上修改,总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容易得多。 那段时间日升昌涉黑,需求改变了很多。我忙了好几个月。这要是曦在,大概三天都用不上。我那一个多月都在琢磨他的算法。真真是太难了!” 一天到晚曦曦曦,你是他的小迷弟吗?旭心里有点不耐烦。旭也想过向霍山扣学习十号大神的本事。结果一天到晚都是“厉害吧?曦做的。”“曦他呀,他比我聪明。他的程序也比我的简洁。” 旭实在受不了。跟那讨厌的东西有关的,他一句话都不要听到。霍山扣还在说。 “他的代码出错会死。一出错就要,从头再来全盘修改。我的打个补丁就行。没办法。递归公式什么的,太复杂了。我是那种,枚举法。一个个数手指头数出来,” “技术活儿再好也就是一个技术活儿好的人渣!人渣就是人渣!” “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一些?告诉我。曦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不想说。 “小霍霍,我明天请个假。” “做什么?” “成二跟我说,狗子打了耗子。耗子乳牙掉了。他吓坏了。以为自己把耗子打坏了。我去孤儿院,看看这俩换牙都不晓得的笨蛋。” “明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为什么?” “明天竞拍七王爷的《又一年其七》。刘一手、安夫人都会出手争抢。根据渡轮船长身边的那个大副传来的消息,这一次,宁安生亲自来岛。” “我知道了。”旭抓起龙猫布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小霍霍,你以后都不用教我了。我找别人。” 霍山扣的教法不适合他。这是旭刚刚才发现的。他也曾很努力地去牢记,去尝试理解,可就是整不明白。 “为什么?我教得不好吗?” “小霍霍,我问你。DW是什么?” “数据仓库,可简称为DW或DWH,是决策支持系统和联机分析应用数据源的结构化数据环境,最早由比尔·恩于1990年提出。我说错了吗?” 旭瞠目结舌。只好婉转说道,“你没错。只是你说的不是我想要的。等你知道什么是DW再来教我吧。这些日子教我这个笨蛋,也辛苦你这个聪明人了。” 旭想着霍山扣教不会,估计得放下大哥的尊严去求助成二了。 哪晓得霍山扣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这是不要学的意思。气得站了起来,指着他脑门儿,“我曾经问母亲为什么要上学。母亲告诉我是去看看别人,了解这个世界有比自己更聪明的孩子。我了解到的是,原来世界上的蠢人那么多,刷新了我世界观的下限。直到我遇到曦,拉高了我世界观的上限。如今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蠢是没有下限的。” 霍山扣指着他额头骂,“你不但蠢!你还懒!懒得去学!懒得去记!” 旭也不想承认,可他就是笨。 前世期中考,莫逆也曾笑话他,“就你这样是怎么考上纪念中学的?那290分莫不是骗我们的?” 当时莫逆60分,团子70,居………39。 莫逆:“你该不会是抄的吧?” 确实是抄出来的290。当时是段子给了他小学六年所有的出题范围,让他哪个年级的期末考就背哪个。 他也晓得这样作弊不是好事。但是当时他着急离开有曦的家,有点不择手段。 再活一世,他还是那个学渣居。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笨! 旭无端被骂。咬着下唇,又无法反驳。发白的下唇,嚅动的红鼻子,他为自己的愚蠢哭出声。 “小霍霍跟瑞瑞学坏了。呜呜呜。”转身就往月白楼梯上自己房间跑。 霍山扣揪住他衣领把他扔在沙发上,让他自己反省反省,独自进厨房做晚饭。 学业的挫败加上霍山扣对他恨的人盲目的崇拜,让他身心俱疲。旭抱着龙猫布偶,听着厨房里规律的切菜声,吞了今天的药。 唱着“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霜来冬有雪。”在沙发上坐着,反省着,睡着了。 子居下了补习班,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单手撑着放鞋柜的墙上换上拖鞋。看到那吐着烟圈的爷爷宁日被自己一手压着,没好意思,鞠了个躬。 临近期末,补习班的老师越来越变态。什么鬼题海战术。会就全会,不会的做再多的题还是不会。 对补习社的题海战术相当无语。子居叹息着。 意料之外有一团肉扑上来。子居凭本能反应侧身避过。 看清飞扑过来的人是旭,马上张开双手去把快要落地的那一团捞回来。 一手接住抱着这嘟嘴生气的小家伙,使出单手解扣子的绝技。饶有兴致地问,“霍老师今天教了你什么?” “《将进酒》酒酒酒。” “哟!这小嘴巴长的!背不出来?” “.哥哥我们不说这个了。”旭摇摇头,踮起脚尖,在人耳边小声问,“你有没有给我带小鱼干?” 温婉讲究吃的健康。尤其是旭。所谓健康,换句话说就是限盐限油限火气。辣椒零食通通没收。 “明明自己还偷吃红油火锅结果痛经,大白天赖在爸爸腿上不肯起来回自己办公室去。要不是瑞哥哥找我投诉,全家都还不知道你把瑞哥哥的两仪小组辣成夏天的狗呢!” 恼羞成怒的温婉把腰一挺。“万一发病怎么办?” 旭无法反驳。只好请求可以出门的哥哥带个野食。 两兄弟还得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时候关着灯,靠着爪机一点点蓝光偷吃西王母的蟠桃。 子居轻轻拍拍这跟自己差不多重还撒娇的大小孩后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去给霍帮忙,拖住他别让他看见。我把零食放到床底下。今晚吃。” 子居的声音该死的温柔。旭这个自恋狂外加正太控,在他的低音炮面前根本无能为力。他说了两句话,旭的手脚都软趴趴的没了动作。整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 “嗯” 子居不明白这鸟为食亡的家伙怎么听到吃食竟然没了动力。从鼻子里问了一声。 旭一听这从身体内部氤氲而出的宠溺,顿觉身心舒畅。被霍山扣虐的这些天的不平委屈腐蚀出的心底沟壑,全都仿佛被这一声轻轻柔柔淹过,填满。整个人顺着哥哥的身体滑到地上,所谓朝闻嗯~夕死可矣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顺着哥哥的腿抱回去,趁着自己还没变声继续撒娇,“今天不想看见小霍霍。” 第83章 父子两笨蛋 同是天涯备考人,子居很明白旭不想读书的心情。拉着弟弟进房,盖上被子打PSP。二楼白帆船的房间传来床铺摇动的声音。 “杀啊!” “哥哥好样儿的!” 楼下,廖天瑞刚好回来。看见霍山扣没像往日一样在厨房忙前忙后,反而坐在客厅打电动。有点来气。“你这一天都在干嘛?” 霍山扣笑笑,左手大拇指划出一个圈。答道,“欺负小朋友。” 楼上,被窝里哀鸿遍野。 “暴击。” “我方队员被暴杀。” “Game,over。” 本来是打算带弟弟玩电动让他开心一点的。哪晓得会遇上大神,装备没了战衣毁了,丢盔弃甲很是狼狈。 旭是知道这个十号大神是谁的。他是趁着霍山扣不上线,账号给了派森才上来准备虐菜的。 这风骚的走位,不是小霍霍他本人还有谁? 一脚踹开PSP,撕开包装狼吞虎咽。旭什么也不想学,什么也不想管。他要化悲愤为食量! 当晚,旭发脾气,不下楼吃晚饭。他不吃子居也不吃。 旭在床上推他,“你长身体时候呢。” “我未成年之前的每一天都在长身体。倒是你,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旭盯着哥哥那几乎是他两倍的长手长脚,发了狠一口咬下去。 他怎么就是长不大呢!?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还是一样的幼稚! 下楼来看见霍山扣,心头火起,非说要吃厚蛋烧、关东煮、章鱼小丸子、再不济也要吃八只脚的红肠。 霍山扣端着特意给他这个没吃晚饭的人做的扬州炒饭,剔剔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肠?八只脚的肠子?” 旭嘟嘴哼一声,蹬蹬蹬爬上楼跟霍山扣冷战了两天。谁也不搭理谁。 宁正钻他俩兄弟被窝也不说爷爷宁日的威风了。端着一本会计的书倒转拿在手里,就坐在床头看。半天没见他翻过一页。 旁边子居在床上架开小桌子写作业。一手偷偷牵着被窝里睡熟的弟弟的小手。 霍山扣要教他学习,旭就问DW是什么。霍山扣说了他又说不对。一点儿也不配合。 居是名副其实的学渣。290全靠段子的补习。段子家出事之后,他冒着被爷爷发现的危险,央求着当时还身体健康的甄敖角载他去九间房找三当家给他补习。 他可以仗着孙子的宝贝身份,仗着年少无知来亲近三当家。西寅不可以。西寅是日升会的三当家。他是那要“建设白色经济”的宁正的儿子。这个,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背了段子给的答案。 睡了一天,日落西山时候,他起身,开了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一对核桃儿,一包小鱼干,全家福照片,照相机,一对高保真耳机,一尊滴水观音像,一套霸王别姬的戏服。 零散地全都铺在床上。手握着从西寅房里偷来的两颗四座楼,埋首在枕头里。 从前,那个人在车屁股后面冲他喊:那是他老子的老子给他老子留的核桃,别给老子磕开吃了。 哈哈哈。笑着笑着,扒着车座椅站起来的他,清楚看到三当家哭了。 “哈哈哈!” 旭仰面朝上笑出声来,闭上眼睛,发现自己的枕头有点凉,伸手一摸,被泪打湿了。 “哥哥,三当家,莫大哥,瑞哥哥,段子,李子,团子,小美人,耗子,媳妇儿,老婆大人,爸爸,妈妈,爷爷,嫂子,团团阿姨,” 他胡乱念着这些名字,反反复复地问,“那你们在哪里?小居想你们。你们不疼小居了吗?你们都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只有我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从来不愿意想起,其实从来没有忘记。此刻,思念如潮水从床板底下涌上来。孑然一身的他被思潮淹没,挣扎其中,重生以来第二次感到孤独,无助。 第一次,他在法国梧桐花香中开枪杀了自己。 这一次,他可以怎么样? 如噩梦中那人说的那样,自杀、重来一次吗? 为了自己的愚蠢? 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明天要先跟小霍霍道歉。”说着,他用戏服盖过自己的头,好像给自己上了殓。 旭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月上了玉兰的梢顶。 自己在子居怀里蜷缩成一团。戏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走了。整齐叠放在玻璃柜里。四座楼,滴水观音等杂物也一一摆放整齐。 “怎么了?”子居吻了他额顶轻轻问。 旭紧抱住他,咬牙许诺道,“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考上纪念中学。” “嗯。你说过了。霍老师说你今天只吃了一碗红豆沙。明天要记得吃饭。不能饿坏了身子。” “这一次,要是我考不上,我就吞一千零一根针!比小舅子多一根!” 子居眼睛还闭着。一听这话,嘴角浅浅弯了弯。吻了吻他额头,道一声,“嗯。明天要记得吃饭。” 他们的小舅子啊,总是三根手指竖起,发誓吞一千根针。 “要是今年温郎君还不娶我,我就吞一千根针!” 母亲温婉跟他们说过,说自己从初进温家做养女听这个小屁孩儿追在仆人屁股后面发誓,听到自己嫁人,听到现在儿子都生出来了。也没见他吞过一根针。 那时候的母亲捂着唇嬉笑着。然而不久,留美求学的廖天瑞传来好消息, 温放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母亲又在电话里调笑他,“哎呀放儿啊,恭喜你啊!” 温放以为二姐要祝福自己新婚。哪晓得是说,“你可算不用每年吞一千根针了。” 电话里哼一声,挂了。 没五分钟又打回来,咨询他家里唯一一个有嫁人经验的二姐郎君新婚燕尔就留恋家外两日不归怎么办是好。 “两日?” “昨天晚10点出去的,现在都过了12点了!过了12点01分了!” 温婉这才反应过来安居岛跟美国有时差。“你睡个觉他就回来了。这么想他?” “谁想他啦!我才没有!睡觉!骗你我吞一千根针!” 安居岛下午三点,温婉接电话。那边哭唧唧,“二姐,我,我睡不着。” “吞一千根针。” “呜呜呜,大姐只顾着缝她的衣服衣服,你也不理我了。放儿没人疼爱,好可怜,等会儿,谁呀!?” 门响声,欢呼声。只听得:“郎君!” 那人电话都不要就飞扑出去了。温放说只要自己发誓,就会有天使帮他实现心愿。所以他总说吞一千根针。 旭说一千零一根针。旭是认真的。多出来的一根,缝住他的嘴。日升会的人,说一就干,不带二话的。 清晨东方翻出鱼肚白,段家的猪圈来了一个客人。 段子铺上客人带来的桌布,在上面放一个桃子,下面放一个李子。 “这叫李子是桃子的一倍。” 今天讲的题目是三个桃子,李子是桃子的三倍,李子有多少个。 段子再放一个在李子后面。“这叫两倍。” 三个李子并列。旭看着新鲜的桃子李子,吸着口水,抢着回答:“我知道!这叫李子是桃子的三倍。” “棒!把口水收起来。”看他嘟嘴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见的。“算了。奖励你答对。来。一个李子。” 居巴啦啦吃完李子,抹抹嘴继续学。 “再来。” 他喜欢这种教法。学完的第二秒就有奖励。他是一刻都等不及的人。他是这么说的,段子看他那饕餮转世投胎的模样,想来也是如此。 段子画一条线,旁边写桃子二字。下面再画一条线。 “我知道!这里是李子!” 旭又被奖励一个李子。 段子在李子那儿画一条等长的线。指着李子那条线。问,“李子是桃子的?” “两倍!” “吃。” 得到允许旭才伸手拿奖品。 段子把桃子的线等分成三份。再问几倍,旭又不会了。 段子无奈,“从头再来。” 段子三等份切开桃子。“慢着!”段子切桃子切到一半,不动了。 旭看看线再看看桃子跟三个李子。脑海里把李子剁吧剁吧成三份儿。豁然开朗。指着那线,“三三得九!九倍!” “聪明!”喜出望外的段子直接把桃子塞他嘴里。“那,举一反三。我们把桃子换成苹果。把李子换成雪梨。” 段子照着这种题型换了好几个倍数,好几种水果。因为摸到了套路,居全都会做。吃了个小肚子圆滚滚。 段子看他吃得有点撑,让他歇一歇。旭两肩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说这样可以加快消化。还说什么腹式呼吸是他嫂子怀孕时候教他的。 段子笑他,“你哥哥子居今年才11岁,哪里来的怀孕的嫂子?” 旭揉着小肚子,笑而不语。 段子看他没心思继续吃,这补习也进行不下去。拿出纸,“我想证明一件事。你拿纸写下来说到生日你会想起来的任何东西。我也写。” 居:蛋糕蜡烛生日快乐爸爸妈妈弟弟叔叔葛格。 段子:祝贺生辰亲友庆生会。 “果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什么?” “没事。你吃。你不擅长理解文字。有什么不会做的题目就想想那种水果,那种东西。你就知道怎么做数学题了。” “真的?” “嗯。至少小学程度的题目都可以用这个办法解决。”说这话的是霍山扣。 他手里提着一个便当盒,从廖天瑞车里走下来。 不久又下来一个人。瘦高瘦高的,正是气炸了的子居。 子居跟着廖天瑞来接弟弟。眼看见两人脑袋凑那么近,心中不悦,一把段子推倒在地,二话不说挤在两人中间。 旭跟他说过今天要在段子家补习。就是没想到这俩人做作业也能做出感情来。悔得他肠子都青了。 坐下来,“教到哪里?”问明白,刷刷刷写完答案,“做完,走。”拖手就要拉走旭。旭扒着他腿不肯走。 “为什么?”子居话里都是不耐烦。 第84章 绑架? 旭没被他凶过,一时吓得结结巴巴。“没,没学完。对不起。” 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却能明显读懂子居眼里他错的离谱。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是,第一时间道歉总是不会错的。 子居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坐下来。又不许段子碰他宝贝弟弟。自己也不会教。只好三个人一起学。 子居负责投喂奖励,段子负责教学。旭那叫一个奋发图强。 廖天瑞上班去了。留下霍山扣带着三个孩子在段子家的猪圈。 霍山扣垒砌两块砖头生火做烧烤。把之前做廖天瑞的小轿车去市场买的烤肉架摊开,下面把木炭铺成金字塔形状,拿火机点燃。烧了鸡翅,刷一层蜜汁。 旭马上不想学习了。霍山扣笑他是鸟为食死。 “小霍霍我错了。你的教学方法是没有问题的。它只是不适合我。就像段子说的,你给我画一个橘子,还不如蒙上我的眼让我尝一尝。” 旭吐出舌头,“我是用这里来探索世界的。” “靠吃的来探索,”霍山扣陪笑了一下想明白了。马上收起笑容抄起手里的红肠打他的嘴。“又跟三当家学这些不入流的笑话!” 旭略略略做了个鬼脸。看得子居段子两人一脸茫然。 三个小孩子闻着韭菜香、孜然粉、炭火味,肚子里咕噜咕噜直打鼓。本子上的字都扭曲成了炭火上面的袅袅青烟,在他们眼里飘啊飘。 霍山扣烤着红肠,在一次性碟子上剪开。“你说要吃厚蛋烧、关东煮、章鱼小丸子。这里条件有限,只有八只脚的红肠。要不要随你。” 说着,在小段的红肠底部剪开。烤熟的红肠浪荡的八只脚就这么冲着外面翘了出去,看起来就是一只只红色的小章鱼。 霍山扣推过来一碟小章鱼,筷子头定住旭那胡来的牙签,对段子说,“段子,这家伙还可以学。继续教倍数。” 旭小嘴一嘟,“DW。” 霍山扣像是早料到一样。从容道,“丹尼尔·惠灵顿。瑞典品牌手表。厚度必须是两枚硬币,约6毫米。尼龙表带多彩时尚,表身轻薄、追求简洁干净。上手有书卷气。灵动。” 旭兴奋得眼珠子转啊转。“对。然后呢?” “然后?” “猪啊你!去给我瑞哥哥买一个啊!” 霍山扣晃着被戳的脑袋,恍然大悟,“对哦!炒股赚了钱。买得起了。” 在旭火炬一样的目光中,两人在实体店买了两只classic系列。 一只海军蓝、蛋壳白、亮红三色表带。一只其余两色把亮红夹在中间呵护着。 因为一三色一四痕,霍山扣取其谐音命名为一生一世。把三色的一生赠与廖天瑞。 廖天瑞取下手上的百达翡丽鹦鹉螺在抽屉里放好,戴上那三色的DW。回赠他一直吵着买不起的cherry黑轴键盘。 霍山扣摸着包装那痴迷的模样,像是摸着自己小媳妇儿。 旭啧啧两声。“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旭可没忘记当初牛仁医院隔壁丙方组还没解散的时候那彻夜不眠的键盘声。 “一个用来传教。一个用来收藏。还要买一个自己用。” 霍山扣说得一本正经。然后真的又买了一个黑轴! 旭笑话他,“你对黑轴真是爱得深沉。” “机械键盘是男人的浪漫。” “不是车吗?” “那是小老婆。” 旭趁霍山扣连上电脑测试键盘,恶作剧地狠敲五下shift。看着电脑上弹出来是否启用黏连键,在霍山扣抓头发的咆哮中娇笑着飞奔出庭院,跟霍山扣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来。 一笑泯恩仇的当晚,旭破天荒吃了三碗饭。也对半夜爬树进他们房间的父亲说明白,你以后也别拿一本书过来装模作样做榜样了,我可认真学习了。哥哥作证。 宁正收起倒放的书本。提议,“要不,我给你们讲讲你们爷爷东山上的事情吧?” 宁日有三大传说,身世之谜,只身深入二分堂内部打出一条血路,灭东山破十三帮。这灭东山还是当年为了救出团团阿姨的义气之举。 旭两眼冒出精光。哪知道说的不是带队上东山剿匪,而是爷爷建立日升会之前东山上带宁正在东山猎杀野猪的生活。 旭缠着他又问灭东山的细节。说到一半,旭睡着了。 梦里他让段子给他补习。说明白要考上纪念中学。段子很给力,给他列出考试范围。曦突然来到,水笔一挥把答案全写上了。拉着他就要回家。 旭记得前世没有这一段。想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补习被打断,车里的居闷闷不乐。宁正安慰他,曦是天才,天才想的事情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跟他比。 这个时候,曦不知道哪里去了。开车的司机也看不见。他们两父子像是骑着一朵白云在回家的路上。 “让爸爸看看,” 宁正一边看一边听居说段子是怎么教他的,一说他就懂。 宁正夸他,“哦,那这些题你现在会做了哦!好厉害哦!” 居开心起来。宁正摸摸他额前翘起的毛发,问他,“今天遇到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 说的又是刚认识段子时候那摘下耳机跟他握手说我叫段子时候的事情。没多久又是那朵白云。 宁正点点头,“那这个段子教人很厉害哦。可是啊,我的小居打球比他厉害。” “啊!爸爸!我懂了!我打球厉害。段子教人厉害。曦做数学题厉害。我们都很厉害!” “对。你有你的长处,他有他的本事。没有哪个人是一无是处的。” “我是最棒的!” 他在梦里笑出声来。又想到三当家夸他见过一次的人再也不会忘记。听过的声音能记一辈子。 梦里记起恩人贾清,跟他双胞胎弟弟贾律那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念着,我记得,我会一直记得。 带着纪念中学的入学通知书,按照约定,穿戴整齐,带上耗子的礼物,旭骑自行车去孤儿院。 他的计划是看看耗子,顺便避开正直的小霍霍告知瑞哥哥一些至关紧要的事情。所以他才抛弃巴巴跟上来的哥哥,提出要跟瑞哥哥同行。毕竟,那件事,还是少一点人知道得好。 事实上自己单独行动骑个车暖暖身,在孤儿院再汇合那就是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已。 初长成的少年啊,腿短坐不上坐垫。旭是站起来骑车的。但是依然很帅。看得出来这包子脸以后会是美少年。 看起来胖那是因为脸。风吹起短衫露出的是平坦的小腹。 他用力一蹬,自行车飞出去甩开一直跟着他的白色宝马好远。整个人洋溢着清爽,朝气。 他是得到全家举手投票才拿到这出门的机会。虽然还是撒谎说会跟在瑞哥哥身后。 没想到母亲还是不放心,竟然背地里派人偷偷跟踪保护。说好的考上了就放我自由呢?我还要做一个平凡的初中生呢! “还是要撒谎偏偏她。果然是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 打定主意他便继续前行。这白色宝马他慢也慢,他快也踩油门直追。这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吗? “组里哪个新收的崽子?都不好好调/教一下就派出来!” 旭埋怨着,车头一拐进了小巷子。小巷子直通九间房。 安居岛的人都知道这九间房是什么地方。没什么事也不敢随便靠近。虽说那儿是宽敞得足够一辆小车出入。 都到井字房前了,那小轿车还在跟。旭憋了一口气,手臂上隆起小肌肉。自行车两轮子越转越快。看得人两眼都要花的时候,直奔着墙撞过去。 后面的白色宝马加油紧追,生怕跟丢。 谁知道,旭两脚一撑,踩着墙侧着身子滑翔拐进了左边一条不能通车的小巷子。 后面的白色宝马急刹。可惜性能好,刹车及时,旭没能看到它撞墙,也没看到里面一男一女的恐惧模样。 一番车技的较量之后,旭到了孤儿院门口。 看到那雕像,那挂上红果的山楂树,看见等候多时,着急看着手中三色手表的瑞哥哥,旭也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上蓝色腕表。还好来得准时。 他放心地放下自行车,准备加入那些熙熙攘攘的小孩子中间。 身后忽的传来淡淡檀香。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他一个疾步抢先后退,趁机稳住自己的身子,仗着诡异的步伐转到那人身后。 眼前闪过那黑西装男人腰间的太阳纹章。 日升昌的人?还是个高级干部?自己人抓自己人? 他一愣。就这一愣的时机,黑西装已经转身擒住他,一把把他扔进车里。关了门。 绑架? 车里浓浓的檀香味,身下高档的真皮车饰坐着很是舒适。车主人品味不低。而且绝对不缺钱。 你见过绑架的还很贴心地准备了儿童专座的? 仇家? 旭打量着后座上这个带着墨镜,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手上拿着一串佛珠的贵妇人。 一身素白旗袍。兰花枝从脚边扶摇直上与领口的蝴蝶相互照应。袖口领口都是浅浅的两条蓝线。素洁明净的安然模样。 旭脑海里搜索着安居岛有钱有权还有文化的官道人家小姐。 那贵妇人也不多话。“开车。” 第85章 安夫人初见 驾驶座上方才抓住他的踏实西装老男人应一声,“是的,夫人。” 一听这称呼,旭马上安心下来。这个腰间有日昇昌高级干部木牌的西装老男人能称之为夫人,那只能是安夫人。 前朝皇宫被安家大军压境,宁昇一身青灰色老布衣潜入深宫,逼王自杀。安家夺取天下,宁昇立大功。安家要选一个女眷送给宁昇。长公主安福真当场自荐。 宁昇本想哪个女人都是安家的间谍并无区别,这个女人的胆色倒是很合他胃口,当然不排除她是安家事先安排好的。宁昇选稳妥,答应了。 安夫人成功地着急地接受做宁家家间谍的婚前教育和指导,包括迎合宁昇的喜好。 除了不会刺绣。 因为安夫人是色盲。她分不清楚丝线颜色。 宁昇觉得不妥。这么着急嫁给他多次见面倒也不见有多爱他,倒是经常疲劳。一查身边侍女知道安夫人经常外出。 原来,她是七王爷的粉丝一事圈内早已经是众所周知。诗集都会买三本,一本与人相谈甚欢就送,一本放书柜,一本放床头。 这样的文弱女子宁昇本来是不放在眼内。但是她那时站出来自荐的胆色让宁昇赏析。那是一种老虎看狮子的眼神。 宁昇对这个未来老婆起了兴趣。派人去查。甚至亲自上门去七王爷府上做客求现场作诗。 这是宁昇第二次看见七王爷。 第一次是带百姓开城门投降的时候七王爷别有用心扔给他传国玉玺试图挑拨离间,他机智地随手给了身边的钱粮钱大将军让他快马加鞭送去主帐献给安王。 七王爷是皇家后裔。虽然投降之后在别院就是每日喝茶看日落日出,依然抵消不了安柸对他的忌惮,将他软禁在家。 七王爷言谈大方举止文雅,不愧是皇家子弟。跟宁昇这个大老粗是截然不同。宁昇更加不明白为什么间谍公主要嫁他这个粗人了。 宁昇还是敬畏读书人的。平日里不去打扰他。据爷爷告诉爸爸,爸爸再告诉旭的小道消息说,宁昇在娶安夫人之前带了上好的徽墨上门拜访。 七王爷给他念了一首诗。这首诗还在旭家里玄关他爷爷那本黄皮诗集上面写着。 全诗是:女名保汝怜我恼,赐名宝如祝君好。竹里苦口延今朝,夕阳迎风坐春晓。诗名:又一年其七。 宁昇马上懂了。安家在皇朝尚在的时候就在七王爷身边安插了棋子。那个棋子就是安福真。 发现安夫人间谍史之后宁昇不敢娶这个间谍公主回家。在五爪龙纹屏风前旁敲侧击说安福真有大用,岂可屈居于他。 安柸倚在屏风后说这是给她的奖赏。无功不受禄。有功,自然可以提条件。 宁昇由此察觉两个信息。一是安夫人确实是安柸安排在七王爷身边的棋子。而且间谍工作做的不错。所以安柸要顺着她的心意。二是七王爷没有利用价值。被铲除是早晚的事。所以安夫人这个好棋子用来监视他。 安夫人风光嫁进宁家,安夫人进门第一天就主动向丈夫坦白自己的间谍身份。 她说选择了你宁昇而不是钱粮,就是看上了你还没有家眷。当然,如果你日后变心,要三妻讨四妾。那她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大可放心,到时候就算情同陌路,我安福真是你宁家的人就绝不可能再帮安家。 加之观察下来,安夫人对身边求情报的安家侍女总是含糊打发。 安夫人在外一派端庄。带出去给宁昇讨了很大的面子。 更难能可贵的是没有公主的架子,有的是为人妻的贤惠。 宁昇一身老布衣穿到死的人,是不会穿样式繁琐的西服的。但是每次宁昇都是一身横肉用得体西装包裹好。每逢宴会都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来匪帮的痞子气息。 这是为什么呢? 新政府有新规矩。安柸对旧时代的马褂长衫很是厌恶。建朝第二个月就要求所有委员、将军西服进宫。 宁家家里老仆人甚至连鞋带都没见过。常年一身青灰色老布衣的宁昇正不知如何是好。 过门第二天的安夫人蹲下来,素手亲自给他整理衣服鞋袜。打领带,吹头发,做得很是熟练。还自嘲自己是公主的命,丫鬟的心,总跟下贱的仆人学些有的没的。 安夫人能屈能伸,深得他心。不出半年就被查出怀孕。安柸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下面的人这家大业大的,朕就难以安心。”试探左右。 钱粮这个傻缺儿没听出来这是让他交兵权,还在表忠心,建议杀七王爷,以绝后患。 于是不久后,七王爷被抄家,宁昇负责此事。刑场上,安柸和功臣钱粮观看现场。这是宁昇第三次见七王爷。 宁昇因为疼爱安夫人带她进监狱探视。 七王爷再见安夫人这个露水情缘的侍女,知她幸福,感慨万千。题诗祝她顺产。 安夫人接过诗文,交给丈夫,双手合十谢过。自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失态的行为。 传言七王爷死得安详。同时,安夫人持家有道。即将临产,宁昇在安王留他吃个便饭的时候手捧着旧货店淘到的七王爷书卷,开口要七王爷府梁园给夫人安胎,给她一个惊喜。安柸卖一个顺水人情开竞拍。宁昇高价买下送美人。宁家夫妻举案齐眉。 这生的唯一一胎,就是宁日。旭的爷爷。 而宁安生,不过是妾生的次子。 安夫人,安福真,他爷爷宁日的母亲。大陆合法黑道日升昌前一把手宁昇名正言顺的夫人。大陆现任的王,安王安柸的大公主。 地位不是一般的尊贵。她怎么会来安居岛这种穷乡僻野? 旭这时候才想起霍山扣曾经告诉过他这几天不要出门,因为七王爷墨宝竞拍,安夫人这个迷妹一定会来岛。 至于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跟后辈见面,旭也没想明白。想得脑仁儿疼,也就干脆不想了。 安夫人话少,那看起来像是保镖的司机一路上也只是安安静静开着他平平稳稳的车。说实话,旭觉得很闷。虽然车里很宽敞。足够他躺下来睡觉。 开车的廖天瑞早早到了孤儿院等着旭。快到约定时间还看不见人,在车边急得手里钥匙磨出声。看到弟弟了,被抓走了?修长手指一捋,顺出车钥匙来,一插一扭,开车,追。 不远处的宁安生也命手下紧跟。 一辆白色宝马,后面并排跟了两辆高档轿车。 廖天瑞想超车,宁安生的车专门拦着他。安夫人的车上了高架桥。他们后面两辆车参差交错着追上去。 谁也不让谁过。论车技,又谁都拦不住谁。 远处弯道有车灯,警笛。霍秋水安安静静倚在小警车旁边。一溜儿的警车斜着排开去,铁索一样横跨整条车道。 宁安生来岛的消息早被霍秋水的线人得知。管它三娘二娘,猫生来就是抓老鼠的。 如今他站在车门边,手握传呼机,志在必得:“各单位注意!面前这三台车都是大头。随便抓住一个,势要他牢底坐穿!” 手下问,“当家,有条子。怎么办?” 宁安生一身白衬衣,问了一句不搭边的话,“哪个是霍秋水?” 警车灯密不透风,放眼望去只有外侧栏杆处有窄窄的空位。凛凛寒光的减速带一排排钉子过去。 安夫人的车却丝毫没有减速。宁安生跟廖天瑞也紧跟其后。 旭担心霍秋水乱来。安夫人素手拦住要探头出去提醒的他,“太危险。” 另一手拨了一个键,打通电话,“安生,这种小事自己解决。” 两手迅速一扯。儿童驾驶座的安全带勒进旭因为跟小霍霍和好如初而暴食三天的小肚子。旭在儿童专座上动弹不得。 “是的。母亲。” 回了母亲,宁安生心里有了打算。他猜到了那个人要做什么。他命令道:“外道超车!” 手下苦了一张脸:“当家,我又不是日哥,这活儿我可干不来。” 手下求饶声音在耳边炸响,许是速度过快的缘故,他有点恍惚。 眼前,当年,那个人嚣张的嘴脸历历在目。“安生,抓紧了!哥哥带你外道超车!飞喽!” 一声口哨可以从三环跳下四环。那是他两兄弟并肩作战最好的岁月。 就连战略性转移阵地都比人家酷炫上百倍。 黑西装老实人像猫儿伸出利爪一样从手心弹出一指长半指宽的刀刃。尾指闲得把手中方向盘敲击出轻快的节奏来。 “夫人,有条子。战术性保存实力吗?” 旭嘴角抽搐:身为日昇昌高级干部,你怎么能把投降这样的话随意挂在嘴边呢?有没有一点身为日昇昌高级干部的自觉?虽然还是有出刀警戒。 安夫人数着佛珠的一双手停下来,好整以暇叠放在膝头。“杨留,让我看看阿日都教了你些什么好东西。” 竟然是道上闻风丧胆的一把小刀劫持堂主入会的拼命三郎小宁日,杨留! 第86章 杨留初见 寒光一闪,小刀消失不见。旭并没有看到杨留伸手入裤袋,正如一开始没看到他伸手去拿小刀。那巴掌大小的小刀,就这么不见了。 杨留难得一笑。眉眼里是旭在校园内见惯的在背后默默关注心上人那露骨的火辣、梦里翻江倒海开口说不出一字的年少羞涩。 他说:“好嘞!让我想想我那神通广大的狗日哥哥是怎么做的来着。” 左脚踩离合,右手换二挡,方向盘滴溜溜地转,提速,换方向…… 小心谨慎。每一步的完成都是嘴角得意的一抹浅笑。好像每一个动作都给自己加上一分那么骄傲。 身后不到一公里就是紧跟在后的廖天瑞跟宁安生。 “哼哼。” 他鼻尖轻笑出声的时候,汽车的时速已经高达160。牵引力拉到最大,弹簧一样蓄势待发。他这个人也加满了油,语气轻盈得仿佛两分钟前小心翼翼说想想怎么做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他手指止不住在方向盘上敲打,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在起跑之前,车内洋溢着紧张的气氛。 廖天瑞教过居耍小刀挽剑花,也教过他漂移入两车之间。所以旭知道,这种让汽车弹跳起来越过车顶的车技只有两种结果。成,名扬天下;败,粉身碎骨。他,不,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杨留又确定了一次,“夫人!抓紧扶手!小子!你也是!” 旭做好安全防范,只觉乘坐的汽车极速前进,擦着起火的栏杆往前,直到把它撞坏,脱出一角。 就这么一个小缺口,车子把自己整个飞了出去车道外。悬空在四环上方, 霍秋水等人只能仰着头眼睁睁看着猎物从口中飞走。 车内爆发出杨留压抑不住的大笑声、口哨声。“雅虎~” 他像一个百米冲刺过线的孩子,张狂地笑,疯狂地转动方向盘。空中转向,车头回转、冲向四环的车道。 离心力挟裹着旭,安全带勒进了皮肉里,心脏快要超负荷。 落地的一瞬间,旭准备好接受非人的颠簸。 结果没有。 平稳地四轮同时落地。上下颠覆的范围在接受程度以内。说不上舒适,不能称之为难受。 他们就这么,仿佛毫无危险地插入四环的车道,隐身在长长的车水马龙之中,得意地扬长而去。 “霍,霍警官,这是飞机呢还是汽车呢?” 说话的小伙子头还维持着仰视的姿势,被同伴一掌拍下来了。 目标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认知到这个事实的霍秋水脸黑得像锅底。 他很快接受并且做出下一步对策:“包饺子。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是!” 警车移动,整齐划一排成一排。堵死了高速公路这一段的每一个角落。 雪糕筒就位。减速带闪着寒冷的刀锋。警笛长鸣。请君入瓮。 安全着陆的安夫人朱唇轻启,念一句阿弥陀佛。电话里告知儿子,“安生,不要难为人家小警察。霍三娘的小外甥,脾气跟她一样,犟得很。” “知道了。母亲。您玩得开心就好。” 电话那头咯咯咯笑出了声。宁安生放下电话,摇头叹息。“刹车。” 宁安生车架的速度缓慢降下来。 “可逮到你了。” 霍秋水话未说完。廖天瑞的车竟然加速。 宁安生的手下惊呆了。这离减速带不到百米,“他想干嘛?” 熟悉的操作,刚停车的宁安生扒着座椅探出头来看,确定了是,“外道超车!” 新来的小警察梁仔战战兢兢,“他也想飞一次?” 手下看呆了。直呼,“好厉害!可是栏杆已经撞坏了。他要怎么控制方向回到四环车道上?” 廖天瑞是真的打算效仿杨留的做法。他没有时间在这里陪霍秋水玩过家家。 旭被抓了。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这让他对自己的车技过度高估,乃至侥幸地以为凭自己的过人才智能马上活学活用。 “射。” 霍秋水一声哨子响,子弹刺穿轮胎。尖锐的刹车声。磨碎的轮胎皮给减速带抹上一道长痕。 车头灯在霍秋水脸上闪过。车尾甩他一脸。廖天瑞在他面前急转弯。地上轮胎痕迹离霍秋水的脚还不到一米的距离。 “好险!” 此刻他们终于从黑道飞车的噩梦中苏醒过来。惊魂未定的警察们开始挥着警棍、敲着人家车窗办正事。 “喂!你谁呀!出来!下车接受检查!” “驾照呢?拿出来!” “还有你!出来!出来!” 纸张哗啦啦地翻。管他违哪一章,逮着一个是一个。霍警官说的。 “违章!扣两分!罚两百!袭警!拘留~霍警官,拘留几天来着?” 小警察梁仔当然知道袭警治安拘留5到15天。问题是5呢还是15呢。梁仔还是有一点小聪明的。 霍秋水脸上不见惊恐。踩着踏实的步子过来。廖天瑞在他眼中看到了饥饿的秃鹫。 “袭警,警告一次。” 梁仔老老实实写:“哦。袭警警告一次。” 霍秋水,“怀疑醉驾。查。” 梁仔拿仪器过来。小吸嘴还没安上,被烦躁的廖天瑞一掌拍开,砸在地上摔得灯都灭了。 霍秋水,“十倍赔偿。” 吹着吸嘴的宁安生眯起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霍秋水摸老虎屁股。 “十倍赔偿。”被这人狂傲惊呆的梁仔好半天才翻出本子记下这几个字。 廖天瑞已经按耐不住冲上前去,一伸手给了霍秋水一拳。 他还要再打,一双手像被锁链绑住,怎么也动弹不得。回头,不知何时自己一双手被宁安生一只手扭到了身后完全包裹。 “我三夫人那边的孩子脾气不是很好,多多见谅。” 廖天瑞很快被其他警察架住、押下去。 霍秋水倒在地上,捂着嘴角,吐出一口血牙。“袭警。无视警告,情节严重,治安拘留15天。” “你很得意是不是?我告诉你!要是旭今天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日升会亲自上门给你把警局铲平它!” “哇呜!瑞哥哥真棒。”宁安生的手下戏谑着走过来,要把刚接的电话给他。 廖天瑞打了个冷颤,要远离这阴阳怪气的人。连宁安生也皱起了眉。 后面被宁安生一双铁手牵制住双肩。疼的他当场扭曲了一张俊脸。宁安生接过电话,递到他耳边,“我母亲有话跟你说。” 里面是旭活蹦乱跳的声音。“瑞哥哥!杨叔的车技!赞爆啦!不是。我有话跟你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脱身。我没事。Byebye。” 霍秋水还要再怀疑吸毒,数罪并罚,找这俩大头的茬儿。 廖天瑞把前后车门全打开,乖乖接受人民警察的检查。 本来嘛!再有权势也得走一个形式,总不能在大马路上不给人民警察面子。黑道也不是这么干的。 可廖天瑞就是这么干的。检查完,无毒品,非酒驾,签了名,扔了两张毛爷爷,上了刚飞奔而来的一辆蓝色奔驰,开后门,进去,车子发动,走了。 袭警的事儿可是有监控录像的,他咋能这么横呢? 他还就这么横。廖天瑞一通电话给两仪小组,发任务,完成。 霍秋水要以袭警的名义捉拿廖天瑞。 查着监控的梁仔结结巴巴告诉他:“霍,霍警官,监控出问题了。” “不是吧。偏偏这个时候坏掉?” 警察局这边开始内讧了。 “不是。监控显示这位先生在车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我们拦住询问了。” 霍秋水捂着嘴问,“他打我那一拳呢?” “没有。这里面你俩站的距离至少五米。” 所有警察都傻了。“怎么回事儿?” 霍秋水还没搞懂监控怎么回事儿,廖天瑞已经上车走人了。没人敢拦。 谁不知道日升会二把手?谁敢拦?这会儿还出灵异事故了。此人已经不是神秘,而是神奇了。更没人敢拦。 宁安生等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无趣,也想开车走人。 霍秋水逮住他。宁安生安安分分上了警车,见了局长,喝了一杯茶,无视抵抗顺走人家霍秋水一件白背心让人家光着膀子,并名为赔礼,出门,回家。 霍秋水一脸苦瓜相,那是他嫁进豪门被禁足的可怜三娘唯一流传出来的白衬衫!每年只有那么一件!还是辗转多次、多人才拿到他手上的! 这事儿警局里的人都知道。梁仔安慰他,“霍警官,节哀顺变。人家不亏是大头。一眼就瞄准了你的弱点。”霍警官听了想打人。 蓝色奔驰里,蓝鲸问要去哪里。 廖天瑞抓着手机,“旭日东升孤儿院。” 又问了一些甄敖角的近况。无非是接受治疗,日渐消瘦。 安夫人车架离开高架桥就往西边郊外走。停在一条卖灯油火蜡,冥纸香烛的旧街。 因为楼层之间间隔很窄,上面阳台还密密麻麻挂满新扎的纸人,阳光照不进来,整条街就算是白天也像黄昏一样。深夜时分暗成什么样子更是无法想象。 老人家在马路边搬一张凳子坐在路中间就开始天南地北地唠嗑。车子过不去,安夫人跟旭,跟杨留都下车步行深入。 也有几个店都空无一人的。全都围在一桌打牌去了。有人打牌的吆五喝六,还算热闹。其他的店铺则凄凉得很。 逼真的纸人瞪着大眼睛从高处俯视来人,夸张的笑容在苍白的纸上诡异非常。 满大街都是老人家特有的行将就木的味道,店里照明用的灯油的味道。 街边插了香火,扔了白纸钱,显然不久前有丧葬队走过。 进来的后边那路热闹非凡,截然不同,是寻常人家乡村妇女跟小贩讨价还价。 旭远离喧嚣走在这阴冷的街上,总怀疑自己一脚踏进了黄泉路。 第87章 钱芊芊初见 安夫人一身素白兰花旗袍,进了一家点着油灯的店。像是给昏暗的店里带去了一束光。 牵着杨留的手,蹦蹦跳跳给自己壮胆的旭更是朝气蓬勃,一扫尘俗。 安夫人跟那柜台后面早早被冷风吹干了脸庞的老妇人寒暄。 闲语之间得知这枯藤老妪跟安夫人同龄。惊得旭又仔仔细细左左右右端详了安夫人那跟自己一样光滑的脸蛋儿,依然没有找到一根皱纹。 有钱的人保养得好吧,旭这么想着,继续吓唬那些吓坏人的纸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要瞪得纸人也要知道他被吓到时候的恐惧。 杨留在他身后看着这小孩子气的玩乐偷偷笑。 安夫人数着佛珠,烫好一壶普洱跟老妪谈笑自若。 “芊芊,近来生意可好?” 老妪姿势端庄,取过茶杯,品了一口,笑开一脸褶皱像是在脸上开了名为少女芊芊的花。道,“好。就是没有以前好。” “怎么说?” “以前宁日没有去美国之前,是不是道上的都来买一根香在家供着,期待自己平安。宁日离岛,销量全靠牛仁神医。神医陨落,后继无人。就是牛仁还提携了一些绝症病人。” “这么说这牛神医一家养起了你的店?” “大部分是。来买香火的人少。信佛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还不如信牛仁怕日升会来的多。” “那个人呢?” 旭竖起耳朵听。老妪摇摇头,“你问哪个人?” 安夫人数佛珠的手停下来。买了点灯油,让杨留提着,上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莫名其妙来一句,“那个老人家。姓钱。” 旭两根手指嵌在儿童专座那勒死人的皮带中间问:“那又如何?斯人已逝。” 旭晓得她说的是钱粮。 安夫人脸上悲悯凄苦交加,数着佛珠的手慢得如同不会动。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安夫人才能再度语气平稳地说话。 她说,“前朝被安家大军压境,三日三夜破不了城。当时,钱将军接到进攻的命令,但他一律压下,说再等等再等等。他在等宁昇潜入深宫,逼王自杀。一个装备精良,一个人心所向。城里城外一旦开战,双方势必拼个鱼死网破。那位心善的将军,也姓钱。” “都姓钱,那五百年前是一家咯。” “百年之前也是一家。” 安夫人意有所指。旭岂能不懂?那岂不是全城的香火店都是安夫人眼线?间谍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安夫人,你跟钱家旧部接头,为什么要告诉我?” “以前不需要告诉你。现在,可以告诉你。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那个人,我还活在这世上。” 旭以为她话里指的是宁日。“谢谢太姥姥。” “以后有什么,尽管来找太姥姥。太姥姥替你做主。” “太姥姥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知道霍秋水在高速公路上蹲守了多久。知道您让宁安生爷爷周旋在霍秋水跟瑞哥哥之间,让他俩都好好的。我知道您一直在找爷爷。我知道您在大陆那边一直惦记着怎么提携我们家。我知道,北云地铁基建走的是法律程序。得罪安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谢谢太姥姥。” 旭抬起头。“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依然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无论是爷爷还是我们,都没有大志。一天到晚在这个小岛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我们成不了什么大事的。也不会挡宁安生爷爷的康庄大道。与其囚禁金丝雀,不如放我们曳尾于涂中。” “我也并非强求。只是,人老了,总想看看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阿日就是飞得再远,他还是我生的。九月,老爷子大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旭哭丧了一张脸。“太姥姥!” “好了。我说过,一定会护着你们。小小年纪,一把老算计。” 回到孤儿院山楂树下的时候,母亲温婉一身过膝长裙,上前一个过肩摔把拦路求情的廖天瑞翻倒在大草地上。 她提了长裙,扬起刚脱下来的帆布鞋,光脚揪着自家儿子的衣领骂。 “我一鞋底抽死你这个死小子!就跟你说别一个人出来!宁安生来岛了你不知道呀?船长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吓要吓死了。每年去给老爷子祝寿那都是鸿门宴啊!我们都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躲。近年还听说老爷子着了凉,这一个万一老爷子听说儿子的儿子的小儿子闹腾得这般欢快,要他上大陆来瞅瞅,谁拦得住?你这样的身体经得起渡轮转八小时长途飞机?你还敢一个人成天在外面晃?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还威胁瑞瑞包庇你?说好的跟你瑞哥哥上纪念中学踩点呢?我告诉你!宁曦旭!下一回儿你要是,” 看见后面下车那素白旗袍的兰花枝,惊叫一声,“我的妈呀!”提着鞋子,速速小碎步跑开去。 兰花白旗袍下了车,随手折了一根山楂树的新枝拿在手里甩了甩试试力道。 温婉像一只小白兔被大灰狼吓得躲进办公室里。 没有宁正在一旁守护,学茶艺的野丫头狠是悲剧。 拿错茶具,挨打; 水温不够,挨打; 姿势不对,继续挨打。 办公室里鞭子甩动的声音跟“我的妈呀”此起彼伏。偶尔再来几声茶碗落地。听得旭跟廖天瑞两个儿子小心肝疼得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保镖杨留柔声安慰道,“夫人不是练武之人。这鞭子听起来响。其实不疼。夫人要是真生起气来,是不会自己出手的。” 旭还没问那谁来打。屋里安夫人声音沉得出水,喊了一句,“一清二白。” 旭只觉身边鼓起两阵风。吓得他马上抱紧他瑞哥哥大腿免得自己被大风吹走。 孤儿院办公室的门两边打开。两张一模一样的少女脸颊粲然一笑,“一清,二白见过两位公子。” 按照规矩打过招呼,关上门。里面完全安静了。 到底是怎样的酷刑让他杀猪一样惨叫的母亲没了气息? 旭双手合十,祈祷着他的母亲有那么一点大家风范。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再不济来点小家碧玉。毕竟小命要紧。” 旭觉得他的母亲嫁的很好,就是父亲生的不好。门当户对。一个野小子娶了一个野丫头。回过头发现野孩子他爸爸是小王子。野丫头一身长裙刚撕开准备打人就被公公他母亲一鞭子抽了。 在宁安生的人到孤儿院之前,旭有一点事情,只能跟廖天瑞一个人讲。至于能不能说服他,旭也没有把握。 他只知道,别人把事情交托给你,那是信任你,你不能辜负这种信任。 旭环顾四周,借口怕怕抱住廖天瑞的大腿,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二沙岛。”之后,迅速钻进孤儿院仗着卖萌拯救他可怜的母亲。 廖天瑞收起修长的手。跟杨留唠嗑了几句。得到允许之后,打了个电话让宁正过来替温婉挨打。 旭喝了两口茶,及时捂着脑袋喊晕,也出来了。 廖天瑞抱起他进车里。在他高大的阴影下,压抑着真实的怒火,“你今天又忘了吃药?” 不是忘了。是根本不想吃。那药太苦了! 比他的噩梦还要让人难受。光是闻到那味道,旭的胃就反转了自己。之后再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这让吃货怎么活? 小秘密被拆穿的旭吐吐舌头,小声在他怀里嘀咕,“我是病人。我要晕了。”眼珠子乱转几下,晃晃脑袋,闭上了眼睛。 二沙岛是安居岛发展最迅速的地方。如果说牛仁医院所在的中心公园一带是安居岛的正妻,那二沙岛就是妖娆的小妾。 二沙岛面积不到安居岛的一半。四面环水。名副其实是一个海上的小岛。开发之后,建了一条跨海大桥,连接上安居岛。 岛上丰富的原始物种被圈养在动物园。肆意生长的行道树只要不挡路就不会修剪。 二沙岛被开发的初衷就不是商业。是居住。这里,都是别墅或者大平层。每户的面积控制在200平以上。 这座屹立在茫茫大海之中的桃源乡,安静而美丽地存在着,有点遗世独立的味道。 彩虹路的行道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数冠齐齐向中间的路灯弯腰致敬。好像一棵棵手牵手弯成一道绿色的彩虹,迎接来宾。 彩虹路就是因为这五公里长的行道树而命名的。这树常年苍翠欲滴,枝叶繁盛。叶与叶之间靠得太密,都彼此遮盖了。 遮天蔽日之中秋风吹出一线空隙,光斑点点趁机洒下来。落在廖天瑞的车上。照在他唇红齿白的脸上。 “不继承家业也能靠自己活着。瑞哥哥,你做到了。” 二沙岛别墅群是廖天瑞用自己的资金偷偷做的项目。温放提供资金支持。廖天瑞,在美国有自己的公司。 旭日东升的总经理,日升会的二当家,不过是他报养育之恩不得已而为之的兼职而已。 无论是自己的公司还是自己的梦想,廖天瑞都没有跟别人轻易提起过。现在,从旭口中说出来了。 廖天瑞眯起浅蓝的眼睛。像是准备进攻的猫。美丽而危险。“谁告诉你的?” 这个人,嘴里说着不计较,心里还是处处堤防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是那个尊敬他爱护他的干弟弟。旭有点无奈。 “我病房就在小傲娇隔壁。他来我那儿蹭了大半个月的饭,唠嗑唠嗑怎么了?” “角就是嘴多。” 甄敖角从他十岁开始跟着。大小事情都是甄敖角打点好的。作为得力助手,甄敖角还是很给力的。可惜,天妒英才。 “瑞哥哥,如果手术失败,小傲娇去了,你要怎么办?” 第88章 两仪小组 廖天瑞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甄敖角于公是他的秘书,于私是他半个保姆。 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离去,廖天瑞想,自己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而他,从来很忙。他也无心再培养这么好的忠犬。 他曾经尝试过让蓝鲸担任这一份工作。蓝鲸虽然机灵,但是心性不定。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办事不牢靠。他也曾思前想后,在西芹与蓝鲸之间徘徊。最后,发现谁也不如甄敖角。 尤其是现在,西芹退出帮会成家立室。这迫使他冒着违背组训,全组被覆灭的危险去实行换心计划。 “我的狗,谁也别想带走。” 廖天瑞脸上是阎王爷也不放在眼里的桀骜不驯。 树荫快要结束。廖天瑞的车暴露在阳光中。廖天瑞放下遮阳板的时候,旭用手遮住眼睛,惊觉原来彩虹路只有这么小的一段。 人又何尝不是呢?人生匆匆一百年。前二十年在父母身边,中间二十年在伴侣身边,或者孤身一人。无论如何,最后那几年,总是孤独、无助的一个人。 旭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说出声,“越来越像老人家了。”继而闭目养神去了。 被廖天瑞叫醒的时候,旭已经到了廖天瑞那矗立山顶的海景别墅前。 廖天瑞不常住此处。所以屋里没有雇佣保姆。也没有门卫。 廖天瑞下车开门的空档,旭抬头看那雪白的二层别墅。 一楼有游泳池,打开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就可以上跳水台,入水畅游。 二楼是生活区。360度玻璃窗,一半海景一半山林,观看角度极佳。 进了门,旭直奔厨房。 大早上被“绑架”,还被母亲吓了一吓,“饿死我了。” 幸好,廖天瑞虽然不擅长烹饪。锅碗瓢盆料理池还是有配备的。旭自觉开了冰箱,问廖天瑞要吃什么。 廖天瑞正打算报几个自己喜欢吃的小菜,让这个会做饭的干弟弟给他这冰冷的别墅开个荤。 翻开冰箱的旭尖叫出声,“肉呢???” 猪牛羊,廖天瑞的冰箱是没有的。他不会煮。甄敖角自然就不会给他购置这些生鲜食材。 旭打开冰箱就被这跟主人一样性冷淡的冰箱惊呆了。 新鲜蔬菜水果、两大瓶沙拉酱、牛奶、面包,不知道是晚餐还是早餐。 早餐倒是很讲究。烧卖,虾饺,蟹黄包占了两个空位,各式茶楼早点一应俱全。 “你午餐吃的什么?” “在公司加班的时候霍会给我带午饭。不加班的时候就到义父家跟你们一起吃饭。你是知道的。”廖天瑞理所当然道。 见他明明都能说出来还没发现自己不吃米饭有什么过错,旭不语。翻出一包硬邦邦结了冰的水饺,又看看里面,“煎饺?水饺?云吞?你就吃这个?” “都是夜宵。白菜猪肉馅儿、三鲜馅儿、鲜虾、玉米冬菇、鲜菇猪肉都有,要吃哪个就下锅煮。很方便。” “那这些坚果蛋糕就是下午茶咯?” 廖天瑞没有反驳。“虽然我厨艺不如角。更加别提霍那点石成金的本事。但是,我还会做煎蛋,烤土司,拌沙拉。喂饱自己不是问题。” 虽然他不会做饭,不会做甜点,但是廖天瑞半点都没有降低自己的生活要求。在吃的方面,廖天瑞从来没有难为过自己。 他自认为是如此。 做煎蛋,烤土司。然而也就是仅此而已。他还炫耀! “你还很得意哦!你也仅仅是喂饱自己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厨艺。” 旭看着脱了外套之后扣到腰带最后一个洞的廖天瑞。忽然就明白这个干哥哥为什么这么瘦。开始怀疑他喂饱自己的前提是都是速冻食品。没有一点新鲜蔬菜水果。 身为亚洲人,家里竟然没有大米。旭更加坚定了把这个干哥哥打包送到小霍霍床上让他喂!饱!的想法。 旭清点了一下现有的材料。拿定主意先解决两人的吃饭问题。 “你去把你两仪小组准备好。我去把午饭准备好。” “你写下来。不需要出去买。” 旭在他递过来的纸上列出一行。廖天瑞一个电话,材料全部送上来了。一台车牌号粤DV8888的面包车停在廖天瑞别墅门前。 这是一家专门做丸子海鲜还管配送到家的小公司。 当着那矮小业务员的面儿,旭掏出一颗捏了捏试试手劲儿。笑问,“大哥你潮汕人?” 那业务员身材矮小,一张国字脸跟秦始皇陵的泥人一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说白了就是脸大。这大脸一笑,那粗糙的毛孔就更加明显了。 廖天瑞自觉后退两步。 大脸哥俩好儿地拍拍旭的小肩膀,“你怎么知道?家己人(自己人)?” “不是。不过我哥哥的奶奶是你们那边的人。他奶奶是疍家人。做海鲜顶呱呱。还有牛肉丸。我帮过她打牛肉丸。两条长方形的铁棒,一条足3斤重。先用锤子窄的一面打,再用宽的一面,而且身子不能乱动,要跟那砧面端一碗水那么平。哥哥出门我在家,被那老太婆逼着打上两个小时是常事。” “疍家妹子好咧!年轻人,多练练手。老人家的话可不能不听。” 大脸从汗湿的西装里取出一个小铁盒。端端正正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们老板的名片。” 旭拿过来看了一眼,很简单的人名加电话,反过来是牛肉丸牛筋丸沙茶酱等。 “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主打产品。我们家婆娘接到电话都在打牛肉丸。今天打今天卖。我表弟每天都从家那边拿货过来的。保证新鲜。” “大哥你姓黄?” 业务员楞了一下说是的。“小公子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这个名片的人姓黄。你们那边不都是一大家子做一个生意嘛!我就猜到了。这个老板是?” 大哥满脸得意拍拍自己胸脯,“我儿子!大学出来的!没忘本。回家给我们村里人都找到了工作。这个公司,原来就是专门卖我们村里的丸子的!现在也卖海鲜了。我这里还有沙茶酱。给你沾着吃。” 旭跟大哥异口同声,“啧啧啧!就四姐过边!(就是这个味儿!)” “咧!”黄大哥转身从车后座里拿出一罐黄沙一样流状的酱料给旭。 旭也不矫情。接过道声谢。又要了几条鱼,一点干贝海带。再问了几句怎么碟茶?加茶?廖天瑞没听懂。就听懂了最后黄大哥问他是不是喜欢,改天给他带一点茶叶。 旭摆摆手,“不是。我这身体打小儿就心脏病。不能喝茶,不能喝咖啡。” “那可惜了。没关系。还有丸子、甜粿。我得去送下一家了。吃好了再点我们家的啊!” “好咧!大哥你慢走!” 跟黄大哥挥手告别。转身就是惊为天人的惊诧脸。旭抛起手上丸子,“怎么?怪我太自来熟?抱歉啊,我就这样。” 廖天瑞摇摇头,“很厉害。跟三当家一样。撒谎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人。你哪里有家里是潮汕的哥哥?你又是哪里认识的潮汕朋友?还打牛肉丸呢?撒谎说的跟真的一样。” 旭一路上头都没抬。也没有回答廖天瑞的质疑。 牛肉丸牛筋丸解冻,开鱼背剔骨剁鱼丸、蛋清混合鲜虾打碎在勺子上糊成虾滑,海带干贝鱼骨头做的简易高汤下下去,加菜叶子胡萝卜下水饺。勺一勺高汤下挂面,云吞,撒上一把切碎的香菜。 “来来来!上汤云吞面。” 廖天瑞铺了黑白色块的一次性桌布。他还要用一次性碗筷喝汤,被旭说不健康,碗我来洗。这才同意,用上了甄敖角住院之后再没有用过的陶瓷碗。哧溜一声,吸了满口的面。 旭先开口。“瑞哥哥,安夫人跟我说会站在我们这边。” 廖天瑞咬了一口牛肉丸。弹牙爽口。按照旭所说,沾上一点沙茶酱。别有一番风味。“比外面卖的好吃。” 又喝了一口高汤,才答,“我知道。安夫人有线人在岛上。她知道宁日是怎么回事。倒是你,为什么你会知道?” 旭捞起虾滑送到廖天瑞碗里。“快吃!熟得刚刚好!十号大神给的讯息。我跟你的城在安居岛做单车侠,顺便捞一点点外快,不小心就捞到一点讯息。” “他都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或者说,他让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廖天瑞一口咬破包浆的牛筋丸,“少绕来绕去。我听不懂。” 旭吃了个半饱,双手交叉筷子抵在下巴看他舔自己唇边的汁水。煞是好看。忽的来了兴致。 笑嘻嘻道:“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小霍霍很笨的哦。他以为你在转白才做这些看起来跟杀人放火没关系的事,又怕你面子上不愿意让他帮,所有背地里帮你。你以为他根本不懂,勘察小村庄的水源情况是怎么在你手中成为地盘争夺战筹码的,其实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你自诩聪明,也不能欺负老实人嘛。他会当真的哦。” “他说自己欠西家太多。皮皮阿姨说欠他太多。吵不赢就拿我来当踏板而已。谁也没把谁当真。” 确实如此。小霍霍说过,当初跟廖天瑞同居,就是希望寄宿在他二当家身份下,少欠西寅人情。 后来这人情是怎么还怎么算不清。他们俩人也糊里糊涂,谁也搞不懂彼此的心意。 小霍霍的心意到了九月份自然会明了。不如说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廖天瑞,就是不肯承认罢了。 至于眼前这个银发碧眼,连吹凉一个虾滑都性感得让人想亲亲嘴唇的瑞哥哥,旭还是搞不懂。 “我就问一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廖天瑞那小巧的喉结一动,吃了虾滑搁下筷子。用严肃认真得像是国家总理在对全民做汇报一样的声音说:“我廖天瑞为人,从来不喜欢朝令夕改。戒指我收了,那就是真的。” 旭瞄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八卦一下嘛!别生气。你最近火气有点大。反正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告诉他。你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好。那问题来了。小霍霍笨死了。我跟你说。你要是表白就要直接说我们xx。你不跟他直接说xx,就是明示睡觉暗示周公之礼他都会装作听不懂哦。” 旭站起来,隔着饭桌拍拍他的肩膀,意重心长道,“弟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小孩子家家的,这嘴! 这让廖天瑞怎么相信这好色爱吃的货色是他可爱的弟弟?然而,兔子爷是不会骗他的。 廖天瑞沉了脸,“闭嘴!你才11岁啊!这是大人的事。你要说的正事儿呢?” 经他提醒旭才想起来。他一拍脑袋,“哦对哦!我差点忘了。你的两仪,啊不第九质检小组,缺人不?” 第89章 田局长 他这是故意说漏嘴暴露了自己知道廖天瑞把两仪小组成员插入第九质检小组的计划。廖天瑞直言,“不缺。”拒绝你插人打进我两仪小组。 旭为难地扁扁嘴,装模作样道,“这样啊。那我去找田叔叔吧。” “你!” “哈哈哈!警察局长,是我们日升会的人。吓死宝宝了。” 九间房其中一房的瓦当是田。警察局长也姓田。 这绝非巧合。寸金和尺土,堂主不知在何处?在警察局啊! 要说旭会知道这个大秘密也是一场巧合。当年,他带着耗子去找警察局长田鸡验明正身。 田鸡一见是他,拖鞋都没穿就急匆匆来开门了。 当时的居已经是日升会名义上的龙头老大。印章在手,就差一个册封典礼。田鸡作为组里兄弟,当然不敢怠慢。 挺着一个啤酒肚端茶倒水忙前忙后。居让耗子叫田鸡做外公。 耗子睁着好奇的老鼠眼问,“宁二爹,为什么。” 从天池把耗子带上贼船之后,耗子认他做爹。之后的小分队按年纪排辈,称兄道弟。居排行老二。除莫逆这个大哥以外,其他兄弟叫他宁二哥。耗子叫他宁二爹。 田鸡受宠若惊,撒撒手,“叫田局长吧。” 于是居也改口,不再叫他田叔叔,而叫田局长。 啤酒三支下肚,田鸡有点醉醺醺。说起当年的英勇。 1996年,安居岛被收复之前,岛上并没有警察。有的只是钱将军与他的兵。后来安家大军到,钱将军被覆灭。安家人留下来一批叫做警察的小贼子。 这些所谓的警察,偷坑拐骗全不管,每天只知道躲在警局里打牌赌博。乡民深恶痛之,又无可奈何。三岁小孩儿都知道,出事要找的不是警察,而是日升会。 某一日,警局开了门。里面走出来身穿警服的那些全是熟悉的面孔。 有收保护费的那一批人。也有整顿西街,肃清安居岛黄色产业的那一批人。还有那些年清河发大水时候钱将军一声令下排着队抛下一切就背着沙包唱着口令踩着过腰洪水淌过去的人。 “刚开始还担心有人无心暴露我们的身份。我很怕他们认出自己。警服后面都是冷汗。” 他捏了捏酒糟鼻。“不。认出已经是确定的了。毕竟我这一张脸帮大婶摘过桃子。我还记得大婶种的桃子特别好吃。” 这个如今满肚子肥油的田局长早已不是当年上东山灭二分堂的田鸡。 过去,他曾把刀子刺进过山贼胸膛。在清河洗去满手血迹。也曾像个苦工一样,关起门清理墙上地上沾到的温热。 哪怕日升会早在半年前就陆陆续续把相关人员毁尸灭迹。哪怕尸体是他亲手掩埋的。在穿上警服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责任。 他问自己,从今往后是要做警察为民请命吗?还是纵容帮会继续胡作非为?由得老大杀人砍人,夜里无法入眠,只能用女人麻痹自己的神经? 答案不言而喻。 田鸡,改名田基,舍弃日升会堂主的身份。不是为了笼络人心而派米送油,是真真切切为大婶上树抓猫,给小姑娘抢回被偷的包包。 做警察,做好事,是他藏在心底的梦想。这一身警服,把它唤醒了。 站在警察局门前,田基还是有一点害怕的。毕竟是偷天换日这么大的事。 他害怕要跟那天一样挥棍子杀人杀到手软。 他害怕自己所谓的梦想,需要伤害很多很多的人。需要撒很多很长久的谎。 他害怕得穿着警服在警局门口就这么傻站着。 听到那无知的小孩指着他说:“妈,你看田叔叔今天穿的衣服!怎么跟坏蛋穿的一样?” 田基浑身一震,把手放在腰间,迅速环视四周。 哪个眼色不对就直接开枪。安家的细作,宁可杀错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谁敢有异议,杀无赦。恐惧的气氛弥漫整个警察局。 那妇人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问“田叔叔穿得好不好看?” “好看。” “我们今天要来干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去九间房给田叔叔送今早摘的桃子。” “梁仔,哪里来的什么九间房。田叔叔是警察,就住这儿。给。” 那机灵的夫人把篮子递给儿子。推着他往田基那边去。“过去吧!” 小孩子很聪明。抱着篮子直奔田基而去。嘴里甜腻腻地喊“田叔叔!爸爸给你摘了桃子。” 田基把枪收回去,一弯腰把小孩子举高过头顶。“哎呦!好重。梁仔是不是又长大了?” “是呀是呀。等梁仔长到桌角那么高就上树给田叔叔摘桃子吃。爸爸答应我了。” “嗯?不摘给自己吃?” “我怎么可能会吃?我不会吃的。桃子是种来卖了还钱的。” “那你还摘这么多给我?我吃得了几个呀?”说着拿起一个往警服上擦擦就吃。 梁仔坐在他手臂上不安分地晃。怕高又去掐紧田基手臂上的肉。田基跟村妇谈笑风生。另一只手在身后挥一挥。警察迅速排成一列。 田局长从这一天开始多了一个巡查安居岛的例行公事。 仗着宁日的面子,证件很快搞下来了。安居岛这个时候开始才真正有了警察。 新任局长,田基。 果然,比起蛀虫,他们更容易屈服于恶龙。哪怕需要祭品牺牲得到恶魔相助,也总比白白浪费粮食养一群硕鼠强。 当然,田基知道最大的原因在于,不敢。不敢与恶龙争斗。不敢揭穿恶龙的真面目。蝼蚁总知道怎样潜伏来获得自己生存的余地。 让人惊讶的是,恶龙竟然有朝一日会被驯养。 田鸡,这个成天算计着与过去划清界限听闻安居岛哪个地段的犯罪率而欣喜若狂的,再不是当年的恶龙。他真的成为了大家的警察局长。 听他说完,居知道自己这个日升会的龙头老大该走了。他摸摸耗子那发黄的毛发。说声,“打扰您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您老人家。看见您活得挺好的我就开心了。” “这么快要走?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我得把孩子带回去,让团团阿姨收他做义子。在青木山平平安安活着。” 制止了耗子的哭闹。旭告诉他,“不是不要你。是我现在的地位,实在是太可怕了。跟着我的人,一个两个都没有好下场。命运的力量,我已经见识过了。我不会再反抗。我只要你平安。” 居被称为死神。龙头宝座到手,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哀。没有半点值得庆祝的。 他最终也没有告诉耗子,田鸡是他外公。 来之前,他以为耗子认祖归宗很重要。看到田鸡那喝了两杯啤酒就舌头打结的模样之后,他惊觉,此人老了,经不起什么变化。那些不堪的过去、丑陋的秘密、战场的汹涌,就由他们这些小年轻受着吧。藏到棺材里去。 田鸡埋伏在警察局是日升会的大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揭露,后果不堪设想。 在宁安生在岛的最近,为什么他要专门选这个时间来说这件事?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廖天瑞想知道。这涉及到组内是否有其他势力埋伏其中的间谍。 “为什么你会知道?” 怎么说?说我前世有一个儿子?说我死过两次?三次? 旭嘟起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问为什么?你不是说会相信我,相信你爸爸说的话吗” 廖天瑞不说话了。“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 “今年开年股票不是大涨德不像样子吗?你也托小霍霍赚了一把。记得不?” 廖天瑞配合地点点头,“我还没有老年痴呆。高兴过头晕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那时候高兴过头,情绪有点波动。就住院了呗。你猜我遇到了谁?” “不猜。” “别那么无趣嘛!”他不配合,旭只好自己一个人说。“我遇到了小傲娇。” “正常。他在你隔壁病床。” “换心手术?” “对。牛仁主刀。” “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而已。你真敢。” “能救角的也只有牛仁了。只要他愿意,死去的人都能活过来。” “为什么?我活过来也是牛仁干的?” “嗯。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去西街问我的父亲。我也就是看过一眼常青行动的报告。是牛仁告诉我,这手术能行。我需要做的,是提供合适的心脏。现在,角恢复得很好。生龙活虎。牛仁的医术真不是盖的。” 旭知道不知情的廖天瑞心里是想着什么才把现在的甄敖角留在身边。其他人都送上大陆保存实力。但是,旭不可以让他这样。 “瑞哥哥,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不要像从前那么无条件地信任现在的甄敖角。你那时候带着鬣狗在小公园附近守着的换心计划,在最后一步,就在2007年小傲娇来我房间的时候宣告,彻底失败。” “你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一说我住院那大半个月的事情吧。一个甄敖角不是真傲娇,贾敖角才是真傲娇的故事。” 第90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其一 当时的旭抱着投入股市之后死而复生的200万零花钱在病床上笑得打滚。 “哟!小公子。听说你钱太多,开心到晕过去了。” 旭抱着存折擦擦嘴角的口水,吐了舌头。“略略略~” 他把存折放床头抽屉里锁好。从前够不着需要霍山扣帮忙收拾的床头柜,如今他踮起脚尖就能够得到。岁月的痕迹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 甄敖角端着一碗海鲜粥吃着,声音有点模糊但是能听清。“小公子是不是长高了?” “是啊。以后长得比小傲娇你还要高!” 旭得意地回头。脸上笑容凝固在脸上。再见甄敖角,他竟坐在轮椅上。身边带着一个脸上缠着纱布的病友来看望他。 那人扶着轮椅,十分尽责。甄敖角吃完,把大海碗往身后一递,眼睛都不需要往后面看,那白纱布男人已经在前一秒料到他会这么做一般,在他伸手递碗的同时默契地接过。 旭被这俩人不需言语就知道彼此要做什么的默契惊到。一时间忘了问这白纱男子是谁。 那白纱男人端着碗离去,顺手关了门。旭知道,甄敖角有话要跟他说。 果不其然,门一关,脚步声还没有走远,甄敖角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公子,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要请你帮忙。” 旭给他整了整颈后的枕头才撑着床往后跳起一点坐回去。“你说吧。我都答应你。” “可怜我吗?” “你要做的事情绝对是对我瑞哥哥有好处没坏处的。我没有必要怀疑你。” “忠心耿耿一条狗。”甄敖角自嘲道。捂紧灰白的唇闷声咳了两下。 那种拉风箱一样的声音,苍白的病态,水肿的双腿,无一不让旭心疼。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龙头争斗之前,为了送他安全离开安居岛,他跟瑞哥哥短暂地握手言和。那人在渡轮上跟他们挥手。让他们别送了。 那声音响亮而清晰。完全不是现在说两句咳三次的模样。 今世依然是九号监察组。旭看见的甄敖角,却是这般行将就木。 旭不安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同样是心脏病却因为勤于锻炼而健壮的小腿。小心踢了踢走神的他那水肿的腿。“手术,成功率多少?” 后者反应半天才晓得笑一笑。一笑,又是那贼兮兮的模样。“百分之,” 他故意不说,旭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他才接着说下去,“零。” “呵!开什么玩笑?牛仁主刀哎!” “小公子,”他忽的沉下了脸。一本正经得让旭有点害怕。“这就是我要求你的事情。刚才那个男人你也看到了。我□□得像不像我?” 这样的默契旭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 那时候他跑到父亲的公司,还没上去就见到在门口与人打电话的廖天瑞。那时候廖天瑞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朝身边的甄敖角摊开左手。后者马上就会意把一份文件翻好到那一页,指着其中一行给他看。 他曾经问过跟廖天瑞算久的玲。后者耸耸肩不以为然,“小傲娇就是瑞哥肚子里的蛔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旭点点头。“像。但我看不见他的眼。说不定,只是因为他一直盯着你看。” 甄敖角,“我还要再□□一下。” “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教他洪拳、跟踪术。枪法我本身就很差,不需要教。如果可以,希望你在这半个月内教会他,让他可以完全替代我,留在瑞哥身边。” “小傲娇。” 旭被他的悲观吓到。他认识的小傲娇总是嘻嘻哈哈又是一天过去了。这么肯定自己的死亡,并且淡然接受,这样的小傲娇是旭所不认识的。 想到手术不成功可能真的会失败。旭的喉咙忽然哽咽起来。“也许,手术可以成功呢?你试一试。” “要是不成功呢?” “再安回去?”旭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是白痴。心脏哪是能轻易拿出去又安回去的呢? “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不会做这个手术。”甄敖角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已经牺牲了一条生命。还是救不了我。我不能再浪费一次机会。救我,机会渺茫。” “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没有希望。没有必要。教他,一定成功。”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一堆老公的花蝴蝶,”甄敖角伸手勾勾呆住的他那可爱的小鼻子。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的身份是我跟西芹一起查到的。也是我告诉瑞哥的。就是猜不到,你说瑞哥喜欢霍山扣那呆子,竟然是真的。” 甄敖角打定主意,亲自教那白纱男子廖天瑞的生活习惯、日升会的规矩、旭日东升的业务。 旭教功夫。毕竟,甄敖角现在这样的身子,很多事情都教不了。连给他压腿都不行。 那个白纱男子不言不语。旭以为他不会说话。直到跟牛仁争那复检室的许可签名时候,不小心撞到那男子的后腰。后者用磨砂的声音啊了一声,痛苦地蹲下来抱着自己咬唇闷声哭泣。 牛仁掀开他的后腰给他上药的时候,旭清楚看到那里有纹了一个至少十年的日升会太阳徽章。大正参差三角,还是一个高干。 徽章所在的位置大片淤青。牛仁说这已经好很多了,刚来的时候都只能趴着睡,白天也不能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不是车祸撞到的?”旭看着诊疗本上贾律的名字问。 旭是不知道为什么牛仁要用这种办法告知他白纱男子就是贾律。他只知道,自己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须要做一点事,劝一个人。 牛仁笑得苦涩,“他是被最好的朋友亲手掐的。他朋友,练武。” “他朋友是傻。跟练武没有关系。” 回到隔壁病房,打发了那个白纱男子。关上门,拉上窗帘。在灰暗的病房里,借着床头灯的一点昏黄,旭蹲下来,仰视着甄敖角。 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真诚得让人无法说不。旭抓起他发白的手。 “小傲娇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贾律?” 甄敖角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也没隐瞒。“小公子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甄敖角病倒之后,趁自己手脚还能动,第一时间交接了手上的业务。 那撤销了的户口又重新上了回去,如今,像是耍人家警察局的小同志,又说要销户拿死亡证了。 管这事的小警察还换了一个人。所有资料都要重新准备。还好之前叫小李的小警察做事十分有条理。用十来个档案夹按照英文字母给安居岛所有居民排了序。接手的小警察梁仔很快就上手了。 忙完这一阵,甄敖角吃着海鲜粥,等着。 看到蒙着白纱布的贾敖角醒来,他知道牛仁的整容手术很成功。 贾律想起来质问他怎么回事儿。 因为甄敖角突发性呼吸困难。贾律看着牛仁扶着他,帮助他站直身子。教他一二呼做着呼吸训练。 甄敖角很快疲劳。在隔壁病床躺下来。 换牛仁来告诉他,究竟为什么他这个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大货车撞死的人会好好地活在牛仁医院? 牛仁,“他来问我成功的几率有多少。我就实话实说。他嫌低。40的几率,已经不算低了。他说自己对不起你们两兄弟。反正要死,早死早超生算了,没必要再拖累一个。” 牛仁警告他,“贾律,从今往后你就是甄敖角。你活着,就是为了保护廖天瑞。你这条命啊!是三个人换回来的。给我好好珍惜。怀着感恩的心永远记得那个人。” 牛仁从白大褂里拿出一封信,“他写了信给你,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可以先看。我会在送你上大陆之后再给瑞哥。免得他火气上头当场拔出□□杀了你。当然,我还是不相信你。我会把真相告诉廖天瑞。好歹是一个娘生的。我也算是他半个哥哥。当然,我的本性也不允许我救回来的人再去伤害更多的人。换心计划害的人已经足够了。” 贾律异常冷静地接过,撕成碎条。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他的声音,带着他撕信的手一起颤抖。 “你们杀了我哥哥!如今又来取我性命。我被逼入会给哥哥报仇。我朋友也因为我骗了他而跟我绝交。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无所有。让我失去所有亲人爱人,现在又拿着我的生死来威胁我活下去?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生死要被你们拿在手里? 你们说会帮我哥哥毁了那个臭男人,所以我入会。你们告诉我兄友弟恭,所以我帮你们做事。但是你们背叛我!你们杀了我哥哥!你们杀了我。你们现在又要我活下去?” 贾律扬起手中的碎片,看着它们如同星辰陨落。 “哪有这样的?没有这样的。” 贾律的神情太过恍惚。牛仁给他打了安定。 说到这里,甄敖角突发咳嗽。 那是一种天崩地裂的咳嗽。口水连同血液被强忍着不弄脏病房。 甄敖角用苍白的手捂住口鼻,强迫自己窒息。仿佛这样他反而可以舒服一点。 “小傲娇!你放手!呼吸!快!你放手啊!” “让病人侧躺着。角,能听见吗?” 白纱男子带着牛仁及时赶到。旭怀疑他一直等在门外。制造远去的脚步声,这是自己教他的。 牛仁让他侧躺,清除他口中污物避免他窒息。一面教他,“一二呼,很好,吸。” 甄敖角完全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剩下的事情,是当时在场的牛仁告诉旭的。 “贾律撕了那封信。角想了一晚,决定假冒他哥哥贾清,引诱他活下去。 角那段时间,对贾律真是当作亲弟弟去对待。叠衣服半夜盖被子都是小事。我记得那时候贾律还是不想活着,角就学贾清唱歌。唱正气歌,唱什么黑人沉默。 那一晚我查房,在门外听到他们吵架。我开了一条缝儿看他们。” 甄敖角侧躺着,贾律因为后腰淤青还没完全消肿。隆起一大块根本没法躺下,只能趴在床上。 角问他,“律。你睡了吗?” “我有点累。” 没两分钟,角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贾律不耐烦了。 “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多话要说?不能一次说完吗?” 角笑了起来。“哈哈。律害羞了?意外的,说了好多废话。” “你是那么坦率的人吗?不要辜负你的名字。傲娇。” “律。” “你又怎么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跟哥哥,救了小公子。” “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你相信善有善报吗?” “我相信恶有恶报。最恶的廖天瑞,我诅咒他生生世世,痛失所爱!” ‘你的心坏掉了。我的心也坏掉了。我是治不好了。可你,还有痊愈的机会。活下去吧。那么好的一个机会能活着,为什么不呢?” 之后的事情,牛仁说得很简单。 “我伪造了一份贾清整容成为甄敖角的手术报告。在不经意的时候被贾律偷看到。贾律很自然地把报告交回给我。之后,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变得和顺,乖巧。不再满腹怨气。也积极配合,吃药打针,做康复。因为腰间的淤血压迫脊柱神经大半个月,又躺了这么久,身体功能尤其是腿部肌肉,恢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我想不到,他这么着急要你教贾敖角练拳。你之前也碰到过那个伤口。根本还没有康复。” “我没有时间了。咳咳。” 他们说了这么些话,甄敖角已经醒过来了。他干净利索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是那干练的白纸扇。 “小公子,请你帮我,帮你的瑞哥哥。如果我死了,也请你多多费心。” 他已经下定决心牺牲自己成全贾律,旭也没什么好说的。 每日不过照旧耍单双杠,累了跟小甜甜说说青木山、出租屋的“书上看来的”故事,歇够了继续打球、绕着医院一圈又一圈地跑。 贾敖角也是有毅力的人。半句不嫌,全程跟着。 甄敖角,假贾清只要身子能动的日子都会在一旁观看。 “半个月很快过去,小傲娇对我的锻炼很满意。牛仁的手术定下来的那天,我觉得我还是要告诉小傲娇。” 旭说累了。捞起一颗虾饺,放在嘴里吃不下去,也就放下了。 “继续说。”廖天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不知道是悲是怒。 “我告诉小傲娇,其实贾律是知道的。但是他陪你演戏,因为这样他可以不用死。甄敖角、贾清、贾律,只有甄敖角这个身份可以瞒过廖天瑞。” 甄敖角那一天精神不错。大概是因为有小西家的海鲜粥。甄敖角在病房上盘腿坐着,喝光了一勺粥还恋恋不舍把勺子叼在嘴边。不以为然道,“是吗?我觉得自己演的挺像的。他都没有怀疑。” 旭提醒他,“贾清他带着金丝眼镜。贾家两兄弟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弟弟从背后摘了哥哥的眼镜,在他耳边告诉他我回来了。” 甄敖角依然乐观。“那我为了假扮贾清我总得整容还不能带眼镜啊。我当然得做手术解决近视的事情。” 旭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去。“你还吃海鲜粥!” 甄敖角被他莫名其妙一声大喝吓到,勺子掉进粥里。 “哎呀,可惜了。” 放下大海碗反问他,“这又有什么问题?” 这人病到智商连自己都不如,旭觉得自己要重新想想是不是要遵从他那不成熟的牺牲。 “贾清他,对海鲜过敏。而你,你看你现在还在吃。” 甄敖角换了一个勺子继续吃,反而劝他,“小公子,糊涂一点好。” “我当时就明白了。小傲娇所谓的假冒贾清引诱贾律活下去根本就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笑话。只有我们这些外人还在为他们瞎操心。我当时还在很努力地劝他。 我说,‘小傲娇,不换心,你真的会死的。’” 当时的甄敖角勺起一勺粥,举高手倾斜一点,看着它淅淅沥沥落进碗里。他乐此不疲地自娱自乐。 “换心也不一定会成功。我已经试过一次了。白白害死了他哥哥。” “你以为贾律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吗?万一,万一他出去之后第一时间报仇。他用的是你的脸!瑞哥哥对你这张脸是没有戒心的!” 第91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其二 甄敖角似乎被他说服,犹豫了一会儿。又破罐子破摔地说,“换心也好,不换也罢。反正都是试一把。我选择相信贾律。相信善有善报。” “接下来的事情,你猜不到的。贾敖角推开门进来了。他坦白一切。但是,说自己会按照约定做事。那晚之后就要进行换心手术。也是小傲娇安乐死的日子。那一晚,小傲娇说想抱着我睡。” 旭抽了一张纸巾擤擤鼻涕。“我问为什么,他竟然说是因为我圆嘟嘟抱着舒服。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小傲娇先说话。” 月光下,甄敖角的脸有点模糊,很是好看。他的精神,不是一般的好。他那一晚都没有失控地咳嗽过一次。 从前是每晚都要被折腾得睡不着。他半夜起来,发现身边的贾律有踢被子的坏习惯,顺手给盖上了。 “律,睡了没?” “睡不着。” “怕晕船?” 贾敖角白眼看这明天就要死今晚还在开玩笑的怪胎。“明知故问。” 贾律从来是开学上大陆的。就因为晕船。 “咳咳咳。” 贾敖角起身给这身体不好还一张嘴说个不停的家伙倒了杯水。 “你担心我?咳咳咳。这不是真的吧?” “喝你的水。” 甄敖角喝过水,清了清嗓子,又说讲起来。“律,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有些秘密我藏在心里特别的不舒服!这一回我是真的要死了。我就把秘密全说了。” “不听。”沙哑的嗓音满是拒绝。回去大被子盖过头顶。 “你必须听!这关乎我为什么要冒充你哥哥,逼你活下去,保护瑞哥。因为瑞哥一般是不需要我们这些弱者保护的。但是,算了。我还是从头说起。那时候你看着自己被大货车撞死是不是?” “虞美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到约定的地点。”贾律掀开被子坐起来。 “你到了,他让你站着。” “对。” 贾律面对他。用那被火炭毁得差不多的嗓子尽量清晰地吐字。 “我,看见了秋水。车子过去的时候,我想开口叫他,才发现,我发不了声。我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货车碾压过去。我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之后,我失去意识。见到了牛仁。那时候我的脸,” 贾律摸了摸自己那缠着白沙布的脸,“就变成这样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 “全部都是瑞哥安排的。动手的人,打晕你让你无法告知霍秋水的人,把你送到牛仁医院的人,都是小美人。 换心计划,从2000年就开始实施了。一开始找到的是你哥哥贾清。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贾清自愿签字又正好我有这个需要。 世上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个给贾清算命过刚易折的江湖郎中,还是小美人。应该说,小美人尝试了很多方法让你哥哥自愿签下遗体器官签赠,终于在那一次成功了。 中途出了点意外,还好心脏还能用,小美人说瑞哥那时候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可以肯定,也许瑞哥真有计划,但是出了意外。 你哥哥,不是瑞哥杀的。那次我进医院,跟小公子同病房。小公子在小公园溺水,差点死了。 瑞哥有绝对不会伤害的人。那就是他两个弟弟。他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弟弟置身危险之中。对了。” 甄敖角揉揉怀中均匀呼吸的小孩子。 “小公子就是他。你哥哥冒死救下来的那个孩子。你那么聪明,应该自己也能查到。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俩兄弟。” 甄敖角低下头。旭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能明显感到他在抽泣。 “我苟活了好一段时间。其实,我根本不应该。我现在,还是活不下去。我对不起你哥哥。我不能再害你。但是呢,律,你要知道,无论我现在多么愧疚,我还是一个自私的人类。” 甄敖角的嗓音清澈起来。 “之后,我以为换心计划已经结束。我第二次因为心脏问题住院,我已经对自己不抱希望了。我撤销了自己的户口,拿了死亡证。我交接好所有业务。我在医院安安静静地等着死神。我没能等来他。我等到了你。律。 我这才知道,瑞哥的换心计划还有后续,他瞒着我对你下手。他让小美人安置好了假人,小美人又在暗处用假声冒充你,吸引霍秋水回头看了这一场贾律死亡的好戏,制造贾律这个人的死亡事实。 他的人故意泄露消息让霍秋水以为日升会抢红灯的那日,有机会知道杀你的凶手。霍秋水果然来抢红纸。谁知道,红纸上写着保护霍秋水。 瑞哥还用死前录音进行加工,让当时在场的霍秋水以为杀你的人是布局。把脏水泼到一个失踪的人身上,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在兄弟面前宣扬自己的兄友弟恭,躲开组训的惩罚,借警察局的力量找出仇敌,一举四得,不可以说不妙。 瑞哥为了完美地做成一件事,会利用他身边所能用上的一切,包括蝴蝶,包括死对头霍秋水。” 贾律从前也怀疑过,也曾悔恨过那人选择甄敖角而不是他。他也明白,自己远远没有身边这个病人重要。或许说,根本没有所谓兄友弟恭。廖天瑞眼里,永远只有目标。他不过是无数个被廖天瑞巧笑嫣然欺骗到死的可怜虫。 他嗤笑一声,仿佛在笑自己。又似乎在嗤笑至今还没有发现廖天瑞真面目的那些笨蛋。 “你不是说廖天瑞这个换心计划是瞒着你进行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你知道了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笨死的!让我死不瞑目吗? 我还剩下的,也就这心脏有点用了。为什么你要救我?” “这正是为什么我就是勉强也要你帮我保护瑞哥的原因!” 甄敖角过分激动。抱着旭,抱得那么紧。旭难耐地婴宁出声。 甄敖角此时也知道旭在装睡。揪了他的小鼻子。侧过头看着同样盯着他看的贾律。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计划是谁泄露给我的。是宁十八。他现在就化名小李潜伏在警察局。怎么这个反应?你认识他?” “秋水跟我说过这个人很机灵。他很信任这个人。” 在这个看起来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小警察身上,他们找到了某种摆脱不去的违和。 这个人,同时存在于他们黑白两个世界里。在双方之中,都小小地存在着,大大地影响着。 两人都惊呆了。 贾律完全想不到看起来平和的警察局竟然有内奸。而且就在他那个全警察局唯一一个做实事的警察身边。 “秋水有危险。” 甄敖角以为他大不了藏身警局让自己的踪迹尽量不明显。这是做间谍的基本。甄敖角被小李的明目张胆吓到。 “他太可怕了。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宁十八,跟小公子同龄,是宁安生的第十八个儿子,母亲难产生的他,所以不是很受宁安生待见,把他扔给霍三娘养。 霍三娘本有三个儿子,宁三宁十三后来再生的宁二十三。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霍家,执着于被家族驱逐的表兄弟霍秋水霍山扣,不惜放下他黑道太子的身份来警察局做一个小小文员。又主动联系我瑞哥,协助温泉项目、灭布局、甚至我这个换心计划。 我让小美人帮我盯紧这个人。他在中秋那日看到秋水为你抢红纸。秋水想用最快的方式知道杀你的凶手是谁。但是红纸上的任务,是以你的名义下的,保护霍秋水。 你的秋水哭得撕心裂肺,宁十八笑得疯狂。 小美人告诉我,他整个人都是扭曲的。他喜欢看着自己的兄弟受苦受难。这太可怕了。如果我的瑞哥能放下霍山扣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不能,我宁愿把瑞哥送给那个呆子也不要看着霍山扣被这个变态玩弄在股掌之中。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我怕霍山扣连累我的瑞哥。宁十八,正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冒充你哥哥逼你活着的所有原因。 律,我们来做一场交易。我不要你的心。你用我的身份帮我保护瑞哥。律,你的能力在我们组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我相信你能完成我的私心。” “这不是你早就决定了的事情吗?我有选择吗?” 甄敖角伸手越过两张病床之间去抓他的手,“我要你再答应我一次。我要确定你的心意没有改变。” 贾律没有一点扭捏。两只手在病床中间的空隙紧紧握住,贾律极其认真地许诺,“为了秋水,我答应你。” 他的脸旭看不见。他眼睛里的坚定与认真让旭有一种两人在交接生命的错觉。 “你也许不是廖天瑞最喜欢的人,但是你一定是他最忠心的狗。” “谢谢。” “不用谢我。有活着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 “是吗?”甄敖角眨眨眼睛,“可你之前把信撕了。不然我干嘛这么大费周章要冒充你哥哥,” 心事一放开,甄敖角碎碎念的本性就掩盖不住了。他伸出手指头数着,“你知道吗?你可难伺候了!水要温的。自己还不肯吹。打开盖子放哪儿晾凉。也不看看人家小护士忙得到处跑。碰倒烫着了怎么办呢?你自己倒是知道爱护自己。晚上睡觉要健康,要通风,不要闻到我身上的臭味。又要暖和,舒服。盖身上吧。又嫌弃人家医院的铁架床。” “我趴着睡我能舒服吗我?” “好好好。那我的枕头给你垫吧,你又说不要。嫌弃我身上有药味。我说我新衣服给你折一下垫吧。你还是不要。” “你的衣服上都是扣子!隔得我难受!” “豌豆公主吗你?” “啰嗦!睡觉!小公子都笑话你了。” 旭在甄敖角怀里憋笑。 夜里有点凉。不知不觉,他们的故事已经讲到了黄昏。 廖天瑞也已经把凉透的虾滑放下。旭把双手握紧彼此,给自己一点勇气。 “但是我很难相信。贾律不是他哥哥那样良善无知的人。在霍秋水身边潜伏,还能打开目标的心扉成为他唯一的好朋友。 贾律这个人,不简单。我怕他会毁约。会伤害你。毕竟,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你处心积虑要他哥哥心脏救小傲娇才引起的。 我用霍秋水加入第九质检小组离开大陆增加筹码。我跟他说的是我们这边付出小傲娇的身份、帮助霍秋水离开安居岛。他只需要按我们计划冒充小傲娇,听你号令。 其实他也明白,我的潜台词是,霍秋水的生死在我们手上,要敢不从,我们会先对霍秋水下手。 所以,瑞哥哥,你一定要把霍秋水插进第九监察小组,把贾敖角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故事讲完,饭菜也彻底凉透了。旭给他拿走,扔进垃圾桶里。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去码头送贾敖角上船。” 第92章 霍家兄弟 廖天瑞给老田、蓝鲸分别打了个电话。蓝鲸那边很快安排多了一个房。 田局长就没有没有那么容易了。 二当家来电要插人进他第九监察组的时候,他就预先留了一个位置,给霍秋水。 但是霍秋水死活不接受。说什么要为贾律守墓三年。 无奈之下,田鸡只能喝上一瓶烧酒,半夜把宁字火漆的文件压到他面前,让梁仔在后面给他一棍子,按着昏迷的他,用他的手压下指纹。 第二天在警察局办公室醒来的霍秋水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九监察小组的人已经集齐,就差他一个。躲起来了。 找到他的人,是旭,跟拿着牛仁给贾律做的那份整容报告的虞美人。 在二沙岛贾律已经卖出去的别墅前面。这俩人简单说了两句,对他有如晴天霹雳。 他给这两个三言两语为他扫除犹豫的恩人敬了个礼。接过火漆文书,仿佛接过接力跑的棒子。 第一棒,早高峰的车流在高速路上慢如蚂蚁。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奔跑过无数个不同的车窗。有车主在节目上见过他,以为他在抓贼。从驾驶座里探出头为他打气加油。 第二棒,走了上学的寻常路。好奇的小学生在校车前面排着队,好奇地看着他。校车突突突启动了。追不上加速奔跑的他。不知情的小学生在车里尖叫拍手,要他跑得再快一些,超过前面的巴士。 第三棒,跟骑着自行车卖菜归来的小贩同行。问他为什么跑这么快。“救人。”霍秋水的回答落在空气后头。 第四棒,在长长的码头,他停下来了。 同样的渡头,同样的人,流淌了年的河水仿佛倒回去那年夏天。 那年,他被奶奶带走,看着他不回头的背影,上了渡轮又下来回到岛上。奶奶抱着他说自己对不起他们两兄弟。他们回不去大陆。如果必须救一个,奶奶选择了没被黑道缠上的他。背地里,也常常在孤儿院打工,偷偷给他那个可怜的弟弟多打一勺饭菜。 渡头的尽头,是他最可爱的弟弟霍山扣。 渡轮楼梯上陆续有人拥抱离别。他们一前一后站在渡轮前面,码头的最后。 相对无言了很久。霍山扣把白色手帕交到他手上。“三姑姑织的。我只有这一条。” 白色纱巾的一角是他的名字简称,山。 霍山扣强迫自己忍住眼泪,像个成熟的大人,握住霍秋水汗湿的大手,给他祝福。“表哥,恭喜你荣升!” 霍秋水看了一眼船上水手的面貌。后者抽着水烟坐在船头,把两脚穿出栏杆,在海面上晃着。 霍秋水知道时间尚早。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突然出手掐紧他弟弟的双肩,“你以为第九质检小组成员,可以离开这个乡下小岛回到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怎么说怎么风光?” “难道不是吗?” 霍山扣疼得侧起身子。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表哥你在大陆被人陷害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岛上。你本来就是那边的人。第九监察组都是田局长的人。在大陆的广阔天地,你跟你的兄弟大可以一展抱负。” 霍秋水一脸愁容放开他。又问了一次这个愚蠢的弟弟。“山,你真是这么想的?” 霍山扣双眼炯炯有神凑近他鼻尖。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喊,“当然!我打从心底里为表哥你高兴!” 被他的坦率吓了一跳,霍秋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痒的脸蛋。“我不是说你的心情。你最近怎么学得这么坦率?” “不好吗?” “不是。很好。比以前好多了。可惜我没有时间去习惯。” 要怪只怪他太笨,牺牲了不该牺牲的。 幸好,这个人弟弟从不曾放弃他。 不能明目张胆,就偷偷给警察局全局送一个盒饭。警局里都不是笨蛋。无论给谁,这盒饭最后总会到霍秋水手里。 奶奶到处跑,他忙着抓贼的日子里,是他跟贾律分头行动找遍整个安居岛。 奶奶去世的日子,是他联系墓园,暗中打点。 贾律不在的日子,是他每天早中晚三通电话提醒他吃饭、睡觉、少喝一点酒。 霍秋水把自己大汗湿成透明的手帕塞进警察服胸前的口袋。跟贾律的照片放在一起。 他摘下警帽,寸头顶升腾而起热气。一半是跑太久热的,一半的被这个弟弟的愚蠢气得。 他觉得自己热得全身都要炸开了。这个弟弟还在傻傻地祝福他脱离苦海,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在那边要自己照顾自己,不然就找一个人帮个忙。 “山,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回去不容易。但是只要能回去。无论过程怎样,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表哥!这个岛上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早点,” 霍秋水按捺着要打人的冲动,试图严肃地跟他讲道理。还是忍不住。捧过啰里啰嗦的他弟弟额头,抹开碍事的刘海,脑门儿狠狠往下砸。 许久没被霍秋水这么“教育”过的霍山扣捂着额头,后退两步蹲下。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他又发病了。 跟第一次发病时候原因相似,勾起了他试图遗忘的过去。 幼年时候,霍山扣因为倒卖游戏卡账号,赚了点小钱,被小混混堵小巷子里。霍秋水及时赶到,把那些小混混打得头破血流。霍山扣在不属于自己的血泊中瑟瑟发抖。最后还是被霍秋水背回家的。 他躲在妈妈怀里,一个晚上不见任何人。别人碰他一下都要发了疯地抓自己的头发,连扯到皮肉都不管。 他的母亲当时吓坏了。就抱着他,温柔地摸他的头。跟他说表哥是为了他才下的手,你要原谅他。他不肯,说要送走表哥,不要这个可怕的表哥。 他依稀记得母亲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这些事我本不想说,现在只说给你听。你跟秋水是两兄弟。他就是你哥哥,不是表哥,你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你必须原谅他。 四郎去了从军。他说回来之后会娶我过门。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们霍家的聘礼。我欢欢喜喜进门,哭哭啼啼活着。下聘礼的,不是四郎,是他哥哥大郎。四郎在军营里牺牲了,我还可以怎样? 我以为这一世自己都只能跟着那个发了疯赚钱的丈夫。我以为自己没希望了。除了在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面打扫,做饭,照顾秋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活着。 后来,四郎回来了。他骗我。四郎根本没有死。他只是断了一条腿。 四郎回来了。四郎不介意我的过去。四郎跟我在你三姑姑的安排下逃出来了。 你三姑姑霍三娘,现在叫宁三娘。是大陆那边日升昌当家的三姨太。 三娘很有手段。她丈夫的人帮我把你爹抬上大船,给我们找了这份厂里的工作。我们把他们给的大房子卖了,换了点钱给你爹做治疗。 他们回去了。我们俩活得穷,至少开开心心。后来就有了你。 你知道吗? 山,是你带我找到了秋水。我以前不敢跟大郎争。我知道你一向对人性情冷淡,外面再笑脸相迎,都不会轻易把陌生人往家里,往亲人面前带。 是你把人带过来的。你说真心想待那个人好,好一辈子的。你还记得这些吗?” 他一直很懂事。买游戏卡也是自己去卖花帮别人写作业赚来的钱。妈妈告诉过他,家里的钱是要给爸爸看病的,不看病爸爸会死。 他见过汽车碾过马路上扁扁的小猫小狗尸体。他家没多余的饭菜养猫狗,他总会留下一点白米饭不吃,拿在手心,在小公园喂它们吃。 他在很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他很早就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面对霍秋水的铁拳,他会恐惧,他知道这样不对。然而母亲告诉他,那个人再不对也是你血肉相连的亲生大哥。 母亲告诉他,“两兄弟都要好好的,互相帮助,互相照顾。知道不知道” 他说知道。说自己会忘记妈妈你刚才说过的话。会跟表哥好好的。 他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人是自己哥哥,但是他答应母亲两兄弟会好好过。 他母亲大概是明白他心里的不情愿又不敢不从的矛盾。没有再逼他。只说,“也好。你就把他当作最亲的表哥。比谁都要亲近的表哥。这样就好。总比不承认他好。” 这些事,他自己都很久没有想起了。他很擅长把自己的真实需要藏在心底最深处。深到自己都挖不出来。 因为他不止一次试过,他想要的,太贵,家里买不起。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骗自己说,他不是那么喜欢或者憎恨那个东西。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这项本事修炼了好多年。可谓炉火纯青。 他可以收了三当家恩惠还若无其事地去人家家里,得寸进尺,分一点他小姑的爱。他知道自己一个父母双亡,背负黑道债务的孤儿不该再企图奶奶会心疼他。他无情无义地享受温院长的拥抱,接受宁先生巨额资助。他不报答任何人。他告诉自己,这点小恩小惠对自己是天大的恩情,对宁先生这些资本家来说,不过是心血来潮擩下的一点羊毛。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这样,他好受点。 他想不到的是,他骗得来自己的心,骗不了自己的痛觉神经。 霍秋水许久不见他发病。慌了一下,军人的警觉使他迅速反应过来走了上前。大男人主义迫使他强压下心头的爱惜。喝道,“过来!” 霍秋水一招手,霍山扣狗儿听到命令一样迅速站起朝他走去。 霍山扣抬起汪汪泪眼偷眼看上方火冒三丈的霍秋水,很是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他不敢再说话。 霍秋水被他眼里的委屈刺疼了心脏。伸出手给他额头抹了抹。巴不得自己是个女的,能把他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 “疼不疼?” “疼!” 霍秋水更加用力揉,“揉散淤血就好了。回去抹点药酒。就这么干。知道没有?” 霍秋水不敢拿用力揉搓可能导致毛细血管破裂的科学常识反驳这个相信中医神通的表哥,也不敢反抗拳头像砂锅那么大的他。只好自己轻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点点头。 发泄了一通,霍秋水的气也顺下去了。他试图一点点耐心地跟这个一点小伤都要哭鼻子的弟弟说硬汉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汗。 后者唯唯诺诺,就是没往心里去。 渡轮拉起了鸣笛。他没有时间了。霍秋水叹一口气,“我不是因为业绩突出被调回去的。是因为这里的龙头容不下我。田局长为了保护我连自己离岛的机会也放弃了。” 他曾经也不明白这一点。差点害死对他关爱有加的田局长。那聪慧的小公子扔给他火漆文书,提醒他,“九号监察组本来是田鸡自己离开这个岛的最好机会。他放弃了。给了你。你自己签字画押的那份文书,九号监察队九个人,少了一个都不是九号监察队。办事不力,欺上瞒下,田鸡是要被日升昌问责的。十点开船,要是误了时辰,他照样受罚。这里面就是那份文书。你自己保管着。为了你的上司,安全抵达吧!小美人,现在几点?” 那个身上有线香的长发“男妓”看了一眼手表,告诉他,“七点。” 临走前,那小公子踮起脚尖拍拍他肩膀。“我们没有车。你的挚友不在。加油跑吧。霍大警官。” 要不是旁人提醒。他又何尝想到这一点呢?自己还沉迷在死人的悲伤中,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差点害惨了一片好心的上司。 霍山扣死鱼眼往上一翻。“这不可能。田基作为一个警长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怎么可能一纸文书降级降到小组成员里面去?” “不是一般的组员。我替代了他副组长的身份。” “副组长很了不起啊!还不是小警察一个?连警官都不算。” 霍秋水坚持认为这是田局长的好心安排。两人争辩无果。霍秋水又叹了一口气。拉过霍山扣的头,用额头给他轻轻揉着伤口。 “以前我总在抓贼,抓黑社会。如今被逼到远走他乡。山,我输了。我赔上了唯一的朋友,我牺牲了与你相见的这些年,依然输了。” 他忽然用力抱紧霍山扣。 “山,哥哥不甘心。我不甘心看着自己这么无能为力。我自小就没能为身边人争取过一点半点的幸福。” 第93章 霍秋水 霍秋水出生之后,记忆中有无数的后母。那被后母虐待的悲惨童年一层层剥开都是血泪。 他的父亲常年在附近山庄奔波,为着他们家祖上留下来的百亩良田。瘸了腿也要每天走上百里路。属于他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要耕种出粮食,再卖掉发大财。他看着破败的大院子说要赚好多钱,比日升昌更多的钱,把三妹赎回来,把院子收拾得,跟他太爷爷时候一样风光、显赫。 霍秋水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嫁进黑道世家的三姑姑。他只知道,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换了无数的后妈。 用烟头烫他后背的,他忍着,等爹过年回来告诉他。之后他总能短暂得到安息。 最后一个后母对他从来不打。这颠覆了霍秋水一直学到的以恶制恶。往日,后妈打他,他还手,总能解决问题得到安息。 但是这个后母不一样。她生了三个姐姐。住了五年。依然没有被他爹赶走。 因为霍秋水没发现她对自己不好。三个姐姐有吃的,也有他一口。冬天还有新棉衣。 但是这个后母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喜欢骂他。哪怕挺着八月怀胎的肚子也要骂他,“勾引小叔子的贱女人生的下等人!我要看他什么脸色?把你的拳头放开!” 霍秋水知道这个人不会打他,他不能打这个不打他的人。 他心里委屈。他也想骂回去。可他总是嘴笨。什么都说不来。 有一次,天色很晚了。他双手撑着眼皮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就看到这个后母在路上走,差点踢到他设置在路上的细线。 那是跟绑在狼夹子的木棍相连的机关。 村里人说圈里丢了鸡。他曾经上山亲眼看过那独眼孤狼。他今晚就是蹲守一晚也要把这害人的东西杀了。 没想到大半夜的,这个后母不睡觉还在到处乱走。他站出来让她小心。她身子往后倒,灾难就这么发生了。 没了孩子的她发了疯地打他。逮着机会就拿鞭子抽他。 “你怕你弟弟出生,你爹就不要你这个孽种!你敢再撞我一下试试!我告诉你爹!我告诉你!我就是会生。我还要生很多的儿子!我要我的儿子给我出气!让他们欺负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饶了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孩子?我是你后妈怎么了?我的孩子就不是你弟弟?你还我的孩子!我打死你这个疯子!” 他光着身子,抱着自己。他告诉自己不能反抗。因为这是他犯下的错。他活该受罚。 他之前总被继母虐打。他爹早留了个心眼。过年的时候回来,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抄起红木拐杖就去别屋打醒他的最后一个后母。 他那时候就站在屋里,听着外面鸡飞狗跳,后母的哭泣,姐姐的求情,棍子的无情。 没人管他,他就在他爹屋里的地板上睡着了。他爹是这个家的王。他爹的床铺,他不能睡。所以他睡的是地板。 清晨醒来,大街小巷都在传他们家的婆娘要浸猪笼。 浸猪笼是他们村的私刑。那些西装革履的来他们村里说这不人道,被他爹拿拐杖打回去了。 浸猪笼是惩罚犯了错的村民的。把人当生猪塞进长条的竹笼子里。扔进涨潮的河里。 活下来算他命大。淹死是常事。而常事,就是没有几个例外的意思。至少在他活着的前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能在这样的刑罚下活下来的。 他冲上去要救她。他爹一次又一次拉开他。 “秋水,回去。别看。你是这个家的长孙。她不是你妈!她一个贱女人,竟然敢把你打成这样!真是反了她!拉她浸猪笼!犯哪一条?七出你一条没有犯。那又怎么样?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你敢打我的儿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 那是霍秋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他引以为傲的拳头跟力气,在他父亲这个成年人面前屁都不是。他只能徒劳地在他拐杖下挣扎,看着河里沉沉浮浮的竹笼子。听着曾经火气很大的后母声嘶力竭地骂。 “你以为你们霍家还是以前吗?”喝了几口水继续骂。“霍老爷子死了!日升昌,”断断续续也要骂。“不要你们霍家了!你们,神气个屁!你们敢动私刑!村长,不会,放,放过你们!” 骂他没良心。“你以为愿意给你饭吃?我恨死你!”骂这个家是毒瘤。骂他们全家都是王八蛋。 后母死了。尸体泡发了,把竹笼子撑开了。漂到了下游。被邻村的人送回来了。 他爹在后山随便挖了个坑把人埋了。还安慰他,“秋水你没有错。爹休了这个恶毒女人!再给你找一个妈。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汗!你是这个家的长孙!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你没有错!她活该!” 他再不敢对谁好。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更加忘了怎么哭。他爹没给他再找继母。他一个人活着。 在破败的大院子里从这里跑到那里,,一个上午过去了,他就自己做午饭给自己吃。 虽然都是一个人活着,但是在村头打到村尾,打那些笑他没有妈妈的臭小子,他小小的身子总是长得很彪悍。他活着,全靠自己。 他没觉着这样的日子不好。因为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还有更好的日子可以过。 太爷爷祭日的时候,家里来了好多人。都是妈妈牵着孩子的手,领着孩子的手给太爷爷上香。 他不能哭。就一个人偷偷躲到墙角。 霍山扣发现墙角抱成一团睡觉的自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转折。是从死到生的幸运。 霍山扣伸过来的手,带他找到亲生母亲,知道什么是家的温暖。 那个身形矮小的母亲充满力量,站在他爹面前一点儿都不害怕。她是霍秋水见过的唯一一个敢跟喝醉酒的他爹硬碰硬的厉害的人物。 他爹冲那个女人砸酒坛子。那个女人就躲开。等他砸完又走回去。丝毫没有吓得要走的意思。 他爹指着那个女人的鼻子骂,“你还有脸回来!” “我来要回我儿子!” “谁是你儿子?这里没有你的儿子!” “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跟我说没有我的儿子?” 那个女人气得没话说。到处找,不知道在找什么。直到她招呼他,他才发现找的是自己。 他趴在墙头看。被发现了。那女人在他面前蹲下来,抓起他的小手,用他听过的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说,“秋水,你自己说,要妈妈还是要爸爸?” 他爹呵呵一声,“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懂什么?” 那个女人双手环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跟他说,妈妈想你。妈妈不该丢下你。 霍秋水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女人。也没见过为了他跟发怒的熊对骂的女人。想到这都是为了把他像现在这样拉到身边轻轻抱着。 霍秋水只觉干枯已久的眼睛再一次涌出清泉。他抱着自己的妈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眼泪。 “妈妈。你真的是我妈妈?我不要爸爸。爸爸给我找好多娘亲,没有一个是我的娘亲。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 那个女人一手领着他,一手抱着睡着的霍山扣,连夜离开大陆。 上了渡轮,转了七八次的公交车。在那个出租屋里面,一个躺在床上的满脸笑容的男人放下手中游戏机去接她手里的娃娃。 他的亲生母亲把他拉到刚能挤下他们的厨房里,关上门,再一次在他面前蹲下,拉住他的手告诉他,“秋水,你乖。妈妈跟另一个叔叔生了一个弟弟给你。他叫霍山扣。就是跟你一起玩,牵着你的手找到我的那个孩子。喜不喜欢?” 他隐约晓得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永远都会不如那个睡着的娃娃。他撒着谎说,“我喜欢的。妈妈,弟弟那么可爱,我会喜欢弟弟的。” 他的亲生母亲很欣慰。又提出,“那就好。但是,你不能叫他弟弟。你要叫他表弟。” “好。” 他后来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叫铁贞。他的亲生父亲霍大郎,是跟他亲生母亲生了霍山扣的霍四郎。就是瘫痪,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那时候不知道这些。他要做母亲眼里的好孩子。他不能惹母亲生气。他为这个弟弟打跑骗他打账号不给钱的家伙。帮他弟弟抢回来满级的游戏卡,把那抢东西的人痛打了一顿。他踩在小板凳上教弟弟做小炒柚子皮。 越是相处得久,他越是喜欢他这个弟弟。 他这个弟弟跟只会打架的他完全不一样。弟弟一年级的作文还被老师作为范文,贴上公告栏。他很骄傲地跟人家说,年级第一是他的弟弟。他弟弟在学校总被一圈人围着问这问那。他不懂的,他弟弟都能很轻松说出来。他弟弟众星拱月一般,很厉害。也很遥远。 回到家,他弟弟打完小机器里的小人,也会插着花教他做功课。 他们的父亲在床上打游戏赚钱。一张脸总是在笑。 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了弟弟,他报考了警校。母亲听说了之后,问他为什么。 “弟弟太弱了。我要打倒坏人!我要保护弟弟!” 他的母亲捂着嘴抱紧他。什么也没说。 他那时候开始跟弟弟说就算是家里,也可以叫他哥哥,不用叫他表哥。很久很久之前,他就骗弟弟说不要叫表哥,不然他们以为我们不是很亲近,我不能很好地保护你。但是他也记得在那个厨房的诺言。 弟弟跟他说哥哥,这里不是这么做。他们的母亲愣了好久。手上缝衣服的针一直没动过,直到他弟弟完完整整讲完一道数学题。 他准备延伸到高年级还没学到的内容的时候,他们的母亲拉住他们俩,问这是谁的主意,是谁让叫弟弟叫哥哥的。 他们俩抢着说是自己。 他弟弟没抢得过彪悍的他。被他一个头槌砸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母亲给他们额头上药酒。嘴里絮絮叨叨,“那就这么叫吧。随你们喜欢。也挺好的。挺好的。” 等他从警校接受正义的熏陶回来,赫然发现已经物是人非。母亲死了。养父不久也死去。而他,跟弟弟隔了一条名为黑白的鸿沟。 他一度无法原谅跟他说喜欢了日升会二当家的弟弟。 时过境迁,他只是悔恨自己多年的固执。捧着弟弟的脸。两人额头相抵。忏悔。 “说好的学一身本领保护弟弟。我没能做到。对不起。山,哥哥要走了。我不能连累田局长。” “表哥,我都说了跟田局长没关系。” 真是不识趣。鸣笛已经响起,他们没时间讨论这些阴谋阳谋了。 “好了,山。这些都不重要。听我说。” 霍秋水牵制住他的两个手臂。霍山扣安静下来不说话。霍秋水提醒他,“没有哥哥的日子里,你要学会人情世故,学聪明点。要学会避开危险,保护好自己。两个同性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你的他还做着不被常人理解的职业。” 霍山扣的嘴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喊他,“表哥” “像以前那样唤我。” 第94章 霍山扣 “哥哥。” “嗯。”霍秋水一点点蹭着他弟弟软软的脸。一夜未修理的胡茬戳得他咯咯笑。说到那个人,他弟弟总会笑得像个孩子。 “哥哥,你同意了?” “你天天说,我能不同意吗?我看到他了。我曾经对他有偏见。是我的不对。无论你怎么选择,你都是我弟弟。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把他拉出来。我看得出来,他可以为了你放弃所有。” “山,你可还记得秋水幽幽愁?” 这是一年级时候霍山扣用他们俩的名字写的诗。藏在那范文里被贴上了荣誉墙。那篇作文的题目是兄弟,他至今还记得。 霍秋水笑笑,对出下一句,“青山两岸扣。亏你还记得这个。那老东西说的不错。是非成败转头空,还有秋月春风。我们一个对一个错。只有放下这些,我们才是兄弟。” 霍山扣被霍秋水牵着手,冲进破庙里躲雨。霍秋水把霍山扣的奖状贴着胸口藏着。没想到雨还是太大。奖状湿透了。 神台后边走出来一个毛发花白的爷爷。明明是八岁小孩的身子,说话的调调,花白的头发,走路一步一停的样子,又无不不是八十岁老人的做派。 那古怪的老人变了一个魔法。把奖状连同他们的身子一起弄干了。 霍山扣说谢谢。 那老人抓住他俩的小手握在一起,给他们唱起了滚滚长江东逝水。 霍秋水看过《水浒传》,知道这序的全文。他跟那个老头子对唱。 那老头子唱到后来只重复着是非成败转头空,还有秋月春风这一句。越唱声音越遥远。 霍山扣眨眨眼睛,那老头子就不见了。问身边的霍秋水,后者说他所见所闻也是一样。 “祖师爷爷说的话总是对的。哥哥,你一路小心。” 霍山扣也是认识牛仁之后有幸受祖师爷爷洗礼,见过那个白发老人第二次。至于他为什么反复唱着那两句,更是到了如今,站在码头跟哥哥冰释前嫌才晓得个中意味。 “没事的。奶奶会在天上保佑我。” “哥,其实你不必,” “你只能拉他出来。我绝对不允许你进去。这是我最后的妥协。山。就算不是为你,我也要为他。我霍秋水这辈子,跟日升会势不两立。” “再见。我在大陆等你跟你的他。”我只能在白色的圈里等你。这是我最后的妥协。 “再见,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只能活在这里,不干不净。 “那也只能这样了。” 清河一衣带水,安居岛与大陆似断未断,也像他们兄弟,不再见,还有青山同看绿水长流。 上了船,迎接他的是船头抽水烟的年轻水手。 “霍秋水?”水手眼里写满轻佻。 “正是。”霍秋水恭谨回答。 水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双光脚丫在雪白栏杆中争辉。“霍警官。恭喜高升!” 那是一种嘲笑的语气。这让霍秋水很不舒服。 此人负手在后,扭着腰,一副没了脊椎骨的模样。那软软身子甚至让霍秋水一度怀疑此人的性别。 这人一路上从他奶奶拖走他说到他奶奶去世,嘴里絮絮叨叨没个停。把霍秋水烦的不行。 他自己家的私事,并没有拿出来跟人家讨论对错、揣摩当事人心情的想法。再有千般不对,那也是他的奶奶,由不得你这个外人来多加口舌。 说完注意事项,水手离去时候头也不回手上往后一抛,“钥匙。” 霍秋水上前伸手接住。抬头,那蹦蹦跳跳像一只兔子的水手已经不知道何处去了。 霍秋水皱起眉头,“这小子的步法怎么这么像红灯会跟我抢红纸的蝴蝶?” 想到那扭腰像个女人的恶心模样,霍秋水打了个寒颤,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那蝴蝶接力四两拨千斤格挡开日升会三当家弟弟的红棍,满手臂爆发的小山丘,绝对不是这扭扭捏捏的死娘炮儿。 水手走了两步,看四周没人,直起腰松了一口气。小手拍着胸膛,呼呼地告诉自己不怕不怕。 后方扔过来一捆绑船锚的草绳,准确无比缠上了水手扭得发电的细腰。 后面的人手上一个用力,水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摔倒在后面人的怀里。 那人常年在海面吹得发黑的手恶作剧地在后面环上他的腰,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警告他,“闲唠嗑的!你给我听着!我说过,你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这么可爱,我要你一个星期下不了床。” 闲唠嗑的吓得腿软。连连求饶,“我那不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 “小公子拜托我们把船上旭字房的甄先生跟日字房的霍先生安排在同一件房。小公子说那寸头糙汉子会照顾喝醉酒的甄先生。我是不信的。怎么看也是人家西装革履的会过日子。他就是大排档斗酒的!再说,人家甄先生不是醉酒。人家是借酒醉睡觉,避免晕船的难受。人家聪明着呢!你先带的甄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身后人不置可否。闲唠嗑的细腰左妞妞右摆摆,就是站不直。没点正经。 “这个霍先生啊,听说为了把好友从一个身上有线香的男妓手上抢回来,竟然穿着警服去九间房抢红纸!你媳妇儿我那么美!万一他要是看上我,那可肿么办哟!他又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才舍弃我渡轮的稳定来做远航这三天两头撞风暴的危险活儿。” 身后的笨蛋还在不厌其烦地摸他的腰,半点没开窍。 水手直接挑起后面人的下巴,冲他抛了个媚眼,“我可是身上有缆绳滴人了。” 长得漂亮的男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线香男子害死他的好友!那个二当家害他弟弟发了疯的爱一个同性!还是个大贼!弟弟为了那个大贼不跟他一起离开! “什么等我回来?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霍秋水越想越气,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上铺有人,给他递了一瓶黑啤,是霍秋水一直喝惯的牌子。 那牌子也是烂大街的便宜货。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船晃啊晃,他一个人喝着黑啤,失了方向。 上铺半夜上厕所呕吐。回来的时候扶着墙脸色发青,很是可怜。 霍秋水找那扭腰的水手要了一包烟丝,嚼碎了给上铺兄弟贴在太阳穴。“我奶奶贴这个就不晕车。管用。” 上铺兄弟歪头在他床上,模样还算清秀,就是青得有点骇人。“谢谢。” “你没吃饭?” “我过敏,吃不得船上的海鲜。” “那真是可惜了。我以前也有一个朋友海鲜过敏。我们去吃大排档我一个人吃生蚝,他不奉陪。他说他们家的都是海鲜过敏体质。家里从来不吃鱼。特别可惜。” 霍秋水说着话,手上给他捏捏虎口。“我奶奶说,这个穴位提神醒脑。万能的。” 笑笑谢过,那兄弟在他下铺睡着了。 霍秋水也没好意思未经同意去占领对方床铺。想拾掇拾掇被子,两人凑合着睡一晚。被子一扯,掉下来一个东西。 霍秋水听是一叠纸落地的声音,心里留了个神。 开了手电一看,真是他的火漆文书。他急急忙忙捡起这文书,拿起了又不晓得该怎么办。 交给大陆的长官?似乎不是。这文书是给他安居岛那田局长看的。 他手里摇着这份文书,喝了一口黑啤,推开床上伸手找他要酒喝的醉鬼,想起弟弟霍山扣在码头用140的智商与他争辩过。 “什么嘛!我看过那份名单。本来就有你的名字。什么田局长的牺牲?他要把自己的名字提出变更换你上再审核,你回大陆还得等上半年呢。文书一下来就是你的名字。没有田局长。说什么田局长为了你放弃呢?” 霍秋水想想,弟弟说的也是对的。这时间对不上啊! 他起了邪心思要看看未来跟他一同组成第九监察小组的都有什么人。他借着手电,一点点剔开那钢印火漆, 抖出一份,整容报告? 上面有两个名字。一个他熟悉,一个他陌生。 他颤抖着手,把灯光打在上铺兄弟苍白的脸上。比照着整容报告。每一寸,每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他没有发现自己嘴角含笑。“律,还难受不?” 睡在他床上的甄先生把手捂在嘴巴上,眉头随着船的摇晃时而紧皱时而舒畅。听到有人问他,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狂摇头。“我叫甄敖角。” “你以前不是常常坐渡轮上大陆接案子吗?还晕船?” “我有车!我开车走狮子岭我坐什么渡轮?又不是没钱。” 手上的黑啤早已喝光,隐约还有那人香气,那晚的烧烤炭火,那人歌唱的心经,开车时候爱抄捷径的小习惯。黑啤一口就醉。不能吃海鲜因为过敏。开口就是“又不是没钱”,“又不是没车”。拽的跟二百五似得。 这狂拽的模样,能用钱解决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坏习惯,不是他的律还有谁? “律。” 霍秋水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欢快得不像样子。明明他的律因为晕船难受得神志不清。 霍秋水关了手电,放下文书,附身轻轻给他下面垫上了自己的枕头。 “不是。我是甄敖角。我是甄敖角。”他重复念着这句话。好像是要让自己临考前记住答案的小学生。 甄敖角的腰被抬起,身子靠在一个宽阔的怀里,这让他觉得安心、习惯。 说一声谢谢,正准备继续睡,后面的人一双粗糙的大手抚过他的脸,一夜未修理的胡茬子戳得他稚嫩的小脸难受。 他难受地轻声埋怨,“能不能放开我?” “为什么?”霍秋水没放过他。作恶的手还在他身上游离。 甄敖角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不然,依那比筷子都要直的好友的个性,怎么会在他身上到处摸,连他那里也不放过。 脸上被那人丰厚的唇碰到了。火辣辣地烫着他。他偏过头迅速躲开去。身上的热火却怎么也浇不灭,反而在那人手上越烧越旺。 “放开我。”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他不是没对自己做过这些事情,只是无论做多少次都是为了排解生理需要,从来没有哪次有这一次那么暧昧不明,梦中的人竟然还是他。他想,大概是因为那双手是他,才让自己如此入梦不分真假吧。 “律。” 他在梦中享受那人吻了吻他发顶。 “我是甄敖角。” 哑着声音推开他,才仿佛记起,这嗓子已经不是从前。他也已经不是贾律。 “我是甄敖角。”他再重复一次。 “被喂了火炭?” 那人的声音有点像他的故友,身上那汗湿的味道也相似,说话专戳人家痛处这一点几乎一模一样。 “我是,” 一个霸道的吻截断了他要说的话。瘫软在那人惩罚性乱啃的唇下,他感觉自己晕的不说船,醉的不是酒,是他。 “罢了。反正,嗯,在做梦。” 既然是做梦,他也就不需要抗拒,好好享受了。 那人真是一点技巧都没有。胜在速度快。用手也把他挑拨得腰肢忍不住地慢摇轻扭。 “再快一点。” 他沙哑的嗓音低沉性感。对霍秋水来说无疑是上等的春/药。他还作死地用小巧的嘴教他怎么热吻。每一根胡茬都恨不得长出手来,抓住这在他唇边游走不定的小妖精。 小船浪啊浪,浪到天的另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m(._.)m我好像把草稿发了上来。已经抓虫。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95章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为什么要把整容报告给霍秋水?”廖天瑞问身边这要是牵不紧就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弟弟。 旭抱着他瑞哥哥的手在原地转着圈圈地走。“因为贾敖角是真傲娇啊。不逼一逼他可不行。” “虽然我不懂,可我觉得蛮解气的。原谅你了。” “真的?”旭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从他手中钻出脑袋来。 廖天瑞一伸手就碰到他软软的头发。没忍住,下手揉乱了它。 旭叫着不要撒丫子跑开去。没跑两步又站在原地等他跟上。 廖天瑞看清码头尽头那人,脚步顿了好久。他不知道霍秋水在那人耳边说了他多少坏话。他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因为哥哥一句不许彻底放弃他。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小霍霍!”发现自己哥哥脸色不对回头看的旭张开双臂就冲那单脚撑着自行车的人扑过去。 霍山扣一双大手压在蹦跶的他肩上,不让他继续浪荡。 “回家?”霍山扣问。 旭像从前买菜时候兵分两路时候一样习惯性点点头。听到后方皮鞋声响起,计上心头。 “小霍霍,你一个车怎么载两个人?” 廖天瑞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我开车来的。”异常配合。 “小霍霍,我先走了。”旭一把抢过自行车,骑上就走。 霍山扣看他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急了。把手放在嘴边冲他大喊:“喂!你往哪儿走?不是那个方向!” 前方飘来一句,“我去纪念中学踩点!爷爷说我考上了就奖励我去夏威夷!”眨眼间不见人影。 上了廖天瑞私家车的霍山扣一肚子不满。“还没考上就这么拽。死小子。” “他考上了呀。你不知道?温堂主还打长途说真考上了就送他俩兄弟夏威夷飞机票做奖励。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什么时候?”一直看窗外的霍山扣惊诧地望着他。 霍山扣坦率的眼神倒映到后视镜里,再投射到廖天瑞淡蓝的眼睛里。 他很是不习惯这样直接的注视,借故看汽车倒后镜,把眼神移开去。不小心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又忙把速度慢下来。 “今天之前,6月7他就拿到毕业证书了。” 忽地福至心灵补上一句,“你砍掉段子家法国梧桐树之后。” 这是表示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什么事我都知道。 霍山扣只是“哦”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 “跟踪他?”廖天瑞提议。 霍山扣确实是不放心旭一个小学生单独行动。虽然重生的他心智上已经完全是成人。在复健室的锻炼也让他只有打人的份儿。 可,怎么说呢,儿行千里母担忧? 霍山扣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把。他就是放心不下,入侵了街道摄像头看护旭这一点。可他有死不承认的理由,说得像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婆婆妈妈一样,廖天瑞的车也没往家里去,尽跟着前面的自行车打转儿。 “瑞瑞你看着,那我就可以休息一下了。”霍山扣放下手机在汽车后座养神。什么话都不说。 廖天瑞以为他还沉浸在跟哥哥分离的痛苦中,没去打扰他,继续跟前面的自行车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距离。 旭在中心小学门口叫住那撒丫子跑的蠢狗。子居不肯坐车,说要锻炼身体。他在前面跑,旭骑着车在后面给他打气。 廖天瑞无奈,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在后面慢慢跟着。霍山扣问他为什么,廖天瑞的回答招来他一顿臭骂。 廖天瑞说,“比蜗牛还要慢,怎么飚?” 霍山扣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这飚是飙车的飚。 车子走了一路,他骂了一路。廖天瑞烦了,他一句:“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廖天瑞又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听他唠叨半个小时。 四人就这么一路回了家。 听说霍山扣把廖天瑞骂得答应好好吃饭睡觉,温婉各种嫌弃地说出老实话。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你照顾瑞瑞不就完了吗?我说错了吗?”看身边人都呆呆的,温婉问。 宁正一手抱着一个儿子,站成一排呢。三个头此起彼伏地点,打地鼠一样打完一个冒出来一个。 对宁家人的调侃,霍山扣只是一笑置之,进厨房做饭。 前世的夏威夷,有旭虚假的290分。有他逃离这个家的理由。有他不想知道却无意得知的身世。有他不愿意相信却亲眼见证的死亡。 考上纪念中学是他爷爷给的奖励,连同日升会龙头宝座一起。 这是后来家里收到一份美国邮寄过来的龙头印章他才知道的。 他说要解散日升会。他爷爷一句话都不说就给他寄了日升会的至高象征。 旭小心收好印章。在被窝里给三当家打电话,试探他是否有意争夺龙头宝座。 “听老大的安排。”三当家道。 过了一会儿又问他,“前一阵子上大陆,顺手买了一批西瓜。月底送过来。扔井水里。爱吃过来拿。”说着挂了电话。 “这就完了?”旭掏掏耳朵不敢相信。 前世他们三方对阵,段子跟瑞哥哥叫板,要他让出当家位置。居真心呵斥他。段子对大家说居想做的事不用说出口,他们这些手下来做,日升会尾大不掉,廖天瑞不适合做当家。首领争夺战,枪杀。小霍霍为瑞哥哥挡子弹。三当家为他挡子弹。段子要报仇的对象是他瑞哥哥。霍死后,廖天瑞殉情。争夺战,居胜。 这些,全都不可能再发生了。 改变一切,竟然顺利如此。他抓着电话心里有点不敢相信。从柜子里拿出滴水观音像一拜再拜,谢过又谢。 子居拿着水杯和药,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弟弟在床上对一尊观音虔诚膜拜。 跟耳机说话跟菩提珠子聊天也就算了,有一次还想抱着抱着观音像睡觉,还好半夜做起噩梦来还是瑟瑟发抖钻进他被窝里来。 “又在搞封建迷信?” 关了门放下东西,子居一把捞起这腿短手短的弟弟,冲着他软软的头发就是一顿好揉。 旭抬头蹭他哥哥光滑的下巴。“我今天很高兴。” 吻了吻他的发顶,子居问:“为什么?你又撮合哪一对小情侣了?” 西芹和玲也就算了,好歹是自家人。 秋水贾律这一波三折也有个好结局,对得住救他一命的贾清。 团子是表弟,帮个忙买个明星签名照也无可厚非。 可这闲唠嗑的和拴缆绳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也去绑上一根红绳。 可谓劣迹斑斑。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旭在哥哥怀里坐着,仰头看着神龙飞过。重生之后的点点滴滴好像放电影一样在天花板跑来跑去。 开心什么? 开心小水手给他写信说拴缆绳的当上大副了拴缆绳的当上船长了拴缆绳的开船路过美国他们顺路领了个结婚证。 开心他一撒娇爷爷就答应考上了就让他去夏威夷。 开心段子写信说他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 开心小霍霍砍倒了安居岛最后一棵法国梧桐。 开心三当家给他四座楼,开心三当家请他吃西瓜。 开心自己夜里噩梦连连依然茁壮成长。 开心今世多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 “嘤嘤嘤~”他乐得在哥哥怀里抱着腿左摇右摆。“开心的事情太多太多。我数学太差,数不过来。” “是吗?那,” 身后一双手有偷袭的嫌隙。旭迅速跳起,奈何后方反应也快,一个向前扑把他压倒在床上。 “还不赶紧补习?” 说好的霍老师教他语文和数学,瑞哥哥教他英语。得天独厚的学习条件。这个弟弟说不要就不要。越是长大心智越成熟的的子居深感爸爸说得对,这个弟弟就是小时了了。子居打定主意逼他学习。任凭弟弟撒娇打滚也绝不心软。 “霍老师给你的作业做完没有?” “我头有点痛。我睡一会儿。” 子居曲起食指冲他后脑勺敲下去。疼得他啊的大叫。 “180!你长点心吧仲永!” 伤仲永。小时了了大时未必。并因平庸而被平庸的人贻笑万年。 子居这每天学校家里来回跑,有车也不做的傻孩子,一个拳头倒是练得比铁块还要硬。 旭捂着子居可怜的后脑勺儿,不再与他争辩。反转身子抱着哥哥的腰,嘟着嘴,说话要多嗲有多嗲。“葛~格~,我今天真的不舒服。可不可以放过我这一次?就一次嘛。哥哥是最好的啦!” 这要是五年前子居就要沦陷在他的可爱里面了。 可现在这腿长得能勾着他腰再缠上一圈了。腰间有东西顶着自己,还扭来扭去的。子居只觉得情况紧急,迅速一手把弟弟压在床,自己居高临下一手撑在他耳边。严肃认真道,“弟弟,你已经长大了。一米五的身子,就是撒娇也已经不可爱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哪两个?” 旭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人。看得子居心头一阵燥热。 偷偷往后伸手拿了药丸藏在手里。想到他之后不知道会说多少次讨厌哥哥,这才稳住了语气道,“先做题,或者先吃药。” 子居手里晃着一颗小小的药丸。 旭一看见胃里就开始起酸水。捂着嘴缩成一团。从里面传来瓮瓮的声音。“你唔(不)要过来!唔(不)要灌我APTX4869。” “那就是先吃药了?” 旭挣扎着要逃,无奈子居坐在他腰上,把他压得死死的。尝试了两次逃不开,旭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一个挺腰坐起来,面向着他哥哥。 “农村的猪为何夜夜嚎哭?路边公共贩卖机为何惨遭扫荡?一向抱着弟弟当宝宝的哥哥为何,” 子居大手钳住他的小嘴,手指往里一弹。“真相只有一个,吃药。” 措不及防被喂了药。翻江倒海的味道从食道贯穿全身。 旭夸张地两手抓住自己的脖子。脸上是被勒住的痛苦表情。断断续续道,“这!这不是药。是,这是,断!肠!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大坏蛋!” 旭抬头的角度正好在子居低头可见的地方。一张一合的嘴说个没停。声音越来越小。周遭越来越安静的时候,子居低下一点头,吻到了旭的唇。 他只想装作没坐稳吃一口。怪这唇太软太香,害他舔了又舔那朝思暮想的唇。 旭紧紧闭着牙关不让他进去。子居这才不舍地离开。 旭下意识地抹干净唇上不属于自己的口水。冷冷地质疑这中途发疯的哥哥。“干嘛?” 他下意识的拒绝,紧咬牙关的行为,狠狠地在子居心上扎了一刀。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向弟弟解释道,“药苦。给你甜甜。” 旭撑着身子从他身下后退一点。正色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小的时候呢还不懂事。可一直都这样,” 他看了看哥哥铁青的脸,试探着说,“不是很好吧?” 想到他要长大,从霍老师那里知道他这么努力考上纪念中学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娶他那两个媳妇儿,子居整个身体都是沸腾的。 失控吻下去的时候,他心里都是过去那些在被窝里偷吃小鱼干听爸爸讲故事,在庭院里抱着打滚的甜蜜蜜。 看着面前拉长了再不见过去婴儿肥的脸,心里想着要是一直不长大那该多好。 想到绘本里长大之后的身体可以做的那些事情。又一心期盼着他长大。期盼着他发现。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脱口而出就是:“放屁!哥哥就是要亲你一辈子。管你几岁?” 说出来自己都被吓到了。他又开始怕这聪慧的弟弟发现他那一点点别有用心,从今往后远离他。 旭软软的身子撞进子居坚实的怀里,把他抱了个死紧。 “哥哥你的胸膛好硬。” “嗯。没你的软。” 老实说,旭心里是有点感动的。可旭生性懂得打蛇随棍上。感动着,就起了坏主意。说着,“最喜欢哥哥了!哥哥我们一起睡觉觉好不好?” 第96章 弟弟,不要长大好不好 盖上被子就是,“我们不做作业了。” 被忽悠躺下的子居亏得自己咬着牙记起来了。掀了被子把作业本压他身上。“不行。原则问题。” 旭在床头架起一张小桌子,鼻子上夹着笔,跟小杰等身模型面面相觑。后面他哥哥躺着,安静无声。 他眼睛顺着墙上樱木花道传球的路线,悄悄地转头过去看。 子居在打自制的游戏,类似俄罗斯方块,累成一线可以消除一行,就是那方块的形状太过于稀奇古怪,都是一些不规则的图形。 子居一时间打太入迷没发现他已经猫儿一样靠近。 子居感觉身后有海绵一样软软的东西贴在自己肩头,先是惊了惊。不一会儿肩头有了重量,回头一看是旭趴在他肩头。旭是无意,可他有心。一时愣住,就这么呆呆偏头看着人。 “快挂了。” 被他提醒,子居连忙把目光转回PSP上。 “做你的作业去。” 我在做作业你打游戏,你真好意思说!“我也要玩。” “除非我输。你干嘛凑那么近?” “看你输。” 子居悠悠飘出一句,“弟弟,你已经长大了。小的时候呢还不懂事。可一直都这样,不是很好吧?”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然后极其无耻地选择性遗忘自己说过的话。“可我忘了。快点输!”更加靠近去看着他哥哥怎么输。 那些古怪的方块落下来,一块块叠加,只要堆到顶就会gameover。可子居还在往一根柱子上摞。 旭很焦虑。然后想他那么厉害可能有大招。 子居可是三个月连跳五个班,从吊车尾成为全级第二的。自己当年也是一个不小心,一年之内走过人家三十年都走不完的晋升路线,一路闯关坐上龙头宝座。 眼看只剩顶上三行空位,旭绝望了。好吧,这个游戏还是他做的,做出难倒自己的东西也是厉害的。 自从自己跟他炫耀小霍霍十号大神的光辉事迹,这个哥哥就莫名对计算机起了兴趣。 旭不喜欢子居学代码。 子居就偷偷买回来一堆的C++,JAVA,IOS安卓运行环境之类的书,藏在楼下曦住过的房间潜心研究。 若不是成二帮他查到子居三杯清茶有模有样地拜小霍霍为师,居还像当年一样被他蒙在鼓里,傻傻地以为他还在六班,成绩吊车尾。 旭是真的很讨厌这些研究、数字的东西。这总让他想起前世那个结结巴巴喊他葛格的混蛋天才。 眼看着子居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印象中那种书呆子,旭逮着机会进门抢了他手上的《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明说了不许他学这个。 子居当时的愤怒他永远都会记得。他太阳穴上青筋凸起,把书珍惜地拿在手里,举在他面前。 “这是我喜欢的东西。你可以不喜欢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喜欢。”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书开门离去。 那是子居第一次反抗他。子居高大的阴影投在面上的时候,怒火烧得他体无完肤。他甚至一度害怕这个哥哥会在学习与他之间选择前者。 当晚,旭一个人上床睡觉。子居去了曦的房间睡。 噩梦缠身也咬着牙忍耐着。他终于熬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满身大汗。 窗外星星隐去,启明星独自闪耀,等着日出。他想起床冲冲身上汗水的黏腻,一转身就是方才跟他吵架的哥哥那为他病情担忧的脸。 旭一言不发越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另一边的他去楼下洗澡。 回房的时候,子居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等他。 等他躺下,还是那么熟悉的黑暗,一样的转身拥抱,一向柔软的揉揉头发,吻吻发顶,轻声叫他睡觉。 他们谁也没道歉。子居没放弃他的学习。旭也装作视而不见。他们也默契地忘记这不愉快的事情,依然亲密如初。 五年前的启明星闪烁到现在,能做出这么个东西,也算是学有小成。 “把你手指借我一下。” “干嘛?”旭看他眉眼里有着“要你好看”的意思,条件反射把手往后收。 子居没回答,硬拉着手把人拉过来在PSP上轻点了一下。 旭软软的胸膛紧贴在他略抖动的背肌上,呼吸间心跳鼓噪声耳边擂鼓响起。 子居不同寻常的剧烈心跳,引得旭的心也不自然地加快脚步奔跑在灿烂的星光下,和月亮肩并肩。 “你看。”子居指着游戏机屏幕。 在刚才旭的一指点击之下,召唤出了一个□□,引爆其中所有空格,累计的一柱子方块成了最好的燃料,向四周炸开满屏幕的烟花,美不胜收。 旭眼里都是璀璨的烟火。 是自己让他体会到世间这一份美好的。想到这一点,子居心里就是美滋滋的。 旭被他这一手惊喜得无以复加。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生怕它被吓没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知道这个,故意让我按最后一个键的” “当然。”得意的一回头,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 他不应该怀疑的。即使聪明得跟居完全不相似,这个人也是世界上最疼爱他的哥哥。他不是别的任何人。旭抱着他哥哥的脖子,亲了又亲。 子居觉得这五年苦练总算没有白费。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主动。“喜欢?” “嗯。”旭埋首在他颈窝里,声音有点模糊。 子居拍拍他的背,哄着,“好了。通关了。你做作业。我看书。就这么办。” “嗯。”旭相当乖巧地坐回床头宝座,一支秃笔奋笔疾书。 忽的抬起头,“哥哥,我想要跟你一起上学。” “那就好好做作业。” “嗯。” 前面的身影俯下去。子居蠕动着嘴唇,收回想抱着前面身影的手。 他霍老师说的没错。旭这个人就是记恩不记愁。给他一颗草籽,他会给你种出一片花园。 目的已经达到。子居放下武器PSP,从床底下翻出霍老师给他的宝典,比对着前方咬笔的背影设想着自己知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越看越是心伤。 给他批改完毕,指导改正,给他裹好被子。子居把宝典覆在床上,下去洗澡。 临走时特意警告他,好好睡觉不许偷看。 一关上门马上把耳朵贴紧在门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盼着今天旭能发现他偷藏的本子。 他也是方才想起旭总会长大,懂得他现在懂得那些事,然后去找他的两个老婆。一提到这个上课理由,子居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想把弟弟关在家里,在这个床上,紧紧抱在怀里就这么过一辈子。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也是临时起意想要他发现。 这就像一个人犯了罪,上了法庭。法官给他两个选择,缓刑或者死刑。 谁都知道美好的生活难能可贵。谁也都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旭不能判他无罪,那便死刑吧。 子居在门外捂着眼睛,耳朵却在偷听。 旭在被子里也是心绪万千。 不让看? 不让看不是逼着他去撩开看一看吗? 非礼勿视。 哥哥也是有自己隐私的。 他清楚地知道哥哥有事瞒着他。这跟当初偷偷找小霍霍补习,考到全级第二是一样的。 又好比方才PSP的最后一击,炸出满屏鲜花。 旭想,哥哥总会找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让他用最美好的心情去迎接为他这个弟弟准备好的鲜花。 想到这里,旭也就不再纠结了。 子居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旭已经睡了。被子没动过,书也还和出去的时候一样,翻开一半覆在床上。 子居收起宝典,藏好。钻进那头小肥猪烘得暖和和的被窝里。 即使是睡着,旭也明显察觉到他的存在。原本蜷缩成一团的身子舒展开来,抓住他一双手,双腿环上他的腰流着口水。 怕是又梦到自己抱着小山丘那么大的烧猪在啃。子居按下米老鼠的红鼻子,关了灯。 夜里,窗外清河静静淌过。他想,这终究是一个无期徒刑。 他被自己多余的肖想囚禁在无人的荒岛。一个人痛苦,一个人求而不得。 他不止一次质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他? 可不可以不是他? 他有病。 他是男人。 他爱撒娇。 粘着人不放。 蔬果那么有营养他不喜欢。偏偏喜欢一无是处的小鱼干。 他恃宠生娇。 他说话夹枪带棒。 他时常活得像个痞子,入侵他的校园生活,结交他的朋友,完全不顾他的感受。 然而, 病,他坚强应对。 撒娇装可怜,给了自己占便宜的机会。 他活得自由而率性。 对外人,他从不给予过多的关注。 对自己,他大事小事都喜欢跟自己说。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他的所有缺点都不能打败你对他的喜欢。就是把再多的不好写满一张纸,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喜欢他。依然在这些当中,找到闪光的地方。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份喜欢太强大了。占据了他心里所有的空间。和他的呼吸一起,扑通扑通地支持他活下去。也挤压着他。叫他生不得安宁;死,还要忧心自己死后弟弟没有人抱着晚上做噩梦要睡不着。 “小旭,不要长大好不好?我们就一直这样。” 回答他的是旭迷糊的砸吧嘴。大概是又梦到吃的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喜可贺,终于进感情线了。哥哥这个忍者神龟终于憋不住了!憋不住了!了! 第97章 再临电器城 霍做完了分班任务赚了钱,又开始无聊。骑着轮子叮当响的破自行车要去网吧以十号大神的身份上网查看雨隹二人有没有发布什么新任务,顺便连接监控看他瑞瑞穿西装工作的身影。 “怎么不在牛仁医院?”旭问。那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霍山扣无奈摇头,“牛仁发起奋来,天天接活人的手术。吵得要死。我还在找更好的地方。估计也找不到了。” “旭日东升大厦楼下的网吧不错。” 旭说完,坐在霍山扣车后座,啪啪啪给他瑞哥哥打短信。 小霍霍似乎背后有眼。每次廖天瑞准备下楼他就提前躲进厕所里。廖天瑞也忙。三两分钟一个电话,真是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旭只好先上楼,等中午吃午饭时候再想办法。 送完今天的饭盒,霍山扣又坐在一楼安静偷窥。旭调戏他,问他干嘛不直接上楼。 霍山扣摇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旭放下一份鸡翅,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霍山扣拍拍身边座椅,“干嘛坐那么远?” 当然是为了利用中间的挡板通风报信啊。旭挑眉,“不然呢?看你怎么流着口水看瑞哥哥” 霍山扣擦擦自己的口水。旭只觉额头一瀑布的汗。都这样了怎么就是不上呢? “我说真的,小霍霍。我的樱木花道手办已经饥渴难耐了。与其在这里看还不如直接上楼找他呢。走!我带你去。”说着真拉着他手作势要上楼。 霍山扣挣开他。“别闹。” 霍山扣上网,旭也冲浪。输入瞥见的那叫雨隹二人的诡异网站。 站名的意思是雨中滑翔的海鸟对影成三人。真孤独。 旭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起这么一个叫他念不出名字的破名。 旭偷偷注册一个id排到一万多的小号,箭头定在昵称一行。他顿住了手,想了好久,嘴角浅笑着输入:小居子。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进去这个世界。他在讨论区潜水了一番,都是一些任务完成感想,失败作品展示,注水拍砖。从地理位置分析到商店选址,从约会吃饭到演唱会,从路灯高度到车辆座椅高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简直让人看不明白这个网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他点开每个链接,在里面混了好久,依然没有找到霍山扣那垂涎他瑞哥哥美色的监控窗口。 正打算放弃,不小心打翻了可乐,洒到键盘上。屏幕一下子全黑了。吓得他以为电脑坏了,手忙脚乱拿纸巾擦。 一个搁板相隔之外有人轻笑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霍山扣镜片里闪出势在必得。还是同一个网站,霍山扣的竟然是一片全黑,点到哪里哪里发光。 旭还没看清那些字符呢,鼠标已经滑过去了。 只见霍山扣左右手翻飞,键入数据,字符串闪亮在每一个同时登录这个网站的一万多个会员面前。 旭低头看自己的电脑,上面是一连串看不懂的if,then()[]。他是一行都看不懂。霍山扣还能热情爆满写上三百行,跟写情书似得越写越快,越写自个儿傻笑得越开心。 网吧里本来都在安静看小毛片。先是有人情不自禁爆出一句,“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简洁的PYTHON!” 他捂嘴的一瞬间,网吧里纷纷抬起头,停下手来看哪个还在码代码。那人就是大神。 你可曾见过电脑前伏案的一列人头齐刷刷站起来 旭除了前世在大排档假装聚会埋伏等仇家,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伸长脖子去找一个人。 他也被群情感染,放下通风报信的手机站了起来,假装四处张望。 他知道,他的瑞哥哥出手了。 隔壁的“元凶”也不笨,码到一半发现不对劲,马上站起来与他一起四处看风景。 百米之上,旭日东升大厦里的两仪小组蓝鲸哈哈大笑,拨通了廖天瑞的内线。 “瑞哥,找到十号大神了。这个十号大神啊!屡次接我们的任务,每次必定成功。真是牛!地盘争夺战让我们抓住村长好贪这个把柄拿下地盘的人就是他。从地下水域图推测下面有温泉的人也是他。游乐园那次定位小公子所在地让小美人能及时送药的人还是他。” “在哪儿?” 要不是甄敖角本人指定让蓝鲸这人接他的班,廖天瑞说什么也不要再找一个助理给自己找罪受。尤其是蓝鲸这个没点正经的! 廖天瑞难得着急了。蓝鲸不慌不忙地汇报,“楼下网吧。大神前脚上,后脚就有个小居子的菜鸟忘了屏蔽自己的位置讯息,上了我们网站。我连线角那边,黑了楼下网吧所有的电脑位置ID,想查明白这叫小居子的萌新是个什么东西。奈何就剩下一个死活破不了。那一定就是大神!天底下只有大神的防火墙我们两仪小组破不了!” “直接说位置!”电梯急行往下的廖天瑞在电话那头吼出来了。 “哈哈!难得看到瑞哥你着急的样子。” “蓝!精!灵!” 完了,廖天瑞真发飙了。再不敢开玩笑。毕恭毕敬奉上情报:“第一排第一列。麦当当正门进去第一个位置。” 网吧里有人坐下。看了电脑又瞬间站起来,装作四处看风景。 连着几个人之后,第一排第一列的霍山扣觉得不对。 “小旭,走。” 两人逃命似的往门口冲。后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神!”整个网吧的人都遵从电脑上的指令,从座位上走出来堵他们。 旭想着这会儿跑不掉了吧。哪晓得霍山扣一手拉着他,一手撩起刘海露出光滑蹭亮的额头。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个铁头下去,一砸一个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走开!”喊走开的背影男人味十足。旭心想,这贤妻良母霍山扣终于攻了一回。 弱势的人海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俩人畅通无阻来到门口。 霍山扣言简意赅下命令:“西街。” 冲出重围的俩人分开手,上了自行车分两路各自飞奔。 西街见,此话一出没人敢追。西街是日升会地盘。 电梯下来的时候,霍山扣已走远。网吧的人说西街,廖天瑞紧握了手机没去追。 这是日升会黑话,说是西街,其实是个幌子,只有抓住你手敲了几下才知道是哪条街。 分开时候旭也傻了。小霍霍说的是西街,可没在他手心写什么。这让他怎么猜? 他前世就是最烦记这些暗号黑话的了。他正捉摸着空白的代表那一块地儿,一只全身淤泥的脏兮兮的野狗走过来冲他狂吠。吓得旭撒腿就跑。 跑了好久,旭竟然到了一处水池。他实在没力气了。绕着水池跟它玩战术。顺便休息一下。 那狗嗷呜叫出熟悉的一声。旭纳闷了。这追着他不放的野狗声音听起来在怎么有点像派森? 那野狗跳进池子里,扑腾两下冲干净身上的泥巴。“嗷呜~”甩干身子,摇晃着尾巴就跑过来绕着旭的屁股打转儿。 可不就是派森? 滚泥土里给自己整个容,对目标凶神恶煞,赶到对自己有利的地点再洗去脏污,现出真身。小霍霍没带它出来。这说明是它自己开锁逃出来的。 “派森你好聪明哦!” 旭下手揉揉它,派森马上眉开眼笑。尾巴上的水又甩了几滴到旭身上。 “哇~呜~汪!” 派森迫不及待往前跑。旭也跟着它跑起来。 一人一狗在马路上从繁华都市穿过民居。在仅可通一人的两座大楼中间艰难前进。躲过摄像头的死角。一路拐弯抹角来到三街,派森才停下来。 旭捂着心脏平复心跳放眼望去,仿佛置身天堂。“是电器城啊。” 电器城原名电脑街,专门贩卖电子元件、计算机配件等。聚集了一大批技术宅、电脑宅。偶尔还可以在女仆咖啡厅看见三十岁老大妈在玩转Python3,在无主的网络环境中充当正义的警察,闹得太过,大妈随手给你一个封号让你的电脑彻底完蛋。在信息技术方面,电器城一直走在时代的前头。 不过电脑城从街升级城,是集合了另一批宅人的结果。 前世的他傻乎乎地在对面马路“撞进”大厦内部的“时光机器”面前直起腰,举高双手,嘴里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念着“这是stein gate 的选择!”“ELPSY CONGROO”在人群中爆发出“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的怪笑。 2009年,居在安居岛出任务稍有名气。这是他最放浪不羁的时候。 此间小美人段子加入,组成小分队。 每次出任务必定是他跟莫大哥打头阵。 团战,乳名小团子,紧随其后。 居一脚把人送到他棍下,团子一根红棍抡下去头破血流。 段子,人称断头台,听见他耳机漏音的交响乐你就小命不保了。因为他只有开枪射杀的时候会摘下耳机。 交任务上去都是小顺子,同花顺的事儿。因为这家伙,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小李子,一般不参与战斗,但是你死了一定是因为这个白纸扇的中指推了推大眼镜。 耗子,原名田浩,个子小小的,年纪也是最小的。成天瑟瑟缩缩小老鼠一样。是居的干儿子,也是小分队的团宠。 在刘家武馆外面等顺子报告任务的时候他总会抱着耗子歇息,像是在家里抱着他的龙猫布偶。顺子拿了钱就给段子收好。他们再一起去找三当家吃饭。小美人这个人美声美的女装大佬作陪。 抢一张红纸,三个月吃黑天鹅不买单都够了。他们小分队个个卧虎藏龙。在莫逆带领下,在烈火堂,成为最强小分队。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如果忽略他们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任务。 那时候他们接完一单大的。居嚷嚷着要去电器城吸猫遛狗喝女仆咖啡。结果在马路对面就彻底疯狂了。顺子捂着眼躲得远远的装作不认识他。要不是莫大哥拎着他的后颈衣服,他就是冲红灯也要过去。 这是他当时喜爱的一部动漫的取景地。傲娇的助手很重要。但是嘟嘟噜手表停掉的瞬间更让居心伤。亲眼看着它从文字游戏走上大屏幕被世界人民喜爱,它一度让居纠结在白月光和红玫瑰之间。 如今站在那在计算机还没普及的时候就开始贩卖十字路口的对面两边过去都是高楼大厦。电子显示屏,巨幅海报依然铺满外墙。那些在电视上、在DVD上才能看到的小姐姐们或者大佬们从电视上走到了现实。外人眼里的奇装异服是他们最深的信仰,是他们的世界。 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前世居来过一次之后,小分队开始分崩离析。他死神的称号在兄弟的血泊中痕迹越来越清晰。印刻在他的骨血里,随着他的脚步,走过他之后的每一段人生。 当时因为没有钱买不起的高达黄金手办,等居有了钱,身边却没了人,也没了那份心情。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压着,胁迫着旭前进。 派森“汪!”一声咬着他裤脚带离喧嚣的街道,走进无人的小桥旁边。 他蹲下来,想问派森为什么带他来这里。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挤压式的疼痛。 回头一看,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肥婆正抓住他的手。 那肥婆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松了一点手,可依然抓住他。笑眯眯说,“小伙子,买碟吗?你要的都有。” 第98章 伊零网吧 电器城发展得越来越大,三教九流也掺杂其中。旭以为这大肥婆是贩卖盗版爱情动作片的不正当商人。他这种看起来刚长成的无知少年是这些东西的最大受众。 然而旭不是。他想逃跑,奈何此人手劲儿大到旭几乎怀疑自己要被绑架走。 进了她伊零网吧的门,旭以为进了咖啡馆。 撩开门口水帘洞一样的下垂藤蔓,里面别有洞天。 进门一个肥肥的老板和蔼可亲给他一张VIP卡。跟大肥婆交接。 大肥婆坐下来,拿出一壶果汁给自己粉红hello Kitty小茶杯满上,翘起二郎腿享受着她的少女时代。 老板人相当好。知道他一路奔波,肯定是渴了。领着他先到吧台,给他现调了一杯乌龙奶盖。 看着老板熟练地打奶盖的手势,墙上古董的PSP、卡带、红白机,旭觉得进这店真是舒服。就是那大肥婆“绑架”这一点不是那么好。 穿过三五知己或打野或团战的圆桌,走过带着一副奇怪的眼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左避右闪的怪人房间,越过人家一组戴耳机打同一个地图的组队电竞团队中间的过道,在没人的一排老式座机电脑前,熟悉的光额头闪亮登场。 霍山扣伸手招魂一样:“小旭,这边。” 老板跟霍山扣点头示意,微笑着走开去。 拉高吸管哧溜一口奶盖,甜的发腻,可他就是喜欢。 为什么奶盖一定要和茶一起出售呢?他单纯就是喜欢吸奶盖。 旭揉着自己青了一块的手臂欲哭无泪应了一声,走过去。“就不能好好说话?” 霍山扣耸耸肩,“伊婶今天心情不好。我也没办法。” 好不容易跟牛仁联手把他这个死技术宅逼出房间,都到楼下了还赶不上去!还跑到这么鬼远的电器城来。 旭狠吸一口奶盖解气。“我们家客厅的液晶显示屏不比这儿好?收费贼贵吧。” 霍山扣一本正经叼着一根吸管,说话像是从鼻子哼出来的。能听清说的是,“鳄梨(这里)是祖师爷爷战斗发(八)年的阵地。有师叔祖灵气加护。安全。”  ̄^ ̄゜旭对这程序猿的迷信很无语。 “我方才在旭日东升大厦下面的小网吧被他们追着查。反击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我跟你说,在这里消费,不用花钱。” 旭看着得意洋洋吸了半瓶柠檬水的霍山扣,扬了扬自己手中货真价实的贵宾卡。 “这个,难不成是老板娘跑路了优惠大酬宾吐血大减价?” 霍山扣被他逗乐了。一口柠檬水呛到自己好久才缓过来。“你是要笑死我。” 霍山扣一边拿纸巾把自己周围收拾干净,一边跟他炫耀。“记不记得我们的丙方组?” “记得。你说做线上直播只要有电脑就行。不需要占地那么多。所以解散了丙方组。” “对。”霍山扣转头冲他一笑,“但是丙方组出现了一个我们都想不到的用途。你猜是什么?” 旭猜不出来,只好摇摇头。总不能说是有一个吃冰沙的消暑圣地吧? “交流。” 霍山扣看他迷糊,又郑重其事地问他,“还记得成二在病房里面教狗子做作业吗?” 旭放下奶盖,也被他撩拨得认真起来。 “记得。做不完不让打游戏。狗子贼听话了。还有讨论战术。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通关。怎么挖掘隐藏剧情。” “对。那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有一个地方容纳这些需要交流的灵魂。老板说生意不好。我就想到这个了。如果重新装修能改变这间网吧。我容身的地方就不会又失去一个。所以我找到老板,按照那个做出来设计图纸。装修、分区、购置设备,就连你现在看到的墙上摆设的第一代PSP,”霍山扣指一指墙上的装饰,“那都是我自己家里带出来的。我把设计专利卖给了老板一家。成二他们也长大了。不能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他们有自己的青春。”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解散丙方组。当时网络环境很混乱。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也没打算靠那个过一辈子。” 霍山扣淡淡一句,“谢。”了结此事。 丙方组自此是真的烟消云散。留下来的是丙方校友委员会。 霍山扣说,老板俩好人给他三成股份,谢他的设计。 “所以你现在喝的东西,我用的这个包间,都不用花一分钱。”霍山扣喝光一瓶柠檬水继续说道,“我们自己有份儿的店。为什么要花钱?” 说着,捏扁塑料杯,扔进垃圾桶。回来坐下继续码代码。没再理他。 旭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霍山扣结束算法,退出账号,电脑又回到它最开始的青青草原界面。但是没有解除位置屏蔽。小窗口还生硬杵在那儿,格格不入的样子。 嗯?这是要干嘛?旭不明白。 霍山扣转过身,难为情地说:“我想……” 旭看他爆红的耳尖,马上心领神会。摆手阻止他继续秀恩爱。“够了。我知道你想干嘛。我走开。” 于是霍山扣三两下点开监控,继续电视监控他的瑞瑞。 旭无聊啊。 上个厕所路过柜台,老板娘跟老板上演真人版打情骂俏。 几十岁的人了,嗲声嗲气的什么鬼啊! 你还翘臀! 哎呀! 知道你老公厉害,赢了段位赛,别随便拿亲亲做奖励啊! 手劲儿比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大的母老虎装什么小鸟依依! 再次路过那个带着眼罩左跳右越的疯子,旭换了一条路。罕有人至的一条路。 他以为可以走出这电子世界到旁边电器城的随便找一家女仆咖啡厅或者猫咪馆逗逗猫,奈何此处设计错综复杂。越走人越少。 他是顺着墙角走的。按道理,到了尽头必定转弯,或者找到大门口。意外的是,这大门跟来时的藤蔓一样隐蔽。 走到一堵灰白水泥墙前面,旭死心了。回头走。再次遇到玩亲亲的老板老板娘。旭捂着眼路过。却怎么也走不回去霍山扣所在的包间。 第二次站在灰白水泥墙前面,旭有点绝望。 从隔壁盆栽拔下一根草茎,三两下挑开了旁边的门,下楼梯,撬开地下室的门。 开了门踏出去一只脚马上扒着门框,艰难地把身子挪回来。 门后面竟然是悬崖峭壁,下面就是茫茫大海。吓得旭关上门就是没命地狂奔,看见楼梯就往上跑,看见门就开,开了门就夺路狂奔,完全没管人家包间尖叫,撞到人家眼罩男。 他怕水。 从前是不怕的。每次重生都如影随影的那种沉在深海的溺亡感觉,使他对水、对海产生了一种类似世人恐高一样明知不必也无法遏制的恐惧。 身后一团阴影逼近,他操起身边的扫把就往后挥打。 胖老板抬高双手格挡。旭清楚看到这个胖胖的老板扎的马步跟自己一个路数。 正奇怪呢,后颈上穴位被重重一压,旭的意识断了线。 身子一软,倒在一个软软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旭发现四周一片黑暗,旁边手机一点红光诡异地闪烁着。头上被戴上隔音的耳机。紧接着就是手机闪烁,是他哥哥打来电话。 有人开门,光线漏进来一条线。线越来越宽,一点阴影也恢复他原来的体态。是胖胖的老板。 旭不知道这两夫妻到底意欲何为。只能强作镇定随机应变。 胖老板艰难地俯下身子,挂了旭还在闪的电话。 又有一个人进来,是老板娘。她问的话很奇怪。她摘了他的耳机问,“59484,你跟蝎子什么关系?” 旭嗯嗯嗯要说话,老板这才想起来,解开他的封条,再问话。“说,你跟蝎子什么关系?” 蝎子,全名安歇。他爷爷时代首屈一指的白纸扇。跟弟弟兔子一起,并称宁日的私人智囊团。 中心公园蓄水大湖,缓解洪涝灾害。地下水道系统精密计算,泄洪运作分毫不差。 不仅是作为这些项目的领头人,蝎子还是提出日升会全套晋升奖励惩罚甚至组训的唯一一人。 如果说日升会是宁日打出来的,那守着日升会兴旺发达的就是这安家两兄弟。 可惜宁日去美国,这两兄弟一个销声匿迹,一个被罚禁足西街。 旭说了自己知道的那些关于安歇的传说,被老板娘呸了一脸的口水。 “蝎子那蛇蝎心肠的!害死西爸爸!害皮皮守寡这么多年!逼死圆圆公主!逼疯你虎子哥!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好名声?” 旭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你说什么?说清楚!这跟我虎子哥什么关系?” 老板捂住他的嘴,中指放唇边,“嘘。”老板娘还在气头上,话里没个把门儿。 “还把我们兔子爷关在西山那三寸地儿!他就是个混蛋!他还带走了我儿子!” 说到儿子,老板娘捂着嘴呜呜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旭明白了那扇通往大海的门是怎么回事儿。 老板娘老板的儿子伊零,拜蝎子为师。最后一句话是爹妈别来找我,我去追随蝎子师傅。关门,不见了。 他们每次打开,门后面都是茫茫大海。所以他们恨死蝎子此人。 老板手放在老板娘肩上,轻轻安慰,“好了老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兔子爷让我们联系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我们照办就是。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老板娘不依。点到旭手上的蓝色腕表蝎子尾部,点亮藏在手臂皮肤下的完整表盘。 “你看!这分明是那毒蝎子的腕表!我死都记得他带走我儿子就是调这个腕表的!万一这小子对兔子爷不利怎么办?” “你方才说的圆圆公主是怎么回事儿?我妈怎么了?我虎子哥怎么了?你说谁死了?” 第99章 伊叔,伊婶 “嘘,生死的事,不要枉谈。谁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胖老板噤口。 “老板娘,你告诉我。我也是再活了好几世的人。” 旭把这禁忌的话语说出口,也没被针扎心脏的刺疼的感觉。他忽地明白霍山扣师叔祖是何人。 老板二人也安静下来,听旭从居的出生讲到旭的重生。 回想刚重生那一段时间,谁也不记得他,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闯进了未知的世界。明明那一张张面孔都是他朝思暮想的模样。偏偏一切都生分得如同陌路。 旭吸了一鼻子。“我不认识什么蝎子。我带着曦开车入海。我清楚感觉到自己窒息死去。那小排骨踹我一脚,我便落下来重生了。 我重生之后一度无法接受。或者说,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等我盲目地在以前租住的出租屋徘徊、坐车去往青木山又中途下车、不惜扰乱现在的生活去重新结识过去的兄弟,我就知道,我这一世还是忘记不了我宁子居的身份。 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第一个记起我的人,是小霍霍。你们叫他,霍山扣。” 霍山扣的名字老板二人还是知道的。老板先解开旭身后的绳索,开了灯,给他一杯温开水。 原来此处是他们二人的房间。自己正坐在屋内唯一一张小床上。 老板娘站在他面前抹眼泪。胖老板给他倒了水。“加了盐,对你身体有好处。以后,少哭一点。对身体不好。” 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是哭着说完的。 旭谢过。问他母亲圆圆的死、虎子哥的死、兔子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交谈中,旭知道,老板姓伊,单字允。旭想来如此好名字,年轻时候也是美男子一枚。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哪想到,母老虎老板娘的名字更好听,叫伊依。 交换名姓之后,旭唤他们,“伊叔,伊婶。” 旭喝过淡盐水,感觉眼睛没有那么干涩。又迫不及待问坐在左边端着Kitty锚粉红水杯喝着奶茶的伊婶伊依关于他们儿子的事情,自己亲人的情况。 伊叔看到门口有人进来,出去吧台招待客人。留下伊婶跟旭闲唠嗑。 伊婶告诉他,事情要从当年蝎子喜欢西爸爸。不幸被发现说起。 “子居的过继酒只请了一些日升会老干部。兔子爷跟蝎子也在名单里。” 蝎子给宁正送来下水道系统模型。他对所有人都还是那么温柔,唯独对龙头老大漠视。拦住他,问他到底想怎样。 “囡囡搞成这样,我不可能抛下她娶你!”这是当时老大的原话。 囡囡是老大最爱的女人,蝎子是他最爱的男人。都是挚爱。蝎子做出让步,“解散西街。”老大依然不同意。他也有他的责任。那么多张嘴,那么多的家,娶了就得负责到底。 伊婶说:“西爸爸希望他跟自己的妻妾好好相处。留下一句:我只能成为你的唯一,我不是你的其中之一。蝎子头也不回离开了日升会。之后我们各行各事。你的父亲母亲埋首旭日东升。兔子爷给我们夫妻做试管婴儿。又尝试单独把常青计划进行下去。 1988到1996年,八年的研究让蝎子疯了!他像一个幽灵一样回来了。让西爸爸死了一次又一次。母亲杀子、皮皮杀夫,全玩了个遍。虽然之后发现这不过是为了欺骗西爸爸让他自愿接受囚禁的骗局。” 伊婶捂着嘴,脸色惨白。无论过了多久,只要一提到当年血流成河的九间房,她的胃里就极度难受。她歇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 “兔子爷念及兄弟情,不同意杀西爸爸。可蝎子丧心病狂,根本不听他的。当时,蝎子对兔子爷没有防备,被兔子爷知道囚禁地点的入口在哪里。兔子爷帮助宁正进去救西爸爸。 宁正冒着被数据化永远留在电脑里面的危险,也要进去暗云系统救西爸爸。 走到出口才发现,那蝎子早有一手,竟然早就把西爸爸标记了。只要西爸爸碰到出口就会返回囚牢,重新来过。 西爸爸是救不出来了。蝎子做的这个监狱,牢不可破。宁正反其道而行之,把西爸爸推进暗云系统最中心,把他的人格数据和暗云系统的最核心部位融合。西爸爸从此活在蝎子制造的暗云系统里。兔子爷说,这是得到了永远的生命,不死的权利。 安居岛从那时候开始,彻底沦为蝎子的囊中物。他的暗云系统控制人类生死。可谓得暗云系统得天下。然而因为宁正的行动,蝎子永远碰不到西爸爸。兔子爷说,这就好比磁铁的两极,蝎子是南,宁正把西爸爸变成了北。 你的母亲圆圆公主当时正怀着你。在九间房被吓得流产。她体子本就弱。瑞瑞身上的药物是瑞瑞生存的必需品,不想,竟然是对孕妇的□□。兔子爷发现之后也很内疚。所以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你们宁家。他怕打扰你们。他复活了你的母亲,也救了你。作为代价,他被蝎子发现了,禁足西山。这才是兔子爷被禁足的真相。” “所以传言他爬上兄弟的床被我爷爷打断了腿,这是一个幌子?” “也不是。只是,腿断了,兔子爷依然可以走遍全世界。被蝎子这个亲哥哥禁足,他才是真的失去了自由。除非,毁了蝎子的暗云系统,或者那毒蝎子忽然浪子回头,原谅这个坏他好事的弟弟。”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觉得不可能笑出声来。“允说得对。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毒蝎子盯上,但是我觉得你心底不坏。去吧。” 伊婶给他开了门,推了他一把,“跟兔子爷好好谈谈。” 旭回头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伊婶端着粉红茶杯笑出少女时期的青涩。“你母亲圆圆公主那时候到处找人请教怎么追求你爸爸。还跑到西街找上你的皮皮阿姨。连成天穿着白大褂做实验不理窗外事的我们也不放过。我给了不少馊主意。没想到的是,”她挑起眉毛,“她反而先把我跟允凑成了。” 打开门的时候,伊叔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包间。奶盖也已经堆满一个白瓷碗。 给他戴上并不完全隔音的耳机。耳边还有一种平静得让人想睡觉的电子音。旭问可不可以换一个耳机,这个有杂音。 “霍说你没把茶喝完。我猜你点乌龙奶盖其实只是为了喝奶盖。” 伊叔人长得不怎么样,倒是很贴心而且细心。之前把Kitty猫茶杯也带回房间让媳妇儿喝着同一杯茶品着同一份少女心,就连审问也变得温馨如家。不可能会这么无视他的问题。 伊叔答非所问也许有他的道理。旭不再问。答道,“你猜对了。” 旭点头谢过这个暖暖的胖子。在开了的电脑前坐下。他什么也没碰,对面的人已经知道他来了。 旭对这个谜一样的兔子爷完全不了解。他母亲告诉他的兔子爷利用自己的儿子陷害情敌。伊婶眼中的兔子爷只是受了委屈从不解释。他决定从试探开始。 “为什么不在我家你有这样的技术,我家的防火墙在你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你大可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带我来这里。” “你家线路中转站被霍下了防火墙没错。但是我破了防火墙,你家连着的安保系统也要跟着完蛋。我这个徒孙,最烦的就是重构产品。产品不合理到一定程度就需要重构代码。你可能不明白,那相当于刷题海。一模一样的题目,换个数字让你重新计算。霍最烦这个。要不是他的算法太复杂别的人看不懂,他巴不得养一个徒弟帮他做产品运营,包了他的后期。” 旭看了眼前滚动而过的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正想打个字让这个话痨歇一下。看着下面继续滚动着上来的,他默默删了要说的话。勺了一茶匙奶盖甜甜自己被文字虐惨的心灵。 好吧。至少证明,这么关心了解徒孙的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对面像是打字从来没有断过一样。旭看得慢。只能往前一点点滑动鼠标。永远都是对面说了三句,他还在看在此之前说的那一句。 幸好这个兔子爷是有自己说没有别人答的性子。他也可以喝着奶盖慢慢翻记录。知道了不少Python、重构、数据安全之类的专业术语。 可算翻到最后,找到了正事。兔子爷问他,“安夫人是不是来岛亲自让你上大陆祝寿?是不是?是不是?” 在对面得不到回答的是不是重复轰炸第十八次之前,旭含着奶盖,单手迅速按键盘,打下一个“嗯。” 对面才继续,“千万不要去。尤其是正。绝对不能离开安居岛。离开,必死。你听到没有?” 他爸爸陪爷爷上大陆给宁昇老爷子祝寿是每年的惯例。也是联系日升会日升昌的唯一一次非正式聚会。 旭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不管答没答应先给长辈回了一句,“听到了。” 旭舔干净碗里的奶盖,双手打字,“你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因为我跟你一样。” 旭不明白这个一样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一样。那边先给了他一点提示,“25岁的旭。” 旭今年11岁。前世14岁去世。加起来,正好25岁。旭心想,难道此人也是重生?并且记得前世? 对面没给他多想的机会。直接命令,“你来西山,我当面告诉你。” 电脑自动退出会话框,青青草原的界面弹出来,绿了旭的眼,紧接着,对面很有礼貌地远程操纵他的电脑,关机,幽幽蓝屏,全黑,切断电源。 出了包间,伸个懒腰,正想着怎么悄无声息打发小霍霍。那人自己蹦跶着跑过来了。 举着手机像是举着一个稀世珍宝要给他看。小尾巴摇得跟后面他家派森一样。 来到面前发现旭矮他一个头,兀的想起此人是他的学生。他收起傻笑的脸,把那看不见的小尾巴藏起来,端起长辈的严肃质问他,“你去哪儿了?” “我迷路了。伊叔把我送回来了。” 脱口而出的谎言。旭都有点佩服自己。终归是他们宁家自己的事情。他不想牵连自己的老师小霍霍。 霍山扣也没想太多。哦了一声,“这里是有点复杂。我想设计得更加简单的。但是,我对设计,就像安卓软件来到了ios系统。算了你听不懂。我告诉你哦!” 又继续欢喜地发疯。“我徒弟三分钟破了我三天写的手机游戏!历次时间最短!最高记录!要命的是那小子嫌简单,自己增加关卡,改变计分方式。这就意味着他首先要侵入我手机游戏的系统。忘了前提,现在是下午一点,学校午休,他没有电脑用,我昨晚利用短信发了一条病毒,禁止了他手机的上网拨号功能。也就是说,他要改变我的系统前提就要先破了我在他手机设置的防火墙。而且必须用手机的1234代替,html?他是怎么做到的?太了不起了!” 伊叔在霍山扣背后举起自己的手机,着急地动着嘴不出声。 旭偷看了一眼嘴型,装作吃霸王餐要赶紧出门的样子拉着霍山扣就要往外面跑,“小霍霍我们去买新手机。” 霍山扣把自己稳稳钉在地上。“为什么?” “我手机中病毒了。” 霍山扣不以为然,“简单。随便连一台电脑,我给你解。” “不行。” “为什么?” “我是说,里面有些东西不可以给别人看。” “我不看。” “骗人你查找病毒的时候不是全部都要看?” 霍山扣正好想搞明白他跟子居的事情。竖起三根手指就是,“我发誓不说出去。” 旭还真的信了。把手机给了他,说黑暗中自己开了机,出现红色的小点点。 霍山扣皱起眉头,“似乎很严重。我慢慢解。”拿着旭的手机钻进包间就什么都不管了。 正合我意。拴住一直拽着裤脚要跟他玩的派森,在伊叔二人的掩护下,旭一路畅通无阻走过奇装异服,穿过脂粉花柳,到达西山顶。停在那青葱的六重门前。 他早听说过这六重门下埋着死尸千百,那篱笆才能在这周边荒凉中长得如此茂密。一时没敢上前。 然而为了弄清楚他能活到现在的真相,他必须往前。 他往前两步,把两手放在嘴边喊话,“爷!我来了!开个门!” 进不去就让里面的人出来迎接他。这不知规矩的做法也就他敢这么想,有勇气这么干。 屋里爆发出两声爆笑。一个声如洪钟震颤整个西山,一个藏在其中清澈无忧如同三岁。 那篱笆墙里闪出两点红点,旭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的枪上防卫。 那红点渐渐逼近,在篱笆中从左往右滑过,穿出一重门又从右往左滑过,辗转五六次才从那一丛长得特别高的大草前穿出来。低头伸手侧过腰是一句请。 旭收起手,跟着这个成人高的机器人滑动的轮子后面,踩着不快不慢的脚步走过六重门。 他想趁机记住这条路,下次来的时候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奈何主人早有预备。那机器人带他走的都是直来直往没有机关陷阱的。 经过唯一一丛特别高大未经修剪的一人高的草进去,开了大门,迎面就是一白墙,上面写满大大小小的“正”字。旁边的大衣柜到天花板,显得三当家怀里的金发小孩儿尤其娇小。 三当家轻轻颠颠他,“爷,我说的那很有意思的娃娃来了。” 第100章 喝茶 “哼!” 不悦的小人抱着三当家脖颈不撒手,小脑袋埋在他突起的肩部肌肉里。吐息在他颈窝处。三当家有力的肱二头肌沦为他小翘臀的坐垫。这是拿他堂堂日升会三当家当抱枕布偶之类的玩物了。 这人没大没小的小屁孩儿样儿,是他们日升会所有人的长辈之一。本姓安,奈何尚未有本名就被父母抛弃。哥哥安歇,就是与李冰、安稳一起治理安居岛水患的蝎子。他自己也作为日升会白纸扇,鞠躬尽瘁了好几年。犯错禁足西街。自那之后拉下双腿不能行走的毛病。自此退居西街,多年未曾踏出六重门外。终日与门前绿草迷宫相伴。因为生于兔年,所以名为兔子,小巧玲珑的身材也正好人如其名。 兔子爷发色比常人更淡更细,看起来也更柔软。转头的时候散开一根根,近乎透明。让人很有拢起来一小撮仔细辨认那偏白的亚麻色的心思。 如果没有这一地空啤酒瓶碎纸片的狼藉,兔子爷这回眸一哼还是相当唯美的。毕竟本人颜值在线。 三当家大掌轻抚那亚麻色发端,柔声细语毕恭毕敬地问,“爷觉得如何?” 从前大家都厌倦了黑道的日子之后,居正式就任三当家,西寅退出日升会。诸事报告完毕,手下鱼贯而出。龙头宝座上的居看身边这人一身干干净净蓝色多瑙河的衬衣,除了手上菩提手串儿,再没有旁的任何挂饰。显得朴实无华。忍不住问,“你的金链子呢?” “爷说俗。” 三当家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怜爱。说到那人名号尚且如此,居不敢想象到了西街见到情人的会是怎样陌生的他的三当家。 居挑起他手边的菩提手串儿。“这一串都是十瓣以上,找起来可费劲儿呢。亏你能找到。” “一点点慢慢来找的。我的手链不是每次都少一颗吗?原来是兔子爷拿了。” 原来,每次三当家在组里杀了人,就上西樵找他喝酒,兔子爷趁他睡着把他手链上一颗菩提子取下来存着。久而久之,也就凑成了一条手链。 “前些天我跟爷说起退休的事儿,爷把这些年存下来的菩提子串好,给我做成手串儿盘在手上。他要我拿不动棍子,他要我记住,这些年俩犯下的罪行。时刻警惕着,仇人眼里,我还是三当家。” 从前三当家眼里的兔子爷,是温和作弄他的长辈,也是真心真意细心教导的老师,更是苦尽甘来的情人知己。 旭相信,重来一世,人心是不会变的。他认为,兔子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再者说,三当家在此,当然会为他这个球友说尽好话。 旭毫不怀疑这一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兔子爷似乎,真的特别不高兴,特别不待见他。 “你还真敢呢。且不论我行走不便。就是论年纪,我好歹是你父亲那一辈人。竟然敢喊我去给你开门?” 前世三当家把恋情藏得深。只有他继位,三当家退会时候喝醉了才告诉他。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被别人叫西爸爸吗?我爸爸管不住自己的身体,跟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样,坏毛病。我烦的时候喜欢抽烟。他喜欢去西街。你以为我那些兄弟为什么一个个都忠心耿耿?他们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九里香阿姨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可他亲口跟我承认了。他要我照顾好哥哥们。” “西爸爸是谁?西瓜不是死了吗?为了救爸,我,”居好久才把爸爸改口,说出,“义父。” 西寅喝醉了。说着胡话,泄露了他媳妇儿的下落。“托媳妇儿的福,我这几个月都偷偷去看望他。偷偷的。不能被发现的。电子猫好可怕!一口,整个手臂就没有了。消失了。血都没有流不出来,那手就断了!可怕。” 西寅还要喝。居抢走他的酒瓶不让喝。“我还闪电狗呢!别喝了!” 西寅上手来抢。酒醉的抢不过清醒的。他开始耍花招。“还给我!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你不要抢我的酒!我是永生不死的!我爸爸传给我的能力!” 旭不信,“我还青春永驻永远十八岁呢!” 西寅一脸认真,“你不是。我媳妇儿是。那个人,真的,不老。” “是是是。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旭试图拉起他趁他没醉到走不了路,赶紧让他自己走回家。 “不好。我要喝酒。” 西寅趁他不注意抢了酒瓶对嘴吹。居只能好声好气哄他,“我们去找你媳妇儿喝酒好不好?” “我不像我爸爸。我不会乱来的。我自己喜欢就行了。我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好好好。我们去找你小情人。让他照顾你。” “好呀!” 喝醉的三当家重死了。那个人把三当家放在膝头,推着轮椅进屋去。 那是居第一次知道三当家有这么一个情人。好不容易知道,却已经是将近居14岁死亡的时候。 因为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居对此人了解不深。旭不晓得什么先礼后兵。但是,从前三当家教过他,礼多人不怪。 旭恭恭敬敬站在门口,按组内规矩行了个拱手礼。弯着腰,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岂敢。俗话说进门都是客。我这个客人呢还不是一般的笨。要是擅闯作了花肥,我家人是要伤心的。兔子爷就不一样了。坐着轮椅也能把门前六重门的篱笆修剪成一个迷宫,当然也有本事开个门,呵护一下小辈。” 兔子爷一拍三当家大腿,“我就不护着。” 一句话吼得旭手脚都没敢动。还是三当家捂着腿说疼,又好声好气哄着兔子爷,旭才艰难坐下。 兔子爷顺手招呼“西格玛”给他带过来一张小板凳。 旭还没坐下呢。兔子爷手底下打了个手势。那“西格玛”一刀下去把小板凳剁开两半,自己坐了一半,另一半放在侧边,拍拍凳子面上,示意旭坐那刚够半个屁股的半个板凳。 旭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把那平平无奇的小凳子观察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爷□□的机器人就是厉害!一刀沿着对角斜着从上往下切开两条腿。四条腿的变成六条腿。我三条,西格玛三条。分得真叫一个匀称。” 说完那阿谀奉承的场面话,他才胆战心惊地坐下。 这一坐下,兔子爷居高临下把热茶压在他额头上。 旭感觉自己不应该这么矮。即使现在是坐着的状态。旭眼睛一瞄,瞄到了兔子爷坐垫下面抬高的铁架子伸缩两下,折叠回去了。 兔子爷又懒懒环着三当家的脖子,和他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对视着。仿佛刚才没有在天花板趾高气昂地俯瞰他这只蝼蚁。 “喝茶。怎么?被吓愣住了?” 旭端茶喝了。以示我没有被你吓到。 “这就喝了?你不怕我的茶里放了什么?” 茶下肚才后知后觉担心下毒的问题,悔恨自己中了他的激将法,没有好好检查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自己真是没用。 转念又想,没那个必要。他来,是爷让来的。这话都没说,杀了他做什么呢? 这才安心下来。回道:“无缘无故,你没有理由害我。” 身心都感觉被大水冲刷过,干净清透得如同午夜清河泄洪洗刷过后的下水道。赞一声,“好茶。” 兔子爷看他在别人地盘还这么悠然自得的样子,笑道,“很好。也没有什么。茶里不过放了,” 他故意顿住不说,旭吓得背部紧绷。□□?泻药?早听说这兔子爷不好相处,没想到还滥杀无辜,三当家,你究竟是怎么在这个恶鬼他爹面前全身而退的?紧张的时候五感特别灵敏。 兔子爷欣赏他的恐惧呢也不出声。房间里静悄悄像是没有人。 嗡嗡嗡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传进耳朵里的。由远而近,步步紧逼。 屋子小,什么声音都被四面墙壁反射。声波来回激荡交错。辨不清方位。危险在暗处藏匿着。 旭双脚一抬,猴儿一样手脚并拢挤在了唯一安全的凳子上。 凳子下面,一个圆盘机器人张开了开刃的铁片,疯狂地原地旋转。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切割机。 兔子:“贝塔,听话,停下。” 圆盘机器人停下来。旭在那渐渐慢下来的速度中看到了原来模糊的叶片。数了数,只有三片。 那被唤作贝塔的圆盘机器人很听话。兔子爷命令发出的那一瞬间就停止了他那嗡嗡嗡的发动机声音。 可旭还是不敢把双脚放下去。天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阿尔法? 兔子爷被他这胆小的样儿逗笑了。哄孩子一般哄他下来。兔子爷:“你下来。我保证没有阿尔法。” 旭执拗地:“不下,信不过你。” 兔子爷乐了,放肆的笑声从西街尾响彻西街口。 □□们都好奇这个进去的小学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把兔子爷逗乐了。同时她们也不再担心兔子爷折磨这个人。 兔子爷折磨一个人也是要看心情的。他没心情的时候,能把人关起来三天,饿死了就算,饿不死他又刚好想起来这事儿那就取出来玩一玩。兔子爷今天心情很好。那个小学生暂时很安全。她们是这么想的。 屋里,兔子爷怎么哄旭都不肯下来。他像一个被打针吓怕了的小孩子,再也不相信地球上的护士阿姨了,即使兔子爷嘴上笑得那么甜。 兔子爷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三当家开口想要说话,他更是脸一拉。挥挥手,让贝塔,切。 三当家不乱动,不说话,免得火上浇油。 贝塔冲旭张牙舞爪冲过来。一路粉碎掉路上的啤酒罐子,纸片等杂物。飞扬的尘土混合着碎纸屑,偶尔还有铝箔片高速擦过耳边。 旭坐着的凳子腿被跳圆圈舞的贝塔削一下短一截。 旭眯着眼睛挡着扬起的尘,抱着三脚凳子一路跳着跑开去。 找不到人,贝塔亮起了两盏红灯。更加疯狂地向四周射出红线。 旭不知道那是红外线探测。只知道不能碰到那些红线。旭仔细观察那些红线,看到红线瞄准他,贝塔过来。他若有所思,舍弃凳子一跃而起,刺溜爬上了那直通天花板的大衣柜。 贝塔在下面晕头转向找不找人。因为红外线一射旭就躲进高大的衣柜和墙壁中间。 真庆幸这个衣柜没有和墙壁贴近。可惜有一个明显能过人的密道口被砖土封死了。看那和周边格格不入的土色,应该是新砌没几年。要是密道口没有堵上,这房子今日还能轻松逃过血光之灾。 “衣柜。”兔子爷喊了一声。 贝塔听了,帮兔子爷把衣柜从底下开始把木板切成一条条流苏。 大衣柜倒下之前,旭脚一蹬,接力攀住了对面的窗子。成败在此一举。窗子上的铁枝是铁做的,承载一个小学生绰绰有余。 谢天谢地!窗子!稳! 除此之外,旭其实再没有别的办法自救。环顾四周,到处破破烂烂。最□□的,只有杀人机器贝塔。 贝塔还在锲而不舍地切切切。敬业程度让人不禁竖起大拇指敬佩一番。 旭抱拳向对手行礼:“承让。” 兔子爷正奇怪他的突然淡定。本就根基被毁摇摇欲坠的大衣柜终于撑不住,以泰山压顶的势头从贝塔上方覆盖下一片阴影。 旭得意地摆摆手,笑着说:“贝塔再见。” 贝塔的红灯以前所未见的高频率闪烁着。如果它能说话,大概会惊慌得呜哇鬼叫一番才被大衣柜砸成一堆废铁。 电线裸露在外,嗤嗤冒着火花。红灯闪了两闪,心不甘情不愿地永久熄灭了。 确认红灯再没有亮起。旭才松了一口气。有空单手从怀里摸出药丸拍进嘴里吞了压压惊。 下方,兔子爷鼓起了掌:“好样儿的!贝塔不是你的对手。西格玛,给客人上茶。” 是上茶,不是上座。旭还在窗枝上吊着呢。他也没管,一拍身下“坐垫”就吩咐,“一二三四五六七,出来收拾。” 懂事的三当家提起两条腿。还不能磕着膝盖上坐着的兔子爷。别提多憋屈。 两人脚下亮起七盏和贝塔一样的红灯,七个和贝塔一样的圆盘机器人老鼠一样钻出来。吓得旭咕噜一口又是一颗苦药,随时准备迎战。 那些贝塔没有攻击他。它们只是伸出小手,抓起地上碎木板,粗鲁地投掷出门外。也不管门外有没有人经过,更不在意木板太长,卡在门框上反弹。 旭听见兔子爷清晰的一声啧。万般嫌弃地说:“七个呆子。都是呆子。” 旭猜他大概是要改程序,让这些贝塔更加聪明地杀人越货了。 真是可怕的残疾人!这就是旭对兔子爷不那么全面却十分正确的第一印象。 一群贝塔在外面用爪牙粉碎木板。三分钟毁坏一棵长了三十年的树才切割出来的上等楠木,效率非常高。半点不可惜。 兔子爷就着这木头的清香眯眼品着茶。勾着窗子的铁枝把自己吊在半空,接过西格玛的茶,喝了几杯。味道和家里安夫人给的一样,甜甜的,底下一丝丝的茶叶,又像是廖天瑞耳尖的大红花朵纹身。然而旭知道,长生花无法做茶。倒真的不晓得这是什么茶叶。 兔子爷泡的茶,入口有一种特别的清爽,旭只知道,味道还不错。虽然这人脾性有点古怪,泡茶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旭挺喜欢。 兔子爷说木头粉尘太大,让三当家把门关上。旭知道这是要好好说话了。 三当家这才把双腿放到地上,颤抖着把自己关在门外。 旭这才发现,三当家竟然一直维持着坐在原地抬高双腿的姿势直到刚才兔子爷下令。 三当家对组内的规矩,辈分,相当看重。当初宁日一句话,他就能从此不来中心小学找自己这个校友打球。这在长辈面前的乖巧劲儿,怕是再来一世也改不了。 三当家走后,旭端坐好,放下茶杯。仔细听这破除小霍霍血刀子威胁,打败贝塔铁齿铜牙,来之不易的好好说话。 哪晓得平静下来的兔子爷竟然问他,“茶好喝不?” 为什么问这个?大概是客套话吧。旭随口答,“还行。” 兔子爷又问,“是不是很熟悉?有家的味道?” 这,大概是因为此人热衷茶道吧。才这么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像他前世杀叛徒之前也会先玩一局街霸。顺便把人晾在一边,让凶神恶煞的兄弟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那人有胆识和他能聊上两句,他可以考虑给那人留个全尸。一种爱好而已。 然而旭对茶叶是真没半点了解。“跟安夫人教我妈妈茶道时候的味道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份清凉。” 看着兔子爷面色大变,旭心道失策!他似乎不满意这个业余答案。只能苦苦思索道听途说的那关于茶叶那微薄的知识。 “大概因为跟我家是同一片产区同一个时辰采的同一种茶叶。” 糟!漏了说同一个匠人晒制的!他曾经听安夫人说过,每一块茶饼都是独一无二的说法。温度、师傅什么的太复杂。他不太记得。 兔子爷倒没在意这些。他直接了当地坦白,“这就是从你家拿的茶。” “哈?” “安夫人亲自送过来。那时候,她刚拍下七王爷的《又一年其七》。她穿过六重门,手把手教我泡的茶。你喝到的清凉,是皱叶留兰薄荷。” 兔子爷得意笑笑,“你果然记得这个味道。明明只喝过一次。” 旭很奇怪这西街的瘸子怎么跟安夫人有联系。然而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 “我,重生,” 旭试探着说出这禁忌的两个字,没有察觉胸口有针刺的不适他才继续,“为什么?” 第101章 味觉记忆 “不知道。” “不知道?” “对。我真的不知道。在西爸爸的事情上,我跟哥哥意见不合。他把我软禁在这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或者救人于水火,我一律不知。我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为什么你重生的记忆没有办法消除。” “为什么?” “你溺水的时候,我让牛仁给你做了脑CT检查。一般来说,味觉记忆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记忆在我们爬虫脑部位的,帮助我们识别什么能吃什么有毒不能吃这些很重要的事情。而且端脑、脑干这些涉及生命体征的部位,暂时未查明,所以我们做常青计划,对这些部位也是一直不敢动的。毕竟性命一条。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 常青计划是什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旭品一口茶,只觉苦涩不已,不禁皱起眉头。 兔子爷喝着茶,继续自顾自地说,没给他开口发问的机会。 “我们人为删除你的前世记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我现在怀疑,重要的事情你都是用味觉记忆的。换句话说,你用你记录食物的部位,去记录与别人相关的点点滴滴。你觉得是不是这样?我让你过来的时候,” 旭这才察觉从进门开始的惊吓,品茶,都是为了确保他在不熟悉的环境下依然记得这熟悉的味道。 旭觉得眼前人的想法太不可捉摸了。转过千山万水,把他当实验对象来看,控制变量,设置对照组都是什么鬼。 兔子爷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小实验。旭又喝了一杯不清凉的茶,只觉舌头更加苦涩。放下来,随手掏出怀里的小鱼干叼在嘴里。说了一句,“大概。” 三当家的红烧肉煲仔饭,妈妈的青辣椒炒红辣椒,爸爸的满脸墨水,莫大哥一家的桂花糕,段子在出租屋给他做的生日蛋糕,小霍霍的柚子皮,媳妇儿的青梅酒,自己的血与泪,海水的咸苦,前尘往事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有它自己的味道。 或苦或甜,各有不同。不变的是,他永远记得,像记得活着要呼吸吃饭要吞咽一样自然。 兔子爷高兴了。虽然旭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兴奋。 兔子爷像拿着一份佳作要给老师看的小学生。嚣张得意藏在坦白到让人觉得你真可爱的份上。 “看在你这个娃娃身手不错还有点好玩的份儿上,我决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我这第一件要告诉你的就是:你爷爷不是你爷爷。你爸爸不是你爸爸。” 兔子爷放下茶杯仔仔细细端详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叼着的小鱼干还是斜斜在嘴边,轻佻的模样还是那样的欠揍。 他关了手上藏在茶杯里的的针孔摄像头,不再“留下实验数据。”话里有些无趣。“你知道?” 旭双手扒着凳子边沿,抬头抛起小鱼干,小狗一样张嘴接住,点点头,“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前世,”旭砸吧两口嚼完小鱼干,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还是居的时候。在青木山上纪念中学。” 彼时,他刚到纪念中学就跟莫逆团子志趣相投。在天池枣树下结义。沉迷滑草玩到天黑,翻过山头回家已经是夜深。三人到了青木山那亮着灯的两层竹棚屋下,停下来。 莫逆拉了两下门,想起来这是自己家,砸了还要修。收起砂锅大的拳头,向身边的弟弟摊开手,“团子,钥匙。” “哥,你早上说你带了,我就没带。” “我说妈带了!” “妈去了隔壁山教写字,明早才回来。” 莫逆看看二楼亮着灯的窗户。拍拍居的肩。“我们,是不是兄弟?” 聚首一起三下五除二,居赢了。团子在最下面,莫逆在中间,旭在最上面。三人叠起了罗汉。左左右右折腾了好久,居的小手总算勾到了二楼的窗沿。 他喘着气,小声对下面的兄弟喊,“莫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我够到窗户边儿了!莫,莫大哥?” 居扒着窗沿,脚下无依无靠就这么吊在半空。 莫逆扶起地上那一团肉,抬头一脸抱歉,“居你先挂一下。团子撑不住了。” 居哭丧着脸,“这窗户缝儿这么窄不好下手啊!” 莫逆指指左边,“开窗!左边的锁坏了。” 旭想,当时要是没开那扇窗,没有偷听到井叔叔跟他父亲的对话,情况会变得怎么样。 他还会堕落入黑道,不肯回家吗?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居一开窗,井叔叔唱霸王的那洪亮中年男声音就轰炸在耳边。 “哈哈哈!一世人两兄弟,谢什么谢。”井叔叔高大的身躯背对着窗口蹲了下来。他在床边摊开花布,捧起晒干的桂花吸了满鼻子。旭知道,这是要做糖渍桂花蜜。唯一一架电话机开了免提。 团子抽抽鼻子闻到诱人的桂花香,小声问,“是不是妈回来了?我闻到了桂花的味道。” 居想听听好久不见的父亲的声音。不语。回头竖食指在唇中间示意噤声。莫逆捂团子的嘴。大家仔细听。 “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好好看着居。你的儿子,那就是我的孩子。我们九兄弟喝过血酒的,计较个啥?我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耍计谋也要离开你们家来这么远的学校住宿?我听你的说法,他似乎很着急离开家里。”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大早上背了书包,自己一个人就去了母亲中学报到。之前报志愿也是。啥也不说就给我们留了一张纸条说初中报了母亲中学。三科加起来290呢!他报母亲中学!那是读书学习的地方吗?痞子流氓,打架斗殴,胜者为王。那是我们日升会挑崽子的地儿!我不让他去。他卷走我给圆圆的零花钱翻墙逃出去了!这死小子还学会偷钱!看我不打,” “不准打。”井叔叔厉声喝断他,“正你先别着急。孩子要慢慢教育。不是打就能完事儿的。不不不,也不是一顿不行再打一顿的问题。哎呀,不就是三年嘛!寒暑假我都撵他回去陪你们。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他这般承诺,想必是少有而且许诺必定会遵守的。两人之前还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听了他的承诺,电话那头才能很快镇静下来。 居知道,自己的父亲一旦不顺心就要火山喷发。谁也压不住。只能等他发作完自己安静下来。母亲温婉在场的情况下会好一点,因为父亲乱摔东西的时候会有所顾忌。父亲最怕伤着母亲。 然而这一次这样,隔着电话线,只靠几句话轻描淡写安抚了炸毛的狮子,居还是有点羡慕这样的友情的。 尤其是看着下面那对坑他上来扒着窗的好兄弟! 宁正思考了一下,找到了居离家的原因。“他,跟曦闹别扭了。可是我问曦,曦说哥哥一直待他很好。我就不明白了。” 井叔叔挑着桂花,品了一口。闲散随意说出一句让居全身震颤的话。“那他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故意避开你们这俩假爸妈?” 假爸妈三个字钻进脑袋里,从左耳穿进去,在右耳被挡住,在脑内无主游魂地飘荡。 假爸妈?什么是假爸妈?那什么是真爸妈? 居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拉回意识继续听下去。 “应该,不会吧?”宁正的声音特别没有底气。 “走得这么突然,而且处心积虑。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居只觉过了一世纪。 “我还是觉得不会。我下了禁言,日升会没有一张嘴敢再动一下。”宁正斩钉截铁承认了。 居扒着窗,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想起当年那人大手抓着自己小手,看着神台上宁日抄写的七王爷诗集,一笔一划教他写毛笔字。 “宝嘛。就是这样一横一竖~哎?”看看诗集上圆圆的转角又看看自己钢管直的。自己都怀疑自己,“怎么写出来这么直的?” “爸爸你会不会的呀?” 那人下巴直接磕他小脑袋上,“闭嘴!好好学。你爷爷的字写得这么漂亮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记起当年趴在父亲腰上睡觉,被小心拿下来放在凉席又不舍得放太远。 记得他梦呓里都是,“居你饿了吃我的。你别抢你瑞哥哥的呀!瑞瑞你护着自己那份饭行不行?” 他甚至怀念当年在学校打架斗殴被叫来的家长打得老师都要为他求情的糗事。 想的越多,居的心越痛,比扒着窗子那发白的手更痛。 兔子爷听了,点点头。“井,最晓得怎么才是活着。” “团团阿姨也是。” 兔子爷没有否认。“既然你都知道。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小心。”说着就要贝塔们招呼他出门。 旭自己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吃着。 贝塔们得到命令,一直闪烁着眼睛,就是没有动。 兔子爷低头仔细看,才发现贝塔们的眼睛都被铁皮蒙住了。探索外界的红外线被铁片原地反弹,七个贝塔都成了瞎子,没头没脑地到处乱撞。“停下来。” 贝塔们这才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定在原地。 哪里来的铁片?朝远处一看,贝塔的“尸体”果然少了几块铁片。兔子爷抬起头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小恶魔。 旭喝了半杯才给对面满是厌恶的蓝眼睛倒了一杯。“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听我说过话了。我想找个人,陪我多说几句话。” “你一天说的话能淹没清河。” 旭嗤嗤一笑。眉眼里的落寞有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兔子爷这才发现,此人右眼下有一点米粒大小的泪痣,殷红如血。 兔子爷盯久了有点失神。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像拿着碎片倔强瞪着自己的瑞瑞。当年瑞瑞抱着廖氏的全身内脏求他救廖氏也是这么要哭不哭的模样。 兔子爷喝一口凉茶定定心神。心想,必定是这泪痣的祸,因为他深知眼前这个日升会前龙头老大不是什么需要别人怜悯的弱鸡。 “可他们都跟旭说话。不是在跟我说话。”茶杯上嘴角浅笑,旭道,“嫂子你知道吗?就算身边有八个弟弟妹妹,虎子哥最爱的依然是我。” “我知道。”兔子爷很无力。 这个人,无论重生多少次,依然轻而易举得到了他一直追求的梦想。前世是球友,是兄弟。今世,连身体都换了,还是能在九间房吃到虎子亲手下的面。 兔子爷是知道的。自己再怎么努力待他好,那个人永远都只会把他当长辈恭敬着。 自己拥有他记忆里那个少年的容貌,也敌不过他根深蒂固的一句“叔”。 然兔子爷也是相当倔强不服输的人。“我知道。那又如何?我爱他,我无罪。” “你是叔,他是侄。没有罪,难道你就敢说没有错吗?” “有错又如何?错的是我。苦的也是我。与旁人无关。” 茶杯放下。掌声在空寂的大厅突兀地响起。“嫂子。”旭喊他,嫂子。 “长嫂为母。你心胸这么狭窄,怎么嫁我三当家?”旭放下茶杯,要跟他做个交易。 从方才这个人的言论来看,似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当然,兔子爷不会承认这是那个称呼的缘故。警惕地问,“做交易要有筹码。你能给我什么?” 第102章 交易 旭双手扳着小板凳,纤细的脖子往后仰,目视天花板。“我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很伤心。很伤心。之后,井叔叔的话让我更加伤心。” 彼时,他扒着窗沿无声哭泣。井叔叔在电话里还在继续说。“你下了禁言不代表虎子就记不起来。” 那时候的井叔叔用居相处三年也少见的严肃声音说,“正,你还记得过继那一晚吗?” “虎子?” 这话一出,宁正跟井都心领神会了。旁的不必多说。 然井叔叔这个人就是一张嘴停不下来。“对。虎子这娃儿啊!长情着呢!虎子够孝顺了吧?爸爸说一他没有二话的乖孩子一个。那会儿他敢一拳冲他老子脸上糊过去,把弟弟抢走就跑了个没影儿,长大以后呢?他能不去想着法儿让他弟弟认祖归宗?” “不可能。”宁正直说不可能。“居年级的时候就跟他认识。” 这会儿倒惊到井叔叔了。“什么什么什么?你还让他跟他亲哥混在一起?” “你听我说!” 井叔叔于是一点点挑着发黑的桂花把这些不好的剔除出去,一面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他们是打球认识的。我没刻意去管。问题是,现在都小升初了。多少年的机会了都?虎子要说早就说了。哪儿还等到现在?说句难听的,米饭都吃我宁家十二年了,还能让你一声哥给拐走了?就他虎子长情?我家居就是个薄情寡义,找到亲爹妈,二话不说就留“我报了母亲中学”七个字,一脚把我们这假的踹开?” 当然不会。我怕的从来都是自己被你们踹开。那一晚,井叔叔转身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居,挑桂花的大手定在半空。米粒大小的干黄好桂花落下。窗台上的手松开。井叔叔惊得冲到床边,大声命令。“逆!抓住他!” 被莫逆一掌打晕拖回去,是他的幸运。在团团阿姨手下吃胖,是他毕生的福气。“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想,也没有错。” 说完前世,收起迷离,旭的眼神,清明如雪水。“我想知道过继酒的细节。想知道为什么,他舍得把我过继给别人家。我的筹码,是瑞哥哥。” 接到义父电话说居知道自己身世的他的瑞哥哥,在井叔叔竹棚的阁楼,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坐下来。 醒来的居第一件事就是向他确认,“瑞哥哥,我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井叔叔说的虎子,是我哥哥。这个虎子,是不是三当家?我亲生父母为什么要虎子不要我这个儿子?三当家为什么不认我?” 他弹坐起来,问题一个接一个像火山喷发,通通被他瑞哥哥一把小弯刀横在颈边的清凉熄灭了。颈边被刀背拍了拍。 “能安静下来了?” 居脖子没敢动,“嗯”了一声。 小弯刀在他瑞哥哥手上挽起漂亮的刀花,入鞘,隐入长腿看不见。 居这时候才敢咽一口口水压压惊。 他瑞哥哥常年冷冷的语气,那时候有了一点温度。“把你过继给义父这件事,我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一直爱着你这个弟弟。” 瑞哥哥说,那个人,是三当家。 “虎子很疼爱你这个弟弟。偷偷抱过来西街带给我看。指着你吐泡泡的小嘴巴说很好玩。说你们不是兄弟都没人信。你一哭,虎子就知道要给你换尿布。你玩口水哒哒哒响,虎子就给你喂牛奶。虎子总喜欢用鼻子蹭你襁褓问吃饱了没。他一蹭过去你就咯咯咯地笑。” 瑞哥哥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里都是笑意。那么无忧无虑的笑意。 “你也不舍得三当家。为什么你不告诉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接近我根本就是别有有心!一天到晚要我喊他干爹。就没大我几岁。想占我便宜?我呸!忘了就忘了。忘了最好。我才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干爹!” 从平日半句话都嫌多的瑞哥哥嘴里听了大半个晚上,居自此知道三当家是他亲哥。还是给了廖天瑞蓝蓝这个名字的人。 给他起名是因为,儿子的名字由干爹来取没毛病。说话的时候三当家这个小屁孩儿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毛病。 后来,三当家失忆了,忘了蓝蓝,不记得居。 前世,想起他有这个冒犯西街皇帝也要抢回来的亲弟弟之后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这一世,那些一起听戏吃杂菌煲教他识人教他追老婆教他打牛肉丸教他在腿上绑铁块负重上桩扎马步的日子,甚至,从不曾发生过。 过去种种,总归只在他前世的记忆里。 幸好,今世阴差阳错,他还是有了到九间房吃一顿醉蟹的资格。 听完旭啰里啰嗦的前世,兔子爷挑起眉毛,“就一句干爹想打发我?筹码不够分量。” “你还想要什么?不要太贪心的好。要不要告诉你,前世的三当家跟我说过你是他初恋?” 兔子爷嘴角止不住笑意。“帮我。” “嫂子。你的眼睛好漂亮。” 沉入爱海的眼睛原来是这样的。旭看着兔子爷那日出远海水天一色的蓝眼睛。觉得爱这件事真的很神奇。 能让他瑞哥哥高冷人设瞬间崩溃,捞起耳边长发羞于见人,能让眼前此人眼里涌起一个汪洋的欲望。 “我叫你嫂子,还能不帮你吗?” “成交。”兔子爷扭着腰,小贝齿咬着茶杯,欢喜得不能自持。 在他期待的小眼神中,旭识趣喊了他好几回嫂子。都是些没话找话的废话。 “嫂子,” “在。” “嫂子喜欢吃茶?” “更喜欢吃饺子。不过今天第一次跟你见面,开锅不合适。你饿不饿?” “还是我来吧。嫂子。你好歹是长辈。” 推着轮椅坐电梯上二楼,电梯门一开,眼前灯火通明,感觉温暖如春。 入目是雪白实验台绕墙而建。一堆试管长长短短参差实验台之中。 H型两根管子兔子爷说那是萃取了一斤薄荷才得到方才喝的那一茶杯清凉。 长着五颜六色霉菌的圆圆小碟子放满好几个玻璃门冰柜,兔子爷说那是培养皿,正在研究一种瑞哥哥无法免疫的抗生素。 穿过一排的小刷子,路过一柜子茶色小药瓶,绕过大大小小的显微镜,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冰箱,翻开兔子爷说的第一格。旭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嫂子,这是云吞,不是饺子啊。” 兔子爷比他还蒙。“?” 反应过来旭没有骗他。那骗他的人就是~气得他一拍轮椅走开去,气鼓鼓没了心情。也不跟旭玩这嫂子弟弟的游戏了。 旭忽的明白这是谁骗他说云吞是饺子的了。旭翻开冰箱仔细查找,总算冰箱最里面找到那一保鲜袋装好的老母鸡猪大骨熬制的高汤和一块白花花的猪油。 在兔子爷丰富的煮茶经验指导下,在水槽里洗干净双手,拿酒精消过毒,穿上白色的大褂。拿火柴点燃酒精灯,上了铁架子,垫了石棉网,在1000ml的大烧杯里倒了蒸馏水,烧开高汤。 拿药匙挑了好几下,“太慢了。”干脆上下翻转保鲜袋,把整一袋冻成果冻的猪油全部下下去。 用玻璃棒划拉开来。下云吞,待浮起,加葱花,撒盐花,点两滴香油。 玻璃餐具跟铁锅没有什么不同,酒精灯跟煤气炉同样是加热方式。这话是兔子爷说的。 除了因为是玻璃制的,防糊锅时候用玻璃棒搅拌要小心碰碎玻璃之外,旭也觉得确实没有什么不一样。 把之前三当家调好的酱料碟拿上二楼来,两人拿镊子夹取美味,美美地吃起了夜宵。 “腻。” “猪油放多了。没勺子。” “有药匙。” “什么东西?” “药匙,就是。你给我剩一点儿!尊敬长辈你晓不晓得?” “你怎么不提爱护我这个幼小?” “呵,原来你小啊。” “我去你的!你才小!” 酒足饭饱过后,拿试管夹夹住试管烧了一管茶,一人给倒了一小蒸发皿。 一手端起一只小蒸发皿,坐在实验台两边,兔子爷说起过继酒当晚事情。 “你可知道为什么是三当家照顾你这个弟弟?你可知道你俩的亲生母亲何在?” 旭看着刚烧开的茶。他眼里丝线长的花瓣浮浮沉沉。“没有人告诉过我。” 兔子爷吹着热茶,间隙间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起重生前从来没有问过的亲生母亲的下落。 “你的生母,囡囡,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唱歌像夜莺啼的山里姑娘。想在夜场赚点小钱,唱了一首山歌,被西爸爸带回家,强娶了。囚禁了一年多,生下了虎子。 囡囡那时候开始不对劲儿。虎子被她拿指甲掐得一身青紫。西爸爸自己带娃娃。跟西街的姐姐们,一同把虎子拉扯大。 囡囡第二次被强,生了你之后抱着你不让别人抱,碰一碰她就发疯乱咬人,自己抱又成天呆坐着不给孩子喂奶。只有虎子能接近她。 她总是扯着虎子的小手哭着说对不起。牛仁说是产后抑郁。不久,囡囡把两个孩子都赶出去,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在房间里。 虎子一个人照顾你。虎子一直很疼爱你这个弟弟。给你喂牛奶怕烫着你,学会先在手背滴一滴试试温度。也晓得看你脸色随时准备好给你换纸尿布。还学会了给你拍背打嗝儿的功夫。他偷偷抱你过来给我看过。我亲眼看见的。 囡囡自杀,这也是你被过继的原因之一。 知道你要被过继给没有孩子的温婉。虎子打了他老子。被他老爸一瞪,吓得抱着你襁褓里的你跑到西街,穿过长长的西街上西山来找我。他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我这小房子他老子是不会来的。 他把自己跟你一起困在迷宫草丛。不肯出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就是不让爸爸把弟弟送走。 外面他爸爸不能进去就在外面喊话。“虎子!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这是外面大人决定好的事。小孩子少管那么多!” “不要!不要!爸爸大笨蛋!爸爸大坏蛋!” 我想上前准备安慰一番,耳边拳风穿过。 拳头穿进草丛里来。手臂上的衣料被荆棘枝杈划烂成破布。那手还摸索着从虎子额头摸到他怀里的你。 他平静如水的声音跟他伸进来那带血的手臂一样可怖。年幼的虎子没见过发怒到这种地步的爸爸,整个人吓愣了。 莫说他没有见过,我也没有。他生气从来不会拿自己发脾气。从来只有打别人,从来没有这么伤害自己过。 他顾忌着,怕伤了虎子。可他是真气。 我们在草丛里面完全没敢动,乖乖看着那双血手穿过荆棘抚摸虎子哭泣的脸。粗糙的手满是茧子,不失温柔的力度让抚摸不至于刮破他稚嫩的皮肤。 虎子的小脸蛋太嫩,被他磨蹭得发红。虎子被这强忍怒火的温柔逼红了眼。他哭着,如他所愿安静地听着。 你们爸爸问你哥哥,“虎子,你喜不喜欢温姐姐?” “喜欢。但是,” “但是温姐姐没有孩子。她喜欢孩子。虎子,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弟弟。我知道因为囡囡的死,这孩子是你一手带到现在的。你对他有感情,你想要弟弟。我明白。 你不用担心的,以后你还有很多的弟弟。这一个,我们给温姐姐。她比你更加需要这个孩子。不要让温姐姐哭。知道了吗?” 虎子吓傻了。光知道点头。反应过来这是同意把你送出去又猛地摇头。 西爸爸安慰他,“温姐姐会对他很好的。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像小妹对你一样。” 小妹就是霍小妹,皮皮的本名。皮皮待他视如己出。虎子没有说话。那双手离开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无力倚在草丛上的西爸爸。草丛凸进来的形状那么落寞。 他跟虎子道歉,“抱歉虎子。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还有你。圆圆有谁?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依靠。没有人在我们都死去之后还记得她喜欢吃辣椒。没有人给她买新衣服。没有人关心她,疼爱她。 虎子,你能明白吗?圆圆是我带大的孩子。我不小心,不,我就是没本事,把她弄丢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说到这里,兔子爷停了下来,告诉旭。 “团团圆圆在巴士爆炸的时候走散了。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他说自己发过誓,团团圆圆,他的所有孩子,一个都不能少。必须要快快乐乐的活着。他把我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宠着,爱着。 你爸爸,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男人,但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爸爸。” 说到此处,兔子爷嘴角含笑。天真得像当年那个被宁正、西爸爸打架抢肉喂他吃的小宝宝。 “都是过去的事了。”兔子爷捶捶自己没有知觉的腿,用一种淡如白粥的口吻继续说着虎子的故事。 “你发的誓为什么要我也遵守?这是虎子说的。 你们爸爸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我让你别去找蓝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这是威胁虎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替他撒谎,说他没有去找蓝蓝。一次都没有。他让我我闭嘴,他说不想听见我的声音。我就不说话了。 虎子开始嘀咕:“为什么上天不给温姐姐一个孩子?如果温姐姐有罪,为什么不直接惩罚她?为什么要来牵连我们家!” 你们爸爸在外面大吼,让虎子不想受牵连就从他家滚出去。他需要听话的儿子。虎子这么乖。虎子会听话的,不是吗? 不。其实虎子从来就不乖。他只是在爸爸面前装得像个好孩子。他跟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做他妈妈,但是他对皮皮很孝顺。因为西爸爸说自己答应过娶了就会好好照顾。 我那时候,看着虎子哭,看着你们爸爸血迹斑斑的手,看着你哭。我真的,负罪感吗?我不知道。 我很清楚地知道圆圆习惯性流产不完全是我的错。为了救蓝蓝,我只能在他身上用药。 虽然不是我所愿,伤了圆圆这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西爸爸恨我,所有人都怨我,怪我。连我自己都后悔用那种药,伤了圆圆。我没有资格得到他们原谅。所以我停止了用药。 幸好,蓝蓝活得好好的。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扯远了。 那时候,虎子被他爸爸吓得怂了。哭着认错求原谅。“对不起,爸爸。我知道。爸爸。温姐姐比我们更需要弟弟。我是知道的。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弟弟。你再让我抱抱他。一下就好。我保证。” “你以后还可以常常去看他的。” “不可以的爸爸。我们杀人见血,温姐姐他们做生意。我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去他们家的。” 虎子,看得太明白了。他这么说。 我也是这么说的。虎子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圆圆需要一个孩子。他知道弟弟送过去就不能再跟我们九间房有任何瓜葛。所以他难过。他好不舍得。 但他也是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他知道不能跟他爸爸硬抗。他假意顺从,“我是不是一个坏蛋?我不顾及别人的心情,把弟弟绑架了出来。害你们担心。” 他主动交出弟弟,跟爸爸回家。爸爸把弟弟给他抱,虎子拒绝。 “我会舍不得。” 你们爸爸右手抱着你,左手牵着虎子下山。虎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在西山山头看着长长的西街,总在想,如果圆圆怀孕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你最后还是过继给了圆圆。圆圆很开心,给你取名宁曦居,寓意是太阳居住的地方。 那之后,我私自操纵暗云系统,让圆圆怀孕,生了曦。 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的。即使圆圆肚里的孩子,我明知道他,它不是正常的孩子。 我没有说。我一直没有说。你现在的这幅身体,很特别。为了让圆圆快点意识到自己怀孕。我给蓝蓝下了药。让圆圆肚子里的曦快速长大。 曦出生之后,不对劲儿。它像一个没有脑子的木偶。那时候曦已经生出来了。一岁了,连啊啊啊都不会说。牛仁说声带没问题。我拜托牛仁,给它脑子里嵌入一个深度学习的芯片。 它用着机器人的思考方式学习生存、生活。同时它还是一个吃着人类粮食长大的孩子。 我现在也搞不清你这幅身体是什么了。当时,我只是想给圆圆一个理由,把孩子送回去给虎子。让虎子不要太伤心。 我怂恿他把居要回来。虎子拒绝了。他说,“就这样吧。给小曦做个伴。我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受。我知道一个人不好过。我现在有西湖,西安,西芹,西兰花,西红柿,西洋菜还有西葫芦在阿姨肚子里。我很满足。我不孤独。” 我说:“虎子,你真好。” 他调戏我,说,还有我这个叔。” “就知道贫嘴!”两人异口同声斥责那虎子。相视一笑,同时叹一声。“可他全都忘了。” 兔子爷拍拍手,门开了,灯光照在他脸上,成了一条线。 兔子爷手指外面,“我说完了。请。” 旭依然端坐。“我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要问。爷说他的身体在我这里。那它,去了哪里?” “它只是一个芯片。大概,重生的时候被我哥哥摘取了。在曦的这个身体里植入了你的灵魂。毕竟,一个身体里面容不下两个灵魂,也,”他看着旭的眼睛,意有所指,“不可以没有灵魂。” “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我哥哥为什么会失忆?” “不能告诉你。” “他幼年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逼得他宁愿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是伊婶说的那般吗。但是为了伊婶,后一句旭没敢说。 “常青计划,与你无关。至于曦的下落~”兔子爷看了一眼气海翻滚的对面人。“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必说了。” “我猜到一点。我怕我忍不住下手杀了他。可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已经没办法为我的兄弟报仇。说好的手刃仇人,同生共死我一个都做不到。我苟且偷生。我不知道我的选择对不对。” “选择没有对错。它只是通往不一样的路。合乎那亘古不变的心意,人们就说它是对的选择。改变了心意,他们又怨当年选的不对。难道当年,就不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做出的选择?选择一直没变,变的是人心。只要你永葆初心。怕什么仇深似海,怕什么记忆恢复不恢复?” 被赶出实验室,扔出六重门外,旭握着拳头,咬着牙,转身离去。 第103章 现在这样多好 “你怎么了?醒醒!” 被霍山扣摇醒的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依然身在伊零网吧,头上还戴着伊叔给他亲手戴上的耳机。就连白瓷碗的奶盖还是满满的没有被吃过一口的状态。 方才的吃奶盖听兔子爷唠叨,摆脱派森逃出去,把手机给霍山扣维修,参见兔子爷先被贝塔来了个下马威,全都犹如在梦中,仿佛从未发生过。 “现在几点?”旭有点慌神儿。 “下午两点。你把手机给我之后一直在睡。睡到现在。” “我一直在这里,”旭指指座位,“睡觉?” “是的。我看你睡得那么香,笑得那么甜,我就没叫醒你。可你刚才脸色不对。我怕你又做噩梦,与其被噩梦吓醒,不如提前叫醒你。所以我就把你摇醒了。” “我一直,一直,”旭指指座位,再问一次。“在这里,睡觉?” “霍说得对。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伊叔说。 “就是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想到什么美女了?”伊婶调侃他。 大概是用了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办法吧。自己还是不要拆穿的好。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旭想了想,点点头,摘下头上已经没有了杂音的耳机,附和他们的谎言。“嗯。想到我的老婆大人和媳妇儿了。” 霍山扣不高兴了。扬扬手上手机,“那红点点是跟踪器,已经被我徒弟消除了。我徒弟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 察觉旭这称赞很是敷衍,霍山扣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要跟他好好谈谈。“你不好奇我徒弟是谁?” “哦。你徒弟是谁?” 旭还沉浸在兔子爷带给他的那震惊的真相之中,眼睛定在桌面上一点水滴似要看出一片汪洋大海,就是没有看人。他伸手抹了,把手指放进嘴里舔。没有那种薄荷味,也没有第二次喝时候那种苦涩。不是兔子爷沏的那种薄荷茶水。 “你干嘛?”霍山扣吓坏了。抓住他乱吃东西的手。“你就是渴也不能喝桌子上的。等着。” 旭也被他的惊慌时候的高分贝吓到。平日里人淡如菊的,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是那种对未知的可怕。因为完全不知道霍山扣发火是怎么样的,也就谈不上应对。 旭呆呆地坐着,等着,看着霍山扣走了一趟吧台给他调的柠檬水让他醒醒神。 “伊叔一向很体贴。这会儿又不忙。怎么就忘了给你加水呢?喝这个。别吃奶盖了!你不腻啊?没营养的东西。” 旭看着奶盖被丢掉,拿勺子的手转过去戳破柠檬让它更酸一些。 一直沉默不语,继续听他吹嘘他那了不起的小徒弟如何一人破千军,潜伏打野,枪枪爆头。如何一个月学完python,三个月精通,三年之后帮他重构日昇昌债务系统。 霍山扣把他徒弟吹得天花乱坠,说得神乎其神。最后来一句,“人家这学习速度,啧啧啧!复制粘贴一样的打字速度就算了。还懂得举一反三。在错误代码中吸取经验。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我算什么大神?人家这才叫大神。这才是天才!” 说得口渴,抢过旭的杯子一口喝掉半杯柠檬水,“酸。”皱起眉头马上松开。抓紧时间问,“你就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旭知道他要说的人是谁。晃晃脑袋,在桌子底下握紧拳头,又松开。确定自己恍惚的状态已经过去。身体操作权重新握在了自己手上。 旭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冲霍山扣堆砌起满脸笑意,“是谁呀?我很好奇。” 霍山扣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猜。” 旭嘟着嘴要他给提示,“嗯~我猜不出来。” “有一个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霍,只有他会这么叫我。” “小霍霍?” 霍山扣“……你是不是我徒弟你自己不知道啊?还要我来告诉你?” “哦!我傻了。那还有谁?” 许是旭装蠢装得太像了,霍山扣着急了。“谁一直叫我霍老师?” “我哥哥?” “冰果!”霍山扣两手比了两个□□,眨了个眼,直指旭。“你真聪明!对。就是我教他的Python。” 放下手来又急急忙忙警告他,“不过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啊。子居那家伙说要偷了我的塔,打掉我的装备,在steam里面三十种游戏中都打败我才算是出师,才能告诉你。他这人,啧,就这样。还差一个按钮没按下去都不让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从一年级六班连跳五个班上了一班的时候旭就知道,这个哥哥比前世的自己聪明,热爱并且擅长学习。他欺骗自己这是因为环境好了,没了吵闹烦人的弟弟。 其实不然。真正的夜明珠就是在明亮的厅堂也掩盖不住它自身的光芒。 子居跟居不一样。他喜欢代码,称小霍霍为霍老师。 他喜欢研究。他看书的时候安静得如同一尊塑像。这是上蹿下跳的居永远不可能办到的。 此外,子居还喜欢缠着他。把他抱在怀里,野蛮地啃咬。又担心留印子,总不敢太用力。 每晚洗澡时候看着后背淡淡的密密的牙印,旭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在子居跟居之间划上一个等于号。兔子爷的话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选择了人迹罕至的路,注定要放弃另一边盛开的繁花。 霍山扣希望他知道他就听听。霍山扣要他装作不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霍山扣要他发誓。他就竖起三根手指说那吞一千根针的胡话。敷衍了事得很。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做西山岛的技术支持,赚了瑞瑞公司的股份。股份哎!我现在就等钱每个月自己打到账上。不用干活咯!退休退休!实现财富自由!” “恭喜恭喜!” “我那是托了别人的福。我也不告诉你那人是谁。还是让他自己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好啊。那我等着。” 拿回自己的手机,接过背后伊婶躲着霍山扣给他的骚粉helloKittyU盘,旭心事重重回家去。 还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吗?兔子爷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回家趁子居洗澡,挑开大锁,溜进书房,往电脑上一插。画面一片漆黑。 旭还以为坏掉了。戴上耳机,电脑里才悠悠传来清润如玉的一级普通话。“双鱼玉佩……” 竟然是皇朝纪录片的其中一集。 在古老板的店里,看着他枯藤老手慢慢把针搬起,轻放到黑胶唱片上。还以为要给自己播老歌的时候,满店都是青年男子神采飞扬的声音。 “我家护城河,”“哥哥最喜欢,”“我年少时候,”“欢喜得紧!” 那就是旭在古老板店里看的一集关于皇城五条护城河的建造与传说。 这个纪录片传说是七王爷亲自录音制作的。 滋滋有味听完那个抱着金山录音向全世界炫耀的七王爷一席话。旭依然猜不到伊婶是何用意。 正准备摘下耳机,突然,里面传来一种熟悉的,他在西街听惯了的声音。 他愣住了。不堪入目的画面就在这时候出现了。脸色一红,差点忘了关就这么看了毛片儿。还好他最后还记得关掉电脑。 伊婶! 旭很想朝天大叫一声:我还是小学生!你给我看这种东西? 他拿着U盘开了窗一挥手想扔了。 回头想想,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得保管好不能扔。 那就,看完明天就还。 旭珍而重之塞进一楼好久没人睡的曦的房间。洗个澡上二楼。 床上,子居的手提电脑正插着他从伊婶那里拿来的粉色U盘。正在面无表情地看毛片儿。 子居等他听了好几分钟。看着旭的脸僵住了这才按了暂停,冷冰冰地,“解释。” “哥哥你怎么能随便进我房间乱看我的东西呢?这样很没礼貌你知道吗?你不能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你以后都不能再这样了你知道不知道?” “解释。” “呃。” 子居盖上手提,呵呵两声,“少女粉,多可爱啊。别告诉我这是你的东西。” “呃,嗯哼,哥哥,那当然不是我的,是我朋友放我这里保管的。”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子居举高手里旭的电话,“你说是哪个,我打电话过去问问,哪个这么不要脸!让我11岁的弟弟保管这些不良不健康的,” 说到最后他都红了脸。一时语塞说不出那污秽的名词。只重复了一次,“你说。” 吼得旭捂着小心脏躲到墙角去揪着耳朵蹲下。没一会儿,旭神清气爽站起来,理直气壮迈着八字走过来。抢回自己的耳机,大大咧咧坐下,伸手一搂比他高一个头的子居跟他头靠着头。一手滑动着手机。 “哥哥你喜欢巨/乳还是贫/乳?这个,护士服的,36D。” 子居就见,这11岁刚开始长身子的弟弟手机全是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视频。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一路滑下去没个头。他不以为耻,还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如数家珍告诉他这个是什么玩法,那个是什么什么制服控窒息爱。 子居强忍着心头蹭蹭蹭往上涨的怒火,拍掉他的手机,把他压倒。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用一种面对杀父仇人的语气很认真地说,“我喜欢没胸的。” 子居愤怒的气息喷洒在旭脸上。仰躺倒在床上的旭总有种自己被狮子老虎压在身下,那家伙还张开血盆大口冲他哈气的错觉。 他别过脸,伸长手摸到手机。“那这个,女扮男装的调酒师。特别帅的女人。征服欲满满的。” 到了这种地步还敢死皮赖脸地承认了?! 这臭痞子的烂脾气都是从哪里学的? 子居哼一鼻子,放开他。旭一时得救,坐起来揪着手机死命按返回键。 他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的。 子居钻被窝要盖被子睡觉,不理他。旭站起来冲过去就要主动道歉。意外发生了。 被耳机绊倒,好死不死脑袋还磕到了播放键。 一个男的,一剪子下去,刷的衣服破开了。另一个男的哭起来。哭着哭着变了样子。 “关机!” “哪儿呀?” “我来。” 两兄弟听着公放的“啊啊啊”,手忙脚乱把手提直接关机。阳台传来凳子掉落的声音。 “瑞哥哥!” “我去。”旭说着追了出去。 这会儿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两个男人的?怎么回事儿?伊婶你真是荤素不忌啊!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这样乱来的人? 到了阳台一看,桌上有三色的手表。拿起来一摸,手表还是温热的,看来刚被人把玩在手里没多久。 旭把手表放回原处。这还好。让他瑞哥哥不要再那么单纯。“就是这冲击有点大。一下子上本垒。” 又折返回来,出门站在楼梯口仔细听。确定没有吵醒楼下的爸妈。 毕竟,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先不论爸爸妈妈误会兔子爷的事,单这毛/片儿这一点任谁也不愿意被自己父母发现。你怎么会有那种碟片。朋友。昨天去哪儿了。网吧。你看你!去那些不正不经的地方看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网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再费心给这些老东西科普?气上头罚站三天再说话他可怎么办哟。 关了门,回头就是子居那张尴尬无比的脸。 “人呢?” “没人。” “确定?” “哥哥你怎么看这些?” “我一打开就是这个。不是你的吗?” “明明是你的。” “刚不是还说是你朋友的吗?怎么又变成我的了?” 旭,“……” 两人静静对视好几秒,听着周边树叶簌簌响。旭嘻地笑了。开口就是哥哥我错了哥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说着爬着过来就要钻进被窝里来。 七月流火的秋季,旭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想他在被子外面被自己吓到不敢靠近,子居握着他手给他揉着暖着。“怎么就不能把我这全身热气都给了你?” 旭在哥哥火山那样暖的怀里舒服得晕乎乎。趴在他哥哥胸膛上,蹭着蹭着问,“哥哥我说认真的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我给你找找看。你今年也不小了。谈个恋爱,两三年。不合适换一个。又是两三年。这就17、18了。找到了合适的,正好成人礼的时候领个证结个婚。爸妈可都盼着呢。” 子居苦笑,不答。 旭自己在哪里絮絮叨叨什么女人最美的时候是二八年华,豆蔻梢头。说得烦了,子居挑着他下巴,把他小脸抬起来。凝视着他天真的大眼睛。亲了一口他眼角那迷人的红痣。 “我喜欢会撒娇的,摸起来有点肉,软软的。有病也没关系。我身上随时准备好药。” 子居说的就是旭。可他知道,旭不会知道这个。他眼里,没有自己。他心里有的是他这个哥哥,不是他这个男人。 旭惊恐得瞠目结舌。子居皱起眉头。慌了。莫不是他聪明到终于发现了什么端倪? 说是长痛不如短痛。可这就跟牙疼似的。一下甜蜜蜜忘了,一下揪着心又开始疼。这要是真的一刀下去,断了,可就连假的便宜都没得占了。子居又不想旭发现自己的心意了。 旭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哥哥你好人/妻这一口!” 又翻开手机哗啦啦滑动着,“这个,说的是坐月子期间不甘寂寞的。不过朋友妻不可欺。三观不正。还是这个怀孕初期结果前后怀了两个。当然不是隔壁老王的。” “变态。”子居怒斥着,一爪子把手机拍飞了。砸地上了。死寂中入耳是屏幕破碎的声音。 旭起来,掀了被子,指着子居的脸骂,“看片子而已。要不要这么正经?再者说,喜欢人/妻的变态不是你吗?你还我32个g的种子!” “这玩意儿没营养。不许看。扔了。”说着拔了u盘。手一扬,粉红色抛物线过去,砸到墙上樱木花道的篮球上。U盘,碎了。 旭五指插进头发里往上竖起来。想当初在出租屋一屋子周五晚上看片子,第二天要洗宿舍。精力旺盛的身体重生也是改不了的呀。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这还是孔老夫子的名言。 旭扯着子居衣领就是一通好摇。“哥哥你存天理灭人欲吗?这是别人的U盘!” 子居半点不气弱。“U盘再买一个就是。” “可里面的东西,” “里面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不健康不纯洁。扔了最好。睡觉。” 被捞进被窝里,锁紧在怀里。憋屈的旭愤愤。被子动来动去。旭钻到了床尾,两人头对脚睡。子居又转过头来。被子鼓起来落下去。子居抱住了他。旭挣扎。子居抱紧。旭挣扎不动了。他只好转过身去。踢他一脚,“哥哥,别忍了。去厕所解决一下吧。” 子居摇头,埋首在他背上,鼻音很重。“你别动。” “哥哥,那种事不丢人。跟吃饭睡觉一样,是一种需要。很正常的。” 后背有点湿,子居哭了。 子居看着旭的后脑勺,他能说出子居苦涩的禁忌之爱吗?不能。抱在怀里再紧,依然隔了一张皮。他们之间,还隔着这一身骨血,隔着同一个姓氏。子居强忍着,特别难受。 他特别想把身侧的这个人翻过身,吻遍他全身,在他无声的抵抗中脱口而出那三个字,在一个巴掌或者一个拳头下,找到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人的理由。他祈祷着,神啊,请速速判我死刑。只因无期徒刑实在太难熬。 旭转身,成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子居察觉到他要干什么。慌忙把他的身子掰过去。“不要。转回去。” 被子一处急速嚅动。子居滚下床,把自己砸在地板上,砸醒了。 子居抽抽鼻子,捂着后脑勺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去厕所。” 旭叹一口气。这么薄的脸皮,要怎么给他找一个嫂子哟!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没想出来谁会喜欢他哥哥现在这种死板的性格。“不想了。”钻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虫子。 趴在枕头上旭心道奇怪了。“当年我是怎么一下子从男孩长成男人的” 那年青葱岁月,三当家坐人家违章铺出来的桌子,抽着万宝路吐出一口烟圈儿。 “居啊,喜欢人家就要说出来。” “说什么呢。她第一天上工,手脚不利索。老子闲的蛋疼儿,顺道儿给这傻丫头练练手!” 居喝着付了钱的奶茶,拉高吸管吸着上层的奶盖。眼睛直往对面百货店里笨手笨脚、体态丰腴的美女店员瞧。 “我听你吹!你这都跑人家店里买第三包万宝路了!” 三当家抖抖烟盒。里面满满的抖不出来。“你看,你又是个不抽烟的。买了全孝敬你胖爷我。我玩命儿抽我都抽不完。家有二老,你胖爷爷还不能带回家藏起来慢慢抽。为了你胖爷爷身体健康着想,赶紧儿滴,给我整个弟媳妇儿回来。” 居最喜欢这种兄弟相称的感觉。为什么居会入黑社会?一半也是为了这位兄长西寅。 第二天,那家小店门前停了一辆银白的私家车。下来俩女仆,把店员领到车门。里边的人只轻轻抬了手,那美女店员伸出去握住。然后,旭就没有然后了。 “我那个去!哪里来的大总裁追傻白甜小媳妇儿?还拧松螺丝。居不哭。世上好姑娘多的是。” “我没哭。” “不哭,脸拉那么长干嘛?挂油瓶儿呢?” 三当家狠抽一口。烟儿的火眼看着短了一半。“不是我说你你这人!爱哭就哭,爱笑就笑。爱说啥就说啥!爱撒娇刺溜地钻老妈被窝!活那么憋屈有什么意思?” 他安慰人永远都只有一招,拍后背,能把你噎住的骨头都给拍出来。那种。安慰越是用心,用力越是使劲儿。 “轻点!我要是被你安慰死了怎么办?” 一身是肉的大胖子西寅一挥手。肥厚的一团,轻巧地拍开了他的用心良苦。 “如果你被安慰死了,那你的老母和外祖母,兄弟会替你孝顺,” “你的儿女,兄弟会替我照拂?”居故作轻松道。 小分队众人听了居那话,知道这是不伤心了。他们拍掌附和功臣。整整齐齐地摇头慌脑,接下去背诵道:“你的媳妇儿,” “兄弟会替你把咯。” 原话是大伙儿会替你照顾。这人擅自篡改,不成样子。果不其然,召来好一顿“毒打”。 西寅凶巴巴伸出魔爪。“找死!” 泰山压顶还是很有气势的。竹竿子一样的小段子被压在地上。认罪求饶,没有半点压力。 “哎嘿嘿!我错了。三当家,开玩笑呢。饶了我吧!再说,你不是还没有媳妇吗?” 谁知西寅死活不肯放过他。大手一伸,“我咯吱死你个嘴巴没把儿的!” 场面过于血腥。蠕动的身体充斥着十八禁的气息。哈哈中是笑得抽搐的肚皮。 胆儿小的团子拉着他衣袖求情。“宁二哥!上去说两句吧。要出人命了!” 居冲地上滚来滚去的人一抱拳。“小段子这舍己为人,割肉饲虎的高尚品德,实在让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这零号小分队的二队长名头,朕现在就禅位于你。” 团子扯衣袖的手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指着人鼻子质问:“宁二哥,你妈昨晚给你的,该不会是古装剧的片子?你还熬夜看完了吧?你这样!你这样早晚是要失去我们的!我跟你说。” “古装剧多好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零号小分队的债,全算在小段子头上!这便清了两家代代孽账!” “我屮!” “好主意!” “果然是宁二哥!看八点档能看出人生道理来!” “我还买了三百块的化妆水。段子你记得帮我付了再去。哈。” 小美人开口,团子马上站出来,坚决为了媳妇儿卖队友。 “段子哥!来年,不,今年没有钱。来年的来年,清明重阳还有盂兰盆,兄弟们给你烧两只大大的金猪!你安心地去吧!” “什么鬼!三当家!团子你个色胚子!哈哈哈哈!不是。别啊!” 为可怜的小段子默哀三分钟。青涩的初恋。胆怯的少年。从来只知挥棍子,不懂人间花开时。 旭有时候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就是上天要他记起这些在当时并不察觉,回想起来发现全部失去才晓得珍惜的甜蜜小事的。 又或者他从来是胸无大志的人,今世才是真,前世都是虚妄。自然,那些奋斗出来的成绩,死□□号,龙头的当家地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现在这样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拧松螺丝(劳斯莱斯) 第104章 霍山扣的坦白 他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可以为琐事烦恼觉得很好。这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自己活着。不是作为老大活着,是作为他两位哥哥的弟弟,他父母的宝贝儿子,他小霍霍的学生,三当家的,侄子? 他忽然不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很笨。那就只记住过去的好,跟现在的好,未来的好。旁的全部忘记。愁也好,恨也罢。糊里糊涂,胡思乱想,也就睡过去了。 梦中也记着对自己许诺,“宝珠宝珠,你等我,我有钱了。我现在买得起劳斯莱斯了。” 解决回来的子居本想在霍山扣房里待一宿,奈何敲门没人应。里面还传来他霍老师的声声啜泣。无法,只得回房,祈祷弟弟早睡。 一开门就听到的弟弟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一听,听清后身体一僵。支棱的字差点刺穿纸张。 写日记是霍老师教他的安抚自己心灵的办法。他把这些不能说的话全都记在日记里,不让他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跑到外面来。 他怀着这样理智写下那样不理智的文字: 1找出这个叫宝珠的女人 2让爷爷把这个女人卖到西街,一点朱唇万人尝。贱到泥底去! 3如果爷爷问起理由,就说这个女人让他的心受了伤,无法治愈的伤。爷爷想来疼爱他兄弟俩。说什么就是什么。 恍惚间,他又想起,万一小旭到西街发现这个女人为她赎身怎么办。万一那个女人在枕头挑拨他们兄弟感情怎么办。贩卖人口是要坐牢的。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找到问题的核心,不要着急制造另一个问题来掩盖它。这不是解决的办法。 一笔过去把恶毒的计划全部划掉。对着熟睡中咬手指的那元凶,怎么也恨不起来。 窗外月色很美。也许是十五,也可能是十六。 子居起身,把日记本合起来,塞进床底。捂着心口,感觉那处的怒火下去了一半。 他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修长健硕的身体在床上撒下一片阴影。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他可以清楚看到子居含着的是右手拇指的半块指甲。嘴巴微张。连右眼的泪痣都迷人得不可救药。 从前还有我是哥哥你媳妇儿这个假名头,用零花钱买他撒娇说几句违心的话。如今,他伸出手,刚好够到床边,就是触不到床上那人一根头发。 他想这样的距离刚刚好。咫尺天涯。 旭,你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吗?你知道你一直在伤害我吗?他在无人清醒的夜里,用自己创造出来的距离逼着自己痛醒。 凉风吹来,很冷。子居的唇开口好几次。最后,“呵呵!” 你用兄弟情去解释你对我的撩拨。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你利用我去接近外面的世界?你把我当作踏板去娶你的两个媳妇儿? “休想。”月色的背面,一张嘴说与自己听。更像是给自己下的毒誓。 次日下午三点,旭坐在家中地毯上,接听温放来电,庆祝他两外甥双双考上重点初中,夏威夷旅游费用他全包。 “终于来到这个时候。”放下电话,旭呆呆看着不远处的霍山扣。 后者找不到剪刀,正用伸到身侧躺着的派森嘴里,让它帮忙咬断缝好的T恤线头。派森侧着脑袋龇牙咧嘴,白森森的犬牙被它用来磨线头。 “小霍霍,舅舅说为了庆祝我考上纪念中学,带我去夏威夷。害怕吗?”从前,霍山扣的生命就停止在这个时候。 霍山扣摇摇头,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自己的生死也依然淡淡的。揉揉派森的脑袋。夸了几句。缝好了粉的,霍山扣又拿起另一件白的开始缝。 “别缝了。你听我说。”旭抓起那白T恤扔了。 霍山扣喊一声,“派森。” 后者马上起身给他捡回来。霍山扣抖抖灰尘口水继续缝。半点没有受他影响。就连派森也在摇过尾巴得到奖励的摸摸头之后再次安静趴好。 旭试着跟他讲道理。“一般来说,这种针线活,呃,就是,你看,这在旧社会还叫女红不是?” “所以呢?男孩子就不能缝衣服?”霍山扣缝线的手法娴熟,行云流水又是一针。 贤妻良母啊。旭怒其不争。“就是。小霍霍。你争点气哦!我瑞哥哥可是霸气侧漏的说。” “我知道。瑞瑞工作的样子很帅。可这跟我做女红有什么关系?”三两句话,霍山扣已经缝好了衣服。拿起毛线钩针又开始打毛衣。 “有关系!你还织毛衣!我那个去!昨天,附耳过来。”旭在他耳边告诉他昨晚廖天瑞听了一段什么。 “所以说,”旭竖起一根手指,“你不是我嫂子。你是我哥夫啊小霍霍!这辈分不能乱。” 霍山扣左手在钩针上绕一圈,右手刺、挑。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又多织了一圈。捋顺了刚织好卷起来的三圈,哈哈笑着说他想太多。 “我以前还给瑞瑞缝过领带。他也没有你这么诡异的反应。大惊小怪。” “今时不同往日!凭我瑞哥哥那逆天的学习能力,有什么不可以?除非你自己乐意,”旭大拇指朝下比了个手势,“做这个。” “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向来正经的霍山扣有点生气。还要继续打毛衣的时候,旭一把偷过来他刚缝好的粉T恤,手里握着剪刀凑过去,给他两个选择,“这件破衣服,我瑞哥哥。选一个。” “放!下!” 本想开个玩笑的旭被他教导主任逮住翻墙角不良学生那样的正义感吓到。乖乖双手奉上少女粉的T恤。 “给,给你。” 派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人就吵起来了。呜呜地叫,拿脑袋蹭着生气的霍山扣。 霍山扣推开派森,接过粉T恤,还是那么正儿八经的训斥语气。“你知道这件T恤是谁的吗?就敢给我剪?” 派森嗷嗷叫,一会儿站这边一会儿蹭蹭那个。 “闭嘴!”霍山扣吼它。 派森委屈巴巴地趴下去,拿前爪盖住耷拉下来的耳朵,不叫,不闹。 旭死命摇头。望他看在自己不知者无罪的份上原谅他。“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我不会拿这件T恤跟你开玩笑。我开不起。我三姑姑今年新给我做的T恤。外面要买还买不到!你敢动我三姑姑的东西?你再动一下试试?” 霍山扣抬起下巴,在他面前扬了扬手上的粉T恤。 旭小心躲着那汩汩往外冒的火气,嘴里,“不敢不敢”,腰要低到尘埃里去。什么小霍霍孝顺体贴,什么霍三娘苟富贵不相忘,宁三哥长贫难顾照样顾,霍秋水警官正气凛然浩气长存的奉承话张嘴就来。 “霍家人都是好样儿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拿这事儿开玩笑。” 感觉对面没了杀气,旭才慢慢抬起头来。 霍山扣余怒未消。指着他额头骂。“两兄弟都一个样儿。看见衣服就想撕。拿着剪刀就目中无人。能不能好好说话?开了窗就进来,二话不说就撕我衣服。我还以为进贼了!” 旭歪着头,听霍山扣说起昨晚廖天瑞翻窗口进客房,一双手把客人被子衣服全撕就差内裤没动的轶事。 “所以说你要重拾男人的威风啊!小霍霍!” “你给我闭嘴!我还没怪你。你教瑞瑞的都是什么?你自己老司机就算了,还想拖我瑞瑞上去开火车?教无教法。没点科学态度。殃及我这个池鱼,祸害我这个无辜。你知道这粉色,我三姑姑染得多辛苦吗?” 旭半跪在地,点头如捣蒜听他说。 “我一个人在孤儿院,倒不是缺衣少食那种。可我三姑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她以前也每年都给我跟哥哥寄一件自己亲手织的白T恤。我家出事之后啊。这白T恤是一个月一件地寄到院长手里。 院长还拿着冬天的手织毛衣笑话我怎么又是白白的。没办法啊。我三姑姑怕我小孩子皮肤嫩。碰了化学染料会过敏起红疹子。 不许笑。 我三姑姑眼里我就是个孩子。三哥,就是温泉项目时候你见过的那个呆呆的大块头宁三。你还记得为你说我娘气的那张白手帕吗? 三哥说三姑姑还试过自己煮草做染料。她搅动染料桶的时候累得倚在杆子上睡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宁家人多,马上救上来。还好没事啦。不过,我们儿子侄子几个联名上书求她别闹了,白的就白的,我们穿。她这才不再折腾自己。 要说我还有什么亲戚可以往来,那就只有三姑姑一个,仅此而已。 她现在听话了,不折腾了。这粉色的T恤,全世界就这么一件!你敢给我剪?我跟你拼命!” 在全世界都像躲病毒一样避开你的时候,这个三姑姑用自己笨笨的手,织就了一件又一件的白T恤,给遥远的亲人一点点温暖。 霍家人喜穿白,不是没理由的。 在那段父母双亡表哥被带走孤身一人缩在角落的日子里,是这个三姑姑遥寄白毛衣披在他冷得瑟缩的肩上,陪他度过那段无法自立又渴求早日还债的苦日子。 霍山扣抱着缝了线的粉T恤心疼得又要哭泣起来。派森抬起头,呜呜地舔掉他眼角的泪水。霍山扣连同衣服把派森一起抱起来。 “我都不舍得穿出去,怕被灰尘弄脏。好好地穿在家里都能受伤。都是你的错!”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你别管是瑞哥哥剪的还是我剪的,反正都是我的错,怎么都是我的错。我道歉。我认罪。我错了。” 霍山扣扑哧一声笑。调匀了呼吸,凭着忍忍忍的神功,那心火一点点被压下去。慢慢平复了心情,不再迁怒于人。 霍山扣放下打到一半的毛衣,打了两杯西瓜汁。给派森喂了狗粮。衣服也缝好了,罪魁祸首他又舍不得怪罪,迁怒旭是大可不必。客厅到厨房,一来二去走了一趟,霍山扣的火气烧完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喝了一口西瓜汁,忽的想起什么,美滋滋进洗手间端来一盆水。 “我三姑姑力气不大。脑门儿倒是不小。主意是一个接一个地来。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衣服里另有玄机。” 粉T恤浸水里,捞起。湿了一小片。派森惊喜得嗷嗷嗷叫。旭靠近去细看,竟然是字。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跟他说了。十八去找你跟秋水啦!不过山那么聪明。未必斗不过坏心眼的十八。山啊!我教不了十八!你帮帮我咯!教训他也没关系的。” “还有这个。”霍山扣脱了身上小一个码的白T恤。反过来让旭看衣服里面。 里面竟然绣了一封信。信里少女藏不住的兴奋扑面而来。 为儿子帮她买酿酒的陶罐而欣慰。为丈夫在老父亲面前赞赏她识大体而窃喜。即使是在其他妻妾酸酸的语气中得知的。也有对天气好的感慨。对明年白米酒的希冀。可见绣者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但是衣服正面根本看不出来绣字的一星半点。 “她在里面挑起半层布片绣的。好像是一种新学的绣法。前阵子还让三哥打电话问我穿得舒服不会不会磕着背难受。” 说是前阵子也已经是上一年做的衣服了。有点儿小。霍山扣把衣服艰难穿回去。中途卡住在脖子那里。派森帮他咬着袖子扯。好一番折腾。 旭看着那人平摊的小腹很是担忧。上面没有一丝肌肉。虽然腿上还有点力道。额头也够硬。可要比得过瑞哥哥一身好功夫,那还差得远呢。 “别干这个了。瑞哥哥不喜欢你这么软糯的样子。” 旭的语气几乎是恳求。“我教你做俯卧撑。半个月练八块腹肌。不难的。” “我知道。” 霍山扣穿好那小一码的衣服有点累。松了松绷紧的肩膀。“他总是风尘仆仆,电光火石就把事情都完美地解决了。我还在那里慢吞吞地抓虫。” 霍山扣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加上这一世,我一共重生了18次。失败了17次。每一次都死在夏威夷。死在瑞瑞手上。 10次,段家那小子用我威胁他。瑞瑞一颗药丸子下来,我连真相都听不到就死去了。也许他是真的待我有心,才这般不愿意我死都怀着恨。但是那有心,自始至终只是主人对家犬的心。 6次,我听完了段家那小子的话。不过是一条狗。真的是这样。如果我不奢望太多,安心做一只家犬,也许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唯一一次不一样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跟瑞瑞相识。跟你们相识。 那一次,我求牛仁帮我还清债务。代价是我去觉醒。没有谁可以牵挂,我只知道躲房间里写代码。 那时候,派森还没有长大。只知道黏在我脚边打滚。不会开锁,不会自己找狗粮,不会帮我看监控,不会打电话,不认路。我那一世,什么都没教他。 那是我唯一一次寿终正寝。 孤独。无尽的孤独。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无时无刻不是他的影子。在祖师爷爷面前,我逃跑了。我放弃了那唯一的成功存活,再次重生。我还是放不下瑞瑞。 牛仁说我贱。死皮赖脸贴人家冷屁股。我能怎样?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爱他。” 霍山扣第一次重生之后,第一时间修复街道监控系统的数据。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明白了为什么廖天瑞要枪杀、毒死他也不让他听到真相。明确了自己在廖天瑞心里坚如磐石的忠犬定位。 “宁先生让你俩玩俄罗斯转盘的时候,段家那小子藏在你背后先下手为强。所以瑞瑞冲你那个方向开枪。你看到了,便也朝他开枪。我冲上去挡子弹。17次。死了。因为瑞瑞的□□,或者是听了段家那小子的话伤透了心,睁开眼就是被瑞瑞的□□指着额头射杀。最后一次重生,我从修复的数据得知我死后,瑞瑞为我报仇要射杀居。宁先生亲自开枪。瑞瑞倒在我背上。数据到这里戛然而止。时间一下子跳回我这一世重生的那个时候。也是你重生的那个时候。” 霍山扣放下手中西瓜汁,像放下一生功过。“派森。” 派森钻进他怀里,反转肚皮让他摸。揉着派森的小肚子,霍山扣半点没客气。“瑞瑞你会救。需要我帮忙我很乐意。我觉得,就算要我现在死去也是可以的。哥哥上了大陆。前阵子给我写信说自己找到一生的爱人。三姑姑说十八这个顽皮的孩儿也回家了,变乖巧了。三哥升上了二路元帅。三当家平平安安。派森也长大成人,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看着那高兴得像小虫子翻滚的大狗,旭尽量提醒他,“派森长大即可,不必成人。” “是我们那边的成人。说了你也不懂。算了。我要是死了,派森连同数据库全部交给牛仁。让他乐一乐。省得老是觊觎我家了不起的派森。我的股份、房产、股票基金什么的,全部给瑞瑞。随他处置。遗嘱我已经拿去公证了。只要你能帮我救瑞瑞,尽管拿我的命去换。已经换了17次的命。我一点都不介意有第18次。只要它是最后一次。” 旭把自己杯里的西瓜汁倒进霍山扣杯里,给他加满。“我不会让你死。要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手。” 旭的泪痣都是热枕到烧红了的承诺,霍山扣的大眼睛里只有理智。 “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可以改变历史的轨迹的,只有暗云系统管理员。我们是没有权限的。我们只能遵循历史轨迹走。” 旭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在霍山扣面前铺天盖地都是近乎发狂的自信。 派森也站了起来。四肢着地,抬头仰望着他。庄严而肃穆。 旭拍着子居的胸膛。那里正蓄满一个天池的力量要释放。 “那你想过没有。所谓的历史轨迹就是我家破人亡,你被棒打鸳鸯。历史于我们不利,我们为什么还要遵循它的脚步?历史是我们创造的。我们做过什么事情,历史就是什么样子。历史是由我们来创造的。” 霍山扣被他的叛逆吓到怔住。 老实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有点蛊惑心神。他不是没有犹豫过这个问题。但是他选择了相信、服从。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17次的伤心死亡过后,他的雄心壮志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就是以命换命。用他的死,换他的瑞瑞一世安好。 如今被唤醒心中那一分抗争,他开始动摇,他问自己,可不可以再尝试一次。 “叛逆出奇迹。我不仅成功拯救了小段子交了朋友。我直播,我有钱,我还成立了公司。我正式和瑞哥哥成为了义兄弟。曦不可能踏入九间房。我也做到了。” 旭昂起头,咕噜噜灌下半杯清凉。坐下来。压下空杯的西瓜汁。掷地有声。“这西瓜,三当家亲自送过来的。” “你就仗着他疼爱你。” “可不是?”旭舔舔嘴边红色碎屑,嘿嘿笑着。 派森汪的一声扑进他怀里要抱抱。凉风过,吹起他额头睡翘的毛发,方才的潇洒帅气荡然无存,又是那个好吃好喝低头摸小狗的娃娃子。 心头热度褪去,理智重新上线。霍山扣揪住他话里的漏洞。给他抽了纸巾,调侃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公司是我俩合资的。所有计划都是我定的。三当家亲近你这个球友那是误会。” 旭擦着被派森舔过的嘴巴抬起头,“爸妈给的呀。” 大眼睛写着:我天生就是这么自信这么拽。 霍山扣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出手不知道何时变成了轻柔的抚摸。摸平他顶上天的一撮毛发,由心地夸他做得好。 “只要你一直保持这么年轻的心,我相信你以后可以做得更好。无论有没有我在。” “呸呸呸!不要随便立死亡旗帜。” 霍山扣笑笑,一点点抚平他不羁的轻狂。用一种长辈的语气,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给他最后的指导。 “我是说真的。我最长一次的重生就是到夏威夷为止。我没有经历过你们两兄弟的初中生涯。这以后的一切我都无法再给你任何指导。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从今往后,我不能再给你任何一点事前提醒、引导你走向正确。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全新的、完全未知的世界。你准备好了吗?” 旭能感觉到那手上的颤抖。不止是他,眼前这个人比他年长再多,对无知未来的恐惧也不亚于他这个愣头青。 旭点点头。霍山扣继续道:“除了你救小段子被段家小子发现是旭,这一世发生的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还有很多。 你这一世重生不久后擅闯九间房被三当家骂在门口昏迷的那一次是三当家抱你到医院的。你真的是第一次到西街找兔子爷。兔子爷也是第一次参与我们的拯救活动。 你不要奇怪我为什么知道。暗云系统的事情,祖师爷爷的事情,全部交给我处理就好。至于日升会、日升昌和旭日东升的关系,宁日跟日升昌的恩怨,宁老爷子的寿宴,你准备好了吗?” 旭重重地点点头。“把蝴蝶的身份暴露给爷爷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龙头争夺战的准备。瑞哥哥我要救。日升会我要解散。爷爷的秘密我会守下去。选择了替代居在那边的地位,我也准备好了用这幅孱弱的身体守护我的家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那般认真。霍山扣只觉,自己看到了长大之后顶天立地的他。想必,前世的他也活得很男子汉吧。就是血肉之躯刻上了太多的伤痕。伤过痛过大彻大悟过。如今才能这般淡然决绝地为了家庭,向死而生。见过地狱,方知道生活的平凡可贵。 “你不弱。你是我见过的内心最坚强的人。但是呢,也是我见过最让人心疼的孩子。” 霍山扣放下手,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和子居的关系,也不一样了。这是最大的不一样。你懂我说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爆肝完成。下一章就是新一卷。 第三卷重新 第105章 训练其一 子居喜欢你。这是霍山扣还牵挂着不愿意马上离去的原因。他重要的人都得到了名为平凡的幸福或者煎熬。只有眼前这个人。替别人扯了半生的红线,没有自己一根。孤军奋战,孑然一身,在这茫茫世上。若是没能处理好跟子居的感情,他的后半生,就连半夜噩梦惊醒后给他擦眼泪的人也没有了。 “你们,毕竟都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同门师兄弟,没什么坎儿是睡一觉吃一顿饭过不去的。昨晚,谁先道的歉?” 事实是他俩背对背睡觉,谁也没理谁。 “今早出门也没送他?赖在床上不起来?” 何止。连早安吻也侧过脸躲开了。 旭知道子居已经是先向他抛出示好的橄榄枝,是他自己推开了。两人的关系才会僵在子居惩罚性的咬他肩头上。 旭摸摸左肩,那里早上还有点刺疼,吃午饭的时候被子居盯着的时候已经不痛了。现在他才发现,那是怎么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好力道咬疼他泄愤偏偏不伤他一点血肉。大概是嘴张得很用力,其实根本没有咬进去吧。 “我今天晚上就说。” 霍山扣摸摸他的头。把他搂进怀里。派森被两人抱在中间,异常兴奋。蹭蹭这个又转身舔舔那个。在两人如常的温馨气氛中把自己盘成一团,睡在两人中间。 旭转身拿桌上的纸巾,递给他。“我很懂事的。” “嗯。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从黑白不分跟他抬杠杀人无罪的黑道混小子,长成现在体贴有担当的男子汉。霍山扣抱着自己的学生,心头酸酸的。有点苦涩。 “你哭了。” 霍山扣抽一张旭给的纸巾,捂住眼睛。“谢谢你,小旭。我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不。说你是我的老师也不为过。是你教会我,喜欢的东西要勇敢去争取。如果夏威夷之后我还活着,我就去跟瑞瑞表白。如果我先死,牛仁会帮我把你们关于我的那部分记忆全部消除。” “不要。” “小旭你听我说,你以为我凭什么可以重生了18次?别人一次机会都没有。我做出了承诺,我必须要守信。你懂我的,对不对?” 旭点点头,再次抱紧霍山扣。霍山扣也抱着旭痛哭。 “你也是这样的人。说好的常青,约定好的觉醒。我约定得太早了。真是好对不起。居记住,你也记得。给了我樱木花道。可惜我没能遵守跟你的诺言。” “要是把你重生18次就是为了救他一个的事说出来,瑞哥哥一定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要。瑞瑞不喜欢老是做错事的人。他不懂编程。所以他永远不知道我一天到晚敲代码就是因为前一个系统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漏洞。我永远为自己的产品打补丁、重构产品。在认识瑞瑞之前,这种试错犯错改错是我很常用的办法。有错就改,没有什么大不了。 瑞瑞不一样。他讨厌犯错。他一直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就每晚都喝一点红酒。一点点提高自己的极限。现在,他能喝半杯不醉。很快,他可以不再需要宁先生帮他挡酒。他可以独当一面。他一直都知道怎么做正确的事情,去达到他的目标。 他不会喜欢一直在犯错的我。我这一无是处的样子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要再胡说八道什么重生,让他以为我俩是神经病。” “好。我不说。那你打算怎么跟瑞哥哥表白?” “就知道向别人求助。说要救瑞瑞的人,说要守护家人的人,不是你吗?” “是啊。我行动。你策划。”旭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知道的,小霍霍点子多着呢。” 霍山扣手指点着他额头,盼能点醒他。“就知道贫嘴。听着,我的计划是,把表白提前到龙头争夺战之前。让瑞瑞感动得不能自拔。不舍得自杀。不舍得冒险。” 旭嘴角抽搐补上一句,“最好连龙头宝座都不要了,牵手就跟你私奔是吧?” 你还点头?智商下线了?“娶你跟抢龙头宝座并不矛盾。要是你非要跟宝座比高低,瑞哥哥大不了拿跟百米长的金链子把你拴起来金屋藏娇。哪个他都不会放手。他就是这么贪心的人。” “你知道吗?我很久之前就想过怎么向他表白。” “哦?”旭觉得这个有意思。“你怎么想的?我给你参考参考。”再打击打击。 “我前世曾经调查了安居城街道所有的灯。设计它们点亮的顺序。西街只亮了两盏,北街二街……” 旭褥着派森头上的毛,在派森似有幻无的哼唧中听霍山扣侃侃而谈。 老实说,能把街道名字全部记住,霍山扣的记忆力也是杠杠的。旭就记住了这一点。旁的,那就是派森被他褥得眼睛都往后扯了。至于这个什么灯光计划,旭一句都听不进去。 “瑞瑞的办公室在日楼八十八层。”旭日东升四座楼是安居城最高建筑。因为其所属公司为旭日东升,因而得名。霍山扣热情饱满,说得自己热泪盈眶。为自己的伟大计划鼓掌欢呼。“身为超高层建筑的代表,旭楼和日楼共一百一十层,不算顶楼也有423米的可怕高度。长达百米的天线更是长期与云端为伍,和太阳肩并肩。身负“世界通天塔”盛名的旭楼和日楼两座双子塔,其高度毋容置疑。在顶层观景台,透过并列的窄窗自上而下俯瞰天地众生,再卑微的人也会从胸膛中油然而生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浩荡。尤其是花一张门票的价格可以把整个安居城汇聚其中的商业精英踩在脚底。 不可否认,设计者当初执意把办公楼层安排在观景台之下怀着这么龌龊的心思。这些都无所谓。利用愚蠢民众的意淫来赚取金钱,这就是商业,这就是瑞瑞的生财有道。当人们浸淫在幻想的自我满足中,旭日东升正大把大把钞票往兜里揣。 看似弱势的旭日东升副总裁晃着高脚阔口红酒杯,专心观察杯子边沿的挂壁,借此猜测红酒的年份,随意给它打上一个优良中差的标签。一句话灭杀一间百年酒庄,他的话就是有这样的分量。 身为商人,瑞瑞是成功的。这样一个在天上的人物偶尔俯视街道行迹匆匆的过客,从中攫取到一丝玩味儿的乐趣。 突然有一天,啊!有一个笨蛋,为了向他表白,黑进了安居城的街道系统,像个孩子一样摆弄路灯,只为拱手奉上自己的全颗身心。 心形线条画成的那一瞬间,瑞瑞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许他会笑着抿一口红酒,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心意,斩获忠犬一名。也许一笑置之,以高傲的姿态维持自己的片叶不沾身。无论如何,所谓人生赢家,莫过于是。” 霍山扣说完依然意犹未尽地小声嘟囔:“这可是速度最快内存占用最低的算法。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霓虹灯滚动播放旭楼外层的钢化玻璃上。只是光照的强度,照射的角度很难保证不会在光滑的玻璃墙体上扩散开来。而且,这体现不出来我黑进街道系统的强大~” IT男的情商感人到以为天黑路滑撒一点玫瑰花点一盏油灯刘排上面撒点葱花就是烛光晚餐。自以为是地抓紧最佳时机,迫不及待就要表白。旭在心里笑话他,“大哥,不是技术问题!” “总之,”霍山扣两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连起来从上面俯瞰下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爱心的形状。言简意赅表达了我对瑞瑞的心意。” 对于在世界的街灯之后赋予爱人最后的表白这种浪漫指数直逼一生只有一枚的戒指的疯狂爱恋行为,旭只有一句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有木有想过身处心形之中的蝼蚁是没有那个眼力去从空中俯瞰整个安居城的?难道要瑞哥哥上大厦的天台360度原地旋转?好浪漫哦!科科。” 霍山扣慷慨激昂的脸就这么僵在那里。停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 “那我把心形移到日楼前面去。” 在霍山扣念念有词计算应该转换到哪几个街灯的时候,旭给黄老板打了个电话。 后者很快把切了尾巴并且吐过沙的田螺送上门来。旭直夸他服务周到,连尾巴都剪好了。 黄老板大脸凑过来旭耳边,“不是我说。我要是不剪,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还以为洗洗就能扔进锅里煮。” 霍山扣探究地看着这后尾箱改装成小型水族馆的面包车。抓起一把大小不一的田螺。警惕地看着黄老板。“三月田螺满肚子。至少得等到中秋,田螺才肥。现在?一肚子的小田螺。” 黄老板不乐意了。“这都七月中了。” “没到九月就是不肥。就是不好吃。”在吃的问题上,霍山扣向来寸步不让。“再说,五到八月休渔期。你这一面包车的海瓜子花螺珍珠贝都是哪里来的?” “我,我家就是养殖场。我爱什么时候抓就什么时候抓。” “那这个青花鱼你怎么解释?用灯光围网进行捕捞的是不是?休渔期,拖网围网灯光的作业渔船禁止出海。你哪里来的这的青花鱼? “我养,” “目前养殖最成功的是翘嘴红鲐。你这一箱,鲐鱼鲅鱼,大大小小都有。还说是养殖的?” “我,我家几口人一起钓的不行啊?” “真了不起哦!一家人能钓上了这么多。你这一箱不止十斤吧?” “你这人真是!要不是看在小公子份儿上,我不做你生意。”黄老板说着气鼓鼓开车走了。 霍山扣丝毫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休渔期禁止捕捞。这些奸商,不等到没鱼捕捞的时候都不知道珍惜。” 回头冲着旭,“以后不许在这家买东西。无视生态效益,肆意破坏环境。奸商!没良心!你干嘛非要这个时候买鱼,纵容这些奸商?” “我买的是田螺。”在霍山扣如炬的眼光中藏起一袋带鱼。“这个,顺便买的。” “田螺没到时候。” “为了训练你。” “什么训练?” 旭不答。霍山扣疑虑着,悄无声息跟他进了厨房。 旭开火热锅,顺手把紫苏切碎。热油浇一趟,下田螺爆炒。 霍山扣看一眼手上DW四色手表,“现在才四点。那么快做晚饭?” “特训。” “这真的有用?”霍山扣是没明白这救人跟炒田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相信我!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我比你清楚。毕竟,能活着看到全世界都死去是什么光景的人只有我。” 看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面前,他一句话轻描淡写说出来。霍山扣知道,要放下这份伤痛,把它淡然说出需要多大的勇气。旭为了修复自己的心,花费了整整五年。就是到了如今,依然是噩梦缠身,挥之不去。 “你辛苦了。” 霍山扣很是悔恨自己词穷至此。竟然说不出别的来安慰他。 灶台前翻炒的这个少年,小脑袋刚过锅盖。前阵子还要踮着脚尖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碟红烧肉。现在,他又长高了些许。可以稳稳站在灶台前面不需要小凳子。他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可靠。 霍山扣不再多话,在一旁静静看旭熟练地炒田螺。等着他说的训练。 第106章 训练其二 “差不多了。”下紫苏碎。加少量水。煮到小盖子浮起来,出锅。 旭端出一碟香喷喷的紫苏炒田螺。牙一咬,一翘,开了一瓶青啤。伸筷子就是,“吃。” 霍山扣不明所以坐下来。 饭桌对面,旭拿起田螺在唇上一贴,嘬一口,放开,那螺肉就进嘴里了。 霍山扣没他这么好的功夫。正打算拿牙签挑螺肉,被旭一筷子打飞了牙签筒。 “吸。” “我吸不动。” 霍山扣是真不懂这人。 吃个蟹黄全靠嘴也就算了。蟹腿掰开,哧溜一声,肉没了。 他熬高汤的大筒骨,一端不开口。这家伙抱着一根,嘴巴盖住半边开口,愣是把骨髓吸了个干干净净。被他一张嘴吸过的筒骨,拿筷子捅进去都带不出来半点剩的。 瑞瑞不止一次说过旭吃面时候筷子挑到嘴边,那面条自己就像倒流的瀑布一样百川归海了。拿筷子的手纹丝不动。 霍山扣辩解道:“我没你那么厉害的嘴。” “嗯。练啊。你以为我天生这么会吸的?”旭说话间又消灭了半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把碟子推给他,自己拿啤酒昂头往嘴里灌。 霍山扣拿着一个田螺死马当活马医。放进嘴里猛吸,不行。再吸,不行。 霍山扣看一眼那被他吸干了汤汁就是藏在小壳里不出来的白白的螺肉,很是奇怪。“为什么要学这个?” 旭放下吹到一半的酒瓶子,竖起右腿,醉眼迷离看着他。“感动瑞哥哥嘛。都是成年人了。玩什么小心心。拿这张嘴征服他!” 空酒瓶敲敲半碟田螺,催促他,“吸。” 半小时之后,霍山扣嘴巴都麻了。桌上散落着成功吸出来的和完好无损的田螺。霍山扣喘着气趴在饭桌上,伸出舌头来那就跟地上等吃的帕森一样了。“不行了。” 霍山扣砸吧两下干巴巴的嘴。“吸不动了。” 旭啧啧两声,“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扶不起的阿斗是也。” 霍山扣一拍桌子,“明天继续!我就不信我还搞不定这一桌田螺!” 霍山扣雄心壮志,旭鼓鼓掌。大门打开,已经是子居放学回家的时候。 “你们在干嘛?” 地上都是空啤酒瓶和田螺,脏乱得很。 旭的眼睛啊,还眯起来睁不大,两颊红红的。嘿嘿笑着的样子有点傻。 “你喝醉了?”子居皱起眉头。过来要扶他弟弟回房睡觉。 旭的手脚被子居搭在他厚实的肩上。酒气熏得子居拿手当扇子扇起来。不住地埋怨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 “明天又该头疼起不来了。上次还没吸取教训吗?你这个猪头。小猪头。” 子居以为旭喝醉了不清醒。哪知道,拖着人退到黑白方块沙发旁边时候,耳边是旭清晰无比的发声。“小霍霍,学着点儿。” 扫地的霍山扣闻言抬起头看他俩。 旭趁子居发蒙,一把把人推倒。趴在人身上,小心捧起他脑袋,低头就是一个干柴烈火的法式热吻。 轻轻啄,撬开牙关双龙戏珠,一手吻技把子居吻得全身瘫软,倒在沙发上。 旭还不放过他。趴在他身上似有还无地挑逗着他的唇瓣。玩弄着,嬉笑着。 高超技巧复杂变化直吻得子居七荤八素。看得霍山扣目瞪口呆。 门口掉落一串钥匙。廖天瑞很少被什么事震惊。没有什么场面是他没有见识过的。然,旭这一手当真让他大开眼界。单单两片嘴唇竟然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玩法。 一吻毕,旭从身体僵硬的子居身上爬起来。回头得意冲霍山扣一笑,“能学到一半就差不多了。” 霍山扣双手抓着扫把,近乎哭泣。“难度系数太大。我想放弃。” “我,我要上厕所。” 推开弟弟,逃也似的冲进厕所关上门。身子无力地瘫软下去。好不容易站起来,子居惊出一身冷汗。“大危机啊!” 小旭这一手是哪里学来的?真不愧是刚满七岁就已经知道西街存在的人。 他收紧臀部,感到强烈的危机感。“不行。得请教一下段子。先下手为强。” 八月开学前,子居带着旭玩遍了市内的游乐园,吃遍东西南北门的棉花糖,每一个摩天轮上都留下了他们的足印。同吃同喝同睡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出门上武馆,吧砸一口小脸蛋。锻炼回来一身汗,抱起弟弟原地旋转一周。“mua”就是一吻。睡前额头再盖个章。 霍山扣心满意足看着他俩腻腻歪歪。霍山扣的训练自然也不停歇。吸紫苏炒田螺是小菜。旭拿萝卜插上硬币。霍山扣能只靠一张嘴把插进一半的硬币吸出来。不带用牙的。下一步是要挑战整个硬币塞进去。霍山扣直说做不到。旭以口示范反驳他。霍山扣大脑门砸饭桌上,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我练。” 唯一不是很舒服的就是,房门屡次夜里被打开。等他关上窗,屋里总会多出一个人。把借醉酒行凶又不知道怎么行凶的廖天瑞推出门外交给宁氏夫妇。霍山扣才能安心睡觉。 廖天瑞因此事被宁氏夫妇多次请到房内进行教育。可惜他本人醒来之后半点不记得醉酒时候的事情。还为此停了好几个礼拜的红酒训练。他是不会承认什么酒后吐真言,酒壮色胆的胡话的。 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理会这些儿女私情。尤其是在三当家退出龙头争夺战不知何方神圣与他决斗的这个时候。 宁日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有一个竞争者。赢了,日升会是他的。输了,把二当家的位置让出来。 十岁被送到国外开始,不,应该说从一出生开始,这个世界就一直瞧不起他。他只能爬到最高的地方,俯视着他们,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主人。 一对核桃儿,一包小鱼干,全家福照片,一尊滴水观音像,一套霸王别姬的戏服。 “还有手机!”旭掰手指头数着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洗过澡的子居披着浴巾进门来。提醒他,“你的照相机跟高保真耳机呢?是不是漏了?” 旭摇摇头。“没漏没漏。都送给段子了。” 子居不高兴了。“你什么时候送的?” “送甄敖角上船的时候,太高兴了。顺手送出去了。” “你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说好的给他做生日蛋糕,也因为被段子的事情耽搁了,转头就忘了。连一个外人都能轻而易举收到他的资助,、得到他的关心。天天睡在身边的自己反而没有半点表示,永远是他去迁就旭。子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怨气的。 这点小不愉快被敏感的旭捕捉到了。旭回头就是一个“mua,”揪着他古铜色的大黑脸玩儿,“送你一个亲亲。喜欢不喜欢?” 喜欢到原地旋转三周半升天炸成烟花! 可是,子居不得不拉下脸,浅浅笑笑拉过他,正对着阳台翻进来的他父亲,问:“爸爸,你进来做什么?不是你说今晚收拾好,明天去夏威夷的吗?我跟弟弟要睡觉了。你不觉得爷爷的故事等到了夏威夷让他自己跟我们说更有意思吗?” 潜台词就是,你还不快点下楼去收拾?你妨碍到我跟弟弟亲亲了你知不知道? 可惜宁正这个迟钝的直男脑子里没他那么多沟沟壑壑。正经八百地一一回答,“有些话要跟你们说。是这么说过。当然。但是我今天进来不是要讲故事的。” 宁正拍拍眼前这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宽厚的双肩,很是欣慰。“长得又高又壮。好。很好。随你爸爸。” 旭嘟着嘴,“那我呢?” 宁正坐在床边,逗逗这挂油瓶的小嘴。眼里都是慈爱。“你长得可爱。” “嘤,小旭也要长高高,长得比哥哥还要高。”旭抱着宁正大腿就开始傻笑装可爱。 “要长得比你哥哥高?” “嗯。”旭狠狠地点头。 宁正摸他小脑袋,很认真地说,“拉倒吧你。长得比我高就不错了。也不看看你哥哥,这都,” 宁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儿子有多高。他只记得大儿子半夜抽筋,个子疯长,迅速跟他身高持平。那就是一米六。那之后,子居还在长,没了媳妇儿在身边比对,他竟然连儿子的身高都不知道。宁正心里有点小愧疚。 “呃,子居你多高?” “165厘米。” “你看看你看看!165!比我还要高5厘米!你?还没我高吧?” 旭翻一个白眼,不再装年幼。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父亲。“爸爸,我也一米六了。跟你一样高。而且,”旭一挑眉,“我还在长高。” 宁正板正了身子骨,没有勇气站起来跟小儿子比比谁高。“那也是很高的了。” 说着,装作不在意把他小儿子扯下来,三人排排坐在床上。显得中间的他这个父亲没有那么矮。 “都带了些什么?”说着,翻看起两兄弟的行李箱。 “被子枕头怎么只有一套?” 两人异口同声:“我跟哥哥/弟弟一起睡。”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旭话出口,自己都呆住了半秒。怎么?他说好要锻炼自己一个人睡的雄心壮志呢?什么时候意志消沉到意志都不记得了?去九间房不依赖哥哥睡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吗? 子居倒看不出来什么脸色。虽然子居前一阵子才说过“弟弟你已经长大,撒娇也不可爱”这种话。旭想,至少不讨厌。否则不会这么脱口而出就是一起睡。 “这又是什么?”宁正发现新大陆一样拿起旭那一袋小鱼干。 “给哥哥吃的。长高。补钙。”旭偷偷看他哥哥神情。笑了。一闪而过。可就是被旭看到了。旭松了一口气,还好撒了个美丽的谎。 “那这个呢?补脑?”宁正拿起那一对核桃放进嘴里。 “不能吃!”旭连忙冲上去,护着自己从九间房偷出来的四座楼。 “锻炼手部肌肉。防止老年痴呆。不是用来吃的。是这么玩的。”旭手里捏着两颗核桃,揉捏着让它们在手心旋转、互相碰撞。咯咯有声。 宁正又好奇地玩了戏服、滴水观音。摸到手提电脑的时候更是惊喜万分。“瑞瑞教过我开机。我开给你们看。”然后很兴奋地开机,关机。炫耀了半天。 临走的时候给两儿子掖好被子,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叮嘱。“多带点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好好哄你们爷爷开心。瑞瑞那冰块是指望不上了。你们两个啊,尽管冲你们爷爷撒娇、卖可爱。陪吃陪喝□□陪玩。怎么开心怎么逗他。” 旭从被窝里钻出小脑袋来。“爸爸,这是四陪哦。” 宁正一个脑崩儿下去。“哪里学来的?他是你们爷爷。总之,哄爷爷高兴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爷爷不高兴吗?”子居问。 宁正叹一口气。“你们去到就知道了。交给你们了。”说着,翻窗爬树回一楼。 子居憋了好久,等宁正走了才说,“爸爸不知道门在哪里吗?每次都爬窗。” 旭环顾四周。都是樱木花道跟流川枫传球的墙纸。雪白的房门被传球的幻影抹过一片。就连把手也巧妙地隐藏在壁纸中。 旭点点头,“很有可能。” 第107章 西山岛之蓝鲸 收拾好行李的次日,宁家分两车去北云地铁。 坐在廖天瑞宽敞舒适的私家车内,百无聊赖等着早高峰人流散去,路过牛仁医院,把旭日东升、纪念中学、小西家蒸汽火锅、九间房、勾丝岭北云地铁全都远远抛在身后。 坐在哥哥大腿上,在郊外立交桥的大圆环上,旭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不是去地铁飞去夏威夷吗?为什么往南走?” 北云地铁,在北边的勾丝岭。他们现在,正往南走。 “不去夏威夷。” “为什么?” “系安全带。”廖天瑞熟练地挂挡,提速,上了高速。 旭正坐在子居腿上。害子居双腿并拢。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心里砰砰砰直打鼓。旭的命令更让他热血全往一个地方涌。他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自己旭说的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想明白这一点,苦涩得自己变成了鲜艳情人节一日过后的玫瑰,萎了。 旭说的是,“哥哥,抱紧我。” 看他绷紧裤腿就是一动不动,旭轻轻一巴掌给他屁股来一下,“还愣着干嘛?快抱紧我!” 子居面红耳赤抱紧弟弟。一双手上上下下怎么放都不是,偏偏怎么移都是上手一片滑腻。这皮肤是真嫩。不像他,成天日晒雨淋,上桩打木头人。少年人的手,老年人的手茧密布,跟个老腊肉似得似的没个平整的地儿。 盛夏时节,旭一身薄薄的粉T恤,写了大大的静字。奈何子居越摸那一横一划,心里越是躁动不已。还是不自觉会隔着衣服描绘,闭着眼睛想象。 被吃豆腐还不自知的旭翘起二郎腿一副二大爷的模样,“你不说我就是不系安全带。横竖我有哥哥抱着。” 闻言,子居有理由抱得更紧了。 廖天瑞沉吟一下,“温郎君喝酒回家。被你小舅发现他拿着户口本看。第二天跟踪。发现温郎君出门的时候拿了两本户口本。从州政府出来,拿了两张结婚证。你小舅怀疑温郎君在外面有人,趁他出差,一气之下撕了那新办的结婚证离家出走。温大姐姐断了粮逼他回来。你小舅就是在外面穷死也不回去。信用卡被冻结,他靠着后腰纹身一路白吃白喝回的国。现在赖在新开发的西山岛上不肯走。对,就是你托我开发的西山岛。我顺便带你过去验收成品房。” “想我同意改地点?很容易。” “不接受要挟。改地点是你小舅命令。” “瑞哥哥,跟我念,我们小舅。” “你爷爷不会同意的。我一个来路不明的野……” “干他屁事儿?”旭又念,“我们小舅,” 旭念了好几回,廖天瑞就是不从。只是冒着违章,在高速上把车开得像蚂蚁爬。 “……别闹。” 旭嘴巴一长,起身就要发疯。“不去了!开门!我要下车!” 车里地方大。子居及时快走两步追过去抱住他才没跳出车窗外。 子居慌了。双手成了监狱,没敢松开一点。勒得旭整张脸都是青的。直唤他轻点。 廖天瑞看这活蹦乱跳的,刚开口,“温堂主,” “你!”廖天瑞话未出口先被旭截了话头。一根手指从后座穿到前面来就是责骂,“你个无情无义六亲不认的!我们小舅给你研究营养餐,活活把自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成了米其林五星大厨。你竟然还,” 旭捂着胸口说不下去,脸色发绀。眼眶发红,泪珠滚滚。“温堂主。哈哈。好得很。我不是你弟弟,小舅也不是你小舅。你孤家寡人。你无亲无故。你跟我们宁家,” 旭掐紧自己的脖子,一脸无法呼吸的痛苦模样。眼角逼出一滴眼泪,怨恨地瞥向廖天瑞,“瑞哥哥,呜呜呜,哥哥。” “我在我在。”子居吓坏了,乱翻乱找在他身上找药。 “你又没带药!”子居都要生气了。从自己怀里掏出备用的给他喂了一颗。抚着胸口给他顺气。嘴里不住地骂他没长记性。 廖天瑞怕他真的出事,在安全带紧急停车。下车开了后座的门立马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扯倒在温暖的怀里。耳边是他俏皮的弟弟说,“乖。你叫一声小舅我就没事了。” “无聊。”廖天瑞推开他,回到驾驶座。 旭嘟着嘴,听话跟哥哥分开坐,乖乖绑好安全带。 我这么逼真可怜的演技,堪比奥斯卡!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旭开始担心霍山扣所谓感动计划对上这个石头是不是真的行得通。 廖天瑞对他们两个弟弟是绝顶的好。跟别人是懒得解释,跟他们?说十句都不带嫌弃的。 前世也是夜半冒险上狮子岭就是为了告诫他好好学习,为他打点一切。小傲娇也说过,瑞哥哥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宁家人。唯一不会伤害的就是他们宁家。 但是呢,就好比旭曾经。人心,是会变的。 他没有告诉霍山扣,前世他抱着三当家痛哭是因为那个人的血沾到了他脸上。因为瑞哥哥用的不是BB弹,是真枪实弹。龙头争夺战,他来真的。 对待敌人,廖天瑞从来不会心软。这一点,是居告诉旭的。 不抱希望地看着美丽的落日百无聊赖沉入大海。在狭长的跨岛大桥,驾驶座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春风细雨一般吹散了旭满脸的寒冰。 廖天瑞用很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恳求他。“温舅舅,要哭的。你去安慰一下他。” 两人都竖起耳朵听,连呼吸都默契放慢了。 廖天瑞说完,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黄昏的跨岛大桥静谧躺在一片夕阳红中。 “干得漂亮!”车外爆发出这么一声。伴随着温婉在并排前行的车里热烈鼓掌。温婉挥挥手,让驾驶座的宁正提速。车子呼啸而过。 旭一个就地翻滚坐到旁边的座位上。手脚利索绑好安全带。“瑞哥哥,快!超过我们爸!瑞哥哥你车技可以的!我相信你!” 这小屁孩儿的争强好胜!廖天瑞嘴角浅笑。雪白的皮肤在红黄的夕阳中交接变换。一张笑脸,两般美丽。 “瑞哥哥你笑起来好好看。”旭是真觉得这夕阳下的红云特别相称。他一没在意,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染红了耳边的大红长生花纹身。 廖天瑞挂好档,右脚一下下敲着车里软毯。“给义父打个电话。” 旭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干嘛?” 双脚极速变换,方向盘转得人花了眼。只听得,“告诉他,儿子多有得罪啦!” 旭就觉全身被拉扯着往子居那边倒过去。子居被压到车窗上。一脚过来抵住他这被离心力甩过来的弟弟小肚子。“静”字上,多了一个黑脚印。 “嗷呜~瑞哥哥上啊!” “略略略!”温婉不甘落后。“老公!” 宁正,“在。” 两辆车就在高速上你追我赶较量起来。时而齐头并进。时而你先我紧追其后。每一个圆环的弯道更是左右交叉,跳起舞来一般。 在接近下高速的时候,廖天瑞驱车靠边。在所有人的疑虑中擦着路边栏杆,撞开裂口,飞了下去。 他用之前追赶宁夫人时候看过一次的车技,成功飞出高速路。车尾左右漂移了几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在国道继续往前。 “超过了!瑞哥哥万岁\\\\(≧▽≦)/!慢着!瑞哥哥,刚刚指路牌写的是西山岛吧?” “是。”旭回头,“可爸爸他们在刚才那个岔道口转去了东山岛!他们走错了。” “我以为你懂。”旭琢磨了两下,又想起昨晚宁正翻窗进来要他们做“四陪”哄爷爷开心的那些话。懂了。 就是有点难以置信。“我爸妈住东山岛秀恩爱。我们四条单身狗挤一窝?” “错。温舅舅已经结婚了。” “温什么?瑞哥哥你再说一次。” “不说。” “你说嘛。说嘛!……” 在被子居怒斥“一点儿都不可爱的”旭的撒娇打滚中,廖天瑞的车驶进茫茫大海中那唯一一条笔直的栈道。在左右无尽的水色中划过,在笔直的接二连三的路灯光芒中穿插过去,在前方大圆形的人工岛前停了下来。 美轮美奂的推塔大厦在后方。周围围了一圈的跑道。星星点点一两台车在路上飞奔。更远处是安静的民居,色调暗一些,更安静。面前,是最热闹的大片电子幕墙,像一面围墙从门口往左右两边延伸。伸展到他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去。 幕墙上面居民或行走或喝酒撸串,或舞池翩翩。雅有雅的趣,俗有俗的乐,各自怡然自得。 旁边蒙着红布的大石头似乎还没完工。石料边界还没磨平。可以看见突出来的一些支棱的石块。 廖天瑞停了车,按了旁边蒙着红布的大石头上一下。 幕墙消失不见,门口跳出来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俏皮地转个身,在笑脸上比个V字。用机器人的语言,一字一顿地欢迎他们,“欢迎光临西山岛。祝您愉快。” 小马尾转瞬即逝。大片幕墙恢复原来的样子,又是一片岛内欢笑录像。 旭拿起手机装作要拍照,两手啪啪啪打着信息。 廖天瑞没理他。从蒙着红布的大石头一侧抠下来一颗白石子,握在手心。“看着吧。” 廖天瑞双脚分开一点,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在外圈朝里面扔一颗白石。 幕墙欢声笑语隐去。一杆一杆自动狙击□□、螺旋而上的电磁炮、离子光枪,各色新颖武器瞬间集齐,自动瞄准西山岛上那一颗白石子。 咻的一声过去,空中炸出一朵小烟花。准确击落。大小口径的枪炮全体转向,有眼一样直指廖天瑞三人。 “喂喂喂,瑞哥哥,是不是玩笑开大了?” 旭笑着,左手悄然摸进腰间的□□。眼神不安地望向举手投降一无所知的子居。 旭不知道爷爷是不是提前把龙头争夺战的对手泄露了,或者是神通广大的廖天瑞自己查到的。这才特意支开他们父母,引君入瓮。 旭一度想,如果可以,那就为子居挡子弹。大不了再次沉入海底,再窒息重生一次。 原来死过一次会患得患失。死过两次,你就习惯了。 触到冰冷的铁块的一瞬间,指尖冰凉,紧接着小腹一阵滚烫,耳边回响过近距离枪响后那经久不觉的嗡嗡耳鸣声。旭身子站不住,倒在子居怀里。 第108章 西山岛之温放 廖天瑞手机响起,传来蓝鲸按耐不住的咆哮,“瑞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你尽管冲我打。打完给我放半个月带薪假就好。你一个石子问候我们全家!” 说话间已经从大铁门亲自出来。看见倒下的旭,手机都吓掉了。在子居杀人的眼神中扑过去给被一支麻药直中小腰的旭喂解药。 旭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重生了一次。在子居怀里动了一下,腰间疼得不行。这才醒悟自己没死,用不着重生。 “怎么了?” 下方跪了一个人。嘴里不住念叨着:“见,见过小公子!见,过宁先生!见,参见圆圆公主!” 旭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宁正温婉也到了。原来是想自己偷跑去恩爱,奈何方才被蓝鲸自作主张全面封锁,入口只剩下西山岛这一个。只好过来了。 “蓝鲸罪该万死。蓝鲸有眼无珠。蓝鲸是个睁眼瞎。” 看旭醒过来松了一口气,不小心说出心里话,“都怪瑞哥非要拿罡幕系统耍帅。” “现在是西山岛时间晚上七点。日幕即将收起,夜幕就要降临。请还在街上游荡的老人小孩孕妇残疾人等注意,夜市马上开始。重复一遍。its seven clock now。the sun……” 机器人熟悉的无停顿的句子响起,太阳西沉,月亮升起。西山岛,华灯初上的夜市正式开始。 “果然还是建好了。跟从前一模一样。” “小旭你嘀咕什么呢?”子居问。 “没。我说西山岛是个好地方。” 众人在蓝鲸语无伦次的辩解顺手黑廖天瑞一把中,旭总算把这乌龙搞明白了。 蓝鲸负责西山岛罡幕系统的运营。“安全嘛!哪个那么拽?我吓坏了。瑞哥委以重任的。我岂敢怠慢。反正麻药打不死人。谁晓得,竟然是小公子您。小公子大人有大量。我蓝鲸侦查到枪口没看仔细就开麻醉,我的锅,我背。奖金你扣吧。工资给我留着。我一条万年单身狗还好。我那些紫色的,还要养家糊口,我得付他们加班费。” 旭明白了来龙去脉。掏出罪魁祸首□□。廖天瑞也顺从地交出□□给蓝鲸保管。 宁正抓着芝宝打火机不肯放手。蓝鲸不住地给他做思想工作。 “宁先生,易燃易爆枪支弹药一律不许进岛,这是规矩。西山岛是智能岛,也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为了守护这份安全,劳烦宁先生见谅。不要为难我们瑞哥。” 廖天瑞不说话。宁正抓着打火机,伸手出手又收回来。“我出去的时候,” “保证完璧归赵!我用瑞哥的人头保证!” 摊上这么个助手,廖天瑞一张脸全黑了。旭跟子居不厚道地笑了。 西山岛是计算机全面管理。一切资产,计算机折算管理。全凭一张数码电子卡植入皮肤,享受全部数码生活。收费?计算机管理。关键就是那张植入手背的电子卡。 在打码进城的路上,蓝鲸卑躬屈膝不忘当着人面把廖天瑞这个上司往死里踩。 宁先生,圆圆公主,小公子叫得贼溜。说到子居,那就是指名道姓的。 “宁子居!看什么看?过来安检!” “宁子居!插什么队?一次只能打一个人!” “宁子居!打码之前不能喝水!电子元件最怕水了!你个白痴!” “等等等!等你奶奶!你多大面子?要我家小公子等?” 旭身体过关,打过码,看着手背上绿色的一列条形码颜色渐渐淡入皮肤去。小姐姐说好了,让他去休息。 旭喝过水,掐扁一次性水杯,朝被蓝鲸不堪入耳的辱骂难受得捂住耳朵的子居走去。 旭曾装作无意在路上问蓝鲸凭什么直呼他哥哥姓名。 “一个普通初中生,还想我堂堂二路堂主尊敬他?做梦。”蓝鲸原话。 这人鼻孔上天让他特别不舒服。对着他这个西山岛主人就阿谀奉承。当着他面竟然敢对他两个哥哥都大不敬。真搞不懂这人是不是傻。 站到被处处针对的哥哥身边,带着他清净安全过安检、上药水、检查体质,打码。 “慢着!”旭抓起子居打过码的手。 其他人是付完检查费变绿色,现在是红色。宁氏夫妇都是红色。旭当时还觉得很新鲜,很惊奇。 廖天瑞则是一开始就是绿色,因为他是承包公司,享受特权无可厚非。 子居打过码,想默默拉低衣袖,把紫色的码藏起来。旭抓着子居手背抬起来。 “哥哥,怎么你的是紫色的?为什么?” 为什么问的廖天瑞?因为岛是他建的。旭觉得他应该知道。谁知道廖天瑞竟然看着子居。“你解释。” 子居抱抱旭,给他顺顺气。“因为呢,我之前来过。在罡幕系统还没有成熟的时候。为了做区分,必须赋值不同。” 廖天瑞点头以示认同。 “不是什么分到低级人等去了?”旭看着廖天瑞。 廖天瑞一脸,你是白痴。 子居笑了。“我跟,”说那名字之前故意看廖天瑞一眼,“我跟霍老师,也是紫色。” 子居说完,仔仔细细观察廖天瑞反应。廖天瑞并没有什么他意料中的惊讶反应。只是淡淡的,“嗯。我知道。我雇的人,身家底细我都是事先查明白的。” 子居想再说什么,廖天瑞摆摆手。“你说他也不懂。我也说过。他装不懂。他就是装!所以这一次,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子居恍然大悟,“哦。那是我多事了。” 这俩人一人一句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旭生气了。“我可是智商140的天才!哥哥,你说。” 子居,“赋值,最简单的就是1代表男,0代表女。那输入的时候只需要输入1,计算机就可以识别是男人。同样的道理,写总负责人廖天瑞六个中文字,这么多字符,不如把管理层编成绿色,一旦识别出来,计算机就知道管理层来上班了,管理层下班了。 管理人员那么多,那这个管理层又是哪个呢?这个时候就需要独立编码。那就是另一个更精细的人员管理系统了。这就是你手上一条宽一条窄的条形码。 防伪,材质,用什么记录可以对人体安全还可以放心不被抢夺,这些问题整理起来可以一本指南。制□□都没有它那么麻烦。你知道也没有用。 简单来说,黄色,那就是工人。建成之前允许通行。建成之后就禁止入内。 红色,反过来。建成之后才开始新增编码,允许入内。所以后来才编码的我们爸妈,就是红色。 之前已经录入数据的总负责人瑞哥哥,岛主你,都是绿色。 当然,用两个色块太复杂,所以我们选择增加绿色的居住权限,而不是另外赋值。所以你们就是绿色,不变。 不懂?换句话说就是,绿色能做的事情,包含红色能做的事情。这样你懂了吗?” 旭直觉他们俩之间说的已经不是什么颜色的问题了。但是子居不让他知道,避重就轻说一些不打紧的。他不说,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 旭迈着小短腿扑过去抱住子居,很老实地在他哥哥怀里摇头。“我是不是很笨?” 子居抱他上车,“术业有专攻而已。” “那为什么你是紫色?” 旭揪着他领子不放。俩人卡在车门处。 旭就是见不得哥哥被别人瞧不起。他哥哥脾气好,不代表就能任人欺负。蓝鲸这货摆明了就是没事找个软柿子掐着解气,一个劲儿就揪着不放。旭心疼子居。 子居摸摸他小脑袋。“霍老师也是紫色。我跟他这个师傅混的。” “我是问为什么是紫色?” 在旭截然不舍的追问中,子居简单回答。“因为我们是搬砖的。” 旭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子居给他系好安全带,慢慢解释,“把数据库的代码打包,搬到西山岛来。紫色,工程技术人员干活专用色。” “基佬紫!跟你们这些花盆底黑框大眼镜特配!” 专门跑过来对计算机工程技术人员的刻板胡搅蛮缠发泄一通过后,蓝鲸捂着脸跑开去。离子居远远地。 旭指着远处的蓝鲸问,“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驾驶座的廖天瑞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查明。“表白。被老鳄甩了。心情不好。” 旭,“哦!难怪蓝精灵今天这么作死。” “被谁甩了?”心情一放松,八卦的本质就涌出来了。旭扯开没绑好的安全带趴在前座的椅子上。被子居骂了一通,紧紧勒在座位上。 西山岛人行电梯满街都是,车子跑专用道。因为一般不用车子。所以车子是真正的奢侈品。旭很惊讶廖天瑞竟然在西山岛罡幕系统下开进来这么危险的东西。 廖天瑞可没管。开着爱车上那专用道,120码狂飙。在高楼大厦之间环绕着呼啸而过。 旭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贪婪地看着窗外现代化的风景。 子居游戏里那种俄罗斯方块一样奇形怪状的堆塔大厦屹立其中。彩虹桥连接东山西山二岛。 楼宇之中封闭着200平的布家墓地。完完整整。连萋萋青草都未曾动过一分。这是旭的意思。死者为大。别人家的祖坟,还是莫打扰的好。扫墓的汉子摘下帽子,络腮胡子满是感激的笑意。 睁开眼,已经到了海边别墅前。廖天瑞去泊车。没给他俩钥匙就跑了个没影。估计是“测试”跑道去了。 对着那钥匙孔都没有的合金大门,旭一双巧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合金大门自己上下左右现出几块,往门框里退进去,消失无踪。 旭想进去,子居按住他肩膀,自己抢先一脚踩进去试路。灯光自脚下地板升起。子居自然而然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身上挂上来一个柔软的躯体。 正打算出手打倒此人。耳边旭着急喊他,“住手!” 子居收手。任那人哭泣着抱着他。胡乱地喊,“瑞瑞,我的小郎君。郎君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旭可算明白为什么廖天瑞跑那么快了。 轻拍那人溜肩,哄着,“小舅舅,这是我哥哥。瑞哥哥早溜了。” 这个面容精致的男子穿着一身得体休闲西装,奈何本人撑不起廖天瑞禁欲系西服的这份严肃。一张小圆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他抬起头侧脸看旭。灯光淡去,面容细腻如同洋娃娃。 子居捂住鼻子,把他推倒扔在隔壁的沙发上。自去了厕所。 旭留下来,好好安抚他这个感情受伤的小舅。 温放这个人呢。按温婉来说就是被温郎君宠坏了。按温收的说法就是,你丫的对他狠一点不就好了嘛?! 当年,温郎君作为仆人住进温家。照顾二分堂被宁日一把三板斧砍成一分堂遗留下来的兄弟遗孤。奈何温收他爹也不是什么好爹。成天在西街混的常客。温收不会照顾人,只会招呼布料跟剪子。这养育重任,自然而言就落在了贴身仆人温郎君身上。一来二去,竹马竹马,兼主仆情深。 温婉说起他们俩是恨铁不成钢。自己成婚第二晚就是找弟弟温放喝酒。问,“你俩什么时候领证?” 拖啊拖啊,拖到跟着宁日去了美国。还是没成。拖到十岁的廖天瑞留学。温郎君是死都不肯娶,温放又半夜送菊花失败。 某天早上吃早餐,廖天瑞小手直接拖着温放要去教堂定亲,婚戒都准备好了。 温郎君笑着旁观,小屁孩儿玩什么过家家。直到廖天瑞超级认真给温放戴上戒指。 “ido是一生只能定制一次的戒指。我刻上了我们俩的名字。” 廖天瑞说完,踮起脚吻温放戴上钻戒的中指。 “放,你这么好,不介意我的头发,会抱我睡觉,问我喜欢什么。我有时候陪温大姐姐买衣服,在橱窗那里看到很漂亮的西装我总是在想它穿在你身上的样子。今天我总算看到了。比预想的还要漂亮呢。你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娶你的。现在先定亲。” 教父一句,“新郎可以吻新郎。” 廖天瑞真的虔诚地牵起高他两个廖天瑞的温放的手,踮起脚尖。“放,我亲不到。你下来一点。” 在廖天瑞嘟嘴要亲的时候,温郎君及时把弯腰的温放抱走了。抢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众目睽睽强吻温放。亲一次骂一句。“白痴啊你!嘴巴可以让人随便亲的吗?” 温放笑了,“瑞瑞这个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 温郎君再亲。狂亲。“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两个臭小孩儿!” 原来温郎君总自卑自己一个仆人地位低下,配不上温放这个前二分堂继承人现任日升会烈火堂堂主。总想着努力工作有朝一日胜任堂主与他并肩。 也就是说,还没胜任堂主他就是不娶。原本是这样的。 廖天瑞让他看婚戒的内环。里面刻的,是温郎君与温放。 廖天瑞出这一手激将法。温郎君的心意再也无法隐藏。两人当晚就成好事。 温收半夜带廖天瑞出去找宾馆住才发现,廖天瑞原来为这事儿联系牧师存钱挑选戒指,前前后后准备了半年。 温收深感此人大有前途。打长途告知温婉。从小看这俩卿卿我我到大的温婉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有一个表示:要不要再迟一点,温郎君我们等你下手等到儿子都生出来啦。 这也是为什么温婉一直高看廖天瑞的原因。 这小屁孩儿才十岁啊!温婉当年威逼利诱都搞不定这俩。廖天瑞献计之下,竟然在美国自由的天空下闪电领证、迅速结婚。花童,婚礼策划,全部都是当时十岁的廖天瑞负责。 因为这事儿廖天瑞跟温放关系一直不错。温放偶尔会故意在温郎君面前叫他小郎君。 “我每次这么说呀,郎君就要不高兴。不高兴就要亲亲我。” 温放下厨,做奶油炖白菜、意面猪排包、可乐鸡翅。旭在一旁腌制鸡翅,赔笑,吃狗粮。 “我们在美国还是习惯吃米饭。改不了这个习惯。我能吃辣,但是郎君不能吃辣,所以离开二姐之后我的口味清淡了点。郎君直接不碰辣椒。我一个人的时候,就自己给自己炒一道宫保鸡丁。给自己跟大姐补一补。” “我还以为你跟妈咪一样无辣不欢呢。”饭桌上啃着可乐鸡翅,旭很给面子地追问对桌那人。好让他有理由继续说下去。 子居全程拿着笔,不知道在记什么。 温放说够了那些腻人的情人相处。咬着卤水鸡爪,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因为郎君他不能吃辣。呜呜呜~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他了!我太没出息了!这个,什么奶油炖白菜,可乐鸡翅,都是他爱吃的。还有这个鸡爪子。在国外鸡爪子是不吃的。他贪便宜买了一大堆放冰箱里吃不完。我给腌成卤水凤爪。他吃得贼欢快了。说我勤俭持家好媳妇儿。说什么当年就是我常常偷藏一块卤水凤爪给他,把他拐跑的。” 温放收起眼泪对对手指,“其实那个鸡爪是二姐做的。我觉得好吃分他一口。不是我做的。不过,” 抬头挺胸又是理直气壮。“我现在也会做饭了。” 旭点点头,“嗯嗯。好吃。小舅也吃一个。” 温放接过,咬在嘴里没吃。“我,鸡爪子都做好了你说他怎么还不来接我?” “嗯嗯。马上就来。”旭嚼着鸡骨头里的味道说。 “你说他是不是真生气了?” “小舅这么可爱,谁舍得生你的气?”旭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的。温放都接不下去了。 “小旭这张小嘴真甜。” “可能是因为亲眼看见小舅了吧。从前通电话不觉得。现在这靠近一看啊,看得我整颗心都是甜甜的。”舔一把鸡翅上的蜜汁,旭继续胡说八道。 温放碰碰他肩膀,“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哄哄他?他怎么还不来?这都一个星期了。” “才一个星期你就受不了了?” 旭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气氛一度很尴尬。 温放可能也觉得自己矫情。吸一鼻子,“以前我离家出走绝对不会超过三天他就能找到我。” 旭,“哦。”没再开口。 他不说话,子居停笔。偌大的饭厅安静得像是天使飞过。温放慌了。 “呜呜呜,难不成是他出事了?不要啊!不会的。” 一会儿又,“我的郎君天上地下最了不起!谁伤得了他?” 要不就是:“难道那结婚证是真的?我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小舅,小舅你就嫁我瑞哥哥。这不是当初在神父面前发过誓的吗?” 旭再次感叹廖天瑞跑得快真好。温放从前还没有这么难哄,近来愈发过分,真真的被温郎君宠坏了。 本人还不自知。嘴里鸡爪子翘上天就是,“我要求不多啊。一天一个电话。每晚一起睡觉。姐夫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旭接过子居递过来的鸡爪子,嚼着。心里怨着父母瑞哥哥这三个坑他的。嘴上偷空没好气地提醒他,“温堂主不干事。都是仆人温郎君打点安居岛烈火堂。每天美国安居岛两边跑的,小舅你就体谅一下嘛。” 温放鸡爪子一扔盘子,不依不饶。“虽然他每天美国安居岛两边跑。可他有直升飞机啊!他有心怕什么路途遥远?” 旭舔舔自己的爪子。像一只吃饱餍足的猫儿。也耗尽了耐心继续安慰他。“你说得对。都依你。” 温放自己呆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趴桌子上哭起来。“呜呜呜,完了,完了,那真的是结婚证。我完蛋了。我要死了。我不活了~” 旭起身收拾碗筷,打了个饱嗝儿。呃,好饱的狗粮。 “那么担心你给他打个电话呗。” “好。”还真就去打电话了。 只听得温放对着电话,“嗯。我离家出走了。我在,不告诉你!” 沉默。长久的沉默。 脸红。扭腰。 秀恩爱。赤果果的秀恩爱。 “嗯。吃了。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你道歉那么快干什么?明明是我的错。你!敷衍!不认真!你对我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吗?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了?你不来接我就是不回去!那!你!忙!吧!” 挂了电话就是,“混蛋!” 羞答答上楼去。小碎步走得那叫一个欢快。 旭感觉,自己七八点苦口婆心到现在九点十点。两个多小时的体贴温柔还不如远洋的一句对不起和隔着长长电话线的亲亲来得有效。心头挫败感不是一般的重。 摇摇头把碗筷收拾干净。摘下围裙擦干双手准备洗澡,路过饭厅看见子居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特别认真。趁他不备抢过来。 “还给我!”子居也不是吃素的,仗着个子高要抢回来。 “让我看看都记了什么。” 第109章 西山岛之计划开始 “追到我就还给你。”旭仗着个子小,步伐轻灵绕着他这个人形木桩转,让他看着抓不到。 低下头躲过追捕念,“一开口就滴下来这么多蜜糖。” 一个假动作把围裙抛上天结果低头继续念本子,“天上地下最了不起!” 两人绕着饭桌转来转去。旭抓紧时机快速翻动本子,大声念,“用吃的,” 踩着沙发一个翻滚躲过子居伸长的手,继续念,“划掉,小鱼干拐跑。”“有心怕什么路途遥远。”“不忙不忙。” “对不起。还给你。”把本子还给一直紧追不舍的子居。 旭喘着气,眨眨眼。“念完了。” 子居宝贝儿似的把本子抱在怀里。 “哥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子居怕他趁自己洗澡偷看,让他先洗。旭啧啧有声,“哥哥你那么认真记我说的话做什么?” 子居直勾勾盯着他。“收集大数据,分析用什么算法追我未来的媳妇儿。” 好吧。还是很有志气的。旭耸耸肩,“我觉得这招没用。除非对方爱你爱到无法忍受你跟另一个人结婚.小舅太任性。苦了温郎君.每晚一起睡?还有心怕什么路远?他怎么不体贴一下温郎君?小舅这就是被宠坏了。” 旭还点评了其他的甜言蜜语。“那都是已经成为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拿来调调情还不错。前提是已经追到手。一条小鱼干就想把人拐跑?谁那么傻?除非对方爱你爱到心甘情愿装傻。” 子居握笔的手顿下。合起珍贵的本子。有一种想把努力成果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对啊,只有自己会不知死活在婚礼上堵他。要是自己跟别人结婚,他只会握着自己的手,异常兴奋德调侃,“哥哥,结了婚就要多陪陪老婆,别老是顾着学习学习学习。” 或者还会握着那个他找来的群演的手,喊她“嫂子,”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我这个哥哥就喜欢粘着人。”然后牵着自己的手,交给那个陌生的女子,名为,交给幸福。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他放手的一瞬间就断了。他们眼中的幸福,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那素白的房间里,在他不懂得的那一墙摆满塑料小人的玻璃柜前,在神龙少女精灵螃蟹头的绘画天花板下。在他手心,由他捏着,玩弄着。 “不跟你说了。你快洗澡。洗完轮到我。”说着,旭站在门口低头看一眼。 这门是眼球锁。扫描眼球开门的。子居告诉他,旭才知道这么新奇的玩意儿。门裂开旋转退进去,开了,他站在那里等着。 一晚上被旭的“抱紧我”折腾,又被不知好歹的蓝鲸当泄愤对象,再被温放一通惊吓撒娇恩爱轰炸,子居感觉自己全身像被抽去骨头一样软。 肚皮响起才想起自己只顾着写秘籍,忘了吃饭。碗筷都收了。本着少吃一顿饿不死的想法,子居去洗澡。 在门口吹了两分钟冷风没见到人。旭骂了一句脏话翻开手机就是,“你还要不要我瑞哥哥了?” 电话里面传来:“干杯!庆祝我们徒弟带我们赚他个盆满钵满!嘿!手下败将,明儿个哥带你上分。” “去他的产品经理!我们有小霍!” “庆祝首席技术官原地爆炸!霍宝宝迎娶美人大老板!” “哥哥我媳妇儿?去你的媳妇儿!老鳄我单!身!我要辞职!我要出!岛!找!女!人!” “你们就敢在这里吹。明天还不是照样要上班?” “你是不是欠揍?” “霍!蓝鲸牌基佬韭菜烤好了没有?” 电话对面啤酒烤串的味儿都飘过来了。好不容易浸着啤酒的话远去。电话里被捂着,风声走了好一段路。 “对不起。刚才在烤韭菜没看手机。喂?小旭。怎么了?” 霍山扣按计划提前潜入夏威夷。机票都买好了。在候机厅被车里的旭啪啪啪一个短信“霍!我们住西山岛!你快点过来西山岛!”叫到西山岛来。 好吧。就这么开车、检查身体这小半天的时间能在西山岛这个陌生的地方迅速找到自己的立身之地也是很厉害的。就是你住的未免太舒服了。霍山扣竟然回答他,“老板人很好。现在夜市刚开始,我这时候走不开。” “你是潜入!找个身份潜入就行了!你还真打算立地生根拿个最佳员工奖?要不要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年度最勤奋员工,霍大厨?哼?!” “不是有你在吗?我去了就是一个炮灰。” 旭头朝明月给电话里一个白眼。“滚过来。” “明天。你等我跟老板说一声。” “马上。滚过来。” 霍山扣脑子三下五除二出了一个方案。“你点个外卖我给送过去。这样成不成?” 旭深吸一口气,勉强同意。“你说你是不是犯贱?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过来你不过来。非要我生气让你滚过来!你是不是犯贱?你说你是不是犯贱!喂喂喂?挂我电话?” 子居给买的手机,没舍得扔。旭抓在手里吹着凉风等霍山扣的外卖。早前打了好几通电话给霍山扣。最后一次才通。就是这么不愉快的收场。 之前给狂飙的廖天瑞打电话也是,被无端骂扫兴。旭一句“你不吃饭不睡觉就别回来!”抢先挂了电话。 旭一撩额前被冷风吹乱的头发。心情特别烦躁。 就他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拉红线。红线两头的主角个个不上心。这个炒菜做大厨做得贼开心。飙车那个连吃饭都能忘了。 “我真是闲操萝卜淡操心。” 旭的计划是点霍山扣所在店面的外卖。由霍山扣精心制作,骑着小绵羊送到门前。递到饥肠辘辘的廖天瑞面前。 连图案旭都想好了。打开饭盒就是一个煎蛋修剪成的大心心。 廖天瑞回来了。精神焕发得一点儿都不像没吃晚饭的人。 “饿了么?”旭问。 “不饿。” “给你叫了外卖。” “不饿。” “洗完澡自己下来拿。”旭说完,压根没理会他说什么,自己上楼去。 旭躲被窝里翻手机。收到霍山扣提醒说外卖到了。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冲下去敲浴室的门。“外卖到了!” “你帮我拿。” “你自己去。” “让他等着。” 廖天瑞慢悠悠把自己收拾干净。施施然出门去拿外卖。 旭在后面扒着门缝儿偷看。 门外没人。冒着热气的外卖盒放在台阶上。廖天瑞撩起长发,附身提起。饭盒上面画满小红心。开了一盒。炸酱面也被盘成心形。 旭不见霍山扣的人。急了。一个短信过去质问他。 小绵羊突突突开着的霍山扣回他说自己放下外卖就走了。 旭在廖天瑞背后啪啪啪打长串短信骂死霍山扣这个呆子。“你傻呀!你站出来说一句惊喜不惊喜感动不感动,这事儿不就成了吗?你扔下就跑,谁晓得是你做的爱心晚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送外卖的?” 廖天瑞抱着饭盒在门口任由冷风吹起他惆怅的银发。 霍山扣给旭来短信,坦白是因为害怕看到廖天瑞一脸愁容推开自己。“与其让他为难,不如我懂事一些自己先走开。” 旭很像一巴掌隔着手机打过去。“那你抱回去啊!死缠烂打懂不懂?怂货。” 旭骂完,收起手机走过去准备自己出手。“哇!谁送的爱~心晚餐?好有心哦!瑞哥哥喜欢的虾饺。瑞哥哥喜欢的煎蛋。是谁呢?这么了解瑞哥哥又这么用心。我看看字迹认认,我这双眼可是过目不,” 旭这一看,气不过去直接把饭盒扔在台阶上。炸酱面撒了一地。虾饺煎蛋通通落地不能吃。 四号宋体打印! 还节约纸张利用小票的背面! 还夜晚风凉,小心感冒! 落款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去你xx的陌生人! 该夸你随时随地改收银台打印机的程序还是骂霍山扣你这个废物? 旭气得怀疑自己把瑞哥哥送霍山扣的想法是不是一个错误。转念一想,能不能送出去还是个问题。一下子连气都被气得没有了。 廖天瑞一本正经跟他伸手。 “干嘛?”旭不明所以。 “外卖的电话。” “为什么?”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别让他白费精力,误了终身。” 廖天瑞说这句话的时候,蓝眼睛里满满都是认真。旭的火气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抱着廖天瑞的腰说一定帮他追到霍山扣那个死呆子。 旭把廖天瑞的原话告诉霍山扣。刚回到店里的霍山扣趴在车头好久好久没有起来。 虎背熊腰的男人中指推一把花盆底那么厚的高度近视黑框眼镜,“霍,韭菜烤好了。你怎么哭了?蓝鲸那混蛋要你加班?” 霍山扣摇摇头。 “又往后退了?”老鳄一手拿着全部烤韭菜,一手去抹他额头的头发。入目就是霍山扣泪光闪闪。吓得他马上松手,递过手上全部烤韭菜,“没事。吃点韭菜。生发。” 霍山扣还是摇摇头,“你们吃。我去送一份外卖。老鳄,我真的没事。你别递给我。也别扔了呀!老鳄,老鳄,怎么了?” “悬崖上那个,那个,蓝精灵?” 霍山扣顺着老鳄韭菜串儿看过去。悬崖上那人在空地上时而躲避时而匍匐前进。明明周围一无所有。他却面容扭曲,在平地上走得相当艰辛的模样。正担心他掉落悬崖,那人竟然站了起来。冲着他们直奔过来。一路跌跌撞撞没管自己一身得体西装在山上滚下来沾了一身烂泥。 人命关天。霍山扣顾不得太多,上前救人。 旭跟廖天瑞说完该说的,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出来就看见廖天瑞抱着跟刚才一模一样的饭盒刚关上门。 楼梯口,廖天瑞把手写信息的空饭盒举起来没好意思笑笑,拿起筷子一个人在饭桌上慢慢吃。派森绕着他脚边打转,嗷嗷叫求他分自己一口。 旭上楼打开门想跟子居分享自己扯红线成了一小步的惊喜。还没到就听到不满的咆哮。 “你知道攀爬16小时才被一脚从山顶踢下去是什么感受吗?你还让他被猎狗追捕?你还有没有人性?蓝精灵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是霍山扣的声音。旭扒着门缝儿朝里看。床上,子居盘膝而坐。嘴里叼着他的小鱼干。手上抓着PSP左一下右一下忙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地回床边正在给手提电脑开机的那站着的霍山扣。 “他给我物理伤害我为什么不能回报他一点精神伤害?” “他不知道是你。” 子居哼一声,“不知道就算了?不知道杀人就不犯法了?你看看他给我弄的!绿,紫双色码!我在员工守则写得明明白白。不能打双色码!不能打双色码!他是傻了还是瞎了?” 屋里安静两秒。有衣服的窸窣声。想来隔得有点远没看清,看样子是霍山扣扯子居衣服检查伤口。 啪的一声好响。霍山扣五指插进额头秀发往后捋起。明显可以看到他的发际线已经退到了两耳连线的位置。 他愁啊!工作愁!徒弟愁。气得他一巴掌打在自己手背上。马上红肿一片。 子居问:“你打自己做什么?” 霍山扣反问:“难不成打你?我倒是想得很。可我不想杀人。” 安静一会儿,两个人都笑了。 一个霍山扣盯着屏幕,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我修改系统。” 子居把两条腿伸长到床边。双手靠在脑后,仰躺在床上抓着PSP。 霍山扣坐了他身边的位置,轻轻拍他大腿。眼睛还是盯着屏幕不放。子居侧了个身给他腾出位置,就是没起来。 “游戏,已经停止了。我要解除控制权。你那边撤掉屏障。我懒得去破。” 霍山扣,“先下楼,吃饭。” “饱。”咕噜噜,好大一声响。饥肠辘辘的肚子真是不争气。子居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跟你师徒多久了?你哪里是这么暴脾气的人?就是饿坏了,心情不好。不是我说你,” 絮絮叨叨就是说教。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体。再苦不能不吃饭之类。子居也不甘人后。嘴上是是是,可三句不离你的头发还好吧你才要多吃一点。 两人互怼,手上动作自始至终没有停过。 旭这才想起来,子居饭桌上一直在写写画画,拿吃的也是给他拿的。自己压根儿没吃晚饭。 他算计着廖天瑞跟霍山扣两人成没成。对近在咫尺瑞瑞一起睡的哥哥反倒忘了个一干二净。连外卖都不给他叫。旭很是心酸。敲敲门。 两人惊了惊,一起转头看他。只有霍山扣又一台手提电脑开机那“hello,world”的声音在响。 霍山扣坐在床上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打电脑。 旭上前,拉拉子居袖子,“哥哥,我给你下个面吧。” 子居把PSP扔给霍山扣,“好。霍老师,剩下的就辛苦你了。秃了我给你买生发剂。” 招来霍山扣无声的翻白眼。 两人下了楼。翻开冰箱,旭叹气果然是挂到温放户口本下的干儿子。连冰箱都大同小异。各色肉丸速冻食品。好不容易找到意面,旭不会做西餐。只好当炸酱面做了给子居填饱肚子。 子居吃完一碗面。还饿。旭又煮了一锅。还一面煎蛋煮水饺牛肉丸给加上去。 一楼的廖天瑞闻着香味从睡梦中醒来,穿着睡衣坐下,伸一筷子过来。 “汪汪汪!”派森也过来了。 旭在地上垫了纸巾,上面放了肉丸子。那通人性的小狗竟然晓得两爪子压着纸巾,小心吃干净丸子,半点汁水都没撒到纸巾外面的木地板上。旭直夸霍山扣□□得好。 直吃了半小时。廖天瑞子居可算饱了。三人收拾了碗筷。 当晚,霍山扣留宿。 夜半,旭实在受不了。一把推开二楼客房的木门,拉着电脑前伏案六七小时没点疲惫的霍山扣就要往楼下廖天瑞的房间走。 霍山扣脚下像生了根。扒着床板就是不走。“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旭坐下。一指定在他脑门上,“说好的计划呢?” 旭的计划是,霍山扣发挥连日特训的成效,吻得廖天瑞失去战意。在决斗的时候他跟廖天瑞按照约定演一场戏。廖天瑞放弃继承权,旭继任龙头宝座。不是二当家的廖天瑞回家来,推开门就是霍山扣穿着围裙,美美的一句“回来了?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开启没羞没臊的夫夫小日子。 计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旭单脚踩在霍山扣床上,居高临下指着他额头骂:“说好的把我瑞哥哥感动到出水!你xxx撇下我瑞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孤家寡人打电脑打到三更半夜?” 霍山扣揉揉酸痛的太阳穴,盯着熬夜嗡嗡嗡的大脑,实在受不了他这高分贝的嘶吼。 无奈之下一声口哨,把那逗哭派森的子居唤过来。后者打横抱着人上了床。旭挣扎,不依,霍山扣答应他按计划来。这才难得清静一会儿。 搞定了烦人的旭,霍山扣转身看向电脑举高十指,下去就是啪啪啪,打代码打到了白天日出东山。 早上五点,霍山扣进厨房。 早上六点,旭起床洗漱,简单跟霍山扣交代几句计划的事情。得到应允才安心上温放的车。 子居最后留下来,简简单单一句,“我暴露了你的身份。” 霍山扣搅动白粥的勺子顿了一下又继续转动。“无妨。” “但是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点儿都不惊讶。” 霍山扣皱起眉头,“我知道了。现在说这些已经不是问题了。” 子居说完要说的,准备出门不让弟弟小舅久等。就听得身后远远的一句叮嘱,“不要逼他。逼他的人,已经够多了。他活着,也是被逼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告诉你,多顺着他。成,很好。不成,至少他没被你的爱逼死。也好。明白吗?” 子居回一句,“知道了。”没答应也没假装听不见。 “就剩我们了。很快,只会剩下我跟你。派森,对不起。如果计划失败了。我可能会连累你。” “那我就陪你去见祖师爷爷。我的主人。”清晨的海边别墅一楼饭厅,响起一声狗叫。那是一种必死的决心。 第110章 西山岛之廖天瑞的狗 廖天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从来没试过睡到这个时间还不起床。这样太耽误工夫了。睡觉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多睡一秒都是浪费。他今天竟然破天荒睡到太阳出来。 “该死的!” 廖天瑞迅速起床穿衣。他一向靠生物钟自己醒来。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新环境不适应还是昨天玩太晚的缘故。 “偏偏是今天!” 今天是宁日约他跟竞争对手决斗的日子! 仔细打着精致的领带,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西装。一推开房门正正看到霍山扣端坐在饭厅,正一口气慢慢吹凉着白粥。 霍山扣也看到他了,用眼神招呼他吃早餐再走。 “霍,我没时间了。” 冲到门口,派森追了上来。廖天瑞正奇怪这狗做什么。 派森跃起半米高,按下了大门的锁定。 这是一级防备状态。启动铜墙铁壁护着屋里的人。屋外就是火箭大炮一起轰也伤不了这房子半点。当然,换句话说就是,房子里的人也出不去了。 派森欢快地嗷呜一声,跑回霍山扣身边,安静蹲在主人脚下。 霍山扣依然雷打不动地在吹凉白粥。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这房子的机关的?他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所谓的十号大神,帮了他无数次的这个人,就是他龙头宝座的对手? 廖天瑞伸手入怀,摸了个空。忽的想起来,进岛上的时候已经把□□交了出去。 “失策。” 被敌人困在自己家里了。廖天瑞也不是省油的灯。面上平静地转身,绷紧一身肌肉走过来,坐下,安静喝粥、吃着合自己胃口的虾饺牛肉丸。 手机响起,廖天瑞接通。里面是蓝鲸气若游丝的着急提醒。 廖天瑞装作不在意地挂了电话,小勺子继续搅动着白粥。安静得像一朵墙上的壁花。心里翻滚沸腾都是为什么。 蓝鲸告诉他,罡幕系统被攻击,蓝鲸被机器人暴打。宁日所说的对手出现了。而且在他之前找到了自己这个对手。 至于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除了他站在自己对手那一边,廖天瑞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平日温柔似水的男人今天这么反常的霸道。 说不伤心是假的。玲说如果十号大神是敌人,他会伤心死。想不到一语成谶。 更想不到,廖天瑞对此,其实并没有玲那个丫头想象中那么伤心。因为他有的是恨。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优雅,习惯性地警惕着四周的每一个小移动。他对自己的体术还是有信心的。 他知道,霍山扣这个人,唯一的锻炼就是早起去菜市场购置食材。一双腿倒是练得肌肉饱满。别的都没有什么。廖天瑞好歹是受过正规武术训练的日升会二当家。对付他一个野路子,绰绰有余。 两人不言不语,各怀心事吃过早饭。收拾好。霍山扣小心翼翼摊开一块白布。伸手去取对面人戴在手上的那鸽子蛋大的钻戒。 这是他第一次送礼物给自己。俗的要死。只因为是他送的。廖天瑞戴了好久。直到霍山扣拉着他的手,取下来,摆上饭桌。 三色表带的DW手表,这是他送的第二件礼物。廖天瑞很喜欢。如今还戴在手上。舍弃了自己赚钱买的第一只手表,才戴上去的。 霍山扣慢慢解开廖天瑞的手表。廖天瑞顺从地不动,随他取回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哼。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潜伏在我身边?从何时开始盯上我这个目标? 霍山扣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红了一片。难得地,开始说起他们相遇的第一次。 “黑猫。我,我以前很喜欢。家里不让养。我每次给它放一块小鱼干在家门口。 为了买小鱼干,我卖起了游戏卡,自己赚零花钱。我知道的,我爸妈不让我养猫是因为家里没多余的财力。他们工作到深夜,勉强应付债主。哪里还有那么多闲钱让我养猫? 那只猫的毛很松软。我百般讨好的时候它对我爱理不理。其他猫猫狗狗都喜欢蹭我脖子舔我全身,巴不得把我扑倒。它不。顶多就是舔舔我的手心。那还是因为我训练了好久,把小鱼干放在手心它吃完了,不知道是舔那些汁水还是亲近我。 可我很喜欢。它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有一次,我本来已经背好书包,关好教室的门了。三当家在学校门口绊倒我。他喘着粗气,依着铁门坐在校门口。咬着松垮垮的绷带让我帮忙打个结,他够不着后背。他后背被人砍了一刀。又不愿回去让皮皮阿姨发现、担心,就来找我。 那时候,我跟三当家感情不错。我们之间,是交易关系。说好也不是很好。我怕他这样的黑道。一直。 也许是他当时流的血吓到我了。他不要回家让皮皮阿姨担心,拜托我给他包扎。 花了一点时间。伤口太深了。我还是扶着他去了找牛仁。瞒着皮皮阿姨。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家门口,我看到了那只黑猫。 它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等着我一个人。那时候,我觉得很舒服。老实说,我喂那只黑猫只是单纯地因为它就在我家附近溜达。方便。不是它,也会有下一只黑猫白猫。我很喜欢这些小猫小狗。派森就是这么被我用一根肉骨头钓回来的。 我后来家里不行。搬到了孤儿院,看到了那只黑猫。我才知道,原来黑猫的家,在孤儿院。 从我住的出租屋出发到黑猫所在的旭日东升孤儿院,用走的,至少一个小时。我那时候才明白,它为了每天来见我,没有一次不是翻过千山万水。 那之后,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么一只黑猫。 我成年之后,偶尔在街上碰到从前那些猫狗,他们都会靠近我。这只黑猫不同。它就这么远远看我两眼,低头在山楂树下自己给自己舔伤口。 我过去它一定会走。无论伤口有多痛。我于是不再追它。我放下一根小鱼干,它吃过小鱼干就走,依然对我不闻不问。 这样无数次擦肩而过。我想,它已经忘了我。它记得的也许只是我投喂的小鱼干。我想再见一次那只黑猫。” 从结结巴巴到越讲越顺,霍山扣讲了五分钟的故事。 “它不再出现在山楂树下了。然后你就从美国回来了。你归国之后,我再看不见那只黑猫。我看到的都是你。” 我的眼里只有你。这大概是一句情话。廖天瑞想。 所以这个人到底想怎样?背叛他,让他的情绪火山喷发。如今又来怀柔政策。 一双手抚他眼角,那般温柔。廖天瑞倔强地咬着下唇。“我不是猫妖。也不是你的黑猫。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魔鬼怪的。如果你想圈养我,那你打错主意了。” “我没说你是那只黑猫。不过你跟它很像。都是那种爱来不来的感觉。我不理你,你自己又会不知道一个人在哪个角落偷偷躲着伤心去的。” “我没有。”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真跟那黑猫一样的性子。不让我摸干嘛还大老远跑过来看我?口不对心的家伙!” 霍山扣收好三色手表跟钻戒。试了试温度,低头喝粥。 廖天瑞闭上嘴巴,颤抖着,用舌头顶儿时被磕掉的门牙。那里,有他藏□□的义齿。 他输了。输给这个对手。输给这个十号大神。霍山扣不会杀他。他想把自己当一只家猫圈养起来,让自己亲眼看着奋斗半世的龙头宝座被他稳坐其上。 如果廖天瑞能服软,能甘于人下,霍山扣的温柔会让他的下半生相当幸福。可惜他不是这样的人。要他在对手身下欢笑,不如自己先行了断。 廖天瑞嚅动嘴唇。霍山扣早预料到他会自尽。这个人,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放下自己的身段,自己的权利地位。哪怕要死。 他迅速站起来。左手用极快的速度同时掐住他左右脸颊,逼他不得不张开嘴巴。直接用右手取走制成假牙形状的□□。说着廖天瑞听不懂的话。 霍山扣说,“他的计划是让我用高超的吻技吸走你嘴里的□□。我用嘴是肯定办不到的。所以我用手。反正结果是对的,过程怎么样都可以。” 白粥被打翻在桌面,流到地板上去。霍山扣脸上纠结着都是可惜。这早餐是吃不成了。 为了盯着廖天瑞不让他自杀,霍山扣的眼一秒钟都不敢离开他。 小心牵起廖天瑞修长的双手,站在他正对面,霍山扣低头,在廖天瑞哭泣的双眼上落下轻轻一吻。 分开的时候,廖天瑞看到的是一个双手成拳握在嘴边,眉眼弯弯好像偷吃到糕点的小孩子那样的得意。 “为,为什么?” 廖天瑞一开口,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结巴了。就因为这个算不上接吻的偷偷亲小嘴。 “因为喜欢。”霍山扣倒是一如既往地坦率。 喜欢?喜欢用他的天真捉弄他吗? 喜欢看着自己傻傻爱着你,你脱身其中笑我入戏太深吗? 廖天瑞一向知道,自己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他以为自己很坚强。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背叛。 他错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人对他凶一点点他就会揪起心脏一样的难受。他承认自己笨。他承认自己沦陷在眼前这个人虚假的温柔里。 顺从他,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吗?这个选项在廖天瑞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日升会二当家,不是谁的附属。 “你杀了我吧。” “你嫁给我吧。” 霍山扣单膝下跪,手上高举的一对婚戒在廖天瑞的求死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霍山扣,“?” “你是对手的人。或者你就是我夺取龙头宝座的对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背叛了我。这就是事实。难以置信,你是这么处心积虑的人。算我瞎了眼。我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从这一刻开始,你我之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廖天瑞冷冷一笑,“或者阴阳两隔。你随意。” 廖天瑞闭上眼睛。银发随着他昂头的动作一丝丝滑落脸上,像他极力容忍还是落了下来的眼泪。 霍山扣蒙了。顾不得去捡落地的钻戒,他摆着手,极力否认自己是他敌人这件事。“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想把婚戒换到你无名指戴来着。” 忽地想起自己帮助旭与他争夺龙头宝座,不是他对手是什么? 抓起自己一把头发让自己痛醒了。霍山扣承认了。“我是。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要救你。我不是要背叛你。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霍山扣急得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地,胡乱地扯。嘴里反复说着我没有。这是又发病了。 地上的戒指闪着幸福的光芒。简简单单的铂金小圆环。男戒坡道上升的磨砂,手感很好。女戒的坡道满满都是碎钻,光彩照人。凹陷的内环里,铭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姓名。 廖天瑞拾起掉在地上的两枚婚戒,只觉小小两枚已经重如泰山。 廖天瑞转身从背后抱紧发疯扯自己头发的霍山扣。当初在出租屋这个人曾经很多次就这样在他膝头从狂躁恢复平静。这一次,霍山扣没有停下来。 “不是。我要娶你的。我,没有背叛你。我是为你好。我是,为了娶你。我,你嫁给我好不好?好不好?我错了。你不会嫁我。你嫁我。我,” 廖天瑞急了。他并没有别的办法安抚霍山扣。只得顺着他说:“够了。我嫁。我嫁。你不要再扯了。我疼。” 怀里抽搐的身体一点点安静下来。恢复平静的霍山扣突然出手。扶着人腰,一用劲儿,把廖天瑞拉到身前。手脚利索得方才的发疯不像真的。 两人面对面十指紧扣,身体贴着身体。霍山扣一点点弯腰靠近。心头未知的悸动让廖天瑞想逃,腰肢很自然地低下去。霍山扣不让他逃,手上一使劲儿,勾着他腰把他整个腰提了起来。两人鼻尖碰着鼻尖。 廖天瑞全身血液都在咕噜噜冒着泡。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在男步怀里下腰的女步吗?显然不是。学舞的时候他也曾做过这个动作。那原因只有一个。 “霍,我好像发烧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抱着我,我就这样了。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他说得那么认真。甚至真的有点不满的情绪在话里酝酿着。 霍山扣:“~”。 轻轻托起那一头银发。霍山扣在他耳边说着蜜糖一样甜的情话。他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连这头发,一条一条,每一条都在勾/引我。” “我是男人。我要那么可爱做什么?” “因为我喜欢。” “你别往我耳朵吹气。我,我痒。”话到最后,终于还是抵不住全身弥漫着的酥麻。一时间语不成调。 霍山扣果然与他分开了一点站。如愿的廖天瑞反而有点失落。好像,比起痒,他更害怕霍山扣放开他。 碎钻的婚戒被霍山扣拿起来,单膝下跪,郑重戴进廖天瑞的无名指。 廖天瑞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此之后会完全不一样。是变得更加好的那种。 虽然廖天瑞还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他就是觉得,认真给他戴戒指的霍山扣,他看了心里就暖暖的。那感觉,就好像那些年他在厨房给自己扎起小马尾。又好像他做的桂花糕、绿豆沙,甜丝丝的,很好吃。 看着霍山扣为他的无名指痴迷的眼。廖天瑞可以肯定,“你不会跟我抢龙头宝座的。因为你这个间谍,被我拐跑了。” “你是不是二当家一点都不重要。没了权力,不是二当家,你还是你。我喜欢的你。” 他是廖天瑞。霍山扣喜欢的廖天瑞。就连这头世人厌恶的银发,也因为他说喜欢而变得一点都不讨厌。 顺从他的选项再次在廖天瑞脑海中闪现。廖天瑞犹豫了。 “钻石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俗到不行。三色四色的DW手表,寓意一生一世。这些都是小旭教我的。我不明白。我只是照做。看到你很开心戴在身上,我知道小旭没有错。但那不是我选的礼物。我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给你的礼物。” IDO,凭身份证每个男士一生只能订制一枚。也是廖天瑞给温放温郎君的新婚礼物。所以廖天瑞知道。正因为如此,看到戒指的时候,他才明白,他才相信,霍山扣就算处心积虑要他一无所有,也是为了他好。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能给谁。”霍山扣说。 霍山扣的大手触摸到自己细嫩光滑的皮肤。廖天瑞觉得有点硌手。霍山扣的指尖因为长期跟键盘打交道,有一点硬硬的。不像他那么软。但是这种茧子的触感让他想起义夫送自己的□□,一样的安心。 一边是冰冷的龙头宝座,一边是霍山扣的一世温柔。 如何抉择?其实这个问题,早已经有了答案。奋斗了大半生,为的就是宝座。如果霍山扣在戒指落地之前问他这个问题,廖天瑞的答案一定是选宝座。 可霍山扣,没有一点这样那样的算计,他有的,从来都是一腔柔情。 真狡猾。日积月累地用柔情似水包围他。竟然真的把自己养成了离不开他这水的小鱼。 廖天瑞小心给他戴上另一枚钻戒。伸手环着他脖子,像是给他套上了一个圈,上面写着四个字,“廖天瑞的狗”。廖天瑞开心地笑了。交换过戒指,用力一拉,把人拉近身前,廖天瑞在他耳边许诺,“等我回来,我们就去夏威夷办婚礼。” 霍山扣放开他的手,再次站远了一点。这让廖天瑞很不舒服。 果然,他说,“我的妻子,是廖天瑞这个人,不是日升会二当家。我跟小旭约定好。龙头宝座是他的,你是我的。 想吃桂花糕还是绿豆糕?只要你说,我都在家里做好。如果今晚回来你荣升日升会一把手,那我恭喜你。一贺你高升,享尽人世间的富贵繁华。二贺你少了我这个纠缠的大麻烦。” 推他一把。“去吧。我霍山扣是生是死,全在你手上。” 说完这些话,霍山扣整个人像模糊几下,好像关掉老电视那样闪过大片雪花,消失了。 第111章 西山岛之龙头宝座 “全息影像?” 廖天瑞知道这个。当初考核技术的时候,老鳄在他面前露了一手。这也是他能成功让霍秋水“亲眼目睹”贾律被货车撞得粉身碎骨的关键。 但是,手上钻戒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刚才不是假的。那拥抱的温暖还残留在腰间。 果然是十号大神。神龙见首不见尾。廖天瑞想,回来之后要问清楚这件事。 打定主意的廖天瑞对着空荡荡的饭厅清气红唇,“我说嫁你,那就是我的选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他知道那人还在。 廖天瑞走后,笼罩整个别墅的球形黑雾往饭厅一点点萎缩。霍山扣的身影在原地再现。他后背无力靠在饭桌上,勉强站立。好像一个肺痨晚期的病人,咬着发白的下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顾忌着什么,呼吸再困难也费尽全身力气去调慢一点。重叠着幻影的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他咬牙强忍的脸颊。 “是你?藏得真够深。” “对不起。各为其主。” 霍山扣身前,原本是廖天瑞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的五爪,正正插到霍山扣胸口上,那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正随着他起伏的呼吸小股小股往外喷洒出动脉血。 “不错。这种情况下还能发动结界隐身。难怪无论是我的主人还是我主人的义父干爹生父,甚至是从不到这边来的那个人,都对你这么执着,为你破例。” 霍山扣冷冷盯着眼前黑影。他终于还是抵不过这份冷漠。“四方恩情,是时候解脱了。我在帮你。” 霍山扣用力抓住前面黑影的手,不让他抽出来,免得心脏留下太大的缺口。下唇被他咬得薄如纸。只差一点,贝齿就要刺穿那层薄唇。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早点摆脱一切不是很好吗。你真以为廖天瑞会为了你舍弃一切吗?做梦!他只会冲着我的尸体冷眼旁观!看着别人把我扫进垃圾桶里!这样的人!这样的,是人吗?你还在指望什么?”黑影很烦躁。 “你想用我的手堵住伤口?”黑影想抽出手,奈何霍山扣力道不小。黑影心有不忍,好声好气劝他,“早晚要死,何必挣扎。” 黑影想了想,“为他,不值得。”说着,把手往更深的地方插进去。 瑞瑞的脚步声还没远去。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扰乱那个人的心神。再疼,不能出声。 下唇终于被最后一下重击咬破。霍山扣的面部肌肉抽搐。投影的一张脸五官移位,活像一个因怨念而生的恶魔罗刹。 不远处的饭桌上,无力垂下一双手。投射出霍山扣形象的手机被戒指磕碎屏幕。一小股血液往最低的指尖走。落在破碎的屏幕上,滴入里面的电路板。模糊的全息投影垂死挣扎两下,可怜的精密仪器彻底湮没了。 西山岛银白的沙滩在朝日的光芒中闪着金色。 傲人的大长腿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那大石上并肩而坐看日出的两父子身边走去。廖天瑞坐下,从低到高成了宁正、旭、廖天瑞三人并排而坐。 “哪里来的大石头?”廖天瑞抚摸着身下圆石,开口提醒那看日出看得入神的两人。 宁正闻言一惊,转身看见廖天瑞,没好意思地抹去眼角泪水。“来了?子居搬过来的。” 廖天瑞的心再一次揪紧了。 他一直在争,一直与人斗。回归和平生活的义父已经是千般不愿。依然顾忌着怕他受人欺负。暗中托温郎君把正字木牌带到美国给他。这一次,争斗的,是他的义子与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叫他不难受? 廖天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深陷黑道不但背离正常,还是不孝之举。 正想开口告诉宁正自己放弃继承权,旭先叹了一口气。“爸,我知道你坐在爷爷肩头看的日出很美丽。但是呢,” 旭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能不能别那么早让小舅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嗷呜~好困啊。” 廖天瑞,“~”把我的感动换回来! 宁正也打了一个哈欠。话里有点不高兴了。“我想顺便看日出的嘛。也就早起三个小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自己会睡着?以前爸爸会叫我起床的。我怎么知道你瑞哥哥会迟到?他从来不会这样的。”转身问廖天瑞,“你怎么才来?” “计划有变。尽早解决,我赶着回去举行婚礼。” 宁正旭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同时睁得老大。 宁正,“真的?” 旭低头看一眼廖天瑞右手无名指。Ido的碎钻迎着晨光,在他大眼睛里变换出迷人的光彩。 “哇~喔~”旭很夸张地张开嘴巴,“一生一世的ido哎!” 廖天瑞宁正曲起食指,一左一右给他脑袋上一个棒槌。旭捂着脑袋直嚷嚷说要去找哥哥。 宁正无所畏惧,“放儿一出手,子居哪里走?” 说的是温放一个无人飞行器把子居从看日出大军拐走的事情。 旭耸耸肩,“好好好,那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比?” 宁正,“比谁可爱,比谁帅。放儿说的。” 俩孩子很给面子地,“哈哈。” 廖天瑞建议比拳脚。宁正提出枪法。旭全部否决。站起来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拳头上见真章。” 宁正一声,“好。”定下来。 旭右手握拳放在前,冲廖天瑞眨眨右眼。 廖天瑞点头表示明白。“我出拳头。” 旭,“那我出布。” 边上刚从怀里掏出日升会印章的宁正傻眼了。 这跟我想象中的拳头上见真章有点不一样啊! 宁正握紧手上日升会的最高证物。心道此事绝对不简单。这可是决定日升会谁人作主的大事啊! 况且瑞瑞做事一向认真。绝对不会用猜拳这么草率的办法决定日升会下一任当家。慢着! 宁正转念一想,这剪刀石头布这么简单的小东西能长盛不衰几个世纪,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小东西。 对了!瑞瑞说出拳头,谁知道伸出手是什么? 而小旭,如果他能想到这一层。 同样不笨的瑞瑞也能猜到旭想到了他的阴谋。 那智商140的旭又能不能想到瑞瑞知道他想到哪一步呢? 然后瑞瑞…… 廖天瑞跟旭看宁正苦苦思索,脸上神情变换不定。也有点担心他察觉到两人事先合谋,逼问太多。 旭是无法解释自己知道这场决斗实打实在历史上曾无数次卷入悲剧的漩涡中。 廖天瑞是一向懂事,很少这么大逆不道。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幸运的是,宁正智商不高。想到最后头有点晕。一拍脑袋,“嗯。够复杂。有意思。” 非但没有察觉不妥,反而兴奋得摩拳擦掌。“我来喊开始,你们再开始。” 预备都没有,直接就,“开始!” 廖天瑞出拳头,旭出布。旭胜出。毫无悬念。两人出手都太干脆。宁正静下来,想他们这是想到了哪一步。 旭接过宁正手上的印章,双手抱拳冲廖天瑞行礼,“谢谢瑞哥哥。” 看到两儿子大战过后依然情谊依旧,宁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双手重重压在旭肩上。语重心长叮嘱他一些为人当家要维持的风度,要接手的业务,还有,宁日的真实身份。 旭对这个大秘密没有一点惊讶。“我早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宁正一脸惊诧。这个秘密关乎日升会生死。知道此事的只有九间房瓦当上的名字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当事人。 那些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不是老了就是失踪了。自己这个当年东山打斗、巴士劫难时候还没有出生的小儿子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兄弟们当然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那么,叛徒是谁? 前世亲眼所见。这个我能说?“一部分是你自己说的故事。我猜到你说的人是爷爷。还有一些是我打听到的。” 宁正继续追问,“向谁打听到的” 知道此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失踪的爷爷不可能找到。推到兔子爷身上?不可。兔子爷已经够可怜了。再背上泄露帮会机密的罪名,他还要不要活了? 旭思前想后,编了一个谎言,“我朋友。他爷爷很崇拜宁日。”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你要查。为了他们家的安全着想,在日升会完全解散之前我都不能告诉你。我就说一个字,叶。” “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认识他孙子叶顺。叶顺,还是他爹推到我哥哥面前让我哥哥收他做手下的。我哥哥不要。我要了,这个朋友。他爷爷叶寻,时常把宁日的故事当作传家宝讲给他孙儿听。就是这样。事实上,顺子爷爷也没有把宁日的秘密告诉顺子。是我去找顺子爷爷了解到的。用我宁日孙子的身份。” 旭一点儿都不担心宁正去跟顺子对质。他知道,这个兄弟,一张嘴胡说八道那是比自己还要厉害。 听到叶寻的名字,宁正扶额,脸上都是无可奈何。“哎。叶寻这个大嘴巴。” 叶寻,叶顺的爷爷。终其一生都在宣扬宁日的英雄事迹。三板斧永无宁日,还宁日一米九,瑞瑞我的手。 “我知道了。都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了。我不会难为自己兄弟。” 成功蒙混过关。旭转手把印章递到廖天瑞手上。廖天瑞不解。 旭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给他。“先遣散这几个人。并且详细安排到离开日升会之后的生活。连谁帮他接洽也要安排好。 例如小美人。他唱腔好,你就安排老婆是文艺团团长小老婆小情人都上电视的张忌惮负责。帮他立足娱乐圈。那里水深,我们要帮帮他。 顺子、莫逆、团子还在上学,毕业之后让他们自行选择出路。毕业之前,不许对他们出手。 警察局的李子就随它去。不许追究。 触及法律的黑色业务一律停止。西街灰色业务全部交给三当家。不控制,不参与。 刘家,撤销对武馆的掌控,由得他们自己安安静静卖字画。” 刘家武馆就是帮中的训练场。这要是撤了…… 宁正问:“那我们的孩子去哪里练习?” “还练什么练?用最快的速度,解散日升会。” 宁正还要说话,旭早料到一般,举起手上的印章,“当家有令,不得不从。” 宁正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旭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解散日升会,毁掉他们半生心血。 海上太阳升起,旭上前两步。“恶龙一直烧杀抢掠,畏惧的当然不敢反抗。但是长期以往,这不是办法。日渐壮大的邪恶必将催生正义的崛起。为了一己私利的强大,不过是卑鄙。 霍秋水一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十个霍秋水呢?一百个霍秋水呢? 我们不可以一直做着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这一点,蝎子叔叔早就证明了。要不是他设计田叔叔带人替代警察局那帮人,哪个警察局长会容许我们日升会在安居岛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警察局长是日升会堂主这件事,廖天瑞很早就想查明他是怎么知道的。然而怎么查也找不到他跟田基接触的证据。 廖天瑞警惕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宁正看他说话中对日升会职责堂主等应用自如,也皱起了眉头。“简直像在日升会待了三十年的老干部。” 旭懒得解释,“要你们管?” 廖天瑞还要说话,旭抛出一句,“当家命令。”廖天瑞安静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自小受日升会尊卑辈分毒害的廖天瑞这一代,对当家命令还是封为真理的。 龙头老大嫌弃他银白的头发、怪异的身体。自小拼图没超过半小时的这么优秀的蓝蓝,因为老大一句话,从此无法摆脱自卑。 廖天瑞总不敢相信别人会没有缘由对他好。他对别人的善意也是为了某种交易。他始终相信,只有自己努力去“谋划争取”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父母的嘘寒问暖,朋友的两肋插刀,他一个都没有体验过。他也不相信会有这些违背收支平衡的不合理的事情。 他曾经相信组内堂主是为了免于自己的孩子卷入黑道才用心栽培他。亲生父母一个死一个互相仇视。手下更是敬畏多于敬重。 他被组内制度控制,把那个冷冰冰的位置作为自己一生的追求目标。把自己活成了一朵高岭之花。差一点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还好,还好他有霍山扣。 居何尝不是呢?从前深陷泥泞不自知,重生一次,真的看清楚了很多东西。 “瑞哥哥,家族的第一桶金是黑是白都没关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重要的是将来。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这才是日升会真正的追求。 当黑道中的佼佼者成天打打杀杀,今天不知道明天死活的,哪里比得上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还不明白吗?不明白就多想想我们妈,想想我们爸,想想小霍霍。想个明白。” 太阳在他的背后冉冉升起。旭成为日升会信新任龙头。成为廖天瑞心中新的光芒,带给他新的温暖的前方。 霍山扣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身边一摊鲜血。派森在他身边着急地把他拱起来。 “派森,” 霍山扣撑着模糊的意识,在派森帮助下坐起来。习惯性地揉揉派森颈上,发现脖子出那一圈金毛以上的毛发不翼而飞。 摸着派森光秃秃的脑袋,霍山扣明白了。他现在的安宁,是派森拼尽全力结成的结界创造出来的。 额头蹭了蹭它光光的脑袋,霍山扣由衷道一声,“谢谢你。” “汪!”派森摇着尾巴,眉眼里都是愉快。 “抱歉。害你不能说人话了。” 派森闻言,只好咬着他衣角提醒他。“嗯嗯嗯。汪!” 低头看到身上的血衣,霍山扣明白了。“对哦。瑞瑞要回来了。不能让他看到这些。” 他进了房间,脱了血污的衣服。光着身子打开衣柜一看,很是奇怪。 怎么清一色都是西装?机械地穿上窄小的休闲西服。发现自己怎么也扣不上扣子。哦!太小了。 霍山扣看着镜子里只穿着上装的自己。问脚边的小狗,“派森,我长胖了吗?” 派森“呜呜呜。”叫着,摇着头。 “啊。有血。” 霍山扣抬起手,用袖子擦干净嘴角鲜血。唇上破裂的伤口被再度撕开,疼得霍山扣一下子清醒过来。 环顾四周,都是陌生。白色的床铺,摆放整齐的杂物,没有他房间大大小小的音响显示屏。 半晌,霍山扣才反应过来这是廖天瑞的房间。 意识恢复的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手臂。袖角果然被血弄脏了。 “完了,弄脏瑞瑞的衣服了。” 脱下廖天瑞的白衬衫,放回去,又拿回来。 “没洗。血,会被发现的。” 他想出去洗衣服。低头发现自己光着。扔了衬衫捡起裤子要穿。 这一低头,血液全部往脑海里灌。霍山扣倒下去。起不来。 派森垂下耳朵,悲伤地在他耳边呜呜地哭。血,再次从霍山扣胸口流出来,迅速在地上流出一摊,把霍山扣新换的衣服再次弄脏。 第112章 西山岛之遗言 别墅前,一停下车,廖天瑞没有泊车就直接往家里冲。 回家的路上,在车里,旭把跟霍山扣的约定一字一句毫无保留告诉廖天瑞。廖天瑞没少埋怨旭的计划就是乱来。 “你糊涂也就算了。霍也跟着你胡闹。万一我选错了,你要霍怎么办?” “这是小霍霍定的计划。你不是选对了吗?” 听到旭炫耀他那神奇的计划,廖天瑞都要气炸了。 把霍山扣跟龙头宝座放在天平两侧衡量。廖天瑞现在才明白他出门前霍山扣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是生是死都在他一人手上。他就不知道多珍惜自己吗? “万一我选错了。万一,” 旭握着他后怕的手,安慰他:“没有万一。你选对了。” 廖天瑞一路迫不及待回家来。他要亲眼看着霍山扣好好活着。 旭一下车就看见别墅被金光包围。惊得大叫,“哇!佛光普照啊!” 廖天瑞没闲心理会这些小事。随口答,“太阳光角度问题而已。” 旭回头看太阳,明明被乌云遮住了。再仔细看那光芒,分明是从屋内照射出来的。旭道一声,“奇怪了。”也没想太多。 廖天瑞开门,铁片旋转打开。 派森抽抽鼻子,“汪!”有人进来。派森催促着擦地板的主人。霍山扣疑惑了一会儿。派森在房门上又是抓又是挠又是吠。就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派森无奈,暂时收起金光。开口提醒他,“他们回来了。” 金光收起的一瞬间,门外黑云聚拢积厚,找准门口,锲而不舍地攻击。 “什么声音?”旭警惕地往后看。 乌云也被他惊到了,没敢再动。按道理,他们那边跟活着的人这边是不相通的。这个人竟然两次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霍,你,你在做什么?” 顺着廖天瑞惊诧的声音望去,旭看到了那敞开前胸,脸色苍白倚在阳台洗衣机旁的霍山扣。 霍山扣再次醒来,发现廖天瑞房间地板被他一摊血弄脏了。他脱下身上衣服擦着地板。廖天瑞回来了。他连忙把没擦干净的廖天瑞房间关上门,把脏污的衣服全部扔进洗衣机。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是全身无力。试了几次双手都颤抖着没能扣好扣子,他也就放弃了。靠在洗衣机旁边,借力站着。 所以廖天瑞等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晨风中敞开胸怀不羁放纵的霍山扣。 “回来了?” 霍山扣转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太阳光从窗外照到地板上,映在霍山扣的笑容上。风吹起他的衣角。美得如梦似幻。 旭双手捂在嘴上偷笑,“哇喔!男友衬衫哦!” 廖天瑞这才发现,霍山扣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动作是好。 旭自知碍事,正打算上楼回房让他们俩互诉衷情。抬脚走不动路,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派森咬住了裤脚。 派森抬起头,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旭点点头,转身,背着廖天瑞,跟着派森到了一楼廖天瑞的房间门前。回头一看,两人还在对峙着。 房间毕竟是别人的私人场所,旭握住门把的手是怎么也拧不下去。 派森人立而起,给他开了门,一爪子把旭推了进去。顺手关门。 旭一看,后背贴着门板倒下来。 难怪小霍霍嘴唇发白。血。满地的血。他哆哆嗦嗦站起来,心中祈祷着,“小霍霍你可要站稳了呀。”跌跌撞撞强忍着震惊爬起来收拾。 外面廖天瑞听见他落地的动静,问他怎么了。 旭随口骗他,“瑞哥哥你今晚别睡这儿了。小霍霍是个泰迪啊!日天日地日空气。” 门外阳台廖天瑞唤他,“说人话。” “小霍霍你在瑞哥哥房间自X还弄得到处都是。床,枕头什么的,没一块儿是干净的。” 无端被污蔑的霍山扣一张脸羞得通红,倒是有了点血色,看起来正常了点。 洗衣机安静地转动。黑皮鞋步步紧逼。霍山扣倚在水池子边退无可退,又不知道他这么挤过来意欲何为。 廖天瑞想质问他在自己房间都做了什么。一时没能像旭那么没羞没臊说出那些话。就这么站着没做什么。 霍山扣先下手为强。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免得自己的虚弱被察觉。他故作轻松道:“欢迎回家。” 霍山扣从出门前那一吻此人呆滞的反应就知道,这生人勿近从来没有谁给予过他应有的温柔。抚摸、拥抱、亲吻,一切亲密的行为对他来说都是没有应对范本可遵循的。所以廖天瑞这次依然木木地站着。一言不发。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山扣知道旭一定在收拾房间他遗留下来的血迹,需要一点时间。他不能让廖天瑞进房。 霍山扣在廖天瑞耳边问,“我能住进来吗?” “像从前那样?”廖天瑞的意思是还是作为御用厨子那时候一样,分开睡,分开工作。像是合租在一起而不是对宁正宣称的那样,同居。 “不。”如愿看到这冰山脸那一点大红长生花纹身漫开耳交都是一片红,霍山扣很是得意。一双手顺着廖天瑞腰肢往下,把瀑布似的的长发拢起。霍山扣在他耳边低语,“睡在你家床上。” 廖天瑞一本正经地,“你就在我家。这里是我在西山岛购置的房产。你想睡哪里都可以。” 霍山扣,“……”果然,对待天然要用他听得懂的说法。 霍山扣握住廖天瑞的手,先是小指,再是无名指,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入侵对方手指之间的空隙。 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廖天瑞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回握。 霍山扣把两人十指紧扣的一双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说着迷死人的情话。 “瑞瑞,我想要跟你做所有快乐的事情。把最好的都给你。不让你受伤,不许你无聊,不准你伤害自己。给你做杨枝甘露,喂你吃红枣桂花糕。” 廖天瑞似乎懂了。问他,“你这是要做我的小相公?” 廖天瑞十岁时候助温放嫁出去之后,温放常当着大家面喊廖天瑞我的小郎君,小相公在这里。一桩趣事,连当时身为外人的霍山扣也知道。 廖天瑞认为男女爱很多。像温婉宁正一样就可以。至于对男男爱的全部认知来源,都来自温放。所以他问霍山扣,是否甘做小相公,为爱人洗手做羹汤。 霍山扣伸出食指摇一摇,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不。我是你的郎君。你是我的小相公。” 廖天瑞疑惑了。“可我不会做饭。我做不来温舅舅那样的小相公。” “饭,我来做。” “那我是你的郎君?” “你是小相公。这个可不能乱了。” “可我不会做饭。做不了小相公的。” 霍山扣明白,廖天瑞这是把自己当做温放,在找自己的温郎君。然而,他们两人,跟那对白痴情侣是完全不一样的。霍山扣心想,自己必须要让他知道这一点。 “谁说小相公就一定要会做饭的?我的小相公只要吃我做的饭就好了。连碗筷都不用洗。你要不要做我的小相公?” 廖天瑞扑向他,轻轻叫一声,“郎君。”霍山扣已经是甜入心扉。 廖天瑞似乎叫上瘾。郎君郎君念咒一般重复再重复。这反而让霍山扣有一种他在叫温郎君的错觉。 “叫老公。” “老公。”认清自己的廖天瑞坦诚得让人害羞。 霍山扣推开他,“还是叫我霍吧。” “霍,”廖天瑞乖巧地叫了一声。“满意了吧?” 霍山扣点点头,“嗯。很满意。” “虽然家犬变成郎君是很奇怪的事。”廖天瑞双手捧起霍山扣的脸,趁机把人拉回身边。 霍山扣,“……家犬?” “不过没关系的。” 廖天瑞在他的郎君脸颊上吧唧一口。“霍,我允许,我批准你当我的郎君。我小时候养过一只黑猫。很乖很听话。它叫毛毛。毛毛为了跟我在一起,追到我上学的路上,被车撞死了。没有人为它伤心。他们还双手划十字祈祷自己看到黑猫不会出事。它死了之后,我没有养过猫。我的宠物,从来只有毛毛。 霍,你用自己作为筹码,让我认清自己。还细心地把我的□□取走,免得我失败之后选择自杀。 旭告诉我的时候,我好怕。我怕你跟毛毛一样离开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要。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毛毛,你是我的霍,你是我一个人的郎君。你要永永远远,一直一直都是我的郎君。 答应我,霍,不要死在我前头。那样我会受不住的。” 廖天瑞对爱很迟钝的。前世,廖天瑞是拿霍山扣当狗养。双手都被段子一枪打断的霍山扣听闻这一噩耗。他抬头,“瑞瑞,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找廖天瑞要否认。要到的,是肯定。廖天瑞的神情一如既然地冷漠。“是真的。你四处流浪。先是依附我三当家,再来是我温姐姐,最后连我弟弟都不放过。他们都瞎了眼被你这野狗勾引。我说他们不相信。我只能用铁链把你锁在自己身边。免得你出去伤害我的家人。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对你好。这就是我为你打造的狗链。” 霍山扣不敢相信。哭着说这不是真的。就连对立面的段子都劝他。“听清楚了吗?霍山扣。这就是你一心一意爱着的人。他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感情全部浪费了吧?抛弃他吧!这样的人渣不值得你去爱!放弃他!让他自生自灭!让他知道什么是爱之后悔恨终生!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心灰意冷的霍山扣对廖天瑞说。“瑞瑞,我是爱你的。我还是爱你的。” “狗当然爱自己的主人。我知道。” “不是这样的。你的聪慧正确,行事果断,是我憧憬却达不到的目标。你是我的神。算了。你不明白。罢了。你放过我吧。我不再与你宁家纠缠。我们放过彼此。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要去哪里?”廖天瑞问他怀中站起来的霍山扣。 “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人,一间屋,一炉火,一阵键盘声,一场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一生无求。” 看着遥远的前方,霍山扣好像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那之后,只有霍山扣一人独活的那一世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彼时的霍山扣转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廖天瑞伴随着枪声的那一句,“你是我的狗。休想离开你的主人!” 廖天瑞杀了霍山扣。 难以置信,他霍山扣会死在最爱的人手上。那人,竟然也爱着他。甚至说,竟然正是因为爱着他,所以宁愿亲手毁了他,也不放手让他独自一人幸福下去。 从前的霍山扣无法理解这种爱。如今,霍山扣了解到廖天瑞的迟钝,知道了毛毛的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霍山扣死去后那独活的一世无所事事。闲来翻看各人的生活轨迹。 看到廖天瑞心痛如刀绞冲过来他身边。抱住他的尸体喊毛毛。当时霍山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抱着自己的尸体喊毛毛。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冲过来之后很快举枪自杀了。为了他口中的毛毛。 “如果我比你先死,” 霍山扣怕他真的跟着自己殉情。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能真的不行了。 “那我就随你而去。”廖天瑞依然是一本正经。 “别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我说真的。” 霍山扣知道。廖天瑞从来不会开玩笑。所以霍山扣才害怕。害怕他真的为了自己放弃生命。 “瑞瑞你听着,”霍山扣扶着廖天瑞双臂,低头严肃道,“我不是你的狗。也不是你的毛毛。我是你的郎君。一个跟你一样会跳会笑的人类。每一个人类的生命都是自由的。它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霍山扣痛苦得拧起眉毛,“你能明白吗?” “你不是毛毛。”廖天瑞拍开他的手。伸手为他捂住那突然出现一个洞,还汩汩往外出血的胸膛。 “有点不一样。从前我没有能为毛毛下这样的决心。我一直很后悔。但是为了一只猫这样做我也觉得不是那么好。我也养过他们所谓的人类的好朋友。始终找不到那种感觉。 但是你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倒下的时候我的心会揪起来,很痛。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跟旭跟子居嬉笑的时候我会不由得生气。” 廖天瑞抬起头,霍山扣看到蓝色水纹在里面流转。耳边风声响起,好像沙漠里打了一场战。战火纷飞,铁马冰河。 他看着廖天瑞把自己的衬衫脱光,干净利索地帮他把胸口的洞缠起来。嘴里用极快的速度说话。 “你知道吗?你推开我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把门撞开,救了你再说。什么龙头宝座,我可以不要。我不要你死。 当然,理智上我知道我的霍计划周密,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出事?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怕。 我出门之前还很怕会输了这一次对决。现在,我觉得输了也没关系了。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该死的!怎么还在流血? 你知道吗?旭那家伙跟我比划这些,还笑话我蠢,但是他不告诉我正确答案。我知道自己不知道很多事情。这或许会让你很辛苦。我一度享受你的痛苦。因为这表明你在乎我。 现在不一样。你等我。你等我弄明白。我还是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我们以前同居的时候,我别有用心,是我不对。这一次不一样了。 我,我不要你死。我想要你做我的郎君。我想早上起来看见你的脸。我想吃你做的早餐。想你像从前那样。高兴的时候缠着我说东街大娘紫苏上市西街田螺刚从山涧里捞上来。打字累了的时候就躺在我膝头睡觉。每天睡前都吻一下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轻轻说晚安。 好像不是这样的。温叔叔还每个星期都跟郎君出去住宿一晚。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霍你不要担心,我会去学。我学习能力很强的。本硕连读我只用了三年。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等我。” 廖天瑞说得有点着急,说话失去了逻辑。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他不住地说,因为他怕自己停下来,会听到霍山扣的死亡宣言。看到霍山扣破开的胸膛,他灵活的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 霍山扣此刻的脸,比方才更加惨白。说话的力气,也一点点衰弱下去。霍山扣硬撑着耳边蜂鸣。声音越说越小。 他说,“我没时间教你很多东西。但是有一个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刚才你说的,是我很喜欢的情话。” “都是我的真心话。不过说得太着急,语无伦次。” “不。很好。我很喜欢。但是有一个地方,”霍山扣喘了一口气,身子开始后昂。 廖天瑞上前一步,让霍山扣靠在他肩上。霍山扣倚在他肩头,声如蚊呐继续道,“我不喜欢。” 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我改。” 霍山扣哄着他,“答应我,就算我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不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就会看到奇迹。你看,毛毛走了还有我。我走了一定还有下一个的。你要学会等待。等待,下一个,爱你的,同时也是你爱的人。” 廖天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蓝眼睛的水纹更加汹涌,一如他此刻不安的心。他咬着唇,摇着头,抱紧他的郎君不让走。“不要。我只要你一个郎君!” “没事的。他,或者是她。她会给你做好早餐,陪你聊红酒的产地年份。她会给你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合起来是一个好字。好。真好。她会给你我给不了你的许多许多。” “不要!我说了不要!你是不是傻了?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廖天瑞有点激动,身子晃动得厉害。这让霍山扣头晕目眩。 “安静下来听我说。瑞瑞。我没力气了。你答应我。找一个爱你的妻子。你不懂就让旭让宁先生让院长替你把关。你要幸福。你要活下去。” “你别说话。我屋里麻醉药、止血药、消炎药什么都有。你这是枪伤还是刀伤?告诉我。我在书上没见过这样的伤口。” “没用的。我看到祖师爷爷了。我跟他谈好了。他说给我一点时间见见你。他在上面等着我。如果我没有按时到达,他就要派毛毛下来抓我。瑞瑞,你答应我。” “毛毛早就死了。祖师爷爷又是哪个?你神经已经被麻痹了。思考都是乱七八糟的。我不答应你这胡说八道的东西。你敢死我就和你一起去。” “不要这样孩子气。瑞瑞。不要用心。用你的理智去衡量得失。不值得。没有谁是值得你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没有。瑞瑞你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答应我。你快点……” 第113章 西山岛之劫后余生 廖天瑞打横抱过昏迷不醒的霍山扣。正要开房门,发现锁上了?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了。 旭听到声音,正举着沾满血的抹布哭得涕兮横流转过身看他。他因为自己自己愚蠢的计划害得霍山扣剩下半条人命而后悔不已。这一看,得,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 “小霍霍……”旭站了起来。 派森第一时间冲上去,汪汪汪叫着,试图叫醒他的主人。 “闭嘴!”廖天瑞吼道。 派森不叫了。追着廖天瑞的脚步,眼睛一直盯着它的主人。低声呜咽着。 “让开!” 旭让开一点。因为之前被血弄脏了,旭把被子枕头连同床垫一并拿走了。现在床上就是一块木板。廖天瑞小心把人放在床板上。 派森跳上床,用鼻子拱着它主人的手臂,呜呜叫着,好像在叫他起床。 旭全程站着,揪着抹布低着头。 廖天瑞,“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旭小声嘀咕出他们讨论好的计划。旭跟廖天瑞决斗,旭继任龙头,解散日升会。廖天瑞就可以摆脱二当家的身份,跟霍山扣成婚。为了避免廖天瑞自杀,霍山扣负责吻走廖天瑞口中的□□。 廖天瑞从他话里发现不对。“他是用手拿走的。” “那不会中毒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旭也糊涂了。“而且,我给了他常青。” “死而复生的常青?”这种药物廖天瑞还是蓝蓝的时候在兔子爷的实验报告上见到过。那时候的结果显示是,失败。 为了避免霍山扣像前世一样卷入其中被误杀,旭按照霍山扣所说,把那让自己无限次重生的常青能力通过额头一吻转移到霍山扣身上。霍山扣还告诉他,这样就可以百毒不侵,死而复生。 听完旭的天方夜谭,廖天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吻一下额头就转移,你以为变魔术吗?你是不是智障?常青绑定了主人就不会改变。除非主人自己放弃生命。” 很明显,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霍山扣隐瞒了这一点。旭被骗了。 旭揪着抹布,小声嘀咕,“对不起。” “跟我说有什么用?等霍醒了自己跟他说。” 廖天瑞看他这呆站着的傻样儿,想来要是他不信霍山扣也有一百种办法劝服他相信。一时没想理他。 怀中人许是被吵到,咳嗽两声,牵动伤口,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派森一双爪子趴上去给它的主人按住胸口的洞。 狗爪子多脏。医生都不能这么直接把手放在伤口上。这没常识的蠢狗! 廖天瑞厉声呵斥道,“下去。” 一伸手把那狗爪子拍下去。抬头吩咐一旁不知所措的旭,“拿水来。” 旭脚步刚起廖天瑞又吩咐,“去外面沙发,抱枕也拿过来。” 廖天瑞小心扶起霍山扣的头,把抱枕垫在下面。 旭出门倒水。就听得门外有声响。回头一看,地上只有一个黑色方块抱枕。 “怎么掉地上了?”旭虽觉得奇怪,也没心情在意太多。刚蹲下准备拾起地上的抱枕,就听得房间里传来霍山扣的怒吼。 “派森!不行!啊!” 他一手拾起抱枕,一手端着水快步冲进房间里。“小霍霍怎么样?” 霍山扣正安然躺在廖天瑞怀里。胸口已经不再流血。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的天使。可就是不醒。胸口处金色的丝线好像自己活动的精灵,在伤口处飞行,划过一道金色的幻影,留下缝合过的伤口。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医生正用金丝给霍山扣做手术。美得诡异。 “这是?” 廖天瑞指指墙角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派森。旭这才发现,派森脖子金毛以上的毛发全部不翼而飞。 “那些金丝?”旭猜到两分。 “是派森的毛。刚才,霍乱动,我把他打晕。派森甩了一下脖子,那些金色的毛,全部飞了起来,绕着霍打转,给霍胸口补洞。然后,派森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霍山扣气色好很多了。廖天瑞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这都是派森的功劳。虽然不知道派森是怎么做到的。 而这个大功臣,正抱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蜷缩在角落里为自己丑陋的外表发愁。 “派森,过来。” 派森呜呜叫,就是不肯放开捂着脑袋的爪子。旭只好走过去。一双手轻轻抚摸它头顶的皮肤。 “派森一点都不丑。” 习惯了撒谎的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撒谎的本事比诚实更加可贵。 “派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狗。我最喜欢派森了。” 派森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旭把它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会重新长出来的。派森换了新发型。小霍霍会很高兴的。有你这样忠心的小狗,小霍霍,”说到最后,旭自己都哽咽了。“会好起来的。他可是你的主人。你的神。” “嗷呜~” 派森人立而起,两爪子环住旭的脖子,一脸幸福地埋首在他颈窝里。莫说秃头,只要是为了主人,就是全身无毛也不重要。这是派森的觉悟。 廖天瑞抱着霍山扣。看着他随着金丝的减少,脸色渐渐红润。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地上掉落的黑色抱枕冒出黑烟,变成一只黑猫。趁所有人都沉醉在霍山扣康复的美好中,跃到半空中,一爪子划拉在霍山扣脸上,留下五条抓痕。 “霍!” 金丝突然消失。脸上突然出现五道抓痕。霍山扣再次痛得全身扭动。 看不见黑猫的廖天瑞慌了。抱着怀中人,无助地环顾四周。“谁?出来。” 黑猫偷袭得逞想逃。 说时迟那时快,派森龇牙咧嘴冲上去,张开大口,亮晶晶的犬牙刺进黑猫颈窝。 黑猫也不是善茬儿。身形溃散成为黑烟。再次聚拢成形,跟派森对峙。 一猫一狗在房内到处乱窜。黑猫灵活,踩着壁纸都能爬上天花板。派森的弹跳力也不是盖的。一跃而起时候身影足够凶狠。而且速度奇快。 看得旭眼花缭乱。随手抄起的红酒杯都不知道往哪儿砸。生怕砸黑猫时砸到旁边撕咬的派森。 廖天瑞看着屋内物件无端跌落,听着无人处声声凄厉的猫叫狗吠,实在不明白。 “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都忙着战斗,无人回答。廖天瑞就见,旭抓着红酒杯,一张嘴一帧一帧地拉长、长大。红酒杯好像电影慢动作镜头落地粉碎。 廖天瑞知道,这是自己看东西时候速度太快事物的自然反应。动态视力起作用了。 旭扔了没用的红酒杯,反手抄起衣帽架飞身上前。衣帽架当棍子耍。大开大合横扫四方。 这是群架的打法。不在致命,在于刀剑中保存自身,同时杀出一条血路。 果不其然,前方派森失去毛发保护的脑门冒出两条血箭。 负伤的派森依然奋死争斗,冲着廖天瑞看不见的什么扭头就是一口。 场面十分激烈。然而廖天瑞眼里只有群魔乱舞的一人一狗。 “派森,你打狗。我对付那只黑猫。”旭此话一出,衣帽架一挑,跟什么玩起飞檐走壁的追逐来。 挣脱了那黑猫,派森默契地仗着英勇在狗群中左冲右突。 廖天瑞尽力思考着眼前的情况。灵机一动,扶起霍山扣。抱着人走到房门边上,按下一个按钮。大床炸开一个洞。火点着了木床。 “瑞哥哥好样儿的。那猫被火吓得不敢动。”看见黑猫盯着火光不敢动,旭转身站在派森一旁。 “动物都怕火。养过宠物就知道。” 廖天瑞其实也是靠猜的。因为旭说过他去对付猫,廖天瑞就猜对手中有猫。而他的房间,有自爆装置。换句话就是有动物生性害怕的明火。 床单窗帘,周围都是易燃物,火舌见风就涨,一下子窜上天花板,烧出一团黑。衣柜更是烧塌了底部,整个倒了在地。 旭跟派森就在火中飞舞,从火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安全的房门处。 “说得你养过宠物似得。” “我真的养过。”廖天瑞点点头。“蓝蓝养过一只黑猫,叫毛毛。” 旭怔住,看那在火堆前瑟瑟发抖的小黑猫。 天花板掉落。砸在身旁木地板上,火烧得更旺,而且就在身边。派森伸手要去接黑猫,又被大火烫得把爪子收回来。汪汪汪冲着旭求救。 可怜的黑猫被火包围,喵喵地后退,后面是墙,退无可退。它只会原地打转,凄厉地叫。自己尝试跳出来,又不敢。 方才那些嚣张的大狗都不知道消失在何处。孤零零的小猫被火包围,特别孤单。 那黑猫倔强地看廖天瑞一眼,依然不肯向他们求救。 廖天瑞已经抱着霍山扣走到房门口。“走。还看什么?” 被派森咬着裤脚的旭起了恻隐之心。“瑞哥哥你先走。我殿后。”旭说完,转身回去打湿被单救黑猫。 等到旭跟派森的身影飞扑出大门,廖天瑞马上按下钥匙上的红色按钮。旭身后的房子爆炸开来。热浪冲击着一人一狗向前。旭把猫紧紧抱在怀里,就地翻滚三圈才落地。 劫后余生第一句就是,“瑞哥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我才刚出来。” 得到的回答是,“出来就行了。我怕按迟了,那些东西跟着你一起出来。” 旭想想也对。擦擦灰头土脸的自己,坐在沙地上。想看看怀中的猫儿有没有出事,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小猫已经逃走了。派森身上都是烤得半卷的金毛和头顶一片光秃秃透出血管里的红。他盯着天空中的一片乌云,静默无声。 旭问廖天瑞,“毛毛去哪里了?” “出车祸。死了。”廖天瑞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以前养的黑猫。 旭想了想,问他,“刚才我们打斗的对手你看见了吗?” “我看不见。” 廖天瑞看不见那只黑猫。也就难怪他会对那种求助的眼神无动于衷。他根本看不到。 “是一只黑猫。”旭说。 “你回去就是为了救它?” “嗯。可能是你的毛毛。” “毛毛死了。少胡说八道。”廖天瑞不信他。 旭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它在那边活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都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放下了。不用担心我。你既然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那你看得见霍额头这金光吗?” 旭低头看他怀里,霍山扣额头果然渐渐浮现出金光。先是一条线,紧接着长出了叶子。好像长了一朵金色的花。一丝丝,一瓣瓣。花型有点熟悉。 “瑞哥哥,得罪了。” 旭上前伸手撩开廖天瑞的银发。果然跟廖天瑞耳垂的大红长生花纹身一模一样。 “瑞哥哥,这纹身,谁给你弄的?” 廖天瑞思考着该不该说。 “这个,跟小霍霍额头这个图案一样。或者,给你做纹身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旭这么一说,廖天瑞马上坦白。“牛仁。常青行动005号试验品。我是006号。我们都是廖氏提供的卵子。所以在血缘上,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说话间,额头金色长生花勾勒完成。霍山扣已经是全身沐浴着金色光环。 两人不约而同反应过来。“问牛仁。” 说明情况之后,电话那头是止不住的惊讶。 “天啊,这种情况下完成觉醒?还有没有人性?不对。霍还没娶你过门。他的自由意志不允许他自杀。觉醒缺乏必要条件啊!” 旭急了。“牛仁你别嘀咕了。快说怎么办啊。” “说不清楚。” “那怎么办?” “找兔子爷。” 旭挂了电话,兔子爷似乎早料到他会来电。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给出了方案。“你自杀一次。我把时间调回一个小时前。” “好。”挂了电话。旭头也不回往海里走。 看着海水漫上小腿,他抛弃身后的呼喊,小声道歉,“瑞哥哥,小霍霍,对不起。住在海边真是方便。要跳海自杀随时都可以。” 沙滩上,没能喊住旭的廖天瑞抓住霍山扣的手。“霍,别走。我答应你。我说可以。你听到没有?你快点醒过来。你通关了,奖品还没拿。快回来拿啊笨蛋。 还有他!你的学生。你连他也不要了吗?他要死了!我命令你回来! 一条狗还想违抗主人的命令吗?给我回来! 郎君。我的郎君。我求求你。快回来。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不。”霍山扣拒绝得毫不留情。 廖天瑞心头一痛。听清楚是霍山扣的声音,又是一喜。“霍,你醒了?你快睁开眼睛。你看看我。” 霍山扣双眼紧闭。仿佛在跟梦中人说话。听起来很生气。 “祖师爷爷,那只黑猫是谁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是你下令它敢对我乱来?” “我才刚订婚啊!婚假我都没领你就让我上班?我才不要!” “说好的50年呢?” “说好50年就是50年。我不会迟到,你也不许早到。” “有种你扔我进暗云!” “我无赖?到底谁无赖?谁说尊重我的自由意志结果连选择生存的选项都不给我?我还有50年呢!” “我无赖。对。我就无赖。谁让你就我一个合格继承人?” 霍山扣清醒之后还骂了一句脏话。一看海边那小人半截身子都沉入海里了。吓得他顾不得自己身体也才刚痊愈。飞奔、跳水、急速划水。可算把要跳海自杀的旭勒着脖子拖回岸上。 旭哭倒在他怀里,不住地道歉。“小霍霍,对不起。” 霍山扣一双大手狠狠搓他一头短发。“好了。好了。我没事。你能不能别随便给我自杀?死能解决什么问题?真是的。对了。”霍山扣像是想起什么,意思意思吻了吻旭的额头。念咒一般道,“活着,我的宝贝儿。” 知道常青计划的廖天瑞笑了,“亏你还记得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霍山扣直觉不对。“你告诉他了?” 廖天瑞没说话。旭揪着他衣领,大眼睛气得发红。“小霍霍,你骗我。我根本没能把常青给你。” 霍山扣只得更加用力抱紧他,安慰他:“没事。我还活着。” “小霍霍,我体内的常青是三当家给我的。是我害死了三当家。” “让你活着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我会把三当家救回来的。一定会的。” 劫后余生的旭心理特别脆弱。廖天瑞特别理解。理解完了。廖天瑞可算把这就在自己面前抱得死紧的两人推开。一张脸黑得能拧出墨汁。 质问霍山扣,“什么时候搬过来?” 旭正揪着霍山扣衣服,准确来说是披在霍山扣身上的廖天瑞的衣服。一听这话,八卦的耳朵就竖起来了。顺手擦眼泪鼻涕,默默藏在两人中间充当背景。 霍山扣犹豫了一下,“在我们国家,两个同性之间一点保障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国民其实都不承认这种感情。” 旭马上举手,“我承认。” 廖天瑞,“我只要你承认。其他人说什么关我屁事?” “我不承认我怎么会跟你求婚?” “那你什么时候搬到我家?” 问题又绕回来了。 “咦!”旭心生一计,“搬到我们宁家吧。白天方便给我跟哥哥辅导功课。晚上就给廖天瑞辅导‘功课’。嘿嘿嘿。” 廖天瑞附议。“也行。” 廖天瑞跟旭对视一眼,这样好像更好。两人看着霍山扣,异口同声:“你什么时候搬到我们宁家?” 等到宁正他们听闻爆炸声过来看发生什么,霍山扣依然回答不出一句话。 温放看了看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扭捏气氛。一拍大腿抱着宁正胳膊哭将起来,“我的小郎君要嫁出去了哟!完了完了!” 廖天瑞看温放在,从霍山扣腰上跪坐起来,向他一伸手,“证。” “好。”温放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在霍山扣手里摔下两个小本本。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死亡笔记。 萧郎君:看我一巴掌拍死你! 第114章 西山岛之哥哥他媳妇儿 被廖天瑞挪到旁边沙滩上的旭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霍山扣跟廖天瑞的结婚证。在马赛诸塞州办的。 原来,廖天瑞早把自己的户籍过继到了霍山扣下面。温郎君去办结婚证书,就是帮廖天瑞办的。为这事,温放吃了个干醋,最后还发现自己吃错了。 廖天瑞甩出一本户口本。户主一页,霍山扣;配偶,廖天瑞。 旭递过结婚证。廖天瑞转手拍回霍山扣手上,“结婚证。这份是你的。” 霍山扣看傻了。他没有丢过户口本啊! 霍山扣挺起腰。双手撑在沙子上。“你什么时候?” “你这么久不回去出租屋,我有的是机会下手偷你的户口本。我喜欢谁不需要谁承认。你总是顾忌太多。也好。你要的保障。你要的证明。我给你。搬过来。” “我没去过美国啊!”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什么时候搬过来,这才是问题。” 霍山扣舌头转了半圈,“给你做饭?” 按廖天瑞这脸皮薄的个性,众目睽睽之下是说不出什么骚话来的。没想到,“教我怎么爱你。” 廖天瑞坦率得吓死人。霍山扣吓得说不出话来。 廖天瑞膝行往上,把全身重量跪坐在他身上。“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跑。” 两人靠得太近。廖天瑞温热的气息连同那些羞死人的话吐在他脸上。霍山扣顿住,涨红了一张脸。 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起身飞扑到子居怀里。嘴里说着:“哎呀好烫!小霍霍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我的天啊!要把我煮熟了!” 霍山扣捂着脸躺回去继续装死尸。 “今天?明天?”一头银发慢悠悠绕着这个被点穴一样的霍山扣打转。 “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要。面子没你重要。你就是看准了我不敢主动。我告诉你,霍山扣,要上就上,少给我磨磨蹭蹭的。我廖天瑞说嫁,你只能娶,不许你有反驳的机会。” 没人知道霍山扣怎么把廖天瑞反而逗得满脸通红。那时候空中飞过一架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逼得所有人捂住了耳朵。 就看得温放欢天喜地冲过去,爬上软梯跟机舱里出来的高大男子幸福地相拥。 那高大男子正是温郎君。 旭看得他口型是说分子钱他出。温郎君说完,冲温放一伸手。温放哼一声,把手搭上去了。俩人嘀咕几句,温放冲这边喊了什么。没听清。低头拨弄手机。 廖天瑞看过手机短信,把车钥匙给了温婉,拉着霍山扣的手跟上去。四人欢欢喜喜乘着直升飞机要回美国去。 直升机声音远去。宁正跟温婉高兴得击掌欢呼。 “小祖宗可算回去了!” “老公!我们自由了!” “媳妇儿!抱一个!” 子居默默把脑袋压在旭头顶,手里摆弄着无人机,怎么也追不上坐直升飞机的四人。 他一脸疲惫说,“还差得远呢。” 派森歪了歪脑袋,“汪”了一声。 广阔的沙滩上,劫后余生的旭笑出眼泪来。“是啊。三条单身狗。” 说好的夏威夷之旅在西山岛结束。旭没觉得亏。小霍霍救了,瑞哥哥嫁出去了,小舅也安抚好了。怎么看都是赚翻了。 烧毁的房子蓝鲸也没问他们什么。旭正好懒得解释。 出岛的路上,蓝鲸的脾气似乎好了一点。在热闹的电子幕墙下,蓝鲸伸手关掉喧嚣的机器人欢迎视频。带着老鳄等一票不按身高按头发剩余程度排成一列的工程师鞠躬弯腰。 毕恭毕敬道,“再见,小公子!再见宁先生!再见圆圆公主!” 旭正想提醒他还有下巴压在自己头顶的子居没称呼。蓝鲸走到一边蒙着红布的大石头旁边。 那大石头支棱的部分已经被磨平。蓝鲸站好,问后面一列发际线不一的工程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蓝鲸一声,“拜见首席技术官!” 全体程序员两手一合,以一种12121的节奏鼓起掌来。 “停。”蓝鲸一声令下,掌声停下。 蓝鲸手往旭那边一伸,“这是谁?” 众人异口同声,“这是哥哥他媳妇儿,蝴蝶老大。” “拜见,首席技术官!蝴蝶老大!再见,首席技术官!蝴蝶老大!” 齐刷刷的呼喊下,蓝鲸扯开红布,露出上面的红色秀字。同时看着春风得意的子居,“报告首席技术官!任务完成!” 石碑上面几行秀字写下:土地持有人,宁曦旭。承包制作:雨隹二人有限公司。首席技术官,宁子居。技术专家霍山扣。部门总监蓝鲸。 所以旭的打码是绿色,不变色。其他人是付完款才变绿色。廖天瑞也是绿色,因为他是承包公司雨隹二人的法人。 难怪子居一个区区程序员手上也有绿色码。人家可是首席技术官。 这是哥哥我媳妇儿。这名字,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子居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花哪里了他还不懂吗? 他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他的心思还不够坦白吗? 旭懂了。全都懂了。说不感动是假的。有这么一个人,穷尽半生都为你。还有比这更浪漫的情话吗? 旭只觉心头一热,耳边听得海浪声一起,仿佛正午晒得温热的海水从不远处的海上席卷上岸,把他整个身心全部包围。温婉的惊诧欢呼,宁正讨要他那芝宝打火机的咄咄逼人,旁人的敬佩倚重,他便全都听不见了。 肩上落下一双手的重量,清晰得可以凭每晚握着的记忆估算出来。精确度以克计算。这是他哥哥的手。耳边是他哥哥的声音。说着为他建造这个世外桃源的初衷。 “你身体不好。冷也不行,热也不行。比那温室里的花朵还要娇贵。我就想啊。怎么能把整个世界温暖如春呢? 霍老师告诉我,这是可以做到的。我学建筑,自学编程,努力赚钱。花了五年时间,可算是把这个小岛建成了。 虽说地方不大,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安保系统还是霍老师亲自编写的。师兄义务题的字。瑞哥哥做着温泉项目还千里迢迢过来西山岛隔三差五来查个岗。不容易啊。我还要去学校刷出勤记录。 西山岛一天没建成我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瞒着你,瞒着爸妈,瞒着所有人。 程序运行不动,我只能背着你找霍老师抓虫。重构已经是小事。推倒重来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幸好呢,最后还是做出来了。看样子还不错。 不足的地方还是有的。我还要一点点继续修改。这个岛,送给你。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几乎是木讷的回答。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冲击大脑。整个人都是呆滞地,只知道流着泪,胸膛鼓动着,全身燥热着。 身子被翻过来。他跟子居面对面站着。子居的脸一点点靠近。越来越近。 鬼使神差地,旭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上去。这是他唯一能给的东西。 子居不放过他。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搂回来,一寸寸描绘他的唇,加深这个吻。 子居的吻太霸道。旭在他怀里只能被温柔地撬开口舌,被掠夺出洞穴,被牵引着转动、交叠、纠缠不休。 秀才遇到兵。旭的吻技在子居的霸道面前毫无用武之地。贪婪的子居像要从这里开始吻遍他全身。又苦于到不了,巴不得连舌头都吞了去。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旭身边的海水。子居的吻只在唇,旭的销魂却在自己的整个世界,从头发到指尖。旭瘫软在子居臂弯里,沉沦在这一吻中。 子居的唇被横加的力道拉开,他还依依不舍伸出小舌头去够。 够不到,耳边有人轻笑,鼻尖被轻点,被骂“小傻瓜”,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上瘾了! 旭没脸去见子居。舔干净唇上残留的液体,慌慌张张撞进子居身后他爸爸怀里,拉过他妈妈当遮羞的帘子,无人处仔仔细细回味唇上的触感。活像一只偷腥被发现之后落荒而逃的小兔子。 连母亲问他怎么了,他也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份悸动是怎么回事。 这不知羞耻的继续求吻让他窝在汽车后座半天没敢提起头来让温婉看是不是发烧了。 这一吻实在是太肆意妄为。温婉很担心,也有点期待。期待小儿子早点明白,又担心大儿子太早出手。毕竟,今年九月份之前,他们都还是小学生。 廖天瑞跟霍山扣坐温放的顺风直升飞机去夏威夷度蜜月。车子他们正好开回去。 石碑前他们两夫妻就决定了。温婉开廖天瑞的车送旭回家。宁正跟子居另一个车跟在后面。两台车一前一后,正好把两个儿子分开。 这样安排自然有深意。石碑前宁正脸黑黑拉开他跟旭的时候,子居就知道第一个阻碍来了。 果不其然,上车不久,还没出西山岛环岛高速,宁正就按耐不住了。 “这是哥哥我媳妇儿这名字不妥啊。哪个是你媳妇儿?爸爸给你把把关。” 这是何意?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子居不介意再说一次。“我喜欢弟弟。” 宁正的车脱离车道。 背过身扒着后座望后面的旭只见宁正的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再次启动,驶入了高速公路的公共服务区。 旭问母亲怎么不停。温婉说错过了,不回头,等下一个服务区。 旭摸着派森光光的脑袋没说什么。 温婉看着后视镜问,“派森怎么秃头了?” 派森捂着脑袋趴下去了。旭随便找了个聪明绝顶的冷笑话,派森光秃秃的脑袋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派森派森!你看!这片沙地!多白!”他迫不及待翻开手机跟派森分享西山岛上迷人的风光。 服务区喧嚣的汽车餐厅外,宁正找到一个僻静角落里的车位。 车熄了火,他从驾驶座转过头,佯装随意问,“刚才车开得太快,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我给你机会再说一次。” 方才车子刚起步,车速不可能快。子居很明白宁正这是给他机会让他改口。子居只是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他们的父亲。“对不起。爸爸。我喜欢弟弟。” 沉默。宁正伸手,压在他肩上。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还能怎么样?”子居反问他,“他喜欢女人!他不喜欢我!” 他低下头,捂着脸。沙哑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我待他好瞎子都能看出来。可我是他哥哥。我是他哥哥。一辈子的好兄弟。仅此而已。”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只有啜泣。 宁正本意是劝他“改邪归正”。这一听,心底酸酸的。只能伸手环住他苦恋的大儿子。 “你~不要对他这么好。你去母亲中学。和他分开。今生今世不要再见面。” “不要。”子居马上反对。“不可能。我做不到。爸爸,你相信我。我会藏得很好的。” “你都亲下去了你跟我说你藏得很好?”宁正说完,整个胸腔都是燥热的火气。他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子居也知道自己的行动没有一点说服力。说起话来也很没底气。结结巴巴的就是,“我,我尽力。” 宁正指指后面行李箱那共一床的床上用品。没好意思提醒他,“你们睡一床!” 子居偏过头,咬着手指。这个习惯很不好。宁正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大儿子有这个习惯。子居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他搬过去客房。“霍老师搬过来跟瑞哥哥住。客房正好给我睡。” “懦夫!你藏起来有什么用?等那份感情发酵?发酸?早晚你要被自己憋死。”宁正的反应异常的大。 “那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 “放弃。” “办不到。” “你只能办到!” “对不起。爸爸,我喜欢了弟弟。我做不到。我会尽力的。”子居重复着对不起。然而没有半点改正的意思。 “你这个样子,需要冷静。” 宁正开车门,站在车旁歇歇气。把玩着手上失而复得的银色芝宝打火机,小心贴在胸口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那处,正在抽痛。 他深呼一口气,敲敲身后车窗,问子居,“我问你们年轻人一下。喜欢上同性这种事情,是遗传的吗?” 子居不知道他何来这一问。老实回答:“也许。没有人知道。” 子居想起父亲宁正与他不一样。父亲是笔直笔直的,又道,“应该不是。但愿不是。否则,你们都太可怜了。” 子居不知道宁正所谓的你们指的是谁。 宁正当时犹豫着,有什么要告诉他。最后只是把银色打火机放进上衣口袋,告诉他,“今晚不要关窗。”说完,继续开车。 第115章 老婆说得对 也许是归心似箭产生的错觉,旭只觉这一路回来走得特别快。 下了车发现温放在软件里敲他。点开一看,刷刷刷的信息都是温郎君温放廖天瑞霍山扣四人的合照廖天瑞的单人照。地点,夏威夷。 温舅舅那撩人的小眼神就见怪不怪了。难得的是瑞哥哥那找寻半个海滩的愁容如日出时候乌云散去的回眸一笑。 他看的是镜头。照片背景是温放温郎君同饮一杯榨果汁。唯独少了一个霍山扣。 瑞哥哥天生丽质。就是拿着开了盖的黑啤随意往那满墙七彩涂鸦前面一站,一双蓝眼睛无意飘过来,已经是勾人摄魂的美。让人恨不得做他头上停驻的一片落叶,一亲香泽。 旭很快明白这些镜头瞄准他瑞哥哥的照片出自何人手笔。果然,闲来无事偷窥一下的十号大神最知道他瑞哥哥什么时候哪个角度更迷人。 “汪!” 旭明白。抱起派森。一人一狗躲房间里,趴枕头上一张张地看他们的蜜月照。 派森藏在舟车劳顿的旭身下,舔舔手机屏幕里他主人的媳妇儿,不时抬头蹭蹭脑袋架在他头上的旭。被旭嫌弃它脱发剩下的毛碴子扎人。 霍山扣不在,黄妈还不知道他们这么快回来。温婉主动请缨进厨房。宁正回到家就听闻了这样一个噩耗。子居上楼,把一人一狗赶去洗澡。自己把衣服被子提上楼来,一点点收拾。 “老婆!”宁正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温婉一跳。 被后者刀背娇嗔地拍了拍。宁正抱着人,就是不肯撒手。各种捣乱,讨好,说心疼老婆纤纤素手的软话。终于把温婉说得不耐烦,夺回来做饭的主动权。 温婉在旁边还是能干一点家务事的。比如,给猪脚拔个毛。 看她拔毛拔得那么认真,宁正没好意思告诉她,那个可以点火烧掉。 宁正这一顿做的是饺子。加个冰箱里放着的卤水猪蹄。炒个醋溜白菜。勉勉强强吃一顿。 “我拔完了。”温婉把光溜溜的猪蹄子递给丈夫。一脸你快夸夸我的样子。单纯到宁正这个笨蛋都看懂了。 手上剁着蒜,有点脏。宁正埋首在妻子胸前蹭蹭,“圆圆最棒了!” “那当然。还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都会做。” 宁正咧着一口大白牙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温婉还能做什么。 温婉不耐烦了。伸出一根手指,又伸出一根,还没伸出第三根,宁正马上端出四只小碟子,递给她一瓶酱油。“均匀地,每个小碟子来上一点酱油。” 温婉也不为难他了。给自己碟子里来上一点周末炒的辣椒酱。拿着酱油慢慢倒,折腾着,要多慢有多慢。实在不行就放下来给丈夫剁蒜的熟练鼓鼓掌。 宁正好清淡,要调养身体的温婉只好炒辣椒拌饭。为人夫妻这么多年,两人对彼此的口味早就心知肚明。你不说,我不说,刚刚好。 浴室里面旭洗澡顺手给派森洗一洗,半个小时,只多不少。子居在二楼更是山高皇帝远。儿子们都不在面前,这正是宁氏夫妇敢公然卿卿我我的最大原因。 宁正心不在焉剁完蒜,三下五除二给每个碟子点了一点醋。温婉只得翘起双手站在一边等他开口。 果然,宁正抱着一瓶醋,皱皱眉,嗯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老婆,我们两个儿子都这样子,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意见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糟心的样子?” “年轻人有自己的看法。我们不懂,就不要掺和。万一搞砸了怎么办?”温婉说这话时候没有一点犹豫。她是真的不在意性别这些小事。 “可是……” 温婉伸手抚平宁正的川字眉。捧着他一张老脸,郑重道:“正,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爱他们。这样就可以了。爱孩子是我们的权利,爱我们不是他们的义务。不要用我们的爱逼他们做他们不喜欢的事。也不要用我们的爱阻止他们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只要那件事没有错。” 温婉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宁正心头还是有点不舒服。“我还是接受不了两个孩子同时出柜。子居喜欢的人还是小旭!好歹做了他十一年的弟弟。一点儿兄弟情面都不顾。尽瞎想!” “正,你看着我的眼睛。” 宁正不说话了。温婉问,“你觉得除了霍还有谁受得了我们瑞瑞那样的白纸” “这都怪你姐!她自己不嫁就算了!还禁止我们的瑞瑞接触异性!接受正确的及时的启蒙!我让虎子帮忙带一带,草XXX的给我带歪了!歪到霍那边去了!” “少打岔!你说有谁!你就说有谁受得了我们瑞瑞那种天真无邪?” 宁正,“……”还真没有。 “嗯,”温婉压着宁正的头重重地点点头,“瑞瑞搞定。接受了?” 霍山扣一片痴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宁正咬咬牙,“嗯。他俩也算是苦尽甘来。” “很好。那你觉得除了我们高智商的小旭还有谁配得上我们未成年首席技术官那横溢的才华” 宁正,“……我觉得,智商140可能是牛仁当时拿错了两个儿子的体检报告。” 浴室里传来他们小儿子“小光头”“滑溜溜”那幼稚的欢声笑语。在车上就跟小狗说话,回到家跟狗洗澡比跟哥哥睡觉还要开心。整一个小傻瓜。温婉无法反驳。 “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除了子居还有谁受得了我们小旭那脾气谁能这么无怨无悔地照顾小旭谁能这么体贴入微地照料小旭谁能做到从出生开始,瑞瑞早上备好药,出门带着人,三更半夜起来哄他睡你就说有谁?有谁?你说!” “……还真没有。” “所以说!”温婉拍拍宁正的老脸。叫一声,“老公。” 宁正立正,双手平放身侧喊:“到。” 温婉抓起他两只手臂,劝他:“老公,没有子居,小旭晚上是要做噩梦的!所以,就算子居不是小旭的唯一。小旭也只能给子居。这是最好的结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婆说得对。老婆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很好。剩下的你搞定我去看《律证先锋》。能不能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分饺子,炒白菜,动作麻溜的宁正很久很久之后也始终没想明白当时是怎么被他媳妇儿成功洗脑的。 吃过晚饭,旭抱着洗白白的派森要上楼睡觉觉。在月白色旋转楼梯前被温婉叫住了。 他母亲一指饭桌,叉腰命令道,“洗碗。” 旭用眼神向宁正求救。宁正拉过他,在他耳边说出事情的真相,“本来是我做饭你妈洗碗的。你知道的,你妈那大红指甲油上了什么什么胶,不能碰水不能剐蹭。乖!你辛苦一点。还有,别说是我说的。”说完,把旭往温婉怀里一推,自己躲房间里去。 旭抱着派森,蹲下来一点。“妈咪,我还小。” 温婉一手把他提起来,伸手比一比。“不小了。差不多有我高。要懂事了。你去不去?别挡我看电视!” “我去我马上去!” 宁正开了一点房门,在系围裙的旭背后伸出大拇指给他媳妇儿点个赞。 温婉开着电视机,眼睛盯着小儿子。冲他努努嘴,看嘴型是,“快去。” 翻窗出别墅外,爬上庭院的木兰树,抓住露台栏杆把自己的身体荡进去。子居已经坐在阳台石桌子上备好酒菜候着他。 剥好的花生米、卤水猪蹄,再来二两老白干。乐得宁正直夸他上道。子居是不喝酒的。这酒菜全是为宁正准备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宁正啃着猪蹄子问子居。 “我一开始其实不知道。后来,段子家出事,霍老师给了我一本~” 子居就着一杯白开水,说起那些苦恋不自知到明知苦也要恋的日子。 听完,宁正没有什么表示。抿了最后一口老白干,“你们俩的事,婉儿同意。我,” 子居掐着杯子等他下审判。 宁正犹豫了一会儿,颤着手轻抚着他探过来的脸颊。语带苦涩地问他,“我先问你,如果,你们不是兄弟。你还会喜欢他吗?” 子居瞪圆了眼。直觉告诉他宁正不会做这些毫无根据的假设。“我们,” “对。”宁正肯定了他的想法。 “子居,我有一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我跟婉儿,只生了旭。你跟瑞瑞一样,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的生父,是我的兄弟。你的亲生大哥,是虎子。西寅。 无论如何,兄弟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瑞瑞也是。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 一年级那时候,我们怕虎子要你认祖归宗,不许你们再见面。人都是自私的。为人父母,最自私。如果不是小旭这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宁正喝酒壮胆才能把这个真相告诉他。他颤抖的手还压在自己脸上。 宁正的害怕是显而易见的。他怕子居的选择不如他意。他怕失去自己这个儿子。他“卑鄙”地把这个真相藏了十一年。如今,把这个当做筹码,要子居放弃他的妄想继续做好兄弟,或者,认祖归宗,从宁家扫地出门。 子居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宁正后半句完全不需要。询问他何时爱上旭也变得多余。如果宁正要放弃他,那这场对话根本不需要。他有的是手段把自己扔出这个家。 子居发觉这个问题不简单。眯起眼睛,“爸爸,那你现在是为什么要告诉我?” 宁正不开口。子居自己回答了。“你要听我的选择。你要用这个真相试一试我是不是真的非小旭不可。是不是为了他,宁愿舍弃你们。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就是解除父子关系。” “为什么?”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因为我要娶你儿子。在这件事上,我绝不退让。今天就是我亲爹站在这里反对我也照样这么说。” “你一定要这样?”宁正快要哭了。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子居这整一个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呀!“你就舍得我?舍得你妈?” “不舍得。” 子居很坦白。宁正略感欣慰。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揪心起来。 这两人从西山岛拉开他开始,多番试探,子居有点不耐烦。尽量逼着自己平复语气。他撑在桌面上,像一只宣誓自己领土的雄狮。“我要他。我就是放弃跟你们的关系我也要他。爸爸。你懂我吗?我不要跟他做兄弟。我快受不了了。” 宁正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的少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大了。 这个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啊。转眼间,已经长得比他高,抓酒壶的手比他大。还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我要娶他。爸爸,你要帮我。”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坦然承认自己。那个人偷亲心上人,被宁正发现了。宁正还没问,他已经哭得楚楚可怜。 “正哥,对不起。我喜欢他。你最疼爱幺儿。你要帮幺儿。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帮忙瞒着,终于还是瞒不下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兔子的恋情暴露。那个人勾勾手,喊他过来。兔子拖着刚被他打折的腿爬过去了。冷汗涔涔的小脸被那双铁拳牢牢地抓在掌心。 “还是那么听话。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昨晚的事,你方才说过的话,我全部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样太残忍了。这件事要查清楚才能下结论,” “你闭嘴!” 宁正的劝慰被暴怒的他堵住。 温婉把身为伤者的宁正带到了门外。 门内是倔强的兔子,“不可能。喜欢就是喜欢。我说了。喜欢你。我们没可能再做兄弟。” “谁养你的?谁教你的?给我忘记!失忆也要忘记!” 一阵骚乱传入耳中。宁正感觉不妥。冲进去的时候,兔子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旁边站着的人握着拳头。拳头上滴着血。 “幺儿!幺儿!你疯了?幺儿不是我!你以为他受得了你的拳头吗?” 他们抢着锅里的肉养大的幺儿!他们的心肝!宁正抱着幺儿,护着幺儿。 那个人说,“我没疯。是他疯了。女人他不缺,钱他有,权势我给他。我心疼他养到现在就是让他做这种恶心事的吗?有毛病。” 那个人疯了。不然不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兔子是听到这三个字才昏迷的。宁正知道。不然,坚持如他不会留下眼泪。 日升会废了他双腿,流放西巷。那个人在他怀里剩了一口气还是求他帮忙。宁正很想说我帮不了你。把兔子送到西街。 回到九间房,他以为没有希望了。那个人做得这么绝,打得这么狠。 想不到的是,那个人先找到他,问他,幺儿怎么样。 团团圆圆出生之后,兔子早已经不是年龄最小的所谓幺儿。然而,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别人来做这个幺儿。听到这个名字,宁正还以为希望还是有的。 他跟那个人谈判,请他说话不要太过分。那个人无动于衷。反而义正言辞告诉他,“我不可以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会胡思乱想的。” 没那个意思就说明白不耽误别人。宁正又觉得他说得对。一时没了主意。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抽着水烟的叹息。那个人说,如果他不说那一句喜欢,那该多好。 是啊。多好,那样我们至少还是兄弟。会痛苦的只有兔子一个人。我们全部都不需要知道。 但是最后,我们这点卑鄙的心思还是被拆穿了。我们必须知道。我们不得不面对。 那个人求我背这个锅。好吧。我横竖就要离开日升会了。我就背这个被兄弟纠缠的锅。 我们都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没想到,伤了兔子,逃不开一个蝎子。现在还有你。 为什么呢?你想我变成那个人吗?我不想。但是呢,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我更无法狠心如那个人。” 子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不知为何。如果非要给一个理由,那就是他,因为是他。”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宁正要装糊涂也是不可能了。“子居你知道吗?小旭这孩子随我。你随你爹。我们都不懂你们为什么喜欢男的。但是,我希望这种爱不是遗传的。这样至少你还有希望。” 子居瞪大眼睛兴奋地等着他的最终审判。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好像一只盯紧猎物的野猫,连他脸上一根汗毛都不敢看漏。 宁正被他的小心谨慎逗笑了。曲起食指轻轻给他一个脑瓜崩儿。“去吧去吧。我没那个人那么顽固。只要你们乐意,怎么都好。” 说完,侧过身去喝酒不去看自己大儿子那抛弃他这个爸爸还满脸欢喜的样子。低头才发现,酒杯,早就空了。 子居绕过石桌子,蹲在他面前,给他满上。问他,“爸爸,你不怪我吗?” “舍不得啊。”宁正一口喝干。大手揉乱他大儿子的短发。“我比你这有了媳妇儿忘了爹娘的,比你想象中,更加舍不得你这个孩子。” “爸爸。” 宁正身上扑上来一个人。宁正抱住大儿子,像往日给他喂牛奶时候一样轻拍他的背。肩头被咬着。很痛。然而,不及那人心中的半点。 “爸爸,对不起。我就是喜欢弟弟。对不起。我从五岁就知道自己喜欢弟弟。我对不起你们。我忍了这么久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想说真苦了你,我的孩子。开口却是,“以后,不要咬自己。爸爸在这里。” 第116章 心理阴影 宁正捂着肩膀回房上药。客厅里他媳妇儿懒懒的声音传入耳中。 “左边,哎呀!右边一点。用力。好。嗷~酥糊~” 宁整推开房门就看到旭跪在白色方块上,给沙发上趴着的温婉捶背。 小拳头挥得相当用心。看得他各种羡慕。上前去把温婉挤到一边去,占了她的位置趴下。拍拍自己受伤的后背,“这里这里。给爸爸也捶捶。” 旭举着一双酸软的小拳头哭笑不得。 温婉抱着旭,挤进宁正怀里。 旭被夹在父母中间,义正言辞道,“妈咪,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睡。” 温婉揉乱他一头短发没说话。宁正直接戳穿,“就你这晚上还不敢一个人睡的小孩子?” 旭哑言。被推了出去。两夫妻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旭坐在地毯上,给睡沙发外面的宁正捶捶背。累了,也就睡了。 半夜噩梦惊醒,竟然身在子居怀里。被子居安抚着沉沉睡去。 不知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八月底,霍山扣廖天瑞归国。 喧嚣的机场内两人手牵手前行,眉眼里却满是忧伤。 霍山扣眼角还不知道被谁打肿了。回家时霍山扣还借口回去喂派森要回出租屋。 “派森不是会自己找吃的吗?” “派森在我们家。” 被子居跟旭两重质疑之后,霍山扣改口去拿点白酒给三当家,还是回去了。 三当家庭院里酿着白酒,不需要他专门从出租屋带过去。旭倒也没揭穿。也许他有自己的考量。 车开不久,收到霍山扣来信,问他下一个要救的人是谁,他好制定计划。 回了一个名字,收起手机的旭直觉不妥。好好的蜜月你不想,想着帮我救人干嘛? 夜里,穿过露台开了廖天瑞的窗子,在廖天瑞诧异的眼神中钻了进来。给他满上一杯红酒。 “日升会解散的文书起草好了没有?” 不胜酒力的廖天瑞心里有事,端起酒杯灌了自己满杯。整张脸瞬间通红。舌头开始肿大,话都说不清楚了。旭隐约听见几个好了,就好了之类分明还没完成的话。 “小霍霍的眼睛被谁擂了一拳?这力道可不小啊。你告诉我我给他报仇去。” “我。” 旭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廖天瑞又说了一次,“我打的。” 这会儿是真出事儿了。“小霍霍发现他家债务的秘密了?还是他爹的完整录像出去了?”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廖天瑞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次,不是那件事。” “那你跟小霍霍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没做。” “进步挺大的。还知道做。” 银发甩得飞快,花了旭的眼。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儿。手机震动像催命。翻开一看是霍山扣来信让他别给廖天瑞喝酒。再一抬头,廖天瑞喝趴下了。 夜里吹了风,立竿见影地就马上发病,入院。 许久不住院,重症监护室竟然换了人。躺了一个枯藤老树的老头子。 看清此人,红花双棍和旭都惊呆了。对床竟然是顺子他爷爷叶寻! 宁日三板斧的传说就是他给传到千家万户的。要说没了顺子爷,宁日再有本事那也就是背地里没人知道的大黑。 此人一张嘴可谓颠倒黑白。如今躺在病床上含着化痰的机器。脸色蜡黄,看来离那边也差不多了。 难怪会把重症监护室用出去,原来是这位日升会元老。 叶老爷子一看见红花双棍就要下床行礼,被宁正拦住了。那浑浊的眼睛会发亮。 宁正温婉看到叶寻,心头也是一阵发酸。孩儿一般坐在床头,听他絮絮叨叨当年那些日升会打天下的趣事。 顺子爷爷精气神倒很好。记性也特别好。宁日哪只脚踩在莫老贼胡子上都说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不时被痰堵住要吸一口药物才能继续开口,听他说话连珠炮那模样真不像有事儿。 宁正温婉上班,轮到旭在一床之间听顺子爷爷听故事。 大早上急救回来,顺子爷爷一路讲,除了吸一口药物中途就没休息过。偏生说得声情并茂,旭听得津津有味。就是手上打着点滴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待霍山扣送午饭来,他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听了一个上午的宁日逸事。 给顺子爷爷送饭的是他大儿子叶根。虎背熊腰的一个人,连保温瓶都不知道怎么开。一看就不是干家务活的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手脚都圆嘟嘟的奶娃娃。叶根不牵着他,他就自己一个人迈着小腿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这奶娃娃不哭不闹,还晓得帮忙收拾装保温瓶的袋子。 一问之下原来才四岁。跟耗子同龄。叫叶风,是叶家小女儿叶枝的孩子。打小就有娘没有爹。可怜见的,叶家老大叶根不时接济一下他们孤儿寡母。 旭对这懂事的孩子很有好感。看这一大一小手忙脚乱的,无奈自己正挂着水,不方便起来,让霍山扣去对床帮个忙。 霍山扣一只眼缠着纱布,过去抢了人家的保温瓶过来了,递给旭。 两人面面相觑。气得旭吼:“用你另一只眼看清楚!放回去。” 霍山扣才幽魂似得把保温瓶还给目瞪口呆的叶家三人,回来给他准备午饭。 顺子爷爷奇了怪,问自己大儿子。“怎么是你送饭过来?” “组里有大安排,要脑子不要力气的活儿。我没轮得上。现在家里就我一个闲人。” “呸!饭太软了。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哪个做饭有你这么糟糕?庙里和尚最讨厌你这种人!煮的饭都堆不起来见菩萨。” 奶娃娃眨着大眼睛,给爷爷倒汤。安静得很。顺子爷爷滔滔不绝都是嫌弃他大儿子的厨艺。旭说分他一点吧,他又不要。一脸真受不了这饭的样子,快速勺进嘴里吃了个干干净净。 霍山扣给旭拉起一边杆子。另一边忘了。旭顺手给拉上。“板子呢?” 霍山扣又睁着一只眼去找。旭只好自己抓着板子在前面铺好。“板子找到了。我的饭呢?” 霍山扣回来,又忘了保温瓶放哪儿了。一脸魂不守舍。 “吃完了。扶我出去走走。” 顺子爷爷说着,一伸手。叶根在床边蹲下,背起他老爹就往医院小花园去了。 临走时被顺子爷爷拍了一脑袋,“把门儿带上。” 叶根还没动,叶风已经手脚并用推着那门。憋红了小脸,可算关上了。 “叶风这小子还真聪明。” 屋里就剩旭跟霍山扣。可算能说点自家人的话了。其实无他,能让霍山扣这么慌乱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瑞哥哥说你眼角的伤是他打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听得霍山扣请他帮忙完成一个叫做什么暴露疗法的治疗。“心理医生也建议他做系统脱敏法。那样没有那么痛苦。可他不要这样。非要急病下猛药。” 在霍山扣的语无伦次中,旭还是明白了他们这次回来做心理治疗的原因。 夏威夷两对情侣可谓恩恩爱爱。每日沉迷在阳光、沙滩、草裙舞之中,身边有你爱着的人。日子简直是神仙一般逍遥自在。 尤其是对于曾经同时接手温泉项目、西山岛项目,忙得晚饭都顾不上的廖天瑞而言,休假更是难得。 每天晚上认真学习人体结构奥妙,严格遵守点到为止原则。廖天瑞笔记也写满了三大本。在温放无私的谆谆教诲下,在为人/妻的路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廖天瑞小班长就差实践了。 连天的参观劳累过后,回程的机票也已经准备好。长辈们坐直升飞机回远远的美国去了。不在隔壁噪音骚扰他们。霍山扣的媳妇儿美照也塞满2个T的硬盘了。所谓饱暖思那啥。两人又是新婚燕尔。天时地利人和。总让人觉得是时候发生点什么才是对的。 霍山扣伸个懒腰要喝杯水,伸手摸不着才发现是被廖天瑞恶意捧着不给他。 廖天瑞晃晃手中的水杯,在他耳边诱惑他,“想要?” 霍山扣点点头,伸手要抢。廖天瑞及时撤走。两人抱作一团,抢那小小的水杯。从客厅抢到卧室。彭的一声把门关上。 廖天瑞低头含一口水在嘴里,指着自己沾着水滴的唇。示意被推倒在床上的他从这里喝。 “要怪只能怪方才抢夺水杯,瑞瑞出了点汗,如今脸色潮红,看起来太可口了。”霍山扣一边换药一边说。 廖天瑞殷红的小舌头灵活地滑过下唇,小霍山扣一下子就精神抖擞。霍山扣扑上去,把人压在墙上就是一顿好亲。 “按道理这马上就是要成了你说对吧?” 旭咬着大鸡腿连连点头。“然后呢?” “他说恶心。” “这样确实很伤人。”旭可以肯定,廖天瑞绝对不是直的。Xxxx初恋是男人的家伙你现在告诉我他讨厌跟男人接吻?他是直的?廖天瑞绝对撒谎了。旭脑海里甚至浮现了廖天瑞苦肉计骗他,背地里在日升会只手遮天的胡思乱想。 “我们这样不行。” “你们这样当然不行。” “所以我把他脱光了。” 旭,“……这是什么骚操作?” 霍山扣连忙解释,“丢掉衣物,丢掉羞耻心嘛。那个,还能增加一点乐趣。” 旭下意识往后面退了退。“总感觉你的思想有点危险。偷窥就算了。还发展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癖。” “我没有!”霍山扣手忙假乱比舞着那晚的事情。“我给他穿上三姑姑给我织的白衬衫。你知道的。脱光了之后,自己凌乱的衣衫松松垮垮套在美人瘦削的身上,腰肢往下随着激吻过后的喘息若隐若现,一番折腾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滑过脸颊滴落在迷人的锁骨上。我不心猿意马我不是男人。” 说到此处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霍山扣咕噜一口唾沫。“我觉得那时候那样,行。一时没控制住把瑞瑞推倒在床上,” 霍山扣指指自己刚解开纱布的那淤青的眼。“他拳头过来我就这样了。” “傻呀你!前面不行不会从后面来啊!” “你以为我没试过?你以为我这眼肿成这样是一拳的锅?是好多!好多拳好吗?他这样打过来我有什么都得萎了好吗?我又不是受虐狂。” “所以问题是不能推/倒咯?” 霍山扣点点头。 “这可就麻烦了。心理医生怎么说?” “过去的阴影。” “哪个过去啊?在美国?在我们宁家?还是蓝蓝在西街的时候?” 霍山扣一问三不知。讨论就僵在这里了。旭想了想,决定从最近的排查开始。 在宁家是没有问题的。宁家没有人会把他推倒在床上还给他留下这么恐怖的阴影。 “美国?” “问你小舅。” 当然是没有的。温放心疼他孤身一人,还想给他上户口挂在自己名下。要不是宁正早已经捷足先登。廖天瑞就是旭的表哥不是哥哥了。在美留学期间,温放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让干儿子被恐惧喂饱?喂可乐鸡翅倒有可能。 “在公司?”霍山扣道。 旭觉得不可能。然而,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要抓住。 “找甄敖角。” 旭心里咯噔一下。找甄敖角是没错的。这个号称廖天瑞肚子里蛔虫的家伙。然而霍山扣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甄敖角是贾傲娇啊! 第117章 再见顺子 霍山扣还在打电话。旭脸色煞白,生怕贾傲娇穿帮。幸好,并没有发生什么。就是霍山扣接完电话的耳朵有点发红。 旭以为他哭了,安慰他,“会找到办法的。” “不是。我没事。我就是,打的是甄敖角的电话,接的是我哥哥。而且声音有点不对劲儿。” 他极尽委婉地说,“可能,我打电话的时机不是很对。” 旭露出老司机的微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也会有那一天的。” 他们又陆续排查了廖天瑞生命的好几处时期。对于廖天瑞房产至少三处这一件事,霍山扣很淡定。 “只要这样让他觉得安全。我不介意聚少离多。这一次也是,其实,如果,他的身体真的无法接受我一个大男人。我可以放弃。” “小霍霍。”这个人总是这么让人心痛。 “但是他不是。他是这里,”霍山扣按住自己的胸口,“他心里有个疙瘩。不给他揉开,我心疼。” 旭伸手给他揉揉,“不疼不疼。会有办法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等到顺子爷爷散步回来他们也讨论出个结果来。 霍山扣还要给他的瑞瑞送饭。旭用手比个小心心,“爱心午餐?喂食play?” “你这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什么?”羞得霍山扣给他脑门儿一锤子才走。 顺子爷爷坐下来,拄着不知何时拿到的红棍当拐杖用。“怎么?那么忙?生病都不让你休息一下?这助理可不行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旭知他误会。“顺子爷爷,他不是我的助理。他是我的老师。。” “为人师表呢!还不知道心疼学生的身体!这老师也是要不得!” 旭想说他可宝贝我这个徒弟了。想想还是不说,老一辈的想法跟自己不一样。万一霍山扣的“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在他眼里大逆不道…… 生怕他说出孩子就该宠着这些话来。为了耳根清净,旭还不想这样没事儿找事儿。 顺子爷爷可不放过他。拐杖一戳地板就是,“哪个孩子活下来都不容易啊!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折腾?就拿我顺子来说,” 顺子爷爷说的是那次顺子吃饭太急,噎着了。送到医院的时候,牛仁说鸡骨头划破了食道,要输血。结果全家就顺子一个O型血。他爸妈不是A就是B。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闻讯赶来的他们龙头老大撩开袖子就是,“抽我的。” 宁日确实是O型血。加上牛仁妙手回春的医术,顺子这小命才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 从前小分队还在的时候莫逆说顺子太怕死,有任务就躲在最后。顺子抬起脖子给他们看颈部那像蜈蚣爬的大伤疤。 旭还记得顺子当时摸着自己跳动的颈动脉说:“牛仁医生好不容易救活我。我要长命百岁。不辜负他一宿没睡给我做手术的恩情。” 然而,活得小心翼翼如顺子,跟了他这个老大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活过14岁。 旭觉得,这是自己欠下的债,活该他还。顺子爷爷又在叨叨,“所以说,活着不好吗?那么艰难才活到长大,” 活到长大?旭脑海里嗡的一声,浮现出廖天瑞耳朵上那迷人的大红长生花纹身。 要说廖天瑞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被龙头老大一巴掌糊到墙上损了耳朵还被骂怪物这件事。 旭直觉此事跟廖天瑞的心理阴影有关。掀了被子就要翻窗出去找兔子爷问个明白。 他偷跑出医院也不是第二次了。轻车熟路在被窝里藏好枕头冒充有人在。左脚踩上窗子才想起这一次病房里不止他一个。 他回头冲懂事的顺子爷爷一笑,“牛仁来查房就拜托顺子爷爷您了。”说着,跳窗离去。 半小时后被三当家提着衣领子提了回来。 他长再高再大,在熊一样壮实的三当家面前总像个小孩子。 一双大手掐着在他脸上扯出来一个笑脸,留下一句“别让你爸妈操心等我忙完这一阵再陪你打球”就匆匆离去。 日升会转型在即,身为三当家的西寅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廖天瑞,也是好几天在公司里没回家了。当然,霍山扣也是他不回家的原因之一。 人人都在忙着正事儿。所以,天山枣就由他来守护啊! 哪晓得这个懂事的顺子爷爷竟然举报他! 旭指着门口的人气不打一处来。“顺子爷爷!不带这样玩儿的!现在我爸妈全知道我偷跑出医院。你看看门口这两黑衣服的!” 说着走过去把人家裤子扒拉到底泄愤。那人迅速提起裤子遮住自己的粉红豹内裤,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空气的死寂过后的哄笑全都没发生过。 腰间短暂露出日升会的太阳纹身。旭看呆了。“我去!还找红棍监视我!我面子可真大!” 在三当家面前装孙子的旭原形毕露站起来无礼地指着他要算总账。抢过他怀里的奶娃娃寻求安慰。 小孩子的小屁屁入手极软,扛在肩上就是一顿好揉。“出不去了!怎么办?” 叶风的小手放在他后背轻轻拍,嘟着小嘴唱,“宝贝乖乖,乖乖睡觉~” 顺子爷爷也不是软柿子。拐杖在地板上戳得咚咚响,“你偷跑出去你还有理了?” 旭内心:要你管?死老头子!开口却是,“我那是忙着办正事儿。人命关天。” “这么大声仔细吓着我小孙子!” “现在好了。”旭抱着奶娃娃瘫在床上,生无可恋。“牛仁看守所。” “一天到晚为别人忙忙忙,自己的事情整明白了吗?有什么比得过治病重要?你是,你那位霍老师也是。天生劳碌命。人中短,命不长。” 本来被他烦得翻过身去的旭起身就是一个呸呸呸。“少来诅咒我家小霍霍!” “谁闲得慌诅咒他?这是命!他就这样的命!老天爷给的命!” 旭不信,呵呵一笑。只能靠手机跟外面的霍山扣互通消息。还得不时一根手指头抵住叶风那好奇探过来的小脑袋。又怕太用力给他滑嫩的小脸戳出血来。各种顾忌着,就是不痛快。 顺子爷爷喝着茶跟他讲大道理。夜深人静时候,叶风回去了,霍山扣送完饭也回去了。 躺在床上回忆这一天到晚什么都没干成。旭抱着枕头是怎么也睡不踏实。 “顺子爷爷,说点什么吧。我好睡觉。” 顺子爷爷仗着长辈,一个下午都在他耳边嗡嗡叫,说着珍惜眼前人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箴言。念咒一般。旭就听着睡了个午觉。结果吃过晚饭反而睡不着。 子居不在他本来就无法入眠。 晚饭时候霍山扣告诉他,按照计划进入西街了,可没能见到九里香。霍山扣不是组内人员。碰钉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旭才要自己出门。哪晓得,出了顺子爷爷这件事。 “拿我老爷子消遣呢?” 顺子爷爷的手很粗糙,跟霍山扣焖肉时用的那风干桂皮似的。说累了。端着颗粒大到看起来扎手的陶瓷小茶杯哧溜一口茶水。砸吧一口,别提多自在。 那杯子也是奇怪。哪儿都是直直愣愣的不平整,就是杯口细腻如白瓷。端着割手,喝着不割口。 旭看着顺子爷爷怡然自得端着那古怪的茶杯,倒满,听着哧溜哧溜的声音响彻夜晚的重症监护病房。“挺有意思的。你这杯子。” “当然。七王爷亲手做的。” “什么?哪个七王爷?那个七王爷?!那可就是古董了吧?你还舍得喝?不供起来?” “杯子就是要来喝水的。你这说法怎么跟古董那老顽固似得?什么都供起来,藏起来。三大件都不会转了,还留在店里。有人买才怪呢!” “古董是?” “你叫他古老板。”顺子爷爷指指旭脚踝处,“你那□□可不就在古老板店里买的?” 旭心道确实如此。原来古老板叫古董啊!下次要好好笑话他一番。 “老古董可是跟在宁日老大身边混的。要不是这样,就他那臭脾气谁忍得了?就因为他陪宁日老大去过一趟刘家武馆,带回来这么个小玩意儿。我们才供着他这头驴子。” 顺子爷爷又喝了一口茶。老人家说开了,那话匣子就收不起来了。 旭迷迷糊糊听见他说,“那歌谣可是我毕生杰作。” “老大让我说。我就是到了阎王爷面前也要去说。” “我身子骨还行。我嘴巴还能动。我会说到这副老骨头熬不住的那一天。等我死了,我的孙子去说,我的孙女去说。” “老大给了我很多钱。” “那时候真是好呀。散开我们就是街上最普通的杂货店老板,工地搬砖的,上学的。老大一个短信说聚,我们就聚在一起,那就是日升会。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是日升会里打杂的。什么都干。杀人放火我躲几位当家后头,举起这根红棍子,扯开嗓子喊。我喊的声音最大。一个人能顶三人份。我其实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喊的声音比别人大。每一次任务的钱都是平分的。走在最前的宁日拿了多少钱,从他十四岁打天下就跟着的子弟兵也拿这么多,我也拿那么多。聚会一次可以那么多,那么多的……” 旭眯着眼睛,对床的顺子爷爷老脸越来越小。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哭。 “不能不能。那是拿命换来的。我现在没有以前那时候有钱,可我高兴。我最高兴的是我能全身而退。有些游戏玩累了,停不下来会死的。我真是够幸运的。我知道停下来。他允许我停下来。没有代价。只有一个条件。我答应了。这才好好活到看见我孙子上小学,小孙子上幼儿园。我闺女儿的丈夫是我们组里的。” “就是风儿他爹。” “就是太拼了。” “尸体还不知道埋在哪里。青木山上那就是一个衣冠冢。” 到这儿,旭的眼睛才真正闭上。旭梦里还听见有人在哭。是那种哭得喘不上气的那种哭。拉风箱的声音,咳嗽声,水中电流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黑纱。 他烦躁地拨开来。是顺子跪在观音像前拜神。 周遭空无一物,他手捧着三根香火跪在地上,滴水观音像放在凳子上。一脸天真地祷告:“莫大哥死了团子死了小美人也死了,就连李子这么聪明的人都活不久。为什么呢?明明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我们只是,活着。” 他仿佛害怕观音大士出来打他,骂他胡说八道。抬头看了一眼,滴水观音像好好的在原地眼睛没流血也没变了脸上的笑容。 这才继续神神道道,自言自语。“没有办法的呀!就算是做小混混,那也是我们的工作呀!是三当家让我们去追债的。出了事那是他们该死!谁让他们不还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我们只是,工作。我们也要生活啊。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啊。我们也有上进心的呀。我们往上爬,上面的人没本事被拉下来,这能怪我们吗?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呢?活着不好吗?活着很好的。活着就会有奇迹。我要活着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顺子说自己不想死,求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回头,正是旭。 梦里的顺子同从前看见居时候一般。慌慌张张收起那尊滴水观音。捧着手上三炷香要扔又不敢亵渎神仙。自知瞒不过,回头扑通一声给居跪下了。 他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疤。“对不起。居。我这条命,可是宁日老大的血换来的。还是牛仁医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不想死。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只会求神拜佛,搞这些封建迷信安慰自己。” “那你还搞这些?还在我们家里搞?香烛味很臭哎!今晚怎么睡?” 那时候只有他、段子、顺子还住在那间出租屋。其他人都到天上去了。铁架床空了四个。段子做埋伏任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熄了灯,顺子从自己那靠门的上铺顺着铁架子爬过来。即使前世见过顺子这模样,旭还是被他眼里的血红和颈部蜈蚣爬的大伤疤吓得从被窝里坐起来,后背抵着墙。 “你跟我不一样。”顺子冰冷的手捧着他的脸。“居,你跟我不一样。你会让我看到奇迹的,是吧?” 居从叶顺眼里看到的自己是满怀希望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居抿唇,那小人也抿唇笑了。居挺起胸膛,那小人也摆脱颓唐变得精神抖擞。居满意了。道:“是。活着才有奇迹。” 他不得不承认段子说的是对的。他要活着!他是他们的神。他现在是老大,他只能带着手下往上爬。他要是带头后退,小分队一定溃不成军。 他不能输!他不能倒下!他只能站起来!除了站起来,他还能怎么样?他连发疯的资格都没有。他的肩上还扛着顺子段子莫大哥留下来的一大票崽子。他不能倒下! “顺子,我要做当家。你帮我一把。” 顺子的眼睛在黑暗中特别大,特别明亮。“当家啊!好啊!越往上爬,要拉下来的人越少了是吧?” “是啊。可是得罪的人也会越多。仇人也会多起来。” 顺子好像没听到他说的下半句。两只收捧在一起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眼神,跟他祷告时候一样虔诚。 “能保护的人会更多的是吧?你会护着兄弟的吧?” “会。” “我是你的兄弟对不对?” “对。” 顺子更高兴了。“这么说,你会护着我的。” “当然。” 顺子笑得那么天真纯粹。这样的笑容,居只在一年级投球时候看到过。那之后的顺子除了学业还有家族,没有一样是不愁人的。 那可爱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就跟着顺子的肩膀一起垮下来了。那时候顺子也是这么哭。捂着脸哭得断气一般。嘴里胡天海地地乱说话。 “对不起,居,对不起。我很狡猾我很过分。” “谁来?谁来保护我们?” “我们家都在这条路上。我逃不开。” “我怕。” “谢谢你,居。我真幸运,跟着的大哥是你。” 旭第一次见到顺子是在篮球场上。他在肩头画了三道杠,冒充三年级跟三当家对抗。顺子也跟上来了。信口雌黄什么现在的孩子早熟你别看我们这样我们可都是三年级了你看老子脖子上这伤疤这可是老子跟日升会三当家打架留下来的疤。打了几场球。他们就熟络起来了。 三当家在或不在,陪他打球打发放学到爸妈来接的那一个小时的人,一直是顺子。 他们很相似。他们很笨。他们力气都不小。他们作业都是靠抄的。他们都想长大之后娶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做妻子。他们也曾争吵过,为了比谁跑得快比谁尿得远。 顺子的二叔被人家说是嗑药的。居知道之后二话不说冲到那人班上,当着同学老师的面把人打得鼻青脸肿。那人跪着说再也不敢了他才撒手。 那是他学习不好被发现的时候。老师以前都是瞒着他家里人,说他成绩还好。这回儿打人这么大的事儿,瞒不下去了。请来了家长。偏偏是宁正。居为顺子这事儿挨了老爸的打。也懂得不去恃强凌弱。 也许正如顺子爷爷所说,没有谁活得容易。谁不是这么磕磕碰碰活下来的呢? 打人不行就踢馆呗!不能打弱者那他就去挑战高年级呗! 听说三当家组队要跟他们学校打。校运会大条横幅从楼顶滚落下来,上面写着:年轻有为小学生打倒日升会三当家!多帅!比广播站说那些数学竞赛一等奖,作文登上喃方都市报,咩城晚报什么报还要帅一百倍一千倍! 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居拉上顺子就去报名。中心小学体育馆运动鞋在光可照人急速刹车的。 台上闭气凝神。场上两军对峙。旭在三分线外围。球在内线的顺子手上。 因为之前两人打配合拿了十八分,对方两个球员采取一对一紧迫盯人模式。对方三他们三集中在内线准备抢篮板。盯住顺子的两个都是一米八的高个子。顺子被拦下投不中都很有可能。 离比赛结束只剩下半分钟,落后对方四分。换句话说,这半分钟万一顺子投篮失败,我方还要抢到篮板,连抢两个篮板才能追平比方获得加时赛的机会。 现实就是就算一年级的的顺子空中踩楼梯都比不上人家一米八跳得高,被盖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还有一种情况。无论防守再严密,侧身总是有漏洞。人在双手举高时候,腰间位置是完全空出来的。 “顺子!有多高跳多高!侧身!相信我!”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只能一试。居这么一说,那俩盯人的倒明白了。飞跑过去。跳起来的时候一个在左右一个依然不放过制高点。他们也怕居这战术说出来就是坑他们的。 跟计划的一样,剩下的只要顺子能听懂他实际上在说什么。 顺子笑了。太好了!顺子听懂了!顺子死死盯着篮框,带着紧迫盯人的对手一起跃上半空。 眼里篮框的样子那么坚定,两手高举过头,毫不犹豫地把球往地板一砸。 球下坠的时候,全场静默。 他们最大的失误就是错以为一年级小学生扔不出三分球。巧的是,居这人除了力气大还真没别的说得上的优点。 居接到了这诡异的传球,远程三分,。 计时器倒数,还有十秒,十九八七…… 下蹲,身体放松,自然跃起,像弹簧一样自然。在半空之中瞄准球篮,手腕轻柔地往前挥动。 身体往后落下的时候,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撞在篮筐上,沿着边缘走动。 进啊!居在心里咆哮着。 观众席上屏气凝神,也为这努力的孩子祈祷着。 球,进了。 裁判吹哨!判决有效。 “一分!” 三分球力挽狂澜,最后一分钟以一分之差反败为胜。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了。 “呀呼……” 顺子冲过来抱住跪倒在地仰天长啸的居。两个队友激动的心情无法抑制,眼眶都要湿润了。 上场之前一听对方是日升会的就有打退堂鼓的。也有一些学生会的间谍,上半场不敢压制偷偷送分。被居一巴掌打出去了。那之后球队里又走了一批,只剩下顺子跟居在倔强坚持。5个先发都不够,候补根本没有。 裁判过来直接摆明态度人数不够你们弃权吧。摆明了欺负人。要不是你们让队员退赛至于不够人吗? 观众席上有几个气得直接脱了西装挽了袖子就冲下来。他们都是校友,也是校队以前的队员,哪能让自己的后辈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被强权压迫。 其中一个问居是不是下定决心被退学也要打到最后。 居很想像打那个打假球的怂包一样一巴掌过去。无奈人家一成年人比他小学生高。居反问他,“不打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校方的小动作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就是要送你们这些小娃娃给日升会的涨涨威风。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赢球下人家三当家的面子居的意思很明白:打!退学也要打! 那人从丹田里冲出一个字“好!” 现在上场的连后卫前锋都是临时定下来的。但是居相信留下的都是不怕死的。要打就打真的!管它退学辞退!打了再说! “你让我看到了奇迹!我的队长!”顺子抱着居不撒手。 一队人围在三分线外欢呼。“我们竟然赢了。” 居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办法,他忽然想到的。连声东击西这一招都是完全没有商量过的。顺子竟然懂了。 “赢了!顺子好样儿的!” 旭心跳加速,睁开眼就看到子居放大版的一张黑黢黢的脸。难怪他昨晚睡得这么好。敢情哥哥又钻他被窝里来了。 外面吵吵闹闹在做什么?旭掀开被子一看,对床来了好多人来看望顺子爷爷。 虎背熊腰的叶根,奶娃娃叶风,寡妇叶枝,还有脖子上裹着大围脖的顺子。 旭是断想不到会在此处看到顺子的。顺子冲他一脸天真笑笑的时候,旭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叶根推着他后背,“顺子,去吧。那就是你爷爷说的小公子。” 顺子强撑着欢笑走过来,毕恭毕敬鞠个躬。“小公子你好,你刚才是在叫我吗?” 对哦。现在的顺子不认识他。 第118章 暴露疗法 如果说起初还会为只有自己记得我们是兄弟这种小事伤心。现在的旭可以说已经伤到麻木了。他知道伤心无用。他也强撑起欢笑伸出手跟他相握,重新认识。 “我知道你是叶顺。你同班同学宁子居,就是我的哥哥。他常常跟我说起你。你好。我叫宁曦旭。你叫我宁二哥就好。” “宁二哥!”听到宁子居的名字顺子好像兴奋了起来,声调都提高了。就是听起来有点飘。不真实。 “你原来是大公子的弟弟。你早点说嘛!没想到你们两兄弟都这么好。你哥哥帮我补习功课,我才进得了一班读书,考得上纪念中学。你也对哥哥的同学这么上心。你们感情真好。不好意思啊。我爷爷有点啰嗦。他就这样,翻来覆去都是那些烂谷子。” “爷爷说的故事很有趣。”旭深知顺子的毛该往哪儿撸。 顺子听了,很是开心。低头又鞠了一躬。抬头眼里有泪也有笑。“哪里。一般般而已。我从小到大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宁日都打百八十次的东山了。总之,很感谢你愿意听他讲故事。你真是一个好人呢。” 竟然说他是一个好人。这一世的顺子眼神不太好。 旭冷笑,“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 在乎的人?谁?方才刚说他对哥哥的同学上心。顺子略一思忖,醒觉自己被撩了。 本就是尚未成熟的少年,一套礼仪没用全已经忍不住暴露好动的本性。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顺手擦去眼角泪水,“我去!你要是女的那还得了?差点想娶。可把我感动得。” 顺子这戏演得真假。然而旭有信心慢慢让这场朋友游戏假戏真做。旭装疯卖傻也完全不输他。“哎?你不是女的?你围脖挡住我没看到喉结。我还以为你是女的说。” 顺子扯掉大围脖露出那大大伤疤下小小的突起。“看清楚了。老子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不就皮肤白一点吗?” “男人。男人?男孩儿吧?” “我去!我还以为大公子那么正经一个人,你这个弟弟不会open到哪里去。看不出来啊!宁二哥。” 旭突然哎呀一声。子居被窝里躲着,听着这俩人互相调戏还那么开心,老早不耐烦了,掐他一把以示惩戒。 察觉到顺子意外的表情,旭潇洒地一摸额头上睡翘的头发,“没什么。感应到了M78星云的召唤。” 刚说完,旭的手机铃声正好响起来。重症监护病房飘出热血沸腾的动画主题曲的声音。 “银河唯一的秘密,星际最强人物……” 这是居的电话铃声,也是旭的电话铃声。超人是旭的英雄。永远都是。 一听这老到可以跟“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相媲美的铃声,顺子脸色一变,后退一步,拱拱手赔笑道,“再见。宁二哥再也不见,我们不是很熟。小弟还要回纪念中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着一步步退出了房间。 这对我大二次元的鄙视真是前世今生都不曾改变! 旭冲门口那人喊,“那打球要不要?” “好。改日。” “今晚。” “明天有事,后天早上。” “成!”得到回应的旭十分高兴。没留意到子居偷偷把顺子的围脖扔进垃圾桶。 “你表哥可真有意思。”旭说着,乐呵呵去逗叶家那个奶娃娃。“你们怎么都来了?小风风。” “汗(看)爷爷。”叶风一张小脸被他□□得话都说不清楚。 “叶风也很可爱。”旭说着两手贴着叶风胖乎乎的脸颊打圈圈。 叶风一脸的肉肉像风车一样转动着。逗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叶风不喜欢这样。嘟着嘴黑着小脸,无奈不敢反抗强大的少年。还是子居拯救了他。 子居在被窝里狠掐旭。旭实在受不了。扯开被子披在身上,盖住背上的子居。唱着“世界第一大怪物,将恶人惩罚……”威风八面去洗漱。 一进去马上关门。 “哥哥你干什么?” “洗脸。” 因为常常翻窗陪旭睡觉,子居在重症监护病房有自己一套生活用品。 “你洗脸你干嘛要趴在我背上进来?” “我不想让顺子爷爷发现我。那样太尴尬了。”子居含着满是泡沫的牙刷看着他。 旭问他:“为什么。” 子居吐了一口水,放下牙刷,一脸认真地告诫他。“你要小心顺子他爷爷。你还没睡醒的时候我听到他爷爷跟顺子说让顺子跟你混。还要他八月的天系上大围脖,说要给你留一个好印象。因为顺子脖子上有一个很大的伤疤。顺子很孝顺。服从了。他就是这么听话的人。一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识顺子是他爷爷把他推到我面前。” 子居说顺子爷爷希望顺子作为子居的第一个手下,帮他夺得日升会龙头宝座。那老人家不顾顺子的意愿把人推到他面前。“大公子,这就是我孙子叶顺。他很乖的。顺子,叫人啊!” 顺子那时候才一年级。根本没想进那条道。子居也没收手下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你让他跟我这个一年级还不如直接去找我瑞哥哥。” “哪能呢。这组里早晚是您的。那野种哪儿能跟您比您可是宁日老大的正统子孙!” 叶顺实在受不了,逃开去了。子居追出去,跟他做了朋友,不做小弟。 “现在又故技重施。他爷爷这个老狐狸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你可记得,我们爸妈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我们可万万不能栽进去。” 已经栽进去了。你的弟弟还是新任的日升会龙头老大。 旭当然没告诉他这一点。只是点点头。避重就轻问他,“那跟顺子交朋友有问题吗?” “没有。顺子是顶好的一个人。” “那不得了?我又不是跟他爷爷做朋友。他爷爷好还是坏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看人能不能乐观点?顺子爷爷是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闲得慌,给我找小风风跟顺子过来陪我。” “素不相识的他们干嘛要这么讨好你?一定别有用心。” “顺子的命是我们爷爷救的。所以他们想要报恩在我俩孙子身上。有问题吗?” 子居没想出他这话有什么毛病,“没问题。” 拿起牙刷自己洗漱起来。刷牙刷到一半又开始闹腾了,装作随意地问,“我说完了。那你是怎么认识顺子的?我可没跟你说过他。” 旭含了一口水把嘴巴冲干净一些,提醒他,“你说过。段子家出事,没去上学不就是顺子打听到的吗?你那时候还求我给段子他爹陆重门写神主牌。” 子居抓着牙刷点点头,“嗯,你记性真好。他在你梦里做什么好事了?你说他好样儿的。” 原来这一句他在梦中说出口了! “抢药啊。把牛仁打了给我抢药。这还是你在游乐园排队坐过山车的时候告诉我的。” 子居吐了一口泡沫,指着自己正儿八经道:“是我,带着他去暴打牛仁给你抢药。” 旭把嘴里牙刷取出来,满是泡沫的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mua~哥哥最棒了!这是前一句。可惜我没说出口。现在补上。不迟吧?” “原谅你。” 他一分钟把注意力移开都要被子居抓住小辫子,要赔礼道歉要亲亲。抱抱还不行。还原谅我?我就跟顺子聊了个天。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 “哥哥,我发现你近来越来越幼稚。老是主动要求亲亲抱抱。” “瑞哥哥告诉我的。想要什么要努力争取。” 子居恭喜廖天瑞新婚快乐。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非旭不娶。他说是的。廖天瑞就说这么一句:想要什么先下手为强,去偷去抢也要拿到手。 子居觉得这话说出来会招致旭的反感,稍微润色了一下。 “哦。你想要什么?”旭问得别有深意。 “我要上学了。”子居答非所问。 子居说完,从洗漱间翻窗出去了。 旭在顺子爷爷转身咳嗽的时候给霍山扣回了一个信息。告诉他自己暂时出不去。让他想个办法。 霍山扣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重症监护病房的洗漱间门口。拉起他急匆匆就往外面走。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大大方方地走。 旭一路看着呆若木鸡的保镖医生护士,嘴巴都张大了。 “你这是把人冻住了吗?” 霍山扣摇头,“不是。我冻结的是时间。被祖师爷爷知道了是要好好揍我一顿的。不过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情况紧急。我顾不得这么多了。你就当玩单机游戏开了个外挂。单机玩的。又没碍着谁。” 霍山扣按照旭的指示拿着盖有龙头老大印章的白纸去采访当事人。知道廖天瑞的心结之后,按照计划布置好假人,在地面上洒了血。 霍山扣身上金光乍现,西街的灯光开始摇曳。原本沉寂的世界又恢复了它炸开锅的繁荣。 霍山扣给廖天瑞打了电话。旭发信息让山顶的兔子爷准备好。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站在在西街一间血粼粼的□□房门外,静静等待廖天瑞到来。 房内,床上,是出血的假人。 夜晚,西街刚刚苏醒。行走的肉体,遍地挥霍的金钱。两个清心寡欲的人,站在此间格格不入。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他们。不许靠近那间房。烈火堂堂主、三当家、红花双棍、兔子爷、宁日老大,五大元老亲自下的令!更别说小公子站在门前的那一张俏脸了! 廖天瑞没来的时候,旭终于找到机会问霍山扣。“瑞哥哥,究竟怎么回事儿?” “你让我去找兔子爷的时候,我被堵在西街门口。” “我知道。西街这里是看人放行的。” “我就去找院长。院长也不清楚。只说当初他被皮皮阿姨抱进来孤儿院的时候谁也不亲近。逗逗他也不会笑。好像一个银发人偶一样蹲在角落里,用手指甲磨着地板,磨到底磨到血肉还在面无表情地磨。 院长怕他受伤。另外把他放置在铺了软包的椅子上。他就开始戳。戳软包。跟它有仇似的。 放在草地上,他扣了两下指甲进了泥。就不扣了。院长于是把他放在旭日东升孤儿院外面那棵山楂树下。 他开始抬头,长时间看着天空不动。院长问他这么喜欢天空你就叫瑞瑞好不好。他没有一点反应。院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往。 幸运的是,瑞瑞不拒绝拥抱。院长只能自说自话。每天抽空抱抱他。慢慢地,他长大了。能说话了。这才好了。算是苦尽甘来。 有一天,他眼睛红红揪着院长裙角怯生生喊温姐姐。 院长说这话的时候泪水浮了起来。她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孤零零的瑞瑞。 “我那时候忙着给另一个孩子换尿布。我以前也没有听过他说话。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怎么样的。他大概扯了好久我才发现。我把他抱起来。问他怎么了?他说瑞瑞想叫叫温姐姐。再以后,瑞瑞比孤儿院里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懂事,让我省心,帮我照顾小家伙们。他表现得太出色了。要不是你说,我还想不起来他入院时候的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从来没有谁亲过他。” 院长把瑞瑞拜托给我。她说瑞瑞是个好孩子。你可以不同意他的做法,反对他的工作,但是,请我不要抛弃他。孤儿院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抛弃了的。他们被亲生父母折断了翅膀,扔在了人间。如果得不到爱护,他们只有下地狱这一条路了。” 幸运的是,瑞瑞的父亲没有抛弃他,他的养父养母还给他带来了两个弟弟。 遇到院长,瑞瑞是幸运的。我也是。” 霍山扣想必是想起自己父亲刚死投靠孤儿院时候的事情。背过身去。 旭听着晚风,静静等着。听隔壁抽泣声弱下去了才继续问:“抱他去孤儿院的是皮皮阿姨。那皮皮阿姨怎么说?” 皮皮是西街的总管。西街明的暗的,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小廖。”霍山扣说了一个名字。 “我知道。瑞哥哥的母亲。” “瑞瑞,亲眼看着母亲死去。” “怎么会这样?” 本来,□□怀孕之后是不可以再从事这一行的。为了孩子也好,为了母亲也好。但是小廖例外。小廖痴痴傻傻的。卖皮肉赚到的钱,兔子爷作主给开了一个账户。给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蓝蓝,也就是后来的廖天瑞。 廖天瑞一个小孩子在西街随处晃悠,没有一个人敢说不。没有人敢惹兔子爷。当年建立日升会可是有他一刀的。再者说,老大折了他两条腿依然好酒好肉把人养在西街。就冲这一点,谁敢去惹他 “皮皮阿姨说起当年那件事,还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她说发现瑞瑞的时候,是小廖被客人x杀的时候。那晚很冷。她还没进门先看见血水流到了门外。一进屋就看见小廖的脸被打肿。开膛破肚,身体像破布一样扔在床上。手还扯着嫖客身上扯下来的布条。下面根本不能看。 姐妹说那个客人付不起嫖资,完事就想走。傻傻的小廖扯着他不让走。他开始掰开小廖的手,掰不开就用拳头。 关上门以后,房间里面东西掉落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们怕出事。连忙打电话给我。 她们想进去,结果,门被反锁了。最可怕的是,那时候,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皮皮阿姨和那些姐妹们知道出事了。把房间团团围住。皮皮阿姨带着备用钥匙开门,那个客人已经错手把小廖打死了。 衣柜里有密道。凶手逃走了。皮皮阿姨淌着血水过去查看。小廖值钱的内/脏都不见了。地上都是血迹。 那条密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们都不知道。她们顺着楼梯走上去,见到了兔子爷,和被他一刀一刀戳着玩的凶手。 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瘫痪的兔子爷是怎么打倒这么一个比彪形大汉的。 她们知道的只有一个。凶/手的尸体被抬过来,衣柜门动了。有什么敲击在上面噼噼啪啪地响。还有小孩子稚嫩的笑声传来。 她们抬头。这个时候,她们才发现,那个房间的衣柜顶,能俯瞰整个房间看到全程,没有被血水沾染,最干净的地方,坐着一个小孩子。 他在笑。脚丫子踢着衣柜乒乓地响。他一定是看到了全程。是他敲击衣柜引起那个客人的注意。在他被包围而手足无措的时候笑嘻嘻给他指了一条路。一条死路。 那个客人死前大概还以为这个孩子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给他指引一条通往天堂的康庄大道。真的是天堂。 兔子爷玩人很有一套的。你身为他徒弟,你是知道的。” 旭知道。日升会,三当家搞不定的,一律都是流放到西街,给兔子爷好好□□。西街九里香□□不好的,也送到六重门外。明天,那人就乖巧得像换了个人。 “扯远了。皮皮阿姨说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不会好到哪里去。皮皮阿姨事先和院长说过,小心这个有着天使笑容的孩子。院长不听,皮皮阿姨也不能看着一个孩子死。院长那时候一直在流产。她需要孩子安慰。那个孩子也需要母亲的安慰。 院长年复一年抱了他五年。五年啊!石头也要开花了。瑞瑞,为什么叫廖天瑞你知道吗?” “知道。”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妈妈说兔子爷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孩子跟小廖姓。皮皮阿姨说小廖抱着孩子总叫着天降祥瑞。爸爸就做主取名廖天瑞。带回了我们家。” “皮皮阿姨说瑞瑞的成长让我们都忘记了这一件事。” 皮皮说:明明这件事持续了整整五年。人生的五分之一。这些年来,他做了什么呢?我现在才能想起来。但是依然无法相信,当年那个一言不发戳着软包看着温婉在面前忙前忙后的孩子,那个在母亲尸体前笑得像个天使的孩子,是廖天瑞啊! 霍山扣从回忆里摇摇头。“我不认同皮皮阿姨。瑞瑞不是那样的孩子。瑞瑞是好孩子。为了你们宁家,他付出了太多。就是现在,他还在公司为你们旭日东升忙前忙后。自己的心病都顾不上。” 旭知道,霍山扣说的基本是对的。除了一点,廖天瑞是好孩子。道儿上的,没有一个是好孩子。 凌晨三点,廖天瑞正常下班。 开车到西街来。在霍山扣跟旭的鼓励下,笑话他俩人一晚没剃的胡茬子,负手淡定自若进入那个精心还原的房间。 门关上,廖天瑞在里面是哭是笑,都要等到早上七点揭晓。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在玫瑰姐姐粉红的房间里轮流洗漱,倒着班每人眯了两个小时。早上七点,推开门,廖天瑞不见了。 衣柜倒下来,后面的密道,打开了。 第119章 叶寻离世 “怎么回事儿?瑞瑞呢?”霍山扣揪着头发,就要发疯。 七点零五分,旭收到兔子爷来信,让他俩上六重门一趟。 机器人西格玛闪着红眼睛出来带他们进去。霍山扣又问怎么回事儿。旭把倒下的衣柜前面的兔子爷指给他看。 蓝蓝的心结不在那间房。那个衣柜被拉倒,密道口的水泥被凿开的时候廖天瑞就知道了。 他鼓着勇气走进去。抬头看一眼那像是要通往天国的长长的石阶梯。 这个密道,是儿时的蓝蓝走到那别墅接受父亲药物治疗的必经之路。他是不见得光的孩子。所以他只能走这么一条谁都不知道的密道。 在最后一级台阶前,他怎么也抬不起来那脚。 洞口的木板被掀开,兔子爷的脸探进来。他站在台阶上抬头看自己的父亲。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请霍山扣帮忙。霍山扣征得他同意之后拉上旭商量。可他没有通知兔子爷。他的不堪,让旭这个外人看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所以他的心病,长辈们一个都不知道。 可兔子爷就是知道了。他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冲着地底下的他,“我好歹给了一个精子。不过,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轮椅声远去,兔子爷被人推着下了楼。下一个探出头来看他的人,是霍山扣。 那个人趴在地板上,冲下面的他伸手,“上来。我拉你。” 廖天瑞向他伸出手,被拉上、离开这个他一直没有勇气踏上去的台阶。 瘫倒在霍山扣怀里。站了三个小时的廖天瑞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他会害怕躺下。 因为当年,蓝蓝带着歹徒上台阶,等他走在最高的这一层,在他面前拉开名为希望的门,再转身一推。听着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了好久好久,看着那个杀他母亲的小小身影平躺着倒在血泊里。 “六重门下,都是尸体。是我传的谣言。这样就没有人敢来。但是至少,有一个尸体是真的。” 这就是蓝蓝的心结。说到底,他怕的就是摔下来。无论是从台阶上摔下来,还是从当家的高位上摔下来。 如果说权力地位太抽象,那这一次,一模一样的石阶,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过去。 廖天瑞伸手碰了一下霍山扣淤青的眼睛,后者本能地往后缩。“还疼吗?” “有点儿。” “你为什么这么傻任我打呢?你都不会逃吗?” “因为我不能放着你一个人在那里哭。我情愿你打我,把我当沙袋发泄。” “霍,你怎么可以待我这么好?” 霍山扣抱着他,陪他坐在地板上出神。听他呢喃的忏悔。陪他在地板上坐下,尝试躺下。 背锅多年的兔子爷被旭推着下楼,开口第一句就是,“霍说你要去祝寿。是想死吗?” 他的确跟霍山扣说过要到大陆去,因为,“我想见一个人。” “他会来岛做你的同学。急什么急?” “可我现在已经不在母亲中学读书了。” “你会害死你的父亲。” “我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历史。” “你哪儿来的自信?” “段子活得好好的。” 兔子爷对他的自信只是冷笑。“他本来就不是那个时间死。” “小霍霍瑞哥哥我全都救回来了。” “霍是觉醒者。本来就无所谓生死一说。瑞瑞不死是因为我在他身上埋了常青。”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常青这个名字。“你说什么?” 兔子爷捏捏自己的耳垂。“当然是仿造的常青。常青行动研究成功了。我让牛仁植入瑞瑞耳边那个大红长生花纹身里面。我也是重生者。我也在努力救自己在乎的人。我要的人比你少,我不贪心,所以我现在很满足。不然?” 兔子爷高坐在轮椅上,双手指尖虚虚触碰让人很有压迫感。他用着睥睨的眼神看着无知的旭。 “你以为我怎么那么闲在这里跟你唠叨?你以为我给蓝蓝断药瑞瑞还能平安长大结婚嫁人吗? 你救的他们?呵呵,笑话。历史的轨迹从来不可改变。要跳出这个循环只能成为怪物。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我才拜托你,不要让你爸爸出岛。当然,我也相信你连那些无关人员都会救,更何况你自己的父亲?你不需要想那么多。跟着我的思路去做就对了。” 往后的话旭一句也没听进去。辛苦耕作十个月被一场大水冲得干干净净是农民的噩梦。千辛万苦结果一无所获是旭的绝望。 “我不信。我做了这么多。我,” 他颤抖的手翻开口袋,试图找出段子说他“你是穿堂风偏偏引山洪”的信,想拿出三当家那里偷来的四座楼证明给他看。 “怎么没有?”旭抱着头蹲了下去。 都在家里他当然找不到。那时候的旭害怕到了极点,慌乱到失去了理智。 兔子爷还不放过他。或者说,尝试安慰他,用希望他认清现实的办法。“你的确做了很多。你跟三当家做了好朋友,你重新认识了段子顺子,你还跟我儿子成了好兄弟,你跟你哥哥亲亲爱爱。 那又怎样? 我今天画一个正字,三十天之后又会重新开始。历史是无法改变的。我们活在历史的螺旋之中。你能跳开这个时间提前到现在认识莫逆跟团子吗?不能。活在日升会活在妈妈怀里,同样是活着。只有死亡是相同的。不信你去看陆重门。你去看叶寻。” “顺子爷爷怎么了?”旭抬头问他。旭是真的不知道。“他不是在医院说说笑笑吗?他在我对床来着。” “你这辈子是高兴过头什么都忘了吗?昨晚是叶寻归西的日子。” 旭站了起来,“你胡说!今天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人来看望他!”说话特别大声,仿佛相用大声证明自己说得对。 兔子爷冷冷再问,“那你看到活生生的他了吗?” 旭沉默了。当时忙着跟顺子重新结交。之后又赶时间来西街布置场地。要说亲眼看见,真是没有。所谓眼见为实,~ 他连顺子爷爷今天的故事都没听到,拿什么来证明他活着。 旭忽地明白了为什么顺子哭着还要假装认识他很开心。不是哥哥说的被他爷爷强迫追随谁。他说得很明白。他要回去读书。他不要跟着他这个黑社会老大。他哭,是因为他爷爷去世了。 “明天打球吗?”“明天我有事情。后天吧。” “日升会转型在即,该忙的都在组里忙着。你也不想想,怎么就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来看望叶寻?” “死了?”旭问这话时候异常安静。刚才的慌乱仿佛来自另一个人。 兔子爷往前推了一下轮椅。“死了。今天举行葬礼。你现在过去看一眼还来得及。下午三点钉棺、下葬。” 旭直起腰来。理所当然地说,“那是因为我没救他。” 兔子爷翻他一个白眼,这丝毫没影响旭那满到洒出来的天生骄傲。 “兔子爷,你看到我夺回了从前得到的一切。你以为这是因为我是居。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前世的命。 但是兔子爷,你要知道,我现在是旭。我不是居。 曦跟三当家素不相识,我跟他亲如兄弟。 曦害段子失踪,我不会。 曦总想尽办法要害我,我不会这么对我哥哥。 团子现在不认识我,但是他知道我是他表哥。我在救段子的时候认识了小美人,我在小公园得到了贾清的舍命相救,我救了他弟弟贾律。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没有重到能与生死相媲美,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改变。一点点的不同加起来就是大大的不同。”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历史是我们自己亲手创造的。我不信命。如果我的人生有写好的剧本,那我就去改了它!用我的骨头!用我的血液!” 在兔子爷的帮助下,旭没上楼打扰别人,走地板的入口进入密道,跑过西街,赶到叶家那古老的大院。 他到时,葬礼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叶寻的葬礼来了很多人。 古董古老板坐在上席,叼着水烟跟大堂正中那黑白照上的叶寻遥相对视,泯然一笑。 他对面是一脸凝重的叶家长子叶寻,长孙叶顺。叶寻跟献过花来上香的客人握手、抱头痛哭,又笑着道一声,“高寿”“喜丧”。生怕自己忘了这是喜丧。 顺子给客人递过三支香,一直低头沉默,也装不出笑意来。 叶寻享年98岁。活这么久,该看过的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最怕你们在我葬礼上哭哭啼啼的,扰我清净。三女儿叶枝是这么解释这次为什么办喜丧的。她跟大嫂带着女眷们吩咐佣人备香、上茶,悄无声息地忙前忙后。 白色的花圈一个又一个由哭丧的亲人朋友挂在那躺棺材里的老人身上。 替张鸡蛋来上香的成一恭敬鞠一个躬,警察局的新人梁仔换上便服以个人名义上一柱香。 蓝鲸,西芹,玲三人难得一聚,找了个角落围坐一堆。 甄大条及其夫人代表西家献上巨大的花圈。 西街二路堂主九里香代表西街,在叶寻胸口插上一朵鲜艳夺目的红玫瑰。翘着屁股去旁边坐下来。 宁日那一辈的人几乎都来了。人不到也派了代表来献花。 轮到旭,叶寻管他要庚帖。旭直说,“我是自己来的。毕竟在医院跟爷爷住对床。” 宁正没有来。旭找不到他们宁家的人。果然,宁家是要彻底洗白自己。 叶寻面容是经过修饰的。看起来祥和安静。旭知道,安静是绝对不可能的。 顺子爷爷这一分钟都停不下来的嘴皮子,天生跟安静绝缘。 当年就是宁日爷爷散播宁日破门而出,一米九等传言。前世居问顺子爷爷宁日允许他退休的这个条件的期限到几时。老爷子抽一口水烟干净利索。 “我身子骨还行。我嘴巴还能动。我会说到这副老骨头熬不住的那一天。等我死了,我的孙子去说,我的孙女去说。” 旭手捧一束白菊花抬头看那低头抹眼泪的小顺子。心底有一瞬间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宁日的秘密。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如果顺子爷爷把任务传给了顺子。叶顺一定会成为下一个兢兢业业的叶寻。顺子不来找他们宁家。他何必去干扰人家就让他好好学习瑞瑞向上吧。 旭在顺子爷爷枯藤的老旁边放下花束。淡然道,“顺子爷爷,事情都过去了。再见!” 鞠了一个躬,抬起头就是那叼着水烟袋贼贼笑,笑出眼角皱纹的老爷爷。黑白照都挡不住他的笑。旭没忍住笑了。 听说顺子爷爷死前是笑着离开的。顺子爷爷死前大概笑话世人愚昧,被他一人捏造出来的宁日,骗了一辈子吧。一个人,胜过一个情报站。 叶顺,在宁日的光辉形象塑造上,丝毫不逊色于兔子蝎子。后者收集情报,前者,散播传言,骗过半座城。老人家到死都不说出真相,直带到棺材里。他真的做到了。 子居在学校看见顺子请假就知道顺子爷爷出事儿了。来看的时候,是以顺子同学的身份。断然想不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比自己还要早知道这件事。 旭在叶寻葬礼看到子居倒不意外。无论是居还是子居,作为同学,他们都会来一趟。 子居上完香,安慰顺子几句。才下堂来拉住他弟弟走到远离人迹的院落里。 在苏州园林那弯弯的拱门前,青砖地板上,子居把弟弟一把推到漏窗前。线条优美的漏空正好让阳光照进来在青砖上铺就一朵金色的祥云。身后假山妖娆,流水潺潺。 美景当前,子居没有半点心思欣赏得来。他气得一拳头砸在弟弟脑袋旁边的石头窗子上。看他眼底一圈的黑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你又不睡觉从医院偷跑出来?!” 子居尚未得到回答已经被旭捂住他嘴翻身把他压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嘴边竖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 子居脸红红,点点头,移开他覆在自己唇上的小手。 来人脚步沉重,不像是练家子。但是正经人家都在葬礼现场。显然,这俩人不正经。 让旭意外的是,那尖锐刺耳的女子高音他曾听到过。就在顺子爷爷葬礼上。 来人是叶根的老婆,顺子的妈妈,这个叶家的长嫂。她正在远离客人的庭院里大声呵斥着在她耳边低语的仆人。 “什么?棍子也要陪葬大哥大也就算了。情怀什么的。老人家几十岁,死前还在用。我不是不能体谅。可这棍子是想怎么样?他不是木工,不是樵夫。他安安稳稳看了一辈子的杂货店!要棍子做什么?你告诉我!他下去要打谁?他那空心的棍子就是一个玩具!” 连红棍都不认识。看来叶家的女眷对于日升会并不了解。但是叶寻做的事情,也多是动动嘴皮子,实在很难把他跟烈火堂那些老大一句话就挥刀的兄弟看做一伙的。 边上一女子稍微年轻一点,劝她,“少说几句吧。老人家的遗言,你照办就是。那么啰嗦做什么?平时还说不够吗?” “又不是你当家,你知道什么?那棺材是跟着老爷子体型定做的。可贵了!放下他就放不下这棍子!早知道遗嘱还有这条我们就不定做了。还省点钱。” 旭听了只是笑笑。门口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另一个仆人。在两女子身边轻声汇报。她们马上放下棺木这些小事,小碎步飞快到门外去。 旭拉着子居紧跟其后。叶家红木大门口围拢了一堆人。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 顺子他爹正站在门前台阶上一脚一脚往下踹。他脚边粘着一块烦人的狗皮膏药。被打出血的嘴巴里不住地说,“我闹成这样都是日升会害的!你以为我想吸毒我不吸要被虫子咬的!” “放屁!日升会开赌场、管西街、借债投资无所不为,就是不贩毒!” 顺子他爹一脸正气凛然为真理争辩的模样。那人嘀咕,“说得再好听那还不是黑社会” 招来顺子他爹一叠百元大钞砸下去。那人像吸饱血的水蛭,松开手从宿主身上下来,护着手中一叠钱防着在场所有人。 顺子他爹问,“你现在拿的这些钱,就是日升会的。你说日升会怎么了?” “日升会千秋万代!当家万岁!” 那人变脸跟翻书一样。奉承的话一个接一个地来。巴不得把他刚才瞧不起的日升会捧起来放到太阳上去。照下来的每一缕阳光仿佛都是金子。 顺子他爹看不过去,大手一抓。那人被提起领子扔了出去,滚下了台阶。 顺子他爹还嫌不解气。走两步台阶要去继续踹。 顺子把叶风推到叶枝怀里,上前抱住他父亲的大腿。“爸爸!日升会散了!散了!你醒醒!你三个星期以前就已经拿了安家费了!” 台阶下面那人两眼亮晶晶,“哥,安家费多少钱” 旭知道了。这就是顺子他那被赶出家门的瘾君子二叔,叶惊。 “滚!” 顺子他爹关门继续进行葬礼。顺子他爹抓起墙角的红棍子。摸了一遍又一遍。 子居奇了怪了,在旭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什么日升会说破天也就是一个黑社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能,它是黑暗中难得一见的烛光吧。没有太阳那么耀眼,至少有一点光明能看清夜路。没能活着看到太阳升起的飞蛾总把夜里的烛火当做唯一的光。不顾灼伤扑上去。” 子居不明白。旭也不解释。两人站在旁边看着顺子他爹抓着红棍子离开,进房间去。 那嫂子看丈夫不妥,急急忙忙跟上去了。叶枝被留下,领着半大不小两孩子继续葬礼。 听了几句节哀顺变,看了两眼不动的顺子爷爷,叶风这孩子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沉默的葬礼上响起一声突兀的童音,“爷爷去哪里了。” 全场静默。喜丧,进行不下去了。 小孩子不知道他爷爷死了。但是他凭直觉发现,棺材里躺着不动的那个人,不是他从前熟知的会讲很多故事的爷爷。 叶枝蹲下来,抓住他的小手。“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要去找爷爷。” “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去找他。但是不是现在。因为我们去找他的时候我们就看不见我们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没有爸爸。我只有爷爷。我要去找爷爷!” “小风,妈就是自己不吃也会照顾好你。我们孤儿寡母……” 叶风试图用女性的温柔说服他还有自己这个妈妈。但是她自己先哭了。更别说让叶风领情。 两母子的哭闹扰乱了葬礼的进行。不少人都开始小声嘀咕,这孩子怎么回事儿,这母亲怎么也一起哭上了。 顺子抓住叶枝的手,当机立断下了保证。“姑姑,二叔被赶出家门就不是我们家的人。对他狠是正常的。但是你不一样。且不说你跟我爹两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爹娘平日里怎么对你们母子你们也是知道的。今天是爷爷葬礼。小风不懂事,你更不能让爷爷操心。” 制止了她的担忧。又向四面来宾鞠躬道歉,说明原因。 “他是我过世的姨丈独子叶风。我姨丈为组里,牺牲了,葬在青木山。我堂弟性情软弱,跟在爷爷身边长大。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噩耗。没事的。大家继续。” 不论堂主干部崽子青头小混混,只要你为日升会奉献一生的人,一律葬在青木山。忠骨受万千会众香火供奉。 叶枝把孩子带出了大堂。 旭跟了上去,想要安慰他。脑海里想起冲入水中之前脑海里翻滚而过的小李子小段子小顺子三当家莫逆。 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那他是为什么能活下来?不能。前世,他选择了自杀。他也曾仗着一点烛火过活,最终烛火熄灭,他也跟着自我了断。 居死了。活着的是旭。 旭上前一步抱紧叶风,掰过他的小脸警告他。“孩子你听着。再难也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奇迹一定会出现。” “爷爷会回来吗” “不。但是你必须活着。因为如果你不这么做,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爷爷更好、更值得你活下去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懂。” “所以要去找啊!所以要活着!再难受再想哭也要活着!” 他情不自禁声音有点大,叶风本来被他妈妈哄哄抱抱好了一点,泪水又被他吓出来了。 叶枝被这跟出来的宾客吓坏了。条件反射地抱住孩子往身后塞。“他还小。你跟他说这些……” “小孩子比你们还要懂事!” “他才几岁。他不懂这些。我哄哄……” “到时候就完了!现在有人告诉他还有人安慰。等他自己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可没人护着他! 叶风,你听见了没有?你爷爷死了。你给我记住!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叶风大概是懂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一向宠溺孩子的叶枝生气了。站起来推了旭一把,“你谁啊?我的孩子我自己教。我谢谢你。请你回去!” 听到屋外的哭声,顺子连忙跑过来,第一时间先把斗牛一样的旭跟叶枝分开。三言两语明白事情经过之后开始和稀泥。 “好了。够了。小公子,请你先冷静一下。小风,你听我说,从今天开始,爷爷不会回来了。你来我家,跟我这个表哥一起住。” “爷爷……” “没有爷爷。只有你堂哥我。你要不要?” 叶风咬着手指头犹豫了一会儿,点下了涕泗横流的小脸蛋。“要。” “那你不许哭。马上。闭嘴。” 这招是真管用。叶风咬着唇逼着自己把眼泪憋了回去。短短的腿一步三晃跑过去伸手就是,“哥,抱抱。” 顺子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乖。你乖的,哥就给你讲故事。” “真的?” “真的。” “跟爷爷讲的一样吗我要听大英雄宁……” 宁日的名字出来之前,顺子马上捂住他的嘴。“这个名字以后不要再说了。” 叶风就真的拿两根食指交叉横在自己闭紧的嘴巴上。 焦头烂额的叶枝松了一口气。“还是你有办法。” 该说的说完,旭转身准备离去。顺子叫住了他。“小公子请留步。”旭就站住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彩蛋: 成功被压倒,后背贴着地板还没有打人之后,廖天瑞迫不及待牵着人就要走,“霍,我可以了。我们回家。” 身子一晃,被霍山扣压在身下。廖天瑞在他眼中看到按耐不住的欲望。霍山扣下身一顶,廖天瑞耳尖大红长生花连同全身都熟的像个虾子。“在这里?可是,这里没有……” 霍山扣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护手霜。“你怎么会?”大夏天的,带着护手霜? “遇见你之后,我身上长期备有护手霜。” 第120章 叶顺当家 顺子让仆人带来了三支点燃了的香,小心递给了叶风。叮嘱他,“给。抓住这里。看见你大伯娘了吗?跟她一样。插上去,把小手这样合起来,鞠躬。做好了回来哥这儿。哥给你讲故事。去吧。” “三姑,你带小风过去。不要太早过来。我有话跟这位公子说。” 叶枝点点头,领着孩子往大堂那边去了。 顺子转身先给旭鞠一个躬。“小公子,我谢谢你来送我爷爷一程。子居说得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遗嘱又怎么滴?小公子,我不能像爷爷说的那样做你的手下。你也看到了,日升会转型,我们家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就饶了我们家吧。顺子我除了这一张胡说八道的嘴旁的什么本事都没有。我很没用的。我帮不上忙的。” 在那子居被他压在墙上的漏窗前顺子冲他弯下了腰。礼数周到得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眼前这个事事拿捏得当的顺子,再不是当年那个哭着要自己保护他的弱者。 他以为自己害怕改变。害怕今世改邪为正必须与他曾经的小伙伴再无交集。也许是他多管闲事了,别人的生活就是没有他,也一样过得很好。 就是这卑躬屈膝的毛病还得改改。旭喝他,“起来!” 顺子依言直起了腰。眼里清明如雨后蓝天白云。 看着他坚决不入会的眼神,旭心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明知道会失去那尊滴水观音像,却止不住心底涌泉而出的高兴。因为那尊观音像,粉碎了。那个躲在他身后说“你算什么东西?我才是宁二哥第一个手下”的顺子,已经可以拿捏家中大事,开口让堂弟一家跟自己家同住别人不敢多说二话。 离别变成了成长,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想象中的悲伤,荡然无存。遗留下一点点依恋。 然而他并不打算仗着自己一点依恋勉强别人。 “你要不做我手下,可以。做我朋友。做我同学。也随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您尽管开口。” 顺子眼里逃出生天那种兴奋在闪闪发亮。旭想,这个时候要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然而旭对他只有一个希冀:“不许跪下!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老天爷要是有眼,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这样跟你说话。 记住!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你比你想的还要了不起。别瞧不起你自己。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还指望谁来搭救你?这个世界,没有英雄。但是这个世界,有奇迹。只要你肯去努力。 我说完了。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小公园等你一个小时。” 看顺子一脸纠结,他慌了。忙延长一点时间。“不。一天。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要不要跟我做朋友。我是真心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以宁曦旭的身份。不是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宁二哥。” 往后,上完香的叶风冲着顺子小跑过来。子居拉着旭往门外走。旭跟顺子挥手道别,不说一语。 跟子居离去之时,让旭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葬礼上发现日昇昌的太阳纹身。 那俩人刚到台阶。他们出门来,撞了个正对。 旭急中生智。一个转身,用身体把子居压在叶家红木大门上。 旭勉强保持冷静。暗中偷听。来人一肥一瘦。 瘦的说话很快,但是相对年轻一点。看样子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初中生,乳臭未干。 肥的像冰箱里雪藏过久的五花肉,都凝固在身上了。老一点,至少年过40。从斑秃的头发到老布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中年人的油腻。 瘦的一会儿吐槽顺子爷爷太热衷于传播谣言、编故事、写歌谣,一会儿猜测顺子一家都是八卦,派他们过来查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纯粹是浪费时间。 胖的那个倒完全不是这个想法。他说话的方式倒是很有艺术。“确实,这一家子不是三姑就是六婆,但是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长舌妇一辈子都在嚼着同一个人的舌根子而且他为宁日说了一辈子的好话!” 旭感慨,顺子爷爷,你实在太敬业了。 “对。这太不正常了。可他也不一定知道宁日身在何处啊。指不定就是个热血粉丝之类的,吧。”说着瘦子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 “找到一点线索是一点吧。” 瘦的又嘀咕,“每年这个月他不是都回来梁园给老当家祝寿吗?当家干嘛一定要找到人住哪儿?” 肥的那个真心受不了这愣头青。抽一鞋底照头拍下去。“当家的心思你能猜透那你就是当家了。少废话。多做事。” 这俩人正想偷偷摸摸进门。大门自己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人。 旭见过,在卖寿衣灯油香烛的那条街。旭还记得安夫人给她上茶,这老妪笑开一脸褶皱像是在脸上开了名为少女的花。 这仪态万方的老妪一人开了叶家实木大门,声如洪钟喝斥道,“你们两个,哪里来的小贼?” 瘦的立马被她当家主人的气势吓得躲在肥的身后。 屋里传来由远而近的问候,“芊芊?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两杆□□?” 这声音旭也是认得的,正是他在人家店里买□□的古老板。吓得旭更加逼近墙里,恨不得整个人缩回去以前140斤时候,手脚什么的全都藏在哥哥怀里。 他跟古老板三天两头聊一下国家大事可都说自己大名宁二哥。那叫芊芊的老妪可是听着安夫人喊他旭的。现在要是在古老板面前暴露了自己宁家小公子的身份,他可要怎么解释?坦白自己别有用心找你打听宁日的事情吗? 所以他把脸贴着子居,扭过去,造成在人家大门口亲热的假象。 古老板果然对这些“伤风败俗”的事情避而远之。背过身去不看他们,指着一肥一瘦就是,“两个小毛贼。犯不着。你们还不走?偷东西也不能到这里来。这里的一根烟丝你们都没有那个福气可以偷走。快走吧。” 那两人小命要紧,慌忙逃走。肥的还跑丢了一只老布鞋。 古老板一手端着没抽完的水烟,一手从台阶上捡起那一只“有味道”的老布鞋,走过去那老妪身边,“芊芊,我听到你说我这个小贼了。咋了?” 老妪捂着嘴,躲开去。老妪退一步古老板又走近一点。老妪被这烟味臭鞋味堵在门槛上,一张脸都是青的。 古老板还不会意,把竹子做的水烟筒递过去一点,“你要抽烟了?来来来!给你一口。” “你离我远点儿。”老妪拍开他的手,飞快地逃回屋里。 古老板不依不挠追上去。“芊芊,这是你老相好的水烟。味道不错啊!你试试。” 那俩人是日升昌的。听他们说,宁安生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要对宁日这个哥哥出手了。 然而,就好像叶家有替张鸡蛋上香的成一,警察局的新人梁仔,瑞哥哥秘书蓝鲸,西家的西芹,宁正家代表甄大条及其夫人,西街二路堂主九里香守护一样。日升会,暂时很安全。 子居被弟弟贴身压着,全身僵硬。 所有人都离开了。旭还在原地不动。他在思考。等他安心下来,可算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不妥。他被小子居顶了。 “自然反应。哥哥,你长大了。” 旭看子居那一脸尴尬,又作死地加了句,“大家都是男人,我理解。” 旭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完,子居翻身把他压在墙上。手脚并用封锁了他的行动。俯身下来冲着脸不管不顾就是舔,亲,吻。 粗鲁的行为让旭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只大灰熊侵犯。子居几乎是无意识地啃噬。旭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红。又无力推开他,只能在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求救,“哥哥,嗯唔,醒,啊哈,是我,哥哥~” 子居心里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心里却不舍得分开一寸。 旭哭着从鼻子里喊出声,“疼。” 子居一口白牙停在他雪白的肩头处,留下一排深深的牙齿印。 恢复理智的子居直起身子。一眼看到自己肆虐的痕迹。如同一阵狂风扫过,旭的头发被子居揉得乱糟糟。旭的唇薄里透红,上面还沾着他的唾沫。旭的一张脸都因为被封住嘴巴时候短暂的窒息憋红了。一双大眼睛泪汪汪。雪白的脖颈上点缀着熟透的草莓。衣物被退到一边,露出雪白的左肩。上面留着他刚才一口咬下去强行停止的痕迹。 旭一抖肩把衣物拉上去,气喘吁吁喝他,“哥哥,你难受去西街啊!你看清楚我是谁好不好?” 我知道是你!我亲的就是你!你个混蛋理解我就让我上啊! 子居满面通红一拳砸进墙里。拳头凹进去,出了血。冷静了一些。“你先回家去。” 紧随其后匆匆忙忙跑回家去躲房间里的子居连他是来叶家兴师问罪这件正事都给忘了。 旭幸运地逃过一劫。当晚,前半夜,子居依然住的是客房。不过霍山扣住在廖天瑞房内。隔壁房间霍山扣压抑着的低声□□、廖天瑞尽情的欢叫让宁家所有人都一夜不眠。 下半夜,有人开门进来,蹲在床边,抓着他的手睡。那夜无月,旭还是凭借多年的触觉知道,手上抓到的人,是子居。 早上旭出门,廖天瑞还在睡懒觉。难得的蜜月假期,过分了一点,宁家人都很识相不去打听、不去打扰。 廖天瑞没下来吃早饭。是霍山扣送上去的。廖天瑞是能自己痊愈就不不去看医生的人。这会儿还不下来,估计是真下不来。饶是如此,他依然坚持上班。 门口宁日吐烟圈的照片前,旭主动拉住子居的手,跟他道歉。子居按照惯例,低头给他吻吻发顶。 鞋柜的另一边,廖天瑞两手柔弱无骨,蛇一样缠着霍山扣。廖天瑞坚持要上班,自己又起不来,只能是霍山扣抱着从床上下来。这会儿两人还是黏在一起抱着。 廖天瑞不说话,嘟起嘴要亲亲。霍山扣没好意思,把人转过去背对着子居跟旭。“弟弟们都在呢。” 旭清楚看到廖天瑞一脸那又怎样,纤细的柳腰一荡,身子扭了上去,红唇主动吻了上去。 霍山扣被带着,大庭广众,忘乎所以。 旭看这吻法,无比熟悉。再看一眼,可不就是旭教了那呆子半个月的法式热吻? 廖天瑞只用了一晚!竟然完全学会并且熟练掌握了! 廖天瑞逆天的学习能力惊得旭目瞪口呆。 他看着廖天瑞惊为天人,子居看着他浑身燥热。 廖天瑞似乎是故意的。水蓝眼睛盯着子居,修长的手指把霍山扣的吻引导到自己敏感的颈窝处。在霍山扣耳边吐着湿润的空气,“fuck,me。” “你这该死的妖精!”霍山扣咬牙切齿。身体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把人扛上肩就冲上二楼。 本来懒洋洋坐在客厅沙发上照着镜子上BB霜的温婉听到楼梯咚咚咚地响,马上反应过来。脸朝玄关两呆瓜,“还傻站着干嘛?打电话给蓝精灵。” 旭最先醒觉,迅速冲进客厅拿起座机致电蓝鲸,执行B计划,总经理今天不上班。温婉自己则是踢着拖鞋去催促刮胡子的宁正快点。 子居站在原地,吸气,呼气,平复身体。赶在二楼“枪声”响起之前,他们四人总算坐上了宁正的小车,往大门口逃离。 那天早上七点小公园,旭给对面脖子有伤疤的少年扔了一个篮球过去。对方单身稳稳接住。 “不错哦。” “怎么来这么早?” “你也是啊。” 第121章 子居,弯?! 正午饭后,该上班的没去,该上学的没车。宁家大厅,地毯上零零星星散落着五个黑白方块小沙发。上面或坐或躺或抱狗坐了五个人。 宁正神情凝重,欲言又止。“什么时候?” 廖天瑞温婉子居不约而同,“今天。” 宁正皱起眉头,“不用这么着急吧?” 旭悠悠来一句,“那我们今晚再听一场?” 宁正,“马上搬。” 廖天瑞霍山扣搬出宁家,住廖天瑞二沙岛的别墅。今天中午马上搬。这就是宁家人商量过后的结果。 宁正要挽留也无从说起。只得拍拍收拾行李箱的廖天瑞肩膀,让他没事多回家看看。 廖天瑞倒是坦然,“霍每天都要回来宁家三次给义父你们做饭。我当然会跟着回来蹭饭。还是说,义父你觉得我一天回来三趟太多余了?” “不不不。一天回来五趟都没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哎!这个真好!会做饭的男人真是好!顾家!”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有问题就找霍。你慢慢收拾。” 对霍山扣这个女婿万分满意的宁正高高兴兴载着温婉回公司去,中途还要在刘家武馆放下子居。 闲人旭主动上前帮忙。提箱子、抬书本,大太阳底下忙得汗流浃背,仍然不亦乐乎。 廖天瑞对这个弟弟很满意。两兄弟偷开冰箱一人分了一半冻西瓜。派森嗷嗷叫也要吃上一份。旭看一眼它侧躺时候软趴趴的肚子,没给它吃。派森,抱肚子自己郁卒。 “呃~” 旭在门前草地抱着半瓢西瓜打了个饱嗝儿。抱着秃头的派森翻开手机追新番,美其名曰,“中场休息。” 廖天瑞早已吃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好随意晾在邻座没人的石凳子上,昂首靠着木兰树闭目养神。 廖天瑞的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书柜说新家有。衣服说再买几套。反正就是,除非珍惜到用钱解决不了,否则一个都不带。那还剩什么要带的?没有多少是钱解决不了的。 霍山扣可不一样。这本书说要,那个图纸说很重要。就是一根数据线他都巴不得带过去。因为插口不一样。 二楼翻箱倒柜的,廖天瑞看不下去了。上楼开门看见那被一个个大箱子围起来的霍,没找到路进去。只得在门口敲敲门板,引得他抬起头了。 “要我做什么?” 廖天瑞当然是不乐意陪他这么折腾的,然而主动来问,无非是找个理由展示自己有帮忙,没闲着看着你干。 霍山扣心里明镜似的。“你别进来。这里脏。别弄脏了你的西服。” 廖天瑞还没十指不沾阳春水到穿着阿玛尼打扫卫生。他今天穿的是最便宜的便服。真不知道霍山扣这什么眼神,竟然能看成西服。 霍山扣想了一下,让他帮忙去一楼曦住的地方找5本《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还特意吩咐慢慢找。 廖天瑞知他好心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等着他。然而廖天瑞这人,总是会选择最有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剩下的时间他好做自己的事情。 是的。心安理得看着霍山扣忙前忙后这种事,他真的做得来。毕竟在他眼里,你的事情是你的事情。 廖天瑞第一时间就是找当事人旭来问。 “《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我有这本书吗?” 廖天瑞纠正他:“是5本。” “哦。”旭勺了最后一口冰冻西瓜进嘴里。哧溜吸了唇上漏出来的红水。关了手机,半瓢西瓜盖派森头上给它当头发。 派森头顶一片清凉,伸出舌头摇首摆尾笑得眉眼弯弯。 旭闭上眼睛尽量回忆。 刚重生那一会儿他还没有现在这么颓废地抱着半瓢西瓜吃上个把小时。他也曾经雄心壮志抱着C++等书尝试学习。 重生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他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哭着“要跟哥哥一起睡”钻进子居被窝,从此再没有奋发向上冒充天才曦的想法。安心吃喝玩乐。 然而,他还是凭借出色的记忆力记得《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这本书的封面是白色的。 在廖天瑞似笑非笑下,旭这个冒牌曦被带头在自己房间找书。 廖天瑞爬梯子从上面往下,旭找底下一层。闲聊时候得知霍山扣让廖天瑞来找书的初衷,旭的手脚就慢了下来。偏偏此时一本白色封皮映入眼帘。抽出来一看,果然是。 旭悄无声息藏在身后。随手拿起只剩一半的黄色封皮的书来看。 《菊花养殖宝典》?养花的?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他连忙塞回去装作没看见。 该不会是瑞哥哥给自己买的启蒙教材吧?藏在曦的房间还真是有心计。这个房间他自从搬出去就没回来睡过。旭心里嘀咕。 他寻思着另找一本打发时间。不幸的是,那附近的除了这样的教程,就是一大堆黄色漫画。都是男人与男人的。 翻开那些书的第一页,入目就是收藏者的姓名。旭脸色白了白,抬头看着梯子上专心致志一本一本顺着书脊摸过去的廖天瑞。 若有所思地问,“其实你们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呢?”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我倒是奇怪,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意性别年龄父母外人看法?” “哲学!这个反问我给一百分。但是我没有答案。” “有些人在意,有些人不在意。关键大概就是你们两个相爱而且刚好都不在意。爱或不爱,在意不在意。加上地球上60亿人,茫茫人海中找到你在意,他刚好也在意你的人。比什么都难。找到了,当然就管不上性别这种小事了。” “真理!”旭为他的答案拍案叫绝。“然而我还是觉得相爱很麻烦。所以我挺佩服那些恩爱狗的。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能中奖。比买□□还要难。人家普通情侣就是在意不在意,你们同性还要提防处着处着成了兄弟。难。难上加难。” 廖天瑞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停了下来。低头认真问他,“你这么开明,不介意性别。那如果有同性跟你表白~” 廖天瑞不说了。他要为子居试探一二。廖天瑞本来是不想管这些闲事的。然而薄情如他还是抵不过玄关前面子居那双跟自己当初一样,眼里是看着别人的单恋对象。他想帮帮这个大弟弟。 旭的回答近乎决绝,“绝对不行。” 廖天瑞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接受,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的是□□翘臀,绝对不是那种铁板平胸,呃,而且是个男人。” 廖天瑞心里呜呼一声,笔直笔直的啊,完了,子居没希望了。 “你刚还说你不歧视这个。” 廖天瑞还想替被自己打入地狱的子居挣扎一番。旭再次无情地把他击毙。 “那是在别人身上。在别人身上还能勉强接受。说到自己?没办法想象。君子和而不同。我和他们不一样也不影响我跟他们作为朋友来往。对了。你怎么会这么假设到我身上?” 廖天瑞内心,我可怜你哥哥啊,但是我不能说。嘴上就是,“没什么。想找个盟友分享一些经验。” 什么经验?床上还是床下的盟友? 旭从背后抽出《计算机程序设计艺术卷1:基本算法》抛了上去。“接着。我去吃西瓜。” 廖天瑞稳稳接住。“还吃?” “压压惊。”旭说着往庭院吃西瓜冷静去了。 “莫名其妙压什么惊。” 廖天瑞从梯子上下来,不小心踢翻了旭看完扔地上的书。 “养殖?他还想在家养花花草草吗?” 看书皮破烂的程度,要么是翻阅多次,要么是年代久远。翻开一看,两样都齐了。 廖天瑞揪着翻烂了的“宝典”,手指都要抖断了。 内容不堪入目就算了。不得了的是,书的第一页,“子居藏,霍山扣于2002年赠,协和医学院一年生牛仁于西单大街偶遇。”几个大字。 “霍老师!你都教了我弟弟什么?2002年子居才几岁?一年级!你知不知道为人师表?!” 廖天瑞拿着书就上楼兴师问罪。旭在庭院一手抱着秃头的派森,一手抱着半瓢大西瓜,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嘴里自言自语道,“哥哥弯了呀。对方是谁啊?顺子?段子?不会是小霍霍吧?为什么呢?这可怎么办呢?” 旭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兔子爷。事实上,他也想找小美人。但是他怕被小美人带到西街去亲身体验一番。这对于他来说就实在是过于刺激了。 要说身边明确的同性恋人,旭也就认识廖天瑞霍山扣一对,还有西寅兔子爷这未成的一对,跟团子小美人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一对。 小霍霍在楼上被收拾的这个午后,旭逃出宁家,到了西街。 西寅不在的日子里,兔子爷穿着白大褂在二楼实验室。正拿着滴管对准下方蓝色试管,用滴来计算用量。身后地板掀起,“兔子爷,我有事情问你。” 滴多了,下面蓝色的试管轰然倒塌,里面的小蝌蚪尽数刺激过度,沉底做了死蝌蚪。 气得兔子爷一拍桌子,“谁呀?滚上来!” 之前帮廖天瑞解决心理问题,旭跟霍山扣都知道西街那间房有密道。旭走到一楼衣柜那里不见人,急得得他倒回去走的二楼地板那出口。没想到刚上来就看到目标,迫不及待一问,毁了人家的实验。 兔子爷怒不可遏把轮椅推开去。在洗手槽冲了一遍又一遍。“你来做什么?” “兔子爷,你告诉我全部。我受得住。” “你要知道什么?” “曦去哪里了?现在的子居里面到底是谁?他喜欢的是哪个男人?我为什么总是死不去?常青计划是什么?” 旭一连串的问题子弹一样吐出来。兔子爷把他按倒在地板上,让他先冷静一下。 旭摘下那噪音满满的耳机,苏醒过来。已经是满眼泪花。他问,“我刚才怎么了?” “我把你要问的问题告诉你,你惊吓过度晕倒了。我给你喂了一颗药。你才醒了过来。” 兔子爷看他还是那么恍惚,问,“你不是早已经做出选择,放弃手刃仇人,决定苟且偷生了吗?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你当初的心意就改变了?” “我不会杀他。我当然不会。他是我哥哥。他是子居。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如果他恢复记忆?” “那便以后再算。我这个人,想不到太远的未来。那样太痛苦。” “我不应该告诉你。” “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告诉我。与其毫无准备,不如给我一点时间去接受。” “疼吗?” “疼。可我必须活着。我是旭。他是子居。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告诉我。他喜欢的是哪个男人?” 兔子爷摇摇头,“我以为你知道,假装不知道而已。那我告诉你,霍告诉我,子居,不是喜欢男人。他喜欢的,从来只有身边那一个人。没办法,那个人是男的。你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旭沉默了好久,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他说的话答非所问。他盘起双腿,看着天花板回忆,“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的时候转换阵地。他怕我累着,抱着我走。我当时多重前年瘦了点,是70斤。当时的我是吃得很多的。他还给我买了小鱼干。每一晚都换着花样儿去买一些稍微有营养的干果。混在小鱼干里面。把包装密封好,让我看不出来里面被掉包了。为了调理我的身体,他要骗我吃健康食品。妈咪说不要油炸,不准吃垃圾食品。但是他又不想我吃不到小鱼干伤心。所以他耍了一点小把戏。我是知道的。我不说。我装作不知道。 前一阵子我们阴差阳错去了西山岛。原来,那个四季如春的天堂是他为了我创建的。一年级开始,他把所有的零花钱、精力、心思,全都放在我身上。他还怕我不肯收下。为我做了这么多一件都不告诉我。他这么为我着想,我也不可以放弃治疗。他真是好宠我。” 如果一个人为了你考虑所有,打点好外面的一切,把最好的给你,那这毫无疑问就是爱了。 尤其是清楚知道那个人对其他人是一点都不上心,依然在背后默默付出。 撒了人满嘴狗粮的旭看兔子爷黑下去的脸色,终于从他被哥哥溺爱的海洋里面探出头来。 秀恩爱这种事太羞耻。旭有点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哎呀,跑题了。那一次,他的手环在我腰上,一下子抱起来,放在他手臂上。就是那种爸爸一只手抱着孩子,在人群中举高高的样子。我那么重。他单手抱不起来。走了两步,换成背着。无论是抱还是背,因为对象是我这个弟弟,他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这样,”说 到兴起,旭把两只手贴着两边眉毛弯曲上额头。那画出来的半弧尾巴就要飞上天去。 “这样。这样翘起来。很好看的。这一世,我们两兄弟感情真好。顺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前世,我和他的关系很差。见面说不到三句就要吵起来。我完全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以这种方式好好活着。那个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兄友弟恭。没错。我们就是这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哪怕只是一个梦。我不想醒过来。” 旭说了这么多,兔子爷只听出来一点,他要继续装作不知道。“哼!自欺欺人。” 旭抹掉眼泪,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双掌合十在唇下,用一种孩子气的声音很期待地问他,“你知道睡美人的故事吗?” 第122章 美人鱼 “王子吻醒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兔子爷的声音干巴巴。他不觉得这个时候适合听温馨感人的童话故事。就是要来缓解气氛,转移话题也未必太强行了。 “嗯~不是。” 旭眯起眼睛摇摇头,仿佛在讲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迪斯尼所有的公主都是同一个人。被同一个王子欺骗,抛弃。” 他眼中的欢乐跟他话里的悲哀完全不匹配。让人觉得,好像他体内同时住了一个演默片的白毛女跟五只舞台上旋转的小天鹅。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旭再次抬头,看着天花板,用一种撒玫瑰陪葬的喜丧形式回忆他的前世。用一种愉快的口吻说着让人伤心的过往。 他说,“小美人鱼是宁家领养的孩子。小美人家已经有一个人鱼小孩子。比她聪明,比他能干。有一天她离开了,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发现。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孤独一个人站在家门前的礁石上看着同样孤零零的月光。 然后她看到了小他11个月的小王子。 小王子自小体弱,但是头脑不是一般的聪明。三年级已经学富五车。小美人鱼和巫师做了交易,失去了声音,得到了和王子并肩的机会。 她以为是这样。然而王子总归是王子。愚蠢的她变成人也不过在皇宫里做着最下贱的工作。 她积极乐观地相信王子会看到她的美丽。她知道自己有自己的魅力。 终于,王子颁布了一项很有诱惑力的命令-任何人都有机会和他共舞。但是这是假的。王子和巫师觉得无聊想出来的玩意儿。 傻傻的美人鱼公主当真了。她和巫师再做一次交易。穿着放弃了小鱼干换来的水晶鞋和王子相见,共舞。 午夜十二点,她必须离开。因为,不这样做,她断了的脚掌积攒下来的血会溢出鞋子外面。 她每一次起舞都是刀尖上行走一样的疼。这一句我没有记错吧?” 兔子爷点点头,“是原话。” 旭松开脚,捶捶坐累了的腿。 “她实在走不动了。这个时候,扫地认识的小老鼠格斯和杰克架着南瓜车来接她。 公主发现自己所有的快乐都是伙伴给的。王子带给她的只有刀尖上行走的美丽,很痛。 公主醒悟了。她放弃了王子。 三人在天池附近的森林里尽情地驰骋。甩开一切王子公主。格斯和杰克要回到森林里巫师的城堡去。小人鱼跟着他们。 想不到的是,她们在森林遇到危险。野兽要吃了他们。小美人鱼站出来和野兽搏斗。 原来野兽就是帮助过小美人鱼两次的巫师。不小心吃了美人毒蘑菇,心智不清。 野兽死了。七个小矮人出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公主。他们帮助了小美人鱼渡过寂寞,陪同小美人鱼一起在森林里快乐地生活。 城堡外面一直有野兽。他们相依为命。七个小矮人出城堡一次,失去一个小矮人。一次又一次。最后只有公主一个人活了下来。城堡坍塌,小美人鱼死去。” 说到这里,旭再假装不出来高兴。只能尽量压抑着内心的苦涩,用一种淡然的声音继续下去。 “小美人鱼醒来的时候,自己变成了王子的样子。 小美人鱼住在王子的皇宫里。这里,有小矮人,有小老鼠,还有父母。她还爱上了从皇宫墙头往下看的风景。她住了好久。小美人鱼的头发垂到了皇宫下面。她依然不想离开这个有莴苣吃,有游戏玩的好地方。 小美人鱼开心到在墙头睡着了。梦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其实城堡外面杀死小矮人的野兽全部都是王子假扮的。他戴着王子的面具欺骗公主,跟公主玩。戴上野兽面具挥起刀剑对公主的伙伴毫不留情砍下去。 但是公主不知道。其实小美人鱼没有醒来。她死了。死后,沉睡了一百年。或者更久。变成王子活着,这才是小美人鱼的梦。 如果故事按着人们口中的剧本继续下去。就会是某个佩剑的勇士来找到、吻醒了小美人。小美人的美梦就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梦做到这里就行了。小美人鱼,只想坐在墙头睡大觉。” “你要一直做梦吗?”兔子爷问他。 “醒来太可怕。小美人鱼醒来要嫁给她不喜欢的玩弄她的王子。睡美人昏迷了一百年,醒来要嫁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王子。我的小美人鱼醒来,要独自面对同时是野兽跟王子的那个人。无论哪一个结局都不是好的。我为什么要醒来?” “梦早晚要醒的。我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 旭执拗地摇头,“至少睡着的时候很美好。你千万不要叫醒我。我要一直睡下去。睡到棺材里面去。” 兔子爷被他愚蠢的倔强气急了,“抱着你的梦死去吧。”一挥手让西格玛开了门赶客。 “嗯。五点半了。我哥哥放学回来看不到我会担心的。”与其相爱相杀,不如相忘于江湖。 旭赶着回去,在宁家大门口欢迎哥哥回家。 刚出六重门,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飞扑过来抱着他像被主人塞进纸箱放在路边的小狗。 子居放学从廖天瑞嘴里得知书被发现了。自己的取向暴露了。他立马跟踪旭的手机信号,在西樵山顶找到了他。 承认然后被打一巴掌说恶心?睁眼说瞎话继续隐瞒看旭的白眼? 哪个子居都不要。他害怕得把头埋进弟弟怀里没敢抬起来。抱着弟弟发誓:“小旭,你不要讨厌我。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你要是不喜欢,那个,那我这辈子都单身。男的女的我一个都不碰。我不往你的小鱼干里掺豌豆。你爱吃肉把我的也拿去。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会改的。我会听你的,给你找一个嫂子。我,生一个儿子。跟你的儿子住上下楼,抢他的哥哥。像你希望的那样。你说话啊!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会去做的。” 子居以为旭会心疼他,怜悯他,原谅他。没想到,旭小心把他的脸抬起来,一挥手狠狠给了一巴掌。 暗夜里,草丛的野狗都被这一声吓得不敢动弹。只听得旭振聋发聩的怒斥:“不就是喜欢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抬起头来!丧家犬这样儿,以后怎么找男朋友?” 子居还没反应过来,旭又把他的脸往中间狠狠一挤。咬牙挑眉,“还是说,你想当下面那个” “绝对不是。” 旭耸耸肩,“那不结了?回家。” 来的时候走的是无人的密道还不觉得。出来走光明正大的西街大路。街边男子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胆儿大的凑到两人身边来挤挤靠靠。 旭实在过分可爱。惹来不少人以为他是。 子居防着这个推开那个,还得提防肌肉暴露太过分招来那些饥渴的小姐姐。 出了西街,廖天瑞跟霍山扣正在街口的车里等着。 旭在远处停下脚步。面向子居,“哥哥,我能打你一拳不” 子居点头。被一拳顶到肚子,顿时眼冒金星。身子落在旭肩头时候,耳边弟弟笑吟吟一句,“你弟弟我为兄弟大事着想,不拘小节。是不是很懂事?回家。斗大的事比不过吃饭睡觉。饿死我了。几点了现在?” 说着自己抬手看一眼蓝色腕表,“我去!八点了!快走!完了妈妈回来要骂了。” 两手往子居腿上一捞,抱着比他高大比他壮的哥哥飞也似的往廖天瑞车里狂奔。 子居幸福而苦涩地被公主抱上车。督促旭读书。累了睡着。子居就默默给他盖被子。抱上床。两人抱着睡。 虽说是各怀心思,至少没有兄弟反目。他以为旭能接受他,至少能接受他喜欢同性的这个事实。 夜半,子居醒来。身上坐着旭。旭的手正不偏不倚掐在他脖子上。 两人四目相对。维持着谋杀的姿势僵直了好久。 旭问,“你怎么不反抗?” “你没有用力。” “你怎么不躲?” “我躲不开。” “骗人。你的身体能力比我强。你一个拳头……” 旭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期间他一直跨坐在那个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性取向的哥哥腰间。 “小旭,原谅我好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男人。” 子居为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羞耻。同时不可避免地兴奋。他燥热不安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不合乎伦理道德的场面。而他想象中不伦的对象,现实中正被他不合时宜却诚实无比的身体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表白。 “可我就是喜欢。” 子居把手放旭腰上,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思,从上往下一寸肌肤都不放过地触摸。 他触摸的手法太轻柔。旭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腰肢,躲开的他的触碰。 子居也不去追。一双手抓不住腰就滑下去,从结实的翘臀落入大腿内侧。 旭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一双手松垮垮掐在子居脖子上,就是掐不下去也放不开手。 子居绝望了。埋首在旭颈窝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你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生理上无法接受。” 子居摸到旭的手,在他手心放下刚才摸到的□□,退开一点,对准自己的心脏。“用这个。最快。” 子居笑着说这话。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子居松手,□□也没被旭抓住,掉落床上。 旭慌忙捡起来,扔到床底下,嘴里慌慌张张,“说什么傻话呢。擦枪走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钻进被窝里盖上被子就是,“睡觉。” 身子却是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在害怕。害怕身边的子居。 老实说,方才的触摸确实让旭感觉到了害怕。那种身体被外人操纵的可怕。与其说是可怕,还有一点羞耻。虽只有短短一瞬,如今回想起来,身体还是诚实地燥热了起来。旭对这样的自己十分陌生,这样的陌生让他害怕。 两人背对背躺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子居踢他一下,冷冷道,“你回楼下。” 对方撩开被子抱着枕头就要下床。子居倒是急了。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从背后抱着人,不让旭走。 “不是今晚。” 他徒劳地试图解释,“至少不是今晚。今晚太晚了。你的房间那么久没有人住,没有人打扫。现在也不早了。会吵到爸妈的。明天。明天再说,好吗?” 旭转身,拉开子居环着自己腰的一双手。正色道,“哥哥,我没有因为你的性取向讨厌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一下这许多事情。好吗?” “好。” “只是生理现象而已。” “对不起。”子居无比顺从。 “哥哥,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错的是我。给我一点时间。” “好。” “你就不会说第二句?” “对不起。” 旭懒得理他,扯开被子枕头在地上。子居下来抱他。旭手脚并用地反抗。子居挨着拳头把旭“劫持”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跪在床下,两手抓着他的,头侧在旭面前,帮他把愤愤的眼睛合起来。 “睡觉。” 黑暗中,旭听得哥哥依旧温柔的声音,一言不发。子居跪在床头,手心蒙住旭的眼睛。手心湿润。挡不住地滚下两行热泪。 第123章 与小王子 子居那天起得特别早。没等旭醒来就匆匆忙忙跑去武馆。避开了惯例的早安吻。 他是怕的。 昨夜他试探着摸弟弟,被弟弟讨厌了。他不敢更加气到弟弟。再说,他也没有面目去坦然看着这个心爱的弟弟,梦中的情人。 旭半夜依然做了噩梦。吃过子居喂的药,借着药效睡了半个夜晚。早上起来身体很是疲惫。下楼来,看见温婉已经画好了眉。 温婉坐在方块沙发上照着小镜子,也不抬头看他,“起来了?牛奶在锅里。你爸爸给热好了。” “哥哥呢?” “上武馆了。他说今天师兄特训,要早点到。” 刘家武馆只有一位师傅亲口认定的师兄,就是刘家明。然而,师兄是刘家企业的掌门人,久居梅园,几乎不到武馆去。旭明知是谎言,也不拆穿,只是,“哦。”自己去厨房拿早餐。 “他不记得了。”“他就是他。”“能?”“不能。这关乎刘家上下几十口人的身家性命。”“我觉得能。”“至少现在不能。”“烦啊。”“哦!哥哥忘了给我早安吻。”“不习惯。” 温婉听着小儿子这自言自语,口红都画出嘴唇外面了。厨房里絮絮叨叨没个停。旭还在说,说一句,那玻璃隔墙上的人影就拿吸管戳一下盒装牛奶瓶盖。 温婉擦了唇膏,重新画。抿唇,画好了。旭还在戳。 温婉看他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有反应过来的迹象,自己先怒了。进去一把夺过惨遭□□的习惯。 “喝个牛奶都能把吸管戳弯了。真是够了。不要拼命戳了。弯了就是弯了,直不回来了。” “真的吗?”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算了,这是他的人生。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 “还能是假的不成我给你剪开倒在杯子里喝。” 旭想的是子居。温婉说的是牛奶。旭就直接问明白。“妈,你介意没有孙子吗?” “不介意。”秒答。不带一丝犹豫的。 旭惊得合不上嘴,温婉接下来又说,“我可以自己再生一个。” 旭那嘴直接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张到最大,没能合上。 温婉拿手上吸管在他眼前晃晃。想唤醒他。换来旭指着吸管来一句:“哥哥,这个。你介意吗?” 温婉反问他,“那你介意吗?” “妈咪,你早就知道?” “我们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你让我想想。” “霍用来放电脑的小床他搬走了吗?我还想用来晒辣椒。” “没搬走。哥哥拿到我们房间了。” “子居睡?” “嗯。” “小了一点吧。其实打扫一下楼下你的房间,也是可以睡人的。早点学会一个人睡吧。不要折腾你哥哥了。” “嗯。我会努力的。” “其实,你可以不努力的。我们都不介意。” 旭重复道,“我会努力的。” 温婉多次为大儿子争取无果,只好作罢。“随你便吧。中午别忘了跟你哥哥道歉。我去上班。” 门外宁正催促声响起,温婉离去。 霍山扣发来短信要在公司帮忙打个补丁,中午不回去,午饭你自己解决。 旭笑笑,回他,“瑞哥哥办公室休息间有床。够两个人睡。” 好不容易把地上散落的漫画本子塞进箱子里,还没打包。旭累坏了,撑着腰站起来。 手机响了。一个未接来电,霍山扣的。紧接着就是千字长文怒斥他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 旭就回了一句,“你这不是懂了吗?” 那边发来一个气得头顶冒烟的小人,再没说话。 午饭时候,旭用冰箱里剩下的一点萝卜丁,切了条火腿肠,打了个蛋,炒了个饭。 派森被霍山扣带走。安静吃饭的旭觉得这个宁家特别的空。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只能抵达他脚下的地毯。耳边除了自己咀嚼的声音,就是清河流水、庭院风吹叶动。 不知道哥哥在武馆有没有午饭吃。他忽然有点想念那个给他偷偷抹一把酱汁在嘴唇再塞他一口白切鸡的人。想一起躲在被窝里,他吃绿色的豌豆,那个人吃上火的油炸小鱼干。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父亲宁愿小一点也要买下这个清河旁边的别墅。至少,他一个人,没有烦心事的时候,可以安心听一听河流亘古不变的流动。 “嗯。今天忘了写字。” 旭醒觉起来。踢了鞋子上楼急急忙忙从床底拿出笔墨,摊开宣纸在地,铺一张白衬衫,提笔。 “写什么好呢?” 旭趴在地上咬着毛笔的笔头在想。今天吃的是一人食。提笔一撇下去。收笔发现自己写了一个饲,饲料的饲。 “这是把自己当猪狗养活了吗?单身狗也要好好吃饭的呀。” 嘟起小嘴念念叨叨什么想喝老婆大人泡的青梅酒,想吃三当家打的牛肉丸,想吃团团阿姨裹的青团子。呜呼哀哉一番,终于还是没穿上那衣服。仍旧穿着一身睡衣,瘫倒床上沉沉睡去。 日落时分,大家倦鸟归巢都回来了。为了补偿,霍山扣买了很多的菜做晚饭。 廖天瑞顶着霍山扣随手扎的单马尾在厨房帮忙。 宁正直夸他俩一个出得厅堂,一个入得厨房,都是居家必备良药。 廖天瑞淡淡两个字,报表。 宁正满脸菜色,悻悻回房间抱着砖头那么大的《经济学》啃。 温婉仍旧看着《律政先锋》。磕上了瓜子取乐。大概没了说话直来直去的霍警官,这节目终于变得不好看了。 旭是被饭菜香唤醒的。 “青椒切红椒!笋煸肉丝!粉蒸肉!醋溜肥肠!” 闭着眼睛他都能知道这是什么菜。他正想起床下楼吃晚饭,怎么也走不动。 睁眼一看,胸前砸了一颗脑袋。这黑黢黢的脸,死沉死沉的个子,不是他哥哥又是哪个? 子居脑袋搁在他胸前,整个人像考拉扒着树一样抱着他不撒手。 旭动一动他就皱起眉头嘴里“嗯”埋怨两声,两手抱得更紧。旭力气没他大,挣不过他。 只得喊:“哥哥,起来,吃饭了。”扭着腰靠着墙坐起来。 子居全程抱着他,从抱着脑袋掉落到腰,就是不撒手,也不醒。 旭坐起来,累坏了。嘟嘴推他脑袋。“起来啦~” 入手滚烫。旭吓坏了,捧起他的头再摸一次,烫得松开手。 “哥哥,你发烧了。” 子居抬起的头没了支撑,又倒在他腰上,直接昏迷过去。 “血糖偏低。是不是午饭没吃?受风着凉。感冒发烧。小事一桩。明天就好。” 出诊的牛仁松开子居手腕上把脉的手,开了一点退烧药,吩咐今晚不能让他吃油腻的东西,顺手打包了霍山扣腌了半个月的咸蛋回家下饭吃。 温婉质问刘家武馆那边。那边人说子居今天安静的时候特别安静,两眼定定看着自己一双手。训练的时候很是用心。午饭时候也有吃。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旭从床底下翻出好久不用的扁了一只手的龙猫布偶代替子居给他抱紧,好歹算是把他安置在床上。喂了药才下楼吃饭。 吃过晚饭回来,温婉给大儿子探探额头,仍然是高烧不退。 子居没醒,嘴巴里细细碎碎说着什么。 旭在床边站着,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温婉靠近耳朵听,是嫂子葛格对不起什么的。一会儿又开始唱一闪一闪亮晶晶。一阵发寒,身子颤抖得像大海里的独木舟,嘴里不住地叫“葛格讨厌我”。越叫越伤心。闭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温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旭低下头也开始啜泣起来。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吵死了。你们两个人怎么比我整个孤儿院加起来都要吵?别哭啦!” 温婉一声不耐烦的呵斥,下面洗碗的霍山扣都听到了。 上面吵吵闹闹,忽然在某一瞬间死寂无声。以为院长发脾气的霍山扣等不到洗完碗,擦擦手就上楼来。 一开门,旭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憋着气扶着墙站着没敢动。 床上,子居像一块破布瘫倒在温婉臂弯上。 温婉手刀刚放下。凌厉的眼神一扫过,霍山扣只觉后背一凉。他好像没有见过这么生气的院长。至少,他没见过温婉打人。 温婉瞪着吃人的眼神小心放下病人。一言不发蹬蹬蹬下了楼。 温婉“啊啊啊”地高声尖叫。 楼下宁正“哇哇哇”怪叫。 “口红?”“包包?”“我陪你去。” 过了一会儿,楼下安静了。 二楼,子居被扔在床上,仍旧是迷迷糊糊。 “简单粗暴够直接。”霍山扣夸一句,“好办法。” 把子居的身体摆正,又招呼墙角那蹲着的人,“旭你过来。” 惊魂未定的旭踩着地砖缝儿小心走过去。 两人齐心协力把子居左右翻动,拿毛巾蘸酒精抹了一遍又一遍。 旭小心钻进被窝。霍山扣把子居脑袋按倒在他怀里。吩咐,“麻烦你当子居半天人肉枕头。他抱着东西睡很难呼吸。你也要多注意,多留一点缝隙。我还要下去做系统。就拜托你了。” 子居在旭怀里睡得安稳。旭心头千丝万绪。终于抵不过,俯首在他脸上轻轻柔柔烙下一吻,“哥哥,快点好起来。我们要一起上学。” 旭一手轻抚着篮球飞过的轨迹,一手放在子居头发上,探入滚烫的额头。夜里的墙是冰凉的。子居的额头是火辣辣的。 霍山扣中途来过一次。高烧褪去,还有37度5低烧。“还是物理疗法有用。”说着,又给上了一身的酒精。 鼻尖挥之不去的酒精,手上死沉的触感,旭拖着疲倦的身躯依靠在墙上睡着了。 旭夜半醒来,难得不是因为噩梦。是子居毫无征兆突然发作的哭哭啼啼。 “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旭被吓了一跳,醒过来。拍着他胸脯轻柔地哄,“哥哥你病糊涂了。睡觉吧。睡吧,睡吧,亲爱的,啊!” 子居一头撞进旭的肚子里。疼得旭张口又合起来。忍着不在半夜叫醒全家。 子居疯了似的在梦里双手抱头不住地挣扎。“不要。不要两个老婆。” 旭抓住他两只手,免得他动静太大掉下床。嘴里,“好好好,不要两个老婆。” 子居安静一些,又说,“葛格,喜欢葛格。最喜欢葛格。” “好好好,喜欢,喜欢。” 子居安静没一会儿又嚎啕大哭,“葛格不喜欢我。” 旭捂住他嘴巴,在他耳边喜欢喜欢说了十来遍。 子居不信,问了一次,“葛格喜欢我?” 旭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喜欢的。嗯。我说的。” 子居倒下来,抱着他腰。小狗一样蹭蹭。“葛格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旭摸他头发,点点头,附和,“嗯。喜欢。” 过了好久,旭快要睡着了。子居又把他叫醒了。“葛格……” 旭身子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把子居抖下自己身上,抖到了床边。脑袋砸在的墙上,咚的一声闷响。 旭听着疼,扒着被角,“嘶”。 子居捂着后脑勺,睁开眼睛,缩成虾子在被子上打滚。嘟着嘴,语气清晰地要求,“歌歌。要听歌歌。疼。” “对不起。不痛不痛。痛痛飞痛痛飞~痛痛都飞走了。” 揉顺了子居挂油瓶的小嘴,旭这才爬过去床头找手机给他播。 “说吧。你要听什么?我给你找。” 子居,“要你唱。” “我哪里会唱歌?” 子居寸土不让,“就要你唱。” 看旭没点行动,捂着后脑勺就是嘟着嘴,“疼。” 旭放下手机,“好好好。” 是旭把人家撞疼的,旭认栽。哄着就哄着。“你就是我祖宗。你要听什么?尽管说。不过我只会唱小星星。” 子居,“~” 旭继续说,“不过我好久没有唱过小星星了。” 子居勉为其难,“嗯。唱吧。难听,没关系。” 旭不高兴了。“给点面子好不好?要说得这么直接吗?信不信我不唱了。” 说着真要盖被子睡大觉。被子居一双大手抓住,动弹不得。只能回头听他说不要。不行。不许。回来。 那泫然若泣的样子气得旭一巴掌专门往他受伤的后脑勺拍,“晒那么黑长那么壮装什么弱小?装什么可爱?哪里可爱了?丑死了!你以为我会心软吗?睡觉!” 把人扑倒在床上,压死了,盖上被子。旭抓着他手趴着睡。嘴里迷糊,“哥哥,快点好起来吧。”语气很亲昵暧昧。 那人仿佛惨遭电击,紧握的手更用力两分,看旭疼痛的脸色才不舍松开。清明的眼睛眨两眨,闭上再打开已经没有了半点瑟缩。 他试探着问,“小旭,我可以抱抱你吗?” 旭装作睡着,没有说话。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哦。” 子居小心伸手进他腋下,一侧身,把旭当抱枕抱在胸前睡。 旭的脑袋埋在子居颈窝。看着前世从不曾出现过的黝黑脖子,狠狠一口下去。疼得子居咬紧牙关,还不能大声叫唤,怕吓着耳边的他。颈窝凉凉贴上了点点湿润。旭那带着哭腔的歌声小声响在耳边。依旧是五音不全的平淡。 子居直听得着了迷。心底有一个小人跳出来,跑到他两边耳朵敲锣打鼓地欢呼:就是这个。 居一共给曦唱过三次的小星星。这是他坐在父亲后座听宁正哼唱学会的旋律。 搬家之前,曦病发。嘴唇发绀。他抱着弟弟和扁了一只手的龙猫布偶,在父亲不顾母亲警告开太快甚至说出那句大不了一起完蛋之后,轻轻地在车后座反反复复哼着第一句的旋律。这是第一次。 第二天,曦在医院不肯打针吃药。问原因,竟然是“好痛痛!针打我。”任谁哄都不听。 子居急中生智。扬起身后红色披风,鼓起手上小肌肉。 “不是。不是针打你。呃,打针针不痛的。葛格就不怕。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葛格会魔法!葛格是身披大红袍,穿着黄内裤的英雄!哈哈哈!骚年,我看你骨骼清奇,世间少有。不若随了我,学魔法!斗恶龙!救公主!” “不学。”曦大被子盖过头顶。 “英雄”死皮赖脸缠上去,扯他被子。“学嘛学嘛!算了。我教。你爱学不学。咳咳!喵赛克!一闪一闪亮晶晶,一生一世手足情。坐在床上陪你听,天边有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们感情最亲近,太阳慢慢向西倾,牵手回家要赶紧要……” “难听。葛格不唱歌才喜欢。唱歌不喜欢。” 曦在被子里被他的五音不全逼得到处躲。躲不过去开始呼天抢地,喊:“妈妈救我。爸爸,救命啊。” 旭日东升当时还没有廖天瑞这个得力干将。温婉宁正忙得不可开交。陪着曦长大的,只有居这个葛格。这个他喊了一辈子都没能叫对哥哥的葛格。 这是第二次。 三当家是居最后一根稻草。三当家死后,居独活,身边再无一个兄弟。在宁安生的铁拳下九死一生又如何?新仇旧恨都在一辆车上。 “上车!” 居一掌在他背后,把人推进车里,一扯安全带勒得曦抱着肚子哭出来。 “葛格,你要带我走吗?” “当然。带上你一起死。” 油门踩到最大。看着前方海洋放开掌舵的双手,靠在窗边看风景。曦肯定知道这是要带他一起上天堂。 “葛格,你讨厌我吗?” 居翻他一个白眼:“不然呢?你还指望我喜欢你” “不,不可以吗?” 他眼里瑟缩的胆小让居嗤笑出声。曦不知道想起什么,自己也明白这答案注定自讨无趣还要来问。偏偏心存侥幸。想着那幼年一颗闪闪的小星星。居一声嗤笑,曦头顶满天繁星悉数陨落。 曦整个人呆若木鸡。抓住他手崩溃不能自持,“葛格,我才是你兄弟!我才是跟你身体里流着一样血的人!” 居冷笑。“那又怎样” “就……所以我比任何人都亲近你。我……” “血缘很重要吗?有些人,恨不得割肉流尽这一身肮脏的血。有些人,半点血缘也没有,照样肝胆相照!再说,谁跟你是兄弟我跟瑞哥哥一样,是爸爸收养的孩子。” 曦松开手,明知故问,“不是兄弟是什么?” “仇人呗。” 居已经很轻松说出仇人两个字。不再有纠结眼前这个人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不在乎他是抚养自己长大的父亲唯一留下的血脉。他已经一无所有。这个罪魁祸首也不可轻易饶过。 曦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问,“葛格从来没有把我当弟弟看吗?” 居反问他,“你有把我当哥哥看吗?” 曦面露难色,“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的苦。我,我。葛格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居回答的时候眼里坦诚一片。 曦眼里星星坠落,唱着许久之前居曾教过他的歌谣。“一闪一闪亮晶晶,一生一世手足情,” 居无情地打断他,“你唱错了。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这才是真的小星星。我以前唱的那个,是爸爸教我唱的。爸爸说那是他的爸爸教的,他也要教给他的儿子。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但是一想到可以摆脱你,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曦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哭腔。问,“为什么?” “你带段子去哪里了?” 曦答不上来,只是小声啜泣。一脸委屈得不行还不能说出口的样子。 居又问,“为什么李子自杀的时候你在场?” 还是没有回答。 居一脚踹刹车,自己一脚顶着前面没被撞到。 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毫无防备被惯性甩了身子往前,肚子还没缓过来又被勒出胃里的苦水。 “段子说看见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把小美人带进了地狱。” “有证据吗?”痛觉似乎唤醒了曦的理性。 事实是没有。只有三当家死前跟他说的那不合常理的那一句,“你看不见但是我看得见。电子猫吞噬天地。你弟弟是主谋。就在后面追着我们的那台车上。” “三当家死前,亲口告诉我,你是凶手。” “大家都是一面之词凭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 “三当家是不是你杀的?” 曦沉默。 “每次都不说话。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他是我哥哥。他从来没有害过我。我不信他难道信你?呵呵。” 平静等待死亡的两人相对无言。 居突然唱起歌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王被逼到乌江自刎。唱下这词。在此之前,是虞姬先唱:“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居曾男女双声唱《霸王别姬》。 “我时常在想,如果虞姬不死,霸王会不会自刎? 他那么喜欢虞姬,怎么舍得自己的女人陪自己一起死呢 爱一个人,最希望的应该是自己去世他依然好好活着。 霸王自刎,要怪只能怪虞姬。这个女人太狠了。 她从和歌里看穿了霸王要死的心跟犹豫不决。为了让霸王没有后悔的机会。她堵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死了。霸王在世上再无牵挂。 一个人,总是活到最后那个最痛苦。 他牵肠挂肚的都已经死去。世上再没有人看他闯关,为他欢呼。 虞姬这个女人奸诈啊! 他们都死的太早了。我也不能太晚了。晚了,他们不给我留门。非得我贡献书包里的零食。那可是莫大哥亲自给我下厨炸的小鱼干。我自己还舍不得吃呢。” 说到这里,他看着窗外飞驰后退的行道树痴笑起来。前方,围栏近在眼前。车,直行,撞上,入水。 水中,熟悉水性的居一拳摆脱以为要同归于尽缠着他的曦,修长的双腿一用力,遥遥远去。 曦发了疯。追上来。咬着他。缠着他。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在水中沉下去。他的嘴巴在水中动弹。 居看唇语,竟然是唱着小星星。 “你唱错了。” 这是第三次。居告诉他,你的小星星,一直唱错了。 这一次,居没耍花样,真的,跟他死在一起。 后来被牛仁救活,还占着曦的身体回到小学一年级。 居死了。活下来的,是旭。 第124章 新校园 第二天,子居在旭怀里醒来。他睁开眼看见自己被旭抱得死紧,想挣脱出去旭还更加用力抱回去。子居干脆埋首他胸前,贪睡了一会儿。 就那么一会儿,长长的身子曲成虾米,难受得不行。伸展双手双脚才好受了一些。 他这么一折腾,旭睁着惺忪的睡眼也醒过来了。 他那毫无防备的迷糊样子很是可爱。子居心情大好。揉顺他额前乱发,道一声,“早。” 子居的脸在太阳升起的那边,看不清楚。听声音还是那么朝气蓬勃。旭扑进他怀里,嗯嗯嗯地蹭着。 子居被他折腾得有点痒。捧着他小脑袋抬起来,贴在自己额头上,问,“怎么了?” 旭摇头,说:“你病好了。我高兴。” 子居奇怪了。前晚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取向,说要搬回去睡。今天早上这么甜蜜蜜。总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 接下来旭的行动更让他云里雾里。旭一如往常地给他一个早安吻。 “mua”一声在晨曦中特别响亮。 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一起去看放榜。 虽然校长早答应考过了可以了。旭觉得还是亲自来看看比较安心。顺便也要来考察一下未来的学习环境。 看到榜单上熟悉的三个名字,他露齿会心一笑,迷乱了对面平房两双痴情眼。 再往下一看,又发现了顺子段子的名字。那笑容堪称荡漾。 并排漫步田径场,在三三两两的学生中,旭跟子居藏身其中毫无违和感。只是矮的那个白净了一些,高的那个黑了一点。 白净的在跑道最外圈那粉红的紫荆花瓣下显得更加人面桃花。 高的一脸成熟,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毕业的表哥带着表弟来母校踩点。 旭今天大白衬衫上面手写一个新字。泼墨挥毫,很有艺术气质。 子居身上还穿着六年级的小学校服。胳膊伸出来一截,露出袖口一小截肌肉。明明是长袖校服,被他穿出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感觉来。少了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规中矩。正经中透着一点俏皮,青春的气息露出得刚刚好。 子居没想穿这一身的。因为今早起床习惯性去穿校服。手一伸,出去了。 温婉兴高采烈地拿尺子一量。抽芽似得疯长之后竟然开始二次长高。虽然只是长高了一公分。加在子居原来的1米75上,那就是1米8的王子身高了。 他觉得这不合身显得不正经。旭说这样很帅。子居不知道袖子过短遮不住手腕哪里帅。旭解释说人稳重如山,衣不羁如春风抚过。子居还是没懂。不过他喜欢,子居也就穿着这一身过短的校服出门了。 风吹过,花瓣落。树荫下行走的弟弟谈笑风生,哥哥在一旁仔细聆听,温柔又霸道地拨开偷亲弟弟发顶的花瓣。 这样的组合在校园里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少人借着走错道的名义偷偷接近。旭浑然不觉,还在幻想美好的初中生活。子居只能更加小心护着弟弟。 “笑一个。” 沙池边闪光灯亮起,两人惊诧地抬头。发现拿照相机的是熟人。 旭挽过哥哥的大手,作小鸟依人状。子居发自内心地微笑。粉色的紫荆花瓣恰逢其时地飘落,正好入镜。 “非常好。” 拿相机的霍山扣站起来。头顶光可照镜,竟是剃了个光头。偏偏笑得一脸温柔,连头顶阳光都让人如沐春风,没有半点油腻的感觉。 廖天瑞在一旁背对着他们正在看学校后面的楼盘。看得十分认真。 在这里碰到他们真是意外之喜。 “你可终于秃了?”子居说着,伸手就去摸霍山扣的光头。好像人家第一次上庙堂听说摸佛祖光头可以心想事成一般,摸了一把滑下来再摸上去。“秃得可真彻底。” 霍山扣一手把他的爪子从脑袋上拍下来。“这是我的新-发-型!发型!” 还是旭一片花瓣贴他头顶问他来干什么,顺手把子居罚去廖天瑞旁边站着,成功把这俩互怼的家伙分开。廖天瑞背过手,还在认认真真看房子。子居也学着他,背过手。房子没什么好看就抬头看云彩。 原来廖天瑞退会之后没什么大事,就打算转业做老师。因为霍山扣实现了财富自由之后找到的人生目标就是教书育人。按照霍山扣的说法,廖天瑞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旭笑笑,“小霍霍,你知道雨隹二人是什么意思吗?” 廖天瑞修长干净没有一点装饰的手指闻言动了动。霍山扣背对廖天瑞,并没有看到。好奇地拉过人,小声问为什么。 “我先谢谢你把我们全部分到了同一个班。” “不用。小事。我正好做分班计划。” “其实我在找你之前,先去找了我瑞哥哥。” “为什么?”霍山扣语气里有点不对。“你是对我的能力有什么不满吗?” 旭连忙澄清,“并没有。只是我觉得,像这种人情世故的,瑞哥哥更加有办法。你知道吗?瑞哥哥可浪漫了!你还记得,” 旭抬起头,发现廖天瑞跟子居依然背过身去,把霍山扣拉远一点。 到了沙池边紫荆花树下,离那两人至少百米,旭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还记得雨隹二人吗?” “记得。” “我不是喜欢看动漫吗?” 霍山扣点头认真听。 曾经,廖天瑞无法理解为什么居要学习日语。虽然他支持弟弟喜欢一种东西要把沉迷到极致的精神。但是不理解就是不理解。 在一次送他上下学的路上,廖天瑞抓住他开手机背五十音的机会问起他这个问题。 居告诉他,日本文化里有他喜欢的东西。居本想说诸如武士道精神之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瑞哥哥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日本女子婚后是跟丈夫姓的。这跟我们的从夫纲一脉相承。” 当时廖天瑞摆弄着车速档位,从后视镜里看他,笑话他这是大男子主义。 居摇头,“所以,如果我能找到为了我自愿放弃自己姓氏的人,我不应该赶紧把她娶回家吗?” 后来重生为旭,从甄敖角口中得知廖天瑞建设了一个雨隹二人的网站。 一开始还没留意。后来天山枣成了。旭反复琢磨这俩人相爱相恋的艰难。感慨这活在同一个户口本下真不容易。当天挥笔并排写下霍山扣廖天瑞二人名字。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字登对得很。 又可惜不是你的名字我的姓氏。再次写下,“霍天!” 一滴墨汁滴落,盖住了两个字。 旭在家中独自兴奋得跳起来,指着自己写的字又喊,”霍天!雨隹二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后知后觉的旭失声惊呼。“瑞哥哥好浪漫啊!” 他用这个去威胁廖天瑞帮忙,不然就要告诉霍山扣这个网站起名的真正意义。 廖天瑞迅速拉下银发裹住整张脸。“呃。嗯。还好。嗯。咳。找,找不到大神!”舌头都打结了。“搞,搞不定就看缘分呗。反正一定是同一间学校。同班不同班有什么关系?” 旭说完一抚掌,“他这么说我只好直接找你了嘛!” 旭呼出一口大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可算把我跟我俩个媳妇儿分到,” 在他说话的当口,霍山扣迅速捂住他嘴。偷眼看前面背过身去看房子的两人。不见有半点波动,想来隔得有点距离,还是听不到的。 霍山扣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也松开了对旭的言语牵制。 走过去跟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成功支开了两人。才回来警告旭,“千万不要在你哥哥面前说你那两个媳妇儿。” “为什么?” 你哥哥喜欢你,你这么说他伤心。心里这么想,霍山扣开口却是,“你师兄,是吧,子居吧,说她人挺好的,不是,是很优秀!不是一般人能娶的。这么说你懂了吧?” “没关系啊。反正他一定输。除了我,没人可以娶得了佳明。” 霍山扣被他这自信满满的发言惊呆了。“你认真的?”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来这里,”旭指着脚下沙池斩钉截铁道,“放弃我日升会太子爷、宁家小公子的身份,抛弃我曾经自由自在的吃喝玩乐,在这里,上他xxx学、去他xxx读书,就是为了正正经经跟我两个媳妇儿再认识一次,好好过日子。” 末了,旭又谢了霍山扣一次。霍山扣直摆手,说受不起。 “你知道吗?话是这么说,瑞瑞还是在网站发了任务。无奈没有人接任务。结果我那时候不是做西山岛的技术支持吗?忙得我呀!” 霍山扣抓抓自己头顶,入手滑溜溜才醒觉自己的新发型是光头。 “我那时候真的头发都要被我自己抓没了。我哪里还有时间去搞这些有的没的? 瑞瑞有责任心啊。答应一定帮你搞定。没人破得了我的加密文档。 哦对了。分班这个事儿就是我做的。我以前在中心小学读书时候一年级的班主任跟秃头校长认识。秃头校长分班分到怀疑人生,找我班主任诉苦。我班主任就找到了我。算是一个外包工程吧。” “你什么时候外包了这个工程?我看你一直很忙啊!” “你住院的时候我不是很忙,说刚分到四班吗?那时候我就是在做纪念中学分班的事情。说起这个,” 霍山扣一拍脑袋,指着旭的脑门儿骂,“你们俩兄弟一个死样子!你拿了布家墓地差点把自己家拖垮也不跟我说。三当家大半夜找我要吃红烧肉,我连夜烧给他,隔天早上才知道他滚去跟布局火拼!把自己弄个半死!还红烧肉?吃白粥吧!他!冷静冷静。都过去了。” 霍山扣给自己顺顺气,继续说,“没人接任务。瑞瑞就找十号私聊。我可算找到打败他心中这个大神形象的机会了!我用十号的名义让瑞瑞来找我霍山扣。瑞瑞真的来找我。要我潜入教务系统改数据。我一听要求就不想干了。这可就尴尬了。这不合我的原则。我以前为了跟瑞瑞分到一个班,也犯过这样的邪念。差点铸成大错。是网吧的阿姨,也就是伊零网吧的伊婶,她抓住我的手,告诉我,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旭,“所以你加入白帽子?” 霍山扣点头。“瑞瑞说不动我。就放弃了。说要自己去。还说什么我的弟弟,本来就与你无关。这叫什么话?” 霍山扣说到此处撸起了袖子。仿佛还在为此事生气。“我跟三当家说起这事儿,三当家也说瑞瑞不对。 且不说他是你学生。瑞瑞嫁了你,那他的弟弟就是你霍山扣的弟弟。他弟弟有事那就是你霍山扣有事。 三当家别的没什么好,就这种讲义气,我喜欢。 我问瑞瑞,我不去他打算怎么破解门禁系统? 瑞瑞说别小看我们日升的程序猿。放屁!整个世界能破我系统的人只有曦和祖师爷爷,师傅都要靠边儿站!还对自己的身体能力有自信!避开机关吗? 不行!带一群小绵羊还不如带我一匹孤狼。我就跟瑞瑞一起去破我自己做的那个保密文档。” “那,你的剑,你的白帽子~” “这个,没有害人,没有害人。不就换个班吗?有缘千里一线牵。我来做这条红线。这是做好事!” 旭点头称是。又来谢过他。霍山扣摆摆手,直呼不客气。 “我还要谢谢你。”脸上是偷腥小猫的笑。 旭八卦心起,拉着他要追问详情。 霍山扣继续说,“秃头校长也不笨。我入侵过之后他用上了纸质稿,盖上印章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那份文档相当于被彻底废除了。 不过他不是发现我这个入侵者才废除电子档的。是因为我做好了电子档他还要改。刘家说什么也要把他女儿刘佳明放进实验班,接受最好的师资教育。 校长也不懂什么分班、文档。刘家保密消息也不好透露给我这个外包商。他自己做。几万学生一个个打印名字剪下来。用脑子想,用手算。人工分班。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完成这大作。珍而重之锁进了保险柜。 这是瑞瑞一瓶红酒得到的消息。 我们只好半夜下手去偷。我跟你说,我竟然发现了第二个入侵过我的分班保密文档。但是那个人不知道我知道他入侵。” 在霍山扣谜一样的叙事中,旭总算明白了那一晚改文档不成要去偷的风流秘史。 廖天瑞领路下,两人三更半夜顺利到达纪念中学校长办公室。 廖天瑞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保险柜前,输入数字密码,一次成功,取出纸质稿,模仿笔迹,修改,完成。全程一气呵成,可谓潇洒。 准备撤走,回头霍山扣开了办公室电脑在倒腾。 在别人地盘用别人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 廖天瑞关了窗帘,锁好门。确定四周摄像头被破坏得很彻底才走回那老僧入定一般专注地十指翻飞的霍山扣。“你干嘛?” 霍山扣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头也不抬,“我要看看入侵那个人的ID地址。他用的这种手法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廖天瑞不明白,“什么?手法?” 霍山扣把那晚的解释完完整整跟旭也说了一次。 “一般来说,要隐藏位置我们会加密,这就是一般网页的数字证书。http开头那玩意儿。 但是还有一种办法,在我们这些帽子之间很流行。那就是把原来的位置的位置信息用随机数列在多个地址之间传输。跟你七拐八拐避开跟踪差不多。 理论上来说,当中转传输次数足够多就可以隐藏真正的位置信息。 我那位故人,设计了一个算法,只需要中转一次,十分方便。当年破不了网站被你耻笑的仇。这一次可算有机会报了。” 廖天瑞问他,“哪个网站连你也破不了?” 霍山扣脱口而出,“雨,” 马上收嘴。脑海里搭好舞台,左右出来两个皮影小人。长得像廖天瑞的小人大长腿一扫,正中霍山扣小人脆弱的腰。后者马上倒地不起。廖天瑞小人快走两步,上前往他那里一踩。霍山扣小人口吐白沫。 廖天瑞小人食指一弯耳边长发,“哼!雨隹二人只有十号大神破解登录的。你方才这一说不就证明你正是那讨厌的十号?我给你机会解释,是也不是?” “是。” 事实就是事实。霍山扣小人没话可以辩解的,只能抱着廖天瑞小人的大长腿跪地求饶。 他这般死皮赖脸,廖天瑞小人更加气急败坏。踩着他蛋蛋抽打。重重地踩。踩一脚骂一句:“呵呵十号大神是吧?看着我跟两仪小组焦头烂额拦截你还要失败很有成就感是吧?你知不知道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生怕漏洞被第三个人知道毁了整个网站。结果你就是上网站来打个转儿?了不起啊你!说!背地里笑话过我们多少次?不说就让你断子绝孙!” 霍山扣被自己天马行空的逼真想象吓得面色惨白。捂着□□,夹紧腿,连忙撒谎,“雨,语文教学教材免下载币的一个小网站。嗯。就是这样。” 说完这脑内小剧场,霍山扣还很得意自己当时的机智。 “得亏我急中生智想了个语文网站!你家伙还想暴露我小十的身份!脚不踩你那里你不知道疼!” 旭挠挠头,“那都是你想出来的吧?你不说怎么知道瑞哥哥对你十号大神的身份作何反应?” “万一是我想的那样那该怎么办?” “那你不打算告诉他了?” “告诉他有什么好处?” “感恩戴德,所以对你更加崇拜?更加喜欢?”旭自己点点头,“也有可能哦。” 霍山扣不听,“一半机会,我不赌。反正,他不知道我十号大神的身份也已经够喜欢我的了。喜欢到,嫁给我了。” “好好好,” 在他口中,廖天瑞喜欢他竟然已经同“今天天气不错”那般自然而然。旭捂着被二人甜蜜暴击的小心脏,“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跟瑞哥哥一起行动,有什么艳/遇。”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直接?”霍山扣勾勾手指让他把耳朵凑过来,贼贼地纠正他,“是意外的惊喜。” 第125章 新老师 旭捂着偷笑的嘴,“你们做了?” 霍山扣伸手环住他脖子,一手做锥子,作势要钻进他脑子里。“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都是书?还是黄皮的?哼?” 旭吐着舌头,略略略地扮鬼脸。“嗯。是这样的。很黄很黄那种。” 死皮赖脸如他,半点没有因为自己的车速太快教坏小朋友,心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好意思。 霍山扣抵不过他这个厚脸皮。一拍他脑袋作罢。 廖天瑞子居买食材还没回来。两人站累了顺势就地而坐,坐在沙池边上聊天。霍山扣手指在沙池画出记忆中的半点纪念中学地图,还修改了几处。画完还是皱眉不满意。 “我记忆力算好的了。” 旭反问他,“你这伊零网吧行走自如的设计师记忆力不好难道我这个走了几次还是记不住要走暗道上西樵山的算好?还是说你觉得记住安居岛街道所有电线杆的位置用来准备表白还算不上记忆力好?” 霍山扣笑笑,提起手指不再画。指着沙池那简陋的地图跟他讲,“我们进去的时候走这里。” 手指曲曲折折在半空中画了一条路线。 “出去的时候,瑞瑞一看手表,带我进了这里。” 霍山扣指着其中一点,“那半夜巡逻的保安过去之后,我们才从这间课室走出来继续逃走。瑞瑞很熟悉学校布局哦!带着我左拐右拐没有走错过!” 旭总算看出问题来了,“瑞哥哥不曾在纪念中学上过学。怎么会比你这个在那里读过两年书的学生还要熟悉哪里有没有上锁的课室,保安什么时候巡逻?” “不仅如此!那么黑,瑞瑞竟然能准确摸到保险柜的位置。还有,他怎么知道密码” “密码是可以听出来的。” 霍山扣摇头,“不是听。他像主人一样,拧出来。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凑近去听,去左右试探。出了校门我拉住他手问。你猜他怎么回答?” 旭坐近半个屁股,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他怎么回答?” 霍山扣咳嗽一声,伸手拉一下自己的脖子,模仿廖天瑞那清淡的凉薄声线,“校长这老古董,密码几十年都不换。我当然知道。” “瑞哥哥怎么知道他几十年前的密码” 霍山扣握着他手狂甩,双眼如逢知己。“我也是这么问的。他说,他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旭问。 霍山扣松开他的手,正襟危坐,两手托腮目视前方。 “高考第一不是有二十万吗?那年我第一次做枪手参加高考。谁知道我能不能考上呢?瑞瑞就亲自进纪念中学老秃头办公室偷试卷来看。” 当年的廖天瑞没有现在的身手。当年是日升会的人帮偷的。廖天瑞沉默在旁边打下手。日升会不会无条件帮你。他开出的筹码是继承日升会。廖天瑞就是因为这个才进的日升会。为霍山扣封了医院的天台。帮霍山扣埋葬了伯母。陪在霍山扣身边,听他哭了一个晚上。 霍山扣双手合十,抿紧嘴唇,“然后我抱住他,扛在肩上,带去了最近的旅馆。进去才发现,” 霍山扣说到此处捂着自己的眼睛,嘴唇止不住地上翘,“那是情人旅馆。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剩下的太羞耻了。我没办法跟你说。你想知道可以去问三当家。” “正好。我又多了一个理由去九间房吃虾蟹。” 旭手肘顶顶旁边的人,“所以呢?你是真打算做我们的语文老师?” “对。” 霍山扣一摸脸上不正经的笑容,又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正经。 “瑞哥哥做我们的?” “数学老师。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高材生。仅用三年半,拿下麻省理工学院的理学学士、硕士、博士,创造了当时麻省理工学院的纪录。教你们这些小鬼数学绰绰有余。 忘了说,这个学校有一个你们比较熟悉的别名,麻省理工学院。” 子居两眼已经冒出了崇拜的星星。霍山扣用拳头当话筒递过去,“咳咳,廖天瑞先生,请发表一下你对母校的感想。” 又学着廖天瑞清冷的声音念道,“我恨MT那个鬼地方。” 旭脑海里翁的一声,晴天霹雳。霍山扣再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满脑子都是当初廖天瑞一根教鞭摔在墙上啪啪响,“A!”“重来!”“倒过来背!”的无情“虐待”。 当然,如果不是廖天瑞这样的严师,旭哪里会认认真真背书学习最后考上纪念中学这所重点学校。 一想到以后还要继续这样的噩梦,旭捂着耳朵疯狂拒绝,“我想回家。我不想读书了。我换一种方式认识我媳妇儿算了。在瑞哥哥教鞭下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说好的一起上学呢?你这样,子居要伤心的。” 舍不得哥哥伤心的旭眼见前方购物归来正像他们走来的那人,满脸无奈。 “好好好。一起上学。” 站起来去迎接他手上都是东西的哥哥。 廖天瑞就拎着两个烧烤架。重东西都是子居提。子居的小腰都要被压弯了。旭准备卸下哥哥手上的东西。 “等一下。” 霍山扣指着对面灼灼盛开的紫荆花就率先跑过去。 “那边。去那边花开得最漂亮。” 旭子居一人提一半东西,廖天瑞还是拎着两个烧烤架,跟过去。 霍山扣翻开桌布,跪在上面铺开一次性餐具、蜂蜜、烧烤叉子、刷子、花椒粉、孜然等烧烤用具。 廖天瑞撑开烧烤架,戴手套串霍山扣腌好的肉粒儿。 旭跟子居背靠背坐下,互相安慰彼此被塑料袋勒出红痕的手指关节。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干。 霍山扣拜托两兄弟吃完午饭,顺手帮忙搬个家。 “又搬?”子居惊呆了。 霍山扣问廖天瑞,“你没有告诉他?” 廖天瑞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听得子居一脸懵。还是旭抓着他手,告诉他,霍廖二人将来是他们语文数学老师这一件事。 子居站起来,围着霍山扣转了几圈,饶有兴趣地在他光头上摸了又摸,“所以你是彻底不干了?转业了?” 霍山扣站起来。抬起下巴,“怎么?不行吗?” 两人面对面靠近。霍山扣这才发现子居比他高。他踮起一点脚跟与子居身高持平,掠起他额头抹到发根,看了看,评道:“起码我保住了这头发。你可就,” 站累了才发现自己竟然要垫脚才够得着自己的学生。“哎?你是不是长高了一厘米?” 子居,“嗯。你怎么知道不多不少正好一厘米?今天早上测到的。就是高了一厘米。” “我,”霍山扣指指子居,“一米八。你比我高。又没比我高多少。很好猜。” 子居斜眼浅笑,“我还会长高。你已经成年。” “哎哎哎!你这笑话让我有点生气。”霍山扣那食指点点,眉眼弯弯,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儿子长大老父亲那种满眼的欣慰。 旭跳起来,高举双手,让这俩人好主意一下下方的自己。嘴里嗲嗲地叫,“鹅,(我),鹅比瑞哥哥都要矮。” 无辜躺枪的廖天瑞看他那小短手,“你?你搬派森,子居搬大床。就这么决定了。” 三人面面相觑。 “瑞哥哥刚才说的,是笑话?” 廖天瑞面不改色,“我说真的。” 三人爆发出难掩的笑声。四人刷蜜汁,转动烤串,美美地在秋日美紫荆下,撸了个串儿。吃完到了廖天瑞名下那唯一一栋大平层。 本来,因为是学校附近,人称学区房,那里是没有独门独户的别墅出售的。人家最了不起就是买两间打通上下。 廖天瑞买下了整个顶层所有的房间。打通了左右前后,创造性地在寸金尺土的学区房中成就了一个300平的大平层。还嫌弃地方小。住了派森就放不下假山流水。 旭知道这里很贵。 因为九月份开学,旭身体也好久没有发作过。最近更是能跟宁正打个平手。当然,身为日升会前龙头老大手里怎么可以没有两把刷子。温泉项目开始盈利,填补了债务,还剩下一点。万事俱备,宁正本来也打算买学区房。 旭一摆手,“不需要。” 跳上子居脖子抱住叫,“哥哥,走。”骑着子居这肩马从宁家庭院的这头跑到那头,一路赶超开车割草的甄叔。 宁正看得目瞪口呆。温婉笑笑。这事儿也就作罢。他们爱跑着去上学,爱骑着上学,随意。宁家二老不管了。 但是廖霍二人住二沙岛。开车来回两个小时,实在太远。 因为不差钱不将就。上下班高峰期堵车严重。这才不得已蜗居在这小房子里。廖天瑞原话。 旭低头继续搬一箱子的游戏手柄、键盘、电脑摄像头、数据线、狗粮、狗窝、狗骨头。 搬了半天都是这些明显属于霍山扣的电子产品和派森的日常用品,旭察觉不对,问廖天瑞,“瑞哥哥你的东西在哪里?” “我没有东西要搬的。我是觉得,什么都能买,不需要带东西。你们搬霍的东西就好。” 霍山扣正好进来,放下沉重的沙发埋怨他败家,什么都买好几份,二沙岛那份儿还7天有5天用不着,浪费。 廖天瑞反唇相讥,“你什么都要搬走。我就跟你说别什么都带。到了再买不就好了吗?别说台式电脑,黑轴我也给你再买一个。”末了又试图劝他别带了。 “不一样。用习惯了。”霍山扣油盐不进。 “我再买你再用习惯不是一样吗?”廖天瑞紧咬不放。“你这样,都搬过来。周六日你回二沙岛用什么?” “我不打算回二沙岛。太远了。去宁家不方便。离九间房也远。” “那我们寒暑假回去也要用的啊。” “到时候再搬回去。” 廖天瑞气急,“又搬?你怎么就是一定要用这些旧东西?新的有什么不好?” 霍山扣伸手一指,“台式,是你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黑轴,是你结婚之前给我的定情信物。还有这相机,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夏威夷,我用它拍下了你3个T的美照。” 看着旭跟子居求支持。搬起地上一箱书,冲廖天瑞再次央求道,“这些,我真的不可以带在身边吗?” 旭跟子居对视一眼,“带。” 廖天瑞从兜里取出戒指就要戴上,霍山扣扔下一箱书冲上去压下他的手,“你干吗?” “我也要带戒指。这是我们的结婚礼物。” “不行。做老师,为人师表。让学生知道我俩的关系怎么办?” 转头冲旭跟子居,警告他们,“你们也是。注意言论。” 毕竟我们这边环境不如外国开放、包容。与其被有心人质问,不如自己暗搓搓过好日子。 旭是明白当中利害的。毕竟一个班40多张嘴,谁能保证每张嘴都是闭得严严实实的? 廖天瑞长期在国外生活,对这些倒是不明白。只知道霍山扣不敢光明正大公布他们两人的关系。 这算什么?娶了小三还要金屋藏娇?委屈得脱口而出就是一串英文。“why not?I'm your wife!” 旭后退两步,推子居胳膊,轻声问,“什么意思啊?” 那边,廖天瑞见霍山扣不回答,气得转身要走。子居一看,不得了。上前一推霍山扣,“还不去追?!” 霍山扣伸手拉住人,开口就是,“瑞瑞你别吃醋。” 廖天瑞甩开他的手。“我没吃醋。我生气。我生气了。今晚抱着你的派森睡吧!” 子居知趣,抱着弟弟的脑袋,拖上他后退两步。 前方,廖天瑞霍山扣二人面对面对峙。□□味一触即发。 霍山扣作死地执拗起来,开口闭口就是,“瑞瑞你怎么能吃派森的醋呢。” 廖天瑞反复澄清,“我没吃醋。我是生气。” “那更奇怪了,你怎么就能生气呢?” “我怎么不能生气?我郎君为了一条狗剃光头!晚上宁愿抱着一条狗睡地板!我呢?我睡哪儿?” “我们家那么大,派森睡得了多大的地儿?” “少给我打哈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结婚没带上他已经很对不起兄弟了。他现在这样,我给他一点临终关怀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的?” “在你,我从来没有一次大方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旭终于看不过去,在子居怀里钻出小脑袋来,“你们好好吵架别撒我们一脸狗粮好不咧?” 霍山扣仿佛才发现他们俩外人在。一下子挺直了腰,硬气起来。“在派森这个问题上我绝对不让步。” 廖天瑞话里没有半点温度,“冷静下来再跟我道歉。开学前我都回宁家住。” 霍山扣心道完蛋真气毛了晚上跪键盘来得及吗,嘴上还是那么强硬,“好。” 廖天瑞夺门而去。霍山扣撑起来的肩膀一下子全垮了下来。习惯性去抓头发,发现自己剃光了。就地在沙发上一滚。嘴里“完了”“完蛋了”。 子居安慰他,“理论上来说,你们的意见都表达得十分清楚明白了。good job。” “好个鬼!” 沙发上那人还在打滚,一点儿实际道歉的动作都没有。旭急得推他下地。 霍山扣砸地上,爬起来,扒着沙发,问他干嘛。 旭,“你还不去追等什么?” 霍山扣把头藏在沙发下,倔强地,“不去。” “啧!你要待此情成追忆吗?感情要靠巩固的。不是打了桩就完事的。结婚只是打了个地基,建房子还要……” 旭还没说完那一套感情培养的妙论。霍山扣站起来,说要带他去看狗。 旭甩开他的手,“看派森什么时候不能看?瑞哥哥生气了啊!你紧张一点点行不行?” “派森要不行了。你来看看他行不行?他夜里咳嗽我抱着他方便给他顺顺气喂喂水行不行?” 霍山扣回头,眼里有晶莹的泪花。旭怔住了。半晌,“好。” 离开学区房那大平层,三人全程无声。 旭才发现,自己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派森了。将近半个月了。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取笑它光秃秃滑溜溜的脑袋。忘了夸它勇救主人,与黑猫缠斗、受伤。 彩虹路的彩虹依旧,斯人不再。无论是开车的霍山扣,还是身边的子居,抑或不再是当初那么单纯想救人的自己。 时间一点点流逝。生命总朝着死亡飞奔。从前过分沉迷快乐,不曾发觉。霍山扣说派森要去了。旭的心里才啊的一声,又一年过去了,我离死神又近了一步。 未知的死亡让人恐惧。明知道死期将至,更让人无所适从。 胡思乱想的旭终于在廖天瑞二沙岛的别墅里看到了派森。 曾经喜欢围着他屁股打转的派森,如今趴在霍山扣铺平整的地铺上。脑袋无力地垂下去。闭上眼睛。只有粗重到仿佛要抬起整个地球那么艰难的呼吸才能让人知道,它还活着。 三人走近,它动了动鼻子,支开牙生气地叫唤起来。 “派森,是我啊。” 旭走近,子居也走近。旭在原地蹲下来,指着自己。 派森的眼睛睁不开,尾巴欢快地摆动,显然认识他、欢迎他。 子居看旭难受,弯下腰,伸手压在他肩,让他别那么伤心。“牛仁说过,你的病跟心情有关。要保持平静。平静。” 派森咬着尾巴很欢快,嘴里却狂吠。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阻止两人靠近。 霍山扣拉住子居,把他推出去,关在房门外。顺手开了黑幕。四周一片漆黑安静。 派森安静下来。又是那般无力的模样。 旭在派森身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抚摸那依旧光秃秃的脑袋,问对面盘膝而坐的霍山扣,“什么时候开始的?” 亲眼看到派森,霍山扣没有先前失语那么不安。抱起枕头,看着派森,是那种能多看一秒算一秒的珍惜。 “我遇见派森之前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小狗。我从自小就很喜欢逗猫弄狗。我10岁的时候,派森的妈妈死了。派森被一对恋人收养。幸福快乐了五年。在我家出事的时候,派森也刚好被那对分手的恋人抛弃。 人家被遗弃,都是从小就开始的。派森不是。它被装在纸箱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成年的大狗。安静地,不闹,不吵,也不去找那对恋人。就那么静静地待着。 狗是通人性的。派森知道,前主人是真的不要他了,就算他追上去,也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如果不曾知道世上还有温柔,还能披着铠甲为自己披荆斩棘活下去。有了牵挂,知道割舍,反而是最痛苦的。因为懂事,才会逼着自己残忍地低头不去看曾经的温柔远去的脚步。 我收养了派森。派森很乖。陪我度过无数个孤寂的夜晚,陪我18次重生。不怪我爱错,不笑我固执。只是永远陪在我身边,安安静静。牛仁说他今年11岁,在狗狗当中已经是高寿了。” 霍山扣后来的声音渐渐变小。旭耳边慢慢清晰。 在走出霍山扣临时建造的黑幕之前,远远听到一个陌生的少年音,对他说:“活下去,等我回来。” 旭知道,那是派森的心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是他。大概是一如既往的那份不干预的陪伴所特有的温柔暴露了它吧。 旭摸着派森冰冷的小光头,苦涩地笑笑。“怎么你们都担心我会自杀呢?好。我答应你。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八月中,派森,寿终正寝。 第126章 再见刘佳明 8月31日,周五,纪念中学彩旗飘飘迎接新生。 上身纯黑T恤,下面写有刘家道场名号的宽松长裤洗得浆白。松垮垮套在腿上,明显不合身。 他低头抓起半条裤管,无奈摇头,“就那么半个月的时间,哥哥怎么能长这么快?” 说话的人单脚斜斜站立,可以预见日后定是一双迷死人的大长腿。这人细嫩的小手正推着自行车小心过马路。14岁的脸蛋不施粉黛,滑腻如同油画的蒙娜丽莎。连昨夜贪辣嘴角爆出那米粒大的红痘痘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他侧过头挑起一双秀长的眉毛,挑起来谁人整个草长莺飞的青春。 旭骑自行车,子居跑步。两人比赛谁快。旭早到几分钟。走过纪念中学前面环形大马路,校门口的电子屏滚动播放,来来去去都是“欢迎新生入学”几个字。 旭刷过学生卡,通过门禁,骑自行车下地下车库。刚把脚撑放下,马上举起双手。 后腰熟悉的冰冷让他体内黑色那一部分醒觉过来。 “喂喂,兄弟。做生意怎么做到纪念中学来了?” 纪念中学是日升会的白月光。一砖一瓦都是当年龙头老大带着九间房九块瓦当上的孩子砌起来的。要读书,要上进,组里的、学堂里的孩子们都以此为训。虽然各自的人生,注定截然不同。 声音老一点的,“废话少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旭很老实,“不知道。” 年轻的小弟在后面叫嚣,“我们可是日升会的人。日升会你知道吧?” 废话!老子就是你们龙头老大!你们知道吗? 旭很想一脚横扫千军,捏着手腕一边打爆他们的狗头一边痛痛快快地骂。 考虑到这里毕竟是学校,旭深呼吸压下怒火,点点头,“知道。” 年轻的没话说了。问他,“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都知道我还要不要说了?” 应声虫连忙附和,“就是。你知道啥?我看你不知道吧?” 旭被这有点傻兮兮的三人逗笑了。噗嗤一声,“三位爷到底是想我知道还是想我不知道啊。” 老的那个往前送了送手上的枪,不让旭转过身来。嘴里念道,“我们清河堂堂主你知道吧?三板斧永无宁日那个单枪匹马灭了不来汗堂的就是我们堂主。我们日升会要在哪里赚钱是你这种蚂蚁管得着的吗?识相的乖乖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哼哼!劝你识相一点!” 旭扁扁嘴,慢动作转过身,双手在胸前合十,好心纠正他,“灭了布莱汉堂的是三当家。不是宁日。真是可怜三当家,当爹又当妈。” 那俩小年轻对这歌谣很是熟悉。看着旭,那是一脸知己难逢我偏逢的惺惺相惜。 小年轻上前一步,越过他的大哥。“对。看来你还是知道我们日升会威风的嘛!那就方便了。哥儿几个正好缺钱。看你这一身衣服不便宜吧。给你打个折,三千。保证完好无缺放你走。” “你这不合规矩。” 旭皱起眉头,摆摆手。一个“不小心”把年老那个的手腕打折了。 年老那个痛得蹲地上满地打滚。应声虫胆小。躲到小年轻身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旭慢慢走近,在他们看来就是步步逼近,随时盘算着出手弄折谁的手。小年轻带着身后的应声虫步步后退。 旭伸手一抓,往前一拉。“喂!你干嘛!” 小年轻被他一把抓住手,下盘不稳直接扑到旭肩上挂着。 旭伸手细细摸他后腰。没有凸起。“崽子青头” 小年轻被他摸得一个寒颤,趁旭松懈一个健步后退三丈。 旭抓着刚偷到的木牌还在嘀咕,“怎么有木牌竟然连太阳纹身都没有。” 退开三尺的小年轻双手环抱着自己双肩,结结巴巴,可怜兮兮。“神,神经病。我们清河堂虽说黄瓜烂了点,男人还是不行的。你,你别过来!” 本来不想管。听到这个名字真得管管。“清河堂” 这个张鸡蛋,年轻的时候父亲就说过他心术不正。长大之后护着三当家还算尽职,他那些龌龊的八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除了女人乱,他连崽子都管不好。 “说了不许招新崽子。姓张的!” 单手掐断了木牌,旭那火气蹭蹭蹭地就上去了。 “你!过来!跟我来一招。我要看看张鸡蛋那个王八蛋怎么管的崽子?” 旭撸起袖子,单脚在前摆好架势,招手要地上那个站起来跟他对打。 那怕死的没敢动。小年轻绕着旭打着圈过去拖他起来。那怕死的屁股像是长地上了,就是不起来。他这怂样逼得旭更气了。更加没有好脸色。 小年轻瞄他一眼吓得跪下,嘴上说着狡猾的话。“大哥你怕什么他就是一个弱鸡!还是学生!” 一面推他大哥出去当挡箭牌。 那怕死的提着受伤的手,坐在地上朝门口退。“你没看他眼!妈呀!跟小时候我爸拿着藤条在家门口埋伏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有心理阴影。要上你上。” 旭凶神恶煞上前一步。门口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好大一片。旭马上蹲地,抱头,痛哭,卖萌。 “呜呜~宝宝怕怕。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小年轻奇了怪了,“这啥情况?” 那怕死的站了起来。“不知道啊。” 应声虫脸色惊慌指着门口逼近的一个高大人影,“你谁啊?” 片刻,那两小贼鬼哭狼嚎地四处逃窜。 子居一手提着纸袋子一手挥着拳头。 旭抬头偷眼去看,感觉他的哥哥这一身绿油油的青蛙校服竟然有点小帅。摸着自己肉肉的小脸,艳羡不已。 “走得倒挺快。旭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子居拉起地上抱头发抖的弟弟。后者慌得扑上去抱紧他,嘟起小嘴,“有。要抱抱。” 子居愣了一愣,一条腿把这个巨型宝宝的小屁屁抬高到自己腰,离开危险地带,才伸手轻轻在他背上抚摸,语气僵硬地,“抱抱抱抱。不怕不怕。”哄着人。 子居是真不会哄人开心。趴在人家肩上的旭心道,都是跟霍老师这个老实人学的。 旭无奈。先下手为强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被欧尼酱的帅气吓到了。” “这小嘴儿。走吧。”子居点点他的小鼻子,一脸宠溺把手中纸袋子递给他。“给。你要的小鱼干。” 他就早上出门喝了口开水觉得嘴里没味道,叨咕了两句。子居竟然绕道两条街去中心小学门口买了他想吃的小鱼干再跑回来纪念中学! “欧尼酱最好了!”旭提着小鱼干又一次飞扑上去。 “怎么这么喜欢扑上来?你是小狗吗?” 子居整张脸都被他抱在怀里。只有手还能动,到处摸,免得他掉下来,顺手帮他把袖子褪下手腕。嘴里埋怨道:“袖子怎么撸起来了。” 刚刚准备出手打人。“刚刚准备扇风凉快凉快。那些混蛋就来了。” 看子居还是不信他没有动用武力的样子。旭来不及想怎么查那三个日升会崽子。连忙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哥哥你走得这么慢,我自行车都停好了。这一次是你输了。” “好。你要罚我什么?” “看在你给我买小鱼干的份儿上,弟弟我就不计较了。” 两人说笑着,走出地下车库。他们被分到初一七班。迈进七班的门,里面三三两两坐着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旭偷偷那人后面一拍,“嘿!顺子!” 脖子上巴掌那么大的伤疤转过来。顺子默契地跟他伸出的手一击掌,也没忘跟后面的子居也打声招呼。 段子听见他的声音,从模拟题中抬起头来,粲然一笑,“hi。”继而皱起眉头。“你怎么穿着你哥哥的道场服?” 旭肩宽不如子居。撑不起来,一身道场服穿得松松垮垮的。 “不然我要穿龙袍吗?段公公。” 招来一顿穷追猛打。 绕着桌子跑,绕着柱子转。跟段子一直跑到车库门口。校门口那环形公路上挤满都是家长接送的小汽车。 “慢着!” 旭停下来,仔细辨认那些车驾。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拍段子肩膀就是:“段子,帮我缠住门卫大叔。” “就知道你气我出来没好事儿。” “帮不帮?” “原来我还能说不哦。” “不能。这是皇命哦段公公。” “古恩!” 段子从花坛里挖了点土摸脸上。狠狠给自己一嘴巴子。带着痛哭的眼泪装可怜去给门卫大叔看。死活要人家到操场找那些小混蛋,给他报仇去。 旭顺利潜入保安室。专心从监控查看。终于等到一台慢慢入库的银色劳斯莱斯。 刘家道服的竹子暗纹露出来,一条大长腿伸出来。旭看着那满脸英气伸手入车内邀请的女学生。嘴角微微上翘。 “咦?” 余光瞥见还在车库蹲守的三人,旭警觉起来。看口型,老的那个捂着自己骨折的手催促崽子快看看是不是她。小年轻拿着一张照片比对,摇摇头,看口型是:“肯定不是。你看照片上的人多清纯!多高冷!”“会不会在车里?”“等那腿长的男人把人带出来我们再看看。” 莫非又是绑票?旭一面念着这世道连学校都不太平了,迅速赶往车库要去提醒劳斯莱斯的主人小心。 他嘴里念着“粤A8888”快速环视四周。这车高端大气上档次跟那些个妖艳货完全不一样。劳斯莱斯那独一无二的车牌在清一色的自行车杂牌汽车中鹤立鸡群。旭一眼就看出哪辆是他要找的劳斯莱斯。 英气的女生从车里牵着手拉出来一个身穿黑白女仆装的青春少女。 少女揪着过短的裙子,很是不适应。被那英气少女夸奖两句又笑开了甜甜的酒窝。 旭看着也露出会心一笑。他的两个媳妇儿啊,真是万年不变的主仆情深。 另一边的三个小毛贼看清楚出来的两个人,都摇摇头。“大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老实实完成任务。不赚外快了。”说着,迅速离去。 两名少女一个丰腴一个清秀英挺。不一样的风景,一样很美丽。 旭的脚跟在后头,不知不觉跟出了车库,回到了班上。 顺子不愧是叶寻的孙子,居的顺风耳。开学第一天就聚拢了一堆人查人家祖宗十八代。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读哪个小学的?我是中心小学的。” 马上一堆人应和,“我也是哎!” “你几班?” “我7班。” “我以前5班。” “都是缘分啊。” 大家说完,鼓掌大笑。 旭就在这种情况下进班的。班上各人正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你几分考进来的” “我语文八十七。数学六十七。英语九十七。” “怎么这么巧都是七。” “还有更巧的呢!我们全班都是七。” “我数学六十七。” “我语文六十七。” “我英语。” “我英语比你高一些。九十九。” “你看,他就不是七。” “可我体育六十七。” “七班这是魔障了!” 旭听了只是笑笑。眼睛一直盯着人群中心的两名少女。他不敢过分接近,又不舍得离开。在不同的圈子里,各自安好,一切安好。 “宁曦旭!”段子一回来就掐着他脖子,把他本就松垮垮的道场服弄得掉了半边袖子。 子居迅速推开人群过来把他捞进怀里,拉好衣服。把他从暴怒的段子手上抢救了回来。 两名少女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性情温和。七班难得一见美女,更何况一来来两个? 两名少女很快被簇拥其中。哪知道刘佳明似乎对别人问东问西没有一点反应,倒是径直走过来问一直把手搭在旭肩上的子居,“师弟,七班的分班是什么情况?我三科全部87.也是7,似乎有点意思。” “没什么意思。”子居道。 “两位美女叫什么名字?” “哪个小学的?” “你这一身衣服好可爱哦!” “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问东问西把短裙的女生吓得揪住英气女生衣袖不敢抬头。 “你们都走开。我要找的是子居。宝珠你别怕。没事儿。”英气的女生轻抚着短裙女生肩膀,语气温柔。 被美女搭讪的子居脸色没有好上那么一点。应该说,自从看到旭尾随她们进教室开始,子居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只是冷冷的回答:“分班是按整十把我们的成绩排成十列。然后每个区间段随机取一个人。取三次。组合成一个有高有低的和谐班级。实验班例外。实验班是抽取全级最高分的三十人进去的。” “那我们这里最高分的学霸是谁?”英气的女生转身冲他问。 “刘佳明。”子居答得很无奈。 “承让。师弟,你的语文是该好好补补了。多说无益,胜者为王。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英气的女生就是刘佳明。刘佳明手指轻点红唇,催开多少情窦。刘佳明只是淡淡地伸手,问那跟自己一样一身刘家道场练习服的旭。 “你就是我师弟口中那个天下第一可爱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大人! 第127章 竞选班长 “哪里。开玩笑的。” 就知道凭这一身你一定会过来搭讪。旭尽量压抑住自己重逢故人内心的兴奋重重的握手,“你好,我叫宁曦旭。叫我小旭就好。” “你好啊,小旭。这是刘宝珠。我的女仆。” 旭想去跟刘宝珠握手。刘佳明没放开他的手,大手一揽勾住旭的脖子,在他耳边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厉声警告,“别打宝珠的主意。她是我的。” 说完,继续爽朗地伸手,“你好,我叫刘佳明。” 这一贯霸道的作风,是刘佳明无疑了。我何止要她?我还要你。 两人手相握,嘴上都带笑,心里各有主意。 刘佳明这声音不大,倒是足够全班听清楚。刘宝珠是你的人?身为一个男人这样公开宣布自己的伴侣都已经是难得。更何况她们两个都是女生。 刘宝珠捂着脸,幸福地娇羞藏都藏不住。 “上课铃响了。没听到吗?那么,请同学们回到座位上。” 熟悉而有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旭跟子居后背一个寒颤,迅速回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端正。 霍山扣带着语文书,随手往讲台上一放,喊:“上课。” 班上暂时没有班长,大家不用吩咐也自觉站起来向老师问好。 霍山扣今天戴上了眼镜。头顶光秃秃的。无奈人长得好看。就是光头也不像那被班上同学吐槽的秃头校长那样待遇。 霍山扣背过身,方正的粉笔字在黑板落下。 旭在正数第二排,侧身就是梦寐以求的媳妇儿之一,刘宝珠。这样的安排简直天助我也。 旭抓紧机会展露自己的标志性笑容。“宝珠你好!你是不是在牛仁医院旁边的杂货店当过店员” 刘宝珠很是惊讶。小小的声音大了一点,“你怎么知道?”发现自己失态,马上捂紧小嘴。肉呼呼的样子可爱极了。 “你离家出走那会儿,我在你店里买了三包万宝路。还记得我吗?” 那是他当年的青葱岁月。重温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勇气像三当家说的那样,喜欢就勇敢去追。他知道,身后刘佳明那双眼睛,正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这个人。他不敢过分惹恼刘佳明。前世的地板不是白跪的。但是他的确需要,跟这两个人同时打好关系。否则之后的拯救,九月九的自救,全部无从说起。 刘佳明很关键。刘宝珠是钥匙。 相较于他的满腹心绪,刘宝珠简单很多。她头侧一侧,坦诚而无情道: “对不起。我当店员才三天就被佳明带回去了。不是很记得了。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好伤心。”旭捂着胸口趴在桌上,“人家叫宁曦旭。佳明刚才不是才问过吗?” 刘宝珠没好意思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听到佳明全班第一高兴过头,什么都忘了。你好,宁曦旭同学。” 好一波郎有情来妾有意。旭被两媳妇儿前后打击。还要保持微笑。“别这么拘谨。叫我小旭就行了。我叫你宝珠” 刘宝珠迟疑了一下。直到后面倒数第一排的刘佳明小小的嗯了一声。她才说,“也可以。” 真的好气哦!然而,还是要保持微笑。 霍山扣转过身来自我介绍。旭马上端正坐好。 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五指之间旋转。左手托腮,“宝珠宝珠。如珠如宝。爸妈一定爱死你了才给你起这么宝贝儿的名字。” 刘佳明玩味儿地看着宁子居烦躁地戳断了自动铅笔的笔芯。又看回前面两人。 宝珠似乎哭了。“我没有爸妈。我一出生就是孤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早就知道。 旭的笔停下来,各种慌张。想要像哥哥安慰自己一样,抱抱,一想这是女生,那手就收回去了。还是刘宝珠自己停止了啜泣。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宝珠这个名字不是我爸妈起的。是佳明给我起的。” 前世刘佳明请居帮忙的时候,狂撒他狗粮,标明归属何人,才把刘宝珠交给他“代为保管”。后来刘家撑不住,他又把刘佳明带进宁家,“代为保管”。 “佳明”旭故作惊讶一回头。“刘佳明” “对。我是刘家的仆人。在我被遗弃在竹林外,差点被野狗叼了去的时候。是佳明收养了我。佳明给了我吃的穿的,佳明给了我一个家。佳明还供我读书。佳明最好了。可是我成绩不好。我一直是在刘家做下人的。突然把我弄进来学校。还把我和佳明分开那么远。我好害怕。” 难怪你哭哭啼啼的。真想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狐狸。 前世,居是见过现在娇滴滴的刘宝珠举起扫把把小老鼠从二楼打到门口刚进门的居脸上的。 旭想安慰她,又不好有肌肤接触。从书包里取出抽纸攥在手里给她。刘宝珠谢过,一抽,抽出一条丝绸手帕。 “这~”刘宝珠被他这一手小魔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旭依旧托腮,浅笑,“送给你。见面礼。” 子居看两人有说有笑,站起来就要上去让霍山扣换座位。被刘佳明一手拦了。 “她需要一个朋友。你弟弟也需要。学着点儿。” “我弟弟身边不需要别人。他有我。” “他不能只有你一个。他选择了放弃家教,来学校。就是为了同学,同桌之谊。没有人可以仗着爱的名义把另一个人□□在家。看,你弟弟笑得多开心。暴君。听师兄的。” 子居愤愤坐下来。那一节课旭是完全没有在听。他忙着搜肠刮肚哄干刘宝珠的眼泪。 秃头校长检查教学任务,从窗口走过。旭一手秀字在新发的作业本上写下:“额头宽可跑马,地阔天圆,日月照耀。好命格。” “……你直接说校长那个光头丑不就好了”邻座的顺子凑过来。 旭转身一指把他按着脑门儿推回去。“顺子你别打岔!这是艺术。这是美丽。这就是文学。” “这么了不起?我看看。” 顺子手一动,撕了去。旭要抢回来。顺子把那纸条团成团儿,往身后一抛。背对着板书的霍老师,班上此起彼伏都是抢纸球。那纸球在空中抛啊抛,跑到了窗外,正正砸在快要离开的校长那光光的秃头上。 校长捡起来,推开七班的门,把纸团交到霍山扣手里。一言不发离开。 霍山扣打开纸团一看,中指一顶黑框眼镜,“谁?出去。” “是他!” “是他!” 旭跟顺子同时出手出卖对方。成功地换来两人都被罚站。 站出去第一时间,跑到运动场,留下目瞪口呆的霍山扣捧着语文书在讲台傻傻看着空荡荡的课室走廊。全班哄堂大笑。 刘佳明拍拍同桌,“师弟,你弟弟真的好有趣。哈哈哈。” 子居没说话。 等下课,旭跟顺子可算浪荡回来了。还勾着段子的肩膀。 “真的!三班那可美了!冰山美人来着!” 段子在保安室被留下,意外邂逅帮老师干活的校花,一见就移不开眼。光明正大上前帮忙,鬼鬼祟祟偷拍。这会儿正一张张滑动给旭看。 “我搞不懂这些冰山。也不喜欢吃冰皮月饼里的热豆沙馅儿。”旭兴趣索然。 “我看看。”顺子越过旭去看段子的手机照片。“我去!段公公这拍得是仙子吗?” 段子的拍照技术是没话说的。加之模特本身气质好样貌佳。那些照片就跟班上的小黄书一样四处流传。 旭坐回自己位置上,正准备转身跟做作业的刘宝珠聊天,肩膀上压下一点重量。他抬头一看,是子居。 “怎么了?” “刚才你们砸的那个秃头是我们校长,你知道吗?” 旭倒吸一口凉气,“我不知道。你这么一说我想退学。哥哥你说我现在冲上去解释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除非他不在意。” “那行了。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你怎么知道?” 灯笼会千百双眼睛看见一顶驼色圆边帽从一个地中海头上飞出。踩过他脑袋都没什么。所以旭才敢写这么无的放矢的小诗。 当然,这家伙竟然是校长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正如他就任龙头老大才发现警察局长是寸金尺土双堂主。连市内唯一一所重点中学都在日升会掌控下。 旭知道,要解散日升会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无论如何,日升会必须解散,否则,就是他宁家家破人亡。 子居担心旭被校长惦记。旭直呼没事的。“校长大人有大量。校长只是把纸团捡起来给了小,霍老师。” 子居还是不放心,“然而说不在意,那完全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何必交给霍老师?” 秃头校长确实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在意的是霍山扣。罚他课间十分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蹲在操场拔草的也是霍山扣。 旭这么没骨气的人,求饶当然是第一选择。但是霍山扣铁了心要拿他整顿纪律树立班主任威风。 对了。旭也是拔草的时候才知道霍山扣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说他这个班主任在未来三年会如何如何打磨他们这47颗原石,使他们发光发热。 他只知道,安居岛九月早上的太阳真的可以让他背灼炎天光。 子居是心疼他的,但是被霍老师那死鱼眼一瞪,两脚一拦,放下伞乖乖倒水去了。 霍山扣这个下马威还是够狠的。同学们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火山口,火山喷发的那个火山口。 当真是人如其名。相处了18世都没发现这个谐音真相的旭对散播谣言的顺子深感佩服。 趁火山口出去喝水的当儿,举高两株草在手里握拳,“真不愧是叶寻的后人。” 顺子也回礼,“不敢当。” “谁允许你们聊天的?草拔完了吗?” 火山口一声怒喝,两人拳头一碰,旋即分开,各自拔草。上课铃响,这一个世纪那么长的课间十分钟可算过去了。 教训了两句,霍山扣让顺子先回班别耽误上课。独独留下旭,揪着他耳朵,“在我的课上给我搞事情?我有一百种方法整死你你信不信?” “信信信。哥夫,你轻点儿!” “呸!”霍山扣淬他一口,松开揪他耳朵的手。还是不解气,一掌冲他后脑勺来一下。“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这里是学校。我是你的班主任。给我记清楚了。今天就是瑞瑞在这里我照样罚你!回去!别耽误上课。” 旭捂着发红的耳朵匆匆赶回教室,正遇上班干部选举。 数学老师兼副班主任廖天瑞临时坐班。一米五大长腿放不进讲台,只能翘起坐在讲台旁边。右手无名指IDO碎钻闪闪亮。 旭举手喊报告,灰溜溜进了门。 廖天瑞迅速把手上戒指取下来,偏偏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只好藏在手心。 旭前脚进来,霍山扣后脚跟进来。为了感谢廖老师的无私帮助好好握了一会儿手。两人左手叠右手,你不想让我不想退。 “瑞,廖老师,你还有3班的课。” 趁廖天瑞发怔,霍山扣取走了他手心的钻戒。 廖天瑞心底一气,夺门而去。 霍山扣这钻戒拿在手里是放也不是,追出去给戴上也不是。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廖天瑞那钻戒往手上一戴,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班主任的合法伴侣。领过证上过户口的。不过你们班主任为人太死板,不许我在学校说这事儿。你们知道也不许说。也不许搞什么花花肠子。总之,霍是我的人,你们这些兔崽子别仗着年纪小就随便放电。霍心肠好跟你们讲道理。被我发现,呵呵。” 小弯刀讲台上一插,顺势坐了下来。“对了。我叫廖天瑞。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3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开始选举班干部。” 把钻戒放进自己口袋,跟同学们解释下课再还给廖老师,无视讲台上的刀剑痕迹,霍山扣继续主持选举。 顺子仗着一句“我要是做了生活委员每晚查房都不能忘了给我们同学带一点福利上门”,打败转着手腕上金色劳力士手表号称百万身家富二代的万万亿成为了生活委员。 万万亿又转战宣传委员。都是一些不怎么办事挂个名的闲差使。就是说出去有面子。 体育委员宁曦旭。因为可以名正言顺不参与训练。 劳动委员是癸零,一个看样子就是书呆子的瘦排骨。 旭一度怀疑这家伙就是踹他下来让他重生的那瘦排骨。一听他演讲致辞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癸零的声音不受。因为正值变声期,甚至可以说有点浑厚。当然也不排除是故意压低声线说话。不过,这老实巴交的“希望大家投我一票”还鞠个躬的土包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踹人一脚说“给我下去吧”这种话的人。 段子是语文科代表。其他科代表由其他科任老师定。纪律委员。这个吃力不讨好得罪全班的差事儿。刘宝珠举手了。 “还有没有其他人想来竞争纪律委员?我说到三,二,” 旭拉过同桌,背对班主任,“你傻呀。纪律委员是要管记录的。管人记谁迟到犯错的。你觉得他们吵起来你能镇得住你后台够硬吗?你不怕被报复吗?” 刘宝珠被他吓得放下了手,又不甘心。一脸要哭的表情。“我,我想做班委。佳明是做班长的人。我想离佳明近一些。” “你会管人吗?” “家政公子教过我。他不在的时候,我在刘家也是管过二楼窗户的清洁工作的。” 现实版灰姑娘吗?穿上家政这个巫师给的裙子,穿上水晶鞋坐上南瓜车跟王子跳舞吗? 旭无奈把她的手复又举起来。“得。我帮你。出了事我顶着。” “纪律委员,刘宝珠。” 停止了报数直接宣布结果的霍山扣冲这个勇敢的女孩子点点头表示赞许。刘宝珠没好意思地原位弯了下腰。 下面是重头戏,竞选班长副班长! 刘佳明有魄力,上能以成绩信服人下能用德行感化不是人的人,中能跟各方融洽关系。下下策还能一拳把你打趴下。这样八面玲珑的人最适合当班长。 旭瞄了一眼黑板字班长下面站得笔直的他哥哥。 因为是不记名投票,旭在子居期待的眼神下把写有刘佳明名字的纸条对折不让别人看见,塞进讲台上的箱子里。 “宝珠,写了谁的名字?”刘佳明逗她。 刘宝珠抓着超短的裙子扭捏两下,“不告诉你。”跑回座位把自己过短的裙子藏在桌子底下。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投票。 唱票。刘佳明24票当选正班长。宁子居落后一票屈居副班长。 “可喜可贺。” 霍山扣带头,全班齐齐鼓掌。 下课铃响。子居一个眼神过去,顺子大手一揽把旭的视线都遮住了。在他耳边小小声,“我有一个32G的U盘。200卖你。看过的人都说里面的东西远远不止200。有没有兴趣?” 段子也过来,“宝珠的写真,100一张,5张一套只要300。要不要?” 旭左手一个顺子,右手一个段子,挑挑眉,“都很有兴趣。” 趁旭被困住,子居主动跟霍山扣请求出去扔选票。刘佳明一起。两人一手拿着垃圾桶一边,抢着出去。 一离开教室子居就迫不及待要打开看看。刘佳明又带着垃圾桶跑了一段路。 两人最终停在了教学楼外面,手忙脚乱地翻里面的选票。 刘佳明一边翻找一边埋怨子居,“抢什么呀。都是一个心思。一起找呗。瞧你那着急的样儿,能有点出息不?” “你有出息你别出来看你家宝珠选了谁!” 第128章 新同学 刘佳明哼一声,打开一张字迹圆润写着她名字的选票,“我家宝珠字如其人。” “找到了。” 子居也找到了旭的笔迹。看了一眼,扔地上了。“他竟然写了你的名字!” “我看看。还真是。”刘佳明捡起来看。张扬不张狂的字迹写着刘佳明三个字。 “哎这字有点像,”对上子居冲天的怒火,刘佳明有点委屈。要说的话都藏在肚子里。忙着哄他,“师弟啊!这不是我的锅!别这样凶我!我可没让你弟弟选我。” “那你说为什么?” “也许是他觉得我比你有能力?” 刘佳明笑着,把垃圾倒了。把两张纸条都揣兜里。回教室□□了刘宝珠圆圆的小脸蛋,亲了一口。“干得好。不愧我养了你十二年。” 那娇羞的小媳妇儿红了脸,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小脸蛋埋进了刘佳明怀里。于是全班都确定刘佳明跟刘宝珠有一腿。 子居愤愤回来,什么也没说。全当自己没看见那字。 第三节,数学课,体育老师来了。 “你们数学老师有事请假。这一节课由我来上。先跑800。” 体育课老师特殊关照旭的身体。不用他跑。 在体育老师加上全班同学47双明晃晃的眼皮子底下,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扁了一只手的龙猫布偶抱在怀里。龙精虎猛地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全班开始听他口令做热身运动。体育老师一声哨子响。说好的800米少一米都算不得800米。 段子第一圈跑累了,开始放慢速度慢悠悠地混在人群中走。问旁边的顺子,“课程表上这一节不是数学课吗?为什么会是体育老师上?” 顺子告诉他,是因为语文霍老师跟数学廖老师吵架了。这节课没人有空,体育老师最闲,就顶上了。3班也上体育。不过在室内体育馆,不用像我们一样晒太阳。 两圈跑完,大部分同学已经是有气无力。 旭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箱矿泉水,人手一瓶。没力气我还帮你开,很受好评。 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曾经恶意坐在高地看他们“受苦受难”跑800。 “仰卧起坐。” “又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 “体育老师是不是神经病?” “从来都是数学老师老师说体育老师请假。怎么我们学校反过来的?” 一片哀嚎声中,男女分开两批,男生先来。 段子举手,“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谢谢。” 段子说完,全班男生一致鼓掌,群情汹涌。刘佳明跟子居在身后一人给他一脚。 刘佳明跟刘宝珠一组。没有人有意见。 段子分到了班上一个长相不错的女生,笑得甜蜜蜜的,看得人家女生以为自己被看上了。后来被骗着拍了两套泳衣写真给顺子卖给校内外,一人赚一点小钱,这就是后话了。 顺子分到的女生模样清秀。意外的,顺子样子十分冷静。甚至让人家蹲在垫子上挡着老师的视线就可以了,这样借位不需要接触到他的身体,不用说我绅士的,我只是没有段公公那么色。 然后抓脚、伸直双腿、就地打滚起床式,各种奇形怪状的起身方式,看笑了给他压腿的女生。 子居拒绝班上女生帮忙按脚。让旭过来。旭坐在他脚上点他额头笑话说你真是注孤生。 “我不喜欢女生。你是知道的。” 旭不说话了。 “预备!” 哨子一响,操场上一排的绿色垫子上很多鲤鱼开始打挺。有的晒了半天成了咸鱼,躺下去,起不来了。有的捂着肚子唇色发白,到一边休息去了。 有的嚯嚯嚯一个又一个。子居就是其中之一。 旭压着他腿,扫视全班,对班里男生评头品足。“万万亿这家伙不行。一身铜臭。”“嗯。”“癸零那土包子还算老实。哥哥你要是看上了得早点下手。我看万万亿盯着癸零那样儿~你看你看!又是跟佳明看宝珠那样子的色眯眯。” “嘿哈。”子居起来又是一个。 “顺子说他们是邻居。竹马竹马。” “呼~嘿~”子居一口热气吹在旭脸上。 “哎!段子跟那个女生好像有戏!待会儿我要问问顺子,撮合他们两个。” 旭嘴里絮絮叨叨。子居笑着看他说话的唇。越看越喜欢。仰卧起坐起来一次,在他耳边重重地嗯一次。 湿漉漉的呼吸吐纳在旭耳边。弄得他全身上下从里面痒到外面。要挠也不知道挠哪里。很不自在。他也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帮他压腿。 子居起来特别高。脑袋能搁到旭脖子那里。不小心蹭了蹭。旭埋怨一句,臭汗。继续计数。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哥哥你做太多了吧?五十三。” 哨子响。体育老师宣布:“一分钟时间到。” 子居无视全班的围观,还在不知疲倦地坐着,起身。 体育老师过来了。“宁子居是吧?怎么?做上瘾了?” 子居放下手,两手环抱自己膝盖坐在垫子上,挑起下巴看体育老师。粗重的喘息吐出挑战的话,“听说一分钟七十七就是老师你当年的记录。保持了十年,无人能破。” 体育老师看他胸膛剧烈起伏,料想他刚跑完800还做了五十五个仰卧起坐,没多余的力气挑战他。点点头,答应了这个少年洋溢在脸上的张狂。“如果你可以。莫说这节课,以后,我的体育课,你随意。” “痛快!” 要的就是这个。子居还以为要花一点功夫,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这么爽快就决定了。 子居深呼吸两口,调匀呼吸。平静到好像刚睡醒。迅速均匀下来的呼吸惊呆了体育老师。 看清楚其中奥妙的刘佳明捂着肚子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伤身!以后这事儿少干。听到没有?” 方才还威风八面的子居捂着生疼的后脑勺,乖巧无比地嗯了一声。“好的师兄。” 体育老师知道自己被骗了。那粗重的喘息分明是演出来给他看的,让他误以为子居差不多已经是体能极限了。事实就是,可能,他的身体跑完800才是刚刚热身完毕。 子居好整以暇地把脑袋架在旭肩膀上,压低嗓子用一种放电的磁性低音拜托他,“弟弟,看你的了。” “嗯。” 旭不自觉软了嗓子。忽然醒觉这气氛过分暧昧。马上用一种震惊整个操场的高分贝质疑,“为什么是我?” 整个操场安静了几秒。回音荡来荡去都是旭愤怒的“为什么是我?我?我?” 子居尴尬地呃了半天,伸手捏他小脸捏出一个笑来。“因为你面子大啊。”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子居体育课挑战老师,成功,爱咋的咋地。在顺子的添油加醋下迅速成为纪念中学的传说。以至于别的班一提起七班就是,“那个副班长?” 子居让顺子把旭体育课自由的消息换成是他争取到的福利给了弟弟才会如此。谣言又变成,“七班那个弟弟天下第一的子居哥哥?” 子居对这称呼很满意。 第四节数学课。廖天瑞第一节课就随堂测验。用的高等数学的题目。名义上是测试他们这些渣渣的数学水平。 顺子说是,“钻戒,霍老师没还给他。” 后背如芒在背的目光不在。旭反而有点不适应。旭不会写。回头向后桌小段子求救。一眼看见刘佳明面青口唇白趴在自己桌上。试卷写完一面,挣扎着起来要翻过来继续写。 子居说,“去医院吧。” 刘佳明说撑一下,快下课了。旭把情况告诉刘宝珠。后者呀的一声站起来。上课时候无视廖天瑞这个数学老师毒蛇一样的眼神,从书包里拿出暖宝宝,温度计。拉上凳子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在刘佳明身边坐下,忙里忙外。 刘佳明还说冷。旭要脱了外套给她。子居拦住。把自己的给了刘佳明。刘佳明谢过两人,然后趴在桌上,昏倒过去。 在廖天瑞示意下,三人赶紧把刘佳明架着送去医务室。在医务室,旭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牛仁翘着二郎腿,往刘佳明手上一搭,脸上咦哎啊呀,担忧开心悲伤绝望七彩变化。最后来一句,“来月经还吃雪糕喝冰水。不痛死你我跟你姓。” 刘佳明脑袋贴在桌子厚重的玻璃上无言以对。 “死不去。多穿衣服多喝热水。回去。” 旭不让刘佳明回班里,让牛仁开了诊疗的窗帘,让刘佳明睡进去。刘宝珠留下来照顾她。 旭跟子居回课室。在走廊就听见班里叽叽呱呱的声音。旭耳朵尖,听见,“旭跟着偷懒去了吧”“宝珠也是。”“宝珠那是去照顾她家主子。为嫁入豪门做准备。” 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四节课上课没过五分钟,刘佳明回来了。经过身边的时候旭问她,“你没事吧?” 刘佳明大大方方。“没事儿。我自己不注意。痛经而已。” “真的没事吗?”刘宝珠问她。 刘佳明马上变了脸色,捂着肚子,“有事儿。疼死我了。宝珠,要抱抱。”考拉一样就挂到了刘宝珠身上。 后脚跟踢踢子居,“我不行了。你这节课跟我换个位置吧?方便宝珠照顾我。” “好。”跟旭同桌,子居求之不得。于是那一节课,高大的子居不得已趴在桌子上课,免得挡住后面的同学。 那一节是英语课,要求跟同桌用英文做自我介绍。 临时同桌子居趴着,冲着他说:“I love you,my brother。” 旭,“哥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子居笑着解释,“我叫宁子居。我是你的哥哥。” 旭哈哈一笑,跟他聊起天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那些被顺子段子带坏的流行语,说一句被子居揉着头发点一次额头,骂他脑子里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被英语老师提醒by english。旭又用他蹩脚的英语加上手势动作跟子居无障碍地谈天说地。旁人看来就是一个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个含情脉脉看着人就眼角含笑。这一节英语课嘻嘻哈哈hey呀hey呀就过去了。 午饭时候沿袭了中心小学带上来个“光荣传统”。子居第一个开餐。带着顺子段子一票儿中心小学一班和六班考上来的老同学,集合了纪念中学一个年级12个班的学生。浩浩荡荡霸占了生物园地理园的桌子凳子分享午饭。饭堂反而显得空荡荡。 有丙方校友基金会在,纪念中学跟中心小学的餐费早已经是免费供应。这些人聚在一起无非是借个名义,聊聊三班的冷面美人,侃侃大山。 得知霍山扣从前是宁家的家庭教师,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霍山扣对旭跟子居特别严厉。 万万亿不相信,又问了一次,“霍老师真不是追着你们俩才进来的?我看他对你们特别好。听说就是他叮嘱体育老师要特殊照顾旭你的。还有子居顶撞了体育老师,也是霍老师去给子居求的情。” “好气哦!你们这么胡思乱想。我是真的身体不好好吧!我哥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赢了好吧!再者说,我们霍老师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谁呀?”“莫非真是廖老师?”这话题又转走了。 谈到刘宝珠早晚嫁入豪门还谈到去哪个国家领证。当事人跟在刘佳明身后端着三个饭盒走过来了。所有人马上噤若寒蝉,安静吃饭。 刘佳明左手边站着刘宝珠,右手边站着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小年轻。 那小年轻西装革履,一本正经。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斯斯文文戴着眼镜,小跑才能追上刘佳明这大长腿,看着有点羸弱。嘴里没停过。“你怎么进了普通班?我不是关照过校长看见你名字不管多少分抖拉进实验班吗?” “我在试卷上把家庭的家写成了佳人的佳。校长没认出来。机智吧?” “机智如你。这个班还算不错。都是各个区间段的中上。人也是家境清白没有作奸犯科前史的。” “不是你安排的?” “我要有这本事直接让你进我三班了。自己照顾着不比别人好” “家政,我会照顾好自己。再不成,我还有宝珠。” “拉倒吧你。还照顾自己。月经期都记不住。叫你别在那几天吃凉的,辣的……” 烦的刘佳明伸手堵住耳朵。不耐烦了。伸手进他西装上衣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 “张嘴。” 那小年轻乖乖张嘴。刘佳明一颗水果糖塞进去。那小年轻还要说话。嘴里含着糖,嗯嗯啊啊说不清。“嗯唔哼哦嘘昏糊嗷珠”亏得勉强还能听懂说的是“你不听。我去吩咐宝珠。” 那被唤作家政的小年轻跨过她走到刘宝珠面前,吩咐她这个那个。 刘宝珠嗯嗯嗯只管点头,还很用心地拿纸笔记下来。 刘佳明自己提了饭盒过来跟他们一桌。顺子八卦那小年轻是谁。 “我弟。刘家政。3班的。”说完,刘佳明低头继续吃。 “你弟兜里有糖?好可爱哦。” “我弟自小体弱。早上起来容易血糖低。所以口袋里总备着糖果。” “你弟弟是姐控哦?” “大男人把自己整成家政夫。啰嗦。” “你家干嘛的?我看你车库里的是劳斯莱斯。还有专门的司机。” “卖字画的。后来改卖字帖。赚了点钱。父亲闲着没事就买了个厅级处长做做。” 顺子呦呦呦说着夹了刘佳明饭盒里一块鲜虾,说我今天也算是吃过有钱人的饭菜了。刘佳明也吃他碗里的一根青菜,笑说也吃过平民美食妈妈菜了。刘佳明把三个饭盒推到中间,随便谁夹来吃。 吃饱饭各自找了位置休息。大多数都是在班里。一来挡风,二来有个趴着的地儿。 旭吃饱了,感觉身体特别的累,吃过药睡得死沉。 子居抱着人带到了最后一排抱着,脑袋搁在旭肩膀上眯眼睡。 刘佳明把第一排两张椅子并在一起。本来是跟刘宝珠背靠背的。睡熟了倒人家怀里摊开大字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吓到其他女生。 顺子段子等人也各自在自己座位闭目养神。 中途刘家政来过一次,给刘佳明盖上了薄被子。 校花兼学生会成员,3班冰山美人田心也来过一次。记刘佳明小过,一是睡姿不雅,二是私自带床上用品进班里。还扯走了刘佳明身上的薄被子,名为没收。 下午的课旭完全是睡过去的。 旭从太阳下山醒过来。被子居捧着脸,听他说要去办公室找廖天瑞开车送他们回宁家。 脑袋还没砸下去,顺子过来接住了。冲子居点点头。 等子居走后,很认真问旭,“你哥哥是不是入会了?” 旭一脸懵逼。 顺子跟他解释,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万万亿拿笔戳癸零的后背。还故意掉了一张一百块跟一支笔芯让癸零帮忙捡。癸零捡起来还他。万万亿说钱就当送他的,正好他家里需要钱。两人就打起来了。 “癸零还是有点骨气的。万万亿应该不是故意的。哎,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帮人也不是这么帮的。” “呀关键不是这个。” “还出什么事儿了? “你哥哥。” 当时的场面有点乱。万万亿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 “打他!” “仗着有点钱了不起啊!拽什么拽!你看人家佳明,自己的饭都分顺子一份。人家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他就吹吧。佳明他们家那么有钱还没炫耀呢。他一天到晚拿自己的劳力士出来干嘛呢”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眼看着班里越来越乱。刘佳明刚醒。还没听段子说完事情的原委。 一跟铅笔擦着万万亿耳朵打在黑板上,铅笔插了进去,笔芯断了。铅笔失去支撑掉了下地。黑板上留下手指头那么深的一个小洞。 全班死寂,没人再敢动手。 只听得子居掏出一把真□□搁在桌子上,小小声威胁全班,“谁敢大声说话吵醒我弟弟,□□伺候。” 旭听完,一摸自己裤脚,幸好□□还在。 顺子,“你说子居哪里来的□□?那可是真货!” 那是我的□□。“□□吧。你想太多。哪儿那么容易买得到真枪。” 顺子还是一脸忧虑,“我看我还是跟你吧。子居有点暴戾。我生怕他哪天把我带日升会里去了。” “别,”我才是日升会龙头老大。“我不需要手下。我们是朋友。你见过黑社会吗?” “我爸以前就是。” “我哥哥哪点像你爸爸?” “哪点都不像。” “那就是不像黑社会了。还有什么问题?” 顺子没找出什么问题。旭继续哄他,“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在家跟宝宝似的一天睡16个小时。到了学校有点不适应。我哥哥心疼我。有点心急。你理解理解。” 顺子表示谅解。 “其实顺子你没必要跟着谁。我哥哥是拿你当朋友。是你自己把自己当手下看。” “跟着子居是我爷爷的遗嘱” “遗嘱还写这些无聊的东西?” “他没写,可他跟我说了。照顾好我表弟,看好这个家,跟着子居。我全部都会做到的。” “随你吧。” “不说这个了。明天打球不?” “不打。我有事情。” “去医院复查?” “这你就别打听了。我不好告诉你。”我可是你避之不及的日升会龙头老大。 闲话间,子居也回来了。旭伸手要抱抱。子居二话不说把这巨婴扛上肩带走了。各自回家。 开学第二天正是周六,子居去刘家武馆练习。 旭问廖天瑞日升会清河堂的事情。后者电话里哗啦啦都是签字的声音,慌慌张张跟他开门见山:“小旭,我怀疑霍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第129章 再见派森 吓得旭自行车都没扶稳。“不是吧。小霍霍那么老实的人。” “十号大神老实?他老实能明知我心里喜欢的是霍还威胁我跟他约会?他老实能背地里躲着帮我见面还装作没有这回事儿?” 想起霍山扣出租屋那些秘密的偷窥影碟,旭就牙疼。 “弟弟,霍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谁能真正明白他在想什么?谁能真正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没有的。我害怕。但是我没有时间去跟着他看他搞什么鬼。义父的旭日东升,你的日升会,我实在是,” 廖天瑞语气有点哽咽,“弟弟。你要帮我。” 旭本来是要去找三当家搞清楚那三个崽子的事情的。直觉告诉他张鸡蛋这个人对三当家有威胁。不过眼前这件事更加紧急。因为,这个可是哥哥。 廖天瑞工作日五天不在旭日东升,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他还给人下了遣散日升会的任务。于情于理,这事儿都得他帮忙。 旭,“呃~瑞哥哥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小霍霍了?” 廖天瑞留下一句“交给你了”挂了电话。动作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没问题。”旭一拍胸口应下这差事。 路上看见霍山扣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还在电话里说什么马上就来,你别着急,没说不要你,我不是正在来嘛,我甩开瑞瑞需要一点时间。加上拒不承认跟他瑞哥哥结婚的事实,还不许他瑞哥哥在学校戴戒指。敏感的旭嗅到了出轨的味道。 尾随霍山扣穿街过巷来到了郊外的旭日东升孤儿院。 旭好久不来这里了。自从看到顺子没他的日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旭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以前世旧友的名义插手这些今世他素不相识之人的生活。 山楂树依旧郁郁葱葱如同当年他抱着耗子站在树下。 霍山扣准备好了所有资料到管理员面前,说要领养一个孩子。 温婉不在,霍山扣看来是故意挑这一天的。旭暗中打电话问廖天瑞,知不知道霍山扣要□□的事情。廖天瑞不知道。 旭又问,“出租屋卖了没有?” “没有。” 旭日东升写字楼孤儿院两头眉毛一皱,异口同声:“金屋藏娇!” “不一定吧。”旭决定看个清楚。 管理员阿姨把一个九岁左右十岁不到的小光头推到霍山扣面前,告诉他这会是他未来的爸爸。 小光头眉眼里都是温顺,善良敦厚的心性藏在他合十的双手中,在他飘逸到头发都飘走了的小光头上。 管理员阿姨说这孩子刚来不久,性子还是很好的。 那小光头看见霍山扣满脸都是高僧入凡尘的浅笑嫣然,就是笑得太久,有点奇怪。 霍山扣单膝跪下来,拍拍自己的双手,伸出怀抱,喊他:“派森,过来。我们回家。” 听到这个名字,旭全身一震,眼里流出温热的液体。 小霍霍果真是长情。派森八月份去世,九月刚开始,霍山扣揪按耐不住把自己的孩子起名派森,继承派森得到的宠爱。 那小光头上前两步想扑进他怀里,又好像被后面绊住走不远。 旭在山楂树上换了个方向看他身后。看清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派森身后站着的瘦高小男孩正伸出食指顶着派森后背,好像用手比出一杆□□。小小的老鼠眼满满是杀气。 派森思考许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抱起后面的小男孩,抱在怀里迈着小短腿跑到霍山扣面前。 “主人主人,能不能带上这个。求你了!” “主,主人?”霍山扣一张脸憋得通红。 管理员阿姨脸色都变了。本能地拉过孩子护在身后,“这孩子以前做什么的我们别介意。孩子还小。称呼可以慢慢改。习惯可以慢慢教。实在不行霍先生你可以换一个孩子来领养。” “不。我就要他。过来!” 霍山扣手一挥,派森晓得他生气了,放下怀中的小男孩乖乖跟过去。两人直走到山楂树下才停步。 旭又往树上爬了爬。 只听得下面霍山扣教训小光头,“什么主人?叫爸爸。叫。” “爸爸。” “嗯。记着了。” “嗯。”小光头重重地点下。 霍山扣还是不放心,“再叫一次。” “爸爸。” 看霍山扣满意了,小光头才说,“爸爸,你要带我走一定要带上他。” “谁?” “毛毛。” 霍山扣全身一震。这是他小时候在外面偷养的流浪猫的名字。 “你说的毛毛可是我想的毛毛?”霍山扣为了确定再问一次。 “对。不过他现在叫耗子。” 这一次轮到旭全身一震。 几个月不见,耗子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还长成了拿假□□威胁同伴的坏孩子! 旭闭上眼睛拍着额头,感到深深的愧疚。我真是不应该带孩子。容易带坏。 “耗子是哪一个?”霍山扣还是不知道耗子是哪个。 “刚才在我身后的那个小男孩。他就叫耗子。” “他可记得你我?” 派森摇摇头。霍山扣面色有点为难。拉着小光头的手蹲下来,“你要知道,爸爸领养你一个已经是难事。还要瞒着瑞瑞。你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还算是轻车熟路。那个耗子,不是毛毛。他已经不是毛毛了。” “爸爸,”小光头把霍山扣一双手抓到自己胸前,两双手一起双手合十。用一种悲悯众生的口吻央求道,“耗子好可怜的。主人。你帮……” 霍山扣厉声打断他,“叫爸爸。” “爸爸,”派森马上改口。小脸蛋蹭他怀里撒娇,“爸爸,你帮帮他吧。你那些软件的版权别说养一个了。养整个孤儿院都不是问题。爸爸,好嘛!求你了。”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拱进自己怀里,那手感别提多好了。霍山扣没能抵抗这份诱惑。一双手在派森小光头上揉了又揉。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霍山扣摸着这软乎乎的小脑袋,手上动作一点点慢下来,那耳根子也软了下来。“你又喜欢上人家了?” 派森听他口气没有之前那么强硬。知道撒娇这招管用。打蛇随棍上。小手一伸,整个人熊一样抱上去。嗯嗯嗯地叫。 “他好可怜。刚出生就被人抛弃了。还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我也是这样的。不过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主,爸爸。爸爸,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你以前不也是在家外面偷养的我们吗?” “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不照顾他我来照顾他。派森我十岁了。我不是还帮子居哥哥设计了定位系统?派森我长大了。派森我会照顾人的。爸爸。爸爸爸爸,好嘛好嘛~” 霍山扣一根手指定着他小脑袋,把这个啰嗦的小鬼头抵开一点。换来一分钟清净。 哪晓得派森趁机小手抱着他一根胳膊,冲他眨着可怜兮兮的眼睛。 霍山扣一掌轻轻朝他后脑勺来一下,埋怨道:“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 派森嘟着嘴要哭的样子。 “养吧。” 突如其来的妥协,派森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小短腿就地蹦高一尺,小手不住地拍,嘴里嗷嗷嗷地怪叫。“嗷嗷嗷!爸爸万岁嗷\\(≧▽≦)/!万帅嗷!” 就霍山扣领养两个孩子的事情,当天晚上,霍山扣来宁家开了个小会。 把两孩子哄睡在二楼客房,所有人聚集在饭厅围坐,开始举手投票。旭举手同意。子居跟随旭的选择。温婉也同意。宁正弃权。廖天瑞说什么都不听,坚决反对。 霍山扣在桌子另一头站起来,态度强硬,“派森跟浩仔是我收养的。我得负责到底。你不同意我就跟两个孩子搬回出租屋住。” 他用分家来威胁,廖天瑞更加生气。也站了起来。“还派森!你的狗不在我还要跟另一个叫派森的小屁孩抢你,我累不累啊?” 两人隔着饭桌对峙,互不相让。二楼有响动。 所有人抬头一看,派森披着单薄的被单,眼眶红红扒着象牙色栏杆,“我,我跟耗子回去。爸爸你记得常来看我们。呜呜呜。” 孩子一哭霍山扣更受不了了。冲上去把人抱在怀里哄。“没事的。有爸爸在。” 伸手把旁边站着,狠狠瞪着廖天瑞的耗子也一把抱进怀里。“爸爸会处理好的。” 耗子偷眼看廖天瑞气急败坏背过身去,脑袋靠在霍山扣肩上,咧开嘴笑了。 他不怀好意的笑看得宁正寒心。 霍山扣一意孤行,廖天瑞无奈妥协。 为了避免出事,当晚,旭跟子居住在纪念中学附近的大平层照顾两个孩子。留霍山扣跟廖天瑞一屋好好谈一谈。 旭一手抱一个哭累了的孩子,瘫在床上睡得死沉。 霍山扣来看,子居推他出去。“快点把瑞哥哥哄好。你的任务。去吧。”把人关在门外。 霍山扣开自己的房门,马上伸手交叉护着自己脑袋。没有往常的枕头砸下来。廖天瑞躺在被窝里,睡得很安静的样子。 霍山扣摸上床。伸手要去抱那背对他的人。 廖天瑞一脚给他踹下床,咬牙切齿让他去抱两个小宝贝。 霍山扣抱着他雪白的脚腕死皮赖脸缠上去。“我的小宝贝从来只有你啊!” 廖天瑞还要踢。 霍山扣低头就是一吻。从脚踝往上,每行进一寸,留下一个热辣辣的吻。吻到某处,霍山扣一个深吸。 廖天瑞耐不住,娇嗔地叫出声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霍山扣整个抱在怀里。 廖天瑞气不过。泪眼汪汪拿拳头砸他后背,“你亲完我就去亲他们,哪有这样的?还要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 “他们还小。” “小?他们已经十岁了!他们懂事了!他们有自己喜欢的人!是你这个傻瓜还傻乎乎地不知道人家喜欢的是你!”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我不信。证明给我看。” “我在证明。” “不要这个。” “真不要?” 廖天瑞没说要,也没说不要。霍山扣就按照自己的理解继续。 “还要。”“啊!”廖天瑞雪白的脖子往后昂,脸色迷离了好几秒。 修长的右手拂过霍山扣因喘息而发红的脸颊,提了提空无一物的无名指。平静道,“戒指也要。给我戴上。” 廖天瑞眼里的清醒让霍山扣警觉起来。 等等。瑞瑞没有裸睡的习惯。那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脱光光的?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闹腾还没人打扰?为什么旭会第一时间把偶然看到他收养两个孩子的事情告诉瑞瑞? 他忽然想起子居提醒过他,廖天瑞是一个商人,没有利益的撒娇是不存在的。 温放也说过,廖天瑞这人沾染了西方自由的空气,性情向来坦率得可怕。想要什么一定会明明白白说出口。如果不说,那就是执行黑道作风,不择手段要去抢。 就连旭也告诉过他, “幸福是靠自己双手抢回来的,这是瑞哥哥教我的。” 一切都不是偶然。明白这一点的霍山扣离他远一点,坐了起来。严肃认真地问那个妖冶的人儿,“瑞瑞,养一个人一条狗对你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在意的不是养谁。你是故意演的这一出。” 廖天瑞赤身裸体走近,一双玉臂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脖子上呵呵一笑,吐出温热的气息。没有否认。 霍山扣环顾四周,只有床头柜可以藏东西。拉开抽屉一看,掏出廖天瑞早准备好的戒指。 后者趴他肩上玩味儿地笑。一双玉手从肩膀探入他禁地。含着他耳垂,吐出蛊惑的气息,“那又怎样?难道你舍得我哭?” 戒指掉落床上。被床上上上下下的颤动震落地。 廖天瑞真的哭了一晚。 第二天,戒指又戴在了廖天瑞右手无名指上。 “廖老师早上好!” “霍老师早上好!” 廖天瑞跟霍山扣并排走在校园里冲问候的学生点头示意。 一个身材颀长,气质上乘。一个老实巴交之中逗得身旁人笑语阑珊。段子在远处端着相机怎么也拍不够。 “咦~” 段子反复查看那些唯美的照片。无一例外,每一张上面都有一对闪耀得星辰都要失色的钻戒。 “IDO。”一生一枚的一生挚爱。 照片上那双玉手霸道地占领了他们班主任的双臂。 段子为他的占有欲失笑。 顺子跟老师打过招呼,一手勾住段子的脖子,奇道,“廖老师今天心情特别好。脸色都滋润了不少。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子把刚拍的照片给他看,“原来廖老师说的都是真的。还真是领过证的。看这一脸的夫夫相。” 顺子一张张翻看,一句句流传。 不到半个小时,中年级办公室,高年级五个毕业班的老师陆续过来倒水。说是倒水,那眼睛就没离开过座位并列的廖天瑞霍山扣二人。 两人正在专心研究周五考试的高等数学。对七班部分学生的数学计算能力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这道题用递归公式会更快。癸零这种方法太蠢了。计算量这么大亏他一节课算得过来。”廖天瑞说。 “但是递归太难了。”霍山扣说。 “难吗?”廖天瑞放下卷子,笔走游蛇三分钟写出正确答案,又抬头问站在身边的霍山扣,“难吗?” 廖天瑞开合的唇瓣近在面前,霍山扣心道:这可真魔障了。这家伙这手这嘴哪一处都厉害得不行。在对他心脏进攻方面而言。 试卷张开在两人面前停住良久。 再放下的时候,上课铃响,廖天瑞趴桌子上装死不肯起来。一面在心里埋怨自己没出息,一面偷偷回忆方才那一吻。 霍山扣舔唇,神清气爽带上刚改好的数学试卷去上课。 第130章 派森的表白 霍山扣捧着一叠数学试卷进来。段子再看了一次课程表。上面大大的数学课三个字。 段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情愿自己不要那么聪明。给旭写了一张纸条:管管你家两位哥哥。 看惯了两人秀恩爱的旭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没有往那里想。突然收到段子的纸条蒙圈了半晌。还回头看了一眼子居,没发现后者今天有什么不妥。心道,幸好昨晚哄睡两孩子的时候子居在场。这要是跟两个孩子在床上睡着了,没通知子居,还不知道今天出门要被怎么狠狠地亲小嘴。转念一想段子知道廖天瑞也是他义兄。再听到霍山扣发卷子时候清朗的声音,那思绪才转回来。原来说的是他瑞哥哥跟哥夫。没好意思在纸上写自己习惯了他俩这腻歪,也就作罢,不回复。 “蛋蛋。”霍山扣举着一张卷子没有人回应。 “蛋蛋。”霍山扣头也不抬又喊了一次。没人回应。 叫到第三次,癸零迟疑着站了起来。问,“霍老师,你叫我吗?” “嗯。刚才也在叫你。癸零,归零,全部归零,那不就是零零零零蛋蛋蛋蛋……” 说着很轻松的话,霍山扣的手指却是掐紧了纸张。似乎,很紧张他的回答。 癸零用手指着自己,“蛋蛋?” 霍山扣点点头,扬扬手中的试卷。“对。蛋蛋,快上来拿你的试卷。做的不错哦!蛋蛋。连瑞瑞都夸你。” 他不停地重复蛋蛋这个称呼,似乎别有深意。 癸零拿了全班最高分的试卷回座位。脸色没有一点高兴。从试卷里抬头正色道:“霍老师,我叫癸零。请不要叫错我的名字。” 同桌万万亿推他胳膊:“你别那么认真。不就是一个玩笑嘛。” 癸零为难许久,放下试卷。再一次站起来,严肃认真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请不要拿我的名字来开玩笑。” 他反应这么大,霍山扣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不少。 “还好不是你。”霍山扣说完这古怪的一句才开始道歉,说对不起。 “叫零零可以吧?是老师不对。我以后都不会拿你的名字开玩笑。请放心。对不起。” 癸零也回礼,“好,没关系。” 这场不合时宜的玩笑才算落下帷幕。 下课时候,刘佳明上来看了一眼旭试卷上的名字,说字写得真好看,师从何人。 旭的字是父亲看着爷爷的黄色小本子手把手教的。他至今还记得那噩梦般怎么写都写不完的《又一年其一》《其二》《其三》。 宁日的事情不好张扬。他只好说是父亲教导的糊弄过去。 霍山扣在门口招手叫他。刘佳明还要再问。霍山扣左右擦拭手上黑框眼镜。等得很是着急。伸出去又拿回来。低着头回教室来,踩着地砖缝儿转到班长刘佳明面前。深吸一口气,“佳明。” 霍山扣先郑重其辞喊了她的名字。这是要确认她听到了,他再继续往下说。 这般郑重其事?刘佳明差点被吓得正立,手指并拢啪地一声反转在太阳穴上敬个礼,答一声到。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刘佳明还是见过世面的,一手字走南闯北的,什么厅长省长不认识?没什么能吓到她。大不了跟家政说一声,从梅园里面捧一坛往年的青梅酒作为酬劳。实在不行,就重操旧业,写一幅字,署上她七叔叔的名。 刘佳明霸气侧漏:“在。我搞定。包在我身上。” 霍山扣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佳明好样儿的。我本来只是想问一下你这个百事通知不知道校长安稳接下来的行走路线,我好负荆请罪。你说全搞定那真是太好了。” 这是我自己作死把麻烦惹上身了?刘佳明站起来要说话。霍山扣摆摆手把她压下去。“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怕刘佳明没听清又重复了一次:“一言九鼎。” 刘佳明昂起脖子,摸摸自己平滑的脖颈作证。“霍老师,我现在是女的。你别忘了。” 霍山扣老老实实回答:“对不起。还真忘了。” 刘佳明想说现在记得就行。霍山扣下一句话就堵住她的话头。“我今天一天都忘了这事儿。我还能忘记入学考试的时候,有一位同学的成绩单特别漂亮。翻窗子的姿势那更是潇洒。我端着茶杯,亲眼看见她身手利索杂耍一样翻进去,找到别人的试卷,把我那歪歪扭扭的9多画了一个圈上去,变成8。那圈真是鬼斧神工神来之笔。霍老师我自己改的卷子我都看不出来自己的笔迹。” 开学初有一次分班机会。普通班只要语数英三科都能达到九十分就能进实验班。多少人瞅着这机会钻破脑袋去一瞻校花娇容。偏刘佳明死守七班,不惜修改分数嗅着自己刘家家花香。 刘佳明迅速敬礼:“霍老师我错了。”特别乖巧。 “男子汉大丈夫~” 刘佳明乖乖接上去下一句:“一言九鼎。” “校长现在在哪里?” 手指贴着两腿边低下去了。“你得给我找人的时间吧?” 第三节课,刘佳明找到人,把地址给霍山扣发到手机上。后者直接请假。廖天瑞代为管理语文课。让学生朗诵那些“朗读并背诵全文”的诗词。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么笨的脑子只能多记几次。”这是廖天瑞原话。 从贫困到富裕,七班第一次统一意识:廖老师不适合教语文。 午休时候,霍山扣回来了。脚步匆匆去了校医室找牛仁。几个小时不开门之后,午休时间全校没有一个出得了校门。 顺子打听到是霍山扣加强了学校的安保系统。摄像头高清锁定,自动筛选什么的旭没听懂。就在秃头校长的广播里听明白了在校期间不能随便出校。 旭躺哥哥膝盖上照旧睡得安稳。不觉得这一次安保系统的加强对他日后的安全起到怎样奇迹般的乐趣。 霍山扣忙完这个,又领着一票工人在班里紧急施工。 旭被子居抱着带到了体育馆午休。忙忙碌碌的霍山扣带着盒饭马不停蹄赶回教室上下午第一节课。 午休醒来的旭桌子旁边多了一个耳机,戴上之后有当初在伊零网吧时候的杂音。弄得他头脑眩晕。 霍山扣哧溜一口XO酱拌乌冬面,看得刚睡醒的旭肚子饿。 霍山扣拉过讲台上的麦克风,凑到嘴边。舔干净嘴边的酱料,试试音,“喂喂喂!同学们,能听到吗?” 全班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拿起你们桌子旁边的耳机。戴上。我们上语文课。” 打开47个视图,霍山扣熟练地切换视线。 这是他设计的身临其境系统学习法。对于古诗词一类很难理解产生共鸣的知识点,霍山扣想到的办法就是去听去看去体验。 要背下来“潇潇暮雨子规啼”就站在树下、淋着雨、孤寂一人。在漫天风沙里前进,被乱石击中,才会知道什么叫“乱石大如斗”。 三两知己荷花池,小舟,肆意漂流,摘莲子头顶莲叶,才会体会到什么叫“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顺子此人,最擅长一张嘴颠倒是非黑白,看说书皮影戏最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想留在书里完全不想逃开。 段子只知道死记硬背,累过、走过万里长征、腿上磨出血泡,最明白蜀山为何难。 霍山扣给每个学生都布置了适合他们的情境。霍山扣还给每个学生一点自由度。幻境的创作是可以根据学生的心意调整的,当然,要经过他这个管理员同意。 而刘佳明,霍山扣是没有设置边界值的。 因为刘佳明的文学修养实在太好了。心中所想正是幻境所化。心念一动,就是一片瑰丽的绣唐。诗词歌赋,已经进入了她的骨髓。她的每一个呼吸都是景中的波澜。 霍山扣自认,没有资格做她的老师。 他需要关注的,是子居。一片空白。 奇怪的是,霍山扣在他面前投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朝朝暮暮”“豆蔻梢头二月初”“郎骑竹马来”这些儿女情长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旭。 “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旭眉眼低垂,落寞在月凉如水的天阶。他就飞扑过去,把人紧紧抱住。旭无声,他落泪。 “春风十里不如你”的旭俏皮可爱挑逗着路边水柳。他依依不舍地抚过那被撩拨的柳条,又舍不得离那人太远,追上前,近了又在柳条后面缩着肩膀躲起来,独自心跳不已。不紧不慢的初恋,岁月静好。 久旱逢甘露,逢的是你。他乡遇故知,故知是你。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掀起红盖头,依然是你。 人生四大喜,事事都是你。 他很早就知道子居喜欢旭这件事。他也曾为了保护旭跟子居约法三章。第一等到18岁。第二不勉强。第三,不自弃。 前两项他都有按照自己的嘱咐做得很好。但是按现在的情形看来,“败了,子居这个人可能就要毁了。” “爸爸,那我呢?” 桌子底下的声音吓了霍山扣一跳。扶着差点掉落的耳机,霍山扣抬起双脚。 低头一看,是派森那镜子一般明亮的小光头。 霍山扣这才发现自己把心中所想说出口了。 温院长的意思是旭只能许子居,那派森要怎么办? 论苦恋,为旭突破身体界限重塑为人的派森哪点不比他情深?这一点,霍山扣是看在眼里的。 然而,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派森见他为难,知道他更加属意子居而不是自己。看着他桌上刚摘下来的耳机,心头闪过一丝邪念。“爸爸,” 霍山扣抬头,派森已经仗着管理员耳机的权限强行进入旭的幻境。留下一句“我去问问他。” “派森!”霍山扣抓不住派森离去的灵魂一点点尾巴。 “这个臭小子!”他骂了一句,一掌打在戴着耳机的小光头上泄愤。 转眼去看屏幕,里面的派森捂着脑袋望向他,一脸可怜兮兮。 霍山扣脚一软,瘫倒在凳子上。捂上眼睛,“完了完了,这小子就知道我会心软。” 旭的幻象根据霍山扣呈现的诗词进行想象,有山有水,走在曲径通幽处,嘴里唱着《将进酒》。 霍山扣知道这小子还是可以的。除了在禅房酒肉穿肠过,击晨钟暮鼓而歌将进酒杯莫停这一点以外。 春日暖融融,无言独上古木中。一僧一酒一春风。一身木兰坏色旧袍,抿一口山野浊酒,浇两点濯眉心朱砂,半卧半醉倚在枝头,唱,“古木阴中系短蓬。”好一个风流野僧。 “杖皪扶我过桥东。” 身旁青衣小僧衣摆上点点落金,悬在半空与他平视。小手还不到他所在枝丫粗。面容恬淡,胜过天边浮云。 替他拢好胸前衣襟。马上后退数步,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无心冒犯。 旭眯眼看清来人,有意逗逗他。竖起玉手枕在脑后,问他:“小和尚,可知下一句为何?” “沾衣欲湿杏花雨”小僧答。 “吹面不寒,杨,柳,风。” “小,小旭哥哥。” 小下巴被挑起,肉肉抖两抖。被旭当做小狗狗逗弄的派森看不得他这一手,脸色爆红,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旭图个好玩儿,顺手一扯把这小肉团子捞进怀里揉。在人耳边恶意地吹气,“贫僧号志南。” “小,小旭哥哥。不要。爸爸说没结婚不可以这么做。” 这执拗的小狼狗。“好吧。”旭放开双手,端正坐好。跟他面对面。“那你告诉我。派森。你是怎么到我梦境里来的?” 派森低头整理自己一身被弄乱的青衣。那么专心致志,仿佛没有听见旭在问他。 旭假装生气道,“仔细小霍霍知道了回家打你小屁屁。” 派森条件反射地跪坐起来,脱口而出就是,“主人我知道错了。” 旭心道霍山扣这□□给力。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自己的狗□□成派森这样的呢? 狗改不了吃屎,派森就是派森。这派森是怎么投胎成人的呢?旭一直很好奇。 正想趁机套出更多的话来。就见对面的人低眉顺目,眼巴巴等着他说原谅你了起来吧别哭了。旭那颗心咚咚咚,半句话没说出来。伸手出去就是一顿揉揉。“我的派森哟!我可怜可爱的小狗狗哟!不怕不怕,爸爸在这儿。乖。” 旭亲亲他的小光头,问他,“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告诉你:我喜欢你。” 第131章 是个误会 旭设想过这个从狗变成人的派森是那什么暗云系统派下来监视他跟霍山扣的。也怀疑过是霍山扣因为蝴蝶勾丝岭等事不信任他才让派森盯着他。旭完完全全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答案。自己被一条狗喜欢上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我想你也喜欢我。” “派森,我是,”派森的坦率让他极力想纠正两人之间那人与狗,成人与儿童的差距。 派森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先听我说。” 旭想,死刑犯最终判决之前还有上诉的机会,他不能太残忍。毕竟,派森还只是个孩子。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被派森那糊成一团的眼珠子软了心窝子的。 “我是主人的狗。我认识主人之前有另外的主人。但是主人不介意。他每天放学都在家门口跟我玩一会儿才上楼。哦我忘了说。我以前的主人跟我现在的主人,也就是爸爸,住在同一栋楼。我长大之后生了病。我的旧主人不要我了。爸爸就把我捡回家了。” 派森躺在旭膝盖上,旭的手就像黏在上面一样,摸摸他的光头,怎么也放不开那手。 派森舒服得哼唧。打了个滚进他怀里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说,“我病重的时候,头发也是像现在这样全部都掉光了。爸爸把我交到一个白大褂手里。那白大褂一脸很嫌弃地,说什么系统的眼我还稀罕着呢你给了一条狗,然后把我治好了。” 旭眉头一皱,低头问他,“那个白大褂,嘴巴很坏?” “坏得很呢!他还说我爸爸是傻子,好喜欢不喜欢喜欢一个呆子。还逼我爸爸在孤儿院晚上还要工作、看书。不过爸爸说他是神医。救一条狗不算什么。他也真的把我救活了。” “看那些全是英文的书?写那些全是数字、符号的代码?”旭问。 “嗯嗯。你怎么知道?” 旭大概知道派森口中这个人是谁了。救人救世教霍山扣,除了他以外不做他想。 “救你的白大褂叫牛仁。牛仁这个人,很厉害的。阎王爷都抢不过他。” 派森小脑袋点头如捣蒜,很是认同。“我的爸爸也很厉害。” “哦?” “真的。那个系统的眼,本来就是我爸爸的。那个白大褂说的。他还说,我的爸爸是系统认定的唯一的独一无二的眼。当年抢着要他这个徒弟就是看上我爸爸这一点。我的爸爸把系统的眼给了我,常青也给了我。自己没有。轮回一世又一世,全靠自己的意识对抗暗云系统赢得身体的操控权。他还自己做了一个数据库。有一个制衣厂那么大。里面一个架子一个架子从这头排到那一头去。里面全部都是他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库,我爸爸说那东西就叫这个名字。很了不起吧?” “小霍霍很了不起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旭这话也是真心。 派森双眼亮晶晶盯着他。知己难逢莫过于此。“是吧。是吧。” 派森兴奋得从他怀里坐起来,凑近他的脸很是得意。“我的主人这么了不起。然而他最喜欢的狗是我。他自己说的。所以,你也应该喜欢我才对。” 什么逻辑?低头看派森满脸期待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旭说:“你也是我最喜欢的狗啊。” 摸摸头,揉揉肚子。派森十分满足,钻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从鼻腔发出来的。 “你知道吗?我嗅到你味道的第一次我就知道了。无论你叫宁子居还是宁曦旭,我都知道是你。你身上有我最喜欢的味道。” 说着还抽抽鼻子,往他肚子上嗅。“跟我刚出生时候嗅到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派森还要继续往下,旭一手提着他后颈衣领把他揪起来。“可你不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能跟你做这种事情。” 被识破的派森离开他,背过他抱着树枝爬到最远的另一条树枝上端坐起来。把脑袋埋进自己胸前。顺手胡乱扯下几片树叶盖在自己头上,弄得一树乱颤。奈何就是藏不住情动时候爆红的耳尖。 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是耗子说这样管用我才,对不起。就是我的错。不怪别人。你不要看我。爸爸说我的眼睛有魔力,谁看了都要陷进去的。我以后也不用这个魔力了。你可不可以,” 派森说着,低着头没敢看他。小屁屁却是一点点顺着树枝挪过来。“一点点也好。慢慢来。我们不着急。我可以等。只要你,” 树枝的颤抖如同他小鹿乱撞的心。七上八下没个停歇。触碰到旭,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触电一般。他胆子一大,伸手勾住。旭没躲开。他为此欢喜了好一阵。 扭头看见旭脸上的为难,忽地懂了。 要哭不哭地忍着。抬头,傻兮兮地吹气,哑着嗓子跟自己说呼气,吸气,呼~ 终于还是红着眼眶爬过长长的枝条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说话。我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我以前不懂。我现在懂了。爸爸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 没有人喜欢我,他重复了两次。第三次自怨自艾的时候,旭实在没忍住,两手捧起他哭得稀里糊涂的脸,揉圆了他一张嘴,凶巴巴地问:“你的世界就这俩人?” 那一团理所当然点点头。气得旭一巴掌过去,转头在树叶上擦擦自己手上沾到的鼻涕眼泪。跟这刚刚失恋的小屁孩讲道理。 “人呢,追求多一点,选择多一点,这样才能活得开心一点。你看,你成人之后小霍霍都不让你叫他主人了。因为啊,你就是你,你有自己的人生。” 派森一吸鼻子,睁着迷茫的眼睛,“不懂。” “我问你,要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你的爸爸、你的肉骨头和你新爹也就是我瑞哥哥这四样东西,你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选?” 派森从肚子里嗯嗯起来。 “不许选完这个再选一个。只能选一个,剩下的都会消失。” 派森合拢嘴,快要憋哭自己了。 “好。把肉骨头去掉。” “嗯?”派森狂摇头。 “不许摇头。忍着。” 派森不听。摇到最后,咬咬牙,“我吃饭饭。”忍受过去了。 “很好。继续。把,我瑞哥哥去掉。” 派森眼看着要哭了。 旭硬气起来,“不许哭。忍着。会过去的。” 派森闭上眼睛,真的忍过去了。 “继续,把,我,去掉。” 派森嗷呜一声又哭起来。趴在树枝上,痛苦着捶着树枝。 “把你的爸爸去掉。” “不!”派森直接吼了出来。 “那把我去掉。” 派森又趴下去死命捶着树枝泄愤。 “把你爸爸,” “我不要!” “那把我,” “呜呜呜~” 旭狠下心来重复了三次。派森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忍受过去了。 旭把两手一拍,“完事了。剩下的谁?你还不明白吗?” 旭最后去掉的,是他自己。 派森忍受过去了。抱着自己两条腿不说话。 旭靠近一些,揉揉他光光的脑袋,安慰他,“你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喜欢他多正常。不喜欢的那个才是傻子咧。” “可我爸爸娶了别人。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我的爸爸。” 旭心底暗自庆幸,还好我早早逗醒了我瑞哥哥那个呆子,不然,小霍霍就是别人家的了。 对于派森,他也是蛮抱歉的。然,仅此而已。他告诉自己,人从来都是自私的。所谓道歉,不过是做错事之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再者说,这本就不是他的错,他没有必要向谁道歉。 小霍霍是怎么安慰别人的呢?旭仔细回想,似乎什么都没做,就是在一旁坐着。旭也干巴巴坐着,等派森自己恢复过来。 派森看他坐在树枝上荡起双腿悠然自得,脸上却是内疚纠结成一团。看着旭这怪样子,派森忽地笑起来。“你知道吗?你脸上想安慰我,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的主人。” “我没有。” “我的主人比你诚实一点。” 旭指着自己,“我像小霍霍?” 派森点点头,“你们心里都有自己喜欢的人。又都不想告诉我,伤害我。主人修成正果。你呢?” 沉默。 派森不甘心,又问,“是耗子吗?” “嗯?”旭奇怪了。“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名字?对哦!我方才忘了说耗子。” 派森倒是没了刚才的慌张。“这个世界谁都会死去。唯独耗子不会抛弃我。” “为什么?” “暗云的事情,不能告诉你。” 旭摊开两手,“那我也不会告诉你。再说,我喜欢谁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与你何干?” 派森没料到他这般抵触。语气强硬得,仿佛面对一个多事的陌生人。派森脸上挂不住。“你好狠。主人比你温柔多了。我去找我的主人。我的主人。” 旭伸手抓住他,“派森,小霍霍已经有瑞哥哥了。你要懂事一点。” 派森怔住了。 旭马上抱住他解释。“我,唯独这个我不想跟任何人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是任何人。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我喜欢的那个人,我都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喜欢谁。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他这样抱着我。他抱着我,我才能睡着。” “我也可以抱着你。”派森说着反手要抱住他,奈何手太短,抱不过来。“你等我长大。” 旭拒绝,“不等。” 派森再哭,钻他怀里。旭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背,哄他,“哭吧哭吧。累了再回去。” 派森倔强地,“我不回去。” “不回去可就看不到你亲爱的爸爸了哟。” “不回去。” “派森乖不乖?” “不回去。” 派森一向懂事,很少这么耍脾气。旭问他为什么。 “主人在外面看着。” “那岂不是什么都看得到?” 就知道他有苦衷。这么直接面对失恋对象,实在有点困难。 “我要怎么办?” 旭想说我还想问你呢。又没舍得毁掉自己在派森心中高高的地位。装作全知全能的样子哄他,“万一,也许,说不定他刚好出去走走,买点东西吃了呢。你快出去看看。” 旭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更别说派森了。旭只好催促他赶紧出去,别妨碍他在这里想自己喜欢的人。 他这么说,派森也不好留下来。 派森在幻境里起身,外面的霍山扣马上端着水杯迅速走到七班门口站着等。看见派森回魂,摘下耳机,而后慢悠悠喝着茶,假装刚进来。仿佛不经意地瞥见他摘下了耳机,“哟。现在才出来?聊这么久,我都口渴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这么一说,派森的心马上定了下来。想起不知道怎么答,也不能撒谎骗爸爸。心里一急,连连摆手,“不,不能告诉你。” “哟。长大了。跟爸爸还有秘密了。” “嗯。秘密。不能告诉爸爸。” 霍山扣耸耸肩,“行。你回中心小学上课去吧。耗子在外面等你呢。” 派森几乎是逃命似的走出七班。在走廊跑到尽头才停下来,抚平自己自己第一次隐瞒爸爸的强烈呼吸。 “你跑什么呀。”追着他跑过来的耗子揪着他衣角,急匆匆问他结果。“怎么样?表白成功了吗?” 派森啊的一声,抓住他两手,惶恐不安地找他确认:“耗子,你告诉我,爸爸是不是一直都在外面倒水,没有看我在幻象里做了什么?爸爸不是看到幻象里才按着小旭哥哥的剧本演的。你告诉我。” 聪慧如他不难想象旭跟霍山扣那一点善意的谎言。看他很着急的样子,耗子心有不忍。把突然起身端水杯站在门口等他的霍描述成一直在茶水房刚回来的样子。还趁机添油加醋说起自己纠缠的功劳。三人成虎,可算把派森这个小傻瓜哄住了。 耗子跟派森前脚离开,廖天瑞后脚就进了七班。 霍山扣正愁着派森的恋情,肩上落下沉重的一压。胸前那双手闪耀着他们的定情信物。 霍山扣轻抚着自己小媳妇儿那疲惫的手,抬头揪他脸颊,故作轻松问他,“怎么了?” 廖天瑞拍落他胡来的手,一脸严肃地责备他,“你,跟校长说了什么?” 第132章 派森,耗子和毛毛 “他都跟你说了?” 廖天瑞点点头。袖长的手指戳他脑门儿。戳一下嘟着嘴埋怨一句:“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这样,你怎么什么都自己一个人解决?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商量?我是你的妻子。” 廖天瑞郁结难解。霍山扣趁机拉过人手,顺势把人拉到怀里安抚着。 “没事的。我三姑姑在呢。安夫人再讨厌也不能伸手那么长来干扰我们的事情。再者说,很幸运呢。安稳说他姓宁。宁正的宁。吓得我啊!还以为要出大事了。”低头吻了吻廖天瑞银白的发顶,他也是心有余悸。“没事了。你说得对。我们自己活得开心就好。管别人认同不认同。” 廖天瑞还是气不过。一拳头捶他胸口,“什么叫你勾引我的?” 霍山扣捂着胸口,夸张地张大嘴巴,“疼。” 廖天瑞以为自己真用力过猛打伤他了,小心给他揉揉。发现霍山扣一脸享受,知道自己上当,小小的又是一拳过去。“给我说清楚。” “安稳,” 安稳是秃头校长本名。校长告诉廖天瑞,霍山扣找到他向他认罪,说是自己勾引廖老师在先,错在他。廖天瑞也是从秃头校长口中得知霍山扣为什么在学校小心翼翼隐藏他们的关系。 安稳是当年安夫人派下来找宁日的。只听命于安夫人。而安夫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同性相恋。甚至为此把自己的关门弟子兼侄子赶出家门。 “那侄子?” 霍山扣点头认同了他的猜测,“就是我祖师爷爷的父亲。他被流放到了安居岛,这才有了我的祖师爷爷,再之后,才有了现在的我。” 霍山扣咧开嘴,两手在胸前一拍,很开心地问他,“开心吗?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秀恩爱了。” “那校长,” “不用担心。校长不会多嘴的。” “过来。” 霍山扣还没懂要做什么,廖天瑞已经主动上前环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落下淡淡一吻。“赏你的。” 霍山扣按住人后脑勺狠狠啃了一把。“这样才够。” 廖天瑞在他腿上跪坐着,巧笑嫣然。扣着人脖子抚出一身烈火。柳腰轻轻荡,呼吸短促,意味非常。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挑开自己最后的纽扣。不经意在自己胸前光滑的皮肤上游走。 霍山扣有点恼。“他们还在。” 廖天瑞一不做二不休,关了电脑。 眼看着全班马上就要从幻境醒来。霍山扣啧一声小妖精,怀里抱着廖天瑞,留下一句“下课”,冲进洗手间的隔间关上门。 “介意吗?在这里。” “介意。但是,你忍不住了。” 霍山扣下身恶意一顶。“半斤八两。” 当天,七班全体学生因为下午第一节课没缓过来,集体休息到放学。 对于新老师霍老师廖老师两人无故早退这件事,例会上老教师颇有微词。校长一一压下。 “新婚燕尔,请大家理解谅解。” 校长把这俩夫夫关系摆上桌面,诸多猜测舆论也无从说起。剩下的就是真正的解决问题了。 “我们能谅解。但是教学是老师的本职,撇下学生自己早退这种事情,实在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 “那要不,给他们补个婚假?剩下的课程就麻烦校导主任安排一下。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互帮互助嘛!两位新老师来之前,我们各位老师也不是这么上的嘛!” “校长,” “那各位理解理解?” “理解。” “包容包容?” “包容。” “散会。”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藏着掖着就算是好事,别人都要挑出一点不好来。你光明正大地离经叛道,他们反而会用包容的名义去表示自己的理解。 霍山扣也是回校才知道这件事。那之后,低年级办公室再没有隔壁科室来打水的老师。 霍山扣的教学方法也初见成效。第一次小测,七班的语文碾压实验班平均分3分。七班孩子看见他们的霍老师进门就忍不住欢呼今天玩什么。同行提起这七班的霍老师也是竖起大拇指。 派森自从那件事之后变得更加懂事。上学,自己带着耗子去,不劳烦廖天瑞开车绕路送他。回来,帮忙洗衣做饭。睡觉,说自己是男子汉,拒绝了霍山扣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这般明显的刻意疏离,霍山扣再迟钝也感觉到。霍山扣跟廖天瑞商量着要不要把两个孩子给温婉养。 廖天瑞先问他,“派森跟你表白了?” 霍山扣心虚地摸摸鼻子,“也没有。其实很久之前已经说过了。你说的对。算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廖天瑞偏偏听懂了。“那就这么办吧。” 门外偷听的耗子神清气爽回房去安慰他躲被窝偷偷哭的派森兄弟。推开门,床上缩成一团的就是派森。 耗子坐下来,问他怎么了。 光光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马上又把眉毛以下全部盖住。 耗子没忍住,在被窝外面那光可照镜的脑袋上崩了一个脑瓜儿,“说。” 派森把自己意外表白的事情断断续续说给他听。 耗子并不惊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霍爸爸要把我们送到宁家。你可以在那边慢慢收拾心情。” “恭喜你。”被窝里传出这么一声苦涩的祝贺。内心如何千苍百孔,待人永远温柔如初。 别有用心的耗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一双手摩搓着自己两条腿,无处安放。“我,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是故意教你去表白的。” “为什么?” 派森的眼睛炯炯有神瞪着他。耗子更加不安。 “我,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心里就只有你的主人,你的爸爸。我想着,你那点心思被霍爸爸发现了,他就只能把我们送到宁家去了。那样我就可以跟我的蝴蝶哥哥,” 耗子拉住要走开的那双手,“派森,对不起。” “他知道了?” “知道的。”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爸爸一直在看着,他没去茶水房。他全部都看到了。” 甩开他的手,派森抓狂得原地跳起来。开了床头柜抽出那些耗子小时候跟旭的合照,一股脑儿全部扔进耗子怀里。心底像沸腾的开水,开口只不过是,“你的蝴蝶哥哥!”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去了客房把自己关起来。 这是派森第一次骂人。他没有说什么侮辱性的字眼,耗子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扔在地上狠狠碾过。 耗子抱着那些合照,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了。仰面闭眼倒在床上,嘴里哽咽着喊出,“派森,原谅我。”“派森,我,头好痛。” 往日里,难受的时候派森会化身原形,用四个爪子把他捞进怀里睡。今日不在,耗子梦里兵荒马乱。 耗子记得自己自出生开始就在孤儿院住着。他一直是一个人。直到旭在山楂树下抱起他。他的小旭哥哥,那怀抱总是如此温暖。在举目无亲的孤儿院,小旭哥哥是他最亲近的人。长大之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小旭哥哥突然就不来了。他仗着脑子灵活,哄得管理员阿姨带他这个小孩子出门采购。每一次出去都拿着那些合照偷偷打听。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摸透了小旭哥哥的真实身份。宁曦旭,旭日东升董事长宁正二子,智商超神,身体素质感人。然而,这跟记忆中那个单手托起他的小旭哥哥还是有一点不一样。他的小旭哥哥根本不是人们口中那个三天两头去医院的病秧子。他的小旭哥哥换衣服的时候,胸前大片的肌肉很结实。他的怀抱从来是那么的有力。再到后来,入会的耗子听闻了蝴蝶的事迹。那个一招制敌搞定廖天瑞夺得宝座的蝴蝶。那个长袖飞舞,手下留情,在自己人手下抢回来霍秋水这个条子一条狗命的蝴蝶。那个一拳一武,堪称他们拳术教科书的典范的蝴蝶。那个仗义相助,窄巷踩墙如履平地的胶片记忆里的小旭哥哥。小旭哥哥就是蝴蝶。耗子入清河堂,就是为的见到他。仗着天生爬墙头的灵巧身子,在古董街古老板的指识下,他入了清河堂。他兢兢业业地执行任务,升到草鞋。本想着红棍的册封仪式上可以见到他的小旭哥哥。没想到,派森来了孤儿院。派森打小就跟他心心念念的小旭哥哥住在一起。他羡慕,他妒忌。他找到了接近的捷径。他不惜用假□□威胁派森一起被收养到霍家去。他不怀好意地教派森表白,计划着让他失去霍家这个容身之地。 派森那个傻狗子还跟他约法三章,说什么公平竞争霍爸爸。我们还是兄弟。夜里还会无意识抱紧自己,伸出舌头舔一舔。把自己的脸当糖果吃。 “有够傻的。” “那条小狗是谁?”耗子惊得从梦中睁开眼。 “睡迷糊了。不管了。明天去了宁家就不会再来这里。” 目的达到了。他马上就可以跟小旭哥哥朝夕相对了。可耗子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明明计划进行得这么完美。为什么我会不开心呢?” 夜里,派森回来了。睡在床的一边,离他远远的。 “派森,不要哭。” 床左右晃了一下。耗子闭着眼有点晕。身子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脖子有点疼。派森咬他了。 “毛毛。”派森喊着不知道谁的名字,啃着他脖子,抱着他,睡过去了。 耗子梦里浮现出当初逃出孤儿院的场景,夹杂着一条金毛大狗给黑猫舔毛黑猫还咬着大狗脖子咬出血来的雪花碎片一样的东西。大狗把受伤的它强行带到了霍山扣楼下,乖巧地蹲下来,等着那个小男孩儿开门来。那个小男孩儿把大狗脖子上一圈往中间揉。大狗眯起眼睛摇起了尾巴。“汪!”“派森,你受伤了?哪里来的黑猫?毛毛?怎么都受伤了?哎呀你们!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毛毛,猫粮在碗里。我回温放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被野狗欺负了。打不过记得跑。美国这边的狗比安居岛大很多。”这个西装革履的白发小男孩儿又是哪个?还有古怪的猫叫声,嘎拉拉骨头碎裂的声音,从身体内部响起来。 古怪。太古怪了。肚子上破开一个大洞的他在梦里抱着自己的双肩,无助地反复喊着,“主人,毛毛好痛,好痛……” 他撑着几近炸裂的脑袋瓜子,辗转一宿。怎么也想不明白。带着这份不明白,耗子到了宁家,见到了旭。 一间房,两张床。爬树上阳台,看着那个人夜里做噩梦那个,只有睡在子居怀里才安稳。早上起来踮起脚尖站在鞋柜前面在子居额头上烙下早安吻。在宁正的车后座,目送他们两人并排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去上学。中午或者回来一家八口人吃个中饭。或者不回来,在学校跟霍爸爸廖爸爸一堆七班学生聚餐。 有时候家里就他、派森跟温婉。他跟派森住对门。派森受不了温婉的辣椒酱拌饭,每次都被辣得眼眶红红说想念他爸爸做的番薯糖水。在中心小学,他跟派森不同班。就是坐在一张沙发上,派森也只是埋头死磕数学题。 也不是失恋吧。因为入住宁家第一天那个人就明确告诉他,耗子,我是不是在孤儿院见过你,挺有缘分的,你以后就是我弟弟了,你就叫我小旭哥哥吧。 他说好。晚上趁全家睡得安稳,自己在客厅偷喝他小旭哥哥藏在一楼房间的啤酒。 没喝上两口被半夜起来的派森抢走,倒厨房洗手槽了。 想回去睡觉算了,派森给他手里塞了两颗巧克力。 他看着派森赌气的脸,不明所以。 “我不吃糖。” 刚塞回去派森又推过来。“你不要管我!我们已经绝交了!” 声音太大。两人都吓了一跳。幸好夜深时候,大家都睡得很沉。 耗子要回去一觉解千愁,派森开了糖纸,拉住前面的耗子,一巴掌把糖果塞进去。“酒心的。” 说完,把剩下那一颗塞到发呆的耗子手里。“未成年不能喝酒。不过可以吃酒心巧克力。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还有,我没说过跟你绝交。” 耗子想说我在组里都不知道喝多少白酒,80度的都喝过,你现在告诉我未成年不能喝酒? “是不是傻?” 耗子一咬牙,咬碎了巧克力,里面的馅儿好像岩浆一样流出来,在口腔里肆意游荡。 耗子细细品味了一下,“还不错。”把另一颗也吃了。 再见他的小旭哥哥,并没有意料中的梦中情人那种感觉。就是现在明明白白失了恋,也是两颗酒心巧克力就解决了的事情。 现在的他只是觉得,原来我的小旭哥哥真的每一天都要吃药。我的蝴蝶哥哥很厉害是因为躲在家里徒手后空翻。飞檐走壁的本事是把家里沙发那几块黑白沙发块儿当梅花桩踩着飞奔才练出来的。他敬仰的小旭哥哥从神坛走下来,成了一个亲切可爱的人。成了他亲爱的小旭哥哥。仅此而已。 “想起来了吗?”派森问。 “想起什么?” 派森低下头,说着没什么,回卧室去了。夜里,还是喊着毛毛,啃着耗子的脖子睡得死沉死沉。 “哈哈,不会做了吧?”耗子抢了派森刚合格的数学试卷,把自己的试卷往他面前一摔,老鼠眼一挑,“求我。”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派森不干。 “我一直都这么坏。是你把我想太好了。” “不。你忘了。” 派森看着他的眼。似乎透过他这双眼看着不知道哪一个。耗子不喜欢这样。 “下个星期期中考。难道你要继续考个60分给我们的霍爸爸看?” 提到他那不堪入目的数学成绩,派森的脸苦成菜色。 “开玩笑的。你就说要不要我教吧。你希望我教我就乐意教。谁让我好歹是你兄弟呢?” 派森双手合十,一弓腰,“我的数学,就拜托你了。” 抬头,摊开双手。派森肉肉的手心里安静躺着两颗巧克力。跟那晚的一样。 耗子一把夺过,收入囊中。得意洋洋的小手一拍他光光的小脑袋,“没问题。” 派森没有拒绝他的抚摸,耗子心想这算是和好了吧。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欺负老实人了,欺负他自己心疼。 第133章 再见团子家 10月初,按照惯例,学校会以文化节的名义举行文艺活动,趁机缅怀钱粮钱将军。还专门从外面请唱戏的过来表演。 校内,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写字、用名字做藏头诗算是七班的集体活动。主力军就是刘佳明跟旭。 彩球、灯笼,每个班都像六月的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文化节当天,全校不上课是旭最开心的事情。还能随意在人家的白衬衫上写字是他第二开心的事情。 不是很开心的,就是旁边的刘佳明老是要跟他比。 比什么?写字还有什么好比的?喜欢不喜欢全凭感觉。你还指望这些外行人能看出我们俩谁笔力更加苍遒? “我们比比看谁写的字最受欢迎。干不干?” 旭没反应。因为摊位太多,一人一张嘴吵到不行。刘佳明以为旭没听见,碰碰他胳膊。害旭手一抖,“写毁了。干嘛呢你?” “比试比试。” “说了不比。你对我的字有意见吗?” “不。我很好奇。” “那你慢慢好奇吧。”低头又去静心写字。 刘佳明自觉无趣,回去自己那一张桌子摆成的摊位前面继续给排长队的同学写字。 周围一直吵吵闹闹没个停歇。不知道写到什么时候,周围安静了好多。 刘佳明抬头,原本排到学习门口的队伍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然而她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写几个字,不可能这么快完。 “小旭,” “你又怎么了?” “人都不见了。” “对哦。哥哥。我哥哥呢?” “宝珠,怎么回事儿?”刘佳明问拿墨水回来的刘宝珠。 刘宝珠放下两瓶墨水说:“体育馆的表演开始了。子居少爷要上台表演拳术,已经上去准备了。” 旭抬手看一眼蓝色腕表,“哎呀!糟了!” 旭说好要给哥哥打气加油的。虽然子居的拳术他从小看到大,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我的霸王别姬!”刘佳明扔了毛笔就冲体育馆飞奔。 三人一路小跑,走得很急。旭还没抱怨背上刘佳明跑两步就要人背。她倒仗着特殊时期乱发脾气。 “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写什么藏头诗!写字不就好了吗?浪费时间。” “我那不是,响应广大群众的要求。” “你还敢跟女生顶嘴?” “是是是。不敢不敢。” “霸王别姬呢!这可是青木上下来的表演团队拿手好戏!要不是老爹不让我去母亲中学那乱七八糟的学校,我早就搬着小板凳去坐前排了。” 旭定定站在原地不走了。刘宝珠没刹住车,撞了上去。旭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什么团队?” “青木山的团队。”刘佳明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在听到青木山这几个字之后。 “真是他们的?”旭的声音里有着涨潮时候那种波涛汹涌。显然激动异常。 刘佳明如遇知己,一拳捶他后背,“对呀。井跟团团两夫妇的霸王别姬。你也是他们的粉丝吧?我觉得团团演得最棒了!柔软,不柔弱。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别姬。” “佳明。” “在。怎么了?” “扶稳了。” 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背着一个人到达体育馆的时候,别说前排,座无虚席。旭当机立断,“去后台。” “你知道后台怎么走?” “我不知道顺子知道。”说着真打电话去问。 后台的入口跟体育馆不一样。是从车库上去的。刘佳明紧跟其后走在空旷的车库里。前面入口有工作人员拦在门口。 刘佳明拉他到一边问,“你不给你哥哥加油打气了?” “去后台打气也一样。看表演要紧。” “识货。车库我熟,带你走一条捷径。” 刘佳明说着真带着旭逃过工作人员的监视,从另一层楼上去,穿过两层楼中间的通道,从求生通道下去到达体育馆后台入口。扭头看一眼在身后监视前方的工作人员,旭跟刘佳明一击掌,庆祝逃票成功。 撬开体育馆后台杂物房的门,从窗户那里翻过去,就是后台人员换衣间。 “小心。”刘佳明伸手接住有点重量的刘宝珠。 旭走在最前。刘佳明紧随其后,指点一二。 “等等。我不行了。”刘宝珠蹲在原地大口喘气。脸色红扑扑的。 刘宝珠本就没有他们体能好,这上楼梯又翻墙的,实在受不了。能走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是没有力气从化妆间走到走到前台去。 刘佳明背起人就跑。旭还要小跑跟上。 “哎?奇怪了?佳明你不是来月事难受吗?怎么这会儿跑这么快?” 仔细想来,好像捶他后背那一拳现在还有点疼。旭拉住前面俩人要她们说个明白。 “呃,” 刘佳明语塞。旭察觉不妥。还是刘宝珠道出真相,“小姐这个月没有如期来月事。胡子倒是比以前长长了。” “你身体特殊。不能有一点疏忽。有没有去看医生?牛仁怎么说?” “没有。小姐还硬说没事。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还假装准时虚弱。” “宝珠,少废话。我这样的身体,谁知道它怎么回事儿。快点儿啦!要错过时间了。” 旭不走了。拉着人要去看医生。刘佳明扒着门,就是不肯走。刘宝珠跟旭一人拽一个胳膊要拉她去看医生。 “不去。我没事。” “你这是畏疾忌医!宝珠,用点力啊。” “小姐。你听旭公子的。” “宝珠!我才是你主子。” “小姐,旭公子是为你好。” “我去。我明天就去。今天先去看表演好不好?” 拉拉扯扯之间,刘佳明扒着的门开了。 一个长长的阴影投射在三人面前,彻底淹没三人。 “妈呀。”刘佳明吓得松手掉下来,砸在扑过来垫底的旭背上。 三人抬头仰视。此人目测身高一米九。满脸霸王浓妆的油彩,叫人看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威压。他还没换好戏服。紧身内衣包裹下,八块腹肌一块块凸出来。 刘佳明咽了一口唾沫,冒昧地问,“请问,你多高?” “一米九八。”沙哑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每一个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好久没量过了。上一年量的。有什么事?请不要在这里吵闹。我的母亲需要静养。” 这让女的想嫁男的想跪舔的粗犷声音,如此熟悉。旭难以置信地问,“莫,莫大哥?!” 黑道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日升会发展下线一般是横向搜索亲戚关系。这也是为什么日升会为此制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方案。还是那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杀光了就好了。因此,能加入日升会的,一般都是亲友、姻缘关系带过来的。 另外,必须有引荐人。引荐信还不行。为了安全着想,日升会承认的唯一一种引荐方式只有指识,也就是当面介绍这一种。例如叶寻把顺子推到子居面前。好比古老板锲而不舍劝旭说可以给他指识清河堂的堂主。 像段子那种凭自己本领跟踪三当家三天三夜在九间房门口得到首肯的,不说凤毛麟角,就日升会成立以来,也只有他一个,敢这么干还没有被清扫进垃圾场。 三当家是段子的引路人。而居的引路人,正是这个表哥莫逆。 居很小就知道在遥远的青木山上住着一对夫妇,井叔叔跟团团阿姨。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高大威猛的莫逆,一个是软萌可爱的团子。 在2008年9月初一第一学期之前,居并不认识这一家人。哪怕宁正无数次钻他们俩兄弟被窝跟他们讲自己跟井是连襟兄弟,娶的妻子还是双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初上青木山母亲中学,居以为摆脱曦,得解放,获自由。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把他天真的无知打碎。 母亲中学的住宿环境太糟糕。居推开门看见生锈的铁架床上铺还躺着嗑瓜子把瓜子壳随意吐下铺传说是他将要睡的床上,第一时间关门,上厕所,呕吐。 带他进来的老师带进来就不管了。居走遍整栋宿舍楼都没有找到一个宿管阿姨类型的人物。尽是一些抽烟打牌推牌九的不良少年。 居一刻钟也不想待在这样的地方。他背着重重的书包,拖着行李,靠着手机手电筒一点微弱的光,绕着学校外墙找到了校门。 本来以为还要翻铁枝来着。一看那可以称之为柴扉的小木门,居抬起脚,跨过去了。刚进来的时候没发现门,他还以为藏在了外墙的藤蔓里。原来只有这么个小木门。 “喂!新来的,今晚你住哪儿?” 藤蔓里突如其来出现的高个子吓得居第一时间把书包背到胸前好好照看着。 冲他问话的人就是莫逆。莫逆当时身高一米七,已经相当高大了。在班里简直是坐着都比站在讲台的老师高一截。他跟同学们还打趣说莫逆伸腰是要铁头功顶穿天花板。 开学第一天,莫逆没怎么跟他搭话。倒是活泼可爱的他弟弟团子先跟居打的招呼。所以居那时候对莫逆有一种类似于老鼠看见大象的本能的害怕。然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认怂,只好硬着头皮节节后退,嘴上强硬说着,“关,关你什么事?” 居后退的身子碰到了障碍物,倒在上面。下面的人呜呼哀哉喊好重。居一咕噜自己爬起来,顺手把地上的团子也捞起来。 团子一直在他身后。天黑看不清正走过来呢,没成想居自己先砸过来了。 这俩兄弟在宿舍柴扉门口把居夹在中间,坐在泥地里。跟他商量今晚住哪儿。 居是很感动这俩同班同学这么惦记着他。然而他很固执地不肯将就这样的住宿环境。居抱着书包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儿。有钱愁什么没有地方住?我住镇上的旅馆。对了,镇上哪儿有旅馆” 团子问他,“镇上哪儿有旅馆。” 居气急,一书包砸过去,“你干嘛重复我的问题?我问你,镇上哪儿有旅馆?” 团子接住书包,话语里有一点生气。“我答你,镇上哪儿有什么劳什子旅馆。” 原来除了宿舍环境欺负他,人生地不熟也一起来欺负他这个外乡人。 居总算认清了这个事实。他故作轻松摇摇头。“没事儿。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站起来要走,莫逆拉住他的手。居回头,听到了世界上最愚蠢的谎言。 莫逆骗他说,“我家新装修一家旅馆,明天开张你要来吗?” 给团团阿姨打下手做饭、帮井叔叔磨石头做油彩作为房租,居在莫逆团子家的阁楼挥霍了他如歌的青春。 三九天,他们仨儿在结了冰的天池畅游。三伏天,他们结伴踩上木板滑草。他曾经扒着一个指节宽的窗台吊在半空,下面的莫逆跟他这个兄弟说,“居你先挂一下。团子撑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宁正亲生的。急得放手跳下二楼要跑。在莫逆手下转动着身子像个陀螺叫他抓不住自己。终于还是撞在莫逆坚实的胸膛里,被他骂,“跑什么跑?给我回来!” 居留了下来,跟小团子他爹井叔叔学唱戏。学了一年,没发现什么不妥。 第二年学艺,画油彩的时候居不经意找到了一条百足蜈蚣那么长的伤疤。那个伤疤熟悉得他捧起的手几乎颤抖。 那个伤疤跟他家挂在祭坛十八年那张照片上,那个灯柱下面,那个抽烟的爷爷毁容的脸上伤疤一模一样。 居那两年疯狂长高,身体里缺钙。晚上睡觉总是脚抽筋。莫逆说要上天池抓虾米捞小鱼带回来给他补补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居从前感动万分,这一次,他要搞明白内里乾坤。 东山桃花宴当晚,居在山头等“宁日”。发生了一件挺尴尬的事情。 宁日在天池边等。居躲在大石头后面看。 舅舅温放不知道是不是刚跟温郎君闹过别扭。气冲冲一个人撇开温郎君直接降落青木山天池上方。他又不知道暗号,急中生智开大喇叭喊,“姓宁的王八蛋!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那儿!” “宁日”站出来。 居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也站出来了。 温放跳下来地面,撤走直升飞机。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久。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状况。 宁日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知道的,必死无疑。可这个人,是居。 居先冲“宁日”喊一声,“爷爷。” “宁日”假装认识他这个孙子,点点头。 居笑了。“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亲眼见过爷爷。爷爷也没有见过我。他说可以见我的条件是我考上纪念中学,可是我考砸了。我认得出你只是因为一张老照片,试问你又怎么认得出我呢?” “宁日”想了想,“你母亲,曾经把你的照片给我看。我两,三个孙儿长得都很好看。” “大哥,不用装了。”居苦笑,“你冒充宁日是受谁命令我就不问了,只是,我有一点失望,我还以为这辈子有机会见一见我那传说中的爷爷。好吧。其实并没有。我多可怜啊我!爹不亲娘不爱流落他乡。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兄弟。以为自己融了进去,亲如一家。为了配合霸王,我连女人都敢演!” 团团阿姨不方便爬山涉水,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日子里,剧团也不能少了别姬。 没有别姬,这霸王还怎么唱? 团子太肥,莫逆太高。井叔叔思前想后,决定培养居这个别姬。 居低头,吐一点唾沫抹在眼睛上,吸一口气继续说,“好吧。果然还是我太天真。自以为是。我算什么?外人一个。谁都骗我。谁都不把我当兄弟。什么事瞒着我一个。” 他戏演得那么真,话说得那么伤感。是个人都要憋不住了。他就是要莫逆有负罪感。就好像莫逆是一个圣诞老人,背着一大袋糖果,偏偏一颗都不给他这个兄弟。 莫逆不明确承认,却在他面前故意握拳在嘴边响亮地咳嗽一下。“夜深了。好孩子,回家睡觉去。” 居自然懂。他当初不识好歹还掰开莫逆的大手塞给他一颗润喉糖,好奇问了句你成天咳嗽是不是跟我弟弟一样,天生有什么隐疾?后桌的小团子当场破功,笑得四仰八叉,从凳子上摔倒在地。居也是跟他们熟络之后才知道当时莫逆这逼怎么也装不下去那是有多憋屈。 居亮晶晶的眉眼挑开笑意盈盈。显然,之前的伤感都是装的。 他学着师傅华丽的做手,在胸前一个捧心,嘟嘴应了一句,“别姬明白。” 莫逆摇摇头。明明怪他入戏太深,眼里依然溢满了宠溺。 居左脚划开半圆,右手甩来看不见的水袖。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被他夸张地横着走了一个完整的方步。 弯下一米九的身子,小心把这个委屈的小别姬扶起。在他那嘚瑟的笑容下拍拍他肩膀。“回吧。” “好嘞!” 看着前方负手在后扭扭腰跳着走的小弟,莫逆这个大哥终于忍不住一脚送出,踹了他一个狗吃屎。 “山上坡陡,好好走。” 莫逆平安归来,班里来了转学生。成天坐在窗边托腮望着窗外。对班里,是看一眼都懒得的状态。居要上前去跟新同学打招呼,莫逆拦住他。 “别过去。那转学生一脸阴沉沉的。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团子不也是面瘫” “团子那是腼腆!” “你还没跟人家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人家不好” “你想把他收进后宫” 居没想像王道漫画男主那样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只是,“交个朋友嘛!你不也是跟我搭讪才有了这孽缘” “你不一样。” 许久之后,直到莫逆死前,怀里掉出来居的全家福,居才明白这个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 这个人,引荐他入会。 这个人,带他回安居岛扬名立万。 这个人,给他做生日,摸着他脑袋跟他说“又大一岁了”。 这个人,浓眉一皱,像是在回忆。终于还是再一次伤了他。 莫逆问,“请问你是哪位?” 旭想咆哮,我是你兄弟!我是你的宁二弟!我们出生入死你问我是谁? 然而前世再情深似海,今生他们不过陌路人一个。 旭嗫嚅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觉心脏被小刀捅了,正往外嚯嚯嚯吹着凉风流着血。 “哥哥,是谁呀?”又是一刀。 里面走出来一个两百斤的小胖子,手里拿着薯片正往嘴里塞。旭没忍住骂人。“团子,你少吃一点吧。当心三脂高。” 胖子不悦,故意往嘴里狂倒。吃着东西砸吧砸吧嘴,“关你什么事儿?多管闲事!哼!” “团子。不许无礼。” 旭听见这婉转如莺莺的女声,下意识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他眼中的泪水。 “这,这声音,难道是,”刘佳明激动得胸膛都在颤抖。 一个丰腴美妇人在壮黑的中年男子搀扶下迎面走来。抬头粲然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美人腰肢不知何处。皮带往下一点恰到好处。腰带过分往上,一对凶器杀人于无形。 “团团夫人!朝闻道,我可以死了。”刘佳明捂着自己心脏从旭身上滚落地。“纸!笔!签名!”起身又不顾一切冲进房间里面找纸笔要签名。 依靠莫逆站立的美人扶着门框小心站立。 “找到了!团团夫人!请,” “小心!” “妈。” 兴奋莫名的刘佳明拿着纸张扑上来要签名。眼看着美人就要被刘佳明放肆的举动压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旭比人家儿子还要积极地冲上去一手抱着两人。 “团团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可以放开我吗?” 旭非但没有,反而抱得更紧。糊里糊涂地在人耳边哽咽着喊,“团团阿姨,我想你。” 第134章 钓团子 莫逆跟团子就这么愣在那里看着自家妈被别人家的孩子抱紧紧。 后面黑壮黑壮的人家丈夫笑得特别尴尬。耐着性子大手压在他肩头,“这位小兄弟,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管三七二十一,旭回头一个熊抱,男的也不放过。“井叔叔!” 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久别重逢啊!原以为就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此生决计是再无力爬上高耸的青木山见这再生父母。殊不知山来见他了! 井叔叔心肠软,被他这么一哭没了火气,光顾着揉他脑袋安慰他。问他,“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孩子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旭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终于还是罢工了。 梦里,他回到了青木山那两层的小平房。井叔叔一家人连同他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团团阿姨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 “好吃就多吃点儿。四喜丸子有的是。不够我再做。” “嗯。够了够了。谢谢阿姨。” 居刚说完被井叔叔一个筷子头迎着额头敲下来。“没礼貌!她是你爹的义妹,是你妈的亲姐姐。” “那我得叫姑还是叫姨?”居被打蒙了。 “呃……”他井叔叔被他问懵了。 “随你喜欢。阿姨就阿姨。” 居想起他妈都喜欢别人叫她姐姐。开口就是:“团团姐姐。” 团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着自己丈夫大腿就是,“哎喲!这小嘴儿甜的!再吃一个。” “不是。妈那是我的!” 眼看着自己碗里的要飞了。莫逆不依了。一筷子卡住不让丸子溜走。奈何团团竖起筷子往下一插,还是把丸子给了居。嘴上还说,“你长那么高,分一串丸子给弟弟怎么不行了?你看这瘦的呀!圆圆那孩子自己都长不大。一定没给你做饭。哎呀!该不会都是在外面吃的快餐长大的吧?我可怜的娃儿!” 居心里美滋滋的。“团团姐姐!你说对了。我妈她真没下过厨房。” 他井叔叔哎呦一声,“正真可怜。忙着在外打拼回家还得伺候圆圆小公主。” “也不是我爸做的饭。” 井叔叔看团团阿姨,团团阿姨看莫逆,莫逆看团子。你看我我看你,不得不异口同声问,“那是谁?” 居放下吃干抹净的碗筷。“这话儿说起来可就长了。我爸不是认了叔他儿子做干儿子嘛!然后这个瑞哥哥呢!他好好的女人不喜欢,找了一个大男人养着!你咋就跟一男的同居了呢我的天!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爸说的。然后我爸就出了个馊主意把那男的纳入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仔细观察。这就是我跟弟弟的家庭教师霍山扣……” 梦中苏醒的时候,耳边乱成一锅粥。 “不演。就不演!团团的脚崴了!怎么演?” “我们只有一个别姬。” “砸招牌就砸招牌!招牌没我媳妇儿重要!” 旭被捧着签名心花怒放的刘佳明从长板凳上扶起来。板凳的另一头,是休养的团团。 “醒了?”外面吵吵闹闹。只有团团阿姨的抚摸依然温暖。 “嗯。”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外面怎么回事儿?” 一门之隔的地方,他一向好脾气的井叔叔跟人家犟起来了。说什么都不让受伤的团团上场。 团团从青木山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到了纪念中学说明今天不演。安稳依旧派人来催好几次。这才有了一开始莫逆画好油彩别姬却没有踪影的怪事儿。 莫逆想自己上场,安抚观众。有一个霸王总比食言强。井执意要有别姬,不然这戏不算戏。 救场如救火。旭开门探出头来,“我有一个绝好的人选。团团姐姐只要负责唱就可以了。” 团团的脚受伤了。嗓子还是好的。这主意还算可以。 “可这别姬也不是好演的。急急忙忙的,上哪儿变一个别姬出来?” 旭神神秘秘举起小手,“我的人,能演能唱。就是没有团团姐姐唱得好。” 井答应了。旭偷偷躲角落里打电话。“小美人,我说的那个很大的,来了。你的别姬练习得怎么样?” 蝴蝶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自己的戏服自己的妆容。蝴蝶大哥入会出道之后,这些事,都是虞美人帮他做的。作为报酬,旭答应他会给他找一个绝世好老公。 为此,虞美人没少温习旭给他的未来老公资料。这跟霸王凑一对儿的别姬,他当然有好好练。 电话那头很是得意,“关乎我终身幸福,当然没问题。” “那就好。马上过来纪念中学体育馆。” 小美人过来需要时间。在此之前,旭决定上场。 “他三分钟之后过来。我先上去跟哥哥对打,拖延时间。” 旭上场。台下掌声雷动。 “怎么又上来一个?” “对打!对打!对打!” “真的假的?他这么瘦了吧唧的,行吗?” “人家可是两兄弟!在家里一起睡的,哪能不是一起学的武?” 台下喊对打的声音聒噪不已。旭上前两步,向子居一拱手,“哥哥,重情难却啊。” “那就来吧。” 子居倒也干脆。扎好马步一个拳头迎面攻过来。速度之快让台下的掌声都停了下来仔细听拳头风声响。 然而这样的速度在旭眼里不过是慢动作演示。他微微一侧脑袋。伸手搭在子居拳头上。“哥哥,配合一下。” 后者察觉到他想扭转自己手臂的意图。马上改变攻势,顺势手腕一转,要反过来缠他手。 “哎~”旭拖长了尾音,叫子居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我是说这个配合。”旭知他误会自己要跟他对打。故意放慢动作,顺着他手臂缠上去。 两人两手交叠相缠,错综复杂。手与手之间偶尔错开,拳头擦着耳朵就飞出去。看得不明真相的观众连声叫好。 事实上,子居只是跟着旭设计好的动作走。旭嘴型说出拳,子居就出拳。旭马上顺势侧头转身避过。 好几次,旭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嬉笑着在凑近子居耳边才用湿漉漉的声音说什么你太快了心疼一下我好不好这么慢可不过瘾。 引得子居心里一股热流从脚底涌上天灵盖,又从两只耳朵烟花一样喷薄而出全身热气。好不容易凭意志力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全部清空准备安心对打。 后台一面小镜子折射一束光到舞台来,旭牵着他手站在舞台边沿鞠躬致谢,不打了。 红布落下,他们退场。 观众席上不少人看着节目名单窃窃私语。 “没有这一个吧?” “这对打,看着有点甜啊。” “不是调情吗?” “秀!” 段子碰他胳膊问怎么回事儿。顺子一脸习以为常大声告诉所有人,“正常啊。那可是七班的宁子居跟他的宝贝弟弟。秀一秀怎么了?” 于是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免得让自己看起来很无知。 主持人上台。 后台,小美人画好浓妆到达。柳腰素手,未语先有三分笑意,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别姬。本来面目里多出来的那一点英气也被笑意晕开了,显得那么温和无害。 井握着人手,“拜托你了。”看来还是满意小美人这妆容的。 别姬声如莺莺甜,霸王雄风再起。红布再开,霸王打斗给力。别姬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风流。踩上霸王肩头,并肩作战。道不出的英姿飒爽。 这是擅自做了改动。然而,为霸王杀出一条血路,自己体力不支,身负重伤,更加符合这一个稍微英气的别姬性子。 挽救剧情的霸王及时唱回去:“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回道“汉军已掠地”,伤重的别姬在敌军中一剑旋转如同漫天飞花。绚烂的戏服铺撒在舞台中央。 团子在台下磕着瓜子儿,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台上。“旭表弟,这人跳得不错。你教的?” 团子说的这人指的是小美人。旭看团子这发光的眼睛就知道,九成九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当然。”旭很是得意。不然你以为我翘课四年就是玩滑草的? 当年母亲中学不记出勤率,只要考试不垫底就没关系,即使不及格那也就是补考。要是补考都不过,老师会做一份答案让你抄到六十。反正,就不是个学习的正经地方。旭四年来就去了学校不到十次。一个学期最多三次。开学典礼必须去,交新朋友收小弟拿新书的。期末考,自己复习,八十不是问题。散学典礼可去可不去。 瑞哥哥更是明确告诉他:“我不指望你在母亲中学认真上课。反正那种地方上课也学不到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书一定要看,知识一定要会,本领一定要学。喜欢什么人就去追。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最好在毕业之前把自己练成一个能凭自己本事活的好好的人。否则~” “否则?” “回家继承家业。” 那不是做黑道?求不要!“瑞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那这四年人家读书上学他做什么呢? 他跟着莫逆家小戏班在勾丝岭、文笔脚、东山到处跑,搭台唱戏。旭从工尺河车都不会,唱到做手抬眼出□□,用了不到半年。人又聪明,看一场电影能把里面的打斗一个动作都不变地演下来,给莫逆他们反复地看,慢慢地学。 这迎敌时候后跃上肩。上面的人脚踢对方武器,下面那个同时出击。对手避无可避。 这绝招就是居看了林青霞主演的东方不败之后独创的打法。加在戏里图好看的。 只是别姬踢腿,霸王没有跟上。其他人没有看出来,旭看出来了。 看出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今生不是前世。莫逆不知道有这一招,也无可厚非。 台上灯光暗下来。 霸王哽咽着,单枪匹马继续杀出重围。声嘶力竭的呐喊让人差点以为这霸王要扭曲历史完败汉王。 小兵小将败退。霸王追到乌江。一双泪眼看着黑漆漆的乌江水,拒绝了艄公的帮助,一剑自刎而死。 台上谢幕,红布遮挡了眼泪。台下掌声雷动。演出大成功。 由秃头校长提议,廖天瑞这个人家兄弟的干儿子做客,霍山扣下厨,邀请井叔叔一家来霍山扣家小聚。算作之前脾气过激的赔罪。 “你自己都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还敢跟来哦?” 被井这么一酸,秃头校长的脸挂不住了。就真的没来。 井也是真生气,怎么有人这样的呢怎么说都不听还说什么一个霸王也能演,演给台下看就行了。唱戏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东西。 一行人干脆作为小型家庭聚会,齐聚纪念中学旁边廖天瑞那平墅。 旭累了一天,瘫在沙发上就没动。 廖天瑞家的布置跟宁家很相似。就连那黑白方块的沙发也是一模一样的。旭很习惯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当自己家就行。”廖天瑞搁下一袋橘子,放下话就去厨房找霍山扣扎马尾,硬要帮忙。 旭免得打扰他们,自己回来了。 客厅的沙发不小。足够旭跟子居在上面追追逐逐满地打滚。可边上竖起一架高塔似的莫逆,沙发突然就显得小了。 旭帮忙不成回来发现自己没位置坐,正打算拉一个黑白方块当小凳子。身子一轻,屁股下一软,已经坐在子居温暖的膝头上。 旭取了一个橘子,吃了一口觉得还算甜,顺手举高,仰头塞他哥哥子居嘴里,倒也是方便。 “甜吗?” 子居低下头就能吃到甜甜的橘子,心里美滋滋的。“甜。再给我一块。” 一块又一块。子居的肚子活像个无底洞。“再来。” “没了。” “去拿。” 旭一看桌面,得,橘子没了,得开冰箱取。他坐得正舒服,身子都是瘫倒的。翻身抱紧人,不愿意起来。 团子一脸非奸即盗,去给他拿了一盘橘子过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 团子砸吧着薯条,啜一口可乐,那凉凉的一坨肥肉就搭上来肩头了。“旭表弟,那美人是你什么人?” “想知道?”旭笑得贼兮兮的,手上又拿起一个橘子剥了喂他后面吃不饱的哥哥。“就不告诉你。” 团子又喊,“旭表弟。” “行了。你别说了。”旭一根手指头点开他粉团一样压过来的小脸,“你叫我宁二哥我就告诉你。” 前世小小的出租屋内,团子总是跟在两人身后,甜甜糯糯地嚷着:莫大哥,宁二哥。长大之后壮实了一些。他的声音也开始雄壮起来。人却是自卑胆小的。整日躲在两位大哥身后探出头来俏俏偷窥这个灯火通明的孤独都市。团子不喜欢大城市。他总说这里开门没有邻居,没有狗。今世,到了安居岛也是,寸步不离跟在莫逆身边。 团子虽说为人脾气软和,倒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旭表弟,你这就过分了啊。我比你早出生三个月呢。” 旭不以为然,一一给他数着小美人出道以来演过的那些个角色。 知道电视上的美人就是台上别姬的团子,忍了。 子居看不下去了。 午休时候客房给井叔叔他们睡了。子居压着旭,一起窝在沙发里。旭的十指一节一节嵌进子居的,轻轻柔柔抚摸着。该死的这太阳打在身上还挺暖和的。子居被他摩搓得正舒服,问他这一身好本领哪儿学的。旭抵死不说自己是蝴蝶老大的事情。 “那我问你别的,” 旭推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严肃而又认真道:“哥哥,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靠近我的耳朵?痒。” “好。”子居脸上闪过一丝失意。随即无赖地整个身子趴在旭身上。压得下面的旭拿小拳头捶他后背让他起开一点。 “小旭,你喜欢霸王吗?”子居的脸埋在沙发里,让人听不清声音里的情绪波动。 第135章 拜师团团阿姨 莫逆那一身压迫感还是相当可怕的。加上旭对团子家莫名其妙的刻意亲近。这一切都让子居不安。旭没多想,摇摇头坦白。“别姬爱霸王。可我不是别姬。我不喜欢霸王。” “为什么?” 子居眼里莫名涌现出希冀。旭不明所以。 “他护不好自己的媳妇儿。就这样。” 子居如获新生。一把搂人在沙发打了好几个滚。 “哥哥,你干嘛啦。我快要被你转晕了。” “真好。老实说,对上莫逆,我没有什么胜算。” “什么东西?莫大哥找你打架?” 就莫逆这随处滋事斗殴的性子,确实很有这种可能。再者说,这人可是有他们宁日等一票老干部都在群里的时候叫嚣着要跟子居单挑的前车之鉴! “不打。不打。你不喜欢我打架我也不会去打架。” 虽然没明白其中逻辑,就结果而言是好的。旭放下心来。 “小旭,我问你哦。” “问。” “团子老缠着你。你就把那个什么别姬介绍给他得了。一了百了。” 旭哼了一声,“就团子现在这两百斤?休想!我家小美人贵着呢!” “你家什么?什么时候成你家的?” 子居声音忽的沉下来,吓了旭一跳。 “我错了。是我们日升会的。是我们爷爷的。行了吧?”旭马上改口。小心查看他哥哥脸色。 子居看他这小老鼠盯猫儿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一根手指弹他额头,笑道,“我没生气。” 才重又压他身上闭眼午睡。“你说你怎么那么喜欢道歉呢?你是明知道我扛不住的是吧?” 子居的手顺着旭的头发。后者在他温柔的抚摸下睡得安稳,没有回答。 旭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身边有哥哥,吃饱喝足,直睡到下午放学时分。 子居中途去了上学,顺便给他报个病假,没吵醒他让他继续睡。 霍山扣这一天的任务就是赔罪带人到处走走吃吃,也没回校。 井去跟秃头校长商量酬劳的事情。家里就剩团团,莫逆,团子,霍山扣跟沙发上熟睡的旭。 旭醒来的时候,团团正在教霍山扣搓面粉。 “醒了?你们练武的力气大,过来帮忙擀面。” 居的厨艺直接师承团团。这会儿忙前忙后手脚很是灵活。擀面、切丝、下锅,样样拿手。 团团倒是闲下来了。正好坐沙发上休养自己扭伤的腿,顺便看他们忙活。 团团看见桌面有几块糕点,顺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脸色有点难看。招呼霍山扣过来。问,“这个桂花糕谁做的?” 旭披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我凭自己记忆做的。具体的做法我也不是很记那得。” “没事啦。做得不错。粉嫩细腻,分量也合适。就是这个材料不是很对。” “哪里不对?” “有猪油吗?” “哦!那个!原来团团姐姐你做糕点时候那白白的那一坨是猪油哦!” “对。” “不会很腻吗?那可是猪油哎!” “你试一下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一直这么做的。很香。” “你再尝尝这个枣泥山药,有什么问题没有” 团团依言试了另外一块糕点。“为什么不用天山枣?做枣泥山药糕特别好吃。不放糖也酣甜。” “我们上不去。” 团团早听圆圆临上班前叮嘱她喊旭按时吃药。这孩子吃完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的样子,怎么可能上得了青木山? 想到这里,团团一阵心酸。“哪天我给你们带下来。这个红枣,勉强。呃,没去皮。” “红枣要怎么去皮啊?去核都累死人了。” “啧啧啧!还手动去核!笨。我教你。整个儿的一锅蒸熟了。上粗格子的筛子,拿手在上面绕圈圈搓、磨,枣泥不就掉下去了吗?下面拿碗接着不就完了吗?” 旭的小拳头往手里一砸,恍然大悟。“对哦!” “还有很多的糕点可以做。绿豆饼老婆饼啊老公饼啊糯米糍啊,这些是不怎么限季节随时都可以做的。” 团团说起吃的,那话头一下子就开了。收都收不回去。 旭坐下来没舍得走,一个劲儿地催促霍山扣快拿笔记下来。“我大师父独门秘方!” “哟!小徒弟嘴巴真甜。阿姨喜欢。” 霍山扣拿着笔跟本子,也是相当配合地问。“师父,还有什么?” 厨房里莫逆跟团子调酱料。客厅里霍山扣、旭围着团团取经。 团团想了想,“我看看啊。开春吃八宝饭糖年糕。元宵各色汤圆。清明摘艾草做青团。马兰头也行。入夏吃绿豆糕清凉糕,薄荷做的。立夏开酒酿。端午绍兴果蒸粽。豆沙粽。咸肉粽。中秋月饼不用说。冰皮豆沙都可以。11月紫苏炒田螺,配啤酒。还有枣泥糕、南瓜饼、糍粑、腊八粥、寿包子、定胜糕、松糕。一盅两件可就有讲究了。虾饺荷叶饭马蹄糕及弟粥咸水角烧麦。可惜肠粉叉烧包不算点心。不过用来做早茶也是合适的。对了。糕点腻。下午茶配一碗双皮奶是极品。青椰子也是不错的。次一点的豆腐花也不错。一时想不起来那么多。一个一个来教吧。” “这些大部分都是上海点心。阿姨是上海人?可果蒸粽,一盅两件?阿姨是岭南人家西关小姐?”霍山扣从本子里抬头问。 “不是。九间房还有九间房子的那时候。我们几个跟钱将军他媳妇儿绣球一同住。我跟西爸爸就是在那儿学的本事。之后被劫上东山,跟着一票子的妻妾学做早茶糕点下午茶。再然后,嫁给井,跟他学会了做桂花糕。我厨艺杂得很。因为我就是觉得吧。好吃就吃,爱吃就做。管他上海下海煮饺子的!” 一席话说得霍山扣跟旭连声叫好。 “好!论起吃的,就是要这个气势!” 团团心里也是高兴的。一来有人捧着她,二来有人愿意跟她分享这些吃吃喝喝的旁人看来就是一顿饭的事情。然而在团团心中,没有什么比好好吃饭更重要。 “过来。阿姨抱抱。” 旭依言过去,被团团一把手搓面粉一样搓圆了小脸。团团嘟着嘴,用鼻尖碰他的鼻尖,好像在逗自己家的小孩儿。 “圆圆真是好福气。自己两夫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养了这么个爱吃会吃的小肉丸子!” “团团阿姨~” “哟哟哟这小脸蛋儿嫩的呀!” “表掐!(不要掐)会出水的!” “哟!这腻歪的声儿!没变声呢?” “还没尼。”旭奶声奶气地说着话,被团团抱在怀里左右摇晃,摸着头发。 “团团阿姨,你们可不可以下青木山?” “不可以。”团团的回答斩钉截铁。“这一次多亏了安稳的邀请。” “可是,小旭会想你的。” “乖。”团团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等你长大。攀上狮子岭,爬上青木山。阿姨教你下饺子包云吞蒸酒酿。” “好尼!吃四喜丸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做这个?” “我就是知道。” 前世你还夹了莫大哥的四喜丸子给我吃。忆起往昔的旭一下子没忍住,在团团怀里哭了出来。 “哭啥呢你这孩子。哎呦我的娃娃哟!被圆圆的厨艺虐惨了吧?这脸蛋儿哟。都没点肉。你看我家团子!那才叫胖的健康!” 刚放下一碟酱料的团子一口气吸瘪肚子:“呀!妈!我胖还不是你给养的?” “胡说!我一份饭养三个人,就没见你大哥胖起来!” 团子:“不是一个爹生的能一样吗?” 莫逆是团团被劫上东山跟莫老贼所生。团子是宁日带人把团团救下来后改嫁井生的。莫逆跟团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干女儿被贼人劫持多年,连儿子都生出来了。这事儿对于日升会是一个耻辱。一般不会讲出口。 团子也是无心一句。看大家都僵住了。团团脸都黑了。他下意识躲大哥后面去了。忽然又想起刚才自己出口伤的人就是他大哥。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瑟瑟缩缩,小肩膀都在抖。 莫逆轻描淡写放下热气腾腾的手工面。“是不一样。你就是长一辈子也没我一半高。” 被损惨的团子蹭的一下子跳起来,嘴里噼里啪啦一串脏话。向旁人挑衅。“旭表弟你给我起来!我俩比比!我一定不是最矮的!” 旭站起来一点,又坐回团团怀里。 “这万一,我要是,比你高那么一厘米的,这可怎么办哟!我不是故意的咯!” 团子气得整个肚皮都鼓炸了,放下狠话:“我要是比你矮我喊你哥!” 五分钟后,团子抱着旭大腿,哭着喊二哥宁二哥这样行了吧。 旭很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嗯。很满意。” “不行!我以后要找一个比我高的媳妇儿!比你们都要高!” “一米八够不够?” “这么高?哎~宁二哥哎,小弟这厢有礼了。宁二哥神通广大,学贯中西厨艺。可知替我母亲上场的那女子现在身在何处?” “小团子过誉了。为兄倒是真认识那个美人坯子。只是,” “只是?” 旭勾勾手指头,“凑耳朵过来。”在人耳边嘀咕两句。 团子瞬间红了一张脸,扭捏着手低着头,一脸娇羞。“宁二哥说什么呢。人家大明星在电视里呢。我就看看。看看就行了。” “就你这怕见生人的毛病我就是有锦囊妙计你也不敢学来追人家。” “不!我学!宁二哥!小弟终生大事可就全靠你了呀!” 团子为了追求台上一见钟情的别姬,电视上心心念念的女神,跟父母商量转校来纪念中学读书。 正合旭的意思。就是要你们留下来。 井原本不同意,“为了一个三流的小明星神魂颠倒,天天爬天池看电视怎么没见你瘦下来?你沉迷这个是男是女是好是坏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有什么意思?不是我说,那个圈子里八成跟你张叔叔有关系。乱的很!你现在还要为了她转学?麻烦你正叔叔?你是不是瞎了眼?” 宁正站出来把孩子护在身后。“不麻烦的。井,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你会裹青团子给他吃吗?”团团冷冷地问。 宁正听说从前帮会兄弟下了青木山,急急赶过来见他一面。不曾想,正好撞团团枪口上。 一把把霍山扣推到前面。“霍,该你上场了。” 霍山扣没成想这事儿还能牵连到他身上。一时发蒙。想了一会儿,宁正的意思是留,井的意思是走。霍山扣想了想,“我是宁家的,呃,姑爷。我会做饭。请团团阿姨电话里多多指教。” 有霍山扣这个会做饭的在,团团脸色有点松动。 莫逆也在一旁劝,“在这边读书也好。纪念中学可是重点中学。反正,九月九也差不多到了。我正好也要过来这边的。我们周六日都会回去一趟。现在不同往日。有地铁,方便很多的。” 井无话可说了。气得手指点团子圆滚滚的肚子,怪莫逆。“逆你就是太宠这小子了。看他胖得哟!” “你们也可以留下来。现在,山上没有什么好守的。”宁正的意思是日升会已经逐渐解散,他们不再需要为日升会培养新人。 团团啧啧两声,“这城里连个蒿草都没有我拿什么做青团?人清明不吃艾糍七月十四那可是要被恶鬼缠身的!你这留我是存心害我性命!” 免得团团阿姨变成厉鬼也不放过宁正,旭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师父上船离开。团子莫逆因此顺利留下安居岛,转学纪念中学。 转学生本就是吸引目光的存在。更何况莫逆这样身高异于常人的。体育老师第一眼看到莫逆这样的骨架子。高兴得捏着人家手臂肌肉就要人家做体育科代表。旭正好无官一身轻,也就随他去了。 莫逆留下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至少,那执着于对他们俩兄弟说三道四的多嘴之人换了个新鲜的话题。 而坏处,也是显然的。那就是,旭的梦魇严重了。 在又一次在梦中哭醒之后,子居不得不把两张床合并回去,抱着弟弟睡。像从前一样。 周六,子居去找刘佳明训练,莫逆跟团子回青木山了。霍山扣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廖天瑞是一天到晚忙个没停。旭正对着木头假人一拳两拳练出拳速度呢,接到古老板电话说请他过去帮忙上个发条。 第136章 古老板年轻时候 旭捉摸着身体没长开,这出拳速度也就这样了,强求不来从前的样子,还不如给人帮个忙,也就去了。 拍卖会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众多的买家。取号,落座。刘一手拿到的是8203号的牌子。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荷塘那样裂开好几片的冰裂纹小茶杯起拍价12万。刘一手没动。一轮青花瓷2613号18万起叫价,81万落锤。 屏幕前的旭直呼,“真是太刺激了。” 古老板一拄拐杖,“嘘。来了。” 说话间,大屏幕上主持人介绍七王爷的日出东方图。刘一手抢先举牌。拍卖师笑话说,“刘先生先不急,我相信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你用半个刘氏来买七王爷字画的决心。” 这幅七王爷真迹,按照惯例,被刘一手压倒性的金钱碾压下一举夺得。 看不懂一个咸蛋黄挂在山上值几个钱的古老板果断转台。 旭急了。“哎呀。还有呢。” “全场只有这一件七王爷真迹,刘一手买了就不会再留下来。” “可我也不是专门为了刘一手去看的这场拍卖会啊。” “是为了日出东方图。” 倒是没想到这古老板还有点文学艺术的眼光。旭居高临下环顾四周没找到一幅字画,“那古老板你怎么不进两幅七王爷的字画来卖卖?说不定压中真迹,一幅字赚他个97个亿。” “少废话。搞定了赶紧下来。上面危险。” 旭应他这个瘸子要求,在竹梯子比对着手上蓝色腕表调整那咕咕叫的古董大钟。下面古老板趴在玻璃柜台前面调了一个台又一个台。 “古板粗人一个。这些字字画画的,欣赏不来。” “亏得我还想来老板你这儿买两幅七王爷的字帖镇宅。” “镇宅也不用七王爷的字帖。主人命运多舛。会折寿的。” 上发条的声音滴答滴答。旭笑说,“古老板不是说你不懂吗?我听你这话,可是大有来头。” “没什么来头。都是道听途说。你可知道刘家?” “知道,” 说话间旭已经顺着竹梯子爬下来,跟从前第一次□□时候一样随意找了块玻璃柜台坐在上面就开始跟他唠嗑。 “刘氏刘一手以文房四宝发家。做一些读书人的小生意。并且锲而不舍收集七王爷字画。刘一手带着家财万贯进驻荒岛。来岛之后发现大家忙着赚钱养家,不怎么传抄字画。笔墨纸砚销量堪忧。 突然有一日,刘一手把心爱的七王爷字画全部翻出来,铺开。那字画多呀!晒了整整两个晒谷场。刘一手又花低价从纪念中学请了几个写字好看的学生。把七王爷的诗词一个个拆开,打散,编造成册,大量生产。这就是现在安居岛主流的七王爷字帖。” “嗯。跟我来。” “古老板怕不是进了什么好货色要卖我?” “□□不好使?” “不是。我使着刚刚好。” “那还串蔓子(□□)做什么?” “那你主动联系我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就是给你那古董大钟上个发条?” “少废话。跟我来。” 穿街转巷七八里,古老板拄着拐杖直把旭带出了古董街,来到一个小土堆面前。 旭还不晓得要做什么,古老板一拐杖打他后腿把他打跪下来了。 旭身子失去控制,脑袋磕在小土堆前面。抬头要哭的样子,“好痛哦。” 古老板没管他疼不疼,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小土堆前面,压着一旁的旭连连磕了三个头。在坟头扔出一本黄皮的旧书,问他认得不认得。 旭看那熟悉的封皮,长大了嘴巴,“怎么会不认得?这不是我家神台上面供奉的我爷爷的手写诗集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是我让耗子偷出来的。” “你?他?” “我指识耗子见的张堂主,入的清河堂。” “耗子,入会了?” “嗯。”古老板冷静得像带一个孩子爬了一次山。 旭捂着惊吓过度心脏,伸手入怀里翻出药片吃了两颗才把心情平复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用龙头老大的地位把耗子踢出日升会。 古老板点燃三支香要他给小土堆供上。 旭问:“为什么?里面埋着谁?” “你上了香我再告诉你。” 古老板这么坚持,旭心想这小土堆埋着的人必定不简单。他闭眼虔诚地上了香,又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看见古老板又匍匐下去了。眼里落出浊泪,祷告着:“将军,古板代日哥哥向你报告。找到圆圆公主了。还有她的孩子。” 古老板起身把旭往土堆那边推过去,“这个,是你的外孙。宁曦旭。将军。请你安息。” 安居岛人称之为将军的只有一个,昔日剿匪抗洪的钱粮,安居岛和平的开拓者,一杆枪带领大陆走出旧时代最后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英雄。 旭匍匐下身子,心底有一千个问题要问古老板。古老板摆手让他先别说话。 两人给小土堆撒上白酒,米饭,清茶。站在一旁等到香烛燃尽才彼此搀扶着回那半藏在地下的古董老店。 关上厚重的木门,屋里马上昏暗得像晚上。古老板双手撑在拐杖上,坐在屋子一角的红木太师椅上,面容疲倦地指指上面。旭又爬上竹梯子把那天花板上的几块瓦片掀开,让外面的阳光射进来。 在竹梯子上,旭往下看,古老板抱着拐杖缩成一团,藏在两束明亮的阳光后面。 旭只有这个时候才记起这个他曾经打不过的瘸子跟去世的顺子爷爷是同年。岁月从来无情。他们老了。 “还没好?做事怎么这么磨叽?” “来了。来了。” 旭怕被他唠叨,抱着竹梯子滑下地。刚走近又被古老板数落怎么不晓得多珍惜自己摔下来怎么办。旭低着头应着是是是。 古老板枯藤老手摸着他滑嫩细腻的脸,一脸欣慰地笑开了花。“坐下。” 旭给自己拉过一张小板凳,在他身旁乖乖坐好。替他拿着拐杖,静静地听那躺在太师椅上的古老板说话。 “小旭,我会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家的孩子。虽然当事人都已经去世。这件事说来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祖荫。罪臣外孙的身份甚至会对你不利。但是请原谅我。我近来身体大不如前。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死之前,我只有一个愿望,这也是他生前的愿望。我希望你能认祖归宗。钱粮,我们的钱将军,他是你的母亲圆圆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 “三板斧宁日不是我爷爷吗?也就是我爸爸的爸爸啊!” “不是。团团圆圆两位公主都是钱将军的女儿。你父亲宁正只是最早跟着宁日的孩子。日哥哥从来没有说过正哥哥是他的亲生儿子。 但是对外界,为了保护两位公主,我们一直都宣称正哥哥是日哥哥的儿子。说团团圆圆是日哥哥收养的。” 旭忽地想起安夫人曾经告诉他,“以前不需要告诉你。现在,可以告诉你。孩子,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了那个人,我还活在这世上。” 他那时候以为安夫人口中那个人是他爷爷宁日。如今看来,似乎是他真正的外公钱将军。 “怎么了?”古老板看他走神,问他。 旭把安夫人当年来岛与钱家旧部接头的事情告诉古老板。问:“安夫人知道我是钱将军的孙子?” “不知道。芊芊瞒着她。” 那安夫人说得还是宁日。“古老板,请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这个故事很长。” “我今天就是不去找瑞哥哥也要听完。” “因为九月九宁昇寿宴吗?” 旭点头。 古老板说安夫人会看着他们一家。 “可我还是不放心。” 古老板还要说,旭截住他话头,“我有自己担心的理由。不能告诉你。”对不起,我是重生者知道历史的轨迹是怎么进行的这种事情我说不出口。 古老板没有勉强他。看着天花板照下来的阳光问他,“你知道吗?我年轻时候跟着日哥哥去过一次刘家。你猜我见到了谁?” “谁?” “七王爷。” “古老板消遣我。七王爷是前朝后裔。听说在金碧辉煌的大殿接过自己八岁侄子交给他的传国玉玺,继承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国不在君不在。聪慧的七王爷眼睁睁看着自缢的小帝王,回了一句臣独活。小帝王的尸首还吊在大殿,七王爷抱着传国玉玺施施然出了大红宝殿,路过交给叛军首领之一的宁昇。听说当时的姿势,那叫一个顺便。后来人揶揄了一番借刀杀人,内乱之类。可惜宁老爷子也不笨。转手又把象征国家的玉玺还给了真正的叛军首领,如今的帝王家安家手里。之后七王爷这个阶下囚每日苦中作乐,吟诗作画。丝毫没有复国的意思。安家最后还是容忍不了身边有前朝的人,塞了一张假的皇宫兵力部署图,找了个莫须有的企图暗杀帝王的罪名,把这个大诗人斩了。再后来帝制改君主立宪制。宁家安家争斗不休。七王爷销声匿迹。照你这个说法,七王爷还能在安宁两家当事人眼皮子底下起死回生?” “可以。刘一手救了他。这是七王爷亲口告诉日哥哥的。” 旭再无半点唏嘘,端坐在小板凳上。冲古老板侧过身子。“愿闻其详。” “安柸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下面的人这家大业大的,朕就难以安心。”寒了多少人的心。钱将军当时傻,没听出来安柸话里的意思。害七王爷被抄家。这是我们将军的罪过。他也为此后悔了一生。 那一年日哥哥问过七王爷。七王爷大人有大量,没有怪罪钱将军无心之过。也算是一点安慰。 七王爷在刑场上假死之后,安柸送钱粮一个绝世美女安绣球作为奖赏。名为奖赏,实为监视。所以钱将军当时对绣球姑娘不是很好。 1950年,宁昇渐渐变强。政界安插了一半人。改帝制为君主立宪制。总理四年一换。安家人,宁家人轮流当政。 安柸对钱将军下手当晚,先被钱将军识破他的诡计。 “狡兔死走狗烹!” 钱将军一气之下兵临良园求安柸的妹妹安夫人索取玉双鱼兵符调动全军拥立安夫人为女帝。 安夫人把玉双鱼赠他,要求是带日哥哥远走他乡。 钱将军带兵“劫持”日哥哥逃走。 日哥哥当时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儿,那就是宁正。 两人约定好往南逃,另辟新天地。谁知地势险恶,日哥哥带着正儿半路失散了。 绣球姑娘第一个孩子在路上流产。钱将军要给钱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安定下来。毕竟一个女人怎么行军呢?绣球姑娘以死相逼,誓死追随。一路上吃野菜攀高山,洗去富家子女的矫气,织布缝补的双手磨出老茧。与钱将军共辛苦同患难。此后,钱将军再没有娶任何妻妾。 我们跟着钱将军顺着安江主流走到支流清河,顺着河流找居民点。在黄沙码头找到居民点,扎营建寨,保护原住民,治水抗洪,抵抗大小黑帮二三十个,被渔民村民封为封为守护神。安居岛从此处开始发展。摆脱野蛮。这些,你是听说过的。” “钱将军对安居岛的大恩大德,就是安柸不许,我们没胆反抗,也把神主牌藏在灶头也要每日拿出来供奉着。纪念中学念的就是钱将军。” “很好。”古老板缓口气继续说,“因为之前在黄沙码头附近,我们用身体对抗洪水。所以清河退水之后,村民建起了钱将军的雕像,纪念他。我们在安居岛与民同乐。管他大陆那边宁昇一身青灰色老布衣安柸西装革履狗咬狗。 安夫人自从失去我们的消息之后十分紧张,忙着找丢失的眼线。后来新派了一个人过来,那就是纪念中学的校长安稳。这些就是他告诉我们的。” 安稳是水利工程高材生,后来参与修建安居城下水道系统。再到后来入了日升会,姓宁不姓安,那就是旭知道的事情。 “东山有当时安居岛最大的贼窝莫老贼。钱将军的计划是从小处入手,逐个击破。所以暂时还没有打到东山。同时,钱将军也在找日哥哥跟他带走的孩子。万万想不到,日哥哥就在东山! 但是我们秘密找上东山,日哥哥已经下了山。我们又错过了。之后好几年,钱将军都没有放弃过找日哥哥。 终于有一次,钱将军跟人约定在山上的永聚贤山庄见面。 那边不太平。在上山的路口就有很多村民仗着熟路临时做保镖。钱将军带了我们,没雇佣那些不明来路的保镖。 想不到,我们在永聚贤山庄对手的保镖队伍里面见到了日哥哥。 他也看到了我们。压低帽子遮住自己脸上的伤疤,样子很是腼腆。 钱将军当场跟对手谈判讨要了日哥哥这个临时保镖。 我们可算找到日哥哥了。他当时的样子,” 古老板抬抬自己的手,“跟我现在这般消瘦。然而满脸重逢的喜悦。铁打的身子很是精神。 钱将军问他在做什么。他说自己为了赚钱养孩子,卖过青菜搬过砖。现在身子没有从前那么年轻了,只好早上捡破烂晚上有点时间再去做保镖。钱将军说自己有一条生财妙计。钱没有他以前在日升昌做打手那么多,养活几个孩子倒是不成问题。日哥哥很感兴趣,” 古老板说到此处拍掌笑了起来,“日哥哥就是吃了一言九鼎的亏。钱将军问他干不干,说干那可就不能反悔了,否则便不与他说另觅高人。日哥哥咬咬牙说干。然后被我们钱将军坑了进门做八万钱家军总教练。 我们建起了九间房,给孩子们长大之后住。就是现在的九间房。刚建好那会儿一共九间房。三排。前三是正,日哥哥,西瓜。中三:兔子蝎子分居左右。居中的是绣球姑娘跟钱将军。他们后来又生了团团圆圆两位小公主。后三:张忌惮,井,田鸡。 房子是青砖房,梁木结构,瓦面铺顶,飞水鱼嘴。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不同就是瓦当上日哥哥亲手写了名字。分别是正日西兔钱蝎张井田。 正那些小孩子跟着军队消灭大小黑帮,玩得不亦乐乎。日升会现在的诸位元老与我们钱将军的士兵亲如兄弟。 奈何树大招风,幸福的日子持续不到一年,钱将军被安家找到。 安家要杀钱将军灭口。我们掩护绣球姑娘带着身孕去找日哥哥。将军说,“只要活着,无论如何都会有方法。”日哥哥救了我们。他把我们藏在从前他们住的废弃小巴士里面。 安家驻军安居岛。钱将军覆灭,战神雕像被毁。 绣球姑娘听闻钱将军被杀,急火攻心提前生产。” 古老板闭上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对玉质上乘的双鱼玉佩。 古老板把那纸交到旭手上,“这上面的东西,就是安柸真正要从钱将军手上抢的东西。我凭记忆画的。 绣球姑娘死前说:就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她们安家从大陆追到这个荒芜的小岛,就是为了再一次把我们赶尽杀绝。 绣球姑娘要毁了它。日哥哥抢救回来了。他说着,还是挺漂亮的,毁了可惜。把这玉双鱼分开,挂在了团团圆圆脖子上。绣球姑娘不同意,她希望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两个女儿姓钱。日哥哥要她放心。他说,她们跟我姓宁。 我们把绣球姑娘跟钱将军一同葬在那个小土堆里。我们没敢立碑。也不敢张扬。 绣球姑娘死后,日哥哥一手抱着一个女娃娃,一个人坐在巴士前面的大草坪上。背影很是惆怅。 我给他点了一根烟。他喝住我让我灭了,说小宝宝不能闻烟味儿。又让我坐下听他说。我便坐下来了。 他问我,“老古董,你知道怎么养女孩子吗?” 听到的此处的旭歪着头,“哈?” 第137章 再访刘家 “嗯。不用惊讶。日哥哥就是这么问我的。他说当年捡到井等孩子还抱怨每天都有弃婴,而且都是男婴。甚至很悲剧地仰天呐喊:苍天啊!赐我一个闺女儿吧!如今绣球姑娘生了两个女娃娃,给他养着。 他现在倒宁愿这两个小公主不属于他,宁愿时间倒流,钱将军没有死。 日哥哥说自己只会养儿子,不会怎么养女儿。他也不刻意去管,只拿着两个女娃娃当宝贝。 他说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团圆圆,于是给两个女娃娃起名团团圆圆。 日哥哥隐姓埋名开小店卖零食,店里让西瓜这些大一点的孩子看着,顺便照顾兔子这些年纪比较小的。而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出去码头做苦力、上工地搬砖。 钱将军死后,日哥哥策反安稳求得帮助拿到许可证。名义上是建纪念中学,实际雇佣的都是钱将军的兵。 该结婚的结婚,随妻子姓。逃离的就逃离。日哥哥出路费。一点点,一天一批送上码头离去。 也有留下来不肯走的,比如芊芊、叶寻跟我。我们跟着日哥哥过日子。他开小卖部,我们就开香烛店、开古董店卖二手货。 大部人还是留在了安居岛安身立命。 日哥哥救下来的人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他们散落在天涯海角。白天看不见。人生走到黑夜里的时候,抬头一看,看到哪里,光明就亮到哪里。 日升会兄弟,不带钱出门也决计不会饿死。这不是说说而已。这都是日哥哥种下的福报。我们都受他余荫,平安活到现在。 那一年刘家字帖现世。 日哥哥兴奋到拿着没付钱的字帖就跑到我店里来说就是这个字。那之后,我们在刘家,见到了七王爷。 我不知道日哥哥跟七王爷说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走后,七王爷牵着那哭泣的小男孩儿,眼睛一直看着我们离去的地方。 我也不去刻意追寻。也不去问,为什么他要去找七王爷。你可以去查一下。我老了,查不动了。 日哥哥后来偷偷去过刘家很多次。每次,七王爷都叫他下次不要再来了。 每次,那男孩儿都替日哥哥解围,说是来教他功夫的。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为了去看一看七王爷,日哥哥不容易。后来七王爷去世,日哥哥就没再去过刘家。 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刘家的小男孩儿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了。功夫虽然只学到一半,听说已经是组里顶厉害的大师兄。也是有出息的孩子。若你在刘家道场看到他,你告诉他,少在七王爷面前哭,烦。” “嗯。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你认识?” “我跟她还有一段缘分。还有一个,古老板,那个,她不是他。人家现在是女孩子。” 古老板惊得张开了嘴,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那个男人婆能嫁出去我跟她姓刘!” 手指放下来看见旭那张跟他娘一样的小圆脸就开始说落,“你母亲也是!舞刀弄枪的哪里像个女孩子?同一个娘生的,她怎么就不学学她姐姐团团?” “现,现在好一点了。”旭在他唇枪舌剑下为自己的母亲苦苦争辩,“没办法。从前温家把她当杀手养的。要不是爸爸在,她大概还不知道女孩子是可以生孩子的。” “确实。这不能怪她。”古老板表示理解。随即一拍扶手,叹息道:“哎!从前还瞎担心圆圆嫁不出去。没想到,正儿口味这么独特。” “喂!古老板!我觉得我妈咪还好哦!你这么说我妈咪我可不高兴了哦!” “你妈妈除了败家还有哪点像女孩子?你倒是说。” “有。” “说。” “特别败家。” 古老板哈哈大笑。笑累了,躺在太师椅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旭离开的时候回头看,那人仿佛在椅子上假寐。 旭手里捏着图纸,心道:好你个古老板!你此生可算安详了!我呢?临死还给我整这么个大秘密!你这么,我以后还怎么仗着宁日孙子的身份跟日升昌周旋? 旭把图纸放进古老板衣服里,跟他一起烧成灰,连同这个大秘密一同埋在那个小土堆旁边。 在两个小土堆中间,旭再一次下跪上香。带走了两块无字神主牌,跟那黄色封皮的手抄诗集一同供奉在自家神台上。 回到家随口说自己骑车半路晕倒了,还让牛仁做了个伪证,吓得温婉不轻。 夜里翻窗入屋,从梳妆台里摸走了他母亲的双鱼玉佩。平整那边阳刻居阴刻安,一看就是还有另一半的。旭看了一眼,果真跟古老板图纸上画的一样,顺手塞手办柜里藏着。 下了任务让手下去找七王爷。自己的课还是继续上。戴上霍山扣的耳机之前,旭给派森发了个短信提醒他开始了。 小霍霍说幻境里面除了自己是真的其他都是游戏者的心愿。然而,只要把他的意识导入到跟刘佳明一样的系统里面,他们就会见到彼此真实的自己。 旭翻开胸前黄皮手抄诗集临急抱佛脚又看了一次。强行记下上面的一笔一划。捂着诗集祈祷,“小霍霍,保佑我有你爷爷那样的记忆力。” 戴上耳机,一阵眩晕过后,来到了刘佳明的梦境之中。 后者正牵着想象出来的刘宝珠小手,带她看那洗墨池黢黑如墨。 刘宝珠问为什么。刘佳明想了想,说因为你夫君我洗毛笔洗太多了连池水都被洗黑了。 这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不是刘佳明还有谁? 看见两人,旭兴奋到冲上去喊,“老婆老婆!” 刘佳明被他这一叫吓到幻境都尽数消失了。周遭一片淡蓝,刘佳明就着扭头的姿势在这一片淡蓝中内心回荡着一个问题:什么情况?我嫁人了我自己还不知道? 被他一声声老婆吓到的刘佳明冲他怒目圆瞪,“嗯?” 旭马上跪地改口,“是。老婆大人。老婆大人。” “不是这个问题!”刘佳明气得冲过来打他。 旭不挣扎,不反抗。半分钟之后,顶着一双熊猫眼,揪着自己一双耳朵,歪着嘴巴仰天长啸,“我错了。老!婆!大!人!” 刘佳明被他这不知悔改的嘴脸气得不轻。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人怎么还能一身伤痕冲着她嬉皮笑脸呢? “欠揍!”刘佳明又是一脚过去。 旭趁机抱住,一脸傻兮兮地说,“老婆大人,我给你写个字。你别生气。” 在刘佳明出拳之前旭马上松开手。喊一声派森,毛笔。手上凭空出现一支毛笔。 刘佳明确定这是自己的梦境,但是她怎么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的梦境会被旭操纵了。 旭跪在地上挥笔疾书。写的是:女名保汝怜我恼,赐名宝如祝君好。竹里苦口延今朝,夕阳迎风坐春晓。诗名:又一年其七。 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刘佳明咦一声,自己也幻化出一支毛笔在地上写下同样的诗句。 两份《又一年其七》,两个都是轻狂年少,飞扬跋扈的秀字。 刘佳明的偏偏带了枪火气息。横勾竖折力透纸背,破格而出。处处奔腾着青春年少。 旭的,处处透着隐忍,藏锋藏拙,规规矩矩,圆润中无声无息占据地面,占领视线。无法让人忽视的美丽。 仔细看才发现,锋芒毕露强硬收回,改勾为圆处总让人当心书写着手腕可曾因为这急转弯翻车。心里不住地喊:如果本性张狂,请你继续,不要憋着这么难受。 “好字。但是不适合你。忍得真是辛苦。” 旭看她脸色不再火烧三丈,知道这字算是写对了。就地瘫倒,松了一口气。 刘佳明把他拉起来,问:“你是不是也是临摹七王爷字帖学的字?” 七王爷的字就是他们刘家制成字帖,卖到世界各地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开始,临摹多了像也不是奇怪。故此一问。 旭假装惊讶,“为什么这么问?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七王爷的字帖。” “怎么可能?我家的字帖经销整个安居岛,甚至远上大陆那边。你竟然没有见过?” “我要是撒谎我哥哥不得好死。” 这话也不算假。居真的没有学过字帖。居小时候为了避免爸妈发现他卷子不够九十,都是模仿宁正的签名。写多了能乱真。 古老板把秘密告诉他。他连忙去仔细看那黄皮诗集。果然,宁正的字就是宁日不知道怎么从七王爷手上偷来的一本原版手稿诗集。 旭担心自己的字带了前世的匪气,失了七王爷的平静,还特意藏锋了。让弯折处更加圆润。 刘佳明不信他的发誓,“真的很像我爸爸淘来的那一幅七王爷亲笔签名的松下问童子题的字。”又从口袋里翻出他写的选举投票,“这个才是你的字。你现在写的这首诗,就是模仿的我七,七王爷的字迹。我家到处都是七王爷的字迹,我从小看到现在,绝对不会看错。” 证据确凿,旭只好抵死不认。“我不知道哦。我是模仿父亲手写的一本黄皮书的笔迹学写的字,并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七王爷的秀字。说不定,是我爸爸拿了七王爷的字帖教我写字。” “我们刘家的字帖从来没有出过黄色封皮的!” 当然没有啊!就是查过你们出的每一个版本的字帖都没有黄色的封皮才敢这么说! 旭看时机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那本手稿真迹,“我就是看着这本书练得字。” 刘佳明翻了两页,眼里闪烁着渴求,问他可不可以转让。 旭在她割肉一样痛苦的目光中收起手稿,一脸无辜地摆手摇头,“我不知道哦。这可是我家神台上供奉的东西。我估计,我爸爸舍不得给你。” 字也写给她看了,话也说完了。旭站起来,一手压在刘佳明肩上叮嘱她:“老婆大人,你别老是让我小媳妇儿照顾你。连衣裙不穿,项链耳环全不会搭,穿个牛仔裤白衬衫,给自己刮个胡子什么的,你还是要自己学会的。总不能一天到晚要么道场服要么西装裤。” 老婆大人就算了。还来一个小媳妇儿?刘佳明更懵了。“你小媳妇儿?” “宝珠啊。宝珠嫁给你你嫁给我。啊疼疼疼~” 刘佳明一手擒拿把他压倒在地。“有种你再说一次!还想享齐人之福?” “老婆大人我错了。我不嘴贱。是是是。宝珠是你媳妇儿。” 旭艰难站起来,揉着自己快被扭断的手腕,叹息一声:“哎,这要是再多幻想出来一个外人多好。至少名义上我可以喊你老婆大人。宝珠还是我小媳妇儿。” 刘佳明一举手他下意识把脑袋挡住,做出防备的姿势继续作死,“虽然当年我确实是为了撮合你俩才假成婚的。前尘往事,多说无益。呀!下课了。我走了。” 旭喊一声派森,原地消失无踪。留下刘佳明一脸懵。 一下课旭就直奔三班找他瑞哥哥喊头晕,躲开刘佳明。 三班有田心,刘佳明很讨厌这个冰山美人。从来不来往。她也没掩饰自己的厌恶,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那个女人1992年6月芒种生。属水。克我山头火命。”刘佳明这迷信的小习惯无伤大雅。大家也就当笑谈传开了。 旭也是从顺子这个顺风耳口中得知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用得上。 因为自己曾经入过幻境,得以比刘佳明早一步习惯了耳机的杂音,更早从幻境中摆脱并且恢复清醒。刘佳明跑得快也没能追上他。 刘佳明不死心,连着追了他三天。每一次旭都装晕跑掉。 周三,刘佳明适应了幻境,他跑不过,顺手就躲进子居怀里。子居道一声师兄,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过多插手。刘佳明心疼她师弟子居,没敢硬来。 周四,旭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是九月九了。连忙接受了刘佳明的寿宴邀请。 周六,吩咐二狗子缠住耗子。趁爸爸妈妈都去上班,偷出神台的书稿,借口看那《日出东方图》去拜访刘佳明家。 路上,子居一再叮嘱他不可以进道场后面的竹林,石子路那边还可以回头,进了竹林那就是个死。旭满口答应。 趁子居被道场师兄弟缠着过招,一个转身进了道场后堂。 刘家道场只有前面是练武,后面是刘家私人领地,当然不允许你们这些外人随便进入。 对外是这么说的。 站在两条分叉路口,旭站住了。 左边的卵石小路通往刘家大院,是刘家老小起居饮食的地方。 右边的竹林小径通往梅园,刘佳明一个人的私人禁地。 前世,他没少被这个师兄兼老婆大人摔在梅园的榻榻米上。 他也知道,刘家大院只要刘一手不在,刘家政就会叫宝珠带他老婆大人去大院吃饭。 但是也不排除他的老婆大人昨天心血来潮去梅园看青梅酒好了没有,顺便偷喝两杯,晕乎乎拿出纸笔在榻榻米上铺开大纸写个字,顺势躺下赏个月,就睡到了现在。 刘家政真的会嫌弃他这个酒鬼,不让他进大院的门。 旭抬起手腕看一眼蓝色腕表,上面显示八点。卵石小路那边悄无声息。竹林小径更是只有风声过竹林的潇潇。 到底在哪边?旭拿不定主意。心想今世为旭,还没相熟到可以擅闯梅园。脚步一转,旭踏上卵石小路。 走到庭院,从前门绕着外墙走了十分钟,又走回来大铁门前面。这座左右对称的三层别墅还是没有一点声响传来。 “不是说好今天上门拜访的吗?” 旭从怀里掏出邀请函仔细辨认上面的日期,“丁亥猪年八月十二。”翻开手机,查找了一遍公历,“9月22。” “确实是今天。” 旭正犹豫着要不要翻墙,铁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西服的老爷爷。“小公子可是宁曦旭?” “是。呃,正是小人。” 老爷爷哈哈大笑给他开了大门,“小公子多礼了。这只是我们下人的规矩,小公子大可随意。” 老爷爷扶着一边门彬彬有礼一弯腰,伸手就是,“请进。” 旭下意识理一理黑白格子衬衫,挺直腰往屋里走。老爷爷紧随其后,给他开了别墅的门。 繁忙却不嘈杂的大堂满满都是清一色黑白女仆装的下人。旭呼了一口气,有点自暴自弃。早知道就不穿这一件了。跟人家的仆人一样了。 老爷爷安排他在安静的客厅做好。旭喝着茶,倚在门边听着门外嘈杂的人声。熟悉的声音让他嘴角微微发笑。 “老爷的蒸饺包好了没有?快!” “佳明今天穿黑色玫瑰T恤,蓝色露膝盖的那条牛仔裤。送过去梅园。” “对。西米露马上送过去给正公子。记得多加糖。” “不是这一条!哎呀我来!” 推开一条缝儿,门内刘宝珠指挥这个,教训那个。忙前忙后没个消停。 旭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刘佳明。听那些仆人正窃窃私语说小姐不见了。 “不在梅园吗?” “老爷在不在?不在就没事。” “老爷在啊!” “那怎么办?” 旭还想不惊动各人自己去梅园找刘佳明,开门就撞上一个新来的仆人。 “坏了坏了!对不起。”旭扶起那急匆匆的仆人。问怎么了。 那小年轻马上闭口不严,只是满脸着急,头上冒汗。 “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做事就不能稳妥一点?” 旭闻声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捧着一碗西米露。来人正是刘家三子刘家政。 刘家政把手上没吃完的白瓷碗递给身边的仆人,自己仪态万方地下楼来。 刘宝珠听闻异响也提起裙子从二楼登登登下楼。 那小年轻低着头擦着汗,走在刘家政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私语几句。 后者面色一黑,伸手在空中一个鼓掌,屋里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十个彪形大汉。清一色黑色西装打手装扮。 旭吓了一跳,站在一边没敢动。 怎么?文人世家还要打架? 刘家政也注意到旭了。点头道过谦,带着人出门。旭想跟上去看看,被一双红鞋拦住。 刘宝珠挡在他面前深深地一鞠躬,“旭公子,小姐现在不在梅园。我们的人正在找。请你在客厅稍等。” 那小年轻趁机关上别墅的门。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伴随着人类骨骼断裂的惨叫。 旭不放心,“我还是出去帮个忙。” 旭刚踏出一步,整个人被刘宝珠伸手拉向前,转了个圈,推到了屋子的更里面。 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被打倒的。刘宝珠又是一个90度大大的鞠躬。“得罪了。这是我们刘家家事。不劳烦客人您插手。” 第138章 吾儿 旭只好回去。在客厅坐下喝了一杯茶,刘家政过来了。 刘家政瘦削的小身板在白西装下尤其羸弱。脸上是笑意掩饰不住的疲倦。刘家政坐下来招呼他,说得也是刘宝珠那一套。 旭打断他的客气话,“刘家光又来啦?” 刘家光,刘家长子。刘家发迹之前还是个兢兢业业的三好青年,刘母死后悲伤过度,误入歧途。差点败光刘家去供他那虚伪的无边快乐。 没错。刘家光是一个瘾君子。 安居岛纨绔子弟没几个。刘家光一个,叶茎一个,凑了个伴儿。吃喝嫖赌,简直十项全能。 两家对这些败家儿都是一个态度,逐出家门。前世还听说是叶茎带刘家光入的坑。不知真假。为了避免顺子知道之后跟段子反目,居还专门找人压住了这些□□。 他这么直白,刘家政的脸挂不住了。刘家政起身,把外套搭在手上,带他去梅园找他那没个酒量的二姐。 哪知道客厅的门先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蓝色闪电越过刘家政,飞扑过来抱紧了旭。 喝醉酒的刘佳明一身牛仔背带清爽迷人。打了个嗝儿,点着旭的脑袋,大着舌头,“家政,我的傻弟弟,我就说青梅酒好了你偏不信,没口福了吧。” 刘家政捂住口鼻免得自己被他二姐的酒气熏到,“你喝了多少?” “一点点。酒不醉人人自醉。呃~我想唱首歌。” 说着旁如无人地伸展双手,放声高歌,“将进酒呀,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喔噢倾耳听。” “见笑了。我姐姐喝醉了。” 刘家政上前来拉人,奈何身板儿还没刘佳明宽,两人一起东倒西歪。吓得刚关门转身看到的刘宝珠捂住嘴惊诧出声。 旭上前搭把手。轻松把人扶住。 刘佳明身子定了定,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嗯?怎么有两个家政?” 刘家政满脸尴尬要领走他丢人的姐姐。旭轻车熟路指着沙发唱,“钟鼓馔玉不足贵,” 刘佳明微微笑指着他,自己走过去躺好。嘴里还继续唱着,“但愿长醉不复醒呀。” 旭拍着鼓点和,“不复醒。” 刘佳明双手交叠在腹上端正躺好,闭目养神。拖长了声音唱,“古,来圣贤皆寂寞哦哦哦,惟有饮者他呀,” 旭踩着鼓点接上,“留呀留其名。” 沙发上的人一个响指打出,顺势举高大拇指夸他,“小旭这一波给劲儿!你等着!我睡醒再跟你唱。将进酒呀~” 这是可算清醒了。 眼见得又要唱起来,刘家政不耐烦了,“你睡觉吧。你经期才刚过就喝酒我还没说你。” “哦。”刘佳明委屈巴巴扁着嘴。“不高兴。宝珠抱抱。” 刘宝珠过去,在沙发边上蹲下,埋首进她怀里。刘佳明嘿嘿笑着,上下其手。 “我们还没走呢!”刘家政怒喝一声,关上门,吩咐下人守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自己拉着旭换到大堂去坐着。 大堂里坐着一个老人。正坐在主人位沏茶。脸色红润,气色不错。修剪好的胡子一寸寸在外,外形有点粗野。 刘家政上前叫一声爹,坐了下来。 此人正是刘一手,刘家四个孩子的父亲。老人家一伸手,在旭面前放下一杯热茶,招呼他坐下。 楼上一声小孩子的尖叫。旭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刘佳明房内刘宝珠冲出来,在二楼走廊飞奔抓他。 另一头的小孩子大约10岁,跟耗子派森一个年纪。身后跟了好几个手忙脚乱抓他的仆人。小孩子体量小,左转右钻,三五个仆人都奈何不了他。 “达仔!回去!”楼下刘老爷喝道。 刘家最小的孩子刘家达看见他爹坐镇,顿时怕了。看见前面刘宝珠好像看见救星,扑过去抓住刘宝珠的腿,央求道:“宝珠姐姐,你帮帮我。我不想写字。我再也不想写字了。让二姐写。本来不是她负责写的吗?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踢球。我要出去。求求你了。二姐呢?你快去叫二姐过来救我!” “小旭,不好意思。真是失礼了。这是我弟弟刘家达。失陪一下。达仔,回书房去。你的字练好了吗?” “我不练!三哥?不要三哥。三哥不要。”慌忙中又去推刘宝珠,“你快去呀!” “四公子,你小点声儿,小姐睡了。” “什么?这个三杯倒的酒鬼!完了。哎哎哎,三哥,你听我说。我,你不心疼达仔了吗?三哥!”刘家达一脸天要亡我的表情,被上楼来的刘家政拎回书房去。 刘一手连说三次见笑才把这段小插曲抹过去。问了一些你跟家政是同学吗,家政在学校可还习惯的废话。 唯一一次提到佳明,问的是,“佳明现在读几班?” 自己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读几班?旭也是相当尴尬。 旭看了一眼蓝色腕表,直说到十一点,差不多吃饭时候,刘一手才带他去自己三楼书房看字画。 四面墙挂满七王爷的字画。旭差点以为自己正在参观七王爷的作品展。分宾客落座酸枝木茶几两侧。桌面有茶座的凹位,但是没有茶杯跟茶壶。显然有备而来。旭静静等着。 果然,刘一手从墙上取下一副《吾儿》。小心翼翼地逐寸展开。 旭站在一旁观赏,口中念道,“白露冷秋夜来堂,启明道别梅园郎。旧人新子何须问,一轮甲戌误作阳。” “这是七王爷存世的最后一幅字。吾儿。写给家明的。你的诗集呢?” 旭从怀里掏出黄皮的诗集,摊开一页平放桌面。两人逐个字比对,发现那些字如出一辙。 刘一手确定这本手稿是七王爷真迹。手压在手稿上,细细抚摸。 旭苦笑着,“我爷爷留下来的一本破旧手抄诗集竟然是前朝七王爷真迹?刘老爷别开玩笑了。” 作势就是扯烂也要扯下来。刘一手没敢硬来。无奈松了手。在刘一手翻脸之前,旭霸道地抢回自家的诗集。 刘一手眼睁睁看着旭把诗集随意一卷,粗鲁地插在腰间皮带上。心疼得面容扭曲。 “我刘一手,不开玩笑。90万。” “不卖。” 刘一手收起那副《吾儿》。请他坐好,上了茶。先叹一口气。 “人人都知道七王爷的字画值钱。就是七王爷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在意。他生前一个狠心,烧毁了所有书稿。要抢救下来也是残的坏的。现存完好的不是往日送给朋友的就是偶尔一个字救济贫民的。那个贫民后来凭借一字卖得千金。现实版的一字千金。贫民得以买药救妻子。发家致富之后又双倍价钱把那一字买回。你可知那一字是什么?” 旭坦言,“不知道。” “那一字就是刘。刘一手的刘。那个贫民就是我。” 刘一手说到这里,低头,再抬头,眼里有水。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浊泪就滚滚落下来了。旭辨不清他是真是假。 “七王爷对我们刘家有恩。那一年,我父亲去世了。我连给他埋葬的钱都没有。人家说七王爷心善,经常接济穷人。我寻思着,能到梁园讨个十文钱也够我爹买草席下葬的了。我就去跪。 我等啊等,等到那华丽的车驾进去了又出来。还是等不到屋里的七王爷出来一趟。我从清晨那华丽的车驾从屋里出来,一直等到晌午。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等到了。我记得那时候太阳都要下山了。七王爷可算起来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个一身白衣的落魄书生就是七王爷。看见他出来我就想走了。 我觉得这是要没戏。你想呀,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犯得着专门出来跑一趟给你银子吗? 他还给我道歉,说仆人没叫醒他。 我估计这是一个仆人什么的。我就说你在这儿干活也没多少钱,你主人不出来那就是不想给我,我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不给就算了。我就起身走人。 他叫住我,拉我去街上一个卖墨宝的店里,让我光膀子坐好。 我不晓得怎么的就信了他的邪。他站我后面。我就觉得后背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爬。他说好了,让我去着镜子。我一看,他竟然在我后背用墨水写了一个好大的刘字! 我虽然是个粗人,还是晓得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的。他竟然在我背上乱画! 我当时那个生气啊!你这家伙不给钱就算了,还写什么破字羞辱我! 那字写在我背上,我擦不掉。推倒他这个弱鸡就跑去河边,看着后背那叫一个伤心啊!我刘一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如果不是为了埋葬我死去的老爹,谁愿意大早上顶着北风去你家求你 还好我要拿水擦身上墨迹的时候有个天仙那么美的女子跟上来阻止我。她一定是上天派来的观音娘娘。她用纸贴在我背上,把那个字印了下来,还给了我三条黄金。 埋葬完我爹,剩下的钱我用来买一些笔墨纸砚倒卖。后来家明学会写字,我就让他冒充七王爷的字,做了几本字帖,赚了一点小钱。又用这些钱买了一些真品字画跟家明的假字画混在一起。再全部高价卖出去。 这样来回倒腾好几次,一点点赚出了现在的刘氏雏形。到现在,我们刘氏与你们宁家各执刘耳,立足安居岛。这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别人看我们是有资本跟大鳄叫板,随口就是千亿的投资。实际上,我把大部分的钱投进了日昇昌,借宁老爷子的手利滚利。现在不行了。那边干的生意我们干不来。老了,手脚脑袋都跟不上年轻人。现在刘氏,都交给我两个孩儿管了。 我闲下来了。老了,有钱了,想给自己的儿孙购置一些传家宝,结果市面上全是我当年卖出去的假货。那个时候穷,没见识。现在被自己当年害惨了。他说的对,我为钱生,早晚有一天要为钱死。 他喜欢字画。我给他安置了另一条路那边那片小竹林。他很喜欢。写首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给它取名梅园。那院子里靠墙那一排梅树,就是他亲手栽下的。他在那里天天写字作画。就是一副都不肯留给我。死都不肯给我!” 说到此处刘一手捶胸顿足。把如愿得知七王爷在此处而欢喜雀跃的旭吓了一跳。 “死了?” “烧了。”刘一手狠狠把拐杖往地板上一戳,愤愤道,“全都烧了!那个狠心的!不把字画卖给我。一个字都不留给我!他又瑞瑞嚷嚷着吃我的住我的不好。我想找个理由让他良心好过一些都不行。我们为这事吵了大半辈子。还好,他睡过去的时候摸着佳明的头说,还好多活了这几年。那个《吾儿》,就是写给家明的。” 说着,刘一手抓住旭的手像抓住了救星。“小旭啊,你是个孝顺的。我老人家没别的指望,也没几天好活的。你看我这满墙都是他的字画。可我哪个都不相信。他说过,这些都不是他写的。我不晓得他说得是真是假。我就知道,这一幅《吾儿》一定是真的。但是这个,是要留给家明。不能随我陪葬了去。你那本诗集,” “这是家传之宝。不卖。”你的故事说得再悲惨那也是你自己活该。这句旭没说。 刘一手抹了眼泪,搭在旭手上,凉得旭直打颤。 刘一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央求道:“那你能不能遂了我的愿,在佳明手上拿几副真品,放在我棺材里?这样我就心足了。” “你自己去说。” “家明跟他七叔一伙的。都不肯给我。” 你自己家的事情你要我一个外人怎么滴?旭心里这么想,脸上只是很为难,悄无声色收回自己的手,嘴上说着:“佳明不见得就有她七叔叔的字画。我父亲手把手教我写字,自己也没有在纸上写过一个字。” 刘一手一把给他抓回来,斩钉截铁道:“一定有!” 旭被他这声如洪钟的耳边一吼吓了一跳。 “抱歉。一时激动。那个人喜欢写诗送人。送给自己看得上的人。他看不上我一身臭钱。他喜欢家明这个孩子。我媳妇儿生前亲眼看着他在朝日的余晖里抱着家明,走出竹林,送回来我家。除了那一次,他从来没有踏出过竹林半步。说他不偏爱家明,我不信。” 又问,“你身手怎么样?” 旭脑袋瓜子一转,“找个东西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就盼着你到梅园去,找一找。就是找着半个字也好。” 刘一手这意思就是偷了。拜托一个外人偷自己女儿的东西,亏他想得出来。 要不是为了偷进梅园找七王爷,旭才不会答应这苦差事。 从小径过来的路上,旭左右两边都是遮天蔽日的竹林。用稻草在下面捆了道儿,把压过来的竹子固定回两边去。中间铺了青石板,不让它们从地下往上抽芽。这就算是一条路。 到了道场前,还有两丛肚子胖胖的罗汉竹。可见这主人是多偏爱竹子。 然而,此处名叫梅园。因为道场旁边是不允许种竹子的。怕长成一丛淹没了道场。像是为了补偿,梅园里面大院子,种的全都是梅。 旭偷偷进来,藏在罗汉竹后面往里看。窗明几净的道场,刘佳明正蹲着,推着抹布来回地擦榻榻米。 老婆大人爱干净。同时,打扫道场也是她三省吾身的方式。当初抢夺温泉项目被宁家虐了,她也是愁得到梅园来擦了一晚的地板。 旭耐心等待。等刘佳明进去盥洗抹布才迅速爬上房梁,又顺着这粱木在近三亩地的道场来回转悠。 道场里空空如也。别说七王爷的墨宝,一张纸都找不到。旭想,那就算了。回去那会儿,低头一看,下面的人正好抬头看梁上的他。 刘佳明脸上没有一点惊讶。反而有点,期待? “哟。”端起手上温好的青梅酒冲他敬了一杯,“辛苦了。下来喝一杯再走吧。” 确实,自己这么点小伎俩,哪里瞒得过刘佳明这个武道大家?前世,居的本领可全都是她这个师兄教的。 旭也没隐瞒,说了刘一手的委托。 刘佳明听后哈哈大笑。“七叔叔的确很疼爱我。亲自教我写字。但是他自己写的字都是一个不剩地烧光了。” 和刘一手说得一样。旭抿一口热得刚刚好的青梅酒,“我明白。她七叔叔要存在,必须要低调到不存在。本该在刑场上死去的人,当然不可以在荒岛让自己的字画存世。” 青梅酒不够一年。说是酒,其实很淡,度数不高。刘佳明又是用的那种两根手指可以环住边沿的小酒杯。旭这一抿,没了。 “还是你这个外人看得明白。偏偏我老爹不信我!一口咬定我偷藏了七叔叔字画。” 刘佳明从面前温酒的竹架子下面拿出来一个冰裂纹阔口大海碗。提起梅花纹样的大肚窄口小酒壶给他满上。自己从一旁茶几高的梅瓶里面倒出一点进空酒壶里,再放上竹架子,挑通了下面的煤。一点点温着。 刘佳明低着头挑煤。旭看不见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光是听语气,似乎有点苦涩。许是刘一手就这事儿逼得她太多,旭也没多想。 “他说就你让七叔叔走出了梅园一次。” 沉默。空气中只有青梅酒的芬芳。 煤炭偶尔炸开的声响惊动了两人。 第139章 七叔叔 刘佳明全身抖了抖,这才回过神来,站直了腰。耸耸肩,“那一次是我偷偷留在道场训练结果睡死过去了!说起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很不会说话。明明那个一脸刀疤的男人带着一个看起来就好老的手下过来,跟七叔聊了几句,都把七叔说哭了。我还嫌弃天黑路滑就要在那儿呆着。 那俩凶神恶煞的人走后,我七叔就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我在他旁边哭着就是要回去。 他那时候大概正是感伤的时候。偏偏被我扯得手忙脚乱,什么大诗人的形象都被我鼻涕眼泪抹没了。 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干脆在道场的木板上铺开纸张笔墨,塞了我一只大狼毫,把着我手站在道场写我的姓名。 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秀字,什么七叔叔。我只知道他写的那个刘字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姓氏。 我吓傻了。怎么会有人写字跟自己的脸一样,这么好看? 七叔叔长得也是妖孽。一个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蹭过来贴在我脸上的皮肤比我这个八岁的小男孩儿还要嫩滑。 不过他手上有被笔磨出老茧。硌得我手慌写不好自己的姓氏。 他就耐心地教我写。写了一次又一次。 早上的时候鸡啼,他才停笔。指着远处升起的朝阳给我念了一句诗。七个字念完停下来又是七个字。具体不是很记得。大意是太阳出来了,云彩染红了半边脸。 我当时看着还没有下山换班的月亮,很尴尬地告诉他真相。 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直愣愣地杵在大开的道场三扇木门中间。继而抚着门板坐下,脸上都是痛苦的泪水。 他给我念了好多歌颂太阳的诗词。都是我现在翻遍书本也找不到的。他自己写的。 他哭得气喘,我的心也不好过。 我后来才知道有一种人,他们天生看不见颜色。火红的艳阳和青白的圆月,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分别。 所幸,七叔叔的时代流行水墨丹青,黑白字画。 隔了好久,他问我现在太阳出来了没有。我说出来了。他才起身抱我回去。 他眼中缺少的颜色,今生今世是怎么也弥补不了。我只好每日来竹林,借口学写字,引他说话作诗,陪他解闷。 霍老师夸我语文好。那是因为我自小生活在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之中。 七叔叔喜欢诗词。七言绝句五言诗张嘴就来,我对不上他要不高兴了。我只能每日做功课之前先背一些诗词。我本来是打算背到明日能跟他搭上话的程度就行。结果,” 刘佳明说到这里自己笑出了声。“七叔叔简直是人精。他每日与我说的话三句不离诗词。最要命的是离不开我前一晚背的诗词。他根本就是变相考我功课。” “他怎么知道你背的是那些诗词该不是刘老爹说的吧?” “我爹大字不识一箩筐。七叔叔是全都会。他一听我说话的语调语气带上了卿卿桃夭就知道我看了诗三百。他再随口一念,就是蒹葭苍苍。我要是说了单衣薄凉如水,他马上考我宋词。还是婉约词。” “这是怎么做到的” “闻。” “嗯” “他说一个是美酒佳肴,一个是茗月清风。各有千秋。” “大概你说一个字,在他眼中就已经是大漠孤烟直这大半句了。” “没错。说到诗词,没有哪个比得上我七叔叔。” “还有一手秀字。” “我喜欢宝珠。”刘佳明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旭应道:“我知道。” “一轮甲戌误作阳。《吾儿》。我爹给你看过了吧?毕竟这是他唯一可以确定是我七叔叔写的东西。他能给你看的也就是这一个了。 七叔叔当时送我这首诗做生日礼物,我还以为他记仇,怨我在他两个客人面前大哭 ,影响了他们的心情。 后来他说,这就是我的命格。甲戌年甲戌月甲戌日甲戌时出生。阳气旺,阴气不足。宝珠就是救我的贵人。 我以前不信什么命啊什么相啊这些玩意儿。现在也不信。我会算。可是每一次给别人算都有些许不一样。 我算过你,你以后会嫁给你最爱的人。 那个人太胆小。娶你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我不得不出门助他一臂之力。 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懂。” “你懂还跟他,喂,不能这么喝。” 旭端起大海碗,把那凉了一半的青梅酒一饮而尽。“这,今年的青梅?” “嗯。才埋了一个月。” “不是上一年的吗?” “上一年那一瓶我不都试喝完了吗?这是新酒,热着喝还行。哪儿能就这么干呢?喝白酒吗?傻瓜。”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喝过青梅酒。” 这是谎话。前世刘佳明在世的时候他喝过很多回。刘佳明死后,居一个人温了一个梅瓶的青梅酒才下定决心跟曦同归于尽。 “小旭。” “嗯?” “我跟你讲,我不知道你想要在宝珠身上尝试着找回自己丢失的什么东西。” 扎心了老铁。其实旭自己也不知道那三包万宝路除了存在于他的记忆里还有什么意义。就好像全世界都能体谅他为小分队大义灭亲只有他自己为了挥棍子的一刻颤抖了一辈子双手。 刘佳明没理会他这点小惆怅,指指自己,“宝珠,是我的。就算你是男的,我现在是女的,宝珠依然是我的。从命格来说我们最匹配。走在大街上我们也最般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否则,” 小茶杯往茶几上一压,旭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流从刘佳明那边扑面而来。 竹架子下面的煤炭疯狂地燃烧了一会儿,又无力地缓慢恢复。 在遇见刘佳明之前,旭从来不晓得害怕。在遇见之后,再没有害怕过别的。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能比她发火时候的这一身气流更可怕。 如果说世上真有霸王色的存在,那么它的拥有者除了路飞就是刘宝珠受到威胁时候的刘佳明了。 然而对于从小被师兄摔地板摔到长大的居而言,免疫也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同时,再次在梅园重逢的喜悦,也让他忘乎所以了。 青梅叶落,枝头青青果。园中水池上方的竹节装满了水,往斜口那边倾倒,打在下面的卵石上,正好发出“咚”的一声。 “正好,添水响了。是时候添水了。” 潺潺的涓流从蓝色腕表的手腕中倾入对面的小茶杯。他像是给人倒惯酒的下人,动作娴熟,半滴不落。同时,酒壶正好落在榻榻米上。 “宝珠姓刘。从第一步踏入刘家我就知道。刘老爷的蒸饺,你穿的T恤刘仔裤,还有刘家政的西米露,她生是你们刘家的人,死也入你们刘家祖坟。” 刘佳明本来还以为刘宝珠美人在旁,旭会心猿意马。这么一看,她似乎多虑了。一时放下心来,眉眼含笑。 一时想到自己同桌那24小时钉在这人身上的那双眼,顿时唏嘘不已。 别人的事情她也不好直说,只好旁敲侧击道,“那正好。收起你那处处留情的双眼。专心看着你爱的人。” “没有。”旭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很花心。我哪一个都想要救。哪一个都要留。” “小旭,你并不花心,你只是太多情。你就像留连百花的蜜蜂,脚上沾满花粉,来到播种的地方,你反而不知道从哪里下脚。干脆全部带回自己家。有时候朋友太多,也会成为身上的枷锁。” “人活久了就这样。” “你才12岁。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 “我今年三十了。”前世十八加上今世十二,旭已经是而立之年。 12岁的刘佳明只当他在开玩笑。摆摆手,“这玩笑不行啊。”给他大海碗满上,“自罚三杯我才能饶了你。” “你不信?” “不信。” “那我说的就是玩笑。” 旭在梅园直喝到太阳下山。中途刘宝珠过来,送了一点小点心。两个酒鬼东倒西歪,坐都坐不直。刘宝珠不放心。留下来看着,顺便打扫一下院子。 临行前,刘佳明执意要亲自送他出竹林小径。 在梅园门口两丛胖胖的罗汉竹前,旭跟刘佳明一握手。明明白白告诉她,“佳明,我对宝珠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妹妹。我把她当妹妹看。宝珠,是你的。” 从前世你的劳斯莱斯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天开始。愣头青的青春,结束了。 黄色手稿保住了。七王爷见不到。应该说,从此以后没人可以见到他。 旭回去之后找了个机会问宁正这本书稿的来历。宁正把他两的床并在一起,自己趴在中间说当年宁日如何手把手教他这个义子写字。 “用的就是这个。从安夫人佛堂偷出来的诗集。现在佛堂里面的是你爷爷手抄的那份。” 旭感慨宁日的母亲安夫人不愧是七王爷死忠粉。连这种日记一样的手稿都能搞到手。 旭仔仔细细翻开那本诗集看过。小时候看诗是看一个个的字,完全没有胡思乱想。现在再看,字字句句无不情意绵绵。对亡妻,对故土,对逝去却无可挽留的王朝。 “七叔叔是诗人,奈何身在帝王家。” 刘佳明酒后一言道破真相。真是可惜生在帝王家。 七王爷那一世的秘密已经确定了。不能仗着自己宁日外孙的身份偷坑拐骗,也无法求得安夫人偶像七王爷的庇佑,那只好赶在九月九寿宴之前解散日升会。拒绝赴宴,一家人远走重洋,落得个潇潇洒洒。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可以给他搞家属签证的温舅舅,而是回国安稳做数学老师的廖天瑞。 同时,他也要问清楚入学时候遇到的三个清河堂崽子。本来以为不足挂齿的,哪晓得他们竟然连续三天跟踪田心。在解散寸金赤土的关键时刻,旭有理由相信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更诡异的是,解散的事情廖天瑞进行得十分隐秘。连二狗子都查不到半点消息。 旭只好亲自出手。 廖天瑞似乎很忙。整天不是改试卷就是去三班七班监考虐待他们这些小白。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明年体育纳入高考。体育老师马上紧张起来。有课没课就拉着他们去操练。 旭负责喊口号,分身乏术。只好拜托二狗子穿他的校服潜入学校摸透他瑞哥哥的行动规律。 终于在9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没有例会没有考试的放学后,在办公室逮到了改卷子中途接水喝的他瑞哥哥。 低年级办公室走剩廖天瑞一个人。十几个教师办公座位空荡荡一排过去,只有廖天瑞鹤立其中。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不懂去问你哥哥。我没空给你们一个个地补习。” “小霍霍呢?” “去车库提车。” “正好。两仪小组二当家,我日升会现任龙头有话要问。你如实回答就好。” “整这么严肃做什么?问吧。” 解散“要多久?” “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 “太久了。快一点。我等不及了。九月九之前彻底解散,一个组员都不可以有。” “不可能。” 他急,廖天瑞也急。但是这事儿就是急不来。廖天瑞要时间,旭逼着他马上做好。 廖天瑞只好跟他算账:“日升会的手足遍布安居岛。要全部洗白还要人人安居乐业。培训不要时间?光试用期就三个月呢!几万人的就业问题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还有家庭。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你一句话解散就可以彻底解散的。这是大事情。不可以急于求成。” “必须做到。” “那就直接解散。不安排就业,不负责安家。他们自杀抗议就暴力镇压。三天就够了。” “这样当然不行。” 问题又绕回来了。廖天瑞放下水杯,“那不就是咯。等等吧。那么着急做什么?” 旭心里也明白。廖天瑞都说这事儿急不来,那是真的做不到。可眼见着,“马上就是九月九了。” 廖天瑞再次举杯的手顿了顿,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旭这么着急。 “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上大陆祝寿。”话是这么说。他喝茶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他也是没什么底气。 从前不觉得这一年一度的鸿门宴有多可怕。无数次的明枪暗箭,瞒天过海都是一次倾尽所有的赌博。 孤注一掷最容易大胜。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已经是一无所有。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所以不畏惧失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的小郎君,还有两个或俏皮或乖巧的儿子。他还跟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过去和好了。他真切感受着养父母一直在身边的幸福。只要顺利解散日升会,以后江湖上再没有二当家,有的只是廖老师。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是会上瘾的。你若是让一个三天不上战场的士兵拿起刀,他会慌。 廖天瑞就是这样的状态。幸福,麻痹了他的神经。 该死的旭还说,“是最后一次。” 预言一般的认真吓得廖天瑞差点失手摔了杯子。廖天瑞静静等着,等着心里那一阵慌乱过去。 两人面对面在夕阳的余晖中站了许久。他才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上一年上去宁老爷子还在院子里跟宁安生过招。精神好着呢。” 再活一世的旭没办法像他这么乐观地欺骗自己。“说了你也不信。宁老爷子今年会死。爷爷身世的秘密快要瞒不下去了。” 第140章 西街的三当家 廖天瑞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冷了脸,久违地用上了两仪小组二当家说话的口吻向他汇报。 “跟你说老实话。烈火堂我已经安排到了WSL和我名下的雨佳二人。义父的青龙转到了旭日东升。还有三当家名下的清河、寸金、赤土。三当家,” 说到这里,廖天瑞脸色有点为难,“我之前答应他,他名下的产业自理。这三个堂会,我管不了。” 旭咬紧下唇,“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以我现在的身手跟宁安生正面杆上,我有没有一点点胜算?” “你还不如问我你能不能自保。宁安生自小作为日升昌当家培养。专业的营养师、武术指导,还有宁昇手把手教导。人称铁拳。最关键一点,他没有心脏病,你有。” “不至于吧。我好歹是蝴蝶。” 廖天瑞反问他,“你跟西芹比如何?” “我连霍秋水都比不过。别说了。” “就是咯。”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打不过就跑。九月九之前必须一个不落全部溜走。我的寸金尺土可以无条件支持你。清河的事情我去找三当家谈。我只有一个要求,解散一定要快。” “寸金尺土在你手上?”廖天瑞一脸难以置信。 “我帮田叔叔找到了他的孙子。这还得多亏清河堂那三个欺软怕硬的兔崽子。我一打,他们就招了。不过田心不肯认儿子。” 廖天瑞眉头一皱,明白过来。“你这是威胁。” 旭耸耸肩,“无所谓。不管怎样,到手就是好的。” “田心,她还好吧?” 旭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扯上田心。只好如实道,“不好。她本来就不是好人。” “也对。”廖天瑞无法反驳。“只是可怜田叔叔。” 旭奇怪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这些八卦也要管。” 廖天瑞苦笑,指指自己,“我好歹是3班的班主任。” 旭这才想起来这一个事实。“哦。入戏挺深的。” “我觉得还好。” “也挺好的。做老师。比以前做你爷爷的二当家好多了。不对。” 旭细细琢磨他方才的汇报。“依你刚才的意思,其他两会都已经完全解决了。至于清河这三堂,瑞哥哥,你能解决的问题不会跟我说。告诉我,这三个堂会到底怎么了?” 秘密揭穿了,廖天瑞反而松了一口气。“清河、寸金、赤土合为一体,起名新会,盘踞勾丝岭西樵山一带。七月份成名。八月底,取代日升会,西街称王。” 廖天瑞的话像一个□□,轰的一声炸响了旭的脑袋。 “我进了一些西瓜。” “过来吃螃蟹。” “鱼生你怕不怕?” 一次又一次的怀柔,一顿又一顿的美食俘虏。全部不过是为了蒙蔽他这个日升会龙头老大。 旭以为三当家把他当兄弟,哪晓得对方眼里从来只有对手。 “三当家。”走在西街的路上,旭捂着快要负荷超载的心脏玩命儿地朝那山那迷宫奔跑。 从城中心穿过勒杜鹃,跑过高架桥,单凭一双腿穿过半座城,他就是要问清楚。问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拿他当兄弟。问清楚,为什么明知道死路一条还是不肯放下。 “为什么?”斜阳余晖下,旭的呐喊渐走渐远。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西街开始营业。灯红酒绿的地方有着让人忘却时间的魔力。红唇浓妆艳抹让无数男人着迷。 “庸脂俗粉。”旭骂骂咧咧走在这些移动的躯体中。 这是旭第一次参观西街。从前听说过无数次这是男人的天堂。从前没有在营业时间深入接触过,现在为了搞明白三当家为什么要拼死护着这里深入调查一番。仔细看来,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旭决定直接去找九姑娘问清楚。九姑娘名九里香,脱衣舞娘皮皮从良嫁人之后她是这里新的妈妈桑。 旭捏着鼻子,耐着被推搡的恶心打听九里香的下落。站街女子身上花香浓郁乃至于刺鼻。他实在忍受不了。捂着口鼻走到无人处扶着墙呕吐起来。 耳边一阵铃响,渐渐走近。旭扭头往后看。一个美艳到极致的高挑女人嫌弃地递过来一张白手帕。 她年近四十的脸上掩盖不住皱纹,然而,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诱惑味道让男人的视线根本离不开。 她看也不看,也没回应旭的多谢,转身进了那完全比不上她气质的破旧楼房。 这女人,比瑞哥哥还要高吧。旭想。又站了一会儿,旭想着这气儿这么久也该顺过来了。他蝴蝶老大可不是这么弱的人。 腿一抬,啪的一声鞭子响。吓得旭一条左腿就这么停在半空没敢落下。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一鞭又一鞭,伴随着声声女子撕裂喉咙的惨叫。光是用听的就知道,这是鞭鞭出血的大惩罚。 在西街,光明正大打死人都没有人敢上前吱一声的,那只有她了,九里香。 旭在楼下听着那骇人的鞭子跟惨叫声整整半个小时。里面从惨绝人寰的嘶吼再到哑声的哭泣,旭直听得胆颤心惊。 “起来。说。能不能?” 刺破耳膜的一声惨叫。旭实在忍不下去了。冲上楼,循着声音找到那房间。 九里香妆容整齐给他开了一条缝,冷冰冰问:“有事?” 里面情况不知道怎么样,透过那一条缝只能看到地上隐约躺着缩成一团的人。全身抽搐。笑声中伴随着哭泣。好像精神病发的病人。 “前街才是客人的地方。”说着就要关上门。 一只手卡在门边,九里香没能关上。干脆打开房门,木马、枷锁、电动~里面的刑具突破了旭的想象。 深褐色的鞭子往地上一甩就是一条血痕,九里香警告他,“客人请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要买下那个人。”旭站直了身子,手指地上那抽搐到最后动弹不得的可怜女子。 九里香好像听到了什么天荒夜谈,爆发出一种尖锐的笑。语带嘲讽问他出价几许。旭说了一个价钱。九里香又笑了。旭把价格提高两倍,赎回三个都绰绰有余。 九里香不笑了。举手高过旭的头顶,啪啪鼓两下掌。喊,“玫瑰,送客。” 楼下脚步声渐近。九里香转身关门。在还有一点将要关上的时候,转身严肃警告他,“宁曦旭,想英雄救美也要看地方。这里是西街。宁日建立的西街。里面那个,是新会送过来的人。哪里是你一个小屁孩救得了的?三当家请你吃两片西瓜就忘乎所以了?真傻。那个人,一向习惯收买人心。” 旭无从反驳。 “玫瑰姐姐。” 当初就是玫瑰带他跟霍山扣到廖氏所在房间布置计划的。这个丰乳肥臀的俏姐姐为人和善。旭对他很有好感,先开口打招呼。 “宁小少爷。”玫瑰礼节性弯下腰,伸手往楼道外,“请。” 玫瑰房内都是少女粉,衣柜被铺就连空调都罩上了一层粉色。玫瑰清茶沏好,一室馨香。旭方才被惊吓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玫瑰推过来一杯清茶。自己先开口解释,“让妈妈桑□□乖了总比以后犯错落在兔子爷手上好。” “我不认为兔子爷有你们说得这么可怕。” “我没有说兔子爷可怕。”玫瑰马上否认。“我们哪里是害怕。这叫敬重。人家是大人物,我们这些小市民怎么敢轻易在背后嚼舌根子再者说,有了兔子爷,我们日升会的姐妹才客似云来。你知道为什么西街站街女少吗?我们在自己屋里办事。关上门一手拿钱一手办事,你情我愿,警察都管不了。哪里还用得找像她们那样站在马路边上招揽客人。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吊上一个跟昨天那样的未来的种马。跟你一样帅气。” 前世还没暴露三当家情人的那时候,三当家每天中午都要提着一个大饭盒去西街。帮会的人打趣他在西街有小媳妇儿。 三当家大脚一踹就是,“去你奶奶的!去你的!我去西街那是给我九里香阿姨带饭!什么小情人。你们这胡说八道的要让兔子爷听到,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他不肯说,小分队对这事儿更好奇了。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晚上,大家聚在小出租屋里。顺风耳打开手电筒照着自己青白的脸开始说故事。 依旧是用烂了的开场白。“在很久很久以前……” 兔子爷背叛日升会。宁日念在往日情分上不深究。三当家的爸爸西瓜擅自做主抱着人来把整条街都好好顺便整顿了一番。 很多人以为西街的名字来源于它的位置。其实不是,西街也就是那时候才开始叫做西街。 老一辈的□□妈妈桑感激宁日把她们从被流氓警察双重压迫的水深火热中救出,对新来的雏儿众口一词说西街。说的人多了,西街原来的名字也就没有人再说了。加之这一行特殊的年龄限制,二三十年之后,街上已经再找不回当年那些知道街道旧名的莺莺燕燕了。 从玫瑰口中得知,三当家接老子宁日的班,在西街混得不错。 旭又套她话多说了几句。无非是给她们盖了单人宿舍,客源不愁,还有节假日轮休的溢美之词。 这样的工作条件搁在外面随便一个打字的文员都不屑一顾。考虑到她们的工作性质,在西街,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她们不需要数九寒冬裹着棉袄站在街边招揽客人,不需要解开衣物展示自己冻僵的纤细腰肢。她们不需要担心警察地痞流氓。她们躲在从前的日升会,现在的新会一面大旗下,躺在舒适的大床上,等着,等着客人自己推开门走进来。有一些做旧了有点钱。还买了一两个保姆。连门都不用出。最不同寻常的是,西街的□□允许生育。只要你自己养得起。 玫瑰呷了一口清香,“这完全就是一份绝世好工作了呀!只要你不介意出卖身体。” 旭惊讶于此人的思想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违背伦理道德。这种人,为了钱,已经没了做人的底线。旭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三当家要为这些站街女死守旧产业。 “洗脑洗得真彻底。羞耻心都不见了。” 玫瑰不以为耻。反问他,“要那玩意儿膈应自己做什么?” 旭愣了。他无法反驳这看起来错误却让她们活得很好的歪理。谁规定他的就是正理,她们的就是歪理呢? 玫瑰继续道,“只是一种生存方式。自己舒坦,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想那么多作甚?有时间不如爬爬东山看看桃花,看露水沾湿衣袖。” 玫瑰的休闲旭无从破坏。但是他知道她是错的。他想了想。“三当家一向孝顺。他怎么受得了自己母亲受尽苦难的地方还存在?” 霍小妹,霍家最小的妹妹,亲眼见证二哥二嫂跟三姐的事之后自己跟青梅竹马私奔去安居岛找二嫂。结果青梅竹马落水,她被人救起之后卖进了西街。从此化名皮皮。当年不甘心被情人买作雏鸡,自毁眼角。没想到西街以此为噱头,把她包装成了卖艺不卖身的脱衣舞娘。一匹烈马,被驯服成为西山半山腰大剧院的招牌。直到遇到宁日。 宁日说要一个结婚对象,可以没有爱,从你的眼中还能看到一点希望,就决定是你了。为脱离苦海的皮皮答应了,从此成为西寅的后母。 “你说的没错。也正是因为她,三当家才需要能保护她的力量。三当家需要日升会。真是生得好命格呢!霍小妹。明明不是亲生的。三当家偏偏认她做娘。连带着她霍家那边的人也不许我们碰。要知道,霍山扣可是我们道上的香饽饽。” 玫瑰一个个数给他听,“黑道龙虎双争其虎,铁拳宁安生。虎的三姨太霍三娘是最疼爱他的姑姑。其龙,安柸老爷子晚来收的老娇娃霍二娘,也是他姑姑。白,已经退休的双花红棍俩儿子的家庭老师。他还是我们三当家小学同学!那一句“我罩的”旁人说来就是废话!可那是我们三当家亲口说的!分量多重你知道吗?他还跟我们生人勿近的二当家同!居!说他们之间没有猫腻简直不可能。你以为这些人凭什么可以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就一个手无寸铁的霍山扣!如果没有我们三当家那一句,他都不晓得要被各路势力绑架多少次!可惜,” 玫瑰叹了口气。“晴雯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等着瞧好了!这个霍山扣也活不了多久。负恩太重,早晚以命还债。” “胡说八道!我家小霍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不同意我的看法,那你哭啥?” “我听不得别人说我哥夫坏话!不行啊?要你管?” “不管。我懒得管。西山这边儿。您好走不送。” 西山荒草凄凄。冷风把旭的眼泪吹干。醒觉今是再世,一切还有转机。 “怎么这辈子这么爱哭呢?我。”他一抹没用的眼泪,继续往山上六重门走。他要找三当家问个明白。 玫瑰那些人是真觉得黑道好。她们只是没有选择,找了一个让自己好过点的借口自欺欺人。旭相信,三当家跟西街□□不一样。 “三当家呢?”六重门外等着他的,只有兔子爷。三当家从密道逃走了。 旭气得一脚踹翻了西格玛,“叫他出来见我!这是当家的命令!” “所以他退会。成立了新会。” 旭的身子忽然无力,顺着兔子爷的脚跪了下去。“为什么?” “虎子帮过不少人,仇人也一样多。今天说金盆洗手。那金盆里还没还没上水呢!脑袋咕噜一声先滚进去了!退出江湖?呵呵。不可能。离开了江湖,没了关系,你什么都不是。我不会让虎子冒这个险。” “是你教他成立新会摆脱日升会控制的?为什么?最希望三当家幸福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你要牵手推他进绝路?” “虎子托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谁救走了布局?” 旭沉默。 “虎子见识过蝴蝶的身手,整整四次。第一次在芹菜头的手机屏幕上。第二次,在灯笼会蝴蝶力压霍秋水最终不敌他蛮力。第三次,在我家里,我请你喝了一杯薄荷常青茶。第四次,围剿勾丝岭,布局失踪。 第二个问题,原话是这样的: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瞒着谁?我的蝴蝶老大。” 旭再次沉默。 第141章 不能不强 “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是你,先伤了他的心。” “不是这样的。”旭茫然地摇头。确信道,“他一心期盼着的,就是退出这个泥沼。” 前世,为了三当家的这个梦想,居主动争夺龙头宝座。在他上任当晚,三当家亲自给他穿西装,戴领带。那时候带笑的责骂犹在耳边。 旭不习惯穿正装,左扭右扭就是停不下来。三当家身子胖,又比他高。低头不好弄。做小板凳低头拿着皮带也不好弄。啪的一声打地板上,正色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居晓得三当家不舍得对他冷脸,不舍得抽他,张圆了一张嘴,“正经是什么?好吃的吗?”还故意穿着西装胡乱跳起武来。 幼儿园小孩子水平的提手摆臂把三当家笑得不行。直呼,“好吃!好吃!哈哈哈!世界上的正经都被你吃光了!我的宝贝儿,腰快别扭了。停下来吧。” 居崛起屁股,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蛋。“正经版祖国的花朵。” 三当家被他逗得受不了,跌落小板凳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你这是要笑死我的节奏!” 失去小分队的居只剩下三当家了。所以居极其不舍得三当家离开。但是他也明白,三当家毕生所求,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是打败铁拳宁安生之后,喝酒之前的事。 酒就是送别酒。居问他为什么执意退隐,西寅说自己厌倦了,或者说从来不喜欢枪支弹药。 “我家里有芹菜头、西红柿,小湖,西洋菜,花妹妹,我老妈,我奶奶,呃,还有我没过门的媳妇儿。这些才是我喜欢的东西。还有你,” 三当家难得喝醉。牵起他小手揉了两下。感慨以前那么白嫩的小居子拿棍子拿出了老茧。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孩子。” “莫逆死的那天,我总感觉你是一朝长大的春笋。” “有时候长大真是一件好容易的事。外壳被强行敲破的时候,不想长大的蜗牛如果不站起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我不会逃跑。大哥死了,我来做这个大哥。哥哥你要结婚,我来撑起这个家。” 三当家喝得醉醺醺的,眼眶红红的,大手压压他脑袋。“小居子翅膀硬了心还是好软。真好。我弟弟长大了。能帮哥哥撑起这个家。” 居举杯祝贺他,“哥哥,新婚快乐。” 三当家当时还说了好些话。之后三当家跟兔子爷俩人喜结良缘。居上任。 本该如此,如果曦没有杀三当家。 今世,兔子爷还在劝他。“你不应该管这件事的。堂会,是他的家,是他的兄弟,是他的逆鳞。谁也摸不得。” 旭抬起头,反问他,“难道你还想背着三当家的尸体倒插门吗?” 听了这话,兔子爷全身怔住,脸色惨白,眼神迷离望着远方,捂着耳朵,眼泪吧嗒吧嗒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要。” “对啊。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你怎么舍得再一次看着他,”旭抱着人,哽咽了一会儿才说出那个字,“死。” 肩头传来一片冰凉。夜里寒风一吹,冷入骨子里。旭咬咬牙,像是告诉自己,“九月九,等我回来,毁灭日升会,毁灭宁日。在此之前,你帮我,劝一劝三当家。” 兔子爷从他肩头离开,摇摇头,“我不可能做他讨厌的事情让他讨厌我。” “那你就宁愿看着他一步步错下去吗?” “没什么。大不了一起死。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不要这样。会有办法的。要不这样,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的意思是?” “你□□脸,我唱黑脸。好的温柔的软玉温香的全部交给你。你负责把他养成居家好男人。” “你要逼他吗?” “我要打败宁安生。” 兔子爷问,“可能吗?” “可能。我赢过。在你殉情之后。” 兔子爷再问,“可能吗?” “真的。”旭可算明白他为什么要问两次了。敢情是不相信他的实力! “你怎么跟瑞哥哥一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你也得有威风这东西我才好说呀。” 旭真想翻出自己以一敌百的前世噎死他。兔子爷像是看穿了内心,一一说出口,“以一敌百的前世是因为有莫逆在。” “宁,” “宁安生一战另有隐情。莫逆不在你还有虎子,还有叶风还有叶顺刘家政。你从来不曾单打独斗。” “小,” “小时候踢馆打架你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旭只觉内心一股气流往上又开不了口,憋得他难受往嘴里拍了一颗药。“反正,我要赢。” “你莫不是,打算两败俱伤?” “不是。”旭气得捶地,“我真的赢了!你信我!” “我还是不信。” 旭没辙了。“我有一个好师傅。不。好师兄。” 兔子爷脸色松动了一些,问,“刘佳明替你打?” “不是!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能赢?”旭捂着吃了药依然快要被气得喷血的胸口,“她教我。” 兔子爷犹豫许久,“我还是觉得有点,” “好了。我不要面子的呀?” “你自己小心。” 三当家决意不见他。还让兔子爷问他那两个问题,明摆着就是告诉他,你做什么我都看在眼里,蝴蝶老大。 日升会洗白势在必行。三当家如此顽固。难道从此往后他们只能成陌路了吗?从前那个为了爱人退会的三当家难道是假的吗?旭数了数日子,离九月九剩下不到半个月。 逃不过,那便战吧。 以居的实力,当年打败宁安生也是九死一生。更别说现在旭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机的身子了。然而,除了变强,他别无选择。 一套拳耍完,收手,顺气。梅园青青枝头果正好落下,砸他脑袋上。 “哎呀。”旭捂着自己可怜的脑袋,问对面榻榻米上躺着喝酒的那人怎么样。 旭能找到让他变强的人,只有师兄刘佳明。 刘佳明一身宽松的道场服,左手撑在脑后,右边酒壶晃得里面酒水都要洒出来了。“不行。刚刚视频里面那人,要是跟你打。你百分百会输。” 被谁不看好他都能硬着头皮用嘴巴杠回去。对刘佳明,不行,他只能用实力说话。 记忆里刘佳明也曾跟他说“居,你打不过宁安生的铁拳。” 旭的肩膀与当时一样,松垮下来。 “你过来看。”刘佳明坐直身子,专心致志看着录像机里面的武术表演解释给他听为什么他一定打不过。 “这是一场友谊赛形式的表演。日升会当家宁安生对阵五位老堂主。拳法、马步,没有犯过一次的错。顺利得好像没有用力。但是这里,” 刘佳明暂停在两人拳头交锋的瞬间,放大,“你看对手的肌肉,跟宁安生的对比来看。对手已经出手了,肌肉开始鼓张。宁安生的呢?请回答。” “势均力敌。” “错误。” “棋逢敌手。” “错误。倒扣十分。” 旭颓丧到趴在榻榻米上。刘佳明前进一秒,单手提起这木板上一摊肉,“这个,才是宁安生肌肉鼓起的状态。” 看着那人手臂上铅笔那么粗的蜈蚣纹路,旭惊得跪地正坐,“那刚才那沙煲大的拳头!是!是!是!” 旭被那一身非人类的腱子肉吓到语无伦次。刘佳明替他回答,“原本的肌肉状态。” “松弛?” “准确来说是备战。” 旭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着,“这么大?” “嗯。” “这是人类吗?” “你没见过人家健美先生的吗?比这还要大。跟宁安生打?先不讲人家政规训练四十年如一日,实战经验丰富,单是论肌肉厚度!你就跟人家已经差了何止一个等级?打?打个鬼!” 旭再一次趴下,四肢着地四处滑动,撒赖。“那怎么办哟?!” 刘佳明一脚把这团子踹到墙角去,“不打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旭顺着墙角坐起来,双手在前俯下身子,咚的一声对刘佳明行了一个磕头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刘佳明砸吧两下嘴,有点不耐烦,“你大周一缠着我不许我去上课到底是为什么?我都说了,打不过。” 旭直起身子,眼神像钉子。刘佳明举起酒壶硬是被他盯得喝不下去。刘佳明放下酒壶面对他坐好,听他认真的诉求。 “如果可以,最好不打。如果必须打,我一定不能输。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为什么来问我?” 因为我记忆里是你教我一招制敌的。“我相信你。” “时间。” “不到半个月。” “必须如此?” “唯有一战。” “如果,这样对身体,” “不惜一切代价。” “为什么?” “我输,宁家灭。” 刘佳明为难许久,仰头往嘴里倒光最后一口酒,“你这种说法真狡猾。你就是看准了我心软不舍得看着你死。好。我教你。但是有三个条件。” “答应。”旭不假思索。 “第一,你的三餐我让宝珠给你准备。第二,放学后从后门进来道场。不许对任何人说是我徒弟。我负不起这个责任。第三,” 刘佳明沉默许久还是说出那近乎绝情的话,“立字据。训练中出现意外,或者训练无效,甚至于被宁安生打败,通通与我无关。” “一定。”旭的回答依然那么干脆。仿佛死,于他只是寻常。 刘佳明这个外人反而慌了。“我,我说真的。” “当然。”旭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他已经没有退路。 “你知道吗?肌肉的生长是有规律可循的。” “我知道。肌肉的生长周期是6-8周。” “错。我是说,断了一条,它自己会补偿性生出两条。这叫超量补偿。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无穷。你懂我说什么了吗?” 明白了。“来吧!”旭扎好马步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来自师兄狂风暴雨的袭击。 “你干嘛?”刘佳明问一脸准备挨打的他。 旭反问,“不是要肌肉断裂然后重组吗?那断裂不就是要挨打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叫你去死啊?要是被人打到吐血三升你的肌肉就会爆发性增长,那医院出来的个个都是铁拳宁安生了好吧?!” “那你怎么让我立字据?搞这么严肃。”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佳明说肌肉训练是一周作为一个周期。肌肉增长6-8周是最少的。当然,根据个体的不同,时间会有所不同。半个月能练到怎么样的程度,半个月之后才知道。 旭瞒着所有人,每天放学后就来梅园训练。都是一些基本训练,用具只有单杠和杠铃两种。 周一:准备运动,俯卧撑,背撑,引体先上,小公园划船,船里载着两位忙着调情的媳妇儿。早午晚餐,狗粮,一样的黄豆饼。 周二,爬道场,头上、胸前、后背,三个角度平举杠铃。生鱼片拌沙拉又是一顿。 周三,踢腿、深蹲、拉伸。周四,十字支撑,各种俯卧撑。每天必不可少的就是五公里长跑。周五加到15公里。 周六,睡一天。 嗯。没错。就是睡一天,睡不够24小时也要睡至少16小时。刘佳明把这叫做充足的休息。 周日,唯一的一次对练。一开始是跟刘佳明拆解宁安生招式的学习。两周后,旭的对手变成了子居。 又一个周日,先后经历过秘密训练被曝光的慌张、上课睡觉没做作业小测成绩垫底被爸妈提着耳朵骂、练习对手忽然变成哥哥子居的惊吓之后,旭终于明白明白过来当初刘佳明为什么誓要他立字为据了。 咆哮帝子居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呀。 俗话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子居终于没话说了,旭更是早早淡定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立梅园不放松。 梅园,榻榻米上盘膝坐着的刘佳明拍拍子居肩膀。“师弟,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 “记得。师兄放心。” “去吧。” 蹲着的子居站了起来。见他起来,榻榻米上站着做准备运动的旭从容整理好练功服,两□□错在胸前,“来。” 对面子居的速度快到他难以置信。旭只能凭借残影判断对手的动向。一个不留神,手脚腾空而起。他竟然被子居扛上了肩。 “喝啊!”子居爆喝一声,扭腰把他往榻榻米上摔。 旭心道完了完了。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摔过肩背,轻轻地,好像保护易碎品那样,小心地,屁股着地被放在地板上。 旭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抬头就是他哥哥温柔的笑脸。一双大手居高临下摸摸他额前睡翘的毛发,“再来。” 刘佳明捂着胸口作呕吐状,“酸。酸死个人。答应你做小旭陪练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膈应死我了!” 左右环顾,扑到带饭菜来的刘宝珠背上,撒娇要抱抱。 道场一边儿玩,另一边儿训练。各不相干。40分钟后,刘佳明说要休息。他们围着餐盒坐好。 一打开旭就苦了脸,“又是三文鱼加沙拉?” 在刘佳明的安排下,旭成天就吃鸡胸肉,牛肉,三文鱼。饿了吃水果。早餐是豌豆蛋□□。餐后还要喝甜菜汁或者酸奶。咬着新鲜空运过来的甜甜的三文鱼鱼生,旭无比怀念霍山扣做的菜。然而他相信刘佳明。她说这是增肌必须的营养,那旭就会去吃。拒绝油炸,高脂肪。 子居陪他吃沙拉,没有半点怨言。子居看他实在吃不下去。夹起一块甘蓝,放进嘴里。“嗯。这块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一吃就知道是霍老师做的。” 听得刘佳明舔舔唇,“霍老师做饭真的这么好吃?” 旭也夹起一片生菜放进嘴里,故作美味,“嗯!酸酸甜甜,就是糖醋里脊。” “嗯!五柳炸蛋!” “鱼香茄子也好好吃!” “妈呀!小鸡炖蘑菇。” “醋溜白菜!” “酸辣土豆丝!”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把边上的刘佳明刘宝珠馋的不行。偏偏他们吃的都是一样的青菜沙拉。他们口中的美味,只存在他们的脑海里,在他们身体记忆里。言语的单薄说不出一丝的香气。 旭可算又把一顿饭菜消灭了。他总觉得刘佳明的意思的想要战胜宁安生,先要战胜美食这个敌人。 放学后,“艰难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哥哥,准备好了吗?” 子居点点头。两人牵着手走进参天竹林。进去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142章 特训 当晚,他们照旧吃营养餐。刘佳明从霍老师家里打包了火锅底料。青菜水果摆满两块榻榻米。 刘宝珠切好。刘佳明给他们推过去,“吃。多吃点。” 自己下了肥牛,七上八下捞起来,加香油拌蒜泥,美得眯起眼睛,“嗯~霍老师这招香油拌蒜泥的油料碟真是好。这肉,特别的香。小旭你闻一闻。” 给他递过来闻了一下,在香油滴进沙拉里之前,素手一个急转弯把肉放到刘宝珠碗里,“宝珠,你尝一尝。” 看着对面火锅热气腾腾的旭嚼着水煮青菜欲哭无泪。 庭院作为添水的大水缸被子居搬到了梅树下。刘佳明站在旁边,讲解太极两仪。子居听得无聊,自己去了前堂上梅花桩。 刘佳明动作看似闲散,实则风起叶落,在地下随着气流转成一个圈铺散在她四周。刘佳明收手,让旭试试。 “试什么?” 旭资质有限,刘佳明十分失望。“算了。我教你一招制敌。”转身往道场走。 刘佳明最近走动的脚步特别快,如果不是锻炼稍有小成,旭完全跟不上。 “还有这种操作?” 前方刘佳明的声音远远传来,“也得你学会。人体重心不是固定不变的。穿平底鞋行走时在脚掌正中,穿高跟鞋八成力在前脚掌。所以女生易崴脚。” 旭快走追上两步,“我们打架肯定是穿平底鞋的。再不济不穿。不可能有高跟鞋这玩意儿。” “比喻!听!” 刘佳明停下来继续说。“同样的道理。你起步跟落脚时重心位置也是急剧变化的。只要你找到对方落脚点在窄小的范围内,再根据受力分析推算力量在前在……” “慢着!在头脑里做受力分析!?” 刘佳明停下来,转身奇怪地问他:“有什么问题?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你连受力分析都不会?物理怎么学的?” 旭嘴角抽搐两下,“我们七班的物理是体育老师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七班的?我怎么就会?” 旭无从反驳。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徒弟?”刘佳明一脸吃了狗屎的表情。“那没办法了。笨人用笨方法。行走无非那几步。用身体记住吧。” 刘佳明脚步腾起,在旭惊诧的目光中身姿矫健飞上道场,站稳。转身向他招手,“你来绊倒我。” 旭也不是吃素的。脚跟一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道场,双手扒着榻榻米一撑,整个人凌空一跃,稳稳站立。 旭出拳,绕着她转圈找破绽。刘佳明左看右看都是一如既往的站如松。找不到破绽。 刘佳明被他转烦了。喝道:“动手!” 旭集中精神,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拳头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训练过后的身体肌肉群脱胎换骨的感觉。就好像现在,他想出拳,全身不动,拳头已经明显感觉到与空气相撞,后者被迫局部气流加速的。这一拳下去,大象也得死。 “哎呀!”旭正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妈呀!”刘佳明背后一个人飞出,撞上梁柱。 “啊啊啊!”刘佳明像甩面团一样把攻击的旭砸在道场地板上。 亲吻了半个道场之后,旭叫停。“再这样下去你家道场今晚不用打扫卫生了。” 刘佳明脸不红气不喘。“你累了?” 旭反问。“你不累?” 刘佳明摇头。不知道是对他失望还是回答他的问题。刘佳明走过来,弯膝半蹲,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肩上,艰难站起,埋怨:“你很重哎!” “你有力气甩飞我没有力气扶我?” “嗯。因为我甩你出去的时候根本不用使力气。” 旭直立,抱拳“愿闻其详。请师傅赐教。” “跑去前堂叫上你哥哥跟我媳妇儿。我们一起喝个小酒。” 刘佳明刨开梅树下的酒坛,开了封。走回来在每人手心放了一只小小的白瓷杯。倒酒。四只小瓷杯对撞出一个小圆。“干杯。” 旭问庆祝什么。刘佳明眨眨眼,笑说,“庆祝子居出师。” 子居欢喜不已。旭也替他高兴。 “那以后师兄你陪我对练?” “不是。还是你哥哥陪你练。” “你不是说他出师了吗?” “是出师了。不过不是武术出师。” “那是哪个出师?” 刘佳明笑而不语。 “我干了。你们随意。”子居喝光了一个小瓷杯,醉倒枕在旭的膝头上睡过去了。 刘宝珠被刘佳明抱在怀里,睡得安稳。 剩下刘佳明,旭两个酒量不错的还清醒着,坐在廊边赏日落。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功夫这么厉害?” 旭点点头。 “你听过四两拨千斤吗?” 旭嗅一嗅,是青梅酒。庭院一株红梅开得灼灼。喝干了。“我只听过拳头硬的人说话别人才会听。” “你跟宁安生一个路子。”刘佳明喝干,给他满上,边给自己倒边说。“我是女人。” 噗……喷出一口青梅酒。青梅的气息瞬间淹没花香,比它更加浓烈的酒味随后而来。旭呛着了。 刚把我一个大男人摔了个七荤八素你现在想告诉你是弱女子? 膝头嚅动两下,子居侧了个身,难受地把脑袋埋旭怀里。 “对不起。”旭小心给哥哥整理被自己一口酒喷湿的头发,侧身问刘佳明,“咳咳。你继续说。” 刘佳明伸手过来,“你捏我手臂看一下。” 旭应言捏了捏。 “什么感觉?” “软。” “你再捏一下自己的。” “比你的硬一些。” “对。你的骨头密度比我高。肌肉硬度比我好。但是你的柔韧性不足。” “我能下腰。” “那你试试给自己咬。” 噗……又是一口青梅酒。因为刘佳明早有准备,下意识往怀里弯下去,蜷缩成一个球,只是后背沾湿了一些。刘佳明直起身子,刘宝珠没有醒来。刘佳明松了一口气,继续给他倒酒。 “我也是半个男生。反正我做这个动作是轻而易举。所以你看,你第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我上半身扭转了,但是我腿部以下都没有动。重心没有变。所以你往左往右都推不倒我。”又给自己倒酒。 旭酒杯水纹荡漾,一口没喝。 “第二拳,你想声东击西。朝我鼻梁打。” 旭把酒杯放下。“然后我莫名其妙被鞋子摔倒了!” 刘佳明放下酒壶,侧过身面向他。“怎么会是莫名其妙呢?你左脚在前,我右脚踩着你后鞋跟转了个圈儿,你就被绊倒了。” 旭恍然大悟。 刘佳明,“还有。你下盘功夫真的不行。你像个多动症的小孩子。一分钟换一个姿势站。这样不好。破绽太多了。” “我……” “你说。不要怕。或许这个方法跟你之前的打法有冲突。那样的话,我们要找出解决办法。你才能学好我这一套。” 旭站起来。“我嘴笨说不清楚。用打的吧。” 刘佳明站起来。“好。” 两人各自放下手上的人,走进道场里面。 刘佳明居中。旭踩着步子在墙壁之间翻飞,刘佳明硬碰硬用手臂格挡。四面八方都有宁曦旭。刘佳明看得眼花缭乱。 “该死!青梅酒上头了吗?” 刘佳明耳尖一动,侧身。上方双腿劈挂下来。重力加上惯性,在木板上打出一个大洞。 旭上半身挂在道场榻榻米上。伸手“帮忙帮忙,下面太深,起不来了。” 刘佳明拉起他。“我大致明白了。你这是类似跑酷的打法。重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种偷不到就跑的打法在团体战或许可行。单人搏击很吃力。我还是教你近身搏击吧。提高你偷袭的成功率。” 前世是随便甩人出去。要么撞在莫大哥斧头上,要么被团子补一刀。 “你分析得很到位。我这种打法确实是这样。适合团体作战。尤其是第一次遇上的人。光看到那么多的幻影就能吓个半死。再来我的队友补刀。” 两人继续喝酒。夜已深。月色沉。心安宁。酒香醇。对月酌酒。身旁花香美人常伴。美哉! 刘佳明微醺的脸泛了一点红。她把脑袋撑在左手,侧躺着身子。咬着杯沿昂头喝杯底的浅酒。洁白无瑕的脖颈肆无忌惮地完全暴露在旭面前。一副好风景。 不知道想到什么,刘佳明嗯?了一声,坐起身子,兴高采烈地招呼他。“我跟你说。你说不定擅长巷战。尤其是以一敌百的狭窄街巷里。最好还是黑夜。淹没你的身影。让黑暗增加你杀戮的恐怖。” 揉着膝头子居的太阳穴,旭笑笑。难不成黑道打斗要青天白日找个道场吗? 前世确实是这样。最昏暗的街巷,最狭窄的街道,最密集的人群,最血腥的暴力。 旭给自己倒酒,倒入前世今生坎坷不平。 给她倒酒,倒出今生似水流年岁月如歌。 旭看着她的脸,小手提着壶嘴下面一点,平稳地把酒壶送到她手上,好让对方方便握柄。这只是一点小礼貌。然而莽夫跟武术家的差别就这么体现出来了。 旭故意松开其他三指,只剩下拇指跟食指夹住满满的酒壶。后者水面波澜不兴。一个字,稳。 刘佳明抓住把手接过。给刘宝珠倒了一杯酒。“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子居喜欢你。”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没有一点点惊讶。因为你早就知道子居喜欢的人是你。” “这不是我跟他的问题,是我们三个人,甚至四个人的问题。” “小旭,看过来。” 旭抬起头直视他,刘佳明抓住昏迷的刘宝珠的手端起小瓷杯,另一只手自己端了一碗,把自己的手跟刘宝珠交错,说着,“宝珠是我的。你们都不要想太多。”喝下交杯酒。 旭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到子居杯里,两杯一交错,“我说的四个人不是宝珠或者你,”全部自己喝干, 话里意有所指。“是我跟他四个人的事。” 刘佳明指指子居又指指他,“你跟他,1,2,四个人?你数学也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旭,“是瑞哥哥教的。我说了你也不懂。” 旭昂头干了一杯。刘佳明喝多了想躺下,往后一躺,忽地弹跳起来,清醒到全身出冷汗,“等下。万一别人要求你像道场这样在空旷的悬崖边对决你要怎么办?” 旭擅长巷战。空阔的土地,根本没有可以供他落脚飞奔的四面墙。 瓷杯落地,破碎。 “葛格……唔唔!” 瘦弱的小傻瓜被居堵住嘴依然叫个不停。前方两个背影等着。刘佳明蹲下来安抚那小傻瓜。 “曦,小分队一个个莫名自杀,你哥哥身边没有人了。好在,就算未正式继位,日升会的人都遵守规则承认他这个继承人。日常的事务,新人的□□,有人来挑衅,崽子自己也能搞定。但是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是日昇昌。我们这些山野里的小霸王,见到教导主任哪里还有胜算?你为人任性,一条筋,人情冷暖世事险恶样样都不懂,连自己穿衣服这种小事都要你哥哥帮忙。我们走后,千万不能再这样。至少,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做不到的。说了有什么用佳明,快走吧。别在这里跟他这半个废物浪费时间。” “西寅!说到他你能不能别那么呛什么愁什么怨?你就是针对他。” 模糊的身影,只能看出来是一个身形巨大的胖子。那胖子哼一声不再说话。 另一个模糊的背影向她伸手,“佳明,我跟他之间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站了起来,把手搭上去。刘佳明身边,是全身绑满□□包的刘宝珠。她牵着刘宝珠的手,那个人牵着她俩,用力一拉,留下一句,“曦,活着。今天以后,我们宁家就剩下你这个血脉了。”关上身后的门。 一片黑暗中,只听得那个人喊一声“三当家。” 刘佳明捂住后颈倒在地上,晕倒之前听到的是,“佳明,宝珠,嫁给我就算是我的女人。我爸爸教我,不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上战场。三当家,走!” 刘佳明晃晃脑袋,眼前分明是旭关切的脸。幻境全不见。 “醉了?” 刘佳明点点头,“大概是受了风。”否则无法解释那难辨真假的梦境。 脚步声远去。旭给她去后堂找被子。临走前给她留下了自己的衬衫。 刘佳明、子居、刘宝珠三人横七竖八躺在榻榻米上。后两者睡得安稳。 刘佳明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梦中是尸横遍野的荒凉地。一马平川的地形不属于安居岛任何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咬是个左右拆字 第143章 刘佳明的梦魇 风卷起黄尘,吹不起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 刘佳明耐着性子一个个翻开地上的尸体。那个刘佳明似乎很着急在找什么。大概在找自己认识的人。 “你答应我会回来帮我打理刘家的。你倒是回来呀!” “我是王子!你是侍卫!你要守护我一辈子的!” “你说好要等到我光明正大娶宝珠的!” “我让你做伴郎。你出来啊!” 找了好几个。没有一个是认识的,没有一张脸是相同的。 其中一个全身血红的男人站立着,在一片尸体中特别突出。只有后背一小块没溅上血,勉强能看到衬衫原来的白。 幻境中的刘佳明瞥见那一抹白,全身一震,哑声了。 她颤颤巍巍着上前,绕着人,转到死者面前。跪地,开始嚎哭。 “佳明!醒醒!” 旭刚拿被子回来就看见刘佳明发了疯地嚎啕大哭。子居按住她的手脚她就在原地挣扎。她力气又大。子居快要按不住她。刘宝珠无助地喊她的名字。 这情形太熟悉了。“梦魇。” 旭快步冲上前,啪啪狠狠给她两巴掌,“醒过来!战胜它!佳明!” “师弟!” “师兄你醒醒!你只是在做噩梦。” “不要死。对不起。输了。我们输了啊!” “师兄!输了就再来一次。你醒醒。” “死了。全部都死了。没有第二次。我们都死了。哈哈哈!全部都死了!” 刘佳明死命摇头,长发甩得像个疯婆子。她依旧疯狂沉溺在梦境中。 旭苦苦思索。宁安生一战后九死一生。居头一次知道,原来镇静如刘佳明也会惊慌。强大如她,失去一切之后会变得如此脆弱。在她抱着归来的自己那发抖的肩膀中,当时居说的是“我回来了。” “佳明,”旭抓住刘佳明一双手,尽量平静语气告诉她,“我回来了。” 没有反应。刘佳明只是怔住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哥哥,你来说。” “说什么?”子居不明所以。然而聪慧的他一下子明白了。 子居跟旭异口同声对刘佳明说,“我回来了。” 刘佳明睁开眼睛,看见假装傻笑的旭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子居,也笑了。向子居伸手,身子没稳住,晕倒在子居肩上。 “小姐她,很怕失去。”刘宝珠小心给木板上含着大拇指眼角挂泪的刘佳明掖好被角。 “为什么?”围坐在刘佳明身边的子居问。 旭静静坐在廊边,无心听。只是独自斟酒,一个人喝。 “以前,刘家不是家政少爷打理的。” “那是谁?”子居问。 “是二少爷。” 刘家一向对外宣称四个儿子,光明正大。突然有一天,大儿子的消息没了。二儿子的消息也没了。反而多出来一个二小姐。 “她今年也才12岁。” “对啊。谁让我们二少爷是天才呢?”刘宝珠笑得苦涩。 “我们二少爷三岁会写字。前阵子临摹的一副七王爷《日出东山》被我们老爷拍下来。我们那时候还偷偷笑老爷看了半辈子的字画连哪个是自己儿子画的,哪个是七万爷画的都不知道。白给我们二少爷97个亿。 我们刘家大公子品行不端,被赶出家门。夫人心情不好,生四少爷的时候难产,死了。 夫人死后,刘家一直是我们二少爷撑着的。没有办公桌高,我们二少爷就早早到场坐好。二少爷那时候只有8岁。站在椅子上,小手扒着桌子。唇枪舌剑,把那些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因为我们二少爷不被看好的计划赚了好大一笔钱。以至于后来,老爷直接任命二少爷作为执行董事,负责公司的运行。那时候二少爷才9岁。 后来,你们宁家做什么温泉计划。我们二少爷说要跟上,其他人都觉得太冒险,还有黑帮纠缠。不肯。结果,呵呵。” 温泉计划历经波折终于落成,力挽狂澜挽救了旭日东升。旭日东升再一次跳出商圈,走在金融行业的最前。 刘宝珠冷笑两声,“我们二少爷脾气不好。就这事说了他们几句。希望他们以后能吸取教训,听我们二少爷的安排。那些见风使舵的董事不懂事啊。私下里埋怨我们二少爷没有魄力,抓不住商机。还公报私仇,处处给我们二少爷使绊子,要我们二少爷下台。我们二少爷一气之下,辞了职。再没管过刘家。 那个董事会上趴在桌子上才够得着的小天才,就这么,永远消失了。 那之后,我们二少爷脾气没有那么火爆。笑容也没有那么灿烂了。成天成天地躲在梅园,酿酒喝酒写字,一年又一年。 再然后,二少爷的身体来了葵水。我们的二少爷,变成了二小姐。” “所以刘家政一听到师兄经期到就特别紧张?” “对。我们小姐身体异于常人。在他变成她之前,小姐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子。小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身子不好,喜欢的武术也没办法坚持下去。 前几年七叔叔也死了。小姐说要跟你去上初中做你师父。我吓了一跳。想不到她真的出门了。子居少爷,”刘宝珠的眼里有着希冀,抓起子居的手,“子居少爷,恭喜你出师。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我们小姐。” 刘宝珠抬头向旭,“旭少爷,也请你不要刻意疏远我们小姐。 我们小姐,从前有很多朋友。现在,她的朋友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子居重重的嗯了一声。旭只说了一句话,“她之前认识的,不算朋友。” 刘宝珠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出来。双手交叠在额头,给旭行了个奇怪的磕头礼。“遇上你,是小姐的幸运。” 刘佳明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家一致认为这样就很好,也就没有告诉刘佳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众口一词就是你喝醉了发酒疯。 清晨道别的竹林在身后挂着露水。“将进酒呀,杯莫停。” 旭还要编造她如何肢体扭曲群魔乱舞,刘佳明伸出一手堵住他嘴巴。“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忘了吧。” 旭点点头。刘佳明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红色卡纸递给他。旭接过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结婚证。 刘佳明,“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此去过分凶险。这是我爹跟我娘的结婚证。我七叔叔手写的。货真价实的七王爷真迹。你用它来贿赂安夫人,必要时候作护身符用也是可以的。” 旭奇怪刘佳明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小时候我从我娘那里偷来的。七叔叔把自己的书画全都烧了。我娘这份,藏得好好的。我就,”刘佳明看看刘宝珠,没好意思摸摸鼻子。“我那时候不知道结婚证书怎么写。找来借鉴一下。然后,忘了还。” 子居探头过来仔细看,竟然还是签了名的七王爷真迹。“师兄,你七叔叔,真是前朝的七王爷” 刘佳明食指比在唇间,示意他小声点。“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七王爷没有死。我爹也是胆大,当着安宁两家主的面偷梁换柱。还好七王爷自己也是真的想死完全没有跟外界联系。 我爹当年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恰逢七王爷丢了一个婢女要重找,这才混进七王爷府。听爹说那个七王爷真是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拖累我爹。那个婢女当机立断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七王爷打晕了绑在庭院的假山里面。安排的假人行完刑,偷偷养了好久,直到安夫人大婚,抽调人手才找到机会送了七王爷出去。之后马不停蹄送回来安居岛。 我老爹跪下求七王爷好好活着。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了,七王爷才安分了一点。 刘家道场竹林深处的废弃小木屋就是当年七王爷住的。那个足智多谋的婢女成功上位跟在老爹身边。帮刘家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成为了我的母亲。 当时爹娘很感激七王爷这个红娘。俩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干脆在七王爷面前拜的天地。七王爷当时很感动。庆幸自己当年活着,今天看到这一切。于是破了自己诗人七王爷已死的誓言,亲笔签名并题了两张结婚证。这就是诗集《续一年:其一》 我后来再也没有收集到七王爷的真迹。我记忆里那个写字很好看的七叔叔总是舒心地写字画画,然后一把火烧光,绝不留到明日。 这是娘给我的传家宝。你用完一定要还给我。当然,最好用不上。万一安夫人看上了要收藏。我娘泉下有知来找我,我家可就不得安宁了哟。” 说着还抱着自己肩膀瑟瑟发抖起来,生怕她娘的鬼魂真的回来找她算账。 她言下之意就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旭哪能不懂。承诺,“一定。”转身离去。 10月10刚过,电视里主持人侃侃而谈。社会各界名流齐聚一个屏幕,用各种方式提前表达对九月九寿宴的期待与祝福。镜头显示旭日东升孤儿院。 看到那熟悉的车牌号,旭尖叫出声。关了电视骑上自行车往孤儿院飞奔。 如果说曦是他看了两世才稍微能体谅一点的异类,那安夫人就是他两世都看不透的人。 安夫人是政治联姻,自愿嫁入宁家。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宁家当家终于正眼看她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抛弃自己的家族抛弃自己的丈夫儿子抛弃尘世种种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不是人间物。 她一直在佛堂敲木鱼。她最大的一次赌博就是不计前嫌养育了侍妾安宝如所生的宁安生,培养成手段毒辣的下一任日昇昌继承人。 而宁日,那个被弟弟宁安生错手毁了面容沦落到站在继承人身边做打手暗杀为生的高个子傻小子,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宁安生继任当家。她赌赢了。 旭赶到的时候,母亲正和那个僧尼喝茶。 “你泡茶的姿势是错的。” “但是我喜欢这么泡茶。”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老公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婉觉得安夫人似乎比看过旭之前好说话了一些。连藤条都收起来了。温婉放下心来,再加上说的是她老公,顿时本性暴露。满脸春风得意。 “夫妻之间同吃同住。有些夫妻相在所难免。”安夫人放下茶壶,冷了脸,“我说的不是他。是你父亲。我儿子。” 提到宁日,温婉的皮都绷紧了。她幼时被温家拐走,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宁日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哦。”温婉答完,端起碗把茶当酒一饮而尽。随手一抹嘴角的水,口是心非赞道,“好茶。” 放下茶碗,看着对面笑得有点僵硬。温婉心里直打鼓。“安夫人,我喝完了。” 没有反应。 温婉曲起食指敲敲桌角,又说了一次。“我喝完了。” 温婉觉得自己这喝功夫茶的礼数还算周全。殊不知,安夫人教她的不是功夫茶,是品茶。 “我要见夫人。” 到了孤儿院还是晚了一步,被这些渣渣拦在门外。黑西装伸手拦住要冲进去的旭,冷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安夫人屏蔽了所有孤儿院的小孩子,只和圆圆公主见面。” “杨留呢?怎么不是他守卫?” “可笑。我们日升昌当家的贴身护卫怎么会来做这些监视的下等工作?还有,小子,看在你知道我们杨大哥的份儿上,赶紧走,我不追究。” 旭不走,那黑衣男子推不动他。“奇了怪了,你这小子力气还挺大的。” “告诉夫人六个字,她马上会召见我。” “小子,说来听听。” “芝宝,左轮,一米九。啊对不起。这里是七个字。”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你这人真好笑。我破例跟你通传一声。” 旭拱手,“谢谢这位大哥!”得到指令,才得以入内。 孤儿院院长办公室内酸枝茶桌前,安夫人,温婉分坐两旁。温婉看见他半是喜悦半是不安。动动嘴唇示意他快走。旭不走,往前两步,坐了下来。 “谜底是宁日。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夫人专心沏茶。冷冷答话。全无当初绑架带进祭品街的亲近。 “我还想问你。太姥姥,说好的护着我们家呢?你这带着人封锁孤儿院,企图带走我母亲,这算什么守护?”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旭一愣,发觉这安夫人不太对劲儿。背地里把手塞进口袋里,摸到手机给廖天瑞发了求救信号。 “对不住了太姥姥。”脸上装作悲怆不已,指着温婉,“我是妈妈的儿子。你要带走我妈妈先过我这一关。” 安夫人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又摇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你像你爸爸,你不像他,你跟你爸爸都不像他。” 说着,望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迟钝的温婉。“你母亲比较像。” “我妈妈像。我妈妈像他那样自由随性。但是宁夫人,你不可以因为这一点来拐带我妈妈。” “你知道些什么?按我说的做。”安夫人有点生气。发现自己动怒,马上默念心经。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对不起爷爷。对不起钱家。” 安夫人睁开眼瞪着他,“你知道多少?继续。” “我也知道你想弥补。你想把对儿子的愧疚弥补在孙女身上。但是太姥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要抛弃本家离开日昇昌千里迢迢远离生他养他的祖国来安居岛这个穷乡僻壤” 安夫人不说话。 “你既然知道原因我就不说什么了。一山不能容二虎。爷爷选择了退出,就是为了给宁安生最好的下场,给你给太姥爷,给他自己,最好的结果。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放过我们?” 安夫人依然不说话。 旭继续说:“他不希望到了安居岛还要受你们控制。同样的,我爸爸,我妈妈,我们一家,不需要日昇昌,不需要梁园。我们需要的是安居,我们需要安居。请太姥姥成全。” 旭说着,在安夫人面前跪下求她不要带母亲上大陆参加寿宴。他知道,这是一场冒险。 “起来。”安夫人扶起他,“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后背传来五指的触感。是安夫人在摸他的背骨。安夫人似乎很惊讶,“像。真是像。跟他当初抱着孩子转身就走的背影一模一样。决绝,对自己狠,对别人狠。” 旭转过身抓住安夫人的手在她面前蹲下,抬头看她。“太姥姥,不是这样的。那个宁家是宁安生的宁家,他的宁家,是安居岛的宁家。” “这不能成为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的理由。外嫁女尚且每年初七回娘家。他一次都没有。” “爷爷想回去。他不能回去。一次都不可以。” “儿子来看望母亲。有什么不可以?他不想。是他不想。” “太姥姥,你送他的打火机他还留着。他想留着,他留不住。他在这片土地上抽了最后一根烟,他想带走所有东西。他知道我爸爸拒绝。他去美国之前,只给我爸爸留了那个打火机。他不想干扰我爸爸的家庭。他再一次选择离开。” “故事编的不错。可惜你根本没有见过他。” “我的确没有亲眼见过爷爷。这些事都是我爸爸说的。我爸爸做的所有事情都跟爷爷一样,他希望远离江湖,远离纷争。” “人,就是江湖。谈何远离?” “我知道。爷爷也知道。所以才要更加努力。爷爷做不到,我爸爸来做,爸爸做不到,我来做。也许要很久才能摆脱江湖,但是我们不后悔曾经的努力,我们相信会有自由的那一天。” “孩子,愿天主保佑你,不要那么天真。” “太姥姥,对不住了。”旭一杆□□顶在安夫人腰间。 第144章 上大陆赴宴 暗处掌声响起,光听掌声就知道这力道是有多大。来人正是日升昌当家宁安生。 “小朋友,你想守护家族的这份勇气让我很感动。感动到想要把你以前带回去。” 旭知道,这个人是要囚禁他母亲逼宁日出来。事到如今,除了护着母亲,他别无选择。 “宁安生,不想断子绝孙就给我滚开!” 全程听他俩打哑谜的温婉被他突然的行动吓坏了。上来抓住他持枪的手,“小旭,你怎么会有枪?” “妈妈别怕。爷爷不在,爸爸不在,我来保护你。妈妈别晃。这是真枪!” “我问你哪儿来的枪!你是不是入会了?” “我没有入日升会。给我站住!不许动!” “那你的枪哪里来的?” 剑拔弩张之时,收到旭求救信号的廖天瑞终于带人赶到。廖天瑞旁若无人进来的时候,宁安生先是一惊,看见他身边的人又恍然大悟。 霍山扣第一次看见真枪。第一时间冲上去把温婉拉开了。又喝令旭把枪放下。 杨留二话不说上前,卸下旭的□□,“放下。让你哥哥好好谈。”说着,站回去宁安生身后。 后者愤愤踹他一脚,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 杨留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吐了一口血水,复又站起来,大言不惭道,“要不是日哥哥让我护着你,我懒得理你!我从来就是站在日哥哥那一边。” 在宁安生踹第二脚之前,廖天瑞开口打断他,“宁安生先生,你们的私事先放一边。关于九月九寿宴这件事,我们会按照惯例参加。还请你们不要勉强我义母。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带着零星几个心腹就想硬闯安居岛,意图劫走我义母,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宁安生回头,“不是你把人放进来的?” 杨留揉着自己生疼的胸口,“我有那本事?”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廖天瑞不明说。“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做生意有做生意的手段。你坏了规矩,就不要怪我耍手段。” “光顾着提防老的,忘了你这条小狼狗。失策。” “彼此彼此。” 两人谈判间,旭已经悄悄带着霍山扣、温婉退到门口。看廖天瑞还在谈,没一点要走的意思。连忙唤他,“瑞哥!这边!站过来这边!” “小孩子闭嘴!” 宁安生一声喝,震耳欲聋。吓得旭慌张中撞上了门框。捂着脑袋喊疼。 宁安生道,“我没有其他意思。父亲想见一下儿子。天经地义。下个月,我父亲生日。也是他父亲生日。哥哥他缺席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回来尽一份孝心了。” 说得宁日每年都不回家贺寿一样。明明上一年才去过。 廖天瑞心知肚明。面上波澜不惊,毕恭毕敬弯下腰,“我会转告当家。至于来不来,那就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难得在美国那边安安分分了好几年。你是知道的,当家的为人很任性。说不去就不去。义夫来请,他都敢关门不见。” “温泉、地皮、地铁都只是一盘小菜。按道理,我们宁家是不会插手这种三百亿不到的小事的。今天我不仅插手,我还亲自上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又如何?” “那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可以破釜沉舟,杀了我还能在这个世上安然存活,还是你觉得一个弹丸之地能撬动一国之基” 廖天瑞一点都没被他吓到。即使脖子被掐住,身体凌空而起,依然倔强地,“不敢。我只是敢打赌宁家,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么想。你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一见宁老爷子。看看他老人家是不是要背信弃义,年前说放我们一条生路,年后要赶我们入绝路。” 宁安生慢慢收紧掐住廖天瑞脖子的那双手。力量的悬殊让后者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挺看好旭日东升的。不知道没了你还能不能入我的眼。” “瑞哥哥。” “瑞瑞。” 看到廖天瑞脖子上的红痕慢慢开始淤青变紫,身子开始僵硬,挣扎几近无力。旭跟霍山扣同时慌得叫出声来。两人同时出手拯救。 旭抓着边上站着的人的手当秋千使,把自己荡过去。飞起一脚,眼看着就要正中宁安生的面门。 “小心!”瞥见宁安生嘴角微笑的温婉察觉不对想要提醒旭。 来不及了。 旭走得太快,说话间已经到达对方的攻击范围。宁安生放开廖天瑞,一伸手轻而易举抓住旭的脚,一个用力把整个人扔到身后去。 杨留妈呀一声扑上去抱住人,在地上打滚好几圈才安全落地。第一时间就是查看怀里的旭有没有受伤,完全没有顾及裹在外面当缓冲的全身多处擦破皮的自己。 “傻孩子,你才是我哥哥的血脉。廖天瑞那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野种,怎么可能威胁得了我哥哥?” 旭就这么,落在了宁安生手里。安夫人带着旭,由杨留护送着离开。 临走前,宁安生留下一句:“明天,我们在码头见。我可是整整一年没有见过我哥哥了。他这么疼我,肯定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着急的。”上车离去。 九月九寿宴上大陆势在必行。宁昇长命百岁,他们宁家侥幸逃过一劫。如若不然,这就是一场一去不回头的鸿门宴。 被宁安生一招声东击西在出事时候困在旭日东升跟宁三核对报表的宁正接到妻子来电回到家,听完事情经过,第一时间转头向廖天瑞。 “瑞瑞,你没事吧?” 廖天瑞精神劲儿已经缓过来了。脖子上的淤青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扩散开去,看起来脖子上像是带了一个超大号紫黑色项圈。 廖天瑞张开嘴,被霍山扣一双手堵住了。“牛仁来检查过,他的声带受损,暂时不能发声。” 其实还没有严重到不能发声。牛仁只是说少说话注意休息。不过他咽口水就生疼,更别说扭头这么大的动作了。廖天瑞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还好。 霍山扣在旁边拿着换好的热毛巾给他敷上。廖天瑞被热气烫得往后缩了一下。霍山扣马上取下来,摊开放凉一点再说。 廖天瑞怀里派森耗子两个孩子没见过廖爸爸伤得这么严重。又是小屁孩儿一个。一个抱左边胳膊嚎啕大哭,一个踮起脚尖给廖天瑞吹吹,嘴里还唱着“痛痛飞,痛痛都飞走了。” 直把廖天瑞吹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抱起两团肉一个劲儿地揉。 “吵什么?又不是都死了。” 温婉被俩孩子哭丧一样的哭声烦得不行。开口又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吉利。呸呸两声才算过去。 “按你们的说法,小旭本来已经说服安夫人了?”宁正问。 “对啊!我们都走到车门前面准备开车走人了!”温婉一拍自己大腿,“好死不死来了个宁安生,完全不讲道理。” 廖天瑞刚想开口,突然想起霍山扣警告过他不许开口。只好伸手戳霍山扣。 “他要是真的不讲道理,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霍山扣说完,小心给廖天瑞敷上热毛巾。后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赞同他的分析。 霍山扣一双眼正紧盯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没留意廖天瑞点头之后轻轻抬起了脖子。廖天瑞从鼻子里哼一声,引起他的注意。当着他的面,抓过他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指指。霍山扣会意过来这是要自己夸他听话没有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这个。” 廖天瑞又嗯了一声,硬要他夸。自打知道霍山扣受不了萌物撒娇这臭毛病,廖天瑞投其所好没少比两个团子更可爱。 没办法呀!只有装可爱才能争宠成功上位呀! 霍山扣果然受不了他的撒娇。伸手勾勾他鼻子,用唇语无声夸一句真乖。廖天瑞又夸张地哼了一声,大家脑海里那绷紧的弦儿这才松了一点。 宁正依然揉着自己下巴,沉默着。霍山扣又问,“宁老爷子生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怕是要去一次本家。” “不行。太危险了。”温婉的手都伸到宁正胳膊上要把他的想法拉回来了。 宁正狠下心把她手压下去,“我会陪在当家身边。如果宁安生执意设鸿门宴,我只好杀出一条血路。” “我也去。安夫人看起来人不错。还很喜欢我的样子。而且,”温婉想了想,搬出来一个理由。“安夫人还要教我喝茶来着。我去跟她学。” 宁正无动于衷。 “我会认真学的。”温婉撒起娇来。 “没用的。”无视温婉杀人的眼神跟宁正的点头认同,霍山扣看着地板上一黑一白的小方块沙发,指着一个白色的,“宁夫人的确想要见自己的儿子。” 指指旁边紧挨着的黑色的,“至于宁安生,猜不透。如果他要下手,宁老爷子尚且健在,轮不到他作威作福。而且就这几年你们上大陆祝寿的经验看来,似乎相安无事。” 霍山扣说着,伸手试图腾空控制那几块代表宁安生等人的小沙发。黑白沙发真的动了!原来紧挨着的挤进彼此里面去。吓得霍山扣马上顺势把手指举高,指着起身准备出门的廖天瑞。“瑞瑞你做什么?” 廖天瑞反而奇怪了。霍山扣略一思量,马上明白廖天瑞所想。代为回答,“每年都是宁日,正叔叔,瑞瑞三个一起上大陆。这一次也不例外。瑞瑞是这个意思。” 他这么自问自答一通,地上那两方块儿已经撞开了彼此。霍山扣松了一口气。 廖天瑞点点头。马上又直起脖子疼得抽起嘴角。 “瑞瑞,你退出吧。” 廖天瑞执意不肯。宁正无奈。温婉趁机贴上来,“我是你的搭档。我是你的兄弟。瑞瑞能去,我也要去。” 宁正抓起温婉小手,深情款款哄她,“你是我的兄弟。可你还是我的女人。圆圆,乖。等我回来。” 温婉完全没有被哄到。斜眼就是,“你不就是嫌弃我生了小旭功夫大不如前帮不上忙吗?” “没有这回事。” “你不带我去,那就证明就是这么回事儿。” 宁正被温婉的无理取闹弄得不耐烦。撇下人给孩子们去宽慰,自己躲到角落拿出手机。又放下。好不容易拨通了许久不说话。还是对面先开口, “正,今年祝寿早了一点。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这事儿。” 宁正想掩饰。对面很明白。 “正,除了那件事,没什么会让你这么为难。” “井,拜托了。” “什么时候上船?” “明天九点开船。” “行。我让逆今晚下山。明天七点能到。不用担心。会跟往年一样,没事的。挂了。” “等等。”宁正阻止那边爽快准备挂电话的动作,“井,我必须跟你说明白。宁老爷子这些年身子骨弱下去了。听说前几天贪杯在庭院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宁家的生意,宁安生十八岁开始掌管。如今算来已经不下三十年。这番不惜亲自来岛绑架小旭也要把我们这些血亲都召回去。难说不是有什么阴谋。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我们必须这么做。不去更显得我们胆怯。那爸爸的秘密就更加瞒不下去了。 正,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当年我当年答应你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论身高,没有人比那孩子更适合。你放心,逆这些年身子练得棒棒的。” “我们宁家的家事。不该连累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好。我等你到明天早上七点。过时不候。”意思是你可以带着人逃跑。 “啧!正你这悠游寡断的臭毛病真是!我等你带我儿子平安回来。挂了。” “井,”那边比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夜里五点,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年轻人敲开了宁家大门。宁正亲自出庭院迎接。那脖子上挂着一个鱼型玉佩的壮高个子居高临下握着宁正的手。“正叔叔,好久不见。” “你父亲呢?”宁正探头望向他身后。 “母亲给了我这个,说可以保我们平安。父亲送我上机时候说蕨菜炒个肉片我能多吃一碗白米饭。但是蕨菜得现摘的好吃,还得泡一晚去去青涩味儿。他今早要去采,等我明晚回来吃,就没有下山来。” 宁正抿唇,拍拍他宽厚的后背,“好孩子,冷不冷?进去喝一口水。”说着把人迎进门。 廖天瑞早准备好大伤疤、散粉、胭脂在玄关等着他。 旭到玄关,叫一声莫逆表哥。瞥见坐在玄关小凳子上莫逆脖子上的玉佩,很是好奇。拿过来看了好久。趁他跟宁正说笑,自己拿着玉佩上楼。打开墙上一排的玻璃柜其中一个,取出从温婉卧室里偷出来的鱼型玉佩跟莫逆的对比。 一条阳刻安阴刻居,一条反过来阳刻居阴刻安。合二为一正好一对。 “哎呀。” 旭把分开玉佩的时候不晓得被哪里刮到手指放进嘴里吮吸掉那些腥甜。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前尘往事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不带一点商量,突然就让他明了这许多事情。 旭醒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对玉佩,正趴在自家床上。下楼还了安字那一边给一条伤疤横跨一张脸的“宁日”。自己捏着胸前的居字,环顾四周。 “你哥哥在瑞瑞车上。” 宁正说着,抱着因为药物熟睡过去的温婉越过人上车。看来这是劝不好来硬的了。 战场是男人的事情,宁正一直抱持这样的想法。旭知道这样不公平,但是到了必要时候,他也曾跟宁正做过同样的选择。所以他懂。 一行人开车到了九间房。宁正把妻子长子交付皮皮。 三当家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儿?” 皮皮长话短说,“都是你忘记的那些十岁之前的事情。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说。你先闭嘴。” 宁正要放手,怀中温婉紧握拳头咬着唇正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睛。 “药效这么快过去了?”霍山扣奇怪了。 皮皮强行掰开温婉的手,里面躺着一枚白色药片。“她含在舌头下面,吐出来了。” 温婉还在挣扎。像一条泥沼里的小鱼。 皮皮抓不住她。急得她冲着人屁股就是一巴掌,“又不是第一次上去。每一年都这样你烦不烦?” 宁正复又把人抱起来。“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你还不明白吗?宁老爷子要死了。日昇昌只能是宁安生的。爸爸再蹦哒也就是一个跳蚤。他要是不顾念旧情,我们全都一去不回了,你知道不知道?乖,别闹。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温婉全身瘫软仍坚持在宁正臂弯中挣扎。皮皮手起刀落把她打晕。让西寅背进九间房正字房。三间并排的大房,她亲自送人出门口。 在中间房正字瓦当下,宁正握着皮皮的手,再次郑重拜托她。“小妹,圆圆跟子居就拜托你啦。” 皮皮回握他的手,笑道:“正哥,说什么傻话呢。我可先说明白。你不早点回来圆圆醒了闹着要老公我可搞不定。” “一定。” 第145章 码头送别 次日九点,原本密密麻麻聚满归家人群的码头空空荡荡。码头那端,一个全身肌肉被海上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小伙子拉着纤绳尽心尽力给脚板绑紧了。上面船头一个清瘦小伙子年龄跟他相仿,正跟旁边被栏杆挡住了脸的人谈话正欢。还不时从船上栏杆探头下来跟那栓绳的拌嘴。 宁正廖天瑞跟在一米九的宁正身后,漫步往渡轮走来。 “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少?”宁日假装好奇问。 “父亲你久居外国不知道。我们安居岛地铁开通之后,大家都图方便去做地铁,这渡轮也就不再使用了。”宁正解释道。 “那怎么今天又开了?” “那就要问父亲你那宝贝弟弟了。”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渡轮前。廖天瑞购票。 那栓绳儿的支开一口白牙,“客人你好!我是这艘船的船长。你可以叫我拴缆绳的。上面那个,我媳妇儿,闲唠嗑的。” 上面砸下来一把瓜子。外加一句,“呸!”并没有否认。 廖天瑞若有所思,“这船,往哪儿开?” “往大陆的宁家开。回这边的宁家来。” “很好。”廖天瑞买了三张票。 宁日在最前,走了两步。踩了踩,夸一声这缆绳儿绑得紧。宁正紧跟。廖天瑞殿后。 刚踏上两步,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慢着!” 三人回头,码头的另一边走急匆匆走过来一批人。 西寅左手坐着派森右边咯吱窝夹着耗子,走在最前。皮皮追着前面的小年青狂奔。子居脚程快,很快超过西寅。宁日看着子居奔跑的双腿,眼里闪起了赞赏的光。 “哥哥!”闲唠嗑儿身边的人看清那小年青的模样,欢喜得扒着栏杆爬上去冲他挥手,喊他名字。 “去吧。”下面飞上来一根手臂粗的缆绳。旭用力抓住,只觉身子一轻,在船板上陪母亲喝茶的宁安生因为吃惊而大张的嘴巴中飞离了渡轮,扑进子居的怀里。 捧起哥哥的脑袋,旭冲他光光的额头啵的一声亲下去,“早安,哥哥。” 两兄弟在这边兄友弟恭。脚板那边,宁正匆匆下船,“圆圆呢?” 皮皮跑了一段儿,气喘吁吁。喘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用力过头。肿了。她说太丑了,不能给你看。” “也好。” “嗯。因祸得福。可算把圆圆制住了。” “廖爸爸!”两个小团子挣脱西寅的怀抱一左一右,小狗儿似的扑上去。 廖天瑞一脸嫌弃地蹲下来,接住这两团肉。 “廖爸爸你别着急。霍爸爸要停车。” “爸爸给你带了好东西。” 廖天瑞从鼻子里,“嗯?” “真的。”派森这么说真的很让人感觉是假的。 耗子在旁边补上一句:“好东西。” “不过,” “他说你不要他就不会给你。” “然后他也不会出现在码头送你哦随你自生自灭。就算你回来也不接你。” “霍爸爸生气了。” “喵。生气得不要不要的。喵。” 这俩小鬼唱双簧儿似的一人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内有乾坤。他们还一唱一和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 廖天瑞也不戳破,点点头。肩膀被人拍拍,一回头,早晨的逆光照在他身后,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廖天瑞一脸菜色。霍山扣献宝似的举起手上刚烧融化的狗皮膏药,“瑞瑞,抬一下脖子。” 霍山扣这玩意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老觉得这黑泥巴热融了贴在伤口上能活血化瘀、凉血止痛、清热解毒,专治风湿骨痛、淤青发紫、肌肉酸痛…… 一句话,那就是什么都行。 廖天瑞作为“德先生”“赛先生”的关门弟子,受尽西方化学方程式浸淫,也不过扁扁嘴,轻轻扬起脖子,由得他把自己脖子贴成斑点狗。 “这可是我哥哥给的方子。他朋友被他一个背摔砸在地上闹得住院,去这家老中医看了两次,贴了两次,淤青变淡了,又两天,全好了。” “啧。” “你别不信。小旭在佳明道场被摔得腰骨移位,也是这家给妙手回春的。” “小霍霍!嘘!嘘!嘘!”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子居翻他衣服找伤口。旭在他怀里痒得受不了,哈哈笑着顺着他手倒在码头的木板上。 “好一个兄弟情深。”宁安生从脚板下来,鼓着掌。“这一出戏演得不错。不过是时候散场了。” 此言一出,霍山扣马上抱紧了廖天瑞及两个小团子。子居也从木板上把旭捞进怀里护着。宁正回头狠狠瞪着他。 “哥哥你说是吧?”宁安生问宁日。 后者倒是相当淡定,不紧不慢回转身继续走那未走完的路程。 宁日上了船。宁正也没有久留。廖天瑞最后揉了揉派森的光头,把他扔给旁边的耗子。扶着人站了起来。占领制空权的廖天瑞短暂摆脱了烦人的两颗团子,看了看霍山扣,“嗯。” 后者明白。这是廖天瑞身为宁家人的使命,不可抵抗。抓起他的手,吻在他无名指那圆圆的戒指上。霍山扣很懂事,一吻便分开,没有半点留恋扰乱他心神。 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等你回来”还是暴露了心中的不舍与不安。 廖天瑞站在原地,忽地转身强行掰过他脸,两眼泪汪汪望着他同样湿润的双眼,大庭广众下旁如无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去吧。”霍山扣轻咬他耳垂上红色长生花纹身。 一阵刺痛唤醒他,身子被人狠心推走。廖天瑞上船,再没回头。 霍山扣抱起两个孩子,往反方向走,脚步同样坚决。 只有两个孩子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那个饭后假哭跟他们抢跟霍爸爸睡半夜起身给他们盖被子的背影惆怅不已。 以栓缆绳的为界,场面迅速分成两块。一边的宁安生所在的渡轮,一边是不相干的西家等人。 子居抱着旭,步步后退。宁安生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招呼杨留下去。这是要硬来。下的名义是,“既然你们兄弟情深,正好一起。” 皮皮慌忙上去拉开子居跟旭。旭要走,子居抓着他手不让。 “你这孩子!怎么跟圆圆一个德行?不懂事儿!” “不要!” 皮皮没他力气大。还是被他蛮力挣脱开,抱着旭不撒手。 杨留已经下来了。皮皮一脚上前,横在杨留跟两个孩子中间,“谁说的兄弟情深?我们子居姓西,他姓宁。不过作为表兄弟,我们子居有情有义来送他一段路。子居,是时候回去了。”说着来扯这脑袋埋在弟弟肩头哭的傻孩子。 皮皮扯不动,让西寅来。西寅一手一个,左右手一分,开了。推着子居要往回走。 子居钉子一样立在原地,“等等。这个。”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指粗的长方形纯铜耳坠。“给。”递给了西寅。 “我手指粗,戴不好这么细小的玩意儿。你自己去。”西寅还给他。 子居上前,掰开夹子把耳坠给他夹上。旭全程低着头,捂着自己左肩,没说一句话。由得他折腾,给自己戴上女孩子那样的玩意儿。 “可以,保护,你。” 曦说话总是结结巴巴。 子居以为旭大概觉得耳朵被夹住不舒服,动手要扯下来。抓住他手阻止他,“破坏,用外力,会爆炸。为你好,不动。” 曦也总说为他好。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旭抬头,眼神里是他永生不能忘记的怨恨。 子居抓住他手,“你,知道了吗?” “我说是你能还给我吗?” 这是真知道了。子居心头一痛,松开了手。 旭狠狠给他胸口一拳,头也不回哭着冲上船。 “这又是闹得哪一场兄弟反目?前言不搭后语的。这说得真是同一件事儿吗?”宁安生不懂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自觉无趣就不说话了。 旭背对着故乡,听着脚下海浪翻滚,身边人似有还无的强行谈笑,自己默默扶着栏杆。 汽笛鸣响了。船,开了。 过了许久,旭觉得已经足够久了,看不见人。这才回头看。 码头上,一个胖子,背起一个小年青发了疯地往城里跑。 “哥哥回来了。”旭欢喜得扑到栏杆上。 闲唠嗑的慌忙抱住这个快要把脚伸出海面的傻孩子。 宁正也发现不妥。目送也好,默默离去也好,绝不可能是这么慌慌张张带着人迅速离开的。就好像赶着去医院做手术的救护车。他马上致电皮皮问怎么回事儿。 皮皮喘着气,话里都是随意,“没事儿。低着头两个小时给你小儿子磨那小铜块儿,累的。虎子后背宽,他睡得可舒服了。” “哥哥。” “哈?虎子说你哥哥比你重。挂了。回船舱里去,仔细别掉进海里去了。” 皮皮挂了电话,冲船上的他们挥挥手。隐瞒了那两个小时子居时而笑得疯狂时而冷静打磨的奇怪举动。 比起宁日等人上大陆祝寿,子居这半点疯癫在她看来就是接受不了分离的刺激那一点脆弱的爆发。 殊不知,旭不在安居岛的日子里,子居完全变了一个样。 从安居岛上大陆宁家,开车三天,渡轮至少一个星期。 船舱上,宁家保镖列队欢迎。宁安生端坐中间,笑得最灿烂。向宁日一伸手。 宁日捂着嘴巴,实在受不了,一个反胃,趴在栏杆上吐了。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压力太大,晕船。 宁正借口爸爸老了身体机能不行了解释过去。 宁安生收回伸出的手,紧握拳头,目露凶光。这一切,旭看在眼里。 独自一个人,两条腿插进栏杆中间,脚下就是汹涌的大海。旭摸着自己新戴上去的耳夹,背影孤寂。想取下来又不舍得。来回伸手了好几次。 宁日宁正陪安夫人在上面船舱喝茶。旭身边投下一片阴影。旭不悦,“走开。别烦我。” 那人一双手直接上来扯了他的耳夹。掰断了,扔进海里。 “会爆炸的。”旭说着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无礼。迎面而来就是宁安生鄙夷的笑容。 “你以为你哥哥真会舍得你被炸死?” 耳夹落入海水,只是溅起一点水花,没有爆炸。 “这就是个监视器。” “你还我耳夹!”旭像是发了疯,站起来就往宁安生身上扑过去。 “你发什么疯?”宁安生一个侧身避开旭的攻击。 旭面朝地,砸下去了。宁安生看着都疼。旭抬起头,鼻子里流着血,嘴边一动一动。 宁安生仔细听,唱的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俩都是好兄弟……” 宁安生蹲下来,仔细听,边听还边露出灿烂的笑。宁安生就地坐下,跟他说,“你知道吗?这首歌是我哥哥唱给我听的。” “胡说。是我爷爷唱给我爸爸听。我爸爸再唱给我听的。”旭别过脸去不看他。 “在那之前他已经唱给我听过了。” 从前的宁安生还不是铁拳,一双小拳头只是生气了握紧了继续学习知识修炼武术。小时候他说要看朝阳。宁日锲而不舍哄他睡。宁安生知道他要哄自己睡自己再俏俏离开。就是不睡。宁日唱小星星哄他睡。奈何忘词忘得厉害。“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就唱不下去了。 宁安生抬着头大眼睛眼巴巴等着下一句呢。宁日脑瓜子一转,“好兄弟” “哈到底几个兄弟啊!” 宁日又改口。“一闪一闪亮晶晶,我俩都是好兄弟。” “嗯。这个世界上阿升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 于是,宁日那晚没能走成。他小的时候靠撒娇留住了他一次。长大之后,他必须用别的办法再把哥哥抓回来。 “你只是一块跳板。等哥哥从美国赶回来,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船板上伸出一根手指。“拉钩钩。” “果然是哥哥的外孙。幼稚。” 拉完钩,宁安生走了。旭趴在船舱上就是不起来。 别人还以为他闹着玩呢。到了晚饭时候还不起来,大家才发觉不妥。 一看他精神劲儿还好,鼻血也止住了。就是趴着当死尸不肯起来。宁日叫也不应,宁正叫也不听。 杨留拿着一个大红色的耳钉,献宝一样跪在他面前。“呐呐呐!宝宝宝宝!你看!你的耳钉。我给你拿回来了!戴上。戴上。哎哟!大红色!显你皮肤白。买这东西的人真有眼光!” 旭趴在船板上别过脸去。“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有啥过不去的呢没了哥哥还有弟弟。” 旭抬头,眼里有恨。 “没了爹还有妈。少想自己没有的。珍惜你有的。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来!旭宝宝,笑一个。茄~子~” “我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那就算了。活下去就好。” 第146章 初见宁老爷子 旭想起悬崖边三当家吻他额头,“活下去宝贝儿。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小段子绑住他。 他哭诉“为什么?为什么甘露重要那我们呢?甘露是你媳妇儿我们是你兄弟!你可以为她死为什么不可以为我们活着?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对不起。” 小段子开门抱住他。“居,你没错。你救了我们所有人。你跟大哥都没有错。大哥死了,我们还要活下去。我们活得好好的,嫂子才有人照顾。大哥还有一个儿子。你要活着。活着看到他出生,长大,走上正路。” “活着?” “活着。” 大海的味道让旭想起前世。 “团子!” 小段子拉住冲上去要下海的居。趴在他背上哭。“够了够了。这是他们的选择。你原谅他们吧。” “为什么说好的专家呢?团子说小美人的腿是有救的。” “对不起。居。” “你们都知道。都瞒着我。我要是走开你是不是想把我打晕?你们都瞒着我。 为什么?不就是嗓子吗?腿没了又怎样?就是只剩下一个脑袋!我们兄弟轮着来,捧着他走!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 “居,我们要活着。我们不跟他们学。我们不需要懂他们。” 前世,死神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曾经抱着骨灰埋怨上苍,“过分哦!你们都太过分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糊弄我。你们就骗我一个。骗我活着做什么?我一个人,晚上又做噩梦怎么办?” 如今,旭已经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心,在离开子居的时候已经死了。晚饭旭没吃。杨留也没吃。杨留就这么坐在旁边陪他。宁正来问过,旭借口要静一静。杨留说他会搞定。宁正也就回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杨留笑笑,抱着自己的腿。问他,“你想死?” “我不会自杀。”旭回答得十分肯定。 “所以你才难受。”杨留仿佛看透一切。“不舍得就别死了呗。” “还有这种说法?”怎么会有人这样劝解安慰人的。旭倒是好奇了。 “我以前道上的名号是拼命三郎。最危险最重要的刺杀任务一半是我接,一半是日哥哥。 宁日那个人,吃我的住我的还敢骂了我个狗血淋头。捡到他这个酒鬼算我倒霉。 不过他说的对。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这么想死姐姐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六年级之前我都是混过来的。姐姐给钱我读书,我没有好好学。我觉得赚一点小钱能养活自己跟姐姐就可以了。等到姐姐查出来尿毒症。钱变了一件大事。 我入会之后,钱还是小事。大不了我多接两个任务。 可是看着她手臂上弯弯曲曲的血管,听着她哭,听着她说痛到不想活了。我能怎么办?” 杨留哽咽了一下。“那个时候我连日哥哥的任务都抢。我大概也是不想活了。是日哥哥救了我。他抢了我的刀,禁止我再接送死的任务。 那段时间我早出晚归,他接任务的时间跟我相反。说是随时有人陪我姐姐。 我那段时间很拼。立功很多。不用三个月就晋升了高干。第一次见到宁安生。 那个人,跟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把哥哥还给他。我懵了。回去问宁日才知道,这路上捡到的酒鬼是日昇昌我顶头上司他亲哥! 那段日子刀里来火里去的。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对方。我们约定过,谁没有回来,就帮对方照顾彼此的弟弟妹妹。就这么活过来了。 那一年,日哥哥正好走了。 后来我有了一个小外甥,叫阳阳。长大了懂事了,真是人如其名,活像一个小太阳。迈着小短腿踩在凳子上给我这个舅舅做饭吃。 我总琢磨着这个小外甥是不是日哥哥找来让我活下去的替身。我是有了阳阳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活着。阳阳很乖。他知道在来看病姑娘手腕下垫一个热水袋,不让药水冷着了。我晚归过一次,他听见钥匙响就会急匆匆冲过来,踮起脚,举高小拳头锤我大腿,埋怨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被他这么闹,我是决计不敢再晚归害他担心。受了伤我没事他会一边帮我包扎一边无声地哭。 阳阳说过,舅舅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受伤。不要让阳阳哭。千万不要。那种奶娃娃哭起来不知怎的就会揪住你的心肝。眼睛太难受了。 他想学医。我问他为什么呀。他说做一个起死回生的神医,不怕舅舅不会照顾自己。” 杨留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旭反倒安慰他,给他递纸巾。 “对不起。”杨留接过,“我出来一个星期了。” “嗯。然后呢?” “我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我的阳阳了!阳阳!”说着把脸埋在纸巾里大哭。 去你的!这人到底是凑过来干什么的呀!炫耀自己的绝世好外甥吗? 杨留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得出结论。“所以说,你先别急着死。说不定你活着活着你的阳阳就来了。” “我的他走了。” “再回来就好了。” “没有那么简单。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也许小霍霍会知道,暗云,系统什么的。” “我不管这些东西。你只要给我好好活着,好好吃饭就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饿着自己也要来劝我?我们只是第二次见面吧?” “我跟你爷爷约定过,守护他的家人。约定就是约定。无论他在不在,我都会遵守的。所以说,”杨留拍拍旭的背,“有我在,你死不了。” 难怪他对宁安生死心塌地。 “所以,有机会去夏威夷你替我转告他,阳阳学会给别人看小感冒了。虽然是无证行医。假以时日,他的左肩或许有的治。” “什么左肩?” “阳阳说有一次宁日早归。左肩上插着一个已经没入骨肉,锋刃不见,只有刀柄的斧头。后来他被诬陷与弟媳有染,在梁园的佛堂关了半个月禁闭。他跪在菩萨面前的时候,左肩缠了两天的绑带刚换下来,还带着血。” 旭翻身坐起来。暗暗吃惊,把这一点记下来。幸好自己没有说什么太愚蠢的话暴露爷爷的秘密。果然死不得。还得把这些消息带给“爷爷”。 杨留耸耸肩,“日哥哥的两板斧,是真的消失了。不过听说他在安居岛单枪匹马灭了布来汗堂。如此看来,左肩的伤是治好了。” 旭深吸一口凉气。胸腔里满满都是海上伴着鱼腥味的冷风。恐惧,寒了半边身。 他斩钉截铁地撒谎道:“治好了。美国那边有最好的医疗设备跟医生。爷爷有钱啊!你的近况,我一定会跟他说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还有,我想修改一下约定。” “什么?” “无论他在世不在世,我都会帮他照顾他的家人。” 旭分不清杨留此言虚实。打着哈哈道:“这么重要的约定,等他过来,换我,你自己亲口,记得,是亲口跟他说。” “好。我等着。” “我们这一趟是要回宁家?” “对。宁家本家。” “有空带你的阳阳给我瞧一瞧咯。” “好” 看来,要死也要死在宁安生之后。管他呢,说不定回去之后哥哥就在家里等他呢。这么一想,旭又开心起来。自己爬起来,回房,睡觉。该吃吃,该喝喝。大难临头,他没有时间为自己情情爱爱的小事发愁。 眨眼间,渡轮抵达大陆码头。 站在八十八颗铜钉的大红厚重木门前,背对“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梁园”的牌子,面对自己一脸理所当然的父亲,旭问,“爸爸,你确定是这里?” 宁正点点头。 众人皆知,梁园是前朝七王爷所在地。作为一个不对外开放的旅游景区竟然还能拿到4A的牌子,可见此地有多重要。 “梁园作为硕果仅存的前朝古建筑,无论是大诗人的文学价值影响还是前朝七王爷的身份,这里都是不舍得破坏的地方。”旭对七王爷还是做过一些功课才敢上刘家的。 “所以?”宁正反问。 “文物,是不能用来住人的吧?” “没有人想得到它真的住了人,所以很安全。” 有道理。旭无法反驳。 “那我们要买票进去不?”旭笑着,真去了售票窗口。 抬头一看吓得转身抱着宁正大腿。 “鬼啊!” 罗刹一样恐怖的浓眉大眼。跟哥哥一样的浓眉大眼,怎么不苟言笑的时候这么可怖? 宁日等人看见那人,毕恭毕敬道,“父亲。”“爷爷。” 原来,此人正是日升昌前任当家宁昇。 宁正催促着旭,“叫太姥爷。” 明知道这是人不是鬼,可看见他脸上可以塞进去一根手指的褶皱,旭还是哆嗦着脚没敢上前。像个第一次看见外家亲戚的小孩子,一直躲在爸爸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来喊一声,“太姥爷好。” 宁昇重重地“嗯”,算是应了一声。 不知道对谁说了一句,“带他们四处走走。”自己转身去了不知何处。 旭不明所以,看宁正等人都站在原地等待,自己也只好静静待着。 宁安生上码头之后第一时间被叫着飞去魔都工作。安夫人在绕着梁园找大门的时候从偏门进去了。剩下宁日宁正廖天瑞跟旭这几个外来人跟着杨留找正门进去。 “怎么附近都没有人家?”旭环顾四周一片寂静。有些奇怪。 哪个旅游景点门口不是棉花糖、吹泡泡、卖甘蔗这些小贩占领的呢? 偏偏这个梁园门口,干干净净,还安静得像是在郊外。 如果不是抬头看到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真很难让人相信这么一个要绕着外墙走五分钟找大门的老旧园林建筑真的被完整保留在寸金尺土的市中心。 杨留指指那4A的牌子,“那个,骗人用的。别真把这里当旅游景点好不好?” “哦。”旭明白了。然而其中审批申报后续的瞒天过海又是利用了怎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旭还是不明白的。安家,真的会对日升昌予取予求吗? 闲聊之中,大门有了动静。先是有木头撞击的声音,紧接着是拉开栅栏的连续的响声。最后,那大门才往里面凹进去,开了。 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青壮男子,模样清秀。不声不响地退立两旁,等着他们进去。 两节手指那么厚的大红木门关上,梁园浩瀚的全景涌入眼帘。旭只能说,内有乾坤万里。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莲叶何田田鱼戏莲花中的人工湖。假山小而精悍,一眼看不到头。 只看到,其中峰峦叠嶂,一步一景。 步行往上,怎么走都不腻,走多少次就有多少种韵味。 湖上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全部依着假山的山势往上。 湖上大理石船厅好似一叶扁舟停泊在小瀑布一旁。 穿过小瀑布,依着山势往上走到假山最高处,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八角亭。 木质栈道好像彩虹,从八角亭往外,朝四面八方放射线一般发散开去,把假山荷花池连同绕湖建造的所有建筑连成一体。 八角亭上赫然三个朱漆大字:日昇昌。从左往右读是日日升,从右往左读依然是日日升。 据闻,这是宁昇的老爷子找当时的名家起的名,自己亲笔题的字。年代久远依旧殷红如血。看来是费了一番功夫保养。 杨留在门口跟那两开门的青年掬过躬就回去了。这会儿是那两青年领着他们走。 走进假山,穿过水榭,绕过佛堂,经过一座祠堂一条长廊,又走过一条窄巷一间书房。一路看花玩水,终于到达一扇小木门。 旭回头一看,他们已经穿过了整个湖泊,铜钉大红木门掩藏在假山流水后面已经看不见了。 那两小年轻推开门,弯腰道一声,“请。” 旭一步跨进去,又是一个别有洞天。 二层小楼蔓延开去,想必是连上八角亭的。下面种瓜点豆,怎么看怎么是寻常院落一个。开阔的空地有人家寻常客厅那么大。 青石板上,先前吓到旭的老人家伸手往一边,跨步追上的动作极其缓慢。一身青灰色老布衣的宁昇正在打太极。 旭心想,这大名鼎鼎的日昇昌前任当家老了倒跟广场上舞扇子溜小球的没什么两样儿。 宁日带着他们仨儿又打了个招呼。宁昇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一招仙人指路,指向旁边小姐楼。宁日轻车熟路领着他们上楼。 小姐楼顾名思义就是小姐住的地方。小姐深居内阁,住在这离大门最远的地方最为合适。 然而,梁园两任主人都没有女儿。 曾经,这里是七王爷红粉知己寄宿的地方。后来,宁家霸占了这个地方,给了长子宁日。再之后,就空了下来作为他们每年上大陆暂时寄住的地方。这些都是走在木质栈道时候宁正告诉旭的。 小姐楼就在旁边,然而他们不能从宁昇居住的地方上楼,所以必须走出去,再上木质栈道穿过八角亭回来小姐楼。 旭随手拨弄假山上那球茎上长出像糖块儿往上拉丝的花儿。问宁正怎么知道这些。宁正不答。 小姐楼分两层。一层推开窗子就是小池塘,攀上窗台可以跟着相连的小桥旋转而上二楼。一时分不清这窗子还是如意门。 也可以走八角亭那里的木质栈道过来,上楼转三次楼梯。一层的天花板很矮,楼梯却这么长。这叫旭觉得很奇怪。 站在这四通八达的露天二层环顾四周,都是可以宴请好友的几张桌椅,好像一个很大的天台。完全没有一点居住的感觉。 没看到卧室。旭又问,“我们睡哪儿?” 第147章 浇个花都是试探 宁正带他回到楼梯口,在三转的楼梯中段抓住一处,用力往下一推,里面露出上百平铺开去的床铺梳妆台。 “好家伙。真是内里乾坤。” 旭这会儿可算明白为什么一楼的楼层看上去有点矮了。敢情天花板就是这阁楼的卧室。这么算来,这天台可算作三楼了。 小姐楼说是梁园最玲珑的地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卧室开了另一边窗,看庭院里宁正陪宁老爷子搭着手推过来让过去。换上一身旧时代的老长袍,系上盘扣,走在古色古香的梁园。 高大威猛的宁日一身玄衣,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两分儒雅。 宁正一身淡黄,笑容和蔼可亲。 “笑一个。茄子。” 米白的老旧长袍遮不住旭年少的风发。景美人美,让他真真按耐不住拍照留念的心。 剪刀手,咧嘴笑,一番折腾已经是中午时候。下楼,午饭时候吃的是全素。一问才知,因为安夫人信佛,梁园上下全部不沾荤腥。 旭苦了一张脸。正担心没好东西吃。哪晓得拿起筷子根本停不下来!那木耳!那萝卜!那百合!那豆干!大豆油炒得三丝不放肉都特别好吃!还有那煨得软熟的冬菇,真真赛过吃肉。 上菜的小姐姐说中饭不算招待,晚餐要到船厅那可以坐上十个人的大圆桌去吃宴席。旭这才舔舔筷子,揉揉浑圆的肚子放下碗筷。 卧室里面有两张双人大床。是木板床。上面铺了不知道什么被单,看起来轻薄如纸,柔顺服帖在木板上,摸上去凉凉的,在大暑天气特别舒服。 宁正先让廖天瑞把两床中间的屏风撤走,又让莫逆把两张床并到一起去。成了一张超大的床。旭在上面从这头滚到那头,玩得不亦乐乎。 关上暗处的机关,里面就是他们家的小天地。午后犯困的宁正把旭捞进自己怀里。打个哈欠。让莫逆顺手把窗户关了。莫逆照做。 旭这才发现,那窗花剪纸右下角画上了一个稚嫩的太阳。和覆盖了半个窗户的窗花比来,低调到看不出。小小的藏在一旁。好像他小时候在家里沙发脚上画的小乌龟。 旭心想,这个房间的主人也跟这个小姐楼一样内心藏着千般心思外面看起来依然和善友好吧。 宁正抱着旭舒服得躺下来,闭上了眼睛。舟车劳顿不说,刚才还强撑精神跟宁老爷子耍了半天的太极,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廖天瑞从柜子里取了薄被给他们盖上。自己也钻进去睡午觉。 莫逆还要把脸上刀疤卸下来睡午觉。旭让他别,万一有摄像头或者隔墙有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宁正说没事,梁园里最安全就是这小姐楼。 “为什么?” 旭从进梁园的第一步就很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啊? 为什么你们跟宁老爷子这么默契? 为什么对方指一指你们就知道怎么自己穿过旭至今还记不住的路线成功抵达小姐楼? 为什么你们看到这机关一样的卧室没有半点惊诧? 为什么你们可以在人家家里安之若素吃着斋饭自己取被子安心睡午觉啊?! 我们这一趟不是生死攸关的鸿门宴吗? 他们不是正身处敌人腹地走每一步说每一句话都应该如履薄冰的吗? 莫逆甚至要还原本来面目美美地睡个午觉! “为什么?”旭又问了一次。 宁正抱紧他,用一种几乎睡前的声音告诉他,宁安生哪里都会去就是不会来小姐楼碰宁日的任何一件物件。躲在这里最安全。 旭很认真地思考,他觉得爸爸压错了宝。“我们应该讨好现任当家宁安生才是。毕竟现在的当家是宁安生而不是宁昇。不是逃离。这样太可疑了。”据杨留所说,宁日跟宁安生两兄弟关系不错。 “不是讨好谁。是要瞒住谁。” 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宁正还没说完,已经熟睡。莫逆还在卸妆。旁边被窝里转过廖天瑞毫无防备的脸。跟他解释这一切。 原来,在宁家,只有宁安生还不知道宁日是假扮的。宁老爷子、安夫人跟他们都是一伙的,大家来回几次,早已是心照不宣。 “这是怎么做到的?” 亏我还以为九月九生死一战!原来都是友军! 原来,当年日升会之初,日昇昌还是宁老爷子执掌的时候,宁正已经来大陆宁家通报过。当时的日昇昌地位不输现在。一半做官一半黑社会。宁正冒充宁日单枪匹马上大陆,找上宁老爷子,揭开面具刀尖相向,开门见山就是:“我是宁日的儿子,宁正。现在来通知你一声,我要以爸爸宁日的名字在安居岛闯出一片天,为他扬名立万。属于他的东西我可以不要。本家我不会再来。你不要来打扰我就好。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依宁正所说廖天瑞复述,当时宁老爷子老泪纵横问长子的尸体在哪里。 “他在这里。”宁正指着自己的心。 宁老爷子不再问。“很好。你可以从我这里拿一样东西。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根据兔子爷的分析,这是宁老爷子在测他的胸怀。钱,权,人缺什么才会要什么。自己有的东西从来不会稀罕别人给。 宁正心里没有兔子爷那么多沟壑。直接开口就是,“我要爸爸的所有照片。” 日昇昌作为开国功臣,坐拥半壁江山的钱财权力。什么都不要竟然只要照片? “用来留念倒也是重情重义。” 宁正没有理会他这点揣测,直白道:“烧掉。” 宁老爷子扯扯嘴角,问为什么。 “我要创造一个宁日,这个家的宁日就不可以存在一点可以被人察觉的踪迹。” 他这么狠心,宁老爷子反而心软了。“你不要全部烧掉,那些东西只有一份,留着就好。” 宁正把小姐楼宁日的照片全部搜刮回安居岛,贴在宁家玄关处。宁正收刀走后。宁老爷子宣布大儿子另谋发展,稳居安居岛。 宁正抱着照片出大红木门的时候不是没有遇上困难。宁安生执意不许他宁家子孙流散外地。安夫人来了。 一身素白兰花旗袍,少女面容的这位安家老夫人亲自带走了“宁日”。因为进门没有拜见母亲,是为不知礼节,罚他跪佛堂。 宁正跪在悲悯众生的泥塑观音脚边,虔诚地上了香。安夫人没有过多难为他。只是罚他跪了半个时辰。说一些宁日往日多么乖巧讨人疼爱的旧事。宁正安安静静听。演一个乖仔。感觉自己没有露馅儿。 临走时候安夫人跟他说,“愿你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宁正当时不懂,只以为是吉祥话。走出宁家大门。 回来与蝎子兔子一说。蝎子一听就懂了。提醒他,“她知道你是六耳猕猴了假悟空。这是《西游记》中如来佛祖问菩萨假悟空的真身时候所说的话。” 兔子奇怪了,问他哥哥,“那为什么她没有拆穿?” 这个问题至今未明。 日升会上上下下的意思是,“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只要不会阻碍我们变强大一律不管。” 对于宁家二老包庇长子这一事实,宁正是这么解释的:“大概还是想要留住爸爸的一点血脉。毕竟,他们亏欠爸爸的太多太多了。” 宁正认为,正是为了避免子女相残而故意贬低其中一个全心全意培养另一个的做法伤害了宁日。逼得他远走安居岛。 宁正此刻睡意全无,看着两个孩子坐了起来。抓起俩儿子的手,叠在一起,“你退一寸,我让一尺,两兄弟,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必须刀剑相向呢?不应该。不应该。” 宁正庆幸旭懂事,知道越货不杀人,继承日升会没有伤害任何人。 庆幸廖天瑞真心为霍山扣,甘心放弃多年经营。 廖天瑞不知道他说得是他们俩还是感慨宁日和宁安生这两兄弟。旭以为他说的大概是他和子居。 莫逆打着哈欠进来,睡在边上,姿势最端庄。宁正受到感染,也是一个哈欠。“睡吧。” 旭体寒,廖天瑞脚冷,睡着呢梦中就死命往宁正这个暖炉身上蹭。被压在底下的宁正一手抱着一个孩儿痛并幸福着。心里默念:爸,保佑我的孩子们平平安安,永远相亲相爱一家人。 傍晚时分,宁正醒来,脸上架了一根胳膊。睡懵的宁正一掌拍飞那双肉手,骂道:“西瓜你个猪头!又睡过来!” 睡梦中,宁正回到了当初在日升会一张床睡九个兄弟的艰苦岁月。 只听得咚一声,旭倒地,没醒,照旧大字睡得四仰八叉。 宁正被这一声震清醒了。完了!旭!反应过来正要起身,发觉腹部有重压。掀开被子一看,是蜷缩着身子婴儿睡姿的廖天瑞。唇角含笑。 “睡觉的样子跟你爹一模一样。” 廖天瑞像是被爸爸一根手指逗醒的小婴儿,睁着惺忪的睡眼,在爸爸肚皮上攀爬过来。那么细嫩的触感,惺忪睡眼像波斯猫。“嗯霍,这是怎么了?” 宁日亲手贴上的九月菊花窗户外,隐约可见宁正提着他咯吱窝,抱起廖天瑞,在额头上吻下去。“起床了瑞瑞宝宝。” 楼下太极耍完改为练剑的宁老爷子哼哼哈哈喊着剑诀。顺便提醒眼睛没有离开过窗户的宁安生,中气十足来一句提醒楼上:升!水倒完了,再去接一壶。心里悱恻:大半年不回家的人,特意从魔都飞回来给我这个老爷子浇花,非奸即盗。两兄弟,就这么防范着? 窗台上爬起来一个阴影。扑上去抱住宁正撒娇:小旭也要亲亲。说着抢在宁正前头在他脸蛋上吧唧一口。 宁正收起雀跃,装作大家长模样,一拍他翘臀。老气来一句,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吃晚饭太早,宁日下楼要像往年一样帮老爷子浇花。发现水壶不见了。 宁安生提着水壶到他面前故意扬了扬那大象鼻子的出水口,“要水壶打赢了就给你。” “打输了怎么办?” “随我处置。” “你这是肯定自己会赢。我还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招。你在暗,我在明。赌不过。水壶又不是只有一个。我去找王妈。” 旭对这耍赖成习惯的“宁日”相当满意。 “我刚刚不小心掐断了那个猫样式的。”宁安生没给他思考的机会,挑衅道:“你怕了吗” “你!”宁日气急。 旭担心莫逆年轻气盛会穿帮。没想到他一个转身。后背露在敌人面前。流里流气在勾丝样儿的花儿中找水壶。“我就是怕。毕竟这里是你的地盘。” 他一低头,旭就看见宁日耳后肤色不均匀。又看到宁安生接近宁日。 急到不行的时候,水流倾注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廖天瑞浇着花问,“宁老当家,这长生花怎么没有刺?” “你们安夫人种的花。我哪里晓得?” 这问题不是白痴吗?就是问长生花你为什么没有刺它自己也不知道的呀! 然而每个人现在都看清楚了,廖天瑞正提着波斯猫水壶在浇水。 好了。不用争了。旭在心里给自己瑞哥哥一个大拇指:兵不血刃,瑞哥哥聪明。 晚饭宁安生本来在外面预订了宴席。安夫人说都是自家人,在家里吃一顿就好。众人就围坐在船厅中间的大圆桌桌边,看着游鱼,听着瀑布,吃了一顿清淡的斋菜。 宁安生脸色都黄了。然而他不敢违背安夫人的意思,只好陪在旁边吃着自己并不喜欢的素菜。 饭后,廖天瑞陪安夫人佛堂上香祈福,远离人群去了。 活泼的旭缠着宁老爷子要说升和日当年的情义,顺便搜集更多宁日的资料好让莫逆演得更加真实,让他们安安全全离开宁家那前朝御赐王爷府上的九九八十差一颗的铜钉子的大红楠木门。 为什么这门是八十颗?这屋子是前朝王爷府。八十一那是九五之尊才能用的双九之数。王爷再一手遮天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因此少一颗。 宁日宁安生两兄弟漫步庭院。宁安生一路埋怨,“瞧爸说的,合着我就是野蛮,你就是忍让。我就是土匪头子,你就是儒雅长子。” 宁日笑而不语。 宁安生抬起自己的手臂,露出上面浅浅的刀痕。问他:“可记得这伤口?” 这是当年他们两兄弟比试时候宁日失手划伤的。为此,宁日战中分了神。被宁安生反手一刀从脸上左侧拉到右侧,留下穿过口鼻的那一条骇人的伤疤。幸,未伤及眼睛。 宁日笑笑,“我不记得了。” 摘了一朵长生花在手上旋转出幻影再松手让它飞入水中,继续道:“我不愿意记得。” 当年宁日为此事伤心不已。两兄弟也在这一次失手误伤之后感情渐行渐远。宁日如今这么说,既没有轻易原谅他的虚假,也没有愤恨。只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有点无赖。 两人面对湖泊,船厅里旭还缠着宁老爷子说那过去的故事。 宁安生拾起一颗石子,横着打出去,溅起三四个水花才沉入水中。 “你的性子比以前沉稳了一些。”宁安生道。 宁日反问他,“都几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还要像十几岁小毛孩一样野?” “也是。你我都各自成家立室,有自己的家庭。是该好好准备,像老爷子那样养养花种种草,颐养天年。怎么不带上你的老婆儿孙,我们两家一起聚一聚?” “我妻子早逝。妾很多。都在西街。孩子很忙。孙子,在那里。”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的孩子。是当年你从我这里偷走的我的亲生骨肉。” 第148章 两兄弟的大秘密 宁安生仔细观察他脸上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其实莫逆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只是面具遮住了,看不出来。 宁日坏坏地笑,低头摘了一朵长生花。“你猜。” “我不猜。” 宁日手一松,长生花跌落湖中。他悲哀地宣布:“死了。当时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要吃奶的娃儿,你觉得他能顺利长大吗?” “有你就可以。我相信他能活下来。” “那你就相信吧。” 宁日转身要回去船厅。到了才发现没人。宁日想着回去睡好了。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拿着一叠文件迎上来,跪在两人面前,要宁安生签字。 旭躲在暗处偷看。 这属下自知有错,不该这么晚还拿工作打扰当家。蹲守许久,就等着宁安生两人从庭院小径出来。宁老爷子差点派人把他清理了,旭求情把人留下来。还陪他一起蹲守。 旭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找宁安生。这位属下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当年杨留被宁安生安排深入敌后。宁日知道了,当着所有堂主的面一把□□塞杨留手里。“当家说的对。当家让你去死你不去还交代什么后事?麻溜儿的!给。” 上了膛扬扬手就是,“早死早超生。省的麻烦我们还要给你收尸。” “任务尚未成功,我怎么可以自杀!” “哟,你还真想一个人去闯前锋呢?我这是心疼你。为你好。与其被别人打成筛子还不如现在死了去。何必在身上多几个窟窿呢?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想活着回来是不是做梦!当家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阎王爷也不能。” 什么当家说的对。当家就是对的。当家让手下去死那是看得起你。宁安生只觉得被吵的脑仁儿疼。他闭上眼不去看。一指戳着自己右边鼓起青筋的太阳穴,吼出声来。“够了!把枪收起来。” 再不制止这当家二字都要无休无止了。 杨留问,“当家,那我还去不去?” “行动取消。” 宁日高兴得嗷嗷叫:“当家英明神武!当家体恤下属!当家……” “宁日!”宁安生咬牙切齿道。 “在。当家有什么吩咐?” 宁安生咬牙切齿吩咐道。“今晚回梁园吃素。” “属下遵命。” “这两兄弟有意思吧?” 煦蹲在花丛里,听着故事,赞同地点点头。 “这还不止呢!宁日这个大哥说的话,当家一字不漏地都给听进去了。宁日说对自己的儿子要好一些,那是你亲骨肉。当家立马抱起当时半岁的十八在臂弯上惦着。” 所以,有什么大错,赶紧趁宁日在场的时候跟宁安生提。保你不死。日昇昌的人还给宁日起了个外号:人形保险公司。 此刻,宁安生一双手掐着文件,火冒三丈。“你瞎啊日昇昌门口红纸黑纸写着什么?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你不知道?” “可这上半年的报表……” “昨天我在公司你怎么不拿给我签” 属下小小声给自己开脱。“我忙起来给忘了。” 宁安生听见了更没好气,指着他鼻子开骂。“就你忙别人闲的蛋疼你脑子进水啦?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吃饭你怎么记得睡觉你怎么不忘还是说你觉得今天要上交的这份报表比你吃饭睡觉更重要?工作不值得你上心” 属下求救的小眼神瞅阿瞅。宁日笑笑不说话。急得旭扣着墙跺脚。 说句话呀!莫大哥!不,你现在是爷爷呀!人形保险公司啊! “我本来高高兴兴跟哥哥散步来着。现在,这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你一张纸给毁干净了!” 文件扔在属下脸上。“说。怎么赔我?一条腿?胳膊?哪条” 属下向宁日连连求饶。宁安生伸手拦在宁日面前。“你别来烦我哥哥!” 宁日转身走开去。宁安生问:“哥哥你去哪儿?” 不远处的宁日淡淡地飘来一句:“我去给爹浇花。” “这事儿你怎么看”宁安生大了点儿声在他背后喊。那手下已经双手合十听天由命了。 “人也骂完了。吓也吓够了。还来问我这文件要不要签你是当家你说了算。” 旭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扮演勉强合格,又过了一关。宁日远去。宁安生看见人就来气,伸腿就是一脚。“便宜你了。” 宁安生是个大忙人。这大大便宜了他们。不用一天到晚提防着。 宁日宁正每日早起陪宁老爷子耍太极,练得有模有样。旭这个小年轻也去凑个热闹。“左手一个西瓜劈开两半”,然后成功被三人驱逐出庭院。旭觉得自己动作十分标准,是他们因循守旧不懂变通。 “正,” 宁正被这么一称呼,吓了一大跳。“宁日”望向依然耍太极的宁老爷子,终于还是拉过宁正。 “我有事要跟你讲。” 借口渴了,两人躲进机关卧室。面对面坐着。莫逆犹豫许久,问了一句,“下东山之前,宁日爷爷身边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宁正回答得斩钉截铁。 莫逆明白了宁安生为什么会那么问。 宁正奇怪了。“为什么你要这么问?是不是宁安生他?” 莫逆喉结滑动了一下,决定把池边宁安生被宁日带走一个儿子的事儿带进棺材里。撒谎道:“宁安生,方才试探我。问我带走的两个孩子现在身在何处。” “你怎么回答的他?” 其实莫逆能安全坐在他面前,显然已经是避过一劫。然而,这样的试探有一就有二。自己家事拉兄弟的儿子进险境,怎么也说不过去。然而,不得不如此。宁正只得压下心中的愧疚,提醒他:“你要小心。” “我知道。” “多听小旭的。他消息灵通。” “嗯。” 旭闲不住。在八角亭兜兜转转,游一下船厅,穿过祠堂。双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从湖的这一头喊到那一头。作死的吵闹终于惊动了佛堂深居的安夫人。 观音高五丈,依着墙体突出来。面容慈祥。旭手里拿着香,百无聊赖跪在蒲团上。 泥菩萨不与他说话。他便引一旁看着手机处理公务,同时跪拜菩萨的瑞哥哥说话。“求的什么?” 廖天瑞倒也不瞒他。在手机上签了字。抬头回答,“姻缘。” “怕小霍霍知道你做的那些坏事儿?” “一直很害怕。从来不担心。” “以身抵债?” 廖天瑞笑了。旭哟哟哟唤他厚脸皮。 笑得声音有点大。一墙之隔的厢房里安夫人咳嗽一声,这边梁上双胞胎侍女一人给他一根藤条焖猪肉尝尝。 旭揉着挨打的小屁屁嘟着嘴埋怨安夫人一天到晚在阴冷凄清的佛堂里不出去走走,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小小孙子也打。 一清二白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廖天瑞也赶紧把手机塞进口袋,捂着他胡说八道的嘴。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安夫人听到了。她起身,带旭进厢房,要他跪在自己脚边。自己坐旁边沏好一壶茶。看他跪得七扭八歪,屁股长针一样挪来挪去,没忍住让一清二白进来了一番。 旭好歹在女子双打的噩梦中乖乖坐好了五分钟。安夫人问他,“知错了没?” 旭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我哪里错了?” 安夫人显然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连茶杯都压在桌面上不动一下。过了许久,看旭这迷茫的小眼神知道他是确实迟钝如此。实在没办法才挑明了说。 “家是安全的港湾。只有佛堂常年不变的侍女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在梁园,这里,这个佛堂这三寸地板,才是我的家。你在外面,在菩萨面前也不可信口雌黄。懂?” “懂。” 旭心底无限唏嘘。这样哪里算是夫妻呢?安夫人仿佛看穿他的心思。 “政治联姻就是这样。夫唱妇随。就算没有你们所谓的爱情,我依然要按照祖宗法制,跟着你们太爷爷走进棺材里。这就是我的命。不认,也得认。” 旭抬头,一脸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表情。安夫人难得有了浅浅的笑。“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并不可怕。也不厉害。只是,你跟他一样,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跟谁一样?” “秘密。我要带进棺材里。” 旭耸耸肩,不再问。“想哭的时候能哭得尽兴,想笑能笑得痛快,这才算是活着。” 安夫人不反对也不赞成,只问他,“你今年几岁” “12。” “不。至少加上十八年。”紧接着,安夫人唇边嚅动几下,看嘴型是:黑猫。 想起当年夏威夷决斗黑猫差点夺去霍山扣性命,旭倒吸一口凉气。然而还是不敢确定安夫人是霍山扣所说的暗云系统的管理员,他的祖师爷爷。 算上前世的14岁旭确实已经是26岁。旭明知故问试探她:“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小小年纪有这么的觉悟实在难得。就是改不了年轻气盛的毛病。罚你在柴房修行半天。把今天的分量都砍了。” 咦?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旭喊一声,“孙儿明白。”跟着一清二白往柴房去。 安夫人走出佛堂,走进假山里面。宁老爷子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假山。两人不约而同在小瀑布前面汇合。 安夫人手捏佛珠提醒他,遵守约定,是我们一起欠了那个人的。 宁昇哼了一声。“钱粮留下来的血脉,我当然会护他周全。我没有想过对那个孩子做什么。你呢?你跟他说了什么?是你想把小旭牵连进来!你以为他一个小孩子能救得了你吗?” 安夫人念一声,善哉。 宁昇抬起老来缩短的躯干跟这个万年不老的安夫人平视。“安福真,我再问你一次,阿日是谁的孩子?” “宝如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还问?有意思吗?” “那安生呢?是你还是宝如的?我原来跟宝如商量好,叫宁如升。宝如的如,我宁昇的升。你为什么要告诉如升,他叫安生?” “安生这个名字只是祈愿他今生平安,没别的意思。” “想他安生你当年就不应该把阿日交给钱粮。” “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你事业的牺牲品。” “我没有逼他。阿日自己愿意的。阿日多孝顺。我让他入会就入会,我让他辅助弟弟他放下所有去做安生的侍卫。他做得多好!组里多少元老都比不过他!” “你会有报应的。” “难道你就没有报应吗?阿日是谁的孩子?你放走的是一匹狼!一匹覆灭我们所有血汗的孤狼!是你放走他的。如果不是你,阿日还活生生在安生身边做保镖。不像现在,客死他乡,连尸首都拿不回来!” 宁昇说到这里,情绪过分激动,捂着嘴弓着腰咳嗽个没停。偏偏压抑着不能叫假山外面路过的仆人知道。小瀑布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咳嗽声。盖不住安夫人骨子里的冷淡。 “阿日是我的儿子。我愿意放手让他去,与你何关?” “那宝如呢?我的宝如呢?” 安夫人闭眼念一声善哉,不答。 宁昇气急,捂着心脏大口喘气,脸色潮红得不正常。放下一堆狠话,最后愤愤诅咒道:“安福真,我等着你死的那一天。还有钱粮。他还不知道献计安柸杀自己的安大公主跟救他逃出生天的安夫人是同一个人吧?他死了。你日后有脸下去见他吗?报应?你这样一个为了自己连孪生妹妹都狠心杀害,冒充替代的人,我倒想看看这报应是先到谁头上。宝如,我的宝如。” 宁昇咳嗽着小步离去。身后,佛珠的线绷断了。滴滴答答掉落一地。 安夫人颤抖着身子,哭着笑了起来。“宝如是谁害死的?你怪我?如果不是你害一个间谍爱上自己的监视对象,父亲怎么舍得杀她?我怎么不会护着她?她可是我亲生妹妹。宁昇,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现在还想杀我?我救自己有什么错?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安福真,我准备好去见宝如的那一日,按照惯例,你要陪葬。我的妻子。我们到宝如面前对质。阿日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对不起宝如!” 宁昇的话回荡在耳边。安夫人咬牙,闭眼,再睁开又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安夫人。“你休想。我绝对不要给你陪葬。” “我的佛珠呢?”她抹掉眼角的泪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低头去找她散落一地的佛珠。 第149章 再见宁十八 柴房,推不开门。里面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耐烦地说,“别推了。就那么想看你三哥跪着?十八你这只狐狸崽子!亏我娘给你织毛衣。你从来不穿收来做什么?浪费我娘一片好意。没心没肺!还敢说我娘?告诉你,孙子!我宁三不打死你那是看在你好歹跟我二十三弟吃过同一份奶水的份儿上!你不拿我娘当娘,可以。你不吃我娘做的柚子皮。可以。没问题。可你就是不能说她!她笨她傻也没关系!有我宁三在,你休想拿我娘寻开心!” 这是宁安生第三个儿子,打了宁十八,被罚跪佛堂。这精致的小铜锁,怕还是宁十八那笑里藏刀的小子给锁上的。 旭想说明白自己不是宁十八。瞥见草丛里有动静。看见宁二十三那圆圆的小光头顶着装满糕点的大铜盘在月色下面闪出镜光。旭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让弟弟给哥哥送个饭塞个饼干再回去陪他的义兄表哥。 果然,解铃还需系铃人。旭要找一个人,宁十八。 前世,居遇到宁十八的时候,后者正好失恋。离家出走。 他托腮坐在母亲中学教室窗前,一脸生人勿近。吓得莫逆也提醒居不要去招惹这个人。 居看他大眼镜小眼睛望着窗外大陆的方向,背影萧索,按耐不住主动上前打招呼。“我叫宁子居,你叫什么名字?” “李,十八子的李。” “我叫你小李子吧。” 后者明显不悦。居解释说他的朋友都叫顺子、段子什么子的,这样好记。 宁十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握了他一直伸出来的手。说了一句居从前没有发现的大不敬的话。他说,“你们都没发现这种叫法很像太监吗?” 居是真的没发觉。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先笑出声。最后决定是叫李子。 旭回到庭院的时候气氛有点微妙。宁老爷子安夫人跟宁安生,宁日宁正廖天瑞全部齐聚一堂。各个面色严肃。 一问才知道,原来宁三打了宁十八。因为嫌弃衣服只有白色没有其他颜色这么小的事情。不管如何,兄弟打架是大忌。宁安生不会轻易绕过两位当事人。宁三被罚跪佛堂。宁十八逃了。宁安生的意思是要抓回来好好教训。 旭也赶紧出门。他要赶在宁十八被宁安生的人找到之前找到他,带他到宁安生面前认错。 一出门,旭就遇到了熟人。门口站着杨留,手上正抱着同样往里面探头的奶娃娃。 “你真的带你家阳阳过来给我看了?”旭下手冲着奶娃娃的肉肉脸就是一顿好揉。 “不是。这是我小外甥阳阳带回来的儿子杨河。水宝宝乖。叫小旭哥哥。”杨留抱着杨河带给他看。 小杨河抱着腿瑟缩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叫,“小旭哥哥。” 同样是12岁的年纪,竟然还能保持8岁那么水嫩的皮肤。旭的理智断线了。抱过来下嘴就是亲亲。 杨河心不在焉,只看着门内。 旭逗他问他是不是没见过宁日这么高大的人。 小杨河被煦调戏没反应。 宁正察觉有异样的目光,看过来门外。 “宁日”问,“正,怎么了?” 小杨河忽然扭捏着小身子哭唧唧起来。“小旭哥哥,不要。呜呜~哥哥救我。”嘴里嚷嚷着要推开旭。 门内,宁正听到小孩子的吵闹声。摆摆手,“没什么。以前被爸爸,你,盯着不敢犯错。现在被人一盯,心里就慌。老毛病了。” 门外,“哎哎哎!当心把醋撒了。” 杨留抱回来顺手拿回醋挂在腰间。“看你多可爱。小旭哥哥多喜欢你呀。小旭你干嘛?” 旭抹一抹鼻血。从怀里掏出纸巾给堵上。解释道:“有点上火。好软。来。叫声哥哥,我再抱抱。乖。” 杨留满脸警惕,抱起杨河,撒腿就跑。旭追。 “你跑什么呀?” “离我家水宝宝三百里!臭恋童癖!” “我没有呀!这只是上火!上火!你信我。” 没人信他。 旭追着人绕着池子跑了一圈,没找到人。旭跑到假山瀑布后面的时候觉得身子有点累,停下来,扶着假山稍作歇息。 “人呢?跟丢了?日昇昌高干真不是吹的。躲哪儿去了?” 他确定人就在这附近。旭吸吸鼻子,“啊!好香的醋!我要找到你了。” 沿着味道去找。一定会找到。看到那个一手拿着大眼镜一手拿着醋鸡蛋沾瀑布的凉水热敷眼睛的小年轻,旭惊了。心道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 “李子。” 宁十八顶着有点发紫的眼睛辩白,“你认错人了。我叫宁十八。” “宁,十,八,” 这个名字在旭嘴边回荡了一周。旭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宁曦旭,来交个朋友吧。” 李子曾经问他,“你有那么多的朋友,为什么要来找我?” 如今,宁十八问的是:“宁家十八个表哥,除了我,他们都很乐意陪你。” 居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因为你看着窗外一脸等我来撩的样子。”然后他弹人家大眼镜的猪手被卸载重装了。 旭走远一点,道:“我就喜欢跟你玩。” 宁十八脸上尽是无奈。随后看到他身后的人,马上放下东西毕恭毕敬低下头。“父亲大人午好。” “嗯。一个月不见你,一回来就打架。警局的饭比家里的香?把你胆儿吃肥了?” 宁安生骂骂咧咧站在瀑布前数落了宁十八好久。后者一直抓着大眼镜弯着腰,不时说一声:“多谢父亲大人关心。”没有半点怨言。 “嗯。你表弟小旭初来乍到,不认路,你带他走走。” “是的。父亲大人。” 宁安生没有惩罚他。留下一件白衬衫,亲手给他套上就算完了。 旭觉得这样偏袒其中一个儿子并不是好事。散步时候旭趁机说了出来。 “他挺关心我的。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旭有点奇怪。 宁十八继续道:“父亲大人做了一辈子的大当家,坐了半个世纪的高位,趾高气扬成了习惯。父亲大人再也走不下来了。但是我是宁日大伯唯一亲手抱过的孩子。除了那个下落不明的私生子,我是他跟宁日大伯剩下的那一点可怜的联系。” 这让旭想起自家玄关前的那本诗集。间隙里插着这么一句日记:安生啊!安生!儿子是用来抱着亲亲的嘛!那么凶做什么呢? 旭觉得宁日的说法是对的。宁十八看得真明白。所以他敢这么恃宠生娇。可,宁十八是儿子,宁三也是。这么厚此薄彼真的可以吗? “我不明白。就因为我爷爷在你婴儿时抱过你,宁安生就在十八个儿子之间唯独对你格外亲近?” 宁十八点头。 “这怎么可能?” “可能。因为他爱慕自己的兄弟。” “爱,爱慕?”旭的舌头有点打结。 宁十八反问他:“你看不出来吗?” 看着震惊中的旭他微微一笑,“巧了,他自己也看不出来。” 旭捂着信息过载的脑袋,“不是。两兄弟情同手足我可以理解。说到爱慕,你是不是用错词?” “啧!” “你刚刚是不是鄙视我?” “没有。你听错了。” “你就是有!” 两人就在有和没有之中打闹起来。间杂着武艺的切磋。旭打赌,他赢了宁十八就去佛堂替宁三跪。 旭一拳头直冲他眼睛打,宁十八本能地眨眼,扯动了受伤的眼角肌肉,疼得完全打不下去了。 宁十八输了。 并排平躺在青砖上,看着上方闪闪的繁星。旭问身边的人:“你跪过佛堂吗?” 宁十八侧着脑袋转向他。“你猜我这么乖的孩子会不会被罚?” 旭笑了。“你不乖。一点儿都不乖。小李子。霍秋水可没少在小霍霍面前说你能干。” 宁十八就是当初设计布局的警局小年轻小李子。 宁十八躺平,双手垫在自己脑后。“呀!消息挺灵通。无他。一点恶趣味而已。 霍山扣一家,两代人,两对兄弟都挺有意思的。老实说我挺讨厌那么多哥哥的。尤其是我三娘生的那个大儿子。 我三娘啊!一板一眼的。柚子皮好吃。总不能瑞瑞吃吧?还有更离谱的。说好一个月一次,父亲大人敢来第二次,她能操起扫把打日昇昌大当家。 感情倒也不是不好。父亲大人每年收到妻子们那么多的衣服鞋袜,冬衣总有一件是我三娘织的。每年父亲大人都盼着冬天快来,他好穿三娘给织的毛背心。手下都说父亲大人每年冬天只穿一件白色横纹背心毛衣,可见那衣服多重要。其实不是。我三娘每年都会给父亲大人织一件新毛衣。可她学来学去只会织一种款式。搞得父亲大人每年穿新毛衣都被别人以为是穿上一年的旧衣服。 我三哥也是这样死板的人。我就惦着没织完的毛衣说了一句,三娘你就不能换个色儿。你看看。把我打成这样。嘶!连醋鸡蛋不顶用了。能不罚他进佛堂? 虽说我是故意这样说的。逗一下他就火成这样。傻不傻?明知道父亲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许兄弟相争。 我跟你说,他们家这个霍秋水表哥更好玩儿。 你知道吗?听说他小时候因为打扁人家的鼻子被劝退学。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那人抢了他弟弟的游戏账号卡。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暴力狂,长大之后竟然如愿以偿,成了警界精英,罪恶克星。 噗哈哈!不行了。霍奶奶告诉我的时候我都要笑死了。” 旭没笑。他很认真地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顺手把宁安生给宁十八留下的白衬衫拿到瀑布下面打湿。现出上面霍三娘写的日记。 “这是小霍霍跟我说的。你们三娘啊!把这些小心思都藏在白衬衫里。” 这一件,写的是十八怎么还不回家。 “小霍霍也有一件白色横纹毛背心。小得很。每一次脱下来都要废一番功夫。我问他怎么不换一件穿。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说这是他三姑姑决定出嫁之后,花轿临门之前给他织的衣服。霍秋水也有一件这样的毛背心你知道吗?霍山扣他爸也有一件。霍山扣他两个姑姑也有。就连霍奶奶霍山扣母亲也有一件。你懂了吗?” 宁十八不答。旭继续道:“三娘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娘家人跟婆家人在她心里同样重要。后来,这事儿给宁安生知道了。以日昇昌的名义下令,见白衬衫如见日昇昌当家本人。所以小霍霍跟霍秋水两兄弟手无寸铁在安居岛照样活得风生水起。没有人敢招惹白衬衫。没有人敢招惹日昇昌。 你现在还觉得霍三娘的白色毛背心可笑吗? 你没有收到过一件这样的毛背心吗?” 两人分开。宁十八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就回去霍三娘的院子里。 第二天,一个腿脚不便的大小孩蹦哒着推开了佛堂的大门。喊一声,“哥!回家啦!” 里面黑壮黑壮一个人正是宁三。他从昏暗的佛堂走到门口照着阳光。蹲下来给眼前人揉了揉膝盖。抬头,眼里都是怜爱。“十三,下次别去父亲大人门前跪。万一哪天他生起气了……” 宁十三笑着说没关系,这不求得父亲大人心软了吗? 宁三站起来,把这跟他一样跪了一天一夜的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宁十三矮他一点。小脑袋正好抵在哥哥脖颈下。他干脆伸手回抱过去,把整一张脸都埋进哥哥坚实的胸膛里。 十八身边的宁二十三不干了。嘟着嘴像个吃不到奶的小孩子。“二十三也要哥哥抱抱!” 两兄弟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弟弟。 宁二十三是光头小和尚,做佛事讨好安夫人。比较圆滑的一个小鬼头。这一次他在安夫人身边也是念叨了好久,烦的安夫人扔了一本《南华经》罚他抄。 两个大哥一人站开一边,伸手搭了个人肉轿子。最小的弟弟满意了。乐呵呵冲上去坐好。冲着三房的方向下指挥官铁令。“回家吃柚子皮!” 旭躲在墙角,看着这三兄弟情深弥笃,心里酸酸的。 宁二十三跟他同龄,十四岁,没因为生活丢掉本有的纯真,天生脾性质朴,心思不至于遗传霍家人的死板,知道偷偷摸摸给两位哥哥送饭塞垫子,晓得不去跟宁安生硬碰硬。 “他们大概还以为是十三陪跪,宁安生不舍得的结果。谁又能知道是你主动道歉?” 草丛里窸窣两声,没人回应。旭眼角瞥见一抹白。 夜里去霍三娘院落探望宁三的时候,他眼看着宁十八穿起了毛背心被宁三一拳来到脸前又化开大手掌,一根中指轻轻顶了一把他的大眼镜。 “今晚没别的菜。只有柚子皮。娘庆祝我出佛堂特地做的。吃不吃?” 宁十八难得在他面前乖巧地回话,“吃。” 宁三被这狐狸崽子突如其来的温顺吓了一跳。旭告诉过他。他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也明白宁安生那铁石心肠哪会心软。 宁三总是傻大个的样子,其实心里特别明白。因为他看人能看到人真心里面去。所以他看到宁十八的狠辣,知道里面是真善良。果不其然,段九斤还是被他救下来了。他也看到宁十八的纠缠,知道里面是对他这个哥哥的爱。因为宁二十三、宁十三也是这样爱他。 只是宁十八表达的方式别扭了一些。 潜入警察局为他做地铁基建铺路,替他暗中保护自己霍家那边的兄弟。 抢了父亲交给他的调查大伯行踪的任务。还不肯出面。 一见面就呛,那嘴巴像是灌了□□。对谁都是一脸冷漠。 说着俗气,自己给挑的大眼镜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说着不喜欢、难吃,筷子还是放到柚子皮上。 说不来,每天还是有一个时间回来看看他们。 宁三忽地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吼他。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待他。怎么也没法子一下子拉下脸来好言好语相对。 尴尬得眼睛到处瞄。就正好看见了门口要走的旭。连忙叫住他。“哎呦!旭表弟,吃过饭了吗?正好。”回头冲屋里吼一声,“十三!多加一双筷子!有客人!” 里头齐齐响起两声脆生生的回答。“好嘞!”“晓得。” “把那青巷子里的醋开盖,晒晒月光。” “娘,不怕晒没了?” “没了就没了。谁喝不是喝?” 霍三娘甜甜笑着,坐在一角织冬天的白色毛背心。依然是那一种款式。 青巷子里咚一声响。正在陪米醋晒月光的旭被这从天而降的人吓了一大跳。 旭踹了那偷醋还敢弄这么大动静的笨蛋一脚,冲里屋大声嚷道:“三娘!这自家酿的醋就是香。安夫人让我带一壶回去给她尝尝。” “安夫人不沾荤腥。可这醋白煮很酸的哟!” “兴许,安夫人就好这一口酸?” “好吧。二十三,你去拿一个壶来。” “拿两个。我也要喝。” 旭推着杨留要他走,小声叮嘱他在瀑布那里等。“这里我搞定。快走你!” 后者抱着空坛子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 当晚,旭在霍三娘院落里吃的晚饭。小炒柚子皮、红烧柚子皮,饭后水果是柚子。嗯,霍三娘拿手好菜。 临走时,霍三娘咬断线头,当场给旭套上了白色的手织毛背心。掰着人腰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嗯,还算合适。”也没管现在是什么季节。 旭谢了霍三娘一房,走花园小径回宁日家。路上实在太热,不得不脱下来。 花园里蝉鸣在耳边,手上两个醋坛子随着脚步晃荡出声响。旭手里搭着一件跟这个夏天格格不入的毛背心,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霍三娘。三娘。三,娘。娘。” 李子对霍三娘一房是有爱的。只是天生七窍玲珑心,跟这老实巴交的一家实在是看不下去,偏生人又毒舌,不能好好说话。他常来逗三哥,帮带小二十三。称呼其他人都是姨,就叫霍三娘是三娘。其他人没听出来什么不同。三娘本名就是霍三娘。只有旭知道,宁十八是断然叫不出三姨的,要叫就叫三娘。 行至瀑布前,旭站住。喊一声, “还不出来?” 第150章 宁夫人的求救讯号 假山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是脸上有扫帚印子的杨留。 “你脸上这印子,是被三娘的笤帚打的?” 杨留点头。旭递过手上醋坛子,有点儿气他不相信自己。“我不是说帮你搞定吗?不信我?” 杨留接过他手上一壶醋,摇摇头:“当家的说了,我必须让三夫人当场抓住我偷醋。还得抵死不说是他下的令。事情闹到妖姬夫人那边去是最好的。然后,妖姬夫人就不会恃宠生娇。” 旭一脸瀑布汗。这媳妇儿太多也不是好事儿。“辛苦你了高干。” “那是。我撇开水宝宝小肉腿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他那么信任我!不抱着我睡不熟。神啊!水宝宝千万别醒。等我回去。” “给。快点滚。” 杨留伸手指他的白衬衫。“这个也要。” 旭一巴掌打落他伸过来的手。“要什么要!这是给我的!我要给别人的。” 杨留收回自己的手。“那行吧。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改天我请你吃个饭。你来我家。” 说了一个地址。又生怕他不来。再叮嘱一遍,“一定要来啊!水宝宝可想见你了。” 杨留说完,还特意等到他答应方才离去。 旭当时没察觉杨留的别有用心。他提着剩下的一壶醋,满脑子都是安夫人命他来霍三娘院落拿醋意欲何为。 按霍三娘的说法,安夫人不喜欢吃醋。安夫人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旭坐在瀑布前面,回忆方才与霍三娘的谈话。 二十三只晚宁十八三个月出生。李子娘亲难产死了。宁日抱着孩子叹气。霍三娘生下二十三之后,分十八一半奶水才好歹把他拉扯大。霍三娘不是最受宠的。却是受宠时间最长的。看她生的儿子就知道,宁三、宁十三、宁二十三。霍三娘如今徐娘半老,生了二十三之后肚子里是再没有了生气。三个亲生儿子还不如宁十八一个义子有出息。都是在组里不上不下地混着。母凭子贵也轮不到她。然而直到今天,她依然被宁安生捧在手心里。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嫁过来时候那一句,我就是欢喜这个人,哥哥你不同意我也只好自己嫁过去。 “三娘你是怎么从霍家嫁过来宁家的?” “不是嫁。是逃。” 旭还没消化这说法,霍三娘又抛出了重磅□□。“霍家有长子,二姐,三娘,四郎,小妹。后三个都逃出去了。” “逃,逃?”旭震惊得说话都舌头打结了。 霍三娘告诉他:“那个家对女性的态度有问题。 那个家的空气,女性没有资格呼吸一口。 我母亲劳心劳力一辈子,照顾我父亲。她得到了什么? 你知道我父亲死前的遗嘱说什么吗?陪葬。 他要我母亲到了黄泉底下还要伺候他吃伺候他穿! 最可悲的是,我母亲愿意。她哭着说这就是命。 也许上一辈的三从四德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不仅是父亲的女人,她还是我的母亲。 我要她活着。 即使隐姓埋名,离乡背井。 我把母亲送了出去。那个时候正是我要出嫁的年纪。 可笑。父亲死后不到百日我就要嫁出去。 我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也要这样嫁出去,在一个男人身后藏一辈子。 在那个家,我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那个家当时已经不同往日。 霍家的算盘没了。日昇昌也不再需要霍家。 我庆幸那一年宁老爷子念旧情,带着他来。 庆幸他生性多疑,掀开了棺材板。 也许他只是想确定我父亲死了没有。 无妨,他救了我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代替母亲陪葬的我,在父亲尸体旁边对那个伸手拉我一把的男人一见钟情。 宁家聘书下来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得要死! 我自由了! 我可以嫁给自己选择的人! 所以我跟大哥说,即使舍弃霍家我也要嫁进来。 我成功了。 我摆脱了。 曾经,我对那个家还是有一点愚蠢的眷恋。毕竟血浓于水。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彻底看开了。 那个家的男人就是这么回事儿! 混蛋!” 旭以为她说的是入籍的事。这还是李子告诉居的。 李子说霍三娘是脱离了霍家户籍进的宁家。 那时候正是新时代,安家下文书说要强制性全国重新登记户口。 本子低声下气地送来了宁家。爱填不填,爱什么时候填什么时候填,爱怎么填怎么填。宁家人大有这个权力。 本子还是在两天内密密麻麻几乎写满了。 人家房都抢着在自己名字前面签上一个宁。 就霍三娘静静地等。 等到全国各地的本子都上交了。 宁十八给她打听到霍家只登记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第三个女儿,霍三娘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请求从那个家带走弟弟跟弟媳。 “那是你嫂子吧?弟媳?”宁安生问。 霍三娘咬唇。“贞是我的弟媳。我只认这一点。” “你想用我的力量去救你的弟弟?” “只是我一点微小的请求。”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们命该如此。” 起身,提笔写下娟秀的三个字:宁三娘,离去。从此再没拜托宁十八打听过霍家的事。 宁安生还是介入霍家兄弟的事,把霍家弟弟霍四郎跟贞送离霍家,至于去了哪里,他就不管了。 然而霍三娘说的混蛋还不是随夫姓这件事儿。 “你知道贞为什么嫁入霍家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旧社会的错。” 小霍霍跟旭说过,母亲先是迫于父命嫁给大儿子,最后又遵循内心跟小儿子私奔。 “个屁!” 在霍三娘口中,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可怜的女人是看到暗恋对象的照片才答应嫁进来的。洞房当晚才发现,丈夫换了人!” 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暗恋了三年的初恋,有朝一日在相亲会上看到。这不是天赐良缘吗?然而…… “我是决计不会唤贞做大嫂的。贞是我弟媳。 我弟媳她呀! 欢天喜地绣红袍、拜高堂,欢天喜地以为要嫁给我四弟。在揭开头巾的一刹那,梦似玻璃落地粉碎。 她能反抗吗? 她没有力气反抗。 收起眼泪,也收起身为女人的最后一点希冀,她“死”在了那一晚的压迫里。 天意啊!总是弄人。 她跟大哥孩子霍秋水三岁了。从军的初恋,我那四弟回来了。 她停止了的时钟再一次转动。 这一次,她勇敢地,推开了我四弟的房门。 残疾也好,贫困也罢,这总归是她真正爱的人。 她很顽强。她在霍家的空气里窒息过,又死而复生。 我时常在害怕。 害怕当时没有遇到安生,没有爱上安生。 害怕我的求救声音会不会不够大,会不会失败,以致跟讨厌的父亲陪葬。 我也害怕被救出来之后,在合适的年纪被迫、被骗,嫁给一个不合适的人。 安生待我很好。我没有机会知道他是不是我最合适的人之前已经急匆匆嫁进来了。 但是我不后悔。 与其跟贞落得一样的下场,我情愿枯燥无味地活在这一房土地。死后葬在他身边。 我没有弟媳那样的魄力。至少,我的丈夫是我自己选的。哪怕他不是我最爱的人。哪怕我不是他最爱的人。” “你这样,根本只是在逃避那个家。” “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小妹那样可以带着私奔的对象。” 霍三娘抖落两下刚做好的白背心,“做好了。你跟我家小妹身材差不多。还好你胸肌不厚。我看你这一身猪腱肉倒是练得挺结实。身体怎么就是不好呢?” 旭的顽疾可是整个宁家都知道。暂时没有发病,旭除了按时服药其他时间差点都把这病给忘了。如今被好心提起,咳嗽一声敷衍道:“陈年旧疾。”算是把自己这鸠占鹊巢的身体掩饰过去。 思索无果,看天色不早,旭起身回小姐楼免得父亲他们担心。 次日,旭偷偷到霍家旧院去。百米宽的院里没人。旭又去霍家祖坟。坟前跪着一个人。 “爸,我对不起你。你说过,我们这一家,再不能跟那条道上的扯上关系。弟弟很听话。打断了腿也不愿意跟那些个毒贩子同流合污。我花了大价钱,把女儿送了出去,终于趁日昇昌的人找到弟弟之前把他带离军队,藏在家里。可惜后来……三娘太反叛。不懂得把自己嫁进去的不良用心藏起来。这样早晚是要被发现吃亏的。没关系啦。我现在耕种十亩田,农闲开店,赚了不少钱。二妹嫁进了安家,等她生下孩子站稳脚跟我再去皇宫求一求,把三妹要回来。或者等宁安生终于腻了,捂不热三娘这块石头,他会毫发无损把我妹妹送回来。那时候就算她七八十,我还有积蓄能养活她。没有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人正是霍家长子。他撑着一条受伤的腿站起来。“那个男人能因为妹妹一句话放下身份,屈尊降贵来这个偏远小山村专门打断我的腿,他也许到死也不会放开妹妹。父亲,你没用的大儿子走了。你的遗嘱,我会继续下去。” 旭想出去让他别白费心思,小霍霍在安居岛活得好好的。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来,旭马上躲回墓碑后面。 “大哥。” 来了一顶轿子。遣散仆人,走下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正是嫁给安柸的霍家二女儿。 霍家老大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拿手护着扶着她,嘴里埋怨她:“二妹,你有孕别随便乱走动。” “大哥你腿脚不便,你才是要小心。我倒还好。他今天踢我。这么调皮,这一次应该是男孩子,可以继承大统。到时候,我看谁还敢动我们家的小辈。” 霍二娘说的是当年霍秋水在警校被捅刀子的事情。 旭心道:这人也真是记仇。转念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做的倒也不能说错。 霍家老大似乎跟她的想法不一样。“那就好。等安家老东西咽气,你第一时间把三妹从宁家救出来。” 霍二娘怒了。“注意分寸!还轮不到你来吩咐我做事。” 霍家老大怂了。霍二娘扶着腰有点累。换了个姿势站着继续道:“还有,带小妹私奔的那个贱男人找到了。” “那小妹呢?”霍大郎问。 旭的手指扣进墓碑的石缝里。可不能让他们找到皮皮阿姨。 旭仔细听。只听得“嘘!”霍二娘示意他别那么大声让爹听见。 “他跟小妹失散了。我的人找到的只有他的尸体。还是在,” “在哪里?” “烟花之地。小妹怕是已经被他买进红尘万丈了。” 霍家老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烟花之地几个字让他护着弟弟妹妹的心彻底崩溃了。 他一条腿不好,倚在拐杖上,死命捶那作为身体站立支撑的拐杖。不住地埋怨自己。 “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应该早点去找小妹的!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霍家!我们不求大富大贵。我们无非就是想离开宁家的势力范围,在乡野山村五兄弟住在一起,各自成家。为什么这样都不可以?是大哥没用。” 霍二娘被她大哥烦的不行。捂住耳朵,跺跺脚。“好了。鬼吼什么?吵到我孩子了!小妹找回来关在家里就好。三妹才最麻烦。她桀骜不驯。还大逆不道!不知死活!放走本应陪葬的母亲自己藏身在父亲棺木中!抬棺的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要是不是宁老爷子疑心重要开馆验尸。这丫头可就闷死自己了呀!真真不守妇道!没规没矩!任性妄为!趁宁安生还未老,怎么说也要把她从那个陪葬陋习的宁家救出来!大哥你也别拿那一套女德来压我。我是王妃!这个家,我说了算。你要是还敢对贞姐姐一家出手,我让夫君打断你另一条腿。休怪我不顾兄妹之情。” “你!” “我是王的女人!你是男人又如何?是大哥又如何?不过区区贱民!听我的!霍家不会散!” 霍家老大抓着自己妹妹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二妹啊,我们霍家可就全靠你了呀!我干不过宁安生。这条腿就是证据啊!” 原来,当初贞带着霍四郎私奔安居岛之后,霍老大贼心不死派人远赴重洋要把人带回来。答应了霍三娘好好照看贞一家的宁安生以儆效尤,亲自折了霍家老大一条腿,后者这才安静下来。 旭把这事儿告诉了霍三娘。他觉得,这大概可以改善一下霍三娘对于宁安生的恶劣印象。毕竟,派贴身护卫光明正大偷个醋抢个衣服以慰相思,还是很可怜的。 旭为此,第二次去了霍三娘的院落。给她耐心分析。“你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顺利嫁进宁家?你是不是宁安生最爱的女人,除了宁安生自己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以你哥哥的贪婪奸诈,不会舍得一次性卖出你这颗摇钱树。他会想办法榨取最大的利润。事实呢?他做不到。” “当然。他那点小手段骗弟媳还行,想骗安生?没门儿!” “娶你过门真是麻烦。宁安生不缺女人。还要亲自出门帮你家解决内事。他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你……什么意思?” “也许宁安生比你想象中更加爱你。可惜你不知道,不配合,不珍惜。时间久了,他也累了。你们就这么错过了。” “这都是你的猜测。我认识的安生,身边有安公主,有妖姬,有贤妻良母,有无知少女,还有掠夺的战利品七娘。他的真心分了十八份,我还要抱着自己那一份跟别人比一比哪个大哪个小吗?我知道他心里有我。这就可以了。就是拿十八份之一来换我全部,我也愿意。” 谈到最后,霍三娘叹了一口气,对她死水一滩的婚姻这么评价道:“嫁给宁家没什么不好的。除了陪葬这一点。你们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岛我不清楚。大陆这边是有妻子陪葬习俗的。宁家这样的大户,更加是严格执行。我的母亲,是用我换出去了。然而,她也无法光明正大活着。” 旭忽地明白过来为什么段子母亲会跟着陆重门下去。“我们,也有吧。甚至,不是妻子,情人之间只要任意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自觉追随。小霍霍的父母就是这样。但是,兔子爷没有随廖氏去。但是他随三当家去了。如果说对廖氏无爱,那皮皮阿姨呢?大概,我们那边比较自由吧。殉情这种事,看的是当事人的心意吧。” “在大陆这边,是规矩。” “难怪安夫人执意要带我上来大陆。”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旭随口敷衍过去。 那之后,他不时“偶遇”宁十八。旭笑说一句真巧,他们便并排走在夜晚的花园小径上。 “你不用上学拿报到证吗?” “这都是小事情。学籍,爸爸会替我留着。出勤率也能刷上去。” “小事情啊。我可记得纪念中学校长安稳那个秃头可是不收礼的呀。” “就是小事情。” “牛!日昇昌就是牛!” 直到宁老爷子院落木门前挥手,各自离去。尽是些没有内容的话。然而旭必须接近宁十八。 在宁家,最执着于宁日秘密的人就是宁十八,最有机会接近安夫人的就是宁二十三。 而宁二十三,只是一个对哥哥言听计从的臭小鬼。 安夫人说好护着他们宁家,然而在宁安生面前,在孤儿院的时候,矢口否认。冷漠得,差点让旭不认识这个人。到梁园之后巧夺名目要他跟宁三一起跪佛堂。让他到霍三娘家打个醋。 三番两次,旭还没有迟钝到这么明显的求救信号都听不懂。拜访霍三娘之后,旭确实明白了。 然而,既然宁安生可以破坏规矩救霍家老母亲一个外人,当然也可以救安夫人这个养育了他多年的养母。论实力,宁安生这个日昇昌当家比旭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好多了。为什么安夫人要向旭求救? 第151章 宁二十三的挽留 旭百思不得解。只能一边跟宁日的老兄弟们接触,摸索宁日的行动模式,再反过来提醒“宁日”该怎么做。自己顺便监视宁十八。 宁十八这个人,远比旭想象中乖巧。白天跟在宁三身后做事,完事儿回霍三娘院子吃饭,晚上回自己院子睡觉。他太过乖巧。如果不是前世居的经验。真的会被他这一脸纯良骗到。 前世的李子从来心术不正。有一次任务归来,莫逆李子他们一起进门。居习惯性叫一声,“大哥。” 李子占便宜应了一声,“哎!弟弟。” “臭小李子!敢占你宁二哥便宜?!欠收拾!” 居扯了围裙跟他打闹。愚蠢如他也察觉到这一句弟弟内里的深情。去查又查不到什么。日昇昌瞒得太深。最后还是李子主动坦白拿了他的DNA去做鉴定。 “居表弟,重新认识一下。”这一次,李子主动向他伸出手。“我是宁升的儿子,你爷爷的兄弟的儿子。但是我是舍弃了这个身份才来到你身边的。你好,我叫小李子。等撩中。” 居伸手。李子收起了手。 “骗你的。我不是你表哥。” 居感觉自己被耍了。一个锅铲下去。这是初相遇的美好。 居跟他握手言和,没再在意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宁十八做事从来都是有原因的。 他好像一只自由的猫。执着地追寻自己感兴趣的一切。没有无缘无故的玩弄。 而且,在那次之后,居可以明显感觉到李子的心更加向着他。甚至明确说自己浮萍一样的心情今天得到了救赎,想退出日昇昌,全身心加入小分队。 莫逆死后,小美人团子殉情之后,一直都是李子拉住暴走的他。可惜后来,李子自杀。段子单薄的鼓励拉不住居。他才陷入癔症的疯狂。 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旭甩甩脑袋,继续蹲在小瀑布里面。这是他不小心跟丢李子偶然发现的好地方。 梁园实在是太大了。在伊零网吧那三寸网吧都能迷路的旭跟宁十八这个自小混迹梁园的地头蛇实在不是一个层次的。 跟踪。反跟踪。终于跟丢了。 他走进瀑布,偶尔转身,发现这里视觉开阔,是个蹲守的好地方。吸取教训的他带上望远镜就来这里蹲守宁二十三。 因为旭跟踪宁十八三天之后发现难度太大,于是放弃。转向宁二十三这个不谙世事的光头小和尚。 宁二十三是霍三娘最小的孩子。平日里帮忙烧香、摆放贡品讨好安夫人。是一个比较圆滑的小鬼头。 因为宁十八老是去捉弄宁三,二十三不喜欢他。然而,在旭的推波助澜下,宁三跟宁十八和好。他二话不说又开始跟宁十八说话了。还在饭桌上给宁十八夹柚子皮。 霍三娘跟宁三等人都认为是孩子长大了,思想成熟了,不再耍别扭了,知道团结兄弟了。只有熟悉李子德行的旭从那毕恭毕敬中看出一点恭维。 旭知道,宁二十三有把柄被宁十八抓住了,不得不帮他做事。 李子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旭每天很勤快地蹲守。在小瀑布后面端着望远镜盯着宁二十三一看就是四个小时。除了这小屁孩儿偶尔偷吃贡品以外,什么都查不到。 宁安生天南地北地飞,忙得很。梁园里面却是一日又一日的平淡重复。 宁日宁正陪老爷子耍太极。三个人在长生花前面站成一片,动作整齐划一,让人拍手叫好。 安夫人每日在佛堂焚香祷告。廖天瑞日日夜夜跪在佛像前面祷告。 “啊啊啊!”旭这个好动宝宝闲得无聊。又不好打扰老人家。只好在佛堂梁上打滚,逗逗一清二白,挑逗一下求姻缘的瑞哥哥。在佛堂念佛超级不安静。旭绕着佛堂四根柱子跑来跑去要玩抓迷藏。廖天瑞愣是没管他。夜里,焚香祷告完毕又是一天过去了。 “小旭,出去吃饭了。” 没有人回应。廖天瑞找遍柱子后面,佛像后面,梁上。依然找不到人。他急了。出去告诉老爷子。老爷子发动宁家所有下人打着灯笼来找旭吃饭。一向清冷的梁园平日里连灯都少开。为了找旭,压箱底的蜡烛都拿出来。整个梁园如同白昼。 没有人发现,旭就躲在小瀑布后面。水流声音压住了他的哽咽。 煦在佛像前面实在无聊。自己又出来小瀑布待着。终于逮到了两人碰头。他小心扒着假山的石头把自己吊在上方。 “东西呢?” 宁二十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很久的小本子,躲开宁十八伸过来的手又塞回自己怀里。宁二十三大概是真沉不住气了。劝对面的人:“十八哥,宁日大伯的事情,” 宁十八马上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环顾四周。 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亏宁十八没有抬头看。小瀑布的水流声,假山的遮蔽果然是一大利器。多疑如宁十八都放心约在这里秘密议事。旭在心里为自己守株待兔的好计谋点了个赞。 他竖起耳朵只听得下面宁十八埋怨宁二十三:“你找死啊!这个名字千万别被别人知道!” “这件事远比你想象中复杂,你不要再插手下去了。” “当初你答应帮我偷日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十八哥,你知道。对不起。你老是去捉弄三哥,二十三不喜欢你。二十三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是二十三错了。二十三如今长大了一些,思想也比以前成熟了。” “你偷看过日记了”宁十八一脸警惕。 “没有。”宁二十三很老实。“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费尽心思想要拿到的东西一定是可以轰炸掉整个梁园的大新闻。二十三,不敢做你的帮凶。” “你先把这自己叫自己名字的口癖改一改再说。小屁孩儿。” “我不!三哥说我这样说话很可爱,三哥喜欢我这样。” 宁二十三说到此处忽地发现话题被他带偏了。气得跺跺脚,“你别想扯开话题!我是认真的!我跟安夫人接触过,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太神秘了。连她都在守护的秘密,你要去揭开?你不要命了你?” 宁十八黑了一张脸。吓得宁二十三后退了两步,撞在假山的石头上。 “十八哥,你好凶。你不是我的十八哥。” “二十三。站起来。” 宁二十三无法违抗他的命令。双腿颤抖得像刚出生的小鹿,艰难站了起来。 宁十八脸上,是居也难得一见的严肃。“二十三,你说你长大了。那我也不哄你了。我跟你说老实话。第一,那是你太姥姥。任何时候都不能坏了规矩。这里是日升昌!” “不许哭!我跟大人说话就这么狠。听着!第二,我的事你少管!第三,你们三个姓霍,我姓宁,我们不是一家的。少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以为我愿意穿着这土包子的衣服?还给你!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我就去住宿。” 听他又要走,宁二十三吓得揪住他白背心衣角,“那样你就看不见我们了。” “看不见最好。眼不见心不烦。”宁十八挣脱不开,干脆把白背心脱了。 宁二十三扔了白背心抱住宁十八的小腿。“十八哥,你到底要一个人做什么?为什么要抛开我们?” “不为什么,讨厌你们,从出生开始就讨厌你们。兄弟。哼!谁跟你们是兄弟?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个兄弟,我装不下去了!” 宁十八说着,要来抢他怀里的东西。宁二十三知道自己闯祸了。把胸膛贴在他小腿嚎啕大哭。 “二十三会改的。二十三再也不偷吃供佛的甜点了。二十三起床会自己叠好被子。二十三会学着晚上自己上厕所。十八哥你不要讨厌我。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旭心想这就是把柄?二十三果然还是个孩子。 宁二十三知道自己打不过宁十八。但是他胸膛贴着宁十八的腿,后者就没办法挣开他的手拿到他怀里的东西。除非他舍得一脚踹飞自己。宁二十三就是仗着宁十八不舍得! “我没讨厌你。”宁十八也明白他心里这点花花肠子。腿上挂了上百斤的东西,他实在是动弹不得。“放手。” 宁二十三更加用力抱紧他的腿。“那你不要生气。你生气又会离家出走。你一走娘亲就会不高兴。娘亲不高兴三哥也会不高兴。三哥不高兴二十三也不会高兴的。所以,你不要走。十八哥,二十三求你了。” 宁二十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胖嘟嘟的小嘴抬头看他。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从鼻子里喷出血箭的冲动。 这么可爱的弟弟怎么可以拒绝! 宁十八拿他这个小无赖没辙。低下头看他,“我没生气。” 语气里满满是无奈。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火气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抢了三哥的任务去安居岛查大伯的行踪?” “你不懂。” “你告诉我。我就懂了。” 宁十八看着他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不想骗他。心里也明白,说了他也不懂。 这事儿藏在心里多少年了,宁十八也没有办法,实在是藏不下去了。他急切想要往外说,又担心说出手会引发他承担不来的后果。 旭知道这种感觉。当初他在人家小卖部蹲守了三天,每次做好心理建设说要表白,扯顺了裤脚进门开口第一句却是:来一包万宝路。 “我喜欢三哥。” 宁十八如释重负地说出来。上面的旭了然点点头。 下面的宁二十三理所当然点点头。“我也喜欢三哥。三哥这么好。我们都喜欢三哥。” “所以,我没办法在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待着。尤其是在他要结婚的这个时候。” 宁二十三皱起了眉头,小脸成了一团。“怎么会呢?我们都乐意待在三哥身边。你为什么,反而因为这个要离开呢?三哥说三嫂是很好的人。三哥考验她很久了。确定她会跟三哥一样疼爱我们才娶的。” “啧!所以我说你不懂。小屁孩儿,回家去。”还不忘警告他:“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三哥。听到没有?” “真不是因为我偷吃了贡品?” “就说不是!东西给我!” 宁二十三终于还是把东西给了宁十八。宁十八小心从封皮里抖落出一封信。看着看着自己笑了。小心塞回去,迫不及待转身要走。 宁二十三预料到自己会闯下大祸。用尽全身的力气,徒然地冲着宁十八坚定的背影呐喊。 “你揭开那个秘密又能怎样?你会被发疯的父亲大人打死的!十八哥,收手吧!你到底想要怎样?这个东西,不能让大家知道。会很可怕的。” 宁十八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往佛堂的方向走。 宁二十三捡起脚边温热的白背心,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十八哥,父亲大人生气的时候你记得逃走。我会好好照顾三哥跟十三哥。” 宁十八脚步顿了顿,继续义无反顾往前走。 把东西藏在佛像后面。宁十八的笑容让旭心寒。黑暗的佛堂亮起了灯。 “十八,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安夫人最先发现他。 宁十八嘴角浅笑,很想现在就把那个秘密暴露出来看安夫人还能否保持她一贯的冷漠。 宁十八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他忍耐着。一如既往地恭敬道:“安夫人,对不起。我就是夜里睡不着四处闲逛。我这就回去。晚安。” “慢着!”安夫人叫住他。 宁十八的掌心兴奋得冒汗。盘算着在这里对峙吵起来被宁老爷子发现的几率大还是找他亲自过来看那东西来得震撼。 “安夫人有什么吩咐?”宁十八转身,低下头没让安夫人看见他脸上的笑。 “你常常跟小旭一起。今天有没有看见他?” “没有。” “你出去找找他吧。” “好。” 宁十八离开。带来了宁老爷子。安夫人挡在佛像前面,拦住他们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就是对菩萨不敬。” “不敬就不敬呗!难不成佛像后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宁十八此刻的脸容可谓狰狞。 “让开!”是来自宁家前任当家的威严。 “一清二白。”安夫人丝毫不惧。 两仆人从梁上跳下来。拦住宁老爷子跟宁十八。安夫人的反应更加坐实了后面有问题的真相。安夫人拦不住老爷子这个练家子。 第152章 宁日的日记 “东西呢?”老爷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宁十八仔细扒开自己藏日记的佛像后面。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我明明放回去的。” “看完了吗?滚出去!别打扰菩萨的清净。” 宁十八被禁足三天以示惩罚。老爷子还在带人找旭。 其实佛像后面确实藏了东西。被旭带着,跑到了小瀑布后面,一边翻看一边抹眼泪。 那是宁日的日记。 事无巨细,宁日把他在梁园的一切全部记录了下来。小到宁安生偷藏他剪的窗花,害他交不了作业。本来就不继承家业还在学业上被阻拦。大到懵懂的初恋被抢。 旭边看边哭。感同身受。宁日的弟弟总是抢,他的弟弟总是陷害。弟弟,到底是怎么样的生物? 宁日的字迹特美。是跟宁家玄关那本诗集不一样的美。张扬,力透纸背。 “一副臭皮囊,有什么好在意的?伤疤是男人战斗的证明,是我们的勋章。” “是的。父亲大人。” 纸张有点发皱。是泪水滴落又干了。后面空了一页。空了一页,日记跳过了三个月。 “父亲大人,你问我可看到远方的太阳。你说太阳很美。你说他的美丽是把山压在下面。 我嘴上说着明白。可你可曾明白,我生来不曾看到过太阳的颜色。在我眼里,绚烂的彩霞、七彩的朝阳都跟灰蒙蒙的月亮一样,没有颜色。 你说:当山升的更高,入了云端,太阳是在他下面的。 我不想做当家。我也不是你称赞的那样无欲无求。我不懂旭日东升的美。我不懂上下的重要性。 我只知道,我不需要懂,去做就是。 东山,为日而生,别无选择。 父亲大人,谢谢你知道我的身世依然待我好。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安生。我只是觉得,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重要。至少,我还有弟弟。” “两兄弟,有什么仇是要必须搁到明天的太阳一出来,霜雪雾凇通通都要化了。” “我的眼睫毛有那么长吗?还能翘起太阳。” 之后是一片空白。看来之后当枪使的日子宁日过得很舒心。不再需要记录烦恼。但是后面还很厚。旭继续翻,果然,时隔多日之后这部哀伤日记又开始了。 那才是宁日真正离开宁家的理由。 “为什么妹子都不喜欢我长得太高是什么理由?嫌弃我脸上伤疤你直说!我不娶你!” 翻页。 “安生也要挖苦我。什么叫我那么多儿子分你一个你的儿子分我做什么?我自己不会生一个吗?” 这一句用笔划掉了。在旁边写上,“我确实生不出来呢。”哀伤日记首次出现了一个笑脸。 再翻页。“安生越来越过分。什么叫胜者为王那可都是他亲生儿子!真是够了。” “新来的女人封了七娘。本姓都不能要了。还是敌对堂会的女儿。为什么安生要娶这样的女人呢?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邪门儿。听说是一个可以同时跟三个男人交往的。可怕。她是大便吗?这么多苍蝇争着抢。”苍蝇二字被划掉,改成了人。 “还是静好。她弟弟也好可爱呢!刀花玩儿得那么花俏。人倒是老实到被我欺负了都不知道。哈哈哈!” “小洋流好可爱!” “还不敢开车!哈哈哈!胆儿怎么这么小?真的好可爱!” “吃烤红薯还喜欢舔手指。太可爱了。下次给他做烤鸡吃。你舔啊!腻死你!” 旭充分明白杨留吃货小时候很可爱。翻页再翻页,终于看到不一样的内容。 连同字迹也不一样了。力道透不到第三张纸。字迹歪歪扭扭,很丑。如果不是宁日一贯的傻乎乎语气,旭简直怀疑从这里开始,写日记的不是宁日。又或者是因为,太过生气?字迹都飞了? “七娘那个□□!陷害我!安生你不要相信她!” “安生你嘴里说着相信我,反手把我锁在佛堂面壁。当家啊!我才是你兄弟!你宁愿信一个娼妇都不相信你的兄弟我” 翻页。练字那么端正。一笔一划慢慢来。 “赐名宝如祝君好。” 怎么突然开始写情诗这诗句还有点熟悉。旭翻开宁日的诗集对比,果然一模一样。原来是找到了七王爷的诗集在誊抄。练字间隙不忘吐槽一下。 “爹啊!除了鼓捣你的字跟媳妇儿你还干了啥?你不亡国天理难容。” 连页的诗集誊抄。旭翻页翻到手酸。 “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嗯,字迹能看了。看来练情诗也能好好练字。 “哎呀终于面壁完了。” 隔了大约半年又来了。六个字开始了新的日记。母亲。安生,再见。 那一年是1966年,正是宁日被钱粮劫持带到安居岛的那一年。 宁日出走梁园的原因一向众说纷纭。且不论那些专家说什么宁日身为长子应当继承日升昌的鬼话。从宁日老兄弟的接触来看,宁安生长大了,确实长狠了。 他开始限制宁日的活动范围。不许他成婚。自己倒是娶了一个又一个的老婆。宁日不在梁园,他总隔三差五要找到人在哪儿。 人人都说宁安生这是刚继任当家,生怕宁日抢他的位置。宁日对这种感觉无所适从,又厌倦了黑道。最后的一根稻草是忍辱负重生下孩子才来刺杀宁安生的那个人。也就是宁日写的那个□□七娘。 被抢过来不到一年就生了孩子。宁安生怀疑是她婚前有孕。不是。 生下孩子后,七娘了无牵挂,刺杀宁安生。不成。死。 宁安生要找出那个私孽种斩草除根。大家都默认那个人是生了情人儿子就放心找宁安生报仇。 宁日心有不忍,试探宁安生要怎么对这个孩子。说不定是他的儿子呢? 宁安生说无论是不是,格杀勿论。他杀了七娘,那个狼崽子长大之后也不会放过他这个杀母仇人。 这一次试探也落下宁日跟七娘有染的口舌。 宁日被罚佛堂。最后在钱粮帮助下逃出生天。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这些事情都是众所周知的。似乎除了宁日那些发泄的小脾气,没什么是不见得人的。 那宁十八到底要把什么给老爷子看? 那个毁灭安夫人的秘密到底在哪里? 旭再去找日记。继续翻。在封皮找到宁日写给宁安生的诀别信。 大意是:“我把孩子带走。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无论七娘做了什么错事,你的儿子是无辜的。我知道你容不下他。那就我来养。我给他取名……” “小旭,” 身后传来宁正的声音,旭手上的日记掉落泥地。 “小旭,原来你在这里。你手上的是什么?怎么哭成这样?” 这封信不可以被宁正发现! 宁正听到纸张声音过来看。旭已经急中生智把信塞嘴里嚼烂了。 宁正看着小羊吃草一样的自己儿子。心下一酸,摸着他脑袋抱进怀里,许诺道:“明天,爸爸带你出去吃肉。我可怜的孩子。” 他这么一说,旭这才记起自己自从来到梁园,再不曾沾过半点油星。往日里温婉只许他吃青菜养生,他还苦着一张脸找子居偷吃小鱼干。现在,不沾荤腥,完全不觉有何异样。 旭抹干净眼泪,吞了纸张,哦了一声。把信连同那个秘密一起咕咚从喉咙吞下肚子去。 翌日,梁园破天荒开了荤。 宁正为了安慰自己吃不着肉偷偷躲小瀑布后面爆哭的儿子,也没理会摆手摇头说我没有的当事人旭,亲自下厨做烧鸡,成功激怒了安夫人被赶出梁园一天。 杨留做向导,载着宁正两父子在各大中小学附近的大街小巷到处乱窜。 民以食为天。学生哥穷得叮当响,发育时期吃得又最多。所以学校附近必定是小贩云集的地方。 杨留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姐姐杨静带大。杨留读书不成到处打架觅食,浪费姐姐一片苦心。 直到杨留5岁,姐姐杨静查出尿毒症却因为没钱不肯去医院。杨留在看到姐姐病历那一瞬间长大,掌心一把小刀毫无征兆劫持堂主,顺利入会,挽刀花,抢红纸,做任务,一战成名。人称拼命三郎。 身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杨留对这些街边小吃如数家珍。 街边的羊肉串来一个,萝卜焖刘杂上一碗,冰糖葫芦配一碗绿豆沙,甜玉米张开大嘴刨一圈,炒栗子来一包,故事听一段,公园遛食儿走一遭。直把旭吃了个肚子浑圆。 两父子在杨留带领下吃了一转儿,夜里才打着饱嗝儿上了杨留的车回梁园。 旭年轻力壮没什么。宁正吃得太多太杂。前几日又是清一色的素菜。一下油腻一下寡淡。肚子受不了。好不容易忍住没在车上吐,到了梁园池子旁边实在受不了。 下人们帮忙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看。把宁正安顿好了,那面容和善的家庭医生给旭把了个脉,竟然说要让人到他诊所去留院观察几天。 “不用了。”旭抽回自己的手,把袖子捋回去。 他今生最怕病发住院,前世最怕伤重死在医院。对于所谓的白衣天使白大褂,旭没有一点好感。 宁正喝他:“小旭!不得无礼!谁允许你这么跟小叔说话的?没礼貌!” “小叔?” 第153章 水宝宝和日哥哥 宁正咳嗽两声,“都是自家人。我跟你老实说吧。” 原来这个和善的家庭医生名叫杨阳,正是杨留姐姐留下来的,宁日唯一一个亲口承认的血脉。 宁日当年被污蔑与弟媳七娘有染,诛杀幼子,还抵死不交出来,说那是他的孩子。 取杨阳的脐带血做亲子鉴定需要一点时间。那些日子里,宁日就在梁园的佛堂关禁闭。他跪在菩萨面前的时候,左肩缠了两天的绑带刚换下来,还流着上一个任务时候的血。不认错,不否认,不解释。 直到杨留抱着刚出生的杨阳,带着亲子鉴定书,跪在安夫人面前求情。这污蔑才算不攻自破。杨阳的身份也真正得到了肯定。 宁安生迫于母命,开门救人。想不到正好被安柸抄家的钱将军心生不忿,带兵来袭梁园,要拥立安夫人为新王,为他一家大小报仇雪恨。安夫人不从,他就劫走了宁日。 那个刺杀宁安生的小妾七娘所生幼子自此下落不明。 宁日走后,宁安生以本家的儿子不可流落在外的名义要杨阳归宁家。实际上宁安生想以此威胁宁日归家。 女子本弱,为母这刚。病床上刚做完透析的杨静拔了手上针头就比在自己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孩子细嫩脖子上。 “别过来!过来我杀了他!宁安生,你想用这个孩子逼宁日回来?简直做梦!他要是不舍得这个孩子,不舍得我们,他根本不会一走了之!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用药讨回来的。是我对不起他。我喜欢他。他喜欢,他不喜欢我。我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最后还是安夫人出面。以杨阳是杨家的孩子。就让他留在杨家的名义,把宁日的血脉留在了杨家。 尿毒症未愈又产后虚弱。杨静没能撑过宁日走后的那一年寒冬。 杨阳这个血脉被留下,跟在小舅杨留身后,健康长大,学业有成,回家效力。一把柳叶刀挽救苍生,一身血染白大褂不分是非不辨黑白,但求我命由我不由天。 “牛仁说你身患旧疾。以我作为医生的经验来看,你还是来我诊所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保险一点。”家庭医生声音不急不缓地执着自己的诊断。 宁正也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握住旭的,也来劝他。“小旭啊,听杨医生的。杨阳啊!可是全国一流的协和医学院八年制土著培养出来的高材生。牛仁的上铺兄弟。牛仁在校学习看不懂书,全靠他这个上铺帮忙念书才考过期末。四年本科两年研究生压缩到三年完成。放弃皇城三甲医院,选在离家最近的地方自己开了个小诊所,专门为组里的兄弟看病。有情有义有本事。谁对你不好,杨医生都不会。” “正大哥言重了。阿仁只是习惯看镜像文字,我,” 宁老爷子也来插上一脚。枯藤老树压着他手就是,“你就别谦虚了。我这条命还是你救回来的。” “说起这个,老爷子,中风可大可小,” “来人。衣服收拾一下。” 宁老爷子懒得听他啰嗦,直接发号施令,让下人把旭的衣物打包到杨留府上。 旭在杨留杨阳两甥舅包围下捂着肚子要开溜。 杨留在他面前扬了扬手中的宁日日记。“是不是想回去找这个?” 旭挺直腰,整个人都清醒了。“杨大哥,你可知道你手上这东西可是能毁天灭地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明目张胆?” “有我家水宝宝在,顶天立地不是什么问题。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让我来偷这本日记,现在这东西可就到宁十八手上,你爷爷我日哥哥的秘密就会暴露在宁安生面前。” “我不信。不是还有一清二白守着佛堂吗?” “他新收的手下段九斤,” 他话未完旭先截住他。“你说谁?” “段九斤。你认识这个贱人?” “我不认识他。可你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杨阳在一旁开口了。“我舅舅骂他骂得没错。我都不知道半夜出诊帮他看过多少次肛裂了。你懂这是什么病吗?你知道他是怎么上位了吧?” 杨留接回话头。“他们脑袋或许不错。馊主意很多。可惜手脚功夫都不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偷走日记。水宝宝一直想见你。在船上我就跟你说过了。在三娘家我又跟你说了一次。在梁园又跟你说了一次。这一次,你可跑不掉了。” “是你那个可爱的奶娃娃?” 旭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杨留去他府上拜访。奈何安夫人求救的事情太紧急,他跑霍家大院跑梁园跑三娘院落,忙前忙后给忙忘了。 “今晚,水宝宝亲自下厨给你做叫花鸡吃。你有口福了。” “舅舅,收起你的口水。” 旭回头看梁园烛火清冷渐行渐远。“我总觉得自己要被你们绑架了去。” “走你!” 旭被这两甥舅一边拽着一胳膊架上车。 杨留的家不在市区,在郊外深林中,在参天古树枝丫之间。 原木的房子跟树皮的颜色浑然一体。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挂在树上的鸟笼子。三角的屋顶,四方的肚子,简简单单。窗口往外透出暖暖的黄色灯火,照亮了外面行走路人的视线跟心灵。 “真漂亮!”旭站在木门前由衷赞道。 “水宝宝设计的房子。我上山砍的树,刨的木。”杨留很是得意。脸上笑出褶皱来。 “又是水宝宝?” “当然。”杨留脸上写满我家水宝宝可厉害了会做房子会做叫花鸡烤红薯我家水宝宝啊…… 旭很快就见到了这个传言中“宁日再世照顾杨留”的水宝宝。 杨河今年12岁,与旭同龄的脸上堆起的小肉肉半点没有因为青春期身高的发育减下去。笑起来就像隔壁家翻墙出门不小心发现院子里有人连忙打招呼的邻家小男孩儿。 跟旭打过招呼,杨河径直走向杨留,在木头垒出的台阶上向下面站着的杨留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小手。“白酒呢?” 杨留闻言,伸手入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没有一点装饰的银色小酒壶。伸出手要给不给的样子。 “给我!” 杨留后退半步把银色小酒壶拿远一些,不让他探出手够到。嘴上劝道:“你做什么菜要60度的白酒?我觉得吧,酒这玩意儿伤身。能不用就不用吧。用料酒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都是酒,一样的。” 杨留说着,突然毫无征兆就把银色小酒壶抛向旭。亏得旭反应极快,接住了。 把别人托付的酒壶小心抱在怀里抬头看,奶娃娃正好伸手要抢,没抢着倒在杨留怀里。后者顺势把人横在腿上,公主抱,进门。 “请进。” 一旁的杨阳表情如常,对这一大一小的小打小闹显然已经见怪不怪。旭也不好对他人的私生活过分表态。装作淡定,抱着酒壶跟在后头。 前面,旭看到的就是抬腿稳健如山的杨留跟他怀里四处张扬的肉呼呼的小手小脚。 杨留怀里的杨河力气不够还在挣扎,甚至好几次不小心真的一脚踹上了杨留的脸。 后者只是好脾气地把他手脚再压紧一些。 “我要做菜!” “不许喝酒。”杨留平淡的话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做菜用的!” “家里有料酒。” “他娘的!” 杨留脚步停留了一会儿,用腿往上颠了颠这个气到骂娘的臭小子。 杨河气得整个人都发飙了。拽着杨留脖子边上一圈衣服的手青筋直冒。“是谁抡了老子手里二锅头,是谁还忒嚣张地说我喝酒的样子好看。这是以后说的。那时候说什么来着?我想想。这脑子有点儿小。” “本来就没多大。” “你他娘的快给老子闭嘴!老子刚才要想什么来着?啊对了。是谁一瓶二锅头把我从路边拐带回家的?是谁是谁?你说!” “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话间,大家已经进了门。杨阳转身关上木门。杨留把怀里的人放下。 杨河双脚刚沾到木地板,跳起来抬头用小鼻子冲着杨留就是:“过去你奶奶个腿!是。一个字。不是。两个字!” “是。”杨留弯下腰,摸摸他的小脑袋,眼里满满都是尊敬。 “日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完全没有要跟他争吵的意思。 杨留动作轻柔,摸得杨河很是舒服。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对方都服软了自己再揪着不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哼!”杨河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心底还是气不过这么被他混过去。小脚抬起往杨留小腿上轻轻就是一脚。“小洋流你小子学诈了!我怎么教的?错就要认。” “打要站定。”杨留膝盖一弯,顺势跪坐在他面前,与他身高平齐。“日哥哥你打吧!我错了。我没有买到你要的白酒。给你带了点三娘酿的醋。”杨留认输,然而眉眼里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 “好你个杨留!还学会阳奉阴违明目张胆耍无赖了?你就仗着我舍不得打你!我!我今天就要一振夫纲!我让你知道!我!” 杨河抡起手边小板凳站上椅子。举高。放下。举高。再放下。反复两三次,喘了几回大气,鼓起几回手臂上的小蜈蚣,那板凳就是没舍得打下去。 一旁观战的杨阳看杨河这火气消得差不多了。上前抓起杨河小手,顺手取走了小板凳搁一旁招呼旭坐下。悄无声息湮灭了一场战争的他丝毫不见半点骄傲。 忙着用身体挡在发怒的杨河面前。“爹,小舅,你们俩玩够了没有?客人要等急了。” 爹?旭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小旭,过来叫人。叫,爷爷的哥哥该怎么称呼?”杨阳摸着自己修理干净的下巴,自己都有点搞不懂。 “你是谁儿子?”杨河这小孩儿说话的样子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杨留道:“他是圆圆的儿子。” “真的?” 杨河像一个惊喜的小老头一样站在他面前,上上下下自仔细端详他的脸。 旭乖乖坐在板凳上,两手扒着小板凳,心底有点被过年时候一圈亲戚围在中间的小紧张。他怯怯地道一声是真的。 杨河揪一把他脸颊几乎消失不见的婴儿肥。脸上和蔼的笑容显示他对这手感还是满意的。随意告诉他:“团团圆圆是钱粮钱将军的小公主。说是我女儿也行吧。叫一声爷爷好!” “爷爷好。” “嗯。真是太好了!圆圆竟然也当妈了!那野丫头竟然也有人敢娶!这个世界真是神奇!话说你爹是谁?” “宁正。” “啥?”杨河惊得后退两步,倒在地上。 “我儿子跟我女儿搞上了?” 杨留从背后伸手进他腋窝下,抱起人,给他揉揉肩下下火。“你的团团小公主也跟你其中一个儿子一起生了团子。” “井。”杨河回头脱口而出。 旭反问:“你怎么知道?” 杨河转脸回来,挠挠头,“他俩5岁就黏在一起。我在的时候都没拦住,我不在了谁还管得了他们俩?他们俩小时候不犯事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竟然!” 在旁边倒水的杨阳给他屁股下垫了小板凳,提醒他:“是你干儿子跟你干女儿。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杨河坐下,又站了起来。“不是这个问题!我说的是娶谁也不能娶圆圆那野丫头呀! 这个世界上贤妻良母多了去了! 非得娶一个泼妇? 当年西瓜做饭团团打下手。整个家就西瓜跟团团会做饭。其他孩子没一个会做饭。不娶团团娶谁?” “哦。日哥哥,照你这说法,我这种下个面都会煮糊的人可要怎么办?岂不是没人要了?” 杨河转身给他一个熊抱安慰这个不会做饭的中年男子。“没事儿,你嫁给日哥哥。日哥哥给你做饭。做一辈子。” 杨留也伸手抱住他。一大一小两个人甜甜蜜蜜秀恩爱闪瞎了旭的狗眼。 杨阳站后面,手握拳放嘴边假装咳嗽两声,善意提醒他们:“十八岁再说。” “水开了。我去外面杀鸡。”杨留红着脸推开人,提着角落里双脚被绑还在无知地咯咯叫的麻油鸡推门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唱着欢快的歌儿。杨阳帮忙把锅上烧着的开水提出去。 屋里一下子只剩下杨河跟旭面对面坐着。本就除了餐桌厨具几个木头墩子做成的小板凳以外没有其他东西的木屋内显得更加空旷。 旭还没消化过来杨留跟杨河的关系。没懂那一句日哥哥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杨河一拍板凳。“正这孩子啊!可别被欺负得太惨了呀!算了。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说个屁呀!你。既然是正的孩子,也是圆圆的孩子,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叫我爸爸,你就得叫我爷爷。” 一番辈分认亲自己都弄得糊里糊涂。杨河也烦了。一咋舌,“他娘这辈分弄的!你还有一个真爷爷。叫我小爷爷行了。小旭来!叫一声小爷爷来听听!” 被人挑起小下巴的旭紧张担心全都烟消云散在这指尖之间。这人有魔力。让他身边的人在死前一刻都能笑得没心没肺。 旭仰望杨河那小小的身子,甜甜地,奶声奶气地:“小爷爷~” “他娘的人间凶器啊!比我这个同龄假宝贝还要嗲!” 杨河心脏仿佛遭受一拳重击。捂着心口。亲亲他的额头。扯着嗓子指挥外面两甥舅给光鸡摸上酱料。 杨河还是不放心。打断了对话。撸起袖子上去亲自下手给光鸡摸上泥巴,扔土坑里,加柴火烧。 “给我。” 杨留应言把日记拿出来递给他。杨河看都不看一眼,转手扔火堆里。火舌顺着纸张扬起半米,烧完又恢复原来的大小。 杨河拿树枝挑拨一下叠在一起没烧完的日记,让它们中间留出缝隙,好让火舌窜进去。烧得更加彻底。 火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毁天灭地的秘密,湮灭在火光中,闪烁在没有半点不舍的眼神里,烧熟了一只麻油鸡。 “啊~” 杨河一口咬掉杨留伸过来的一整只刚烧好鸡皮上还留着黄油滴的叫花鸡。嘴边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招手吹着嘴巴,“好烫好烫。” 杨留抽出腰间匕首,割出杨河刚才一口咬掉的地方,用着道上人闻风丧胆一战成名的杀人刀功,片,片烧鸡。 杨河一筷子夹进嘴里吃,还推到隔着一口烧白粥的大锅对面并排坐的杨阳旭面前。“吃。不用客气。” 杨阳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旭也不矫情。 “柴火烧得,皮有点焦。下次试试用竹子。” 旭只吃出一嘴油香,杨河却是很不满意。转头吩咐杨留下次上山砍竹子。 后者流着口水含着他塞进嘴里的鸡肉,嘴巴含糊地嗯嗯嗯,唇上满是油光。 醒觉杨河在看他。杨留一脸茫然,“日哥哥,怎么了?” 说着又是一口肥美的烧鸡。“嗯。好吃。日哥哥,你别老盯着我看。怪怪的。你吃不吃?” 旭比杨留这个呆子识趣。掀起锅盖,搅动起热腾腾的蒸汽,遮住了对面扑进大人怀里抬头狠狠啃小嘴的奶娃娃放肆的身影。 “杨医生。” 旭故意大点声叫他。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对面压在杨留身上嚅动的小虫子。更别提那啧啧的水声了。 杨阳望向这个好奇的宝宝,等着他的问题。对仗着水雾“公然行凶”的这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是配合。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际遇让上一世的儿子捡到了今世的他爹。” 旭说完,小心捂着心脏,并没有往日针刺的感觉。看来物理上远离了安居岛,也远离了暗云的控制范围。 第154章 宁日离家真相 “我就是刚好路过,出个诊,顺便救一个孕妇。一个小孩子刚出生就跑出来,一脚踩我脸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叫他爸爸。也不考虑一下我这个被刚出生就会说话的宝宝逼着叫爸爸的医生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带回来做了一顿饭。我舅说就是这个味道。竟然还真的是我亲爹。” “哎呀!都住一起十多年还不亲?那不是我太高兴了嘛!” 杨河拉起全身瘫软的杨留,又忍不住在人红红的脸蛋上啜了一小口。对面这才算解决了私事。 杨阳把身子转回去,夹一片烧鸡翻他爸爸一个白眼。“懒得理你。在你眼里就没有不亲的儿子女儿。还敢跑到梁园去。要是被你的正发现你的身份,我看你怎么办。” “我想我家孩子们了。” 宁日已经死了。现在的是杨河。旭很明白这种对面相识不相认的痛苦。 夜里有风,吹得重生的两人心上有点凉。 “旭小子,” 杨河在杨留怀里翘起二郎腿,冲着对面的他大大咧咧喊话,“你是怎么从那边回来的?” 说着,没仔细听旭的回答。就说了一句,“这可真好。” 抓起筷子夹了几片鸡肉。尝了一口,扁扁嘴,开了锅放里面祸害一锅白粥。一边搅动鸡粥一边嘴里碎碎念自己神乎其神的重生过程。 “我可就惨了。他娘的老子的血全部流干!睡了……我数数。呀!不数了。反正老子睡得正香呢,小排骨一样的一小年轻带着一团模模糊糊的狗过来,” “声音还有点娘!” 杨河的脸在水雾里看不清。只听得响亮一个响指。“是很娘!” 旭点点头。“是同一个地方被踹下来的。” “对!” 锅盖盖住了全部水雾。杨河的眼睛亮如天上星子。 “说什么我是最后的保险,一脚冲老子踹过来。老子身手敏捷,这么一跑,跑出娘胎到外面来了。他娘的老子还以为这辈子可算有亲爹了。这一看,老子这辈子的爹是老子上辈子的儿子。” 杨阳长得像杨静。宁日重生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留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蹭蹭。“这不挺好的吗?要不是阳阳,我还以为日哥哥不知道醉死在哪条街上被哪个女人捡了去。” “还不是又被你们杨家的捡回来的?”杨河抬头,眼里蓄了天上的银河。 杨阳看这你侬我侬的,轻轻:“咳!十八岁。” 杨河败。窝在杨留怀里打滚耍赖,好久才复又正经起来。问起那边旧人的近况。 无赖如宁日,说到心心念念的那几个孩子,语气也是难得的有一个父亲该有的假正经。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这身份,不好打听你们那边的事情。钱将军的战友呢?我答应过老钱,保不住他也会帮他把他兄弟们藏起来的。他们当兵的命硬。没那么容易全军覆灭的。他们,可还好?” “古老板入了日升会。断了一条腿。其他的,成家立业,隐姓埋名。” “哈哈哈!那个老古董卖东西?卖什么?昨天的报纸?上个世纪的缝纫机?” “对。古老板开了个古董店。专卖老三件。”不会告诉他还卖枪。 “钱芊芊呢?谁追到手了?他?还是说叶寻?” “都没那个福气。芊芊奶奶开了个小店卖纸钱,一个人优雅地喝茶、过活。” “也好。正跟圆圆成亲,井娶了团团,兔子蝎子两兄弟呢?田鸡张全蛋呢?无名他们呢?但是,还有一个人,为什么你一句都没有提到过?” “谁?” “西瓜。我那些儿子里面年纪最大最懂事的一个。是个和蔼可亲的胖子。” “他,死了。” 孤儿西瓜在巴士爆炸事件中推了宁日儿子宁正一把,使后者得以生还。为了报恩,宁日把后来生的儿子们都过继到他名义上。 “不对。不可能。” 杨河脸上没有之前的半点戏谑。突然严肃起来的他,甚至让旭有点当年天池被莫逆一米九身材威压的来自于本能的恐惧。 “你别怕。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这正是我要见你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要害怕。对你有利。” 杨河拿木碗给他盛了一碗鸡粥,撒上切碎的香菜末,插上勺子递给他。 旭捧着热粥暖着手,咕噜一口吞干净口中的油腻。 对面杨河不紧不慢地催促他:“粥烫嘴。不着急。说说看,你认识的宁日。” 旭印象中的宁日,是成立日升会、单枪匹马交人头的宁日。是敢于公然拒绝宁安生备车回家的,要求,骄傲地抬头,说出:“我回我家。你回你家。九间房才是我家。” 来大陆宁家通报一声,揭开面具冲着宁昇就是刀尖相向。建立组内规矩的时候,蝎子建议做黑吃黑。美其名曰警恶扬善绿林好汉。 “自从钱将军死后,安家派来的饭桶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黑帮横行,恶霸丛生,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以绿林好汉的名义行事还可以获得那些潜藏军人的帮助。”蝎子建议。 张全蛋反对,“做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要做混蛋就做光明正大的混蛋。” 井为此忧心忡忡,“危险还是少一点好。” 被所有人嗤笑他胆子小。 宁日问兔子。“兔子,我觉得井说得对。你呢?” “兔崽子,难道你想我们全灭吗?那直接去打莫老贼拿下整座东山算了?反正你们不怕死。” 蝎子提醒弟弟小心说话。兔子一脸纠结。还是宁正建议投票解的围。 田鸡,井,蝎子,同意三票。张全蛋,正,兔子,反对三票。那就只剩下宁日这一票。 一票决定未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宁日狠吸一口竹筒水烟,轻飘飘吐出圆圆的烟圈,嬉笑着定下日升会奉行至今的宗旨。 “我,赞成蝎子的。” 蝎子起名“日升会。”摆明教义,广招门徒。在安居岛靠黑吃黑赚取民心,站稳脚跟。 日升会九间房各人,木牌为证。谁要是战场上死了,另一个马上跑,不用捡尸体免得浪费一条生命,捡回木牌就可以。 出生入死的拼搏让日升会渐强。互相拯救,让家族情谊渐浓。 报答?怎么算都算不清的地步。他们也懒得算了。就当做自己一直欠对方一条命。哪里知道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5年后1986年,二分堂打出圆圆这张底牌来暗杀宁日。 宁日命手下收起警戒的枪,接过宁正手上组内第一个孩子。宁日逗着怀里的西寅,问身边的兄弟。“正,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 “我今晚给你做红豆饭庆祝一下。” “人家还是个孩子。” 宁日这个人,从来不会怀疑能不能。“只要你想,只要你活着,那就没有不能的事。” 温婉化名九间房走失的孩子圆圆,带着玉双鱼,献上二分堂内部资料作为筹码。 这是二分堂的计划:假资料瓮中捉鳖。结果温婉献上的是真资料。 瞄准器上一见钟情的不只是宁正,还有温婉。 温婉的要求是结婚保护她这个背叛者。兔子认为不可信。 “区区一个杀手,为什么会有二分堂的内部资料?我一定找出她是叛徒的证据。” “不是,你去找她是不是团团。什么堂会的人根本不重要。”宁日在乎的,只有温婉是不是真的圆圆这一点。 兔子擅长窃听技术,蝎子擅长全球定位跟踪。多方求证,证实温婉是二分堂堂主捡来的孩子,擅长暗杀,确实是巴士爆炸时候走失的九间房圆圆小公主。 二分堂想以圆圆的死毁灭日升会兄友弟恭的教义。殊不知被宁日识破,将计就计灭二分堂救圆圆。 紧接着又是上青木山找团团。宁日背过身子抽着万宝路,一屁股坐在莫老贼的尸体上。手下纷纷膜拜。 他抽完一只烟,把白面具戴回脸上。“回家吃饭。”说得轻松自在。 临走时,拿莫老贼的胡子擦了把脚上的泥巴。 日升会版图东西线全开。那之后,日升会蒸蒸日上。发展到现在手握安居岛半壁江山,和政府暴力机关你呵呵我哈哈,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岁月如梭,有一天,龙头老大说想去美国看看。携小妾温收、其弟温放,只带一个随从温郎君就去了美国马萨诸塞州。 这一去就到现在都不回来。帮会小事全部交给手下堂主。大事他短信告知。几位老堂主事先收到久违的龙头老大宁日来信问候。大意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在外面心依然在日升会。我们也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物色了好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们照顾一下。 然后下一条短信就是身为龙头老大的命令:廖天瑞上任二当家,三年无大错,升,龙头。 半路在夏威夷被旭一个剪刀石头布赢走龙头宝座这事儿他没说。 “不对。不可能。” 杨河听完直摇头。端起自己的木碗,吃了一口入口绵软凉得正好入口的鸡粥。又不忘给身后盯了好久的杨留喂上一口,这才慢悠悠道:“你说瓜娃子推了正儿一把,死了?如果你说是正儿推他出火海我反而觉得更加可信。瓜娃子,才是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人。你父亲,我傻儿子正儿,比瓜娃子更重感情,更笨,更傻。” 杨河看旭这样子是不相信。又道:“我跟你说说我所认识的正儿,和瓜娃子。” “我当年离开梁园。” “你为什么离开梁园?”问话的是杨留。 杨河被他这么一打断,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 杨留更咬定当年内里隐情。“日哥哥,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梁园?这件事你谁都不告诉。今天,我一定要知道。” 旭看两人之间情况不对,连忙解释:“杨大哥,你不要逼小爷爷。我看过日记。由我来告诉你吧。” 小宁日被宁安生伤了脸,破了相。在家养伤闲着无聊帮老爷子种花捶腿。长生花的勾丝儿往上拉出妖冶的美丽。 宁昇让他拿那个绿色的水壶浇一下花。小宁日拿了红色那个。 宁昇生气了。“叫你拿绿色那个!耳朵用来做什么的” 小宁日反倒奇怪了,“这两个不是一样的吗?” 在他眼里,红色跟绿色,并没有区别。宁老爷子由此确信宁日不是他的儿子。 “我打断一下。科普个东西。”杨阳举手打断他们。“红绿色盲,是伴X隐形遗传。并不能证明我爸爸不是宁老爷子的儿子。” 旭解释,“可是宁老爷子不像你这么有文化。协和医学院高材生。” 宁昇只知道,同样辨不明白红绿二色的,只有前朝七王爷这个误把绿帽子套大红袍上朝闹笑话的大才子。 那个自诩风流的王爷,传说五岁搬进府来,小手指着自家红门说一片灰的大门好丑。红绿色盲的世界,没有绚丽多彩。那个王爷死前只说了一句话,王府的大门是不是跟血一个颜色。当时他被判谋逆。额上纱布渗着血就被压上刑场。 宁昇愣了好久。莫名严厉警告他:“日,你分不清楚红绿色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听到没有” 无端挨骂的小宁日心中莫名委屈。晚上去佛堂打算找母亲哭诉。 宁昇大声呵斥安夫人不好好教导,明知道是那个人生的儿子还不知道检点把身份藏起来。 安夫人反唇相讥,“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你的儿子,他为你尽孝,为你的儿子打天下,你还想他怎么样?” 宁昇语塞。 “当初你就不应该嫁进来!安家那么多女儿,为什么偏偏是你嫁进宁家”拂袖离去。 安夫人念一声阿弥陀福。 这是写在宁日日记里的。“月亮下去了。今日须早歇。明日,无人知,我们不是父子。” “你记性不错。” 自己幼年日记被公然念出,杨河没好意思笑笑。 “我不是爸爸的儿子。难怪我喜欢书画,安生喜欢刀剑。我没有理由希冀爸爸待我视如己出。然而,他终究养了我一十二个春秋。我想离开。去一个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安生的小岛。可我做不到。我包袱都收拾好了。在山头,安生说,哥哥给我唱首歌吧。我抱着安生,随口唱完小星星,傻乎乎就下山回家了。小姐楼,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但是要我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是办不到的。” 12岁的小宁日借酒消愁,被5岁的小杨留捡回家。以同是日昇昌手下做事的身份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与宁安生只在组里见面。宁昇跟安夫人都没有异议。 宁安生偶尔唤他,哥哥今晚回家吃饭吧。宁日说好,顺手打包一些好吃的斋菜回来养活杨留这个姐姐住院就随便应付三餐的小吃货。 宁安生曾经问哥哥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宁日骗他说要给他培养一个得力助手。 “我看上的就是小洋流这个狠角色。” “我有哥哥就好。” 宁日笑而不语,离开梁园回杨留家。 五年后,有人传谣言新收的小妾七娘跟宁日有染。宁日不解释,但求一死。宁安生发火把宁日幽禁佛堂。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钱将军出事,兵临梁园,劫走了小爷爷。小爷爷当时正好给自己一个狠下心的机会,就这么,成功离开了梁园,逃出宁家。” 杨河对旭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杨阳想了想,问,“七娘生的幼子呢?既然误会都是因他而起,早点找出来做亲子鉴定就好了呀。干嘛要把我爸爸□□佛堂等到我出生才解开误会?” 第155章 最初的九间房 “吃粥!凉了不好吃。”旭一碗鸡粥把他的话头怼回去。 “不对。” 旭跟杨河心里跳了一把,生怕别人发现在这个秘密。这一次说话的是杨留。 杨留弯腰抱紧杨河。他似乎是哭了。嗓音有点沙哑。“我去找安夫人求情的时候,安夫人问我,你就是跟阿日住在一起的男孩子?我从前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如今懂了。只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对啊!” 松一口气的杨河趁机打蛇随棍上。食指一下下戳着他脸蛋,愤愤不平地数落他。 “你还把我当你姐夫?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与世无争!对象是我你也不打算争一争?静在病床上都晓得给我下药为自己谋取幸福。你咋就这么傻呢?” 杨留咬着唇,“姐姐喜欢你。她给孩子起名杨阳。就是希望杨阳能招回日哥哥你这个太阳。” 杨河反问他:“那你不喜欢我?” 杨留咬唇,说不出喜欢。 “他娘的!气死老子了!那会儿,静还有了我的孩子。你喊我什么你还记得不?” “姐夫!”杨留很老实。眼泪也很老实就下来了。 “我去你的姐夫!”杨河在他怀里给他一肘子。 “姐夫会生病时嘴对嘴给你喂药?姐夫会怕你做噩梦抱着你睡?姐夫会亲你吻你只对你起反应?我是你丈夫!得了。静有了孩子。这会儿更解释不清了。死了算了。反正这一声姐夫我是听不下去了。冤枉我?好呀!冤死了我。我看你小子这木头疙瘩开不开!我后悔死你!” “不要。日哥哥。是我错了。姐姐死之前全部都告诉我了。” “你别抱那么紧。我要被你勒死了。她说什么了?” “你跟她说过的话。” 杨河懂了。嘴角坏笑,转身单指挑起他下巴。踩在他腿上,居高临下步步逼近他的脸,含情脉脉把当年那些话对着当事人再说了一遍。 “我挺喜欢小洋流这孩子的。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我可以跟你保证,现在我不会动他一根头发。我会等。等十一年,等十三年。等他长大。我等他的这段时间,我会住在你们杨家。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不能放着自己的猎物不管,被别人觊觎着。” 杨河笑笑。“小洋流,小傻瓜,我喜欢你。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杨留再一次,抱住了他的日哥哥。 45年前遗留到现在的心意啊!错过了一次,错过了一世。幸!天不负你我。18年后,你我再续前缘。 “这一次,换我来等你长大。” 杨留为人老实,腼腆。说不出太好听的情话。他的爱,跟他的等待一样,实实在在在每一分每一秒之中。 他怀中,杨河脸上洋溢着的都是幸福。 “小洋流,你不会说好听的话,可你会说真心话。我最喜欢你说真心话。” “只要日哥哥喜欢,我以后多说。心里想你我就说。惦挂着你我就说。” “好呀。逮着人就说。向全世界宣布:你,小洋流,我的。” 杨留脸上有点发烫。小声嘀咕:“我也就跟阳阳说一下。” “不听。”杨阳拒绝得十分干脆。“十八岁再说。” “你又来!”杨河瘫软在杨留怀里,一脸无可奈何。 十八岁就像一个杠头,把两人压得死死的。这两父子还在拌嘴。杨留夹在中间很认真地试图说理。忙得焦头烂额。 旭在这温馨的吵闹中拿火钳子试了试锅下的小块头。察觉够软,正打算把这煨好的番薯取出来吃。 杨河叫住他。“干什么?” “好了。” “还没。” “软了。” “听我的。”杨河说着,自己动手夺过火钳子,左右倒腾两下地上的土,把还在燃烧的火灭了,把那些煨番薯连同炭火一同埋进土里。 “等一会儿才能吃。” 等吃的这段时间,他瘫在杨留怀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继续说着宁日跟那些孩子的事情。 “我跟钱将军南下之后,” 过得很不好。意外分开之后,钱将军扎根安居岛,宁日宁正流浪东山。 宁正不止一次在他们被窝说起那些山上打猎砍柴、忍饥挨饿的日子。 宁正随手抄到什么都能作为武器的本事就是当年东山打野兔抓山猪练出来的。 然而,深山老林总归不是好住处。终于,小宁正打野猪不小心撕裂了左手。 “爸爸,你不饿?”小宁正再一次把烧好的野猪肉推到宁日面前。 宁日看着他用破布简单包扎的伤口,说着不吃,推回去给他。“谁让我是你爸爸。” “那你是饿还是不饿?” 一个脑镚儿。“笨笨的。” “了不起吧?谁让我是你儿子。” 小宁正是真的饿了。吃得很开心。 “正,我们一定会有大口吃肉的一天。爸爸答应你。”宁日抬头,向着星星许诺。 小宁正等不到。受伤的手臂发炎流脓的小宁正半夜高烧近乎昏迷。 山野没药,宁日背他下山取海水浇灌。日出时候,咸咸的海水浇下去那翻开的烂肉。小宁正疼得在宁日怀里打滚,嚎叫的声音撕裂了宁日的心脏,疼得他眼角微湿。 宁日咬咬牙,给小宁正彻底洗干净伤口,嚼碎了药草敷上去,暂时止住了血。 宁日知道,他能在东山无欲无求活着。小宁正不能。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打劫一队山贼。拿着黑吃黑的钱下山进城给小宁正买药。 宁日那时候战斗的身姿那般英勇,在无数个夜晚闪烁在宁正口中,在旭两兄弟崇拜的眼中。 下了山,有本事,小宁正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宁日的手很巧。小宁正想尝一口店里的蛋糕什么味道。入夜,宁日开门,开灯。国王一样展示他的藏品。随便挑。 宁正很惊讶。其实晚上打折促销,蛋糕店也没卖剩下什么。小宁正惊讶的是此人的手。铁丝一塞,一转,什么门都能打开。 小宁正吃过蛋糕,宁日被店家解雇。 1969年,宁日3岁,宁日19岁。 宁日清晨卖菜,中午收破烂。没空理他,把他跟钱放帐篷里养伤。 流氓来抢,都被小宁正打回去,反而贡献出自己的钱。 宁日每日累得很,没有在意。就这么四处流浪,流浪了四年。 1973年,宁正7岁,宁日23岁,捡到了当时8岁的西瓜。 “西瓜偷到一只油鸡,烤着吃,特香。” 宁日手一指地上他们啃剩下的鸡骨头。笑道:“比这一只还要肥美。热土煨番薯的本事,也是瓜娃子教我的。” 他还分给宁日一份儿。宁日藏起一条鸡腿。两人聊起天来。宁日问他:“你怎么这么会烧鸡?” “我除了会烧鸡我还会抓虾蒸蟹烧鱼汤。” “真了不起。” “我妈才算厉害。一条鱼到了我妈手里,除了鱼胆全都能吃。” “你们家是捉鱼的?” “算是吧。抓到什么吃什么。我们只是需要换衣服什么的才多抓一点去市场卖。大多数时间就在海上撑着船唱着歌儿晃悠来晃悠去。我家在安江、清河交汇那个入海口。黄沙码头你晓得吧?天池发大水,冲毁了码头,淹死了许多人那个黄沙码头。” “你爸妈~” “淹死了。淹死大半年了。我娘抱着刚出生的我弟弟落水。我爸下去救。我一个人抓着碎木板漂了两天才被兵哥哥发现救上岸。” 西瓜指指南方远处。“我的木板卡在了西樵那些礁石中间。连青木山都没到就算漂了两天,我大概是被海水耍了,原地转了好几十圈。转的我头晕眼花的。补给都没拿就往青木山走。” “你去青木山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天池。给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混蛋扔两颗石子儿。” “哼哼,真幼稚。” “我还是个孩子。幼稚怎么了?还不许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饭都不会做的大人。” 西瓜一个人,要走到青木山,也许可以,也许饿死。水里的孩子上山,总归不利。捞鱼捕虾要能用,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偷鸡的地步。宁日想救他。 “不敢不敢。您老人家爱咋咋地。小年轻饭都不会做,没资格说话。” 宁日作势准备离开。西瓜拉住他裤脚。 “饿了几天光吃鸡太油腻。肠胃会吃不消。尤其是小孩子。你把番薯也带回去吧。” 宁日看着他变魔法似得从熄灭的火堆下扒拉出几个煨得喷香的番薯。肚子又不争气地唤叫起来。 宁日没有接过番薯,“你怎么知道我家里还有小孩子。” “你肩头那儿白了一块儿。就是有人每天趴在你肩头睡觉,还流口水闹的。这样的笨蛋不是小孩子难不成是你女人?” “确实是我儿子。” “番薯。拿着。” “你拿着吧。” “那算了。反正是我的东西。饿死儿子~你干嘛?” 宁日擅做主张把这个小胖子扛了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番薯塞他手里。“番薯,拿好了。你亲自给他。” “我又不认识他。” “一会儿就认识了。我跟你说,我儿子可厉害了。在东上的时候,那森林里密密麻麻都是树,空气里都是湿湿的水味儿。他那狗鼻子能闻到猎物的味道。他会抓蛇,会打野熊。你别以为他有勇无谋,他还会挖陷阱坑山猪呢!虽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我不是很喜欢。” “哦!” “你会喜欢他的。” “笨蛋爸爸。” “什么?” “我家孩子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我家孩子的。你跟这些炫耀宝贝儿子的笨蛋爸爸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办法嘛!谁让我家正那么可爱!” “他那时候,笑了。大概是在笑我这个晒儿子的傻爸爸吧。我想做他的爸爸。没别的。这么一个会做饭能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的好孩子,需要一个家。”杨河说着,眼里有火光。那是希望。 于是他们的流浪结束了。宁日给他们在草地上,用人家工地上的钢铁木板废料搭了个棚子,造了一个家。 西瓜这个小胖墩,肉多的让人宁愿相信他娇生惯养长大而不是像他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遗弃儿童。 这个一点儿都不像被遗弃的小胖子被宁日提着背上衣服吊在半空中。一抹鼻涕,“我叫西瓜。” “正儿会喜欢他的。我知道。正儿看着瓜娃子那白花花的肚子,忍不住下手按下去,又被弹回来。” “好软。”小宁正笑出声来。 杨河从记忆里的孩子笑声抬起头来。“没有被子,我就把外套解下来给他们披上。棚子搭好的那一晚,瓜娃子跟正儿一人拽着我一个胳膊取暖。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香。” 往后,宁日又陆续捡了井、张忌惮等人。宁日到码头搬货,小宁正和最会哄孩子的西瓜就待在帐篷里照顾一大帮弟弟妹妹们。 宁日没事儿捡到一些破了的拨浪鼓,糖果纸,拿回来逗他们玩儿。 除了宁正和西瓜,他们竟然都对这些破烂充满好奇。 兔子最喜欢脂粉。小时候就是喜欢玩弄面粉。 蝎子喜欢在西瓜背上环视四周,回来用破烂还原。 宁正跟宁日学打斗。 “起初,我以为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算什么。鸡蛋跟田基没东西都能互相打一天。可是正儿不一样。我记得,正儿最疼爱兔子。” 兔子吃东西的时候是一口一口嚼着吃的。不像他们,一整个鸡蛋往嘴里一塞,一昂脖子,咕噜吞了。逃命的时候也没法嚼着吃是不是? 宁正常常一筷子打在他们交叉的中心。把锅里唯一一块猪皮给了兔子拿着嚼。猪肉太贵他们吃不起。抢肉就是个功夫活活儿,谁抢到谁喂兔子吃。他们总不能让最小的孩子饿着。 久而久之,把兔子养成了个吃饭最慢的家伙,偏偏最能吃。他还长不胖。肉就那么多。吃再多也不会再胖下去。 宁日也成天嚷嚷着不能让兔子再吃了,多浪费。嚷嚷着把隔壁李婶那里坑来的喜饼掰了一半喂他嘴里。 兔子就是这么被他们惯着长大的。 宁正的功夫也是在这餐桌上抢来的。 后来,钱将军找到宁日。请他做八万钱家军总教练。庶女安绣球钱粮宁日同住九间房。 钱将军被覆灭。绣球姑娘托孤。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团圆圆。” 宁日于是给两个女娃娃起名团团圆圆。隐姓埋名开小店卖零食,店里让西瓜这些孩子看着,安置好钱家旧部,他仍旧出去码头做苦力上工地搬砖。 孤儿院以团团圆圆为公主。男孩子也不能冷落了。 杨河星子亮的眼眸看着将近熄灭的火光。大概,那日子也跟着这将熄未灭的火星子一般,半死不活。 “我要存钱。买檀香木。男孩子戴檀香木牌,女孩子挂玉佩。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宝贝儿。团团圆圆有双鱼玉佩,我的儿子们也不能委屈了。但是,檀香木很贵。还好,我认识了老古董。 老古董,家里就是做古玩的。很懂行。我存够了钱交给老古董,在古玩市场坑了卖家一块大的,回来自己有时间就磨,刻上孩子的名字。 我没什么设计的才能。按着日升昌高干木牌的款式,给七个儿子做了一个。” 杨河没有说明白当时一个码头工人是如何存钱买到檀香古木的。旭想,辛苦存的钱,一下子全部给一个陌生人,被骗了怎么办?宁日大概会恨恨地抽一晚上水烟,第二天上码头更加玩命儿地搬货吧。幸好,古老板没有骗他。 井田鸡张忌惮都很喜欢宁日的礼物。只有宁正,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有一次,我打了他。 打完,手心都是火辣辣的。大半夜的,正儿直接扔了木牌跑出去了。他心里必定是恨着我的。 从前,在东山,他只有我一个。日子苦一些,至少我还陪在他身边。 下了山,我天天在外面忙。忙着养他跟别的孩子。 我好久没有陪他练拳了。他闹别扭也是应该的。 我那时候也生气。我那时候,刚答应了收养无名。 无名,懂事得让我这个大人都要惭愧。正儿,任性不下去了。” 无名11岁。和正儿同龄。大半夜的,宁日下班。无名衣衫褴褛地来了。 站在他们小卖部门前,揪着衣角低着头说自己爸妈不要他了,听邻居阿姨说这里要孩子,什么孩子都给饭吃。 宁日心软想收养他。宁正指着门外那堆捡回来的废铁说,我们也是要干活才有饭吃的,你有手有脚年纪也不小了,完全可以自己生存。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收养婴儿是因为他们脆弱到需要别人照顾才能存活。至于你?胳膊腿哪儿都不缺。我们养一个吃闲饭的年轻人做什么? 无名哭着跑开了。宁日气坏了,难得的骂人了。骂宁正没有良心。 “再大的孩子到了父母面前都是长不大的,都需要照顾。主动来别人家里做别人的子女,那是要舍弃得了他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他可以做到这么绝也要离开自己的父母?除了那些人不配做父母还有其他理由吗?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做一个抛弃他人,辜负孩子信任的没良心吗? 你也是我捡回来的孩子。如果没有我,他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垃圾堆里的尸体,被野狗撕扯身体分吃骨肉。 我没打算说得这么狠的。说完我就后悔了。 正儿比我更倔强。扔了木牌,大半夜跑出去。还特意跑去跟无名相反的方向。就是要逼我去追他,不管无名。 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我竟然去追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跟正儿赌气。 还是瓜娃子懂事。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追无名。” 最懂事的西瓜把木牌捡起来追上小宁正。“你不要?那很好啊。那以后我就是老大。爸爸最记得我,最喜欢我。因为我听话又不像某人总是要人家哄。” 小宁正听了,不舍得,要抢回木牌。 西瓜仗着个子高,举高木牌逗他一把才揉着他头发还给他。 “我看到这样。还暗自庆幸瓜娃子捡回来是算捡对了。没想到,瓜娃子说。” 西瓜坐在小宁正脚边,认真告诉他:“正,照爸爸那软性子,不会拒绝,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你要做好准备。至少你可以庆幸,爸爸没有要找媳妇儿的意思。 看你这一脸害怕的。安心。你看你这么成天往外爬的野性子爸爸也没说什么。可见他对你是真的特别,特别能容忍。” “什么叫成天往外爬?瓜娃子不是带着正儿好好呆在家里看店吗?这俩孩子之间,让我心生怀疑。当时我刚找到无名。被无名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想太多。无名那孩子啊,” 第156章 旭眼中的宁日 宁日寻着孩子的方向追去。迎面撞上小身板纤夫拉船一样拖着一麻袋的废铁,压低腰回来了。 “这个孩子不是要来寄居在他们身上,他只是和自己一样,一个人活着太寂寞。我希望正儿明白。这事儿没别的。就是我的错。是我陪伴正儿的时间太少了,让他不安了。” 小宁正问西瓜怎么接受他们分走爸爸宠爱的。 “爸爸从来没有单独宠爱过我。所以孤儿来一个来两个都没有关系。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无名,就这么进了九间房。 “无名很能干。有时跟着我捡废铁。我看他辛苦,让他休息两三个小时再过来。他又跑去帮西瓜冲调米糊喂小宝宝。进店里帮蝎子算账。忙前忙后,没个停下来的时候。这个孩子是我们之中最孤独的孩子,因为没办法再忍受那种孤独,所以害怕得透支自己的体力也不敢被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已经知道暖是怎么样的感觉,所以更加惧怕地狱的阴冷。”旭深有感触。 “对啊。但是我也是知道的。杨河不是正的爸爸。我是知道的。扯远了。人越多,越不好养。你知道这个理不?” “知道。”人心复杂,各怀鬼胎。 “这一张张的全是嘴啊。” “哈?是这个不好养啊!”旭愣住了。 “不然你以为哦!你含着金钥匙出生哪里知道没钱的苦。那时候,六岁以上的,白天都要跟井出去捡破烂。小一点的,跟着无名洗衣服捡落叶柴火做饭。兔子带着团团圆圆在家看店。瓜娃子最牛逼。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套和尚衣服和破了洞的木鱼。折了一根树枝,捋了枝叶敲敲打打,嘴里念念有词。还真像个化缘的苦行僧。带着蝎子满城跑,装假和尚去化缘。 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直也以为是这个样子。 就是无名的腰板总是直不起来这一点我怎么都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直到有一天,我在无名肚子上发现了淤青的伤口。 伤口很旧,淤青,边缘甚至发紫。 我吓坏了。问他是不是正儿打的。那拳头的力道不小。孩子之间我只教过正儿拳术。 无名说不是。我又问是不是瓜娃子。因为那淤青面积太大,像一个成年人打的。我寻思着会不会是最壮实的瓜娃子。 无名说不是。说不要告诉别人。说是自己撞门板上的。 那就是拳头打的!我看得出来! 为了搞明白这件事,我特意请了一天的假。我要看看,我不在家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做什么。我不相信我的孩子们会欺负兄弟。” 事实也不是。事实,远比宁日的猜测更加可怕。 西瓜很好,很懂事。给团团圆圆换纸尿裤,背上一个鞋蝎子,手里一个兔子,站上小板凳在后台招呼买东西的客人。 小宁正回来了。往柜台上扔了一包很重的小钱袋。“今天的。” 西瓜把钱收进抽屉里。无名手里提着一桶水过来了。小宁正跟西瓜对视一眼。说着宁日听不懂的话。 “他一直这样?” “你还要带他出去?” “不能一直都是挨打。他总得学会打人。” “正,无名跟我们不一样。” “我不信。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你看田鸡跟鸡蛋打得多好。” “无名。” 宁正喊他一声,无名的眼里蓄着一汪水。吓得一桶水都洒了。宁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无名一直摇头,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是我错了。是我没把孩子教好。我以为只要好好养活,孩子都会长成天使。事实上,我错得很离谱。我早应该知道的。圆圆开口说话第一句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杀。正儿教她说的。” “他做了什么?” “正儿带着孩子们去打野食。” 打野食,一个人去最幽暗的角落蹲着,等候今天的猎物经过,看准机会袭击,抢了就跑。 在东山,宁日为了凑钱给宁正看病,没少干这种缺德事儿。不过当时宁日黑吃黑,只打劫道上的。 宁正不是。做的事真是缺德,没良心。他专门蹲在角落里,用鹰隼一样的眼神锁定过路的商人。哪个的目光经常注意腰间,是铁定没办法安全出城的。 赚钱的办法很多。去偷比去抢好。盗亦有道。谋财不害命。宁日曾经教过他开锁。以宁正的本领,看过一次也就会了。更何况手把手教导? 世上有无数来钱的方法,宁正唯独喜欢这一个。 是喜欢。 拳头砸在血肉上,骨骼迸发出的音乐可以让他嗜血的心无比愉悦。 “我实在是教不来正这孩子。” 知道宁正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宁日也曾多次旁敲侧击一些正义的故事,望宁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改邪归正。然而,并没有。 有一日夜里,宁正把今日的钱袋交给西瓜放好。自去冲洗自己身上血迹。 宁日隔着电灯柱子给他递干净衣服。背过身子的宁日告诉宁正,无名害怕你,害怕你把他带入万劫不复。 “他说从你眼中看到地狱。真是胡说八道。” 宁日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过身直直盯着宁正的眼睛。眼里没有往日的全盘信任。宁正毫不示弱瞪回去。 “我说过,这钱是我去码头搬盐,在工地扛砖赚回来的。怎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能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宁日说。宁日迟钝。亲眼所见才知道。那个孩子却敏锐地从他裤管上的血斑察觉到了。 那个孩子说的其实都是真的。宁正的这个恶习,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在半夜教他拳脚功夫的时候多加了一门空手接白刃的指法,生怕他哪天把自己折在里面。 夏日炎炎,没有钱买风扇吃西瓜,大家在空地铺了席子席地而睡。有一天晚上,宁日被孩子们包围,热得睡不着也没舍得放开手。 “不哭不哭~”西瓜背上一个怀里一个。哄着团团圆圆。 宁正冷不防一句:“西瓜,方才蝎子只有一个胳膊挂在你背上。没抓稳,摔了。” 蝎子两岁。刚学会爬,正是爱怕爱走的时候。因为幼时老是黏在西瓜背上用手指戳他,还跟蝎子扎人一样疼,西瓜就给他起名蝎子。 “你不早说!疼不疼?西爸爸看看,伤哪儿了?”给蝎子揉揉开始埋怨宁正:“你看着他掉下去就不能扶一下?” 宁正不说话,抓起一岁的兔子双手举高高。兔子乐得呵呵笑。西瓜立马不生气了。幺子幺心肝。 “他已经不是老幺了。你怎么还是最宠他?” 兔子是和兄弟蝎子一起被送过来的。一岁的兔子原来是最小的。如果不是最近多了半岁还要吃奶的团团。然而,在宁正心里,这个兔子,永远都是最需要他疼爱的那一个。 兔子被西瓜养肥了。这会儿爬起来小肥臀上下抖阿抖。宁正没事儿就喜欢多手去拨一下。这次也不例外。 “像不像你小时候?一身肉。我还记得你被我抢了半只包子追我跑了半条街。喘气的样子跟死狗似的。左手使劲儿,右手再使劲儿。舌头这样吐出来喘气。那一脸猪肉在风中摇啊摆啊~” 那团肉在眼前晃晃悠悠。直晃得那孩子站不稳后退,滚进他怀里。宁正就这么逗着他乐得大笑。 “得,就你瘦。精瘦。短~小~精瘦。” 着重在短小二字。同吃同住的,身体哪个部位的尺寸对方会不知道? 宁正眼里闪出精光。推开缠上来的兔子。晃晃脖子,松松筋骨。随时准备让对方为他的无心之失付出比当年半条街更重的代价。 “找死是不是?” 西瓜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大男人气势让他没能拉得下面子求饶。放下俩孩子。直起身子,凭借身高优势俯视下方的人。一派傲视穷雄的气息油然而生。 宁正身材扎实。就是长得不高大。此刻身高落于劣势。他丝毫没有被吓到。两眼狠狠往上一翻。 西瓜自觉被林中猛虎锁定目标。再有一秒,嗷嗷大叫虚张声势的野熊就要被俯冲的力量掀翻在地。 压倒性的力量差异让他的后背不争气地凉了凉。 他本就不是宁正这种抢食练出来的好手。给团团圆圆换尿布这项旷日持久的运动并没有给他一丝肌肉的增长。纸老虎遇上真大虫。西瓜心里顿时泄了气。 面上因为抑制害怕而震颤的肌肉,显得紧绷。 宁正还错以为他难得血气上头。倒是很高兴他能为了面子和自己真正正面交锋。 他打一个人,打一群人,从来没有输过。但是他念在兄弟情份上,从来没有对西瓜出过手。 打败这样一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壮汉,一定很有成就感。 他按照宁日教导扎稳马步,放好双手。左手在后护着颈脖子,右手寻找进击的最好角度。全身肌肉绷紧。只要看到西瓜的脚步有一丝挪动,立马先下手为强。仗着矮小,往上勾拳直击鼻梁。 虽然出手重了点,不过战场无父子。决定动手那一刻开始,对面这个人不再是他兄弟。对敌人,怜悯和仁慈等同于自杀。 只见西瓜脚步抹开地上细沙。身子前倾,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交叉在腰间,伏下身子。 宁正以为自己的谋略被他看穿。正思考换一个打法。用自己惯用手,攻击他左边弱点。 西瓜脚一蹬,没命地往门外逃跑。 宁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怂惊了半晌。看见那高抬腿掀开帘子夺命狂奔才反应过来。 “你个没种的!”大骂着追了出去。 “我就是没种。可我有命!” 结果他被宁正轻而易举地追上,反扭双手扣押在地。 宁日睡意全无,掀开帘子就去看两人在月光下打架。 他点着了烟,叼在嘴里,走过去倚在灯架下,饶有兴致指点江山。 “剪刀脚不是这么用的。他腿比你长。” “八戒,别这么下三滥。你是猪不是猴子。偷桃做什么?如来佛祖五指山!” “哎!猴子对头。这个□□钻的好。倒压个鬼啊!就你那四两!拨千斤!千斤!” “八戒压得好!” “我的妈呀!这过肩摔!够狠!” “八戒,你还没死呢?正过去了!快起来!九点钟方向!”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愚子可教也。” 那晚之后,西瓜习得三项绝技。装不过就溜。打不过就说。说不听只好求。还有一项不能在宁正面前说的禁忌。 “那时候真好呢。圆圆被小霸王抢玉双鱼,正儿晓得去抢回来。我说打野食不好,要打架找爸爸,爸爸陪你打。他也就不去了。团团夜晚被井抱出去看星星,特别浪漫。儿女情长的,我管不着啊。那段日子很穷。” 卖猪肉的婆婆剩了块剔完肉的骨头,送到九间房来。宁日如获至宝把肉仔细片出来做粥。宁日早上分稀粥分到宁正没有肉了,从自己碗里挑出来给宁正。自己假装喝着呢不让他看到自己碗里空空。宁正察觉到他奇怪,又见他日渐消瘦。把肉给他。宁日不要给他。夹来夹去的这片肉就掉地上了。 宁日一急骂他浪费粮食。宁正看着把肉捡起来冲一下水吃进肚子里的宁日哭了。宁日悔恨自己骂孩子,宁正心疼爸爸穷。两人闹别扭了。宁正一天都没喊过爸爸。 “我心道这孩子该不是又要去打野食加餐吧?我慌了。去敲正儿的门。里面有声音,就是不开门。我隔着门板给他道歉,是爸爸没用,爸爸说好以后有肉吃,结果现在都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跟儿子道歉。不晓得说什么好。门开了,是圆圆闪闪亮的大眼睛。我当时真是。” 杨河捂着脸,隐约可见羞涩。 “丢死人了。正儿不在我自己瞎道歉了。最让人羞羞脸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宁日说完,转头,正主在身后。宁正刚练拳回来。 宁日心想这是全听到了吧?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可没打算见你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宁正一拳划开架势。“爸爸,来打一架吧!” 于是乎,宁日的老骨头都散架了。 回到房间又被偷袭。好一轮对付结果是西瓜。宁日一脚把人踹下床,骂道:“瓜娃子你怎么回事儿?” “额,给正出头。” “我刚跟他打完。你要跟我练拳,找别的时间行不行?” “好。” “我他妈是人肉靶子吗我?去去去!” “慢着!” 宁日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冲他招招手,“瓜娃子过来。抱抱抱抱。今晚你在爸这儿睡。正来了呢你就应付应付。动静小一点。我去睡个安稳觉。” “爸爸,说好的夜袭,我来了。”宁正果然来了。 “哎呦我去!这么光明正大的夜袭啊!”西瓜踢着拖鞋从宁日屋里出来了。 杨河从回忆中醒来。“瓜娃子比我想象中凶狠,奸诈。他找正儿学习拳法,又来偷袭我提高技能。还让蝎子给做了两个铁块绑腿上练功夫。我后来捉摸捉摸,正儿那种笨蛋,凉了才知道添衣服,哪里会晓得定期打野食存粮呢?肯定是瓜娃子怂恿的。后来我跟正儿坦白了。正儿也乖乖不去打野食了。 可见,好孩子还是正儿,坏孩子才是瓜娃子。 管他的呢!那个大寿分猪手的善人说什么正是小恶魔!做的事缺德。早晚遭报应。还诅咒我正儿六十都活不到。 井说得对。“老头子你还嘚瑟了?活到一千岁都是一个人。” 为了保护家族,为家族杀人,总比毫无理由打人家一顿要好。 跟着正儿,他有一口饭不会短他们一顿粥。 正儿不对。但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去释放正儿与生俱来的暴戾。 罢了。该教的拳脚功夫我教完了。该讲的理我也说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路怎么走是他们的事情。难得有闲情,我不如看看星星,题个字,拍一张全家福。” 旭见过这些全家福。 宁家上一代全家福照片正是宁家进门玄关处那几张。其中几张连着来。 第一张,宁日依在电线杆上抽着烟。脑袋快要顶到灯泡。目测有一米九。 第二张,看到有小孩子来立马憋气把烟藏在身后。后背烟雾缭绕挡不住。等看清是偷拍。迅速反应过来。 第三张,嘴里吐出烟圈,弯腰,想把闭上的左眼放进眼圈里。无奈睫毛太长,把眼圈从中截开成了一条彩虹横在上面。下面的半圆白得跟肤色太相似,加上太阳光在背后招进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旭想如果不是后来一道伤疤从右边眼睛到左下巴,爷爷也是一个大美人。 全家福有两张。区别在于排位。 第一张,宁日抱着团团跟圆圆坐在草地,其他人站着。宁正因为宁日抱团团圆圆所以主动去拿相机,避免孤零零一个。西瓜看懂他这点小心思,仗着个子高抢了相机。井,圆圆,蝎子,宁日抱团团圆圆,兔子,田鸡,张鸡蛋站作一排,被兔子像老板撒娇得到的拍立得咔擦一声定格下来。 第二张全家福,拍摄过程有点艰难。本来,井扶着圆圆,圆圆靠蝎子伸下来的手站着,蝎子在西瓜背上,宁日抱团团圆圆。张鸡蛋作死去摸兔子脑袋。兔子躲开往宁日怀里钻。田鸡打开张鸡蛋猥琐的手。西瓜在这一刻按下了快门。于是拍到田鸡跟张鸡蛋打起来了。 “嗯。”旭点点头接下去自己记得的宁日。 1981,宁安生通过保镖渠道找到宁日并且发布任务。其实是要他暗杀二分堂首领温九。以孩子为要挟。 宁安生以为这样就和从前一样日受升控制。 宁日接到任务想完成任务救出孩子们走人。单枪匹马进敌营。拉铁闸关门,扔钥匙。破釜沉舟关门打狗。 很久之后有人听到铁皮被砍的声音,开门一看,一个一米九的高个子拿着斧子一身血徒手掰卷了砍开口子的铁闸门,灵活地钻出来,旁若无人地离去。所到之处斧子流下一行血线,他留下一行血脚印。 那个目击者不知道这是黑社会火拼。好奇心探头进去。脑袋还在里面,身子在外面抖着就开始大哭起来。吓尿了。一地的人,一地的血。 安居岛最大的堂会,全灭,没有活口。听说死的人之中还有二分堂当家的弟弟还是叔叔。二分堂更名一分堂,那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宁日一个人,堪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任务完成得很成功。九间房孩子们被劫持上巴士带走在荒野。宁正和众人自救。巴士里,宁正咬断拇指,挣脱手铐之后马上给西瓜和其他孩子解开绳索。这是战斗力。最大的就是这几个。兔子按计划装病痛□□。手下来察看被门上的宁正一脚踹趴下。来了几个他们觉得不对劲儿。一拥而上,结果孩子们已经全都解开绳索了。 宁安生的人指着宁正骂。 “你就是第一个跟着日哥哥的孩子?” “那眼睛跟他娘一样。” “就为了一个狗娘养的。把自己前半辈子建立的功绩全都不要了。哪里值得?等日哥哥灭了二分堂,还得回来救你们这群小笨蛋。是不是傻?” 宁正一时冲动冲出去打他们,引发巴士□□。 群殴。混乱。手下开枪。全部人停下。对峙。无名扑上去堵枪口。其余前赴后继打死手下们。 宁正在飞溅的鲜血中穿梭,抓到一个活口。 西瓜闻到汽油味,大喊跑出去!子弹射穿了油箱!巴士要爆炸了! 大火之中的人无能为力。宁正只能眼看着西瓜推开抱着蝎子兔子的自己。回头,西瓜已经被火海吞没了身影。 宁正在外面质问活口宁日在哪里。团团圆圆还有很多孩子都在火中失散了。好端端一个家,就此分崩离析。 宁日归来。两父子连同剩下的孩子,协力创造出日升会。一边血斗,一边寻找失去的孩子们。扫荡一分堂救回圆圆,铲平东山带回团团。秉承着兄友弟恭的教义,坚持每年发糖派米笼络人心,一步一步成为安居岛道上让所有人敬畏的存在。 第157章 杨河眼中的宁日 “不对哦。”杨河纠正他。“当时正儿来到血淋淋的总部。看到我依在电线杆,一手提着人头。” 宁日当时全身浴血,大小伤口太多,血流不止走不动。斜靠在路灯下歇息。乏力的手怎么也摸不准打火轮。 远处那团胖乎乎的肉要上去扶。宁正拦着他。自己走上来。“哟,厉害了。一个人灭了一个堂会。” 宁日笑了。“好久没有杀人。手有点生。” 拿着砍刀一直在砍人。于身体还是心理都承受不了。尤其是要一个立地成佛的人再次拿起屠刀。 “手生还能一个人灭一个二分堂。不手生的时候那还了得哟!” 接过给他点烟。宁日抽了一口。眼神迷离。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烟真的那么让他着迷。宁日喜欢抽烟。一口口慢慢品。好像享受盛宴。 “回家吧。”宁正低声。 宁日没说话。宁正上前,嵌到他腋窝下,肩膀一抬,把他扛了起来。他的身子倚在宁正身上。高大,压住矮小。宁正依然站得很稳。 宁日夸他:“下盘功夫练得不错。” “你教的所有东西,我都有用心学。我有好好教他们。孤儿院的开支有兔子算。谁要是半夜哭着找妈妈,我把他丢给西瓜。我们都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再去死啊!混蛋老爸!” “我死了。”杨河说着,拿出一个银色小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空气里弥漫着白酒的香气,混合在柴火熄灭之后扬起的小烟灰中。 “你又喝酒!”杨留气得眼眶有点红。这个了不起的小贼!什么时候偷的? “让我喝一口。就这一口。”杨河说着,果然盖好,把酒壶塞回杨留口袋里。 杨河喝过酒,眼神有点迷离。躺在杨留怀里继续说。“小排骨人还是不错的。我说想看看孩子们。他陪着我,跟着去了。正儿背着我回家。把我火葬。” 火苗背后,太阳升起。宁正第一次,抽了西瓜递过来的烟。把自己呛到了。一直哭。 “正儿总算哭出来了,我松了一口气。 瓜娃子给他拍着背,卸下绑脚的铁块。自从输给他,瓜娃子不曾放弃过锻炼自己。瓜娃子一团肉把他这个小个子完完全全裹在怀里,害他差点窒息。正儿输了。 瓜娃子叫正儿乖儿子,要他叫爸爸。 正儿死活不叫。还扬言早晚有一天要亲手打败瓜娃子。 那也得先活着不是?正儿,活下来了。 有瓜娃子在,正儿不会出事。我知道。 那之后我没有遗憾,就跟着那小排骨离去了。迷迷糊糊睡了好些年。再睁开眼就是被我儿子捡到了。 当时我的瓜娃子还活着。他藏起来了。 话说,难道你就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死胖子? 好色。心地不坏。抽着水烟枪,很会做下酒菜。蒜泥白菜堆宝塔,一坛子家酿白米酒往嘴里倒,啜一口紫苏炒田螺就是满嘴的肉和油。看见漂亮姐姐那眼睛睁老大了。 死瓜娃子还有个坏习惯,爱穿人字拖,走起路来外八字,整一大爷儿似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哄得那些个大姐姐小姐姐,那个,你懂得。 这么显眼的大块头怎么可能藏得起来?瓜娃子绝对很有出息!” 旭想了想。“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大金链子是给外人看的。菩提手链是家传的。祖传一对四座楼。花衬衫沙滩裤人字拖。一个大笑全身肌肉都在颤抖。明明贼年轻却染上老中年的坏习惯。广东牌台湾牌样样精通。偏偏天天输给兔子爷、温婉这些个长辈。长情,有情。” 旭说的是三当家,西寅。 绵绵不断的青山一十八峰。峰峰各不同。高者参天入云,头顶雪帽,谓之青天。极东之处不高,托起日出霞光万丈,人言青明。星点棋盘者不计其数,各地异名。中有一峰曰青木,白天是一十八峰人气最鼎盛之处。同时也是晚上鬼气最旺的夜游地。 山上有墓园。铁栏大门关起多少碎骨。墓园大门砌成一祥云锦绣的大牌坊。左书秀字:青山有幸埋忠骨,右写良言:木金齐心诛奸臣。横批:堂堂正正。 字是前朝书法名家,皇族后裔七王爷的秀字。一字千金。牌坊是汉白玉质地。尚且配得上这一手好字。 墓园山脚下,井家,居给远道而来的三当家做晚饭。 团子给西寅盛了一碗旭精心熬制的杂菌汤。“青木山现采的杂菌。新鲜。” 西寅尝了一口,“居做的汤,好喝。” “哪里。三当家这饺子才叫绝!”居这不是随口夸。西寅带来的饺子皮薄到近乎透明,韧劲儿在也不粘牙。可见和面的功夫深厚。 西寅笑了。“我要有这手艺早娶媳妇儿了。这是霍做的冬菇水饺。你爱吃再尝一个。” “火山口还有这手艺?看不出来啊。早知道我就不让爸爸做饺子了,”居直呼从前在家总让爸爸做饺子,忽略了小霍霍这一手真是吃亏。 “小霍霍是谁?” “火山口啊!我一直叫他小霍霍来着。” “是霍山扣!” 西寅气得勺子都搁下来。指着他鼻子骂:“你不叫我堂主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介意你叫我贼当家。可你这乱给别人起花名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什么火山口?是霍山扣! 秋水幽幽愁,青山两岸扣。两岸山水情,一带扣三方。诗名,兄弟。 也是寓意清河源起大陆,延绵安居岛东西中三处,像母亲的一双手抱起了婴儿。 多美好的含义!多好听的名字!被你说成什么鬼!” “三当家,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自己说的。” 搅动粘稠的汤汁,淅淅沥沥拉了一线。放下勺子低下头咕噜噜大口大口地喝。 “初中没辍学之前,我跟他是同班同学。虽然说一起辍的学,他在校那就是一个奇迹。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回家帮爸妈串珠子没有半点儿时间复习,功课一门都没有落下,门门拿满分。纪念中学校长室的荣誉墙你们看过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汤三口就喝完了。西寅喝汤的头还没有抬起来。大概是感伤那段没能正常上学的青葱岁月。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身边吵吵闹闹的小崽子都意外安静了。他抬起头一看,莫逆一脸难以置信,居摇头,团子啧啧啧不下十次。 “怎么了?我没吃干净?”西寅舔舔唇问。 三人面面相觑没敢说。还是居问。“你,今年不是三四十?” 西寅大喘气,呼噜噜喝干一碗杂菌汤下了火,把碗往桌上一砸。怒吼道:“我只比他大两年!” 指着居骂他没记性。“你们这群崽子!还有你!你一年级的时候还一脚把我膝盖踢流血!你还以为我这个荣誉校友是初中生来着!” “因为我一看你这么老的样子就不是六年级的。还老师待在学校,那我就以为你留级。再留级。再……” 西寅气得站起来又坐回去。“臭崽子!我不去谁陪你打球?给你留着力气去打架呢?给我好好记住!胖爷爷今年芳龄24!” 居摸摸鼻子提醒他:“三当家,芳龄是形容女孩子的。” “那男孩子呢?” “你也已经不是男孩子了呀。” “你还说!” 团子拉住他。“宁二哥,住嘴吧。” 居马上改口。“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呀。” 西寅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就是还没娶媳妇,没有成为真正的男人。” “宁子居!” 居抱头蹲下。许久没见他来打。叉开十根手指看对面。只见西寅被他气得抽出把皮带解开,抽出来啪一声打在桌面上。 “你说我胖爷爷有钱有权的,妹子怎么瞎了眼就是不嫁我呢?” 这臭男人的臭习惯!难怪他娶不到妹子。 青涩的初恋。胆怯的少年。从来直知挥棍子,不懂人间花开时。 三当家坐人家违章铺出来的桌子,抽着万宝路吐出一口烟圈儿。劝他喜欢就要说出口。被刘佳明劳斯莱斯虐后,三当家新买座驾奔驰g系列。居笑丑死了。西寅驱车三十公里带小分队去吃煲仔饭。在最残酷的野外才能看出它的性能。和三当家一样,总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杨河听了,打个哈欠。“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肯定不是我三当家。我三当家只是看起来老。人都亲口说了,24岁!” 杨河又问:“正儿是不是有只银色的芝宝打火机?复刻版。1941年复刻版。4月14,八岁的宁昇老爷子从他父亲,日升昌的创始人手上拿到的生日礼物。那一年,日升昌的生意开始飞黄腾达。” 旭点点头。“是啊。爸爸可宝贝儿了。睡觉都握在手心。” “而他,有一对四座楼。”杨河道。 当初,宁正问宁日为什么有打火机偏偏用火柴点水烟枪。 宁日说,“这可是老子的老子的老子给老子的老子的打火机,老子可舍不得拿来用。” 其实当时是没有钱买卷烟。 西瓜好奇要尝尝味儿。宁日坏笑着让他呛得涕泗横流。小宁正也要尝。西瓜咳嗽,跟宁日一起拦住他。“不行。” “为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啊?我偏,” “抽烟会长不高的。” 小宁正听了,一把把烟往西瓜嘴里塞进去一些。“那你多抽两口。你家伙长太高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邪恶目的。 宁日笑道:“西瓜比你大一岁。比你高是正常的。” 小宁正嘟着嘴。“不行!他不能再长高了。今年比我大一岁,明年就比我大两岁了!长得更高了怎么办?” 旭被自己父亲当年的智商笑着哭出眼泪。“是啊。我爸爸数学就这样。” 杨河盖棺定论。“那就是他俩了。四座楼,芝宝,还有写了八个孩子一个单字的檀香木牌,背面是日升昌的太阳印章。我放在九间房牌匾后面镇宅的。我还给每个孩子写了一块木牌。正面是我的签字,反面是孩子自己的签名。我的字是这个样子的。” 杨河说着,当场在泥地里写了自己的名字。一手秀字刚劲有力。 杨河写完收起手指。喊道,“坏了。写太用力了。” “别动!” 杨留吼着,抓住他往身后藏的手。拿出来时果然被血染红了指头。泥巴枯枝败叶在指甲里横七竖八插成了串串。 瞒不过去的杨河摸摸鼻子,“指甲,太长了。” 杨留红了眼,瞪着他。这是生气了,杨河不敢动了。 “阳阳,拿钳子和剪刀过来。还有消毒水,红药水。” 杨留给杨河小心清理伤口。杨阳拿了药箱回来告诉旭,杨河这个身体没有痛觉。常常一身淤青自己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杨医生,我知道枝头的花美好,不适合摘下。但是,如果已经结果,那就无所谓十八岁。毕竟,有资格去爱的,不是成年人,是成熟的人。” 旭失去过,知道那种恐惧,也知道再次得到之后喜悦只是暂时的,更长久的是不断地在再次失去的恐惧的中纠缠。抱住,只是为了确认这个人的真实存在。每晚同床共枕,噩梦醒来有他,知道噩梦是假的,才能安心继续睡。你说是惊弓之鸟也好,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害怕。总担心着失去,是抹不去的噩梦。 “我知道小舅跟爹相爱不容易。但是,小旭,我是医生。从医学角度来说,18岁是一个人身体机能的完全成熟。男孩子,甚至要到20岁。正是因为真正相爱,我才不能让这份爱,过早燃烧,太早,熄灭在自己激情的火焰之中。 你知道吗?香蕉从树上摘下来,要放几天释放出乙烯让自己自然成熟。这样,才足够香甜。 爱情,也是一样的。真爱,从来不怕等待。经不住时间的考验,那只有一个原因,这份爱情不适合你,无论它有多美。” 旭无法反驳。对面,杨河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指一脸抽搐。“要不要这么夸张?” “小舅做得没错。还有,爹你记得,伤口不能湿水。” “那你给我洗澡?”杨河嘿嘿笑着看杨留。被后者掰着脸转走了。 “小旭等着你的瓜娃子呢!看那边。” 杨河脑门儿上压着杨留一双手。故作镇定。“咳咳。现在,事情很简单了。你说的宁日,不是我。 当初扶着宁正单脚骑自行车的是我。夕阳下教他张嘴喊爸爸的,是我。 痛惜他与野兽搏斗为父亲觅一顿晚饭的,是我。 在九间房与他斗气,教育他新来后到都是爸爸的宝,那是我。 赞扬他懂得分享自己的肉给兔子,那是我。 与钱粮商量,担忧他暴戾恣睢难以自制,那是我。 至于单枪匹马劈开二分堂,上东山灭莫老贼,救团团,密谋血洗警察局,这些大逆不道甚至疯狂的话本,里面的人,不是我这个宁日。是西瓜。” 旭眼前出现一个一米九脸上有伤疤的爷爷,他肩上搭了一把手,那个人戴着白面具从他后背走出来,爷爷消失了,白面具站在他爷爷所在的地方,心安理得甚至有点为塑造一个传奇的宁日而沾沾自喜。 杨留的手松开,杨河整个人放松下来。瘫在杨留怀里抓过旭的手。 难得正经的人正经八百起来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杨河说:“我跟瓜娃子说过,他帮我照顾正儿,我做他爸爸。但是其实,我当时这么说,只是希望给他一个理由活下去。 我在这边也听到一些日升会的流言。没有他。没有他的名字。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听你刚才这么说,我确定了。他没死。他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家伙绝对死不去。 小旭,我的小孙子,你要是看见他你一定要告诉他,爸爸爱他,每一个孩子都是爸爸的宝贝。他也不例外。 瓜娃子他啊,一直一直都那么懂事。帮我做饭,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弟弟妹妹,从来没有跟我撒过娇要过什么东西。他太懂事了。我现在才知道。他这是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小旭,那个白面具的宁日,肯定就是西瓜无疑。我灭二分堂时候难逃一劫,只能同归于尽换取任务成功让他们放人。他们很棒!自己逃出来了。 你爸爸背着我走回家,一米四不到的身子快被我白长的一身高压弯了去,步子还是那么稳,活像一个男子汉,可他依然嚎啕大哭了那么长一夜。 多亏了小排骨,让我看见。我看见,我看见那个只比你爸爸大一岁的那个孩子,他咬着唇咬出血来,就是不哭。 你替我告诉他,爸爸不管你要照顾好多少个弟弟妹妹,你做大哥的要先照顾好自己啊! 我忘了告诉他。我一直忘了告诉他这个。他是大哥。他也是我的孩子啊!他真是太乖巧了。我完全忘了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是我的孩子啊!小旭你一定要告诉他!飞到夏威夷飞到旧金山也要告诉他。” 西家奶奶的话在旭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哎哎!那你也不能抢西瓜碗里的呀!” “瓜娃子今天胃口不错。能吃干净一碗肉。” 痴傻的西家老奶奶,反而是看得最明白的人。 李子问他:“三当家不是你们宁日的正统继承人吗?为什么不姓宁?如果跟母亲姓,皮皮阿姨姓霍啊?” 廖天瑞在青木山告知他养子的真相,说的是,你是西家的孩子。 廖天瑞知道,安居岛的宁日,不是梁园的宁日。 难怪西寅一家全部改姓西。什么救了宁日一命,从此我生的儿子都是你的儿子。 根本不是宁日。三当家真正的父亲,是西瓜。西瓜,根本不是救他父亲恩重如山的叔叔。是他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旭捂脸痛哭,“哥哥。我找到爸爸了。他不是我爷爷。他是我爸爸。可我已经不是他的孩子了。” 此生知其父,此身已不是你儿。 杨河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在了他身边。伸手揽过旭,安慰他。“好孩子。没事的。你还有爷爷我。无论你是瓜娃子的孩子,还是正的孩子,你都是我的好孙子。瓜娃子敢不认你,我,我揍他。” “谢谢小爷爷。但是,不用了。这个秘密我们知道就好。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小旭,答应我。不要离开你爸爸。我说的是正。不要再让他失去任何一个亲人。骨肉至亲也好,拜的干亲也一样。他受不了的。他只能死在你们之前。他再见不得白头人送黑头人了。如果当时你在场,如果你也曾听过那撕裂心脏的哭声,你就会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生前没有亲口告诉我的孩子我爱他们。死了没有教会他们坚强地活下去。我没有颜面再见他们。你帮我转达。一定要告诉他们,爸爸爱他们。” “小爷爷,不是这样的。你是一个好父亲。是你教会我爸爸做一个好爸爸。爸爸晚上找到时间就会爬窗子进来给我们仨讲爷爷你过去的事情。清晨卖菜的时候,教他摔跤搏斗,背他下山找阿莫西林,默念罪过也要撬开蛋糕店给他庆生。爸爸眼里的你,一直是那个慈祥的你。小爷爷,爸爸想你。” 窝在杨河臂弯里,旭说起那些年被窝里宁正给他反复再反复的那些事儿。 “小爷爷你知道吗?我们搬过一次家。为了衬得上大房子,老旧的窗帘棉被什么都换了。连结婚时候的鸳鸯被都送到了九间房放好不用。 但是,那个玄关,墙上,一直都是过塑裱好的你的照片。你吐着烟圈的样子很迷人。 我爸爸不吸烟不喝酒。兜里常年带着一个摸得滑溜溜的芝宝打火机。14孔,4个铰链。1941年复刻版。听说宁家长子被叛徒钱粮劫持南下的时候遗失了。你应该知道是谁偷了去。 我爸爸跟你一样,也顺走了他爸爸也就是你身上最宝贝的东西。 还有我哥哥。三当家。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学人家老头子抽水烟。盘串儿。他已经不记得那是传自他老爹的习惯。但是你的儿子瓜娃子,把这个习惯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个,” 旭从兜里掏出两个文玩核桃。八瓣。殷红如血。 又不舍地拿回一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个,是三当家给我的。小傲娇抵不过我哀求载我去九间房。三当家一句话都不跟我这个球友说。因为我美国的爷爷要他不要接近我们家,我们家要洗白。小傲娇开车离开之前,把这个给了我。三当家在我们车尾巴后面很大声地告诉所有人,那是他老子的老子给他老子留的核桃,别给老子磕开吃了。哈哈哈。” 旭埋首在杨河怀里。声音听起来瓮瓮的。“爷爷,他不记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谁都不记得我。小傲娇也不在了。小霍霍差点就被我害死了。爷爷,我明白的。相见不能相认的感觉。很苦。 爷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重生。但是既然我能再次活过来,那些失去的,我全部都要亲手拿回来!一个都不能丢!我一定会赢!管他对手是阎王爷还是老天爷!爸爸妈妈日升会,全部由我来保护!不会再有谁失去性命。我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再一次看到那个外貌跟西寅八分相似的男人。这一次,不劳烦他扔布鞋,旭自己游上水面。他要大家都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第158章 安夫人的玉双鱼 “这药真有效?” “他自己带着的。应该没问题。阿仁的医术虽然奇怪,给人开的药每次都是很管用的。” “醒了!醒了!” 旭撑着酸痛的脑袋在杨留的搀扶下坐起来。“我怎么了?” 杨河坐在床头耸耸肩,说他吃饱了,就这么呆呆立在原地。两手还是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时候摊开朝天的姿势,一摸鼻息,没了。 “可把我们吓坏了。”杨河捂着胸口还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小旭,你这是什么顽疾?我们打电话给牛仁。从你怀里摸到药丸,给你服用才醒过来。可是那药,”杨留很是为难。看着自己外甥。“还是你来说吧。” 杨阳,“我用显微镜观察过药物。成分是糖粉+□□+四氢□□酚+那可汀+那碎因糊的。能润肺,镇痛,活血,收敛平滑肌……” 三人听了糊里糊涂一长串,异口同声就是:“说人话。” 杨阳,“一个东方神秘民族古方+麻子仁丸的改良版。有毒。但是分量很合适。有时候,如果一个人身患绝症,十个器官有九个正常。我们依然会想办法把这那个有问题的器官的寿命延长,哪怕必须损毁其他九个器官。与其局部衰竭致死浪费一副好身子,不如一起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取长补短,补足先天不足。与猝死相比,短命发而没有那么可怕。说到底,这是没有办法中的下下策。不是很好,也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 杨阳现出手上小芯片。 三人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来头。问,“这是什么?” 杨阳也不知道。“你得问牛仁。” “有毒吗?”杨河只关心这个。 杨阳,“没有。是一般的蛋白质结晶。我起初以为是灭活的病毒。后来发现没有生物活性存在应有的碳基。” 三人又是异口同声:“能不能说人话?” 杨阳:“这东西不是活物。但是承载了奇怪的纹路,类似电子芯片。用途未知,副作用未知。” 杨河还是没听懂。“给我说!人!话!” 杨阳收了芯片,致电牛仁。电话拨通之后,开了免提。冲着电话机就是:“解释。” 旭惊得不行。你这样说话人家能听懂? 牛仁还真的听懂了。“旭的药理我要解释给谁听?” 旭一脸还有这种操作? 电话里,“给你吗?咩~” 旭失笑。杨阳,羊羊,咩咩咩~ 杨阳吼他:“你给我正经点儿” 旭问,“为什么你会有牛仁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牛仁答了。“我们怎么就不能有电话?我们可是大学里一起撸,串的关系。” 杨河,“滚!” “哦那我挂了哦挂了哦!挂了真的没关系吗?不是要解释药理吗?真的不听哦?哦!那我挂挂挂~” “等等。”杨阳冲着旭,“小旭,你听。” 旭拿起话筒,“喂,牛医生。” “跟你说了也不懂。让咩~接。” 旭放下话筒。杨阳接过。言简意赅,“说。” 三人齐齐鼓掌。够霸气!够简单! 电话那头巴拉巴拉一堆。杨阳听完,挂了电话。靠着电话撑起自己的身体,明显累的要死。 杨阳嘴里艰难挤出两个字,“无毒。” 旭眨眨好奇的大眼睛,“可我看他说了好多话啊。” “没听懂。” “你真的是协和的高材生吗?” “if,then,return,半角符号,print,hello world。你听懂说的是什么了吗?” 一串英文听得学渣旭连连摆手。“再见!高材生。听不懂。我不是高材生。确定无毒那就行了。反正医术什么的我也搞不懂。” “嗯。牛仁的医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但是,把你这辆报废车强行修补还要拉上马路昼夜不停地跑了十二年长途,如今依然继续。我自问没有这个本事。更别说擅自非议他的医术。那东西哪怕有毒,即使有害无益又怎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多活三两年?” 旭的病看来还是只能靠牛仁。旭无奈离去。 旭走后。牛仁回电。轻浮如他难得严肃警告接电话的人。“杨阳,宁曦旭是我的病人。不想死就离他远一点。” “阿仁,出什么事了?” 这个宁曦旭的病到底涉及到了哪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半夜带他翻墙出校看星星的牛仁竟然为他这么正经八百? “这个人,很重要吗?”杨阳问。 “牵一旭而动全身。” “我懂了。必要时候我这个宁日私生子的身份还是有一点用的。”这是要用自己护他周全。 “阳,”大恩不言谢。但是除了谢谢,牛仁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杨阳体贴,自己先开口,“再。” “好。”同时挂了电话。 绕过大半个人工湖,开了梁园侧边的小门。迎面是分立两旁的一清二白两个孪生姐妹。 妹妹二白问,“回来了?” 姐姐一青再问,“夫人问你,叫花鸡可还吃得开心?” 旭拱手,“瞒不过两位姐姐。请两位姐姐,派一位到小姐楼,把我爷爷、爸爸一同叫过来佛堂一趟。” “为何?” “不叫你义兄一起?” 旭忽然想起来之前宁正的叮嘱。“必要时候我们从梁园杀出一条血路。你站左逆站右,我殿后。护着你们瑞哥哥。我们家的事,本不该牵扯他进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一场逃离绝不是兄弟争吵这么简单。 在这个佛堂,在这个微笑的观音像前,宁日的“父亲”亲口说,我的阿日心疼弟弟,他愿意做那托起太阳的大山,你的儿子?他的儿子?你睁开眼睛!你把佛珠数烂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好好看看!你的丈夫我不是傻子! 宁昇摘下头上可笑的绿帽子,砸在安夫人闭着眼落泪的脸上,扬长而去。 宁昇用自己的办法,报了安夫人出轨的仇。用了整整十八年。顺手为自己真正的儿子养了一条忠心不二的狗。宁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知道,宁日这个人懂得感恩。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宁昇知道宁日一定会死心塌地报这个恩。再脏的活儿,再难杀的人,宁日咬咬牙抹掉血就会继续爬起来去为他们两父子拼命。宁昇只需要给他摸摸头,违心地夸他一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他得意啊! 他只是想不到笑观音后面是捂着嘴忍着不哭的宁日。 没人知道当时宁日是怎么从那泥沼的佛堂中走出来,继续挺起胸膛甘愿成为那两父子手中的枪,指哪儿打哪儿。 唯一的线索就是日记上那一句,假亦真时真亦假。 父亲是假的也许,父爱是真的。也许,爱屋及乌是真的。 也许宁昇也想不到自己最终还是把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养出了感情。 宁老爷子对宁日绝对不是无情的。 宁曦旭深信那轻抚他长睫毛的温柔不是假的。那午后日头下,看着他修长睫毛的含情的眼睛啊!并不是在看他。只是佛堂太暗,他看不清里面的人。 那嗜血的僵硬老茧啊!被岁月洗刷柔软之后,左手右臂抱着两个儿子,在无人的佛堂前向菩萨许愿,不要让任何人破坏父子三人,如果不能,至少我放你活着离开。这也许才是当年宁日能凭一己之力逃出生天的真正原因。也是为什么,明知道宁日已死,宁昇依然帮他们隐瞒真相,护着他们一家。 这个笨蛋,人死了,他自己也老了。这才后知后觉。承认爱着那不是自己儿子的儿子。一心期盼一无所知的小儿子放下不知何处来的仇恨与针锋相对。 旭胡思乱想进了佛堂。冲吗白兰花花纹的修身旗袍鞠躬道:“太姥姥!” “叫我安夫人。” 佛堂依旧幽深。兰花白旗袍的,依旧是安夫人,不是宁家人。就连墙体突出的五丈菩萨都比这个女人笑得温暖。 旭跪在蒲团上,诚心磕头,“求菩萨保佑我宁家渡过一劫。” “什么人?”梁上有异动,一清说完,飞身去追。 安夫人转到旭面前,伸手。“东西呢?” “过去的人是二白姐姐?” 安夫人不答。“这是默认了吧?”旭闭眼。双手合十。冷下心来。“人没到齐。夫人你为何这么着急?” “明天就是九月九!” 反应过来自己失了仪态,安夫人马上念一声阿弥陀佛。软下声音跟旭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明日过后,能护着你们家的,只剩下我。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 “阿弥陀佛。” “见过安夫人。”宁日、宁正来到。 安夫人奇怪了。挥手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要跟旭说。你们先回避一下。” 二白在她耳边小声说正是旭吩咐的。 “不。安夫人。莫大哥是自己人。”旭说着,起身拜托莫逆弯腰,一伸手,撕掉了他的面具,现出他本来面目。后者静静站在一旁。 “你想说什么?”安夫人站稳身子,找回自己的声音。 “安夫人,你仔细看清楚。我莫大哥,像不像你认识的一个故人?” “抬起头来。”安夫人喊。 莫逆依言直起身子抬起头。安夫人这才得以仔细端详这个冒充宁日多年的孩子的本来面目。那跟旭七分相似的面目惊得安夫人后退两步。 旭转过身来告诉她。“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让你心安好一些。我们,都是钱将军的外孙。” 安夫人哭泣着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菩萨面前。生怕钱粮来找她算账,慌慌张张祈祷着:“苍天有眼!老钱家还有人。对不起。是我们安家对不起你。” 她竟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想来,宁日掩藏钱家旧部,古老板多年隐藏秘密,就连钱芊芊这个安夫人眼线也在钱粮这件事上对她的主人多有隐瞒。果然做得滴水不漏。 莫逆问,“是那个办学治水修桥补路的钱将军?” 旭点头。“钱将军出逃安居岛。跟绣球姑娘生了双胞胎女儿。之后被安家灭族。遗孤托付给了宁日爷爷。两个遗孤,起名,团团圆圆。就是我俩的妈。” 骤然得知身世的莫逆看着宁正,“正叔叔,这是真的吗?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是真的。她不想你背负太多。俗话说,君要臣死。钱将军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不知道更好。” “小旭,”莫逆习惯性喊出口,又马上改称呼,“旭,表弟。”叫得很是别扭。 旭起身走向他。伸手向他,道:“莫大哥,玉双鱼给我。” 安夫人宁正全震惊了。宁正也只听过一些关于玉双鱼的传说。没想到,旭知道得更多。 “小旭,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把脖子上鱼型玉佩交出去的莫逆完全搞不懂状况。“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宁正为莫逆解答,“绣球姑娘死前跟爸爸说过,就为了这么个东西,逃到安居岛都饶不了钱家。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安夫人起身,望着佛像悔不当初。“玉双鱼合二为一,号令皇城千军万马。钱将军西去,钱家军覆没,又哪里来的千军呢?如今的无助,都是当年无知的因果。” “未必。安夫人大可放心。”旭把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交给安夫人。“玉双鱼不仅是兵符。它还是当初七王爷带出来投诚安家,顺便企图挑拨离间军心的物件。原来是给宁昇的。没想到宁昇不接,转手抛给了钱将军。前朝遗物,说没用也确实没有什么用。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然。安夫人可知为什么安柸把皇城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传国玉玺?” 安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希望。“难道!” “就是玉双鱼。”旭小心拉起安夫人。“传国玉玺同时是皇城兵符。传说皇城内的护城河与这双鱼相通。玉双鱼找到主人的那一日,五条护城河同时会有感应。安柸老了。他说过,哪家让护城河天降异象,他就遵从历朝遗训,立那个人为帝。享无边权势,拥万世常青。” 他在安夫人耳边耳语:万里飘红。安夫人醒觉。默念阿弥陀佛。“但愿没有用到的这一天。” 丈夫死后妻子陪葬,这是旭听了霍三娘救霍奶奶才知道有此陋习。 “玉双鱼的传说流传甚广。世人皆知。传国玉玺的用法你又是从何而知?”安夫人说着,把玉双鱼收进怀里。 旭从何而知?七王爷诗集有写。刘家明日记所写。 幼年的刘家明曾问七王爷:“护城河万里飘红那是血染江河。为什么历史上皇帝继位,改朝换代要那么残忍呢?” 七王爷反问他,“是咯。为什么呢?真残忍。” “他,可还好。” “寿终正寝,”旭看安夫人眼中还有留恋,又补上一句谎言,“儿孙满堂。” “好。”安夫人眼中光芒褪去。合十弯腰一拜菩萨,再起时眼中风平浪静,还是那个夹缝求生的安家女。脸上慈祥,如沐春风。心中警觉,如履薄冰。 第159章 宁家父子之死 九月九宁昇大寿。宴会地点设在不远处的高档酒楼。提前一个月包起了上下两层楼所有水席。为此,宁安生没少忙活。 大家族,大宴会,各色人马到齐。自家人在内场,客人在外场。 安夫人难得在场。一个人,身后站着一清二白,跟旭宁正宁日同桌而坐。 一身青灰色老布衣的宁昇在黑白西装的宁安生搀扶下内外场都要跑。上下楼都要跑。宁昇喝茶,宁安生把客人敬的酒全喝了。 75岁高龄的宁昇身子骨再好也受不了这么折腾。内场敬完,一身青灰色老布衣遮不住颤抖的身子。摇晃得实在厉害。宁安生让人把老爷子带到了内堂休息。 宴会上觥筹交错,酒席上山珍海味。烟花,礼炮齐鸣。祝酒,敬酒,回礼,说着漂亮的话。宁安生很好地做到了当家人该做的一切。 霍三娘带家庭医生避开所有人视线,静悄悄进内堂。 宁昇站不稳进内堂坐下,很快陷入昏迷,人事不省。下人把此事告知宁安生,后者一面吩咐传唤家庭医生一面陪着笑脸跟客人周旋,丝毫不见异状。 安夫人掀开门帘,里面只有一张木床,上面躺着睁开眼的宁昇。 “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还不是老死在床上?”兰花白旗袍落座床头小凳。 安夫人拿出玉双鱼,提着红线悬吊在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的宁昇面前。“可还认得这个?” 宁昇闭上眼睛。 宁夫人强行掰开他眼睛要他看。威胁他:“你若是要我陪葬。我就夺了这个江山。第一个,就是灭了你宁家,铲你宁家祖坟,要你曝尸三日,再把骨头砸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骨灰随风飘散,永生永世,死无全尸。而我,位极人臣,享无边繁华,拥万世常青。宁昇,我赢了。宁昇。你斗不过我。” 宁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安福真,牌匾后面跟我合棺的人,我写了宝如。” 二夫人,安保如,传言是安家大公主嫁进来时候带过来的侍女。迷惑主人,生了宁安生之后难产而死。当年宁昇、安家大公主安夫人、侍女安宝如之间纠缠不清的故事在民间衍生了不少话本。连同宁日的身世之谜。谣言传来传去,直叫人眼花缭乱。 “哦。”玉双鱼收起。安夫人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些年活得战战兢兢。以佛堂为根据地,跟外面一墙之隔的宁昇各自端着枪口对峙57年。半个世纪以来,她的青春,他的人生,都耗在这立场不同的安宁两家战场上。突然,在这一句之后,对面的宁昇把枪放下了。安夫人57年愤怒迸发的一击重拳,仿佛打在棉花上,变得软软无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安夫人有点生气。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然的好友临终赠言一样的怪异氛围。明明都是你死我活争斗了半个世纪的人了。 “我是一个恶人。自出生开始刻在血液里的。我用这一身血液养大了日昇昌,教育了两个儿子。我从来不曾善良过。”宁昇转动眼珠子看床头。映入眼帘的只有兰花的一条花枝。“善良的人,是宝如。宝如不许我伤害你这个姐姐。她这么说,我再恨你也只能照办。安福真,我最后问你一次,阿日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阿日是我的儿子。” “我问的是阿日的父亲。” “阿日是我跟他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宁老爷子了然。又问:“传言,侍女爬上男主人的床被赶出梁园,凑巧躲开了前朝七王爷灭门之祸。这件事,是真的” “假的。我早已经退出梁园,嫁进你们宁家。安家大公主的身份谁人不知?我还怎么潜入梁园冒充侍女?” “我想也是。” “但是,时间错了。事情却是真的。宁昇,你慢点死,听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安宝如原名福如。是我安福真的孪生姐妹。我因为潜入前朝王室获取资料被称为间谍公主。不幸的是,我爱上了自己的监视对象。还有了他的骨肉。为了生下阿日,我用监视你作为筹码,主动提出要嫁给你。事实上,跟你在一起的,跟着你学习打理家务,给你整理衣服鞋子叫你体面出门的,全都是我那傻妹妹安福如。也就是你的二夫人,安宝如。 我们两姐妹生下来就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没少被身边人认错。我们也乐意穿着对方的裙子演着对方骗过爸妈逗大家开心。 这是福如的主意。我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嫁给你,把阿日生下来,也是福如给我出主意。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牺牲自己。福如跟我说,因为她看上那个新时代依旧一身上个世纪老父亲给的老旧马褂的小年轻。 我是不懂这些。福如跟我说,我是一个传奇。她做不到我这样的大女人。那就嫁另一个传奇,做他背后的女人,辅助他成就霸业。福如选的人,就是你,宁昇。 我设计安福如小公主假死。暗中以安家侍女安宝如的身份把她带进来,成为你宁昇的二夫人。宝如这个名字是我在梁园潜伏时候用的。我给了她。 我安心养胎。宝如跟你举案齐眉。我生下阿日,宝如生下安生。多好。可惜,你怀疑她。你猜对了。阿日就是那个人的孩子。她为了保护我跟孩子,只能赌一把,承认仗着孪生的优势跟我偷龙转凤,承认两个孩子都是她一胎所生。更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和好如初,就已经难产死去。 你从来不曾接近过我,又何来冒犯一说呢?至于阿日的父亲,你也猜到了。就是因为是他剩下来唯一的血脉,所以我费尽心思护着他,情愿放他远走,跟着钱粮流浪安居岛。” “那就好。我没有背叛宝如。我没有。真好。我可以放心去见她了。谢谢你。” 宁昇死去的时候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一如当年那个攻破皇城意气风发一身老旧马褂的年轻少年。 安夫人感叹,“妹妹,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宁愿舍弃我们安家也要爱上这个男人。执着了一辈子,就是要搞清楚我们当年互换身份演的一场戏。不是为了打败我们的父亲,不是为了征服谁,他只是想确定,自己没有背叛你。就算,你为了保护我,亲口承认阿日是你跟王爷的孩子。 宝如,他去见你了。宝如,谢谢你,谢谢你代我嫁入宁家。谢谢你到死都帮我守着那个秘密。宝如,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死。 宝如,我好后悔。我求了一辈子的权利地位,我抛弃了我爱的人。还不如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认认真真爱上一个人,看好一个家。 安生,很了不起呢。你听,亲生父亲在后堂死去,他在前面陪酒,笑得多么开心。真是苦了这个孩子。” 话刚完,外面吵闹起来。一声“宁安生,拿命来”响彻大堂。 “出什么事了?” 下人来报,“安夫人小心。不要出去。”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无知宵小刺杀当家。幸好,我们组内兄弟团结一心。” “少说这些虚的。说实话。” “我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我们明明做好了万全准备。想不到歹人真的是在场宾客的夫人,同时也是我们所灭堂会的遗孤。七娘她竟然没有死。 幸好,我们组内有人,挺身而出,为当家挡了致命的一刀。现在会场里面一地都是血。当家没有受伤。安夫人大可放心。” “阿弥陀佛。”安夫人放下心来。“给那个兄弟厚葬。” “是的。安夫人。”没过多久,下人又回来。这一次,慌张得不能自持。“完了。安夫人。” “我没事。你慢慢说。” “安夫人,杨留要求把那位兄弟葬在,” “说。” “葬在梁园。” “放肆!挡了一刀就想上天了?” 下人去拒绝。第三次,进来的是杨留。他哭得气喘,怀里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奶娃娃。跪在安夫人面前,求她,“求安夫人成全。葬在梁园。是,是水宝宝死前唯一的请求。” 当时情况危急。挺身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留怀里的杨河。 杨河死前,眼里没有一点悔恨。他笑着,望着不远的前方号令四方的背影。 宁安生与那人对峙要他交出七娘,可以既往不咎。那人不从。两帮人马厮杀起来。 会场一度很混乱。旭能做的,只有推倒桌子,挡在大家面前。宁正宁日从鞋底抽出□□,左右分立两旁守护逐渐加入的在场女眷和孩子。枪声,刀剑,咒骂,几张倒下的桌子把这些血腥全部隔绝。每个人鼻尖弥漫的,是在杨留怀里,杨河肚子上怎么按都按不住的血柱。 杨留哭成一个泪人。受伤的杨河反过来安慰他。 “真好。你没事。” “小洋流,对不起。你不要哭了。我难受。” “我能感觉到的。横竖就是这几天。今世,最后一眼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刚被你捡回来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 “不是的。你先别说话,安静听我讲。日,那一日,哥。能被你选中,只要选中的人是我,做谁的替身都没有关系。哥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喜欢哥就好。” “怎么会不喜欢你?后来,你气急了还不忘给我止疼的药。后来,你给我洗衣服我给你烧菜做饭。我不抱着你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小洋流,我喜欢你。喜欢你那么懂事,那么善良。我可能没有你给我的爱那么多,至少,我的爱不会比你少。” 杨留抱紧他。不顾自己也染上一身血污。他不敢去看。抱紧了,就看不见那些血了。他哄着杨河:“哥,好开心。我好开心。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讲情话。讲到我腻为止。你说呀!继续说!” “小洋流,我现在,有点不想死。想继续陪着你。” “那你把呼吸放慢。我们不说了。我们一起等阳阳回来给你包扎伤口。你病了我照顾你。多久都可以。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安居岛。去刘家道场。, “小洋流你听我说。我没有时间了。你一定要记得!不要怕孤独。觉得寂寞的时候可以去找杨阳。还有旭,那小子嘴巴可甜,可会哄人了。小洋流,前世你我分离。今生,我生君已老。来世,怎么说也要一起啊。你抓紧我的手。来世,我一定记得,早早娶了你。你要好好的,好好……” 杨河戒指上滴血,闪出他生命最后的余晖。 “哥!”杨留咆哮着,再一次,把尸体抱入怀中。“狗日哥哥!混蛋!大混蛋!我不好!你快给我起来!没有你一点都不好!你听见没有?求你了。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杨留说完,再一次举起那小小的尸体。“求安夫人,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起题名:宁家二人之死,后来一想,宁昇、宁日好歹一世父子情。 第160章 大局 “为什么是他?我的儿!你怎么一次这么傻?第二次还是这么傻?” “安夫人,你知道?” 杨河就是宁日这件事,安夫人是知道的。一清二白,从来不会无端端跟踪旭。安夫人为了避开宁昇的视线,一直没有派人跟旭明说要玉双鱼。所以才有了旭这多番猜测。然而,一清二白竟然问得出他叫花鸡好不好吃。因为,她们跟踪的人,护着的人,是做菜的安夫人她儿子,宁日啊。 安夫人晕倒了。媳妇儿霍三娘来陪。霍三娘问她是不是担心牌匾后面的遗书。安夫人握紧玉双鱼背过身不说话。 霍三娘安慰她,“宁老爷子不像是那种囿于陋习的老古董,再者说,拿下来宣读的是宁安生,是您一手养大的。” 言下之意,无论宁老爷子要求谁陪葬,宁安生都不会让安夫人陷入危险。 “我当然知道。”安夫人坦白。“当初就有这个打算才收养安生。安生不是笨蛋,他明白一个敌营的公主在手上是怎样强大的筹码。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然。我现在只能祈祷,宁安两家不要这么快开战。” “政治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阿升只叫过你一个母亲大人。” “大是大非面前,为了顾全大局哪里顾得小情小爱?” 那个夫人是莲花堂的遗孤,宁安生从前的妾,七娘。竟然被她逃出去还嫁了人。她的丈夫,还是安家人。七娘提供地图,安家撑腰。两人狼狈为奸,这场刺杀蓄谋已久。 “无情无爱冷面冷心算什么识大体顾大局?再大的事哪里大得过人?王是孤独的。但是王座,从来不是靠一个人坐上去的。” 安夫人睁大了双眼。如梦初醒。霍三娘的话让她想起当年的安福如。 她笑话妹妹一天到晚算晕了脑袋还是算宁家这二三十两。有意思吗?安福如说,家国天下,家在国前,家家好国家才能富强。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安福如说不过她这个能言善辩的姐姐。嘟起小嘴,“可是,家里不好怎么养出一个担当天下的男子汉呢?” 安福如当年无心一句,安夫人至今才明白。“原来如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妹妹,是你看得比我透彻。怎么样的家,就会养出怎么样的孩子。孩子长大之后,就会成就怎么样的社会。天堂或地狱,早在一家家之中决定了。” “不敢当。”霍三娘以为这句妹妹说的是她。 安夫人也回过神来。叹息一声:“若父亲似你这般,用人不疑,钱将军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些年两家又怎会闹得如此不堪?我也不会落入如今这狭缝之中。” 忽地想起一事,偏头问她。“三娘,二娘生了儿子还是女儿?” “喜得麟子。不幸难产。” “真的是难产吗?” “这,” “哈哈哈!”安夫人近乎疯狂地笑。完全失去了往日端庄的仪态。笑过,扭转头的瞬间,霍三娘看见她眼角挂上的泪水。 “三娘,你看着吧。我如今怎么样你日后也会怎么样。宁安也好,宁霍也罢,一样的可悲。呵呵哈哈哈~” “安夫人,我相信阿升。”霍三娘眼里坚定的爱意让安夫人羡慕。 “你已经做出了决断。真好。我羡慕你。羡慕你没有与谁人一起把星月当作太阳闹出笑话,羡慕你余生都没有心猿意马,羡慕你不懂何为爱也就不去求,羡慕你,活得如此简单。” “夫人你饿不饿?” “~” “我去给你拿些点心过来。” 霍三娘这是要自己出去给安夫人一点时间独处。毕竟,丈夫刚死,儿子被刺杀未遂,又有安宁两家恩怨。任谁都要一个安静的时间,在这团乱麻之中歇息一口气。 “做你拿手的柚子皮蒸□□,我想尝一尝。”洗切杀鸡这功夫都能熬到天黑了。安夫人也懂。 “看护的事情?” “我让一清二白陪我。” “那媳妇儿现在就告辞了。” “三娘,只说告辞就可以了。” “是的。告辞。” 又少了谦称,麟子又是什么鬼!是麟儿啊!这个三娘真是的。还给我握拳!安夫人扶额,问刚进来的人。“一清,谁教三娘礼仪的?重新教!” 刀上有莲花堂的花纹。安家内部意见不一。激进派要开战。保守派直接推出那个夫人了断这事。 推开那座旧洋楼,杨阳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蠢到用刻有祖传花纹的刀复仇。 看着天花板那被尸体绷紧的白绫,杨阳想起来宁日跟他说过的日昇昌入会教条:要断绝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死循环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七娘也明白复仇的后果,但是她放不下。日昇昌当年杀的何尝不是她的至亲? “冤冤相报何时了。”杨阳在头顶那失血苍白的足尖下踱来踱去,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念叨了好久。最后选择退出日升会。 有宁日遗孤这层身份在,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成功退会了。 “我要放下此地,放下此地的人。去我牵挂的地,找我牵挂的人。舅舅,你要跟我一起去安居岛吗?” 杨留摇头。“我牵挂的地,在这里。我牵挂的人,在梁园。” 安夫人主持大局。开了二夫人安宝如的棺,把宁昇也放进去一并合葬。杨河的尸体火化。一坛子骨灰,旭带回了小姐楼的楼中楼。 “阿升真要对你们家做什么我就把他小时候背扛上我肩头吓得尿裤子的那些糗事儿全部爆出来!羞死他!哈哈哈~” 一口大锅前面大言不惭说这些话的杨河,死了。 他的遗愿有三,一:骨灰放在梁园;二:杨留好好吃饭每天晚上十点上床睡觉;三:废除九月九寿宴。前两条,他们都能做到。最后一条,要看宁安生跟安夫人如何交涉。 宁日惦记了所有人。忘了杨河。 “水宝宝每年生日我都许愿他长命百岁。为什么他的遗愿都有人去好好完成,唯独我许的愿就是不灵呢?”杨留问旭。 旭也不知道。刚放下印有日昇昌太阳纹的骨灰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电话过来。带给了旭希望。 “保险丝断了?”霍山扣问。 “嗯。死了。可以再来一次吗?” “小旭,你不能为除自己以外的人生做决定。异常,有你一个就够了。” “给杨大哥跟小爷爷一个机会。君子成人之美。”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牛爷爷负责生,我负责死。一直都是这么办的。我不能为了他一个宁日,乱了整个数据库。” 旭在楼中楼呆坐了一会儿,霍山扣的电话带来了好消息。“祖师爷爷让我为他独立建库。” “谢谢。” “别高兴太早。保留前世记忆的痛苦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人。祖师爷爷必定另有所图,未必是好事。” “事在人为。不是好事那就把它变成好事。还不是自己的人那就用心去对待,去追求,去珍惜,直到获得幸福。只要还有希望,就还算是好消息。小爷爷第一次的确看不明白。但是第二次,只可惜了等不到十八岁。自己的心意,他是明白的。谢谢你,小霍霍。” 九月九寿宴取消的事情宁安生勉强同意了。说是勉强,因为安夫人提出宁老爷子已死宁日家也就不必每年上大陆祝寿,宁安生对母亲的要求满口答应,随后提出,还有安夫人的寿宴。安夫人笑笑,“我从来不办寿宴。我不在乎岁月。” 三日后,旭换下那米白的老旧长袍,穿回自己来时穿的一身T恤刘仔便服。下楼去,吃他们在梁园的最后一餐斋饭。宁安生也在。 旭拉住身边走过的一清,看她端的碟子里是清炒三丝。小声道:“宁安生不是只吃肉的短爪子霸王龙吗?今天怎么吃起草来了?” 一清回头,宁安生砂锅大的拳头握着一双牙签小的筷子苦着脸夹木耳塞进大张的嘴巴里,那模样还真的有点像短爪子霸王龙吃草。 一清失笑。身旁旭走过。一清低头,清炒三丝没了半碟。 “东西收拾好了?”宁正问刚下楼的他。 “放好了。”旭答。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点点头。 “宁日”给旭夹了满满一碗冬菇小白菜。 “谢谢。爷爷你吃饱了?我给你盛饭去。”说着端走了“宁日”的饭碗。 往日能坐上十个人的圆桌,如今显得特别空荡荡的。餐桌上一路无言。只有船厅旁边流水声。 饭后,之前借着宁日这个保险在场非工作时间要宁安生签名的手下又来了。旭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怎么又来了?回去!我爷爷这一回可保不住你。” “对不起。” 什么?旭糊涂了。 “当家。”那手下嬉皮笑脸走过去。这样那样说了。 原来是回安居岛的签证需要宁日他们的签名才能完成。旭拦住众人,自己仔细检查那薄薄一张纸。又让廖天瑞逐个字仔细看那些条款。确定没有问题才提笔签字。旭退下,把毛笔交给宁正。在一旁,他一直盯着那个古怪的手下看。生怕又出什么刺杀的事情。 廖天瑞说梁园是自己人地盘,应该不会出事。旭哼一声,“难说。九月九寿宴瑞哥哥你在佛堂不知道。那时候日昇昌堪称铜墙铁壁的防守。结果在场宾客就是凶手。这里不是我们安居岛,不能不防。” 宁日用左手签。流利漂亮的一手好字。宁安生如遭雷劈,抓住宁日的右手细细地看。“这伤,还没好?” 宁日当年右手伤没好就被流言陷害,罚跪佛堂半个月。得不到治疗,早废了。 “还不是你害的!”宁正愤愤,握紧了拳头。 宁正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让旭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他迅速堆起笑容,插在两人中间,面朝宁安生。“都是过去的事了。爷爷练了好久的左手才写出现在这么漂亮的字。现在这字,一笔一划的,可漂亮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轻信流言。” 宁安生低头,从怀里掏出一物。旭瞥见那昏黄日记的封皮,心道不好。 “这个日记。十八前几天在佛堂发现的。我这才知道。”宁安生声音颤抖说不下去。 旭抢过来一看,上面血书“宁安生不得好死”“我才是当家”“安生!我死都不会放过你”“安生,我冤枉。” “不可能。这是假的。”旭撕碎了日记。 且不说为宁安生挡刀死的杨河不会写这种怨恨的话。真的宁日日记,宁日本人的转世杨河亲手烧毁了。 然而,还是迟了。 第161章 小病 大圆桌被掀翻。餐具飞溅一地。碎瓷片砸碎在地上,飞溅进池塘,吓得池边锦鲤纷纷逃窜。 “宁安生!” 宁正一拳打中宁安生左脸。宁安生不躲。宁正发了疯还要打。 “一清二白!”安夫人让一清二白缠住宁正。 “宁日”一个禹步转到宁正身后,伸手入他口。事出突然,力道没拿捏好,一下子见血了。另一手在他背后颈骨一压到底。 宁正眼睛一闭,身子当机了。 “宁日”打横抱起宁正回楼中楼。“先别让杨医生上船。来看看!快!” 安夫人传令下,本来已经上船的杨阳坐专车赶回来。开了药,杨阳只说要静养。杨阳推迟行程,答应等宁正恢复健康才离开。走之前在旭耳边耳语几句。旭答应了。陪宁日、廖天瑞守在床头。 晚上,宁安生脸上敷着药膏坐飞机赶去皇城向安柸报告宁昇的死讯。关上门,楼中楼只剩下莫逆、廖天瑞、旭、昏迷的宁正几个自己人。终于可以说一些话。 “怎么回事?杨阳说爸爸这是旧疾。他脖子后面有什么机关,开关在另一个人身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父亲一下子发了疯,一下子又像刚去世的宁老爷子一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旭说话都要语无伦次了。 廖天瑞把手搭在他肩上。这让他好受了一些。廖天瑞安慰他:“小旭,你别急。义父没事。” “我们中计了。宁安生这是逼正叔叔出手,用正叔叔拖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 “不用担心。”廖天瑞解释。“安夫人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离开的船。上京汇报情况也是为了支开宁安生的幌子。” 廖天瑞说完,一行人迅速打包不多的行李,上了渡轮。看到熟悉的拌嘴的闲唠嗑跟拴缆绳的,旭这不安的心才收回了胸膛里。问,“这船,往哪儿开?” 拴缆绳的道:“从大陆的宁家出发。回我们的宁家去。” “有来有回!很好!” 闲唠嗑的弯腰一伸手,“这边请。” 莫逆恢复了本来面目。扛着宁正跟着闲唠嗑的往准备好的船舱走。身后跟着旭跟廖天瑞。 接近房间的时候,宁正突然抽搐起来。脸上惊恐,眼角有泪。嘴里胡说八道。 “瑞瑞你的饭呢?子居你怎么可以抢你瑞哥哥那一份呢!小旭你别啃哥哥啊!你长牙了?太好啦!子居不哭!不哭!呐!还你!弟弟还你。不哭啊乖!圆圆?我做好饭了。菜?我不会啊!好!楼下段以沫。” 疯言疯语,情况危急。 “怎么回事儿?”旭急坏了。 廖天瑞捂住他的嘴。 “开门。”莫逆喊。 闲唠嗑的弯腰,船舱打开。床上坐着一个身穿大红吊带睡衣一头长发湿漉漉搭在一边肩头的平胸女人。 门关上,旭被放开的嘴巴张合好几次说不出话来。 “小旭,晚上好。”是温婉。 “妈咪!”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临走前的惊吓,全部在母亲怀里烟消云散。 “好孩子。苦了你。” 旭摇摇头。“现在没事了。妈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瑞瑞给信息要我上这一趟渡轮。我就从安居岛游泳赶上来了。” “游泳?”廖天瑞听了,吓出一身冷汗。 且不论从安居岛到大陆码头的路程至少一个星期。大海茫茫,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 “妈咪,你可以开车啊。游那么远,这万一中途没力气了。”旭不敢再说下去。 “哈哈哈!瞧你们吓得!骗你们的。我刚洗过澡。拴缆绳的说你们来了,我没吹头发就过来了。” 温婉一拧长发,拧出一手水。又变魔法似的从床上拿出一条白毛巾若无其事擦头发。 “看你们吓得脸都白了。智商呢?一个星期的路程呢!我怎么游过来?把你们爸爸放下来。我看着。你们也累了。回去睡吧。”说着,把众人赶出房间。 宁正从十四岁开始驰骋安居岛。温婉记忆里的宁正总是意气风发。即使华发生,每天早上依然坚持锻炼,一套拳法耍得与当年无异。哪里想到,活蹦乱跳的枕边人一旦安静下来,看起来就像死了一般。 温婉跌跌撞撞扑倒在宁正怀里。好几次想失声痛哭,老公。终于坚忍泪水,抓住他手搭在自己手臂上,趴在他胸前听那沉稳的心跳。 昏迷的人苏醒过来。嘴里喊着圆,圆,一字一顿,重复着。抚摸温婉长发的手那样轻柔。 围坐在船头,吹着夜晚的海风。喝着酸酸的柠檬水。旭问众人,“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杨阳,“旧疾。而且是肾上腺素控制不好。控制器就在颈后。问题是,开关竟然不在旁边。你们还真敢!” 莫逆,“在圆圆阿姨手臂上。” 原来当年西瓜好色,十三帮送来美女廖氏假意投降借机刺杀。十三帮围杀西瓜。因为妻管严太严重被西瓜带出来涨涨见识的宁正殿后,助负伤的西瓜逃走。宁正被抓,泼水再电击,直折腾得大小便失禁不成人形。西瓜带人铲除十三帮,救出宁正。牛仁治好了身体 ,没能治好激素分泌的问题。之后,宁正每次打斗都冲在最前,时不时清扫战场流着血手下告诉他伤了他才知道。牛仁说他疼痛感会随着愤怒值上升而失去。宁正依然如故,甚至不怕疼不怕死,立功特别多,受伤也特别多。西瓜此时建立后宫西街。以廖氏为实验材料,牛仁做实验研究出颈后安电极刺激游走神经释放催眠剂的方法,并应用于宁正身上。就放在颈骨后面护着。一按脖子后面就释放微弱电流刺激神经。可惜要直接按颈骨太难。蝎子助力,参考手机引爆□□原理建立内外联系,操作器开关刺入圆圆手臂。 这才是宁正退出日升会的原因。不是什么一心洗白,是因为想黑,他也打不动了。 旭,“所以爸爸其实是不得已才离开。他还对日升会有留恋。难怪他总是三句离不开当年。” 房内,宁正抱着妻子,说着这些日子的经过。 “圆圆,你知道我在船厅看到谁吗? “谁?” “爸爸。我看到他抽着万宝路,倚在假山旁边。我知道我那时候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知道爸爸已经死了很多年。这些年,我时常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活着?我说好要给他报仇。我十四岁就决定了的事,我四十岁还做不到。是我没用。我自私。我为了自己的孩子,我放下了杀父之仇。我没脸见他。” “正,爸爸不希望你报仇的。憎恨,报仇,都是你自己的事。爸爸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你给自己背上的包袱,只有你自己能卸下。” “小旭说的对。我揪着日升会不放,爸爸也不会再回来。那个宁日,是假的,是我制造出来的。圆圆,我好累。又觉得身上很轻。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要有你,有我们三个孩子,没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嗯。” “圆圆,谢谢你。” “嗯。谢礼呢?” “呃。”宁正挠挠后脑勺。捧着怀里坏笑的人,学着自己大儿子怎么对小儿子的。“mua啊!行不行?” 温婉翻身把他扑倒。一手扯着宁正的衣领把□□的人拉起来。在人耳边轻声呢喃。“不行。只有两个臭儿子。还内部消化了。我要一个软软的女儿,长大了带一个帅帅的男朋友回来。老公,我们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宁正被舔嘴唇的饿狼吓得撑着肘后退了两步。“不好。我没有准备。” 温婉欺身往前,红指甲挑开宁正的裤头。“真的不要?它可比你老实多了。” “船回来了!” 一路鸣笛,推开海水,渡轮靠上安居岛黄沙码头。 码头风大,温婉给贴着退烧贴的宁正系紧围巾。嘴里埋怨道:“感冒发个烧跟火灾似的。人家逆之前晕船哭得要死要活,现在不也龙精虎猛了?就你娇气!一感冒就是一个星期!我不管!回去给我补上!” 宁正扶着栏杆下船,擤着鼻涕点着头。“幸好这场感冒来得及时。” “你小声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圆圆!” “姐姐!” 温婉推开老公,扑到码头来迎接那跟她面容一样的丰腴妇人身上。 “逆。” “哥哥!” 黑壮的井跟一团肉的团子同时张开双手。 刚看到母亲又收回双手的莫逆再一次伸开两臂,大猩猩一样吼叫着冲过去一把抱起两人原地打转。 莫逆呼一口气。“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井帮他理顺衣角,再无多话。 团子叽叽喳喳叫着。像欢快的鸟儿。“哥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哥哥!过分!真的!又高了!” “廖爸爸!” 两声奶娃娃的呼喊传来,廖天瑞两条腿差点打颤平地摔倒在码头木板上。 旭眼前一片白飞速闪过。后面跟着两团可爱的肉肉。一团脑门儿光光,一团步履矫健。 差点被撞飞的廖天瑞落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肆意呼吸着白色的衬衫的味道,依旧是熟悉的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 廖天瑞笑了。“胜利万全,让你久等了。” 那人心跳如鼓锤。“我等了好久。你还有心情学小旭跟我开玩笑?” 旭低头一抹鼻子,果然萌出血了。生离死别,郎情妾意,真真不得了。 想起一个人,旭翻出手机,给兔子爷一通电话,告诉他,大家都已平安归来。 好像还有一个人。谁呢? 孤身一人的旭被海边凉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问:“哥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胜利万全,让你久等了。致敬《幻界战线》 第162章 子居? 温婉也问。“对啊。子居呢?皮皮怎么没带他过来码头?” “爸爸,团子,你们怎么这个脸色?子居表弟出事了吗?”莫逆担心起来。 “井。”宁正的眼神有着担忧。 井家人对视一眼。还是井先开口。“没出事。回九间房你们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九间房,只见子居躺在床上。手上挂着水,面黄肌瘦的模样。 “哥哥!”旭扑上去,摸着那只剩下一排骨头的人,无比心痛。“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宁正,“子居这是?” 皮皮淡定抽着一根烟。“圆圆把人送过来之后,子居一直不听话。我们用了点药。没事的。吊着葡萄糖,死不去。” “瑞瑞来信要我上大陆。我把孩子托付给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儿子?他还是你们西家的孩子。你怎么回事儿啊你。” “我怎么回事儿?”一手掐灭烟头。温婉生气。皮皮比她更生气。“你儿子一会儿换一个人那闹腾的劲儿!自己发疯也就算了!他差点拿花圃里的铲子废了我没出生的孙子!弟弟弟弟!我让他去见阎王爷爷!” 皮皮还嫌不够,站起来一脚踢翻了自己方才守在病人床头坐的那张小板凳。 “你们儿子可了不起了!人家上生物课他上生物课,脱口而出就是人体哪里什么骨多少条。四座皆惊呢。生物老师跟我们说除了颈骨以上,全对,活像在他面前放了一副没有头的人体骨架让他照着念呢!回来就是疯疯癫癫,弟弟弟弟地到处找。领回去!这个儿子我们要不起!领回去领回去!” “呼吸正常,脉搏有点弱。注意休息。多喝热水。没什么事。要有也不是身体的事。我只能这么说。要不要,请阿仁过来再看一下?” “不用了。牛仁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谢谢杨医生。” 霍山扣送走杨阳。其他人各自歇息去了。旭握着子居的手,陪在床头。霍山扣走过旋转楼梯上楼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旭那自责的模样。 旭也察觉到他来了。“你说,如果我没有扔了那个监视器,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霍山扣欲言又止。“旭,你过来阳台。关于子居,我有点事情要单独跟你说。” “好。” “你不后悔?”旭的回答是抓起桌上红酒开瓶器往自己手臂上扎。 “你别这么着急。我还不知道这招行不行。瓶子呢?” 没有瓶子。霍山扣把廖天瑞喝到一半的红酒倒到木兰树上,用红酒瓶接住旭扒开伤口流出的鲜血。鲜红的血流进红酒瓶,仿似没有倒出来过。 旭接过霍山扣拿来的白毛巾,捂住左臂伤口。笑道:“血,跟红酒一个颜色呢。事成之后,我赔一瓶红酒给瑞哥哥。顺便,庆祝一下。” “你还笑?万一失败。” “没有万一。小霍霍,对于暗云,我一无所知。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 霍山扣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抱头苦笑,“人命关天。鸭梨山大。” “好久不见。” 站在好久不见的七班教室门口,旭挥挥右手冲同学们打个招呼。 刘佳明最先向他伸手,“欢迎回来。” “谢谢。”旭偷偷把红纸塞回去给刘佳明。“完璧归赵。” 刘佳明低头收拾红纸。顺子迎上来了。“旭你这大半个月不见人,去哪儿了?” “对啊。事前也没个征兆。”段子从试卷里抬起头,眼里都是担忧。 “旧病复发,住了个院。” 这是霍山扣给他安排好的说辞。用同样的说法陆续打发了几个好奇的同学。 旭拉过顺子,躲在后门宣传栏下面问他。“顺风耳,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哥哥做了些什么?” “这名字我喜欢。” “抓紧时间,快说。” 顺子说问题多着呢。除了皮皮阿姨说的生物课念骨头名称。还有闯关学习。 旭问:“闯关学习是个什么东西?” 顺子一脸得意。“不晓得吧?我出的主意。一整首诗想象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长歌行》《赤壁赋》!臣妾做不到啊!所以我就建议霍老师,把诗词拆开,我们一句句地来。我们伟大的霍老师就重新设计了一个闯关游戏。类似走迷宫。大门在这里。” 顺子用手比划着。“题目也在这里。答对了。芝麻开门。答错,game,over!我跟你说。” 顺子环顾四周。 “哥哥帮我去中心小学买小鱼干,没那么快回来。”旭早想好了。 顺子大伤疤的脖子一抬。夸道:“这招妙啊!” 旭催促他:“说。少废话。” “你走之后子居整个人都抑郁了。也不跟我们一起参加午餐会。他还带了电脑回学校!一天到晚在那里倒腾。不知道捣腾什么东西。我跟你说,我偷偷看过。他都把电脑屏幕搞成蓝色的01001那些了。我以为他把电脑搞坏了。我认识的网吧老板告诉我,这是进入系统设置了。老板跟我解释过,可我还是没懂这是什么东西。先不说这些。反正,子居就用这个,破了我们霍老师设计的游戏! 题目都没有答完他自己就醒过来了。继续打开电脑倒腾他那些蓝色的数字。后来,霍老师找他单独谈话。他就没再这么弄了。 可还是好拽。每次都拿满分。我们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传授一点经验给兄弟呗。他说我们渣渣。还说什么凭直觉轻而易举走赢了。就好像走了无数次的归家旅途,没有一点陌生。哪怕那条柏油马路被浓雾覆盖。纵使双眼被蒙蔽。他依然是那朝着东方追逐太阳的夸父。自己心中有方向,便只管一往无前,何须导航 他从前不是就是语文不好拖了后腿吗?这会儿语文也好了。小考成绩出来,他看了刘佳明的,就这样。” 顺子不屑地啧,转身。回头继续埋怨。 “他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不就是一分嘛!你得好好教育一下你哥哥。太没礼貌了!旭你今天写的什么字?” 顺子瞥见教室门口子居。马上低头假装看旭白衬衫上的毛笔字。“哦!真!这个真字写得真好!” “会不会夸人?”子居上前,递给旭一包小鱼干。“给。最贵的。” “我不是让你买最便宜的就好了吗?” “拿着。哥哥有钱。” “你哪儿来的钱?”旭接过,走两步,弯腰放进抽屉。准备下课再处理好这一包大麻烦。 “我打游戏开外挂。”子居一脸得意。“夸我。” 旭没开口,上课铃响了。语文课。霍山扣的闯关学习,子居第一名。 “可厉害了!我的子居!” “那当然。” “蝉联多少次冠军了你都?给兄弟一次机会呗。” “不给。” “子居第一,佳明你有什么想法啊?” “没有想法。” 刘佳明的态度很是冰冷。教室里哄笑起来。这样吹捧一个人是不正常的。被吹捧的人还毫无知觉。 刘佳明脾气算好的了。轻易不会给人脸色看。但是这一次,她真的被气到了。气了大半个月。 旭很快发现,子居在班上没有一个朋友。硕果仅存的顺子也是害怕大过亲近。 从化学实验室偷了碳酸钙。旭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销毁了那一包三百块的小鱼干,挖坑埋好了。 敲开低年级办公室的人,在廖天瑞面前,把霍山扣“借了”出走廊。 “什么时候动手?” “下午第一节是我的语文课。” “太迟了。你跟瑞哥哥调一下课。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 两人各自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回去。下一节语文课,依然是子居第一。霍山扣忍不住中断游戏,专门夸子居。 “你们要向子居学习啊!看人家!走起来毫无障碍。我给上一句,四个答案才出来了俩,人家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就是预习的力量!来!子居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是怎么预习的。做的这么好。” “我昨晚一直……” “听到没有一直在,一直在干嘛?看书?背诗词?虽然常识都是背诵,背诵也是要讲究方法的。” “我没有预习。我昨晚没有碰过语文书。” “又来了。” “嘘!” “拽个屁!” “嘘!当心他粉笔头扔你眼睛里。” 同学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让旭很难受。子居嚣张的言论更是让人愤怒。 子居一脸是傻逼的眼神看着霍山扣。“枚举法列了这么多我这个对象的问题,霍老师你竟然没有发现你设置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拿大漠孤烟直这一句来说。答案是黄河落日圆是吧?” “是。” “你设了四个选项。第一个,长江落日圆。第二个珠江落日圆。第四个浙江落日圆。三个错误答案你改来改去只改同一个地方。” “对啊。可是你知道那个错的地方肯定是因为你知道答案!这不就结了” “你三个错误答案都是江!就正确答案是河!我不选河我选什么?” “你地理体育老师教的浙江是省啊!河什么河” 霍山扣难得生气了。全班同学在各自座位上缩成一团,人人自危。 “我意思是答案混在一起,错误答案扎堆太明显了。你就不能用个随机数列排列一下不同的汉字?” “词义呢!你以为语文是ABCD啊?”霍山扣还是不服。翻开语文书,“那这一题怎么解释我把七言绝句,五言诗,长短句全混在一起。每个答案没有一个字相同或者相似。” “三短一长选最长。”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啥?”拿笔出来记笔记。 霍山扣翻过两页,再问。 子居照答。“三长一短选最短。你出题就有这个习惯。做题目最重要的是猜出题人的意图。” “这一题也是。” “这个,你说这道题很简单,我家派森也会做。派森的名字取自phython。这种代码最大的特点是入门简单,深入艰难。所以是初极狭才通人。等你完全掌握了,什么都能用它来写。正好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跟曲径通幽处柳暗花明没有半毛钱关系!” “有道理。”霍山扣点点头。 子居夺过语文书指点给他看。“这一题!你才念了题目!出现答案A我立马就选了不是?” “嗯。”霍山扣乖巧得像他才是学生。 “你怎么念的题目?” “哒哒哒但使龙城飞将在。” “哒哒哒是什么?马蹄声。但使龙城飞将在。” “那万一我第一个答案不是不教胡马度阴山,我改成张马,铁马。” “不会。你哒哒哒的时候特别得意。这是你藏不住秘密的表现。你着急把答案表现出来。” 霍山扣沉默。他说得句句在理。 “子居啊!你这不是读题,你这是读了霍老师的心啊!”顺子最先反应过来。 子居撇撇嘴,“谁让他那么单纯。” “好。我们今天就来玩一个不单纯的。”霍山扣说的不单纯是群体对战。“之前身临其境都是个人的。我请一些朋友帮我做成了庞大的系统。上古神话,黄帝大战蚩尤。帮助黄帝的上神玄女就是旭。旭先戴上耳机到后台准备。” “蚩尤那边,我的朋友已经准备好。刘佳明演黄帝。挑人。” 刘佳明选了子居,莫逆,万万亿。车祸撞断腿刚出院的癸零也要玩。刘佳明就再加了一个位置。 “各自戴好耳机。宝珠。” “在。” “纪律委员维持纪律。” “明白。” 众人戴上耳机,一阵电子噪音在耳边鸣响。眼前赫然出现大漠才有的漫漫黄沙。呼啸而过的风协裹着寒气吹起沙粒打在银白的甲胄铠甲上叮当作响。风沙中迎面走来一群黑影。 第163章 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旭圆润的脸颊被锁子甲全然包裹,一身同样的玄铁色混在黑影中毫无违和感。“鳄大哥,辛苦你们了。” “老板有令,哪敢不从?” “加班费。” “蓝精灵你够了哦!老鳄的工资卡还养不起你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哈哈哈!” “矜持。” “好的。老公。那加鸡腿吧。” “赢了这一场,回去给你们烧鸡翅膀。” “好!” “好久没吃烧烤了。” “老公给我们烤韭菜。” “我无限循环啊我?” “if,then.” 蓝鲸脸一沉,老鳄就慌了。一摸满脸的胡茬子,“No if.Just,ojbk!” “nice!Go!” 作为蚩尤一队的,除了旭,其余都是西山岛的技术人员。作为正统人马的程序猿,最大的优势除了作弊,那就是熟知游戏规则啊!稳赢!被大佬们夹在中间的旭很有自信! “来了。准备。” “5人。” 对面,刘佳明最先看清黑影的人数。七班出战人员手握剑把备战。 “零零,你做什么?” 众人循着万万亿的声音望去。癸零正好弯下了腰。 “我,绑个鞋带。” 癸零说着,低头一看,自己穿的是拉链皮靴。光溜溜,连绑腿都没有。他马上站起来,捋顺一下自己头盔上的红缨。苦涩笑道:“原来没有鞋带的呀。正好不用担心绊倒自己摔倒在马路被路过的车碾断腿。哈哈哈。” 癸零出车祸大半个月待在医院里,现在还出现心理阴影了,不绑一下鞋带都难受,也是够可怜的。众人也不去嘲笑他。迎面对战敌人。 漫漫黄沙中,甲胄敌军步步逼近。 “大家放心。涿鹿之战黄帝得九天玄女相助,对抗蚩尤的风神雨神。黄帝趁机反击,大胜。灭对方八十一兄弟,活捉蚩尤。也就是说,只要按照剧本走,活捉蚩尤,我们不会输。” 万万亿鼓掌。“佳明果然是看过剧本的人。” 刘佳明对这个没常识的富二代很无语。要不是因为班里没几个能打,还真不想叫他上。 “万万亿,有空少摸人民币,多摸一摸语文书。” 外面,霍山扣一双死鱼眼紧盯着屏幕不放。讲台下,放着他早备好的红酒瓶。画面中,浓雾弥漫,风沙卷起,模糊了所有人的身影。这是蚩尤召唤雨神跟风神的结果。霍山扣耐心等风沙过去。 里面,旭嫌风沙伤皮肤,早让老鳄停了。 “零零,你又绑鞋带?你按那个红色的按钮是什么东西?” 万万亿此言一出,两方九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癸零。 自知瞒不过的癸零愤愤瞪一眼坏事的万万亿。哈哈笑着起身。“我已经屏蔽了战况中转画面。我们在这里面闹翻天,外面的霍老师也只能看到黄沙一片。” 万万亿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便使诈呀。”癸零说着,解开胸前甲胄,露出绑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手榴弹。 “冷兵器时代使用□□实在是犯规到很好用!杀!”癸零呼啸着,咬开一个扔向对面。 “保护小公子!”老鳄说着,挡在旭前面,以身殉职了。 蚩尤这边大眼瞪小眼。 “老鳄!你怎么一开局就死了呀?!” “老鳄你变了!” “好奸诈啊!” “小公子,不给他加班费!真是的!” “老公!我要给你报仇!”蓝鲸说着,举剑冲入敌阵,送人头。 蚩尤这边一下子损失两员大将,各种痛心疾首。 “妈的!又跑去秀恩爱!” “欺负我们这群单身狗!” “老鳄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被那该死的蓝精灵带坏的!” 癸零一摸刀上鲜血,指着对面。“那个最矮的就是领头,大家围攻他。子居先上。” 骤然被识破,蚩尤这边乱成一锅粥。 “被发现啦!” “保护小公子!” “老鳄!” “久等了各位老铁。”老鳄一身锁子甲,手持AK47,重回战场。 原来是出去拿武器作弊。旭松了一口气。还好老鳄靠谱。不然要他一个人对付对面莫逆+子居+佳明? 这是打仗吗?这是去送死! 战友?旭环顾四周群魔乱舞。嗯,不存在的。 万万亿和癸零?战五渣,忽略。 “拿着。”蓝鲸也回来了。抱着一木箱的□□,一个个抛给自己的战友。 “你有手榴弹,我有□□。”趴下,上膛,瞄准,架起机关枪的蓝鲸自信爆棚。 “哪里来的机关枪?”旭接过□□。 “对面修改了系统。老鳄逆向分析了霍的系统找到的。他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nice!Go!” 再次发令的蓝鲸一挥手,蚩尤战队手持□□气势汹汹冲过来。 对面也不甘人后。战五渣万万亿埋地雷。其余人战略性撤退。等对方进入攻击范围就铺天盖地地扔手榴弹。 被炸起的黄沙落在每个人的头上、脸上。双方势均力敌。战线胶着,战况惨烈。这边撕破喉咙喊着要为死去的队友报仇。那边藏起受伤的战友在身后,说着“稳住我们能赢”给自己打气。 “这游戏真刺激!”万万亿说着,又往外面投掷了一枚手榴弹。 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尘土飞扬,万万亿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身边癸零完全没有他这种兴奋。冷凛的脸紧盯冲在最前的子居刘佳明莫逆三人。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万万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因为双方不要命的冲锋陷阵,如今战线最前已经短兵相接。对方一脸胡茬子的大汉头盔都被刘佳明打掉了。明显不敌。奈何后方机关枪指哪儿打哪儿,配合默契如有神助。刘佳明忙着躲避子弹还要应对这个胡茬子老汉。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这边无暇顾及左右。那边莫逆一人横扫千军。蚩尤队伍那些渣渣倒是人多。打死了重来。打不死轮着来。车轮战把莫逆围了个水泄不通。 “子居呢?”万万亿问。 癸零指着前面。一个手榴弹扔过去。 “你等会儿,子居也在啊!” 万万亿话出口已经迟了。癸零的手榴弹已经直冲子居跟旭所在的地方扔了出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躲开。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冒着烟飞过来的手榴弹。各自退出战场。 浓烟散去,前线只剩下两身铠甲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子居跟旭在对打。 这两人师出同门,又一起在刘家武馆对练多时。熟知对方的打法。头盔可以挡住面容,身体动作盖不住身份。 “你是?”子居察觉不对。想要仔细观察头盔下面的脸。 旭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禹步转到他身后,挥刀从头往脚下一个大劈卦。 子居反身横剑格挡。两人你不退我不让。全凭力量维持这微妙的对峙。 若然现在有相机在手,万万亿恨不得十六连拍。“太美了!” “去死吧!”癸零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冲着旭准确无误地射击。 倒下去的时候旭是懵的。他这边脱力,子居刹不住手,横剑挥到了旭面上。正好打落了旭的头盔。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蚩尤队伍的这个领头是何人。 “小旭!” “怎么蚩尤队的是你?” “旭不是九天玄女吗?” 没有人回答这些问题。 子居抬头,看到的是空中落地的旭。他被子弹击中腹部,鲜血往外直冒。一如既往的嬉笑面容藏不住子居一剑划破的他脸上的伤痕。 随着蚩尤战队领头咚的一声砸在沙地上,涿鹿之战以黄帝一方胜出宣布结束。 “啊啊啊!” 子居站起来,挥剑乱砍。刘佳明上前阻止也差点被一剑封喉。 子居疯了,见人就砍。 蚩尤战队前一秒暗自侥幸他们出了这么一个杀队友的疯子。下一秒就跟着对面四处躲避子居的长剑。 双方人马四散而逃。 “这也太入戏了吧?” “小公子!” “谁让旭做蚩尤的?不知道子居是弟控吗?” “总设计师你冷静一下。哇啊啊!” “哇啊!救命啊!” 刘佳明勉力抵抗。“你疯了吗?” 子居眼眶发红,嘴里魔障地反复。“还我弟弟!” 莫逆一脚横扫,横剑在子居颈上。“你自己打死的,怪得了谁?” “完了。疯得更厉害了。” “莫逆大傻子!你刺激他做什么?” “佳明,怎么办?” “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刘佳明挥剑往前。“子居!你醒醒啊!” 癸零在混乱中艰难匍匐前进,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一开始所站的位置。又被万万亿抱着往旁边滚走,避开子居的一刀。 “你傻了?还专门往旭这边跑。哇啊啊啊!” “你放开我!”推开万万亿,癸零把整个身子藏在沙子里,等待着。 子居虽然发疯地乱砍。但是还是有规律可循的。那就是他只会劈旭这个尸体方圆十里的东西。他好像一个失去主人的狗,无助地守在主人的尸体旁边。 癸零仗着背上旭尸体的掩护,步步为艰再次抵达目的地。 子居看过来了。 癸零停下。往前看一眼。估算着距离还很长。他当机立断扔了负担,站起来往目的地飞奔。在后面子居挥刀冲上来砍到他之前死命敲打地上红色按钮。 “师兄!救命啊!玩脱了!” 子居拖刀的声音近在咫尺。对面还没声音传来。癸零吓得坐在沙地节节后退。眼角余光确定刚才那乱打几下能让红色按钮亮着。 癸零一边求饶一边小心把身子挪动到旭身边。“子居,这个是游戏。游戏。你弟弟好好的。出去就没事的了。” 画面紧急恢复就听到癸零这嘶吼的求救。霍山扣发现情况不对,马上以管理员身份强行停止游戏。 “小旭,醒醒。救命啊!” 昏迷的旭被癸零这么一推。总算醒过来了。他伸出爪子拽着沙子,断断续续扯着嗓子喊,“哥,哥……” 不甘心啊!明明差一点就赢了!竟然被偷袭了!不知道没有血管不管用。 “小霍霍!”旭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幻境外面呐喊。 霍山扣忙着中止程序没空。听到声音也无法分身去及时回应。正急得满头是汗。 第164章 猫的报恩 在一个个人逐渐被霍山扣拉出战场的黄沙上慢慢走来一个身披,呃,别姬戏服肩头站了一只黑猫的和尚。 旭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他一出声,子居就扔了刀,冲过来把他抱在怀里。 被扑倒又被捞起的时候,旭还不知道什么回事儿。直到耳边一如既往腻歪的小鼻子在他脖颈之间蹭啊蹭。旭耐着痒痒把他推开一点,子居一双眼亮晶晶像是饿了几辈子的野狼觅到了食。脸上沾满了旭肚子上的血。 原本脚步很慢的和尚只是看起来慢。这一小段时间竟然已经探头横在两人中间。 “派森!”旭很惊喜。 双眼血红的子居看了这手放旭肚皮上伤口就迅速痊愈的奇迹,也耐心下来,等着派森完成治疗。 清朗如同当初叫旭活着等他的那个声音。那和尚道:“好了。” 子居松了一口气。被黑猫一指点在额头。黑猫一只奶爪子压着,子居竟然不得动弹。派森口中念念有词,子居脸上出现两张脸的幻影。血红的眼,黝黑的眼珠子交替变换。 “喵。” 最终定格在晶亮的黑眸子中。 派森手中提着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红酒瓶快步离去。跳上和尚肩头,黑猫回头。“喵。” 旭就听得耗子的声音,“喵。西山岛救命之恩已报。后会有期。喵。” 原来是西山岛放火时候救下的黑猫。 “猫的报恩吗?” 九死一生的旭心想,回去非得拿水果糖牛奶糖椰子糖小鱼干好好犒劳派森跟这个小猫咪不可。 子居看旭肚皮上都是血,被吓到了。旭说没事,摸摸他一无所知就受了惊的哥哥那寸头。“哥哥乖!旭没事。害哥哥担心了。是小旭不好。小旭知错。哥哥不要惩罚我好不好?” “好。听你的。” 子居抬起头,笑得星光灿烂,给点饵儿大尾巴能竖起来。旭总感觉自己在给一头刚断奶的阿拉斯加顺毛。 “哥哥,好久不见。” 眼一闭,作为最后一个被传送回到现实的人,旭晕倒在七班教室第一排自己的座位上。 “是谁屏蔽了中转画面?” “是谁最开始把□□带进去的?” “是谁修改了系统?” 霍山扣抓着人,问了一句又一句。 “霍老师你让开好不好?我要赶紧把小旭送去校医室!” “子居你先回答我。” “你问佳明。” 没了霍山扣阻拦,子居打横抱着旭往校医室直奔。刘佳明要跟上。霍山扣拉住她。“是谁?” “癸零。”说完,刘佳明攀着墙壁前行,冲在所有同学之前提前确定校医牛仁在不在校医室。 如果不在,子居就不必白跑一趟,直接送旭去牛仁医院得了。 自从牛仁医院来了新医生,牛仁就没少往牛仁医院跑。一定在哪儿。 旭一身血污被送到校医室,可把替班的杨阳吓坏了。 船上活蹦乱跳拦着温婉不让进宁正房间的旭下船后三天不见怎么就现在这一副濒临死亡的样子了? 把所有人关在门外,小心剪开血衣,肚皮上除了八块腹肌就连一个指甲印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子弹伤?这一身血又不是假的。 “奇了怪了。呼吸心跳也都正常。”杨阳说着,拉下耳边的听诊器,给牛仁打电话。 四通八达的出租屋好久没有人住的霍家房子开了灯。被泼了“欠债还钱”红油的外墙被一个响亮的巴掌震落墙皮。 “醒了?” 四面墙边摆满酱菜坛子,白酒坛子,米醋坛子,还有一些虾酱、大豆酱等。屋子里两台大冰箱。看上去许久没人住,已经沦为一个储存食物的地窖。不大的房子正中间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下面是一个红酒瓶。上面坐着一个人。面容分明与旭一样,猩红的双眼透出的暴戾性子却分明不是旭。 “曦,你答应过我不再害他!” 原来旭北上梁园的时候,子居破解了街道监控系统,又连上了旭手上蓝色腕表,窃取数据,在那台破电脑进行实时跟踪。霍山扣整理杨河数据的时候发现暗云被入侵。迅速锁定,这才发现那大半个月特立独行的子居不是什么相思成疾,实在是因为,子居不是子居。 好不容易抓住人。霍山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背后唯一那个小窗口透进来的所有阳光。 “前世你逼死李子,碎尸段子,陷害虞美人还不够吗?现在还出来作妖,你想干什么?” “都是为了葛格。我没有错。” “死不悔改!”霍山扣气得一巴掌给他来个左右对称。凳子晃动了一下。“这一次入学分配你动了手脚。还在小旭肩头种下追踪芯片!上次三当家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全部,说明白!” 曦扭头回来,脸上还是拒不服从的桀骜。“我没有错!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我爱他!我用自己的方法保护他。我不会允许他死在我前面。” “你这是承认杀了三当家。” 醒悟过来被带进沟里的曦脸色白了白。旋即恢复如故的着急。“离小旭14岁生日还剩下不到三个月。那个废物救不了葛格就由我来!我们商量好的!我没错!” “历史会改变。生死不会。祖师爷爷早已经注定的事情是你能改变的吗?段子爸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会的!我不许!如果是这样,你家瑞瑞在夏威夷的时候已经死了!” 把凳子都带起来的曦按住双肩压下去。霍山扣尽量心平气和告诉他:“瑞瑞是用我换回来的!你死了这么多年,知道些什么?谁把你叫出来的?是不是癸零?” 曦眼神向下,没了色彩。他回忆了一下。用一种炭火燃烧到最后即将熄灭的声音说:“子居说不知道怎么办,我说我来。我就来了。其余的,我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傅,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更加不知道。我要救葛格。我只知道这个。你放开我!我要破了暗云!” 凳子再次开始暴动。 “不许乱来!暗云牵涉到整个安居岛百万人的生死。怎么可能由得你随意破坏?你当我这个前安保系统是摆设吗?” 霍山扣用了点力钳制住他的双手。曦痛得面容扭曲,稍微安静了下来。 “曦你听我说,小旭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只要搞清楚祖师爷爷的想法,也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你好好在血牢待着,不要再搅和旭的世界。也不要试图逃跑。血牢破了,小旭也会死。” “你故意偷他的血困住我?” “你这么暴躁对小旭的身体不好。冷静下来,马上。我知道你不会舍得。再告诉你一点,不是偷。我是经过小旭同意的。别一脸便秘的样子。你对他做的那些事,他不亲手一刀捅死你已经很仁慈了。开车送你下海底算便宜你了。有时间瞎搞还不如多学学PHP,C++,别只会用Python。” “哈?你一个把狗起名派森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所以要学习啊!不断学习!终身学习!给你一个任务,搞懂PHP,把我数据库里的程序优化一遍,封装好。等我好消息。” “为什么是PHP?” “PHP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PHP以后会火起来的。你学吧!准没错。” “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的语言都火得一塌糊涂。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确实。” 看了一眼,确定曦脸色平静,霍山扣才放心松开手,站直身子。“走了。学会了记得教我。” “等等。”曦叫住他。 “还有什么?” “葛格,就拜托你了。” 沉默。 凳子再次躁动起来。“说话呀。我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你不出声我不知道怎么办。数据库里搜索不到。哎呀!” 霍山扣曲起一指弹了一下曦光光的脑门儿。“臭小子,偷了我的语言系统果然不一样了啊!会说人话了。” “是打包引用。读书人的事情,不能叫偷。” “能耐了你。” “等等。” “又怎么了?” 椅子上的人无力倒在霍山扣怀里。“心塞。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家伙抢了葛格。” 霍山扣揉揉他的寸头。叹息道:“你这好歹是便宜了自家。我家狗子把别人家的猫叼回家来说他要负责!” “祖师爷爷的黑猫?” “除了他那妖艳贱货!还有谁迷惑得了我家坐怀不乱的狗子?也不知道谁教他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教我的子居追我葛格的。” “我那不是以为他就是你嘛!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把子居做出来的?我差点以为他就是你。” “这样这样,然后这样。” “再,再说一次。我比较笨。” “就是,这样这样,然后这样。懂了吗?” 霍山扣死鱼眼往上一翻,“不懂。” “醒了?” 旭撑着沉重的身体从病床上坐起来。捂着生疼的脑门儿,问牛仁:“你是不是打我了?” “我倒是想打醒你。但我怕被你哥哥看到把我打了。” 旭目之所及只有住惯了的ICU病房,跟第一次看到的,亲自配药的牛仁。 牛仁正拿着小剪子切开药片。叮嘱道:“饭后吃半片。别看见自己八块腹肌就以为自己还是小年轻。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悠着点儿。” 旭一一记下。“牛医生你说什么呢?宝宝今年三岁半。” 话刚说完,嘴巴被人巧妙掐着嘴角掰开了。再往下的调笑话一个字都能说不出来。 牛仁装模作样往里面望了望。“三岁半长智齿,你这个宝宝可真了不起。” “我不是才12岁吗?没成年长什么智齿?” “自己看。” 接过牛仁丢过来的小镜子。旭张开嘴巴左右移动自己的小脑袋一颗一颗地数。最里面果然长了两颗多出来的臼齿。 他前世长到18岁都没长出来的智齿今生12岁就长出来了? 放下小镜子,旭也觉得这重生的人生相当不可思议。天啊撸!难道重生的年龄会叠加的吗?真的假的?流量包吗? “那也不对啊。前世十八岁死,如今青春年华,加起来也才二十八,哪里来的四十好几?” “你还真当自己只重生了一次?还二十八?” “牛医生,我到底几岁?” “从DNA端粒的检测结果来看,旭小公子您今年至少是已过不惑的老人家了。” “我@¥%……&” “别出口成脏。污染我的耳朵。” “牛仁,你老实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死?” “明天。” 牛仁随口一句把旭吓得够呛。 “瞎说什么呢?吓着人家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小旭你能活到一百岁。”说话的人是杨阳。笑容依然那么和善。 杨阳走过来,坐在床边,抓过旭的手。语重心长劝他,“莫再悲。人嘛,小病小痛总有一些。有人一辈子没生过一次病,十八岁不到就死了。有的人呢,自小大病不停小病不歇的,照样活到七八十。不用担心,小旭指不定是后面那种。” “杨医生真会安慰人。” “那不是?一张嘴把我医院所有护士都撩了个遍。连小甜甜都没放过。哎呀!杨医生可了不起了。不像我,一开口就要把太平间的死尸都气得气死回春。” 旭怎么听牛仁这话怎么觉得别扭。牛仁以前不是一张嘴堵死你全家的吗?怎么现在,有点,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阿仁你!我不就给了小甜甜一张甜品券?这样都不可以吗?你至于吗?这都几天了?” “当然可以。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可以的?隔壁病房按铃了。怕是有什么急事。我去看看。你继续撩。撩完妹子撩汉子。你随意。” 牛仁说着,抬脚都像慢动作回放,分明在等人追上去。杨阳失笑。说声抱歉,追了上去。 旭翻开抽屉嚼了一根小鱼干压压惊。小脑袋还没想明白这牛和羊是什么关系,刚放学的七班同学拿着鲜花和零食探病来了。 接过大包小包的水果,把万万亿手里的一大束鲜花抢在怀里,深吸一口气。“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谢谢。” 如愿以偿被子居的小拳头砸了脑袋。“有没有礼貌?” 旭吐了吐舌头,要拿起橘子剥给大家吃。子居抢过来,自己剥了分给大家。“你旧病复发,还是我来吧。” “哥哥真贤惠。” 第165章 遗书 子居又是一小拳头过去。“你今天怎么回事儿?病糊涂了?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们说。” 那大半个月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子居是谁啊?! 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之前买水果的时候就是,子居居然问他们要买什么我买单。这要是昨天的子居,铁定是二话不说独断专行买了走人。而且是脚步匆匆赶着投胎不管后面有没有女生的那种! 旭扁扁嘴,拉拉子居的袖子,用一种整个房间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 “噗!”刘宝珠最先笑出声。往后,段子顺子也忍不住了。刘佳明捂着嘴转过身,肩膀耸动明显是在憋笑。 “我!”子居气得鞋子都不脱就上床掐他的脖子。“我更年期?我还叛逆期呢!你小子!胡说八道!我掐死你!” 旭夸张地吐出舌头,斜着眼求饶。“哥哥我错了。要死了。谋杀亲弟弟啊!” 笑够了,众人上前要来劝。子居已经该掐为抱,把弟弟搂在怀里,踢了鞋子陪人坐在床上,宝贝得不行。 顺手把手中的包袱扔在床下。旭问那是什么。子居下巴蹭蹭他发顶,声音懒懒道:“衣服。今晚在医院陪你住院。” 顺子叉开五指遮在眼前,“哎呀!又来秀恩爱。闪瞎我的狗眼。” 旁边段子一瓣橘子塞他嘴里。“秀恩爱总比不理人好。不爱看遮着眼。” 顺子把手指往外张开一些,从手指缝里看人。“遮着呢。” 刘佳明往前两步要坐下。子居给她拉开了椅子。刘佳明愣了愣,“谢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子居不以为然。殊不知他以为的举手之劳在昨天之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旭,你这病到底是怎么的?还要住ICU病房。” 旭的病真是不好解释。旭还没想好说辞。子居已经开口了。“ICU病房怎么可能允许我们这么多人同时进来探视。你随便想想就知道。” 刚放松下来的刘佳明听他话里有话又有点坐立不安了。连带着声音都有点阴阳怪气的。“我这智商不到140的凡人脑袋还真想不明白了。还得劳烦子居这么聪明给我解释一下。” 子居冲她眨眨眼,“方便折腾刘仁。谁让医院是我家开的呢?” 刘佳明还以为又要被他呛话头,没想到是这么个玩笑。“刘仁听了想打你。哈哈哈!” “可不是?上次瑞哥哥手受伤了,要他半夜出诊。” 尽是些寻常的鸡毛蒜皮。说了也不会记住。刘佳明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橘子吃了一个又一个。 旭本来还担心刚回来的子居很难重新融入集体。看他现在会抱自己,会照顾女生,还会开玩笑转移话题。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道题不会做。要哥哥教。” 都是学生,吃饱了就要开始忙正事儿了。哪晓得一下笔,旭就被难住了。嘟起小嘴就去找对面的子居帮忙。 吃过饭他们各自占领房间里其他可以写作业的地方。段子和顺子在隔壁床。刘佳明在床头柜指导刘宝珠。他们把吃饭的小桌子架上来卡在铁床两边。子居坐一边,旭坐对面。 “好。”子居挪过去一点,给旭把题目讲解了一遍。 旭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听不懂。数学真是太难了。” 眼看着要哭了。子居冲旁边病床招招手,“段子!过来帮个忙。我跟你换个位置。” 段子跟子居换了个位置。从前就是,谁教都不会,段子一说,旭就懂了。 “干嘛?你数学又黄了?” 段子坐到旭对面。后者马上收起刚才故意憋出的眼泪,另有深意斜眼看一下子居。段子知道他有话要瞒着子居跟自己说。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办法。 “我给你讲讲这道题。” 把以为他没看懂自己眼色的旭急得小脸都抽搐了。段子掐他脸,让他安静下来。在所有人都低头的时候,点个头让他明白自己知道他的意思。旭这才停止了作妖。 傍晚六点,霍山扣提着七个大饭盒来医院ICU病房。看大家都在认真做作业。感动得不行。 “真不亏我做了你们这么多人的晚饭。我还以为进来要看到你们不务正业打牌玩游戏。没想到。”霍山扣捂着胸口,“老来欣慰。” 段子,“那当然。我们都是好孩子。” 顺子,“开饭了没有?” 霍山扣脸色凝住了。 刘佳明补上一刀,“就等着霍老师你的晚饭呢。” 子居咳嗽两声。“咳咳,霍老师,我也没说什么。你看吧,过门都是客。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 “我们在这里耽搁小旭这么久,就盼着霍老师你这一顿晚饭呢。” 刘佳明,“宝珠你就是太老实。” 旭,“还愣着干嘛?开饭!” 众人笑着一拥而上,把霍山扣手里饭盒抢了个精光。 刘佳明高兴得拍拍手,“柚子皮哎!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霍老师一样做得这么好吃。宝珠你尝尝。” “我也来尝尝。”顺子说着就把筷子伸过来了。 段子,“小旭你怎么只有素菜?我的鸡翅给你。” 刘佳明,“段子你有鸡翅?为什么我没有?” 段子给她一个。“这不有了?” “谢了。我把咕噜肉给你。” “哥哥你怎么抢我的土豆丝?”旭不高兴了。 “你的好吃。”子居说着,夹起一块蒜蓉蒸排骨喂他嘴里。“还你。” “嗯!”旭满足得像鼓起腮帮子的松鼠。“你的比我好吃多了!” 顺子一筷子过来。“是吗是吗?我来尝尝。” 刘佳明也伸一筷子。“我来评一评。” 段子说着,“我不相信霍老师会厚此薄彼。”夹了子居的一块蒜蓉蒸排骨,外加一筷子旭的清炒三丝。 “段子好诈!我也要。”顺子又来。 刘佳明比较了一下,话里有话看着旭,“我觉得子居的蒸排骨更好吃哦。子居怎么说你的更好吃呢?” “这个要问我哥哥不是问我吧?” 她明知故问,旭装傻充愣。在一旁默默吃完半盒炒饭的霍山扣抬起头,“哪个更好吃不是应该问我这个大厨吗?你们干嘛?”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六双筷子连同六双眼睛齐齐转过来。 “炒饭哎!” “霍老师的秘密武器哦。” “抢!” “别闹。给你们。给你们。”一顿饭闹腾闹腾可算吃完了。 七点多的时候太阳下了山。霍山扣收拾东西,跟子居一同把其他人送出医院。 “你们怎么回家?”霍山扣问。 刘佳明举起手中车钥匙。“我带了车。” “你还是学生!未满十八岁没有驾照不许开车。太危险了。” 被霍山扣一吼,刘佳明马上改口,“我司机开。” “你司机坐了驾驶座。你们,12345,怎么坐得下?” 子居举手,“我留下来陪小旭。” “那还是5个。”大家还要问,霍山扣指着自己。“刚刚忘了算我自己。” “我家劳斯莱斯是加长版。” “正好,载上我。你家司机呢?” 刘佳明,“……” 段子趁势摸一下口袋。“哎呀。我丢了钥匙。我回去找找。” 后面还在劳斯劳斯够大谁来开讨论着,段子迅速跑回ICU病房。推开门,旭正在写信。 “你要跟我说什么?快一点。” 旭刚好写完。收笔。把信折好放进枕头下准备好的白色信封里递给他。“帮我藏好。你千万不可以说出去。尤其是我哥哥。以我们兄弟情义发誓。” “这么严重?丢了岂不是要绝交?”段子把信藏进贴身口袋。“这里面是什么?” “遗书。”旭轻飘飘一句吓得段子差点手抖抓不住信。 “你说什么?”段子要确定一次。 “遗书。”旭再说了一次。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万一丢了怎么办?我还是有点慌。你还是自己保管着。”段子说着真把信掏出来还给他。 “段子。”旭把信挡回去。眼神十分认真。“拜托你。” “好吧。”段子再次把信藏身上。“你,那个的话信我要给谁?” “我哥哥。” 段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出口。“刘佳明一直在班上说你们俩是一对儿。她很用心地去撮合你们。我以前觉得不是这样的吧。现在,你这样。我觉得,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是有这么回事儿。” “真的?” “真的。” 旭跟子居眉来眼去那些事儿全班都知道。托顺子的福,也许是全校。当事人承认了。这一下成了真,段子很开心。 一想不对。这遗书!这是要把秘密藏到死的节奏啊!段子忽然察觉出这两人的不容易来。 “其实你是知道的吧?那些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纪念中学一说到旭就逃不开子居这个弟控。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刘佳明这个成天跟别人说他俩一对儿的人造的谣。其实熟悉顺子的人就知道,顺子不造谣。他只是听从子居的命令,搜集流言,改变舆论风向。 “知道。”旭当然知道。 “那。” “知道又能怎样?我们毕竟是兄弟。” 段子心头刚燃起希望又被旭一句话扑灭。“也是哦。” “段子,我这样的身子,我什么都不敢奢求。我只求好好活着。” 前世活到初三第一学期就死了。这一次,旭的梦想是活着拿到初中毕业证。好心酸的梦想。寻常人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只为了活着。前世居生于黑道死于黑道。执迷不悔可以说是他自作自受。这一世呢?难得重来,得到这样的身体,活着依然很艰难。以至于,幸福什么的,明知道近在咫尺他也不敢伸手。早晚都是要去的人,何必拖累别人? “其实,你干嘛要给我?” 旭捏捏下巴,故作深沉:“我想来想去给你最保险。这是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选择。” “说人话。” “我们几个就你家没有女人收拾房间。” “欺负单身狗是吧?我家里现在可是有两个人。” 旭大吃一惊,“你结婚了?” “去你的!是我舅舅回来了。” “段九斤?” 小段子家破产之后死的死,离的离。那段日子还是段子这个孤儿在班里卖写真养活自己。大半个学期过去了。这个舅舅竟然发财回来了。 “我舅舅原来跑东北走私人参去了。” 按段子的说法,段九斤破釜沉舟上大陆赚了一笔。回来之后把自家鱼塘建成个农家乐。段子终于苦尽甘来,再当起了小小太子爷。 更可笑的是他舅舅给的生活费连同信藏在了旧大衣里。舅舅不靠谱前科在前,又没点征兆就去做生意。段子以为他又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抱着旧西装哭了一晚。把舅舅的东西全部藏在阁楼蒙尘。当作没有这个舅舅,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他舅舅回来被外甥打蒙了。翻出证据来轮到段子蒙了。两个男子汉抱作一团哭成个泪人。 “丫的你写什么信大字不会两个。” “我照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抄了两个晚上!” “你就不会跟我说一声” “你要我怎么说?说段子,舅舅为了你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走私人参恶心不恶心” “带着你的恶心去死!” “段九斤回来了?”旭脑袋抽痛一下。回去得把西山岛的别墅取消了。可是又能把布局送到哪里去呢?想来想来想去还是算了。没有时间理会这件事。“没事。我也是单身狗。你们是不收拾房间的单身狗。我们是收拾房间的单身狗。我们不一样。” “你从了子居不就升级为恩爱狗了吗?” 旭瞥一眼门口,迅速抱紧小被子。“哼!我不附和你们的拉郎配,我哥哥还是最稀饭(喜欢)我。” “瞧你嘚瑟的那傻逼样儿!子居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什么看上我?哥哥对我好,你们这是赤果果的嫉!妒!告诉你们,我们打虎不离亲兄弟。我们之间的羁绊可是深入血缘的。才不是你们这些人眼中肤浅的情情爱爱。哥哥你说是吧?” 第166章 为爱减肥的团子 段子忽然就明白旭为什么突然撒娇像个小孩子了。子居进来。问他拿到你那猪圈的钥匙没有。段子一愣,一巴掌打他背上。生气道:“那是我的家!你家才猪圈呢!没有我家养猪的,你们吃什么猪肉?懂不懂感谢劳动人民?话说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怎么回家?” “瑞哥哥派了两个司机和一辆车过来。把你们送到家门口。” 送走所有人,子居回来。旭已经洗漱好吃过药躺床上睡了。子居也只得换过衣服,抱过睡得四仰八叉的那个人闭眼躺下。 旭住院的日子穷极无聊。 运动会在即,作为主将一人参加了三个项目的子居跳完高跑完步还要去跳远。在学校折腾完,回到刘仁医院躺下就睡着了。实在是没有力气陪旭闲唠嗑。 旭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七班女有刘佳明,男有子居莫逆也掩盖不住整体羸弱的真相。最简单的,每个人最多报名四项,已经是算上接力跑了。说到接力跑,一棒莫逆,二棒子居,三棒四棒还没有着落。 “哥哥。” 睡着的子居将睡未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旭附身贴近子居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加油。” 子居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竟然笑出声来。 “喂,成二,帮我带一包小鱼干。对。最便宜那种。” “喂,团子,介绍你一个美女。翘掉。随便你。我在旭日东升的日楼那张汽车巨型广告牌下面。” “喂,对。你准备好了吗?” 挂了电话,嚼着小鱼干,戴着大墨镜,奶白衬衫胸前一个毛笔字“美”。旭这耍酷一身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耀眼得不行。 对面柳腰轻腰,红唇,烟熏紫色大眼,额上金闪闪的花钿,及腰的鎏金大波浪长发性感迷人。看得旭摘下墨镜,目瞪口呆。“你这叫画个淡妆?” 虞美人装作随意用最美的角度一撩长发,“没什么。就是染了个头发。” 金发丝丝缕缕分开,落在后面闭眼呼吸的团子脸上。 “团子。你来了。”旭看到团子那痴迷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有戏。 被虞美人转身发现自己痴态的团子迅速躲到旭身后把自己藏起来。 这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啊! 正是他朝思暮想在天池肖想的人啊! 是头上巨型广告牌放大了依然笑得没有一点破绽的大明星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站在你后面的。”团子拉拉旭的衣袖。“宁二哥,我们快点走吧。” “走什么走?我说好了要给你介绍一个大美人。”旭稳稳站好了,一个侧身伸手像介绍艺术品一样。“介绍一下,八点档狗血剧当红花旦,虞美人,人称小美人。” 身段一扭,一招仙人指路指向团子。 “这是团子。我兄弟。看上你了。识相的乖乖留下电话号码。我这兄弟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打得过流氓,斗得过小三。哎!团子你别拉我呀!” “宁二哥!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羞羞了就这出息!看哥的。”旭一点儿也不害臊。大庭广众扯开喉咙喊:“虞美人你听着!我兄弟专情啊!他是真的喜欢你啊!很喜欢你啊!从你上电视开始,我兄弟那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电视里的你看。你是虞姬他是霸王。你要死了他也不活了。他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小美人本就是西街女所生。父亲不知何人,母亲死后他接替母亲的工作,在西街混了个花魁的名头。一直没有人发现她其实是他。直到小美人某次挑逗张忌惮被发现真实性别。眼看着蓝颜要毁于一旦,人被三当家救下来了。三当家问怎么回事儿。 听完缘由,再看看小美人,脸上像是活生生被人打了一巴掌。“开玩笑呢?” “我真是男的。只是我妈从小把我当女孩子养。我就一直穿着女孩子衣服。” 三当家当众粗暴撕开他一身红裙。胸前果然一马平川。一摸,“我那个去!还真是男的!” 小美人要跟着三当家。三当家不要,又不好把人扔给张忌惮折磨。来求助廖天瑞。于是有了西街开放小倌儿新业务这一茬儿。 廖天瑞一出现,惊艳四座,小美人自愧不如。偏要跟着廖天瑞。穿得跟廖天瑞差不多,头发染白,动作口吻模仿到九成。如此东施效颦了半个月,日升会高干一半跟他有过关系,不过都是玩玩而已。小美人自觉无趣。 一次被三人同时之后,没有一个人留下给他处理,小美人疲倦空虚到浴缸割脉自杀。幸好被人发现救下来。 廖天瑞把他编入两仪小组。小美人开始听从廖天瑞吩咐,安安静静做事。中途被旭解散日升会。仗着一点姿色混在娱乐圈。还要避开张忌惮这个娱乐圈的金主,他的死敌。 旁人不晓得他多辛苦,旭是知道的。当红花旦?片酬还不如一个三线小明星。若不是演技过硬,不计较剧本,不计较片酬,不计较危险的“三不计较”特别好使唤,很多戏还真轮不到他演。 即使被同行排斥到没有一个朋友,虞美人依然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每次帮蝴蝶化妆都是有说有笑。 说着说着,旭自己蹲在原地哭了起来。为自己的无能,为新会成立之后,他跟廖天瑞再没有谁能护着小美人。 他能做什么? 除了把人交给团子,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他。 “对不起。小美人。是我没用。帮不了你。” 虞美人也知道旭为自己哭。他低头整理不让别人看见他额头上用花钿遮盖的伤口,“事先声明,我可是男的哦。” 反串明星虞美人以胜过女性的精致闻名。众所周知。 旭还没说话。团子抢先,“跟这个没有关系。你很漂亮。那个。就是……宁二哥,我们还是走吧。” “你干嘛呢?你不是在学校体育馆还让我给你介绍吗?现在又?” “我配不上人家。宁二哥,我谢谢你了。” 他说什么?他说配不上自己。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我有什么好的?” 小美人捂着唇,拨通了好久不联系的那个号码。 “瑞哥,好久不见。不不不。没有什么问题。张大哥安排得很好。还给我配了一个识字的秘书给我念剧本。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声音?有点感冒。哦。是啊。说话正经多了。剧里的精英白领都这么说话。我学得不错吧?快认不出来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嗯。我很好。其实我想拜托你查一个人。嗯。小公子叫他团子。拜托你了。” 在廖天瑞的帮助下拿到团子的个人信息。再加上旭异常积极的撮合。鬼屋!过山车!斩男色!LV!没事儿,兄弟我付钱。短短三天,两人终于顺利发展到一起在校外奶茶店商量,呃,旭生日怎么过的事情。 虞美人不是不想找一个定下来的伴侣。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取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一个终其一生,不需要频繁更换的伴侣。他的要求不高。能做饭会照顾人。外貌过得去就行。脸上有点肉最好,可爱。不能凶,不能虎背熊腰,不能大男子主义。最重要的一点,没见过廖天瑞。老实说,虞美人最大的自卑来自于跟廖天瑞的攀比。那一段东施效颦的历史足以说明一切。可悲的是,无论是能力还是颜值,廖天瑞这个人都是高岭之花一样的存在。虞美人无法接受那些人打着退而求其次的名义跟他来往。更加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看着别人两眼发青光。所以组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考虑。团子这个外人还好。人老实,不介意他的过去。还拿他老妈的黑历史安慰自己。就是有一点虞美人不是很喜欢。那就是团子太能吃了。奶茶都喝三杯了。那一身纯正的肥肉更是辣眼睛。 旭的眼睛挂在窗玻璃上,盯着里面对坐喝饮料的两个人计算团子的取胜几率。 对于居来说,团子是很温暖的一个人。前世居想家,想吃棉花糖小鱼干等等。然而在这个猪油糖要翻过隔壁山头去买的穷乡僻壤,简直是痴心妄想。第三次被莫逆拉出去当靶子练手一身伤痕回到阁楼的居抱着棉被告诉自己不能哭这是自己的选择,没有小鱼干吃总比每天看着曦那张脸要好。蒙着被子小声啜泣。小团子翻山去唯一的士多店给他买小鱼干。下过雨的悬崖滑得像泥鳅,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失足没命。明天还要上课。急急赶回来。居说,我自己早上去也是可以的。反正课上不上都那样。傻傻的团子一拍脑袋,对哦。我真笨。 不,小团子,你不笨。你很好。或者说,即使你笨,你依然是很好的一个人。 团子的好处那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 每次他们外出吃东西最后一个离开把凳子摆好的人,是团子。 贴心地走在马路的最外边的,是团子。 书包里书没有几本尽是些旭的药啊段子拜托买的相机胶卷啊这个瓜子那个小黄书什么的,是团子。 只要团子展露出那么一点点绅士风度…… 旭得意地抬头,团子正因为紧张过度撒了饮料,手忙脚乱拿纸巾去擦,结果看到人家胸前透衣服出来小红豆直接喷鼻血。 旭,“……” 对桌的老人家。“啧啧啧!年轻啊!精力旺盛。” 旭痛心疾首捶着自己小心脏,恨铁不成钢啊。“我的团子啊!你不要这么快暴露自己进攻的最终目的好不好?这样显得你很猥琐啊! “运动会?参加了接力跑?跑第三棒?他真的这么说?”跟踪的时候离得远就有这么个坏处!只能事后电话得知。 “对啊。他还让我去看他比赛。这,这,这,小公子你这意思是他撒谎了?” 可不能毁掉团子老实人的好形象。“没有。当然。团子多老实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七班的接力跑确实还缺一棒。不过我现在没上学。我不是很清楚。要问一下哥哥。嗯。旧病复发。住院呢。呃,囚犯还得放风不是?没事!真的。我明天就要出院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 为了团子的事情,旭专门上网搜索如何抓住一个人的心准备贿赂子居。放学回来带着饭盒到医院的子居吃饭的全程都是膈应的。 “哥哥,这个菠菜给你吃。长成大力士。” “谢谢。” “这个胡萝卜也给你吃。”“这个煎蛋也给你。” “够了。你自己也要吃。”眼看着旭的的青菜都要被他送完了,子居总算出手阻止了。 “哥哥,训练累不累?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用食物抓住他的胃失败。旭决定执行B计划。为此他专门抱了一箱各种口味的薯片给小甜甜,跟她学了一套复健的放松手法。 “今天接棒训练。倒没怎么跑。哇啊!” 子居刚想拒绝就被一道力巧妙摔在床上。趴在白棉被上的子居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被绊倒的。旭已经脱了鞋子就踩上来他肩头。 “我帮你踩一下肩膀后背,放松一下让你明天跑得更快。” 小样儿!小脚丫踩着还蛮舒服的!盛情难却,子居就却之不恭了。 “哥哥,什么是接棒训练?训练不用跑的吗?” 子居解释道:“四个运动员交接棒的时候是不会全力奔跑的。因为棒子掉了比赛结果就不算数了。所以我们要训练接棒。怎么把时间缩到最小,二棒跑到哪儿对三棒比较有利,持棒的姿势这些,全部都有讲究。我们今天就是专门练这个。” 旭在子居背上倒立起来,用手给他揉捏肩胛骨。子居舒服得闭上眼睛哼唧哼唧。 “今天训练接力棒,那就是说,七班的接力跑凑齐人了?” “解决了。你下来。”子居看他倒立着实在危险。赶紧中断了这一段按摩。 旭双手一撑,把自己反弹出去,空中抱腿旋转身体,展开双臂,双腿稳稳落地。看得子居忍不住给他的这一手体操表演鼓掌。 “谢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勒!” “瞧你嘚瑟的那样儿!” 子居伸手来揉旭额头睡翘的头发。旭不躲反而欺身而上咯吱他腋窝。两兄弟在床上抱成一团,互不相让玩了一会儿。直把旭累得趴在子居胸前小口喘气。 人喘气的声音是这么响的吗?“旭你起来一下。” “为什么?” 子居懒得废话直接开骂:“自己没腰啊?坐好。” 旭赖在他身上不动。子居本想自己扶着他腰要他坐起来。一下手,感觉不对。“小旭,你是不是又瘦了?” 旭跪坐起来,两手叉着腰估量了一下。子居就见旭的一双手刚好围了腰的一圈。 “真的瘦了。以前不止一圈的。”子居说着,自己上手去量。 “哥哥,嘻嘻。好痒。说正事儿。哈哈哈哈。讨厌。” 子居也不知道怎么的,那手放上去就黏在上面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是不舍得退后。把旭一身痒痒肉撩拨得受不了。旭腿软,差点掉下床。幸好子居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来回折腾又是一番。躺在子居怀里的旭可算安静下来了。 “哥哥,接力跑都有谁参加呀?” “你就那么好奇?” “嗯。有点儿。男生组除了你跟莫大哥,我实在想不来还有谁了。” “团子报名了。” “团子?他那么胖。”旭故作惊讶。 “我起初也吓了一跳。他偷偷找的霍老师报的名。我们知道的时候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我们都怕他拖后腿。他今天跟我们一起训练了。我看他那样子,是认真的。连薯片都坚持一个下午不吃了。还找我请教怎么练出八块腹肌。我把他推给佳明了。莫逆今天陪他去买体重秤。连团子都对自己的体重上心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早不报名晚不报名,见着小美人本人才报名。还不是想运动会跑一场炫耀给媳妇儿看? 旭言简意赅:“为爱减肥。” “团子看上谁了?他跟你说了吗?” “不告诉你。话说,第一棒莫大哥,你退到最后一棒,第三棒有段子。那第二棒是谁?” “学校里来的一个转学生。为人低调,几乎不起眼。大眼镜小眼睛。”子居皱起眉头,很用力地想了一会儿。“完了。我忽然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低调到几乎透明,不动声色把事情改变方向。这样的人旭只能想到一个。“宁十八。” 第167章 目的不明的宁十八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 “穿着白衬衫,一直低着头,坐在窗边。不跟任何人亲近。别人做什么他也跟着去。要他做什么倒是做得井井有条。就是不主动。可有可无,给人一种他是空气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嗯?奇怪了。你没上学你怎么会知道?小旭,你以前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小霍霍说过,他哥哥警察局里也有这样的人。” “哦。” 旭看子居似乎还有话说。“他怎么了?”子居这才把对这个转学生一直以来的心头的诡异感说出口。 “我们接力跑不是没有三四名吗?他主动请缨,报名了第二棒。我跑第四棒。” “二棒有什么问题?” 子居跟他解释。接力棒第一棒要反应快起跑好,对发令枪有感觉的。三棒要弯道好的。四棒要求冲刺好,心态好。落后也不怕,敢追回来。 “但是这个二棒,不前不后。因为在直道。跑慢了没有什么人发现。跑快了也不觉得。” “不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吗?” “也对吼。”子居烦恼了一会儿。“可是,就是很气人啊!” 子居开始疯狂吐槽宁十八这个有力气不使出来的家伙。在子居看来,先不说这接力跑不是个人自己的事情,它关乎全班的荣誉! “就是一般来说,做事不也应该尽全力的吗?这样就算输了也可以堂堂正正拍着胸口说我努力过。这个宁十八!他当校运会是闹着玩儿呢?” 子居对宁十八训练中保留实力这一点意见很大。拉着旭前前后后骂了宁十八半个小时才去冲个澡冷静冷静。 洗手间的门一关上,旭马上用最快的打字速度写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小旭,帮我拿一下毛巾。” “来了。” “你马上逃出西山岛。段九斤回来了!快走!”气泡带着这句话出现,信息发送成功。 把手机扔床上,旭拿起凳子上子居忘了拿的白毛巾。他眼珠子一转。关门,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快点。有点凉。” “来了喂!”把白毛巾披在关键部位上,旭应着子居的催促,光着上身坏笑着扭着腰,风情万种开了洗手间的门。 “恩人,为什么?”锁屏上出现这么一条消息。过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对面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恩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布局不是没良心的人。” ICU病房洗手间,子居开门看见自己那一件衣服都不穿的弟弟,一道热流从脚底冲上头顶再流回腹下。“你你你!” 相较于子居这个处男的拘束,旭扯开白毛巾的动作一气呵成,半点没有羞耻心。 “好像还是没有你的大。”旭蹲下来仔细端详比较了一番得出这么个结论。 “你干嘛!”子居扯掉他手上白毛巾,把人拉起,给他系上。一想这白毛巾是要拿给自己的,又取了过来。一取下白毛巾,旭又是□□的状态。左右不是的子居急得抱了换洗衣服就冲出门外,在外面锁上,不让旭出来。 子居在门外迅速换上衣服。里面,旭捶着磨砂玻璃门要他打开。 “不开。你快点洗澡。洗完了我拿衣服给你。”确定里面水声够大,子居扑上床,把被子抱成一团,摩擦摩擦。 “哥哥,衣服。” 子居刚处理完。迅速收拾残局。给旭拿了一套病号服。没一会儿,又给递出来了。 “不是这个。” 那暂时就是出不来了?时机正好。“就是这个。”看着垃圾桶还是觉得太明显的子居应着话,伸手去把底下的小鱼干包装袋翻上来盖住纸巾。 洗手间又传来声音。“哥哥,我明天出院。病人服怎么穿出去?” 子居最终还是给旭递了白衬衫。从背后抱住撑在桌上写毛笔字的旭,子居问他:“为什么那么着急?” “我要看你训练。一定很有趣。哥哥你不要在后面一直蹭我。写不了字了。” 在子居实力阻碍下,旭勉勉强强写了个“李”字。 久病住院再次回校的旭跟同学们打过招呼,径直往刘佳明座位上走。路过段子位置的时候趁人不觉一张纸条扔过去。 段子会意,故意扔了橡皮,低头去捡。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段子,帮我支开我哥哥。” 旭找刘佳明谈论团子的减肥计划。刘佳明给他打包票,保证□□出八块腹肌。旭很高兴地回自己座位上。 上课,自习,下课,做作业。上午两节课过去了。段子没有一点异动。旭有点着急。想到上次段子也是挺靠谱的,旭决定耐心等一等。 第二节下课就是大课间。所有人出去操场练习广播体操。 “第七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广播响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各位同学注意了!这个第七套广播体操啊!它也是要评分滴!以班级为单位。这是集体奖项!为班级争光!同学们!要努力啊!” 秃头校长说完,放下大喇叭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广播里:“八二三四。停。” 体育老师指挥学生退场。以班级为单位,学生们穿过三个门,有秩序走出操场。 “段子呢?” “有没有看到段子?” 看不见段子的旭高兴得到处找人问。 顺子拍拍刘佳明肩膀。“佳明,下节课是不是数学考试?” “没听说。可能是隔壁班吧。没事儿。” “真的?家政能行吗?” “我去看看。” 刘佳明走远。顺子才一手揽过旭,“你找段子干嘛呢?” “没干嘛。我有题目不会。找他学习。” 顺子低头看地上影子。听说子居破了体育老师仰卧起坐的记录,莫逆也破了一回。子居追上。这两人就杠上了。运动会报名,莫逆专门挑子居报的项目。为了避开同班竞争,多拿几块奖牌,霍山扣没少找他俩谈话。 果不其然,地上阴影那么长,是莫逆没错。也就是说子居在他们身后两人。 “我知道他在哪里。跟我来。” 人群中,顺子拉着旭,后面莫逆子居两个互不相让的左右竞走玩得贼溜。刘佳明跟在最后。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甜心20。” “一张照片20?段子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不要?下一个。” “15。” “成交!下一位。” 段子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照片站在教学楼的柱子下。前面“欢迎新生入学”的大花坛还没撤走。一群男生密密麻麻围成一圈,把段子围在中间。要不是后来段子整顿了一下纪律让他们排队,旭跟顺子是连段子的脸都看不着。 一个男生摩搓着双手,试探着问:“有没有?” “你说那么小声我哪知道你要谁的写真?” 男生小小声在段子耳边说了刘佳明的名字。 “你这口味也真是独特。还好昨天训练的时候我有拍。”段子烦躁地翻着照片,没找着,头也不抬。“没带。下一个” “宝珠的有没有?” “没有。下,佳明?” 段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其余买家早已四散而逃。段子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左边草丛里是旭跟顺子,右边草丛里是莫逆跟子居。 把照片塞进宽大的校服里,冲着左边,段子没命地跑。边跑嘴里还大声喊着,“剩下的都是小旭的照片。宝珠的没有。你的没有。” 这招实在是高啊! 牺牲小我,完成任务。 段子你辛苦了! 旭感动得都要抹眼泪了。 见子居没有追上来,段子改变策略绕着花坛跑。 刘佳明一边追一边骂:“段子你给我站住!身为一个根正苗红前程似锦……”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早上在你抽屉里发现照相机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事!说好的不拍班上呢?!你给我站住!” “宝珠的真没有!只有小旭的!你信我!” 段子说着,跑着,怀里掉出来几张照片。旭捡起来一看,“还真是我的?” “什么?” 子居从草丛里跑出来,百米飞人都没有他这么快。抢过照片一看,是上午第二节廖天瑞的数学课上不敢睡觉硬撑着上完之后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旭。 小嘴巴嘟着吐着气,光线正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脸上,窗框本身就是一个画框,衬得人煞是好看。 “段子你给我站着!”子居把照片塞进校服口袋,迅速追了上去。 段子听见子居的声音,撒开脚丫子就是跑。嘴里欲盖弥彰说着,“没有了。就那么几张。其他都是女生的。” 子居呵呵道:“就是说除了这张还有好几张咯!师兄,包饺子。” 刘佳明,“好。” “没有了。不卖了。妈呀!你怎么跑这么快?救命啊!” 久不锻炼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段子完全不是子居刘佳明的对手。要不是仗着刘佳明进了男生厕所自觉退了出去,他翻窗逃出去,连刘佳明他都跑不过。 又跑了一段,身体实在是受不了。段子抱着庭院月桂树大口喘气。子居逮住他。 “你他妈跑什么?照片我全买了。” “你早说。300,全部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对。你本来是打算卖给谁的?这个。”子居举起一张旭在刘仁医院篮球场打球时候跃起露出白白小肚皮的照片。“三天之前的了吧?谁订的?” “你管我。有买卖就有杀害。” “以后都不许卖。” “行了。你快点走。佳明要过来了。” 拿到照片的子居要走。段子倚着树,扯住他的衣角。“帮帮忙,跑不动了。帮我支开佳明。” 子居看他小腿打颤额头大颗冒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也着实是可怜。 可是,段子说好小舅回来就不干这事儿的。以前就算是非得用这个赚钱也是约法三章不对班里女生动手。这一回,确实是他错了。还把魔爪伸到旭身上! 不可饶恕! 虽然拍得确实很好看。 刘佳明就在后面探头找人。好歹兄弟一场,子居纠结了。 “我以后,呼,每天,一张。给你。” 子居竖起耳朵。“小旭的?” “对。” 子居再没犹豫。冲过去跟刘佳明一指操场,“我刚才看到段子跑那边去了。” 宁十八跟着大队伍亦步亦趋往前走着。眼镜突然被人拿走。宁十八慌了。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把他强行扯出队伍,拖回操场。 旭一个反手把人从背后摔到身前。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提起衣领把人压在草地上。 “上一次假日记我还没跟你算账。这一次又是什么任务?” 旁边顺子给宁十八把眼镜重新戴上。看到是旭,不是什么杀手,原本因为看不见而恐惧不已的宁十八反而淡定下来。环顾四周,果然,人都走光了。 看着旭,宁十八煞白的脸勉强笑了笑,“父亲大人要我查明白宁日身在何处。” “美国马赛诸塞州。” “那里只有温家三人。唯独少了宁日。” “你几时见过龙头老大上街买菜的?大人物,在家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你不知道吗?不对。找我爷爷你怎么不去美国找?来安居岛做什么?” 宁十八中指把大眼镜一推,“父亲大人还命我,保护你。” “监视吧?保护?” 宁十八沉默了许久,“其实父亲大人挺喜欢你的。我没见过他对哪个外甥那么上心。” 旭松开手。“我才不信!那你呢?李子?我表哥?我小叔?哪一边?” “我是你表哥宁十八。” “这还差不多。” “呀,你这就信了?” 刚相信他的自己真是一个傻子!旭知道被耍,一拳捶他胸口。“我去你的!逗我玩儿呢!顺子。” “在。”顺子手指掐得啪啪响。 “50度还戴什么眼镜?”旭把他大眼镜摘了挂在胸前口袋。命令顺子:“咯吱他。” “啥?” 本来呢,咯吱人这种事情,顺子是不习惯的。奈何宁十八这个人呢,有毒。平日里苦瓜脸大眼镜摘下来,小眼睛含笑,那笑容灿烂得呀!把顺子都看呆了。 子居一声爆喝,“下来!” 第168章 两个醋坛子 子居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怒吼着上前把压在宁十八腿上的旭拉起来。带走了。临走前不忘狠狠瞪宁十八一眼。 “哇喔!摘下眼镜的样子挺好看哦。” “段子,把照片删掉。” 宁十八顺着顺子的手站起来。校服一整理,又是那么不苟言笑。“不删。”“告你侵犯肖像权。” “我马上删。” 回去的路上,子居没少警告旭,“你少接近那个人。带着眼镜阴沉沉的。” 旭大眼镜手指上甩出一圈圈,就是不以为然。“等我把他逗开心就好啦。十八其实是很单纯的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单纯?” 我前世十四年经验之谈!“我善于观察,我一直观察他。泥按哈(你干嘛?)” 脸蛋突然被掰转,旭说话都大舌头了。子居的脸靠得太近。旭有点紧张。抓着眼镜的手用了点力。子居的脸上是,委屈?他这扁嘴要哭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旭明知道自己没做什么,看到子居垂下头他的心就告诉自己我犯大错了。 “哥哥。”旭软软喊了一声,把一身负能量的子居拉回来。 子居也是明白的。正如刘佳明所说,自己没有理由,没有身份去干预他的交友,他的人生。他不过是一个哥哥而已。 可是,看到旭用那种!不!正!常!的姿势在别人身上坐着,他胸口那团火就控制不住要从内而外把他烧个通天。 小脸蛋被拍了拍,就听得子居近乎哀求的命令:“不许观察他!要看看我。知道了吗?” 旭把腰一挺,胸一抬,手一举,毕恭毕敬。“知道了老大。” 子居那气,才顺下去一些。 “老大你是不是又高了一点?” “不知道。” “走走走!我们去体育室量一下。” “上课了。” “下一节体育课。我们顺便去拿毯子。” 旭拉着人就往体育器材室去。量了量,一米八三。又高了两厘米。把旭羡慕得不行。“真好!我这一年都没有长大。就死在这一米六上了!” “嘘。那个字不能瞎说。” 旭在嘴巴上拉了个锁链,乖巧无比地闭嘴了。旭抱了三个,子居一手提着两个。刚进操场的大门就看见体育老师来了。旭跟子居这无私为同学奉献的精神获得了老师的好评。把某个借口来看刘佳明的弟弟撵回三班去。 体育老师哨子声一起,“准备活动,开始。” 把歪了的大眼镜还给宁十八,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十八,我们500年前是一家。一家人,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很自觉就站上去升旗台坐着,喊一二一二。 刘宝珠原地蹲下来举起手,在体育老师耳边说了什么。后者挥挥手让她跟旭互相照顾。 “怎么了?” “来事儿了。”刘宝珠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坐下来。 别人仰卧起坐跑4x400,他们做吃瓜观众。闲得无聊,旭伸出手掌。“我赌五包小鱼干!你老公跑不过我哥哥。” “我相信佳明。” “走着瞧。” 刘宝珠忽然站起来,两手在嘴边成喇叭状大喊:“佳明加油!”勇敢地大声为自己的老公打气。 旭没想到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干。刘佳明也没想到。一下子热血上涌,加速超过前面的莫逆,眼看着就要追上最前面的子居。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旭看呆了。“竟然发动拉拉队能量?你以为只有你们女生会喊加油吗?” “哥哥。” 子居闻言看过来。旭站起来,两手在胸前画一个心。“欧尼酱!干爸!daisiki!莫大哥一米九呀。团子瘦成一百斤。佳明大满贯。加油加油!你们最棒棒!” 小电臀扭得跟柯基似的。 不要小看宅男! 我们的心和肝全都给了二次元。区区应援舞蹈算得了什么?! “子居,注意节奏。你是要跑400的人。”体育老师淡淡提醒一句。摇摇头,“这些小年轻。” “跳的不错。”说话的是廖天瑞。 “廖老师,你怎么来了?” 刘宝珠让开一些位置,廖天瑞谢过,坐在旭身边。操场上不知道谁眼尖,看到了廖天瑞。 “廖老师!” “真的是廖老师!” “廖老师!看这里看这里!” “他向我招手了。好开心!” “我身体不适,谁来扶我过去休息” “我来我来!扶你到远离廖老师的那一边。” “我真的不舒服。你行行好。扶我去廖老师那边儿坐一下吧。” “花痴。尽管装。” “哈哈哈!” 体育老师一吹哨子冲那群女生喊:“女生女生!停下来干嘛呢?看花呢?” “我们看廖老师!”真是不知羞。 体育老师摸着自己老柴皮一样的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廖老师,你给我出去。” 廖天瑞稳稳坐下,“听说学生今天跑4×400,我这个老人家过来沾点青春气息。” “廖老师也不老呀!” “看起来可年轻了。19岁不到。” “别管他。体育老师这风干腊肠嫉妒你年轻貌美呢。” 被花痴女生夸上天的廖天瑞笑了,“我跟你们体育老师同龄来着。” 女生捧着嘴又是一顿尖叫。哨子声一起。“全员!加跑两圈!让你们廖老师看看你们年轻的姿态!” 男生气死了。“靠!被他害死!”女生哭天抢地。 旭问身边人,“你不替他们求求情” “年轻人,精力旺盛。多跑跑没关系。我挺佩服那些把自己身体锻炼出八块腹肌的。真男人。你看体育老师就是。” 体育老师腰一挺,“那当然。我也好久没有跑了。有点技痒。” “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是老师厉害还是学生青出于蓝。” “体育老师也来?” “怎么怕了吗崽子们,老师在终点等你们!” “追!” “就不信我还跑不过风干腊肠!” 操场下老师跟同学跑得欢快,升旗台旁边三人看戏还吃上了团子割爱大赠送的五香瓜子、小香肠、蔓越莓饼干、小熊软糖、手指饼、QQ糖、棒棒糖。 “可惜没有喝的。”廖天瑞说着手往口袋里一翻,随意抽了三百给刘宝珠。“宝珠,去一趟小卖部。旭的冻可乐,你的热可可,我要摩卡。辛苦你了。” “不辛苦。”接过钱,刘宝珠去了。 旭低头吃得正乐呢,廖天瑞毫无征兆来一句,“我怀疑霍出轨了。” “我的瓜子!”旭侧身看廖天瑞脸色不像开玩笑。被拍落在地的瓜子都没敢捡了。“这不是真的吧?” “真的,就是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 “哦!”旭想起来了。“太阳照着正舒服。我睁着眼睛睡着了。” “你!放学来办公室一趟。” “行行行,你快说。我帮你谋划谋划。” “那是我们还在大陆梁园的时候,癸零出车祸了。办公室的老师都说他回来之后,好像换了个人。比从前大胆了。气量也窄了。脾气暴躁了一些。作业不交,上课玩手机屡教不改。当然,如果是做正事我觉得这都是小事。不来上课也是可以的。” 旭惊掉了下巴。说到学习,廖天瑞那种一头扎进去正事,除了肚子饿和上厕所,学校老师其余全都不管的“魔鬼训练”不止一次折磨过旭。“我觉得吧,不一定是你说的那样。那,医生怎么说?” “他伤了腿还能换了脑子不成?” “嗯。确实是刘仁会说的话。”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不重要。真正让廖天瑞感觉到两人关系危机的今天早上第二节课。 廖天瑞正上课呢,霍山扣举着一颗鸡蛋推门进来。“这个蛋蛋是谁的?” 课室里所有人全身一震。霍山扣径直走到拍桌子站起来的癸零桌子前,在廖天瑞阴沉的脸色中用桌角磕碎熟鸡蛋,一点点细心剥了壳,塞癸零嘴里。阴阳怪气地说,“蛋蛋,物归原主。” 廖天瑞讲课正酣被打扰,自己老公还公开跟一个学生打情骂俏! 廖天瑞手上粉笔一扔。说着,“这节课自习。你给我过来!”拖走了霍山扣。 在走廊里一个拳头砸在旁边的墙上,把霍山扣禁锢在自己两臂之间。质问他:“你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霍山扣一脸无辜,“没什么啊。他把早餐落我桌上。我给他还回去。” “哦?没什么还亲自给他剥壳,还塞进嘴里。” “那不是零零不会自己剥蛋壳吗?” “哦?那你要不要帮他吃?他是你儿子还是媳妇儿?你就这么心疼他?” 霍山扣抽抽鼻子,“瑞瑞你是不是偷喝我酿的醋了?嗯~好酸。”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滚回你办公室去!” 霍山扣趁机走人。 “事情就是这样。” 旭的内心:不就是一个早餐!你至于嘛!还出轨!你那一拳我还没说你家暴呢! 嘴上却是:“这个我实在是说不来。我一个单身狗也没有恋爱经验。不好给你瞎指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旭很是用心地搜罗了他爸妈之间吵架的那些小事儿,拍着廖天瑞后背一个劲儿地安慰他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事儿的。刘宝珠就回来了。后面跟着捧着一箱水的霍山扣。 “哎嘿!有点重。没事。瑞瑞你坐着就好。” 旭问刘宝珠这是怎么回事儿。霍山扣摸摸自己刚长出毛茬儿的脑袋,笑得和蔼可亲。“给七班好孩子一点慰问。” “起来一下。有正事儿。”霍山扣说着,大手轻拍了廖天瑞小屁屁。 霍山扣说完,旁边坐着的旭跟刘宝珠就见一只耳尖发红的奶喵喵挥舞着那小小肉垫使劲儿捶吐着舌头笑嘻嘻的大狼狗胸口。 “这是没停了?”大狼狗一把抓住喵喵的肉垫。“打够了没有?我有正事儿。” “不让。”廖天瑞心里有气,不肯让座。 霍山扣接下来的动作逼得刘宝珠哇喔尖叫一声,两手塞进嘴里,星星眼直冒粉红泡泡。 第169章 蛋蛋的忧伤 只见霍山扣腰一弯,抱着廖天瑞纤细的柳腰一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把廖天瑞翻了个个儿,越过旭的头顶轻轻放在另一边。 自己跨过旭的前面过道,在旭与廖天瑞中间坐下来,抓旭的手,把脉,专心致志看表。任凭下面操场掌声一片,廖天瑞羞得埋首他怀里。 “你还记得哦!”旭摸摸鼻子。 摸着廖天瑞柔顺的长发,霍山扣看着手上蓝色腕表,头也不抬。“每天都要测一次。你刚刚没有跑步吧?” “没。”旭迅速回答。 “骗我。早上绕着楼下公园跑了两圈。” “你怎么知道” “路过。”蓝色腕表可算显示了数据。霍山扣点点头。“75。这个数还算可以。” “那是。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锻炼,”发现霍山扣盯着自己,旭又补上一句,“和遵医嘱滴。” “子居你怎么往回跑?快回来!” “子居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啊!不许学你弟弟偷懒!” 突然听到操场上响起自己名字的旭抬头怼回去。“喂!体育老师!我是身体不好!我是有原因的!哥哥。娃啊!” 子居跑过来,一蹲,一背,把旭背起来跑。旭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子居向冲过来准备兴师问罪的体育老师解释:“负重训练。” 在子居背上,旭手指一下下戳他额头。不满道:“拿我当沙袋呢?” “你重一点。” “也对哦。沙袋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我就勉为其难。” “这样不公平!宝珠。”刘佳明一招手。刘宝珠放下手中取暖的热可可,脸色惨白,小跑着下来了。 旭这才想起来。“对哦。你们还要比拼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纪委纪委!班长说要背着你和子居赛跑!” “快点!” “快下课了。” “莫逆你在我们中间挑一个背。” 莫逆还真就指着弟弟,“团子。上来。” “勇士!” 团子被这些吃瓜群众气到了,“我比昨天瘦了!” “300斤瘦成两百斤。” “哈哈哈!” 七班孩子争相起哄。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长跑,放松活动,广播体操训练,下课铃声响。一节体育课就这么过去。 比赛结果? 莫逆没背稳,把团子摔了。 刘宝珠冷汗涟涟,刘佳明心疼,中途转向,背去了校医室。 只有子居从头到尾背着旭跑完了400米。 “校运会还看各位!加油呀!” “子居不错呀!” “团子你是不是瘦了?” 霍山扣说着鼓舞人心的话,分发矿泉水。 癸零自己去拿,霍山扣把水塞他手里,“蛋蛋,你是不是没有报什么项目?” 癸零一把拍掉他手里的水。怒气冲冲瞪着霍山扣。 后者笑笑拉过人。“来来来!我们到办公室好好谈谈。” 霍山扣沉稳得像一座山,包容他所有迸发的洪水。癸零闹着别扭被带出去。 廖天瑞要跟上,教导主任一脸凝重过来亲自找他。 校长办公室,在厚重的木桌前面,教导主任一边擦汗一边往木桌上放上一叠信。“这个是万万亿家长的投诉信。” 校长挠挠自己没有头发的头顶,稀松平常地问他:“廖老师你怎么看?” 原来校方收到学生匿名投诉。 “这就是我的教学方法。不同意你就撤走我。只可惜了七班的孩子。本来有我在他们全都能上一流大学的。最可惜就是癸零。凭他那渣子一样的数学成绩,要是我不在,他绝对连三流大学都考不上。校长,我们来打个赌。癸零的高考分数能上协和算我赢。否则算你赢。我输了就退出学校。怎么样?你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吗?好机会。要不要赌一把?” 相较于廖天瑞初生牛犊的狂傲,秃头校长两手交叠在膝头就是,“教育事业……” “赌不赌?”廖天瑞不耐烦打断他。 “你一定会输的!” “走着瞧。” 廖天瑞回到低年级办公室的时候癸零已经回教室了。霍山扣看他脸色不对,问怎么回事。 “万万亿的家长?他会管孩子的事情?谁给他的钱?” 廖天瑞一脸你不是吧的表情。“一般,家长就算不关心孩子是学业也不至于伸手找孩子要钱吧?” 霍山扣倒是很认真。“万万亿家财万贯。但是万万亿上面有一个能干的大哥,一个彪悍的二姐。他爸一天到晚满天飞。我去家访的时候也没见着他家人。家长会请万万亿的爸爸来,他就问我一次3亿给不给得起,给不起就,别打扰他。” 万万亿的爸爸说的是滚。霍山扣觉得这个字有失教师尊严,换了个说法。饶是如此,廖天瑞也明白了万万亿家中无人管的处境。 那这投诉信?“你怀疑?” “我怀疑那封信有古怪。” “我去找蓝鲸查一下。” 霍山扣拦住他打电话的手“不用。我去找癸零了解一下情况就好。” “为什么又是他?”廖天瑞有点生气。 “癸零老爸就是万万亿家里的管家。癸零住在万万亿别墅,旁边的小木屋。你不知道吗?” 廖天瑞一脸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 “没事。你又不是七班班主任。不知道就不知道。你的公司跟宁先生的公司现在怎么样?” “还行。西山岛已经开始盈利了。旭日东升准备开发新地盘。卡在选址那里。我想着~~” 廖天瑞说起公司的事情眼睛会发光。霍山扣最喜欢了。一直盯着看。 “瑞瑞。”霍山扣突然喊他名字。等他一转头过来就偷亲一把,亲完马上逃走。“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哈哈。” 留廖天瑞一个人在低年级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长发拨拉到前面挡住自己羞红的脸。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流氓?! 上课铃响。其他老师熙熙攘攘带书去上课。廖天瑞还在努力平复心情。 “廖老师。” 体育老师摇了好几下,廖天瑞才把头发拨回耳后。耳尖粉粉的映红了长生花纹身。“怎么了?” “我叫你三次了。” “不好意思。没听到。怎么了?” 体育老师指着课程表好心提醒他。“三班的数学课。” 廖天瑞迅速拿书拿试卷赶往三班。不忘回头扒着门缝儿跟体育老师说一声谢谢。 三班数学课,发试卷,讲试卷。走廊往上行,七班正在上英语课。 老女人英语老师拿着课本走在学生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教室里播放着英语听力。 癸零趴在桌上,一只手在桌面光明正大滑动界面搜索答案,另一手拿铅笔在试卷上涂答题卡。 英语老师走过,只能看到他的手狂躁地在自己桌上划来划去。摇摇头,无语走过。 桌面上只有癸零能看到的界面弹出来一个气泡。“007呼叫000。” 癸零回:“000收到。” “蓝色腕表显示94250病发。007要上课。请求支援。” 癸零在桌面上滴滴答答敲着短信。引来同桌的抗议。英语老师也就站讲台上说一声,“保持安静。你一句我一句这听力还做不做了?” 广播传来“the last time.”英语那老女人粗壮的手指头敲了两把桌子。提醒道:“最后一次,同学们注意听。” 大家又竖起耳朵仔细听。癸零放轻了手指回复,“位置。” “体育馆杂物房。” “OK。” 关了桌面的显示。桌子又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癸零站起来,举手,“殷老师,我要上厕所。” 没有理由不批。癸零出了教室门。万万亿也举手要上厕所。 癸零没上厕所。直奔体育馆。拉开杂物房的门,门后站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癸零强作镇定。“霍老师,这么巧啊。你也过来上厕所。” “你好呀,蛋蛋的忧伤。” “蛋蛋你奶奶!你奶奶的才叫蛋蛋!” “我奶奶没蛋蛋。” 癸零自知暴露,捂着脸,问他:“师兄,我可以回去上课了吗?” “零零,000,解释一下。祖师爷爷派你下来做什么?” “商业机密。与你何干?” “那我自己去找祖师爷爷。你自便。”霍山扣后退一步,关上器材室的门。 “哼!凭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实习生,还退了出来,” 被关进乌漆嘛黑器材室的癸零一开始还很硬气。随着脚步声远去,他开始怕了。拍门求饶。“师兄!师兄!你别走!我怕黑!你放我出去!” 脚步声停下来。霍山扣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说。” 癸零扣着门缝儿的手爆发出青筋,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呼吸都有点不通畅。他哭喊着挣扎着坦白。“我说我说。呜呜,师祖让我下来,呼呜呜,监视59484,顺便跟师兄你学习,尽早完成觉醒,继承暗云系统。” 门打开,光线照进来。身子落入坚实的怀里。癸零才停止了哭泣。 “抱歉啊零零。我必须确定你的目的。” 癸零回抱他。“师兄,你变了。你吓死我了。你明知道我怕黑还,师兄你不疼我了吗?” “没事没事。师兄就是吓吓你。零零不会撒谎骗师兄。师兄哪里舍得动你这么乖巧的孩子呢?回去上课吧。把眼泪擦一下。” 霍山扣走后,癸零扶着门框一点点站起来。万万亿走出来,向他伸出手。 “你听到了?” 万万亿摇头。“离得远。我只看到你抱着霍老师。”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 午饭时候,癸零跟万万亿同桌吃饭。各自去洗碗放好。癸零说要上厕所洗个脸。 在教室看着刘家政来又走,田心登记纪律收了刘佳明的小毯子,癸零依然没有回来。万万亿担心起来。到低年级办公室一看,霍山扣果然不在。 看到是七班的学生,廖天瑞从霍山扣给带的饭盒里抬起头,“万万亿,怎么了?” 看见廖天瑞,万万亿灵机一动。“廖老师,我逮到霍老师出轨的证据!” 第170章 零零很受伤 “带我去!”廖天瑞搁下饭盒,跟在万万亿身后往体育馆直奔。 霍山扣正站在器材室外面。脸黑成锅底。里面传来拍门、大声哭喊求饶的声音。 “师兄你饶了我吧!我不会背叛师门的!” “师兄,你不心疼零零了吗?” “师兄,我怕。” “师兄。” 说到最后,癸零的思维已经被黑暗吓得紊乱。只知道喊师兄师兄。万万亿要冲上去。廖天瑞拉住他示意静观其变。 于心不忍的霍山扣开了门。蹲在地上那颗蘑菇面前。“零零,把你关进体育器材室之后我马上去了找祖师爷爷。门没开。我根本见不到祖师爷爷。” 癸零心虚了。哽咽着,试图维持自己的倔强。“那当然。祖师爷爷最讨厌你们这种做事做一半的半吊子了。” “一直以来师祖爷爷都很看重我。要不是你无能力独挑大梁,祖师爷爷怎么会让我这个后来者做你师兄?这个身体的原主,车祸,但是未死。牛爷爷没有录入他的数据。你搞不定这么复杂的,只好亲自下来,用自己的能力去修复他。我说得对不对?” 霍山扣看他哆哆嗦嗦的那样儿,故意叫了一声,“蛋蛋。” “叫我零零!”癸零喊得声嘶力竭。 “零零。” 发飙过后癸零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了一点。他一抹眼泪,“师兄,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诉祖师爷爷。我不想再被他瞧不起。” 霍山扣想要挟他说更多。一看他那消沉的样子实在是心有不忍。“我就问你,59484还有多久?我不逼你,你最好自己说出来。这件事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零零明白他的温柔。也为自己的无能而无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跟从前一样。” “没有改变的余地?” “生死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过五更?” 霍山扣站起来,身子有点摇晃。癸零拉住他衣角。可怜兮兮求他:“师兄,你一定要帮我。癸零这个bug,我不知道怎么写。” 霍山扣噗嗤一笑,揉揉他小脑袋。“你要是写出bug来我就得抓虫了。没事的。你行的。” “你不帮我?” “自己的作业自己做。” 癸零哇的一声扑进霍山扣怀里。“师兄不要我了。师兄不心疼我了。师兄不肯教我了。哇呜呜呜……” “霍!山!扣!”摸摸头还抱在一起了!廖天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瑞瑞?万万亿你怎么也在?” “万万亿带我过来看你俩亲亲爱爱啊!” “没事吧?”万万亿拉起癸零退到一边。趁廖天瑞吃醋,迅速带走癸零,剩他们俩夫夫好好谈谈。 人一走,霍山扣马上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怎么?敢做不敢认?”“过不下去你跟我说。” “我没有。” “离婚就离婚。我廖天瑞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你听我说!” 霍山扣感觉自己就是被妻子捉奸的丈夫,该死的床上其实是他兄弟。 “瑞瑞你听我说。我跟癸零,不是,他现在是伊零。我跟零零只是普通的师兄弟关系。你刚才也听到的呀!暗云出事儿了!我总得搞个明白。” 西山岛事件之后,霍山扣跟他解释过身上金光跟派森的秃头都是因为暗云。廖天瑞要问个明白。当时霍山扣摸他小鼻子,“秘密。” 霍山扣再次重复道:“我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们不是说好不去追究对方的秘密吗?” 霍山扣说得其实没错。他摸摸头安慰人也是常有的事情。廖天瑞冷静下来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头一团火烧呀烧呀,只能看着他做饭的背影时候的心酸、眼看着他跟旭形影不离自己跟他却只能每天饭点见上一面的委屈、过去他拒绝自己下床去抱着一条狗睡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来。 爱上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结婚之前他对谁都好,对自己也好,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一张结婚证一对钻戒把人骗进家门,还得跟他的狗争,跟两个干儿子争,跟学生争。往后还有谁? 廖天瑞抬头,不语。问不出口。 霍山扣不懂。问,“怎么了?” 廖天瑞抿唇。“我生气了。” 霍山扣故意凑近他面前。坏坏地问:“这生的哪门子气啊?” “你对零零跟对别的学生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生气了。很生气。你马上道歉我就原谅你。” “哦!我知道了。瑞瑞吃醋了?” “不素(是)。我素(是)生,” “接吻的时候别说话。专心点。” 也许不是坏事。至少经过旭的□□,他学会了对自己坦白。学会了照顾自己患得患失的小情绪。尤其是这一招深吻,让自己很满足。廖天瑞心想。 鼻子刮蹭着鼻子。霍山扣笑话他,“小醋坛子。原来我的瑞瑞是小醋坛子。” “没有。”廖天瑞倔强地不肯否认。 “你肯承认我就天天亲你。” 廖天瑞闭紧嘴巴。蠕动几下。反应过来自己在想办法不失体面地开口求吻的廖天瑞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连连摇头。他逼着自己推开霍山扣。“我待会儿还有课。不陪你玩了。” 霍山扣有点失望。永远都是自己主动。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喜欢他。连宁先生这么迟钝的人都帮自己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等着自己沦陷。 如果不是西山岛自己差点为了他死了去,他是不是就这么冷面冷心一个人过一辈子? 哪一天他不伸手,廖天瑞是不是就头也不回抛下他就走? 来着不求,去着不追。廖天瑞向来如此。 “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霍山扣抬头,廖天瑞背后正伸出手等他牵。 不是的。这个人还是爱他的。被幸福眷顾的霍山扣冲上去抓住那双手,牵着廖天瑞跑了一小段发泄他内心的兴奋。 廖天瑞的特别关注不是盖的。零零感觉被恶魔盯上了。 晚上复习晚了早上打瞌睡,一个粉笔头砸在书桌铁框架上那清脆的声音,简直整间教室都能听到。 零零学得特别吃力。廖天瑞还不断加深难度。问别人一加一等于多少,到了他就是为什么会等于二。这不是针对我吗? 后座学霸兼青梅竹马万万亿提醒他,“我看到你从器材室跟霍老师抱在一起那时候,廖天煞的眼睛都要冒火了。我看他就是针对你。” “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离霍老师远一点。疏离一点。” 也只能这样了。师兄也说不会帮他。也没有必要再麻烦师兄了。癸零不舍地,“好吧。”一个人继续为数学焦头烂额。 每节课的点名就是被同学笑话的开始。零零开始彻夜刷题。还继续查看任务。研究这身体。忙的要死,失眠,脾气暴躁,事情更加做不好,更烦躁。简直恶性循环。 终于,癸零不来上学了。 班主任霍山扣介入此事。亲自来他家。给两人泡好茶,癸零的母亲关上门出去了。 “他每天都拿着一根针在我屁股下面举着。我答错一题他就死命戳我!我又不是真的癸零。我管他考多少分?我自己在家里还有大把时间做研究。喝茶。” 杯中褐色的茶梗竖起来了。霍山扣笑了。“旭说茶梗竖起来是要有好事发生。” 癸零翻他一个白眼。霍山扣全当看不见。“你有没有比较过自己的成绩?” “不说了。一次比一次差。” “我说的是同一道题。” 伊零不明白。霍山扣伸手在两人之间比划出一个四方。翻开伊零车祸归来考过的所有卷子。分门别类逐个比较。 “你这个,模拟考一是做错了的。第二次模拟考。对了。但是第二次模拟考,这些,这些,和这些全部都是新题目新知识。这道递归方程。第一次你是枚举法做出来的,花了很多时间。讲解之后呢,你还是没有做对。于是瑞瑞在第三次给你出了这一道简单一点的递归方程。最近的一次,你看,你这不是做对了吗?” 数据胜于雄辩。以前从来只会在意考了多少分的伊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瑞瑞可是摸准了你的最近发展区。” “什么区?” “他每一次戳你你都往上爬了一级楼梯。而且,每次你都有足够的力气爬到你能达到的最高的地方。” “呵呵。你的意思是廖天煞还是个好老师咯?督促我前进?” “事实如此。” “师兄你够了!他是你媳妇儿我还是你师弟呢!” “你冒充万万亿的爸爸写的那封信,就是想整垮瑞瑞?” 癸零承认了。“师兄我错了。正好。这个身体的人格数据档案也差不多建好了。要不这样,你们班不是有一个团子吗?没什么脾气。很好附身。很好冒充的。我回去上课。用他的身份,搞定癸零的数据我再走人。” “不可以。” “为什么?” “旭说他媳妇儿是小美人。男的。” 这个人真的很知道自己的弱点。伊零嘴角抽粗两下,接受不能。“那我再找别人吧。这个有点恶心。要不是早知道师兄你有多苦才追到他,连你我都不同意呢。” “零零,看着我。不要逃走。面对它。你的数学必须提高。瑞瑞是你最好的老师。相信我。” 霍山扣眼里都是真诚。大数据也表明了他说的是真话。可人就是这么奇怪。改变,很难。 伊零抱着头,两手撑在桌上向他抱怨。“我好累啊师兄。你能明白吗?在学校我要被后面那家伙盯着。我做错什么全班都在笑我!我回到家里,这个身体的母亲总要揪着我耳朵说你看隔壁亿亿!我不看!我不要!我就是比不过他!那又怎样?我太累了师兄。” 霍山扣没说什么,听他静静讲述在这个家被提着耳朵跟隔壁家那谁比较的痛苦,在学校比不过刘佳明子居的事实。伊零说了好久。茶水都沏了好几轮。说到最后,自己也不想说话了。 霍山扣没跟他说明天记得来上学哦。霍山扣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往上爬当然累。要不累你就摔下来摔死自己算了。” 反而对癸零的母亲,霍山扣说了很多。关于癸零全班第一的英语,关于癸零那些掏鸟蛋解剖小青蛙的童年往事。还特意叮嘱她,今晚,让癸零好好冷静一下。 霍山扣知道。伊零这个人,一直对自己没有信心。整个人都好像笼罩着一层乌云。但是,就是这样的精神状态,伊零也凭技术打败了十三帮的许多老前辈,跻身暗云系统。他一直这么丧,正是因为他一直跟最好的人比较。他一直在前进,一直在试图超越。瑞瑞也是正看中了他这一点,不断加深,叫他迎难而上。伊零上去之前也是一个活泼可爱满腔抱负的热血青年。进了暗云之后沮丧至此,不难想象是谁的原因。但是伊零这个人,就是要用难题逼他一逼,才肯知道努力。派他下来,祖师爷爷也是用心良苦啊。 霍山扣心想。这是伊零自己的心结,只能靠他自己解开。 第二天,癸零回来了。眉眼顺从如同往昔。也不折不挠面对廖天瑞给出的新挑战。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主动课后找廖天瑞讨论解题思路。 霍山扣看着很是高兴。找了一节课间,专门在体育馆器材室门前好好夸他一把。 “霍老师过奖了。我只是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 癸零的疏离让霍山扣不是很舒服。他试探着说:“蛋蛋。” 第171章 班长大人有点慌 “霍老师,我叫癸零。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要是再叫错我的名字,我,我会向校长请求帮助。” 霍山扣知道伊零还是跑了。可惜了一番。回去正拿起红笔准备改作业呢,万万亿红着眼眶敲门。 “什么事?万万亿你这是怎么了?” “霍老师,我能跟你谈一下吗?” 倚靠在体育馆器材室门前,万万亿告诉霍山扣。万万亿父亲名义的投诉信已经撤销了。廖天瑞还揪着打赌不放。 霍山扣安慰他:“这对癸零也有好处。要知道,瑞瑞可是麻省理工的理学硕士。教一个初中生,绰绰有余。” “可那封信是零零交上去的。我亲眼看见的。他交了信,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回从前那个木讷死板的癸零。”万万亿捂着脸,拼命抹眼泪。“我们从小玩到大。车祸回来他突然变了。那一次,你们说什么暗云,他叫你师兄。我就知道,他真的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癸零。霍老师,我喜欢上零零了。但是不是现在这个零零。前几天你来家访的那晚,我不该吻下去的。他说我恶心。霍老师,这种事我只能问你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作孽啊!”霍山扣拍着这个大男孩的后背。心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偏偏是他呢?伊零这个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阻碍他写代码以外的事物。好像情啊爱啊这种事情,他是能躲就躲。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当年可以抛弃自己的父母,舍弃自己的身体,以人格数据的身份跟随在祖师爷爷身后。他破釜沉舟的决心,容不下太复杂的人际关系。爱,本来已经够复杂了。爱人加上同性,他更是宁愿选择一刀切断来个痛快。 也不能怪他。伊零天性如此。就好像永远学不会对他明明白白说一句喜欢的瑞瑞。 “难难难。万万亿,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不然佛教也不会把求不得跟痛别离的苦并列。姑且不去谈论零零的做法,跟他的态度。毕竟那句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瑞瑞。 哪怕我们也为了家具是重置还是搬过来这些小事吵过架。也为了别人喜欢我我没有好好拒绝这种大事用一种很成人的方式解决了。 但是呢,爱就是这么神奇。 哪怕被伤得体无完肤,身心都要千苍百孔,只要那个人还会为你吃醋、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讨要你的亲亲和关心、在你无助的时候抱着你给你支持给你出谋划策,你一下子就会原谅他。” “爱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吗?” “也许吧。或许只是过日子是这样?但是,爱的尽头不就是两个人一起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吗?” 万万亿最终还是没能放下那个零零。但是他放开了癸零。因为癸零长得再像,依然不是他的零零。只是可怜一个痴情种,就这么痴心错付。 对于“罪孽深重”的师弟,霍山扣也没有轻易放过。当晚回去登上暗云马上质问师弟为何离去。 “你逃跑!我怎么教你的!” “我没逃!我是完成任务了。” 霍山扣想说我说的不是癸零的人格数据。对面已经给他打过来:0xcc。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记得。我那时候半夜煮面吃。想快点吃完跟你讨论结果把自己嘴巴烫到了。刚好C 语言代码显示出错。你就知道我烫到嘴的同时写出bug了。” “他莫名其妙拿嘴巴狂甩我,我当时就想逃。逃。逃。因为我觉得好烫。然后我就想起来这个了。用一个一个分子慢慢搬运的方法把自己的身体搬运到了半米开外。他就亲不到我了。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脱离出来了。而且我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运算能力有了非一般的提高。已经可以不用计算机,直接口算三位数乘法。廖天煞的地狱式训练还是挺有效。替我谢谢廖天煞。” 伊零的话好像指尖上跳跃的一个火星,在入耳的瞬间,点燃引爆了霍山扣的大脑。好像炸开一朵烟花。连通了多年以来淤塞的神经元网络。 “等等!再说一次你是怎么脱身的。” 伊零又重复了一次。 “零零,我大概猜到祖师爷爷想利用旭的身体去救谁。怎么救。你要帮我。” “我不会背叛祖师爷爷。” “我也不会。” “那,怎么?” “大概是我找到了最优解。还是需要你守护暗云,但是,我可以把暗云转移到地上。有奶茶有泡芙有芝士的地上。”有万万亿的地上。 “然后?我当初脱离伊零网吧离开我爸妈身边就没想过回去。你要提出更吸引我的条件才可以。” 这是上钩了。霍山扣开出条件,“朝九晚五上班。” “赞!但是不够。” “还要怎样?底薪提成你不缺我这点小钱。” “你亲自下厨,包我三餐,干不干?” “干!” “成!” “很好。第一件事,零零,备份曦的记忆给我。” “不行!”对面马上拒绝。“我会被祖师爷杀掉的!” “听说万万亿还在找那个叫零零的孩子。” 对面不为所动。 “听说祖师爷爷还没知道某人忘了新建癸零的人格数据档案,还要亲自下来一趟。” “那本来是牛爷爷的工作。他没做好我这个接手的当然会很麻烦。” “那人交给了你负责。你接手的时候没查清楚怪得了谁?货已出门还概不退款呢!你咋就没看清楚呢?” 伊零总算发现自己上当了。可是,伊零舌头一舔,终于不敌美食的诱惑。“得得得!以前觉得你老实的我脑袋一定被门挤了!接收。” “我剪辑好之后你。” 速度条从1到100。霍山扣点开接收。对面:“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祖师爷他,” “我猜的。但是以祖师爷只要维持系统正常不择手段的性格来看,很有可能。以防万一,我要做好两手准备。成,救得了祖师爷爷救得了59484.败,祖师爷爷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霍山扣拿着U盘换到另一台电脑上。一面检查修改桌面上的代码,一面发出语音回答伊零的问题。 癸零迷糊了。“我不知道你们哪个对。我不知道帮哪个。”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接收。我剪辑好了。” “这么快?” “代码运行。需要多久?” “你什么时候写的代码?” “刚花了五分钟接收视频。我顺便修改了一下。”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下载一个钙片,把里面的人换成我跟瑞瑞。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虽然不想再吐槽你这个现实中谦谦君子电子世界偷窥狂的精分死变态。但是,师兄!!!” “在。” “我要学!教我教我!!!” 之后,廖天瑞也发现此零零非彼零零。改变学习策略,让万万亿辅导他。万万亿表示很乐意。零零也赞同。俩青梅竹马关系又好起来。这是后话了。 现在,2008年11月中旬,万众期待的纪念中学校运会开始了! “……我们校的记录呢是四分钟三十秒。如果破了校记录是可以额外加分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各位学子,校运会是你们的;未来,是你们的。我的讲话完毕。” 秃头校长讲话完毕,操场上瞌睡醒来的祖国的花朵们很给面子鼓了掌。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三班方阵,他们雄赳赳气昂昂……” 主持人夸张的表演开始了。各班也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展示自己班级的风采。 三班方阵走过不久,七班上场。莫逆一米八五的个子,举起七班班牌都比人家高。旭跟瘦身一半还有一百五十斤的团子走在队伍最前。一个别姬莺莺语,一个霸王四方步哈哈笑。霸王袖子一挥,七班方阵开始变换。台上家长老师开始窃窃私语。 “这衣服?” “字还真是不错。” “是毛笔字哦!” “是他们的名字!” 没错。就是他们的名字。因为昨天七班的班服跟着快递车飞奔过来,结果天不遂人愿,快递车着火了。明天就是校运会,补发已经来不及了。霍山扣无奈取消了订单。 刘佳明看着旭,灵机一动。建议购买大量白衬衫,像旭一样在衣服上写字。写什么呢?大家一商量,都觉得自己的名字最重要。于是刘佳明跟旭两个毛笔字写上校运会贩卖的作为主力,花了当天所有的课间时间在七班每个人的白衬衫后面写上他们自己的名字。每一件班服都是独一无二的。 霸王在别姬耳边轻声细语。旭捏着嗓子羞羞笑,水袖一甩走在最前。七班表演完毕回归方阵跟在两人后面离场。 “我好像看了一场喜剧。”这是事后所有人对七班集体方阵的评价。 校运会,运动员才是重头戏。 第一天,真汗水加荷尔蒙的对决! 莫逆表现极好!100,200米甩开对手整整一个弯道! 旭为他加油。同时也为随后跳高的子居加油。 刘佳明更是过分。本来说好女子100,200她包的。立定跳远的刘宝珠身体不舒服,她去跟裁判商量临时顶上。没有练过一次的她随便一跳,赢了。脖子上挂着三块金牌抱着刘宝珠忽然醒悟过来明天后天全部活动都不能参加了。哭得呼天抢地。 七班莫逆一人斩获两块金牌,子居一块。出战当天,七班斩获六块金牌。 第二天早上,霍山扣来七班大本营清点人数。“小旭呢?” 跳远刚回来的子居指着升旗台,“昨天那样儿我让他别来了。可他说要给我加油打气。我让他坐那边跟团子吃零食。” 霍山扣抬头一看,升旗台上面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通过顺子找到团子,这家伙坦白旭帮他去带虞美人进校看团子训练4x400。 子居抬脚要走。刘佳明马上拉住他。“你疯了?1000米马上要开始了!你只要参加一定能拿金牌,刷新全校记录。” 子居执意要找。刘佳明再劝。“你要加油应援,我们全班女生都可以给你呐喊摇旗。” “我只要小旭!” “呀狠狠的狗粮往脸上拍。拿去!”霍山扣当场签了一张请假条。“男子4×400接力赛在下午。不要给我错过了。” 口袋一震,霍山扣到一旁去接电话。班长刘佳明主持大局,迅速制定对策,“换莫逆跑1000。” 刘宝珠提醒她:“可他刚刚跑完800。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不管了。现在只能相信莫逆了。他人呢?”刘佳明抬头不见了人。“团子段子呢?” “刚才还在那里。” 另一边,校门大叔提着棍子追在五人后面。 “你们这群小子给我站住!不许爬门!不许翻墙!” 也不知道大叔是不是好心提醒。 莫逆翻上墙头一个个把团子、段子、宁十八都拉上来带出去追子居了。 “班长,怎么办?” 其他同学问刘佳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霍老师,你拿车去哪里?” 霍山扣骑在自行车上,回头拍拍刘佳明的肩膀,“佳明不要紧张。我们七班还是很多同学很积极为班级做贡献的。比如万万亿。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你们廖老师。我要去找小旭。班里,就交给你了。班长大人。” 第172章 运动会有点兴奋 校外,顺子在后面喊,“子居你要去哪里啊?你给我一点时间问一下小旭在哪儿好不好?” 子居没理他,打开手机,点出一个红点,看一眼路线。熟记在心。径直往青木山墓地飞奔。 莫逆皱起眉头。“这是我们家的方向。子居在干嘛?” 没有人知道,莫逆只能率领着零号小分队三人跟上。子居跑太快,先到。莫逆第二个到达墓地门口。小分队其余三人还在后面紧追不舍。 汉白玉质地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木金齐心诛奸臣。”的大牌坊下面,旭跟驱自行车赶到的霍山扣在说话。 霍山扣劝他回去。旭问他,“暗云怎么搞的。我都躲开了。我也没有吃小鱼干了。怎么就是揪着我不放。” 昨夜,旭突然病发。毫无征兆嘴唇发青。幸亏牛仁医院就在对面。半夜抢救回来了。 “就算按照前世的时间也不是这么算的!他真要我死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跳下去!尸体就埋在这后面。一了百了!省得,咳咳咳。” 话未说完,旭已经开始气喘。霍山扣轻轻拍他背,安慰他:“变化也许是好事。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旭沉默良久。霍山扣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人劝好。趁热打铁提出:“回去吧。” 旭点头答应。一转身砸到厚实的胸肌,疼得他捂着脑袋:“好疼。” 身子被强行扭转,一双手垫在他脑后。鼻尖传来子居那强烈的荷尔蒙。 被壁咚了?还他妈的后面是墓园牌坊?! 白色的冥纸随山风飘,似花瓣,漫天泡泡。莫逆拦着人。大家站在那里不动,静静不打扰。 怎么回事儿?旭小手握成拳,怯怯地抬头。小手捂着的地方扑通扑通直跳。 余光瞥见后面的霍山扣,再后面的莫逆等人。旭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顶子居一把。 “高大威猛了不起啊!你吓到你的小旭旭了。” “噗!”还小旭旭!你这是勇敢呢?还是怂呢?众人失笑。 子居鼓起的胸膛前后起伏。呆呆地伸出双手。“那,抱抱。” 旭马上打蛇随棍上,缠着他哥哥蹭蹭。“这还差不多。不许凶我。以后也是。” 子居来之前一堆话要责怪他,不带药啊瞎说什么死啊谁都不告诉跑这么远来啊,旭一撒娇,一服软,这些责怪的话全部都被子居抛到爪哇国去了。只知道自己错了。要好好安慰弟弟。 子居摸摸旭的脑袋,捧起小脑袋,弯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好。哥哥错了。都是哥哥的不是。亲亲。” 口感真好。子居又偷了一口香。 “不是。哥哥,干嘛亲嘴啊?” “那,亲亲额头。”旭又被亲了额头。“原谅哥哥了?” “嗯。” 回去的大马路上,段子给旭算了一笔账。亲脸,好了,你说干嘛亲嘴,这是已经亲了小嘴。为了换你原谅又亲了你额头。本来亲一次完事儿,被你这么折腾,总共亲了三次。 “这还全是应你的要求。真是笑死了。” “不行吗?我乐意让我哥哥占便宜。怎么滴?” 全体捂眼。“哎呀瞎了我的狗眼!” 顺子五指张开挡在眼睛上,“瞎了我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的狗眼。” 不远处青木山一阵阴风吹起大马路的粉尘。 “顺子!那是你爷爷!你跑什么?” “爷爷你饶了我吧!我把豆腐干辣条全都还给叶风。” “顺子你这哥哥不行啊!你看我哥!包里是我爱吃的,脚是准备给我跑腿的,手是抱我的。” 顺子反问他:“所谓弟弟,不就是用来压榨的吗?” 宁十八,“胡说八道!我三哥说弟弟妹妹都是用来疼爱的。” 旭更是气得,“各位兄弟!把这混蛋哥哥押下!”最后还不忘冲着后面的空气假装喊:“顺子爷爷上!” 话一出口,风忽然刮得更狂。好像顺子爷爷真的回来了一般。吓得一行人慌逃。 “小旭你不够兄弟!” 分岔路口段子指着一边唤他们,“转弯转弯!” “干嘛呢?” “段子!难不成你看到顺子他爷爷了?” 宁十八一个巴掌压下去。“这边才是学校。你哥哥跟莫逆还要赶回去比赛呢。” 旭停下来原地踏步,问,“什么比赛?” 后面骑自行车殿后的霍山扣被他这记性气到不行。“现在是校运会呀!我的旭宝宝!” 旭拍拍前面的人,“哥哥,那你跑快一点呀!” “上来。”子居停下来。在后背伸手。背着旭跑回去。 “我去!这速度!我才不会输给你呢!”莫逆紧追不舍。 团子边跑边挥手高呼:“大哥加油!子居加油!” 旭跟他对着干,只喊:“哥哥加油!” 宁十八停下来看手机。后面霍山扣自行车慢了下来。“十八,你怎么了?” 段子闻言跑回来拉着人往前跑。“跑起来!你可没有哥哥背你。” “啧!”宁十八直接甩开段子的手,停下脚步。 “你这人!”段子无奈蹲下。“上来。” 宁十八摆手。“不。我打车。等一下,三哥打电话给我,我先,” 段子没收他手机往前跑。“李爷爷牌老爷机!只卖十块钱!真的只卖十块钱!” “段子你个王八蛋!” “你来呀你来呀。” “信不信我不帮你卖写真!” 宁十八手握把柄,走路带风的。段子顿了顿,“团子!接着!” “昨晚小美人喝醉了,你说家里有人给带去了宾馆。第二天早上,” “顺,顺,顺子!” “叶风他~” “为什么给我?十八爷嘴下留情啊!小旭,小旭宝宝!你等等我!” 走远的旭拍拍身下的人。“哥哥,有人叫。等一下。” “哦!” 子居停下来了。莫逆超过他了。“哈哈!我终于超过~子居你给我跑起来!” 顺子拿着宁十八的手机死命往前伸。眼看着后面宁十八伸手就要够得着。煦,“顺子!有多高扔多高!相信我!”但愿这一次他能跟从前打篮球赛时候一样听得懂他任性的指令。 全员都在喊:“顺子!给我!”“给我。”“我来。”“这边儿。” 顺子在原地躲着宁十八的攻击。很是狼狈。“我该听谁的呀!” 旭:“顺子!来创造奇迹!来吧!” 手机迎面飞上天。旭挣开子居怀抱跃起三米高,简直手可摘星辰。 “接到了。” 身下轻飘飘的旭现在才想起自己没有考虑降落的问题。“完了。怎么下去?救命啊!” 全员手臂搭桥仰头望天准备接。子居一脚踏出,踩上去助力一跳。跳太高了。只好抓住弟弟的手甩离心力收回绳子一样把人扯过来抱紧。霍山扣扔了自行车扑上去抱住两个胡来的孩子。宁十八拿回自己的手机。一直在通话状态。 “三哥。”声音有点喘。 “玩得很开心嘛十八。那我就放心了。你三嫂她呀,怀孕了还不知道。嚷嚷着要减肥。等孩子出生,你回来一趟吧。你做他干爹。” 众人围在霍山扣身边查看伤势。霍山扣摆摆手,“我没事。你们别胡闹了。快点回去参加比赛。佳明快要撑不住了。” “你们玩。我这个老人家就,” “三哥,帮我叫车。马上。位置,青木山下来第一个分岔路口往左。” 托宁三哥的福,路过一台五菱面包车把一车人载回了学校。来不及吃中饭就冲进学校,还是赶不上4×100。 刘佳明气得哭泣。“4×100女子组三个年级全部都结束了!你们现在飞回来都来不及了!我们班团体项目倒数第一,你们很高兴是不是?你们还是不是七班的一份子?” 旭安慰她:“没关系的。班长。我们还有4×400,我们还有广播操。首战输了不是全部,顶多就是一比零。我们最后一比二,还是我们赢的。” “说得好像你一定赢似的。” “莫逆第一棒,哥哥最后一棒。中间两棒我去跑也能得第一你信不信?” “你们,你们真的愿意一组?”刘佳明看着莫逆跟子居。 他们□□味那么重。昨天还拼个你死我活。 莫逆最先向子居伸手,“为了班级,我可以跟你放下个人较量。” 子居回握过去。“小旭要星星月亮我也会摘下来送给他。何况区区一个奖牌” 握紧彼此的手,两人异口同声:“成交。” “我就说嘛!哥哥好样儿的!我在终点给你加油!” 刘佳明让刘宝珠把巧克力能量棒全部拿出来。塞他们四个手里。塞一个说一句:“距离检录还有十分钟。吃饱好上路。” “我去!你这说得。” “佳明你故意的吧?” “佳明你的眼泪这么快就憋回去了?” 刘佳明一抹不存在的眼泪。“我那不是为了团结人心鼓励你们吗?你以为风油精抹眼皮子上我不难受啊?” “佳明你刚才说了什么?” “团子,吃糖。” “不,佳明就是说了。” “少废话!”刘佳明一声吼断这些个吃了巧克力还啰哩啰嗦的男人。“听着,我不管你们接棒训练配合得多差!最后一次!默契一点!尤其是团子跟子居。哎呀!团子你少吃一点!好不容易才减下来的体重啊!” 虞美人浓妆艳抹,在检录的时候赶到了。一步一颦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隔壁参与刚赢了4x400女子组的田心风头被虞美人盖过,身边熙熙攘攘都是要签名的花痴。田心心中不痛快,在啦啦队上跟七班正面杠上了。七班也不是好惹的。此起彼伏的加油剩响彻整个操场。七班全班上阵,难得团结。 第一棒莫逆全速,领先半圈,稳赚。体育老师看表,记录一分钟。 第二棒,小段子稳扎稳打,位列第二,不算差不算好。体育老师一看,已经是一分二十。 第三棒,赶超成为第一,众人以为交棒到子居这比赛七班稳赢了,毫无悬念。 意外发生了。 离交棒还有十米。团子脚下一扭,整个人甩了出去。崴了脚。手里还死死抓着红色缎带的棒子。 眼看着一个个在身边跑过交棒,知道自己追不上的段子心中着急。余光瞥见自己班大本营坐着自己心仪的人。被虞美人看到摔倒丑态的团子心态完全崩了。蹲在原地哭。 前三已经过弯道,4×100赢了的三班已经跑完半圈。并没有疲态。即将二比零。七班无力回天。 子居在不远处冲他喊:“站起来!走也要把接力棒给我!只要交给我,就算对手站到了终点我也赢给你看!” “团子加油!” “走到最后!” 群情激昂,都在为失败的英雄加油。 指甲剐蹭着塑胶跑道。团子急中生智学着父亲曾经教过的急救办法把脚反方向强行扭正。脸上表情疼得狰狞。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扭曲的表情跟瞬间被冷汗沾湿了毛笔字贴在身上的白衬衫。体育老师冲上来要救人。团子奋力跑完这十米,交出棒,被体育老师拖出跑道。 子居接到棒。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二十。团子只觉感觉身边卷起了旋风,嗖嗖地凉风吹。子居迈开大长腿,手臂挥动像风车,全身肌肉爆发。连超三人。 观众沸腾。个个探头往前。离跑道近的不顾老师阻拦直接跟在子居身边陪跑,给他加油打气。没多久就被子居甩在身后。 子居再超三人。裁判用砂纸一样的声音吼叫。“还有100米!三十秒!破纪录了!快!快!快!” 全校的最快纪律四分钟三十秒。团子摔了还能破纪录都是宁子居一个人的功劳啊!40秒跑完三百米。 “七班七班!非同一般!” “七班加油!对你们路转粉啊!” “团子摔了还能破纪录七班神了!” “子居男神!” “宁子居!你破了记录我把校花打包送你床上!”校花就是田心。三班的人倒戈相向了。 “哥哥加油!”旭站在终点,呐喊被声浪淹没。 子居还是看到了他的嘴型。二度发力,冲刺。更快。 群情更加汹涌。三班暗恋校花的小伙子发力。不敌曦赶超。 最终两人齐头并进,冲过终点。 裁判要求看录像判断。子居脱力,身子不稳。旭上前扶,被直接压倒在塑胶跑道上。 录像里子居最后关头蹬地跳起,腹部先过终点,所以重心不稳。旁边的体育老师激动得抢过主持人麦克风广播。率先宣布七班胜出。 子居不但破了全校记录,还破了全市纪律的好消息传遍整个纪念中学。观众掌声雷动。 “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体育老师。”刘佳明喜极而泣。 体育老师对着麦克风算了一笔账。“破校记录加七分,破市记录再加七分。七班二七一十四分啊!” 三班第一才加五分。就是他们广播体操加满也不过团体总分十。七班所有人都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 “难怪裁判说要破纪录!” “校长也说了!” “哈哈哈!我们七班赢了!” 知道自己赢了的子居兴奋得翻身压倒旭在他脸上乱啃。 旭知道运动员拿冠军多少有些不自然的兴奋。没有计较子居亢奋的异常反应。但是,子居下身的反应顶到他了。 第173章 偷情 “哥哥,你先上台领奖。我在低年级办公室那边的男厕第一个隔间等你。” “请获奖班级派代表上升旗台领奖。下面,是我们纪念中学家长组的高跷比赛。请各位家长准备。” 旭正准备走出操场,迎面见到了他认为不可能见到的人。“爸爸。” 宁正摸摸旭的小脑袋。“子居跑完了?” “嗯。” “过来给你爸爸打气。”宁正说的是家长组。 “好” 莫逆也带着团子过来了。跟他道歉说井叔叔来不了。宁正不高兴了。“井怎么样了?” 莫逆高大的身子在矮小的宁正面前恭敬地弯下来。“刚打过电话。画完彩,准备上台。” 宁正无奈。“还想着跟他比一比呢。” 莫逆,“娘说了。” “团团还说啥了?” “她说,我是留给团子当哥哥的。你要也不能给。” 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旁边团子在他耳边说了,大陆时候莫逆随机应变做得很好,宁正有意招他进旭日东升。团团觉得太乱,没同意。 旭扁扁嘴,“就知道爸爸没那么闲来看我们比赛。原来醉翁之意不在我们。” “好。团子给你留着!”宁正也不勉强。转头向着旭,笑骂一声,“笨笨的。” 这句话旭曾经在宁正说的被窝故事里听到过两次。流浪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宁日说过,“我赢了。这块肉你吃。爸爸的话你敢不听” “爸爸,你不饿吗?” “谁让我是你爸爸呢。” “那你是饿还是不饿啊?” 宁日一个脑镚儿,“笨笨的。” 这是第一次。 宁正吃不饱,晚上被抱在怀里听着爸爸饿得咕噜噜叫的肚子忽然明白过来。忍住肚子饿,没再哭。 第一次打猎,拖着那头刚断气的野猪气势如虹摔在爸爸面前,他带血的右手拇指一摸鼻子。小屁孩儿一脸嘚瑟。“了不起吧?谁让我是爸爸的孩子。”这一次他没哭。 宁日跪下来,捧着他被野猪獠牙撕裂的左臂,眼里浊泪像那夏天暴雨搅浑的天池水,一汪满洋在湖中汹涌,硬逼着自己不溢出山头来,不毁山下百亩良田。“我们以后,一定有大口吃肉的一天。爸爸答应你。” “我也要猎杀好多野猪。肉都给爸爸吃。” “笨笨的。”这是第二次。 没有第三次。 因为宁日之后在外面忙着赚钱养活他们九间房所有孩子。也再没有像东山上时候一样有空,终日与宁正切磋功夫。 旭也是明白的。旭日东升好说歹说也是一个上市企业。身为董事长的宁正怎么可能真的闲得能来参加他们的校运会?这一次,算是因私殉公吧?总比万万亿那满天飞的老爸强。 “爸爸,我带你过去检录。” 日升会红棍的实力不是吹出来的。再者说,宁正也没在家跟孩子们打闹。跑赢家长组拿下冠军简直毫无悬念。 终点的地方,一个哭泣的像个小屁孩儿的初中生朝宁正径直冲过来。 “爸爸小心!”旭担心是刺杀。杨河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他不能不防。 那初中生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小拳头下了狠劲儿捶打宁正的小腿。“我爸爸是世界冠军!你还我爸爸!” 宁正想跟旭讲话,现在不知道咋整。宁正蹲下来,问他:“小孩儿,如果你爸不是世界冠军他还是不是你爸” 那小男生脑门儿一甩,“当然是。” 宁正摊手,“那不结了世界冠军每年都换一个。你爸永远是你爸。在外面事业顶天的厉害,那也有被后人顶下去不得不认老的一天。唯独在你面前,你的老爸永远不会服输。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爸爸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不起。但是,你一定要把眼泪擦干。因为他的确曾经为了你幼稚地喊出那句我爸爸最厉害,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不起的一个人。现在,你能原谅他撒的谎了吗?” “爸爸。”小男生的父亲也到了。小男生叫一声爸爸,站在自己爸爸身后偷偷抹眼泪。 那小男生家长身体很的强壮。然而握手软绵绵没有什么力道。他说,“谢谢你。不过那个,我真的曾经是世界冠军。现在因为伤病退役了。在国家队担任短跑教练。” 他看一眼宁正身边的旭。“这位爸爸,我自认为自己还没老到老花。如果您有第二个儿子,请务必把他交给我。我会还你一个荣耀满身的世界冠军。” 尽管旭把自己身体练出了几块小腹肌,脱下衣服在镜子前跟子居一比,依然差了好几倍。这人说第二个儿子,首先把旭这个病秧子排除在外,眼睛也是够毒的。 “你会透视吗?”旭不悦地喃喃道。 不料,偏此人不仅眼尖还耳聪,给听到了。“观千剑而后识器。我成天跟肌肉,力量打交道,要连技巧锻炼出来的还是跑出来的肌肉都分不清楚,那可就丢人了。” 旭抬头,“我倒是有一个健康成长的哥哥。” “在哪儿?” 旭手一指莫逆。 “小旭,别闹。” 那教练挖到金子一样冲过去了。旁人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个好机会给自己哥哥。 “莫大哥比我哥哥更需要这一次机会。我哥哥还要继承旭日东升,当大总裁呢。” 宁正笑笑,“你有问过我这个现任总裁的意见吗?” “哦。爸爸你什么意见?”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继承呢?” “我爸爸,我要孤儿院跟纪念中学就好。至于旭日东升,你给瑞哥哥或者哥哥,随便你。不过我觉得哥哥不会要旭日东升。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对我们这些老行业不屑一顾。” 宁正捏着下巴,“我还想等你哥毕业出来帮瑞瑞让他轻松一点儿。看来我得找子居说一下。旭你去哪里?” “上厕所。” 广播响起来,“请家长组短跑冠军、亚军、季军上升旗台领奖。谢谢。” 宁正要去领奖。看旭走的方向不是很对。在他后面喊:“那边不是有吗?你去低年级办公室那边做什么?” “老师们上的厕所,特别高级。我去试一试。” 宁正摇头,“这孩子。” 领过奖,宁正问莫逆有没有看见子居。“正叔叔,找人这事儿我觉得还是找顺风耳比较好。” “哪个顺风耳?” 团子带着宁正找到了大本营的顺子。“低年级办公室洗手间。要不我带你过去?” “不用。安稳带我走过这个学校。” 团子蒙了。小声问顺子,“安稳是谁?” “秃头校长本名。” 谢过这个“顺风耳”,宁正凭着当年的记忆摸索到低年级办公室旁边的洗手间去。 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令他怀念。当年宁日策反安稳求得帮助拿到许可证,名义上建纪念中学,实际雇佣的都是钱粮的兵。一点点,一天一批把人送上码头离去。作为□□建的这所学校,就叫钱粮纪念中学。此去经年,学校他们是建成了。但是为了过审,钱粮纪念中学被迫改成了纪念中学。 几十年没有来过,宁正还以为很难找。结果校园完全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很轻松地就找到那个洗手间。并且凭着熟悉的喘息声确定了自己大儿子在第一个隔间。 宁正看着脚下伸出来的门外两双腿,门内两双腿。故意放慢了语气说明来意。 衣服摩擦的声音,大声喘气的难耐,门内熟悉的两双鞋来回变换位置,这些,宁正全部看在眼里。最终还是子居的鞋占了上风。把那人压在隔间的门上,手脚全部锁死。回答他,“是的。爸爸,那个体育教练也找了我。但是我拒绝了。我毕业之后想自己开公司设计游戏。” “幼稚!玩游戏有什么前途?”宁正还要数落电子辐射什么的。 “宁先生。”霍山扣来了。“他跟我一起设计这个。教学呢,是有方法的。为什么沉迷游戏的人总是比沉迷学习的人多呢?这是因为……” 霍山扣带走宁正。临走前敲敲门板,“快点搞定回去上课。” “今天运动会,不上课,小霍霍。” “我好像听到小旭的声音了?” “爸爸你听错了。是我。霍,啊!” “子居啊你叫这么大一声真的没事吧?” “没事。”脆弱被弟弟抓在手里□□,事情很大!可是子居不好说。他尽量平复沙哑的声音。“霍老师你,快出去。” 人走后。子居伸手要打旭的脑袋。抬起手上面不干净,又换了一只,捏了一把旭嘚瑟的小鼻子。“你作死。故意的吗?” 旭举起两只满是粘液的小手,小屁股一扭一扭。“偷情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我,” 我不想偷!我想光明正大!我害怕说出口之后连偷的机会都没有。不说,我这辈子憋得实在是难受! “哥哥你不用谢我。都是男人,我明白的。” “哦。” 旭伸胳膊碰碰子居。“那就这样吧。我先出去。你等一会儿再出来。” “嗯。好。”子居趴在洗手间隔间喘气。“不然我还能说不好吗?魔鬼啊!” 第174章 追我拼命追追到 三天的校运会很快结束。七班第一。三班第二。子居四块金牌,莫逆刘佳明也是,神奇的是,刘宝珠也获得了一块。 对旭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不。也重要的。但是有更重要的。 自从见识到团子那一扭正骨的破釜沉舟的决心。原本无感的虞美人对这个顽强拼搏的团子喜欢到不行。还到学校倒追。旭带领小分队各种“出卖”队友。 一日,虞美人又来了。 “hi!美人儿!团子上厕所去了。” “我去围观。” “兄弟们!给美人儿开路!” 之前在宾馆装醉他不肯占自己便宜偷偷走了。但是倚在团子肩头摇摇晃晃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估量的。这一看,果然。虞美人站在门口,吹一声口哨。 “咻~大团子。” 吓得团子没对准,尿了旁人一身。 虞美人倒追纯情花季少年的八卦用不了三天就占据了安居岛三大报社的头条。吟民日报,当红男模情迷初中生。喃方都市报,咩城晚报。经典标题:震惊!当红花旦竟然对无知初中生做出这种事! 团子甚至做过一个噩梦。梦到旭青白的脸在手电筒映照下阴森森地问他,“你不娶小美人,宁二哥死不瞑目啊!”吓得他半夜惊醒从宿舍的双层铁架床掉下来,差点砸到莫逆。 还好后者一拳抵在他肚子上,把他顶了起来。团子苦练半个月的扁平小腹就此留下一个砂锅大的淤青。 旭一个短信过去。还没下课呢,虞美人已经提着活络油舒筋健腰丸过来了。 一到学校直奔七班,撩起团子肚皮就给上药狠搓。疼的团子鬼哭狼嚎。 虞美人生气了。一巴掌打在他淤青旁边的好肉上警告他:“吵什么吵!不搓淤血散不开!” 从前就是,小美人是小分队里最会包扎伤口的。也是最会照顾人的。旭在座位上得意洋洋地想,这两人要成。 团子卷起衣服盖住脑袋,闷声哭泣,再也没喊过一句疼。药上完,放下衣服的时候,团子那一脸鼻涕加眼泪真是有够难看。 旭捂着脸给他递纸巾。“我的兄弟啊!你的形象被狗吃了吗?” 团子愧疚得要死。又丢人丢到姥姥家。心里难受。手里倒不忘擤鼻涕。喷气式飞机出了料。纸球起飞,准确无误地从上方落进桌子边上垃圾袋里。围观的七班同学远远躲开去,装作不认识这人。 “瞧你这劲儿!你是要把鼻子也抹掉吗?我来。” 虞美人倒不嫌弃。拿起纸巾就给他一点点擦干净。团子仰着脸不动。让转哪边转哪边。贼听话。 之后,七班中午聚会、午休、放学。总能看见虞美人旁边有一个翩翩绅士在念剧本。或者抓着他手教他写字。 团子本来的意思是让旭教,他字写得好看。小美人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可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就要你教。”团子低头,嘴唇贴上去,触到两片柔软,彻底沦陷了。 顺子八卦问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虞美人说到这个就一脸苦瓜相。 团子是很有担当的人。为了爱人可以下狠心戒了12年一直陪伴自己的零食。两个月的时间甩走一身肉肉。虽然腹肌最后九九归一,至少整个人瘦了下来。 那段日子,团团没少下山来监视他们有没有虐待他的宝贝团子。知道真相的井哭出眼泪来,然而还是一巴掌压在团子肩头,叮嘱他:“听着!喜欢人家就要负起责任来。喜欢,是一辈子的事情。” 团子大受触动。重新拾起舞台剧的功夫。还托团团的关系,拜了一个不错的师傅。每天放学、节假日就去师傅家里吊嗓子、站桩、做手。 团子本身就是看着井跟团团演戏长大的。莫逆的油彩也是他画的。师傅也说他做得很好。但是呢,团子这个人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玷污了舞台。这同时也是他不跟虞美人成好事的原因所在。在没有实力给自己爱人脱离泥潭之后依然能在家里活得很好之前,团子一直在忍。 团子进过剧组探班,那些事儿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虞美人也看透了娱乐圈。绯闻过后,减少通告,只接一些平面广告维持生计。更多的时间,他也在跟团子一同拜师学习。旭觉得不必要。团子也可怜他辛苦。 子居倒是很理解。“喜欢一个人,会千方百计去了解他、去接近他。无论他所在的领域你是否熟悉。” 旭也就不管了。 虞美人很勤奋。加上之前在剧组磨炼出来的演技,生活的苦难带给他的处事圆滑。很快,两人就要开始第一场舞台剧表演。 团子害怕生人上不了舞台。旭就包下整个剧场让他练。起初是虞美人一个观众。后来旭也来看团子表演。子居训练完也赶来了。段子、顺子、宁十八,小分队队员陆续进场。最后来了一个陌生人。团子也不害怕了。 单独排练结束,跳下舞台,团子第一时间感谢爱人。“宁二哥他们走来走去进进出出说要给我体验真正的舞台。只有你,一直在下面看着我。会不会很累啊?” 所有人看着虞美人,等着他的回答。 虞美人牵起团子的手。“不会啊。我喜欢看。看着你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开心。虽然你演得一直是同一个曲目。但是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进步一点点。好像看着蜗刘一点点爬上葡萄藤。心里总想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等我反应过来,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你呢?你在场外看我拍封面什么感觉?” 众人转头看团子。 后者旁若无人捧起爱人的脸小心揉捏。“特~别的慢。你每一个动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连你翻摄影师白眼都像慢动作回放。好像拍下来给大哥他们看。看!我媳妇儿还有这么丑的时候!哈哈哈!” “你找死!打你打你!” 众人,“呃。好饱的狗粮。” 小剧场很成功。师傅很满意。把之前进来的陌生人介绍给团子认识。原来,那个陌生人是团子师傅的师兄,也就是团子的师伯。舞台剧国家一级演员。在师伯训练下,团子练习更加用心。也更加忙碌。两人是你侬我侬就差一步。 虞美人最终进团子家门还是旭一瓶老白干的功劳。一哭二闹三上吊哪个都用不着。团子起床看见被窝里冲他笑的人,嘿嘿一笑,自己就钻过去了。 在牛仁医院病床上的旭想起那一瓶老白干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老毛病。” “死不去。” 对来探望同学,旭一律用这个理由挡过去。 吃过霍山扣精心烹调的晚饭,吃过药。开了窗。旭就躺在床上,静静看着那窗。等着,翻窗进来的那人。 “小旭你怎么没有关窗?夏天快要过去了。天气有点凉了。你冷不冷?” 子居轻车熟路翻窗进门坐在床边,握紧旭的手暖一暖。旭不说什么,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他。 “哎呦我在外面走了一会儿。我的手还比你的凉。” 子居要撤手,旭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原本坐在床边的子居直接被他带着两手扯上床。身体紧贴着身体。两人都没有说话。子居沉重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旭像猫儿一样钻进子居怀里。子居以为他冷,给披上被子。 “月色,真美。” 子居望向窗外那一轮圆月。“是啊。大大的圆圆的,像一个盆子,挺漂亮的。哈哈哈。” 旭,“……哥哥,你的语文是该找佳明好好补习一下了。” “布局,你退出吧。” “恩人,我帮你监视段九斤。”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救你,不是想你报答我。”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我布局知道,有恩要报恩有仇要报仇。你救了我,我不是那种看着你有危险自己一走了之的人。” “我怎么会有危险呢?我有哥哥,我有公司。我爱□□业双丰收呢!你这个污点少来污染我的生活。” “恩人,宁十八怎么办?” “我去找他。你不要插手。” “喂!你!就是你!给我站住!” 坐在床上的旭正捧着手机跟人聊天呢。隔大老远就听到了莫逆那一嗓子的大吼。 莫大哥怎么突然这么凶?旭穿上拖鞋下床,走出来一看。莫逆正在壁咚甘露。 一米九很有压迫感。把甘露圈在怀里吓到发抖,两眼泪汪汪的还有点可爱。大手一挑胸牌,恶狠狠地:“甘,露。名字真好听。今晚几点下班?” 旭内心:哪儿来的流氓手段?! 甘露怯怯地:“中班。”说话还是很清晰的。 旭回想当年,莫逆也是这么强撩。简直就是灾难性事件。前世问到什么班就耍帅走了,电话没问,喜欢不说。第一次还是李子出手约的人。然后一圈人傻逼地兴奋着围在出租屋小桌子前面商量去大酒店还是直接开房。 “还是一如既往的鲁莽和勇敢。” 当年佩服他想都不想就冲上去,再活一世,依然被这种大胆直接的求爱行为震撼到。 旭问旁边咨询台吓傻了的护士“中班是几点?” “甘露姐姐这个星期排晚班。到明天早上八点。” 那边,莫逆一掌打在墙上,墙上腻子粉都被他震下来了。“中班中班是什么班?几点下班?” “三,三点。”这是真害怕起来了。 “电话。”莫逆在她面前摊开大手。 甘露从护士服里拿出笔,一手写一手抓住莫逆的大手固定。甘露柔软的手一触碰到他,莫逆马上僵直了身子,像个木头人。 不对啊!甘露说谎了!仔细一看,甘露丑丑的齐刘海呢?土土的黑框大眼镜呢? “甘露什么时候剪得头发?” “前天夜班白天找我们一起去剪的。隐形眼镜也是那时候买的。腮红也是。” “腮红?”旭再去仔细看甘露脸颊,果然是有那么一点红。 旭反应过来有问题。莫逆终于拿到想要的情报,收回手。“三点钟,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等着。” 说完就走,毫无留恋。他走得快,旭这个小短腿问小护士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几乎是小跑追上去的。后面甘露临时跟别人换班。 出了大门口,离了甘露视线。莫逆一看表,下午一点。旭刚好出来。莫逆没写电话号码的右手拽着他两胳膊使劲儿地前后摇晃。慌到不行。 “三点。怎么办啊小旭酒店没决定,衣服没选好。不是。第一次就上酒店她会不会害怕到门口就走人了?小旭啊!表弟啊!救命啊!” “我有点晕。” “对不起。”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莫逆马上松手。 旭松了一口气,扶着人肩膀站稳身子。“呀!这时候知道羞涩了?当初怎么这么牛掰去壁咚人家呢?莫总裁?” “都怪团子的肥皂剧!” “噗。” 骨子里还是个纯情小处男。这样的莫大哥旭只见过两次。 每次都是甘露。每次都是找他帮忙。 “放心。兄弟出手,没有追不到的女人。” 更何况,甘露这个本来就知道抓住机会的女人。 前世,居总以为甘露只是莫大哥身后默默无闻的那个女人,如今看来,似乎另有蹊跷。这么聪明的女人主动隐藏在莫大哥身边做什么? “小旭,你想好怎么追没有?” “啊?没在想。”我在想甘露的目的。 “那你发什么呆啊!赶紧想!没时间了!甘露这样的好女人错过一个少一个!” 莫大哥,甘露她似乎不是你幻想中的贤妻良母。本想这么说,看他着急得团团转,旭还是决定这件事自己帮他解决算了。只要不危及莫逆安全,甘露爱演乖乖女就随她。 旭翻开手机打宁十八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 搞什么?旭再找顺子。“喂,顺子,莫大哥要泡妞。今晚三点,你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两点开车过来牛仁医院接莫大哥他们。饭店旁边一定要有电影院。买两,不三张夜场。” 莫逆拉过他。“通宵看电影她身体受得了吗” 人家还值夜班呢!你个傻叉!“受不了睡你肩头。” 莫逆倾过来说话的身子瞬间站得笔直笔直。这反应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旭简直要怀疑今晚被吃掉的人是他这个霸气侧漏的莫大哥。 “顺子,告诉十八回我一个电话。他电话打不通。别问,秘密。顺便,你马上过来给莫大哥参详参详。” 莫逆拉住他,“你去哪儿?” “就许你跟甘露约会,不许我跟哥哥亲亲?” 第175章 莫家 “我一个人……” “我叫了顺子陪你。” 莫逆总算把旭皱巴巴的衣角松开了。上了车,司机自己先开车了。戴鸭舌帽的司机低头不看后视镜这一点让旭觉得不是很安全。 “中心小学附近城中村。”甘露随姑姑甘草住在那里。前世,那里也曾住过莫逆,跟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 司机含糊不清的说:“起步费以上加收两百。” “坑爹呀!” 清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个城中村住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传说还是日升会崽子小集会的场所。你一个学生,去那儿做什么?” 这清亮的声音怎这么熟悉? 前方红灯,司机摘下帽子抬头看一眼车内后视镜。熟悉的大眼镜小眼睛。“你好啊小旭。”又是那含着一口水的声音。 旭三张百元大钞砸过去。“臭十八!难怪你关机了!原来就在我面前!把声音变回来!” 旭已经没好气去问宁十八为什么刚好在这里,还有一台真的出租车。凭校运会时候一个电话出去五分钟不到就叫来一台面包车的本事,区区出租车算什么? “好好好。听你的。”绿灯。宁十八继续开车。“说吧。要打听谁的事儿?” “甘露。牛仁医院的甘露。她姑姑是甘草,护士长。”旭说了甘露值班的不寻常。 宁十八,“这个女人有点小心机。但是本性不坏。没什么问题。” “没了” “没了。” “这情报太模糊。我不买账。三百块还我。” 宁十八把钱塞进裤带。“你非要知道” “嗯!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宁十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出声了。开车在窄小的巷道里左拐右拐,一直把旭送到甘草所在楼下。 全程没有告诉过他具体位置就能走对了?旭扒着驾驶座的皮椅问他:“你怎么知道甘露住哪儿?” 甘草吸毒。宁十八贩毒。吸毒的不给钱,贩毒的就收集她全家大小信息,随时准备限期一过就上门泼红油。旭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大眼睛小眼睛的宁十八是日升昌的十八公子。 “你装学生太像,我差点忘了你是日昇昌的人。” “在纪念中学,我是宁十八。 小旭,我知道你瞧不起黑社会。我也一样。那又怎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像我这种生来带着太阳血脉出生的人,尤其是这样。我走不出去。” “我瑞哥哥就走出去了。他是兔子爷的儿子。” 宁十八笑他天真。“在江湖,离了会没了关系,就什么都不是。像廖天瑞这种顶尖上的,摔下来有可能留得全尸吗?” “我瑞哥哥……” “不说你瑞哥哥了。甘露的小心思很明显。她想榜上大款,又怕套牢。选中了莫逆这个新会的小分队队长。就是这样。配合她吗?” “莫大哥入新会了?” “啧!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霍老师家的派森跟着蓝鲸做西山岛项目的运营。赚钱养同样想法的入了新会他媳妇儿耗子!你瑞哥手下三个上市公司外加一个网站。你三当家,新会龙头。兔子爷,新会顾问。还要我说什么吗?” 宁十八对他这彻底退出的迟钝很是无语。趴在方向盘上很是无力。“为什么你家的事情我比你还要清楚?” “十八,帮忙叫几个人撑撑场面。小分队队长的婚礼少不了小弟跪拜上酒。甘草的债我还。” 宁十八闻言抬头看他,“莫家以后出什么事,你也扛着?” “扛着。”旭眼神如此坚决。 宁十八气得一拍方向盘转身过来掐他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傻?他们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趟这一滩浑水?” “我欠他们一个孩子。”旭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无神望着车顶。 前世的莫逆,是居亲手杀死的。 莫逆为救被对手绑架的甘露,刺杀廖天瑞。失败,被廖天瑞带回堂会受审。三堂主集齐,莫逆认罪,劫持居试图逃出去。上了车,居还在劝他认罪,等廖天瑞处理对手。 “我等不及了。” “你为什么等不及?等我慢慢跟瑞哥哥说,他这么疼我一定会同意的。” “我等得了。露露等不了。居,露露怀孕了。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了我算什么爸爸?” “那我们呢?露露是你媳妇儿。我们是你兄弟!喝了血酒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眼里就只有甘露。你可曾想过团子?可曾想过我们?” “所以我把你带出来了。”莫逆说完,把车停在路边。 后面,廖天瑞等人的车紧追不舍。莫逆最后一次摸摸他额前睡翘的头发,把早准备好的刀塞他手里,握紧居的手,把刀子刺进自己胸膛。 看到刀子的一瞬间,居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刀子刺进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洒在他手上,居的眼泪才醒觉过来。 莫逆撑着一口气,在他耳边道歉。“对不起。居。我失败了。我一个人死,不能连累小分队。你很坚强。不要怪我。活下去。带着小分队活下去。不要报仇。我有今天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你可以帮我救回露露吗?这件事,她是无辜的。还有,你不能怪瑞哥。他只是为了整个日升会着想。听到没有?” “我不听我不听。” 居推开他,发了疯似的在座位上擦自己手上的血。莫逆的血在汽车皮椅上流成一滩。他再抹,也不过越抹越多。 旭看着自己颤抖的血手。很不甘心。“你给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这是要我,亲手杀兄。你可曾想过我是怎样的心情?你怎么狠心把责任就这么推到我身上?” “你是最坚强的。你能做到的。居,这个。”这是莫逆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莫逆手上,是廖天瑞在居初中入学前给莫逆的全家福照片。 旭拿了过来。“原来如此。难怪你说我是不一样的。你早就知道。对啊。我可是红花双棍的儿子。”居含着泪给他一刀痛快。 廖天瑞打开车门看到的是手握小刀往面目模糊的人脸上疯狂捅刀子的居。 居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看到车门打开,转头看着那人,笑了笑,晕了过去。 临时变节,功过相抵。历来没有这种先例,廖天瑞就按自己的想法处理,居任新队长,保住了小分队。 找到甘露的时候,未成形的胎儿从她身体下方流出来。血水顺着青砖缝儿打个洞儿钻进居的身体里。居胃里一阵翻涌,第一次,看到尸体呕吐。 宁十八看他脸色不对早已经松开了手。回忆中醒来的旭强行把反酸的胃水吞回肚子里。“做大哥的,只能扛着。你三哥也是一样的。你应该明白的。” 那个名字,再一次激起了宁十八的不适。他捂着耳朵自欺欺人。“我不明白。我是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你要救布局?为什么你要救段子?为什么你要救廖天瑞?为什么你要救西寅?你要护着你们家,为什么你就是不救我?为什么你要告诉他?” 宁十八捂着耳朵坐在驾驶座上泣不成声。宁十八喜欢宁三这件事,是旭告诉宁三的。也正因为这个,宁十八在霍家院子才待不下去。“我回不去了。” “十八,放过宁三,放过你自己。” “玩得很开心嘛十八。那我就放心了。”耳边再次响起这通电话,宁十八知道,自己跟宁三是真的完了。 “好嘛好嘛!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死?”旭故作轻松揽过宁十八。“带你去小西家吃海鲜粥。带你去找我妈咪,让她给你炒个红油下牛下水我给你调香油蒜蓉油碟。带你上青木山吃团团阿姨的艾蒿团子,糯米糕,桂花糕。带你去小霍霍家吃个家常菜。你看,可以去的地方那么多,你怕什么呢?” 宁十八也不是矫情的人。情绪失控也就那么一分钟的事情。再说,宁三结婚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来安居岛平复心情也已经一月有余。人家新婚燕尔的,他一个人在这边再看不开,还有什么办法呢?这家伙还傻乎乎说了这么久。 宁十八一脸嫌弃地甩开他手,转身继续开车。“喂,给霍老师打个电话。” “干嘛?” “去人家家里吃饭不打一声招呼就去啊?” “哎呀不用。都是自家人。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菜市场买食材。” “你知道怎么做吗?” “小看我。小霍霍的厨艺还是我教的。” “我听你吹!霍老师的厨艺师承他母亲贞跟大哥霍秋水。” “十八呀,你说你记这么多事情你脑子不累吗?” “菜市场哪边走?” 旭也不问了。专心指路。 莫逆这人,什么都着急上火一样。一见钟情,下聘礼,领证,摆酒,一个星期全部搞定了。莫逆年龄不够?这种小事廖天瑞早就搞定了。井跟团团下山来也要一段时间,就这么错过了大儿子人生大事的紧急筹备。 甘草还说要回娘家摆酒,流水席摆上三天三夜,叫他们村里人都知道甘露嫁了个好老公。甘露莫逆好多歹说才决定在段子家开的农家乐解决。 那段日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团子虞美人也放下排练回来帮忙。刘佳明出手分配任务,七班人帮忙剥花生、撕鱿鱼笋干、洗生菜、烧水拔鸡毛……请来的大师傅小师傅开炉烧乳猪。 小分队的各位搬桌椅累得够呛,埋怨大哥不心疼他们。只有帮忙写喜帖对联的旭知道,着急的不是莫逆,是甘露。莫逆,只是一个妻管严。 婚礼最中间的八仙桌上正正摆着莫逆给三当家递酒的照片。日升会三当家,自建新会纵横西街,无人不知。这一张照片出来,那些道上的已经自觉往自己杯里倒满准备待会儿敬酒了。 “请新郎背新娘下花桥!” 大肥婆红扇子一摇,用她多年练就的大嗓子强行把喜悦告知周围每一家。 莫逆一身大红马褂,甘露一身金线秀禾服。郎才女貌。 敬酒一桌一桌走过去。走到一半莫逆已经是半个身子靠在旭身上,半个身子被子居架起来了。 “喝!” “新婚快乐。” “招待不周。慢慢吃。” “早生贵子。” “承您贵言!哈哈哈!” 莫逆喝得烂醉。趁第一轮宾客都敬完,子居跟旭一左一右把莫逆架在中间带回小房间坐下。 莫逆整一个红脸关公。喝多了还要脱衣服。子居去外面找解酒药。旭在前面拿着大肥婆留下来的蒲扇死命给他扇风。 “好好好!” 旭应,“好。很好。” “真好!” 旭,“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当然很好。” “露露今天,” 旭,“嗯。很漂亮。雍容华贵。” “他们都给我敬酒。” 旭,“应该的。” “不是。”莫逆挥着手指摇头,“是因为你那张照片。他们怕三当家。他们以为我跟三当家有关系。所以他们也怕我。呃。”莫逆打了个嗝儿,“小旭,你那照片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 居回母亲中学的时候,莫逆说他是不一样的。居以为是西寅暗中助他。后来发现确实不是他吩咐的。是廖天瑞。这是莫逆死前的照片告诉居的。但是当时居不相信。他更宁愿相信是三当家这个球友不忍心抛弃他。当时的他,脱离了宁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渴望,重拾这个异姓亲血缘的哥哥的温暖。 那一次,团子一家在青木山上拜祭。看到坟头有桃花。“谁呀!在我祖宗坟头乱扔桃花!” “居你去哪儿?” 居挣脱莫逆,从山顶往下眺望。桃花啊!有什么不开心就去看看桃花,自然就人面桃花了。他的三当家!零星树木中是那一架丑爆了的奔驰越野车。 莫逆说,“他已经走了。” 团子问他,“宁二哥,你这么着急要追谁?你家的人不都在安居岛吗?你没有认错人吧?” 居环顾四周,飞起一脚踢翻起人家送葬上山的棺材板。在人家呼天抢地的哭喊中,在莫逆一家的叫唤中,旭踩着一块棺材板从山顶滑下山腰。 环山公路盘旋往下走的奔驰拗不过他这玩命儿的。停了车,下车来。举着一个老布鞋,举高,啪的一声打在马路中央。自己抱着头坐下来,问他,“你干嘛呢?” “我还想问你呢!有种把我托付给莫大哥,没胆见我?” “谁有那闲工夫?莫逆待你好是他自己的事儿。我跟他非亲非故。还能一句话让他替你挡子弹?” “呵!日升会三把手一句话指挥不动山野驻守的手下,天底下还有谁能?” “关你屁事!” “是。我管不着。我们不熟。我们连同学都不算。就这一个小球的交情!还给你!”旭解开手上佛珠手链劈头盖脸冲他砸过去。 这是居刚到母亲中学时,被禁止再见居的西寅偷偷给莫逆转交给居的日升会三当家信物。 “见此物如见三把手本人。最近不太平。给他当护身符。记住,说是你给的。他要是发现了你就说是自己偷来的。知道没有?” 莫逆把这个给了他,并且如实说了。所以居才敢骗自己,在青木山这边得到的所有帮助都是来自三当家。 “什么信物?谁认识?我们拍一张照片,挂在你家,让那些崽子看着,我宁子居,你罩的。” “好主意。去啊!” 这两人干仗似的冲到人家照相馆。三当家袖子一捋,肩膀露出一点的老虎头直接把摄影师吓晕过去。 那时候日升会扩张,跟很多堂会合不来。三当家想罩一个是一个。于是拉上了后来跟上的团子跟莫逆一起过来了。 团子倒是乖乖跪下。莫逆不肯。“他不是我堂的堂主,也不是日升会龙头老大。我不跪。” 最后拍出来的照片是:居递茶给莫逆,再由莫逆接过要端给西寅的样子。 这张照片他一直贴身放着,跟莫逆死前给他的全家福一起。这些照片随着他的重生,跟到了宁家玻璃柜,来到这里,真正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哪儿来的? 我说了你就能知道吗? “段子帮我PS的。” 莫逆竖起大拇指,“段子这技术啊!弄得跟真的似得。”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只是你们都忘了。 因为国家队训练的缘故,莫逆退会退学去了训练。旭对甘露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得知债务还清之后,她把莫逆劝退会了。 团子跟虞美人也在师伯处苦练。井这一家的孩子,算是辍学出去成家立室了。 不过团团很高兴。说古代女孩子及笄就嫁人了。虽然道理讲不通,比起苦苦在校挣扎1分2分,井一家都觉得出来社会做事更实际。 这一家就好像两只蝴蝶,飞过来,又飞走了。只留下两个电话号码和偶尔几个节假日的相聚。 要上课学习的苦逼七班依然在廖天煞的高压下苟延残喘。在霍老师的糖心炮弹下飞速向前。闲暇下来,围着分吃霍老师的盒饭。 子居总要占据最亲近旭的位置,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杜绝所有人接近。问为什么不可以接近旭。 子居,“我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你们要跟我抢我奉陪到底!”挽起袖子就要打。 “幼稚”,旭加菜给另一边的宁十八。 子居看见了,端着饭碗硬把自己挤进去,把旭抱在自己膝盖上吃饭。 虽然不想笑,但是众人齐齐压下碗筷,“妈的我一脚踹翻这碗这狗粮!” 旭心里还是乐呵呵的。 第176章 小鱼干的秘密 宁十八利用小鱼干贩毒的事情是成二告诉旭的。 “最便宜的是正常的。3000的是加了□□。”宣称麻辣让你上瘾是特色。忘忧小鱼干,让你忘记一切忧伤。 居第一次吃的时候,微麻微辣之后麻辣到嘴唇不是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感觉智慧瞬间涌了上来。 “难怪妈咪无辣不欢。辣起来原来是这么痛快的事。” 热度散去,仿佛从天堂坠入无底深渊。想抓住什么求救,于是又吃了一包小鱼干。还很便宜,就买了一大袋。往后试过100一包的中麻微辣。再到500一包的中麻中辣。最后3000一包也半点不心疼还吃得很开心的加麻加辣。每天一包,跟抽烟上瘾似得。要不是他还有点钱,还真吃不起。 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当家,其余的他也就不管了。成二的父母就是吸毒而死的。日升会不允许贩毒。不是因为什么最后的善良。而是这毒品,实在是太过霸道。好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头顶。更可怕的是,监守自盗。组内乌烟瘴气。那疯狂的瘾君子还听不懂人话。组内叶茎,组外刘家光就是最好的例子。 后来,日升会禁了这一条生财之道。至于那一辈是怎么处理的,没有人知道。 三天后,很快,好消息传来,小鱼干的档铺被田局长扑灭了,团伙全部被抓入狱。 宁十八那段时间低调很多。上学、蹭饭、回家,生活三点一线。 档铺被扑灭的第二天,旭亲自去了中心小学买小鱼干。冷冷清清的档口,只剩下一个炸小鱼干的师傅。 居也知道对面那是毒品。他看上的就是这真正的小鱼干。 那师傅手势很好。守着火候等到热油冒青烟,迅速把手里洗干净的小鱼走一趟油。那些炸不好的师傅一律不要。 看匠人做事是一种享受。当时的居享受的却是另一种。 看着千百个生命在一瞬之间全军覆没。 他满心只觉得痛快。他当时的心大概是坏了。做大哥的路上他杀了无数个这样的困兽,对生命的消逝已经麻木。如果说他心里还有恐惧这东西,那就是害怕不知道自己还能偏离人道多远。他吃下这些东西,也是吞下自己过去的苦果。佛家说杀生是要下地狱的。杀得越多堕落越深。那他就多杀几个人,多吃几条小鱼干,下到最深的十八层地狱,永远不要上来。他自己没能力逃不开这杀与被杀的泥沼。他知道自己十恶不赦没权力求观音菩萨搭救。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神可以求。死神阎罗也是神,不是吗? “要辣吗?” 旭一摸胸口的药,还是,“不要。” “慢用。”师傅不苟言笑在他面前放下一碗乍得松脆的小鱼干,回去油锅那里又继续劳作。 用了很久是木桌子上面都是斑驳的油渍。那是擦不干净的时间的痕迹。用嘴巴咬开一次性筷子,旭随口问了几句生意如何。 “一直这样。” 师傅是无辜的。那些人在对面开了一家门面很大的店。大家都去对面。后来对面被取缔了。依然是没有多少人来他这一辆车的档口。 校门口不缺吃的。牛杂、糖水、烧烤、煎饼果子,应有尽有。发育期的孩子口袋里有几个钱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全花在这些街边小贩身上了。 唯独这位炸小鱼干的师傅,做的是最赔本的良心生意。每天天不亮就上天池捞银色小鱼,回来清洗干净油炸,连面粉都不裹太多,怕坏了味道。 “明天就不做了。” “哦。”也正常。生意惨淡。 “不是因为生意。因为我儿子明天出狱了。” “那师傅以后做什么?” “不知道。进厂子、码头搬货、送鲜奶,有手有脚哪个不能做。” “也对。” “你呀。成二跟我说了。” “他说啥了?” “只吃最便宜的那家小鱼干。” “对啊。我就是这么跟成二说的。” “你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 “还很懂事。” “我真的没有。” “以后想吃,来我家。我住后面出租屋,第一栋第一间。” 师傅说了好多话。旭就静静地听。吃完,钱扔在油锅旁边的奶粉罐里。 师傅看着奶粉罐,像是看着一口很深很深的井。两行浊泪就这么下来了。“那玩意儿害人不浅啊。我儿子以前最喜欢我做的小鱼干。尝了一次对面的,偷钱、抢劫,进去了。我每天都在这里摆摊儿,我不图赚钱,我就是要看着对面什么时候完蛋!哈哈哈!可算让我等到了。你知道吗?那玩意儿是可以戒的。” 旭奇怪了。“这要是能戒哪里还有家破人亡的悲剧?” “因为很难。”师傅一抹眼泪。“绑狗一样用铁链锁住。一日三餐投喂正常的饭菜。一开始他们会收不了全身蚂蚁啃噬一样的痛苦,熬过去就好了。可是,我锁链没绑好,儿子跑了。你怎么了?” 旭脸色铁青愣在原地。师傅说的这些事,曦对居做过。 “吃!” 居别过脸去。曦端来的饭里有奇怪的白色粉末。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戒毒的药。 居不受屈辱想绝食。曦嘴对嘴喂他。居咬了他的舌头。曦生气了。看到他全身淤青。不想再打他。张嘴就是咬。居咯咯直笑。“痒。痒死了。这是你想的折磨我的法子吗?还真是量身定做。” “能让我生气到咬人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好疼!我怕疼!曦,你饶了我吧。好痛。” “忍着。葛格,可爱。哭泣的眼睛,最可爱。” “你变态!” “是。我的葛格。我是变态。因为你。” 居被曦囚禁了三个月。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无论是小分队还是他的父母,甚至是三当家,都没有人来救他。 现在,旭好像明白了。当年,大家都知道曦是在帮他戒毒。只有他自己还不知道。 那三个月,曦每天除了在电脑前倒腾就是过来给他喂饭。喂了两次竟然把电脑搬到了他身边。坐在地上码代码。 “有凳子不坐你来陪一条狗?搞不懂你。” 曦不说话,生气了就咬他一口。居肩膀上牙齿印一个叠着一个。晚上被当作抱枕的时候,曦总会手指指着牙齿印一二三四地数。数着数着,居就睡着了。 他的心是真大。弟弟折磨他爱咋滴咋滴。活了十八年,有兄弟有初恋,什么都够了。居想着他要是这一回被折磨死了,团子跟小美人会不会在他坟前跳霸王别姬?毕竟这是他最喜欢看的戏。虽然在坟前这么大张旗鼓地唱戏不是很合情理。管他呢!高兴就好。横竖是我自己的葬礼。当然是我怎么高兴怎么来。被屈着身子当靠垫使的时候,居听着滴滴答答的键盘声就在想这事儿。连坟头的供奉食品他都想好了。爸爸的冬菇水饺一盘,妈妈的辣椒炒辣椒,三当家亲自下厨炖一锅红烧肉,小霍霍的柚子皮,还有小鱼干,嫂子做的一桌家常菜。最后,团子往桌子中间一坐。最大的一盘肉来了! 想着想着他自己就笑出声来。曦夜里听着这停不下来的傻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还是不肯放他走。 再放出来看到阳光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第一件事想去吃小鱼干。虽说痒得受不了答应了弟弟不再吃这东西。可他本就不打算认这个弟弟。 “机智如我。” 再去买小鱼干,只剩下师傅这一小车了。 吃过小鱼干当晚,旭发烧到40度。旭躺在床上,声音都是哑的。眼睛睁不开。他握紧旁边子居的手。“哥哥,拿个生鸡蛋过来呗。” “干嘛?” “搁我额头煮一煮。死之前也要吃个小菜。” 就这事儿子居没少骂他。幸好牛仁最后把他救回来了。牛仁也没法子。只好跟他说老实话。“我求你别再乱吃东西了!那小鱼干高温油炸之后成分未定,我们没法入档案。你的身体并不能识别这些东西。你就乖乖的,吃霍给你做的饭菜行不行?” “还有这样的呀?好。” 牛仁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旭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每天都遵医嘱,吃药,打针,吃小霍霍做的饭。 一只手挂着水,旭单手打开饭盒。扑面儿来的蛋香让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三天排除一切食物只喝白粥吊葡糖糖之后久违的正常的午餐! “小霍霍,原来我以为你的饭只是好吃,没想到还能救我的命呢?” 霍山扣冷冷地往嘴里扒拉两口火腿炒饭,“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正牌攻城狮闲着慌来你们家做大厨呢?” 夹断一块姜花煎蛋,嘴巴里可算有点味道了。“加了香菜?” “一点。” “好吃。” “多吃点。吃完那边还有。” “那不是瑞哥哥的吗?” “我再给他做。我还能饿着我媳妇儿不成?” 旭开玩笑说:“录音了。” “发给你瑞哥哥。” “咋了?” “你们之前不是英语听力集中训练考了很多试吗?戴老师孙女儿生病了。我带回去帮你们戴老师改试卷。他在我耳边一个劲儿地叨叨叨……你们戴老师什么吨位?什么年纪?人家孩子都比他大了!他又说我看上人家孙女儿。说我就喜欢这些软软糯糯的奶娃娃!我真是!我不解释了!” 幸福的烦恼呢。当年小鱼干的事情,旭也不问了。从前是从前,现在,还是好好吃他的姜花煎蛋吧。住院大半个月,看着羊和牛吵架、和好,又吵架。 他家瑞哥哥过来就是,“我怀疑霍变心/出轨/不心疼我了。” 霍山扣提着大饭盒一来就是,“发给你瑞哥哥。” “我喜欢他!他不信啊!” “我没有啊!” 夜里,吃饱喝足的旭躺在病床上正想怎么解开这个死循环呢,子居翻窗进来了。 “月底你生日,想要什么?哥哥买给你。” 宁家生日很少出去大开宴席,也就在家里自己烧一桌大菜,吃一碗长寿面,煮一个红鸡蛋,收个大利是。 旭想了想,抬头。“我有哥哥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子居“嘤嘤嘤”蹭得旭脖子痒痒。 “嘿哈。痒。”躺在子居怀里,关了灯。旭还没睡着。“哥哥,你看小霍霍跟瑞哥哥怎么办?” “担心这么多?我看他们挺好的。” “要不我让小舅给瑞哥哥做一下思想工作?” “两个醋坛子泡在一起干嘛?” “那我让温郎君给小霍霍传授一点经验?” “霍老师要有温郎君那自己不吃饭也要坐直升飞机回家哄老婆的觉悟,他们会吵架吗?” “那咋办哟!” “睡觉。” 睡了一会儿。旭摇醒身边的人。“哥哥,陪我聊一会儿天嘛。” 子居睁开眼,看一眼床头蓝色腕表。“一点了小旭。哥哥明天还要七点起来上课呢。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要。人家睡不着。” 子居倒在枕头上,万分无奈。“聊。聊什么?” “聊个五毛钱的。哥哥,哥哥。” 叫了几次没有回应。旭伸手,一捅子居的两个鼻子。 “啊?对不起。”被戳醒的子居打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不小心睡着了。” 旭小嘴巴咬着被角,可怜兮兮。“我睡不着。” “我给你唱歌。” “好。” 子居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他头上,困得闭上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呼呼呼……” 寂静的夜里,旭摸摸唱到一半睡死过去的子居的脸,叹一口气,“哥哥,你太宠我了。会宠坏的。” 第177章 家政与田心 子居是真的太宠他了。吃的削好皮送到嘴里。想找人说话二十四小时都在线。作业是在旭大腿上写完的。后来,就连晚饭都是在旭的病房里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互相喂完的。 霍山扣痛心疾首。“子居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 “为什么不能?” “会惯坏的!你以后要后悔的!” “没事儿,我宠坏的我负责。” 霍山扣似乎开了窍。回去捧着心爱的旧键盘。“对不起。但是,是生是死,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门有响动。霍山扣两条膝盖一弯,跪下去了。键盘敲击的声音响起来,心疼得他落泪。趁着眼泪没干,他迅速抱着廖天瑞小腿。“瑞瑞我错了。” 上方冷冷的声音传来。“错哪儿了?” “不知道。” 廖天瑞正欲发作,霍山扣,“反正,瑞瑞你生气那就是我错了。” “那万一是我错了呢?” “瑞瑞怎么会错?瑞瑞永远是对的。” “那万一我误会你了呢?” “我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误会了。我的锅。” “嗯。求生欲望很强。” 随后一通保证,完事儿了。还收获了全新的媳妇儿赠送限量版机械键盘一个。霍山扣摸着键盘两眼闪闪亮,直说这一跪值啊。 旭前后一思索,觉得难以置信。托成二查了查,那键盘是吵架之前就买好的。得,小霍霍又被他瑞哥哥控制了一回。 出院回家那一晚,旭已经准备好蕾丝边小内内,穿上浴袍,只等子居开门。只要他一开门,旭马上嗲嗲地叫“哥哥”,扑上去噌两蹭。干柴烈火的,没什么点不着的。 水声响起,大概在洗澡。旭等了一会儿,没人上来。下面又响起了水声。 “刚才不是洗完澡了吗?怎么又开始洗了?爸爸或者妈妈吧。派森跟耗子都睡觉了。” 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还是没人上来。楼下再次响起水声。 “我们家有这么多人吗?” 旭下楼一探究竟,迎面撞上穿着温婉睡衣倒水的刘佳明。 “怎么了?”旭看她脸色不是很对劲儿。再者说,夜里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人家家里,不是刘佳明的作风。 坐在宁家黑白方块的沙发上,刘佳明苦笑喝了一口水。“我离家出走了。银行卡被我爸冻结了。出门太急,身份证都没带,开不了房。还好子居在。这会儿又下去给我们买明天早上的洗漱用品。还要谢谢伯父伯母。我们今晚住你以前的房间。” 主卧室旁边许久不用的旭的房间吵吵闹闹,是温婉跟宁正在收拾。 旭,“不是。怎么回事儿呀?” “家政,要结婚了。” 难不成又是宁十八那样的禁忌爱?“慢着!那宝珠怎么办?” “我在。”刘宝珠披着一头湿发从洗浴间出来。“小旭你找我吗?” “等等!”旭发动自己浆糊一样的大脑,得出结论。“家政结婚,你俩的事儿在刘一手面前暴露了。于是你俩私奔。” “噗哈哈哈!”刘佳明的笑响彻整个宁家。把楼上的派森耗子都吵醒了。 刘佳明好好“夸奖”了旭的想象力,说出了事实。刘家政要娶田心。 “那个婊!子!对哪个男人都放电,眼睛里长钩子的贱人!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就是这么跟家政说的。他一定要娶,我就跑出来了。” 刘佳明很少说骂人的话。脏话更是一个字都不说。文学修养炼到她这种程度的人,懂得一千种文体批判你何必用的上脏字骂人这么掉价?偏偏对这个田心,她是看一眼就产生了生理性的排斥反应。眼中钉肉中刺已经不足以描述她对田心的讨厌。她更像是一个把手洗的斑驳的洁癖,摸一下自家门把手都要想半天今天有没有客人来过,更何况田心这坨狗屎? 居认识的田心确实不配为人。前世,李奶奶死后,居要收孤苦伶仃的耗子做干儿子。莫逆反对。“你要养他?” “不然呢?这么小的孩子没办法一个人生活。” 莫逆不像居这么感性。他有自己的考量。“柴米油盐尚在其次,养孩子不是捡一条小狗崽,孩子有自己天生的秉性。所谓为人父母,耐心教育他的好脾气,以身作则的行为教学,这些该有的,我们这些身陷泥潭的人,哪一个都不具有。” 于是居跟莫逆带着李奶奶的遗物上警察局查。婴儿的红布,老旧的小本子,针线,都是一些不能显示身份的物件。民警细心,在小本子上发现了一个电话号码。警局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局长他女儿田心的电话。再到青木山一看那尸体,果然是田局长家辞职的老女仆。田局长上大陆办事去了。他们只能来纪念中学找田心。 穿初中校服的田心慌慌张张把他们这些外校的拉到巷子里。抵死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我没有!你们胡说八道!” “是不是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如果是我们冤枉了你,我宁子居给你下跪道歉。你敢不敢?” 田心慌了。“谁要跟你去?莫名其妙。” “你别狡辩,孩子就是你的。”莫逆生起气来要打她。 田心低头哭泣。“我有什么办法?谁想要这个孩子?他出来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同意没有?我被叔叔……求求你们,我还是一个学生。我,我在学校还是学生会干部,主席选举马上就要来了。我很有希望的。你们不能这样毁我前程。” “这是你的孩子!他奶奶死了!” “什么?李奶奶死了?” “不然你以为我们闲的没事?你就说,这孩子你怎么解决?” “我解决不了。李奶奶以前是我家保姆。她说自己没有孩子,她可以帮我解决。” 敢情连奶奶都不是,把刚出生的孩子塞给好心的保姆就想一了百了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 莫逆直接吼起来了。“你的孩子让别人帮你解决?你这样还算是一个母亲吗?” “我不是母亲。我还是一个学生。我解决不了解决不了。” “你这个女人!”莫逆嗓门儿太大。有人好奇走过。 “抢劫啊!杀人了!放火了!□□!□□!同学!救命啊!他们要抓我卖给人贩子!” 路过的同学救了田心。莫逆跟居无功而返。 居气得迁怒路边小草。“怎么会有这样的娘?” 莫逆,“呵!你没听她说吗?她就不是这个孩子的妈。他妈真不是东西!” 之后,耗子有了三个干爹。小分队成立之后,又多了四个。他们最后也没有让耗子认祖归宗。曾经,居把孩子带到田基面前,又后悔了。因为田基什么都不知道。田心也是受害者。他们没必要再把当年的丑事爆出来害她。 这一世,田心不知道又起什么歪主意。那旭也不必对贱人仁慈了。 “对。她在我家。明天你来七班。好好聊聊吧。”挂了电话,旭上楼跟两个孩子摊牌。 从派森肩头下来的耗子直接现出黑猫原型。小爪子扒拉着他胸膛站在他大腿上。“喵,我叫毛毛。我不是你的耗子哦。” 耗子跳回派森肩头。看着茫然的旭,“喵,其实,你想想也明白的。一个无父无母不到十岁的人类幼崽怎么可能真的能在吃人的新会混到红棍呢?走出孤儿院找你不久,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就死了。西山岛的时候我没能如主人所愿带走霍爸爸,算是犯了错,被蝎子赶了下来。我无处可去,藏身在这身体里。是派森把我捡回你们家的。也是最近才彻底夺取了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呢。还得多亏了派森。一直不放弃我。给我好吃的酒心巧克力,唤醒我的记忆。” “都过去了。你还凭自己本事完成了觉醒。” 派森用脸蹭蹭黑猫脖子。后者舒服得咕噜噜叫。 “那当然。霍爸爸从前可是喊我主子的。” 刚恢复记忆的毛毛有很多自己的过去。“很久以前,霍爸爸就给我们这些野猫野狗喂饭吃,养大我们。我们后来意见不一,各自流离失所。派森要跟着霍爸爸,我被廖爸爸收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毛毛死去又改名耗子活过来,最后还是跟派森一起,同时成了两位爸爸的孩子。喵。正好不用考虑是跟着霍爸爸留下来还是陪廖爸爸去美国。不用分开了!真好!这边也要。霍爸爸喜欢我软软的毛。”耗子换了一边让派森蹭。 “那耗子,如果这一次可以认祖归宗,你愿意回去吗?” “喵。我叫毛毛。我家就在这里。我要回哪里去?” 旭不勉强他。第二天,刘佳明刘家政在学校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对峙。 刘佳明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敢娶那家伙我就搬出去。” “田心很有爱心的。上个星期还跟我一起去慰问孤儿院。” “把没有满月的亲生儿子扔在乡下保姆家五年不去看一眼,这样的女人你告诉我她喜欢小孩子?” 旭这话一出口,三人都愣住了。 刘佳明,“旭,虽然说田心那女人看起来一肚子坏水,你也不能这样随口诋毁人家。” “我没有诋毁谁。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相信你可以去查一查。以你们刘家的实力,在安居岛找一个小学生完全不是问题。但是那个孩子不想出来作证。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孩子被领养之前一直都在旭日东升孤儿院。有爱心?明摆着演戏给你看的!你就那么着急娶一个老婆继承家业吗?随便找一头母猪算了!猪圈里有的是!” “旭你这没头没尾的都在说什么?那个孩子不出来作证怎么让我们相信?” “我相信你。”意料之外的容易。两人都惊到了。 刘佳明再问,“那田心呢?” “不要了。” 刘佳明高兴得抱紧旭。“小旭你真是好样儿的!你是谈判专家!” 旭想说谢谢你相信我。一看刘家政的眼神发现不对。旭不喜欢刘家政这种看他的眼神。因为那跟他看子居的眼神是一样的。 很快,他就知道那种眼神的意味。子居在旭的抽屉里找到了刘家政写的情书。 子居冲进三班迎面给他一拳。在刘家政面前撕碎了情书扔他脸上。明明白白告诉他,“小旭,我的!你休想!” 子居走后,田心上前给刘家政递上毛巾。刘家政发现这毛巾的纹路有点熟悉。一看,真是他平时带去七班盖在旭身上的那条。他还以为旭有借有还。 田心抓过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摸。毛巾遮拦下,刘家政摸到的是很久之前一夜温存时候触碰到的同样的伤疤。“原来是你。” “可不就是我?你喜欢他,我能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 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可的。尽管刘佳明极力反对。婚事最终依然没有作罢。 大排档撕裂仇人骨血那般啃咬羊肉串的刘佳明真的把旭吓到了。“她怀孕了?天晓得是谁的孩子那个女人!” 居没有见过生气的刘佳明。旭也没有。子居也没有。刘宝珠只是勤勤恳恳给她添酒。 “她怀孕了。真的!半年了!家政啊,你是不是傻啊?!”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他去做亲子鉴定!我弟弟不能做人家便宜老爸!” 刘佳明醉到走不动路。是子居跟旭把人带回她们在外购置的别墅的。 这事儿最后还是没能解决。刘佳明干脆搬出刘家。田心进刘家。婚礼当晚,刘佳明也没有去参加。三班跟七班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在更是走过都绕路。 第178章 兄弟?父子? 田局长家沙发坐了两人。田基对面是贼眉鼠眼的张忌惮。 “喝!当年跟西爸爸比拼吹喇叭的人可是我!” “就你这身猪腩肉!哪里还有当年的英勇?” “敢不敢比一比?” “比就比,谁怕谁?” 挺着大肚子回家拿小孩子衣服的田心开门看到沙发上的人,吓到夺门要逃。被张忌惮拦住了。 张忌惮摸着她挺起的肚子,脸上泛起慈父的笑容。“听说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我堕胎了。” “狗蛋儿说看见人家有那么可爱的弟弟,他也想要一个来玩玩儿。” 张忌惮说这话的时候,手掌一直没有离开过田心的大肚子。田心感觉恶心从胃里翻上来。冲入洗浴间,反锁,呕吐。 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捂脸痛哭起来。 张忌惮盲目崇拜龙头老大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除了大嫂皮皮之外,张忌惮玩遍了西瓜玩过的所有女人。青木堂黄瓜到处烂的名声不是随便来的。不过西瓜从来不会玩未成年。张忌惮要证明自己比他厉害。 那一年,五年级的田心刚开始来初潮。她换下丑爆的校服,穿上漂亮的裙子去上学给班上爱慕她的男同学看。她要告诉全世界,我田心今天开始接受男人的追求。 亭亭玉立的田心,被常来找田基喝酒的张忌惮看见了。从此,万劫不复。 田心思量着怎么办是好。外面张忌惮开始催了。“心心?小心肝儿。你又怀上了是不是?” 田心从头冷到脚。外面,田基喊一声,“再喝!”又倒回沙发里去了。 田心不是笨蛋。在洗浴间找到什么趁手的就用力砸碎。发出巨大的响声。洗浴间里一片狼藉。玻璃口盅的碎片从地上飞溅起,划破田心秀丽的脸。 “爸爸你快点醒过来!求你了!”田心无助地在心里咆哮着。不管不顾地乱砸一通。 洗浴间的门最后是被砸开的。 “心心!”田基抱着全身被玻璃碎割出大大小小伤口的女儿,心疼到不能自持。 幸好最后送院及时,没有伤到孩子。 旭的生日宴,期末考,新年,时间就好像轮轴一样飞快地往前。刘佳明跟刘宝珠是在宁家过的2008年的新年。 “伯母,让我来吧。” “好吧。” 温婉把手中垃圾袋给了刘宝珠,告知位置,自己回去洗手坐下看电视嗑瓜子。 被妈妈抢了电视的旭哭丧着脸。子居带他上楼开了电脑把他爱看的《命运石之门》投影在挂在门后的白床单上。旭解说,子居一边听一边打游戏。看得津津有味。 楼下,派森跟耗子两个孩子特别听话。在霍山扣指令下削土豆,刨萝卜,得心应手。 “等一下!”霍山扣叫住要剥洋葱的廖天瑞。从客厅显示屏下面的储物柜找出自己的黑框眼镜给他戴上。 廖天瑞长相柔美。一颦一笑自带清冷。这俗气的黑框戴上去,竟然有点年少无知时候的青春感。霍山扣左右端详。最后拍拍他的肩膀。“给你加个buff。你被强化了。快上。” “又是游戏。我不是你的春丽。不是你的霹雳娇娃。” “我媳妇儿这么清新脱俗怎么能跟那些纸片人比?她们比得起吗?” 廖天瑞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转身剥洋葱。 霍山扣捂着心脏,一脸痛苦,用口型默念:“春丽对不起。小娇娃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辛苦你们了。” 转身正好被派森跟耗子看到。霍山扣把腰一挺,故作严肃深吸一口气。“我去帮你们正爷爷包饺子。”逃了。 看着自己霍爸爸这精分的前后反差,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刘佳明点水抹饺子皮的边缘,在刘宝珠指导下勺了一点馅儿,两手往中间一握,用力过度直接露馅儿。 宁正看不下去了。“看我怎么弄。” 只见他一勺馅儿不多不少放正中,五指灵活把一个圆饺子片对折成了个半圆,在眼花缭乱中捏一个褶子再一个褶子中间不离手也不带停的。完了往底下耍了花生油的宽盆子上一放,褶皱分明大小一致,堪称艺术品。 刘佳明趴在桌子边沿上上下下打量那一个饺子。眼里惊奇到不行。“伯父这是在家做饭多少年练出来的功夫?老厉害了。” 沙发上温婉笑了。“他就会下饺子。煎个荷包蛋都不成形的。” 宁正,“那些年穷,只买得起面粉和青菜。可老吃一样儿的东西孩子们不喜欢呀。我们就变着法儿给做成各种馅料儿的饺子。吃着什么馅儿全靠运气。” 开吃的时候,刘佳明双眼依然盯着饺子。“那很好玩儿哎!那么多人。我们家就我跟家政。我都懂事了家达才出生。家里又大,爹娘又忙。逢年过节都见不着几回。” 刘佳明年少时候刘家长子刘家光因为吸毒被家里赶出去。刘佳明那时候还小,不太记得这个哥哥。跟她感情最深的,就是差了一岁的刘家政,跟家中大大小小的仆人。 “我们家生意没你们家大。我还觉得这样挺幸运的。”不穷,也不是首富。能给孩子们想要的自由,又不至于让他们自小失去父母的陪伴,过早接受成人世界的污秽。所以生日会寿宴什么的,也就在家里煮个红鸡蛋,在床头放一封大利是。宁家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宁正叹一口气,“以前穷啊。饺子都吃不上几个。我以前跟爸爸,” 温婉一个饺子全压辣椒酱里去。“你又来?我都听腻了。” “佳明初来乍到没听过嘛。” “是什么?我想听。” 宁正说的又是当年宁日的那些事儿。当年宁日四点不到起床割菜。菜打包好用草绳绑牢在捡来的破自行车后座。回头一看小山一样高,没了宁正能坐的位置。 “爸爸担心我一个人在菜地那帐篷里不安全。我跟你说,那帐篷就是人家建筑工地临时搭棚做饭那种塑料薄膜。原主不要我爸爸去给捡回来,人家地里偷两根竹子给撑起来。家具什么的,啥都没有。连门窗都没。四面都是空荡荡,晚上任由北风吹。爸爸最值钱的皮夹克给我当了被子。我是他怀里的布偶。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那棚子里。怕被人贩子拐了又怕狼狗刁了。偏偏车上没座。思来想去,他就抱起我扛上肩,单手扶着睡死的我,另一只手去摆弄自行车好让它不两个轮子走一条直线。他明明可以叫醒我让我自己抓紧的。可是他没有。太阳出来那瞬间的风景,我从来都是在他肩上看过来的。太阳出来了,我就醒了。爸爸才拍拍我屁股让我自己抓住他衣服,他好两手骑车。这样安全一些。我一度以为他说的是这样骑车安全一些。后来我琢磨了好一会儿,他这人做事儿就不爱解释。做了就是做了。他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 刘佳明,“抓紧爸爸,安全一些。” “对。就是这个。” “那时候,日子苦的很。” “我爸爸那一代都苦。我还记得那一次,我爸爸把临摹的字画塞我怀里过海关。我讨厌身上绑着这么多东西。有一次故意松手把字画扔在泥地里。字画脏了。我爸糊了我一巴掌。那之后我再不敢浪费任何一张写着字画着画的纸。我爸爸要是像你爸爸一样多好。不过后来,我也没什么机会见着他了。挺好的。” 宁正听完,脸色一变。“你搬出来一个人方便吗?” “方便啊。怎么不方便?不用看到讨厌的人,自己开车去学校,想干什么干什么,多痛快。” “你爸爸不担心呀?” “他有家政。我就是一个过气的女儿。很过分吧?我本来明明是男生来着。突然有一天来了月经。我妈生家达的时候死了。怎么做一个女生,全部都是宝珠教我的。爸爸在那以后没有管过我。只有家政会偶尔来看看。没办法呢,谁让我脾气不好,顶撞了董事会被拉下来了。他们怕我再次闯祸呗。不管就不管。刘家又不是我的。我还不稀罕呢。话说,你们旭日东升打算由谁继承?” “瑞瑞。” “你比我爸爸高明多了。” 宁正当时没说什么。事后紧急召开家庭会议。严厉警告家里所有人,“以后绝对不能让刘佳明这孩子进我们家。” “为什么呀?” “她不喜欢她爸爸。爸爸在外面辛苦打拼为的是谁?她不懂得理解。这是看不懂人情,吃不得劳苦。如今享受着父辈给予的,不知道感恩,只知道埋怨过去。这是气量小,爱翻旧账。没有感恩的心。一个不理解男人,不能陪丈夫吃苦,不能感恩苦难的坏女孩儿,长不成你妈这种贤妻良母。不能娶。绝对不能娶。” 她不喜欢她爸爸。她是坏女孩儿。坏女孩儿不能娶。综上所述,刘佳明不可娶。 旭:“你这个父控!” 宁正瞪他:“你爷爷我义父这样顶天立地的爸爸无论是谁见了都要敬重一番。子居你做什么?” 子居已经拍案而起。胸膛上下起伏,愤怒无法掩饰。“爸爸,我不管爷爷对还是错。我不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评论我师兄。” “她不尊敬长辈就是她的错。” “什么叫长辈?年纪大就能叫长辈吗?那杀人犯60岁之后我们就要尊敬他这个长辈了吗?” “子居,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我就要说!”子居气得眼眶红红的。“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师兄十岁被他亲生爸爸推上董事会的高椅子一个人面对那些吃人的怪叔叔他心里有害怕吗?你们见过孤零零一个人在庭院里数梅子从榻榻米的这头数到那一头的师兄吗? 做不对就撤职,一次机会都没有。刘一手为了安抚那些大股东,把师兄一个人关在梅园,一次都没有见过。后来温泉项目惹上黑社会。证明了师兄当初的做法是多么睿智!没有人来跟师兄道歉,没有一个人记得师兄曾经力挽狂澜救了整个刘氏! 除了那些来讨要书画的生意、刘家政跟我,梅园根本没有别的客人!刘一手在哪里? 等温泉项目落成,师兄早就不在其位了。他们又来风言风语骂我师兄。刘一手在哪里? 师兄身体变化了。如果不是牛仁出诊,师兄还以为下面流血的自己快死了。刘一手在哪里? 田心这一次小旭都知道这个女人不能要。刘一手出来了! ‘看不惯你就搬出去。’ 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搬出去就搬出去!谁稀罕啊!呵呵!如果刘一手是我父亲,我一刀捅死他再自杀!” 第179章 刘家 子居突然的爆发惊呆了所有人。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上去冷静一下。” “哥哥。” 旭要追上去,对面的宁正拉住他。“小旭,你让他安静一下。你跟爸爸说说,刘佳明的事情。爸爸真的不知道。” 宁正的脸上,是惭愧,是对自己无知的后悔。 旭坐下来。“刘家,爸爸你去过吗?” “没有。我们这些粗人,高攀不起他们文化人。” “刘家武馆在前,后面是一条分岔的石子路。一边是刘家人住的,房子,一边是佳明住的梅园。佳明以前也是住在另一边的。曾经,也是备受宠爱的。温泉项目的时候,跟哥哥说的差不多。梅园那时候,是佳明的七叔叔住的地方。禁止闲人进入的。佳明搬进去之后,依然是闲人免进。佳明,好像是被软禁了。也就是最近,家政担保陪佳明出来读书。佳明才真正踏出了梅园。爸爸,刘一手那人真的不行。佳明写字很漂亮。他就逼着小时候的佳明模仿七王爷的秀字做成字帖去卖。长大了,他还想贪佳明手上七王爷的真迹。《吾儿》是佳明他七叔叔的遗物。是给佳明的。” “佳明的七叔叔是?” “是。七王爷刚正不阿不肯附和刘一手那些俗人的生意。刘一手就把佳明送过去,逼佳明偷学他的字。怎么说呢?刘家的钱,是佳明的血啊。佳明他,从来没有上过学,没有过童年,没有过朋友。这都是谁害的?” 旭说到这里,自己哽咽起来。“所以,爸爸,你们不要怪佳明。佳明现在搬了出来,是最好的。” “佳明家里,谁做饭?” “宝珠啊。现在她俩是真的私奔了。” “今晚,别关窗。” “哦。”旭以为宁正要爬上二楼来跟子居道歉来着。结果宁正只是抱着两个孩子,呼呼大睡。 早上刷牙的时候,宁正让旭给佳明带个口信,“今天中午家里吃饺子。我让瑞瑞接你们过来。” 旭咕噜噜漱了口,吐出一口混着泡沫的水。“不用。佳明自己有车。” “她一个学生哪儿来的车?” “买的啊。” “你不是说家里不管她吗?她哪儿来的钱?” “佳明是书法家品酒师兼武术家,你不知道吗?” 宁正吓得牙刷都掉了。 “哥哥做首席技术官瑞哥哥承包的西山岛门口不是有一块石头吗?那就是佳明写的字。” “现在的初中生都是怎么回事儿?社会社会。我也想这么自由自在地赚大钱呢。” “爸爸,你也会被那些董事会的人逼吗?” “嗯?怎么会。那些散户没什么话事权的。” “你股份不是才35%吗?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可是你小舅30%,你瑞哥哥20%。加起来我们家就85%了。为什么还要看那15%的脸色?” 旭后知后觉。“对哦!为了推进温泉项目,瑞哥哥早就找小舅帮忙把股份大肆收购了。” “嗯。”宁正捡起牙刷洗洗继续刷牙。 妈妈负责会计,瑞哥哥是首席执行官。“那,爸爸你这个总裁上班都忙些什么?” 宁正的牙刷又掉了。旭懂了。说一声,“瑞哥哥真辛苦。”去上学了。 旭13岁的生日后,过年时期,刘佳明开了展览会,小赚了一笔。不时带着刘宝珠过来宁家蹭饭,顺便跟旭商量合伙买地建酒楼。 她还想请旭过去掌厨。考虑到旭的身体状况,转战霍山扣去了。 刘佳明想法很大。想把城中村买下来改造成酒楼,员工就用城中村的人。既解决了用工问题也帮助了那些底层打散工的人。 这是做慈善,不是做生意。很多商人不肯投资。旭不肯改变城中村旧貌。那里有居过去的一切。这个计划就这么一直搁着。 宁安生那边有宁十八瞒着,没出什么大事。在廖天瑞铁血手腕下,旭日东升,雨隹二人,WSL服装设计工作室都平稳往前。 开车上大陆看了团子跟虞美人的第一场演出。一行人在旭带领下把一排豪车随意停在路边,进大排档烤串儿喝啤酒吮生蚝。晚上小心开车过狮子岭,上青木山团团阿姨家睡一晚。回家白粥调理两三天肠胃。时间忽然就到了2009年2月。 距离旭14岁生日还有一年10个月的时候,初一七班变成初二七班。 期间田心辍学生产,孩子百日,刘佳明全部以要上学为由没有去。刘家政休学照顾妻儿。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吃喝玩乐的继续。 很平常的一个周五,田心一身全黑抱着婴儿来七班找刘佳明。旭子居等人自觉围成一个圈把好奇的同学们挡在圈外。 “你来做什么?”刘佳明按了一下自动铅笔,继续做卷子,不看她一眼。 田心拿出一张亲子鉴定报告,压在她的卷子上面。“这个孩子是你们刘家的。” 刘佳明瞄了一眼,99.9%的契合度。她推开那张报告,不为所动。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胸前。“那又怎样?我已经离开那个家了。那个家的一切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 毫无征兆的,田心扑通一声跪下了。 子居迅速疏散好奇围上来的七班同学。旭跟刘宝珠把前后门关上。宁十八顺子段子把所有窗帘拉上。 教室里霎时暗了下来。一身全黑的田心只有雪白的脸还能看见。她举着手中尚在襁褓的婴儿。“你抱抱他。” 刘佳明翘起的双手没有放下来。田心又把婴儿往前推了推。刘佳明别过脸去。田心再推。 那孩子似乎明白自己母亲要抛弃自己,嚎啕大哭起来。田心下意识抱回去,两手一晃一晃哄着。 “你走吧。好歹是一个母亲。不要利用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刘佳明的意思很明显。 田心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小小声说了一句,“拜托你了。”扔下孩子,开门就跑。 刘佳明要去追。 “孩子!”旭大喊一声。 眼看着七班不知情的学生就要一拥而上踩上可怜的孩子。刘佳明飞扑上去抱紧孩子就地一个翻滚。再出门,已经没了田心的踪影。 “搞什么?”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拳捶打在七班的铁门上哐当作响。 七人围在刘佳明桌子旁边。桌上婴儿向空中七个人头好奇地伸手,呀呀地笑。 “现在怎么办?” “那个女人到底想干嘛?” “哇呜呜……” “佳明你这么大声吓到孩子了。” “对不起。宝宝乖。不哭不哭。” “我知道了。”六双眼睛外加宝宝的齐齐看向带着宁十八大眼镜单手插裤袋单手向前指的段子身上。 “哼。真相只有一个。”被宁十八抢回眼镜的段子装作潇洒一转头,摆脱尴尬。 “此事必定另有蹊跷”的段子被一人一拳头揍老实了,终于贡献了一个勉强能用的点子:把宝宝放到办公室放学再说。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七人不约而同来低年级办公室找宝宝。 宝宝正在廖天瑞臂弯里含着廖天瑞修长的食指睡得香甜。旁边霍山扣欢天喜地围着人转。 “他干嘛一定要吃我的手指才肯睡?” “瑞瑞你上辈子一定是糖果。看他吃得多开心!” “宝宝,宝宝。噜噜噜……” “小宝宝……” “霍老师……”段子阴阳怪气叫着霍老师也凑上去玩小宝宝。 “段子你休想独占!”其他人纷纷上前逗弄小宝宝。 “这宝宝三千宠爱在一身啊。”廖天瑞把宝宝塞到霍山扣怀里。喊道:“子居小旭佳明你们三个过来。” 刘佳明第一个发现不对。“其他老师呢?” “嘘。” 三人安静跟着廖天瑞离开办公室。依着走廊的墙,廖天瑞说起宝宝到办公室之后陆续有三波人来校想要带走宝宝的事情。 一开始是三个鬼鬼祟祟的小毛贼在门口探头探脑。体育老师一声爆喝,把他们吓跑了。 紧接着,警察局来人来说要带走孙子。因为那三个小毛贼的事情,霍山扣警惕起来,问他们要工作证。他们拿不出来。 最后,是张忌惮的手下成一拿着信物来要孩子。被廖天瑞打回去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所以廖天瑞让老师们没课的就马上回家去。 “这个宝宝不简单。”廖天瑞倚在无人的走廊道。 “是我弟弟跟田心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 刘佳明拿出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廖天瑞收入怀中。“我会把这个给田基。小旭,子居。” 廖天瑞轻轻点头。握起旭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了一个符号。旭回了一个。廖天瑞再回了一个。 刘佳明推开他们。“你们在干嘛?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 得知真相的旭身子撑不住,倒在子居身上。幸亏后者扶稳了他。 旭拉住刘佳明。“佳明,我们回刘家大院看看。看到你就明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弟弟的孩子跟新会的张忌惮有什么关系?” “我们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霍山扣抱着婴儿过来了。 廖天瑞发了一条信息。瞄一眼一无所知的刘佳明。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等会儿,见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 廖天瑞带路一行人来到刘家大院。许久没来刘家大院。一如既往的安静。 刘佳明推开门,刘家的台阶干干净净。刘家空无一人。这一切安静得太过诡异。 刘宝珠抱过婴儿去厨房喂牛奶。刘佳明上楼找人。一声尖叫声破开刘家璀璨的星空。众人都惊惶不安去厨房查看。 旭也下意识抬步去走。眼前一道黑影倒下来。 “佳明!”尖叫声惊吓之下的刘佳明笔直地朝楼梯下面倒,幸好旭手疾眼快拉住她。 背着刘佳明上楼,经过刘家政房间的时候,众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走。 旭闭眼关门。“兄弟,会有人替你报仇。” 那依靠绳索捆绑才能站立的骨架上停留的乌鸦双目圆瞪,警惕地看着他们这群外来客,生怕他们是来抢食的。 刘一手跪在那背影面前,在旁边低垂着头,嘴角眼角都渗出鲜血来。是被活活气到中风而的。 旭把门关上,才看不见那些怨恨的眼神。 面向太阳,朝着东方。这种杀戮方式他太清楚了。 刘宝珠没见过这种开膛破肚的场面,扶着栏杆吐的昏天黑地。一波接一波的,段子团子等人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霍山扣耐着难受安慰他们。 旭强咽下一口顶到上喉咙都酸水,背着不肯闭眼的刘佳明继续前行。走了没两步,背上凉凉一片。旭略一思忖,大喊糟糕。回过头,把刘佳明的脑袋转向刘家政房间的另一面。 旭知道自己应该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说。他轻轻柔柔地拍着背上的人儿,哄孩子一般小声叫到“哭吧。哭出来舒服一些。” 刘佳明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又把头扭过去。旭再扭过来。附带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屁股上。凶神恶煞地命令道“哭!” 刘佳明背对着刘家政房门,在旭背上无声地落泪,硬是没有哭泣。 霍山扣请假,跟刘宝珠一起在宁家照顾宝宝,顺便用红花双棍的影响力保护她们。 刘佳明被带回宁家之后,在床上消沉了三天。刘宝珠喂不了饭,只好每天喂流食。就算是这样,还是旭从段子他舅段九斤那里拿了一个填鸭子的漏斗才喂得下去。 那三天,旭跟廖天瑞带着不怕死的日升会旧部,在刘家翻箱倒柜,清理出十三副枪伤致死或者一刀封喉的完整的尸体。 厨房绞肉机外面挂着厨子仅剩的半截身体。 浴缸里血红一汪水浸着一个保险柜。 把水放完,旭发现浴缸底下藏了身体扭曲的刘家光尸体。刘家光的手应是刚伸进保险柜里就被人锁住了,手指卡进了保险箱的缝儿里,骨头已经被挤压粉碎。旭小心挪开保险箱看后面。果不其然,后面被撬开了。可以看到刘家光骨肉聚在一团垂下去的指尖。 “日升会的做法。”廖天瑞说。 旭,“我知道。” 你最重要的,抱着它死去吧,日升会给你幸福的机会。 旭找了两天都找不到刘家三子刘家达。抱着刘家被血洗当晚这个小孩子躲起来了或者刚巧去了外面给他三哥跑腿的美好愿望,旭在第三天傍晚时分听到有狗冲着屋□□院郁郁葱葱的竹笋狂吠不已。 心惊胆颤地拨开茂盛的竹叶,顺着那银铃一样欢声笑语的道场去。道场木板没有人打扫,落了一层竹叶。落日余晖下的竹叶大部分已经枯黄,显然不是一两天积聚下来的。 道场旁边是不允许种竹子的。怕长成一丛淹没了道场。现在,旭想拿笤帚扫一扫,伸手就摸到了竹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道场旁边新长出两棵一米高的矮矮的新竹子来。 旭看着这鲜嫩翠绿的竹子,跟四周参天而起的截然不同。料定这是一丛新竹分开了两株。应该还是两三天前迁移过来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低头去看竹子的根部。竹子是新种的,根部四周有浇水的痕迹。 竹子是从埋在土里只剩下脑袋的刘家光张开的嘴中长出来的。 泥土被一捧一捧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连那张开的嘴里也进了一些。旭全然不顾,只管面无表情地迅速埋土。 新长的两株绿竹底部很快被堆满了土。它的全貌看起来好像底下挂了一个厚重的花盆。 一个人的重量,很重。 旭沾满泥土的手用力把土压实。一抬头看天,月色当空。额头滑溜过一颗豆大的汗珠。阴风骤起,旭劳动过后汗湿的后背一下子被吹干,冻得他一个激灵。 最开始引他过来的狗不见踪影,只有深夜里呼啸而过的凉风。旭有点害怕。撑着泥地双脚用力蹬,差点因为久蹲的姿势站不起来。 旭一抬步,眼前天旋地转。倒下去之前,他分明看到眼前跳跃着一个小娃娃的背影。 跟刘家达一样大小的年纪,背着手无忧无虑地跳格子,跳着跳着就走远了。 第180章 刘家明 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梅园的榻榻米上。 刘宝珠正拿着湿布要给他换下额头那份,转过身就看见他睁开了眼。 “佳明!他醒了!”刘宝珠惊喜地喊道。 刘佳明坐在门槛上,嘴里不情不愿地嚼着一根韧性十足的条状物。她扭转头,旭看到她浮肿的眼皮跟进食的机械式动作。 “你在吃什么?”旭扶着胀痛的脑袋坐直身子问。 “番薯干。” “啥?” “番薯干。”刘佳明又重复了一次。 旭还是不明白。应该说,以他现在的脑力,记住番薯干三个字已经是极限,更别说思考为什么要吃这个。 还是刘宝珠告诉的他,刘佳明吃了三天流食,嘴巴没动过,吃这个正好锻炼锻炼。有没有道理旭也没有多余脑力去想。“我昨天……” “倒在了道场。” “嗯。” “你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你晕倒是因为被人袭击还是看见了什么?难道是单纯的病发?”那个说话一针见血的刘佳明又回来了。 旭感觉脑袋好一些了。笑着撒谎说,“没什么。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去的就是道场。有点怀念。” 刘佳明也久违地笑了。她告诉旭一个好消息:张忌惮死了。 前日升会高级干部,维持着一部分埋进女人身体里的香烟姿势死去。旭收起了胡乱报道的报纸。问她有什么打算。 刘佳明往嘴里塞了一块番薯干,嚼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廖老师说没事了。我就回来梅园了。我初中还有一年。毕业之后用剩下的积蓄买一些笔墨纸砚。这房子也卖了。能在乡下买一套小房子,再买两亩田。农忙的时候插秧放水刈禾。我呼啦啦摇着风箱,宝珠打谷。农闲,我写字,宝珠拿去卖。能卖一分是一分。” 她转过头,眼里闪烁着对自己未来的憧憬。“我字那么好看,能养活自己跟宝珠。” 旭在被子下紧握拳头。“那他们的仇呢?” 刘佳明一脸无辜。“什么仇?田心报了呀。” “刘氏怎么办?” “搬出去那天开始,我已经不是刘家人。” “刘!佳!明!”旭喊得咬牙切齿。 掀开被子挪下床,拒绝了刘宝珠的搀扶,率先大步走在前面。动作流利,丝毫不像操劳过度发烧病倒的人。 刘佳明似有所觉,脸色一变,自觉跟上。 刘宝珠的红布鞋往前一步。 刘佳明怒喝:“宝珠你就站在那儿!” 红布鞋继续往前。刘佳明道一声,“乖。”红布鞋这才停了下来。 旭走得急。刘佳明紧跟。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道场。 停在道场那新栽的竹子面前,旭觉得呼吸有点急促。他按着狂暴叫嚣要罢工的心脏,深呼吸一口气,一咬牙蹲下身子手脚并用,疯狗似得刨开昨天堆好的土。 道场的月亮又一次升到了半空。旭指甲缝里都是黄泥巴。身上脏兮兮的坐在道场边儿喘气。 刘佳明看到竹子根部之后跪下来了,之后站不起来是旭拉她起来,扶到道场边坐好的。现在她膝盖上都是泥巴。乌黑的秀发靠在旭汗湿的大腿上。 旭又问了一次,他们的仇呢。刘佳明聪明了一些。“张全蛋已经死了。剩下的喽啰杀了千百个,我哥哥也不会复活。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旭总算松了一口气。院内一排青梅刚结子。他问:“以后,你,要怎么办?”他本想问你家怎么办,话到嘴边想起一个问题:她还有家吗,那话也就咽下去一半了。 刘佳明沉默。过了一会儿小声尖叫起来。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之后刘佳明的身体开始抽搐。旭慌忙把她扶起。刘佳明上下牙打颤。身子抖得像筛子。连日来埋藏心底的眼泪一瞬之间滚滚而下。“小旭,我我好怕。家光哥哥不成器。家政死了。达仔也死了。” 旭安慰她,鼓励她。“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你能明白我问的不是你,是刘家。说明你懂我的意思。你还是那个聪明绝顶的刘佳明。” 刘佳明伸手咬指甲。这是旭认识她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小习惯。仔细一看,她十根手指头都咬得参差不齐。现在咬着的食指更是偶尔可以从口中看到血色的嫩肉。 旭怕她再自残下去。抓住了她两只手。刘佳明被制住,开始无目的地胡乱摇头。长发甩开像一个疯婆子。 “我不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像家政那样为了刘氏放弃自己。你知道吗?本来,我才是刘家继承人。段氏覆灭的时候,我献计汇总三兄弟的股份,逼得董事会退出温泉项目的争夺。我那样做没错。事后也证明我的选择是明智的。但是,让我心寒的是,我们把股份归还那一天,董事会第一时间联名上书禁止我入内。不进刘氏我还是我刘佳明!我不稀罕!哈哈哈!” 嚣张的宣言过后,她突然神经质地狂笑起来。“可是家政不是。他很能忍。降职、撤资,他都不在乎。他还能笑着给那些老混蛋上门赔罪。我犯的错。他替我上门负荆请罪。为了大局着想。我做不到这样。我真的做不到。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认” 刘佳明又哭了。她的头不再无规律乱摆。她开始清醒过来。她开始回归自己的痛苦。 她哽咽着说:“所以我退出了。我放弃了继承刘氏。现在我活得好好的,我成为了一个书法家,像七叔叔那样,在家里自由自在、看星星看日出。 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问着为什么。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旭松开她的手。刘佳明惊恐地想抓回去。啪一声,惊落一片泛黄的竹叶。 刘佳明被打懵了。瞪大双眼,捂着脸看着他。“你怎么……” 啪。比刚才更加响亮。又一片黄竹叶落下。 这一次,下面藏了绿色的蕾。旭的手火辣辣的疼。肺部像破了洞,在不停漏风。有一些话,他必须抢在这幅身体罢工之前,赶在无端重生之前告诉她。 他怒喝:“刘佳明,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淡泊明志,你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你怕再在董事会那群老头子面前摔跟头,所以你逃跑了。逃了这么多年。现在家政死了。刘家除了你再没有谁能担此大任。你又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不去主动承担你应该负的责任。佳明我告诉你。是男人,就要咬紧牙关撑下去。刘家的担子,只有你挑得起!起来!抹干眼泪!回房间,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刘佳明坚定不移转头走。旭往后瘫倒,躺平。休息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没有动静。没有幡然醒悟奋起直追,也没有意志消沉自暴自弃乱摔东西。 隔着门板,旭想,方才自己说话实在是太重了。人家选择了做一小女孩儿你用男子汉大丈夫那一套?再说,人家这不正伤心嘛! 旭扶着门说着软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刘佳明很坚强。出来之后已经做出了抉择。她请求旭在牛仁医院秘密找一个床位做手术。 “小旭,谢谢你。” “佳明,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执掌刘氏。身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阻碍。”女性身份也有杰出人才。 刘佳明呵呵一笑。“我能等他们能吗?他们那些股东能等到我用刘佳明身份闯出一片天吗?不能!家政三天不在公司可以借口说生病。三个星期呢?三年呢?刘家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刘氏那些老东西能把我家吞了!” 原来是指这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刘佳明的脸色跟床单一样白。她问,“小旭,多久?” “什么?” “我说术后恢复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得问牛仁。你就那么着急吗?” “先举行婚礼?” “谁?” “我。” “跟谁?” “宝珠。” “这……” “婚礼,蜜月。至少能拖半个月。” “这对宝珠不公平。” “她答应了。宝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支持我。” “疯了。都疯了。宝珠只会跟着你的路来走!她根本没有自己的主意。她的话根本不能拿来参考!”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这是我的命!” “世界上从来没有命运!没有谁强迫你!这是你的责任!是你自己选择承担责任这一条路!” 刘佳明苦笑。“没有谁强迫我。你说的对。是我自己选的路。你倒是给我第二条路选择啊。” 哭笑着活下去的刘佳明让旭心痛不已。然而,这一辈子,她也只能有这唯一的选择。 “小旭,我上路了。今晚天有点黑,你能帮我点灯吗?” “牛仁,信得过的。” “小旭,有你这个兄弟,是我的荣幸。” 旭握紧她的手。“今晚,你还是刘佳明。” “谢谢你。谢谢你打醒我。谢谢你支持我。不要松手,不要推开我。哥哥,佳明好苦,让佳明哭。” 旭想,肩上的湿润大概是她最后的脆弱。 居在青木山的时候做的事是写墓碑。因为字漂亮。后来,他为每一位死去的兄弟亲手写墓碑。每年清明描一次墨。 今世,旭给顺子爷写墓碑。为刘家十三口人写墓碑。刘佳明自己的墓碑,她自己写。 两个月后,刘佳明才能出院。刘佳明做手术那段时间,消息没有泄露。加上刘家政本来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请病假。董事会也习惯了。 就是之后宣布迎娶刘宝珠多少有一点意外。毕竟,刘宝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婢女。 伸张正义的田局长病逝。张忌惮死在女人床上,新会何去何从? 爆炸性新闻真是怎么炒作四大媒体也觉得不够。收起报纸,撕下来脸上刘家政的面具,看着身边一天一天少去的假冒刘家人,旭无聊地数起了子居手指上的老茧。 子居另一只手摸摸他后背。“佳明快回来了。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回家我要吃红烧肉。”话说得狠。眼里饥渴非同一般。 就为了一块红烧肉。因为刘家离牛仁医院太远。霍山扣怕出事没让他吃。可把他馋得! 生死全不怕,没肉吃才会慌。这弟弟真够奇怪的。回去得好好给他补补,一下一下摸到骨头的子居想。 刘佳明手术期间,刘家,三个月内连续四次葬礼一次送别。旭冒充刘家政在葬礼上被一堆假家人包围,面对豺狼虎豹哭得稀里哗啦,顺嘴一句话堵死人家。 旭带着小美人找的群演,以一个星期死一个刘家人的速度,把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残杀抹杀在公众眼前。 “没有人知道刘家发生了什么事。很好。” 子居拍拍他胸膛。“有人敲门。” 旭在沙发上子居怀里翻了个身。“我耳朵没聋。” “要开门吗?” “不开。不开心。累死人了。”他救得了刘家明,救不了刘家。正如当年他救得了段子,救不了段家。死神身边难道真的没有别人吗?就连恶魔也不允许陪伴在他身边吗?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他真的累了。 继续敲。 “那些股东咋那么烦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子居给他顺过毛,起身去开门了。看见来人愣了好久,绽开笑脸道一声:“辛苦了。他在沙发上。” “不不不。辛苦的是你们。我只是在医院混吃等死三个月。”一个粗犷豪放的陌生男声从门口传到屋里来。那个人喊他:“哥哥。” 这声音不认识啊?不过会叫旭哥哥的,今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一看那脸。旭从沙发上跳起来就是一个熊抱。“佳明你可算回来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爸公司那些家伙看见瑞哥哥两只眼睛都要发光的。我快撑不住了。” 刘家明回抱他。在他耳边轰鸣低音炮。“辛苦你了。” “哟这声音沉得!吓死哥哥了。” 旭以为那粗犷的嗓音是激素作用什么的,为她难过。问她手术疼不疼。 “手术,还好吧?切除了子宫。已经全身心准备好做一个男人。” 旭以为自己听错了。掏掏耳朵。“切除什么?子,子宫?” 第181章 张家 “嗯。谢谢。”端起子居泡的茶抿上一口。刘家明继续说。“我不是每个月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吗?就是因为子宫发育不良。但是全部切除就会失去滑溜溜的皮肤跟清澈的嗓音。这一次,也是给了我孤注一掷的勇气。你那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就是你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姐妹结果他有大哔~”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女生。刘家,是我的刘家。绝对不会让它倒下。” “看好你哦。” 前世是刘佳明投资正确。多年后赚翻了。那些家伙就剥削压榨佳明,打着企业做大做强的名义要佳明退学任职。佳明贪玩不干。弄得自己很累。最后嫁给居,摆脱刘家董事会。想不到,一次投资失败他们又会忘记刘佳明之前的所有成就。 “家明。有一件事瑞哥哥要我提醒你。”旭突然严肃起来。 “说。”恢复男儿身的刘家明放下杯子。 “家明,无论你怎么做总会有人不满意。因为董事会人太多了。人多了心就多了。一个企业,只需要一个心脏。” “我明白了。” 刘家明是真的明白了。他凭借亲人死去得到全部百分之二十股份,开始暗中操作,削弱董事会。照面握手笑嘻嘻,背后一刀又一刀的功夫刘家明掌握得炉火纯青。 曾经以为刘家政软弱可欺的股东们还没有明白过来,手上股份已经莫名消失了。 传言纪念中学刘家明留学意大利,在文艺复兴中感受艺术的熏陶。刘家政偶尔回校刷一刷出勤律。凭借脑子机灵跟善于察言观色的功夫,同班同学没有一个能发现刘家政换了人。 很多的时候,旭看到他课下被家中秘书围住,这个说请总裁过目那个说要签字。旭就不凑上去麻烦他了。 很快,旭习惯了没有刘家明的日子。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三当家主动来找他。在他放学在校门口等帮老师搬资料的子居的旭耳边小声说,“他对刘家做的事,我很抱歉。已经处理干净。张忌惮一支,全灭。没有留一个活口。这是老组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怪我。” 日升会按分支来管。一个级别属于一个分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了叛徒,干部犯事,手下是要全歼的。这是避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最好办法。 旭扶着墙,像第一次埋土一样,又一次,跪下之后站不起来。旭捂着生疼的心脏自言自语。“狗子,成二,对不起。” 耳边有水声,从上往下沉下去。旭咬破嘴唇保持清醒。水声淡去。传入脑海的是三当家着急的声音。“你的药呢?” 西寅拉起他找药。旭眼前照出一抹刀光。旭抱着西寅转身。刀子从旭的后背刺进心脏。 刀子咣当落地。凶手捂着头蹲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护着他不向着我?我也是跟你喝了血酒的兄弟!” 狗子还活着。真好。“狗子,他是我哥哥。对不起。” return水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那酷似三当家的男子在球状物体里面做着奇怪的手势要他远离。旭实在无力游动。他一脚冲着旭的屁股飞踢过来。 “好痛!” 眼前刀光闪过。再次重生的旭早有准备。一把推开西寅。狗子看清他的脸及时转向,刀子刺歪了。刺进手臂。 旭捂着受伤的手臂,抓住身边要复仇的西寅。拦在两人中间。“狗子,你回去!三当家,有我在,你休想动他。” 张狗蛋,“那我爸呢?他是我爸!我要报仇!” 西寅,“你父亲自己做错了事。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张狗蛋坚持。“我父亲没有做错!我父亲不会错的!” “竟然漏了你。真是大意了。” 西寅要斩草除根。旭拖着他。张狗蛋这样的至情性子,你要让他躲起来他也是要冲出衣柜亲自护着爹娘的。能拦住他的人,能护他周全的人只有一个。 “成二!带他走!永远不要回来!” 暗处潜伏的成二一抹眼泪,出来要拉走张狗蛋。拉不走。 “狗子,我知道我这么瘦小是拉不住你的。可是我要缠住你的时候,每一次你都会让我的。狗子,让着我。” “这次要例外。” 麻醉针刺进体内。“没有例外。”成二背走了张狗蛋。回头一句,“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报仇的。”让旭放心晕了过去。 西寅要打电话给西葫芦追杀这俩小孩。成二背起张狗蛋回头道:“贾清落水那时候我们救过小旭哥哥一命。我们不会报仇的。请你饶了我们。” 西寅没追。把旭送进医院。告诉他家人。西寅在他床边坐下来。旭的手臂已经包扎好。抓着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西寅心有余悸。“幸好,没有伤到筋骨。” “三当家,放过他们。我求你。” “他们真的救过你?” “嗯。他们帮过我很多。” 西寅答应他。旭没受伤的右手揽过西寅。两人脑袋并在一起。旭问他,“你以前都是叫张叔叔的。他带你入会,让位于你,辅助你。连素不相识的成二狗子你都能饶恕,张忌惮却灭了一族。说出来吧。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西寅回抱他,说一句,“小旭真懂事。我没事。” 西寅撒谎了。事情的真相还是旭从廖天瑞口中得知的。 刘家被覆灭当晚,刺杀张忌惮失败的田心用遗书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自己父亲。那个曾经的寸金尺土堂主,捂着头悔恨不已。带着女儿肚子里翻出来的遗书单枪匹马闯进西街大闹一场。西寅被惊动。带大队人马来张家对质。张忌惮一开始矢口否认。 田基很有心计。在西寅面前说当年张忌惮设计迷晕兔子放到龙头老大床上导致被流放西街的往事。“为了吞并势力陷害兄弟,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来?” “田叔叔你说的是真的?” “田鸡你说什么呢?” “田叔叔,说下去!” 果不其然,跟兔子爷的关系暧昧不清的西寅听了这话气得说好的查明真相全都忘了。满腔怒火的他现在只想为自己的爱人报仇。 “团团什么都招了。你以正儿的身世为要挟,逼她仗着样子跟圆圆长得一样,给兔子下药。兔子本就对我们大哥朦朦胧胧。你戴了我们大哥的白面具,兔子被下了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想不到的是,团团把正叫了过来!救了兔子,坏了你好事。” “是又如何?”张忌惮忽然发难,一拳重重打在西寅肚子上。 田基对他的无耻嘴脸无可奈何。“你!” 张忌惮转身一腿横扫。田基后仰避开。被张忌惮空中变换姿势从上往下一腿压倒在地。 张忌惮踩着田基的大肚子。“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团团良心未泯。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人叫过来。兄友弟恭大哥全给忘了。他打我。打兔子。好疼啊。快把我打死了。兔子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赶出去了。寸金赤土全部成为我囊中之物。哈哈哈!整个日升会五个堂口我占了三个!可惜我儿子不争气。这个江山,我本来想悄无声息地物归原主的。到头来还是他的儿子比我的儿子有出息。我还劝自己,不是我的始终强求不来。如果没有现在这件事。虎子什么都不会知道。我还是他最敬爱的张叔叔!” 他转头看,西寅还捂着肚子没站起来。“虎子,我一直拿你当儿子看。你知道吗?但是现在不行了。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可留不得你们。莫怪我。要怪只怪你们知道得太多。老田,你要跟我打?虎子年轻力壮都打不过我。你?就凭你?哈哈!在九间房里,你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田基两手撑着他脚要站起来。“这里不是九间房。” 张忌惮轻轻松松加重力道把人压回去。“你觉得自己老了,在警局办公室待了几十年,膘都养出来了你还打得过我了?” 田基抱住张忌惮的腿,冲后面早站起来的人喊。“虎子,你听到了?这样的人你何必手下留情?” 后腰挨了结结实实一拳的张忌惮跌倒在地上。站起来的西寅不像受伤。原来那一拳下去他承受得住。 “怎么可能?我那一拳可是拼尽全力的。你怎么可能会一点伤都没有。” 西寅心灰意冷。“是啊。拼尽全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这里,疼!” 他捂着胸口,“疼死了!张叔叔!这是我最后一次按照辈分叫你张叔叔。你那一拳,葬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曾经。我张叔叔死了。现在。” 西寅下命令,“田叔叔,眼前这个人,违背组训,陷害兄弟,肆意妄为,残杀无辜。木金齐心诛奸臣。我批准你。杀!” 内有二虎,外有千军万马。杀张忌惮的过程意外得简单。 田心死前捅张忌惮那一刀的旧伤口被痛失爱女的田基一拳打裂。田张二人各受重伤的情况下,选择了黑道最直接的生死对决。拳头,直击对方心脏。 都不躲避。都没耍诈。 两具尸体是沉重的。 两个长老的同时死亡的原因要是传出去,对于新会兄友弟恭的名声是毁灭式的。为了掩人耳目,新会伪造了张忌惮死在女人床上的新闻。掩盖了自己内部分崩离析的真相。 张忌惮死前说过自己对不起西寅。“我知道很多东西。我知道太多了。我不会说。你记不得,便是最好的结果。我们约定好,约定好,不让你记得,不让你,再,哭。” 西寅刚知道自己幼时记忆缺失另有隐情,知道真相的两个前日升会元老都已死去。那段缺失的记忆,西寅只能靠自己查。 说完真相的廖天瑞提醒他:“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我知道。” 有廖天瑞跟兔子爷在,旭不担心西寅查得到当年那段记忆。 六月的天像小孩子的脸。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下起了蓬勃大雨。没准备好雨具的子居中途发力,雨中狂奔到了牛仁医院。 “小旭,吃药没有?天啊,这雨。”子居匆匆忙忙从床头柜里翻出衣服换上。 “小旭?”第二次没有回应。 该不是睡着了吧?着急的子居来不及换衣服,先开了灯。床上,旭正难受地拉过被子抱在怀里。救命稻草一般。颤抖的身体在床上打滚想要抑制这份难耐的抽搐。 “小旭!” 第182章 月色真美 子居叫牛仁过来。后者没发现什么问题。给他打了镇静剂离去。子居抱着旭在床上坐着。在他耳边不止地叫他名字。 昏睡中的旭直觉这感觉太熟悉。身子像漂浮在棉花上找不着地儿。 “段子,抱抱。这么僵硬做什么?都抱多少回了?对哦。我们不一样了。连抱抱都要重新教。真是的。轻轻的。对。亲我做什么?我说轻轻地!完了,我是不是语无伦次了?你拿一根绳子来,快!把棍子扔出门外去!” “段子,我渴了。呜呜。不用你喂。我自己会喝。” “我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都是莫大哥的血。嫂子,对不起。莫家完了。都是我的错。孩子还活着!快救孩子!血!血啊!我怕。段子,不要逼我。好段子,不要逼我。抱抱我。” 额头被亲了。旭脑袋当机了一会儿。随即一脚踹开子居。“段子我告诉过你!再这样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子居翻身把人压倒。什么段子?上次段子借口回来拿钥匙,拿的真的只是钥匙吗? “什么只有段子讲才能听懂数学?在学校找机会独处,在医院想尽办法撇开我。对哦!段家出事的时候你们俩,你们俩,”睡在一起。 子居的喉咙噎住了。再开口却是狠毒得不像话。“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还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呵呵。” 这么多年的等待,还是被人抢先了吗?子居的心痛得揪成一团。 “段子!” 屁股被狠狠拍了一巴掌。耳边传来陌生的讪笑,却是熟悉的声音。“叫哥哥!不许叫他的名字!” “段子你这什么癖好?我,啊!” 子居冲他屁股啪啪啪好几下。上瘾了一般。旭的小屁屁特别翘。他最喜欢旭的小翘臀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没完。所以他一有机会就把人放腿上抱着感受一番。没想到,他一巴掌下去,眼前两瓣白花花的臀肉好像果冻一般晃悠晃悠。 “你就是用这么可爱的屁股勾引他的?” 子居再也受不了了。低头一口咬在旭的雪白上。 “滚!” “就不。” 子居发了狠,把人压倒,封住他四肢。低头吻他的锁骨,带着那种滑腻的触感一路往下。 “霍老师只给了我半本书。但是,足够了。” 把人翻过身。光滑细腻的后背像磁石,吸住了他肆意横行的大手。 老茧在后背滑下尾骨。不疼,感觉很奇怪。有点酥有点麻。一路往下。 “哥哥?啊!”稍微清醒的旭按耐不住叫出声。之后又好像小船,游荡在风暴之中,不知所踪。 旭醒来的时候身体干净衣服整洁段子不在。想站起来,发现腰间一阵酸疼,只能捂着又躺回去了。 “不是梦。好疼。” 问身边的子居有没有人来过。子居避开他的眼,“我出去拿了药回来,之后一直在你身边,没有看见人。” “也许是梦吧。哎呀。牛仁这一次的药伤腰啊。” 子居心虚,早早去了学校。旭晕乎乎扶着墙进洗手间洗漱。 镜子里是什么?他脖子被蚊子叮了吗? 旭小心把衣领往下拉。红豆豆越往下越多。 隐隐有所察觉的他迅速完成洗漱。关上病房的大门,关上洗手间的小门,站在镜子前,一股脑儿把衣服全脱了。 牛仁医院传来一声欢呼。随即一阵咳嗽。 旭捂着自己高兴得疯狂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活好久呢。 镜子里的人舔着唇,欣赏子居留下的杰作。 “原来哥哥好这一口。那我以后要多装脆弱才行。” “不错不错。还帮我处理了。” “哪有人被上了还这么开心的?我真是。” “哎呀我怎么全忘了啊!可惜了我的第一次!” 子居战战兢兢地回家来,旭已经出院了。按照惯例在玄关亲亲额头,子居抬脚要走。旭环着他脖子,踮起脚尖,在满墙宁日的“围观”下对着他哥哥两片嘴唇展开□□、勾引、吸吮的魔法。 一吻毕,旭精神饱满跳着小步子回去吃饭。留下子居扶着门在舔唇回味跟深呼吸提醒自己的身体冷静之间摇摆不定。 晚上睡觉更是对子居身心的折磨。触到旭柔软皮肤的一瞬间,子居吓得从被窝里跳出来。“我,我下去睡。” 旭啧一声,盖上被子盖住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思考别的对策。 半夜噩梦发作,子居果然回来了。可惜当时实在是惊魂未定。旭喘着粗气在子居怀里睡着了。什么对策在革命的本钱失去了之后全部烟消云散。 第二天早上,两人并排走进纪念中学。 旭挤眉弄眼的段子就知道又要支开子居了。 医务室,旭掀开床帘,冲床上捂着肚子喊疼的人比个大拇指。段子床边围了一圈看望的七班同学。 “段子,你早上好好的怎么就肚子疼了呢?” “是不是昨晚那些写真……” “不是。不知道。可能,因为昨晚是我舅舅做饭吧。” “为什么是你舅舅做饭?” “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我们的写真还要靠你呢!” “我舅,我去!去去去!你们都给我死开!滚回去上课!一群损友!” 趁大家忙着安慰段子,旭拿出家里偷来的半本《菊花养殖宝典》,物归原主。牛仁翻开第一页一看,协和医学院一年生牛仁于西单大街偶遇几个大字还在,只是旁边多了一行收藏着的名字。牛仁把书收了去,慢慢翻看,对旭视若无睹。“等会儿你留下来检查身体。”旭明白这是成功贿赂牛仁了。 七班人一走,旭马上撕了半页病历纸抽了牛仁口袋里的笔坐在段子床边。“段子,情书怎么写?” “不知道。没写过。” 段子在床上用牙齿刨玉米,牛仁翻书,旭写信。风吹起,窗外落叶飞进来。旭抓住,顺手夹在信里,交给段子。“之前给你的东西藏好了吗” “藏在我房间。” “很好。我再给你一封。之前那封可以烧了。” “又来?” “你拿个信封装好。还有,你要记住。是等哪天我心脏病发了,挂了。你才把这个给我哥哥。” “写遗书呢?”牛仁好奇地探头看过来。段子马上抢过去,放好。 “我不看。我就想问问,谁在我书上写的游戏代码?霍山扣还是宁子居?你说,我要投资。” “我不知道。”旭溜了。 段子咬着玉米棒子十分无辜。“要不你上基hub看看?” “回来了?”子居拿着卷子过来。 “嗯。检查完了就回来了。” “都检查什么?” “心跳体重身高这些。很平常的。” “哦。上一节课语文小测。卷子我帮你拿了。这道题印错了。这里,改成……” “哥哥。” “怎,” 一抬头,一低头,嘴唇碰上了。 本无意为之,却点燃一条火线。那条线顺着旭因口干舌燥而咽下喉咙。在体内引燃了一串烟花。炸的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离地升天,在空中盛放成美丽的花朵。 “嗖~” 口哨声起,整个班级都要沸腾了。 女生们尤其兴奋。盼星星盼月亮啊!她们萌的cp终于上一垒了! 该死的腐女们!吵到我们亲亲了!旭咬唇在心里咒骂一句。 旭思考的时候,脑子是没有容量考虑自己的。他不知道自己红得滴血的脸有多么诱人。他不知道自己瞪圆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的好哥哥。这个事实让冷宫中的好哥哥回想到了当初被小屁孩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叫哥哥的美好时光。他不知道自己生气的一咬唇,那水光几乎把他的哥哥溺死。 “enko!enko!” 顺子最先带头鼓掌。陆陆续续有看热闹的加入进来。掌声从杂乱到整齐划一,从零零星星到连成一片,响彻走廊。连隔壁班都能听得到。 旭闭眼,等着。子居本就有心。这一被怂恿,当即大着胆子,低头用嘴抓住了他的猎物。 这一次是子居故意的。与上次旭的主动他的措手不及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沉沦在在背德的快感中,在离经叛道的行为中,折服于欲望之中。折服于从削苹果开始被压抑,尘封的欲望之中。 你以为那是遗忘吗?是的。他这个笨蛋以为自己可以遗忘。殊不知它一直在成长。殊不知自己只是把爱酿酒,用兄弟这一层薄纸徒劳地泥封。 每一句哥哥,每一次同床共枕,就连他指着自己吩咐这个命令那个,无一例外,全都成了酿酒的养料。那是一坛百分百的纯爱酿造的醇酒。发酵熟成了整整七个春秋! 一朝暴露在空气中,光是它的醇香就让两人彻底陶醉! 旭也被他那一吻的深情拖拽入爱海。他的霸道让旭无法抵抗。他的舌头扫过的每一寸地方旭都紧紧追溯子着。他留恋着那种温度。 咔嚓咔嚓!无数的闪光灯对准这对口嫌身体直的两兄弟。他们的傲娇,所有人有目共睹。他们的喜酒,所有人都万分期待。 万万亿用手肘戳一下身旁热泪盈眶的癸零。“我就说吧。旭早晚是他的。” “喂喂喂,七班的孩子们,上课了哦。”霍山扣温和地打破了教室里弥漫的粉红泡泡。 旭回神,条件反射地看着来人。竟然是霍山扣!众人也不敢乱来。眼尖的瞄了一眼黑板。下一节竟然是霍山扣的课! 他们竟然全班人面前亲了一整个课间! 旭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教室水泥地没有洞。他一抽身,趴在自己桌面上,把红彤彤的小脸埋起来。 班主任的威力相当惊人。用不了一分钟,全班各就各位。子居若无其事地喊:“起立!” 其他同学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齐齐站起来,异口同声喊:“老师好!” 谜一样的默契。连商量的功夫都没有。 霍山扣揪着自己刚出来的短发。在讲台上来回走了两次。一挥手,“算了。进系统。这节课自由活动。”这是默许了子居进旭的幻境。 让子居意外的是,旭的幻境是夜晚的牛仁医院。 轻车熟路翻窗上床,习惯性把人抱在胸前,肆无忌惮揉着他小屁屁,子居满心都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果然是每一对恋人都逃不开的一句话。 手指抵住子居要往下亲的嘴,旭好心提醒他。“小霍霍在外面看着呢。” 子居一敲后面墙壁,“霍老师,麻烦关一下画面转录。” 整个封闭的幻境都回荡着霍山扣失望的哦哦哦…… 把人扑倒在床上,子居再也按耐不住,埋首在旭胸前蹭啊蹭。“哥哥,你先说。你说你为什么就喜欢上我了呢?我又笨,又好吃。” “嗯。是挺好~吃的。好好吃。” “人家不是说味道啦。人家说的是第第四声!好!吃!哎呀你不要亲!讨厌!人家说认真的。” 子居很认真皱着眉,憋出三个字:“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快说。老老实实全部说出来。只给你一次机会。下次我就不听了。” 子居,“我真的不知道。 你为了我挡在霍老师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你比院子里的木兰树还要高还要大。 你笑话我成天混武馆晒得一身黑。我羡慕你一身奶白,摸起来还软软的。 你夸霍老师的时候我特别不高兴。可是我背那些很厉害的话,你没觉得我有多厉害。 我很不高兴很不高兴。我本来很不高兴。可是你跟我睡我就很高兴了。你吃我喂的苹果我就很高兴了。你只是在我怀里待着什么也不做,我已经很高兴了。 等我回过神来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高兴,已经发现自己很喜欢你了。” 这不是很好的情话吗?“木啊!亲一个。” “我说完了。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旭抿唇,子居等着。认真想了好久,旭憋出一句:“我以前没有兄弟。” “瞎说。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怕我一个人做噩梦睡不着特地翻窗进来医院陪我的时候,月色很美。” “适合叉猹。” 眼见得旭脸色黑得像锅底,子居连忙补充。“语文书,《少年闰土》。”“节选自鲁迅的短篇小说《故乡》。” 怎么说都不对,子居投降了。“你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呗。” “我在段子家过夜的时候,原本是信誓旦旦要一个人睡的。结果,你来了。我再也不能一个人睡了。” “怪我咯?” “对啊。 怪你把我宠坏了。 怪你为了我从六班跳到一班。 怪你为了我打了牛仁。 怪你为了我建了一个西山岛。 怪你为了我把所有零花钱全部打赏给我。 怪你一直抱抱我。 怪你天天亲亲我。 怪你在我做噩梦的时候轻轻拍我后背。 怪你把老子堂堂正正一个男子汉宠成没你不行的小公主。 有你之前老子明明是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泰迪,有你之后老子成了哈士奇,怂的一逼。不敢死,不敢受伤,不敢忘吃药。 虽然不想承认,可老子啊!就是看上你了。” 看着月光下旭得意的笑,子居心里甜甜的。轻轻一刮他小鼻子,“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说月色真美了。” 言语真是很神奇的事情。从前不知道从来不会去想。两情相悦之后,同样的话再一琢磨,好像山河入海流一样,路上的障碍一下子就被幸福的大水漫过去了。曾经扭成乱麻的心入了大海,豁然开朗。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在晋江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的! 第183章 布局与段九斤 小段子很感谢大家在困难时候帮助他。和舅舅一说,段九斤拍他脑袋。“不早说?这么重要的好朋友怎么能亏待了?你要是昨天说,我还能让他们留下两斤非洲鲫等你们来钓。这样吧,你们搓一顿。他们爱吃什么菜?” 商量来商量去,段子说起中心小学没再卖的小鱼干。段九斤似有所觉,“银色脊背青色腹那种鱼塘里多的是!” “这不是深涧才有的吗?” “你傻呀!咱家鱼塘的水就是山上深涧的。那小鱼游啊游就进我们鱼塘,养得白白胖胖。吃起来肉多。比山上的还要好吃!” 听说有小鱼干的旭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鱼干?好呀好呀!我好久没吃过零食了。” 子居一戳他吃多了的小肚子,笑话他:“胖死你!” 电话里虞美人的声音传过来。“段子,我跟团子只有周日没有排练。周日行不行?” “我问问他们。周六日一般没什么问题。” 挂了电话,段子翻开通信录继续往下打。 周日大早上,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齐聚鱼塘捞小鱼干。 拿了工具,怕着凉不能下水的旭站在岸边指点江山。“段子站上水位。十八,堵住下水口。小美人去拿捞鱼的小网过来。团子你挪过来一点儿。对,就是这个当口儿。” 旭又陆续点了几个伙伴站不同的地方。没人能明白旭这么安排的根据。他也说不出来,只说聪明人的直觉。 十来号人参差不齐桩子似的插在水里一动不动。堵死了上下水口。就两腿之间有那么一点空隙。最令人费解的是旭把团子一个人搁在了中心。 小鱼还以为是真的木头桩子呢。挑了个最大的。绕着团子的脚一直打转儿。特好玩儿。 团子也乐了。动动胖脚趾逗逗小鱼。旭看时候到了。手一挥。团子毫不含糊,蹭的窜上半空两米多。 底下的小鱼受惊,愣住了还是咋的。聪明趁乱逃走的没几个。 十来个捞网同时瞅着这一平方不到的小陷阱。见团子跳起来,马上出手抢捞。 别说这办法不是人想出来的,它就是挺管用。每个人的小捞网里多多少少有几条。 当时池子水被他们争先恐后的捞网搅得黄泥水一样看不清。人看不清,鱼也一样。就是把捞子下下去,原封不动提起来也能捞着几条傻愣的。 一行人清点数目。比比谁捞得多。一眼就相中了段子渔网里的。 人家稀疏两三条。他网里的能挤得争地盘儿。 旭一脸羡慕问他,“你怎么这么熟练?” “眼神好,我能看到那群笨蛋扎堆儿在哪里呆。” “合着我们眼神不好。我可不管,今天你把这独门绝技说清楚我们可都饶不了你。” “我舅没回来那会儿我起得早。又不想上学。一个人呆这池子边上看。太阳没出来之前没太阳,池子里黑黝黝的啥也没有。大鱼都沉水底下。能看的耐看的就那银线一样的小鱼。哧溜过去一条,哧溜过去一条。看多了眼神就练出来了。” 话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人知道那些天段子天不亮起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看着池子里的鱼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想他过劳死的妈呢?恨那抛弃他的舅呢?怨猪圈的异味冲天?还是为未来?为待会从哪里搞午饭吃?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富贵。 那种从天堂掉进地狱一样的心理落差,不是闹着玩儿的。多少老板扛不住找栋楼就下去了。 段子没有。他要活着。 但是他同时摆脱不了从小到大的少爷脾气。什么都要用最好。出门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哪怕一宿没睡也要补粉把黑眼圈遮起来。看起来光鲜亮丽,人模人样。饿死也不能抱着个饭碗上街摆。 这不能说是面子问题。就是拉不下这自尊。他们家都是这样的人。他舅当年也是,给店里帮忙端个盘子还穿西装。段家人,绝不允许自己选择乞讨这种贱卖可怜获取粮食的不劳而获的生活。所以段子死扛着也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虽说那乌龙事儿是过去了。那几年段子挨的穷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心里盖了印,这辈子都洗不掉。 跟他一起的同学都是看着他啃白馒头,听着他说吃红烧肉过来的。哪儿能不知道他话里的辛酸? 本来是开开心心来捞鱼的。气氛瞬间就不对头了。泪腺发达的团子已经低下头了。再过会儿就大珠小珠落玉盘了。 旭出声了。“小段子眼神那是特好。不为别的也是特好。隔壁班多少四眼仔?小色鬼?就我们段子能!成天端着个相机进女厕偷拍这个偷拍那个,既没长针眼儿也没被那肉团晃花了眼。出来那照片!啧啧啧!那角度!那若有若无的圣光!” 这话明摆着褒奖,内里就是调侃段子偷拍进女厕。 段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踩着水冲上岸来掐他脖子。“你丫的!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进女厕了?” “哈哈哈!话说段子你那些个照片都是怎么拍的?仔细想想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就是那圣光,恰如其分地挡住了关键部位。” “那是太阳光!角度!角度!我掐死你个乱说话的!” 大家笑话着段子的解释。段子气得跳上岸去。 “别动!” 声音很低沉。像是压抑着怒吼的狮子,你再动他就要咬人了。段子两手环着旭脖子就这么呆立原地。 说话的是子居。他正拿着渔网,鹰隼一样的眼睛透着亮盯着起伏的水面。 底下的泥翻滚上来看不清楚。 一团黑之中,迅如闪电的,子居出手了。 别人就看见天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听得啪地一声响。回头已经是一条三斤重的大鲤鱼在岸上折腾了。旁边连带着遭殃了一窝的银色小鱼。 “你丫的前世是渔夫吗?一捞一个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子居才是真牛逼!” “大丰收啊!”旭举手叫唤起来。 子居再出手,又一条鲤鱼飞了。正正冲着旭面上来。旭一伸手,抱住了。 “给我的?” “给你的。” “欧耶!好大的鱼!” 肉呼呼的小手,鼓起的婴儿肥。肥美的满月鲤鱼。一行人全笑了。 段子看他九九归一的腹肌像是找到什么好玩儿的。眯起眼睛笑问:“小旭你见过年画不?” 旭抱着一条肥美的大鱼。脸颊上的肉肉被大鱼尾巴拍得晃悠悠的。他勉强把鱼扔进大桶里。擦个汗,转头向他:“尉迟恭秦叔宝?” 段子摇头。 “还是说神荼玉垒?” 还是摇头。这会儿都要憋出笑了。其他人也想明白了。忍着笑。 “到底哪个?”大家都笑着不说话。就他一个还被蒙在鼓里。旭不依了。“哥哥,你说!” “他说的是那个抱着鲤鱼飞起来的那个。” “穿着红肚兜的小胖墩儿?我像胖墩儿吗?我像吗?像吗?说老实话!” “不,噗,像。” 子居本想昧着良心说话。一看他那一靠近冬天就开始往身上贴膘的小肚子。比团子还要胖。结果情不自禁地笑出来了。 “瘦高个子了不起啊!会运动了不起啊?上来!爷爷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被智商碾压的恐惧。” 话说得满满的,也就是抱子居大胳膊张嘴啃。被子居反手带进怀里揉了揉屁股。“智商高有什么用。” 旭触电一样转过身。仗着个子小从他腋下穿过去,一个擒拿手把子居压下去了。 “额呵呵,你总算上当了。动不了了吧。智商高有什么用?放屁!这叫策略!我这边可是有一整个小分队。零号小分队!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又回去若无其事抓鱼。 “没有你们我照样镇得住~” 大言不惭的旭被直起身子的子居轻而易举挣脱了所谓桎梏。 子居挺挺腰。关节掰得啪啪作响。“有时候暴力还是有点儿用的。尤其是在某些地方。” 旭捂着屁股旭扭头就跑。上蹿下跳,鸡飞蛋打。在竹子搭建的大柱子后面左一躲,右一翘臀。就是不让对面的人逮到。 旭:“喂喂喂!救我啊!段子!顺子!” “你们打情骂俏,我们狗粮吃饱。还主动凑过去你当我们傻呢?” “莫大哥一语中的啊!小旭,你就认了吧。” “顺子!你不救我?” “那我是不是也要帮子居?” 旭生气了。“呸!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什么打情骂俏?我是在认真的打斗!认真的!” 说话的当口儿就被身手敏捷的宁子居逮到了。低头在他闪着阳光的发圈顶亲。旭脸蛋火辣辣的。不远处的段子抓过段九斤递过来的相机,咔擦一声。 2009年11月,距离旭生日还有一年一个月多的初二的寒假。 宁子居去道场找刘家政切磋。宁家,满是手办的玻璃柜前,一双肉呼呼的手在写满名字的纸上勾了布局的名字。 第二天,旭来宁十八在二沙岛租住的家里找他问话。 “咖啡?” “柠檬水就好。” “我不会调。那你只能喝白开水了。” 自给自足给自己煮了柠檬水的旭回到只有一套楠木桌椅的性冷淡的客厅。坐在对面听宁十八说怎么捡到段九斤的。 宁十八喝一口无糖咖啡。交叠起双腿,双手平放上面。语气平淡而冷漠。“安居岛是我负责的。但这一个片区不是我真正下手的。对自己的家乡下手。段九斤这个人是真的坏了。” 段九斤抛下全家死活不管,留下一份巨债离开安居岛。上了大陆从倒卖人参鹿茸虫草开始。他穿起西装手里提个公文包,人模狗样的,还有一手一口西街练出来的绝技。在那些养在家中的怨妇之中相当有市场。本来,段九斤也许是真的想正正经经骗点小钱,踏踏实实还点债。到了后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终于还是在一次又一次关门解外套之中坐下来就在人家沙发上起不来了。段九斤一直有给家里打钱。可是段二不收。那是段爸爸去世之后的事。段二恨他。宁愿死也不要用这不干不净的钱。段二还在电话里痛斥了他一顿,之后果断把家里电话换了。段九斤当时在首都三环高速公路边停车。鼻涕在北方的风雪中涕泗横流。哭完。摘掉一脸的冰碴子。往手心哈一口气。开车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主人名下的南方某御寒山庄去。送上一身好容颜。如果他当时留在首都,不踏出他饲主的势力范围,他可以继续吞着眼泪做一辈子小白脸。衣食无忧。可惜段九斤当时太单纯。他居然浪子回头了。他跪在沙发上说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小外甥过得可好。沙发上雪白的玉足插进他嘴里。他笑着含进去,一脸陶醉地吞吐着。宁十八捡到段九斤的时候他衣衫褴褛一身是伤蜷缩在宁十八专人车驾内。宁十八的车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近的。这个人拖着一身碎布竟然能众目睽睽之下藏身他日升昌警卫森严的车驾内,看来是有两把刷子。宁十八没有声张,与他共坐。段九斤很识相地坐远一点,不熏着他。宁十八对这个人有点好奇。一问才知道是常年跟饲主的正主打交道,练就的看人脸色金屋藏娇的好本领。段九斤说自己最开始在安居岛也不是什么无所作为的败家子弟。还是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化妆品公司的。专门面向西街的姐姐们。帮他们更舒服地享受生活。哪知道与布局相遇,生意被曝光。随之而来的就是整顿查封倒闭。做生意不成的段九斤不屈不挠在首都打拼。闯出一片天之后金盘洗手,失败,被追杀。丧家之犬地在街巷之中穿梭。饲主要杀人灭口。他只能逃走。逃到红木大门附近,追杀的人突然之间全部止步,继而小心后退。豺狼都要恐惧的,他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恶魔的地盘。他为了保命加入日升昌。在宁十八手下做事。从崽子做起。短短几年,后腰已经纹上大正三角。道上的人说他为人八面玲珑,游走四方,偏生长了一张小孩脸儿。人在面对小孩子那清澈的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小嘴巴时候总会不自觉沦陷其中。尤其是那些有家室有子女的高干级别。有人说他是靠老本钱上位。毕竟他有前科,有这样的资本。也有人说是他自己的本事。 “他是真有本事。”宁十八下结论道。 “我三哥看他第一眼就提醒我‘你手下新来的那个段九斤。很能干。但是有点,怎么说呢。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他本性纯良。我怕他的正义善良最后害死你。’正义?善良?” 宁十八狂笑出声。 “我三哥就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的塑造出来的纯良形象欺骗了。哈哈哈!正义?他养的狂犬连我都敢咬,” “咬哪里了?有没有去医院?”旭绕过桌子去翻看他的手。 宁十八交叠完好的姿态荡然无存。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心抽回自己的手。“段子说你说得挺对的。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我没事。他养的狂犬不是狗。是人。” 旭,“~”坐回去对面。 “而且是你认识的人。” 宁十八说了一个人名。旭站了起来又被宁十八一双手压回座位上。 昔日布莱汉堂覆灭。传言布局曝尸荒野。其实不是。当时人死了。日升会的人一掀开面具,下面是他弟弟布匹的清秀脸。没有人知道布局是怎么在重重包围中逃出勾丝岭的。只是数年后,被戏称为了小外甥吃糠腌菜的段九斤拿狗链子拴了一个人养在他西二岛别墅的狗屋里。 宁十八看他没反应,喝一口冷掉的咖啡自己继续说。“布局失忆了。还失去理智。要不是段九斤把他扔泳池里泡了两天,那一脸胡茬子又是泥又是口水的,出去要饭别人都怕他有传染病不敢靠近。他现在吃着段九斤给的狗粮,抱着段九斤大腿叫爸爸。活得就像一条狗。段九斤那家伙。有事放狗。没事踹狗。闲了去小外甥猪圈里溜溜儿。比他以前舒坦多了。” “舅舅变成这样,段子知道吗?” “他演的那么好。怎能知道?再者说,段子于他,就是曾经生而为人的证明吧。” “说得段九斤现在不是人一样。” 宁十八反问,“他是吗?” 旭当时不相信宁十八的说法。看他眼神又不像撒谎。 他亲自找到段九斤。眼看着段九斤伸出手。原来四肢着地趴在他脚下的布局就惊恐万状地怪叫着钻进自己的狗窝里。身子太大,只有脑袋勉强挤了进去。身子在外面瑟瑟发抖。他吓得像只危险来临时把脑袋徒劳地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仅仅是因为段九斤伸出手要迎接客人。 段九斤当时笑得很开心。眉眼里都是满足。他为这样非人类的生活而满足。也许这是因为他恨布局。他憎恨这个把他变成现在这样子的罪魁祸首。这些都不重要。段九斤亲口许诺,不会让他外甥见血。这样就足够了。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救得了哪几个?旭只要救得了他最珍视的那几个就足够了。旁人生死,自有自己的际遇。 “恩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布局就是认这个死理活到现在的。我已经成功潜入段九斤家中。你尽管吩咐。”这就是布局不肯听旭劝说离开西山岛的理由。 成为龙头老大的路,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小美人帮他化妆,这条狗在蝴蝶身后无怨无悔做着最肮脏的事情。只因为那一场围剿,蝴蝶蒙面站在他那边。瑞哥哥跟三当家的配合天衣无缝。只是,他们想不到,带走布局的,正是他们那个一段直播被三当家赏析不已自此一步踏入日升会的蝴蝶。 旭让蝴蝶死去。旭劝说布局退出,不需要他的报恩。他问自己,恩人,我怎么办。 当时旭没有给他一个回答。现在,万事俱备,旭终于可以低头摸摸他的狗,说一声,“跟着段九斤好好混。有你一口肉吃。” 身后关上铁闸大门。传来一声狗吠和段九斤不似人的狂笑。自己的直觉大概是对的。至少,段九斤没有弄死布局。 晚风潇潇。取出纸张,旭把纸上布局的名字连同那个勾一起划掉。掏出手机打电话,“十八,我缺人手。你帮我个忙。” “可以。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谢谢你。” “要什么?” “宁安生的一滴血。” 第184章 天山枣 “你想揭开宁日的秘密?” “对。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相信。” “你把宁正的一滴血给我。其余的我帮你搞定。” “你怎么搞定?” “不要小看日升昌现任当家。” “十八,恭喜你。” “真心的吗?” “不是。但是呢,十八,你忙,总比胡思乱想来的好。那样你就没有时间去伤心了。” “我不想听你说教。什么时候要报告?” “十八,这件事不用太早。” “给我一个时间。” “2010年10月10日。” “十全十美。好呀。” “十八,我觉得,”对面挂了电话。旭又拨通了另一个。“喂,小美人,有件事情拜托你帮个忙。” 把纸条塞回口袋,旭揪着自己的冬衣,一步一个脚印回家去。 纪念中学的学籍里,再无宁十八。旭以为他不会这么狠心。事实上他猜错了。宁十八狠心到,吩咐校长抹杀了他的所有考试资料。霍山扣收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也不得不在校长面前把系统数据宁十八那一份删除了,连门禁都没有放过。宁十八这个名字在纪念中学成了禁言,好比当年的钱粮。只有段子藏在家中抽屉那偷拍的学校操场上穿着校服被旭摘了眼镜的照片,还能证明宁十八曾经是纪念中学的学生。 2009年过完年,距离旭的生日剩下不到12个月。旭再一次用软件拨通了宁十八的电话。 “喂,十八。推迟一点。我现在忙着秀恩爱。嗯。这个办法不错。” 宁家,樱木花道投球流川枫接的墙纸前面,旭在廖天瑞名字后面打一个勾。 晚饭时分正戴着围裙用筷子打散鸡蛋准备等霍山扣买面粉回来炸蛋卷的廖天瑞接到虞美人传过来的一个视频。点开,看完,手一倾,一碗蛋液全撒地上了。 廖天瑞迅速摘下围裙,拨号,冲着电话里几乎是嘶吼。“虞美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就算被全世界指着脊梁骨骂我都不要让他知道我在组里做过什么!你要害死我!” “对不起。瑞哥。” “知道对不起我你还做?” “瑞哥,是蝴蝶老大的命令。要是我不从,他就要把我在西街卖笑那些往事告诉我老公。我想,蝴蝶老大不会害你的。但是,对不起,瑞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瑞哥,你教我的。” 放下手机,虞美人揪紧身上大貂。一脸担心地问身边同样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小旭,你这招到底行不行啊?万一要是霍山扣不肯原谅我瑞哥,那岂不是?” 旭两手插口袋里,小脑袋从狐狸毛围巾里钻出来。呵出一口白气。“团子不也原谅你了?” “我老公不一样。” “哦?” “我老公特别好。” “哦!他特别好。我录音了,发给团子。你一脸期待做什么?我开玩笑的。” “去你的!又耍我!” “我单身40年也没那个手速好吧?” “我自己回去跟他说。”虞美人气得跺脚。 “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圆又圆~” “你这铃声真是~” 旭低头一看,霍山扣来电。“回见!我要去视察敌情。”各自分道扬镳。 “小霍霍。” “那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小美人拍的。不然你以为就你爹那瘫痪在床的,怎么躲过医生护士上顶楼自杀?” “你现在把那一段视频发我手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一声,有这件事。我不知道瑞哥哥是不是原本就这么打算的。但是,你也听到的,是你爹自己不想活。” “我很早之前已经知道这个事儿。我爹把录像留给我看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旧事重提。忘了它不好吗?” “你看的是瑞哥哥剪辑好的。” “我看的是自己找的。我曾为此脱离了这个世界一世。但是我最后还是回来了。我绝口不提这件事就是不想让过去发生的事情阻碍到我跟瑞瑞的将来。你为什么要把它翻出来?” “你放下了我瑞哥哥没。完整的录像我拷贝了一份,让小美人发给了瑞哥哥。我告诉他,也发了一份给你。你猜我瑞哥哥会不会畏罪自杀?喂,喂。” 旭摸摸自己快要冻僵的鼻子,“应该不会吧。他说过,一直很担心,从来不害怕来着。” 还是不放心,旭转身去霍家。 霍家,廖天瑞面对墙壁。听见后面门响,熟悉的脚步声跟小心轻放。“霍你就这么站着。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进不进这个门。” 廖天瑞面朝墙边,一直不肯转身面向霍。“你爸妈不是傻。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染上黑社会。你爸爸一个战友是个赌鬼。我利用了他。看到你之前我一直都被义父当作日升会继承人培养。要拉一个赌鬼泥足深陷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还有医院顶楼那件事。那是我去医院的时候,你爹求我的。他说活着一直连累你们,还不如自己去了。我以前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这是他自己的意思不是? 你先别动!我承认,我错了。我知道你会生气。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这明明是你爹自己的主意。但是你会生气的。那就是我当年做错了。 你可以罚我,可以骂我,可以答我。随你。但是,” 廖天瑞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不要不说话好不好?我怕。” 脚步声匆匆远去。廖天瑞惊愕。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廖天瑞捂着脸,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为什么?不是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开我的吗?” 后背贴上一个熟悉的拥抱。霍山扣一如既往的声音让他惊喜。“面粉,买回来了。今晚做炸蛋卷儿给你吃。你把鸡蛋打散了没有?” “那刚才走开的” “小旭。” 廖天瑞推开他想跑出去被一把拉住。“干嘛拦我?我要灭口!” 霍山扣低头奉上一个深吻。廖天瑞身子被推倒在沙发上。湿润的舌头舔过廖天瑞的耳廓,霍山扣轻咬一口,在他耳边低声询问。“你的秘密还有多少?快点坦白。我都原谅你。” 这个人,真的为了他什么原则都不要了。廖天瑞眼角有泪花。环住他脖子。心里想起那年初见。 他在孤儿院墙内接受宁正系统的教导,随时准备着继任日升会。蔷薇树缠绕的外墙传来一声惊呼。温润如玉的声音怒斥他人也是那么动听。吓掉了他手中的书本。 那人说,“哥哥!让你别碰!危险!” 年幼的霍秋水不懂事。还是喜欢那花。“玫瑰花多漂亮啊。我想摘一朵给咱妈。” “那是蔷薇。不是玫瑰。虽然同属蔷薇科。可是……” 喋喋不休的植物学术语廖天瑞一句也听不进。他只是冷笑着,捡起宁正给他的手札。上面正好翻到恩情是拉拢人心的手段之一这一句。冷笑的廖天瑞继续看手札。 第二次跟霍山扣相见是霍秋水当街追贼。 有一个笨蛋,抢了霍山扣的游戏卡。只因为同在网吧的霍山扣打出了满级。霍秋水去追。霍山扣辛苦赶上的时候,那个笨蛋已经被霍秋水扁成猪头。 “哥哥别打了。” “为什么不打?他抢你的东西!” “不就是一张游戏卡嘛!你打人被学校发现是要退学的!你想过没有?”霍山扣拉起那人,“你没事吧?游戏卡还我。” “愣着干嘛?还想再吃我拳头?拿出来。” 那人被霍秋水的拳头吓得哆嗦。拿卡的手都是颤抖。霍山扣取过来,又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张给他。道:“这张卡呢,我帮你打满级了。以后,你在这个服爱怎么玩怎么玩。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哥打你的。能不能做到?” 那孩子抢他卡就是为的满级去炫耀给同伴看。当然是,“能。” “问题解决。哥哥,我们走。” “就这么便宜他?” 霍山扣在他耳边小声道出真相。“我打的都是漏洞。他要敢频繁上线一定会引起网管注意,封了他的号。不过到那个时候他伤也好了。也没有要挟哥哥你的筹码了。” “霍你真聪明。” “哥哥,你以后不要随便出手打人。” “他抢你东西!是他的不对!我这是警恶扬善!” “有的是警察。轮不到你。” “我就是。” “什么?”霍山扣看他跟自己一样的一身校服,手臂上两行斜杠。“你?” 身子小小的霍秋水一拍胸脯。“我以后就是正义的化身,罪恶的克星。” “危险。不要去做警察。做别的不好吗?” “我就要做警察。我要光明正大打坏蛋。保护你跟爸妈。” 收到进贡的满级游戏卡的廖天瑞手一折,游戏卡拦腰而断。又是危险。凭什么?危险就不去触碰?我不是明知道黑道危险也不得不去报恩吗?你也是。没有谁是干净的。我来把你弄得跟我一样脏。 现在想起来,好邪恶的自己。不可以让霍知道。 霍山扣看他哭,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停下来温柔抚摸他。 “哭我。” 听到这话,霍的理智彻底断线。 宁家二楼,“喂,十八,再推迟一点。什么?亲子鉴定拿到手了?那让我们的爸爸坐一起吃个饭握个手?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的。十八,10月10还没到。” 点开米老鼠的红鼻子开了灯,旭在纸条上宁安生的名字后面停留了很久。终于还是点火把纸条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车?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真香。 第185章 年度虐狗大剧 2010年开学,距离旭生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初二七班变成初三七班。 时值二月倒春寒。刘家政借口需要取暖,绿皮大军装把刘宝珠裹在胸前,四只脚走进校门。遇见夹克后面鼓起一大块的子居。 刘宝珠压下家政的衣领,钻出圆圆的脑袋。欣喜地问,“小旭呢?” 子居背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和她微微一握。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完成两部年度虐狗大剧的历史性会面。 之后被子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塞回去。 “冷不冷?”被冰到的子居剧烈颤抖了一下,抓过他手放在自己颈边。“不要放开。我脖子暖和。你就这么暖着。” “哦。” “穿这么多手还这么冷。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 七班,刘家政小心拉开拉链把宝珠露出来。刘宝珠回身给她把衣服收拾好。对视的瞬间,眼里都是浓情蜜意。 七班女生捂着心脏,咬着手绢,痛恨自己怎么还没有男朋友。 还是七班,子居转身卸货。夹克拉链解开,里面露出旭红彤彤的小脸。 七班男生痛心疾首,子居你这个老婆奴!呃,莫非是老公奴? 旭摊大字压着他刚解开的夹克。子居面对面抱起他,抽走衣服穿上。把人放好在椅子上。旭挂在椅子上。子居试图拍醒他。“小旭。醒醒。” 怎么叫都不醒。子居着急了。一摸脑袋,有点烫。抱起就走。“家政,帮忙开医护室的门。” 还没上课,医务室没有开。刘家政一脚踹开。 宁子居熟练探温度。没有大碍。三四重备用被子全往身上盖。 刘家政看他一身棉被,奇了怪了。“你给自己盖被子干嘛?” 子居觉得被子暖和了一些才艰难行进。上床,盖住旭。蠕动。裹成虫子。两人在被子中心紧紧拥抱。 刘家政,“……”转身,“我还是不做电灯泡了。” “帮个忙,给小旭探探温度。” 刘家政又转回身子来。摇一把探热针,塞进旭腋窝下。好一会儿才拿出来看了看。“37.5度。低烧。”又把手放旭额头。“手脚暖和了一点。烧还没有褪去。” “倒杯水我给旭喂药。谢谢。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你们抱抱我需要在场,喂药我要离开?你想怎么喂?” 很快,子居就用行动解答了他的疑惑。刘家政逃也似的离开校医室。 谁的嘴唇?肉呼呼的,亲着好舒服。嗯,好暖和的身子。那里,不行! 旭有感觉,醒来了。子居短暂的快乐结束。抱着人没敢再动。子居想陪他天荒地老,奈何旭拿脚踹。 “上课了!快回去!” 刚上班就听闻旭病倒的霍山扣摸摸校医室的门框。因为门没了。 他问床上一团肉。“谁弄的?” 旭钻出脑袋来。“我哥哥设计家政踹开的门。” 办公室走道在经理背上给公司文件签字的刘家政一个喷嚏。“总感觉我被人陷害了。” 刘家政受霍山扣批评。念他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记过,只写检讨,赔偿公物。 旭发烧前前后后烧了一个月。再回校,完蛋了。学业完全跟不上。毕业班压力也大。旭用脑过度,再发一次烧。踩着及格线勉勉强强毕业了。 学霸万万亿、癸零本打算上大陆继续读高中的。癸零听说秃头校长新开了一所两钱国立纪念高中,分数达到条件可以免学费,就去做了第一个学生。“你要是没钱找我!”说这话的万万亿被打了。三年后,两个新生在协和“医学集中营”门前握手言和。“好久不见。”两人毕业后又回了安居岛。资助旭的丙方基金会。 刘家政城中村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没有时间再去体验高中生活。 刘宝珠一直担任贤内助。听说近来除了带孩子就没事干,跟刘家政学习书法去了。 团子虞美人夫妻搭档,在舞台剧上继续深造。 莫逆为国家队出线奥运会。真的应了那个教练说的,金牌满身。可惜的是甘露生产当日都未能及时赶回来。被甘露扯着耳朵叮嘱怎么换尿片怎么绑育婴带。自此,莫逆的后背成了儿子的游乐场。 段子自从帮毕业照片的师傅调整光圈,这拍照的手艺就真的成了他一辈子的饭碗。段子,又成为当年那个脖子上挂着相机全世界拍花拍草的小公子。 顺子继承家业掌管家里八十亩地跟三十间铺,上百个仆人。每天累得要死回来捏一把叶风肉肉的脸蛋,什么烦恼都没了。 宁十八继承日昇昌。 廖天瑞继承旭日东升,接手WSL,转手雨佳二人给了蓝鲸变成双鱼网。 霍山扣辞职跟子居在什么基hub拉了一堆小伙伴,创建了游戏公司大雪。一天到晚在房间里冲着屏幕打着游戏哇哇哇地大呼小叫。子居给旭的银行卡上那钱莫名其妙就一笔笔哗啦啦进账了。 随手把它跟西山岛的账本放在一起。塞进床底下。趁子居天没亮就出门工作,派森耗子去了上课,霍山扣带饭去了旭日东升,瞄一眼留言板。“记得吃药。”自己应一声,“好的。”一个人吃过药,换上美美的洛丽塔,出门,逛漫展,勾引小哥哥。 “你这个死变态!放我出去!” 门外没有动静。旭又道:“我是蝴蝶那会儿也是穿虞姬戏服的。你还给我打赏,寄漂亮衣服来着!” “不管。以前觉得可以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就不许别人看!” “暴君!” “暴君就暴君!我就是不许你穿漂亮衣服去勾引别人!”子居的态度异常强硬。 “我没有。”旭抵死不认。 “你就有!” “放我出去。哥哥。求你了。”旭捶着门板,叫苦不迭。 他哪里知道子居说的出去工作是到漫展现场以游戏公司企业家的身份出席开幕式啊! 旭穿着美美的裙子在舞台下面冒着星星眼看台上小姐姐小哥哥穿着电视里的人才穿的衣服唱唱跳跳的。他也跟着扭屁股,转圈圈。 舞台后面穿着得体西装的一人穿过歌姬中间跳下舞台,气势汹汹站在旭面前。 旭没看过子居穿西装。又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身子一轻,已经被子居扛上肩头从会场带走了。身后一片叫好声。 旭就这么被扛着带回了家,关在自己房间里。 工作时间大家都在上班。屋里就他一个人。外面子居站着不出声。 子居怕自己一出声那火气就要烧死他。 旭蹲下来,扯着自己皱皱的裙子,眼泪像豆子颗颗滚落下来。 他一哭子居就受不了。开门把人抱上床哄宝宝一样哄着。才算把这大宝宝的豆子哄回去了。 “还敢不敢一个人穿女装去给别的男人看?” 旭嘟着嘴还在狡辩。“漫展上还有女孩子。又不是只有男的。” “不许嘟嘴。我现在很生气。不吃你卖萌那一套。我只要你说知错,答应我改正错误。” “腹黑男!死变态!不准控制我!……哎呀。” 旭两手都被压着,倒在床上。上面的子居咬牙切齿。 “连我都没有看过的洛丽塔洋装扮相凭什么给别人先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旭也不是弱鸡。抬腿一脚踢他屁股。嘟着嘴。“不准凶我。会吓到小宝宝的。” 旭这一脚来真的。子居被踢趴下了。顺势把耳朵贴上他肚皮听心跳。“我的” “不然呢?” 子居配合他,咸猪手在他小肚皮上来回地摸。“九个月了吧?再过几天就能生咯!” “一边儿去!我不就是打点滴几个月没锻炼胖了些吗?你还玩上瘾了?不许开启奇怪的模式。不准培养变态的嗜好。最重要的是,不准凶我。说话大声一点都不行。必须笑。” “我看见你自然而言就会笑了。” “情话技能点不错哦。” “都是我可爱的媳妇儿教得好。媳妇儿这么精通教育,又智商140。将来的孩子大有作为啊!前途不可估量。不可估量。” “哎哎哎!往哪儿摸呢?” “帮你安胎。” “放开。你还横起来了?松开你的爪子!” 子居没松手。旭气得满床打滚。“气死我了!给我藏红花!我不要生啦!我要堕胎!” 吃过药,旭意犹未尽又亲亲子居的小嘴。“哥哥你不要穿制服呗!太帅了!小旭把持不住了!” “允许你每天摸三次。” “真的。爽死了!看我把整成包子脸!滴水穿石集腋成裘!看我天天捏,把你捏成软包子!比我还要软,还要糯,还要绵!看我神来之笔把你这万年冰山系变成甜腻腻融成一摊的糖稀。哈哈哈。” “小旭。” 本来没什么的。他们也经常这样捏着对方的脸揉来揉去。 可旭现在穿着女装。 这么肆无忌惮,那裙子就往上翻了。本来也没什么。都看习惯了。 可旭现在穿着蕾丝的小内内。 “哎呀我的妈呀!这一声温柔似水深情似海吓到宝宝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心脏病发怎么办?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限你一分钟之内说完。多一秒都不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放大招。妈呀,你可是万年冰山腹黑攻的设定!不要突然崩皮好不好?要有点职业素养!我们可是专业的。你干嘛?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太对我不是小绵羊啊。一点都不好吃。哎呀!我去!呜呜~求放过!” 旭下意识在床上步步后退。顶到墙边的时候发现自己作茧自缚了,连连求饶。 现在的情况是他两手撑着床,缩在墙边。前方要穴空门大开。他琢磨着子居要是两手往前一伸,封住他左右逃跑的要道。那妥妥的就是壁咚啊! 这还不算什么。可他妥妥是被壁咚的那一个啊!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不爽的是他妥妥还是下面的。 这也不算什么。最悲剧的是昨晚把子居后背扣伤了今天不舍得。可不扣他实在受不了子居那要进不进非得开黄腔的折磨啊! 子居面无表情。 对我的舍弃节操抛弃尊严卑躬屈膝的讨饶半点反应都不给。浪费我表情。白耗我生命。旭别过眼,不去看那一身高束到脖颈的板正制服。警察制服穿出禁欲系的味道。半点不销魂。丝毫不诱惑。 子居一挑眉,修长的手指霸气扯开领带。用撒娇的鼻音,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躁动不安的肌肉,直白宣告,“想要。” 旭闭着眼。领带快速划过衣物的声音自作主张钻进耳朵里来。挠得他心如鹿撞。 这个布满粉红泡泡的氛围,这个傻瓜都明白的场景,旭不要!果断拒绝!坚决反对!抵死反抗! “要要要!成天就知道要要要!要饭去吧你!能不能有点追求能不能有点理想能不能有点温柔体贴昨天才……” 唇上被偷抹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闭眼了!亏死了!要不是不想看见你那八块腹肌,我反手就是一巴掌,正手又是一个巴掌。打死你这个穿着西装的丑流氓!” 子居膝行而上。弹簧床压下去又升起来。 旭退无可退。脸颊贴上一个温热。嘶哑的低音在耳边扫过。好像被他的大手轻捧着,热度从他身上某处滚滚而来。子居诱惑的嗓音传来。“想要不?” “要要要!要橡胶去吧你!”旭死马当活马医,一吸气把两颊高高鼓起不让他亲。看起来相当可笑。 子居坏笑一下,一点点解开他身上结构繁琐的女装。每解开一条缎带,舌头还恶作剧地逐寸舔过。 旭本着百足之虫断而不僵的坚持,全力以赴,死守底线。整张脸憋得通红。身子却意外得愈发敏感。腰上覆上一双大手。子居还未动,旭自己先噗的一声,破功了。 “好吧。万年冰山不敌半点朱唇。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就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芙蓉帐暖度春宵的天子一号大昏君!该死的还是我自己□□出来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有种的正面上我!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豁出去了!” 自动自觉张开双腿,伸展双臂。放弃挣扎,没有抵抗。 子居被他这十八度转变的幡然醒悟崇高觉悟惊到。一时跨在人身上,忘了动作。 旭挪了两步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抓起左边被角,向右边一滚。半张被子被把他略纤瘦的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委委屈屈地作怨妇撒泼状。“什么情况?色衰而爱弛了?处男情结?我一朵雏菊还不是被你染黄的始乱终弃,贪新厌旧。男人都是负心汉!宝宝心里苦,宝宝要睡觉!宝宝不给你艹!睡觉!拉灯!” 子居眉头一皱,再一挑,计上心来。小心翼翼卧倒在他右边空位。拉拉人被角,嘤咛道,“我只是想说从背面上。” 旭把自己整个往被窝里钻进去,声音隔着一层,听起来瓮声瓮气的。“要上就上!光说不练假把式!光耍嘴皮子丑流氓!怂货!宝宝生气了!宝宝不干了!” 怂货安安静静躺下来。不见有进一步动作。 过了不久,还不知道自己作死的旭伸出腿狠狠踢踢他一下。嚷嚷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子居翻了个身没有理他。“没心情。”语气不是很好。显然是生气了。 旭终于小心松开一点棉被,小心放下一口气。“呼~” 诸葛亮舌战群儒不过如此。为了小菊花百日红,舍得一时意乱情迷。破除妖魔鬼怪制服诱惑,那是很重要的。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以为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候多时的子居把握良机,一把把被子掀了。 被卷着转了两圈撞在人坚实胸膛上。旭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某人,一脸懵逼。 “你干嘛?”说好的没心情呢? 看着像婴儿一样抱着手脚的人。子居很有亲手打开的欲望。那必定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舌头从左边嘴唇滑到右边。眼珠子闪着精光。 “干你,什么时候都有心情。” 身体动得比嘴快。一个饿虎擒羊扑过来把人抱在怀里。旭垂死挣扎。两人抱作一团,满床打滚。旭不屈不挠严厉谴责。 “说好的没心情呢?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一言九鼎一丝不苟一板一眼一不压众百不随一一一杯一杯复一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好痛!” 他喊得太认真,吓得什么都来不及进去的子居马上把人松开。担心道,“真疼?” “不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不是我的风……嗯嗯嗯嗯~哈我嗯嗯……” 古人诚不欺我也!事实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登顶之前旭在心里咆哮着。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嗓子早八百年前就喊哑了! 所谓乐极生悲。甜甜蜜蜜的日子总会起那么一点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就问你们甜不甜。 第186章 奇怪的癖好 有一日,宁正按照国际惯例,半夜起床打开冰箱偷吃冬菇水饺。顺顺利利吃了两个,总有点吃不饱的感觉。也不知道缺了一点什么。 听见二楼大儿子的房间啪一声亮了灯,宁正心头涌起那些年跟小儿子半夜一起抢吃的如梭岁月。恍然大悟,“原来缺了个人跟我抢。” 想到两个儿子跨过千山万水成百年之好。心头感慨万千。 屋里嘤咛的声音传出。像是在哭泣。 宁正有点急。可不能让哪个儿子被另一个欺负了去。遂竖起耳朵仔细听,逮着大儿子得意地笑准一个饺子飞过去刺穿门板砸他脑袋上。 他对同性之事也不甚了解。只是凭平日里大儿子冷冰冰一张脸小儿子哭唧唧的刻板印象做出大儿子欺负人这一判断。 不得不说,旭日东升董事长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子居确实是在“欺负” 旭。 大半夜一杆枪把人弄醒,还掐住不让人痛快。看着旭满脸潮红,要去不能去在床上急得打滚,子居心头竟然有一丝不可言喻的愉悦感。 那种这个人的所有权属于去,只有我能欺负他的那种男性与生俱来的控制欲、征服欲迫使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事。 他俯身舔舐旭眼角泪光,在他耳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告诉他:“叫爸爸。” “不。啊!” 旭一开始是宁死不屈的。宁愿自己解决也不要喊这么羞耻的话。 子居加紧了手上动作。 旭逃开一半又被更大的力道把住要穴。难耐地把身子扭成了小虫。抓紧底下被子的双手太过用力,青筋条条可见。 旭依然倔强地咬着下唇说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待他如珠如宝的哥哥到了床上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不是人。是变成了豺狼虎豹。 纵使是最平常不过的晚安吻也好似非得把他连骨头和着血肉都吞吃下去一般。 他知道这种恶习绝对不可助长。 只是血液涌上某处,身体酥酥麻麻如同被一万只蚂蚁啃噬。这样的惩罚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旭嘤咛两声。那话里的温度带出子居更加高频的移动速度。“你这个小妖精!叫!快叫!哥哥喜欢听你叫。快点儿!” 旭胡乱抓起被他扯得皱巴巴的床单,挡着自己那红番茄一样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子居太狠还是旭脑袋埋被单里轻微窒息脑袋缺氧糊涂了。竟然从被单里漏出弱弱的一句爸爸。 子居得了甜头。啃了旭一头一脸。连哄带骗装可怜要他再说一遍。 旭破罐子破摔,喊了好几次。 子居抱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因为联结还没有解开,乱动的结果就是想息事宁人的旭被身后重物压死了,逃也逃不开。只能低头鸵鸟一样承受来自自己哥哥的疾风骤雨。他主动,积极地喊爸爸。不管用。他这才知道有些时候绝对不能顺着他哥哥。后果很严重!来自旭的亲身体验!经验之谈! 可怜耳听八方宝刀未老的老爷子吓得手一抖,满满一碟冬菇水饺一个不剩全孝敬土地公公了。 小时候饿怕了的人最不舍得粮食。宁正手抖得跟中风似的。嘴里喃喃着一二三四。竟然是在数那地上的饺子有几个。 他也顾不上二楼噪音扰民了。一心一意盘算着饺子掉地上吃了会不会有什么病地拖干净了没。 亏得他眼尖,一眼瞅见一个小饺子压在大饺子上没有坠落凡尘。宁正乐了。伸手要去捡那干净的小饺子吃。 手伸到一半,耳畔响起一阵河东狮吼“不许捡!” 温婉知道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没得吃,如今富贵了也改不掉舔碟子的毛病。没少吼他。吼得他都出现幻听了。 可这掉地上的,捡了决计是要挨媳妇儿骂的。 可这不捡吧,宁正这心揪着难受。 伸手要捡不捡的。老爷子愣是给自己折腾了半夜。耳边还有俩儿子相似的声音倾尽精力演出的双人立体环绕声上下滚动式循环播放。 真正的爸爸看着地上一碟饺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了天边东方启明星起也没想明白。 等到温婉醒来床头不见人才发现自家丈夫依在冰箱旁发了一夜呆。 温婉问明白后,实在没好意思解释是你俩那啥太那啥。直截了当冲身为罪魁祸首的两儿子下命令:即日起不许在家进行不纯洁交往。亲亲禁止,抱抱拒绝,摸摸亮红牌警告! 尤其不许在床上乱喊乱叫! 这一句实在没好意思说出来。换成了婉约的表达:过于腻歪的称呼是红灯区。 “为什么?”俩人一左一右在温婉耳边大声控诉。 “分开睡吧。”温婉也不解释。 旭揪温婉衣袖晃了晃:“没有哥哥人家路都走不动了啦!人家好累的说!还有还有,人家离了哥哥要做噩梦的啦啦啦啦!” 子居冷冷地重复讨要了一次理由。 温婉捂着耳朵,减缓冲击。“理由不重要!听话!这是命令!” 子居试图讲道理。温婉就是不听。 旭看情况不对,脑子里该死的记起了父亲半夜偷吃的毛病。上下一打量。宁正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证实了他的猜测。旭捂着脸无地自容。 子居不知道懂没懂宁正那别有深意的小眼神。退一步:“要不你还是叫我哥哥?平时可千万不要随意叫了哈!营养跟不上!” 旭抬起头狠狠瞪他一眼。随手操起身边的龙猫布偶砸过去。“到底是谁营养跟不上!” 开了腔才反应过来这话不是素的。跟前还有二老。他竟然大声嚷嚷这种事?!恼羞成怒的旭追着子居从沙发这头打到那头。动作幅度还不能太大。饱经沧桑的下半身承受不起这般折腾。 子居体贴他身体不舒服,绕着方寸大的沙发来回地绕。 身处绕圈圆心的温婉总算意识到昨夜的丈夫到底有多无奈。“这就是你昨晚听到的那啥环绕立体音响?” 宁正使了老大的劲儿拼命点头。一种久旱逢甘露哪怕喝到吐,他乡遇故知我的欢喜只有你知的认同感。 两人终于还是决定搬出去住。从医院对面搬到了旁边五十米不到的一个小区顶层。 得知要住热死人的顶层的时候他是一万个不愿意。还跑到子居公司狠狠批评他。 站在全套钢化玻璃下面,张开双手抬头看着真正的漫天星辰,旭在心里给了他一百个赞。 子居从背后扑上来,问他喜不喜欢。旭觉得自己打脸有点不痛快,用一个浪漫的回头吻代为回答。 席天幕地被大办特办的时候,旭把对这个衣冠禽兽的好感度全部瞬间清零! 就不该相信这荷尔蒙发达的混小子真是为的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旭趴在他身上想。 当然,顶层没有想象中那么热。不知道什么原理。反正顶层不常用,不在意。也许。这个得看他心情。 他们现在最常居住的是倒数第二层。左边右边装修风格迥然不同。一边清冷黑白分明,一边孩子气的海报贴纸见缝插针地铺了满墙。好像他们,谁也不能理解对方的兴趣却默契地走到了中央的雪白大床上。 宁子居书房会客室一类都在顶层。宁曦旭的秘密空间也在这一层。秘密空间里面是一些道具、见不得人的女装一类。死得很惨的结局他已经领教过了。 “我的漂亮衣服,再见了。”煦关上衣柜的门。抬头,晴空万里。 2010年10月10日,距离旭14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顶楼全透明玻璃幕墙里面,欧式简洁家具泛着冬日的阳光。中央雪白的大床上,肉呼呼的食指勾紧毛笔,停在三当家的名字上许久。墨水滴落,模糊了名字。 旭揉乱了纸条,随后一扔,没投中垃圾桶。捏着肚子上肉肉,数着,“一圈两圈。”“功夫都废了。呜呜呜。”难过得翻身抱住了大枕头。布局get√瑞哥哥get√三当家……“新会哟。”旭掏出手机,趴在枕头上。 千里之外的美国温郎君难得休息。正是久别胜新婚。可惜旭不知道。 “喂喂喂,小舅?你那边儿怎么这么吵?” “郎君,嗯,等一下。小旭在,哈,电话!” 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挂了电话,旭转战廖天瑞。没反应。 “卖汤圆,卖汤圆……” “喂?”回拨电话的廖天瑞的声音从霍山扣手机号传出来,“找我?” “嗯。上软件。”旭怕电话被监听。 “今晚。”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瑞瑞你又打电话!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放下。咦?这不是我的手机吗?你什么时候拿的?你手上这个表我怎么没有见过?没收。全部没收。吃饭就专心吃饭,不许工作。” 旭挂了电话。叹息一口气,“哎,晚饭都不用吃了。怎么处处都是狗粮?” “卖汤圆,卖汤圆……” 一看来电显示是宁十八。旭欢欢喜喜接了电话。开口就是,“你好啊!单身狗。” 宁十八,“……10月10到了,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嘘!你傻了?这么大的事情上软件说。万一电话被监听怎么办?” “你究竟是为何,如何,怎么能活到现在的呢?你家手机都是谁买的?” “小霍霍。” “谁破得了他的防火墙?” “没有,吧。” “就是没有。还要推迟吗?要不我找个机会直接,” “现在!马上!” 旭这破罐子破摔的语气不是很对啊。“干嘛?吵架了?” 旭翻了个身。万里晴空照在眼前,他用手挡了一下。最后捂住了眼睛。“被囚禁了。十八,救命啊!” “我回来了。”子居推开门。一眼看光的顶楼没有人。 “小旭!”他慌得掀开被子,打开所有的抽屉。都没有人。 子居坐在床上,十指弄乱了慕丝整理好的短发里。早应该知道的,擅长开锁的他哪里是一间房子能困得住的? “我错了。小旭。你回来好不好?” “我一直都在啊。回哪里?” 听到楼上翻箱倒柜的旭还以为家里遭贼了,端着饭菜上楼来,就听到了子居这莫名其妙的话。 “哎哎哎!没看到我手上端着菜呢?”双手高举过顶,旭低头用脸蹭一蹭这扑过来要抱抱的大狗狗。“怎么了?” “我错了。我不该听他的。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子居不知道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蕾丝的不可以。露出小腿以上的不可以。露出身体面积超过百分之20的不可以。女装不可以!裹上头巾也不可以!紧身的也……” “等等等等。你说听谁的?” “曦,系基hub的同伴说你这是异装癖。而且喜欢女装的不是腐就是基。” “我是啊!我不是能跟你在一起?!” “对哦。” “写代码写糊涂了你!” 旭一屁股把这傻乎乎的大狗狗撞倒在床上。“吃饭了。下楼去,还有两个菜。” 子居起身要下楼。看他碟子里的罗汉斋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哪里来的腐竹粉丝做罗汉斋?” “呵呵。” 旭冷笑。子居后背发寒。“删除了我的指纹是吧?你以为我不会找回来吗?下次你再敢囚禁我,我真的跑回家去。” 子居发誓不会。旭才稍微满意一点。“洗手吃饭。” 子居灰溜溜下楼去端菜。罗汉斋,子居的。红烧肉,萝卜炆牛腩,旭的。桌上三八线泾渭分明。 子居自知有罪,一言不发啃着白饭吃着斋菜。至少还有素菜,他没让自己啃白饭。多仁慈。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对不起。” “还有呢?” “下次不敢了。” 旭一筷子伸过去,“罗汉斋不错。” 这是主动越界了。子居也夹他一块红烧肉。“嗯。这水平比得上霍老师了。” “就是小霍霍带过来的。干嘛?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系统是谁做的就让谁解呗。”旭堆起一张笑脸,扯扯子居僵掉的脸。“我是不是很聪明?”虽然点子是宁十八出的。 “嗯嗯嗯。” “吃完。记得洗碗。”旭拿纸巾擦擦嘴。下楼之前不忘“善意”提醒他。“小霍霍说今晚找你谈谈。准备一下。别让小霍霍以为我们感情不好,吵架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就说是不小心删掉又刚好忘了我在家吧。我不介意的哈!你放心,我可没跟小霍霍乱说。哦!” 子居完全拿捏不准他有没有跟霍山扣告状。刚洗完碗霍山扣就来电,把子居吓得围裙都没脱就马上应答。 刚按下通话键手机上头弹窗又是霍山扣的问罪,“你为什么删除了指纹?” 这边“意外”还没写好发送,电话那边第一句就是,“崽啊,我对你很失望。”差点没把子居吓趴下。 “爸爸我错了。” “哎呀你别怕,我就想跟你讨论一些,咱们这些,呃,有老婆的人,该怎么办呢?一味靠宠是不行的。可这囚禁……” “是是是。” 看在子居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旭上软件,在一桌之隔的沙发上躺着戳宁十八。请他再推迟一点点。虽然旭也知道这一而再再而三不是很好。可这,还是不要的好。 “来不及了。视频已经发过去给温放了。他现在估计正坐直升机赶回安居岛来轰炸你爸妈。你准备一下被劫持。” “我还没把视频给你。你哪里来的视频?” “你家耗子,貌似蛮缺钱的。你不知道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嗯,准备开虐。 第187章 廖天瑞遇险 “我把我们的聊天信息截图给他,他找派森鉴定一下确实是你手机发出去的。马上就同意了。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你那把吵架当有趣的奇葩父母。耗子随便拍,我们随便剪,没了后面求饶和好,还真挺像吵着要离婚的。” 宁十八安慰他,“真爱不会害怕考验。难不成你对子居没有信心?” 旭回他,“真爱从来不舍得被人为考验。” “不考验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爱呢?如果没办法通过考验。那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不听你的。从有这种考验、测试的想法开始,就已经不属于真爱了。” “我不懂。商品还有质检,用工也有试用期,就连婚姻都有试婚。男男女女,哪个不是试过来试过去的?” “当你爱过拥有过,最后全都失去了。你就什么都懂了。” “温放到了。你准备一下。”那边先退出软件。 “小旭。”子居唤他。 旭迅速退出软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事?” “我错了。你罚我吧。”子居脑袋搁他膝盖上,任人鱼肉的模样。 旭伸出5爪,“那我不客气了。” 把子居的脸当面团揉了30分钟。“累了。” 躺在子居膝头,旭难得认真问他。“哥哥,如果,我说如果,假如,我哪一天死了,你会不会很快就把我忘掉?” 虽然当初已经知道早晚会死在14岁生日,没必要把心意说出来连累子居。但是,既然阴差阳错还是耐不住寂寞,那就,尽量把伤害减到最低吧。 子居纠结了好久,妥协了。“你可以在家里穿。不用说这些话吓唬我。”马上又补一句,“不许直播!不许发上社交网站!” “我不是说女装!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病死了,你要怎么办?我说认真的!”吼的声音有点大。旭捂着心脏有点窒息的感觉。 想来也差不多是这几天了。还想什么腹肌?命都要没了。现在只求,子居能平静接受这个事实。 “该干嘛干嘛。没怎么样。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子居的反应出奇的冷漠。 “就这样?还挺好?”旭有点生气。虽说人终有一死,可你这大无畏精神我真是气到不行! 子居还点头,“嗯。” “给你机会再说一次!” “如果你死后我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你怎么能安心?怕不是做鬼都不得安宁哦。” “那,也是哦。那你也要伤心一下下,不要这么轻易就把我忘掉了。” “一下下是多久?” 旭咬着唇,也是不知道的。“两三,个月吧。”两三年太长。 子居摇摇头。“抱歉。办不到。我可能,忘不掉。”他挠挠头,真的有点为难。“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不会成天哭哭啼啼。也不会寻死觅活去殉情。我就,我们从小在一起,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但是,我努力去适应吧。 其实,怎么说,事情还没发生,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很明白。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可以肯定,你在我之前离去,还挺好的。” “我早早挂掉还是好事儿?” “当然不是早早就去了。我是说在我之前死去是好事儿。” “什么意思?”旭不是很懂。 “听说丧偶之痛很难承受的。那我受着总比你受着好。我不舍得你为了我难过。” 我不舍得你为了我难过。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的为他着想?! 旭心头一痛,眼前一片模糊,哭着捶打子居的大腿。“你怎么可以这么宠我?!我也不舍得你难过的呀!人家本来正正经经生着气的,被你这,我,你说我待会儿怎么下得手去罚你?” “我可以肉偿。” 生生被他把眼泪憋回去的旭很认真捧着开黄腔的他哥哥的脸。“完了。完了。哥哥你是不是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狗子,你变了!” “谁教的?你说。” “我。我。我。哈哈哈。” 两兄弟在沙发上打闹,滚作一团。头顶月明星稀,屋内岁月静好。 从西街密道下来的旭接到廖天瑞电话。“宁日棺木已经准备妥当。该通知的都通知了。” “很好。募集旧部。我们这边也要出一点人手。十八那边出了十来个。我们也不能输。二十个。” “可是,日升会已经消失,要搜集旧部需要时间。大概三……” “老鼠要由猫来抓。” “你想……” “九号侦察队是你把两仪小组交给老田局长保存实力的方式。只是出了贾律事件之后,加了一个霍秋水。有事找警察。这是常识好不好?” 宁日逝世的消息来得很突然。所有人都呆了。 西寅到了葬礼会场。他们几位曾经无数次聚集的大堂中央正放着一副棺木。已经封棺。廖天瑞在右,旭在左,两人都是一身素白。 “当家已仙逝。太阳木牌全部被没收。其他几位新堂主很懂事,我们上家里拜访一下,他们自己就交出来了。三当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旭伸手等着。 新会对外宣传是日升会的分支。这代表日升会权力的太阳木牌一旦交出去,也就意味着新会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新堂会。这个世界上,新人总是要被欺负的,尤其是过分嚣张的新人。 西寅逃了。旭带人去追。两人各自带走了一批兄弟。葬礼现场忽然空档起来。意外的,来了一个人。 “你想做什么?” “我要带二姐走。”是温放。他身后跟着日昇昌的人。 “小舅。” “你们出去。把门关上。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厚重的木门关上,室内昏暗一片。廖天瑞只看到一片人影接近。 “那个男人害她伤心,害她难过,他不配做我姐夫。”点燃的烛火微弱地照在温放脸上。 “小舅,你今年几岁” “33岁。” “我看你脑子连3岁都没有!。二姐前二姐后,你自己的人生呢?” “我的人生就是保护两位姐姐!谁也不许伤害她们!你别仗着二姐抱了你一年就敢跟我叫板。我是二姐养大的唯一的弟弟!” “没人跟你抢温姐姐。温放,你冷静一下。温姐姐疼爱你不是因为血缘。她被你们温家拐走的时候已经懂事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是谁!但是她很聪明。她伪装失忆任你们温家摆布近十年。宁日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主动接下那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带着真正的资料!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离开温家,找回父亲的唯一机会。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以借日升会的手覆灭你们温家。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为什么要留下一分堂?因为你。因为她对你这个八岁开始扯着她裙脚喊姐姐的小东西有了感情。你相信她。她是真的心疼你这个弟弟。她不会因为你不是她亲弟弟就对你不闻不问。也不会因为我这个外人分走对你的宠爱。你自己想一想!哪一次你跟温郎君吵架找她诉苦她不是认认真真听你发牢骚?” “虽然这也是事实。可是,那个家伤害了二姐。二姐总是心软。我来帮她摆脱。” “摆脱?温放,谁让你这么做谁给你的权力去破坏你姐姐的幸福?” “她哭!她不幸福!” “你以为幸福是蜜糖呢?” “二姐在温家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哭过。” “所以那个时候才不正常!你哭过没有?你笑过没有?你知道想哭的时候要扯开嘴角笑是怎样的感受吗?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外人面前笑给我看,我看你什么时候神智不清!” “郎君从来不会舍得让我哭。” “温放,你爱的人一直无条件容忍你。所以你不懂。温姐姐在宁家有过伤心流泪的时候,但是这些小事跟她得到的笑容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不知道怎么为人母亲,她一点点去学。她跟谁说话都夹枪带棒,是义父的温柔忍让让她性子内敛。你的温姐姐在磕磕碰碰中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一个母亲。这是她的选择。你只是一个弟弟,你无权干涉。带她走带去哪里宁家才是她的家。温家已经不存在了。新的温家需要你自己去建立。” “那这些录像带怎么解释?”温放扔下一堆录像带。“他一次又一次把我二姐气到脸都红了!算了。你走。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微弱的光线重新出现在宁日棺木旁边。温放正用力推开棺木。 “你要跟你姐夫决斗?” “嗯。这是我和他的问题。与你无关。棺木下面是井盖口。你知道怎么做。”温放把□□塞他手里。推他一把,“快走。宁安生马上就要来了。”温放说着,靠在木门上小心去听门外的脚步声。 “小舅,对不起。” 子弹贯穿温放左肩,穿过厚重的木门,在离宁安生脸还有三寸的地方被杨留的一把小刀把子弹格挡开去,歪了,射进水泥地里。 杨留小心打开木门。宁安生第一个跨步进去。“我哥哥在哪里?” 温放捂着流血的左肩,脸色惨白。指着大堂中央的棺木。 宁安神伸手在棺木上来回抚摸了很久。看杨留正忙着给温放包扎伤口,随意指使了一个手下去开。 “报告老爷,空的。” 宁安生探头进棺木里仔细查看,真的空空如也。他一掌打裂了棺木。“好你个宁曦旭!” 宁安生的身影一点点缩小,最后消失在盖上的□□准星里。远处高楼的霍秋水拉近耳边通信器。“喂喂喂,秋水呼叫老大。” “收到。老婆大人有何吩咐?” “甄敖角!你是不是屁股痒?” 这个甄敖角,仗着自己不熟悉这一次任务。竟然敢叫他“老婆大人,麻烦你去占据有利地形。这一次你做狙击手。”一肘子太便宜他了。完事儿回去要好好告诉他,谁是老婆。 “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你那边,瑞哥怎么样?” “按计划逃进了下水道。” “那就好,你也要小心,” 霍秋水正奇怪他怎么突然如此坦率。对面作死补了一句,“不要受伤回来被我反攻。” “你可以试试。” 对面挂了。霍秋水迅速收枪,赶往下一个阻击点。 中途碰到日升昌的人围着一只三色手表如临大敌。说什么,“廖天瑞的手表在这里。他一定是从这个下水道口上来了。分散人手去找。”霍秋水担心出事,通知了弟弟霍山扣。 “瑞瑞,你在哪里?” 听说宁日葬礼现场宁安生闯入廖天瑞失踪,心急如焚的霍山扣带着派森耗子在城内四处寻找。找不到人的他焦躁地仰天长啸。 “怎么会这样?”霍山扣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不知所措。 接到霍秋水电话的时候霍山扣还在家里准备晚饭。一个电话过来,吃晚饭的人不见了,还准备什么晚饭? “派森,你能不能变回狗狗闻一下瑞瑞在哪里?” 他眼里的祈求过分明显。派森低下头避开去。央求道:“我,可不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人做久了,光着身子不是很习惯。” 耗子安慰他,“廖爸爸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你不要担心。” “明明手表讯号显示最后地点在这里的。为什么会不见了呢?” “或许是手表没电。或许是廖爸爸,”被抓了。“故意吓你的。安居岛不大,只要他在,我们一定能找到。” “看街道监控。”派森建议道。 霍山扣回去一个画面一个街道查看这一天的录像。耗子化身黑猫循着味道去找。派森陪霍山扣查录像。 大家都找不到廖天瑞。早把贴身手表扔出去的时候廖天瑞就转移阵地离开了。制造他已经走出下水道的假象。就是可惜了霍山扣给他的手表。 不过还好,回去找他讨要别的就好。现在要在晚上八点之前找到八号排污通道的横沟,避开第一次泄洪。 廖天瑞扶着可通三辆小车的宽阔下水道墙壁,凭着旭给他看过一次的下水道模型,淌水往前走。 第188章 拍子逃生 “我跟瑞哥哥说过,晚上八点,八号管道全线排污。在此之前,我们要找到他并且带出去。” “为什么?”跟在后面的西寅问。 “凌晨十二点珠湖泄洪。到时候整个下水道都要被大水冲刷一次,什么都冲的干干净净。因为水压达到要求才可以冲开拍子排水出海。但是这样的流速对人类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兔子爷说喜欢他。好吧,其实西寅也一直想脱离这个泥潭。可惜一直找不到办法。现在,旭借助外部力量把太阳木牌收回,当着他的面烧毁在这下水道里。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赶紧出去亲亲小媳妇儿呀!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廖天瑞。再者说,对于这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西寅没有旭了解。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个宁家小公子会对几十年前就建好的下水道系统知道得这么清楚?” 旭扶着墙,淌着水快速前进。“我家有这个模型。蝎子爷把它当生日礼物送给我爸爸。” “几十年前的模型放到现在还有用吗?虽然大局已定,但是后来增加的小通道也不少。你怎么就敢肯定?” “我好歹做了几年劳动标兵。干旱的天气要下下水道人手清污。路走多了,也就熟练了。” “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清什么下水道?”西寅更加不明白。 前世的事情,“听不懂就算了。” 两人与水追逐,从八号管跑到十号都没能找到廖天瑞。 “怎么会?瑞哥哥说他记住了的。” “会不会是我们走太快。他还没到?”西寅抓过他蓝色腕表看一眼。“没事,才九点。我们还有三个小时。” “八点有一次小泄洪。万一瑞哥哥受了伤在横沟里站不住怎么办?天啊!早知道我就找一个更好的地方让瑞哥哥躲着。” “我们再去你说的八号管道的横沟看看。” 听说宁日葬礼的事情,子居也无心工作了。一边往霍家赶,一边致电旭。幸运的是,虽然信号很差,至少声音能听到。 “小旭你搞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说爷爷葬礼只是一个幌子。我还以为瑞哥哥在就万无一失。刚才霍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连瑞哥哥都失踪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子居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旭这边就听到一堆忙音。喂喂喂好几次都没有反应。旭干脆挂了电话。 信号突然中断把子居吓得够呛。停车在路边想下车重新拨号。弹窗出来了。子居上软件,往下滑都是旭分成小段的文字。“谢天谢地。”“这个能用。”“我们的计划正在平稳进行中。”“但是我找不到瑞哥哥。”“你查一下街道监控。” 子居回,“霍老师查了一个晚上。你们在哪里?给个方向。” “下水道。” “下水道没有监控。” “那怎么办?”“等等。有信息。”“哥哥哥哥!找到了!” 子居问:“找到瑞哥哥了?” “不是。兔子爷把瑞哥哥的位置发图片过来了。” “?” “完了。在拍子那里。一定是没及时找到横沟,被大水冲到那里去了。” 子居一头雾水,“什么拍子?什么横沟?” 旭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我们去找瑞哥哥。你去找兔子爷。” 子居驱车转向上西山。 往拍子赶的路上,西寅问旭,“为什么兔子爷会知道?难道他也在?” “不是。”旭一边跑一边回答他。“兔子爷在瑞哥哥手臂上植入了定位芯片。不然瑞哥哥那一个手下都不带还敢大摇大摆在街道上晃荡,能不被找麻烦?宁安生是意外。别说兔子爷,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他抓瑞哥哥做什么。要逼爷爷出来不如抓他女儿我妈妈或者团团阿姨。瑞哥哥这种忠心的外人宁愿自杀也不会成为爷爷的累赘。他自己还有本事逃跑。抓着多费劲儿?” 廖天瑞被大水冲走。仗着水性憋气潜入水底,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小拍子钻进旁边小洞,抓住了侧开弯道凹地的吊环。水流被弯道分成大小两股。身处小水流这边的廖天瑞这才不至于落入前方水槽养了鲨鱼。 这个凹地是为了避免工作人员被大水冲走的最后防御。多亏了当初,他为了确保甄敖角换心计划的成功,亲自过来拍子这边找贾清的尸体。若是不知道这个凹地这个小拍子。真不知道如何躲过这场大水。 外面大拍子泄洪完毕又自动盖回去。千斤重的大拍子沉重的一响,小泄洪结束了。 廖天瑞顾不得全身湿透,迅速起身去寻找出路。头顶明月上不去,下有食人鲨下不去。旁边悬崖峭壁有路,在水流中被碎片刮伤的手臂又无法攀岩下去。 廖天瑞望天祈祷。“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想死的时候,我不带手下没被仇家找到,我做危险的事赌赢了,我不眠不夜地工作也无法猝死。我想解脱的时候死不去。等我得到了霍。我们准备好了在一起生生世世。现在的我,不想死啊。” “那就先别死啊。”有人推开了小拍子。来人正是旭。“晚上好啊,瑞哥哥。” “晚上好啊,小旭。” “我说,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胖爷爷我?这鬼东西好重啊!我能放下来了没有?” 因为之前廖天瑞是顺着水流方向推开小拍子,力气不需要太大。但是西寅这一次是在完全没有水流帮助下抬起一整块游泳圈那么大的完整的实心铁块! “三当家。你再撑一会儿。” 西寅很快明白旭为什么叫他再撑一会儿。小拍子已经被放下来。西寅跟旭脚撑着地,手顶着小拍子。廖天瑞用一双被碎渣子划得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抓住吊环。三人挤在凹地,等待十二点全线水流贯通。 “来了。” 轰隆隆的水声从远而近,直往耳边钻。三辆小车那么宽的下水道果然流量惊人。过了好久,水流声震得人耳朵都要穿洞了,才一点点弱下去。 “小旭,为什么会有这种好地方?” “哈?你说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问小旭。” 三人耳朵都有点聋,鸡同鸭讲说不清。还以为自己说太小声。小小的凹地里此起彼伏吼起了一声又一声。 西寅把廖天瑞脱臼的手复原。旭听声音就觉得心疼。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去看。廖天瑞咬唇不做声。“出去再说。” 两人问旭,“怎么出去?” “跳下水槽。水槽外面有梯子。爬下去。” “不行。”廖天瑞说着,脱了西寅一只拖鞋砸过去。 鲨鱼受到攻击,摆动起巨大的尾鳍,拍碎一池水花。各种各样小鱼被水波震动,翻转肚皮晕了。鲨鱼开开心心开始大口吃饭。下水道残羹剩饭多。但是不足以养活一条鲨鱼。鲨鱼吃的是这些生命力旺盛的小鱼。 西寅吓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有跳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那之前定期检查拍子的人是怎么离开的?” 廖天瑞提醒他,“日升会解散之后,没有人再做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 “那现在怎么办?”旭想不到会有这种变故。亏他还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跟前世对下水道的熟悉夸下海口。 廖天瑞从怀里掏出温放给的□□。眼看前方水槽。“其实,我们的敌人只有一条鲨鱼。而我们,有不止一发子弹。但是我的手刚脱臼,承受不了枪支的后坐力。小旭,我怕他心脏受不了。想来想去,还是三当家你来吧。” 廖天瑞把□□交到西寅手上。旭尖叫着,“不要!”扑上去把□□打落在地。 廖天瑞手疾眼快捡回了差点滑出凹地的□□。“小旭你傻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三当家。虎子。西寅。你给我醒过来!” 廖天瑞闻言抬头一看,西寅正抓起另一只沙滩鞋要塞进自己嘴巴里。西寅傻傻地笑,模样近乎痴呆。 “死胖子!醒醒!” 廖天瑞自己双手骨折才想着把枪给他。他的计划是他的枪法是温婉教的,温婉的枪法是西爸爸教的。这么算起来,身为祖师爷的儿子,自然是一定会开枪的。想不到的是,枪到了西瓜皮手上就变成了一个□□,差点成了他炸死自己的工具。 西寅呆立如木头。任廖天瑞踹,打,怎么也没有反应。仿佛他只是一个人偶玩具。 “怎么回事儿?” “以前,三当家恢复记忆,” “他的记忆恢复了?那为什么他还是不认得蓝蓝?” “瑞哥哥你听我说。我说的以前,是你们都不知道的以前。” 那时候,居跟西寅在与宁安生一战中九死一生。西寅恢复记忆。事后告诉居,为什么十岁之前的一切,他会全部不记得。 兔子被流放西街之后,蝎子丧心病狂地让西瓜死了一次又一次。母亲杀子、皮皮杀夫,全玩了个遍。但是都重新活过来了。他把西寅生母囡囡当年点火自杀的最后录像给他看。画面中的囡囡疯了似的谴责不在此处的西瓜。 “我绝对不要为你再生第三个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你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错。孩子。都是他的错。” “现在,你知道你母亲是多么的可怜了吗?你要为他报仇。” 西寅当时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夺枪,弑父。 “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对不起你妈。” “爸,爸爸!不是我。不是我开枪的。我~”西寅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西瓜撑着血流如注的身体走近,蹲下,一如既往摸他头发。血液在西寅头发上结了块儿。他的父亲,被他亲□□杀的父亲。在最后关头还记得安慰他。“虎子,你替你母亲报了仇。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没有。我没开枪。不是我。不是。” “虎子,抬起头。虎子!”西瓜吻他额头。“虎子,我的宝贝,活下去。” 西寅自此对枪声产生心理阴影。这也是他不喜欢黑道的原因之一。他一怕死,二怕枪声。尤其是父亲曾用的□□。 “三当家还在九间房里跟我说了很多趣事。瑞哥哥,三当家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办?” 廖天瑞的解决办法是自己到背后抓着旭的手开枪,射杀鲨鱼。廖天瑞的动态视力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成功了。”食人鲨雪白的肚皮仰面朝天。其他小鱼不成威胁。廖天瑞也光荣地双手脱臼。 “三当家还是不醒。怎么办?” “有一个地方,十分柔软,没人能把它锻炼好。” 旭以为这是要拔西寅的舌头。哪晓得廖天瑞用脚分开他两腿,一脚狠狠往中间一踩。看得旭下意识捂紧自己裆部。 西寅捂着□□在地上翻滚。“要命啊!”西寅嚎叫着醒了过来。 凹地本就地方小。西寅体积这么大的动一下,其他两人都只能扶着墙壁勉强维持不掉下去。 “死胖子你别乱动!” “我疼啊!” 两人被挤到同一处,手臂摸到一点凸起。异口同声道,“死胖子,你出去。”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不就健壮了那么一点点吗?” “死胖子!快出去!” “三当家,你先趴在拍子上。放心。十二点过去了,到今天早上八点都不会泄洪。” 西寅攀着悬崖爬回去,死死趴在拍子上。身下就是悬崖峭壁。再往下,海水拍打浪花,礁石嶙峋。看得实在骇人。西寅别过脸去。“你们快点。” 两人凭着月色查看刻在墙上的铭文。原来制造者知道会有人觊觎这块大铁拿去卖钱,苦口婆心算了一笔账。一个人盗不走,百个人分得少还危险。不划算。铭文指出不远处有走下去的钢钉。 “耶!”两人兴奋得一击掌。 “是吗?那还真是多亏这人心地善良。”西寅听了之后说。 旭咳嗽一声,示意廖天瑞隐瞒制造者就是蝎子的真相。免得刺激西寅继续犯病。 悬崖峭壁的确有钉子,但是,也只有钉子。还年久失修,锈迹斑斑。下面就是礁石遍布的暗礁。 西寅说他背廖天瑞。后者一脸鄙夷。“你?你的体重都不知道会不会把这年久失修的钉子掰断!” 廖天瑞坚持自己来。旭要背。 “你?半路发病把我一起摔下去怎么办?” “你两个胳膊都脱臼你想怎么下去?” “你还怕水呢!我撑得住。” “怕水算什么?做噩梦我都不怕了!” 廖天瑞执意要用自己脱臼的双手爬下去。 “不想我担心就闭嘴!” 西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在旁边帮忙劝。最后决定旭背人先走。一下子吃了十颗药,以免中途病发。吓死廖天瑞。 西寅,“是药三分毒,你一次性吃这么多?没有别的办法。针灸按摩什么的?” “没有。万一我中途病发,我们全都得死。”旭平复了一下心情,蹲下。“上来。” 第189章 谈判 廖天瑞爬上他后背。被旭嫌弃他腿夹得太紧。 “手使不上劲儿,我怕摔下去。”没懂旭话里黄腔的廖天瑞解释道。 “那你别脸红行不行?让我总想到你跟小霍霍那些事儿。” “快点儿下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放松一点。我们能回家吃晚饭的。” 廖天瑞抱紧他,再无二话。旭意外的可靠。背着廖天瑞安全着陆礁石上。西寅看他们都下去了。飞起一脚把剩一只的沙滩鞋踢到海面去。光着脚小心保持平衡。 下梯还是很安全的。就是最后一级的时候拽断了。大屁股砸在海水里,幸亏下面没有暗流暗礁。 西寅抓着旭的手从及腰的海水里站起来。 “你手里什么东西?咯得我难受。” 西寅大掌一握,碾碎了手中铁钉。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小贼该死!这是祖师爷爷一生的心血,为民请命,你们来偷,有没有良心?摔死你!”不过掉在最后一级是几个意思? “大惩小戒。有惊无险。回家吃饭。” “用词不错。心态真好。正好,回去跟我谈谈心喝个酒如何?”负手在后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宁安生。“等候多时了。” 旭一拍自己嘴巴。叫你胡乱树flag!下水道一次,现在又一次。虽然这一次是计划好的。 温放站在宁安生身后,看着他们的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担忧。 脱下西装的宁安生一身粗布麻衣,一双铁拳藏在身后,看上去跟在位时候的叱咤风云完全不同,好像,就是一个挺普通的刚退休老人家。就是他身后一群黑衣服的杀手看得人有点害怕。 “我也不想难为你们。你看你们下来的时候,我们偷偷躲到一边儿去,就怕给你们压力不小心失足掉下来。那可就不好了。我哥哥的孩子,我还是要好好爱护的。就是可惜你们爷爷我哥哥死活不肯出来。我这个做兄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才出此下策。还望你们多多体谅我这一片真心。” “妈呀!头一次听说过绑架还这么冠冕堂皇的。你的无耻简直刷新我的想象力。” 宁安生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西寅憋着笑,口水把自己呛到了。那些杀手倒是挺有职业修养的。 就是杨留笑得扶墙有点过分。“一般来说,不是应该:你休想之类的吗?怎么小旭你噗哈哈哈……” 廖天瑞提醒他,“小旭。少说几句。” 宁安生指着旭,冲着身边的温放,夸道:“你外甥,临危不乱,必成大器啊。” 温放不语。西寅一吸大肚子,拨开旭。冲着对面一排人。“你要报复宁日抓他没有用。抓我。我才是宁日的种儿。宁日把孩子过继到西家名下,安居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实,这里面内有乾坤。我的父亲虽然不是真的宁日。但是我母亲,是宁日的女儿。” “三当家,你想干嘛?”旭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寅会站出来替他背锅。还编出这种谎言来。 西寅倒是去意已决。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你仔细想想,宁日可是一米九!他的女儿,他的外孙,能遗传不到一点儿吗?” 旭往胸前一托。“我妈这个。”又伸手一抹平坦的胸膛。“你妈这个。” 西寅脸色铁青,看来果然是这个回事儿。 廖天瑞想了想两位妈咪的尺寸。“嗯。确实如此。可这跟谁是宁日女儿有什么关系?” 旭一双小手指着西寅。“小时候你受到惊吓过度智商退化到三岁,你后妈没奶。你来蹭我妈,跟我喝同一个。” 西寅拉他到一边捂他嘴巴,已经来不及了。说完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绝对不会是宁夫人说的!” 当然不能诋毁我妈名声。说前世你能信?旭一抬头,一口咬定。“你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 “你喝醉酒还说了好多。亚麻色!长头发!西街口!”旭模仿他扶额的样子,叹息一句,“哎!可惜是个男孩纸。” 小孩子的声音有点高。大家都听到了。三当家直接给他一个字,滚。 旭跳到西寅背后,迈开腿往对面跑。还不忘朝后面的亲人挥手。“三当家,瑞哥哥,我走了。不要来找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三当家伸手催促他:“走你!” 旭回头一个鬼脸。“略略略。” “闹够了没有”宁安生吼道。 “没有。”旭头也不回蹦哒着走在最前。 宁安生真是被这精灵古怪的小屁孩儿弄得没脾气了。温放怕出事,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地提醒他。“他还是个孩子。” 杨留追了上去。抱起人在海边沙滩逗弄。等着这边完事儿。宁安生转身面向他们俩。“明日午时。”指着上面的悬崖。“那里见。” 宁安生走之前不忘落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化不化妆随便他。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 廖天瑞知道,宁日这事儿终于还是瞒不下去了。 宁安生最后还是带走了旭。廖天瑞肩头压下一掌重担,西寅问他:“蓝蓝,现在怎么办?” 蓝蓝?这个称呼?“你想起来?” “对不起。”西寅摸着他耳垂的大红长生花纹身。 “你那时候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 “我对不起你。我全忘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你亏欠最多的人。你还记得子居吗?你还记得我爹吗?你还记得吗?干爹。” “记得。” 幼年无知的虎子看上了蓝蓝的父亲。跟人家说,“你父亲长得那么漂亮,比我所有的阿姨们都要漂亮,比我那前脱衣舞娘的继母都要漂亮。我决定了。我是要当上龙头老大的人。那就要娶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我长大之后要娶你父亲当媳妇儿。蓝蓝,叫一声干爹来听听。” 当时不肯认,很长一段时间不可以认。如今,廖天瑞相当自然就喊他,“干爹,你去西街看看他吧。你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吃你给他做过的冬菇水饺,一个人画正字数着你没有来的日子,跟自己说今天虎子没有来。” “你这是同意了把自己爹嫁给我了?” “我从来不反对。也没有那个资格。喜欢谁,这是他自己的事儿。干爹,你去看看他吧。” 西寅踩着地上沙子。有点湿。低头一看,两只鞋都没了,脚趾头都埋在沙地里。他有点没好意思。闭眼,爪子一挥,“赶紧想想怎么救旭。” 廖天瑞一双脱臼的手臂承受不住他这一掌暴击。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这身子啥时候变这么弱了?” 廖天瑞冷眼提醒他:“我刚脱臼!还是你给我正回来的!” “哦。想起来了。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手。你回不回家随意。”廖天瑞脚步匆匆往前,只留他一头银发的背影。 “那是你兄弟!你怎么这么无情!” “关心则乱。我可以跟你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事。” 蓝蓝这么说,那一定是没事的。西寅安心回西街。 站在六重门外面,看着那依然没有修建的高出一丛的标记。他知道蓝蓝说的都是真的。 他走进一重门,又像当年一样脱裤子给那处做了个记号。开了门,正在浇花的兔子爷一脸错愕看着他。“虎子,我没给你开门啊。你怎么进来的?” 他拉上裤子穿好,在那人轮椅前面蹲下,抬头唤他,“叔,我回来了。” 答非所问。却让兔子爷无限感慨。他的虎子啊,终于回来了。 “两仪生四象,”空无一人的悬崖上,蓝鲸冲右边人轻飘飘伸出一掌。 “四象生八卦,”左边甄敖角结结实实跟他一击掌。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最后一句,“八卦守四方。” 两手相握。四目相对。“好久不见。” 对面一排黑衣服中间凹下去的人头跳起来冲他们挥手。“蓝精灵。这边。我在这边。” 蓝鲸转身冲对面挥手的旭一抱拳。“小公子,好久不见。有何吩咐?” “小霍霍呢?” “查了一晚上的监控顶着俩熊猫眼还要来?瑞哥给他喂了两颗安眠药。在家睡觉呢。” “那我中午的午饭怎么办?”旭急得吃自己手手。 甄敖角一指后方山头。很是骄傲地,“我家秋水会做饭。你家小霍霍的厨艺还是他教的呢。” 很远的山头,被队长暴露位置的狙击手霍秋水看着瞄准器里这耍宝的三人有点想回家。对面一排黑衣服也是这么想的。 温放一敲宁安生坐着的椅背。提醒对面:“你们能不能长点儿心?这是绑架现场!” 三人闻声齐齐转头问他,“点心?什么点心?” “麻薯点心?” “和果子点心?” “老婆饼?” 其余两人一齐冲说出老婆饼的旭切一声,“不好玩儿。” 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的廖天瑞是唯一淡定非常的人。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习惯了。 甄敖角似乎才发现眼前廖天瑞。附身一拍他左边肩膀。“瑞哥。要解救人质吗?” 廖天瑞还没出声喊疼,右边肩膀又被蓝鲸拍了一下。“看情况再说。” 两人异口同声:“好。” 廖天瑞完全没说过一句话。甄敖角已经带着两仪小组,蓝鲸领着西山岛各位发量参差不齐各位攻城狮分立廖天瑞左右,跟对面冷面冷心的宁安生一行人谈判。 “我哥哥呢?”宁安生看只有他们几个,迫不及待开口问。 廖天瑞一双胳膊疼得有点抽搐,装作换一边脚搭着免得被人发现他肩膀微微颤抖。 对面一排别过脸去。不敢看他比娃娃还要雪白的脚踝。 “急什么?”蓝鲸。 “这不,”甄敖角。 两人对视一眼,指着分叉的来路走近的两人。“来了吗?” 听说宁正不愿意冒着险救一个病恹恹的小儿子。莫逆按照温放所说,戴起了多年没有戴的宁日面具上悬崖来。 听温放说找不到莫逆,怕是怕事溜了。宁正说莫逆不会。温放又补刀,连他媳妇儿甘露都不见了,这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宁正也不强求。自己上。 这撞上了,两人都很尴尬。 温放哈哈大笑。“到底哪一个才是宁日啊?还是哪一个都不是?” 宁正主动揭面具。让宁安生怪罪他好过找莫逆晦气。莫逆决心装到底。 温放一拍手,宁十八带出甘露来。莫逆面色都变了。 宁十八横刀在甘露脖子上。“对不起,我叫宁十八。是宁安生的第十八个儿子。” 原来是宁十八出卖莫逆。莫逆纠结着要不要摘下面具。 “慢着!”宁正伸手摘下他面具,把人推到后面去。自己站在最前。“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退下。”莫逆退下。 宁正坦白。“是。假宁日是我想的主意。爸爸他,”哽咽好久还是眼泪打滚,“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他总算承认了这一点。不用再仰着脸看一个自己亲手制造的假货,假装他还活着。 全场默哀。宁正说宁日当年带他从东山下安居岛,说那些年宁日的好。宁安生默默听。 “所以,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要连累无辜的女人小孩。” 宁安生挥手,“放人。” 温放不肯,“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家,宁日就是因为这个人死的!你要为哥哥报仇。尽管杀了这个人,他没有过错,但是宁日就是因他而死。” 啪一声。甘露一巴掌把温放打懵了。赶过来接媳妇儿的莫逆也停住了手。他温柔善良的媳妇儿呢? “甘露”扭着温放耳朵带回去对面。旭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熟悉的巴掌触感。跟当年挑食挨的打一摸一样。 “姐姐姐姐!疼!疼疼疼!” 摘下甘露面具的温婉一边走一边拍他脑袋。“让你动我老公!” “主意是小旭出的。不赖我!” 温婉反手又是一巴掌。“你多大他多大?你心里就没种棵树吗?” “什么树?” “我看你这样心里就是没点B数的!还想拉上甘露。要不是我刚好在,让甘露回老家避一避风头,你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卷进来她怎么自保?你有没有脑子?” “二姐我错了。姐夫,求罩!” 宁正把人护在身后,挡着自己媳妇儿的魔爪。劝道:“够了够了。放儿还是个孩子。” “你们闹够了没有?”浑厚的男声咆哮着,协裹着空气中的风沙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宁安生真的发怒了。 廖天瑞雪白的脚后跟轻轻一磕椅子脚,“办正事。” 宁安生身后手下全被撂倒。间谍布局站回本来阵营,一枪怼在宁安生脖子上。 段九斤被宁十八一瞪。自己也慌了。忙乱中竟然一掌打晕了宁十八。 早知道就不掺和布局段九斤这点儿私事儿了! 他们的计划! 他们的主心骨啊! 他们这出戏的编剧啊! 这会儿轮到旭慌了。“十八!你快点醒醒!”又碍着宁安生余威尚在不敢过去。再加上,布局的枪一个走火也不是开玩笑的。 “九斤,你快走。对不起。他救了我。这一次,真的要再见了。无论宁安生做什么选择。我们之间,都完蛋了。” 段九斤转头就走,毫不留情。布局一杆枪正升温婉一票老人家全傻眼看这些小年轻。 耳朵保住了的温放嘚瑟起来。“傻眼了吧?老实告诉你吧,在葬礼上面我们的人就已经偷梁换柱了。不过我小侄子说有更好的主意。宁安生,你现在就一个人。要想活着走出去,必须答应自此不再踏足安居岛一步!” 回头就是,“二姐对不起。没想到你会打晕甘露冒充她。甘露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 大概觉得这一出反转再反转的好戏太好看。温放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噗嗤!姐姐被丈夫欺负,弟弟奋起联合外人谋害姐夫。这种谎话亏得你能信。要不是我姐夫好脾气,就我二姐这样只会败家不会做饭的能嫁出去我吞,哎呀哎呀疼。姐夫救命!” 说错话的温放又被温婉拎着耳朵骂了。 这一出好戏是旭执导,宁十八编剧的。2008在安居岛再见转学生宁十八的时候这一件事已经提上了议程。 其实更早之前,在旭第一封遗书交给段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要做这件事。可惜当时的旭并不知道要怎么做。匆匆忙忙撮合莫逆跟甘露,团子跟虞美人,西寅跟兔子爷。消除霍山扣跟廖天瑞的隔阂。其他各人毕业后也是各司其职,幸福美满。旭甚至意外收获了爱情。在一拖再拖之后,这个计划终于借着这两天进行了。 其实宁十八在梁园发现宁日日记开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揭穿假宁日的真相。 两人的一拍即合,是在纪念中学操场上旭还眼镜时候的一句,“我们是一家人。” 旭认为,“日升会就是占领整个安居岛也不过井底之蛙。宁安生手中那可是半壁江山!宁日的事不解决,他早晚要找我们麻烦。必须让他接受宁日已死的事实。而且答应从此以后一步也不可以踏足安居岛。” 宁十八当时就提出这个对策,演一场戏,曝光真假宁日,把所有秘密暴露出来。宁十八也深知,宁安生这人刀不扎到肉是不知道痛的。所以要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拿着刀威胁宁安生。这条件才好谈下去。一旦谈好,自幼被宁日教导一言九鼎的宁安生绝对不会事后反悔。这事儿也就算彻底解决了。 旭正准备跟生命受到威胁的宁安生好好谈谈条件,旭脖子上贴上半截手指半截冰凉。是有人抓着小刀比在他脖子上,为了免得误伤,还贴心地用自己的手指隔开了一点。 众人急了。 “不要再接近。”那人喊着话,手指一滴血沿着巴掌大的小刀滴落刀尖。 旭顺着刀身反射的阳光看过去,不禁惊叫出声。“杨留!” 他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竟然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功夫到底有没有个底? 第190章 搏斗 “我说过,无论日哥哥在或不在,我都会保护好他弟弟,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们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形式急转直下。宁安生大手鼓起掌来。“卒过河当车使。好样儿的。可我的士也不是吃素的。三军夺帅。将,” 一声枪响打断了宁安生的嚣张。 杨留额头出现了机关枪瞄准的红点点。是霍秋水改变了狙击位置。甄敖角手里拿着小孩子用的红色激光笔耍着玩儿,惊喜道:“秋水!好样儿的。我帮你瞄准大鱼。助你一臂之力。”说着红线乱点乱射。一会儿射向杨留一会儿停在宁安生身上。看似随意,其实没有离开过这两个目标。 “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枪快。”杨留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 “……” 旭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全场瞩目。 “对不起。”旭下意识摸身上。“我没带手机啊。” 廖天瑞抬头挺胸,在所有人无声的抗议中从口袋里掏出旭的手脚,把电话挂了。 刚放进口袋,子居的声音就迸发出来了。“你挂我电话?今晚你就知道厉害!” “子居!不许这么大声说话。”是霍山扣的声音。 廖天瑞给他,旭接过,左右翻看自己的手机。“我没开机啊。怎么就?” 霍山扣打断他的话。命令道:“小旭,你拿着手机站着别动。打开摄像头。” 旭照做了。三个人两杆枪一把刀虽然知道这被手机摄像头瞄准相当诡异。但是,谁也不敢先把武器放下。所有人就听得:“子居,位置。” “北纬23度东经113度。” “不行。放大。再详细一点。行了。定位。” “定位完成。” “瞄准。” “瞄准完成。” “发,” “慢着!还有一杆枪。” 还有?旭一看对面东倒西歪的黑衣服。唯一站着的就是布局。还有远处山头的自己人霍秋水。 自己人还没喊出来的旭耳边只听得一声口哨响起,不知道什么从海上飞过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布局□□,的扳机。 大手往里面扣了扣,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看到枪,但是布局确实被攻击了。□□都废掉了。 杨留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小刀热得他烫手。手一松开,那令他一战成名的小刀融化成一滩铁水滴落在他刚才的血滴上。蒸发出一丝水汽,诡异地嘲笑所有人。 他马上举手投降。转身逃开的旭眼角余光瞄过去。只看到他戴着戒指的右手无名指和因为压着刀刃而受伤的大拇指。 杨留说:“安生,这一次我也保不住你了。对面可能有神仙帮忙。” 失去武器的布局惨叫一声被宁安生折了双手。踩在脚下。甄敖角的人迅速冲上去支援。 “杨留。” 杨留听见号令迅速上前护卫。蓝鲸带来的攻城狮们忙着打开手机围成一圈给另外一边的霍山扣子居汇报现场实况。 杨留的功夫是宁日□□出来的。当然,两仪小组也不差。两方势力胶着。一时谁也占不了上风。 “这个叫杨留怎么这么厉害?什么来头?” “我只是一个保镖。” “保持阵型,我们人多,打车轮战。” “大哥!你还我大哥!杀啊!” “保持阵型啊!” 那边闹哄哄围攻杨留。这边宁安生整整被布局扯皱的上衣,依旧端坐在原位。“三娘小侄子做的对。如果有枪,抢过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了。阿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依旧那么嚣张。 他相信后面忙着踢打对手的杨留能解决一切。他要应对的,只有对面。他好像王座上孤独的那个人。身后杨留以一敌百。 他一指对面宁正。“哥哥是因为你们这些崽子才死的?死得不值。你,自杀吧。我可以放过你的老婆和孩子。” “爸爸做的选择由不得你来说!”宁正反过来指责宁安生。“是你杀了他!你下的命令让他去灭二分堂!” 诚然,灭布二分这是宁日最直接的死因。然而,这并不能让宁安生信服。倒不如说,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哥哥所向披靡。区区一个二分堂算的什么?是你们!你们拖累了他!你们害死我哥哥!” “他只是一个哥哥,一个父亲。他的力量透支在前半生,后半生他累了,他只想用双手抱着他的孩子。他给我取名为正,就是希望我们改邪归正。他已经不想再杀人了。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爸爸!” 宁安生站起来。向对面招招手,“你过来。” “这是谈不拢了?” 宁正也不是好欺负的。扔了手上面具站在他面前。两人眼里都是仇恨的火苗。 “黑道有自己的规矩。” “正合我意。” 两人拳头狠狠相碰。都被对方的恨意击退半米。风再度扬起的时候,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复仇让宁安生肾上腺素激增,肌肉爆发力更强。宁安生从小作为日昇的继承人培养。标准拳法练得很扎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双臂的力量可以把路边街灯铁柱子打憋下去,当然也可以打碎肉体凡胎的骨血内脏。 看了不久,旭看出套路来了。宁安生很执着于自家拳法。频繁使用桥手 桥手一种前臂防守硬格硬架,攻击时硬砸硬打的功夫。全靠肌肉爆发力和挨打的耐力。 宁正的抗打击性也不差,依然躲不开这一拳更胜一拳的强硬,只能被动挨打。 旭从宁安生的铁拳看出此人没少跟木头桩子死磕。磕出淤青、磕出骨血、磕出一手臂的老茧像铠甲附着其上。 宁正属于灵活型。宁正的拳法很杂。宁日的拳法他没有机会学完。这致使他更多在实战中获得启发提升自己。这样的打法毫无拳法套路可言。重在对周围环境、道具的创造性运用。拿到什么打什么。在肢体上的杂技性美感和灵活度达到与武术本身最大限度的交融上,宁正敢认第一没有人敢认第二。 但是,空荡荡的悬崖上连一只能踢起的啤酒瓶都没有。情势对宁正相当不利。 如今对上本家完全凭借一身基本功。多亏当初宁日注重扎马步走梅花桩,同时教他:无所谓门派,在各种拳法中找到适合自己的部分,着才是王道。着,所以宁正的打法很准。他看哪里必定打到那里。在密集的拳头中觅得一丝空隙就出拳对抗。三中胜一,堪堪抵挡。 没有凭借的宁正不得已处于下风。其他人急得身子往前探。然而自知能力不足,上去只能捣乱。再者说,黑道的规矩,打过招呼,说好要单打独斗连一杆枪都不许带。 桥手,铁拳的字眼在旭脑海里盘旋交织。 旭试图从脑海里找出这一类型的对手。他曾经对战过。那是三当家! 昔日,三当家穿着小背心就来零号小分队头盘闲逛。三当家的打法是标准的本家拳法。出拳速度快,力量强,准确。 当时居感到的时候他正和练武场归来的莫逆对打。莫逆一身热血,不服自己在练武场输给一个胖子。硬是要和三当家再比一场。 莫逆的拳法同样师从日升会的教规教条。不一样的是,莫逆年轻。论拳头的分量远胜这一团肉。 让人意外的是,这场仗三分钟不到就落下了帷幕。 莫逆倒地,三当家完胜。 莫逆抱着抽搐的小腿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三当家耐心给他揉腿。莫逆还蹬,狠狠地踹。闹狠了被三当家一拇指摁在麻筋上,抱着头老老实实哭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三当家是险胜。只有躲在三当家身后溜进练武场的居看清楚了。三当家两次都是用这招。如果说这是偶然,完全无法服众。 他当时问过为什么一直攻击莫逆的下盘。 三当家当时就愣了。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他噤声。 三当家后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告诉他本家拳法的弱点。 “腿?” “一般内家拳法也是要练腿的。但是本家拳法完全不练,全冲脸上糊!这固然是很狠,可以轻易激起人类本能的恐惧。但是过于侧重拳法也是很不利的。如果不是出拳如闪电,而且快速击败对手,早晚会因为被绊倒或者后劲不足而被迫挨打。” 该怎么在不惊动宁安生护卫自己腿部的同时秘密告诉宁正这个本家拳法的破绽? 另一边,宁正嘴角狡黠一闪而过。翻身要去夺那被宁安生一拳过去只剩半截的椅子。 就在他要把手中武器横削过去的时候,旭急中生智喊了一句:“猴子偷桃!” 这是很阴险的一种打法。看准了男人无法锻炼的某个部分加以攻击。分分钟断子绝孙。 宁安生□□一紧,下意识奋力跃起。 结结实实撞到了宁正早挡在他头顶的木板。落地的时候宁安生不得不晃晃脑袋保持清醒。 “哈哈!用力啊!撞啊!大傻子!”旭得意得扭腰。脸上拽的不行。 声东击西。指着星星说月亮。 这是宁正教他的本事。在那一碟又一碟的冬菇水饺面前。半夜起床打开宁家冰箱的那一瞬间,无数次的生与死的搏斗。为了饺子!都是值得的! 这是青春期欠缺成长养分居然还因为疾病被迫少吃的半大孩子和三脂高被勒令吃素的睡狮之间的午夜战争。 应对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只要你是聋子,这招直接破功。 这一招声东击西最难应对的是头脑接受的语言信息和肢体末端动作的不协调。说是打头,都做好抱头的准备了,结果被一脚横扫撂倒了。当然,宁安生听力正常。他只能凭借意志力选择不去听旭那孩子特有的海豚音的高喊。 长期的午夜战争锻炼了两父子特有的默契。旭随口乱吹讲相声一样。什么双龙出海,迎头痛击,拳打当胸,黑虎掏心,哪个听起来厉害就选哪个侃。 宁正只管充耳不闻。照着自己心意打。打到哪里算哪里。发挥他毫无章法的长处。出奇制胜,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宁安生是真猜不出宁正的拳脚套路。因为对方完全不讲套路。出拳到面前都可以嘻嘻一笑收回。等你蒙圈再照着鼻梁来一拳。 你躲?很好。一脚横扫千军。外加踩脚掌把你身体弹起。用你自己的身体去打我定在那里的铁拳头。 “嘻嘻。”宁正挑挑眉。 “嘻嘻。”旭伸手在脸上比两个大大的剪刀。 宁安生看见这两父子如出一辙的奸诈嘴脸简直要气疯。朝杨留使一个眼色。 解决了两仪小组的杨留一句“对不起”,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带着残影冲上来横肘给旭的肚子一拳。打得旭吐了一地酸水。 内脏移位一般的痛楚让他的面部神经不自然地抽搐。看上去痛苦得马上就要死了。 杨留单手把他提起。像捞起水中一块洗碗布。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我~~~!拳头弱是吧?非得用肘?你是哪门子逃出青楼的花街女子吗?你那么能咋不用小拳头捶……”一口血卡在旭的喉咙叫他话都说不出来,不上不下极其难受。 “小旭。你怎么样?” “弟弟!” “杨留你!走开!” “小旭口袋里有药。” 这边围着旭忙忙碌碌。 战场中央,宁安生挑挑眉,“做人就要堂堂正正。我哥哥教我的,就是这个理。” 这是要排除万难,跟他正正经经打一场了。 “爸爸!” “义父!” 看到宁正脖子被宁安生完全封锁。脸色因为缺氧而发红。大家都着急了。 宁正发了狠去捶打后面的人。哪晓得后面的好像一面墙。任你打,随你踢。只要我先把你勒死了,赢的人就是我。受一点伤不算什么。脸色由红转紫,拳头反击的力道也越来越弱,眼白甚至有往上翻的趋势。 第191章 想再活500年 生死弥留之际,宁正眼前出现了走马灯。过去东山跟宁日打猎为生的种种,下山之后东奔西走,遇到西瓜,团团圆圆出生,他背着宁日的尸体回家,温婉说要嫁给他,子居过继到宁家,旭出生,校运会,两个儿子甜甜蜜蜜的打闹,瑞瑞跟霍闹别扭。 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害他眼眶发红。 他不想死。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他的拳头又开始恢复了力道。他转变策略,一面抓着那双铁手给自己争取一点呼吸的机会,一面从过往每一场打斗搜索相关的经验。 走马灯最终定格在九间房中央的大片空地上。 宁日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声音从小到大。“你自己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 “做人不能这样!” “那以后要怎样?还打架不打架了?说句话!你不说知道我哪里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不打那以后要是再出一次这个事儿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这苹果我就放这儿。你们谁也别动。让他俩慢慢想好好想,这个苹果该谁谁!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苹果吃完才许你们吃晚饭!” 长相凶狠的宁日跟他们说话总是碎碎念碎碎念跟隔壁买菜的大妈讨价还价一样。想来这也是长相凶狠的他无数次在菜市场蹲守才学来的。 想起来了,他跟西瓜为了抢捡来的一个苹果喂兔子打了起来。 一开始打架还是带点打闹兴致的。打着打着两人都发了狠。打得对方全身都是伤还不肯停手。 宁日强行分开他们两个,没收了苹果要他们站着反省。 在遥远的过去,那块生他养他的废弃操场上,那个长相凶狠的温柔男人蹲在地上,点着刚刚捡到的别人没吃尽的烟屁股依恋地深深抽一口。没了。他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踩灭星空下冒着火星子的烟头站了起来。 一米九的高个子依在坏了不亮的路灯下,死乞白赖让村口剃头匠免费赠送的寸头根根都短短地竖起来,参天不成戳进了路灯罩子里。看起来像是戴了一顶油绿的帽子,还是掉漆的。 他想去看看那俩兔崽子是不是好好在反省。宁日没烟抽手有点闲,交叉在胸前又嫌拘谨,交叉到一半左手拿着打火机往自己下巴磕。磕得很挺有规律。 闲散如他,一双明眸却至始至终死死的盯着前方殴打在一团的俩个十岁小孩子。一个抬腿都不放过地看。 那是正在切磋的宁正和他兄弟西瓜。 本来宁日看见他们这么不争气没在反省又在打架很是生气。看着看着,觉得打得还不错。来了兴致指点一番。 西瓜人如其名,胖胖圆圆的好几百斤肉。宁正这瘦猴子打架斗殴出来的经验在他泰山压顶下毫无用武之地。一拳头打出去还能给你弹回来。猪肉抖一抖,损伤全没有。 宁正横。他就不信这个邪。被卡着脖子的他双手也被制住,只有腿脚能动,翻个身也是难事。 “别老想着翻身。你当自己是咸鱼呢?” 宁正听明白了。一脚勾起屁股下坐着的那双肉腿往自己脑袋上面上面掰上去。 西瓜腿粗还短,柔软性还没他强。骨头架子快要从肉里扯了出来。西瓜也没求饶。单脚往下压。 一个往上掰一个往下压,俩人就着孩子坐在爸爸腿上的姿势较着劲儿。 “泰山压顶。你是猪八戒不是孙猴子。” 西瓜闻言把身子压得更低。要把怀里的宁正脊椎压圆了去。 宁日这一指点,宁正能活动的范围更小了。可恶的是那胖子拉腿拉出经验来了。十几岁的孩子骨架尚未长定型,这打打闹闹之间,西瓜的腿部筋骨变得柔软,已经可以无压力随着他做抬脚过顶的瑜伽动作。 西瓜那个得意呀!伸手揉揉同样来自村口剃头匠的杰作。嘴里贼嘻嘻地叫:“哎嘿!小正宝宝乖。宝宝听话不要和爸爸闹。” “我去你的爸爸!” 西瓜这一松手宁日已经及时捂上了眼睛不去看。无奈胖子的惨叫太过悲壮。他只好闭上眼皮,双手堵上耳朵。大年初一十二点家家户户轮着放鞭炮他也不曾像今天这样需要因为受不住而不得不封闭听觉。 宁正手上一得空,立马抓着他松懈的空挡运肘往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给他肚子来一下报答他可爱的“爸爸”。 内脏被碾压的痛感让西瓜双眼像金鱼一样往外突出来。光张着嘴,有一瞬间真的无法呼吸。那种窒息感在西瓜的脑海里刻下擦不掉的恐惧两个字。 西瓜强烈地扭曲自己那一脸横肉,夺回身体的操纵感。 “这招够狠。可惜西瓜你不是敌人。亲兄弟明算账。战场上有兄弟,战场的对面没有兄弟。记住了没” 西瓜揉着肚子艰难爬起。嘴里应了一声:“知道了。” “再来!”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这句话不是宁正说的,是面团一样柔软的三当家说的。西瓜的男儿血性被宁正那一肘从身体内部打出来了。 宁正握拳在手,下意识做出防范动作。 宁日敲打的手慢了下来,舌头抹过上唇,眼里有了探究的味道,显得更加星光灿烂。 西瓜耐着肚皮上的疼痛,吼一嗓子摆好架势。“今天就来看看我们俩谁比较厉害!” 宁正躬身前倾随时准备出击。“奉陪到底!” 一旁的宁日站直了身子,眼神跟着挥动的拳头转,偶尔锁定小腿肌肉有隆起迹象的一方。这场刚长成的俩男人之间拳头对拳头,骨头对骨头的战争,他看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卖力指点迷津。 那些话。磕磕碰碰的打火机开始扭开盖子旋转跳跃。开开合合之间,和他清朗的指点一起,在那个星空下奏出了宁正此生难忘的美妙乐章。 那一战最后西瓜老招重来。一个泰山压顶直朝宁正背后扑过来。宁正转身和他面对面。在他惊愕的金鱼眼中一把抱住他肥厚的双腿,腰上使了一点儿劲儿后弯。其实也没有使多大的劲儿。这招抱人后摔关键是四两拨对方俯冲下来的千斤。西瓜的千斤差点害他这个主人头朝下插进泥地里。 “十八!你醒醒!” “宁安生!他是你儿子!” “十八!亲子鉴定拿出来啊!” “要打死人了!” “爸爸!醒醒啊!” 旭肚子刚舒缓了那么一点儿,抬头眼瞅着他爸一双眼睛失去焦距。慌得大叫出声。 被儿子尖锐的叫声带回现实的宁正不慌不忙。脚下横过半寸,身子擦着铁拳带出的气流成功侧过去。宁安生引以为傲的铁拳被他轻巧地躲过去了。 “还没完呢。” 宁安生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之前被因为半蹲动作太快消失在他视野里的宁正把住手腕,后背贴着后背滚了半圈。 仰面朝天稳稳落地之后宁安生只有一个感觉,这家伙后背咋这么宽那轮转的半圈在他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其实是他对自己被轻易打败的难以置信导致的错觉。 在宁安生这样说话做事都笔直的人来说,打架就是拳头。谁的拳头最早练成石头,谁就是胜利者。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投机取巧是超出他认知范围的。 宁安生也不弱。这一招柔道的打法他也是有经验的。即使倒在地上也要拉倒别人。两人倒地,双脚互踢,迅速分开。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宁安生道。 “用最简单的。”宁正喘着粗气,老虎一样低吼着想要把喉咙的不适冲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 两人握拳冲着对方心脏比一比。默契地点头。这是以死相斗的意思。我打你心脏,你也给我一拳。只管全力冲刺上前,谁也不许躲。就看谁的拳头硬,心脏软。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 旁边两道人影冲过去抱住这两头蛮牛。一左一右错开了对方致命的一拳。 是苏醒过来的宁十八跟刚好了那么一点的旭。 再打下去可就跟计划背道而驰了。宁十八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段九斤打晕。这真是意外到不行。看来还是功夫不够。 幸好,旭这嗓子够惊人的。所有人一听亲子鉴定也知道内有乾坤。各自拉回自家那头牛。 宁安生摆摆手,“死不去。”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杨留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喘息这么不均匀。宁十八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父亲老了。 对面宁正更惨。整个人都昏迷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才悠悠转醒。 “你说的儿子,是怎么一回事儿?”宁正问。 “是这样的。” 旭跟宁十八轮流解释。宁十八在两方中间压下一份亲子鉴定书。指着宁正,“他是你儿子。我哥哥。亲生的。” 旭指着对面的宁安生,“爸爸,这个才是你真正的爸爸。” “你胡说!” “不可能。”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绝对不会承认你是我爸爸。” 两个爸爸眼看着站起来又来对打。宁十八抓起亲子鉴定,给这边看,“我们要相信科学。”又给那边看。“千真万确。” 看清楚上面名字的宁安生跟宁正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承认。可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不是假的。 宁十八继续解释。“当年宁日被诬陷与七娘,” 旭补充,“七娘就是爸爸你妈妈。” “有染。宁日偷跑出宁家再没有回来。” 旭,“还带走了七娘跟宁安生的儿子。就是你。爸爸。” 宁十八,“后来事情被查明白。是七娘要找机会接近父亲大人你,自己传的谣言。” 旭,“爸爸,七娘不是要抛弃你。她只是放不下自己被覆灭的家族。她是爱你的。她很受宠,是自己疏远宁安生,安全生了你下来才实施复仇计划。之后虽然很恬不知耻地求宁日小爷爷,但是她真的是为你好。她要行刺宁安生,能救你的只有小爷爷啊!宁安生唯一能原谅的人只有小爷爷啊!” 旭跟宁十八各自看着自己爸爸没有表情的脸。“明白了吗?爸爸。” 廖天瑞插在中间当和事佬。“劝和这种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干。不过我好歹是义父的干儿子。我家霍又是你第三个老婆那边的人。我说一句公道话。斯人已逝。黄泉之下,只求安息。”拉过两人双手交叠在一起。 宁安生先拍开,意思是不肯和解。 旭,“你还想怎样?是。你想哥哥回家。你想为当年的误会道个歉。人都被你死了你道歉有什么用?怪我爸爸?是谁下的命令说要铲除布来汗堂?是谁抓了我小爷爷一票小孩子,说要跟我小爷爷做交易?你那是胁迫!威逼!强人所难!你以为谁是万能的吗?是你对小爷爷实力的错误估计,对他想离开你,避开你,不承认你这个弟弟的心情害……痛!” 宁十八看宁安生脸色不对。连忙提醒他:“旭你闭嘴吧!别说了。” “我就要说。这个笨蛋不骂不明白。说不过就打算什么好汉?你自己也明白的事实还争辩个屁!宁日就是被你这个亲!弟弟一句话!给!害!死!的!” 宁十八,“好了好了。像旭说得那样,关起门我们都是一家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家吃饭。” 他拉不动宁安生。他像一根柱子,扎进了泥里。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火气,平静得不可思议。“我答应过哥哥不打儿子。孙子。你来。” 旭下意识就是,“你丫的才是孙子!”反应过来,“哎?按辈分我好像真的是孙子?!” 宁正挡在前面。“谁允许你打我儿子?” 旭怕他又出事,忙一同拉着人。“不。爸爸。是我打你爸爸。” “那随意。反正他不是我爸爸。” 看来是别指望这两父子和好了。旭揉揉肚子走到宁安生面前。“是不是我赢了你就不计较我们坑你这么多年?” “你赢得了再说。”宁安生的回答异常地平静。 一模一样的打法让两人都没有了套路。前世多次博弈让他们在搏斗中十分熟悉对方拳脚,所以才你出布我也出布,你出拳头我也是拳头。这么硬碰硬好几回,旭先受不了停下来。 “等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在梁园。” “不不不。我们好像切磋过很多次。对彼此的套路都太熟悉了。” “师承一个路子,很正常。” “你484傻?我学洪拳,练做手,试柔道。你一天到晚打木桩。一个路子才有鬼咧!” “你的武功底子还是我哥哥教的洪拳。如果没有你们,哥哥现在还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专属陪练。都是因为你们!”说着迎面又是一拳挥过来。 宁安生铁拳自上而下要打下来。 “四两!拨千斤!” 旭摆好架势就等着宁安生过来,准备用这招把他摔个鼻青脸肿。 “小旭!” “小心!” “不!” “又是肚子?” 旭本想用刘佳明教他的那招把人甩出去。虽然受力分析他做不到。半个月的训练倒也不是白费的。结果心脏一下子被揪住的疼,突然全身无力,肚子生生受了宁安生一个铁拳。 “拜托!我还没到14岁!我想再活500年啊!” 第192章 巴哈 旭踉跄着倒在宁安生身上。失去意识的他滚动着往悬崖边落下去。最近的宁安生追上去拉人。 “抓住我的手。” 意外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宁安生一双手拉住旭,两人迅速滚落悬崖。只靠宁安生一双脚尖勾着。旭失去力气全靠他拉着。 “放手。” “不放。你再坚持一会儿。你父亲他们就要过来了。” 宁安生曾经在一个月夜见哥哥出门。那是他伤害了宁日之后。小宁安生害怕他要走,赶紧追上去。“哥哥,你要去哪儿?” 宁日长长刀疤抽搐了一下。把当时小小的宁安生吓了一跳。宁日一定是发现他面色不对,自己迅速背过身去。“我,只是想上山看日出。” “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我没带你的衣服。”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哥哥。” “上来。” 死皮赖脸的宁安生赢了。宁日蹲下身子背起矮小的宁安生。 “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跟你一样高” “等你再大一些。” “那你等我。” “你不一定能长到我这样高。”因为血缘问题。 “我多练拳。我一定能长得比你高。” “为什么执着要长得比我高” “这样我才能背起你。让你看看我现在看到的世界啊!” “上面的风景好看吗?” “好看。路边的草这么矮!……哥哥醒醒!太阳出来啦。” 宁日长睫毛抬起,太阳刚好升起。“哥哥,你的睫毛弯弯抬起了太阳。” “好看吗?” “好看好看!哥哥最好看了。哥哥的眼睫毛是安生看过最好看的眼睫毛。安生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 自那一刀开始,宁日久违的笑了起来。长长的刀疤在小宁安生眼里不再那么可怕。 宁日抱着他痛哭。“哥哥也最喜欢安生。” 宁安生不明白为什么宁日要离开他。始终不明白。别人说哥哥跟七娘有一腿,他不信。他要找回哥哥问个清楚明白,然后说一句,原来是一场误会,我原谅你,哥哥,回家吧。 这一找就是几十年。 对不起,哥哥,我只有这个办法,我长大了,不能再靠可爱留住你。如今,还做了这么多错事。还害死了你。 宁安生本来是不想活了。随便来个人,宁正也好,宁曦旭也好,打死他吧。 可惜这俩人的功夫实在是太菜了。变成了宁安生打了宁日的儿子跟孙子。宁安生更加没脸活下去了。至少,不能继续错下去啊。 刚苏醒的旭看一样后方人的距离,再看一眼宁安生只剩下一只脚尖勾住悬崖的险境。下面暗礁汹涌。他知道,自己这一关是真的过不去了。“你不放手我们都会掉下去的。” “我答应过哥哥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我回大陆。我什么都答应你!孙子,乖孙子,你不要松手啊!” 旭微微一笑,“那,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就拜托你了。”松开了手。 刚松开手旭就被重新抓住了。 身边滚过一道身影。被那下面的人扯下去了。 “杨留!” 宁安生喊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悬崖下的杨留趴在旭胸前,一个翻身。一阵重击颠得他原地弹起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也被颠起来,被抛入了旁边的海水里。 杨留的后背深深撞击石头,骨头粉碎声在血肉里闷声回响。 杨留躺平了,吻着手上戒指笑着流泪,撑着最后一口气扶起自己,“日哥哥,保护你的家人,我做到了。”随后一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推了出去。在海面砸出一团大水花。 宁安生想,他大概是要做英雄,又不想家人看到他的尸体而伤心。 他靠着宁十八的力道站起来。冲着下去找人的宁正背后喊。“大丈夫一言九鼎。这个岛,我不会再来了。” 没有人有空去管他。大家都急着下沙滩去找旭。 沙滩上,温婉倒在宁正怀里哭。温放拍着他那咬着牙不哭的姐夫安慰他。三当家吼得震天响。廖天瑞看着浩瀚的海水,像失了魂的芭比娃娃。 半夜,宁家,昏迷不醒三天的霍山扣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嘴里胡乱喊着:“编号007为您服务。血压,180,160,80。呼吸困难,极其困难。有生命危险。59484请迅速远离此地。再重复一遍,迅速离开迅速离开。”“师兄!你醒醒啊!” 过一会儿又醒来。机械式重复。 派森呜呜哭着爬上来。耗子在他额头点开金光。霍山扣这才舒服了一些。廖天瑞给仨盖好被子。下楼去。 一楼沙发被推到一边儿去。让开中心一片位置,放了一个巨大的狗笼子。 那本来是廖天瑞用来囚禁他家的鬣狗、狮子、老虎的。现在,里面的人,是子居。 旭落海之后,宁正带人回去安置衣冠冢。子居就疯了。 他疯了似的说要攻击暗云系统。嚷嚷着哥哥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霍山扣匆匆忙忙给他戴上耳机,在电脑上不知道调了什么。结果两人一起疯了。 宁正没法子,把子居的手脚都锁起来。 廖天瑞听到他细细碎碎不知道在说什么。小心凑过去听。只听得:“哥哥,疼。给我唱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 “哥哥唱得真难听。” 心理医生说他这是陷入妄想的症状,要留心他以后精神分裂,扮演自己的弟弟跟自己对话。没想到,只是三天,这种情况就出现了。 旭死后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霍山扣偶尔也会醒过来。马上就去倒腾那蓝屏的电脑。在纸上写下许许多多的1和0。 子居疯疯癫癫,开始怪罪自己。甚至开始咬自己。一开始咬自己的食指内侧。咬出老茧来。再到后来开始疯狂地撞墙。 没办法,牛仁给他打了镇静,绑在了医院床上。出事就拿出段子拿过来的信给他看。能暂时安静一点。 三个月后,又是新的一年。 2011年的开春,新任局长的名单下来了,是廖天瑞。 他穿上制服,把银色长发从衣领里撩出来。 霍山扣扑上来,吸着他银发的味道。 “好看吗?”廖天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霍山扣靠在他肩头,转过脸吻了他的脸。说一声,“好看。”身子突然又软了下去。 霍山扣对警察很有好感。为了投其所好,廖天瑞花了一点手段拿到了这个位置。反正,他相信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 两仪小组重新归队,回到安居岛,维持治安。没了新会还有新旧义安,13K,东社、和胜和、新义兴等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个黑帮组织。加上日升会以前的影响力,冒充日升会冒充新会的不在少数。 “任重而道远啊。” 廖天瑞把昏迷的霍山扣安顿在床上。 这一次要出岛处理的帮会,在金三角的密林之中。 这是一个小帮会,但是它涉足了安居岛最不可接触的-毒品。 传言当地孩子长到六岁就被迫带枪骑着马巡查罂粟田。以前不知道这个帮会。小鱼干事件之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敌人的大本营。廖天瑞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这些混蛋。 “苏卡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他今年只有七岁。但是,在巴哈的教导下,他会骑马,会拳击,还知道在这些水流和树木之中该怎么最有效地前进。” 梁仔跟在他说的苏卡的身后,带着廖天瑞等全副武装的警察行进在这热带雨林中。 前面那孩子说了什么叽里呱啦的话,潜伏多日的梁仔翻译说,“穿过那片沼泽,再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寺庙,是他们的首领巴哈所在的地方。” “问一下那个小孩,他一直说的巴哈是谁?” “我知道巴哈是谁。”梁仔两手握成拳,向着东方,模样虔诚无比。“巴哈是三个月前天神赐给他们的礼物。他强大,美丽,幽默而有趣。只要他一说话,眼角泪痣都是笑意。他会写字,他会拳术,他会唱歌,他会做美味的饭菜。闲时,会陪他们看就连亲生父母都不熟悉的动画片。巴哈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的老师,是救他们出无边苦海的神之子。” 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风趣幽默的绅士情怀,幼稚可爱的动漫狂热,梁仔的描述让廖天瑞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需要亲眼见到巴哈本人,确认这一点。 走过密林,眼前是一片农田。种着花生、大豆这些容易生长又能固氮滋养土地的农作物。 苏卡指着那些农作物又说了几句。梁仔继续翻译。“他说这些农作物是巴哈让种的。这些农田,以前是种植罂粟的。巴哈来了,也给他们带来了光明与粮食。” 梁仔学着苏卡的样子冲前方寺庙握拳敬礼。被两仪小组笑话他住了几天被巴哈洗脑了。 “你们见到他也会爱上他的。我保证。” “咦~好冷。” “我可不想像队长那样找个老婆把自己给上了。” 两仪小组打闹着,走过田埂,踏上寺庙前空旷的土地。 空地上,从6岁到18岁的孩子喊着口号操练拳术。动作整齐划一。 教练也是一个孩子。看模样也不过13、14岁。 “苏卡说教练叫大觉,是最开始跟随巴哈学习的人。他要去打个招呼,确定巴哈想不想见我们。” “梁仔,按这种说法,他们的巴哈似乎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剿匪哦。”甄敖角担心此行白走一趟。 接触过巴哈的梁仔斩钉截铁道,“巴哈一言九鼎。巴哈说会帮助我们,就一定会帮助我们。” 看他们不信,梁仔又补充一句,“不行我就让小梦,小梦是我媳妇儿,大觉他姐姐。我让小梦去求大觉,劝服巴哈。大觉可是救过巴哈的人。” “跟当地对象搞上?梁仔你!” “对象不就是用来搞的嘛?” “好你个梁仔!” “请客吃饭!” “三百桌!” 苏卡很快跟教练大觉打过招呼,脚步匆匆跑进了寺庙。 说是寺庙,其实就是一个木棚。不过分了三个门。左边小门上写着“无作门”,右边“无相门”,中间是空门三门并称三解脱门。 “这不是佛教吗?”甄敖角问。 “对。巴哈信佛。”梁仔道。 苏卡过来了。带着大家从空门进。 一脚踏进去身为日升会旧部的各位都惊呆了。屋内摆设与他们三堂主会审的大堂一模一样。廖天瑞更加确定,这个巴哈,就是三个月落海失踪的旭。 “巴哈来了。” 众人闻声望向草珠子穿成的珠帘。黑白条纹的珠子被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掀开,现出巴哈带着白面具的脸。 “各位客人请坐。”巴哈伸手,坐在主座。 巴哈的声音相当粗野,好像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头子。然而声音中充沛的气息暴露了他年轻的本质。两仪小组马上知道,这人用了假声。 讨论过明日的攻击线路,巴哈让大觉带着他们去了一次伏击的地方。当晚,他们进无作门歇息。 廖天瑞趁着月色偷偷翻出无作门,进空门,拉开珠帘。掀开那被铺一看,没有人。 耳边风声过,廖天瑞伸手格挡。随即一个禹步转身面对来人。正是巴哈。 “客人为何不睡?”还是那粗野的假声。 “小旭,别闹了。跟瑞哥哥回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廖天瑞双拳在前摆开攻击架势,“那没办法了。子居发疯,霍也时好时坏。你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们了。” “我不知道,” “看招。” 两人拳脚相交的一瞬间,廖天瑞再一次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旭。熟悉的打法,不敢下重手的顾忌,欲盖弥彰的白面具跟假声,说他不是旭谁信。 珠帘被巴哈扯着吊起了自己。拳脚是实打实的。在墙上奔跑看似随意,其实是混淆敌人的视线再攻其不备。廖天瑞一时也无法破解他这小蝴蝶一样到处飞的打法。 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要逼他承认。廖天瑞故意卖了一个破绽。 巴哈抓住机会一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 廖天瑞挨了这一拳,吐出一口酸水,两眼一翻,身子往前倒。 眼看就要面部着地,巴哈马上慌了。踩着墙飞扑过来接住他,落地。 怀中的廖天瑞就是不醒。巴哈抱着他,急得手都在抖。 “瑞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呜呜呜。”不小心,用回了本声。 廖天瑞趁机伸手摘下他白面具。满是泪痕的肉肉脸啊,不是他古灵精怪的弟弟旭还有谁? 一起平躺着木板床上,旭跟廖天瑞说起他落水之后的奇遇。 “我开车入海之后。本来以为自己一定死翘翘了。没想到。” 被海水冲到此处,醒来已经是旭的脸。置身在大觉家中了。是大觉救了他。 大觉一家都是做罂粟种植的。种好了卖给山上那些毒贩子。大觉其实隐约知道那是不好的东西,但是要他一个世代耕种的人说出有什么不好,他也说不出来。 旭把伤势养好之后,山上的人下来收罂粟。那时候大觉跟他父亲都上山砍柴了。家里只剩下大觉的母亲跟姐姐小梦。那些人看男人都不在家,意图对小梦不轨。 旭听到小梦的求救声出来,不下心杀了人。小梦跟大觉的母亲很怕他手上的血。 那之后,怕被报复的旭用教他功夫保护家人作为条件说服大觉制造了他是神之子的谎言。 为了使传言更有可信度,旭不遗余力地用书上学到的知识教村民开荒,种可以吃的花生土豆大豆。还让村民亲眼看到了鸦片害人的严重后果。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村民很快发现自己种的是害人的玩意儿。 一场又一场的大火,一次次的传教活动,神化了巴哈的地位,也带领村民自成一派,活在寺庙周围,在巴哈保护下。 但是旭知道,山头毒枭一日不除,这个地方就无法真正安宁。梁仔潜入的时候正是旭联系警察的好时机。 “瑞哥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就是想不到,安居岛现在的局长,竟然是瑞哥哥你。” “小旭,这件事结束就跟我回去吧。爸妈都很想你。还有你哥哥。霍,耗子,派森,段子,顺子,家政,宝珠,那么多的人,你舍得吗?”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旭转头看他。“瑞哥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 “我都还没说话呢。” “只要你肯回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瑞哥哥,我不想看到曦。” 你不就是宁曦旭吗? 曦又是哪一个? 廖天瑞完全不知道情况。凭着多年察言观色的直觉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巴哈的训练很有效。加上廖天瑞的两仪小组。跟着大觉等当地人的脚步,他们很轻易就爬上了山头。围剿那一间制毒的小茅屋。几个小贼很快被射杀。 “收队。” 廖天瑞举手做信号。远处霍秋水看到手势,一枪射进巴哈手臂。巴哈倒地。 淳朴的村民还想跳大神、敷石灰治好他们的巴哈。廖天瑞用队伍带来的麻醉药给他取出子弹,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旭摘掉巴哈的面具,宣布他是宁曦旭,不是巴哈。随后树懒一样趴在他瑞哥哥背上,恢复本来古灵精怪的面目。跟着廖天瑞的人走出热带雨林。 大觉跟苏卡跟了十几里路。旭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们。从廖天瑞背上下来,在他们面前蹲下,抓着两人的小手,跟他们解释廖天瑞是他的亲人,他要跟亲人回家,你们也有家,你们也要回家。 苏卡手里抓着枪,眼里啜着泪。大觉死活不肯走,“我要跟着我们的巴哈走。” “你不是知道的吗?巴哈是假的。我叫宁曦旭。我就是一个功夫好一点,做饭好吃一点,写字好看一点,读书比你们多一点的普通人。” 甄敖角提醒他,“这已经不是很普通的人了,小公子。” 旭一脚过去。甄敖角躲开他一脚的淤泥。 “大觉,我真的很普通很普通。我们两仪小组也是很普通很普通。” 最终,大觉两个普通人还是没能跟上很普通很普通的两仪小组的脚步。被甩在后头。 回到安居岛,回到文明世界,说着人人都能听懂的话,旭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所有人都来过医院看望他,除了笼子里的子居。 廖天瑞问他有什么打算。 “手臂的伤治好了我就出国。去美国,找小舅。”旭勺一口冰激凌,鼓起腮帮子笑起来。“嗯~果然是文明世界才有的好东西。我还有吃巧克力,喝奶昔。” “吃这么杂,小心上厕所。” “好啊!厕所也是文明世界的产物。” “你是哪个原始森林出来的?” “金三角。哈哈哈。” 宁家,昏暗房间警报响起。子居所在房间失火。笼子被烧开了锁,子居逃走了。 所有人迅速赶往牛仁医院。能逼得子居放火的,只有那个人。 全然不知的旭还在医院里开心跟廖天瑞商量去哪个国家。旭又改变主意了,“还是去嘟嘟噜做女装店员的秋叶原。买手办,逛漫展。游圣地。” “这又是哪一国?”廖天瑞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 旭接过,“《石头门》的∝线。男主最后走了平行世界另一条线。”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声“葛格。”,让旭咬苹果的嘴张在半空。气的一个苹果砸过去。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第193章 两封遗书 “小旭,你怎么了?是我啊,子居啊,你最喜欢的哥哥啊。”子居说着,试探着走过来。 廖天瑞还没想明白旭这次回来的反常,这一次又轮到子居。 手中水果刀被夺走。旭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不想我死的,马上给我出去。” “小旭你冷静一点。”廖天瑞安慰着他,要来夺刀。 旭早有预备。刀子更往里一些。一条血痕划出来,廖天瑞步步退出病房。一味安慰他冷静一点。 曦狂笑着接近。 “你别过来!” “子居你别逼他。” “你下手啊。你可以试试。” “子居你说什么呢?” 旭横刀自刎。 不久,又苏醒过来。脖子上敷了一圈的旭转动眼珠子环视四周。所有可以作为凶器的东西已经全部收了起来。 床边,曦抓着他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胖子?他死之前在拍子那边把不死的能力给了你。我的哥哥,你死不去的。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来。不着急。我会对你很好。好到让你忘记那些不存在的人。” 曦说着,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旭感到自己被侵犯。一巴掌过去,骂他:“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爱你爱疯了。”曦把他手放在心脏附近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他们一个个,每一个都是别有用心才接近你。只有我。只有我是自始至终都是为你好。你真是一个笨蛋。为什么你可以原谅那个胖子为了地位接近你这个日升会继承人,就是不可以原谅我?” “无论什么理由,三当家待我的好都是真心的。” “莫逆是拉你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因为我自己入会也有错,他的善恶我来教。” “廖天瑞一直针对你。他要跟你抢宝座。” “他也一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救我。他只是太过爱小霍霍,一时犯了错。” “霍其实知道真相一直瞒着你。” “小霍霍以死赎罪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我呢?我待你是假的吗?我认,去前世错了。我可以改。你说会写代码的人很厉害,我去学。你说身体很重要。我锻炼。你说喜欢自由。我可以改。只要是你说的,你希望的我全都去做。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要我把你哥哥还来。可我就是子居。” 旭满脸疑虑。子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改!你跟我回去。我们慢慢来。” 旭皱起眉头,“回去?回哪里?” “回我们家。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全玻璃的顶楼,我们可以重新找。找一间你喜欢的房子?” “谁要跟你回去?我就是死,也不要跟你回去。” “你死不去的。我早就说过。” 旭叹息一口气,脖子上的伤证明,确实如此。 “你过来。” 旭的声音异常平静。子居生怕有诈,不敢上前。 “怎么?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子居小心上前。 “你弯一下腰,我脖子受伤了。够不着。” 旭咬着子居耳垂,在他耳边说着软软的话。“我的好弟弟。再过来一点。” “我的宝贝儿,”旭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学着当初三当家死前对他说的那样,“活下去。我要你生不如死。” 身体像是枯干的油蜡燃尽最后一点力量,颈部无力垂下。 “啊啊啊!”子居发了疯地用拳头狠砸旭的尸体。 廖天瑞架着他胳膊把他拉开。“子居你冷静一下!旭不对劲儿!回来的时候他跟我说不想看到曦。这就是他回来的唯一条件。什么不想见到曦啊?他一定是在金三角撞坏了脑子没好完全。你给他一点时间。有牛仁。这种事让医生来。牛仁之前不是就把他救回来过吗?牛仁还没说他死了你担心什么?” “冷静下来了吗?” 廖天瑞放开人,迅速按下床头大红按钮。 牛仁匆忙赶来ICU病房,连床一起推进手术室。 廖天瑞拉着子居坐下来。揉着他一双熊猫眼给他放松。“你仔细想想,还有段子的信。段子的信不也让你救他吗?” “信?”子居迷迷糊糊的。 廖天瑞看他不再发狂,迅速从床头柜抽出旭落水之后段子送来的那两封信。 当初与宁安生一战,旭落水。段九斤送来了两封信。 “我本来一封放床头。一封放床底的。我小舅打扫卫生,混在一起了。我也不好拆开来看。就一起给你们看吧。” 廖天瑞知道,子居就是看到这两封信之后才从一开始的狂暴,恢复到后来的能稍微听人话。这一次,应该也有用吧。 廖天瑞把两个白信封一起递过去。子居好像抢食的狗一样,迫不及待拿过来,捧在怀里,吻着信封像是吻着爱人的后背。过了好久,子居才拆开信来看。 第一封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所。这些话我也跟兔子爷说过。我其实是很喜欢做梦的一个人。梦醒了,我。 你知道吗?迪斯尼所有的公主都是同一个人。被同一个王子欺骗,抛弃。 我给你讲一讲我的前世吧。 我是宁家领养的孩子。所以我们之间其实连兄弟都算不上。我也是遇见团团阿姨才知道这件事的。在此之前,我跟你一样,深深相信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曦,你一直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我曾经羡慕、妒忌。我从前孤独一个人从学校回家,坐在家门前的石头桌子前看着同样孤零零的月光,看着里屋听说你智力140之后喜欢逗弄你的爸爸妈妈。我三年级还在操场上滚得一身泥,你已经学富五车。 我也不是不用心学习。我还拜托段子帮我补习,背考试题,拿好成绩。我很听话很懂事。我学会做家务,我会给妈妈捶背,我装作很疼爱你。 你大概也是一样的。明明没有一点笑容还乖乖跟在我这个蠢得像猪的哥哥后面,在庭院里学派森打洞、抓秋天的萤火虫。 美人鱼穿上巫师的裙子,以为自己得到了和王子并肩的机会。然而王子总归是王子。愚蠢的我跟聪明的你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小霍霍在电脑前面全英文对话,我一句都听不懂。灰姑娘每一次起舞都是刀尖上行走一样的疼。我抄作业我背答案我偷试题,没有用的。算了。我想。至少我可以去找跟我一样打球打架那些一身臭汗的男孩子,爸爸说的。 我实在装不下去。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这个时候,我知道了母亲中学。我认识了天池上的团团,我可以跟莫大哥切磋武艺,我还知道世界上有另外一种聪明人很好相处,他是我的表哥,宁十八。 我有幸,找回了三当家。找回了段子、顺子,还拉拢了小美人。我们几个起名零号小分队。我们在日升会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生活。那些日子是我前世今生最美丽的时光。也是它们撑着我活到现在。 但是我们太天真了。世界从来不是童话。我们的出租屋,早晚要直面生活的风雨。 小美人外嫁团子,搬出去了。莫大哥成家立室,搬出去了。我们的出租屋,剩下的没几个。 更想不到的是,我有朝一日,会亲手,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们小分队在组内遇到波折,分崩离析。 再集合到一起的时候,三当家跟瑞哥哥争龙头宝座。我们要帮三当家。但是三当家不肯。他想退隐。我还是要帮他。 曦你知道吗?我刚才说过,我是你们宁家领养的孩子。我本名,是西子居。 听说本来是想叫我西湖的。后来觉得跟三当家的西寅相比,差了那么一点韵味,改成了西子居,秀美如同西子所居住的西湖。 他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兄弟,我必须站出来帮他。 想不到的是,我成为了龙头。瑞哥哥死了。我跟段子决裂了。这件事你也知道的。 毕竟,段子是你杀的。 你杀的,对吧? 我找不到他的尸体。这个我可以不怪你。毕竟,瑞哥哥跟小霍霍两条命都在他手上。 但是李子的死你为什么要承认?还有,为什么小美人死的时候你会在场?你为什么不解释?你在我枪口下都不解释。为什么? 你什么都没说。我很难相信你。你有难言之隐。好。那我们形同陌路好了。我也不报仇。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兄弟。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三当家? 他退出是要回去结婚的! 我把自己搭在日升会救他出来,我废了自己的后半生都是为了让我哥哥过得好。 你杀了他。 你知道吗?他是我哥哥! 你知道吗?他护我护了一辈子! 你知道吗?宁安生一战,我身边只剩下他了。 你把他杀了。也就是把我杀了。没什么好说的,别姬已死,故土坍塌,我也终将死去。 重生,是我未曾料想过的未来。 幸或不幸,我醒来的时候,变成了你的样子。我住在有哥哥子居,有瑞哥哥,有小霍霍,爸爸妈妈还活着的宁家里。这里,这一世,有拍同学写真集卖钱的段子,有好好学习的平凡的顺子,有成为舞台剧明星夫夫的团子小美人,有幸福甜蜜的莫大哥一家人。就连耗子,也被小霍霍养得白白胖胖不再瘦蔫蔫。还跟派森好上了。 我爱死这一世了。我爱上了子居。 可惜,故事按着人们口中的剧本继续下去。某个佩剑的勇士来找到、吻醒了我这个睡美人。 美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我醒来,要独自面对同时是野兽跟王子的那个人。 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你是曦吗?你是子居吗? 无论哪一个结局都不是好的。我为什么要醒来?你为什么要恢复记忆?如果你没有恢复记忆多好? 曦,你是我的克星。前世毁我手足,今生灭我挚爱。 罢了。就这样吧。我杀不了你现在这副身体。曦,我只是,我只是对你很失望。你一直在骗我。从前世开始。我以为自己拯救全世界。结果,那不过是你做的游戏。我们都是你游戏里扯线木偶。 我真是傻。我喜欢哥哥。看这封信的你,杀了我爱的人。可是我不能报仇。除了去找我的哥哥,我想不出还可以怎样面对你。 嗯。梦醒了,我该死了。 再见。我去找我的哥哥了。 我哥哥放学回来看不到我会担心的。祝你幸福。 居敬上。 第二封信,不是信纸写的。是用印有纪念中学纹样的病历纸写的。字迹明显比上一封新。 病历纸翻开,第一行先画了个大大的生气╰_╯。 你丫的!陷害我这么多次!抢了我的身体!剥夺了我的主角光环!怎么也得让我威风一次吧?你的爱就这种程度吗?给我觉悟吧!臭小子!看我把你□□得服服帖帖!说往东走不往西拐!跪在本宝宝西装裤下唱征服!哈哈哈!痛快!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然后看到你慌慌张张来找我。我觉得自己好白痴。那个头上顶着卫生纸屑的家伙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要你偿还前一世曦做的坏事。 这样不公平。我知道把对曦的火气发泄在你身上是不对的。你是子居,你是我哥哥,你是无辜的,你不是他。 请你原谅我。我被前世的事折磨得太厉害了。这样就算是自怨自艾吧?这一句后面被划掉了。 我打你肚子那一拳痛不痛?原谅我。哥哥。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好好做梦。你也不要醒过来。我们就这样一直相亲相爱,在梦里,不要醒过来。永远不要醒过来。 “他回来之后很不妥。子居。他不认得现在的段子他们,他甚至还以为派森是一条狗。我已经告诉霍了。只要霍今天没睡着,很快就能查明白的。” 廖天瑞刚想打电话把霍山扣叫过来。后者已经戴着耳机,脚下垂着耳机线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汲着拖鞋,顶着一双跟子居同款的熊猫眼,胡子一天没有剃,头发没梳好,样子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廖天瑞差点认不出自己老公来。 霍山扣伸出双手向着子居后背。“子居,小旭的记忆不对啊。又被祖师爷爷清空了。” 子居手里抓着病历纸站了起来。眉眼不再浑浊疯狂。言语清晰地转身问霍山扣,“定在哪个档案?” “应该是刚开车冲下悬崖之后。”霍山扣说着就要把耳机给他戴上。 “哎呀你都□□了还有什么用?我们回去再看。我要把信放好。” 子居要摘下耳机。霍山扣不让,“你信都拿反了还看什么看?你快点儿听听这个。” 两人还在你推我挡。廖天瑞发觉不对。“拿反了?” 接过信一看,果然是两面都有墨迹。“子居,” 两人停下来。两双熊猫眼齐齐看向他。廖天瑞把信转个面儿,“这边儿,好像也有字。” 病历纸反面因为跟药物长期存放,背面的字迹也显露了出来。三人围过来看。跟前面的内容相比,这可谓是画风突变。 第194章 上暗云 “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丫的看到这里竟然没有想起来要救老子 你上辈子有本事弄死老子,这辈子悲伤逆流成河,140的智商全@#¥下线了? 老子不想死啊! 老子还要和你玩儿。 玩儿一辈子的兄弟游戏。 你休想撇开老子!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心底里还有那么一丢丢,对老子的愧疚,舍不得老子,你倒是别急着哭啊! 赶紧儿滴! 把老子从死神那儿抢回来! 老子可是要和你一起长命百岁的兄弟啊!” 霍山扣成功把耳机给子居戴上去了。“嗯。我们要去救小旭。我觉得,一定是祖师爷爷又在搞鬼。这个也是小旭发给我的求救信号。” 子居安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霍山扣摘下耳机拍了拍,又放在自己耳边听了听。“不可能啊!我刚刚还听着来呢。” 廖天瑞看着那掉落地上的耳机线,咳嗽两声。“还没插上电脑。” “你是不是睡傻了?” “你不也没发现吗?怪我?是谁把曦带回去的?你知道我有多累吗?你就知道发疯!发疯!” “我那是,” 两人从牛仁医院一路吵上廖天瑞的车,又吵回宁家一楼子居藏在书柜后面的那台破电脑上。 子居戴上耳机,霍山扣插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这样一段话,“007先生,你负责的59484宁曦旭先生给你贴心的服务打了五星好评。鉴于你一直以来的优秀表现。在此恭喜你!成功从三千三百三十三名实习系统先生中脱颖而出,获得正式员工职位,时限与安居城系统存在时间对等。请尽快阅读并回暗云系统签订合同。具体方法:回复本邮件,给出当前所在方位,方便我们定位传送门。提醒一下,地址一定要正确,保证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那个地点,以免发生传送事故。收到请回复地址。” 子居摘下耳机,若有所思。 霍山扣开口了。廖天瑞看过去。“我没有发送地址。我们商量一下,看谁上去。把小旭带回来。我不一定扛得住祖师爷爷的攻击。” “我也。让曦来?”廖天瑞看子居。 “你是哪根脑子不对啊?还让他回来!”廖天瑞看霍山扣点着子居的脑袋骂。 “子居我告诉你。你跟他学PHP,学C++,可以。但是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听他的。” “他一定有办法从暗云手上救出小旭!” “那又如何?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多可怕的疯子?还找他?找他,安居岛就玩完了。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比你活得久。关于暗云,关于他做过的那些事儿,我比你更清楚!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真的比不过祖师爷爷。还有伊零在。至少,救小旭的事情,他应该,”廖天瑞看着子居皱眉。 “容忍他还在你身体里面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答应过我什么?除非工作真的遇到我们俩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否则不许把他放出来!尤其是小旭出事这会儿。他早就疯了。真的疯了。绝对不能让他出来。” 子居为难了。 霍山扣挠着自己新长的短发,揪着一根根胡子,也是烦躁得不行。 早知道以前就多抽一点时间跟霍谈一下他的工作了。听不懂的廖天瑞在旁边如坠梦里。“你们都在说什么啊?” “ETL。” “你这么说瑞瑞怎么可能明白?是这样的。”霍山扣跟他解释了一次要上暗云系统入生死数据库把旭的人格数据从来源迁移到目标可能遇到的困难。 “等等。霍老师,你不是有权限进入系统数据库吗?”子居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就是一个临时副本。人死了最后还要把全部数据核对一次再转移到生死数据库。可问题是,这一个就不归我这个实习生管了呀。” “那extract是谁负责的?” “extract又是什么?”廖天瑞对这些是真的一窍不通。 “档案数据的源代码是牛人爷爷拷贝给我的。他在医院,有人出生他就建一个档案。有人死去就叫我把数据打包,他检查过没问题就上传到暗云。” 子居又问:“上传到暗云哪个服务器?” “生死数据库啊。” “等一下!”两人指着对方,眼里都是算出世纪难题的兴奋。“牛人爷爷!”说着冲出了房门。 玄关传来两人争吵的声音。 “霍老师你智商下线了吗?这么简单的问题。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我哪里知道。是是是。我睡糊涂了。瑞瑞,快点儿!” “来了。”后面一头雾水的廖天瑞迅速跟上。 幸好,牛仁医院就在马路对面。 暗云内,旭给了好评,眼睛再次被黑布蒙上。什么都看不见。依然是瘦排骨护送他回去。 身子被一推。再次回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不用吃饭,也不会饿。也没有太阳。没有四季。没有鸟语花香。 一开始被瘦排骨压上来,他挣扎过,瘦排骨一拧手上蓝色腕表,他就晕了。醒来已经在这里了。 陆陆续续出去了几次。一次好像是被光线射过身体,还有把十根手指按在一个板上,还有一次是摘了黑布强光照进眼睛里,奇怪的是那光并不刺眼。旭想留下一下对此地的印象好知道是哪里,发求救信号也好告诉别人来哪儿救他。结果那光一灭,几乎同时他双眼又是一片黑。 这一次,是出去做问卷。那些问题都是问他几次死亡的时候007做得好不好。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旭当然全部选了非常满意。完事儿,又被压回来了。 “儿子,这一次是去做什么?”胳膊肘被碰了一下。 进来之前瘦排骨就跟他说这人杀人放火无所不做,是天下第一头等大坏蛋。第一次进来旭全身毛孔就告诉他,此处有人。 两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还打了一场。幸亏那人手下留情。 那人自己也说不上在这里待了多久。他脾气跟三当家很像。豪爽,爱喝酒好美人儿。听声音应该上60了。精神头儿还是不错的。旭没大没小开黄腔,这人接上了还抛他一个更黄的。每次出去,回来,他还能通过只言片语知道自己是去做什么。旭还是很喜欢跟他说话的。 旭有一次跟他说起,“你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跟你一样姓西。” 最开始,还是这人从他之前的描述猜出,“他叫西寅?” “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轻描淡写一句,“哦,他是我儿子。我跟你说说我是怎么进来的吧。” 原来,西瓜被西寅失手误杀。央求蝎子封印了西寅的记忆,不让他抱着伤心长大。而自己则跟着蝎子进入暗云。宁正曾经试图冒着被数据化永远留在电脑里面的危险,进来救他。结果西瓜的人格数据被标记了,一踏出这个门警报就会响。两人并肩作战一路斩杀那些电子猫。顺着银色金属栈道来到一个三层楼那么高的玻璃球状物上面。电子猫都不敢接近。他们暂时很安全。赶来的蝎子堵住了栈道的出口。他说这是暗云的心脏,不能碰。西瓜要蝎子把宁正放回去。蝎子答应了。结果没走两步蝎子就想来抢人。挣扎的时候西瓜被推下去了。再醒来,已经可以在里面游走自如。蝎子对他无可奈何。他也无处可去,也就随便散个步。也就没人管他了。 “爸爸!你能到处走?” “能。但是不能离开这个什么暗云。” 逃走计划就这么夭折了。 其实西瓜很久之前就见过旭。每一次死亡又再次重生,沉入海底的旭总会迎着他以为的三当家游过来。人家都是不想死,拼命游回去还劳烦电子猫一个个抓回来的。他竟然还主动往暗云这边游过来。西瓜说话他听不见,还游近来要听的样子。西瓜砸鞋子,咒骂,拳打脚踢才好歹在被人发现之前把这人打回去。 这些事儿,西瓜也告诉了旭。旭还傻傻去摸他的脸。确定是不是长得真的跟虎子很像。 后来,旭说起他重生的那些事儿,说起他被领养的日子。 父子相认的他们,打那以后就一直以父子相称,相依为命。 旭把那些问卷说了一下。 “哦。007转正了啊。” 凭那熏死人的大脚丫味道,旭知道西瓜又把脚翘起来躺地上了。他忽然就原谅了三当家吃饱喝足抽皮带那点小小的坏习惯了。至少,跟这个祖宗比起来,三当家还差得远呢。 旭抱着自己胳膊捏住自己鼻子挪开一点儿。“转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转正啊。实习结束,成为正式员工。” “007又是什么鬼?没有名字吗?” “他们这边都有自己的代号。带你来的那个瘦排骨叫伊零,是伊墨的儿子。” “伊零网吧原来就是因为他!” “可不是?可惜了。这小子太狠心。爸妈都能不要。也不知道蝎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007又是谁?” “嗯~”西瓜回忆了一下。“牛人跟我说过。伊零叫他师兄来着。可我忘了他的名字。他挺能干的。有一次屏幕上只剩下数字1和0 了。伊零不敢惊动蝎子,拜托他上来搞。他带着一个重死人的什么机械键盘上来。一双手飞快地在上面噼里啪啦两下,画面又回来了。叫什么来着?哎呀,老了不中用了。” “戴着黑框眼镜!”这种熟悉让旭的声音都高亢起来。 “嗯。那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死鱼眼!不发火的时候温柔似水,生起气来像正在喷发的火山口!” 旭咬着自己的手手,扭头冲着脚臭的地方。生怕他脸色不对。虽然旭转过去才发现自己眼前有黑布根本看不见。 “对。伊零还想吃他做的饭菜。可惜不能出不去。” “姓霍!”如果黑布不在,旭现在惊喜的眼可以射出两道激光! “对了。”西瓜站起来,“叫霍山扣。你说火山口我就想起来。你干嘛呢?” 旭正欢喜得在地上打滚。“小霍霍你真是我的救星啊!呀~可以回去吃饭了。” “你小子,这么高兴?回去吃什么?好吃我可就去蹭一顿了啊。” “小霍霍做饭可好吃了!有,”旭坐起来数着手指,“小炒柚子皮,姜煎蛋,红烧肉,葱油鸡,盐水菜心,蛋炒饭,清炒三丝,蒜蓉蒸排骨……” 旭看不见,他数着菜色开心得脸上开花的模样,映在那跟西寅八分相似的眸子里,闪着光。 西瓜一脸慈祥伸手压一把他小个头。“我只有拳头能帮你。” “有这个足够了。” 相处了一段日子,西瓜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一个人的日子寂寞久了,有人来陪,是奢望。更难得的是,这人跟他投缘。 西瓜不舍地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出去?” 旭脸上红了红。“我答应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好了一生是兄弟,生生世世都是好兄弟。虽然,后来变成味道。也得亏了我们不是亲的兄弟。总之,那个,爸爸,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说话,谢谢你听我诉苦。谢谢你告诉我许多许多的事情。” 西瓜帮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恨他的人总比爱他的人多。好像这样一种萍水相逢却温暖如春的体验是日日担心被刺杀的他不曾体会过的美好。 “正儿,把你养得真好。”西瓜的声音有点小。 为了掩饰自己的哽咽,他大手往人背上一拍。大大咧咧道:“就冲你这句话,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送你到你兄弟身边。” “爸爸,我的背!你轻点儿。天啊!你怎么跟三当家一样这么喜欢拍人家的背。” 还是狠狠地拍。“我儿子,当然随我。跟我来。” 走出牢门,西瓜想起什么来,一掌在旭眼前抹过,消去了眼前挡眼的黑布。 “你怎么会这个?” “看多了也就会了。这没什么。我还能直接把你送到出口那里去呢。” “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早点把我送过去?” “爸爸想让你多陪陪人家啦。” 这金刚芭比娃娃实在是欣赏不来。旭全身哆嗦,抱紧自己的胳膊。“好冷。快走。” 牛仁医院,办公室,笨重的IBM5100前面站着两个人。正是过来找牛人爷爷帮忙的霍山扣跟子居。 牛人爷爷听了缘由,似乎,不是很愿意为了一个人冒险。尤其是他们的要求竟然是同时送两个人。 “牛爷爷你的灵药可以百分百改变小旭的身体数据。”子居。 “所以?”牛人爷爷。 “一般,只有暗云能改变安居岛任意一个个体的生死。爷爷你的药就是系统控制身体数据的其中一串代码。只有改变生死数据库的代码,取而代之才能骗过暗云,改变系统控制下的安居岛。这药能起效,说明它能进入生死数据库。我们可以通过这个药丸,找到生死数据库。并且连接上,从而找到小旭,救出小旭!” “不行。” “为什么?” “年轻人,生与死从来不是一回事。出生之后建立的数据谓之生,呼吸停止,就谓之死。虽然是同一副躯体,但是这其中数十年的光阴是会留下痕迹的。你吃过的饭,喝过的水,遇见过的人,拥有过的心情,一点一点,都在悄无声息地塑造你这个人。其间差别之大,常令我瞠目结舌。就算是同一个人格数据,第二次放入安居岛内,都会收获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就好比现在,听完我说这一段话,你已经不是前一秒无知地请求我送你上暗云的你了。所以,生的数据,跟死的数据遵循的路径也是不一样的。你做游戏的,应该知道路径不同,意味什么。两条平行线,是永远不相交的。” 屏幕里牛人捋一把胡子。劝他,“年轻人,你还年轻。你的未来还会遇到比眼前更好的人。” “就算遇到也不是他!我只要他!” “你冷静一下。”霍山扣拉住情绪冲动的子居。上前一步。“牛人爷爷,你看看我猜得对不对。药效本身就是一个bug。机器人可是很忠实的杀毒粉丝啊!小旭能多次死而复生但是记忆依然完整。无论多少次重来都依然是连续的,读取全部的。这说明分区的这个理论对他不适合!旭的数据是独立于生与死数据库之外的。这也说明,就算我上去也不一定找得到小旭。但是牛人爷爷!你的药,就好像一朵向日葵,永远指向小旭,单独指向小旭。所以,我们才来找您帮忙。牛人爷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救了那么多人,请你也救救小旭。” “我可以把药的数据给你作为找到他的指引。至于他,就算了吧。” “我弟弟,我一定要亲手救回来!” “你可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不怕。” 牛人爷爷叹息一口气。“从前有一个宁正,求我送他去救兄弟。我不肯。他就把□□抵到我脑袋上。都是之前他用这种办法逼迫我救了叶家那被鸡骨割破喉咙还不收钱种下的恶果啊。我怕死啊。只好两次都从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子居听懂了。伸手作势要去拔电线插头。“你不答应我就拔了你的电线。再把你砸个稀巴烂!” “你威胁我?” “就是威胁你!救不了我弟弟我要全世界给他陪葬!” “哈哈哈!小伙子有前途。暗云控制生死,我早就对它不满了。我们是医生,干的就是跟死神抢人的勾当!我可以把你偷偷送上暗云。但是,你的生死,你自己负责。” “好。” 屏幕里老爷爷转身,嘴里念着,“真是可怜。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啊我。孩儿们,闭上眼睛。我把你们都送上去。” “谢谢爷爷。” 一室白光充盈。霍山扣再睁眼,牛仁的办公室已经没有了子居的身影。 “你的邮件我回复了这里的地址。我好人做到底。你也准备一下。” 一室蓝光闪过。整个办公室都恢复了安静。等候多时的牛仁跟廖天瑞推开门。不见两人。 牛仁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们?” 屏幕里的老爷爷一捋胡子。“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他们,不会出事吧?”廖天瑞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第195章 救小旭 牛人爷爷看着很不是滋味。“好好的美人儿,多笑笑才好看。你老公可是光明正大上去领上岗证的。会出事才怪。至于宁家大公子,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听说霍山扣没事,廖天瑞的眉头才松开了一点。想到子居,还是有点不放心。 牛人笑他,“要不要求神保佑一下?” 廖天瑞环视四周,并没有佛像一类,不明白牛人意欲何为。 “我说的神就是我。” 廖天瑞笑笑,撩开一边银色长发,当真合十冲那台老旧的IBM5100拜了三拜。“谢谢爷爷。” 牛人哈哈大笑,唤他过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认真。我可是托你父亲的福才能藏身在这小小的电脑里永生不死。要谢也是我谢你父亲。过来过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的眼。像啊。这海水一样蓝的大眼睛。哎呀,这头发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健康啊。” “何止!抗生素不管用,外加对梧桐过敏,自己还不注意,熬夜、加班、骨折、脱臼,明知自己雌雄同体激素分泌不平衡还不遵医嘱乱喝酒,完全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牛仁对这样不听话的病人相当不满。 “哈哈,阿仁做你主治医师,你也是苦命的娃儿啊。阿仁,这好歹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你就给治成这个鬼样子?” “他自己不肯忌口。不晓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是如来佛祖来了也帮不了他。” “这头发,这身体,想不想我帮帮你?” 为着这个古怪的身体,廖天瑞没少受人白眼。那大红长生花纹身掩盖不住的,依然是他那悲惨的西街过往。“请爷爷一定要帮帮我。” 霍山扣上去第一眼看到正对面对着一墙监视器工作的伊零后脑勺。“零零。” “师兄?你不是说不会再上来帮我做作业了吗?” 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两人面面相觑。霍山扣说明来意。 “领证肯定是祖师爷爷给你的啊。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弱鸡?再说,我并没有听说过今天要给实习生转正啊。毕竟,做通行证的人,是我。我都没有收到消息,哪里会有这回事儿?” 霍山扣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蝎子怕他帮旭坏他的事,故意使的一招声东击西。 “坏了。中计了。祖师爷爷呢?他在哪里?” “等一下。不能乱走!” 伊零拉住要乱走的霍山扣。顺手取走键盘上的通行证,写上霍山扣的名字贴在他额头。 只见他额头金光一闪,把薄薄的通行证融化吸收了。金光散去,伊零说一声,“好了。”领着人往主控制室走。 子居睁开眼已经被一团肉撞倒在银色的过道里。 “对不起。你没事吧?” 西瓜已经走了老远,回头一看这人怎么还不起?莫不是被他撞坏了?又特意跑过来扶他。 “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啊。说句话啊。喂。” 子居第一次进入这里,满眼都是银色,有点不适应。他看着眼前这个跟三当家八分相似的胖子。看见左右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人,马上双手抓住他一只胳膊。问他,“你知道小旭在哪里吗?” “我也在找啊!你,”西瓜大胆猜测,“你该不会就是小旭喜欢的那个子居吧?” 子居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对。我就是子居。你是不是知道小旭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我也在找啊!你没听见吗?妈呀你快放手。你掐到我麻筋儿了!” 原来,旭本来是跟西瓜一同出的牢门。结果呢,刚出去蝎子就来了。 大小拳头一摆,准备好迎战。 蝎子手一挥,连着旭一同消失不见。变魔术一般。 西瓜仗着自己能随意行走,又怕旭出事,到处乱跑碰运气。结果运气没碰着,碰着了人家的相好。 “你身上什么在发光呢?” 西瓜这么一说,子居才想起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发着金光的药瓶。“这个,是小旭的药。” “为什么他的药会在你身上?” “他老是忘记带。我们就各自带了一瓶药,防患于未然。不过基本上都是我喂他吃的药。” 想到那些喂药时候旭胡说八道的什么鹤顶红藏红花,子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角咧开笑意来。 “那这药为什么在发着光?”西瓜又问。 “牛人爷爷做的指引。” “什么指引?” “牛人爷爷说是帮我找到小旭的指引。” 脑袋被大掌狠狠拍下去。耳边传来西瓜的咒骂。“不早说?还有空傻笑?怎么用?麻利点儿。” 子居掏出一片,只觉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引着他往某个方向前进。 西瓜看着那方向,心中奇怪。“那不是那个球状物所在的地方吗?那里不是只有他能进的禁地吗?为什么要带小旭去那里?” 主控制室内,银色栈道的尽头蓝色的圆环带状物环绕在栈道上躺着的一个人身上。叫他动弹不得。那正是旭。 银色栈道另一头,走过来一个手上拿着小芯片的瘦骨嶙峋的老人。 那老人家一挥手,解了他身上的带状物。解除禁锢的旭迅速坐起来。一下子动作太猛差点摔下窄窄的栈道,幸亏那老人家及时拉住他。 “谢谢。” “不谢。我叫蝎子。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蝎子?建立日升会监察制度的蝎子?” “嗯。” “修桥补路疏通下水道的蝎子?” “哈哈。那个系统可是我半生心血。” “控制三当家的精神害他误杀父亲的蝎子?” “嗯,那也是我。” “你这么了不起。有什么要我帮的?” “有。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做。”蝎子指着两人下方巨大的银色球状物。“跳下去。” “开玩笑。”旭揪紧了栈道边沿。屁股挪远一点。不敢靠这个危险分子太近。“谁会这么傻跳下去?” “你。” “我不跳。” “为什么?”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自寻死路?” “你不就是自杀了才来到这里的吗?巴哈。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什么巴哈?什么鬼?我叫宁曦旭。前世是居。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怎么会?谁把你的记忆还给你的。那,你看一下这个。我保证。”蝎子举起手中小芯片。“等你看完这个,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活得很好了。” 蝎子掀开栈道,拉出一个类似电脑的东西,把芯片放进去,指着下方画面变换的球状物。“你看。” 旭低头望过去。画面一开始就是温婉的生产。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在护士甘草手中宣告他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 “这是曦。你的父母情深弥笃。然而就是怀不上孩子。子居被强行从西寅手中带走,过继到你宁家。兔子无计可施。开始动用我的暗云,公私不分,擅自修改温婉的身体数据。我发现的时候,温婉的身体已经垮了。当时肚子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孩子。那就是曦。我当时查过这个突然出生的孩子。一般来说,几率再小,怀孕期间受精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你爸爸很能忍。很疼爱你妈咪。曦出生之后我拜托牛仁抽取它的脐带血做DNA分析。没有结果。这个凭空出生的你弟弟不是人类。它,是系统的一个漏洞。” 这也就是为什么温婉一个三姑六婆一样的母亲,宁正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父亲,能生出来一个智商140、三年级会解三元三次高等函数的天才儿童。 “它本来是没有喜怒哀乐,无欲无求的一段人形代码。它五岁之前都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它知道自己的语言跟大家都不一样。在遇到霍之后,它拿到了两种语言转换的钥匙。那时候霍跟天下的码农一样,在学习怎么把人类的自然语言转换成计算机能看懂的各种汇编语言。只有它,在学习怎么把二进制语言转换成自然语言。 因为你。 因为你这个哥哥在它病痛的时候握着它手给它唱小星星。 因为你这个哥哥抱着他念痛痛飞痛痛飞。 因为你,一个名副其实的冷血,无情的恶鬼、非人类,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人类社会。” 球状物上是曦奶声奶气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hello world。” 是居捧着弟弟小脸蛋,教他说“哥~哥~来!哥~哥~” 曦张着嘴,模仿着,喊出,“葛格。”“喜欢葛格。最喜欢葛格。” “臭小子你偷跑!” “我就教了一次。就那么一次。” 收到父母双重侧目的居各种惶恐,又有点受宠若惊。 2002居上小学。分离的时候曦蒙了。扯着葛格衣服撕心裂肺地哭。 是居嘟嘴逗他笑失败,掐着他脸颊说“曦乖乖,笑一个,茄~子。” 曦还是一张冰块脸。 居无奈,“你要学会多笑一笑。” “为什么?” “大家都笑笑的多好呀。” “不觉得。” “笑一笑嘛!” “不要。” “别浪费了这么可爱的一张脸。” “浪费,就浪费吧。” 居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葛格为什么一定要我,笑?就算,不笑,你不会,讨厌我。” “会哦。” “!” “葛格喜欢你。但是葛格更加喜欢会笑,爱笑,常常笑的你。不然的话……” “怎样?讨厌?” “会讨厌不笑的你哦。” 曦的脸Σ( ° △°|||)︴ 他太当真,本来开玩笑的居感到一种罪恶感。连忙辩解:“不会啦。” 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接着又是一脸面无表情。 “不过葛格还是喜欢笑着的你胜过不笑的你。” “霍!教我,笑。” “你不可以写1001这些二进制语言,你print的对象是人。他们习惯用自然语言。” 曦念,“hello world?” “对。切换成中文试试。” 在霍山扣手把手教导下,曦在宁家大屏幕写着旭看不懂的代码。 蝎子解释:“他给自己,编的第一个程序,是笑。” 门铃响。曦冲出去抱住来人。裂开小嘴,“葛格,欢迎回家!” 旭忽然记起,确实是自那时候开始,曦学会了笑。“ 这一次,是你教他学会了欢喜。”蝎子说着,在栈道按下一处。球状物切换到当年居进球,赢了三当家校友队的时候。 他兴奋得跪在篮筐下,仰天长啸。昂起的脖子上血管清晰可见。狼一般嚎叫过后。耳边传来女生的欢呼。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要耍个帅。伸手冲着女生的方向,单眼瞄准,“咻~我赢了。”风骚到不行。 被他带出来放在观众席踩着小板凳扒着栏杆的曦一张脸如同沸腾的开水。热气咕噜噜地从脚底往上冒着泡。两手趴在栏杆上吊着的圆圆小脑袋被他轻轻一“射”,败得彻头彻尾。女生难忍矜持的尖叫声在他耳边呼呼吹着风。声浪交叠下的热闹刺激着他的耳膜,使他疲惫不堪。勤奋过度的心脏带着奔流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极速游走。 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在这游走的声音里。只有那一声略带轻浮的咻,自带回声地在他身体里无休止地反复震荡、回响。 曦病发倒在观众席。居坐在西寅肩头,在场内□□队伍中欢呼着“煲仔饭”。 病床上一脸潮红的曦懵懵懂懂地问床头的人,“霍,这,什么?” “开心。” “开心?”曦不明白。“这是什么?” “嗯。开心是一种会传递的情感。它从你葛格的心传到他的指尖,再射中了你的心。居赢了比赛很开心。你感觉到了吗?” “开心!”小小的手在病床上挥动着。为着居的开心而欢喜。 不幸的是,擅自把弟弟带到球场并且病发的事情呗温婉发现了。开心的一墙之隔,是不开心被温婉叮嘱不可以带弟弟做剧烈运动的居。 球状物切换画面,是温婉强令曦吃青菜。 “为什么葛格不吃?” 温婉夺走了居的白切鸡。“居!你是葛格,要做个好榜样。” 肉皇大帝居委屈得要哭了“妈咪,病的人又不是我!吃完这么一大碗青菜,我肉都吃不下了好伐?” “正好。戒了。” 再换,是牛仁医院。曦再一次住院。在牛仁办公室看书学习,很认真地做笔记。 再换,是商场。居冲上去伸手,抓不住。从母亲肩头探出来的那张脸带着笑意。 蝎子解释,“过山车效应。他以为管用。不过,出事了。” 蝎子把镜头拉近。旭看见脚步匆匆的温婉肩头上那孩子嘴角还在笑,然而,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睛已经闭上。 “病发了。你妈妈吓坏了。先把你弟弟送到了医院,再回来找你。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年幼的你并不能理解。” 蝎子再换。“你去找虎子哭。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对曦说,滚。游乐园那件事他想跟你和好。你知道的,为了夺取贾清的心脏,廖天瑞设计了那一场谋杀。 你看这时候的曦。争吵,殴打,落水。他全程看着,没有上前说一句话,伸手拉一次。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在水中浮沉。贾清两人彼此压着彼此都要求生,结果一前一后沉入水底。他一脸冷漠,离开了。 你看,他对别人从来没有过感情这种事。你遇到醉汉。他身边没有霍。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安慰你。他只记得开心,开心你如约来了。” 当时曦说的是:“高兴,葛格,权重,在约定上加的,大于,自身的安危。” “你神经病啊!”旭还记得自己是怎么骂他的。这也是他第二次觉察到曦的不同寻常。也是第一次,对他疏离与害怕。 蝎子道:“之后,你们去了游乐园。玩过山车。” 球状物画面上,隧道黑暗未逝,曦低头不说话。脸上有湿润。 蝎子解释道:“他生来不会哭。” 曦问黑暗中的身边人:“葛格。下雨了吗?还是说,你哭了吗?” “葛格?”奇怪的陌生人的声音。 曦惊愕抬头。回答他的是出隧道那一瞬间,葛格高大的身躯为他遮挡了大部分刺疼眼睛的光线。剩下的,直穿过颈上方,本应存在那处的,哭泣说恨或笑说原谅的脸。那横空消失的脖颈上方,随着眼前那人心脏起伏之间喷洒温热的鲜血。 不是雨。不是眼泪。是居颈动脉喷溅的鲜血。 后方神经质的笑逼迫他一格格扭转自己幸存的头。那个斯文的黑眼镜捧着他葛格的头泪流如注。嘴里念叨着:“葛格?是哥哥。哥哥,搞错了。杀错人了。不是他。哈哈哈!哥哥。弟弟才是该死的那一个!是你!你为什么不救我哥哥!” 说这话的时候刀子已经刺到了曦眼前。 蝎子解释:“曦最后的记忆是,很重。葛格的尸体压在他身上,很重,让他难以承受的重。这个人,他见过,在中心公园的河边。 曦第一次无师自通学会了悲哀。因为你死了。曦随后自杀,这是return0.2的世界线。 他再次和你道歉,被你原谅,再次约定游乐园。 替换文件总比删除彻底。他把你的这一段死亡的记忆,替换了。 所以你记忆里的游乐园,是曦这个说不玩,那个说他心脏不好不能玩。结果玩了最无聊的碰碰车。return0.2那一世的贾律无处下手,最终被廖天瑞处理了。 游乐园那件事上,霍处理得很好。曦还不能融入人类社会。霍很辛苦去调试他。 你,有了自己的朋友段子、顺子、虎子、刘佳明。你打架,你逃学,你作弊抄作业。因为曦暂时学不会对段子一家出事产生悲伤的共鸣,你不喜欢他了。 霍教会你什么是爱。你抛下曦去了母亲中学。你在天池玩得很开心。 被你抛弃的曦一个人在家,被锁在家里。他冒充温婉口吻给你写信。你回信说在这边有新朋友。曦懂了。不再跟你写信。他自己给自己写信、回信。夜里把自己写的每一个字抱在怀里,枕着睡。睡前摸了一遍又一遍。他拿你的手办跟自己玩,睡你的床假装你在场,偷你的校服穿。你知道了。骂了他。” 球状物显示曦追着巴士奔跑。车里,居背过脸不去看。 蝎子偏要说给他听。“他上了一趟大陆。他想告诉你,小心宁十八,也就是李子。结果。” 蝎子再调。画面上是李子跟病床上曦的相见。 “我主动坦白了。他原谅我。你抓不到我的把柄。” 旭奇怪了。“他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蝎子解释:“宁十八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坦白自己是你的表哥,无非就是因为曦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李子入会,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奉父亲之命揭穿假宁日的真相。所以,李子设计莫逆的死亡。他做得足够好。神不知鬼不觉。” “我不知道,这些事。” “傻子,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小美人就不是曦杀的。但是,段子为了自己的计划不被发现,他需要一个替罪羊。他找到了曦。反正,无论曦说什么辩解你都不会相信的。” 球状物里是曦为自己辩解。“不是我!葛格你相信我!我们都没有没有证据凭什么听他说的不听我说的?” 他没有相信曦的辩解。莫逆死后,团子一直无法原谅居。 球状物上是给团子穿戏服的虞美人。 “团子,明天,居生日。”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团子无法原谅居。虞美人只好自己带着蛋糕来城中村。 居跟顺子出去做任务。屋里只有段子跟李子。 “莫逆死了,恭喜你,正式摆脱日昇昌。就是可惜了甘露。”是段子的声音。 虞美人察觉不对,贴耳偷听。 “父亲大人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宁日已死。” “李子,你真是宁十八?” “真的。我是他亲表哥。你不用担心我背叛。虽然我没有曦那么为居奋不顾身,至少我还承认自己是居的表哥。我跟他弟弟一样默默爱着他,守护他就好。我不会害他。绝对不会。所以你不用对我下手。段子。” “你真的会读心?” “看的假笑脸多了,听的谎话不少了,自然知道人脸上隐藏的内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段家复仇?” “各取所需。你要找廖天瑞报仇,我要把所有的脏水都转移到曦身上。死他一个,总比死我们。” “假宁日的事儿是真的?” “嘘。有人。” 虞美人被李子发现。李子要杀人灭口。段子出面相救。保证他不会说。两人最后合谋毒哑小美人。还安慰自己:小美人不是小分队的。他们下手不算伤害兄弟。 小美人有苦说不出。虞美人还要把真相告知居。 段子一不做二不休,把虞美人的照片给了黄金堂。失去小分队保护的虞美人被掳走,折磨,打断腿。可怜的虞美人被段子跟李子合谋毒哑,连求救都叫不出。 段子发现事情大条了。谎报消息告诉居说看到曦带着小美人去了黄金堂。 居求助廖天瑞无果。毅然决然率领小分队出动灭杀黄金堂救小美人。居赶到的时候,虞美人已经全身被剔骨,成了一团肉。是团子背着、哭着带出黄金堂的。 那段日子,失声的虞美人咿咿呀呀总想说着什么。给他笔,他又不会写字。根本无法交流。 找到没有人的机会,段子知道小美人。“想说出真相?莫逆已经死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把真相说出来除了让居后悔还有什么用呢?李子也成功退出日昇昌了。居强大到不会再被那个变态弟弟欺负。皆大欢喜多好。就算我们不污蔑他,曦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够坏了。” 段子撒谎国外有变态科学家可以用钢筋嵌入人体造就半机器人。因为国外人权主义者的反对,该科学家隐居无名小岛。小美人和小团子可以坐船离开安居岛去治疗。 大家都相信了他。 船上传来团子霸王别姬的唱腔。居直觉不对劲。 船如段子所愿,爆炸了。他们以为是意外。其实,这一切都是段子准备好的。 “因为吸毒,居死了。曦自杀重生。这是return0.3。囚禁三个月戒毒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也就不说了。我就告诉你一点,因为贩毒的人是李子,曦认为就是他害死了0.3时候的你。所以,曦逼他自杀。这就是你知道的所谓真相之一。 本来,曦是可以辩解的。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做了。也就没必要解释了。 后来,夺位之争你重返黑道。段子给你很大的鼓励。甚至在你癔症发作的时候隐瞒全部手下。段子复仇成功了。你跟段子远走高飞。但是,曦不许出现这样的结局。他再一次自杀。这是Return0.4。 所以他知道你们的所有计划,他肢解了段子。这也是你记忆中的真相之一。而宁十八的死,激起了宁安生的复仇之心。” 九月九寿宴,宁正跟温婉一去不回。接到日昇昌的战书,居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把田浩送到皮皮处。安顿打点手下,写好遗嘱,把曦一个人绑在家里,居准备一个人赴死。刘佳明西寅带着武器,在门口拦住了他。 曦似乎也察觉不对。问他:“葛格你去哪里?” 他不想跟这个人说话。刘佳明跟他解释。“曦,小分队一个个莫名自杀,你哥哥身边没有人了。好在,就算未正式继位,日升会的人都遵守规则承认他这个继承人。日常的事务,新人的□□,有人来挑衅,崽子自己也能搞定。但是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是日昇昌。我们这些山野里的小霸王,见到教导主任哪里还有胜算?你为人任性,一条筋,人情冷暖世事险恶样样都不懂,连自己穿衣服这种小事都要你哥哥帮忙。我们走后,千万不能再这样。至少,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做不到的。说了有什么用佳明,快走吧。别在这里跟他这半个废物浪费时间。” “西寅!说到他你能不能别那么呛什么愁什么怨?你就是针对他。” 西寅,“哼!” 居,“佳明,我跟他之间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曦,活着。今天以后,我们宁家就剩下你这个血脉了。” “葛格……唔唔!”居拿布堵住了他的嘴。 “三当家。”两人默契转到刘佳明刘宝珠身后,打晕。 “佳明,宝珠,嫁给我就算是我的女人。我爸爸说过,不可以让自己的女人上战场。三当家,走!” “与宁安生一战,日升会,团灭。”蝎子道。 “不对。我赢了。”旭记得。 “那是return0.18的时候,你终于赢了。0.4的时候,你死了。站着死了。刘佳明带着曦来战场找你。” 球状物上是旭学艺时候看到的梦魇中的刘佳明。旁边多了一个人。是曦。 “刘佳明,葛格为什么会死?” “他只有自己。三当家。叶风,跟叶顺。他谁都没有带。” “那,我把莫逆他们全都带回来,葛格就能赢了。” 刘佳明察觉他语气不妥的时候,曦已经抽出插在居身上的刀自刎而死。 “曦发了疯要去以前把未死的小分队成员拉到现在。这会引发时间悖论,当然不可以。他这么做,我们很快发现他这个无限重生的bug。然而他还是成功自杀了,进入return0.5。我们多次阻挠,他终于放弃这种想法,改为续命。 Return0.6,到return0.17这一段,我必须告诉你。那是曦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 第196章 曦的苦衷 Return0.6,居才避开了致命的一拳又被枪击杀。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曦手握廖天瑞的弯刀毫不犹豫刺进自己的胸膛。 return0.7。又续了一秒。然而你与宁安生之间实力差距实在过分悬殊。你很快又被杀死。 return0.8,0.9,0.10,0.11,0.12,0.13,0.14,0.15,0.16,0.17” 球状物画面上是曦十一次义无反顾的自杀。看得旭胆颤心惊。 蝎子像是看习惯了鲜血和死亡。平静道:“刚好十七世。你跟宁安生的比武进行了11次,你被杀11次,曦也自杀了11次。 最后一次,居艰难胜出,宁安生败。 你以为的胜利是建立在他多少次自杀之上你知道了吗? 你跟宁安生打斗的时候觉得对方的套路很熟。当然,同样的生死搏斗在你们身上发生了11次。 Return0.18,就是我们干预的旭的一世。” 蝎子把电脑收回栈道。球状物恢复银色的无画面状态。 “曦,他的原罪只有一个,无知。 那是谁教会了他喜怒哀乐怨嗔痴? 是谁让他执迷不悔不自知? 是谁给他唱小星星哄他开心,转瞬间冷语冷漠驱车向汪洋? 是你,这个葛格。 居,你听过施舍的人给半碗饭结果被记恨残杀的故事吗?给一半,是比无视他走开去更大的邪恶。 他一直在竭尽全力讨好你,你全部视而不见。不。你是真的看不见。你那眯起来的小眼睛啊!只有一条线那么宽,看到血,就无法自拔地讨厌染血的双手。看见东山桃花开得灿烂,不会去想那是它是吸取谁人的精血长大的。 我安排你用他的身份再活一次,期盼着你能自己睁大这双眼,看个清楚明白。 结果。呵呵。你这个笨蛋让我很失望。你依然是什么都不清楚。 也让我相当惊奇。这样的你竟然走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近乎完美的结局。 这也许就是那只大西瓜常挂在嘴边的傻人有傻福吧。 你现在明白了吗?傻子。你一次一次伤害的那个人,一直为了你做了所有事情,他只是不能告诉你。你却心安理得获得宠爱,甚至怨恨他。现在,你还想回去面对曦吗?” “那子居呢?”旭徒劳地问。明明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 “子居就是曦。曦就是子居。记忆恢复之后,这二者已经没有差别。” 从前,居一直问曦有什么苦衷。曦从来不会说。也许是跟自己一样,重生这个词一说出口,就会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他曾经被段子等人蒙蔽双眼,一次又一次地误会曦、伤害他。他依然默默在自己身后解决一切。也许方法不对,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为了居的初衷。“全都是为了葛格。” “对。这是他唯一的辩解。可你不相信。现在,你还想回去跟子居、跟曦相亲相爱吗?你能放下过去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悔过吗?” 蝎子的眼睛太过明亮,让旭不适。他转过身,面对那无情的球状物。“不想。不想再来一次。他以爱的名义,伤害了所有我爱过的人。如果我活着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我情愿自己从未出生,从未遇见他。现在这样挺好的。他是子居,我是旭。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居,没有了曦。没有了爱。没有了恨。世界和平。皆大欢喜。” 放下一切的旭顿觉心清气爽。他不知道的是,他说完这一句话,后背往外,一点点往外晕染出金色的光环。把他全身包裹,又悄无声息回到体内。 蝎子伸手,恭喜他。“恭喜你觉醒了贤者模式,获得了真正的常青。” “什么是贤者模式?” 蝎子跟他解释,这类似无情无爱,看破红尘。自由行走于系统各模块领域,却无心逗留。 “那心是死了吗?”旭觉得是这样。 蝎子没有否认。“也许吧。那是一种,活着,没有自己的感觉。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自愿为世界奉献。但是同时,你也是为了自己。因为,你跟这个世界同呼吸共命运。你本身,已经是整个世界。” “听不懂。” “那你现在还想下去接受生老病死的命运。再来一次爱憎痴,求不得,恨别离吗? 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喜欢无所事事,可以自己待着上万年一动也不动。喜欢看风景可以随时周游列国,除了你自己的脑海,走过之处不留下一丝足迹。如果你愿意,也欢迎加入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完成觉醒。我们就可以用自己这一双手拨弄下面那些迟钝的人,创造出合自己心意的人生。只要你跳下去。” “跟西爸爸一样吗?” “我相信你会做得比他更好。” 旭站起来,走到栈道最边沿。下方球状物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大井。旭后退两步。有点害怕。 蝎子按捺住推他一把的冲动,两手握拳上前一步。“跳下去。真正的常青跟你弟弟做的冒牌货不一样。这一次,是真正的贤者模式,没有记忆,没有伙伴,没有自己。” “我弟弟制造的冒牌货?什么意思?” “驱车下海之前,曦用自己的能力伪造了一段不死的代码,以自己为对象。毕竟,等你安全上岸,结婚生子,你的常春能力会跟西瓜一样遗传给后代,自己衰老死去。他死前,只是想要把那一段代码给你。常春的接口,在粘膜里。” 所以他在水中挣扎着要吻居。不是要同归于尽,只是,最后关头也要把最好的给他。 银色栈道落下两滴水。知晓真相的旭后退两步。“他不是要拖我下水。是宁愿自己死去也要我长生不老。” 旭要回去跟曦道歉,他要回去跟子居相亲相爱。 蝎子挡在他面前。蓝色的带状物再一次禁锢了旭的行动。 “放开我。”旭挣扎着。 蝎子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回去呢?看到曦,你又该如何面对他?” “该怎样就这样。” 蝎子脸上的褶皱写满疑惑。“我不明白。那里有什么这么重要吗?你宁愿舍弃长生也要回去?” 全身脱力的旭无奈坐起来。闭上眼睛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给你数数我家有什么等着我啊。 小霍霍的清蒸大闸蟹,我爸爸的冬菇水饺小鱼干,瑞哥哥爱的杨枝甘露团团阿姨拿手桂花糕枣泥山药,农家酒酿上一碟咸花生,肘子猪蹄还有胡椒娃娃菜焖猪皮,三当家的。杂菌汤凉拌蕨菜,我以前在出租屋做给我兄弟吃的。油泼辣子重庆火锅我妈最爱。红酒刘排奶油炖白菜,芝士意面猪排包。我小舅学贯中西。 再来,魔芋豆腐干煸烟熏肉撒一点四川辣椒。我忘了谁教我的了。一个一个来。 肉有粉蒸肉红烧肉水煮肉,鱼可以清蒸红烧加酒酿,羊可以烤烧串串煮高汤。牛肉涮火锅,牛腩煮萝卜,手打牛肉丸,枸杞牛鞭汤。 无鸡不成宴。说到小一点的鸡就有,手撕鸡白切鸡葱油鸡豉油鸡盐焗鸡叫花鸡文昌鸡沙姜鸡大盘鸡三杯鸡辣子鸡口水鸡童子鸡蘑菇炖小鸡,泡椒凤爪无骨鸡柳宫保鸡丁,可乐鸡翅蒜香鸡翅芝麻烤,还有啤酒蜜汁香辣红烧孜然奥尔良。 说完鸡我们来说蛇。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龙虎斗,佛跳墙,椒盐蛇噜,龙凤双丝。 给我快板儿,我给你报个菜名儿。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 “执迷不悔。”蝎子摇摇头打断他。“你要完成觉醒!我没有时间了!不要逼我动手!” “那就对不起了。”休息完全的旭说着,撕纸一样撕碎了了身上的蓝色带状物。火力全开的他像大猩猩一样拍拍自己胸脯。气势汹汹道,“老子要回!家!吃!饭!” “祖师爷爷!” “蝎子!” 零跟西瓜两批人同时赶到主控制室。看到的,就是蝎子倒在栈道上。旭眼角含泪,站在前方不动。 西瓜扶起蝎子。试图摇醒他。“蝎子!你怎么早跟你说要强身健体。” “祖师爷爷!”伊零也过来了。 “小旭!” 没有回应。旭只是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一直不动。子居冲过来,跨过蝎子跟西寅,来到栈道最尽头旭面前,把人抱紧,生怕再丢了去。 霍山扣跪下,闭眼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 他一顿撩拨,银色的栈道掀开来,升上来之前蝎子用过的电脑,弄走蝎子的芯片换上自己的。 那边,子居一触碰旭,旭马上倒在他怀里。“霍老师,怎么办?” “师兄,怎么办?” “你们别吵了!我在弄!”霍山扣一顿盲打,又全部清除。“还是一个个来吧。脑子都要乱掉了。零零,过去帮忙摇醒小旭。” “你声音这么小他怎么听得见?” 心急如焚的伊零过去推开子居。狠狠一掐旭的人中。旭眉头一皱。还是不醒。把伊零急得不行。左手举高,落下。旭左脸肿起老高。还是不醒。 “小旭!”把子居心疼得不行。 “左手力气不够。换右手。再来。给我醒醒!”伊零举起右手就要狠狠打下去。 巴掌来到面前的时候旭睁开眼,一脚把人踹到栈道另一头去。 旭其实在掐人中的时候已经快醒过来了。正准备站起来,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旭干脆耍了点招儿,报个小仇。 “零零!”霍山扣吓得停下了手。 “师兄你继续。不用管我。”伊零撑着腰站起来。 旭气急了要去找伊零算账。子居拉住他,说明事情前后。旭这一口气才稍微顺下去一点。 子居抱着旭,坐在栈道上跟伊零面对面。不远处是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霍山扣跟抱着蝎子的西寅。 旭屈指一敲栈道。指着对面。“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不。我是不是听过你的声音?你是谁?” 子居把他手指顺回去。“不生气。上火伤肝。” 旭嘟着嘴,异常乖巧。“哦。听哥哥的。” 刚被这嘟嘴的家伙一脚踹到胃水都吐出来的伊零捂着肚子冲对面翻一个白眼。“装什么柔弱?刚才是谁踹我出去的?” 旭狠狠瞪他。伊零全然不知一般继续道:“也算扯平了。谁让我也是一脚踹你下去的。” “很受的那块排骨!”旭可算想起来刚重生那会儿的事儿了。 “去你的排骨!我叫伊零!叫我零零!” “零零,”旭昂头看头上的子居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对面。“我是不是曾经,变回居,伤害了子居?” “小旭!你记起来了!”子居惊喜道。 “啊呀。不许亲亲。有人呢!” 子居欢喜到不能自持,控制不住去亲亲。不许亲?那就蹭脖子,蹭小脸蛋。旭咯咯地笑。 “记忆数据这么快开始融合了?”伊零冲着霍山扣喊,“师兄,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他说。” 把身子转回来。咳嗽两声提醒一下栈道很窄。这俩可算能认真坐好听他说话了。 “对。祖师爷爷删除了这一段记忆。因为旭这一世实在是活得太过幸福了。甚至为了子居早早就原谅了曦。这样你无法自杀完成觉醒。而且,有牛仁在,靠你自然死亡也不靠谱。所以祖师爷爷趁你真假宁日时候落水再次倒挡,把你的记忆调到了居驱车下海。看似天衣无缝。但是他想不到师兄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提前把你的记忆备份了。师兄。” 霍山扣播放录像。球状物上面又开始有了画面。两人探头往下方球状物看那些子居给旭喂药的没羞没臊,看巴哈救小梦,看他们对月色真美解释了好几次。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伊零在旁边提醒他:“师兄现在要把记忆全部还给你了。看完这些录像,你才是有居记忆,有金三角时候巴哈的记忆,也有旭记忆的完整的旭。 你可以不相信。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两次看到的都不是全部。甚至你还是居的时候看到的曦,依然不是全部。 没有谁可以知道对方的全部。我们只能通过只言片语去了解他人,是善意的隐瞒,还是恶意的伤害。 现在,记忆也全部齐全了。你自己去判断。 我只能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无论是祖师爷给你看到的那个残杀你兄弟的曦,还是师兄剪辑给你看的这个为了你隐瞒一切多次自杀的曦,他都是曦。他都是真的。 祖师爷只给你看到曦的恶,因为他需要你的仇恨,需要你的死亡。我也不知道这样拆他台会有什么后果。我只能把真相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你,由你来做出选择。” “哎这一段是什么时候?”子居问。 “我也不知道。”旭真的不知道。 伊零也去看。映像里有人。 第197章 救蝎子 “宁家小公子也是苦啊。那么疼爱他的哥哥说走就走。” 黄妈敲门叫他吃饭。出来的是形销骨立的曦。黄妈痛苦看着他。桌上放了一份饭。 “黄妈,你不可以这样对葛格。”说着自己又去盛了一碗放在旁边。对着身旁的空气柔声道,“葛格,我们一起吃饭。” 黄妈捂着脸哭。“小曦,居已经死了十八年了!你醒醒吧!” 曦开始发疯,乱摔东西。饭都不吃就回了房间。房间里龙猫布偶,每一个的手都被取出了一截棉花再缝好。扁扁地塌在床头。佛珠手链挂满窗户。曦哭着,嚼着一箱小鱼干。 清醒过后,回到楼下对着空白的四面墙,蓝色的屏幕,码代码。 伊零解释:“这是曦return0.5之后,他就这么活了十八年。我们都以为这个人废了。谁都这么以为。直到有一天,他假装发病口吐白沫被送到牛仁医院急救。 我依然没有办法相信那个世界,那一次核电站爆炸。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葛格的世界与他而言什么都不需要,连存在都不被允许。他强行拔高城市的工业化进程。三年内从工厂发展到机器人全自动管理。每个人都把他奉若神明。他只是利用。利用市民的信任,建造核电站。就好像小孩子玩多米诺骨牌。他把骨牌画得最美,摆得最整齐。只是为了最后一刻推倒的快感。 他满头白发站在我和祖师爷爷面前的时候,我简直没有办法相信。他说祖师爷爷的能力一直被他私下用于拔高安居岛的文明进度! 祖师爷爷对自己身体的脆弱一无所知!他修改了祖师爷爷的身体数据,让祖师爷爷以为自己一直都是那么强大。被侵蚀成为一个空壳的祖师爷爷在他手下连一只蝼蚁都不如。我弱小到什么都做不了。我谁都保护不了。安居岛没能在那场冲击波活下来。如果不是祖师爷爷利用曦删除数据之后的无知强行让他转世重生。安居岛连同系统也会尸骨无存。 祖师爷爷摇晃着身体说西瓜不能死。把时间停止。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祖师爷爷坐在案桌前,做好系统的修补。安居岛已经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你又复活了。你喜欢的这个城市,又复活了。祖师爷爷说太好了。就倒下去了。那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旭,你现在的身体很特别。它是可以修补的。长生不死。自行修复。但是你不会运用。你现在这个身体是系统的产物。回归系统,修补系统,是祖师爷的想法。放你下去也是为了把这个身体养好。” “如果我的身体回归系统,我是不是就不再存在?” “会。所以祖师爷爷要让你心死。毫无情绪、不再抵抗地被系统吞噬。一旦你的身体会融入系统。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你这个人。之后,祖师爷会把所有人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删除。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与之相对,换来的是系统千百万年的平静。和我们这些修补者的失业。” “零零,你刚才说蝎子用什么修补安居岛?”西寅问。 “祖师爷爷的生命力!他不舍得用你这一身肥猪肉!一人身兼修补者跟觉醒者两职还要用自己的生命力代替你这个误打误撞成为继承者又不干活的死胖子修补系统。祖师爷爷的身体能不跨吗?祖师爷爷的身子骨已经坏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那又未必。” 所有人齐齐望向发声的霍山扣。 “师兄,你有办法?” “我没有。” 伊零又失望了。 “但是,牛人爷爷有。” “你是说?” 霍山扣收起芯片站起来。“对。我们下去。找牛人爷爷悬壶济世,起死回生。” 伊零网吧传来一声巨响。正在喝柠檬水的伊婶稳住自己胖胖的身子。问旁边洗茶杯的丈夫。“刚刚是不是爆炸了?” “爆炸了!快跑啊!” “我的游侠卡!” “小命要紧啊!” “老公!地下室有水涌上来啊!” “电脑啊!完了完了!地拖地拖!” “老公!等等!有人涌上来了下来啊啊啊!” 手忙脚乱清理进水的网吧。刚把旭、蝎子这些人安放好。地下室又浮上来一个人。 伊叔跟伊婶对视一眼,惊喜万分。异口同声喊:“蛋蛋!” 昏迷中的伊零竖起右手中指,“我叫伊零!”说完又倒下水中去了。 原来,暗云的基地在大海之中。而伊零网吧地下室下面正连着清河的一小段暗河。 这一段水特别不一样。导电性能极好,甚至能传导数据。就是一条天然光纤。 为了避免从暗云回到安居岛陷入大海茫茫无人救援的境地,霍山扣请教旭,定下来伊零网吧这个绝佳地点。利用上次全球卫星定点激光高热射击融化杨留小刀的办法,爆开伊零的房间,让暗河喷涌上来。他们顺势跟着水流的方向回到伊零网吧,回归安居岛。 医院新接了六个湿漉漉的病人。 甘露等护士推着救护车急匆匆往手术室去。走廊的行人自觉让开。 “麻烦让一让!紧急情况。” 过来给子居拿镇定剂的温婉站在一边。看见白布下那溢出来的一团肉。皱起眉头。“这人可真够胖的。一张担架快装不下他。” 甘露问值班护士,“哪位医生有空” “杨医生回家办理小舅的殉葬。安排了牛医生。” “再调一个营养师过来。” “这么胖还要增加营养?”温婉惊呆了。 “肌无力你知道什么?我赶时间!我还要进去做手术呢!” 甘露说着要推车进手术室。奈何人实在太重。没推动。值班护士又被她叫去找营养师了。 宁正上前帮忙。不小心看到白布下纹了只熟悉无比的张开嘴的大老虎。宁正马上放手不推。 “你干嘛?快点儿!人命关天!” “这个人他屁股上有没有一个绿豆大的黑痣?” “老公,你怎么知道这个” “废话。我们俩一起长大,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我哪知道?你干嘛呢?” 宁正掀开白布。果然是西瓜。他又去掀开另一个,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这谁?” 温婉放下药帮忙把西寅推进手术室。刚把那老人也推进去,门嘭的一声打开了。 “霍,去找耳机。零零,拉着甘露。小旭,去牛仁办公室开电脑。”子居说着,上前背起蝎子就跑。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甘露要抢回病人。 霍山扣等人从床上苏醒,掀开身上白布各自行动。 “牛仁医生!他们要抢病人!” 牛仁没来阻止,反而拉住了甘露。“给他们。”冲着急匆匆的背影,“爷爷在我办公室。已经开机了。” “我知道。” “辛苦你了,牛医生。” 蝎子躺在玻璃铺面的大桌子上,书本病历等杂物全部搬到沙发上。霍山扣站在桌子小小的角落一行行查看代码数据。子居坐在靠背椅子上疯狂敲击键盘写下一行行新代码。 “蝎子的记忆清除了吗?” “彻底清除了。接管系统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所有记忆,而且中途必须自愿,不能有留恋不能有反抗的念头。这是为了全世界的公平。要成为全世界的神,就不可以有只属于某个人的心。从1997年西寅死祖师爷爷入暗云那一年开始,祖师爷爷就已经忘了一切。祖师爷爷是一个优秀的暗云继承人。祖师爷爷把我带进系统也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看破红尘放下执念继承他的衣钵。可惜我自己不争气。” “零零你真是!”后面连同机械键盘吵杂的声音传来霍山扣这么一句。 “师兄,我知道自己菜。你别说了。” “你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反正,我只要修复他的身体数据就可以了。记忆数据我就不管了。空白就空白。” “好。” “完了。”子居写着写着停下来。 “怎么了?”三人一起问。 “蝎子爷爷记忆经验数据太丰富。IBM5100的内存严重不足,霍老师,去你厂区。” “不需要。” 霍山扣说着放下手上工作站起来,掀开地砖,用外接线插入地板密密麻麻的插口中。 只见那接口像一条引火线,带着蓝光迅速蔓延开去,不消一分钟已经是满室都亮起了幽幽蓝光。 霍山扣张开双臂解释:“整个牛仁医院地下都铺满了固态硬盘。内存要多少有多少。” 伊零佩服得鼓掌。“师兄好棒!” 子居按下一行空格,抽空问,“可以哦。什么时候搞的?” “小旭缺钱的时候我把厂区卖了。顺便蹭一下医院的常年恒温。连电费都省了。” 牛人爷爷从屏幕里走近,“霍山扣!你这样我孙子知道吗?” “知道。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会尽力而为。牛医生原话。” “牛爷爷你挡到我了!快回去!” 子居这么一说,屏幕上的牛人迅速缩小,最终成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在屏幕里到处游走。 旭举手,“那什么。电费这点小事不是一直都是我们旭日东升出的吗?” “哎,呀,写错了。” 牛人爷爷钻出脑袋来打击他一把:“重来。” 旭闻言走近。可是屏幕上一行一行的英文他也看不懂。眼看着子居烦躁地把刚才的心血全删重来。从背后抱着人,用下巴蹭蹭人的脖子。“哥哥,是不是很难?” “不难。就很烦。那俩做习惯的又不肯帮忙。” 霍山扣一拍从ICU病房带来的机械键盘。戴着耳机转身。“我光明正大修改你们的死亡数据!你们有谁能做到吗?” “牛仁呢?” “刚才被劫持,出诊非洲部落拯救酋长去了。” “那零零呢?” “他的作业还是我帮做的。你说呢?” 伊零躲一边去,不敢反驳两位大佬的嘴。子居不语,重新开始。 旭央求道:“蝎子叔叔好歹是我们爸爸的结义兄弟。哥哥你这么能干。我相信……” 子居扭头用唇封住他的嘴,两人额头相抵。子居情难自禁又轻吻了他额头。 天知道他多抵制现在这个大好时机还在做码农。他巴不得所有人原地爆炸,剩他们俩席天慕地缠绵他个昏天黑地泄泄这小别胜新婚的火气。 “旭你放心。马上就好。”转身坐下,噼里啪啦写两下,又架不住看不见人的煎熬,捞了人进怀里,脑袋搁人颈窝腻腻歪歪说着没羞没臊的情话。 牛人爷爷跟伊零看不下去了。“差别待遇哦!过分了哦。” 霍山扣从电脑前面移出脑袋来,“非也。但秀恩爱而已。” 旭手指头点点,嘚瑟地在子居怀里轻轻晃悠,“啧啧啧,一个两个,来自单身狗的嫉妒,真是丑陋。” 霍山扣一拍桌子,二话不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钻戒给自己戴上。以示自己有夫之夫的身份。没一会儿又嫌硌手给取了下来。专心工作。 旭又去指伊零。伊零囧了两秒无法反驳。到处躲躲藏藏。 这俩还玩儿上瘾了。伊零跑哪儿旭的手指到哪儿。 正好点到刚推开门的派森,派森正给蝎子戴上耳机,传送数据。 旭喊:“派森,配合一下。” 派森相当配合。摸摸自己光光的脑袋,欢快地汪一声叫出来。被肩上的黑猫一爪子冲脸上糊过去。 众人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开始番外。 番外 第198章 饺子宴 西瓜身体底子好,很快恢复健康。 蝎子救回来了。身子回到了三岁。 伊零看到自己祖师爷爷这在西瓜肚皮上吐口水泡泡的奶娃娃模样,一下子没法接受,跑回伊零网吧进修。 听老板娘的说法,似乎是闲着没事干在网上带队打游戏。 子居立誓打败霍山扣! 在基hub拜了一位打游戏的师傅,在人家屁股后面捡装备、杀残血、刷等级,准备有朝一日练就一身好本领跟霍山扣一较高下。 某一日,霍山扣怕学生被人坑骗,查一把这所谓的师傅。 从屏幕里看到躲被窝单手操作虐杀子居的伊零,默默地,把监控关了。 也没告诉子居谁是他师傅。 听闻城中村被刘氏收购。 旭求刘佳明不要。结果连人都看不见。 旭一人缅怀过去,在黄色封带外面蹲着哭。 后来他让霍山扣计算财产说要买下来,霍山扣直接告诉他文件已经下来了,那块地儿已经是刘家囊中之物了。 再多钱还能从人家嘴里扣出食来? 旭郁郁寡欢。 2011年12月31,子居请他去刘家政新开的饭馆吃饭。 听说就在城中村旧址。旭心想物是人非事事休。想不去。子居说还请了小分队全部,一起聚一聚。算是毕业酒会的补偿。“好吧!” 到了一看,子居领他到他以前住的那间房。房间里连铁架床都没有拆。眼前的一切熟悉到他想哭。 “这是?”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就给你留着。刘佳明跟我合伙开了这么个小房间为单位的饭馆。一个单间配一个厨师。专人服务。其他总统房间刷漆装修翻新。就这一间我没动过。生日快乐!旭。” “happy birth day to you……” 刘家政、抱着孩子的刘宝珠、莫逆、团子、虞美人、段子、顺子、宁十八、耗子、派森齐聚一堂给他唱生日歌。 “快吹蜡烛。” “先许愿。” “谁去关一下灯啊!” 这让旭想起当年做饭给小分队吃。小分队给他做生日的时候。 双手合十,许下“好好活着”的愿望,吹灭15枝蜡烛。烛火的味道有点熏人眼。“我,第一次吹15枝蜡烛。”曦的十八世拯救,旭十八世的重生,今生是这个身体唯一一次活过十五岁。 “当然是第一次啊。” “小旭你许了什么愿望?” “哎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顺子你这,封建迷信。” 众人打闹着分吃蛋糕。切了第一刀,旭就把刀子给了团子。团子切糕点那叫一个熟练。真不愧是团团阿姨教出来的孩子。 趁大家都忙着分蛋糕,子居手肘压旭肩头。恶意地吃一口气。心满意足轻咬着他红红的耳尖,问他,“跟我有关的?” “你猜。” 旭撵走厨师,亲自下厨,开了团子给的生日礼物-竹笋新鲜蕨类小蘑菇做了蘑菇浓汤,柚子皮焖鸡,红烧肉,冬菇水饺。 众人吃得肚子圆圆。 团子伸出一根大拇指:“小旭你这手艺!可以嫁出去了呀!” 虞美人吃过团子夹给他的水饺,意有所指看着子居笑道:“这不已经嫁出去了吗?” 旭跟子居相视一笑。 2012年,1月1日,子居16岁生日。 作为西瓜跟宁正两个家庭的儿子,听说生日惯例只是吃个红鸡蛋收个利是就算完了。西瓜大早上特意上门狠批了宁正一顿。 “我儿子的生日就要在西街铺三十里红毯,请最好的剧团过来表演,佛堂三天三夜烟火不可以断。这才有气势!” “你这叫铺张浪费!” “我西某人的儿子!我浪费得起!” 说着真要拉着子居上九间房吃香的喝辣的。 西寅跟旭轮流上前劝。这才把那红毯撤了,把三大筐的花瓣送回去,把剧团请回去。 子居的生日最后定在九间房那块大空地上。 就因着那份纪念意义。 谁也没有把钱粮的名字说出来,大家都是知道的。 穿上温放亲自设计的露背大红高叉旗袍,涂上鲜艳的口红跟指甲,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戴好西瓜当年给买的龙凤手镯,温婉把手搭在“宁正公公”肩头出门去了。 这一次生日宴命名为饺子宴。 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日字房大红木门两旁。 横幅,正是饺子宴三个字。 这是宁正的意思,也是宁家的传统。 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接霍山扣派森耗子三人过来的廖天瑞。 廖天瑞也看到他们两夫妇了。 耗子跟派森借着新年伊始,冲上来抱着温婉小腿就是甜甜的“恭喜发财,利是拿来。” 霍山扣捂着脸想笑。 廖天瑞瑞也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刚被牛人爷爷治愈的一头黑发浓密飘扬,看上去温顺了很多。 温婉正接过丈夫给的红包弯腰分给两个娃娃。 后面传来小娃娃一声奶声奶气的,“大嫂。” 团子抱着手里一个一岁多活蹦乱跳的小娃娃跟在莫逆身后过来了。 廖天瑞瑞指着团子手上娃娃,跟人家宝宝讲道理。“小宝宝,我想廖老师有必要跟你普及一下语文知识。虽然我现在不是老师了。这个大嫂呢……” 团子打断他,“霍老师跟我们七班的人说,在外面看见瑞哥你就要喊大嫂。” “霍!山!扣!” “哎呀!”霍山扣大叫一声,一指庭院里面准备勺白酒的西寅。“三当家!那一坛子还没到三个月呢!不能喝呀!你们先聊。我过去一下。”溜了。 里面西家人正忙着一碟一碟往外端菜。 “早不来帮忙?都干什么去了?” 西寅一脚踹过去。霍山扣躲过,接过一碟咸花生放上桌解释道工作忙。内堂点了灯。葡萄藤被埋土里过冬。庭院里一下子空了起来,分了两桌也还有余。 长辈桌是四方的八仙桌。两人一边,依次坐着:西瓜蝎子,兔子三当家,宁正圆圆,莫逆跟井中间是死活要跟西瓜劈酒的莫逆他儿子。 长辈桌有酒,小辈桌没有。小辈桌按顺时针依次坐着:西老太太、皮皮、团团、团子、旭、子居、廖天瑞瑞、霍山扣。 没多久,温放不请自来坐在霍山扣左手位。生着气去长辈桌偷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廖天瑞瑞一问,果然又跟温郎君闹别扭了。 西瓜吹完喇叭,回头那奶娃娃还在喝。西瓜在边儿上鼓励他。莫泱河硬撑着喝完一壶才倒在莫逆膝头睡过去。嘴里还嚷嚷着,“喝!再来一瓶!” 西瓜问莫逆,“这孩子有前途。起名儿了没有?” “还没。用旧的壮志飞鸿那些不想要。难写的生僻字我又怕他这智商随我,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莫泱河。泱泱大河!跟那翻腾的清河一样,翻起滔天大浪。” “好。” “为莫泱河干杯!” 长辈桌又热闹起来了。 拜托!那是泱泱大国不是泱泱大河。看他们乐得碰杯搂肩,小辈桌都很识相儿地没有下前辈的面子。 大家坐下,西瓜又问,“那老张家,有没有逃出去的孩子?” 旭心里咯噔一声,握紧左手手臂上的刀伤不说话。 西寅气定神闲撒谎道,“一个活口没留。” 西瓜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继续问:“那田鸡家也是?” 田基家实在太惨。而且如实说必然会牵涉到刘家政的孩子。西寅为难了。 兔子抢先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规矩。你比我们都要清楚。” 西瓜笑笑。“我就问问。话说为什么是你答?我问虎子呢。” “我是虎子的顾问。啊~” 看了看喂饺子的西寅。西瓜的大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我这一支就到虎子这里了。正家更惨,无一幸存。逆啊,以后可就要靠你们这一支了。” 莫泱河撑起小脑袋,仰天长啸:“再来一瓶!”倒下。 西瓜慈祥摸他小脑袋,继续吃肉。 素菜全都送到小辈桌去了。 这群肉食动物! 能喝酒的这九个,战斗力惊人。 小辈桌还吃剩一大半呢。长辈桌这边,醉鸡、炸虾、牛肉丸、红烧狮子头、爆炒鱿鱼、酱牛肉这些硬菜说没就没。 一条三斤多的年年有余,除了尾巴其他都被吃剩一个鱼骨架子。 西寅进房焯了两把菠菜,切碎在碟子正中累成一座高塔端上桌来,从上往下浇一点香油,筷子一划拉。 又是一道下酒好菜。 聊了旭日东升、西街、剧团、青木山、大雪、西山岛、还有温郎君。 一顿酒足饭饱过后,大家都揉着肚子躺着不想动。 长辈桌这边,圆圆的脸都喝得跟她的旗袍一样红。 宁正直接趴桌上。 只有西寅还夹着筷子吃菜。 刚才一直在跟长辈们喝酒,又要给兔子喂饺子,他实在没吃什么。 西瓜还举起一壶酒找人拼。 那边倒地三连。 兔子莫泱河倒在莫逆膝头,莫逆倒在井肩头,井双眼迷离摇晃着酒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瞄去了。 西瓜没劲儿了。 推推井。唤他:“井,正喝醉了。你扶他进房间。” “你去。我才不要被驴踢。” “你们是兄弟。” “你是半个老爹。” “你近。” “你力气大。” “哥俩好。” “成。”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仙寿,九连环,全来到。” 西瓜输。 井挥挥手:“去吧去吧。正这些年都没在会里做事,脚劲儿差着呢!” 接过皮皮手上一个铁环的钥匙,西瓜起身,拦腰抱起宁正往后面房间走。 宁正睡糊涂了。在他怀里喊:“爸爸。” “哎~乖儿子。”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西瓜应得贼开心。小辈桌都被他这贼兮兮的乖儿子逗笑了。 “爸爸,对不起。我救不了西瓜。” 宁正把身子蜷缩起来,窝在西瓜的大手上。眼角的泪水逼得西瓜一颗心疼得揪成一团。“正~” “哎嘿嘿!我儿子救了他。我俩儿子都是好样儿的。” “没办法呀,谁让他们的爸爸,我的儿子这么了不起呢!” “爸爸?怎么你今天怪怪的?” “没有啊。” “你以前从来不会夸我的。啊!有过一次!那一次我帮圆圆打坏蛋,你摸着我的头说臭小子还不错。” 西瓜把他扛上肩,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背。 “哪有呢。儿子。是你喝醉了。正儿最了不起了。正儿娶了圆圆,救了团团,建了日升会。正儿真是棒棒哒!” 宁正趴在西瓜肩头,下巴抵住他后背,声音有点含糊。听起来更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正儿最棒。爸爸最喜欢正儿了。” “嗯。钥匙是哪条来着?” 宁正听了乐得小脸在他宽阔的肩头滚了两圈,又说:“比团团圆圆还要喜欢。” “嗯。一个个地试吧。” 宁正被拍后背拍得舒服,打了个嗝儿,哼哼两声:“比西瓜还要喜欢。” “小样儿。是是是。全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你。好像是这个。中!” 嘎达,锁开了。咯吱一声推开门。 宁正又不安分了。 “不对。爸爸本来就喜欢我,比起臭西瓜。” 西瓜差点被门槛绊倒,大掌冲他屁股就是一下。“我能扔了你吗?没良心的。” 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还是那么轻柔地把人放在床上。 伸手往上摸灯绳。空荡荡什么都摸不到。 为了夏天凉快一点,西家装修过一次。每个屋里都安上了空调。三当家又一口气把不安全的拉绳开关全换成了按键的那种,开关就在门口。西瓜还拿过去三十年的经验企图拉灯绳,当然摸不着。西瓜只把这一时间适应不了,解释为酒气上头。 “嘻嘻,爸爸!” 西瓜蹲柜子里摸黑找被子呢,随口应着。“哎~乖儿子。”你又抽什么疯? 宁正乐得躺床上摊开双手双脚:“抱!” 西瓜扔了刚找出来的被子,坐在床边把人拉起来抱在怀里,哄着:“哎~乖儿子。抱抱我的乖儿子。” “呃~抱抱。爸爸抱抱。” “西瓜,对不起。你在里面要好好活着。” “嗯。好着呢。” “没有女人你就忍忍。” “嗯。” “那里不比西街,” 还没说嗯呢,宁正又发疯了。一脚直踹,正中红心。“臭西瓜烂西瓜!圆圆是我的!不许看!” 西瓜咕噜滚下床,“你个没良心的!”给自己揉揉肚子。 井似乎早有预料,哈哈大笑。西瓜一双老北京布鞋扔过去。井后仰躲开,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还在哈哈哈哈地笑。 “笑笑笑!下次这苦差事你来!” 宁正手舞足蹈扯着枕头。 趁它还没被毁尸灭迹,西瓜连忙抢救回来,垫在宁正脑袋下面。“好好好。正儿的媳妇儿,三当家不看。绝对不看!” “你发誓!” 西瓜竖起三根手指:“我西瓜向天起誓!圆圆是我半个女儿!我要是敢有什么想法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无葬,” 恶毒的话张嘴就来,吓得宁正马上伸手堵住他的嘴。“够了够了。跟你开玩笑呢。”放软身子瞬间又像鱼一样弹起来,脑门儿顶在西瓜额头上,恶狠狠地警告他:“约定好了哟!不许反悔!” 西瓜又竖起三根手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宁正复又倒下,安心睡着。 累翻了自个儿的西瓜站起来,啧啧两声:“这话儿要让圆圆听见,得乐死她。” 一路艰辛可算把这醉鬼安顿在床上。一转身撞到软软的肉。“哎呀我的妈!圆圆你吓死我了。走路咋没有声音呢” “我以前是杀手来着。” “哦对哦。” 温婉满脸通红,解开上面三颗搭扣,酥胸半露。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的猎物。冲走到门口的人喊:“西爸爸。” 西瓜退出门槛,默契地拉上门:“哎!晓得晓得。关门是吧!”到底是谁上谁呀? 温婉回头妖艳一笑,红唇艳语“锁上。别让他跑了。” 西瓜拉开门,探进头来:“要不要给你们买一点东西?” 温婉一只脚上了床,头也不回:“不用。真刀真枪地干。” “想什么呢,我说买瓶牛奶解解酒。哎呦,别打。”说时迟那时快。西瓜迅速捡起地上的龙凤手镯,咔哒一声把门锁上。 破旧的红房盖不住宁正粗重的喘息,哭唧唧的求放开,温婉玩得兴起呵呵的笑。 西瓜一根手指转着手镯直摇头,“哎呀我可怜的儿子哟!” 锁上门转过头抓了一把花生。唱着曲儿走到门口放下。 “妹妹你大胆走啊!爸爸给你关上门!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一会儿嘴里絮絮叨叨:“早生贵子啊!百年好合! 哎呀,我儿子跟女儿生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孙子? 可是正那小子不认我这个爸爸。 那是兄弟?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嘿!是我侄子! 嗯,不好。有俩侄子了。再要一个侄女儿! 哈哈哈!侄女儿!侄女儿!” 这么自己傻笑着数着手指走回来。 他本来想走去大桌。 可大桌的宁正被他送进房间了。 井跟莫逆倒在地上被团子艰难地抱回藤椅坐着。 团团给他扇风醒酒。 三当家去了小辈桌喂兔子吃饺子。 长辈桌只剩下蝎子孤零零抱着酒坛子,看着他吃了一半的花生子。 皮皮给婆婆夹了一块红烧肉,一脚绊倒大西瓜。 西瓜摔清醒了。 拉过蝎子在小辈儿那一桌坐下。 拍拍拖家带口刚坐下扒一口饭的西寅肩膀:“儿子!陪我猜拳!” 西寅在小辈桌吃得正香,没空理他。 西瓜冲葡萄架那边儿吆喝:“井。你死了没有?” 井两眼蒙着热毛巾,摆摆手:“死了死了。喝不下了。” 西瓜没有勉强他。 屋里宁正吼一句:“井!东西带了没?” 西瓜眼看着刚才死蛇烂鳝的井精神百倍从藤椅上弹起来,应一声“带了。” 脚步如风咚咚咚跑过去,递进门。 温婉安静下来了。 团团施施然搭上井的肩膀:“老公,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随身携带那玩意儿?用来干谁呢?” “用来,用来吹气球~老婆你听我说。圆圆总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好了。你想啊,这万一不成,不就证明没好嘛!那她不得伤心死了?所以呢,正哥哥就吩咐我~” 团团提着他耳朵揪起来。“未卜先知呢?说。” “西爸爸!西爸爸!” “我儿子都把兔子请下来了,我们可就不上去西街了哈。” “去西街?!” “老婆我错了。西爸爸你害死我!老婆老婆~” 西瓜问皮皮,“井之前的房间还给留着不?” 皮皮拿着一个铁环的钥匙起身。“留着。井,团团。跟我来。那房间呢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给整了个些按摩的石子路,皮鞭蜡烛什么的,教训一下西街那些不识好歹的。团团啊,你看需要不需要?” “好极了。给我过来!” “皮皮姐,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是你们西爸爸让我领你们去来着。” “我也是刚回家。我可啥都不知道啊。井你好自为之吧。” “井这怕老婆的!没出息。兔子,你把正的酒给解了。或者那什么,戳个洞?哎哎哎!那不是什么暗云,什么鬼。调一调那个数字。让圆圆生一个女儿。呀!”西瓜兴奋地搓手。 西寅从饭碗里抬头,淡淡的。“软软的?” 西瓜眼里闪出精光。“香香的。” 两父子一拍手:“女孩子呀!” 旭碰碰他胳膊。“三当家,其实你的恋童癖是不是遗传的?你看你爸那猥琐的样儿。” 西寅咳嗽两声,一本正经拍开西瓜的手。“别瞎搞。顺其自然。就他们那糖黏豆的样儿你还怕没侄女儿?” “我怕又是侄子!” “侄子挺好的。只要是孩子,我都喜欢。谁家生的我都喜欢。小孩子最可爱了。西冷胖胖的就很可爱啊。”西冷是西芹跟玲的孩子。 旭坐远一点。“我要远离你们两个恋童癖!” 西寅:“老子不是恋童癖!老子只是喜欢小孩子!” 莫逆躺藤椅上远远听见,举手提问:“有什么区别吗?” 团子给他扇着扇子,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哥哥说得对。” “虎子,饺子。”兔子摇着西寅胳膊,张开嘴。 “好吃不?” “好次~还要!” 西寅毕恭毕敬又给送上一个。兔子摇晃着身子张嘴又是一个。笑得乐呵呵。 西瓜也觉得好玩。张开嘴,“我也要。” 西寅给他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不是。我是想说,兔子比你大一轮,你当他孩子哄着呢?” 36岁的兔子爷娇滴滴地仗着自己16岁的外貌指着刚从暗云下来的他那身子只有三岁的哥哥。“我比哥哥小。” 无法反驳。 兔子爷再来一句:“虎子乐意。” “懒得理你们。”西瓜无聊了,一杯一杯往嘴里灌。灌了个半醉不喝了,看见杯子里还有酒。 “奇了怪了。我没倒酒啊。”很快,他又想起自己一直没有拿过酒壶,也没有倒过酒,那这酒还能自己跑到杯子里不成? “不喝了?那我不倒了。” 西瓜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 蝎子一个人踮着脚尖站在板凳上给他倒酒。站累了就趴酒坛子上歇一会儿。西瓜伸手拿杯子之前他就看在眼里,提前站起来倒好酒。 “蝎子,你好懂事。” 抱在怀里揉面团。西瓜对懂事孩子的嘉奖就是灌人家一口酒。蝎子身子一晃,两眼一翻,倒在西瓜膝盖上睡熟了。 环顾四周,给子居面前放了一杯。 后者先是不明怎么就殃及池鱼了,抬头看他那看虎子一般的眼睛忽然记起来这人论血缘算是他生父来着。 心里盘算着这酒我是不喝不行了。 勉强舔了一口辣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西瓜看见了直摇头。“哎呦!这孩子。快吃菜。” 子居吃了一口别人夹过来的鸡,直接头朝下倒在桌子上。 安静吃菜的温放提醒:“那是醉鸡。”来不及了。 西瓜一瞪霍山扣。 霍山扣连连摆手:“不是我。” 西瓜给人满上一杯酒,贼兮兮:“要么瑞瑞喝,要么你替罪。” 霍山扣:“我是羔羊。” 一杯下去,霍山扣的脸就跟那炮仗一样,红的快要炸开来。 廖天瑞瑞觉得挺过意不去的,给霍山扣倒了一杯水。 霍山扣的脸更红了。 西瓜伸了一根手指,第二根还没伸出来,霍山扣已经掉下了。 温放低头躲避,安静得呼吸都要听不见了。 廖天瑞瑞看西瓜看他,二话不说把嘴里饺子一口吞了,摇摇霍山扣。“醒醒。醒醒。霍你还好吧?” 西瓜亲自倒酒放到他面前,“瑞瑞,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廖天瑞瑞掏出口袋里的盘尼西林,“我,得好好活着,陪他好久好久。吃了药,不能喝酒。” 西瓜哦一声,一巴掌把他手上药丸拍走,嘴上不以为然。“那就不吃药了呗!这不过就是酒。60度。低得很啊。” 60度还低呢?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廖天瑞瑞收起药,托起霍山扣一边胳膊,噌的一下站起来:“完了没反应。醉死了。小舅,来!搭把手。” 温放求之不得:“好好好。哎呦怎么醉成这样?” 装模作样一摸额头“哇!好烫。发烧了。送走送走!” 一左一右架着霍山扣飞也似地逃开。 正正冲着葡萄架下面那藤椅去。 莫逆“瑞哥你悠着点儿!等等我马上起开。哎呦!” 廖天瑞瑞一脚踹翻莫逆,把霍山扣放上去。扇着扇子那叫一个勤快。 “霍山扣你给我死开!你个人性泰迪!瑞瑞你反抗啊!莫逆!搭把手!拉开他!” “瑞哥说拉开我就去。不说我就在这地上躺着。” “团子!去拿屏风!” 团子起身蹬蹬蹬冲进去拿出一张鸳鸯戏水竹屏风。 “霍乖宝宝,睡觉好~呜嗯嗯嗯嗯嗯嗯,” 从没完全摊开的屏风里看着霍山扣那小狗一样疯狂舔舐的舌头,西瓜别过眼直摇头:“啧啧啧!现在的孩子呀!放儿,” 温放扶着屏风,拿起手机还没拨号就是,“喂?郎君!什么?你在非洲挖钻石?我不管!今晚我就要你肥来!嘤嘤嘤,那你哄哄我。嗯。哄三个,”“瑞瑞!” 温放尖叫出声。手机砸在庭院水泥地里。众人问他怎么了。温放把屏风收起来,里面本该有廖霍二人的藤椅上空空如也。 “准是回去了。暗云那些事儿。”西瓜倒是畅快。“姓霍的家伙可是连蝎子都抓不住的,随他去吧。放儿,你别折腾了。过来吃菜。” 温放哦一声,回来坐下。 旭站起来,坐到蝎子原来的位置上,给他倒了一杯:“西,爸爸,我这身子不能陪你喝。陪你划拳还是可以的。” 西瓜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下这谁。 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 卷起了大舌头:“好呀。大侄~儿子。” 旭想怨恨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送给别人,一听这儿子两声,什么话都堵在心里,硬是说不出来。只能憋红了眼眶给他倒酒。 西瓜好奇地端起他的碗,舔了一口,舌头都要吐出来了。“咦~牛奶。真难喝。还给你。” 牛奶还没到手就被人抢了。 咕噜噜全灌下去。从背后抱紧旭,整个压在人家身上。 旭回头看是谁这么无礼呢。 一转身,嘴边被印了一圈白。 酒味混着奶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喝醉的子居特别无赖。 亲亲他的嘴:“我的。” 拉拉小手。“我的。” 又抱紧紧:“还是我的。” “狗粮。”躲过一波又被另一波狗粮噎到的温放静静吃菜。 旭感觉自己成了大号玩具熊。任人摆布。 “哥哥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行。亲亲。” “哈哈哈!好样儿的!大河向东流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哎嘿~大河向~”西瓜爽朗的歌声飘散在夜空中。 第二天,西家被邻居投诉扰民。 “说,我们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暗云的秘密。你说好不问的。我也不问你日升会那些事儿。” “告诉我。” “瑞瑞别闹。给我。快给我。难受。” “你告诉我。不给亲亲。啊!那里,不给!” 廖天瑞瑞跟宿醉的霍山扣在床上腻歪着就是不肯起来。终于还是生理需求占了上风。霍山扣成功把人压在身下。廖天瑞不依,两腿夹着人腰把他翻转过来。坐在霍山扣腰间正准备更进一步,电话响了。是因为联姻留在金三角的梁仔。 “限你一分钟之内把话说完。”被打断,廖天瑞瑞的语气相当不好。 “什么?金三角这地方是中了鸦片的毒吗?” “有买卖就有杀害。这东西怕是禁不了了。” “我最怕大觉他们出事。我跟你们一起去。” 接到廖天瑞瑞电话的旭迅速起床,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 “不对。” 临出门发现自己忘了告诉子居。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应该是戴着耳机在做产品测试。旭等不及了。 翻开门后写着“今晚想吃西洋菜-子居”“暖暖看上了你的高达手办。拿走了。-温婉”“你的水手服我也要带走。给西冷。-温婉”“桌上有热奶,解酒-子居”的留言板,写下“跟瑞哥哥到金三角出任务,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旭”。 咕噜噜两口喝完热奶,舔一圈唇上白色泡泡,指纹按开大门,离开大楼,旭咬着面包开车赶往警察局跟廖天瑞瑞汇合。 第199章 虎兔糊涂 西寅第一次认识兔子爷是在六年级。 他接到那个人的短信,希望他入会代替他失踪的父亲掌管堂。 他看到短信那一刻,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终于来了。 母亲打小告诉他,宁日救了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恩早晚是要报的。 他好奇问母亲,报完之后呢。 母亲揉着他的脑袋笑了,救命之恩你怎么报得完。 西寅以为自己把生命献出去那就是还债了。 事实上,他做了这么多年三当家,依然不觉得自己还了一星半点的债。倒不如说亏欠更多。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他这个人是很容易堕落的。 他想起来父亲说过自己就是喝醉了晃荡到西街,抬头就看到了他那抽着万宝路在阳台看月光的妈。 六年级的三当家还是一个孩子。 他明日要脱离正常的生活,离开学校,拿起斧子跟人拼命。 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他提着酒壶就闯进西街。 不记得喝了多少酒。 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红酥手,没有冰肤玉肌,只有一个把这些俗物通通比下去的亚麻色及腰长发。是一个十二岁的长得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的男孩子。 那一年这个胖子傻兮兮地在他膝头打滚。边笑边哭。“甭管你是谁,以后多多关照。小弟今儿个起正式入会。来!干了这一杯!一起去砍人坐大牢!好酒。” 三当家躺在人家膝头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了折腾了人家一整晚。 再后来,他请西街的妈妈桑吃顿饭,自认为把这个在西街的洋娃娃打听明白了。 兔子爷,跟着宁日打天下的其中一人。 传言宁日甚至有意培养他做日升会的接班人。 可惜无缘无故犯了错,被宁日打折了双腿。 妈妈桑说西瓜抱着人整顿西街的事。总结,“烂船还有三根钉。不要惹他。他是一个怪物。” 三当家一度以为妈妈桑指的是这个人远比看上去狠辣。 多年之后,游泳圈大了三倍的三当家长成了黑道无人不晓的胖爷爷。 他说要去东山看桃花。田局长不敢说一个不字。提前清场,打点妥当,丝毫不敢怠慢。 心情好了,完事了,三当家能请这位辛勤的警察局长坐下来喝两杯水酒。 功成名就,褪去青涩。 如今再次来到这间画满正字的阴暗小屋,他不得不吸气,跟窄窄的门斗着气还不一定进的去。 那个人抓着刻刀,后背的亚麻色长发在腰间铺开来,没有多长一寸。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三当家提着霍山扣拜托他带给师傅的水饺,以为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六年级,还是那个第一次喝酒喝得烂醉的愣头青。 兔子爷不会老,无论多少年过去,他永远是那年初见的模样。 十二岁的少年躺在床上,把身子转过来,微微一笑。 衣柜里钻出来一个红眼睛的机器人。 他手一指三当家手里。命令道:“小霍霍,饺子。” 自然而然,就会有饺子送到他手里。 兔子爷后面的墙壁总是画满正字。 兔子爷的意思是用来记录时间的。 至于为什么不挂一个日历,那就没人知道为什么了。 上面有一个日期画了红色的圈。 那是上次三当家来送饺子的日子。 这个人没有别的喜好。除了鼓捣机器人就是吃冬菇水饺,不像他母亲跟奶奶一样闲来无事非得吵个架。他就安安静静躺着,看日出日落,数星星睡觉,好养得很。金色的长发似乎被屋子的阴暗吞噬了光芒。 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正字,百无聊赖自己咕噜噜喝起了烧酒。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你依然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吃饺子,喝烧酒。” “小霍霍手艺不错。可惜骗不了我。这不是冬菇馅儿的!为什么我要这么聪明呢?” 饿了那一顿之后,西寅向妈妈桑打听了一下,发现兔子爷基本都是这么折腾自己。 忙起来忘了吃饭。 喝了酒心情不好也不吃饭。 太阳出来心情好了喝一杯茶。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廖天瑞瑞不肯认这个爸爸。 西寅做和事佬接手照顾这个烫手山芋。 一番折腾,可算找回十岁之前的记忆,把这个叔哄回了九间房。 西寅给他买了小轮椅。 西家天井有台阶。 推进推出不方便。 西寅亲自和了水泥把台阶抹平,四面全做成了小斜坡。 兔子爷推着轮椅可以从里屋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庭院换藤椅坐,也可以推出门外上街溜达。 西寅还跟霍山扣学习怎么做菜。 做红烧肉总算抓住了火候。把他母亲的脸都养肥了。 兔子爷住的甭提多舒坦。 西寅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那是真不错。 家里有老人家担心你挨饿受冻。 啰里啰嗦家长里短要你天冷穿衣服。 烦腻了这亲情的甜蜜还能回房间看那安安静静跟着10蓝色数字打转的湖水蓝眼睛。 兔子爷注意到有人看他的时候,西寅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 旁边屋里他妈早已经把老太婆伺候妥当,自己关灯睡了。 隔壁西瓜大红鸳鸯被扬起来,盖住了小小的蝎子。 西寅拉了灯,钻进暖暖的被窝。隔壁鼾声如雷刚巧响起。 “听起来就跟你打的一样。” 被窝里稚嫩的笑声传出来。西寅也笑了。 他打鼾这事儿随他爸,连声音都一摸一样。大半夜的此起彼伏。兔子爷花了大半个月才彻底接受。如今已经可以无视一切杂音,安然入睡。连之前鄙视那油腻腻的红烧肉他也能吃上两口。 兔子爷的一头亚麻色淡金发被西寅一顿一块红烧肉滋润成了灿烂的金发。走在阳光下尤其耀眼。发顶天然带了一个光环,看起来就好像天使一般。 推着轮椅走过时那低头的一瞬间,金黄的瀑布倾泻而下,挡了西寅眼中的世界。 他一抬头,嘴角浅笑,西寅的世界又回来了。 “我们去哪儿?” “带你上大陆进羊城去吃正宗煲仔饭。” 西寅认识人,在小周五晚上爆棚的大宾馆靠人脉聊两句停好车。 兔子一看就知道这是情人旅馆。 脸上先红了红。 那边聊完天,抽完烟。 西寅走过来把着他轮椅往宾馆大门口推。 “那是我一个朋友。以前家里开旅馆的。被砸场子砸多了来求我们饶了他那店。每个月交保护费超积极。后来改行专做情人旅馆。他奶奶的!情人旅馆都能开成连锁的!挺牛的一人。以前,西街的房子也是按他的想法来管的。” 兔子强行按下那颗躁动的心。装作闲散随意地答:“日升会势力范围最繁盛的时候也不过从青木山往下到海边,贯穿安居岛南北。攻陷东山才开始了东边的版图。而青木山以北的大陆,从不涉及。何来收保护费这一说法?” 轮子停下来。 西寅快走两步,在他面前蹲下来,趴在他膝头,抬头看着他,意有所指地笑了。 “不是就让他变成是。没有就去抢回来。” 看着他眼里的势在必得,那一刻,兔子想起来这个男人除了是他的专属车夫,还是日升会前任三当家。而根据宁正的说法,日升会没有真正的当家,堂主在自己的封地各自为政。就连宁日本人来岛,也要按规矩给当地堂主交过路费。 “小小的诸侯王。” “总结得很贴切。” 西寅柔了眉眼站起来。 轮椅开始继续往前。身后的声音少了一份轻狂,多了两分沧桑。 “都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了。多说无益。去吃饭!走你!” 好好的路为什么要跑呢? 你还推着轮椅呢! 轮椅上是我! 兔子爷被这大小孩弄得没脾气了。 车速过快,又不好打扰他兴致,只得自己紧扶左右把手。 手筋再怎么因为用力而突出,脸上依然带着迷人的微笑,显示他享受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耳边风声夹杂着细碎的问话。“叔,怕不怕?” 就知道欺负人。 若真记起我那身份你岂敢这般嚣张? 兔子爷咬紧牙关:“不怕。” 倔强得像头驴子。 轮椅突然一个急刹,兔子爷身子因为惯性整个前倾,倒在西寅早准备好的坚实臂弯里。 青白的脸庞没有一点血色。额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兔子爷推开他的手。 哼一声,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 丝毫不去理会那左右声道轮换的致歉。 西寅知道这是真生气了。急得绕着他打转。“我错了。爷!宝宝!亲亲!完了完了!这不是子居那臭小子说什么急剧变化,速度压制可以激起身体肾上腺素上升,必要时候增加一点情趣嘛!” 轮椅坚定地往前。 “他这一套理论要是行得通,哪里会熬到居恨他这么多世?无论是在商场年少无知还是那年游乐园设计险境,但凡心术不正,那就无所谓真心可言。”轮椅继续往前。 身后紧跟的脚步声渐渐缓慢,淡去,最后停在原地不动。 兔子爷心里恼他这么快就放弃,没有半点恒心。嘴里咒骂一句,“白教你了。” 轮椅越走越快。 羊城灯火通明,夜市街边摊档林立,人声鼎沸中爆出一声震天吼。 “爷!这边儿!” 兔子当时急火攻心,慌不择路。定了方向就朝大路继续走,等着他过来追。结果这一回头,他停在了街巷交叉口,明显是要从那里拐进去的架势。他还以为胆小鬼被说中心事心生怯意。自个儿自作多情苦恼了好一阵。想来自己真是没出息。尝到一点别人给的甜头就放不开手移不开眼。明明别人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情人旅馆也是,膝头那一句若有若无也是。都不过他自己胡思乱想发花痴! 现在的场面有点尴尬。兔子的轮椅已经走过了至少五家大排档。两人中间隔了半条街的距离。 身为一个长辈,他的轮椅不动了。 轮子转了个方向。 兔子爷把手从扶手上移开,交叠在大腿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个交叉口。 “得得得!都是我的错。我过去你就不许生气了哈。” 兔子极不情愿地,淡淡地,“嗯。好。” 西寅嘚瑟了。 八字脚走得大摇大摆。 脸上写着“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兔子觉得自己好歹是长辈,不能这样被他压下去。 幽幽地补上一句“还算懂事。” 八字脚立马端正了,小跑着过来一步也不敢怠慢。 那毕恭毕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奴才相。 都是组织里上下辈的规矩坏了他。 轮椅安稳地往正确的路上走。 喧闹的人群被刚才那一声吼镇住,安静得不像话。 羊城不小,但是美食家喜欢围在一起做个饭什么的,羊城广场豆腐大小的地方也变得藏龙卧虎。纹身藏在长袖里的眼镜仔来自香港罗汉堂。 推牌九的一桌抠脚大汉分分钟下澳门晒冷。 都是道上的“同事”,谁不认识谁? 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句话制服日升会三当家的瘸子。 到底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呀! 兔子觉得这样还是不行。 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威严。 对他,这一层身份从来只是祸害。 虽说也是接近他的幌子。 到了现在,住在他家,这幌子也就不必了,这弊端也就刺一样生生扎在心上了。 要说服软,兔子爷也拉不下这个脸。 他们也许认不出长大以后的自己,兔子爷可忘不了这些当年十一二岁的时候跟在宁正身边四处闯荡看过的脸。 个个都是狠角色。幸好,正比他们更狠。 兔子爷跟西寅就这么接受众人迷之目光的凝视,悄无声息拐进窄窄的街巷。 在城中村复杂的街巷里一路转来转去。 头上就是握手楼。 一线天光还被乱拉绳挂上的晾晒衣物挡了,在脸上断开一节节阴影。 水滴落在交错无序的电线上,铺开,又落下来,坠落地面砸碎。 危险而混乱。 跟他们的叔侄关系一样岌岌可危。 脆弱的关系,随便一点火星就可以系数打破。 他倒是很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打破西寅心中根深蒂固的上下级关系。 真真正正成为关系对等的恋人。 兔子爷望着天,喃喃道:“这要是烧起来……” “那可就完蛋了。这里头住了好几百人呢!啧啧啧!十平米!割成……” “闭嘴!” 兔子爷本就不是没话找话说的性子。西寅这茶煲不主动找话题,两人就都沉默了。 一路无话走了好久。 久得兔子爷心里有点慌。 他不要这个样子。 他急切地转过身去看他的脸。 西寅的脸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他一手□□出来的好徒弟,真的做到了面不改色。 “我……” “嗯?” 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有错我们俩和好吧好不好你这样我怕。 显得自己太卑微。 混账你吓到我了还指望我跟你道歉? 可他是真想道歉来着。 要是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两人独处的机会。 万一,万一他生气了,觉得自己太难伺候了,不要自己…… 兔子爷低下头,眼里有委屈在打滚。 再有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噗!” 嗯? 兔子爷警惕地抬头。 西寅忍笑不能,两肩耸动像个小马达。 咬着字不敢笑。变成喉咙深处诡异的“呵咔咔”。 兔子爷察觉不对。 一拍把手,“不许笑!” 他不说还好。这眼红红,小手拍桌子的模样太让人想狠狠欺负他了。 兔子爷看他越笑越放肆。急着制止,不自觉又宣布自己长辈身份:“不许笑!我可是你爹的兄弟!”余音褪不尽的奶味丝毫镇不住曾手持凶刀横行安居岛的前任三当家。 “啵啊” 西寅蹲在身子在他脆生生的小红脸上亲了一口。 口感太好,忍不住上手去揉。 “别气别气,都是我的不是。” “嗯。” 兔子爷高冷地原谅他。 “噗!不是。你还真绝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急得哭出来。子居那臭小子神了!” “嗯?” 兔子爷拉长了尾音。有猫腻。 “我爸爸说你脾气别扭。心里想要什么不明说,别人不给你又自己生闷气。嘴巴子毒辣辣的。这样不好。你想要什么就尽管说。我有的都给你。没有我就抢回来给你。” 西寅轻轻抱起他,收了轮椅搁墙角。 兔子爷说不怕被偷了?西寅说哪个这么没眼色?意思是他都推着轮椅走了那么大一圈,哪个崽子还敢认不清他三当家的东西。说完还是拾起地上石子,听话乖乖的在墙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 “行了。我跟你说。待会儿去的这家煲仔饭是我一个退休的手下他自家做的。不是开店的。我问他你手艺这么好怎么不开一家店?他说不想再开大排档。出来了就不想再进去。” 这个话题太伤感。西寅换了一边手抱他,强行扯开去。 “你知道小旭那家伙听说我要带你上羊城什么反应吗?” 兔子环着他脖子,顺着他意问“什么反应?” 西寅抬头看他。 “我怕摔。”兔子如是说。 西寅笑得春光灿烂。 “那小子口水都流出来啦!我就不带他来!我爱带谁来带谁来。” 人家电灯的光刚好从一线天射下来照在他松弛的脸颊肥肉上。给他光光的额头打了亮光。 那一晚,西寅带他吃的是腊肉煲仔饭。那味道他一直记得。 西寅巴拉巴拉一大堆。给他夹了一堆肥猪肉。 兔子眉毛都拧起来了。 西寅“腊肉不肥不美。瘦的太柴,得肥肉润一润。” 兔子捏捏自己二两肉,又看看他肚皮的镖。嗷呜一口吞了肥肉。兔子咬了一口,满嘴的油,倒是一点都不腻。有点甘?有点甜? 西寅又说,“锅巴最好吃。” 随即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三分钟解决一锅等了三十分钟的煲仔饭。吃完他又闲不住了。看见兔子锅里还有,毫不客气夹起来就吃。“我看你吃得太慢。帮帮你。” 那时候兔子第一次喜欢上腊肉。筷子一戳饭锅中心,狠狠瞪着他。像一只护食的狼崽子。 西寅砸吧砸吧嘴进厨房了。里面传来当地方言跟锅碗瓢盆的声音。 “哎!只瓦撑放着!我洗!毛理由你来洗的。(哎!锅放着我洗!哪能吃你的还让你伺候!?)” “牛绳你真是不开店啊?(醒,你真的不开店?) 蚀大底咯!鹅同你说!(亏大发了!我跟你说!) 现在的老细啊!哎呀!(现在的老板呀!) 放二两米两够肉就够胆打铜锣吹水说他屋企煲仔饭正宗!(放二两米两片肉都敢吹嘘他家煲仔饭正宗。) 我顶他个肺!(%#&) 饭焦都毛他仲够胆讲!(饭焦都没有哪里正宗了?) 仲健康喔!(还健康!) 饿死艾都不要!(我宁愿饿死!) 做人呢!最紧要是吃!(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吃。) 你如果毛钱尽管说!(你要是没钱尽管开口。) 铺头我都给你稳埋!(铺子我找。) 伙计算咩呀。(伙计算什么难事儿。) 甘谙得甘桥巧!(正好。) 我有班衰仔仲揽住散会费流浪街头无所事事。(我有一帮崽子还抱着一点儿散会费流落街头无所事事) 你开店鹅埋单,你顺手帮鹅治一治那帮死靓仔!(你开店我投资,你顺便帮我治一治那帮崽子。) 一于敢话啦(就这么说定了)! 你不做掌柜?(你不当店主?) 甘煮饭!(那大厨) 甘得了呱?(这总行了吧?) 我叫张~我亲自同你配个醒目仔!扎得定主意的!(我让张~我亲自给你找个聪明的伙计。能管事儿的。)” 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兔子爷主动向他请求。 “下次,我还要你带我上来吃腊肉。” “不怕肥?” “不肥不美。你说的。” 西寅在路边停了车,摇上褐色玻璃车窗保证从外面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晒冷(输赢几百万一把过) 微博:晋江萧郎君 那里开高速 第200章 吃蝎子的大西瓜 西瓜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他大金链子在异国沙滩,左手一个丰腴的右手一个翘臀的。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跟路过的三点泳装一样火辣辣。 他下水游了一会儿。身子软绵绵浮起来。他干脆不使劲儿,平躺在水面。 先是手臂被啄了一下。不疼还有点痒。 再来是脸蛋。 亲他的东西嘴巴里像喊了棉花糖。亲一口,留下一阵小孩子的甜香。 西瓜慵懒地睁开左眼撇一下。看见是一条金黄色尾巴的清洁鱼。 这种小鱼以大鱼身上脱落的皮肤角质为食物。被很多沐足场所养来逗弄客人。 西瓜去过好几次。他还办了一张会员卡。可惜就是忙着找女人,没有时间去玩一把。 西瓜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到这么久远的事倒真是少见。 清洁鱼通常是成群结队生活的。这一条偏偏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在外面打拼。 西瓜心疼它。 从水里把它捧起来,放在肚皮上。 就地取材,勺了一点水浇在它头上。 水流顺着他肚脐眼流下去,藏不住。 他就多浇几回。 看着这条清洁鱼虔诚地亲吻他那一圈肥肉,西瓜觉得很好笑。 “你说会不会把你养得跟我一样胖” 那鱼仿佛能听懂人话。 知道西瓜嘲笑它一直在吃,不停地啄,笑话它要长成胖子。 越亲越往下。 这小鱼技巧还不错。 含着吞吐,没有磕到坚硬的牙齿。 西瓜不自觉竖起来了双腿,夹紧小鱼揉搓。 那小鱼好像故意让他不痛快,在他早上生理现象的凸起上狠咬一口,消失了。 连个春梦都不让人好好做完,西瓜无奈坐了起来。 正想顺手下床用手解决了。掀开被子就是蝎子被呛得泪汪汪的大眼。 西瓜在梦里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脆弱被柔软的口腔包围。 谁曾想这是真的? 西瓜话都说不利索了。“蝎子!你!” 从前还只是抓着他手喜欢。 好啊,这会儿色胆包天直接上了? “蝎子,不是,你别,我,啊!” 身体比脑子快。西瓜扬起脖子,脸上纠结的神色随着下面嘴巴的努力蠕动迅速加深。喉咙里吼起了细碎的头狼夜里向着月色畅快嗷呜的声音。 登顶的时候西瓜脸上棱角分明,边上圆肉都被挤了下去。额头起了薄薄一层细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因为解放而张开。 “咻~舒坦。啊不是。 ”被快乐冲昏头脑的西瓜很快完全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光着身子扶起趴在他肚皮往下膝盖以上的蝎子爷。 蝎子爷伸出小舌头舔了嘴边吃剩下的。邪邪一笑:“浓。” “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把兔子流放西街?” 蝎子不知道想起来没有。 九间房,蝎子的哭声响了一个晚上。 旭以为西瓜惊慌失措大早上跑过来是因为被人追杀。警戒了两分钟,锁好门窗。 西瓜支着牙拨开头上短发。嘴里嘶的一声。“这里。给上点药。皮皮下手太狠了。” 原来,西瓜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被蝎子口了。翻过人家屁股,大掌啪啪啪打了半夜。 全家都被吵醒了。 兔子爷哭着抱着屁股被打出血的三岁的蝎子。西寅跟西瓜吵。 “我养他这么大就让他干这事儿?” “那你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不要好好管教?正好。” 西瓜一脚踹断实木衣柜,抄起碎木头又要过来打。被抓着红棍过来的皮皮劈头盖脸一顿胖揍。西瓜不打女人。吃了老大的亏。 大半夜闹得家里吵吵闹闹的。 兔子爷抱着他三岁的哥哥睡西寅那边。西寅去给他老爸做思想工作。 大清早起来,兔子爷怀里空空如也。 “哥哥。” 兔子爷一哭,西寅就心软了。 被全家人不待见的西瓜一个不痛快去了西街。 九里香刚从皮皮那里得到消息,她们都受恩于兔子爷,再者说,这混蛋白吃那么多年,现在又来祸害人。“姐妹们!往死里打!出了事儿皮皮姐扛着!”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 更何况一条街的女人? 他无处藏身,就来找旭这第二个儿子了。 “该!” 旭给他狠下一手,美其名曰活血化瘀。疼的他嗷嗷叫。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西瓜低下头沉默。 “指不定是误会。你们住一起,是吧?大家都是男人,是吧?那种事大家都懂,是吧?再说了,蝎子爷那人,”旭本想说本来就对你有意。西瓜也是知道的。“也许只是……一番好意” 西瓜斜眼看他。 “好了我知道。谁能因为一番好意干这事儿?那蝎子爷是认真的。你呢?” 西瓜又低头,沉默。 西瓜:“首先他是男的。” “我也是男的。我哥哥不介意。我瑞哥哥也是男的。我的家教老师不介意。” “我介意。” 旭觉得蝎子爷其实算不错的。一来痴情,虽然错付深情。二来专一,爱上了西瓜这三十年都不带换的。可不喜欢,那也不能勉强。 旭一拍他肩膀。“三年起步,五年不亏。喜欢就上。不喜欢就算。只是呢,你这一生气就爱打人的毛病,毁了兔子爷还不够吗?你就没想过反省反省自己?” 西瓜抖出一根万宝路折断滤嘴扔了,就着烟丝咬在嘴里。旭驾轻就熟给他点上。低头,点烟,配合默契。 西瓜抽了一口。烟雾里藏着那年葡萄架下的酒。 西瓜出了神地看着那一支烟。燃后的灰烬一点点熄灭,却依然□□。西瓜手指弹了一下,烟灰落。没有落完全。剩了一点挂在上头。要掉不掉。 “不干脆。” 西瓜把烟头狠狠掐灭在水杯里。 旭那一日陪西瓜喝了一早上的牛奶。西瓜喝酒。 问他,“你说他们两兄弟怎么都这样?” 一日,伺候好老太婆熟睡。西瓜忙里偷闲和蝎子藤架下对酌。蝎子偷喝西瓜杯中残酒,醉死。西瓜被半夜凉风吹醒。“这里可不能睡一晚。”抱蝎子回房。蝎子酒后吐真言。要和他睡。西瓜当晚就找到了囡囡,也就是他们的妈。 “兔子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承认是我当时做的不对。可你不能怪我。你想想,我一大锅孩子一起养大的。突然冒出来两个儿子说要做我媳妇儿。你让我怎么接受得了?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西爸爸,我爸爸跟我说过,就连最心疼的幺儿你也不会放在背上。为什么你就只背着蝎子爷呢?”西瓜不答。喝了半瓶酒。 “还有,听说,蝎子爷本来没有名字。就是常年趴你背上你说他跟个蝎子一样扎人,就给取名蝎子了。”西瓜依然不答。 “还有,我爸爸说,当初是蝎子爷跟你表白。你把人办了。蝎子爷威胁你把西街的莺莺燕燕全部撤了。你不肯。你们才闹僵的。有这回事吗?” “兔子爷还没怎么你,就是中了迷药,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人打到现在这个样子。蝎子呢?你把人办了。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你说。” “我爸爸生日的时候蝎子爷过来送下水道系统的模型就是为了见到你。可你说娶了囡囡就要负责。现在,我妈也不在了。你还有什么顾忌的吗?” 西瓜起身。 旭:“你去哪里?” “找人。” 这是想通没想通啊?旭看着那离去的沉重脚步,看不懂。 九间房丢了人。 廖天瑞瑞发散整个警察局去找蝎子。 一个三岁的孩子他能跑到哪里去? 安居岛也不大。 很快,蝎子就在伊零网吧被抓到了。 争执过程中手臂受了点伤。 西瓜掐了滤嘴,烟都放在嘴边了。忽然想起来这是医院。又把点了火的火机关了,扔回口袋里。发狠地扣出烟丝扔嘴里嚼了。继续道:“兔子说了,当初就是设定随他的喜好调整的年龄。他现在想当一个小孩子。那就随他吧。” 水果刀落地。三岁的蝎子好奇地看着手中流出的红色液体。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很痛,然后把削好的苹果扔了。 “你干什么?” 西瓜怒吼着冲过去。抓起他流血的手按紧。 他太使劲儿。蝎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西瓜脸上肥肉挤成一团。比他更难受。他强行松开脸,蹲下身子,轻轻摸他的脸,给他抹眼泪,温声细语哄他。“疼不疼下次要吃什么找我。不要自己动刀子。知道了吗?回答呢?” 小蝎子扁着嘴,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知道了。” 西瓜带着小蝎子离开。 旭有点想哭。为那逃避现实的蝎子爷。他去找伊零,就是要找回他失去的那段记忆。真是不幸呢。两次都爱上同样不爱自己的人。 西瓜给蝎子上了药,带回了九间房。小心抱着睡。 蝎子蜷缩着身子,窝在他肚皮上睡得正香。 半夜一声尖叫,西瓜醒了。 肚皮上少了一个奶香娃娃,多了一个二十多的俊秀青年。 只消一眼,西瓜就认定他是长大之后的蝎子爷。 蝎子爷想逃。西瓜伸脚把人绊倒在床上,翻转身子,把人禁锢在双臂之间。 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要逃?” 蝎子爷被这突如其来的瞬间长大吓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他的思想还保留着三岁的稚嫩。跟不上身体的急速成长。眼神清澈见底,无辜得近乎可怜。 混乱的蝎子习惯性地被西瓜这一脸横肉吓哭。眼睛模糊不清。小嘴巴咬合两下,眼睛眨眨,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孩子特有的高音在夜里震天响。 在隔壁家都要起来亮灯痛骂之前,蝎子的小嘴巴被堵上了。 泪水止住了。 他大概觉得这样很好玩。哎嘿一笑,吮着西瓜的嘴唇当糖吃。 他三岁。 可西瓜成年了。 被喜欢的人这么挑逗,西瓜很正常地起了反应。“别作死。” 本来两人就离得不远。西瓜为了防止他逃跑,贴的死近。这会儿下面摩擦摩擦,很是难受。 蝎子扁扁嘴,把脑袋歪向一边。发现没有亲亲依然没有褪下去,他又转过头来好奇地盯着手撑着自己,苦海挣扎的西瓜。 他要是就这么安分地睡了,也就没有后面什么事儿了。 蝎子爷大概骨子里有作死的潜质。他自己献身,主动上前,嗷呜张嘴啃了西瓜一脸。 “找死!” 手撑不住落下来的时候怕伤到他,西瓜抱着这个智商跟身体不符的成年娃娃在床上滚了一圈。 西瓜平躺着。两手抓紧这个成年娃娃。 蝎子嘟着嘴坐在他肚皮上。动也不敢动。后面竖起来了一根好粗好大的棒子。 蝎子以为西瓜嫌他不听话要拿棍子打他。低下头,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西瓜:“三年起步,十年也不亏。” 趴在人家肚皮上醒来的蝎子是懵的。早晨的低血糖过去之后还是懵的。脸上火烧一样的热血在血管里咕噜噜欢快地开火车。 他看着西瓜安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后面那个尤其需要小心。不可以激起它的反应。 “啊!” 退到一半被用力压回最初的模样。蝎子全身都在快乐地颤抖。下半身吸得更紧。 西瓜睁开眼睛。点了点他鼻子。“傻瓜,我睡觉打呼噜你不是不知道。逗你玩呢。” “放开我。”智商上线的蝎子爷异常倔强。 “为什么?”西瓜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你要逃?我喜欢你。”西瓜吻了他眼角的泪水。“好我认。我喜欢你。”再重复了一次甜蜜的告白。 蝎子爷啜泣着摇头。还是不接受。 “为什么?”西瓜咬着牙问。 蝎子爷大早上没吃饭正低血糖呢,差点被他做昏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给他喂粥吃。睁开眼睛看见是西瓜。想撇开嘴去。 西瓜眼珠子一瞪,挖了一勺子瑶柱瘦肉粥放进自己嘴里,掰过他的脸,嘴对嘴喂给他吃。 恶狠狠地宣布:“我西爸爸看上的东西,一跟手指也别想逃。”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蝎子面无表情。显然已经对他的甜言蜜语麻木了。因为同样的话,他实在对太多人说过太多次。 “啧!” 怪自己。 怪自己以前不知道珍惜。 怪自己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 西瓜放下碗,直接把人搂在怀里。贴着耳边亲亲再说话。“那我就说一辈子。说到你相信为止。” 蝎子爷不说话了。 西瓜看他耳尖红红。知道自己抓住机会了。他就着刚才亲亲的地方再啄一下。 蝎子爷敏感的身体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西瓜压低声音。用此生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说你不相信。那我只好做给你看。”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身体都是黏答答的。耳朵像是结了蜘蛛网,除了他的低声细语,别的全都听不见了。 在一个明朗的周末,西寅推着兔子爷上大陆吃煲仔饭。以二人世界的理由拒绝了所有人包括西瓜的请求。 皮皮带着西老奶奶去公园散步。顺手去西街看一看九里香。今晚不回来。 西瓜只好独自出门觅食。 晚上回来推开门。 蝎子光着身子,手里握着刀子。血,在大红鸳鸯被上结成黑色的块儿。 皮皮告别九里香,把西奶奶带回家。开门发现没人。把西奶奶安顿好,去了西瓜房间查看。 “皮皮,怎么了?怎么全身都在冒冷汗?” 西奶奶哆哆嗦嗦给她取来毛巾。 皮皮颤抖着手打字,把西瓜自杀的消息传出去。 霍山扣很快查明白,因为暗云处于无主状态,蝎子恢复记忆之后马上就回去了。为了阻止他消除记忆继承暗云,西瓜随他上去了。 “这俩人真是,至死不休啊。” 皮皮接过西奶奶的白毛巾,心里捉摸着怎么跟老人家说这事儿。她瓜娃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过了许久,皮皮看老人家今天还是有点精神的。试探着问:“婆婆,如果,我说如果,如果瓜娃子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你要怎么办?” “他幸福吗?” “幸福。跟自己喜欢的人生生世世待一起,他幸福得很呢。” “那就行。皮皮,你今天带我去见的,西街那个叫九里香的,人不错。你喜欢就带过来吧。” 皮皮拿白毛巾捂着脸。“谢谢婆婆。” “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清楚了。这病也时好时坏。可我记得我妈说过,孩子们自己觉得幸福就是做父母最大的幸福。” “谢谢妈。” 皮皮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第201章 杨家那些事儿 “杨医生早上好。” 走廊护士路过对他弯个腰。 回一句“你好。”继续往前走。 后面那些花痴护士还不走开。一个劲儿地窃窃私语。 “杨医生今天好帅!” “杨医生哪天不帅?” “暖暖的,比那头牛好多了!”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气死我了!” 他们口中那头牛,是牛仁。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交往的恋人。 虽然毕业一个留大陆一个回安居岛。但是,缘分还是有点奇妙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失去了很多很多之后,杨阳妥协了,跟着牛仁来到了安居岛定居。 算是,旧情复炽吧。 不过其实他们一直都有电话保持联系,关系也一直没有闹僵。现在的状态,不过是从分开时候的偶尔会想念变成现在看着对面人在自己低头继续研究病例而已。 医院里不待见他们这段关系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就是:牛仁这人,医术可以,为人不坏,奈何嘴巴太毒。 听说以前还是不对外接诊的。神神秘秘的。 现在好多了。 他敢躲办公室不出来接诊病人,杨阳就杀进他办公室。 干嘛? 言之以情,晓之以理啊! 嗯,屡试不爽。 肩头被拍了一下,身边短暂性人为地震了一下。 “杨医生早啊!” 嘴里被塞进一个薯片的杨阳把两脚分开一点,悄无声息稳住自己。“小甜甜早啊!” 三百斤的小甜甜叼着一袋薯片蹦跶着到复健室去了。 杨阳嚼一口,青瓜味的,怪怪的。 想健康就上菜市场买青瓜啊! 吃什么薯片? 当然,杨阳没多人家的生活指指点点。进了更衣室换上工作服。 “小甘,你姑妈还好吧?” 跟路过的护士小姐打过招呼,杨阳换上整洁的白大褂。出来护士站翻开病历自己看。顺便聊一点家常,打好关系。 甘露低头认真写病人资料。 “我姑妈在家带泱河,非~常不好。” 莫泱河是甘露跟莫逆的孩子。人家说七岁八岁狗也嫌。莫泱河可不一样。自从会说话会走路开始大家就很嫌。应该说,自从一出生把莫逆的后背当作游乐场上蹿下跳就已经奠定了他遭人嫌的命运。 “小孩子,活泼一点好。三号床的资料给我。” 甘露抽出一叠病历单给他。抬头就看见杨阳那俩淡淡的黑眼圈。“注意休息。” “没办法。阿仁休假,手术都是我来做。” 杨阳说着,拿着病历资料往三号床所在病房去查房。 “喂你好,这里是牛仁医院。什么?臭小子又跑了?” 背后一阵忙乱,甘露有得忙啊。 做母亲,真辛苦。 尤其是莫泱河的母亲。 三号病床对杨阳的职业生涯有着异常重大的纪念意义。 这是杨阳初次独立成功完成心脏搭桥手术。 在宿舍里总是翻开《菊花养殖手册》专门翻开那一章递到他面前,看他面上冷淡耳尖透着粉红欺负他的牛仁,解剖成绩在班上是top1.杨阳被牛仁双手吸引,牛仁因为先天顽疾需要他帮忙阅读医书,两人常在一起学习,终成眷属。 毕业分开的时候牛仁把书撕成两半,一半塞他手里,头也不回上了渡轮,从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现在,杨阳回来了。 那头牛居然拿着半本小黄书说要跟他的拼成一对。 气得杨阳当着全医院值班医生护士的脸狠狠给他一巴掌。 牛仁对外是说出去休假。 只有半夜身边人被劫走的杨阳知道,他是被不知道哪个黑帮劫去医治他们大哥。 生死未卜不至于。 对于医生,黑帮还是很尊重的。 但是,万一牵扯进什么篡位之争,那就另说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除了用工作麻痹自己,杨阳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猜猜我是谁?” 眼睛从背后被人用手背捂住。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杨阳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转身扑进他怀里。神经质地去听他跟自己一样鼓动不已的心跳。 “吓死我了。” 牛仁手里攥着东西,又想摸他的头。最终还是下巴磨了磨他发顶。 他几天没剃胡子,扎得杨河娇嫩的皮肤难受。 “你的胡子弄疼我了。”杨阳一脸嫌弃推开他,趁机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窃笑的脸。 不能让他抓到把柄笑话自己。 “不是。咩,小绵羊!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牛仁抹一把胡子,迅速追上前面瘦削的身影。 两人靠在病房门上,小心看着里面自己整理那折起来之后比自己身子还要大的被子的一个三岁男娃娃。 “那孩子名字跟我小舅有点像。叫崔杨柳。脾性也是差不多的样子。难受也好,思念也好,通通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不给别人添麻烦。伤心了,就夜里自己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他父母双亡,一出生就进了孤儿院。还没来得及报答院长,先劳烦宁先生大晚上载他来医院做手术。不知道院长夫妇花了多少钱自己多久才能还清这份恩情呢。这孩子也是苦啊。你看,又哭了。” 好想吃霍老师烤的红薯。甜甜糯糯的,甜甜的,在口里化开一股浓浓的甜香。光是想到这里,崔杨柳就止不住地舔了一把自己细薄的嘴唇。 在医院,没得吃。伤心的崔杨柳把小身子埋进刚折好的被子里,小声啜泣起来。 “你看!我就说这孩子懂事太早。” “能哭出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最怕心揪着,思念盘旋打结,思念的人却不在身边。” 完了! 这龟毛又伤春悲秋个屁啊! 贴过来作甚? 手拿开! “规矩点!在医院呢!” 牛仁强行收回在人家屁股上作恶的双手。“我这手啊!手术做多了不受控制。非得给某人做一做前列腺按摩恢复手感才行。”说着又来揉他腰。 杨阳不依。“滚!三天不许接近我!你好臭!口腔细菌群落失衡了!快去刷牙!哎呀你什么东西咯到我了!” 杨阳正奋死护卫自己的领地。 莫逆甘露他儿子莫泱河敲敲窗户玻璃。嘴里在说什么没听见。 崔杨柳小身子拖着宽大的成人病人服,双手捧起小凳子,小心站上去开了窗户。 莫泱河单手扶着边儿,一用力翻了进来。灰头土脸藏不住小太阳一样的笑。 “小媳妇儿,看我给你带你什么好东西?” 莫泱河说着扬起手上冒着热气的一只大红薯。 “谢谢哥!哥最好了!”破涕为笑的崔杨柳伸出小手接过红薯,坐在病床上吃起来。 “好吃吗?”莫泱河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好吃。霍老师给我们带过。吃过一次我就忘不了那味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真的太好了。” “霍老师?”莫泱河黑了一张脸。 “常常来我们孤儿院的一个光头大哥哥。最喜欢霍老师了。不喜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霍老师说话又好听。又有才华。还好温柔的。我们超喜欢他的。” “呵呵。” 霍山扣啊,有了我孙子瑞瑞还处处留情?莫泱河盘算着怎么整蛊霍山扣的时候,崔杨柳给了他一个机会。 “等改天啊,哥你来孤儿院,我带你去见他。你也会跟我一样,爱上这个光头大哥哥的。” “我呸!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带廖天瑞去孤儿院吃个醋,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崔杨柳似懂非懂地:“哦。可惜了。” “红薯好吃不?” “好吃。” “你那霍老师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哥,做的烤红薯,好吃。” “真的?” 兴奋让莫泱河选择性忽略了崔杨柳为了顾及他的想法,故意一句话断三截的异常。他固执地坚持,崔杨柳说的就是他做的比霍山扣做的好吃。 “更喜欢吃谁做的?” “哥做的。” “嘻嘻,”莫泱河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为什么。” 崔杨柳舔着手指,眼睛往天花板瞄了瞄。很认真地说:“嗯。哥做的有一种木头烧起来那些泡泡啪啪啪冒出来的香气。很特别。吃哥的烤红薯让我有一种回到夏天夜晚,在闪烁的星星注视下开篝火晚会的感觉。” “小洋流!”莫泱河惊得唤起他当年的名字。 这不是跟他爹唤他小舅的名儿一样吗?难道?门外杨阳全身一震,也顾不上后面牛仁在他手上折腾了。 崔杨柳从烤红薯上收起张开的大嘴,抬起头,一脸茫然。“哥你是在叫我吗?” “嗯。小杨柳。”莫泱河笑笑。“你这张嘴可真会吃。” “那是!温姐姐还说我以后可以靠吃饭给人家看来赚钱呢!她说我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吃,美美地吃,他们看到了也想吃,就要忍不住口水,要来掏钱买我的东西了。” 莫泱河故意嗔怪道:“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给我吃一口。” 崔杨柳艰难地把红薯从嘴边移开,推到他面前。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咬掉一口心头肉的场景。 莫泱河张开大嘴作势要吃。看他那样儿,一个脑崩儿过去。“我开玩笑的。你吃。” 崔杨柳如获大赦。吃了两口又停住。问:“哥,这个,是不是很贵?”所以他不舍得全给自己吃? “贵。” 崔杨柳忽的觉得手中红薯发烫。“那,”我赔,我拿什么赔? “我花了好多心思找的枯树枝。” “?” “在对面小公园挖了个坑。现烤的。”就是找遍整座山头才堆起小灶头,这事儿莫泱河没告诉他。 知道东西不贵,崔杨柳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吃。磕到牙了。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对小钻石闪闪的婚戒。 “这是什么?” “我俩的定情信物。” 莫泱河说着,不管崔杨柳反抗,给人家戴上小的那只。 “真好看。但是,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就给你。” “为什么?” “下聘礼。”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门外的杨阳脸都黑了。他想起来当年杨留做饭。灶台边站着呢,那让自己喊他做爹的小屁孩儿攀着杨留裤脚爬上他小舅的腰。够长了手去。 杨留怕他被炉火烫着,连忙转身抱离灶台,把他放下去。 杨留再次拿起锅铲,感觉右手中指硌得慌。 低头一看,热泪盈眶。 转身跪下抱着杨河哭着,胡乱亲着。 杨阳全程懵逼看着杨河嘚瑟抹鼻子叉起腰,晃晃手上一模一样的对戒。 “这是这些年你给我的全部零花钱买来的聘礼,给哥一辈子戴着,不许取下来。”想了想补上一句,“下辈子也要戴着。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是哥我来亲自给你戴上。” 想起他爹跟小舅这一段缠绵就腻。 想到这孽缘续了这好几世,今儿个可算开花结果了。 杨阳不禁喜上眉梢,又有点担忧。 “十八岁之前不许给我出手!色老爹!” 牛仁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哭又笑。亲亲他发顶。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我就不戴上去。别哭呀。你哭我难受。” 杨阳抬手,看见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了一枚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戒指。 “这啥?” “一颗来自非洲大草原的钻戒。那老酋长挺不错的。开了帐篷随我挑。大的我也搬不动,就给你挑了个小钻戒。你手那么白,戴起来一定很好看。好好好我知道。医生的手是用来做手术的,不是首饰的衣帽架。我摘下来。我马上摘下来。你别动啊,你指骨有点粗~我慢慢退出来慢慢~” 杨阳一拳过去。 牛仁捂着肿了的眼追上去。“这又是咋的啦你?” “俗!” 杨阳说着,把手上大钻石戒指取下来放进衣服内侧口袋,若无其事继续查房。 房间里崔杨柳还是觉得不能随便收人家东西。“哥,这么漂亮要多少钱啊?我没钱的。还是还给你。”想要取下来。 莫泱河压住他手不让他取下来。一本正经道:“笨蛋。不许取下来。不值几个钱。不过里面有我的心。你取下来,我的心就死掉了。” 崔杨柳被他唬怕了。 没敢动。 莫逆:“我也有一个。我戴给你看。好看吧?” “好看!哥最好看!” 两个孩子手牵手,冲着窗外太阳光。 莫逆锲而不舍给崔杨柳洗脑。一语双关道:“你看!我们是一对儿的。” 一对儿的! 牛仁恍然大悟。 “阳阳阳阳!你等一下!我让酋长老大再给我送一只钻戒过来!我们一起戴!” 房间里,好孩子崔杨柳又问了。 “哥,你这个好好看。打哪里来的?” 野孩子莫泱河嘿嘿一笑。 “秘密。” 过道里莫逆正给旭打电话。 “对呀!小河说拿来看看,谁晓得这就给丢了呀!小旭啊!你今天不是来复诊吗?你给我好好记着,记着我媳妇儿她无名指有多大。我马上~” “阳阳阳阳!” 甘露侧身看着身边捂着眼走过的牛仁。“哟牛医生你这是~” “没什么。查房。都怪你们杨医生走太快。喂!你等等我!”牛仁说着快走两步追上去。 莫逆还靠在过道的墙上干着急。 “ 对。我就是不记得了呀!一场兄弟你是不是不肯帮忙?” 甘露伸手在他面前一放。“我这手跟你媳妇儿差不多大,你要不要带我去买对戒?” 莫逆扑通一声跪下了。“媳妇儿我错了。” “扣两朵小红花。” “两朵?这么多?不是我的错。是小河的锅!” “你的种还不是你的错?” “那,是我的错。” “干嘛?”甘露察觉衣袖被抓住,不悦地停下了进病房的脚步。 莫逆站直身子。近两米的个子完全伸展开来。大片的阴影把下面甘露的身影完全覆盖。他恶狠狠地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齿道:“一朵。” 房间里两孩子吃饱了,正并排趴在床上看莫泱河带来的绘画本。 乖孩子崔杨柳嫌翻书不方便要把戒指取下来。 “你干嘛?” “不方便。” “给哥戴着。一辈子戴着。洗澡都不许取下来。” “为什么?” “嗯。钻石戒指,那广告怎么说来着,钻石很远,嗯?” “钻石?” 崔杨柳慌得坐起来。 这要是玻璃珠还好。 钻石哎! 崔杨柳只是小,人不傻。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玩意儿不是他买得起的。 马上取下来推回去给莫泱河。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野孩子莫泱河抓着他手把人压倒。把他这病人双手双脚全部封锁住。硬是抓着无名指给套了回去。 “你拿着你拿着!我就是偷来给你的呀!” 崔杨柳艰难抬起一点腰。“哥你刚说这戒指怎么来的?” 甘露在身后阴阳怪气道:“莫泱河,人家问你话呢。这戒指怎么来的?” “妈呀!” 野孩子莫泱河忙中生乱钻人家被窝结果钻进人家宽大的病人服里。 因为穷,杨柳没钱买药看病。 医药费宁夫妇给交了。 病人服只有一套大人的多出来。 杨阳给他套上衬衫,小身板儿整儿个都藏在里面了。 “裤子不穿了。”说着给他卷起长出来的袖子。 所以现在,崔杨柳宽大的病人服里什么都没穿。 触到这里碰到那里的。妥妥就是摸到肉了。 崔杨柳娇喘着,无力抵抗。 “哥!别!啊哈。痒。那里,不要摸。” 甘露掀开被子。 莫泱河刚从崔杨柳熟透的脚尖爬上衣领。 一钻出来就是崔杨柳那绯红的脸。 粗重的喘息声声入耳。 莫泱河的脑袋咕噜噜冒着开水。 鬼使神差地把这罪魁祸首扑倒压在身下,一点一点拉近彼此的距离。 甘露眼看着自己儿子从另一个男孩子衣服里钻出来,还把人家推倒冲着脸亲亲。 甘露:“啊!!!” 莫泱河坐直身子,贼兮兮看着身下衣衫不整被吻得满脸通红的小人儿,笑着一舔唇。“红薯味儿的。” 第202章 张不三眼中的霍老师 霍山扣路过孤儿院那会儿张不三在篱笆墙外面学狗钻洞。 抬起头就见一个斯文的四眼仔踩着他露在外面半截的脚板过去。 疼得张不三哭爹喊娘。 那人眼镜歪了都没来得及推一推,第一时间回头急急忙忙把他扶起来,拍着尘土给他道歉好几遍。 张不三从哭成挂糊的大花脸往外瞄,一眼相中霍山扣左耳耳尖的朱砂痣。 我的乖乖! 张不三当时就不哭了。 把碍事的眼泪全憋了回去。 这是张不三第一次知道除了银发碧眼的瓷娃娃廖天瑞之外还有另一种意义上的美人。 温润如玉,清冽入如山泉。 本来这种美人通常是不食人间烟火,拒人千里之外,像廖天瑞那样只走过时在眼前的一头金发略可伸手被轻轻拂过。 霍山扣的出现教会他一个词-孤陋寡闻。 霍山扣不仅有学问,还相当平易近人。 蹲在草坪上被一群小屁孩儿围着问东问西也不嫌烦也不嫌闹。 张不三仗着身子小,钻到最里面没少占便宜。一会儿眼睛直勾勾盯着霍山扣念上善若水的嘴,一会儿闭着眼睛听着那山涧清泉一样的声音。 自此霍山扣来了,孤儿院的熊孩子跟变了个人似的。 钻篱笆的张不三老老实实听诗文课。 动不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妞妞开始照着镜子学着往脑袋上别小红花。 连常把我是北方一匹狼挂在嘴边的小拳头也把口头禅改了,趴在霍老师膝盖上牙牙学语一样跟着念之乎者也。 入会之后,张不三在带他指识的大哥口中再一次听到了霍山扣的名字。 “谁敢跟霍山扣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西某人过不去。三当家对这人的偏袒,二当家也是首肯的。你认准这个人的样子。看见什么能帮忙尽管上去搭把手。有危险的,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告诉我们三当家。” 入会不久,他又发现霍山扣这么重要的人物没有被绑架全赖另一个称号,霍老师。 没错,日升会里很大一部分是旭日东升孤儿院出来的小伙伴。大家都是熟人啊。从小玩到大的,就想说着学人家来个同学聚会。 正胡天海喝呢。张不三拿起啤酒瓶子准备表演吹喇叭。 一点朱砂红刺疼了眼睛。 张不三哭了。 同行的的小伙伴都说张不三喝醉了。 真是醉了。 竟然能再见到他。 醉死也值了。 霍山扣一开始是偶尔来孤儿院,教他们做学问。 霍老师是他们叫出来的。 明明同龄,霍山扣这人,天文地理没有一科能难得到他。 明明他当时也不过和廖天瑞同样是六年级,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顺手牵来。 说起故事来一套一套儿的。 每次说到下回分解的时候张不三的心那个纠结啊! 巴不得霍山扣就住孤儿院算了。 霍山扣家里不算富贵,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 跟他们这些没爹没娘要不是被温院长捡到铁定饿死的野东西不一样。 万万没想到,不到一年,霍山扣真的住进来了。 那段日子是张不三最高兴的日子。 每天起床都能听到霍山扣拿着点名本喊他:张不三。 当然,霍山扣不可能只喊他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张不三只记住了霍山扣喊他的名字。 霍山扣有一次嘴角微微抽搐,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一个弟弟?” 瞬间俘虏了张不三躁动的心。 “是啊!霍老师你神了!” 接下来霍山扣那怨念的小眼神张不三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会叫张不四吧?” “我弟弟叫张小四!你才不三不四呢!” 张不三当时就是傻!生什么气呀!还耍脾气好几天不理人家。结果想见人的时候,听说霍山扣被温婉院长资助去纪念中学念书,全寄宿那种。同行的还有好几个聪明的孩子。 张不三那时候才痛恨自己不好好念书。 后来毕业的孩子回孤儿院教小学再考上纪念中学念初中成了孤儿院的传统。然而那是张不三入会之后回孤儿院探望院长才知道的事。 那时候,霍山扣已经毕业,不知何处。 张不三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 谁料天亦有情。 张不三也是当时才知道霍山扣家里出了大事才进的孤儿院。名为打工养活自己的,实际跟他们靠孤儿院养总归有些不一样。 当时张不三光顾着看霍山扣的耳尖。 还是小拳头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霍老师现在住哪儿?做的哪一行?” 霍山扣瞄一眼一旁剁苹果的廖天瑞。眉头一皱:“我来。”习惯性夺了过来。迅速把被分割得不成样子的苹果顺势削成了小兔子,小刺猬。一手好厨艺,看来没少做饭。 小拳头的注意力被这一手吸引了,把橙子雪梨啥的全给霍山扣切。 最离谱的有一个没记得谁,点了一个西瓜抱进来要霍山扣雕龙凤呈祥。 一行人起哄下,霍山扣还是没雕龙凤呈祥。 大家也知道这短时间也做不出来。 又去侃大山,拼酒。 还有人记起了张不三看霍老师看呆了忘了吹喇叭。 服务员来催时间的时候廖天瑞去了柜台埋单。 别人想抢呢才想到这虽然跟他们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可人家现在是他们二当家。 也有几个仗着义气跟过去,廖天瑞那一脸嫌弃,还躲开半步不愿意碰着他们。 当时以为是廖天瑞富贵了忘了他们这群兄弟。 后来张不三多方打听,才知道廖天瑞一直有不乐意跟陌生人接触的毛病。好像还是个心理毛病。身体没问题。张不三当时还醍醐灌顶一般:难怪当年他一个人常常一个人呆着。 张不三当时是留下的那一批。 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张不三留到最后,看到最后。 霍山扣一直在角落里雕西瓜。太专注没注意人都走光了。 张不三拿起车钥匙碰碰他肩膀,示意送他一程。 霍山扣摇摇头拒绝。把放下水果刀把西瓜雕好的那一面转过来给他看。得意地说:“漂亮不?” “漂亮。孤儿院最漂亮就是他了。” 张不三真心实意回答。 西瓜上面是活灵活现的忧郁美人在草坪上望着天。刻的是背面,看不见脸。饶是如此,张不三仍然从那狗洞外偷窥无数次的熟悉的体侧曲线猜出来刻的人有一头银发,迷死人的清冷碧眼。 那人是廖天瑞。 正主回来的时候张不三正和霍山扣赶在廖天瑞来之前分吃罪证。张不三心里隐约知道些什么。一口气堵着,吃西瓜吃的贼快。 他需要宣泄这多年来的单相思。 二十见年的思念流淌成河,百川归海的时候被目的地的寒冷冰封了。 张不三一颗心如同坠入了冰窖。 他什么都比不过廖天瑞。他混到正式黑道拿到象征认同的斧子又如何? 他和当年叱咤风云的小老大跪在同一块蒲团上接受一等铭牌又如何? 给他牌子的人,是廖天瑞。 他们的二当家。 日升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山顶上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廖天瑞问。 张不三抬起头,脸上还有红水,和着看不见的眼泪,答了一句废话:“吃西瓜。” 廖天瑞扑哧一声笑了。撩起一边银色长发,伸手接过霍山扣给的一片西瓜。小心咬了一口。耳尖大红长生花纹身晃着眼睛。比起当年霍山扣的一点朱砂痣更加摄人心魂。 “好吃吗?” “还行。” “三当家上大陆买回来的。家里还有几个。” 张不三冰封的山河一瞬间有些响动,接着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了。 他觉得,比不上就比不上吧。 这俩人站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张不三,我走了。”这会儿轮到霍山扣叫醒他。 “哎?这就走了?” “人都走光了。这不是你才告诉我的吗?” “也是。是我说的。你那会儿在雕西瓜。”张不三顺了顺思路。复又拿起那四个轮子的小车钥匙,“我还说要送你来着。” “不用了。我送。”廖天瑞抢在霍山扣说话之前答。 张不三没反应过来,看了看霍山扣。 廖天瑞说完拔腿就走。我就是礼节性来通知你一声,我的人,用不着你送。廖天瑞没给张不三争辩的机会。 霍山扣急着追上去。不忘在很远的大开的那自动感应大门前冲他挥挥手。嘴里动了动,是一句听不见的再见。 张不三一个人颓废地坐在沙发上,续了钟,嘴边张到最大,满满的大口吞着那西瓜。 张不三那天一个人呆了三个小时。 后来帮会里出了一个肥差儿。 三当家啧啧两声,指着那任务牌:“这价钱!我要不是有这身份在,我都要去抢一抢!” 任务牌算是日升会给底层奋斗人士的福利。 手下领着三十个人为起点,一律不许跟手下抢。 更别说三当家手下有不止三十个这样带着手下的手下了。 算日薪,四位数,二十四小时监视一个人。 轮班制还是一个日班一个夜班两个人自己商量。 上面没写那人的名字。 张不三敏锐得嗅到了一点红西瓜的味道。 为了霍山扣,就是蝴蝶来抢红纸他也要拼一拼! 幸运的是,逢红纸必定抢到手的蝴蝶这一次不在。 张不三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这个任务。跟小拳头一起“监视”那人。 日升会的闲散任务是写在牌子上贴在小老大神台上的,明码标价。 如果是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对象的名字会竖着写在一张红纸上再从中间破开。 拿到红纸把名字拼起来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一击掌。 “成了!” 红纸上是廖天瑞颇有风骨的娟秀小楷,刚柔并济的笔法。上面写着三个字,霍山扣。 张不三的春天又来了。 “玉笛暗飞声啊,早发霍的城呀。宁日一米九啊,瑞瑞我的手呀。”他哼歌儿打着响指走在去霍家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张不三,在第74章因为照片最后的位置出现过。旭相当懊悔当初没有去抢这个监视霍山扣的红纸任务就是被他抢了。 第203章 交给爸爸! “一副臭皮囊,有什么好在意的?伤疤是男人战斗的证明,是我们的勋章。” “是的。父亲。” 宁昇摸他刚好的伤疤。夸他:“看起来更像道上的人了。凶狠,嗜血而生。我宁昇的儿子,不是什么斯文白净的小白痴。” “是。父亲。” 宁日曾一度以此为荣。 直到在佛堂偷听到自己的身世。 那时候的宁日,心头溢满不甘。 他强行压下自己的委屈,他的身世,他的血脉。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重要。 至少他还有弟弟。 当弟弟也来误会他,他再没有留恋,带着一个孩儿远走他乡。 他不奢望幸福。 不渴求有人爱他在乎他。 带走那个孩子也不过是因为七娘染血的双唇吐露了三个字,拜托你。 宁日不带走那个孩子,作为刺杀宁家新任家主的罪恶女人生下的孽种,他必死无疑。 所以,无论钱将军怎么警告他带着一个娃娃走难会很麻烦,宁日依然固执要带着这个孩子走。 血液,打火机,□□,山上升起的朝阳,这就是宁日的前半生。 过早触摸死亡,血脉至亲的伤害,熄灭了他情感的火苗。 不知道世上有爱的人,不懂得爱。 跟钱将军意外分离之后,他的后半生变成了打猎、带孩子、半夜被孩子一脚踹下树枝去再坚强地爬回去,给孩子盖上自己带出来的夹克外套保暖。 某一天早上,他学山顶洞人钻木取火。 玩了半天手都磨破皮了,那段杉木依然如故。 他嗤笑自己白费心机。 并拢双手,反扣举高过顶。 宁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嗯~啊。” 粉状碎屑散发出阵阵清香。他深吸一口,甚至懒得睁开眼睛。 “火生不成倒生成香料了。正儿,你闻闻,香不香” 他给孩子取名为宁正,也是祈愿自己改邪归正。 许久不见回应。 他睁开眼睛,环视四周。 原本安安静静蜷缩着身子靠在树下睡觉的宁正不见了。 树下只有他半夜给人披上挡夜露的破旧皮夹克。 他慌得一下子站起来,差点被地上杉木段绊倒。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真是他的旧皮夹克,跟树皮的棕色浑然一体,那孩子昨夜蜷缩在里面,他便以为那树皮里面如今也藏了他的孩子。 他温柔地摸了摸树皮。没有传来小孩子柔软的触感。 皮夹克被拿起又扔下。 疯长的树林被不速之客无情折断。新长的幼苗被大手剐蹭落地,死去。 他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在横七竖八的枝杈之间行走。 脸上很快被刮出一道道口子,往外渗着血。 他觉得脸上的伤疤隐隐作痛。明明已经是年少时候的事了。 “正儿!” 他扯开嗓子,顾不得被谁发现,管不了是否正在逃亡。 “正儿!出来!你快出来!” 他做了什么? 他说好了要救的孩子。 他还没有好好照顾那个孩子。 他甚至没有给过他一顿饱饭。 穿过一件新衣服。 宁日的眼里有泪水流出。 带盐分的泪水淌过树枝划出的口子,带来一阵刺痛。 他哽咽着朝天空大喊,“正儿!” 声音从喉咙绵长而出,喷薄有力地刺穿了天际。 远处几声鸡鸣,近处狼嚎归巢,敌不过他一声嘶吼。被惊扰的群鸟怨念地飞离散发出强烈存在气息的这个人。 撕心裂肺的悔恨交叠在他心头。压得他膝盖站不住,直直跪在地上,咔嚓咔嚓压断了往年的碎枝落叶。 在海涛一样绵延不断的山脉里,任何人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那么微不足道。老虎豹子是猎食者,人类也是。在这片原始的丛林里,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孩子而给予优待。 “他只有我。是我害了他。我的冷漠,我的无情,漠视逼走了他。我的疏忽害死了他。” 宁日捂着脸。哭声从指缝漏出来,打在落叶上,是那么的重。宁日哭得那么伤心,以至于忽视了四周。忽视了放在他肩头摇晃的柔软小手。 “耙耙,耙耙,大鱿,它牙……” “正儿!正儿。你吓死我了。你跑哪里去了?” 刚摆脱四条腿走路的孩子被宁日钢铁一样的双手紧锁在怀里。胸前可以感知到那伤疤上血脉的跳动。柔软的骨头嘎啦嘎啦地响。他疼的哭了起来。嘴里还反反复复念叨着,台呀台呀呜呜呜。 宁日听见他的哭声,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把人抓太紧了。他稍微松开一点,抹去泪水又抓住后退的宁正,再不允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你刚才去哪里了?森林里有狮子老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一个人到处乱走。知道吗?” “台呀,台呀。” 宁正被骂了。心里委屈得很。依然记得手指东方,念着模糊不清的音。 宁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清晨的太阳掀开遮羞的面纱。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霞光万丈。天边云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遥远的天边直冲他们燃烧过来。 是日出。东山上的日出。宁日从今以后最喜欢的日出。 “台呀!” “是太阳吗?” 宁日其实分辨不出来天上那圆盘是什么东西。 当,清晨的风染上红晕,轻柔地扫在宁日脸上。 暖暖的,他就知道,不是月亮,是太阳。 伤疤往上翘起一点。眉眼里藏不住笑意。 “台呀。”宁正兴奋得举高双手,跳起来要抓住一缕霞光。 “不是台呀。是太阳。” 宁正看着这个没有伤疤的英俊侧脸,偏了一下小脑袋,露出不解的神色。 宁日抓起那双不到他大手一半的小手,单膝跪地。宁日一米九的个子,跪下依然比这刚断奶的娃娃高出一个头。他只好弓着腰,保持视线与他平齐。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开口嘴巴,念出,“太-阳-。” 小孩子看着他大开大合的嘴唇。蠕动着,试探着,把嘴巴长到最大。学着念,“太~呀~”嘴巴一合,咬碎一口银牙。“嗯。”点头太用劲儿。脑门上刘海狠狠鞭了自己脑门儿一下。 宁日抬手揉着孩子绵绵软软的额上红痕,笑了。“小笨蛋。” 宁正也笑。啊哈哈地笑。小手啪啪地拍着玩儿。重复刚学的新词。“台呀。耙耙。耙耙,太,嗯。” “你刚才喊的什么?” 宁日干枯的泪水再度盈满。 他喊的是,爸爸 他喊我爸爸 宁日把小手紧贴在自己左边脸颊,央求道,“再喊一次。正儿,再喊一次爸爸。” “耙耙。” “再喊一次。” “耙耙。” 那个早上,是太阳出来的日子。 宁正,从喊咬字不清的耙耙到熟练喊出爸爸。数不清练习了多少次。 坐在宁日肩上的视线比以往广阔得多。地面离自己很远。掉下去很危险。可他一点也不怕。 宁正骑在爸爸肩头,拍着小手左右摇晃。嘴里唱着掌声随意拍出来的调子。歌词永远只有一句,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宁日踩着碎叶,避开空心的树枝,小心前进。树枝容易滑倒。尤其是空心的。你无法判断它在这一年间在风雨虫害侵蚀下还剩下多少实木。 宁日两手按紧胸前悬吊的两条细腿。像嚼舌的老婆子一般,嘴里不住念叨道:“坐稳坐稳!屁股长针眼儿了?别晃来晃去的。掉下来头朝地,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宁正的歌词很及时地响了起来。“爸爸。” 宁日反手给他小屁屁来了一下。笑着说,“行。有爸爸呢。交给爸爸。” 第204章 一物降一物 西寅接下了一个下水道翻新的工程,好整一下日升会解散后就没人管的拍子。 对方说他们无牌无证,先勒令整改一番。 年轻人被挑衅,起了冲突,抓了几个崽子进局里。 西寅怒斥崽子们还像以前那样办事,现在没有日升会了。 是日升公司。 西寅做代表跟他们谈。 西寅对一板一眼的宁三没点办法。 钱,不够人家多;女人,人家夫妻感情很好。 没有证件,不行就是不行。 西寅问究竟要怎么样。 那就等牌照下来再施工。 这不耽误事儿吗? 谈不拢。 “霍爷爷,我拜托你啦!那天你就在厨房,不用出来。你就再做一道你拿手菜。柚子皮我都给你备好了。” 霍山扣还是不同意。 “这菜就你能做!人家要见的就是你这个表弟。” 原来对方公司负责人就是宁三。 “做厨师可以。生意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得嘞!回去告诉你们家老板!准备好一间能做饭的办公室!” 墙头有人离去。 被卖的霍山扣怒了。 “西寅!你故意的!” 西寅抱头鼠窜。 霍山扣给宁三做了一些以前他爱吃的菜。做完就走。 西寅拿出廖天瑞向宁家请求的工程制作权的加急回执,解决问题。 霍山扣带着饭盒回到旭日东升顶层。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只见廖天瑞靠在椅背上勾勾手。 “霍,过来。” 霍山扣放下饭盒,十分听话走过去,伏下身子,一双手搭廖天瑞膝盖上。 “什么事?想好今晚吃啥没有?” 廖天瑞伸手,揉揉他下巴像在揉一条小狗。 “吃你。” “瑞瑞乖。别闹。” 廖天瑞附身下去,双手环住他脖颈。 一头黑发散开,扫得霍山扣脖子有点痒。 他低声的耳语,顺势的亲亲朱砂痣更是让霍山扣直呼受不了。 身体比大脑快。霍山扣抱过人翻身扑倒在办公桌上。 正像平常一样脱衣服。洗手间出来一个人。 霍山扣扯着廖天瑞的领带拉了出来,自己木偶一样站直身子。 宁三脸色铁青走出来。 对这两人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沙发上。一杯茶重重压在玻璃桌上。 霍山扣慌忙整理好两人衣服,过来,伸手介绍道:“三哥,这是我媳妇儿。就是,你表弟媳?反正,就是那样儿。三哥,我知道你这人正直。受不了你眼里那些个歪门邪道。不过我跟瑞瑞来之不易。任谁说我也不可能再放开他手的。” 说着,真怕他反对一般,死死抓过廖天瑞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显示主权。 廖天瑞心头小鹿乱撞。 妈呀,这就是见家长吗? 人事练达如廖天瑞也不知道这要怎么办啊! 本着被动吃亏的箴言,廖天瑞先给他上了一杯茶。“表哥,喝茶。” 宁三全程铁青着脸。跟廖天瑞讨论那下水道翻新的具体事宜。 “哦,这个。”廖天瑞说到工作,整个人马上恢复正常。谈笑如常。 霍山扣把饭热了一次又一次。每次进来都看见他们在忙。又端回去了。趁机开自行车回家取来一物。 宁三直说到中午一点才完。临走时候一脸严肃问他,“领证了吗?” “领了。在美国那边领的。” “在哪儿?” “这儿!” 霍山扣举着两张结婚证进门来。 宁三翻开来看了一下。拍拍霍山扣肩膀没说什么,走了。 人走了,廖天瑞这才感到后怕。一口一口吃着霍山扣做的午饭。 两人谈起这事儿。霍山扣得意说,“我三哥人是死板了一些,可心是包容的,像大海一样。他以前想我上大陆住三娘院子,我不肯,他就由着我了。这么些年都由着我。我就想,三哥为什么要来找你。他觉得我们在一起哪里不对吗?结果,真的是结婚证。” “所以你回去拿结婚证给他看?” “嗯。” “所以,我们,这是见过对方家长了?” “嗯。” 廖天瑞松了一口气。 “以前也没见过宁三这么严肃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对待感情,三哥一向很严肃。所以他这么大了,才真正安稳下来。在三哥看来,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你的条件又那么好。人也机灵。他怕我这个大笨蛋被你这个聪明人玩弄感情。” “嗯。你这么老实,确实是挺好玩的。” 霍山扣给他夹粉蒸肉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终还是给他夹了过去。自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带着哭腔求他:“那,你哪天玩腻了提前三个月给我说一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活像哪天廖天瑞真的要离了这婚似的。 真是个老实巴交的大傻子。廖天瑞咬着肥腻的粉蒸肉,眼角里都是笑意。 “那我玩上瘾了要跟你说吗?” “嗯?” “我说,我对你玩上瘾了。” “电话。”霍山扣快要把脑袋埋进米饭里了。 “不接。”廖天瑞生气了。 “院长的。” 一听来电显示是温婉。被打断的廖天瑞一腔怒火,硬是咕噜一声吞下去了。 接过电话,那边吵吵闹闹。 “温暖,不要玩剪刀这么危险的东西。好的,我赔。我打个电话。我带女儿出来买玩具我身上怎么会……温暖!你给我放下!喂,瑞瑞。” “宁夫人,她又剪坏了我们的限量版。” “把剪刀给我抢过来!” “哈!我是剪刀侠!你们谁敢过来?我剪剪剪……” “瑞瑞,完了完了。” “温姐姐你先呆着别动。稳定一下温暖的情绪。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霍山扣已经把追踪到的地址和准备好的钱包钥匙给他了。 “哥哥,听说温暖把人家商场里的热卖新品全剪了。瑞哥哥赔了不少钱。你把钱还他没有?” 旭刚回到家,把大衣挂在门后钩子上。搓搓手往手心里哈气。 温暖就是个混世魔王的种儿! 宁正要严加管教。 温婉一句:温暖是我的!我爱怎么教怎么教! 结果把温暖教成一个熊孩子。 终于,这会儿出事儿了。 “回来了?” 子居单手撑在办公桌前站着,转头向他。 电脑前本该是子居坐的地方给垫上了高高的板凳,上面坐着闯祸的主角温暖。方便她的眼睛跟电脑屏幕平齐。 “干嘛呢?”旭过来,把冰凉的手放进子居摊开的手掌心。瞬间一团暖热涌上指尖。 “哥哥你的手好暖。” “你没戴围巾?”子居捧着他同样冰冷的脸。 “我有哥哥你啊。手。手冷。” 子居又把他手抓过来,放自己口袋里。 旭巴不得整个人贴过去。可惜温暖在。 他们在人背后腻歪,温暖一个人苦干。 她把键盘往里一推,翘起手抗议,“我不想做了。” “行。”子居伸手向她,“三百万。” “我今年的零花钱都被扣掉了,还不行吗?不就是几块破布吗?” 温暖不知悔改。子居气得要揍他。旭拉住他。跟温暖讲道理。 “暖暖,一件衣服从养蚕、吐丝、织布,再设计剪裁费了多大的功夫你知道吗?中心小学参观桑梓园你没有去吗?” “有。” 秃头校长还告诉他们,每一个蚕茧抽过丝就死去了。 这曾一度让温暖害怕衣服上蚕神的鬼魂半夜找她寻仇。 听了旭的话,温暖的语气有点松动。 身子也坐端正了。 旭继续道:“制成布之后,它还要汇聚设计师的心血、商场的运输、承载着所有人美好的憧憬。被你一剪子下去,成了破布。你毁了多少人的心血?浪费了多少蚕宝宝的生命?伤了我们多少人的心?这损失,你造成的,你说该谁来赔?” “我再也不敢了。这一次,就饶了我吧。” 温暖知道错了。然而,她依然一心想要讨价还价。减轻自己的刑罚。 旭还没说话,子居实在气到不行。冲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做完这个才十万呢。你还欠我270万。给我打一辈子工呗你!” “小旭哥哥救命啊!” 温暖扑进旭怀里,想靠可爱蒙混过关。 可惜,旭早见过比她更可爱的西冷。 人家还很懂事! 会帮兔子爷捶大腿! 哪像他们家这混世魔王?! 对她挤出来的泪水,旭半点不心疼。 “你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后果。我帮不了你。话说,这是什么照片?还十万一张?哥哥你给太多了。段子帮我修还不要钱呢。” “你那是友情价能一样吗?这也不是我要的。是霍老师给我20万让我做的。” “霍老师给你20万你只给我10万?!”温暖怒了。 一米不到的小身板杵在子居面前。子居居高临下弯下腰。一指弹她额头。 “有本事你别干。自己出去赚280万还我。” “我做。我马上做。” 温暖投降,坐下继续放大照片一点点修。额头一点红豆没时间去揉一揉。 旭进厨房做饭。客厅办公桌,子居这里敲敲那里骂骂。 “错了。做什么锐化!蓝光!打点状光!那个是马赛克!笨蛋!有没有一丁点艺术细胞?” 旭祈愿,温暖这一次仰天长啸的“我再也不敢了”是真的。 连着三天,温暖被子居左右立体声的要求轰炸得小脸儿都没了光彩。 又是一日,回来依然是子居监工,温暖苦逼修图。 旭放下青菜,穿上围裙。客厅里还在吵闹。 “蓝光!你是不是智障?昨天才教过你!” “白光?” “到底是白光还是蓝光?”温暖小声嘀咕。 “你自己看看你点了什么光?” “坏了。撤回。” “过头了。回去。” “乳夹!” 旭手一抖,把土豆丝切成了土豆块儿。 “试试眩晕。” “不对。不行。加水滴。在哔那里。” 什么东西? 乳夹? 哔? 旭无心做饭了。放下食材,围裙都没来得及就走过来推开子居。 “暖暖,把照片放大我看看。你都给什么东西给暖暖修啊?” 画面上是裸着上衣,披着白毛巾吃冰棍的廖天瑞。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霍山扣的要求:水珠要若隐若现百川归海,颜色要正,色度要饱满。 一句话来说就是美而不淫。 “宁!子!居!” 子居迅速躲上顶层锁上门免得被打。 温暖柳眉一挑,把修好的照片发给了霍山扣。顺便附上这么一段话:“不想我把这张照片发给瑞哥哥就往这个账号打200万。限时,今天之内。” 手机信息到了。温暖翻开一看,200万果然到账了。 “还有80万。回家吃饭。吃饱再还债。” 第205章 纳米型干细胞携带机器人 “纳米型干细胞携带机器人可以修补身体数据,起死回生。但是一旦我把这个给了廖天瑞,你就要马上跟我上暗云,清除记忆,继承系统。” 蝎子手上手持注射器。如果现在有显微镜,就可以看到注射器里面的药水游荡着无数比水滴更小比粉尘更轻的纳米型干细胞携带机器人。 “必须清除记忆吗?” 霍山扣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床上无知觉的廖天瑞的手。 “为了对全人类公平起见。” “小旭的记忆不也没有消除吗?” “所以他觉醒失败了。而且,你们所谓的改变命运其实是系统为了平衡杀了其他生灵。总体死亡率并没有变。你不是为了今天,从西山岛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吗?现在还来问我?” 蝎子看他不舍。再问,“你们还没有离婚吗?” 霍山扣担任正式修补着的时候整理数据,发现廖天瑞的死期会在30岁之前。他马上找上蝎子要求提前继任暗云,换取廖天瑞的长命百岁。他故意在廖天瑞面前跟蝎子说要继任暗云。 廖天瑞反应很大。冲上来拔了插头,扔了盘尼西林。 “你干嘛?” “你反正要走,我活着做什么?” 霍山扣把药捡回来。抱着他哄他。“傻瓜。我现在骗到常青在手了。等我研究透彻就把它给你,我们一起生生世世恩恩爱爱。” 廖天瑞这才高兴起来。 霍山扣当时跟蝎子约定,等到廖天瑞死亡的那一天,继任与拯救同时进行。 廖天瑞如同霍山扣看到的预言一样当街猝死。他不信邪,掏出廖天瑞口袋里的盘尼西林注射进去。没有醒来。他只能把廖天瑞的尸体抱回去,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后一次,吻了他的唇。 “开始吧。”霍山扣转过脸去。 “好了。”蝎子举起空空如也的注射器。 “师傅你的头发,” 蝎子本来好不容易恢复少年的面貌,注射完,头发全都白了。 蝎子扔了注射器。不以为然。 “失去常青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师傅只给了我五个常青。其中一个跟曦的假常青同归于尽了。现在只剩下四个。旭,兔子,瑞瑞,你。” “那师傅你的呢?” “无。” “无?” “霍,我一直不希望扯上你。但是,”蝎子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我,撑不下去了。” 西瓜在暗云“骚扰”了蝎子好些年。后者坚持不动心。某一次,西瓜问他如果自己死了重来一次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蝎子说自己也不知道。等蝎子收到暗云失去继承人的消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都再来一次。他就不能再坚持多一会儿吗?没准,我就答应了呢。霍,你要记住,觉醒者是没有再来一次的。尘归尘土归土,觉醒归于无。” 看着蝎子的身影从白发逐渐淡化、消失、不见,霍山扣才第一次知道觉醒到底意味着什么。人生是没有重来一次的。就算重来了,那也已经不是你。而对于觉醒者来说,觉醒,意味着连转世重来的机会也没有。 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霍山扣按照约定跳下球状物,再回来已经是无知无觉无记忆的觉醒者,每日只知道维持暗云系统运行。 他没有别的娱乐。除了养着一只猫,一只狗。戴着耳机听着自己做的虚拟歌姬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监视、修补着安居岛的一切。 “我们自己可以查。” “合作愉快。” “为什么是小旭教你?怎么看都是你这个大厨教他吧?” “结婚证。这份是你的。” “fuck me.” 霍山扣动一下眼珠子,把这一段跳过去,继续写代码。 “我也要带戒指。这是我们的结婚礼物。” “在你,我从来没有一次大方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又怎样?难道你舍得我哭?” 继续跳过。 “什么叫你勾引我的?” “所以,我们,这是见过对方家长了?” “霍爸爸,来了新的修补者。” “还是个大美人!” 霍山扣摘下耳机,从满墙的屏幕面前转身,接住了扑向他的一猫一狗。 来人身材高挑,一头乌黑长发柔软如丝,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干练。 霍山扣起身,伸手向人一笑,“欢迎萌新。” “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霍会觉得那声音跟他用来写代码的bgm很像,心里明白了几分。然而失去了所有记忆的他不过冷静回答:“这是我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所付出的代价。等价交换。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来人眼看着要哭起来。霍山扣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一片黑,身子被人压在身下。眼看着拳头要落在脸上,那人强行收回去了。 “霍爸爸。” 一猫一狗都要过来帮忙。霍山扣伸手阻止。 “我以前是不是欠你什么?” 身子被翻过来。那人坐在他腰上。霍山扣感觉这姿势实在是过分暧昧。那人撩起耳边长发。霍山扣看见那大红耳尖长生花纹身,心头莫名一阵刺痛。 “你欠我什么?你欠我的!你全都忘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说着,不给霍山扣解释的机会,匍匐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来人正是廖天瑞。 当初猝死之后,靠着纳米型干细胞携带机器人他又活过来了。 “我没死” 蝎子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我问他真的可以放下吗?他说,没什么比我的瑞瑞活着更重要。所以说,他为了你连自己的感情都能抛弃。不为了他活下去,他的付出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廖天瑞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感觉。 恨吗? 他真的是爱惨了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交易。 不恨吗? 为什么他什么都要瞒着自己? 看透七情六欲爱憎痴,廖天瑞的长生花纹身从大红变成纯金,再蔓延到全身。 蝎子喜极而泣。 “有生之年见到两次觉醒。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蝎子要清除廖天瑞记忆,换取带他进系统。廖天瑞拒绝。 “你是子居在系统带回来的人。我问他照样知道怎样进系统。你休想骗我清除记忆。” “你这又何苦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那就让他重新爱上我。” 廖天瑞满腔霸气进的暗云,如今不过在霍山扣胸前泣不成声。 “好了。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祖师爷爷是不是忘了清除你的记忆?” “霍爸爸,他是修补者,不是觉醒者。”猫儿说着人话。 “但是,祖师爷爷说他也完成了觉醒。不过他不肯清除记忆。”狗儿也说着人话。 “你想不想知道……” “不要说。”霍山扣打断他,“我知道我一定是用它来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心愿。虽然我不记得了。不过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不说这个了。你喜欢python吗” “python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这一度是他与子居开战的讯号。 “你最近怎么不跟子居争世界上最好的语言了?” 廖天瑞曾经趴在床上看他坐在地上折腾电脑。他逗弄电脑,廖天瑞逗弄他的光头。 霍山扣当时的回答是:“因为我在神经网络深度学习的交流会上跟其他程序员见了个面,想明白了最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我是拥有世界上最漂亮老婆的程序员。他们看见你的照片都没法儿反驳。那我就成了最强的程序员。我说python最好的语言,那就只能是它!” 廖天瑞擦干眼泪站起来。伸手回握他。回答道:“python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身为python脑残粉的霍山扣一双死鱼眼有了生命的光辉。激动得抓住他的手。“你用什么轴的键盘?” 以前廖天瑞总埋怨霍山扣的键盘太吵。 霍山扣抓过他一头银发,在他耳边说着情话。 “我喜欢用白轴。因为它跟我喜欢的人发色一样。哦对哦,现在瑞瑞你头发变得又黑又亮。但是用了这么多年,喜欢了这么多年,习惯这东西很难改的。” “说真话。”廖天瑞没被他骗到。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心脏刚才跳快了两下。 “白轴压力克数大,段落感超强,而且是cherry第一代机械键盘。类似于很久很久以前的打字机那种手感。最关键的是,它停产了!有没有一种史前文明再现的感觉?” “没有。我还是喜欢用红轴。打字不累。” “至少用黑轴吧!玩红轴会被对方反杀的!” “我又不打游戏。怕什么反杀?” “那用青轴茶轴兼容并包。” “不。本当家就要选最轻松的红轴。也不想想是谁每晚都害得本当家第二天早上累得无心上班。” 霍山扣脸红了。依然百折不挠。“选黑轴嘛!我给你买。” “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 “茶轴也行嘛!不然我去你公司找你的时候还怎么玩儿啊?” “你敢来公司撇开本当家专门沉迷游戏嗯哼?” “瑞瑞在上!老公错了!错了!” 强行切断回忆。廖天瑞假装平静道:“白轴。” 霍山扣找到知己。挥舞双手嗷嗷乱叫。 “最后一个问题!以前养过狗吗?nonono!换一个。你喜欢狗吗?还有猫。”说着,把一猫一狗全抱在怀里献宝似的给他看。 从前廖天瑞很忙。带着公司的文件回小小的出租屋看。烦了就看霍山扣在地板上逗狗。 “派森派森!这边儿这边儿~” “你为什么给狗起名派森?” “python啊。python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语言,派森是世界上我最喜欢的狗。如果我是你爸,我就给你取名皮尔逊。” “还是python啊!你就这么喜欢python吗?” “嗯。你不懂。” 廖天瑞又继续看文件去了。 后来他们结婚了。 霍山扣玩弄着廖天瑞刚长出来的黑发,放在唇边鼻尖。恋恋不舍。 廖天瑞忽的想起这一茬。拍拍两人身上的被子。问他:“你以前说要给我取名皮尔逊。为什么?” 霍山扣也想起这事儿了。躺在白枕头上,搂过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嗯。因为,皮尔逊是我给最喜欢的人取的名字。” “嗯哼!给你一次机会改过来。”廖天瑞雪白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揪着他的鼻子。 “你就是皮尔逊啊!怎么还跟自己吃醋呢?” “哼!我大名鼎鼎旭日东升副总裁怎么能起皮尔逊这么俗气的名字?” “那我改。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 “喂!喂喂喂!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霍山扣看他整个人定在原地。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好几次都没用。终于还是叫出声来。 “没什么。怎么了?” “我问你,喜欢狗狗吗?” 被抱起的秃头金毛狗“汪汪汪”叫着从霍山扣怀里翻下身子朝廖天瑞冲过来。人立而起,抬起前爪靠在他身上。像从前一样,喊一声:“廖爸爸。” 廖天瑞反应过来的时候怀中已经是他曾经嫌弃总舔他一脸口水的“臭派森”。“喜欢。” “猫呢?” 全身黑的猫窜上他肩头,丝毫不在乎他的喜欢与否。猫胡子贴在他耳尖大红长生花纹身上,小声道:“喵。那个傻瓜忘了,我们可没忘。” “谢谢你们。”廖天瑞小声答着。轻轻抚摸耗子的下巴。把后者舒服得咕噜噜直叫。 “太好了!”霍山扣乐得一拍手,过来给他介绍猫狗的名字。“猫叫耗子。奇怪吧?哎呀!耗子,我错了。这个叫派森。派森!我还没摸到!”转回来让他如愿摸到了,派森撒开脚丫子急急忙忙追出去找耗子。 被留下的霍山扣拉着人手,“来!我来教你怎么维持系统的运作。” 水底,满个半圆基地都是小屏幕,每一个生命都占一个屏幕。偶尔暂停某人的时间,把他致死的原因大事化小比如摔倒碰钉死变成就差一厘米钉子就插进脑袋里了。但是因为生命太多了,光是一个安居岛霍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 “我一直相信世界上还有其他跟我一样的觉醒者。但是我没有那个时间去找。谢天谢地!你主动上来了。” 霍山扣回头看他,像看到救星一样。 “一定要注意!等看到黑屏,那个人已经死了。那就只能告诉兔子爷让阿尔法狗带他上来,给牛仁把肉体修补好再重生。变回去婴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没办法呀!牛仁说拆东墙补西墙的修补完材料不足他没办法。对了!我叫霍山扣。你呢?” “我叫,皮尔逊。” “皮,皮尔逊python” 爱猫爱狗,跟他喜欢一样的键盘,一样的汇编语言。这么对他胃口的人,霍山扣实在忍不住,抱起他开心得原地旋转。“我的妈呀!你是专门为我而生的吗?爱死你了!皮尔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到这里就是彻底的完结了。萧郎君本人是真的不舍得这文。2017年1月份开始到2018年2月11日。前前后后写了一年多才把这个故事讲完。实在是不舍得许多的人,不舍得一直奋斗的旭,不舍得宠弟狂魔子居,也不舍得三当家的海鲜粥,更舍不得霍老师、傲娇宠弟的廖天瑞。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故事完了就是完了。新文《踏雪寻梅》今晚七点开六章。算是霍山扣跟廖天瑞再续前缘的故事。但是独立来看也是可以的,关联不算太深。小旭夫夫打一两章的酱油。依然是完稿再发。不用担心跳坑。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