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炮灰逆袭路》作者:五军 文案 小人物季飞本来觉得自己很幸福。父慈母孝,兄友弟恭,奶奶善良,保姆尽职,还有一个爱他的男友。 谁知道一朝剧变,母亲含冤而死,他才发现一切不过是骗局。 重生一回,母亲健在,季飞发誓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好母亲,娘俩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让他纠结的是……男神,你站错CP了喂! 1V1,攻宠受,虐渣打小三的狗血苏爽文。 雷点注意: a、狗血出没的小苏文,智商君去搅基了,嫑问。 b、主角虐的渣中有直系亲属和长辈,不存在对方幡然悔悟,双方握手言和的可能。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飞,裴征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意外重生 太阳穴两边刺痛着,季飞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千斤重物压住了一般,浑身都没有力气。他迷迷糊糊的感到了光亮,想要拼尽全力的大喊,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又努力的抬了抬手指,不行,一点都动不了。 季飞心里忽然着急起来,他要醒过来,他要醒过来!他……忽然,季飞想到了什么,猛然停止了挣扎。 a市的中心广场……正播放世纪丑闻的电子屏……喧嚣的人群……蹒跚学步的小孩……一辆毫无征兆横撞过来的车! 对了,他当时冲上去,把那小孩推了出去,然后……自己被撞飞了。意识一点一点的消散之后,他从自己的身上飘了出来。之后,他就看到被自己推开的小孩,竟然蹒跚地朝着自己的身体走去,随后放了一块小石头在他已经被撞变形的胸口处。 ……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正在努力回忆的季飞身子一僵,随后,就听一个稳重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关系,就是摔了一下,轻微脑震荡而已。” 一只带着消毒味道的手轻轻扳住他的头翻了翻,随后就听那个稳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伤口愈合后可能会留疤,现在的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叫人省心!” “对啊,彤姐。外面那么乱,你怎么能放心让小飞一个人去上学呢!小飞的性子最受不得委屈,偏偏又是个孝顺的,什么都不叫你知道……”另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飞原本的惊诧和错愕,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悉数变成了蚀骨的愤怒!一种滔天的仇恨从他胸腔之中爆裂开来,随后沿着四肢四散。身体原本僵住的血液瞬间回流,随着四肢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季飞只觉得身子一阵疼痛,不过一瞬,身体的知觉便全数反映了过来,使他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 屋里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季飞猛的睁眼,一道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的眼前一白,随后眼前骤然变成了一片黑色。季飞强忍住不适,也不闭眼,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适应,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才看到清晰起来。 身上的重压和不适如潮水般退去。眼前的世界鲜活起来。季飞看着床前一个高挑的妇人,忽然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安淑云!这个贱人!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他“死”前,a市中心广场大屏幕上的内容: 【今日,…在《纵情声色》的首映礼上,意外流露出了丰华集团总裁和当红偶像歌手安念的床照……】 【此前有传言,歌手安念本是辰华公司季天远的私生子,其母安淑云原是季家女佣……】 …… 安淑云是季老太太的侄女,生的婀娜妩媚,在乡下的时候就把季天远勾的五迷三道的。可惜那时候她正和造纸厂的老厂长厮混,根本看不上穷的叮当响的季天远。 后来季天远到a市打工,无意中结识了季飞的母亲魏彤。俩人最终结婚,季老太太百般挑剔魏彤,在魏彤怀孕的时候,做主把安淑云招进了家里当保姆。说是保姆,安淑云除了做做饭,平时大半的日子都在打扮。她当时被厂长老婆拿着菜刀天天砍上门,在村里呆不下去了,这才投奔到季家来。 季天远和安淑云的苟合毫无悬念,刚过多久,安淑云也怀上了孩子。她怕魏彤发现,便找了个借口,悄悄回乡下养胎去了。自此,季天远的钱也开始不停的往乡下塞起来。 季飞三岁的时候,安淑云又带着孩子找上了门来说要当保姆。全家只有魏彤反对。安淑云看准魏彤心软,又同是生为人母,便哭哭啼啼的卖可怜,说自己孤儿寡母的在村里活不下去了,若魏彤不同意,她就带着孩子死在这。 这个名义上的保姆,先把安念安□□了季家的户口上,又在季飞上大学的时候,和季天远合谋转移了魏彤的财产。被魏彤发现之后,更是联合季老太太,冲着魏彤泼脏水,直到把老实巴交的魏彤逼得喝药自杀。 …… 季飞冷冷的在心里过着一幕幕的往事,恨恨的咬紧了牙关。他上一辈子只当家里和睦,父慈母爱。谁知道私底下,竟然掩盖着这么多肮脏的东西。 季飞直勾勾的眼神,把正在说话的安淑云吓了一跳。随后就见她脸色微变,有些惊慌的往另一个身着紫色短衫的人身后躲去。 紫色短衫的妇人一回头,冷不丁对上了季飞的眼睛,随后惊喜的走到了床前,“小飞,你醒了?”正是季飞的母亲魏彤。 “妈……”季飞半天,才低吼出了嘶哑的一声。还没说什么,眼眶先红了。 魏彤看着季飞的样子,以为儿子受了委屈,忙不跌的小声哄着,“没事,小飞。没事了……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以后妈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啊!” 季飞下意识的就要点头,猛然间却是想到了什么,点头的动作一僵,变成了低垂着眼眸,“没关系,妈,我想静一会儿。” 魏彤怜爱的摸了摸季飞的头,又心疼的看了看季飞额头上的包着的纱布,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病房里的人都出去之后,季飞才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活过来了,而且是活在上大学的这一年。他原本死了,被车撞死了。 他死前终于把季天远抛弃发妻和保姆鬼混在一起,又谋夺妻儿财产,供着小三的孩子安念出名的事情曝光出去。原本被丰华集团包下,准备为安念做首映礼宣传的全市的九十九块电子屏,变成了这一切的宣传者和见证者。 可惜那时候他的母亲魏彤已经含恨而亡,至死未能瞑目。 母亲被冤屈羞愤致死,父亲连同奶奶以及那个保姆,成了元凶。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保姆的儿子,抢走了自己的爱人,又将自己的性向公诸于众,使得父亲最后将他扫地出门。 季飞的生活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之后从棚户区里做乞丐当小偷开始,靠着心里滔天的怨恨,终于慢慢开始了复仇计划。谁能想到,从小学开始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季飞,会暗中隐忍五年,一直到丰华集团专门为安念量身打造的电影《纵情声色》的首映礼上,才把手里的全部筹码悉数抛出,利用丰华集团包下的电子屏,好好把一场两辈丑闻公诸于世。 只可惜……他没能看到结局。 季飞当时就在a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下,他原本计划着第二天就向媒体爆料季天远谋夺妻儿财产的事情,谁知道回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晃晃悠悠的在人行道上。 小孩的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拿着手机给孩子录像,小孩时不时的回头冲着母亲嘿嘿傻笑。像极了小时候的季飞和季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轿车竟然斜刺拉的冲了出来,径直冲向了毫无防备的小孩。 年轻母亲吓的飞奔过来,而季飞却更快地冲了过去。车子没有刹车的迹象,季飞自己都不知道把小孩推到了哪里,就被重重的撞飞了出去。 他的心脏在撞飞的半空中,已经停止了跳动。后来他从身体里漂浮出来的时候,竟然分外清醒的明白,自己已经死了。 就如同现在,他慢慢的感受着自己有些不熟悉的控制着这部躯体,出奇冷静的告诉自己——自己重生了。 胸口处传来一阵冰凉,季飞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正带着一根黑色的绳子。绳子下方坠着一枚墨绿色的平安扣。平安扣随着他的动作贴到了胸膛的肌肤之上,传来沁人的凉意,季飞抓起来细细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不过他心中还有事情,想到前世的种种,季飞心中一寒,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高考完的暑假。他高考的时候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分数竟然过了本科线。他的母亲魏彤心里高兴,又多方找人拖关系,花了不少钱,终于把他塞进了a市的清都学院。 清都学院的规模不大,却是一个贵族学校。魏彤出嫁之前,是市东区魏家的长女。谁知道她遗传了魏家人十分的相貌,却没遗传到一分的精明,最后被季天远骗的团团转。气得魏老一怒之下,把她赶出了家门。 而现在,如果季飞没有记错的话,就是他去清都学院报道的前一周,保姆安淑云正力劝魏彤去陪读。借口是季飞总爱跟人打架,身边没有人照顾不行。原本魏彤不同意的,谁知道前脚刚拒绝,后脚季飞就叫人打破了头。 至于怎么打破的,季飞心里冷笑一声,怕是只有安淑云这个保姆才明白吧! 不把他母亲支开,这贱人怎么能和季天远天天翻云覆雨的做乐?又怎么劝说季天远去偷偷转移他母亲魏彤的财产? 别看魏彤被魏家人逐出了家门,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是魏彤手里持有的辰华公司的股份,就已经让安淑云眼红的要疯了。 季飞想着事情,慢慢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随后“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季飞皱眉一看,正是安淑云。安淑云眉眼精致,眼尾向上扫起。此刻她穿着一身米色的连衣裙,正袅袅娜娜的往里走。边走边轻笑着对季飞说,“小飞起来了啊?是不是饿了?” 季飞并不搭话,只是敛目坐了起来,不等他坐起,季天远就和魏彤一起走了进来。 魏彤穿着淡紫色的短衫黑色长裤,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圆髻。原本看起来很素雅的装扮,被安淑云一比,却显得有些过于素净。季天远一进屋,眼珠子就往安淑云的身上瞟。 安淑云脸上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见季飞只垂着眼不说话,便叹了一声,坐到了季飞的床前,“小飞,你看安姨亲自给你炖了鸡汤来了呢。今天看见你受伤,安姨心里可心疼死了,以后你身边没个人照看,可叫人怎么放心呐!” 她低头摁了摁眼角,随后又温柔的说道:“来,快来喝一口尝尝?安姨亲自做的呢!” 魏彤原本要坐过来的,此刻被安淑云占了地方,只好站着慈爱地看着季飞。季飞扫视了三人一眼,再次看向安淑云的目中,便有些不快。 “安姨,我们季家就你一个保姆,你不‘亲自’做饭,莫非还指望这鸡自己往锅里跳?” ☆、第2章 陪读安排 安淑云脸上一僵。她素来是好邀功拿乔的。以前说亲自做了什么事,季飞都会念叨她辛苦了。她来季家这么多年,最介意的就是别人说她是个保姆。这简直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尽量穿的比魏彤好,保养的也比魏彤年轻,就是为了让人不再瞧不起他。 如今,却当着魏彤的面,被她儿子打了脸! 安淑云心中恼怒,却又忍不住心慌起来。以往季飞从来不允许别人说她是保姆,还为此和别人打过架。今天这么反常,莫非是知道了什么……她心中一凛,忙连连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季天远显然没想到季飞会挑理,以往季飞和安淑云一直很亲近。不过想到现在的谋划,却也来不及去说教,只是冷了脸对季飞说,“就你这闹事的性子,出去了怎么叫老子放心?东区那边都是权贵,万一你得罪了人,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a市很大,东西南北四区是市区,其中市东区是权贵之地,市南区是富商云集的地方,市北区是a市的本地土著,而季天远他们住的市西区,却相当于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 魏彤出身东区魏家,原本季天远打算着拴住魏彤就能入住东区了,谁知道魏家人做事狠辣,见魏彤执迷不悟,干脆把她也赶了出来。所以现在季天远说起东区,既羡慕又嫉恨。清都学院在东区,他说这话,一半是吓唬魏彤,一半也是实话。 季飞看了母亲魏彤一眼。魏彤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显然刚刚哭过。 安淑云见火候差不多,也在一边添火,“对啊,小飞。东区的人都拿鼻子眼看人,你又是个孝顺的,什么烦心事儿也不说给你爸妈听,万一在那边受了委屈,想不开……”她的话音到这就卡住了,似乎为难下面的话要不要说。 屋里人都听出了画外音,魏彤更是一脸的决然。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那句“我过去陪读”。 季飞自从刚才开始,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慢慢松了开来。 他把安淑云放在床头的保温壶打开,陶醉状的深深闻了一口。鸡汤的鲜味飘满了病房,季飞看了安淑云一眼,随后,却是直直的盯向了季天远。 “我觉得,我爸说的有道理。”见季天远眼中一喜,季飞便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说,“我从小被娇惯到大,到了陌生的地方肯定不适应。别的不怕,就怕吃喝不惯再生了病。” 他看了看满脸含笑的安淑云一眼,微微颔首,“我就知道,安姨是个知道规矩的,也不枉我们季家好吃好喝待你这么多年。如今提出这番心意,我也不好拒绝。” 话说道这里,屋里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安淑云有些怔住,下意识的就问,“小飞,这,这是什么意思?” 季飞惊讶的一挑眉,“安姨不是要去陪读吗?怎么,莫非我理解错了?”见季天远还要说话,季飞便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可惜我这么多年,吃安姨的烧的菜都习惯了呢。而且家里除了安姨,也没别的保姆了啊?” 安淑云心里一凉,慌忙的解释起来,“不,不是我。是你妈妈要去陪读。” 魏彤还有些茫然,见安淑云看向她,不明情况的跟着点头,“小飞,是妈妈要去陪你读书。过去照顾你。” 季飞知道魏彤拎不清,却也无可奈何。魏彤要是拎得清,就不会跟季天远结婚了。虽然说被季天远和安淑云耍的团团转她自己也有责任,可是她对季飞的那份母子之情,却是赤诚的没打一点折扣。 季飞垂眼,敛住了目中的神色,只是摇了摇头,“不行,咱家又不是没有保姆,你跟着去干什么啊!” 安淑云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又是“保姆”!保姆!保姆!这季飞今天说话也太不中听了点。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季天远有些心疼,动了动嘴想要说话,被她用眼神止了下来。 她想了想,却摆出了一个委屈的姿态,“小飞,不是安姨不想去,实在是……实在是……”她低头轻轻啜泣了两声,柔弱的身骨看起来有些无助,“东区那样的地方,我这样身份低微的去了……怕是……怕是会被人耻笑……,我又不像你妈,本身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到时候……我跟,跟那边的人,也说不上话啊!” 季飞被她一席话说的只想冷笑,见她开始卖可怜,而季天远的眼里都要心疼的冒出火来,季飞的好脾气终于用尽,眉梢一挑,凉凉的吹了口鸡汤。 “不会的。你本来就是个保姆,要跟谁去说话啊?菜市场肉食店的那些大娘大叔,都可愿意和你们这些人聊天呢。”季飞把保姆和你们这两个词,咬的特别重。 随后,却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身份低微这回事,安姨一说倒也提醒了我,你说安念不光是保姆的儿子,连爹都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这样的身份……我看,还是别去清都学院了吧。”他学着安淑云的话,一字一顿的说,“东区那样的地方,他要是去了,怕是会被人耻笑。” 安淑云心里一惊,用手指着季飞抖的都要说不出话来。季天远听到后面几句,却是暴怒的骂了一声,就要上前打他。魏彤忙过去拦,被他一抡胳膊甩到了一边。 季天远还不等上前,就听“咣”的一声,脸被什么东西砸了上来。粘腻的鸡汤洒了他满脸满身,他被这变故惊的一愣,却只见季飞一边着急的扶起魏彤,一边冲着安淑云大喊,“你干什么砸我爸!” 季天远的鼻子痛的失去了知觉,只是一肚子怒气却不知道向谁发。季飞的脸上分明是担心,都要急哭了的样子。而安淑云却在后面茫然的只知道摆手。 安淑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季飞把保温壶递给她,她不过刚接过来,一晃神,保温壶就砸到了季天远的脸上。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安念不能不去清都学院,那一晃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有些茫然。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季天远不过被砸了一下,脸上有几处淤青罢了。季飞看他一脸的恼怒,找了个借口,拉着母亲魏彤先走了。 安淑云留下照顾季天远,不过到底会干些什么,季飞已经没有兴趣去研究了。这俩不要脸的凑一对,勾勾搭搭了十几年,又岂是他能看的住的。他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怕是安淑云不得不去陪读了。毕竟安念才是她的依靠,而安念能跟着进清都学院,还是自己母亲魏彤拖的人找的关系。 想到这里,季飞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魏彤。魏彤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可是她的脸上,已经明显有了皱纹。加上平时多穿素色的衣服,和安淑云站在一起,活活像是比后者老了十几岁。 季飞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身形,鼻子忍不住一酸。见魏彤手边还挎着一个旧旧的皮包,便拉住了她的胳膊,“妈,你今天带卡了吗?” 魏彤一愣,笑着点了点头。 季飞想了想,唇角一弯,却是露出一个笑来,“我想去买几件衣服。”随后,便让出租车改了道,直接开到了商场的门口。 魏彤被季飞带到女装试衣服的时候,还有些没反映过来。季飞本就生的高高大大,一头黑亮的短发,五官干净清秀,尤其一双像极了猫眼的眼睛,惹得商场的售货员连笑容都甜了好几个加号。 魏彤看着售货员挑出的一套白色真丝衬衣并祖母绿色的褶皱半裙,不好意思的悄声对季飞说,“小飞,这个……这个颜色太亮了点吧,你奶奶不乐意我穿这样的。” 季飞的奶奶从来都对魏彤没几个好脸色。这个婆婆治媳妇很有一套,季飞以前不懂这些家长里短,现在看来,老太太不过是为了给安淑云铺路。谁叫安淑云是老太太亲侄女呢。 不过这些还不能和母亲说,季飞见魏彤的眼睛里满是喜爱,便只是坚定的摇头,“我觉得你穿这个好看啊,老太太的眼光还是算了吧,没见她这几天穿的那大红裤子,满广场的花儿数她最鲜艳。” 季老太太生性喜欢鲜艳的颜色,不让媳妇穿这穿那,说是不稳重。自己倒是花红柳绿的天天往身上招呼。魏彤也不是没有审美的人,而且向来耳根子软,听儿子这么一劝,心底的犹豫便少了几分。 逛完一圈下来,季飞的手里已经大包小包的七八个了。 魏彤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季飞拎的包装袋,半是埋怨半是甜蜜的开口,“真是…白给我花了这么多钱。一会儿给你也买两身,过几天就去学校报道了,别穿的不好让人家笑话了。” 等俩人买完东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季天远和安淑云已经回到了家里,见季飞手里的购物袋,脸色一齐变了一变。 季飞心中冷笑,还没换鞋,就听一个欢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季飞,你回来了?” 安念站在客厅里,冲着季飞甜甜的一笑。他的相貌完全遗传了安淑云,眼尾向上扫起,正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无助的模样。斜看的时候,又最能撩拨人。此刻安念双手扭着t恤的下摆,看向购物袋的眼睛有些发亮。 果然,不等季飞回答,就听季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小念啊,快去看看你哥买的东西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安念身量比季飞略小一点,但是衣服鞋子都是一样的码。以往季飞每次买东西,不是买双份,就是被安念顺走一件两件。 安念心中高兴正要过来,却在看到季飞冷淡的神色后迟疑了一下。季老太太一看,顿时不悦的拉下了脸,“小飞,你这是什么态度。买的东西还不能给小念看看了?” 季飞心里冷笑,却浑然当作没有听见。把魏彤推进她的房间之后,自己悠哉悠哉的拿着东西回了卧室。 卧室里两张单人床,一边一个小衣柜,正中央放着一个书桌。季飞只是扫视一眼,就把自己床上的笔记本拿了起来。 还有一周就要报道了,既然要安淑云去陪读,他自然要挑个好地方。季飞的手指在触摸板上上下滑动,一边翻看着东区学校附近的出租信息,一边想着怎么才能让魏彤慢慢看清现实早点和季天远离婚。 虽然不见得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按照安淑云的心狠手辣以及季天远的薄情寡义来说,季飞真得想不出第二条路来。指望渣男幡然醒悟再不偷腥?得了,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的实际。 季飞浏览了一遍网页,记下了几处基本符合要求的地方。就在他看个差不多,想要关页面的时候,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触摸板。 屏幕上弹出了一则新闻。上面一个年轻人的侧面照片吸引住了季飞的目光。这个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很像模特。一头茶褐色的短发,眉毛平阔秀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的半框眼镜。双眼深邃,薄唇禁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严肃和睿智。 季飞忍不住身子一震,裴征?? 裴征是季飞“死前”a市最年轻的钻石王老五。对方的岁数不过比季飞大出两岁。年纪轻轻就成为职业经理人,随后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裴征一路走的稳扎稳打,偏偏速度又快的惊人。 季飞前世被安念找的十几个混混追的时候,曾被裴征载着逃亡过一次。他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细节,甚至不知道怎么上的裴征的车,又是何时下去的。那时候他满脑子里都是恐惧、仇恨以及浓浓的自卑,他从头到尾,都没敢和裴征说一句话。哪怕是“谢谢”。 季飞的手指轻轻抚过了屏幕上的脸庞,自从清醒后一直警惕和戒备的眼中,终是一软,露出了一个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笑容。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电脑屏幕,冰冷的屏幕上,一行大字醒目而又张扬。 【清都学院斩获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4项一等奖】 ☆、第3章 又见丰浩 陪读的事情,没过两天就定了下来。 安淑云不得不同意,毕竟现在离着开学还有一个周,季飞和安念进清都学院,是魏彤找的关系托的人,魏彤这个人性子软好欺负,但是搁不住她疼儿子,季飞要是真作起来不让安念进去,安淑云还真有些担心。 更何况,东区都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地方,她又有几分姿色,在那里说不定遇上个什么“贵人”,那到时候日子还能更好过些。 想到这里,安淑云的心里,便又有了一些期待。她是把季天远拿的死死的了。季天远在年轻的时候就对她献殷勤,那时候她看不上他,谁知道这人竟然能混到城里来。如今她虽然顶着个保姆的名头,日子却过的比魏彤还舒心。毕竟魏彤和季天远都要天天去上班挣钱,她每天不光吃喝不愁,一个月还能拿两千块钱工资。 不过,季飞那小猴崽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开始厉害了起来。安淑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忍不住朝季天远的身上又腻歪了一下,“天远,这事没问题吗?” 他们俩现在在北区的一处宾馆里,季天远刚刚办完事,心满意足的拥着她,口气里满是得意,“能有什么问题?魏彤手里那40%的股份一过来,我就把那处房子给你买了。”他摸了摸下巴,有些贪婪的眯起眼睛,“原本辰华半死不活的这么多年了,谁知道这两年效益会突然好起来。” “那我去陪读住哪儿啊?”安淑云一听季天远要把上次俩人看好的房子买下来,心中一阵高兴,暂时也忘了季飞的事情,“学院路上都是老小区,连个物业都没有。脏兮兮的不说,还不安全。” 清都学院位于东区的黄金地带,环境优美,绿化率也高。只是周围的房子多是散盘,老式的多层不带电梯,垃圾桶也是一排楼才一个。那边住的多是老教师老教授,所以素质都很高,不存在脏兮兮的情况。只是安淑云不想在那住,便怎么埋汰怎么说。 谁知道季天远这次没搭话,只是笑嘻嘻的拿出来手机,翻出了相册。 “你看,小飞已经给你定好了。”相册里有几张房子的照片,两室一厅的房子,采光很好,韩式装修,一间卧室是米分色的壁纸,公主床,一旁是梳妆镜,阳台上还有一个圆形露天浴缸。安淑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们现在住的季家,其实是魏彤结婚时用积蓄买的。那时候季天远也没攒上钱,魏彤的钱也不多,凑来凑去,只能在西区买了一个套三的房子。实际的使用面积还不到八十平。季飞和安念放假的时候,六个人在家里挤来挤去,看的她都烦。 虽然季老太太对她不错,但是和一个老太太天天睡一个屋子,安淑云心里也嫌弃的很。所以前段时间才有了让季天远单独给她买一套房子的想法,这样一方面能把钱都弄到自己手底下,另一方面,也能过的自在些。至于季天远都把钱拿给她之后,魏彤怎么办?安淑云从来都没打算操心过。 许是因为这次房子选的很合意,安淑云竟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收敛了许多。每日做完饭便只窝进了卧室,安念也很少在季飞面前晃荡。于是眨眼间便到了入学的日子。 季飞的行李早在前一天就送到了租的房子里,因此这一天只背了一个书包到学校。他本来就生的高大,一双猫眼似的琥珀色眼睛,被黑亮的头发衬的愈发凌厉。新生报到处已经乌乌泱泱的站满了人,季飞扫视了人群一眼,就有几个女生害喜的低下了了头。 安念在季飞的身后,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和季飞的黑色正好形成对比。此刻见有不少女生对着季飞悄悄嘀咕着说话,便羡慕的咬住了嘴唇,“还是季飞哥受女孩子欢迎啊!”自从上次季飞不理他之后,安念便自觉的在称呼后面加了个哥。 季飞闻言并没说话,只是嘴角一挑,凉凉的看向前面。 上一世,他穿的是一身白,安念穿的一身黑。当时就在新生报到处,被两个大二的学长嘲笑了一句黑白无常。那时候季飞一直拿着安念当好朋友,见安念在这句玩笑下红了眼眶,便忍不住撸起袖子跟人干了起来。 等他被人拉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那个人——丰浩,丰华集团总裁的儿子,他之后的男友,以及最后安念的靠山。丰浩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曾说,那天我刚进校门,远远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一抹白,所以忍不住想要过去认识一下。 如今…… 季飞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在他母亲去世,自己被迫躲藏的日子里,丰浩和安念打的一片火热。声音条件只能说不错的安念,被丰浩捧成了一代偶像歌手。后来又趁热为安念量身定做了一部影片《纵情声色》。 若不是丰浩辜负季飞在前,若不是安念他们逼死了自己的母亲魏彤,季飞都要忍不住为这俩人的爱情点赞了。 可惜了可惜。 季飞低垂着眼,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脖子上的平安扣。再抬头时,眼前果然出现了两个大二学长。 “哎吆,咱学校真是什么人都招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吓我一跳。还以为是黑白无常呢!”一个穿着大二系服的大长脸男生冲季飞扬了扬下巴,满是不屑。 另一个连声附和。季飞目光一转,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女生紧张的看着这边。想到这女生也是先前害羞低头的女孩中的一个,季飞便明白了原委。 清都学院这样的地方,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这里的师资力量雄厚是一回事,但更让人注意的,却是这个学校形成的交际圈。清都招生比例中,只有一半是外地考生。大部分的都是本省的土著。所以很多男女同学,在学校里谈恋爱是成了一桩姻缘,但是放到父母哪里,便是多了一条关系。 季飞不过是托人才能进来的小职员的孩子,个人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这俩大二的学生见看好的妹子对他另眼相看,便忍不住存了来个下马威的念头。 季飞心下了然,见安念依旧是一副柔柔弱弱要崩掉的样子,便也只抱了胳膊当作没听见。谁知道那俩人见状却是恼怒起来,一个三角眼的家伙上来就抓季飞的领子,另一个却是凌空一脚,就往季飞的肚子上踢去。 这俩人突然出手,却是存了叫季飞吃点苦头的念头。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一惊,心中暗骂这俩学长欺负新人的同时,也忍不住担心起了季飞。安念从头到尾都红着脸一脸着急的在一旁看着,却丝毫没有上前拉架或者帮忙的意思。 谁知道因对方突然袭击一愣的季飞,却是飞快的用太极起势隔开了抓他衣领的手,随后不等人反应,迅速的一个侧踢,便将第二个人踹翻在了地上。再一劈手,第一个人也仰躺了下去。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而先前找事的俩个人,却是又惊又怒的相互扶着站了起来。 为首的一个原本想还想放点狠话,被季飞一看,却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季飞的琥珀色眼眸,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深褐色。他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然而一双眼睛之中,却没有任何温度,像极了看死人的样子。这俩人只觉得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浑身的血液都被冰住了一般,连大中午的太阳,都被这片阴冷驱散了温度。 季飞见这俩人脸色逐渐灰白,便垂眼轻哼了一声。随着这声轻哼,那俩人瞬间回神,随后忌惮的看了季飞一眼,却是什么话都不说的朝远处跑去。 “季飞哥,你真厉害!”安念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季飞捻动平安扣的动作一停,随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刚刚那俩人不过想给他点教训,安念当时就在他身后,完全能帮他拦住第二个人。可是当时安念却是毫不犹豫的往后退了几步,将季飞独自留在了那里。 这会儿见众人或羡慕或敬佩的看向季飞,他却又第一时间站出来跟他献殷勤。季飞冷笑一声,看向安念的目中,也多了几份玩味,“我厉害?比你可差远了呢!刚刚人俩一动手,你窜的那个快啊,怕是我练多少年也赶不上。” 未散的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安念的脸顿时红了一片。这里原本就是报道的新生多,还没形成什么圈子,见季飞长的出众,又有点拳脚功夫,很多人便有了结交之心。而抛弃兄弟临阵脱逃的安念,一时间便成了众人踩的对象。 季飞见安念在众人嘲讽的眼光下手足无措的样子,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副可怜巴巴被人欺负了的无辜样,还真是遗传了他那个妈。一样的装无辜装纯情,一样的抢人对象夺人家产。若说原先的季飞会有恻隐之心给他留面子,这会儿他却恨不得人人都来踩上一脚才好。 嘴角一挑,季飞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灵力的琥珀色眼睛环视了周围一圈,这才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丰浩呢? 上一世他不等那俩人动手就冲了上去,被人摁在地上好一顿揍。是丰浩帮他解了围,也就那个时候,不谙世事的季飞对丰浩一见钟情。 这一世他都跟人干完架了,怎么丰浩反而不见了?季飞微眯着眼睛,心里却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潜意识里,是希望丰浩像上次一样出现的,他当年被骗的太惨,便是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丰浩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安念搞在了一块,又或是他哪里不好,让他见异思迁。他对丰浩的感情纯粹而且热烈,在一起的时候,丰浩便是他的天。而面临一病不起的魏彤时,他的慰藉便是丰浩一天一条的短信。 直到季天远手里拿着一叠他和男人的床照,骂他变态将他逐出家门。他才察觉了不对劲。季天远对魏彤没多少感情,但是季飞毕竟是他的儿子,直到丑闻出来,他才掐灭了心底的最后一点亲情和良知,将季飞赶出了家门。实际上,照片上是季飞和丰浩同居的唯一一晚,俩人并没用发生什么,只是搂着说了一晚上的情话,无奈照片拍摄的角度太过刁钻,搭眼一看,的确十分难以入目。 尤其是丰浩的位置,被p上了一个陌生的猥琐裸男。便是傻子,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的几年里,季飞一边躲避着安家母子的迫害,一边小心翼翼的收集证据。直到丰华集团为安念量身打造的《纵情声色》的首映礼。 …… 周围的人都已经渐渐散去了,季飞环顾着四周,一时间希望丰浩出来,让一切如上一世一样重演,好让他好好扒开这人的心,知道自己栽在了哪里。一时间,又希望丰浩永远不要出现。他现在要对付的人太多,再加一个丰浩,只怕忙不过来。 深吸一口气,季飞拿着手里的宿舍钥匙抽回了思绪。报道手续并不复杂,他也没打算真得在清都学院安安稳稳的念书,今天熟悉一下环境,可能之后在学校的时间,不一定有多少。 离他不远的那个出租房内,正住着一个谋划着要转移他母亲财产的蛇蝎女人,在他那个所谓的家里,还住着一个准备冲他妈妈泼脏水的奶奶和一个为了小三要抛妻弃子的爸爸。便是他的身后,都跟着一个从小就想抢他东西,心里恨死了他的安念。 季飞一边走着一边自嘲的摇了摇头。右手轻轻的捻着脖子上的平安扣。心情刚刚平复一点,就听后来传来一声清朗的喊声。 “同学,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季飞回头,身后一个十分帅气的男生手里举着一个护腕。季飞逆光看去,只看到了那一双不能再熟悉的桃花眼。季飞抬起左手看了看,见上面的护腕果然不见了。便冲着熠熠看来的男生微微颔首。 “是我的。” 见对方面色一喜,就要递过来。季飞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脏了,不要了。” ☆、第4章 安念出头 季飞不过淡淡地扫了丰浩一眼,便转身朝宿舍楼走去。然而这一眼,却叫丰浩将退缩的念头彻底掐灭,连忙跟在了他的后面,甚至都忘了招呼和自己一起的女友。 恨深爱浅,季飞对丰浩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几乎本能的就要冲上前去狠狠的质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感情?为什么要跟着安念陷害我?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来看我一眼?” 也或许,他最想问的是,“丰浩,你到底爱不爱我。”不过这些话都被季飞咽回了肚子里。 整个过程中,安念都非常乖巧的站在季飞的身后,像是一块布景板。而这个可有可无的位置,却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季飞眼中的神彩,和丰浩眼中的痴迷。 连季飞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淡淡扫过的时候,目中微微露出的寒意,被温煦的阳光一衬,竟带着一种奇异的勾魂摄魄的光彩。而见惯了帅哥美女的丰浩,却被这眼神摄的微微晃神,只觉得满心都无比的欢快起来。 安念的目光黯了下来,看着越走越远的俩人,眼中终是闪过一丝不忿,随后眼珠一转,却是朝着被丰浩遗忘的女孩笑着打起了招呼,“你好,”他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季飞的背影,“你们认识啊?” 安念和季飞从小一起长大到,自然知道这俩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只是女孩不知道,见安念一脸的惊讶,显然对于丰浩扔下她就走的事情觉得好奇,便有些尴尬的哼了一声:“哼,谁认识他。” “啊,看那个帅哥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你们老朋友呢!”安念惊讶的说道,见女孩的脸色一变,忙歉然的笑了笑,“不好意思。” 女孩没再说话。她和丰浩不过是刚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丰浩是丰华传媒总裁丰世年的独生子,虽然娇生惯养,却极为重视规矩。所以即便他懒得花心思哄女人,也从未做出过把人扔下自顾自做事的事情。 除非……女孩的目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后咬了咬牙,一跺脚朝着俩人追去。 安念在她身后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一笑,也紧跟在了后面。 等安念赶到的时候,季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床铺和书桌。他们大一的男生宿舍是四人一间,说是宿舍,其实更像是酒店式公寓。有小型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独立卫浴,弧形观景阳台。只有卧室里两张定制的实木上下床,带着点宿舍的味道。 安念没等惊讶完,就听一个微哑的在卧室中响起,口气中满是不耐,“你是我们宿舍的吗?不是就出去!” 安念忙顺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穿着工字背心,小麦色皮肤的男生正对着丰浩吼,“丰浩,别给你脸不要脸,咱俩的事还没完!”安念目光一转,心中暗暗记下了丰浩的名字。 丰浩的脸也沉了下来,不过想到季飞还在这里,便忍了怒气,只平静的解释,“我是来给朋友送东西的。我们的事情可以出去解决,这里不是地方。” 夏南这才注意到自从刚刚进来,就一言不发的黑发男孩。季飞已经把随身背的包和刚领的材料放到了书桌上,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便茫然的看了过来。 夏南放缓了口气,冲着季飞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啊,你就是季飞啊!我们刚刚还在念叨你呢。”宿舍里另外的三个人已经到齐了,其余两个回床上补觉了,他在这里激动的等新人,谁知道让他看见了丰浩。 见季飞微微一笑点了下头,夏南便狐疑的指了指丰浩,“你认识他?” 安念和女孩已经都走了进来,本来不小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夏南长的高高大大,现在只穿了一个背心,露出的两边的麒麟臂很是威武。相比之下,丰浩虽然也小有肌肉,却文弱的多了。 季飞饶有兴趣的看着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嘴角一挑,摇了摇头,“啊,不认识。” …… “我tm叫你扯蛋!”随着一声暴喝,夏南几乎电火石光之间就扑向了丰浩。丰浩显然没料到这一点,身形一怔,就见身边一道身影更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哐”的一声,安念的脸被重重的打向了一边,鼻子瞬间冒出了两道血流。 在场的人都蒙了。夏南本来是冲着丰浩去的,这下一拳打在了别人的脸上,顿时有些发懵。季飞在一边冷眼瞧着这一切,见安念那双像极了他母亲的眼中,果然迅速的泛起了泪花,便忍不住心中冷笑起来。 丰浩的脸上迅速的闪过惊讶、愤怒和愧疚的神色,见季飞面露不解的在他和前面这个男生的身上来回看,心中又忍不住升起了一阵着急。 季飞忍住心中的痛快和好笑,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丰浩和安念几眼,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场中的另外几人,竟和他是一样的态度。床上躺着的俩个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动。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而和安念一同进来的女孩子,在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也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安念。 并没有什么人为此感到感动。 季飞忍不住了摇了摇头,他原以为安念当年能“三”住丰浩,好歹也是有些段数的。谁知道今天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你丫的跟人家又不认识,人家两个为什么打架你也不知道,碰上这种事情便是再好心都是拉架吧?实在不行直接扯开丰浩也行啊!傻不拉唧的上去替人挡拳?呵呵,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捂着脸泪水涟涟的安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象中的惊呼或者大家一拥而上的关怀。但是刚刚的一拳挨的太重,他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只见一口鲜血赫然黏在了木地板上。 一旁的女孩眉头一皱,不过还是从包里拿出手帕递给安念让他捂着鼻子。而回过神来的丰浩,却是恨恨的看了夏南一眼之后,摇着头上前搀起了他。与此同时,安念的身子一软,半靠在了他的怀里。 丰浩:“……” 季飞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眼。 丰浩半扶着伤了脸却像是半瘫痪了一样的人,忍不住皱眉,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丰华传媒旗下艺人无数,平时想办法往他身上扑的人也不少,但是能这么装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对自己就也是够狠的。 他手里还拿着季飞的护腕,见怀里的人没有站好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冲着季飞笑了笑,“你叫季飞是吧?我叫丰浩,在501。你的护腕我洗干净了给你。”随后不等季飞答应,便扶着人走了出去。 等着人都走出去之后,季飞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着夏南友好的咧嘴一笑,便去洗手间拿了拖把,把安念吐得一口血擦了干净。 “那个,刚刚那个,不是你朋友吧?”夏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往过道中央一杵,显得很是无措。 季飞笑了笑,“没关系,第一个我不认识他。”他刚刚便看出来夏南和丰浩有些不对付。上一世他入学的时候,因为被丰浩解了围,随后便跟着去了丰浩宿舍,丰浩做主让他们宿舍的一个人和季飞换了位置,所以从头到尾,季飞都没进过这个宿舍。 夏南显然松了一口气,忙憨憨的笑了一下,“那就好,我和那小子不对付。”见季飞手里还拿着拖把,忙一把扯过去,飞快的放回了洗手间,又奔了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也都翻身坐直了身子。显然刚刚并没睡着。 住在下铺的小子胖胖的,长着小小的啤酒肚,脸上被撑的一个褶都没有,看上去简直就是送子图上的大胖娃娃。上铺的则是一个梳着平头的瘦高男生,柔软的头发,带着一副反光的方形金丝眼镜,季飞抬头一看,只看见了两个大大的镜片。 等安念回来的时候,季飞已经和这三个人打成了一片。 大个子夏南,是a市房产巨头夏明辉的小儿子。眼镜男叫郭亰,只说自己家里有个投资公司,具体的做什么他没说,其他人倒也没问。小胖姓卓,爷爷是省里的一个退休老干部。这里面只有季飞家里最穷,但是其他人却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季飞心里一暖,这本就是个拜高踩低的世道,如今能遇到这样的舍友,却是让人心里高兴。 虽然他今后不一定在学校里久呆,和这三人的关系也不一定能多好。但是每次回来看见笑脸,总比看见冷脸要舒服的多。 季飞笑着和几人聊天,四人刚刚熟络起来,就见安念敲门走了进来。季飞见他进来,便慢慢的收起了笑容。 安念的眼眶还有些发红,显然刚刚哭过。季飞微微眯眼,便看到了他轻轻搓动的手指。这是安念的习惯,当他遇到了什么激动或者高兴的大事的时候,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会轻轻搓动。安念是个习惯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原本季飞一直觉得他厉害,如今花了心思去观察,才发现这人不过是个半空中拉牲口-爱露马脚的货。 季飞垂下眼睛只当没看见,另外三人见状,便也聪明的住了声。 安念有些高兴又有些炫耀的轻声说,“季飞哥,我是来拿我东西的。丰浩让我过去和他一起住。” 季飞闻言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哦,那这拳头可挨得值了。可别中途搬回来,要不然可亏了呢。” 安念不妨季飞会这么说,饶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僵硬了起来。刚刚那一拳头打的他掉了颗牙不说,连鼻子都歪了。丰浩说明天一早带他去矫正下,所以今天晚上让他在他宿舍住一晚。并没有说让他常住。他刚刚不过含糊一下,竟然就被季飞揪住了错。 安念只觉得季飞笑的分外碍眼,当下接过文件袋,不自然的告了个辞,就匆匆走了出去。 夏南看着他的影子,忽然转头看向了季飞,“你知道我为什么揍那个丰浩吗?” 季飞摇头:“不知道。” 夏南撇了撇嘴,见其他几个人都一脸的求知欲,一边拨弄着手里的笔,一边忿忿不平的说,“他是我女朋友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爹抛妻弃女扶正了小三,又说要把财产全给儿子,我心里气不过。”季飞心中一动,只听夏南继续说道:“我女朋友也不屑他们那些钱,只是我看见他就不得劲,见一次就得打一次才舒坦。” 季飞失笑,夏南的脾气跟个孩子似的,于是只在一边劝“没事的,以后你好好疼媳妇就行。” 夏南点了点头,随后,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声,“钱我有,可是,谁不盼着有个好爸爸啊!” 季飞的手一僵,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是啊,谁不盼着有个好爸爸……父慈母爱,兄友弟恭,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乐乐的场景,谁不想……他何尝不希望这一切就此打住,一家四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呢?他这次一战,若是赢了,也必然是支离破碎的结局。家将不再是家,甚至亲人,都有可能彻底反目。 可是不这么做,他的父亲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走了一条不归路?那对小三母子,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幸福,从来不是那么唾手可得的东西。有时候你不出手,便只能坐等受死了。 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新收到一条信息,季飞从沉思中瞬间回神。划开屏幕一看,只见信息上是一份租房合同的照片。 承租人是安淑云,居住人也是安淑云。地址正是他前几天交定金定下的那套房子。季飞手指一翻,将这张照片存了下来。 夏南已经叽叽喳喳和另外两个人商量晚上聚餐的事情了。见季飞收起手机,忙拉住问了一声,“季飞,我们晚上去秋浦居聚餐吧?怎么着今天大家一次见,得喝点。” 季飞一愣,“秋浦居?” 夏南连连点头,“对啊,咱学校东门那个,据说是大四学长学姐开的呢,去看看去。” 季飞脑子一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觉得秋浦居的名字熟悉了。想到有可能见到那个人,忍不住嘴角挑起,眨眼一笑:“好啊!不醉不归。” ☆、第5章 会长传说 约定的吃饭时间是晚上六点,夏南负责订座。季飞在宿舍里四处看了一下,便决定先回租的地方换衣服。 虽然身上的运动服是今天才换的,但是一想到晚上可能见到裴征,季飞就有些忙乱起来。明明很干爽的衣服闻起来总有股汗臭味,早上刚洗的头发看起来也有些脏了。季飞照了照镜子,又觉得发型也过时了。 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是季飞知道自己是在紧张。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那种感觉,既像是一个追星的小米分丝要看到自家大大,又像是一个熊孩子要见到严厉的班主任。 他不想给裴征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虽然对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这样的小人物有什么交集。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租的房子离着学校有段距离,走路快的话也得十五分钟,季飞算了算,便决定先洗澡换衣服。 房子的钥匙在安念那里,季飞去敲开安念的房门时,便看见了丰浩惊喜的眼神。 丰浩长的的确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不说,五官也很周正。眼睛略长,眼尾又细又弯,现在熠熠的看着季飞,还真是一脸的真情实意。季飞料到会是他开门,便淡淡的扯了下嘴角,应付的打了个招呼。 安念正在卧房摆弄丰浩给他的仙人掌,原本以为是宿舍的其他人回来了,见丰浩开门后半天没有动静,便诧异的探头看了一眼。见是季飞,他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了。 “季飞哥,你怎么来了?”安念忍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甜笑。 季飞点了点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我拿来房子钥匙,下午有事要回去一趟。”当时房子是他看好的,当场便交了定金给房东,房东也先给了钥匙,不过被安念拿在了手里。季飞知道这恐怕是安淑云的主意,安念拿着钥匙,这样自己什么时候回去,安淑云心里便有数了。 能这么痛痛快快的答应来陪读,可不是她什么良心发现了,而是觉得在外面更方便约|炮而已吧。 安念果然眼睛一闪,忙答应了一声回去取钥匙。丰浩在一边看的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们住一起?” “嗯,他是我哥。”安念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见丰浩的眼睛亮了起来。 丰浩看了看俩人的长相,不说没发现,这下仔细一看,多少也真有点相像。便惊奇的问季飞:“你们是亲兄弟啊?” 季飞没说话,安念正好拿着钥匙出去,见季飞的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热,尴尬的在一边解释,“是亲戚而已。”他忍不住了咬住了下唇,他从小就知道季天远就是他爸,但是却因为季飞的存在,一直只能喊季天远叔叔。安念心里很是不甘,他原本生性虚伪善于掩饰,可惜这些年的日子过的太顺遂了,于是便不知不觉的露出了对季飞的仇恨。 季飞只当没看见,拿过钥匙便朝外走了出去。丰浩见季飞冷冷的不搭话,心里便有些沮丧。他身边的帅哥美女不少,丰华传媒旗下的男艺人,各种长相的都有。他要是想要,不过是勾勾手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碰上一个特别对胃口的对象,见对方这么冷淡,丰浩的心里便也有了些不痛快。 然而不等他打退堂鼓,就见那个已经走出了几步的男孩,忽然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邪佞的笑来。笑意很浅,有一点嘲讽又有点调皮,偏偏其中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勾引,丰浩关门的动作一僵,心里忍不住被撩拨的又热了起来。不等他回味,就听安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丰哥哥,你下午去哪儿啊!”安念的声音很软糯,原本丰浩对他也存着点好感。只是此刻这声音却叫他无比烦躁。 “我下午有事,你忙你自己的就行!”丰浩见季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出,便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安念,“你以后要么喊我丰哥要么喊我名字,别哥哥姐姐的听着都渗人。” 安念手下一停,再抬眼却是带着点委屈的红了眼眶。丰浩的心里满是季飞,此刻见这样只觉得更加厌恶,当下从桌上拿了钥匙便走了出去。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安念来自己宿舍住了。 季飞到了住处的时候,没想到季天远也在。 虽然知道今天安淑云签合同,但是季天远为这点事情竟然能大老远的请假过来,还是让季飞心里一阵不舒服。上一世是魏彤租的房子,从头到尾季天远除了念叨了一句房租太贵,根本没问过第二句话。可是魏彤当年租的还是个半地下室,连被褥用具,都是她自己一趟趟的坐公交车往这边搬的。西区到东区坐公交车,不堵车也得一个半小时。如果赶上上下班高峰期,三个点都是好的。魏彤当年那样节俭,也没落过季老太太和季天远的一句好。 季飞后来才看明白,他们从来没拿魏彤当过自家人。季父当年便满心盼着跟着魏彤去东区住,甚至想好了要从魏家要个差事干干。季老太太也做好了住豪宅的准备。魏彤被赶出来的事情,无疑让这娘俩的美梦破碎,若不是看着魏彤身上还有点钱,季飞觉得,当时季天远大约就会悔婚了。 季飞的脸不过沉了一沉,便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季天远见儿子竟然无视他,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你给我站住!”季天远忍不住吼了一声,见季飞果然停下了脚步,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朝安淑云的房间努了努下巴:“你安姨那屋的电脑没弄好,你过去给瞧瞧。” 季飞一愣,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惊讶,“电脑?” “你奶奶觉得不放心你们,又不方便过来,就给你安姨整了台电脑。以后好联系。”季天远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季飞去安淑云的卧室帮忙看看。他向来很少拿老太太说事,这么说,恐怕阵是老太太的注意。季飞咬牙,只觉得心里丝丝缕缕的都在冒着寒气。 安淑云闻声已经走了出来,刚洗过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把玫红色的连衣裙塌湿了很大一片,甚至能隐约看到内衣的肩带。季飞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不显,只是抬腿往那屋走去。 屋里的梳妆台上,赫然放着一台橘米分色的国产笔记本,季飞扫了眼品牌型号,顿时认出了这笔记本是新出的一款,现在标价是3699元。他之所以记得清楚,还是因为魏彤那天逛商场的时候多看了几眼。 其实季家并不算穷,但是家里的钱却都在季老太太的手里攥着。魏彤平时花钱便只能用自己的工资。辰华公司的股份,是她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魏母心疼闺女偷偷转给她的。原本魏母怕给魏彤的钱多再被人惦记,因此只给闺女个小公司能维持生活就好。谁知道她低估了季天远和季老太太的脸皮。 辰华公司是个不大的保洁公司,这些年的效益虽不好,却多少也能分些钱下来。季老太太以掌家为名,在第一年分红之后,就把钱都攥到了自己手里。之后却是极少再往外拿。魏彤和季天远都在辰华上班,俩人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不过六千多。除去给安淑云的两千,除去一家四口和安家母子的吃喝花销,再除去季飞和安念两人上学的费用,再除去偶尔的人情份子钱。若不是魏彤平时节俭,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季飞原以为季老太太只是抠搜钱,谁知道现在他才看清楚。感情这是季老太太母子和安家母子,才是真正的四口之家。他们平时所作所为,不过都是在坑魏彤罢了。 去年辰华接了一个工厂的活儿,效益骤然翻倍。今年分红的时候,一口气就分了二十万。魏彤虽然惧怕老太太,却更想让季飞上个好学校,于是没把钱拿回家,直接拿去托了人送了礼。而最奇葩的事情随后就发生了,季老太太知道之后,先是举着拐杖骂了魏彤几天,随后却是从存款里又取了一部分,叫魏彤把安念上学的事情也给办了。 如果说魏彤心里一点没有疙瘩,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季老太太说安念和季飞从小一样长大,不好区别对待。可是谁都知道,安念不过是个保姆的儿子,季飞可是亲孙子!老太太为了季飞的事情骂了她好几天,如今却为了旁人从家里存款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钱。 上一世魏彤答应去陪读,未尝没有躲开季老太太的意思。 季飞看着眼前的笔记本,攥紧的拳头忍了忍,才没把它砸成稀烂。想到自己如今虽然把安淑云弄到了这里,却让魏彤也失去了少面对季老太太的机会,季飞的心里便是一阵烦闷。他慢慢的深吸了几口气,三两下把安淑云要的软件装好后,便走出去和季天远商量了起来。 “爸,以后房子的房租你就直接转到安姨的卡上吧。”季飞抬眼,露出了一个随意的笑来,“还有小念的生活费,一起打过来好了。” 季天远的目光还胶着在安淑云的后背上,闻言有些愣,“为什么?”他现在都是给现钱,用卡太麻烦。 季飞翻了个白眼,话却说的很清楚“这边房租这么贵加上小念的生活费,一个月也不少钱了,你总不能让我安姨一趟趟的回家去拿吧?这里到咱家那么远,不够折腾的。”季飞看了面露惊讶的安淑云一眼,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再说现在谁出门不用□□啊,带着钱多不安全。” 安淑云原本的戒备听到这句话后,便放了下来。想了想也没什么区别,便没作声。倒是季天远一听,高兴的直点头。 季飞见目的达到,也不愿多呆,径直去洗了下头,还没擦干就换了身衣服回学校了。 秋浦居就在学校的东门外,原本是个日本料理店,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被清都学院的校学生会盘了下来。而校学生会的主席,正是裴征。 不过现在的秋浦居只是做的家常菜,饭馆不大,里面的工作人员从厨师到服务员,全都是兼职的学生。这里面有的人是为了体验生活,也有的人是为了挣那份简直的钱。而来这里吃饭的学生,有一半是因为这里的菜合口味,另一半,却是和季飞他们一样,来看校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 校学生会的人,大多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因为清都学院的校学生会有着自己独立的产业,会里的人很少去上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各种事务。所以在校期间很少露面,便是同班同学都很少见到他们。 而这一届的学生会,更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传奇色彩。比如秘书处的处长是个长发飘飘的超级女神,而且天生御姐范,除了学生会主席谁都不怕,包括各位校领导。比如大副会长温明伦以前蹲过监狱,后来被神秘人物捞出来并送到了这里,天天顶着狐狸笑干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比如二副会长神秘消失了一年了,期间连父母好友都联系不上…… 季飞沉默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终于在听到裴征的时候,才抬起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眼镜男郭亰听他讲话。 “这届的学生会主席简直就是个变态啊!”眼镜郭从搜集信息的小本子里抬起头,感慨的作着总结发言。裴征今年21岁,刚升大四,是清都历史上唯一一个大二就入学生会并且直接当上主席的人物。一般来说,学生会主席都是大四学长担任的。裴征上台的时候是光杆司令,学生会里的势力错综复杂,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谁知道这个冷面学弟,却是出手如电的迅速砍掉了几个小团伙的头目,干干脆脆的来了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简单粗暴的没有王法,却又出奇的好用。胆大的不等谋划策反,就被他一脚踢出了局外,胆小的也在这般的铁血政策下,老老实实的不敢作妖。也是在这个时候,秘书长和三个副会长,被裴征平地提拔了起来,一直坐到了现在。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裴征当主席的这几年,的确创造了清都学院前所未有的辉煌。不仅校学生会的产业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便连国内国际的各项大赛,他都带着人一路过关斩将,拿下来好多个。 清都虽然在a市有名,然而放到全国,也不过是个二流偏上一流不到的学校罢了。毕竟学校的师资力量再雄厚,招生的门槛在那,这里招收的大部分都是官二代富二代,能好好上课的就没多少,因此一旦碰上什么比赛,清都便常常被那些有深厚底蕴的百年名校笑话。 就像是一个百年望族笑话一个暴发户一样。各项都比不上人家,除了有钱你还能干什么?清都憋屈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才慢慢扬眉吐气起来。所以这一期的招生信息上,把这几年拿过的大奖大肆宣传了一遍。尤其是今年四月份刚拿到的国际数学建模比赛的一等奖,校方着重放了裴征的照片上去。 季飞听着眼镜郭絮絮叨叨,下午因见到季天远的不快,慢慢的消散了开来。一双猫眼似的眼睛忍不住高兴的微微眯起,原本的凌厉被眼底的暖意彻底化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慢慢放松了警惕的豹子,黑色的头发映衬下,一张俊秀的脸终于活泼了起来。 “你找什么呢?”夏南举着杯子碰酒,眼镜郭的小道消息简直就是最好的下酒菜,现在竟然已经到了哪个男老师跟哪个女教授有一腿上了。 “没什么。”季飞又细细扫视一遍,见找遍整个饭馆都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有些失落。 而就在同时,秋浦居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个头发细软,满脸笑的像是只狐狸的人,正好奇的探头往秋浦居看去,一边看一边问对面的人,“裴老大,你看什么呢?” 裴征回过头,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辨不出喜怒,“没什么。” ☆、第6章 见到你了 温明伦长的一脸和气,皮肤很白,头发细软,笑起来特别像是尊弥罗佛。 此刻他狐疑的看了眼对面的裴征一眼,见对方一脸的平淡并不想多说,便识趣的收回了目光。只是想到了先前谈的事情,仍是不死心的问,“老大,这事儿,你不再考虑考虑?”见裴征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他便有些挫败的往后面一靠,“我就知道我来也白搭。莫劲松那一伙儿等这一天还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等你离会的手续一办完,我们就要任人宰割喽!” 裴征闻言看了他一眼,“他现在还不会。” 温明伦叹气,并不答话。裴征屈起手指轻轻点住了桌子,“莫劲松虽然收拢了一半的部长,但是这些部门的人本就貌合心离,你和子雅可以在有能力的干事身上下下功夫。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了。” 他刚刚做出离开校学生会的决定。子雅和温明伦作为他的左膀右臂,自然是万分舍不得,但是想到以后,裴征还是坚定了离开的心思。 温明伦收起了脸上的笑,一双细长的眼睛慢慢沉静下来,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执着的看向裴征,:“你是不是为了给我让路?”校学生会的会长和副会长,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实际工作内容却是千差万别。学校里的学弟学妹们不懂,总觉得一样的风光。但是一旦到毕业,差别就显示了出来。 校学生会的会长,是有猎头公司直接过来谈合作的。而副会长,不过是比普通学生多了几张证书罢了。一般大公司都是考察综合能力,他们平时很少上课,和理论知识超强的好好学生比起来,并没有绝对优势。 温明伦心里有些复杂,半是失落半是愧疚,当然还有些许的期待。男人都有事业心,他原本也不是没动过当会长的心思,只是裴征太过优秀,他便慢慢稳了下来。如今机会到了跟前,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年的那股狂热了。 大四是最关键的一年,裴征如今主动让贤,要扶他上位。温明伦想了想,便觉得有些羞愧。 裴征见状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睛被平光镜片一挡,显得成熟了许多,“我继续留下已经没有意义了。莫劲松这人十分阴险,你和子雅务必小心应对。在大选之前我不会透露消息,这段时间你和子雅慢慢熟悉会里的事务,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温明伦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见裴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便重重的点了点头,郑重答应了下来。 秋浦居的打烊时间是晚上九点,裴征说是把事情交给他做,便果真不再多过问一句。温明伦一边合计着最棘手的校医院的事情,一边跟在裴征回秋浦居拿东西。谁知道刚到走到门口,就见眼前的身影蓦然停了下来,温明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上去。 季飞正背着夏南往外走。四个人第一次喝酒,彼此都不清楚酒量,夏南一杯一杯的灌季飞,季飞因为心情不好,便一杯一杯的又回敬回去。喝来喝去,一桌人都有些大了。眼镜郭还好些,一把扯着胖子的衣领,半拖半拽的给拖了出去。季飞却背不动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夏南。夏南的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小腿却已经和地面亲密接触上了。季飞像是一个辛苦的纤夫,哼哧哼哧的往外拖人,一抬头,便看见了挡在门口的裴征。 裴征的头发比照片上的略长些,细碎的刘海斜斜的挡住了一侧的额头。平阔修长的眉毛下面,一对漂亮狭长的的丹凤眼尤为清澈。只不过由于他很少笑的缘故,原本非常俊美的长相却并不容易让人亲近。 酒壮怂人胆,季飞这一喝多,顿时忽略了对方严肃到吓人的表情。只是咂了砸嘴,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长的真好看。”随后嘿嘿咧嘴一笑,努力站直了身子,又伸出手捋了捋头发。摇摇晃晃间觉得舍友的胳膊有些碍事,于是痛快的往后一推,在夏南咕咚倒地的声音中,冲着裴征激动的伸出了双手,“你终于回来了……” “!!!!”温明伦被这句含义丰富的话吓得差点趴在地上。眼前无疑是两个喝醉了的大一新生。秋浦居里是不允许醉酒的,只不过大一新生报道的这几天会管的稍微松点。以前也有借着在这吃饭要认识他们的人,但是即便是最有礼貌的搭讪,都被裴征无视了过去,他心里不喜欢这些,所以表现出来就是无视,比拒绝更伤人的行为。 更何况,如今的拦路虎还是个小醉鬼。要知道裴征最讨厌酒的味道了。温明伦担心的看了眼眨巴着大眼睛的黑发男孩,忍不住开始考虑,一会儿如果裴征吩咐他把人丢出去,他是拖出去好还是背出去好。毕竟这男孩子长的很漂亮,皮肤细嫩的让人狠不下心动手啊! 裴征果然皱了眉头,把手抄在裤兜里,冷冷的看着挡在门口的两个人。他本来就长的不易让人亲近,如今脸色一沉,周围的气压顿时低了好几度。季飞不明情况的打了个哆嗦,双手还是僵尸状的傻傻的伸直着,地上的夏南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后,就听裴征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 “我回来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眉头一挑,“有事?” 温明伦在一旁打了个哆嗦,默默的挪到了远处。季飞乐的嘿嘿直笑,还没等他高兴完,就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禁锢到了一块。 裴征一把抓住了季飞的手腕,随后用力一拽,就见季飞整个人像火箭一样飞了出去。随着扑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裴征缓缓看了眼往暗处躲的温明伦,直到后者一拱一拱的又挪了出来,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他带到我房间里。” 温明伦同情的看了眼不远处挣扎着要起来的季飞,忙收回视线指了指还趴在门口的夏南,“那这个呢?” “能关上门就行。”言下之意,只要踢开别碍事就行了。 温明伦不由的更同情起夏南了。相比之下,季飞的待遇算是好的,竟然还能去裴征的房间里。见裴征大踏步的朝前面里走去,温明伦忙跑着过去搀季飞。跑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哎?带带带带到哪?!” 大三大四学生的宿舍都是套二的小公寓,温明伦和裴征正好是一间,不过裴征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校外,所以他卧室的门常年是锁着的。等把人连背带拖的挪进了裴征的卧室里面,温明伦也没明白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他平时和裴征在一块的时间那么长,从来没见过这个新生啊?可是没有关系,那句“你回来了”是几个意思?那个冷面大会长,什么时候还会回答问题了?把人丢出去之后再让他给扛回来又是几个意思?这这这看着,怎么都不大对劲啊? 莫非……温明伦看了眼一脸尘土半昏迷的季飞,默默的脑补出了会长大人忍住世俗压力默默发展地下恋情为保护挚爱不得不假作不认识对方偏偏对方忍不住相思之苦辛辛苦苦考到清都来再续前缘的狗血戏码。 不过,貌似也蛮过瘾的。想到这里,他手下的动作便小心翼翼了起来,把季飞小心的扶到卧室里的座椅上,一边半扶着不让他滑下去,一边假作不经意的问裴征,“老大,他身上都是土,要不要给他洗洗?”会长大人最爱干净的有么有,晚上俩人久别重逢神马的,肯定要有活动的吧? 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裴征,闻言回头看了季飞一眼,见他脸上果然满是灰尘,其中有些地方还被擦破了皮,整理床铺的手便是一停。 等他再次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条湿润的毛巾。温明伦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季飞原本只是半醉,见到裴征之后,那酒的后劲就翻上来了。不过他还隐约能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比如脸上火辣辣的疼着,是因为裴征毫不温柔的拿着毛巾在他脸上乱搓一通。 季飞的脸颊上已经擦破了皮,被毛巾一擦,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嘶嘶的直哼气,脸也下意识的往一边躲。谁知道对方却是大手一把,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又扭了过来。眼前的光线骤然变暗,显然裴征靠的他很近,霸道而又清冷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季飞包裹了起来。熟悉的气味不由分说的钻入了他的鼻子,默默的,和脑海中深藏的那个逃亡的夜晚重叠了起来。季飞的鼻子一酸,只觉得无边的委屈涌上了心头。 裴征手下的动作终于停住,眼前的那张脸终于变回了白皙的模样。裴征刚要转身,就见眼前的男孩委屈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了他半天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怕你不喜欢我……” 偷偷听墙角的温明伦虎躯一震。拿着毛巾的裴征,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季飞觉得无尽的委屈都找到了突破口,憋着嘴抽泣着又补了一句,“…我…等、等了你……好久了……” ☆、第7章 合同 季飞不是第一次喝醉酒,然而这次却醒来的非常早。床头放着的方形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5:30,闹钟的下面压着一张对半折起的a4纸。季飞起身一看,上面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经管学院信息管理专业01班,集合时间:8:30,集合地点:北区16#号教学楼201室。另:走时带上门即可,把衣服换上。”字迹工整漂亮,牵丝劲挺。而纸张下面,则是一张学校的地图,16#号教学楼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圈注了出来。 季飞扯了扯嘴角,这是他们今天的集合信息,今天没人提醒还真想不起来。床头上放着一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夏季校服,短衫上的扣子被人一个不落的扣的紧紧的。季飞低头轻轻闻了下,有些熟悉的薄荷味。 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隐约中似乎有裴征的影子,然而又像是梦境中的样子。季飞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随后便乖乖的穿上了那身带着薄荷味的稍大的校服。等他拎着东西往宿舍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可以回去再换自己的衣服。 嘴角微微弯起,季飞把这边的宿舍号记在了心里。一边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回来答谢这位“好心学长”,一边合计着家里的事情。如今安淑云已经搬了出来,季天远的性子,怕是不几天就会忍不住。他和安念现在还要去那里住,季天远再怎么胆大,估计也得避着他们。前后算算,还有一个月就是十一了,如果到时候他不在a市,那么季天远……,季飞心中冷冷一笑,这俩人,莫要辜负他的期望才好。 不过这之前,怎么给母亲魏彤打个预防针,以防季天远把股份骗走,才是要紧的。 “小飞,这么巧?”眼前的光线一暗,季飞抬头一看,就见丰浩一脸惊喜的挡住了去路。 季飞看了眼宿舍号,301,是自己的宿舍。不由得挑眉一笑,“怎么个巧法?” 丰浩脸上的惊喜僵硬了一下,他的确是专门守在门口等季飞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会从外面回来。见自己的借口被揭穿,他有些尴尬的假咳一声,便又迅速的转移了话题,“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饭的,方便吗?” 季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方便。”随后便拿钥匙打开宿舍门,径直走了进去。丰浩现在对他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膈应安念。如今安念不在丰浩跟前,他便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季飞一边把地图和那张留言的纸条放到书架上,一边忍不住冷笑,他有时真想虚情假意的和丰浩演一演,好让自己看看丰浩和安念的“真爱”是怎么产生的。但是实际上,他发现每次见到丰浩,自己能控制住不上去揍他已经很难了。演戏?还是省省吧。 安念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上课铃响的时候了。大一新生的第一天并不上课,而是聚在一起自我介绍,竞聘下班干部和系干部,然后被老师带着参观一下学校。安念进来的时候,教导员正准备念名字认识下新学生。 一旁的夏南正小声的跟季飞抱怨自己昨晚被眼镜郭捡回来的事情,见安念往他们这边走,不乐意的瞪眼,“你过来干嘛!” 安念的眼睛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只受惊的兔子。季飞冷冷的看他一眼,就见他怯怯的跟众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能在这里坐一下吗?” 这番的低姿态,倒不好叫人说什么了。季飞转过头去只当没看见他,一直等到下课,安念才小声的扯住了季飞,“季飞哥,你别生我的气。” 教室里大部分人都还没走,季飞微微皱眉,刚要扯开他的手,就听安念委屈的说道,“我昨天不该惹你生气,我听说你昨天喝醉后……被人弄走了,一晚上……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我心里就担心,失眠了一整晚。”他说的含糊,每句话单独拆开问题都不大,但是合在一块,却忍不住叫人浮想联翩。 教室里有些安静,最近正盛传着大学生做mb的传闻,此刻听安念的这些话,有些人的脑海里,不由的脑补了起来。喝醉后,被人弄走,一夜未归……这件事被当事者的弟弟爆出来,季飞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当下便有几个同学好奇的看了过来。 季飞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他竟然不知道,安念不过刚入大学,就把这些伎俩融会贯通了。上下嘴皮一碰就往人身上泼脏水,引导不明真相的人瞎猜,以讹传讹。偏偏自己还一副关心人的小白花样。 见安念还是一副无辜柔弱的样子,季飞猛的抽回胳膊,用手虚掸了下刚刚被抓住的地方,冷冷的问道:“你昨晚去我宿舍了?还是去我房子里看了?是给我打电话了还是出来找我了?”见安念一愣,季飞的口气便有些嘲讽,“什么时候你成了安半仙儿了,足不出户就能预知我晚上不回来,还预先失眠了等我。” 安念从来不会关心他,如今知道他昨晚不在宿舍,无非是通过丰浩嘴里得知的。季飞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刚到门口的丰浩,见周围的人听到这里,就各自散开了不再瞎猜,便头也不回的跟夏南他们一起走出了教室。 下午的参观课,季飞就请了假回了家。安念的话虽然没怎么着他,却让他想起来当年安淑云和季老太太往魏彤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年魏彤看见安淑云和季天远鬼混,不过是气的住了院。然而最后令她崩溃的,却是季老太太和安淑云污蔑她偷汉子。谣言传多了自然会有人信,魏彤承受不住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终于抑郁成疾,喝药自杀。 季飞的心中一片阴郁,安念如今时常表现出的得意和嚣张,若不是脑残,便是有依仗。这叫他心里不得不担心起母亲魏彤来。 季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魏彤竟然在家。 “小飞,你怎么回来了?”魏彤愣了一下,忙高兴的迎了上去,“你们今天不上课吗?” 季飞点了点头,见魏彤今天十分高兴,便也暂时放松了一下,笑着回话:“嗯,今天下午参观学校,我回来拿点东西。”季飞随口扯了个借口,见魏彤嘴角一直弯着笑意不断,显然特别高兴的样子,便忍住不好奇的问到,“妈,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傻孩子,妈高兴还不行啊!”魏彤嗔怪的拍了季飞一下,素来拘谨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得意的表情,“你爸今天让我在家,说给我买了生日礼物,今天在家庆祝庆祝。” 季飞讶然的挑眉,随后便觉出了不对劲,魏彤的生日……是五月份啊,现在都九月了,过哪门子生日? 魏彤见儿子愣住的样子,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脸也有些红晕,“你爸说今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正忙,正好现在你们都去上学了,他也好不容易有了空,要给我补一个。”说完忍不住嘴角又弯了起来,“少不补老不催,我也算上岁数的人,往后拖一拖过倒也合适。” 过生日拖小半年……呵呵,季天远也真好意思。季飞心中冷笑,想要说两句什么,看魏彤幸福的样子,又忍不住咽了回去。季天远结婚后就没给母亲过过生日,今天不管他是什么打算,反正自己正好碰巧在家,在一边拦着就是了。毕竟魏彤好不容易这么高兴一回,自己总不好泼凉水。 季飞思绪飞快,见魏彤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忙咧着嘴笑了笑,“我就说,怎么大老远的就闻见好吃的了呢,嘿嘿,今天可让我碰着了!”说完,便把魏彤推回了屋子,让她换上上次自己陪她买的衣服。 现在不过是下午三点,季老太太也不在家,季飞把东西往自己的房间里一放,便把魏彤收拾家务的垃圾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又去菜市场买了两条鱼和一点菜回来。 晚饭是季飞做的,虽然算不上好吃,但是咸淡倒也合适。季天远给魏彤买了一条金项链,魏彤喜欢的对着镜子来回的看,回头又万分不舍的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小盒子里。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魏彤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季飞看了她一眼,默不做声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季天远自从开始吃饭起,就犹豫着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季飞轻笑一声,夹了块鱼肉过去,“爸,今天咱一家四口吃饭,你不高兴吗?” 季天远回神,忙敷衍的笑了一下,“高兴,高兴!”只是说完后,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魏彤,显然有话要说。季飞心念微转,赶在季天远开口前挑起了话头,“爸,回头你就把安姨辞了吧!” “什么?!”季天远这下却是一个激灵,霍的一下瞪了过来。不等季飞再说话,只听“哐”的一声,季老太太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季飞再抬头看时,季老太太的脸已经拉的很长。季老太太今年七十岁,脸上再保养也纵横着不少皱纹,一双吊三角的眼睛平日里满是挑剔。她平时最瞧不上魏彤,连带着也没给过季飞过好脸色。 魏彤被这变故吓的手一颤,手里的勺子不由的滑到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雪白的陶瓷勺碎成了几片。季飞垂眼看了那勺子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减,“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小念好。” 季天远听到安念的名字,狐疑的看了季飞一眼,说话却依然难掩怒气,“怎么为了他好?!你安姨劳心劳力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你刚刚是什么混帐话!” 魏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季飞敏锐的察觉到,心里却忍不住诧异了起来。莫非,母亲对于安淑云有所察觉?不过看着眼前的一团僵局,他还是将这份惊奇压在了心底,冲着季天远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来,“当然是为了小念好,他怕在学校被人说是咱家保姆的孩子,上下课都不和我一块了!” 见季天远神情一怔,季飞便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我们俩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生分过,虽然咱家拿着安姨和小念当亲人,但是只要有合同在,小念心里肯定会难过。觉得比我矮一头。” 季天远的怒气慢慢平复了一些,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季飞。安念这个孩子他也知道,心思细腻却又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心里难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季飞看季天远有些犹豫,便好心的叹了口气,“爸,反正安姨的工资都是你发,以后你只要别忘了就行,反正我和妈是觉得这样好点。这一纸合同虽然咱看没什么,在小念眼里,说不定就像是安姨的卖身契一样。前几天也是我不好,心情不好就冲着安姨说了两句重话,估计安念都听到心里去了。” 季天远听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钱一直是由他给安淑云的。那一纸合同不过是当年为了应付魏彤走走形式而已,有没有区别并不大。反正钱都在他的手里把着,一直都是想给就给的样子。 季天远沉吟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季老太太。老太太皱了皱眉头,从桌子一旁抽了双新筷子,见魏彤的新衣服上溅上了几滴菜汁,便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孩子大了,有这些心思也难免。小念以后也是得找媳妇的,淑云一直签着这合同也不好听,你回头就这么办了吧。” 见季天远答应下来,季老太太便斜着眼看了魏彤一眼,“看你媳妇穿的这么出挑,是涨工资了吧,这样也该给淑云涨涨钱了。媳妇,你没意见吧?” ☆、第8章 魏彤 季老太太的话,魏彤自然不敢有意见。被这件事情一打岔,季天远也暂时忘了原本要说的事情。一顿庆祝生日的晚餐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很快便结束了。 季飞看了眼有些失落的魏彤,借口要和他说说学校里的事情,拉着人走了出去。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季老太太便把季天远叫到了跟前。 “天远啊,这孩子大了,心思也就多了,你可得注意着点。”季老太太往沙发上一坐,皱着眉头提醒季天远。 季天远本就向着安淑云母子,听这话狠狠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季飞随他妈,能有什么出息。我倒是真担心小念有什么想法。”他一直觉得亏欠安念的,凡事都把安念放在了季飞的前面,还是觉得不够。 “淑云前几天说,想要一套房子。”季天远想了半天,跟老太太提了出来,“但是她又担心买了房子后娘手里的钱不多了,所以一直拦着不叫我说。”季老太太向来疼安淑云,季天远这么说,又给她卖了个好。 季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皱纹慢慢的舒展了些,挑着眉头哼了一声,“这丫头,买了就买了,这些年我给你俩存的钱,买套房子还是够的。再说了,娘手里没钱,会跟那个人要,怎么能委屈了你俩。”说道“那个人”的时候,老太太努着嘴朝着魏彤的屋子示意了一下,完全没有顾虑这钱本是魏彤辛辛苦苦挣下的。 季天远谄笑了两声,又说了两句话哄老太太高兴,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和魏彤的工资,每个月也就勉强够一家六口的开销,老太太的存款,都是辰华每年的分红而已。不过季天远并不觉得这钱和魏彤有什么关系,一个没有娘家人支撑的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家里干活的老妈子。想到今晚上忘了和魏彤说转让股份的事情,季天远哼了一声,又把送给魏彤的项链收了起来。 季天远把转让股份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季飞却不敢。他扶着魏彤慢慢在小区里绕着散步,先说了两件学校里的趣事,见魏彤慢慢的话多了,便转移到了自己的问题上,“妈,我怎么觉得老太太对安念比我这个亲孙子还好。” 魏彤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却是含糊的笑笑,“傻孩子,瞎说什么呢。” 季老太太的确从小不待见季飞,但是之前季飞被安淑云惯出了一身毛病,偏偏还觉得那个保姆比自己这个亲娘都亲,连带着老太太对他和安念的差别待遇,也觉得正常起来。今天季飞主动提,魏彤倒觉得有些诧异。 季飞扶着魏彤走路,很明显的感到了后者的掩饰,前后考虑一番,这才明白了过来。他小时候被安淑云撺掇着做了不少坏事,自己过瘾了,回头却会受到魏彤的批评。时间久了,便和安淑云更亲了起来。虽然现在自己明白了过来,但是魏彤并不知道。 娘家人不管她,连亲儿子都和别人亲,除了季家,魏彤根本无处可去。季飞一想,忽然明白了魏彤上一世的无助和绝望。季飞只觉心里被揪的生疼,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妈,我以前糊涂,现在才明白过来。老太太明里暗里向着安念,我这个亲孙子倒是靠边站的了,你要说我心里不介意,那怎么可能。” 见魏彤微微张开嘴,显然有些惊讶,季飞便又试探的说道,“更何况,安姨在咱家,比你更像是女主人呢。” 魏彤的脸上一阵灰白,然而不过恍惚了一阵,她便严厉的呵斥住了季飞,“小飞,不许瞎说!”昏暗的路灯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然而目中透出的严厉中,却又带着一点凄凉。 想到一口气挑的太明白了反而不好,季飞停下脚步,轻轻的的嗯了一声,有些撒娇的说“好,我这不是吃醋吗!自从上次不小心听到老太太对安念说的悄悄话,我就觉得……”季飞见魏彤诧异的看过来,有些垂头丧气的瘪着嘴说,“我就觉得,以后咱娘俩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他这话说的含糊,魏彤听的稀里糊涂的,不解的问道,“你奶奶说什么了?” 季飞停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魏彤,等到后者有些着急了,才低落的说,“我上次偷听到老太太说的,她说……”季飞咬了下下唇,似乎有些难过,“她和安念说,她会让我爸把你手里的股份转出来,到时候到了我爸的手里,就是到了她的手里。她会做主都给安念。” 不等魏彤惊讶,季飞叹了口气,“老太太还说,我爸要是跟你要,你肯定会乖乖交过去的。而且,她还给安念买了一个笔记本,安念买完就给安姨了,说等股份到他手里后,他自己去买个更好的。” 这番话里真真假假,魏彤的听的半天没有缓过劲来。季飞小时候和她不是很亲,自从上次在医院醒来之后,却忽然懂事了起来。这一阵子经常陪着她说话,要不然就替她做些家务活。原本她还有些诧异,现在看来,莫非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什么? 也是了,要不然这孩子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魏彤的身体瞬间有些发冷,虽然觉得季飞不会撒这种慌,但是仍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她定了定心思,但是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分红的钱……钱我都交到家里了……她,她……”魏彤稳了稳,只觉得心口一痛,“小飞,你,你别胡说啊!” 季飞自然是胡说的。但是魏彤心里已经信了。季老太太一直对她有意见,刚结婚的时候非打即骂。后来她生下季飞,安淑云这个侄女又过来住了之后,情况才好了些。但是后来她就发现,季老太太对安念这个外孙比季飞还要好上很多,加上今晚老太太对安念的一番维护,若是真说出那番话,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这个向来一毛不拔的老太太,可是为了安念上大学,从家里的存款中拿出了十几万让她去托关系!要知道以前季飞跟她要一根冰棍的钱,老太太都是拉着脸给轰开的。 季老太太说的对,如果季天远跟她要股份,她肯定会给季天远。自从她嫁到季家后,从来都是听季天远的,听老太太的。便是当年请安淑云当保姆,到后来收留安淑云母子,也都是那俩人拿的主意。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季老太太的偏心来,便是季天远,很多时候也是更向着那母子俩的。魏彤心里有许多种猜测,却是哪一种都不敢去证实,她除了季家根本无处可去,一方面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了,另一方面,又极力的拒绝去听所有的谣传。 但是,儿子是她的底线。 她原本觉得这毕竟是季家,季老太太不喜欢自己,只要对季飞好点就行。谁知道老太太竟然…… 魏彤的心里千回百转,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说不上是气的还是其他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身体也忽冷忽热起来。季飞只觉得她的手凉的可怕,忙喊了一声,“妈,你怎么了?” 魏彤的脸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见季飞着急的看着她,慢慢地回过神来,缓缓地拍了拍季飞的手,“没事,刚刚有点走神。” 季飞见魏彤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说起来魏彤和季老太太,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今晚这么说,魏彤虽然会觉得愤怒和失望,却比直接知道季天远的所作所为要好接受的多。残酷的真相早晚会被揭露出来,季飞并不希望魏彤在最后一刻知道所有的情况,那样的打击太大。 季飞握住母亲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他本就长得高高大大,比魏彤要高出二十公分,此刻关切的低头看着母亲,眼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妈,你别难过。我会保护你的。”魏彤一愣,只觉的季飞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竟然透着一股子成熟和担当。 “妈,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别憋着。等我以后挣钱了,一定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住一处大房子,买一箱子的首饰给你。”女人没有不爱首饰的,魏彤节俭了这么多年,一条金项链就让她激动了半下午。季飞当时看着她恋恋不舍的摘下来,只觉得心里泛酸。 魏彤听着儿子有些孩子气的讨好,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紧抿着嘴连声说好,而原本因为季老太太的那番话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娘俩又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季飞挑了些轻松的话题和魏彤讲,见魏彤的心绪慢慢平复了,这才往家走去。快到楼底下的时候,季飞想了想,轻声嘱咐道:“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多年你也看出来了,我爸对老太太言听计从。如果哪天他真的跟你提股份的事情,不管说什么原因,你一定不要答应。” 魏彤的心微微沉了沉,今晚的季飞带着她绕了一圈,终究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而且季飞虽然偶尔做出一些孩子气的举动,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个儿子陡然沉稳了许多,那种像是久经岁月沉淀的成熟感,总是从他的举手投足中不经意的释放出来。 知子莫若母,虽然季飞竭力掩饰自己的剧变,但是魏彤还是察觉了出来。不过她对自己的儿子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如今季飞再次嘱咐,魏彤沉默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季飞便回学校开始了军训。 宿舍里有学校统一配发的被褥,季飞不过在校外租的房子里过了几天,就回宿舍住了起来。安淑云问了几次,开始季飞还是好声好气的说军训太累了不想回去,后来便干脆不耐烦的挂电话了。 “哼!什么玩意儿!”安淑云气的把手机一扔,季天远忙从后面抱住了她,心肝儿宝贝的哄着。 “他不回来,不正好吗!”季天远见眼前的女人怒气未消,只觉得脸上的红晕更加激发了自己的兴致,一边忙不迭的脱裤子,一边摁着就要往安淑云身上扑。 安淑云半推半就的,便和他滚到了床上。她独守空房这么多天,早就空虚的不得了了。谁知道季天远向来很小心,以前她住那边的时候,季天远和她干点什么,都要跑到别的区去,或者确定魏彤不在家的时候草草来一发。是以魏彤从来没遇到过他俩的尴尬时刻。而现在搬出来了,季天远出来的次数就更少了。今天还是为了什么合同。 想到这里,安淑云便警惕的推了下季天远,“那个合同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意思,”季天远箭在弦上,这个当口被问住,便心猿意马的含糊说道,“为了给你娘俩正名,有这合同小念总觉得比那小子低一头。再说了,我妈说要给你买套房。”安淑云当时签的合同是随手打印的,连日期都没标。季天远记得她当时不乐意签这个,所以便改口说这是自己的主意,顺道讨好下她。 安淑云的注意力都被后半句吸引了过去,再三确认之后,简直高兴的要疯掉。俩人忙完事之后,忙不迭的在季天远带来的合同上签了字,又伺候了季天远一通。 等季天远回家的时候,脚底下都有些虚浮。魏彤正在厨房里做饭,见他回来忙迎了上来。“天远,怎么回来这么晚?” 季天远笑着从包里拿出合同,随手递给了魏彤,“这不是给淑云娘俩说一声去了吗。”合同是魏彤帮他打印的,他也懒得看。反正财务大权在自己手里,给多少都是自己说了算。 魏彤原本温和的脸色,在闻到季天远身上的味道时陡然一变,只觉得头顶轰的一声,连捏着合同的手都不可抑止的抖了起来。季天远已经趿拉着拖鞋去卧室了。魏彤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一直等到厨房传来嗤嗤的声响,她才勉强咬着牙,往厨房踉跄着挪去。 晚饭做糊了。 季老太太出来吃饭的时候,闻见客厅的糊味瞬间就变了脸。见魏彤脚步有些晃的端着菜往外走,快走两步“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魏彤的手上。盘子哐当一下摔了个米分碎,魏彤不等躲开四溅的汤汁,就听季老太太扯开嗓子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个没用的东西!做饭都能做糊了!你心眼儿长歪了是不是,一天到晚的还能干点什么事!那点心思都勾搭野汉子了啊!” 魏彤惊惶的抬头,正好看见从卧室出来的季天远。季老太太骂骂咧咧的不住口,季天远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了魏彤一眼,见地上一片狼藉,又看了看碗里泛黑的米饭,也忍不住呵斥起了她,“你怎么搞的!做个饭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饭菜溅的到处都是,魏彤的脚上烫红了好几处。见季天远扶着季老太太回了屋,她半响才找回了自己声音,“天远……天远……” 季天远没有听到,他已经回屋玩手机去了。魏彤一低头,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季飞正在宿舍里听夏南倒苦水,夏家在东南区交界处的一处楼盘正筹备着要进行一场清盘活动,夏明辉有意要锻炼下这个小儿子,便放手让他直接负责项目组。夏南叫苦不迭,季飞正和眼镜郭帮他出主意,就听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魏彤,季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妈,这么晚还没休息啊?”季飞一边拖拉着鞋子往客厅走,一边轻声问。自从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和安淑云比和魏彤更亲之后,便愈发觉得亏欠起母亲来。 话筒里传来久久的沉默,季飞等了一会儿,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魏彤打错了,要不要挂掉打回去问问的时候。就听一个分外平静的,几乎不像是魏彤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事,小飞。”电话那头又陷入了一阵安静,不过这次时间不久,“小飞,周末回家来一趟,妈有事和你商量。” ☆、第9章 来访 离着周末还有两天,季飞军训请不下假,魏彤心急的等着儿子,谁知道儿子还没回来,等来了一对男女。 男的很年轻,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西装领带的打扮,很有一副精英样。女的烫着大卷发,个子很高,妆容精致,只是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这俩人来的时候,魏彤刚下班正在洗衣服,家里的洗衣机太小,床单被罩这些大件的,只能靠手搓。听见有人敲门,忙不迭的过去,一开门就傻了眼。 “嫂子!哎呀!我找你们找的好辛苦的,可想死我了。”女人踩着高跟鞋往里走,嘴里高声吆喝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魏彤几眼,见魏彤愣在当地,便甩开手径直往沙发走去。边走便四处打量。 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倒是朝着魏彤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来,“你好,舅母,我是唐铭,那是我母亲季天橙。”唐铭微笑着指了下已经自顾自的陷进沙发的女人,有些歉意的笑笑,“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这是一点心意,希望舅母笑纳。” 魏彤被他一番话说的有些晕,但是还是听明白了意思。季天远的确有个姐姐叫季天橙,只是他们结婚之前那个姐姐就嫁出去了,魏彤结婚的时候只是草草拜了一桌酒席,季天远家里的亲戚没人来,她娘家也没人来,于是几个邻居过来凑了凑热闹,这婚便结了。 唐铭还微笑着等着魏彤回神,魏彤忙在身上擦了擦手,不好意思的接过唐铭的东西,把人让进了屋里。季老太太这几天迷上了做祷告,现在还在邻居家里。她也不认识季天橙,不知道眼前这俩人是真的假的,于是忙给季天远挂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来了客了。随后便忙里忙外的开始招呼沙发上的俩人吃水果。 魏彤没结婚之前是学过茶道的,只是这些年被岁月磋磨的早没了那份细细品茗的心思。如今客人来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于是忙把搬出一套茶具来,给对面的俩人泡茶。 季天橙见状睁大了眼,嘴巴也不自觉的微微张开,有些好奇的看着。等魏彤把茶盏递到跟前时,轻轻啜了一口,忍不住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好茶!”她张了半天嘴,最后只是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作为最后发言。魏彤腼腆的笑笑,她嘴拙,被人一夸除了笑什么都不会说。倒是唐铭细细品过之后,和她攀谈起来,“舅母,这茶轻苦漫舌,杯底留香明显,这花蜜香……莫非是攸乐古树茶?” “啊,是。”魏彤有些惊讶,眼睛也亮了起来。唐铭优雅的放下杯子,起身把魏彤让到了沙发上,让她和季天橙坐在一处,自己则坐在了刚刚魏彤坐的小板凳上,优雅的替魏彤泡了起来。魏彤起初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客人忙活自己坐着不成体统,嘴里连忙说着“哪能这样啊”就要站起来。被季天橙狠狠摁住几次之后,这才拘谨的坐在沙发边上。 季天橙有些惊讶这个嫂子的腼腆胆小,她来之前是查过的,魏彤的家世虽然说不上显赫,但是在a市来说,也算是有名的大家闺秀了。原本她看资料上的腼腆软弱这些字眼,觉得有些扯,然而见了本人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扯的不是资料,是魏彤。 这样子,哪像是豪门贵胄养出来的闺女,养废了还差不多。季天橙默默扭开头,便只顾着喝起儿子孝敬的茶来,唐铭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惜从不露给她看,今天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季天橙一边慢慢咂舌一边腹诽。 季老太太进家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三人说说笑笑喝茶的一幕。沙发上一个女人正翘着脚拉着魏彤说话,对面的男子笑着给俩人递茶碗。那女人背对着自己,季老太太看不见脸,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魏彤的朋友或者是同事。 刚结婚的时候,魏彤的朋友来过几次,都被她撵了出去,之后这才没人来。谁知道今天不光来了,还来了俩!季老太太咣的一声把门摔上,拿起了门口的拖把就朝茶几上砸去。 “我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天天勾搭野汉子!我砸死你!” 这一番变故来的太突然,三人刚被巨大的关门声惊的回过头来,就见迎头来了一拖把。这一拖把下去,茶碗被砸的米分碎不说,便是桌上的热水,也能把三人烫个够呛。魏彤脸上一白忙把用胳膊护住了季天橙,随后只听“啊”的一声,季老太太扑在了地上。 唐铭刚刚身形都没怎么动,长臂一伸猛的一拽,就把拖把抽了过来。老太太冷不防他这一手,身子被带的一歪,哐当一下摔了个狗□□。幸好她平时好吃好喝的把身子养的胖乎乎的,只是擦破点皮,并也没摔到骨头。 季老太太有些傻眼,魏彤的同事也好朋友也好,哪有敢跟她动手的?就是那些人要动手,这个儿媳妇也早早拦住了啊,怎么今天,今天就?老太太一时又气又怒,扑棱一下翻身起来,指着魏彤就要开始哭喊。谁知道她刚刚站起来,季天橙一脚就踹了过来,力气不大,但是也把她蹬在了地上。 “好大个见面礼啊!老太婆!”季天橙今天来就是要找事的,只是没想到季老太太如今竟然跋扈成了这个样子,还敢拿拖把砸东西?她冷笑一声,一脚踩住了季老太太的衣服,另一只脚踢了踢她,“怎么,见到女儿回来孝顺你,不高兴吗?” 一旁的魏彤完全被吓呆了,见季天橙竟然敢踹老太太,就要上前劝。被唐铭伸胳膊笑着挡住了。只是唐铭说的也有理,“舅妈,那是我母亲和她母亲之间的事情,说到底,咱俩都是外姓人,管不着啊。” 这话也有理,人家亲娘俩,自己不过是个儿媳妇,怎么算都要远一点。魏彤又把手缩了回去。只是没有了劝架的压力,看老太太一脸的惊恐,她竟然也有些莫名的高兴。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说自己不孝顺,魏彤躲在一边认真的看了起来。 季天橙见老太太在地上吓的都要尿了,一张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通红,便摇头叹了口气。用一副怜悯的口气说道,“老太太,别在地上躺着啊,跟我不孝顺你似的。”说完染的通红的指甲猛的向季老太太抓了过去。老太太“哎呀”一声吓的躲开,季天橙恶趣味的笑了起来。随后一把抓住老太太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又狠狠的摔进了沙发里。 魏彤张大嘴巴在一边看的过瘾,唐铭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舅母,脸上微笑不变。 季老太太已经被吓的四肢无力了,季天橙怎么把她摔进沙发里,她便怎么靠着,胳膊腿儿的没有一个听使唤的。连眼睛都惊恐的睁大了,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模样 “老太太,别这样啊!看我没死你高兴坏了吧?哎吆吆,别这样,老太太是要感动的哭了吗?那怎么行啊!我可不舍得叫你哭呢,这些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就盼着这一天和你相认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哭呢!”季天橙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季老太太,见老太太眼中恨意一过,便将笑收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冰冷无比。 “老太婆,你带着那个死孩子进我家,勾引我爸,把家里的钱都败活完了之后再找人卖了我。呵,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哭?” 她轻轻的挑起了眉毛,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之后,脸上露出一个狠厉的表情,“有本事做恶事,就得有本事担着!我告诉你,我季天橙既然能找到这,就没打算放过你们两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第10章 妈离 季天橙是笑嘻嘻的离开季家的,她儿子唐铭全程都好整以暇的任由她撒泼耍赖,并负责象征性的挡着魏彤。老太太已经被吓的晕了过去,魏彤急的脸色煞白,想要过去看看,被季天橙轻笑一声挡了下来。 “没事,装的,老不要脸的就爱用这一招。” 魏彤顺着季天橙的眼色看过去,果然见老太太的眼皮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停的颤颤,手也在那抖着呢。季天橙心情很好,扭着高跟鞋就要走,唐铭彬彬有礼的和魏彤告别,魏彤嘴拙,加上心里喜欢唐铭这个后辈,于是送人的时候不经意就说了一句。 “有空常来坐坐。” 于是两天后季飞一回家,就在门口撞上了再来“坐坐”的季天橙母子。 季飞不认识对方,出于礼貌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形状很漂亮,大大的杏眼微微上扬,季天橙不过看了一眼,目光便挪不开了。胳膊肘不断的捣向身后的唐铭。唐铭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挂着一贯的微笑,俯身在母亲耳边低语。 “还砸不砸门了?” 季天橙一个激灵,“砸!” 大门不等季天橙砸就开了,魏彤正抹泪拿着包往外走,开门就撞见了三个人。季飞见她的样子吃了一惊,不等开口问,就听季老太太的轻蔑的骂声从里面传出来。 “你个杀千刀的贱货!就你穿成那骚样去勾搭人,我跟你说也就七八十岁老不死的才能看上你!我家的钱都被败货着养活什么野汉子了啊,还有你那个野种……” 魏彤有些惊慌的忙掩门,甚至顾不上一旁的季天橙母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小,小飞,你你你…你怎么回家了?我不是…是让你在店里等我吗?”说完见季飞的脸色冷的吓人,先是吓的抖了一下,随后便拉住季飞的胳膊就要拽着往外走。 唐铭眉毛一挑,和季天橙一起退了两步让路。 季飞没动。他的脸色在听到那骂声的时候,瞬间便变的冰冷无比。他原本以为魏彤上一世是急怒攻心住院之后,季老太太和安淑云才开始了辱骂她。如果不是今天临时起意回来拿点东西,他都不知道,原来季老太太一直在背地里折磨魏彤! 季飞狠狠的咬紧了后牙槽,眼睛里恨意浓的像要杀人一般,对着魏彤的口气也有些凶狠,“放开!” 魏彤吓的已经哭了出来,她抓着季飞的胳膊,而现在那只胳膊上青筋暴起,她再傻都知道季飞是怒极了。魏彤有些哀求的死死抓住季飞,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小飞,小飞,你别别这样,那是你奶奶啊!你爸,你爸还在里面,你别找事行不行?” 她几乎都要给季飞跪下,“听妈的,跟妈出去,出去好不好?” 季飞浑身的血液都已经被激的在体内来回冲撞,眼中一片赤红。此刻听魏彤的两句话,无疑给这沸腾的恨意上加了一把火。季飞冷冷回头,看向魏彤的目中又气又怒,“季天远也在里面?” 魏彤连连点头,她怕季飞进去说错了什么话被季天远打,她自己挨骂挨打都没事,但是季飞是她的命根子。魏彤见季飞胳膊上的青筋慢慢的平复了下去,以为季飞也害怕了,忙小声劝着,“小飞,咱先出去躲躲,等过会儿再回来好不好?” 季飞慢慢抽回了胳膊,垂眼回答,“好。” 魏彤有些不放心又想抓住他的衣角,冷不防横里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拉了她一下。魏彤惊慌的回头,不期然对上了季天橙的笑脸。随后,她只听“哐”的一声,刚刚没合死的门被季飞一脚踹了开来。 这一脚用力太过,大门咣的一声撞到墙壁,又反弹了几下,门边的鞋柜瞬间倒了下去。鞋柜上的鱼缸同时落地,啪啦哐啷的响成了一片。 屋里的谩骂声戛然而止,季老太太尖声嚎着掐着腰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季天远。唐铭笑着挡下了季飞,和季天橙率先走了进去。季飞心中一动,看了眼已经被吓傻的魏彤,也跟了进去。 原本季天远在看到季天橙和唐铭的时候一阵发怵,见季飞随后也进来了,顿时大了胆子。当年的事情是他们母子对不起季天橙,如今对方回来找事,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天季老太太和他抱怨的时候,他也听出了跟季天橙一起的小子怕是很能打。所以刚刚看见踹门的是这俩凶神,顿时吓的就要拉着季老太太躲开,直到看见季飞才松了口气。 季天远心里清楚,英雄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那小子再厉害,自己和季飞爷俩一起上,保证也吃不了亏。至于季天橙,让魏彤去挡着就好了。这么一想,季天远便忙冲门口吆喝起来,“魏彤你快回来!” 魏彤嗫喏的挪了进来,季天远眼珠子一转,骂骂咧咧过来拉她,“还不把门关上!” 季天远的打算,屋里人看的都清楚。季天橙迟疑的看了眼四周,戳了戳唐铭,示意他小心季飞。唐铭却只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抄着口袋。那个男孩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美丽而又危险的挪威森林猫。这样的人爱恨分明,不像是会对自己动手的人。更何况,动手他也不怕。 果然,季天远还没等抓住魏彤,就被季飞挡住了去路。季飞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起码表面看不出有什么喜怒来,季天远一愣,就听季飞平淡的问他,“你过来干什么。” 季天远心想当然是拉你妈过去挡住你奶奶啊,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说不出口,于是气急败坏想要推开季飞。 季飞顺手抓住了季天远的手腕,猛的错身往后一带,季天远哐的一下便摔了出去。老太太看的清楚,嚎叫一声就要扑过来,被季天橙狠狠推搡了回去。唐铭只护着季天橙,见季天橙麻利的把老太太反绑了起来,便只悠闲的坐在了一边观战。季天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季老太太被季天橙噼里啪啦甩耳刮子。 他怒喊着扑过去,唐铭坐在沙发上都没动,一脚就踹在了季天远的裆部,季天远哀嚎着往后倒退几步,正好到了魏彤的身边。魏彤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傻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见季天远踉跄着皱着脸痛苦不已,忙扔下包过去搀扶。 季天远缓了半天终于缓过了劲,季天橙已经停下了甩巴掌,现在掐着老太太的脖子在问什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老太太支支吾吾的恐惧德回答,魏彤一声声的呼喊传入耳中,季天远猛的回神,劈头盖脸的就冲魏彤打了过来。 “我叫你养的好儿子!我打死你!”他有些害怕唐铭,现在不光是唐铭,便是季天橙在他眼里都恐怖的像是一只刚出笼的恶魔。可是季天远心中的怒气又无处发泄,又不能干看着老太太挨打,于是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魏彤。 魏彤被他打的脸顿时肿了一边,季飞一把扯过魏彤,想要去踹季天远。又被魏彤紧紧抱住了胳膊。魏彤的眼里儿子打老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刚刚季飞拉了季天远的那一下已经叫她害怕了。于是这一瞬间,只听“哐”的一声,魏彤再抬头时,只见季飞痛的闭上了眼睛,数条蜿蜒的血流顺着季飞的额头眼睛鼻子往下流淌,而季飞的头上,是刚刚破碎的鱼缸的厚底。 魏彤吓的脸色煞白的颤抖着手去摸季飞的脸。季飞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还是挡在了魏彤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有些嘲讽,“妈……再这样……命就没了……” 唐铭飞快的冲过去抱住季飞的时候,只听魏彤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季天远!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季飞伤的不重,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其实他脸上的血很多都是季天远的。但是听到魏彤的哭喊,季飞眼睛一闭,忙在唐铭的怀里假装晕了过去。只是这公主抱的姿势,让他有些不适应。 唐铭抱着人跑下楼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怀里这个人的抗拒。他停下脚步皱皱眉头,再开口便有些不乐意了。 “我抱的可还舒服?” “还行……”季飞睁开了没被血糊住的一只眼,无辜的眨了眨。听楼梯上传来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又忙抓紧了唐铭的衬衫。唐铭眉头一挑,不得不继续抱着他,只是也打消了自己开车送他去医院的念头,安心等着120来。 120还没到,110就来了。季天橙打完急救电话就报警,理由是家暴,杀人了。警|察看见季飞的样子显然也是吓了一跳,问了问情况,季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不发,魏彤下楼后也发疯似的去抓季天远,只有季天橙巴拉巴拉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通。 120来的时候,季天橙还没巴拉完,于是唐铭和另一个警|察无奈的跳上车跟着去了医院,魏彤则和季天远季天橙一起去了警|察局。 季飞的头上的伤口不大,还算不上轻伤。警|察简单记录了一下病情后便离开了。随后不一会儿,魏彤就和季天橙走了进来。 “妈,你没事吧?”季飞艰难的转了下脖子。在唐铭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把季飞的头包成了一个粽子,层层叠叠的很有美感,只是季飞做什么事情都不大方便。 魏彤被季天远打的半边脸高高肿起,脸上脖子上还有几处抓痕,但是见季飞的样子,却是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心疼的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季天橙在一边闲闲的看着,丝毫没有劝的意思。甚至想了想在一边补刀:“嫂子,我们铭铭有个同学,就是这么被他爹打死的呢。哎呀,孩子也可怜,听他妈的话不敢还手,生生被打断了脊椎,警|察去的时候……啧啧,作孽哦!” 魏彤哭的更凶了。 季天橙摇摇头看着季飞:“好孩子,姑姑担心你啊!据说家暴会上瘾的,那孩子他爹开始还没你爹这么狠呢,往头上招呼啊。” 魏彤抽抽噎噎的拉住季天橙,“他,他以前,以前从不打,打,打小飞啊!” 季天橙冷笑,“还以前?今天他再厉害点小飞就没命了!你这会儿好去太平间哭了!我说的那孩子死的时候脸都被打变形了!” 魏彤惊的脸上煞白,季飞一听差点没喷出来。刚刚还是打的脊椎,这会儿又是头了,这个姑姑也真是……他看了眼魏彤,眼珠一转,倒也有了主意,“妈,我爸他以前也打我。” “啊??”魏彤这下是真惊了。 季飞认真的点了点头,“上次我住院,就是他打的。但是他不让我说,我怕你担心就没出声。” 魏彤对季飞的话深信不疑,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今天季飞挨这一下子都是为了自己,而且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拉住了他,他可能还能躲开。魏彤有些后怕的往前踉跄着走,脚下有些打颤,“那,那小飞,你以后,以后别回家了!” 她忙在身上乱翻一通,把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掏了一边,最后带着哭腔说,“小飞,妈给你钱,你离他们远点,远点,别回来了!妈…妈对不起你!”魏彤的眼睛哭的红肿,一边高高肿起的脸颊更是有些狼狈,她心疼的摸了摸季飞的脸,哭的半天说不出话,见季飞还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手不禁慢慢攥成了拳头,如此几次,等自己心绪慢慢平静一些之后,眼中有些疯狂的说道,“他再动你,我,我就和他拼命!” 季飞心中猛的震动,眼睛不由的暗淡了下来。他以前对这个母亲多少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所以他在慢慢的谋划着季天远和安淑云的事情时,根本没考虑过让魏彤帮自己。这样软弱可欺的人,到时候帮不上忙是轻的,如果被人一套话泄漏了什么,那就麻烦了。 只是,他忽略了魏彤是他的母亲。这个母亲在平时可以忍受住各种痛苦和欺压,但是一旦看见他受伤害,便会像一头受伤的母兽一般,拼了命的去反抗。 季飞心中一软,挪了下身子靠在了魏彤的肩膀上,“妈,我不走,我还要照顾你。” 魏彤身子一震,随后便捂着脸啜泣起来。 季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问道,“妈,你和他离婚吧!以后咱娘俩过,我就再也不怕会挨打了,也不会有人骂我是野种,我也不用看着安念吃好的自己眼馋……”季飞紧张的抓住魏彤的衣服,絮絮叨叨的有些停不下来。 “好。”一声清楚而又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季飞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魏彤脸上还挂着泪,这会儿看向季飞的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妈离。” ☆、第11章 准备 季飞的伤口不深,医生催促他可以走了,魏彤不放心。季天橙也努力的朝儿子唐铭使眼色,逼得唐铭霸道地一甩钱包,于是季飞被安排进了单人病房,开始了为期七天的住院生活。 季天橙乐颠颠的拉着魏彤去买东西,只留下唐铭守着季飞。一旁的医生有些看不下去,斜着眼看了眼季飞,“就是头上缝针的,五天也都长好了,你这小口子还来住什么院。” 季飞无辜的看了眼唐铭,唐铭面无表情的看着医生,“我兜兜里的钱长腿了,情不自禁的要往医院跑。” 医生:“……”简直是蛇精病。 季飞看着玉树临风一脸正气的唐铭说“兜兜”,也被逗乐了,眼睛笑眯眯的弯起来,像是无数的星光映进了眼里,唐铭正好低头看见,忍不住一愣。 “你看我干嘛?”被唐铭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季飞忙撇开了头。 唐铭笑笑不说话。季天橙和魏彤很快买了东西回来,不光有洗刷用品,还有好几样打包的菜,辣椒炒肉,水煮肉片,香辣螃蟹,凉拌黄瓜……季飞看着三人围坐在沙发上,不大的茶几顿时被摆的满满当当,不由的有些委屈,“我吃啥?” “粥!”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魏彤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怔忡,出门一趟,不知道听季天橙说了什么,竟然脸上带着笑意。季飞撇撇嘴不再反抗,接过魏彤递过来的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饭吃完,唐铭便和季天橙告辞了。季飞想了想,索性和魏彤聊起了离婚的事情,他没想到魏彤答应的这么痛快,心中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魏彤反悔。魏彤被季天橙一劝,倒是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担心离婚之后的日子怎么过。 “小飞,离了之后,咱娘俩住哪儿啊!”现在季家的房子虽然是魏彤买的,但是房产证上是俩人的名字。先不说季天远能不能同意离,就是同意了,那房子总价的一半,也不过是四十多万。这个钱现在买房子顶多付个首付,如果贷款的话,魏彤的工资真有些够呛。毕竟季飞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要不少。 季飞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为什么不考虑买个小的?” 魏彤摇了摇头,“小的你以后怎么娶媳妇啊?”孩子大了,早晚要成家立业。魏彤上次听季飞说了季老太太的打算后,便一直担心老太太把房子和钱都给了安念那个外孙,没有了季飞的事情。而最近季老太太骂她的时候,也的确经常不干不净的骂季飞是野种。 季飞是季天远的亲儿子,老太太动不动往她身上泼脏水,魏彤怎么看怎么觉得老太太是在给安念铺路。于是今天喊季飞回来想要偷偷商量下怎么办。谁知道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季飞听魏彤说完,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说话也轻松了起来。 “妈,这些年辰华分红的钱,是不是一直在老太太手里?大约有多少?” 魏彤估摸着算了算,“大约一百多个吧。” 季飞点了点头。魏彤有些后悔的搓着手,“但是那钱都在她那,一分钱也不会给咱。” 季飞唇角一弯,却是说道,“那不一定。”见魏彤有些不懂,他便往后一躺,靠在了床头上。“她准备让我爸给安家母子买套房子,那钱早晚都会进我爸的账户。” “什么?!”魏彤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眼睛瞪的老大。 季飞安抚的拉住了她,“没事,你先别急。离婚的事情,也不要让我爸知道。” 离婚不是一方决定法院就会判的。季天远现在还觊觎魏彤手里的股份,俩人协议离婚肯定不成。如果起诉离婚的话,他们这边却还缺乏证据。 不过今天多亏了季天橙报警,家暴离婚比感情破裂要好办的多,平时季天远和季老太太都是骂人,基本不会动手。今天难得撞上,自己这一下也挨得值了。现在只要把季天远出轨的证据也准备好便万无一失了。 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季飞就找人在安淑云的房间里安了摄像头,如今虽然有了季天远出轨的证据,却无法在法庭上使用。因为那些录像都涉及到了侵犯他人隐私。除非……季飞不自觉的摸了下脖子上的平安扣,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心中大约有了计划之后,便低声嘱咐了魏彤几句。 魏彤听到季天远和安淑云有一腿的时候,竟然没有太大的震动,如今带着儿子离开那个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魏彤紧张的听着季飞安排,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 季天远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火。他的胳膊手上都是凝结的血块,季飞当时正好把他摔在玻璃碴里,他当时就被划破了胳膊,后来敲季飞的时候,那鱼缸底部又刺入了自己的手心。季天远一边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边怒吼着训斥季老太太,“你怎么不替我说话!!啊!” 平日里季天远孝顺,但是今天暴怒至极,加上警|察询问当时情况的时候,六个人四个说自己家暴,唯一和自己一伙的季老太太又不出声,季天远只觉得憋屈。季老太太惊的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警局,迈着小碎步辩解,“那死丫头说我敢说话就告我,告我当初把她卖了,还要分那死老头子的遗产!” 季天远也有些怕季天橙,闻言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大踏步的朝家里走去。季老太太有些害怕,她手里还有些现金,忙不迭的跟上去,和季天远商量,“天远,那钱,不行你存起来吧?万一哪天那死丫头找上来,我怕被她抢了。”想了想,又说,“你上次不是说要和淑云买套房吗?不行拿去买成房子,这样那丫头就没办法了。” 季天远脚下一停,烦躁地点了点头。“我明天先去存卡里。” 季天远恨死了魏彤和季飞,听说季飞伤的很重,魏彤要在那里陪床一个星期。索性从辰华请了一个周的假,天天窝在了安淑云的那里。 而魏彤却是第二天就召开了辰华的股东大会,提出将自己的股份转让给儿子季飞。辰华的另外两个股东都是魏母(魏彤母亲)的老朋友,当下也没意见。更何况他们也有意把自己的股份转给儿女,于是当天魏彤便办好了所有的材料,让公司的会计去工商局变更登记。 工商局出变更通知还要几天的时间,季天远不回家倒也方便了魏彤。她咬了咬牙,第二天便穿上了季飞为她买的那身新衣服,找上了自己的一个故友,杨庆生。 季飞的日子又恢复了平淡。唐铭不声不响的拿着他的病例去学校帮他请了假,等他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军训已经接近了尾声。夏南三个人偷偷跑出去看过他一次,只是迫于教官的威慑,没说几句话又偷偷的跑了回来。这下见季飞活蹦乱跳的站在眼前,当下乐的表示要庆祝。 季飞推脱不掉,这下一被提醒,才响起自己衣柜里还躺着那个学长的衣服。那晚多亏了对方收留自己,这不知不觉的忙了快一个月了,竟然也没跟人家道个谢。季飞忙把那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拿出来,从衣柜里翻出袋子就要装起来。 眼镜郭一看,啊了一声扑了过来,“季飞,你哪来的这件衣服!” 季飞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眼镜郭双眼放光的指着衣服袖口上的徽标,激动的大喊,“这是会长服啊!校学生会会长的衣服!” 会长的衣服?季飞忙低头去看,果然在衣服的袖口和领口的位置,发现有一个很小的雄鹰标志。季飞只觉哄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他傻傻的回头,看着眼镜郭奔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翻本子,几乎都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你再说一遍?” 眼镜郭已经准确的翻到了皮本的中间一页,激动的指着上面贴着的一张剪报,“你看,会长大一的时候去领英语竞赛的奖,就穿的这一件!” 裴征?!!! 那一晚模糊的印象慢慢的浮现在了脑海里,被人扔了出去……又被捡了回来……然后……哭,对了,他当时好像说了什么来着? 轰的一下,这下季飞只觉得连头发都要烧起来了。说什么他不记得了,但是想想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话。 眼镜郭戳了戳傻掉的季飞,镜片反过一阵白光,意有所指的笑笑,“季飞同志,你要拿这衣服去哪儿啊!” 季飞火速的把衣服抱了起来,忙塞进了自己的衣柜里锁上,脸上还强装镇定“没,我就是拿出来看看。”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的一浪高过一浪。 啊,我睡了他的床?! 我穿了他的衣服?! 我我我……季飞的嘴几乎都要咧到耳根去,又火速的冲到书柜前翻出了那张留言,我我我竟然被他照顾了一晚上! 晚上吃饭的地点被季飞强硬的从夏南预定的豪华餐厅换到了秋浦居。从进秋浦居的大门开始,他就有些紧张而又兴奋的四处偷瞧。 吃饭的时候也选了最显眼的一张桌子,吃饭吃到一半,季飞的嘴角也傻乎乎的咧着合不上。夏南实在看不下去,在桌子地下踢了他一下,“季飞,你傻笑什么呢?笑的一脸荡漾的在想谁?” 季飞只觉得今天秋浦居的环境格外优雅,今晚的饭格外美味,连夏南踢他的那一脚,都格外舒服。眼镜郭已经默默的扭开了头。季飞笑的十分淫|荡而又沉醉,幽幽的回答,“爱慕的人啊。” 话刚出口,就见另外三人呼吸一窒,呆在了原地。眼镜郭的眼镜刷的闪过一道白光,夏南惊的张开了嘴巴,小胖则是不自觉的呆住,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季飞乐呵呵的还以为自己镇住了全场,刚要找个借口来暖场,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清冷的疑问,那声音平淡无比,却有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魔力,“哦?” ☆、第12章 子雅 全场安静了。 这天来秋浦居吃饭的人虽然不多,但是现在,却同时把目光胶着在了场中挺直站立的男子身上。 裴征,连颁奖大会和迎新晚会元旦晚会这些场合都极少出现的会长。一个自从进了校学生会就很少上课却门门优秀的学长,一个极少露面却单靠名字就能震慑住全校的传奇人物。此刻正站在黑发男孩的身后,面色辨不出喜怒。 周围有些骚乱了起来,然而即便这样,季飞也听到了自己脑弦“啪”的一下绷断的声音。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稳了稳心神慢慢的站了起来。等他回过身来,果真对上那双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时,原本强力压制的呼吸,却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只一眼,季飞的心脏便不受控制的砰砰跳的厉害,几乎都要从让他以为全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季飞耳尖微微一动就半红了脸,漂亮的眼睛里还有些羞涩。 “你好,是季飞吗?”一声清丽悦耳的声音传来,季飞这才注意到裴征身边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手里手里拎着公文包,一身酒红色套装恰到好处的突出了她的丰胸和翘臀,整个人看上去风情万种。不过女孩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此刻见季飞看过来,优雅的弯笑了一下。 是子雅,秘书处的处长。季飞原本羞涩的笑变得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礼貌的微微倾身,“学姐好。” 学校里都知道这位秘书处的学姐做事霸道狠辣,除了裴征之外谁都不怕。然而只有季飞心里清楚,眼前的美女,正是裴征毕业之后的未婚妻,裴征出任ceo时娶的那个白富美。 子雅显然很喜欢眼前的黑发男孩,季飞个子不矮,腰瘦腿长,尤其那双猫眼似的眼睛特别漂亮。子雅了然的笑笑,随后熟络的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我有事找你呢,能否借一步说话?” 裴征淡淡的看了季飞一眼便转身走了,子雅冲着季飞莞尔一笑,见他和同桌的三人打了招呼,便拉着他到了秋浦居的会客室。 子雅说话言简意赅,季飞认真的听对方说完,才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事还和丰浩有关。 校学生会的秘书处,今年神奇的有了两个空缺,其中之一给了丰浩,另一个却是被丰浩提名给了季飞。子雅说的含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空缺也好,提名也好,都离开不丰浩身后的丰华传媒。 季飞上一世天天和丰浩腻在一块,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若不是今天遇上子雅,他几乎都要忘了,丰浩和眼前的这个大美女,还沾亲带故的有些关系。只是后来这俩人闹掰了。 但是上一世,没记得丰浩还提名了别人啊。季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一届和他一起进学生会的人叫杨雪,是个大三的学姐。那个人难道也是被丰浩提名的? 子雅看他垂着眼睛,便在一边试探的开口,“浩浩这个人最爱交朋友了,只不过从小当大少爷惯了,难免有些不礼貌的地方。每次都是我这个姐姐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以后你俩在秘书处,还得麻烦你多多包容他。你们俩个新生好好扶持才能共同进步啊。” 季飞的心思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听到那句“当大少爷惯了”这句话时,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可是不得不承认,秘书处的这个职位的确很诱惑他。 他上一世的日子不好过,干过快递,端过盘子,给人搞过保洁。然而这一世,不论是重操旧业,还是安安稳稳读完四年大学再找工作,都不是他的理想之选。这个职位诱惑他的地方,便在于秘书处的人大多是各部长或者会长的助理。跟在这些干实事的人身边,季飞相信,即便自己挣不到钱,眼界也会开阔不少。 子雅自己说了半天,见季飞还没有个反应,便有些着急。丰浩和她说过,季飞这个人性格倔,认定的事情很难更改。他怕自己说对方断然拒绝,所以才让子雅来说,这里面也有些恩威并施的意思。 子雅抿了下涂的鲜红的嘴唇,求助似的看向了裴征。 季飞刚一抬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裴征自从进来之后,就拿着一本杂志在看。如今子雅一个求助的委屈表情,却叫这个一向冷面的会长,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要出口的拒绝被季飞咬了下来。他不是个能受人摆布的人,秘书处就是子雅的天下,他宁愿自己多吃点苦慢慢攒经验,也不想被丰浩缠上,所以笃定了主意不想接受。但是如果裴征…… 季飞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垂下了眼睛。 “欢迎你的加入。”果然,清冷的声音不重不轻的响了起来。 “好。”季飞的声音有些飘忽。 裴征眼光微动,挑眉看向了紧闭双唇的黑发男孩。 季飞抬起头淡淡的一笑,“会长大人随便吩咐,我都可以。” “那好,”裴征的面色缓和了下来,竟然罕见的伸手摘下了眼镜。季飞被镜片后面的凤眸惊艳了一下,就见裴征漫不经心的往沙发上一靠,“入会后找我报道,我还缺个助理。” ** 魏彤联系季飞的时候,季飞正云里雾里的接受子雅发来的文件。那天裴征的一句话成功吓傻了两个人。裴征性格独立,最不喜欢身边有人,如今说出要他做助理的话,却叫季飞心中喜忧参半。 季飞两世为人,哪能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是他觉得自己对裴征的感情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开始了关注起了对方,就已经深陷在了一个叫“裴征”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但是裴征是个直男,而子雅也优秀的让他有些自惭形秽。季飞苦笑着点开接受完的文件,魏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小飞,税务局那边办好了,这样股份转让的手续算是办完了。”魏彤高兴的和季飞汇报,停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杨叔叔已经答应要帮忙了。但是他说要和你谈谈。” “好的,那我现在过去吧。”杨叔叔就是魏彤的故友,杨庆生。也是季飞目前唯一能信任的外人,杨庆生为人忠肝义胆,向来对于魏彤的事情有求必应。只不过魏彤之前慑于季老太太的淫威,不怎么和他来往罢了。 季飞和杨庆生的见面是在一家茶馆,季飞倒也没有隐瞒,把这次的打算全数告诉了杨庆生,俩人又合计了几处细节之后,季飞便回宿舍继续研究起子雅的文件来。 文件里有两个word文档,季飞粗略的看了一遍,忍不住有些无语。军训结束后便是接受校阅,再之后就是十一假期了。而子雅发来的文件,正是她组织的一个国庆三天活动——去临市泡温泉。 第二页是参与活动的人员信息登记,一共八个,都是学生会的人,包括他和丰浩。前后看看也没什么其他的地方,况且后面还有四天的时间可以安排自己的事情,季飞想了想,便把自己的信息提交了回去。 这边季飞过的风生水起,出租屋里的季天远却有些烦躁。 “淑云,我这次赔了三十个点了,你说我是割了还是抱着?”季天远坐在安淑云的床上,一只手有些烦躁的反复切换着证券交易的界面。 安淑云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回他,“抱抱抱!能抱出个屁来!你都捣鼓了四五年了也没见挣过一分钱!你以为炒股是谁都能炒的吗?” 季天远被她说的有些脸红,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有本事你炒试试。” 声音不大,但无奈俩人离得进。安淑云听这话想发火,随后想到了什么,却冷笑着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客厅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捆百元钞票,得意的摔到了床上。 “我就是有本事,你看啊!哼!”床上的钱正好是一万,安淑云得意的倚着门口,斜看着震惊的季天远。 季天远被她吓了一跳,有些不相信,“你,你什么时候挣得?” “就那天和你说的那事。”安淑云前几天去看房子,认识了一个正在办手续的大款。大款长的仪表堂堂,一挥手就买了一层下来,安淑云被惊的心神激荡,于是把钱包丢在了大款脚下,成功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而这个大款长得帅又有钱,对她更是十分绅士大方。几次交往下来,安淑云表示自己想要买个套三的房子苦于没钱,对方便笑着表示,自己可以帮她一次。 大款现在手里有一个项目,是做短期借贷的。只需要三天便可以本息一起收回,利息高达20%。安淑云见对方有千万的身价,开的车都是奔驰,想了想便拿了五万跟着试了试,谁知道三天后,大款果然带给了她五万的本金和一万的利息。 这钱来的太快,安淑云当场就傻在了那里。可惜大款遗憾的跟她解释,自己的项目是有固定投资人的,这次不过是想帮安淑云一次,甚至都没有收取佣金。安淑云当下表示可以交佣金,想要再参与一次,但是被大款坚定的拒绝了。 这件事情最初季天远知道,但是他认定了那人是骗子,所以安淑云是背着他自己拿的钱。 “是,是骗子吧?”季天远有些不确定的怀疑,“哪有这种好事?” “骗子?!你才是骗子!你看看你,炒股都赔了好几万了,当初你要是听我拿那钱试试,现在不至少挣了七八万!干什么能来钱这么快??啊?”安淑云气的破口大骂,随手抄起枕头就冲季天远扔:“你还说人是骗子!现在你求人家人都不理你了!” 季天远被说中了亏心事,忙把电脑放在一边,对大款的怀疑也抵消了不少,“要不,咱再试试?” 大款自然没有那么好商量,安淑云又是请求又是撒娇又是哭天抹泪的,对方才答应给他们一个十万的名额,让他们和自己朋友的资金放一起投入。 这次不过两天,安淑云就和季天远收到了本息共计十二万。 这钱太的太快了! 季天远从年轻的时候就琢磨着生点骗财,偏偏每次都是做什么赔什么,炒股更是套在了里面。安淑云得意洋洋的拿着挣的钱和他炫耀,季天远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得劲。自己和那个大款,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人家就是富豪,自己上下班还得坐公交车呢。 季天远想到□□里的季老太太的那八十多万,狠了狠心,又问安淑云。这下安淑云也激动了。八十万,20%就是十六万!大款的信誉肯定没问题,安淑云已经和他很熟了,而且人家一辆车就不止这个钱,如果这次能够投进去,那自己几乎就要发了! 安淑云再去找大款,还没等开口,就被对方冷冷的回绝了回来,“你们钱太少了。像是你们这样的工薪阶层,好好挣工资就好了。投资的事情还是不适合你们。”安淑云本就是个掐尖的人,哪能听不出对方是瞧不起她。当下又是来了一套甜言蜜语,这才哄的大款开了口,至少一百五十万,否则别找他了。 季天远有些犯愁,安淑云以前存的钱都买了银行的理财产品,现在能用的就五万。而他显然急死也凑不出这一百五十万。安淑云比他还急,气的连砸了两个玻璃杯,到后来的时候,却是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天远,咱家房子不行就抵押了?”安淑云眼里,那房子也有自己的份。“你去拿着房产证办个抵押贷款,反正这钱回来的快,到时候你再还上就是了啊。” 季天远有些犹豫,“那房子,还有魏彤的一半。她不同意怎么办?” 安淑云冷笑一声,“就她?离了你就不能活了,你对她先礼后兵,不行也得逼着行!” 而另一侧的魏彤,也在给季飞紧张的打电话,“小飞,回头他要是卖房子,我,我答不答应啊!” 季飞唇角一挑,把手上的照片一字排开,“当然不答应啊!你先问问他,那些照片怎么回事。”听魏彤的声音有些急促,已经紧张了起来,季飞轻声安抚的说道,“没事,妈,明天我也回去。你到时候只要好好撒泼就行,别的我来。” 魏彤闻言却是更加紧张了,“别,别回来,小飞!他会打你的!”魏彤的声音微微提高,却是带着一股子决然,“你放心,我能行,我我也不能总、总拖你后腿。” ☆、第13章 当归池 大款再次联系安淑云的时候,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那三天回款的20%的项目已经满了,他们参加不了了。好消息是还有一个四十五天回款,利率40%的项目还有额度,同样是只接受一百五十万,安淑云能做就给个准信,否则他就不再给他们留机会了。 季天远顿时喜忧参半,40%的话就收益六十万,想想都让人激动。只是那么久才能回款,他又有些担心。季天远和安淑云一说,顿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安淑云说的也有道理,骗子都巴不得你往口袋里钻,哪能劝你不要做呢?最后俩人一合计,决定了接受后者。 只是这样,投钱得日子就更紧迫了。银行的审批手续都比较麻烦,季天远被安淑云一催,终于找上了投资公司。 他们的房子估值也就接近九十万,一般的投资公司的抵当率都在六成左右,现在不能给他满意的额度。季天远和安淑云一天几乎跑断了腿,终于在东郊找到了一家合适的。 手续齐全的话,两天放款。额度六十五万。这样加上季天远手里的钱和安淑云的那五万,正好够了一百五的标准。 季天远又在心里仔细打算了一下,第二天便带着准备好的抵押材料,直接从安淑云的出租屋去了公司找魏彤。只是打死他都没有想到,到了公司后,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辰华的办公室墙面上,贴着数张海报,而在公司宣传栏里,则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宣传单。海报和宣传单上,是一男一女光着屁|股纠缠在一起的几张照片,这个女人的脸被挡住了,唯有男人的面容清晰可辨。 是他自己! 季天远只觉得哐的一下就吓傻在了原地,是他和安淑云的照片! 他们公司是做保洁的,除了财务和管理部门,大部分成员都是从城郊招来的五十岁以上的中年妇女。季天远站在那里不过呆了三分钟,他的身边就呼呼啦啦的站满了人。 众人或是嘲讽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是一簇簇的火苗瞬间扑了过来,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也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季天远的脸上。 “……真看不出来,竟是这种的人……” “对啊,太不要脸了,小魏多好的一人啊,真是瞎了眼了……” “这种人还当主任?咱公司这是没人了吗?我不服!……” “对啊,整天看着人模狗样的,那个小三也是不要脸……” …… 季天远全靠着魏彤的关系才在辰华当了个主任,手底下管着一小半的保洁员,平时活不怎么干,钱不少拿,所以大家本来都有意见。如今碰上他丑事暴露,顿时有不少人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呼呼啦啦的闹腾着去找管人事的杨大姐。 杨大姐一早就收到了魏彤的示意,见季天远被人拎小鸡一样的推了过来,冷哼着甩了一份辞退信过来。季天远这才慌了神,虽然他也好面子,但是挨骂毕竟不掉肉。如果丢了这份工作,他的那点学历和能耐,出去能干啥? “我这是被人陷害!不是我!”季天远急的红着脖子的跳脚,一边吆喝,“魏彤呢?魏彤死哪儿了?!让她滚出来见我!”魏彤是辰华最大的股东,他就不信魏彤不同意,这些打工的能把他怎么着! 想到这里,季天远原本的慌乱平复了一些,怒气冲冲的把杨大姐递过来的辞退信摔到了对方的脸上,伸出食指狠狠的冲对方点着,“老板不发话你们这些老娘们蹦达个屁!” “我他妈叫你伸!”杨大姐长的五大三粗,平时公司里很少有人敢惹她,现在季天远一骂无疑捅了马蜂窝。杨大姐一把抓住季天远的手指狠狠的往后一别,见季天远疼的嗷嗷直叫,咬牙切齿的一把从裤裆里扯出了暗红的姨妈巾,狠狠塞到了季天远的嘴里。 “我叫你嘴脏!你骂!有种你骂!” 现场一片死寂。 围观的众人有男有女,但是杨大姐此举顿时震惊了全场。想趁机闹事的也被吓的捂着嘴巴瞪着眼灰溜溜的退了回去。而在众人退散以后,又羞又怒吐了好几回的季天远,也终于见到了魏彤。 魏彤已经哭的肿了眼,见到季天远的时候,却是欲言又止的站在了原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已经默默的都退了出去。半个小时之后,众人只见季天远满脸都是伤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眼睛红肿的魏彤。 魏彤跟着季天远去办了房产抵押手续,而季天远为了这个,则是被魏彤哭喊着挠了一通之后,写了一张悔过书信誓旦旦的表示了自己的忠心。 说句软话又不掉肉,季天远把魏彤吃的死死的,自然知道怎么说对方最能跟着自己走。 想到这次多亏了安淑云的见识才能有了发财之道,季天远甚至有了挣到钱后不行把魏彤的股份要过来,然后就离婚的想法。 房产贷款刚放出来的下午,季天远就和安淑云找上了大款。一百五十万对于季天远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但是大款不接受转账。于是俩人无奈,只能从银行提了现金,用箱子装着去了大款所在的高级会所。一路上季天远看谁都像是贼,胆战心惊的到了地方,就被会所的奢华装修眩晕了眼。 谁都有个富豪梦,季天远的富豪梦始于魏彤也终于魏彤,而如今被安淑云挎着胳膊走进这处富丽堂皇的地方,季天远的心才终于飘飘忽忽的有些兴奋起来。想到几天后自己就能多得六十万,原本的那点担心也被暴富的狂喜彻底淹没。 手续办的很顺利,办完之后季天远就被安淑云拉着去了两个楼盘看房子。这次挣钱之后,那笔钱足够安淑云在东区买套大房子了,季天远也想住进a市最好的地方感受感受,俩人高高兴兴的看完房子,季天远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季老太太着急的等在客厅,季天远脸上的笑意还没退下去,就听老太太哎吆一声的喊了起来,“天远,不得了了,那个人要离婚!” 魏彤没在家里,惊诧万分的季天远,只看到了一纸诉状。 季天远震惊的时候,魏彤已经被季飞安排在了东区的一处大酒店里。明天开始就是十一假期,季飞接受了子雅的安排,却担心季天远找魏彤的麻烦,想来想去便决定给魏彤报一个旅行团,只是没想到会被杨庆生拦下来。 杨庆生轻轻啜了一口茶,边喝边摇头,“这么多年,还是你妈妈泡的茶最好喝。” 这是酒店行政楼的俱乐部酒廊,杨庆生非要喝茶,服务员殷勤的奉上来他又不满意。季飞笑笑,转了一下脖子,跷腿坐进了沙发里。 他在杨庆生的面前完全不用伪装,单凭当初杨庆生答应帮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季飞就知道了什么叫姜是老的辣。饶是他两世为人,也会被对方一眼看透心中所想。只是季飞倒也坦然,大大方方的和对方相处。季飞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喝了一口解乏,只是有些不习惯的皱起了眉头。 “哈哈,小子,你还嫩的!”杨庆生见他的窘样乐的哈哈大笑,“别以为你坑了你老子一把就多牛逼啊,有些东西,还是要慢慢学的。” 季飞心中一凛,也明白对方是在提点自己。微微一笑,倒也真诚,“那是自然,不过杨叔放心,我季飞只走正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杨庆生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就是小彤的命根子。我可不想这次是助纣为虐,让她以后恨我。”他低低的笑了两声,有些无奈的说,“她身体底子不太好,旅行团太累了,并不适合他。希望我这次越俎代庖的安排,不会让你不舒服。” 杨庆生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去九寨沟,连带着路上的酒店都定好了。季飞知道他为魏彤好,想到前一世魏彤死后,那个孤零零站在墓碑前的男人,不禁眼眶一热,释然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季飞送走魏彤和杨庆生之后,才转身带着行李坐上了开往临市的大巴车。 子雅说的温泉度假村,是这里有名的星级酒店,一共有一百多处养生温泉池。客房则只有豪华客房和度假别墅两种,收费之高令人咋舌。一直等季飞到了酒店,才知道这次活动竟然是丰浩和子雅两人掏钱赞助的。 只是更没让他想到的是,和自己一个房间的人,是安念。 呵呵,真是阴魂不散。 安念正背着一个mcm的包包,上身是宽松的白衬衣,下身是七分牛仔小脚裤,和一双紫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新时尚。连季飞都不得不承认,安念从安淑云身上遗传了不少勾引男人的基因,浑身上下充斥的那股婊气,简直让人无法抵挡。 只是安念身上的行头,却不知道是不是季天远给赞助的。季飞冷冷一笑,连招呼都懒得打。 房间一共安排了四个,裴征x温明伦,子雅x杨雪,丰浩x刘大军,季飞x安念。 十月份来泡温泉的人极少,八个人办好入住之后,呼呼啦啦走出去,竟然很少遇到其他客人。季飞百无聊赖的裹着浴巾跟在众人后面走,一直到子雅一扔浴袍,风情万种的穿着比基尼来回走动,他才明白了这次出游的目的。 原来是为了感情升华。 想想也是,十月份的天气,下海已经有些冷了,出国的话时间又太赶,想来想去,也就是泡温泉能让女神舒舒服服的秀身材。至于秀身材之后能不能顺利的滚床单,季飞心里呵呵了一通,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淡定坐在一旁的裴征。 而另一边的丰浩,也在这时候拿着一瓶水朝季飞走了过来。 “你好,季飞。”丰浩大概是想让季飞惊艳一下,一直裹着浴袍,等到了季飞跟前,才帅气的一脱,露出了结识的肌肉,“好久不见了,怕打扰你,一直也没去找你玩。” 季飞上一世早看过丰浩的身体无数次,此刻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好,谢谢你的提名。” 丰浩闻言眼睛一亮,他一直觉得季飞自尊心很强,所以子雅告诉他以后,他一直在苦思怎么和季飞提起,才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挟恩以报。如今季飞主动致谢,丰浩一高兴,忙坐在了季飞的旁边,开开心心的攀谈了起来。 丰浩哄人的确很有一套,而且如今他这么客气有礼,季飞也不好太过冷脸。于是没过五分钟,俩人便说说笑笑的坐在了一处。 子雅已经在温泉池里泡的面色潮红了,她期待的看了裴征一眼,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远处,便又从水里出来,披着浴袍到了离着裴征最近的一个池子。 “裴征,你不来泡泡吗?”子雅吐了下舌头,只是最后舌尖一卷,平添了几分风情。 裴征闻言看了她一眼,淡定的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杂志。随后,子雅就见眼前的男人,径直迈步略过自己,走到了季飞的面前,一把把人拉起来之后,有些粗鲁的扯下对方的浴袍扔在一边。季飞的脸瞬间便的通红,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见裴征大手一揽,把他一起拖进了一个很小的池子里。 子雅和丰浩对视一眼,都愣了。 裴征和季飞进去的池子边上,赫然有一个墨色石碑,刻着这处池子的用处。 当归池:滋阴补阳,通络活血,适合月经不调,体质虚弱的女性。 ☆、第14章 离婚 季飞已经变成了熟透的大虾,除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特别有神之外,浑身上下都是又羞又臊又紧张的泛着红,好在池子里热气氤氲,季飞默默的扭开头,面无表情地狠狠抹了一把脸。 太他妈荡漾了!怎么办啊啊啊! 跟跟跟裴征一个池子啊啊啊!男神啊啊啊! 是他主动的啊! 我要不要……要不要……,季飞贼心突现,自以为十分淡定地偷偷看了眼裴征,视线从见那双微微闭起的狭长凤眸慢慢移到了滚动的喉结处,见再往下是和他一样保守的泳衣泳裤,季飞实在没控制住自己,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那双修长紧实的腿上。 天啊,光看看就觉得自己要燃烧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摸一把?要不要不小心手滑一下啊?啊啊啊,想想都好羞涩! 季飞的脸已经僵硬了,而岸上的丰浩还在顶着六块腹肌急的团团转。他只穿着短裤就为了和季飞一块泡泡水,顺道制造点什么美丽的意外。谁知道俩人刚刚接触,就被人横腿夺了过去。 当归池是1-2人泡的小池子,丰浩又有些怕裴征,哈哧哈哧的绕着池子瞎转了半天也不敢厚着脸皮挤进去。见季飞面无表情的终于把目光从水中移开,丰浩灵机一动,忙绕过去给季飞打手势,示意他换到另一边去。反正都泡了那么久了,也该换换了。 季飞脸上淡定,心中却有无数的小人欢腾的跳着芭蕾舞:滚开滚开,人家要和男神一起泡泡泡。 丰浩还以为是季飞不敢,看季飞的眼角竟然有隐约闪烁的泪花,急的找子雅商量。 “姐,快喊你家那个走开!我家小飞都要被吓哭了!” 子雅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是吗?” 丰浩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看的清楚!” 子雅毕竟脸皮薄,她和裴征已经订婚好久了,但是俩人还没有过亲密接触,要不是看着毕业在即,子雅担心出什么意外,也不会出这种主意大十月来泡温泉。更何况她刚刚已经邀请过裴征了,现在再说一遍,她还真担心裴征会拒绝。 那样的话自己的脸往哪儿搁啊?好歹这里还有学生会的其他人。子雅犹豫半天,最后拉过丰浩耳语了几句,有些委屈的咬着唇等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就见温明伦一路小跑颠颠的赶了过来。 丰浩已经把话传的明白,温明伦自从上次就开启了自己的八卦技能,无奈裴征嘴紧。现在正好逮住机会,不等子雅吩咐,就屁颠屁颠的冲向了当归池。 季飞见是副会长来了,忙起身让地方。温明伦一脸贱笑刚要进去,就听裴征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滚远点!” 季飞和温明伦的动作都是一停。温明伦的一只脚刚刚碰到水,听这声音说什么也不敢进去。又贱兮兮的收回来,只是一双眼睛贼贼的在俩人身上乱窜。 “啊,会长好!我没看见这里有人吗这不是,这位是谁?哦,一定是新来的小学弟是吧?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哈,季飞?对!一定是季飞!怪不得名字都这么响亮,长的真是俊啊!小飞啊,跟咱会长是老朋友了吧?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以后你喊我哥好了,会长的人就是我的人……啊呸!” 温明伦被迎面来的一股温水泼了满脸,不少进了嘴里,忙呸呸呸的往外吐。季飞已经忍不住笑的浑身颤抖了。刚刚裴征睁开眼的时候,他还以为后者果真要介绍介绍呢,谁知道裴征恶狠狠的一脚,扬了温明伦一脸的水。 泡温泉的水……可是泡过屁|股泡过脚的……,季飞不厚道的闷声低笑,见温明伦一脸受伤可怜巴巴的看过来,忙笑着伸出了手。 最终还是三人一起换了一个大点的池子。丰浩疑惑的团团转,发现换了地方自己还是凑不进去。最后只能挫败的去找其他人了。他这次赞助活动,除了想要借此和季飞增进下感情,更重要的,却是和学生会的众人搞好关系。 丰浩并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当下转战阵地,和另外几人说说笑笑的闹成了一片。 一直到三天活动结束,丰浩也没能掺上空和季飞独处过。裴征第二天便不怎么出来了,但是温明伦却变成了新型的狗皮膏药,季飞走哪儿他贴哪儿,丰浩说两句话就会被撵。好在安念很有眼色,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出来给丰浩解围,于是临回去的前一天晚上,安念和丰浩成功的滚上了床单。 和丰浩一屋的刘大军被换到了季飞这里,刘大军是个大大咧咧的汉子,说话快如机枪。季飞对他的印象不错,临走的时候互留了联系方式。回去的时候是包的车,季飞想了想还有事要办,径直回了家。 家里已经变的一团糟。季天远不在家,季飞想想也知道他是去找安淑云了,虽然魏彤提出离婚,但是季天远如今春风得意,心中又笃定魏彤离不了,于是也没多少担心。季老太太看见季飞回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嘟囔着骂了几句,也拎着袋子出了门。 魏彤的东西,早在前几天就悄悄的一点一点的挪走了,放在了杨庆生的那里。季飞一直没空,如今回来收拾一通,才发现自己的东西,也不过是刚刚装满一个手提包。 这个家他生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他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也恭恭敬敬的对着爸爸,有些惧怕又有些讨好的对着奶奶,他觉得保姆阿姨很可怜,从来不允许别人笑话安淑云,也会在学校里替安念打架挨揍。 谁知道不管转瞬之间,这个家就要支离破碎了。那四个人才是一家人,而他和魏彤,不过是对方眼里的笑话,嘴里的肥肉罢了。若不是当年亲眼看着魏彤死不瞑目,若不是当年屡次被追杀的满街逃亡,季飞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狠下心里做这一切。 有些事情,注定要违背伦理纲常。但是不逼到份上,谁又能走这一步? 季飞十分平静的打量了这个屋子一眼,冷冷一笑,扛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家门。 刚过了十一没多久,法院就开庭了。 魏彤的律师是杨庆生找的,开庭之前对方已经做足了功课。季天远惦记着魏彤的股份,一口咬定俩人感情没有破裂,不同意离婚。直到魏彤的律师举证,季天远这才傻了眼。 季天远家暴在警局的备案,季天远出轨的□□,季天远写的悔过书以及承认出轨的录音……还有证人季天橙。律师语速不快,但是说的抑扬顿挫,季天远不由的害怕起来。 其实这些证据季天远的律师早已了解了,只是这个律师不过是安淑云图便宜随便从一家事务所找的。他们给的钱少,对方又是刚毕业,索性也没告诉季天远这些,只让他咬定夫妻感情没破裂。季天远如今急的满头是汗,只能硬生生的按照律师交代的来,后来又说照片是别人栽赃。最后无奈,又请了安淑云上台为自己作证。 安淑云作为照料季家生活起居的保姆,了解俩人的生活常态,她的证言的确有参考性。 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的魏彤,才红着眼着说出了开庭之后的第一句话。 “她,就是季天远出轨的对象,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的同居生活,完全够得上重婚罪了。魏彤冷笑一声,冲着安淑云轻声说了一句话,“季天远的财产,将来都是季飞的。”季天远死后老太太肯定不在了,安淑云心中一惊,却是忘了自己上台的目的,激动地大声的喊了起来,“你胡说!小念是天远亲生的!他也有继承权!” 一场离婚案,直接搞成了闹剧。旁听席上的人都被这神转折惊的一愣一愣的。安淑云不顾法官的严厉要求,气的掐腰大吼,“小念也有继承权,不信?不信做亲子鉴定!” 安淑云不怕季天远和魏彤离婚,魏彤的股份也好房子也好,都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就是真离,季天远也吃不了多少亏,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了生财之道。但是如今涉及到季天远的那部分,安淑云彻底乱了章法。 而她的这番证词,也让魏彤的律师乐开了花。 简直不能更好了。 魏彤要求的财产分割很简单:俩人的房产和存款一人一半,季天远作为过错方,赔偿魏彤经济损失五万元。另外季天远在和安淑云解除合同后付给后者的钱,属于非法处置婚内共同财产,所以要求季天远将总费用的一半,共计人民币三万元返还给魏彤。 得知大势已去的季天远,这才后知后觉的指着魏彤骂了起来,连带着旁听席上好整以暇的季飞也一起骂,“你们,你们耍阴谋诡计!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畜生!”魏彤竟然已经把股份转走了,他一点都捞不着。而季飞先前又是让他转账给安淑云,又是说合同对安淑云不好,敢情就是为了留下证据,等着今天好倒咬出一口肉来! 原本陪读就是安淑云想出了的招儿,季天远哪能想到被人算了进去!怕是那些照片,也是季飞先前放好了的摄像头吧!季天远猛的一哆嗦,这才又怨又恨的盯上了季飞。季飞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都知道些什么?他怎么能忍这么久? 季天远头里嗡嗡的一片,只觉得有些混乱。 魏彤见他怒气冲冲的一副被陷害的样子,向来温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怨毒的笑来,“季天远,你还好意思说?你拿着我的钱去养小三养私生子怎么不说了,你是畜生不如!” 和大部分离婚的妇女相比,魏彤全程的表现都十分的冷静有礼貌。只此一句之后,便回过头去不再喧哗。 判决书当场出不来,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裸的出轨加上家暴,这婚是离定了。 季天远气哼哼的堵在法院专供诉讼人员走的后门那里,准备找魏彤算账,却不知道魏彤已经被人从别的门接走了。安淑云见季天远暴躁的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瞧不起,“就辰华保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都把你辞了吗?!等过几天咱的钱出来,你一次能得六十万,够自己开个公司了。” 季天远气哼哼的瞪了安淑云一眼,只是一想也有道理,只狠狠的呸了一下,便跟安淑云一起回了家。如今官司都打上来了,他也不怕和安淑云在家里搞了。 判决书下来的时候,季飞正在秘书处接受职业培训。法院支持原告诉讼请求,判决离婚。财产分割与魏彤要求的一致。 魏彤这期间都住在外面。杨庆生帮她在自己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判决书一下来,魏彤就约了季天橙,表示愿意把八万元的赔偿款交给对方。季天橙追回多少便白落多少,她一分钱都不要。而几乎同时,季天远也得知了一个让他崩溃的消息。 “什么?!人不见了!!” 安淑云惨白着一张脸,哭的像个鬼一样。和她联系的大款不见了。 她原本一直和大款有联系,安淑云心里一边盼着跟着大款挣钱,一边也想勾引下对方,看看能不能抱上大腿。谁知道最近几天,她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竟然都找不到对方了。 离着回款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安淑云心里又害怕找不到人,又怕自己一惊一乍的怀疑对方坏了交情。是以一直拖了一个星期,才战战兢兢的和季天远说。 整整一百五十万啊!季天远和季老太太的全部存款和房子!如果真出了事,他们就是一分不剩了! 季天远吓的双腿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脸色乌青乌青的,一手死死的抓住安淑云,一遍遍的问道,“你,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安淑云重复了十几次了,现在也有些恼火,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恐惧,哇哇的哭了起来。 季天远猛然被这哭声提起了劲,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扯着安淑云的头发狠狠的朝地上撞了起来,“说!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说,钱在哪?!钱在哪?!还我钱!”季天远几乎已经疯了,安淑云被磕的连连惨叫。 安念回家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被磕晕过去满头是血的安淑云和一脸疯狂的季天远。 ☆、第15章 吃饭风波 安念报了警。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他报的是季天远被骗的案子。彼时安淑云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安念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季天远,红通通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对方。季天远一边跟警|察做笔录,一边心惊胆战的往一边挪。 安念对季天远,向来是很顺从的。只是今天季天远所做的事情,在他自己回神后,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至于110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己要完了,两股战战的几乎都不能站立。 其实安念打110的时候说的是出人命了,让他们快点来。只是在接线员记下地址,再详细问事情经过时,安念停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也许是在那一瞬间,他改变了念头。季天远千恩万谢的送走黑着脸的警|察,再回过身来的时候,扑通一下腿软倒在了地上。 “总共被骗了多少?”这时候的安念口气平静的有些不像话。季天远一愣,有气无力的说道,“给那人一百五十万,他还收了三万的手续费。” “呵,这么说,对方连鱼饵也收回去了?”安念毫不留情的话说的季天远一阵脸红。对方先给了安淑云一万,又让他俩合挣了两万。谁知道最后对方骗钱,竟然连这三万的甜头也收回去了。他们真是倾家荡产了。 “哪天叫我找到他,我!我!我打死他!”季天远想到那一百五十万,恨的牙都痒痒。气的又从地上爬起来,攥起的拳头咯咯作响。 “你们是现金交易,去的地方连监控都没有。没看刚刚警|察都没细问,明摆着这案子破不了。”安念咬住嘴唇,冷哼了一声,“这个圈套看起来简单,其实对方从一开始就防住了。你就是找到那个人也没有证据证明。” “还不是因为你妈!”季天远懊恼的吼了一声。 “那是冲你来的!他们从头到尾就冲的你!”安念也忍不住吼了回去,“这就是魏彤下的套!要不然她为什么会提出离婚!为什么他们就要你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是季天远的底线,若是当时对方提的再高一点,季天远都不会答应,因为他筹不到。安念冷冷的看着季天远,跟安淑云极为相似的一双媚眼上,满是讥讽仇恨,“你以为她才知道你的事儿吗?我六岁那年的清明节她就看见了!” 季天远错愕,“你说什么?” “她那天去扫墓正好撞见你和我妈在山上,”安念环抱着胳膊,细细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就是那天季飞走丢了,回来失声了一阵子。”自那之后,季飞的嗓子便坏了。平时说话听不出来,但是不能唱歌,尤其不能唱高音。 那天学校组织清明节踏春扫墓。安念和季飞同在一个班里,当时季飞隔着老远看见了魏彤,脱队去追,安念也跟了上去。结果俩人越跑越远,最后季飞走丢了,安念则追上了魏彤,只是他没上去打招呼。 因为当时的魏彤,正撞见了季天远和安淑云的野战。安念虽然小,也直到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彤竟然捂着嘴,哭着跑远了。那天季飞回来的特别晚,魏彤完全没有注意到。等后来才发现季飞的嗓子哑了,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 安念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之后他终于代替季飞,在学校的六一儿童节中完成了独唱节目。而获得巨大的荣誉之后,他也开始意识到,从季飞手里抢来的好东西,是多么让人满足。 季天远已经完全被这话惊的不能思考,他现在竟然不知道重点应该是魏彤竟然早就知道了,还是安念竟然看见了他那啥的一幕。毕竟在季天远的眼里,安念是他儿子,而让儿子六岁就围观了这种事情,季天远脸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 安念倒是好不在意这点,只是再次提醒,“这些钱,恐怕就在魏彤手里。你得想办法要回来。” 季天远猛一回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恶狠狠的点头“我去要!就不是她骗的,现在我成了这样,她也别想好过!” 安念的眼里划过一道厌恶,有些不耐烦的掐灭手里的烟,狠狠一踩,便去医院了。 离着房屋抵押到期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季天远一遍遍的往警|察局跑,不停的催问案件的进展。又要忙着四处打听魏彤的住处。晚上还要回医院去照顾安淑云。 毕竟,如今的他身无分文,安淑云那里却还有些理财的钱的。季天远惦记着那笔钱,虽然心中多有怨怼,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浓情蜜意来。一时之间,倒是看起来颇为和洽。 安念已经回到了学校,看起来竟然没受什么影响。季飞正参加秘书处最后几天的培训,也没心思管他。这一世他不会再和丰浩有什么牵扯,所以安念在他眼里,也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只是如今魏彤虽然搬到了租的地方,但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杨庆生又是多年丧偶的人,季飞不由的合计起什么时候去买套房子来。 现在的房产市场正处于一个调整期,很多人开始看空,希望等房价跌一跌再买。但是季飞却清楚的知道,市场在这之后的二次疯狂,丝毫不逊于最初的爆发阶段。其中一处叫宁海一号的风水大宅,更是怒翻了数倍的价钱。 因为那处的风水绝佳,背山面海。据说香港的一个风水大师专门在宁海一号买下两套房子准备养老,而在这之后,众多慕名而来的明星富商,更是直接炒高了宁海的房价。宁海开盘价不过是2万一平,短短三年过后,众人便发现那里的房子竟然已经到了有市无价的地步。 曾经有个人以八万八万一平的价格卖了一套套三居。结果却没人慨叹他赚了,而是纷纷叹息这是个傻瓜。 季飞想到这里,忽然一怔看向了夏南,“夏南,你家最新开的那处项目叫什么来着?”他正换衣服,准备参加培训结束的庆祝餐。夏南双眼直盯着屏幕,手里噼里啪啦的瞧着键盘,头也不抬的回答,“宁海啊!” 季飞上次给他的清盘企划受到了夏明辉的赞扬。虽然项目部最终没有采纳,但是也叫夏南脸上增了不少光。于是他飞快的看了季飞一眼,笑嘻嘻的问,“怎么?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季飞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拍着他肩膀叮嘱了一句,“开盘之前提醒我一声就行。” 他原本想着能不能让夏南帮他留一套好的,但是随后他一算,却发现自己手里的钱太少。宁海最小的房子是一百六十平,开盘价如果还是2w左右,那么全款就要三百二十万。而贷款的话,自己不过刚上大学,魏彤的银行流水也不过是每月的那点工资,这点财力证明恐怕也贷不下来。 一般找开发商走后门的,都是交全款打折。如今季飞手里没钱,这话自然没法说。季飞不得已摇摇头退而求其次,又找出了几个其他楼盘的信息细细看了起来。同时心里也下定了早点挣钱的决心。 晚上的庆祝会在学校的龙华餐厅。餐厅的二楼整整齐齐的摆着布置好的餐桌,四周的长桌上放着自助的餐食。 季飞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开始,上课的三四个老师轮流上台发言,按例最后应该是会长寄语,裴征还没到,于是温明伦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众人便各自取食吃饭了。 学生的聚会并不像是商务酒会那样正式,大部分人也真是冲着吃的来的。季飞见大家果然也不寒暄,径直进入整体,便心情大好的端起盘子便直冲自己喜欢的烤鱼区去了。负责烧烤的师傅在季飞选定一条之后,熟练的放到烤架上翻动起来,季飞眼巴巴的看着那条鱼变色,于是也没有意识到身侧有人靠近。 “小飞,你竟然喜欢吃烤鱼。”耳后传来一阵轻笑,季飞只觉得脖子一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被身后人的呼吸喷到的耳朵。同时转身看向身后。 许是黑发男孩捂着耳朵圆睁双眼看来的样子像极了受到惊慌的小动物,丰浩忍不住把手覆上了男孩的头顶,有些宠溺的揉了揉,“我也喜欢吃烤鱼,但是是那种先烤后炖的。有空带你去吃好不好?” “不好。”季飞看到丰浩的那一瞬间就黑了脸。冷不防对方的手摸到自己的头发,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和丰浩的距离,“你不喜欢吃鱼,何必撒谎呢?丰浩,你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我和你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丰浩一愣,英俊的面容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却又有些惊喜的看住了季飞。 丰浩上一世刚和季飞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自己喜欢吃鱼吃虾。直到后来丰浩过生日,季飞用攒下来的零花钱偷偷定了一桌海鲜大餐,丰浩当着众多朋友的面怒骂他一顿之后摔门而去,季飞才知道之前的不过都是谎言。 但是沉浸在爱情之中的人,即便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会因对方最初的迁就而软了心。却不知那已经是他们感情破裂的预警。 秋刀鱼已经烤好了,师傅唱戏似的吆喝了一声,把沉浸在过往中的季飞拉回了现实。他抬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盘子,半天才缓过劲来。于是他匆忙的接过那条烤的略有些焦黑的鱼儿,连蘸料都忘了拿,便逃也似的奔到了离着丰浩最远的一张桌子上。 季飞坐下好久之后,才发现对面已经坐了俩个人。 裴征看着惊慌失措,面色白的不正常的季飞,微微挑起了眉头。他顺着季飞过来的方向淡淡看去,准确的看见了正一脸激动要跟过来的丰浩。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男孩的状态的确称不上好。温明伦的眼睛在裴征和季飞中间来回提溜了两圈,也顾不上俩人刚刚正在进行的谈话,贼笑着戳了戳裴征,“我去和那个学弟聊聊?” 许是温明伦的表情才猥琐,季飞迟疑了一下就要端起盘子走人。谁知道裴征狭长的凤眼轻轻一挑,颇有些警告意味的看了温明伦一眼之后,点了点头。同时伸出修长干净的手,一把摁住了季飞的餐盘。 于是可怜的烤鱼儿咯嘣一下又落回了盘子里。裴征脸上没有笑意,虽然无论那双锐利澄澈的凤眸还是完美挺直的鼻子,都足以让女人尖叫。但是季飞此时此刻,只觉得一股比刚刚更大的危机感袭来。 这一桌的气压简直低的可怕,而对面看上去已经像是个成年男人的人,也在摁住他的盘子之后,没了其他的动作。 季飞有些尴尬,他刚刚没有拿调料,也没有拿其他的食物。而对方的意思,好像也不同意他再乱走,虽然人家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季飞刚刚心里的恐惧全被忐忑驱除的一干二净。他硬着头皮,并不敢看裴征的脸色,只是拿起叉子默默的叉起整条鱼就要往嘴里送。 “去皮。”对面的人冷冷出声,虽然那有可能是对方一贯的说话方式,但是季飞仍然忍不住手下一抖,可怜的鱼儿啪的一下又落回了盘子里。 默默的一点一点戳开那条鱼的皮,季飞停了半天,见裴征似乎没有抬头看他。又默默的叉起来往嘴里送。 “你连鱼刺都吃?”眼看鱼儿就要进嘴里了,裴征又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季飞这次好点,起码轻轻把鱼儿放回盘子里,叉起了一块肉再也不管不顾的塞到了嘴里。 然而一进嘴,他才意识到没有酱油和柠檬的调和,又没有盐巴或者胡椒米分,嘴里秋刀鱼已经腥出了一个新境界。这下说什么都咽不下去了。季飞可怜巴巴的闭起嘴巴,腮帮子鼓鼓的,显然觉得只要不换气那腥味便能淡一些。 温明伦还在和不远处的丰浩聊着,裴征远远的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递到了季飞的嘴边。 豆腐是用小葱拌的,里面还有些咸菜粒。季飞犹豫的看了眼,见裴征向来凌厉的眼睛微微一闪,忙一口含住了那口豆腐,就着嘴里的鱼肉咽了下去。 于此同时,伴随着那颗受到安慰的胃,季飞的心里,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他原本是极其害怕的。他能冷静理智的给季天远布局,也能想方设法的拉着魏彤离开那个魔窟。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恐惧。 尤其是面对丰浩说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带着那样一模一样的表情出现。就像是一个既定的命运魔咒纠缠着他。魏彤已经暂时有了新的环境,而他,却依旧和上一世的梦魇相处在一块。 好多次,他看见丰浩就会害怕。他怕这一场重生是假的,他更害怕自己稍微不慎,那恶梦般的过往便会重现。 季飞轻轻呼出一口气。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温明伦正溜着小步子往这边走。裴征不等他过来,就起身迎了过去。 “我回家一趟。”裴征拍了拍温明伦的肩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我会在大选前回来,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第16章 开店 温明伦不知道和丰浩说了什么。季飞回头看向四周的时候,就发现丰浩也没了影子。 上次温泉之旅后温明伦和季飞也算是认识,加上前者一直笑眯眯的很温和很好相处,季飞没一会儿就和温明伦笑着聊到了一起。而温明伦也在听到季飞说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很感兴趣的凑了凑,“你们现在还有专业课,时间不够用吧?” “还好,现在课程还比较宽松。我想看看商业区有没有店铺出租的,开一个零食铺子。”那种单独小包装的零食很受大家欢迎,季飞曾经在一个零食铺子打过短工,虽然工作时间不久,但是也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流程。 前后算算,开铺子的钱加上加盟费保证金各项,最少也得十万块。 温明伦对这个很感兴趣。见季飞竟然也不瞒他,问什么便说什么,只觉得更对自己的脾气了。于是有些试探的问道,“我可以入点股吗?” 校学生会的产业终究是学校的,他们在里面锻炼折腾,基本没多少报酬可言。虽然温明伦不差生活费,但是能够自力更生挣点什么,显然是男人的共同兴趣。 季飞眼睛一弯笑了笑,“可以啊,那这样去商业区找商铺的事情就交给你喽!”温明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季飞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季飞刚进大学,对学校的楼还认不清呢,自然不知道找谁去谈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找到了人,也难免会面临提高租金之类的麻烦。 温明伦毕竟是大四的学生了,和商业区的人熟的不能更熟,自然有办法以最低价找到合适的地方。其实他心里就有两处候选地,是有人带租金转让的。只不过当前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会贸然开口。 季飞完全不见了面对裴征时的紧张,谈笑自如的跟温明伦大概说了一下这个的流程和预计的回报率以及可能遇到的风险。温明伦手里零用钱也没多少,只有两万多点。季飞想了想便笑着说,“我的时间可能紧些,不如由温哥出面办这个事情。温哥出资两万,按出资比例应该有20%的股份,但考虑到你还有协调商铺以及其他的杂务,不如约定你占30%的股份。另外我们每月拿出2500找人看店。如果温哥找到的店员可以接受更低的薪酬,那其中的差价便归温哥所有了。” 温明伦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愣,“你这老板,也太大方了吧!” 季飞只是笑笑,却不说话。他清楚温明伦的人品,只是上一世中温明伦的大四生活过的并不好,先是大选失败,连副会长的位置也被丰浩定了下去。后来家里也出了事情,以至于他不得不匆匆找了一份工作实习。 季飞上一世和对方并没什么交集,但是想起上一世丰浩风光上台时那个狼狈退出,后来又落魄的脱形却依旧不肯放弃学业的人,季飞便忍不住想要照顾对方一些。虽然那点钱不一定能改变对方的命运,但是他希望能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 就像是曾经的裴征,当年在二话不说带着他逃了那一程。 温明伦固执的不同意,只是季飞显然更固执。那双大大的猫眼因为微笑轻轻眯起,露出无尽的善意。偏偏一张嘴还伶牙俐齿,不停的抛出各种看起来让温明伦十分吃亏的条件。最后温明伦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温明伦就去忙商铺的事情了。显然季飞的信任让这个大他三岁的学长,有了空前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季飞看了下课程表没什么课,便去商场买了点茶叶带回家看魏彤。 魏彤正在忙着摘菜,见季飞回来高兴的连声喊,“快进来快进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随后又忙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有些着急的看了看厨房里的菜,“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小飞你坐着哈,我去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 季飞连忙摁住魏彤,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桌上菠菜,“妈,吃那个不就挺好吗?你别再忙活了啊!” 魏彤还要坚持出去,季飞刚劝了一句,就听门铃又响了起来。 魏彤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嘴里连声说着,“你杨叔叔又来蹭饭了……”就去开门。只是房门一开,她就愣在了原地。 敲门的是季天橙。 与季天橙对自己的热情不同,魏彤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泼辣的大姑子。虽然季老太太对她很苛刻,但是魏彤总觉得对着长辈下手,是一件不对的事情。所以案子判下来后,她就听季飞的把季天远的那八万欠账,送给了季天橙。 季飞是想感谢季天橙的几次帮忙,魏彤却是想和对方断绝来往。 季天橙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的东西,见魏彤期期艾艾的表情和挡的严严实实的门口,便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下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她又是个急脾气,却是又气又臊的冷哼了一声,“嫂子原来不欢迎我,早知道我热脸巴巴的贴个什么劲!” 季飞一听声音不对,忙跟了过来。见是季天橙,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天橙瞪视回去,口气却和缓了下来,“臭小子,笑什么笑!” “季女侠还玻璃心啊!我妈就是被你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而已。”季飞一边示意魏彤开门,一边接过季天橙的东西。魏彤没什么主见,如今儿子强势,便只能悻悻的去做饭。不过场面上还是得顾忌一下,于是问季天橙,“他姑吃点什么?我给你做点。” 季天橙得了个台阶,脸色好了一些。说了句随意便扎进了季飞的卧室。惹得魏彤又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季天橙没看见,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见季飞端了水过来,一把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随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一个红色塑料袋,得意洋洋的端到了季飞的手心上。 季飞惊讶的一看,是八万块钱。 “这钱不是给你了吗?”季飞坚持不要。 季天橙欣慰的笑着摸了摸季飞的头,见眼前的男孩微微抗拒的躲了一下之后,又停下了动作任由她搓弄,季天橙便得意的嘎嘎笑了两声。 “我又不缺钱。我找他俩就是为了给他们添堵的。”季天橙把季飞的头发搓乱之后,才想起来什么,微微正了神色嘱咐季飞,“不过季天远正在找你妈。你叮嘱她注意点。癞□□跳脚背上,不咬人也膈应人。你妈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别碰见那畜生三两下叫人哄了去。” 话说的不好听,却是一番好心。季飞点了点头。季天橙的脾气很倔,那钱说什么也不要。叮嘱了季飞几件事情,便又火急火燎的走了。魏彤见他走了松了口气,季飞见状,忍不住提醒她,“妈,大姑帮了咱家几次忙了。不为别的,知恩图报,咱也得对人好点。” 魏彤的观念靠他三两句是改不过来的,季飞只能顺着引导。果然魏彤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虽然还不是很乐意,但是显然比之前好多了。 正好开店要用到钱,季飞索性把那钱带到了学校里。温明伦已经定好了商铺,但是签合同还得等两天。季飞把钱存好,便又和零食铺子的一家品牌谈了加盟的事情。 加盟费不贵,另外要交两万块钱的保证金。除此之外主要的费用就是租房、装修和铺货了。季飞想到后来这家品牌做大后,每年还要收取不少的品牌管理费,便忍不住有些庆幸。 他也没打算一直做这个,只不过这样的铺子没什么风险,多少挣点先增加点收入。等以后不干了还可以转让出去。 这家品牌的名字叫阳光百果,总部在和a市相隔不愿的l市。基本敲定意向之后,温明伦在学校负责办商铺的租约以及初步装修,季飞则直接去了l市签合同。 虽然传真能搞定一切,但是季飞还是希望能和对方面对面谈,争取最大的铺货优惠。 “你就是季飞?”接待季飞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工作装,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季飞两眼,“你年纪太小了吧?家长同意你折腾?” 季飞微微一笑,不露痕迹的恭维道:“加盟阳光百果是叫做事业,哪是瞎折腾呢。” 大姐哈哈一笑,见季飞十分沉稳,并不像是一般的小年轻毛毛躁躁的,便也认真的和对方谈起了合作的细节。期间问起季飞加盟创业的理由,季飞轻轻一笑,只是说了句我是单亲家庭。 大姐于是自顾自的脑补出一场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儿子孝顺懂事为家庭分忧的狗血戏码。唏嘘之余自动的给了季飞最低的铺货价格。这时候的阳光百果还不完善,比如店铺的装修风格还不够统一,价格定位也有些混乱。季飞顺道提了自己的几点要求,见大姐竟然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便爽快的签了合同交了押金。 虽然他完全可以给对方很建设性的建议并因此受到对方公司的重视,但季飞并没打算这么做。在他眼里,那些建议和点子,是别人智慧的结晶,也是别人的财路。自己如今已经占了极大的气运,窃取他人成果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零食铺子的事情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张罗了起来。各项的手续都由校园市场管理部门的人出面一起给办了下来。开业那天温明伦找人放了两挂鞭炮庆祝,季飞自己出钱让花店送上了几个大花篮。倒也搞的有模有样。 学校的女生呼呼啦啦的冲进铺子各种抢购,第一天的销售额竟然就比预期的翻了一倍。季飞高兴之余,也终于放下心来。这件事情始终都是温明伦在出面,于是也没人知道背后的“大老板”竟然是个大一新生,包括经常去光顾的丰浩和安念。 只是铺子开起来没几天,温明伦便面色阴沉的找到了季飞的宿舍里。 “季飞,我遇到麻烦了!” ☆、第17章 子雅有问题 裴征回家,原本说处理一件小事情。谁知道今天温明伦接到电话,得知裴父进了医院,裴征不得不留下来照顾。而这次,他很有可能直到大选都回不来。 “裴会长要退出了,原本授意我好好锻炼,接他的班。”温明伦低声说着,季飞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季飞见他的样子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忙把人让进屋里,给他倒了水看着他慢慢喝。 温热的水容易让人放松。温明伦叹了口气抬头,见季飞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表情中又带着茫然,便苦笑着解释,“会里另一个副会长——莫劲松的势力比我的要大的多。原本会长打算让我这段时间做好群众基础,等大会的时候他提名就可以了。谁知道今天会长说,他大选回不来。而且他要退出的消息,也在刚刚传遍了学生会。” “没有提名你把握大吗?”季飞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 温明伦摇了摇头,“不大。莫劲松是转学来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他来了后会发展的那么快。整个学生会里,他也就是怕会长。但是选举的话,我必败无疑。”温明伦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头,“子雅说让丰浩帮我,我正打算去找他,想到你在这里,就先来找你了。” “别找他!”季飞几乎在同时,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温明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季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度,只能呵呵一笑,解释道,“你先分清楚,会里哪些人是你的吧?” 温明伦却已经从那句意义不明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想了想,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说,丰浩不可靠?” 季飞低下头没说话。丰浩和子雅的关系很近,子雅又是裴征的未婚妻,而温明伦对于对方的信任,怕是远远超过自己。有些话,说不对不如不说。 温明伦等了一会儿,见季飞扭开头去不说话,却是心神领会的笑了一下,“季飞,你和丰浩之间,我更相信你。” 这句话,却是直白的表明了立场。 季飞有些讶于对方的敏锐,随后却是心中一笑,不由的赞叹起了温明伦的观察力和决断力。能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断定出自己要说的话,并且旗帜鲜明的表明立场,温明伦的确当得起“笑面狐狸”这个称号。 幸亏季飞知道他的品性并且与之交好。否则这样的人,将来不成事还好,一成事,必定会大杀四方,毫不留情。 温明伦轻轻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有节奏的轻轻敲着杯子,向来习惯弯起的眼睛却看向窗外,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季飞转身坐回来,再开口便有些郑重了。 “裴会长要退出的事情,都有谁知道?”裴征有意隐瞒这件事,必定是不希望莫劲松提前准备。季飞一方面吃惊裴征治下的学生会,为何会是如此局面,另一方面,也那么这么保密的事情,会是谁传了出去。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汉|奸似的队友。 温明伦身子一怔,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回看过来。季飞正纳闷,就听他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会长,子雅,和我。” 裴征为温明伦谋划这一切,自然是希望他能够顺利当上会长的,但是子雅,她可是裴征的未婚妻啊!这件私密的事情整个学校恐怕就只有他一个外人知道,温明伦对子雅的尊敬和信任,丝毫不亚于裴征。 季飞看温明伦脸上的表情飞快的变换,也猜出了对方的所想。他也有些疑惑,虽然上一世裴征是在毕业几年后才迎娶的子雅,但是从前几天泡温泉的情况看来,子雅对裴征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明明很简单的推理,却因为这一层的人物关系,让俩人陷入了迷茫。温明伦隐蔽的看了季飞一眼,裴征对季飞的关注显然远远超出了一个学长对学弟的应有的分寸。而从资料上看,这俩人却是八十杆子也打不到一块的。 如果这俩人有什么隐蔽的关系,裴征有没有可能对季飞也说起过呢?泄密的人会不会是他?温明伦心中一惊,随后却是飞快的摇了摇头。 虽然俩人相识时间不久,但是他已经见识了这个男孩身上的能量。他独立,坚强,却又爱憎分明。在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勉强,季飞是乐意吃亏的那一种,但是面对外人,他又像是一只警惕的豹猫,疏离而又凌厉。 原来,刚刚季飞之所以不说话,不是担心自己更相信丰浩。而是因为子雅。温明伦有些羞愧的抹了把脸,一抬头,就对上了季飞似笑非笑的眼睛。 “要我帮忙吗?”季飞摊了下手,有些调皮的挑眉,“我出场费很高的。” “要!”温明伦调侃着回去,原本的尴尬也尽数消散,心情忍不住好了起来“要多少给多少,让我以身相许都行!” 温明伦需要帮助的地方太多,等季飞跟着他回到他的宿舍,看完手里一沓资料之后,也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皱起的眉头。 温明伦给他看的是一份卷宗,上面记录着自从他们这届上台后,学生会的所有人员调动情况。季飞仔仔细细看下来,才发现这份卷宗记录的,比学校档案室里的还要详尽的多。只是越看,心中的疑惑越大。 “人员调动这么频繁?”人员调动也就罢了,却多是跨部门的平级调动。学生会下面分设十五个部门,每个部门的工作内容都不尽相同,这样的人事调动,却是对工作一点好处都没有。 比如一个卫生部的干事,不过刚刚和自己要打交道的人混熟,就被调去了外联部,开始为社团活动拉赞助。等拉到两次赞助,有了比较熟悉的赞助公司后,还不等深入发展就又被调去了纪检部开始各处抽查。 温明伦点了点头。季飞再仔细看,这才发现,每次的人事调动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动。虽然出面的都是各部门的部长,但是实际上促成这些事情的,却是秘书处处长子雅。 季飞忍不住一个激灵,当下拿过笔飞快的演算起来,温明伦见他神情严肃,也凑到了跟前。等季飞甩过一张又一张的a4纸,直到写写画画的纸张已经铺满了桌子之后,他才慢慢的停下了笔,随后疑惑的看向了温明伦。 最后一张a4纸上,已经计算出了学生会当前的人员,在子雅手下做过差事的,已经多达80%,其中和子雅关系很好,非常信服后者的,也有60%。而这60%的人,却正是支持莫劲松的那一伙儿。 温明伦看着数据,始终阴沉抑郁的脸上,终于微微一动,有些僵硬的笑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既然怀疑了子雅,他便也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只是他说什么都没想到,子雅的泄密不是无意为之,而是明显的在给莫劲松铺路! 只是如今,他却是有些茫然了。裴征教他,提拔他,又授意让他做会长。但是裴征的未婚妻,却私下拉人,最后把人都推到了莫劲松的那里。亏他前几天还担心万一莫劲松上台,子雅会跟着受连累,如今一看,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 只是,若是子雅是想莫劲松做会长,他是该争,还是该不争。如今会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站到了莫劲松那边,自己便是争,又怎么个争法? 温明伦紧锁着眉头,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季飞也因这个发现吃了一惊。在清都学院的大部分学生眼里,裴征这个会长是极为出色的,校学生会在他带领下接连拿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奖项,会里的产业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学生会里已经四分五裂,而这一切,却是在裴征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是他有意纵容?还是不得已的忍让? 季飞和温明伦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一起看向了剩下那20%的人名。温明伦慢慢缓过了劲,迟疑地说道,“会长让我争取各部门的干事,是因为那些部长都靠不住了吧。”他微微一停,便顺着自己的思路分析了下去,“只要他提名,会长的位置必然是我的。到时候那些人不服气,我只要能做出点事情来压住场面,也不用过于担心。所以他现在就让我开始接触产业的管理层,让我去解决问题。” “只是没想到中途有变故。”季飞点点头接下去。有裴征在温明伦的会长位置不足为虑。只是谁没想中间会出问题。只是,子雅为什么要帮莫劲松呢? 温明伦已经开始了筹划下一步怎么做了。季飞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打了声招呼便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小胖正闷闷不乐的玩手机,见季飞回来,欲言又止的看了季飞一眼。 “怎么了,胖儿?”小胖憨憨的很好说话。季飞毕竟重生回来,思想上已经远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了,所以除了宿舍几个人,和其他的同学都很少说话。 那种天天对着一堆中二病晚期暴躁骄傲的熊孩子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糟心。 小胖任由季飞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想了想瘪着嘴问道,“季飞,你能替我和温会长说一声吗?我想去那个零食铺子打工。” “哦?”季飞惊讶了一下,索性坐下来看着小胖,“行是行,就是你为什么想到打工了?” “我,我这不不是想锻炼锻炼吗!”小胖脸上一红,着急起来就有些结巴,“我我我减肥!” 夏南正在玩游戏,听这话忙里偷闲回头呸了一声。季飞一边说着“去去去”把夏南的脑袋拨开一边爽快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见小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嘱咐到,“胖儿,你要是用钱,我这有哈。” 小胖脸刷的红了起来,忙摇头掩饰,“不用不用,我有。” 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温明伦对增加一个人并无异议。他本来找的也都是兼职的学生,几个人轮流换班。小胖正好顶替了一个要准备考研的女孩子。季飞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钱,悄悄的贴补到了小胖的工资里。 温明伦也在和裴征通过电话之后,确定了接下来的策略。 “让我跟你一起?”季飞狐疑的看着温明伦。对方连连点头,一副就是这样你快从了的样子。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季飞嘴角抽搐了两下,又举着手里的通信工程课本给温明伦看了看,“我还要上课做实验。” “会长都给你请好假了。”温明伦挪了挪屁|股,嘿嘿直笑,“会长说你聪明伶俐能干,一定能帮我的。而且你也知道,秘书处的人我也就能信你了。” 其实这些话裴征都没说,他只是叮嘱温明伦照顾好季飞,并且提醒,让丰浩那人离季飞远点。温明伦又要忙着大选的事情,想来想去最稳妥的就是把人栓身边。 季飞被他贱兮兮的笑扰的没办法,手里的书无奈的往一边一扔,忽然却是响起了什么,有些诧异的看着温明伦,“会长,他认识我?” ☆、第18章 物以类聚 温明伦默默的扭开了头。他知道季飞想问的是,会长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其实他真想怒吼一声,“老子也想知道好不好?!” 他亲眼目睹裴征带着酒醉的季飞回宿舍照顾,泡温泉拉着季飞一起,吃饭还给对方夹菜……如今当事者竟然好意思过来问他怎么回事?温明伦默默的呵呵了两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校学生会的请假条的确管用,老师们痛快的表示只要请假时间不要超过总课时的三分之二,而且各种考试能过,便会给季飞满意的学分。季飞正好也有些事情想办,千恩万谢的从老师的办公室退出来,便直接去了零食铺子。 铺子用的名字也是阳光百果,草绿色的装修看起来十分干净阳光。店铺中间有个咧嘴笑的开心果的标志。季飞过去的时候,小胖正挡在店标前面,面红耳赤的和一个红头发的男生争论着什么。 “你们这称就是有问题!我才买这么点就一百多块钱啦?!”红头发的男生随手把敞着怀的衬衫塞进了裤腰带里,看起来痞里痞气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老子就是要讨个说法!” 小胖着急起来说话就结巴,但是却挺着胸脯一点都不让步,“我们店都是明码标价的,你买的琥珀核桃就有一斤,还有那么多袋的开心果和夏威夷果。” “大街上的琥珀核桃才多少钱?啊?”红发男生吊着眼看了身后的一个黑瘦的小子一眼,那人随即很有眼色的接话,“巫哥,外面20块钱一斤。” “对啊!外面才卖20,你这凭什么卖50?!还说没问题!赔钱!”红发男生气哼哼的推了小胖一把。随后就听小胖怒吼了一句,“那你买20的去啊!” 季飞前脚已经踏进了店门,听小胖这话随后就下意识的看向那个红发男生。他原本以为就是有学生不懂店里的价格,正打算过去好好说合一下,毕竟和气生财,开门挣钱,遇上不懂事的客人最忌讳吵吵嚷嚷。谁知道随后就见那个男生随手抄起门后的一个塑料拖把,朝柜台狠狠砸去。 小胖话说出去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激,他离着柜台最近,下意识的就去抢那拖把。谁知那男生却陡然一抡胳膊,拖把杆儿变了个方向就朝小胖砸来。 季飞轰的一下血就冲到脑门了,来不及说什么忙快前一步一把扯开了小胖。但是还是晚了一点,拖把杆儿来势汹汹,尾巴瞬间扫到了小胖的胳膊上,小胖艾了一声,就被季飞扯到了身后。 “怎么,这么快就叫来帮手了?”红发男生嚣张的吐了一口痰,手中的拖把杆再次高高举了起来。完全一副不怕砸死人的样子。只是这次,季飞没有给他发力的机会。 季飞个子一米七八,眼前的男生跟他差不多高,却不如他反应迅速。季飞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猛的用力,随后就听咔嚓一声,红发男生顿时疼的喊了起来。季飞冷哼一声,右手提拳朝那人的独自狠狠一下,直接把人砸出了店面。 只是这次他控制住了力道,那个男生不过痛的趴了一会儿,就爬起来骂骂咧咧的跑了。直到跑走的时候,被季飞捏的脱臼的手,都还耷拉着。 小胖见那人身后的跟班也屁滚尿流的跟着跑远,不由得崇敬的看向了季飞,“季飞,你行啊!什么时候练的这两下?” 季飞笑笑,却拉起小胖的胳膊仔细的查看起来。小胖看他眼中赤红,显然刚刚是气急了,不由的心中一暖,忙连声安慰,“没事没事,我就刚刚疼了一下,现在不疼了,就凉丝丝的。” “对啊,因为这里都是肉。”季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等你回去看看,刚刚那样,肯定得起包。”他上一世没少挨揍,知道便是铁棍,如果抡到了肉多的地方,也是疼一下就凉丝丝的觉得没事了。但是不过一会儿,被抡的地方就会火辣辣的反应过来,到时候包也就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伤都不会伤到筋骨。只是他上一世跟人发狠斗勇惯了,练出些本事的同时,也形成了下狠手的习惯。加上重生后身体似乎有些不一样,所以刚刚出手就把人弄脱臼了。季飞暗自想着以后得注意,一边催着小胖回去上药。 小胖看看时间,还不到换班儿的点儿,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季飞说自己在这替他一会儿,才红着脸小步挪了回去。 小胖走后,季飞便收拾了一下店铺。刚刚的事情惹了不少人围观,都是旁边店铺的人。此时见季飞长的干净清秀,又白白嫩嫩的惹人喜欢,便好心的过来提醒,“小伙儿,刚刚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刺头儿呢!叫巫海,你以后可注意着点,那人阴着呢!” 季飞眉头一皱,谢过众人之后,却是飞快的给温明伦打了电话。 “你知道巫海这个人吗?” “知道啊,他经常跟着莫劲松。”温明伦正在研究莫劲松的人事关系,自然非常明白。 季飞嗯了一声,也没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找别人替小胖儿接了后几天的班后,便往宿舍走去。商业区到宿舍要走一段路,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足球场,足球场的另一边是个小型花园。季飞见足球场边上有不少人,便转了方向打算从花园穿过。然而刚走了一半,就听拐角处有人在悄声说着什么。 “巫海怎么了?”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但是因为声音压的低,季飞一时没对上号。这处花园往左走上台阶,就是生物系的解剖楼,因为那个楼有过不少的诡异传闻,负一层又放了不少尸架器官之类的,于是这个小花园很少有人敢走。 “安哥,他,他被弄断手腕了。”回话的人声音很大,季飞瞬间便听出了是跟在巫海身后的那个黑瘦男生。而那一声安哥,也让季飞身子一僵,有些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巴。 是安念? “谁弄的!去医院了吗?” “去了,就是那个叫季飞的混蛋打的!安哥,接下来怎么办?我我我可不敢去了……” “有什么不敢的?这样明天你再叫个人,也不用动手,就站在他们门口捣乱就行。”安念恨恨的哼了一声,“我就不信,温明伦真不关心他的店铺,到哪儿都拴着季飞!” “可是丰哥说只要把人弄到就行啊!咱趁他落单的时候想过办法不行吗?他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跟别人一块吧。”黑瘦男生显然对季飞有些惧怕,怯怯的提议。 “怎么,是嫌给你的钱不够吗?”安念的声音低了下去,季飞再听,却已经听不到了。期间那个男生似乎嗯了几声答应,估计还是听从了安念的安排。季飞仔细屏息听声音,却又像是听到了第三个人的话声。 如果现在出去,以一敌三,还真够呛。季飞暗自揣摩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心中暗暗记下这笔帐,却是飞快的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他前脚离开之后,树影后面的第三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朝着他刚刚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狐疑的又四处看了一下,才转过身对着安念轻声一笑。 “小念,那可是你哥,你对丰浩可真够好的。”说完忽然呀了一声,有些惊讶的指了指安念,“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俩还真有些像。难怪丰浩会和你发生关系。”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留脸面。安念也自知自己没有让对方留脸面的资格,忙低下头深吸了两口气,眼圈儿跟着红了起来,“丰哥喜欢,我当然要想办法。别说我哥,就是我爹我也会帮他的。” 眼前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直笑了起来。安念紧紧的咬住嘴唇,等对面的人笑够了之后,才在对方的手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呶,季飞新家的地址,你亲爹有的忙了。” ☆、第19章 狗咬狗 原本店铺里没有监控,毕竟店面很小,季飞也没想过会有人专门来找事。这次一闹,却是二话不说的联系人过来装了一套。 他自己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但是如今开门做买卖,便有了顾忌。安个监控也花不了多少钱,季飞给人结完帐便回了宿舍。 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是丰浩授意的,但是季飞明白,其中多半是安念的把戏。丰浩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季飞更清楚。这个人骄傲、自大,偏执,但是他极好面子,又爱以绅士自诩,比起这种低级的手段,丰浩更乐意用钱砸。 更何况季飞回想了一下,便和前世的事情对上了一点点。 明天是他身份证上的生日。上一世丰浩在他那天包下了观澜餐厅的三楼,用花瓣在三楼的走廊上拼出了一行“祝飞生日快乐”。当时俩人还处在热恋期,季飞是下了课后被两个人给架走的。现在想来,虽然已经记不起那俩人的相貌,但是估计就是巫海和那个黑瘦的男生了。 季飞当时被感动的涕泪横流,便也忽略了那绑架似的的野蛮手法。也就是那天生日,安念对丰浩开始变的有些不一样。只是如今,安念早已经介入了丰浩的生活,有些东西,必定是要改变的了。 季飞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给温明伦挂了个电话,又和宿舍里的人交代了两句话,便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季飞一早就去了铺子,周围人只当他是温明伦的好朋友,见过他昨天的英勇制敌,便和善的和他聊了两句。 黑瘦男生果然准点带了人过来,只是没想到季飞也在这里,瑟缩了一下有些不敢近前。他身旁的人狐疑的看了季飞一眼,一般能打的人都长的虎背熊腰,如今季飞穿着一件米色t恤,衬的精致的一张脸愈发清秀,那人便起了轻视的心思,有些不屑的扬着下巴。 季飞从容的冲来人笑笑,先把店里兼职的小姑娘支了出去。小姑娘昨天接班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人闹事的事情,这会儿见季飞和那俩人单独进了铺子,便有些心急。谁知道不过一会儿,季飞又和人一起走了出来,身后那俩人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怪怪的。 “小韩,我跟他们去个地方。”季飞冲小姑娘弯了下嘴角,“我表弟安念找我有事,我去去就来,对了,柜台后面的奶茶是给你捎的,别忘了喝。” 小姑娘茫然的点点头,再回神的时候,季飞已经和那俩人消失在了拐角处。 只是这一走,一天都没回来。小姑娘开始还沉住气的等着,毕竟季飞走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但是时间一长,便觉出了不对劲,心里越想越担心,便给温明伦打了电话。 温明伦安慰了小姑娘两句,只说既然是季飞的亲戚找他,就不要瞎想。但是等到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小姑娘却是再也等不及了,这次她再次打电话,温明伦也陡然换了一个态度,连呼坏了坏了。 没过半个小时,零食铺子便来了两个人,温明伦和丰浩。 丰浩原本正在餐厅里等着人,他包下了观澜的三层,这一层有个豪华包间,除了能坐开二十个人的超大餐桌外,里面有个小型客厅,正中正摆着一个三层蛋糕。那是他给季飞的惊喜,谁知道过了六点钟,也没见季飞现身。 直到温明伦心急火燎的打电话过来。丰浩和温明伦面子上还过得去,而对方打电话也是因为丰浩是季飞的同学,想要找丰浩帮忙一起找。谁知道正好戳中了丰浩的担心。 原本安念下午确认过,季飞一定能到的。此刻见安念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丰浩来不及责问他,就抓起衣服疯了似的冲到了零食铺子去。温明伦几乎和他前后脚到,俩人一到,看店的小姑娘就哭着讲了起来。 “昨天闹事的那人又来了…我……我害怕,季飞…飞哥就说让我在外面等着……后来那俩人把…把他带走了,说是…什么念嘱咐的…” 丰浩眼神一冷,压抑着怒气往前走了一步,“安念?” 小姑娘的睫毛膏都花了,听这名字忙点头。冲着温明伦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昨天…他们还把…把飞哥打了……今天肯定……飞哥还说他很快就回来的……” 零食铺左边是书店,右边是奶茶店,听这边有声音便有人探出头看。小姑娘说的断断续续,那两家店的人便过来补充。你一句我一句,温明伦的脸阴沉似水,丰浩的脸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见温明伦冷着脸要杀人的样子,丰浩一咬牙,低声说,“我知道安念在哪。” 安念正在餐厅给那个黑瘦男生打电话,丰浩进来的时候他电话还没打通,下意识的就问,“怎么了?” 安念对自己的企图,丰浩一直很清楚。丰浩小时候过的不是很好,在人堆里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安念看他的眼神又□□裸的不加掩饰,丰浩哪里不明白。但是看着安念身上季飞的影子,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直知道,安念有时候是在刻意模仿季飞的。当时他只当安念是为了满足自己,谁知道现在看来,却是想要对季飞取而代之。丰浩越想越气,想到季飞竟然被眼前这人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一整天,便怒气重重的过去拎起了安念的领子,“季飞在哪?你说!” 温明伦抱着胳膊冷冷的在门口看着。 安念连声说冤枉,又说不知道,被丰浩抓着给了好几拳。安念挨了几下也算是明白过来中间出事了,想到下午那俩人还打给自己,忙举着电话高呼,“你打给他们问问,是他们,是他们!” 丰浩冷笑一声,被人愚弄的愤怒直冲脑门,客厅的蛋糕还在一边放着,他抓着安念的领子便狠狠摁在了那一堆蛋糕上,“他们?谁叫他们去铺子找事的??你敢说不知道!” 安念身子一抖,想要可怜无助的看着丰浩,无奈被糊了一脸的奶油。他刚要伸手去抹,就感觉眼前一黯,温明伦已经居高临下的站到了他的跟前。 “我的铺子很好砸?”温明伦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念,明明长的不错的一个人,偏偏是个这样的无赖。巫海是莫劲松的人,若不是季飞查明白了告诉他,他几乎当时就要去找莫劲松算账。 也难怪安念会以为能把自己摘干净。毕竟发生冲突的双方,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对头。 想到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温明伦冷冷的看了安念一眼,便任由丰浩在那,自己先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偷拍的那个三层蛋糕发给裴征。 季飞正在温明伦的宿舍等他,上次温明伦提出让季飞帮自己忙之后,便把宿舍钥匙也给了季飞一把。季飞见他回来头也没抬,只是看着桌上的文件有些皱眉。 “这就是你的办法?”季飞指了指桌上的资料,“能让莫劲松同意比赛而不是选举,你也够厉害的。”桌子上是一份企业资料,温明伦看准莫劲松这个人骄傲自大,又一直对他和裴征不服气,便向校领导提出了以项目定会长的要求。 莫劲松自己也表示同意。项目内容,便是出售软件学院自主研发的几款小软件。莫劲松先挑中了一套电子竞技程序。温明伦原本也想要那个,见被选走了,便定了一款财务软件。 俩套软件的研发团队都是清都的在校生,这几款软件本来就是大家学习时的设计作品,因为有一定的独创性,却又没有太大的市场价值,便被院里放在一边做教学案例了。如今温明伦和莫劲松自请比赛,学校便决定以最终成交价作为评判标准。毕竟这样鸡肋的东西,能卖钱就不错了。 温明伦笑笑,先进卧室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季飞还在那里研究,便笑着道:“今天的事算是结束了?” 季飞头也不抬的“唔”了一声。 温明伦有些好奇的凑过来,坐到了另一边,“那俩人你放回去了?不过你算的挺准的,丰浩还真跟安念掐起来了。对了,以后那俩人说了实话怎么办?” 季飞这才从手中的资料中抬起头来,却是有些探究的看了温明伦一眼,笃定道,“不会。” 温明伦有些好奇,眼里细细碎碎的都是兴奋的笑意。季飞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扭开了头,“巫海的手筋被挑断了。” “哦,啊??”温明伦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扑到了桌子上,“巫海?不是你给他弄脱臼了吗?怎么会是手筋被挑了?!” “不是我干的。”季飞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奈的说,“我还以为是你,不过看你刚刚那样就知道不是了。” “那会是谁?” “不知道。”季飞翻了个白眼,随后却是想到一件事情,提醒温明伦,“今天那个小子说,这次的事情,还有子雅搀和。”子雅很少在学校,谁知道一出现就没有好事。 温明伦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季飞还惦记着别的事情,见时间不早了就要回去。温明伦担心他路上安全,正打算留一下他,就见季飞的手机亮了起来。 季飞低头一看,是魏彤的电话。 “妈,怎么了?” “小飞,你快来一下!”魏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边说话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奶奶快不行了!” ☆、第20章 莫家父子 西华医院在市南区,是a市的一所三级甲等医院,占地面积就有八十万平方米。也是a市最早承担高干保健和外宾医疗任务的医院之一。 季飞和温明伦下了出租车便直接奔向了住院部。医院里面小型的花园广场就好几个,季飞第一次来这里,没走几步就转晕了。倒是温明伦回头看他一眼,不容分说地抓着他就往前跑了起来。果然没过五分钟,俩人就到了季老太太的病房门口,期间竟然没有一次走错路。 季飞有些诧异的看了温明伦一眼,见后者的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有些不对劲,忙关切的问,“温哥,你没事吧?” 温明伦抹了下脸,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冲着季飞摆手,“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吧?我在这里等你。” 季老太太还没脱离危险期。原本老太太一心做着发财梦,结果前一阵子知道了季天远被骗的事情,一时之间急怒攻心,当时便晕了过去。今天投资公司的人又找上了门,扬言他们还不还钱,便过来收房子。季老太太急的不想,便跟着季天远一起去找魏彤,想要让魏彤出钱。 魏彤第一次拒绝的这么干脆,季老太太往里挤,魏彤推了她一把,哐的把门就给摔上了。就是这“哐”的一下,老太太又气又怒,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 季天橙不知道怎么得的信,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顺道叫了120,又稳住了魏彤。季天远本来就是来要钱的,此刻见老娘晕死过去,当时就要和魏彤拼命,后来缓过劲来,又开始说软话,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连威胁带哭诉,魏彤顿时没了主意。季天橙见魏彤顶不住,所以才叫他把季飞喊来。 季飞进去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季老太太躺在右侧的病床上,床边围着季天远、季天橙和魏彤。魏彤的脸上有些惊慌,见季飞进来,忙一把抓住季飞,身子也不自觉的挪到了季飞的身后。 季天橙见状摇了摇头,随后却是冲着季飞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季天远的脸色很黑,只是看了季飞一眼,却罕见的没有发火。 季飞顺着季天远的视线看向了床上。床上的老太太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掐着腰骂魏彤,如今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老的脱了形。干巴巴皱起的皮肤松松垮垮的贴在老人的骨架上,凹下去的脸颊上布满了老年斑,虽然离得还很远,但是季飞已经闻到了那股上了岁数的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他从小就没得过老太太的照看,如今看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丝毫亲人病重时应该有的悲伤沉重。 魏彤趁着季天远不注意,悄悄的把季飞拉到了外面,轻声低语起来:“你爸和你奶奶今天找到咱家里去了,她就是在那摔到的。” “找到咱家?”季飞微微皱眉。魏彤点点头,胡乱猜测道,“是你大姑告诉他的吧。” 季飞知道季天远不会甘心,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了门。只是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好找,除了季天橙和杨庆生之外,的确没有别人知道,季飞摇摇头,扶了扶魏彤的肩膀,“应该不是大姑。你一会儿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他并不是过来照顾季老太太的,而是担心季天远再给魏彤灌迷魂汤。魏彤也知道季飞的意思,连忙摆手,“不行,你还得上课。我在这吧,我,我跟他说了,咱家没钱。” 她有些不安的看了四周一眼,随后却是用更低的声音吞吞吐吐地小声问道,“小飞,要是他又说借钱救命,你说咱借不借啊……那好歹也是条人命……” 季飞犹豫了一下,随后附到魏彤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就见魏彤的脸色慢慢镇静下来,边听边迟疑着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季飞进去和季天橙打了个招呼,便要带着魏彤先走。季天远一听脸色顿时黑下来,低声训斥道:“这是你奶奶,你到底孝不孝顺!来了也不看看,也不知道替我守一会儿!” 原本季天远不说话,季飞也不会搭理他。这会儿季天远开口,季飞才惊讶的点头,“我不孝顺啊,我当然不孝顺。” 见季天远怒气冲冲的看过来,季飞唇角一勾,“你儿子安念孝顺,快叫他来替班吧。哦对,你没空告诉他是吧,我有空,我这就回去喊他过来。” “你!” “还有吗?”季飞冷冷的看他一眼,“快想想你平时和谁亲,如今大难临头,可别放过一个才好,一定同甘共苦才显出你们感情深来。” 毕竟是已经离婚了,季天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知道季飞对自己和老太太的敌意很大,想了想只能愤恨的闭嘴。琢磨着哪天再去魏彤家里。反正地方已经找到了,他也笃定了主意,魏彤不给钱,他就不走。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他干别的不行,拿捏魏彤这一点上,自认还有几分本事。 季天远看了魏彤一眼,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的做法了。魏彤长相不错,性格也够好,还踏踏实实为家里挣钱,当时他为什么不对她好点呢?有魏彤在的家,才真正像个家。季天远见魏彤被季飞带着越走越远,忙跑了两步追上去喊,“阿彤,咱复婚吧!” 话刚喊完,对方已经拐弯不见了。 而刚刚拐过弯的季飞,也停下了脚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身边的温明伦,“温哥,刚刚那是……” 魏彤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刚刚一个高个子女孩挽着一个中年人从电梯里出来就走了。虽然离得有点远,但是她也看出来女孩很漂亮,而且她还看见那中年人的手不老实的在女孩身上摸来摸去。 温明伦震惊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冲季飞缓缓的摇了摇头,季飞见状,按下心中的疑问,忙拉着魏彤先走出了医院。 因为太晚,温明伦便和季飞在家里睡了一晚上。温明伦第二天还要去联系那些公司采购部和软件的研发团队。季飞把魏彤的事情安排好后,也跟着一起去了学校。 清都学院的校学生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实际上内里已经乱糟糟的成了一锅粥。 越来越多的人出入副会长办公室,部长们也频繁地约请莫劲松吃饭或者去唱k,而原本就跟莫劲松很近的一拨人,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在娱|乐|城预订位置,一伙人不在里面闹到天亮绝不回学校。 这样的比赛就是看谁带回来的钱多,温明伦家里无钱无势。而莫家的公司则是a市的纳税大户,后者只要动动手指头甚至都不用出去跑就能带着资金回来。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一场竞争温明伦必输无疑。 莫劲松只是笑笑,也不回应众人的说辞。只是每次闹腾玩后都会回校。虽然清都的学生家里条件都不错,既不需要他们自己挣生活费也不用他们操心以后的前程,但大部分的家长,却都秉着一颗望子成龙的心,希望他们能够得到锻炼。 莫劲松的家长就是其中一员,所以莫父每隔几天都会到学校探望一下儿子。 “小松啊,我五分钟后就到你们学校东门了,你快出来。”莫父横肉纵生的脸被压出了一道道很深的沟壑。 这次的司机是新来的,听老板这甜腻腻的声音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冷不防正对上莫父阴戾的眼睛,忙吓的低头,身上已经冷飕飕的起了一层白毛汗。一直等到了学校门口,眼睛都只敢盯着方向盘,手脚一动都不敢动。 “爸,我最近比较忙,你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莫劲松顶着一个鸡窝头,懒懒散散的往车旁一杵,有些不大乐意,“再说你给我带这些东西干嘛啊!学校里又不缺吃喝!” 莫父一对上儿子,立马满脸堆笑的没了架子。见莫劲松抱着胳膊不打算动的样子,又把小司机喊了出来。“这不是你妈心疼你吗,专门给你做的。这个这个,是给你补身体的。你要是嫌麻烦就叫小张给你送进去。” 莫劲松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勉强点点头算是答应。莫父高兴的不行,看了四周一眼,随口便问,“巫海那小子呢?” 莫劲松刚转好的脸色听这话冷了下去,哼了一声说,“被人挑断了手筋,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嗯,那个小子眼皮子浅,办事不牢。不适合留在跟前做事。这次出事和你有没有有关系?有的话给他点钱打发了,没的话……”莫父似乎不觉得意外,只是脸上的笑慢慢收拢了起来,沉声点拨儿子,“没的话就踢走。” “和我有没有关系你不清楚?”莫劲松轻嗤了一声,斜眼看了看莫父,“那小妞儿还有什么不和你说的,你也真是够了,她好歹和我同校又同级。你不知道我天天看见她多别扭。” 莫父尴尬的呵呵两声,有些气弱,“那不是先前你也不在这上学吗?”莫劲松是大二作为交换生过来的。当然实际上和转学无异,因为他来了就没打算走。 话到这里父子俩算是没了话题,莫劲松摆摆手便带着抱着东西的小司机往宿舍走了。莫父张望着见他进了学校,才钻进车里给请假的老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老马啊,是我。那个新来的小张可靠吗?” “可靠可靠,莫总放心,那是我媳妇儿的侄儿。人绝对可靠,就是没见过世面,莫总您多担待担待。” 莫父嗯了一声,他做的买卖虽然不是什么非法勾搭,但是也是打的擦边球。很多时候他都需要在车上处理事情,如果司机不可靠,那无疑给自己埋了一个炸弹。老张给他开了二十年的车,最懂规矩,这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司机给莫劲松送东西,过一会儿才能出来。莫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忽然嘿嘿的猥琐一笑,拨通了一个号码:“小雅吗?我在你学校门口啊……嗯,出来一趟,跟我办个事。” ☆、第21章 魏家姑姑 子雅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秀眉微蹙,红艳的嘴唇也闭的紧紧的。莫父坐在后排座位上等着,子雅站在车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莫父抬了下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几声。他往前倾了下身子,保养的很好的一双肥手,挑起了子雅的一缕头发。在见到女孩身子因他的动作微微僵硬之后,又轻笑着把那缕头发放了回去,动作十分轻柔,顺道还把子雅散落在肩头的柔顺的长发给拢了一下。 子雅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耳边一凉,一只油腻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耳廓把头发别到了后面,末了,耳垂被人暧昧的捏了捏。她忐忑的看着四周,车窗并没用完全摇上,虽然校门口这时候的人不多,但是她还是神经质的觉得大家都看到了这一幕。 她坐在一个老男人的车里,被人这样对待。 “莫叔叔,快上课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和担心,转过那张精致优雅的脸,对着后面的男人求饶。 莫父也不说话,只是耷拉着眼皮看着她。因为他的眼皮厚重而又松弛,所以那双年轻时还勉强算是好看的眼睛,已经被压成了一道宽缝。使得他原本目中的精光更盛,他单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子雅,就让子雅感到了压力。 于是,女孩微微咬牙,轻声喊了声,“洪钧……” 洪钧是莫父的名字。莫父小的时候,周围的人取名都是叫建军、洪军、建国这样的。莫洪钧的父亲不识字,报户口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正迷封神榜,于是名字便写成了莫洪钧。不过如今能够对着莫父直呼其名的人不多了。 莫洪钧听到自己想要的称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重重的往背后一靠,沉声说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五年了。”子雅向来看不懂他,也不敢说别的,只是轻声回答。 莫洪钧又点了点头,半响,却忽然问道,“裴征怎么样了?” 子雅有些惊慌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却是惧怕地祈求起来,“裴叔叔病重了,他回去照顾了。莫叔叔,不,洪钧,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不远处有人蹬蹬蹬的朝着这边跑来,子雅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个陌生的小伙子,忙扭过头,扒着车座就要去够莫洪钧,“求求你,我,我随便你怎么样都行,你放过他好不好?” 朝这边跑来的是司机小伙,莫洪钧隔着半合的车窗冲着他摆了摆手,就见那小伙呆在了原地不再往前一步,身子也规规矩矩的被过去。 莫洪钧嘴里便发出一阵诡异的轻叹。 “嗯?你?”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子雅一样,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拿什么求我?你十五岁就出来做援|交女了,如果不是我,你爹的公司能支撑在现在?还是你能逃过万人骑的命运?” 莫洪钧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冲着子雅露出一个悲悯而又嘲讽的笑来,“先顾好自己吧,就你玩的那点把戏,不知道让你那个未婚夫死了多少次了。” “你!你……”子雅被说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洪钧淡漠的看了眼表,摆了摆手,“你离劲松远点,他不愿看见你。还有……别想利用他身边的人!你要是再干次蠢事,”莫洪钧话音一冷,阴沉着脸说,“可就世事难料了……” 子雅被莫洪钧口中的阴狠吓的一抖,脸上急出的泪也忘了擦,仓惶的下车朝学校跑去。不远处的司机小伙见状看了她一眼,目中闪过莫名的神色之后,才转过身冲着莫洪钧远远的一哈腰。莫洪钧没看他,径自摇上了车窗,司机忙小跑着过去,麻利的钻进车子里,开车走远了。 于是季飞回到学校的当头下午,就得知巫海被退学了。 这样一个地头蛇一样的人物,在学校里张扬跋扈,不知道欺负过多少同学砸过多少店铺,之前都安安稳稳的,如今大四毕业在即了,却被强制退学,便连温明伦都被吓了一跳。只是这次也许是因为巫海在医院的缘故,反倒是没有什么人因此不满。 那个黑瘦男生和同伙,也在这之后销声匿迹了,不仅不再跟着莫劲松,便是远远的看见季飞,都吓的躲着走。 季飞有次无意中撞见过莫劲松一次,当时对方正吊儿郎当的从宿舍楼往外走,季飞过去找温明伦,被他挡住了去路。季飞不知道他是谁,于是让开路让对方先行,谁知道莫劲松却是停住了脚步,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噗的一下吐出了一个泡泡。 季飞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面的人身材魁梧,穿着一件短袖t恤,胳膊上鼓起的大块肌肉非常醒目,鹰钩鼻子上,一双三角形的眼睛透着精光。看上去虽然整个人非常具有侵略性,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季飞友善地冲对方笑笑,便侧身走了进去。一直到温明伦告诉他那就是莫劲松,他都有些迟愣。 “他……哈哈哈……”季飞笑的肚子疼,原本印象里莫劲松是一条毒蛇,谁知道今天看看,才知道是只大笨熊。 温明伦被他的笑吓了一跳,“有这么好笑?不就是吹了个泡泡吗?”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米八的肌肉男会干这种蠢萌蠢萌的事情。 季飞弯着腰拍了几下桌子,“不,是那口香糖被吹破了,糊他脸上了……” “……”温明伦嘴角一抽,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周,这期间魏彤去看过老太太几次。季老太太住的是a市收费最高的医院之一,季天远本就身无分文,当时住院的钱还是季天橙出的,如今季老太太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只能到处借钱给老太太看病。 魏彤主动来的时候会带点钱,几百或者几千不一定,但是只要季天远开口跟她要或者找到她家门上,她则一分钱不给。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时间久了,季天远怕她连医院都不去了,也就不敢上门了。 虽然季天远这个人自私,懦弱,无赖……但是不可否认,他对季老太太,是实打实的孝顺。季老太太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到了年纪,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急速衰退。如今一倒下,五脏六腑的沉疴旧疾都反了上来,所以只是靠着点滴吊着一口气。 偏偏她还是个享受惯了的,话说不清楚了,也想折腾的吃这个吃那个,也不管好不好买,能不能吃。西华医院的伙食太贵,季天远还得天天陪床,于是就趁着白天,拖人帮忙照看一下老太太,自己掺空跑回北区去买。 他自己也不会做饭,之前都是魏彤做的多,安淑云偶尔也会做饭。季天远原本觉得自己是享受了齐人之福,谁知道如今一离婚,才明白什么叫天塌地陷。现在安淑云看见他就把们关的紧紧的,魏彤还来过几次,给了点钱,安淑云反倒是一分钱没给。 季天远一边往医院浑浑噩噩的捎着水果,一边开始真正的后悔起来。他并没觉得自己对不起魏彤,而是后悔自己看错了安淑云。 西华医院的中午静悄悄的,住院部很大,每个屋子里都有一张客用沙发。季老太太住的是双人间,另一张床上的人昨天刚没了气,于是整个屋子愈发显得空荡荡了起来。今天季天远一开门,刚想喊一下季老太太,就见病房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老东家?”季天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满头的银丝被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簪了起来。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粒粒圆润饱满。身上是一套墨绿色的真丝套装,小圆领,微微收腰,正好配着她边的手提袋,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高贵而又难以接近。 季天远揉揉眼睛,顿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忙把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 女人摆了摆手表示不要,又拿着手帕擦了擦刚刚被水果碰到的地方,这才沉声开口,“小季啊,你母亲怎么样了?” 话问的客气,但是季天远知道对方并不关心这个,于是讪笑了一下。 果然,女人把手帕随手丢到了病房的垃圾桶里,双手交叉放在膝头,这才转过头看着他说,“人老了,终究要死的。但是死在哪里就不一样了。你母亲穷苦一辈子,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她。” “你……”季天远脸哄的一下就红了,原本的敬畏也变成了愤怒,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气愤的指着对方。 季老太太也听到了这句话,气的连连拍着病床。 女人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这俩人的反应,径自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站起身来。 “下午就把你妈转走吧,”女人穿着平底的软皮鞋,走路身姿挺拔,一点看不出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随便转到什么医院去,费用我给你出。反正这里不行。” 季天远一听费用有着落,又惊又疑的问,“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因为,魏彤她妈,快住进来了。”女人头也不回,“我不想这个乖侄女看见她妈,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然,你也不想让她知道当年的事吧。” “……是,”季天远张了张嘴,又有些紧张的问,“那钱?” “我出,包括棺材钱。”女人鄙夷的看他一眼,关上了门。季老太太在身后气的浑身乱颤,一口痰卡在了嗓子里。季天远手忙脚乱的帮她弄出来,这次却是无奈又坚持的说,“妈,她叫咱走,咱就走吧。” “魏彤那要不出钱来?”季老太太哑着嗓子,“她妈来了,凭什么让我走?凭什么让我走?让她去要钱!我是他婆婆!” “妈!”季天远这下有些急眼了,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你别乱说了,那女人知道当年的事!” “什么事?” “我把魏彤强了的事情!”季天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我也不知道她姑姑怎么正好就知道了,还有证据!妈,魏彤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好女人这才老老实实跟我过日子,要是让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我们就完了。” 季老太太一愣,嘴里嘀咕了两声“完不完有什么区别”,也没再闹腾。倒是魏彤受到季天远的信息说是转院了,有些纳闷。 “小飞,他们转院了。”魏彤给季飞打电话,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张记账的单子。“但是家里钱也不多了。” “你也做的够多了,谁叫咱家穷呢。”季飞有模有样地叹了一声,“妈,都怪我把钱早早都交给杨叔叔去投资了,就给家里留了这么一点,现在学校又要收什么费,我还想报个培训班,钱不够了啊。” “是啊,那妈妈省着点,医院那边我就不去了。”魏彤皱了皱眉头,她一直觉得季老太太晕倒是被自己吓的。又觉得那是长辈。原本家里有钱的话,她是打算借给季天远一部分的,谁知道钱被季飞挪用了。家里一共剩了点菜钱。 魏彤不舍得说儿子,只能勒紧裤腰带,从菜钱里省出点去看季老太太。如今看过几次,自己做的也算是够多了。想了想,于是安安心心地挂了电话。 温明伦看着季飞一边查账一边撒谎,有些失笑,“这半个月你就赚了一万多了,怎么还跟你妈撒谎?” 季飞挑挑眉,麻利儿的把销售数据输入到一套产品模型里去,又拿过笔几下几种要补货的种类,才对着温明伦笑着说,“家里穷,没办法。” 温明伦无语的扭开头,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收到的信息,压低了声音往季飞跟前凑了一下,“会长说,他要解除婚约了。”季飞一愣,吃惊的看过去,就见温明伦冲他挤了挤眼睛,“他说,让你放心。” “放……心……????” ☆、第22章 上门退婚 “到底什么鬼?”季飞强忍住崩溃,看似平静的看着温明伦的眼睛,无奈地说道,“我语文大概没学好,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见温明伦撇了撇嘴,季飞又进一步解释,“确切点说,是不明白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明伦闻言哦了一声,依旧一脸暧昧的表情,要笑不笑的看起来就很欠扁。季飞盯了他一会儿,谁知对方竟然很有底气地挺了挺胸脯,一副说什么都不信的样子。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季飞认真的坐直了身子。 “温哥,我觉得有件事情需要和你澄清下,我和会长以前不认识,喝醉酒那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温明伦很积极地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总共说的话,也没有超过五句。所以我觉得,你大概误会了什么。”季飞尽量说的委婉,但是语气坚定。他觉得温明伦大概就是想到那方面去了,但是天地可鉴,他真的真的,和裴征不熟啊! 温明伦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那张向来笑眯眯像极了狐狸的脸上,竟然诡异的露出了一个二哈的表情。季飞感到有些不妙,随后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就见温明伦贼笑着咧着嘴露出了牙花子,很不正经的点头“哥知道,你们隐瞒的很辛苦的…我理解你们并为你们的执着和深情而感动……放心,你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季飞嘴角一僵,“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刚刚还骗你妈说你没钱来着……”温明伦反驳的理直气壮。见季飞一噎,张嘴又要辩解,索性得意洋洋的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顺道划开屏幕,把裴征的信息调了出来。 【我明天去解除婚约,记得帮我照顾下季飞。】 ……季飞这下彻底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口。这么看来,似乎温明伦的解读也没错。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温明伦不想想,裴征真和自己熟悉的话,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反而靠他来传话。 但是这么看起来,这句信息量巨大的短信里,似乎又真得带着点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季飞嘴角抽搐着扭开头,默默的抹了一把脸。 心中只剩下一句开启重复模式的哀嚎,老子真得跟他不熟啊啊啊啊! 而远在a市南区的裴家,裴征也心灵感应般的,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小裴,有人想你了?”裴父穿着一身白色的真丝家居服挑了挑眉毛。他半躺在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悠闲的搭在一起,一只手正轻轻抚摸着趴在肚子上的布偶猫。小猫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男人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弯,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度。 裴征正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双手飞快的在电脑上敲着什么。听见男人的称呼,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却没说话。裴父一直想要个女儿,早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裴小蓓。裴征出生后,他便不乐意了,连取名字都懒得动。还是裴母给裴征取了现在的名字。裴父不高兴,索性小名就喊“小裴”,也不知道是膈应裴征还是膈应自己。 这个称呼自从裴母去世后,他便很少用了。裴征看了眼时间,见指针正指向五点钟,便把电脑放到茶几上,起身去做饭。 裴父在他转身的时候,脸上不正经的笑容便消失了,他压抑着从胸腔一直奔腾上来的咳嗽感,拼命的压制了半天之后,才沉沉的低声咳了一声。而这一声之后,却是再也止不住了。裴父一只手使劲的按着胸膛,一连串的咳嗽声几乎都要把他心脏给震出来。那只布偶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身子轻巧的一跃,便远远的躲到了沙发背上,冷漠的看着漂亮的男人涨红了脸,蜷缩成一团。 大约这样了五分钟,那一阵汹涌的咳嗽才渐渐散去,裴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地方,他靠着沙发喘了几口气之后,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支撑着,又依靠到了沙发上。那张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脸上,也显出了一点疲惫。 “先把药喝了吧。”裴征已经端着一碗中药走了过来,裴父垂下眼睛,看见裴征的手心处有几处血痕。 他轻轻一笑,声音因为刚刚的剧烈咳嗽而有些发哑,“习惯了就好了,一天就这么一两次,没事。” 裴征点了点头,把药送到了裴父的面前。裴父微微犹豫了一下,没再讨价还价,接过碗捏住鼻子就灌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事。”裴父还是不喜欢那股药味,皱着鼻子等了好一会,才问道。裴征点点头,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缓慢的说道,“我明天要去退婚。” “退婚?”裴父目光一闪,诧异的看了过来。 裴征点点头,“虽然不明智,还是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不明智的决定,让我怎么支持。”裴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长的比裴征还要好看,裴征长的是俊美,剑眉星目,神气凛然。而裴父则是完全的柔美漂亮,一双狭长的凤眼更为标准,眼褶深邃,眼尾上挑直勾太阳穴。此刻他慢慢呼吸了几下,似乎确定自己不会再剧烈咳嗽之后,才对着裴征细细说道。 “子雅的母亲刘馨和丰世年的现任妻子是堂姐妹,丰家和唐家也是联姻关系,而且范家和莫家来往也很密切……a市的五大巨头,你一口气开罪三个,啧啧,倒是挺有想法。” a市的五大巨头,分别是金融界唐家、影视界丰家、娱乐界莫家、电器界魏家、和房产界夏家。 子雅姓范,其父范万全原本只是个小房产公司的老总。但是自从他娶了一个小他二十岁的能干老婆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便开始红火了起来。范万全的老婆和丰华集团总裁的现任老婆是堂姐妹,俩人关系极好。而范万年也和莫家的当家人莫洪钧关系不错,所以如今裴征一旦退了子雅的婚事,不仅直接得罪了范家,便是丰家和莫家,也会不乐意。 只是唐家…… “丰世年已经和唐宁离婚了,”裴征考虑一下,说道,“唐家未必会和他们一条心。” “那要分什么事情了。”裴父轻轻一笑,指了指客厅的水族箱,“人是讲感情的,但是企业面前却只有利益。只要唐丰两家有共同的利益体,那就永远不要排除掉他们握手言和的可能性。更何况,你如今只是一只小鱼。” 裴征如今势单力薄。对方收拢他未必有多少好处,踩死他也没有多大坏处。这种情况下,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很仁慈的做法了。更何况子雅对他用情颇深,到时候闹大了,还真是没有好果子吃。 裴征点点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沮丧。裴父见状,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忽然想退婚了?不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要心存侥幸就行。”说完就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朝着卧室走去。 沙发背上的布偶猫喵了一声,身形矫捷的已经快他一步,溜进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裴征就带着东西到了范家。 范家在南区的最西边,是一处复式的花园洋房,这处小区里面一共只有十栋楼是这样的小多层,范家在最靠边的一栋,裴征到的时候,子雅的妈妈正在门口浇花。见是裴征,又惊又喜的就往里招呼。 裴征把手里的礼物交给她,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便随着钟点工进了客厅。范家没有保姆,但是刘馨又不爱打算卫生,于是请了钟点工来干活。每当有客人来的时候,钟点工就会装成保姆,一口一个主人的喊刘馨。 刘馨今天心情很高兴,身上穿着范万全刚给她买的连衣裙,一边喊着范万全下来,一边就要给子雅打电话。裴征见状忙止住了她的动作,等到范万全下来之后,才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 “退婚???”刘馨这下吃了一惊,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般,有些难以置信的尖声问到,“你再说一遍?你要退婚??要和小雅退婚??” 裴征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是的。” 范万全一听有些火大,但是无奈太胖了,岁数又大,从楼梯上走下来就气喘吁吁的不行了,等他缓过劲来要问话的时候,刘馨已经连珠炮似的轰炸了起来。 “姓裴的你几个意思?这婚说退就退你跟的哪家的规矩啊?!你当我们小雅是什么人呢,你们订婚都五六年了眼见着要毕业了,你说退就退!要不是看着你当年救了她一次的份上,你以为你一个穷小子,凭什么能娶我们家小雅?!” 范万全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见裴征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忙捣了刘馨一下,赶紧开口问到,“小征啊,你和子雅之间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现在年轻人啊,做事就是冲动。你们先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了,要做这个决定,也该是双方父母坐一块聊聊。不是你这么任性就做了的。” 刘馨也反应了过来,“对啊!退婚也得你家长出面道歉!” 范万全被刘馨的话气了个倒仰。谁都知道裴父身子不好,这几年经常收病危通知书。现在叫裴征喊裴父来道歉,不是把这件事情往绝路上逼吗? 其实两家认识,还是源于当年一件旧事。 子雅十六岁那年想不开去跳河,被路过的裴征救了起来。原本范家是欠了裴家一命,范万全也想着好好补偿给对方一些钱的,谁知道刘馨把女儿叫了过来,一问才知道,裴征救起子雅的时候,子雅身上只剩下内衣了,被人一直搂抱着送到了岸上,当然也看了个精光。 谁知道女儿因此动了情,哭着喊着说喜欢上裴征了,非他不嫁。那时候范万全知道,子雅已经被莫洪钧包养了一年了,子雅跳河也是因为那段时间莫洪钧的手段变态了些。当初是他把女儿送到这条路上的,如今见女儿哭天抹泪的要求,顿时软了心。一打听之下,得知裴征家境平平,又有个病秧子父亲,当下便上门和裴家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时候裴征不过十六岁,还在高中上学。范万全巧舌如簧,三两句就把裴征救起子雅的事情,重点放在了裴征看光了自家闺女,也摸了一遍上面了。 裴父当时无奈,女孩长的清秀漂亮,言行举止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跟裴征确认过抱过人家姑娘裸|体后,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个婚约,一定就是五六年。原本裴征考上的是帝都的一所名校,但是他不放心裴父,于是决定留在a市的一所师范学院念书。范家这时候出面,找人把他调到了清都学院,子雅随后被安排到了裴征的班里。 范万全虽然岁数大了,但是他最懂得男人的想法。子雅从十五岁一直到现在,六七年的事情都被莫洪钧享用着,裴征虽然现在不知道,有朝一日知道后,必定会恨上他们。而且裴征自从进入清都学院后,表现出的惊人的天赋和能力,也远远超出了范万全的预料,所以他早就开始担心裴征万一哪天退婚的话,他该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今天对方毫无征兆的找上了门。 刘馨已经趁着范万全走神的功夫,骂的愈来愈难听了。裴征自始至终都站的笔挺,像是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个女人的话。退婚的事情也咬定了,非退不可。范万全心中着急,还不等拉住这个大嘴巴的老婆,就听刘馨猛的跳脚,把裴征带来的东西一脚踢出了老远。 “姓裴的!我跟你说,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子雅怀了你的孩子!” ☆、第23章 开始准备 范万全原本到嘴的话被大嘴的老婆破坏了干净,一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就知道不好了。如果裴征和子雅发生过关系还好,如果没有发生过……范万全抬头看了看裴征,只见对方嘴角一挑,却不像是笑的样子。 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一二,但是此刻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范万全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刘馨也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有些迟疑的看了过去。 裴征见刘馨说完了,点了点头,却是气定神闲的站起了身。一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冲对面的俩人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来,“伯母,正因为她怀了孩子,所以这婚非退不可了。毕竟,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什么???”刘馨惊呼了一声,身子一歪,差点倒地上。 裴征点了点头,把视线停留在了范万全的身上,“范伯父,范裴两家相交多年,情分不浅。如今既然子雅心有所属,为了当年的一口约定,就逼她嫁给我,着实也不妥。况且我们裴家也不是挟恩以报的人。” “是是是。”范万全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连连点头。 “所以这次我来退婚,一是为了避免外人对范伯父有所误解,二来也能免除子雅对我的愧疚之情。”范家家大业大,如果退婚,难免让人说嫌贫爱富。虽然范万全夫妇从来没想过要退婚。但是如今裴征说来,也的确没有可以反驳之处。 毕竟,他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种。这可是妥妥的“真爱”证据啊。 这么一想,裴征又似乎颇为体谅范家,给他们留了体面。范万全不过稍稍思量,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是也只能脸上堆笑,希望裴征不要把事情泄露出去, “子雅这孩子太小,难免被什么人蒙骗了。”范万全牵强的一笑,给彼此留了一点余地。 裴征也不揭穿,见事情办个差不多了,又顺着寒暄了两句,就要转身离开。 只有刘馨见他转身要走,才后知后觉的大叫一声急切的想要上去拉住他。裴征稍稍侧身,恰好避开了刘馨的手。 “孩子,孩子不是你的?”刘馨的脸色忽白忽红,看起来十分怪异。范万全听她还没完,不由得气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刘馨的胳膊,往身后一拽,冲着裴征歉然的笑笑。 一直等裴征走了,刘馨也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回事?”范万全压抑住心中的怒气,没好气的开口。刘馨一向非常能干,办事也很妥帖,不知道今天怎么跟发了疯似的,要不是裴征给他们留面子,怕是今天的范裴两家非要闹翻不可。 刘馨缓缓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后,又皱起了眉头,“子雅的孩子,是谁的?” 子雅在裴征来之前,刚刚打电话和她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当时刘馨听她哭哭啼啼的,还有些不理解,下意识的便认定那是裴征的孩子了。所以裴征一说退婚,她也火大了起来。只是没想到,不是裴征的。 难道是莫洪钧的?可是莫洪钧在a市的地位不低,子雅跟了他这么久,便是想怀,莫洪钧的老婆都不会同意。更何况莫洪钧那个老狐狸,在子嗣上更是千防万防,他睡过的女孩子无数,却从来没有传出过哪个给他生了孩子的消息。 范万全也不笨,顿时想到了这一层。 “难道是莫洪钧的?”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刘馨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但是依旧紧皱着眉头,显然还没想通。 “如果是他的,那这是什么意思?”刘馨眼中一亮,“莫非他想要再留个子嗣?那这样,小雅岂不是??” “别瞎想了,不可能!”范万全这次严厉的打住了刘馨的话。他知道刘馨的意思是,如果子雅果真怀的是莫洪钧的种,那么日后即便不能“转正”,光凭那个孩子也能分不少钱。但是莫洪钧的老婆来头不小,真要是这样,怕是子雅连这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老两口在客厅里合计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刘馨再给子雅打电话,却传来那边已经关机的声音。 裴父的身体日渐衰弱了下去,他喝的中药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两次。范家最开始也派人过来探望过,等后来发现裴父似乎时日不多的时候,也慢慢不再过来了。顺带的对裴征退婚的那点不满,也抛到了一边。 毕竟裴家的现状,的确算不上好。 清都学院里不知不觉已经是金黄一片了,深秋的天是一场雨一场寒,学生们走在校园的大道小径上,不经意间就会被落叶扑到脸上来个亲密接触。 零食铺子的生意远比季飞预料的要火。小胖的伤好后又回去开始坚持做起了兼职,每天一换班就开始忙不迭的理货称重收钱。人多的时候累的满头是汗,有时候一站就是八个小时。这份坚持,便连季飞也感到了一丝诧异。不过看小胖每天忙的乐呵呵,似乎并没有大事的样子,他也没有多问什么。 温明伦已经开始和各家公司谈起了合作的问题,季飞帮他分析出了两家潜力最大的公司后,便不再去他的宿舍了。温明伦起初不理解,后来才反应了过来。 裴征快回来了。 但是这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跟目前的这三个单子已经跟了大半个月了,如今大选在即,他是说什么都要拿下来。 季飞身边少了温明伦的聒噪,也开始筹划起了别的事情。 现在清都学院的快递点太少。他以前做过快递员,自然知道随着网络的发达,物流运输方面的压力以及相应的利润有多大。现在虽然学校里的需求也很大,但是还没到后世那种变态的地步。 季飞之所以心动,也是因为商业区里原本的公共电话屋要转让了。 这个公共电话屋已经在清都学院存在了十几年,最初的时候手机并没用这么普及,学生们往家里打电话都是用公共电话或者买那种ic卡。所以就有人开了公共电话屋,按照一分钟几毛钱的费用来收。 这个电话屋的主人是学校的一位老师,因为电话屋的地脚偏僻,又是负一层,所以他当时租下来的时候房租极低,索性一口气签了二十年的房租。这十几年的经营下来,也的确挣了不少钱。但是随着手机的普及,电话屋的生意也渐渐惨淡了下来。在转让之前,已经有两年没有开门了。 如今转让价格也十分便宜,只是因为地脚不好,又有人说那处风水有问题,挂出来到现在,也没见有人问。季飞核算了一下,做一个快递点倒是挺合适。电话屋的那一块大约有一百三十平,那个老师用隔断隔成了三个大间。大间里面有小隔断,都被房东拆了,但是电话线网线还很齐全。 a市市东区的三通一达都已经有了现成的加盟商。虽然公司名号不同,但是季飞知道这三家公司背后的大老板是一个人。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季飞做过快递,自然知道快递公司内部的罚款有多坑。那些约束加盟商的条条框框,规定的很细,稍微不慎就会遭到很重的罚款。新做这一行的人,不乏有人因为罚款赔本出局的。 季飞上一世做快递的时候,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开个快递公司,所以细细地研究过各方面。现在他有机会了,反而谨慎了起来。考虑半天之后,决定只做一个网点。找东区现有的加盟商谈。 这时候的区域保护政策还不是很强,对于清都学院单独设立一个网点,那边公司倒也乐意。季飞和快递公司以及租房的老师简单谈了一下,基本确定意向之后,在宿舍里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这次,他想拉着宿舍里的三个人一起做。 “房租和保证金我来搞定。货架、电脑、扫码枪这些也有了,其他的还需要我们自己操心。”季飞在物资列表上勾选了几样,夏南和眼镜郭连连点头。这俩人家里都有现成的企业,但是用夏南的话说,那毕竟不是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一点也折腾不起来,所以对于季飞的提议都十分感兴趣。 这次季飞自己独立出资,却让他们三个以物资的形式参股,明显就是要带着他们一起玩。 “车子我搞定。”夏南咧着嘴嘿嘿一笑,“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爸刚送了我一辆新车,还在车库里搁着呢。” “嗯……那你的意思,是要开着私家车送快递?”季飞好笑的看了夏南一眼,“坐着宝马飞到客户手里的快件,是能多收一块钱还是能怎么着?” 小胖已经哈哈的笑了起来,夏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着现成的吗!” “要一辆面包车就行。”季飞被他的样子逗笑,眼睛弯了起来,“还要弄辆电动车。在学校里用。”按照夏家的实力,弄辆面包车分分钟的事情。季飞自己出去租,不仅麻烦,费用也会高不少。所以交给夏南去办很是省时省力。当然,他也会核算出基本费用折算成股份给夏南,不会让对方吃亏。 夏南痛快的点点头。 “人的话,我可以提供。”眼镜郭随后接话,“工资可以按照最低水平给。不过除去工资,我们还能有的赚吗?” 这才是季飞最关心的问题,“最低水平?多少?”他上一世做快递是几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快递行业飞速发展,他做的最累的一个月,收入大约六七千。如果平时,三千左右还是有的。大部分的快递网点,都是一家人做。男的兼顾司机,管着着出仓入仓送货取件。女的在家当客服。 如果雇人来做的话,利润的确不大。 眼镜郭面无表情的推了下眼镜,“一千二?” 一千二?街上发传单的都比这个工资高。季飞三人有些吃惊的看向眼镜郭,后者见三人长大了嘴巴,想了想,又肯定的说“一千也行。” “……” “八百他们也可以接受。”眼镜郭又想了一下,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三人的嘴巴已经齐齐张成了o形。 这下,连夏南都有些吓到了。季飞盯着眼镜郭看了一会儿,只见对方果真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夏南有些惊讶的喃喃自语,“太没有人性了,农民工都不待这么低的工资的。” “他们不是农民工,”眼镜郭思考了一下,“毕竟不像是民工那么吃苦,给点工资就不错了,总比没事出去砍……树…强。” “所以你找的人,是伐木工人?”小胖吐了吐舌头,有些惊奇的问到。 眼镜郭淡定的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回答,“嗯,是的。还是非法的那种。” “那还是来送快递好了。”小胖嘿嘿一笑,随后却有些苦恼的看向季飞,“那飞哥,我也没什么东西入股,要不我就光帮忙好了!” 季飞狐疑的看了一眼眼镜郭。虽然后者一直一副呆板理工男的样子,但是季飞后世接触了那么多人,自然知道他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不过眼镜郭对宿舍里的人也是真心实意,季飞目光一转,也不再深问。把这个最重要的人员问题先放到一边,笑着揉了揉小胖的头发。 “你最辛苦了,你替我们当总管啊!”季飞知道小胖缺钱又好面子,已经私下和夏南俩人商量过,从自己的股份里拿出一部分贴补给小胖。钱谁都喜欢,但是季飞却知道,比钱更重要的,是交心的朋友和兄弟。所以在快递的这件事情上,他有意让其他人都沾点光。 小胖憨憨的,但是并不傻。此刻别人拿着真金白银入股,自己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怎么能靠着所谓的“总管”职位就拿钱呢?他不添麻烦就好了。 “飞哥,还是算了吧。你当管理肯定比我好,我又没有经验。”小胖眼眶有些发红,为了宿舍里几人的心意,也为自己的无能。 季飞叹了口气,蹲下来拍了拍小胖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不是我不想啊,实在是没有空。” “为什么?” “会长要回来了,让我给他当助理。”季飞笑笑,似乎真的有些苦恼的捂住了脸,“私人助理,天天跟屁股后面伺候的那种。” ☆、第24章 见面 快递的各项事宜筹备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夏南和眼镜郭各自忙起了自己负责的事情,季飞也在签完租房合同后,带着准备齐的材料去面见快递公司的负责人。 说起来,那几家快递公司的大老板是一个人这件事情,原本是极为隐秘的。季飞当初和上司关系不错,这才知道了一星半点。但是至于大老板是谁,具体又是怎么运作的,却是连他上司都毫不知情。因此这次对方推出一个代表来全权负责几家公司的合作事宜,着实让季飞吓了一跳。而当他到达指定地点,看到约好的人时,更是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会,会长?” 眼前的男人穿着简约笔挺的白衬衫,细边的半框眼镜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显出了一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睿智。正午的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投射在眼前的长桌上,男人闻声抬头,隔着光束英俊的格外醒目。 “嗯,坐吧。” 裴征唇角微微一弯,周身冷冽的气息消散的无影无踪,“堵车吗?” “还好。”季飞已经从错愕中反应过来,职业化的微微一笑,在裴征的对面坐了下来。 裴征点点头,却不提合作的事情,只是侧头冲着候在旁边的服务员颔首示意。季飞回头一看,就见已经点好的菜流水般的呈了上来。 菜都上来了,再提合作便不合适了。更何况季飞作为加盟方,上杆子的谈事情,并不利于后面的讨价还价。季飞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思,对面的裴征已经用公筷夹了一块豆腐过来。 又是豆腐…… 季飞忙连口称谢,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幸好自己爱吃豆腐,要不然多尴尬啊!不过,裴征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他惊讶地偷偷看了裴征一眼,见男人自若地吃了起来,想了想,又收回了目光。 裴家原本也是世家大族,虽然现在辉煌不再。但是有些方面的家教却依然严格。比如食不言寝不语这一点。 季飞心里挂念着合同的事情,又不忍打扰裴征吃饭,一直等到对方放下手里的消毒毛巾,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手边的文件袋也适时的推了过去。 “材料?”裴征微微挑眉,也不打开。 服务员已经把餐具扯下去,重新摆好了台,又送了两碟水果上来。季飞心中稳了稳,轻轻点头,“是的,裴经理可以看看。”这时候喊会长有套近乎的嫌疑,季飞做不来撒娇卖萌那一套,索性规矩的换了称呼。 “你可以喊我名字。”裴征修长的手指压住了文件袋,却依然没有打开的意思。 “那多不合适……”季飞嘴角一僵,裴征比他大三岁,连名带姓的称呼,那就不是套近乎了,而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问道,“若不介意的话,我还是称呼你会长吧。” “介意。”裴征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食指轻轻一挑文件袋的扣绳,大有不喊他就不打开的意思。 季飞一口气被噎在了半截。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如果不是这件事牵扯到宿舍的三个兄弟,他真抓住眼前的人好好问下,他们有很熟吗?莫名其妙让温明伦照顾自己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跟一个称呼较上真了? 季飞无语的抹了把脸,大约沉默了有三分钟。见对面的男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丝毫不见温明伦口中的“家有变故”“心力交瘁”,忍了忍,终于妥协的叹了口气。 “裴征。”有些认命的喊出口,饶是季飞做好了心里准备,也忍不住轰的一下红了脸。裴…征……裴…征……,这个似乎在他心里辗转过多次的名字,如今当着对方的面喊出来,原来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充满暧昧。 随着双唇轻闭后爆破而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涌上的万般叹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空气中。而随后从微翘的舌尖和牙床中挤出来的气流,又似乎带着他低喃了多年的情绪,深沉而又清晰。 季飞自己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窘迫,喊完一声便扭捏的别开了头。对面的男人却是微微一怔之后,垂下眼睛从文件袋中拿出了一沓资料,扫了一眼,淡定地开口问道, “退出机制?” 季飞回神,点了点头,“是的,这些细节还没有敲定。”快递网点和零食铺子他都没打算长期做,零食铺子还好说,加盟费和保证金都很少,回本也快。快递却不一样,如果不事先谈好,很容易被坑。 裴征代表的这家公司几乎垄断了a市的快递行业,季飞想跟着喝肉汤的同时,也不得不防止自己掉锅里。 “你没打算长期做?”裴征沉吟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公司更乐意直营,或者和长期稳定的加盟商合作。” “我理解,直营更有利于管理。”季飞淡淡一笑,“但是直营的话分拨中心及各级站点的设置、人员、网络管理,调度车辆以及其他的布置,都需要极大的投入。而且无论你做的多好,树立起来的品牌形象,也都是三通一达的。” 裴征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点了点头。 季飞嘴角一翘,继续说道,“更何况清都学院并不值得专门设立一个大站点。这一行盈利主要靠收件,而学院里面送件多收件少,学生的支付能力有限,提价更不可能。我做这个,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师生,造福校友罢了。” 这话说的便有些厚脸皮了。裴征看了眼说的冠冕堂皇的黑发男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问这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之前季飞已经和公司达成了初步意向,今天的重点并不在与他做不做上。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果真对快递一行颇为了解,就跟他做过似的。裴征收回视线,开始逐条看起了季飞列出的细节问题。 这个时候,季飞心里才开始真正的紧张起来。原本因为那一声‘裴征’而产生的暧昧也早被抛到了脑后。他知道裴征并不是个讲情面的人,这个人在商言商,便是遇到亲兄弟,该狠的时候也从不手软。 季飞以前没学过谈判,他来之前恶补了一下相关知识,隐约记得上面有一条,“不要主动开口”,便紧紧闭了嘴巴,仔细观察着裴征的反应。裴征的侧脸十分耐看,轮廓分明,五官深邃。季飞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镜似乎没有度数 裴征一只手慢慢翻着季飞整理了半天的资料,末了,冷峻的嘴角微不可见的轻轻一弯。 “还有其他的条件吗?” “没有了。”季飞一凛,做好了细谈的准备。 “嗯”裴征点点头,却将材料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季飞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见裴征转了转脖子,放松了自己的颈椎之后,拿起手边的叉子叉了一块香蕉送到了自己嘴边。 季飞眨了眨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张嘴。”裴征清冷的样子,似乎丝毫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何不妥。 “合同……”季飞刚要问合同怎么样,香蕉就被送到了嘴里,于是剩下的话也含糊了起来,“准(怎)么样?” “嗯。”裴征又夹了一块送过来,见季飞含着之前的那块停止了咀嚼,眼睛亮亮的盯着自己,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晚上签。” “啊,太好了!”季飞三两下把香蕉咽下,见第二块又投喂了过来,忙一口咬住。再次确认,“没问题?” “没问题。”男人肯定的点头。 没问题就行了。季飞心中松了口气。那些条款他提的并不过分,却最大程度的规避了许多外罚条件。原本以为对方会和他为此大战三百回合,谁知道一招搞定。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季飞也已经吃下了四五块水果。见裴征叉子精准的又叉起了一块梨,季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俩人是在干什么。 “……”沉默了半天之后,季飞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的问题,“会长,我们之前认识吗?” 见对面的人冷冷的看来。季飞愣了一下,随后咽了口吐沫,又改口,“裴征……” “嗯,”裴征低头,清冷的声音不偏不倚的穿透了过来,“认识。” …… ☆、第25章 季飞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狐疑的问道:“认识?” 裴征微微颔首,似乎也有些诧异季飞的反应,“不是吗?” 不是……自然不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打过交道。可是话到嘴边,季飞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俩人初遇的那晚他喝醉了酒。虽然印象模糊,但是季飞还是知道自己大约说了些什么。比如那句“我等了你好久了。” 这分明是一个好久不见的老友的口头禅。季飞想起来这一段后,一度庆幸裴征大约以为那晚自己认错了人,所以才会什么都不问都不说。只是今天看来,还真是未必。裴征是当真了。 季飞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不过今天也不是深入谈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于是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呵呵呵,我就是开了个玩笑。” “嗯,我知道。”裴征不疑有他,一向冷峻的嘴角柔和的一弯,“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会长了,你按之前的称呼我便好。” 之前的称呼,便是呼名喊姓了。季飞心中瞬间了然,裴征以为自己避嫌才坚持称呼他会长的,所以刚刚要求自己按照往常的称呼来。 季飞有些不能接受,想了想坚持道:“我称呼温明伦都是温哥,直接这么喊你也不好,不如还是称呼裴哥吧。” 裴征微微皱眉,季飞适时地笑着补上一句,“毕竟喊你哥了,你就得照顾我不是?” “那好。”裴征见季飞坚持,点了点头算是同意。餐厅的落地窗外走过一队人,穿着花里胡哨,打打闹闹的闪了一下就过去了。裴征微微眯缝了眼睛,随后却看了眼表,“我下午还有事情,你早点回去。合同先放我这。你帮我约个时间,我需要见一下你们宿舍的几位合伙人。” “啊?不是说晚上签吗?”季飞愣了一下。 “网点的合同今晚签,我要谈的,是你们宿舍的股份分配。” …… 宿舍的股份分配,季飞几个人是约莫了一下大概,然后按照比例定出的数字。几个人都感到十分满意,这点上,季飞心里并不认为有什么好谈的。 所以当两天后再次见面,裴征一个一个的单独把人叫到自己的会客室,然后将季飞留在最后的时候,他心里除了好奇,还多少有一点点的骄傲。 因为即便两世为人,季飞开零食铺子和做网点,都是现摸索的。他从小到大的环境并没有多少成功的案例让他去学。住在北区的人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大家一年到头的话题无非是这个老板多抠门,那个职位没油水。季飞长年在那样的环境下,也一度觉得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摊上个好老板就可以了。 谁知道…… 季飞甩了甩头,正好小胖刚刚谈完出来,敲了敲季飞的肩膀。 “裴哥,”季飞进去的时候,裴征正扭着酸痛的脖子,右手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领口上,像是要解开扣子。季飞眼皮一跳,忙别开眼睛,笑着问道,“我们的计划怎么样?” “不好。”裴征往身后的椅子上微微靠了下,他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个,季飞刚刚以为他要解开一粒扣子松松气,谁知道裴征不过是整了整衣领,随后便从桌上拿起了一个深灰色的皮本,递给季飞。 “合伙买卖不好干,你们并没有一套成熟的机制,单靠一腔热情,事业做不了多久。” 机制?季飞有些愣住。不就是个快递网点吗?干得多挣得多。挣了钱宿舍里的人一分,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只是裴征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季飞忍住到嘴角的反驳,打开了裴征递过来的东西。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季飞就傻了眼。 裴征仔细记录了夏南的车子来源,加上电动车的总数量,车子的折旧情况,市价估值,耗油量,保修情况……而眼镜郭那边则是详细的记录了在职人员的基本信息,联系方式,之前的工资待遇以及对社保的要求。 小胖一栏还是空着。 “你们虽然做的是快递网点,但是毕竟都有投入,所以你要重视起来。”裴征的口气淡淡,但是严肃的表情还是让季飞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合伙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利益分配不均。如今你们四个在兴头上,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等一旦开始盈利了,问题就会凸现出来了。” 合伙买卖不好干,这点季飞还是懂的。所以一开始他就让出了一部分股份并没打算占别人的便宜。 裴征看他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角,点了下刚刚记录好的数据,点拨道:“你们是四个人合伙,不是两个人。” 如果是两个人合伙,这个吃亏一点那个就占便宜一点。季飞看了眼裴征点出的地方,是夏南和眼镜郭两个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啊”了一声。四个人合伙,矛盾方就多了许多。并不是他吃亏,另外三个人也能和平相处的。 “你在给我上课啊。”季飞失笑,他本来就不笨。裴征最初插手这件事情他多少有些不舒服,如今看来,对方却是在教导他怎么做好。毕竟一个快递点,四个人还不至于打起来。但是如果换成是一家公司,那最初的糊弄,便会成为日后的隐形炸弹。 裴征并不否认,点了点头,“把一切形成量,按量化走。不要用你的主观感情来决定合伙人所占的份额。” “好的。”季飞合上笔记本,真心的冲裴征感激的笑笑。随后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有些为难的问,“那小胖怎么办?” “你可以借钱给他入股,不要送。不过……”裴征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表情有些捉摸不定,“对他好点,没有坏处。” 季飞对着好的人不多,小胖算是一个。温明伦算是另一个。所以即便不明白裴征为什么这么说,季飞还是把这句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快递的事情就这么红红火火的忙了起来,季飞用裴征给的模板,制定了一套简单的合作合同。夏南纯粹是凑热闹,嘻嘻哈哈的就签了。眼镜郭也没看,小胖更不用说。季飞虽然心中好笑,却也被这几人的全然信任而感动了一下。 小胖为了做好快递网点,干脆辞去了零食铺子的兼职,在网点干起了客服加调度。 好在眼镜郭带来的三个小伙儿都很给力,不仅长相不错,送快件也是又快又准,不仅学校里送的溜块,连裴征多划给他们的学校周边的几个小区,也是熟门熟路。 按照小胖的说法,那几个人对周边的了解,简直跟自己家似的。不仅什么小区几楼在什么位置,连人家家里几条狗都摸的门儿清。季飞狐疑的看了眼镜郭一眼,眼镜郭却是镜片一反光,露出了一个谦虚的笑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底,零食铺子的新人还没招到,季飞自己多半都在零食铺子忙。偶尔从隔壁的书店借两本管理的书看。一直等到他得空刚刚歇了一下午,才觉出了不对劲。 温明伦似乎联系不上了。 还有几天就是大选了,他原本想问对方准备的怎么样,却连着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第一天季飞还以为对方忙,等到了第二天,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季飞和温明伦的关系不错,论起相交来,比季飞和裴征的关系都要近很多。所以和等到第二天晚上,眼见已经是九点多了,季飞又给对方打了两次电话没打通,索性直接去了温明伦的宿舍。 只是一开门,他就有些傻眼了。 客厅里,一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女的穿着深v的紧身连衣裙,两只手已经环在了男人的脖子上。而男的背对着季飞,看不出什么表情。 妈蛋,子雅和裴征在办事?! 季飞开门的动作一僵,只觉得duang的一声,血液全都窜到了头顶。 背对他的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宽肩窄腰,身形颀长,正是裴征。而子雅正面对着门口,脸上还挂着泪,季飞心里哀嚎一声,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的就是关门赶紧走。 谁知道子雅已经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一下,随后却是又羞又怒的瞪视过来,“你怎么会有钥匙!”随后,裴征也转过了头,脸上难看的能拧出水来。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季飞尴尬的简直想找个地缝赶紧赚走,忙同手同脚的往后退。钥匙是温明伦给他的,这段时间他经常来串门,早忘了宿舍里还住着裴征了。 哪里能想到这俩在玄关处拉拉扯扯。 季飞的钥匙还没从门上拔下来,就见子雅拿着包,恨恨的推了他一把,从一边气哼哼的走了。 “你怎么来了?”裴征的脸色还有些难看,季飞一脸血的拔出钥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来找温哥,已经连续两天都没看见他了。有些担心他。” “我也正打算去找他。”裴征微微皱了下眉头。季飞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裴征的确是穿戴好的样子,上身穿着外套,脚上也已经换好了鞋子。 连裴征都要出去找他,温明伦到底怎么了?季飞心中一惊,已经顾不上尴尬了,有些担心的问裴征,“温哥的手机在不在?怎么一直没有人接。” 裴征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件外套。他一边给季飞披到身上,一边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走吧。” 温明伦的家庭条件不算好,季飞之所以直接来宿舍,就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在校外没有住的地方。清都的学生公寓关门时间是十点半,如果温明伦回来住的话,现在也该往宿舍走了。 季飞跟在裴征的后面,只觉得心乱如麻。11月底的夜里有些凉,一阵寒风刮过,季飞便忍不住打一个寒颤。心里也莫名的恐惧起来。他怕温明伦出事,他怕自己和对方努力半天之后,还是逃不开那样的命运。 “等下~”裴征忽然停下了脚步,季飞恍惚中差点撞上他,被他扶住了肩膀。 他们走的是通往南门的一条近道,小道两边树影幢幢,半夜看着有些慎人。季飞顺着裴征的示意往前一看,只见远处正有两个人正拉拉扯扯的往这边走,身形高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两个醉鬼。 半夜看不清人,他们出来找人也不愿招惹什么麻烦。季飞看一旁有条小路,忙扯了扯裴征的衣服,拉着他往一侧避了避。 俩人刚刚站好,就听那俩醉鬼的声音也清楚的传了过来。 “唐…唐…大少,来,喝!喝喝喝!你说多少我喝…喝多少!”吆喝的人大着舌头,果然是喝醉的。 季飞耳朵一动,惊讶的看向裴征,是温明伦! 裴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停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季飞好笑着松了口气,要知道温明伦出去喝酒了,他才不会急成这样。就在他想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愉悦,“行啊。” 这话是对温明伦说的,而且相比较后者,这人似乎很清醒,笑着低声问温明伦,“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这声音……季飞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到底是谁来。 “做……做!” “好啊~还是阿伦最乖呢!” 这个时候,俩人已经到了季飞俩人所在的小路的岔口。季飞刚刚犹豫了那一下,已经错过了打招呼的最佳时机。心里正考虑这会儿忽然出现会不会吓到路上的俩人。就听路口的位置传来“啊”的一声闷哼,随后岔口处的一棵银杏树,十分明显的晃了一晃。 季飞被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就被裴征的大手紧紧捂住了嘴。裴征身上的柑苔香随后覆盖了上来,季飞晃神间,就听那棵银杏树的方向,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啧啧水声和俩男人粗重的喘息。 脑中再次“轰”的一声,季飞彻底石化了。 那样羞耻的声音,听听开头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不过出门找个人,谁知道怎么接二连三的遇上这种事情?! 关键是,路口处的是两个男人!妈蛋,还有一个是温明伦。 季飞的脸已经不可以在的烧了起来。身后的裴征似乎也吓了一跳,身体明显的有些僵硬,捂在季飞嘴上的手,也尴尬的动了动。 俩人僵立在原地,等着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这样的人赶紧走开。季飞觉得自己大概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一边尴尬的泪流满面,一边忍不住猜测温明伦到底是主动的那个还是被动的那个? 算了,肯定是被动的那个。 只是一会那俩人万一回头,看见自己和裴征怎么办?季飞小心翼翼的扭回头,看了裴征一眼。裴征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路边的灌木丛。季飞心中哀嚎一声,无奈的慢慢矮下了身子,钻到了灌木丛的后面。 随后裴征也蹲了下来。一直过了好久,前方的俩人才结束了这超级的肺活量表演。季飞终于松了口气,心中的小人几乎都要激动的摇旗呐喊了。这俩人还不完事,自己这条腿就要麻透了。 果然前方嘀嘀咕咕的两声之后,温明伦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我先回去了。” 另一个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就在季飞长舒口气,翻了个白眼暗骂这那人发情不看地点的时候。就听那人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阿伦,你多吃点,你都没有季飞胖。” 都阿伦了……呵呵,不对,没谁胖???季飞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旁的裴征也转过头来,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季…飞??”温明伦似乎酒醒了一点,大着舌头吆喝,“胡说!” “呵呵,乖。我上次抱着他下楼就累的不行,抱你的话,抱着下来再抱回去都没问题。” 我擦,是唐铭! 季飞的眼前飘过了一排脸一样大的“草泥马”,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死一死的冲动。 ☆、第26章 季飞以前觉得裴征平时就挺吓人的,如今看着他彻底的黑着脸,忽然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惜不能。 温明伦这个坑货,掐着点回了宿舍。而他和裴征绕了圈远路回去的时候,宿管人员已经把楼道门锁上了。如果不是裴征有自己住的地方,季飞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游荡。 裴征的住处是一处公寓,此刻他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季飞从玄关看进去,只看见整洁的客厅和俏皮的探出头的一盆花儿。 还挺有生活气息的。 “进来。”裴征已经换好了鞋子,见季飞还站在门口发愣,皱了皱眉。 鞋柜里整整齐齐的摆着裴征的鞋子,季飞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唯一的一双拖鞋,鞋子的标签还没去,应该是新买的。季飞拿出来比了比,自己穿着正好。 裴征已经从餐厅倒了两杯温水出来,见他还在玄关那犹豫,用十分平淡的口气说道,“就是那双,换好鞋过来。” 给自己穿的?季飞看了看鞋上的两只小熊,默默的抹了把脸。啪嗒啪嗒的朝着沙发走了过去。其实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可以表现的成熟稳重些,但是面对裴征不行。 裴征的眼睛,即便是被那副细边的眼镜挡着,也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季飞在眼镜郭的电脑上看过不少关于裴征的资料,他每一张被抓拍的照片中,都是他看着别人,别人低着头。 似乎没人敢跟他对视。 季飞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裴征。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一个超薄的笔记本,放在腿上无声的忙了起来。 裴征的侧脸很好看,轮廓深邃,此刻许是因为光线的问题,那张向来英俊冰冷的脸,竟然柔和了许多。季飞一只手捧着刚刚的温水杯,目光随着裴征修长的手指来回一动,拘束的挪了挪身子,忽然就感到了一阵安心。 他醒过来之后,脑子里便有根弦一直绷着。季天远也好,安念也好,即便知道他们以后可能会做什么恶事,但是只要他们还没出错,自己就无法做什么。 季天远还好说,只要安安稳稳的不招惹魏彤,也没什么事情。但是面对安念和丰浩,季飞却有些无力的感觉。 这俩人都和上一世有些不一样,但是本质上,却也没有大的差别。丰浩一样的执拗霸道,安念一样的阴狠狡诈。虽然他们还没做什么,但是季飞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的不安。有人说人类的恐惧都来自于想象,季飞却无疑控制住自己,去猜测他们会做什么事情。 而那些事情,会不会再次另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季飞?”裴征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过来。 季飞猛的回神,这才发现对方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红通通的。季飞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眼被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有些吃惊,“你去煮姜汤了?” 裴征点点头,把碗放在茶几上,随手合死笔记本,放了起来。“姜汤驱寒,刚刚我已经查过,晚上喝对身体影响不大。” 原来他在查这个……季飞心里有些感动,深吸一口气,冲裴征咧嘴笑了笑,“裴哥,谢谢你。” 虽然裴征并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来帮助他,但是每次从温明伦的话语之中,他还是能够感受的到,裴征挺在乎自己的。 莫名其妙的在乎,自己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窃喜。 想到上一世被人追打时男人毫不犹豫的拉自己上车,然后不顾红灯愣是跑出了十几条街区,季飞心中就难以自抑的升起一股感激,还有幸福。那时候他身上穿着两星期没洗的衣服,窝在棚户区的一处垃圾回收站里两周了。身上除了自己的汗臭味,还有臭鱼烂虾,死猫死狗的腐臭气息。 他不知道那辆豪华车被这种气味充满时,裴征是不是也有过厌恶和后悔。但是他当时堪堪的挨着那真皮座椅的边缘,怕自己给人弄脏车子而瑟缩着的一刻,的确是惶恐且幸福的。 那种感觉,和如今拘束的坐在对方的家里,捧着这碗姜汤的感觉,一模一样。 有些难以置信,却又万份欢喜。 裴征点了点头,看着他把姜汤喝下去,才接过碗向厨房走去。 “那个,裴哥,其实我今天,不知道你在宿舍。”季飞鼓了鼓勇气,决定从头开始道歉。“打扰了你和子雅学姐,真得挺抱歉。要不我请你们吃饭赔罪吧?” 裴征原本走到厨房门口的身形一顿,慢慢转了过身。脸色不太好看,“没打扰到什么。” 季飞很没诚意的“哦”了一声。裴征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把碗放下,又折了回来,“她要出国了。过来告别而已。” 出国?季飞忽然响起温明伦和他说的,裴征要解除婚约的事情了。不过这是别人的隐私,季飞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季飞醒来的很晚。睁开眼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哪儿。 裴征已经出去了,餐厅的桌子上还留了一份早餐。两个鸡蛋一份咸菜,还有一碗粥。摸了摸碗,粥早已经凉透了。看来裴征一早就走了。 季飞心里惦记着零食铺子招人的事情,匆匆解决完早餐,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洗干净放好之后,又趿拉着鞋子去卧室换衣服。 床头上的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季飞拿过来一看,竟然有五个未接来电。 有两个是温明伦的,还有三个是陌生号码。 季飞一看温明伦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拨过去,那把刚接通,就传来一声怒吼,“季飞!你跑去看电影竟然不叫我!” 季飞被这话砸的一愣,“啊?什么电影?” “少装蒜了!会长告诉我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点,似乎是温明伦在和什么人控诉,季飞仔细一听,是裴征的声音。 看……电……影…… 呵呵,季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原以为裴征应该会特别反感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今天他竟然拿着温明伦开玩笑。看来还挺开放的。 季飞唇角一勾,听温明伦又冲着电话嚷嚷,当即坏笑着点头,“对啊,昨天看电影了。很精彩……”他想了想,又补充,“很激情……” 简直是激情四射,差点就上演十八禁了。 温明伦被季飞诡异的笑弄的有些发毛,嘀咕了两句“干啥笑这么贱”又告诉了明天大选的时间,这才哼哼唧唧的挂断了电话。 季飞好心情的挑了挑眉,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猜测。 嗯,温明伦应该是被动的那个。被人动的那个。 三两下麻利的换好衣服,又把床铺给人收拾好。季飞才拨通了那个打了三遍的号码。 “喂,哪位?” “小飞,我是你爸。”电话那头竟然是季天远的声音,只是此刻,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听起来十分低落,“你奶奶走了,你快回来吧。” 季老太太走了,走之前还在骂魏彤。 不过此时的魏彤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些唯唯诺诺,但是毕竟脱离了季老太太和季天远的压迫,慢慢的说话声音也大了,腰板也硬了许多。 季天远让她给季飞打电话过来处理季老太太的丧事,魏彤脖子一梗,说季飞要上学,死活不同意。 最后还是用的季天橙的电话打的,那个号码也是季天橙的手机号。 季飞打车到了地方的时候,季天远正烦乱的在原地来回走动。季家的房子已经被投资公司收走了,季天远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房主觉得不吉利,说什么不同意在屋里放死人,于是季老太太直接被殡仪馆拉走了。 季天远正等着季飞过来,跟他一起去殡仪馆办理丧葬的各项事宜。季飞心中了然,季天远手里没钱了,自然会想到拉着他一起。不过季老太太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奶奶,人都死了,他也不在乎那一点了。 魏彤先去了殡仪馆,季天远见季飞过来了,往前走了两步,伸着食指冲着季飞点,“你,你这个不孝顺的畜生!不是你,你奶奶能没了吗??” 季飞见他拎不清,冷哼一声,也懒得计较。抬腿就要往回走。季天远拿不住他心里又着急,往前一步没踩稳,差点扑到地上。一旁的季天橙见状,忙揽住季飞的肩膀,冷着脸对季天远说,“你快过去吧!小飞是个孩子哪里懂那些。我跟他在这里等着就行。” 一直等季天远钻进出租车走远了,她才换脸似的,笑嘻嘻的捏季飞的脸,“小飞,好一阵子没见了!可想死姑姑了!” “大姑,”季飞和季天橙挺投缘,当下也微微一笑,“你怎么也来了?”季天橙和季老太太跟死对头似的,如今季老太太走了,在季飞的眼里,这个大姑是个能敲锣打鼓另外放鞭开欢送会的人。 季天橙神秘的眨了眨眼,答非所问,“季飞,老太太换了医院后,你去看过吗?” “没呀。”季飞摇摇头。他对季老太太的恨一点不比季天橙的少。当年无论是让安淑云进季家,还是偏心安家母子,以及趁着魏彤病重时朝着她波脏水,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季老太太撮合的。 如今一命换一命。况且,没有她往日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也不会有今天的这般下场。 说死就死了呢!季飞轻轻呼出一口气,人死如灯灭,即便这个人是自己恨的人,也难免有些唏嘘。 有些事情,注定要不一样了。 季天橙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季飞看着季天远租的房子里,什么丧葬的东西都没买,便从钱包里抽出一点钱,给他压在了桌子上。季天橙见状,也随手放了几张,然后便到楼下买水去了。 季飞随手翻着季老太太的病历本子,又翻了翻季天远放在一旁的一个小账本。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随手一瓶矿泉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季飞以为是季天橙,随手拧开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大姑你跑的还挺快。”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季飞吃了一惊,不等回头。就感到耳后一热,有人靠在他身后,温热的呼吸全数扑到了他的侧脸上,“小飞,昨晚睡的可好?” 季飞心头一个激灵,忙转过身子后退了两步,“什么意思?” 唐铭笑了笑,没再说话。一直等季飞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想要转身走开的时候,唐铭戏谑的声音才从后面传过来,“昨晚听的可还过瘾?” ☆、第27章 有那么一瞬间,季飞真得很想真诚的告诉唐铭——挺过瘾的。 能让裴征听了不得了的墙角后,还不发作的,也就是温明伦了。如今唐铭竟然把温明伦给啃了,而且还是超长超激情的野外花式啃法,不得不说,这也不是个一般人。 但是想到昨天唐铭最后那句暧昧异常的话,季飞又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唐铭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那,所以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和裴征听的。 想到这里,季飞原本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微微皱了下眉,似笑非笑的对上了唐铭的眼睛,“唐大少的表演不错,可惜夜黑风高,没能看清楚。明天正好是学生会的大选,温哥要上台的,你可以考虑下……嗯哼……” 唐铭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随后却是笑了一声,毫不在意的点点头,“上台表演吗?怕是不行了。” “哦?” “温明伦这几天一直在争取唐氏的支持,只可惜,我帮不了他。” 季飞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的一下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温明伦对这次的选举期望多大,季飞自然是清楚的。温家条件不好,温父一直希望儿子能在大学里出人头地,但实际上,由于温明伦之前蹲过两年,能进入清都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在学校里又哪能和人相处的来。 也就是裴征当年拉了他一把,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生会里,这才使得他平稳过度了这几年。 “那你……”季飞的笑容慢慢淡去,见唐铭有几分认真的嘴角一勾,心里一沉,转身走了出去。 他先前并不知道唐铭就是唐氏的人。 唐氏的本家在帝都,a市这边虽然是分支,但是势力也不小。季飞虽然不知道,温明伦明明正跟着三个快成交的单子,怎么就和唐氏扯上了关系。但是就目前看来,情况并不容乐观。 想了想温明伦今天早上打电话时那欢乐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已经知道了。季飞走到楼道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温明伦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季飞就有些急切的问,“温哥,明天的大选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季飞微微蹙眉,就听那头传来一阵十分平静的声音,“是我。” 是裴征? 季飞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个,裴哥好,温哥呢?我找他有事。” “他出去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回来。”裴征的声音十分清冷。季飞从楼道的窗户里伸出头去,见季天橙手里拎着个很大的包往回走,想了想,说道,“那裴哥,你帮我转告下温哥。唐铭貌似没有打算投资那款软件。” “唐铭?” “是啊,就昨晚那个…呃…”季飞说道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尴尬的“啊”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季飞默默的捂住了脸。他光顾着唐铭那句话带来的震惊了,一心想着提醒温明伦。却忘了对面的是裴征! 裴征!不是温明伦!裴征印象里唐铭就是个晚上强吻温明伦的混蛋啊!对了……估计还有,这个混蛋说抱着自己很累。 抱着……很累…… 季飞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忽然又觉得那口水吞咽到喉咙的声音有些明显,有些语无伦次的和裴征解释,“啊,就是唐氏的……那个。他跟我是亲戚……也不是很亲了……就是,我今天看见他,他说的……” 说的一团糟,季飞自己都说不上心虚什么。一想到裴征可能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联想到他和唐铭的各种关系上,就有些紧张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虽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了解的意思。 无奈的叹了口气,季飞又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有些挫败的对着电话,斟酌的说道,“我奶奶去世了,我回来帮忙处理丧事,正好遇到了他。他说他帮不了温哥。我担心温哥不知道,所以打电话问问。”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季飞有些紧张的握着手机,就听裴征停顿了一小会之后,平静的回答,“好的,我转告他。” “那……”季飞心情莫名的有些沮丧,见季天橙已经蹬蹬蹬的到了楼下,冲着他张牙舞爪的示意下去接她,对着电话有些低落的说道,“那谢谢裴哥了,我有事先挂了。” 季天橙兴奋的脸色通红,踩着高跟鞋神采奕奕的看着季飞。见季飞匆忙挂了电话下来接自己,笑的花枝乱颤,“我就知道小飞最疼姑姑了,比那小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来来来,快看看我挑的怎么样!” 季天橙买的东西很多,一抖楼袋子,花花绿绿的耀的季飞眼前一花。 放遗像的相框,黑绸带,香炉,黑纱白布……只是这些东西,季天橙基本都是尽最大可能,挑选的带着花边或者样式花哨的。季飞的脸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见季天橙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头,抹了把脸,昧着良心说道,“挺……好……的”,就是不像是布置灵堂的样子。 季天橙看着季飞无奈的按了下眉头,得意的挑了挑眉,随后把轻快的几个扔给季飞,自己扛着最沉的一个蹬蹬蹬的朝楼上走去。高跟鞋被她踩的像是战靴一样,季飞看着又细又高的鞋跟堪堪的踩着楼梯的边缘,吓得心头一颤,忙在后面做好了随时扶住她的准备。 好在季天橙的战斗力十足,一直平安抵达了房间里面。唐铭听到她的声音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季天橙的样子也有些无奈。 “妈,灵堂都是租殡仪馆的,他们会负责布置,你掺什么热闹?” 季天橙哼了一声,把东西放到地上,扭了扭脖子又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回头看着唐铭,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我乐意,你不给我找个媳妇来,我闷的都快长毛了。” “这跟我找媳妇有什么关系?”唐铭无语的扭开头,往后面的墙上一靠,“我陪你来季家折腾了这么多趟,公司的事都放下了。现在人都走了,你还不能消停会儿?” “切,你来还不是你爸要求的,”季天橙翻了个白眼,看看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又有些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我也就折腾这最后一回了,你看,周围的人,我能认识的就老太太和他儿子。如今她说走就走了,还,还真有些舍不得。” 季飞被这话呛的差点一口喷出来,诧异的看过去。就见季天橙瘪着嘴,有些落寞的扯了扯这里,又摸了摸那里。 “儿子,要不是你爸坚持娶我,我这一辈子也和老太太没什么两样。我呢,就是个现实版的灰姑娘,现在嫁到了王子家里,才发现自己和那边是多么格格不入……哎……我除了能欺负欺负后妈,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我怕我说错了话,给你爸爸招惹麻烦。也怕自己不懂规矩,让人笑话你。” 季天橙说道后面,声音便慢慢的低了下去。季飞转过头去,看着打扮时髦的妇人有些落寞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忍不住一软。 唐氏的势力自然不浅,季飞虽然不清楚唐铭的父亲在唐家的地位,但是想想也明白,哪怕是个分支,里面的勾心斗角都少不了。季天橙一向是爱憎分明,能动手就不吵吵的性子。这样的人,在普通家庭肯定是吃不了亏,但是放到浑身都长满心眼儿的唐家,那就说不定了。 季老太太的一场葬礼,来参加的人各怀心思,虽然没有人是真心为那个老太太伤心,但是却都莫名的产生了一点点不舍。 也是够讽刺的。 唐铭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似乎对季天橙很无奈,慢慢走过来,拍了拍季天橙的后背,有些安慰的说道,“妈,不行你住舅妈那边?” 季飞一愣,就见唐铭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去对着季天橙说道,“季天远现在没有收入,以后少不了会去骚扰舅妈,你在那边守着打打怪也行,嗯?” 这架势,似乎就要这么说定了。 季飞虽然深以为然,却也想到了魏彤并不喜欢这个大姑子。微微皱眉看那边母子一眼,就见季天橙也有些为难的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期待,还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季飞权衡了一下,扭过头当作没听见。 唐铭见状知道他默许了,轻笑一声,就这么下了决定,“那我叫人看看那栋楼还有没有房源,有的话先给你租下来。” 房间里弄的乱七八糟,季天橙一听唐铭要给自己租房子,乐的开始拉着季飞聊天。买来的东西也不管了。唐铭无奈的拨了一个号码,没过多久,就拿着手机给季天橙看照片。 “正好,在舅妈的对门。房主很好说话,要不要重新给你装修一下?” 季飞吃惊的跟着季天橙看过去,果然是魏彤的对门。当时杨庆生花了不少精力才在那处小区找到了空房,却不知道唐铭用了什么手段,怎么不到一下午,就把魏彤的对门给拿下来。 季飞狐疑的看了唐铭一眼,后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咱两家有缘分。以后听墙角,你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唐铭长的算是俊美的类型,举头投足都带着一股子精英范儿,此刻戏谑的挑眉加上不正经的话语,季飞冷不丁的脸上一红,忙撇开头去。 季天橙在一边不明白情况,乐的连连点头,“对!有缘分!以后听……哎,儿子你说听什么?” 唐铭好心情的摇摇头,“没什么。给你重新装修下吧,我爸怕是不同意你住别人住过的地方。” 唐父对季天橙的宠爱可以说是到了逆天的地步,唐铭如今已经冒死把亲娘安置到了外面,自然不敢多触到唐父的逆鳞。不等季天橙同意,就霸道的收回手机,手指飞快的发了条短信。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看了眼堆在一旁的各种东西,问季天橙,“那这些东西你还弄吗?” “弄啊!”季天橙心情大好,“给钱给钱,这里我承包了,你俩该回回吧。” “那葬礼?”唐铭挑眉指了指季飞,“他不用参加?” 季天橙冷哼一声,揉了揉季飞的脑袋,“季天远哪里是要小飞参加,他就是想要钱而已。再说了,要哭丧有人选,安淑云和他儿子不得来啊!老太太可是从心眼里疼了他们那么多年呢。” 季天橙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甜腻的声音。三人闻声看去,就见安淑云穿着一件红大衣扭腰走了进来,脸上笑意盈盈,“哎哟,大姑子啊,咱这可不就赶来了。来,小念,快认识下你表哥。” 安淑云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黑发男孩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冲着屋里的三人柔柔一笑。猛的看去,竟然和季飞有七分相象。 季飞瞳孔猛的一缩,心中忍不住冷笑了起来,黑发??? ☆、第28章 安念的头发和安淑云很像,天生是浅黄色,发质也很细软。所以虽然眉眼之间和季飞有几分相似,但是搭眼一看,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如今安念把头发染成了黑色,又换上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不仅活脱脱另一个季飞,仔细看上去,甚至比季飞要更惹人注意一些。季飞头发又黑又硬,一双凌厉的猫眼更显得整个人桀骜不驯了许多。而安念的乖巧,则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稍微红红眼睛,就能轻易的招人怜爱。 季飞看安念那样子,有些不舒服的扭开了头,这只兔子,可是能吃人的。虽然他对安念的做法有些不舒服,但是人家也没整容,也没说是模仿他,所以即便他不舒服,也着实没办法说什么。 唐铭大约是第一次见到安念,见后者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副乖巧的不行不行的样子,唇角一勾,点了点头。顿时惹得安念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后者腼腆的浅浅一笑,轻轻喊了一声,“表哥好。” “小念,以后有不懂的多问问你表哥,人家可是名校毕业的,又年轻有为。整个a市也没几个能比上呢。”安淑云一贯的轻佻口气,热络的往前走了走。倒是安念一改往常黏人的特性,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一下,轻声说道,“妈,别乱说。表哥很忙的,哪有这些时间。” “我不忙,”唐铭站直了身子,看了脸色不好的季飞一眼,往前走了两步,“既然是亲戚,以后多来往也是应该的。” 季天橙狐疑的上上下下看了安念几眼,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季飞知道她讨厌这母子俩,自己也不愿意和这俩人呆在一块,伸手拍了拍季天橙的手背,说道,“大姑,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我妈回来你告诉我一声。” 安淑云母子到了,那丧葬的事情魏彤就不用管了。季飞看了眼安淑云那张扬的大红衣服,又看了眼乖巧的出奇的安念,微微皱眉,从俩人中间穿了过去。 他刚刚出门,就听唐铭在身后也跟季天橙告别,“我去送一下小飞。” 唐铭是季飞认识的,除了丰浩和安念之外的第一个同类。他上一世的生活圈子很窄,丰浩既不带他参加什么聚会,也不让他去gay吧玩耍。后来季飞狼狈的生活那几年,更是没心思去谈感情。 若说没有一点点的寂寞,那是不可能的。这种隐秘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季飞不能和宿舍里的人说,也不能和温明伦说,更不可能和裴征说。但是天天压抑着自己,又难免有些难受。 季飞暗自苦笑了一下,不仔细数数,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朋友少的可怜。如今知道温明伦和唐铭都是同类,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想要亲近的。只是昨天的事情闹的有些尴尬,季飞先前当着季天橙的面子不觉得,如今单独和唐铭走在一起,就有些不自然的往一边挪了挪。 唐铭放慢了脚步好整以暇的跟在他旁边。一直等走到了车旁,他才抓住了季飞的胳膊,侧过脸来看了季飞一眼。 “小飞,你也是吧?” “啊?”季飞不妨他问的这么直接,眼神一闪,就要绕开唐铭的车子,“那个,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你怕我?”唐铭长腿一迈,已经挡住了季飞的去路。见季飞有些躲闪,忍不住闷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季飞的头发,“小飞,你真是……”他叹了口气,忽然话头一转,宠溺的捏了捏季飞的脸,“你身边是不是没有认识的圈里人?” 温明伦是同类,但是怕那个家伙自己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季飞的生活圈子又窄,唐铭想也知道他的现状。他轻笑一声,挑眉看着季飞挥手拍开自己,缩回手认真问道,“我身边很多这样的朋友。都很正经,要不要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不用。”季飞心里一动,随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 唐铭惊讶的挑了挑眉,“你有喜欢的人了?”谁都有猎奇心理,如果心里没有人,很少有人能够抵得住入圈的诱惑。 季飞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张冰山脸,不过想到对方是直男,心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唐铭看他的脸色,基本猜了个差不多。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拉开车门,把季飞塞进车里后,自己绕到驾驶座上,朝清都学院的门口驶去。 路上俩人无话,到了地方,季飞匆忙说了一句谢谢,就朝校门口走去。唐铭也下了车子,忍不住又揉了下季飞的头发,这才笑着放开手,看着黑发男孩匆忙的跑开。 季飞一直到了零食铺子,都有些恍惚。 如果唐铭不问,可能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感情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丰浩掰弯的,还是天生就不直。不过无论哪样,他都没打算找个女孩子掩饰一下。那样的欺骗,对女方太不公平。但是他也不认识几个圈里人。 如果能找到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俩人平平稳稳的谈恋爱,过日子。应该也很美好吧? 季飞站在店里发愣了半天,才听到收银小姑娘的声音。 “飞哥,飞哥!你没事吧?”小韩担心的侧头喊了季飞一声。季飞经常过来帮忙,小韩还是第一次见他杵在那里发愣的情况。 季飞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啊,我没事。” “那,会长都等你半天了。”小韩吐了吐舌头,指了指门口。 季飞一回头就看见裴征正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裴征的视线一直在季飞半开没开的衬衣扣子上,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背着光,但是零食铺子里的光线很好,季飞很明确的捕捉到了裴征眼里的不满。 不满些什么?莫非自己早上没有给他关好门?碗没有洗干净?床铺没铺好? 季飞忽然有些紧张,他第一次住在别人家里,也不知道有哪些做客的礼仪和禁忌。见裴征浑身散发着莫名的冷气,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 裴征面无表情的推了下镜框,也不管小韩已经飘满米分色桃心的表情,转身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跟我来一趟。” 季飞跟着裴征到他宿舍的时候,温明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听到季飞关门的声音,他有些茫然的看了过来,随后却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欢畅的笑容来,“小飞,你来了……” 季飞看了裴征一眼,后者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温明伦见状忙跳下来,拉着季飞坐到了旁边,“小飞,会长刚和我说了。你和唐…大少认识?” 季飞听到唐大少的称呼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认识唐铭,不过是远亲。”关系不远,感情不近。 温明伦点了点头,脸上的愁云没有散去多少,“他今天说的吗……就是……不帮我?” “嗯,他早上的确说了这话。所以我有些担心你。”季飞也不遮掩。 “那,我估计要完了。”温明伦强笑着扯了扯嘴角。他原本跟的三个单子,最后被唐氏接了过去。唐家一插手,其他公司自然不敢搀和了。只是温明伦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陪着唐家的人喝了一个星期,期间明明都已经谈好了,昨天又确认了一遍,唐氏为什么会说变就变。 而且唐铭他……想到昨晚的事情,温明伦脸色白了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他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沉默了半响,温明伦才苦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季飞的肩膀,“还是谢谢你,小飞。要不然我明天才知道消息,一定会出大丑。会长,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他先前太大意了。他觉得莫劲松在裴征回不来的时候,放弃自己选举的优势答应和他比赛,也算是光明磊落。所以裴征如今回来了,他也拒绝了后者直接提名的建议,想要凭实力和莫劲松一较高下。 俩人选的项目都不好,莫劲松也的确没用动用莫家的关系,都是自己带着研发团队一家一家去谈的。两边的进展都没有隐瞒,原本温明伦比莫劲松稍稍高出一头的,谁知道唐家横插一腿,把他给别死在了这里。 季飞坐在一边心情也低落了下来,见温明伦有些失魂落魄的进了卧室,有些烦闷的扒拉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 不过想到现在温明伦和自己合伙,零食铺子的收入也不少,心里又稍稍安定了一些。总之,温明伦对他不错,他便是拼了力气,也会保护他,不让他再次陷入那样困难的境地。 只是,唐铭为什么呢?把温明伦坑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刚刚温明伦说的……季飞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关键点,唐铭是故意让自己带话?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温明伦? 莫非……季飞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四处看了一眼,见桌子上有几分关于唐氏的报纸,时间相差了有几年,显然是温明伦特意找出来的,便拿过来想要研究一下。 谁知道刚刚拿起印着唐铭的一张,一只大手就覆盖了上来。季飞诧异的抬头看着走过来的裴征,眨了眨眼,“呃?我就看看……” “不是才看过吗?”裴征的声音十分平静,季飞听的云里雾里,就见裴征三两下把报纸收到了自己手里,“你衬衣,刚刚被他弄歪了。” 衬衣?季飞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那个,他刚刚送我回来而已。” 裴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漠的扭开了头。 季飞深吸一口气,几乎确定了刚刚裴征就在校门口,而且看到唐铭捏自己的那一幕。再联想上昨天唐铭的形象加上那句暧昧异常的话,季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裴征对于温明伦的事情没有排斥,那便说明,他还是希望温明伦能够幸福的。 这样,和唐铭“牵扯”不清的自己,岂不是成了裴征眼里的小三?季飞一个激灵,很费力的解释,“他就是揉了揉我的头发而已。” “嗯。” “不小心拨到了我的衬衣……” “嗯。” “……那个,会长你别误会,我俩没什么关系,真得。”季飞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被狗吃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是越说越没底气。 裴征这次终于有了反应,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一份,冷漠的点了点头,“我没有误会”,见季飞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又低头看起了第二份,“我不关心这个。” 果然…… 季飞尴尬的呵呵两声,忽然有些想要钻地缝。现在社会对于同性|感情的包容度比以前大了许多,但是对于直男来说,对于身边的这类群体,大部分还是排斥的。 他不知道裴征是仅仅对于温明伦能够包容,还是对于自己也能容忍一下。毕竟照现在的这个架势,自己离着掉马也不远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把……季飞默默的低下头,裴征已经说了,他又不关系这个。而他和裴征之间的联系,也实在是淡的不能再淡。 裴征说他们之前认识,可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俩人一共也没单独相处过几次,没什么共同的爱好,也没什么共同的事业。季飞现在为了一个快递点和一个零食铺子,就能忙的陀螺转,而裴征如果不出意料,怕是已经开始了职业经理人之路。 说到底,他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裴征那么成功的世界里,自己也的确不应该存在。季飞有些难堪的咬住了嘴唇,低着头两只手互相拨弄着。想要起身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耳边传来报纸被放到桌子上的哗啦声音,季飞咬咬唇,意识到裴征已经看完了报纸,自己如果再不走就有些讨人嫌了。忙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那,会长,我先回去了。”称呼还是普通点好。 裴征果然已经站起了身,见季飞告辞,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季飞侧身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裴征忽然伸出手,右手准确的抓住了季飞的领子。季飞迟愣了一下,就感觉对方放柔了动作。因为裴征的修长的手指正抵在自己的领口处,季飞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脸上还有一丝惊慌。 裴征的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扣,终于把那颗半开未开的扣子给扣了回去。见季飞的喉结因为紧张滚动了一下,指间微微一颤,差点碰上去的时候,又飞快地缩了回来,面无表情的推了推镜框。 “看着不舒服。”俩人的身体因他的动作挨得很近。裴征清楚的看着季飞的脸泛起一丝潮红,耳尖也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 他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生硬的解释道,“强迫症。” ☆、第29章 季飞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 裴征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子,他差点美的鼻涕泡都出来。明明前几个小时都在自怨自艾自苦自怜中。但是想想温明伦,季飞又觉得自己起码能好上那么一点。 因为下午唐铭一个电话,温明伦又去喝酒了。 “季飞!”夏南拍了季飞一巴掌,上上下下扫了几眼,“我说你小子怎么了,谈恋爱啦?” “没……”季飞嘿嘿一笑,随后又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问,“讲到哪儿了?” “……讲到明天的地方,霖霖怕你们不喜欢。”夏南的女朋友丰霖明天过生日,打算请夏南宿舍的人吃饭。夏南有些骄傲的抬着脸,满脸都是幸福,“怎么样?川菜,能不能吃辣?” 小胖和眼镜郭都没问题,季飞眨了眨眼,咬牙答应,“能!” 夏南满意的点点头,放在茶几上的一只脚悠荡悠荡的来回晃,晃的季飞晕乎乎的。季飞想了想问道:“明天还有谁啊!” “还有她家里人一桌。”夏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今年丰世年那个老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腆着脸给霖霖办。霖霖本来不同意,可惜她妈……”夏南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背后议论丈母娘挺不好,撇了撇嘴说,“不说了不说了,咱明天使劲吃!吃死他!” 一个川菜,再使劲吃能吃多少。别到时候嘴过瘾了腚遭罪了。季飞失笑的白了夏南一眼,忽然想到“一家人”这个词,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夏南一怔,才想起来丰霖的哥哥是丰浩,忙安慰地拍了拍季飞的肩膀,“都是包间,丰浩那个变态和咱不在一块。你放心!” 原本夏南和丰浩就不对付,后来见丰浩对季飞处处献殷勤,夏南便觉出了不对劲。稍微一打听,丰浩喜欢男人的事便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季飞听到“变态”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不由的闪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嗯,没关系。” 他也没什么好怕丰浩的,只是觉得能少见这个人就少见的好。夏南想起丰浩就气不打一出来,哼哧着又骂了丰家的人半天,才住了嘴。 第二天先是学生会的大选,季飞作为校学生会的一员跟着去投票。竞争副部长和部长的人轮流上台演讲,等到了秘书部的时候,季飞才想起来,自己也是秘书部的一员。而原来的部长子雅正在办理出国的手续。 竞争的人有三名,前面两位都是大三大四的学长,讲的引经据典,慷慨激扬。等到了第三个人上台的时候,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轻呼。季飞抬头看去,竟然是丰浩。 丰浩似乎做了充足的准备,从上台到演讲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很到位。时不时的激情语也很有煽动性。季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见他了。此时见他此刻神采飞扬的站在台上,轻轻松松就攫取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丰浩这个人,外人看怎么看怎么好,若不是自己上一世被他抛弃的那么干脆,怕是重活一世,也难以摆脱对他的迷恋。 不过幸好,现在自己有了全新的生活。季飞的目光忍不住飘向了第一排做评委的裴征。后者的身影英挺峻拔,在一群领导之中,竟然也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强大气场。 学生会的选举结果要元旦才能出来。不过一般都是在两周之内就出消息,让新人跟着老部长锻炼锻炼,然后元旦完成正式交接。温明伦和莫劲松的竞争是在其他人演讲结束后,在会议室单独进行,季飞想了想,决定在会议室的门口等着温明伦出来。 温明伦是今天早上才回来的,穿着一件略大的白色衬衣,季飞当时看着有些眼熟,现在才终于想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唐铭时,对方穿的那一件。不过看温明伦的脸色,比昨天下午没好多少,应该是唐氏没有改变主意。 季飞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猜测着唐铭和温明伦的关系。等了一会,就感觉身旁的光线一暗,有人坐了下来。他扭头看过去,愣了一下,才问道,“丰浩?” 丰浩身上还穿着刚刚演讲时的衣服,笔挺修身的灰色西装,显得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往季飞的身旁一坐,大方的笑笑,颇有些丰神俊朗的味道。 季飞礼貌的笑笑,微微坐开了一些。丰浩看了看没动,等季飞扭开头了,才探着身子说,“小飞,那天你过生日,我给你准备了蛋糕,你也没来。对了,以后你给我做副手怎么样?” 季飞闻言皱了下眉头,“副手?” “对啊,秘书处的工作还是很多的。我自己也忙不过来……” “你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当选?”季飞打断了丰浩的话,惊讶的看了过去。虽然丰浩的表现的确在另外两人之上。但是职位的任命并不单单是看讲的多好听。而且,丰浩不应该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除非他已经得到了确信。 这么说来……季飞眼神一闪,把心里的念头暗暗记了下来。 果不其然,丰浩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假设……”。刚刚他急于和季飞拉近关系,早忘了现在莫劲松的结果还没出来。虽然莫劲松早已经允诺了他的职位,但是刚刚那番话,让有心人听去,难保会有什么不好的猜想。 丰浩抬头看了季飞一眼,见季飞已经又转过了脸,一双眼睛只是期待的看着会议室的大门,眼里单纯的没有一丝杂质。他心中一动,又忍不住轻吁了一口气——是自己想多了,季飞那么单纯的人,怎么会想这么多。 会议室的门没过多久就打开了,审核评委的老师们一一走了出来,温明伦和裴征走在后面,边走还边交谈着什么。季飞刚想伸手打招呼,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从俩人身后闪出来,径直朝这边走来。 季飞愣神的功夫,丰浩已经迎了上去。 “莫哥,一切顺利?”丰浩径直朝前走了一步,热络的伸出手。莫劲松垂眼看了一下,没有动作,只是懒懒的笑笑,声音低沉而又有些漫不经心,“等结果喽…” 原来,这才是莫劲松的真面目。季飞想到那天在温明伦的宿舍门口遇到的吹泡泡的年轻人,再看看眼前淡定自若的人,心中暗嗤一声果然自己见识短,就要抬腿走开。 刚一转身,就听莫劲松惊讶的声音传来,似乎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这位是谁?” “我朋友,季飞。也是秘书处的。”丰浩愣了一下,见季飞身子微微一怔之后,脚下不停的想要走远,忙上去拉人。 此时俩人离的并不远,季飞走的也不快,丰浩眼见着就要拉着季飞的胳膊了。冷不防眼前一花,没等他反应过来,季飞已经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后。而自己的手也被另一个笑眯眯的人给拉了过去。 “丰浩,这么热情?”温明伦微微睁大了眼睛,口气里还带着一点困惑。他的左手已经死死的扣住了丰浩的手腕,丰浩往回抽了抽没抽动,见周围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忙尴尬的笑着打招呼,“温哥好。” 莫劲松和温明伦向来不和。丰浩之前还对着温明伦鞍前马后的献殷勤,现在陡然转向了莫劲松。乍一碰上双方都在,心里难免也有些尴尬。 “嗯,好,很好。”温明伦认真的点点头,随后松开了手,有些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莫劲松的方向,赞叹着点了点头,“都说丰家人嗅觉灵敏,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人人都说丰华传媒的娱乐嗅觉超级灵敏,原本是有些夸赞的意思。如今被温明伦稍稍一改,就成了骂人像狗了。 丰浩的心头倏的冒出一股火气,见季飞被裴征护着,有些惊讶的看过来。而身后的莫劲松也含笑抬头,饶有趣味的看这这边。忍了忍,冷哼一声走了回去。 温明伦的笑意不变,等人走了,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只胳膊搭在了季飞的肩膀上,“唉,季飞,哥哥我惨了。” 季飞回头看了他一眼。温明伦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天天跟大肚子弥勒佛似的,但是相处久了,你就能很轻易的看出什么时候他是真高兴,什么时候他是伪装的。季飞看着温明伦眼下淡淡的乌青和瘪下去的嘴角,看来竞争并没多大转机,心里一软,安慰的拍了拍后者的脑袋。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耍赖。 他的身高和温明伦相仿,现在温明伦懒散的挂在自己脖子上,季飞拖着他走便有些吃力。刚走出两步,季飞就觉得肩膀上一轻,随后裴征清冷严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懒塌塌的难怪玩不过莫劲松。” “这也怪我?”温明伦夸张的蹦起来嚎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冷峻的裴征。 “拈花惹草,自食恶果。”裴征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温明伦有些心虚的撇了撇嘴,见季飞听到后一句的时候有些茫然,忙给自己拉援兵,“季飞,会长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我是刚受了打击的人啊!” 季飞见温明伦委屈的样子有些好笑,忙跟着点头,对着裴征做谴责状,“对啊!温哥现在需要安慰。哪里有什么自食恶果。”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裴征正在往外走的脚步一停,转过头来,深邃凝重的眼神让季飞几乎不敢直视,“离丰浩,远点。” 温明伦见炮火成功转移,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已经挪出了好远。季飞眼角的余光扫到他,见温明伦贱笑了一下溜溜溜跑远了,只能硬着头皮回问裴征,“会长,我,没大明白你的意思。” 此时俩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的门口,裴征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季飞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裴征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用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声音对季飞说。 “丰浩有些特殊的癖好,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是奉劝你离他远点。” 季飞觉得今天裴征的话有点多,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被那句“特殊的癖好”吸引了过去。 “什么癖好?” “精神分裂,虐待伴侣,手段残忍。”裴征推了下眼睛,语气平和。 季飞被惊的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他上一世好歹和丰浩相处了那么久,除了丰浩后来劈腿到安念身上又对他不管不顾之外,还真没见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连那方面的要求都因为季飞害怕而强忍着?所以说……精神分裂……虐待伴侣……应该没有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和自己都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季飞又坦然起来。看裴征抬眸看过来,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那个,以后再远离吧。毕竟晚上还得一起吃饭。” ☆、第30章 虽然提前知道了吃饭的地点是川菜馆,但当季飞和宿舍几人说说笑笑走进南江的时候,还是尴尬了一下。 南江餐厅在am广场的四楼,有专用电梯直通门口。此时的南江还是走的高端路子,无论装潢还是服务水平明显比几年后要好的多。原本几人都以为丰霖是包了一个包间,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而已。谁知道到了门口,众人才发现南江的大厅已经被重新布置过。 大厅门口设置了一个签到箱,两排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穿着统一制服齐刷刷的立在走廊两侧,夏南和季飞几人对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草草签了字就往里走。丰霖穿着一身裹身的深蓝色礼服,正笑盈盈的在门口迎宾,见夏南过来,高兴的小跑着迎了上来。 眼镜郭环视了热热闹闹的正厅一眼,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小胖则是有些无措的用胳膊碰了碰季飞,“飞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们几个一再跟夏南确认过只是吃顿饭而已,所以都穿的很休闲。小胖穿的是宽松的运动服,脚上的鞋子来之前也没换新的。季飞也没好到哪里去,和夏南一样都是连帽衫。这样装束私底下吃饭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大厅里一水儿的正装礼服,大厅又布置的格外隆重。他们这样便是明显的失礼了。 四个打扮的分外孩子气的人,在门口还是很扎眼的。丰霖还没走过来,大厅里很多人就有意无意的瞟向了这边。 夏南是夏明辉的儿子,大家掂量着夏明辉的地位,便当他是率性而为了。季飞三人却都是货真价实的小人物,顿时就有人朝这边扬了扬下巴,和同伴低语了起来,目光里满是嗤笑。 夏南的脸沉了下来,见丰霖高兴的小脸通红,压抑着没说话。 “夏南,你们来了?我等了好久呢!”丰霖把手里的杯子往服务生的托盘上一放,双手有些撒娇的拉住了夏南。季飞听夏南说过丰霖多次,一直以为对方是个泼辣率真的女汉子,此刻见丰霖娇羞浅笑的小女儿样,像是一朵含羞的荷花,清纯动人,忍不住有些诧异。 丰霖也看见了夏南身后的三个人,不等夏南介绍,就冲着前面的眼镜郭调皮的笑笑,欠身施礼,“这个是郭哥吧?我是丰霖。” “霖霖,不是说就吃顿饭吗?这是怎么回事?”夏南见看向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没等丰霖打完招呼,有些不悦的开口。 “啊,是我妈弄的。”丰霖看了眼夏南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她坚持要这样办,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今晚就跟你们坐一桌,哪儿也不去。” “是你爸弄的吧!你妈……”夏南的胸口起伏了两下,季飞见他脸色难看,丰霖也有些窘迫,忙一把抓住了夏南,冲丰霖眨眼笑了笑,“你妈妈很疼你啊,夏嫂。夏南,哥几个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能不能先投喂点食?” 丰霖听到夏嫂的时候红了下脸,冲着季飞感激的笑笑。夏南也不忍心冲她发脾气,忍住了心中的不虞,跟着丰霖往里面走去。 丰霖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虽然地处角落,但是和其他桌子相隔都比较远,位置也算宽敞。夏南看了看丰霖,知道这是她特意安排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霖霖,你妈太听你爸的,你孝顺他们我支持。但是你也不能任他们摆布。这哪是给你庆祝生日,说是相亲宴还差不多。” 丰世年家里也是一笔乱账。但是如今丰浩能成为丰家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也离不开丰霖那个糊涂妈的支持。丰霖的母亲唐宁是唐氏集团最小的一位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做事随心所欲。原本a市的勋贵公子都对这位千金避之不及,生怕娶回个难伺候的姑奶奶。谁知道丰世年丝毫不惧,不仅把人娶回家,而且还收拾的服服帖帖。 也是太服服帖帖了,所以丰世年和她离婚扶着小三上台,唐宁除了最初的时候哭闹过两次,竟然也慢慢接受了。 唐氏原本为此大怒过,丰世年敢和唐宁离婚,无疑是打唐家的脸。谁知道唐宁跳脚出来胳膊肘往前夫那里拐,把娘家人气了个倒仰。唐氏老太太从小偏疼唐宁,唐家人又顾及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到底没能彻底放弃唐宁。 于是丰世年不知道是真爱两个妻子,还是迫于唐氏的压力不敢惹唐宁,一周分单双日,在俩任老婆那里分别过夜。出席什么场所也是俩人轮着带在身边,遇上什么节日生日,前妻这里更是办的轰轰烈烈,给足了面子。这样前任哄的服服帖帖,现任也不拈酸吃醋,简直是共享齐人之福。 这在a市也是段传奇,季飞几人之前就有耳闻,如今亲眼看见,才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让夏南不舒服的,是丰霖的母亲唐宁,反对他俩在一块。 夏家的地位何其显赫,夏明辉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风又是出了名的正。偏偏唐宁就是看不上夏南。夏明辉本来也看不上丰家的家教,认为这样淫乱的家庭里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所以也不支持儿子。甚至在生意上和影视传媒公司合作的时候,有意避开丰华传媒,找a市排名第二的非人传媒。 今天的生日宴名单,夏南草草浏览了一下就发现有不少适龄的青年才俊,再加上自个误导了兄弟几个丢了人,心里自然一万分的火气。 丰霖见他气成这样还忍着不说重话,吐了吐舌头,暖暖的笑了起来,“夏南,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有数,我哥今天过来帮我撑场子,今晚我就躲你这陪着你们几个吃。” “你哥?”夏南一愣,看了眼季飞。丰霖她哥不就是丰浩吗?丰霖见他神情忍不住笑了,指了指大厅之中刚刚引起骚乱的一个人,有些骄傲得意的说,“我表哥,唐铭哦!” 唐铭……世界可真小啊! 季飞原本坐直的身子慢慢的矮了下去,眨了眨眼。从那天季天橙的话里能够听出,唐家内里的争斗也少不了,也不知道唐父有几个兄弟姐妹?不过今天过来的既然是唐铭,那便说明,唐铭在唐家的实际地位一般。 这样的外孙女的生日宴,来人只是代表唐家的身份而已。如果丰世年没离婚,唐家来的应该是唐铭这一辈中,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人。但是丰世年到底惹了唐家,那来人只能是唐家可有可无的人了。 也不知道唐铭和季天橙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季飞看了不远处身姿挺拔优雅而立的人一眼,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裴征那句“还没看够?” …… 季飞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忙收回了目光。他直觉裴征是不喜欢他和唐铭丰浩他们解除的。可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人危险吧?裴征从一开始就拿自己当弟弟似的照顾,他虽然比较宽容,能够容忍身边有这样的朋友,但是也许心底是排斥的,所以不希望自己和那些人走的太近。要是真走的太近了,估计他也就难以忍受了。 嗯……应该是这样。季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癞蛤蟆不是没想过吃天鹅肉,裴征在他眼里就是一只浑身自带圣光的大天鹅,无奈对方一直处于高飞状态,他这个癞蛤蟆蹦断腿也够不着啊。季飞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也不再多想。 几人各有心事的守着一张大桌子,彼此都坐的老远。小胖还有些拘束,倒是眼镜郭拿着随身带的小本子,刷刷刷的记东西。夏南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舞台那边一眼,主持人已经开始上台念起了祝词,每个桌子上也上了几样甜点小菜。看样子还得等一会儿。 “现在能先吃一点吗?”小胖偷偷的矮着身子换到了季飞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飞哥,我饿了。” 宿舍里的几个人,夏南大大咧咧,眼镜郭总是一副研究员的模样,只有季飞性格好又颇有决断,遇上什么事情都挡在前面。小胖习惯了一遇上事情就问季飞。 “没关系,吃点垫垫肚子吧。”季飞笑了笑,丰霖给他们安排的地方比较僻静,看主持人那絮叨样子,一会儿还要介绍主角,还要丰霖父母分别讲话……这一套繁复的流程下来,估计他也忍不住饿。 小胖闻言哎了一声,高兴的搓搓手就拿起了筷子。夏南撇着嘴也转过身来,把自个眼前的那份转到了小胖面前,“胖儿,饿了就吃。今天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为难了。” “没有没有!”小胖忙含着东西抬起头来,憨乎乎的冲着夏南真诚的摇了摇头。等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十分郑重的对另外三人说,“夏哥,二哥,飞哥,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我能耐小又没见识,净给你们添麻烦。要以后哪天我卓子航成事了,一定罩着你们!” 小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虽然还是胖乎乎的年画娃娃的模样,却忍不住给人一种威信感。夏南三人愣了一下,这时候正好主持人邀请丰霖上台,大厅里都哗啦啦的鼓掌。夏南回过神来,索性也啪啪啪的冲着小胖鼓鼓掌,然后竖了下大拇指,“行,有这话就够哥们。咱兄弟四个投缘,也能玩到一块。以后不管都混成什么样,只要有一个人开口,另外三个都得罩着!” “好!”小胖乐的眼睫毛都开花了,季飞和眼镜郭也是会心一笑,举起了放着放着柠檬水的杯子轻轻碰杯。 宴会的程序慢慢进行,这种事情就是相关的人激动,无关的人无聊。好在几个人没事就聊聊快递网点的现状,看看最近有什么问题,时间过的倒也快。等丰霖偷空跑到这一桌的时候,四个人都吃了个半饱了。 丰霖抱歉的冲几个人笑了笑,偌大的桌子只有他们几个人,看着怪冷清的。夏南帮她擦了擦薄汗,俩人刚刚甜蜜的手拉手坐在一块,就听一个骄横的声音由远及近。 “哎呀,霖霖你怎么在这呢,你快看,谁来给你过生日了。”唐宁身后带着一个年轻人,长的唇红齿白的有几分书生气。季飞看了一眼不认识,自顾自的低头吃东西。 谁知道那个年轻人轻笑着环视了几人之后,用惋惜的声音和唐宁说道,“伯母,霖霖交的这些朋友真是良莠不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参加亲奶奶的葬礼,专门来蹭吃蹭喝的呢!” ☆、第31章 季飞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听这话再次抬头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个人眼睛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眉毛很淡,两眼的距离比常人要近。虽然整个人身板挺直又穿的十分讲究,但是此刻站在唐宁身后,莫名的让人感到有些小家子气。 对了,就是小家子气。要是他的肤色再暗点,还真是穿龙袍不像太子的既视感。 季飞奶奶的事情,宿舍里的人都略有耳闻。季飞虽然不爱谈家事,但是他和父亲不和,其他人还是知道的。此刻听人带着枪药似的上来就冲季飞开炮,大家忍不住都有些火大。夏南微微皱眉,一抬头就看见季飞不在意的挑挑眉,手里的筷子正精准的戳向了砂锅里的红烧肉。 南江的红烧肉算是一绝,几块切的四四方方的大肉块放在黑色的砂锅里,红亮油润,肉块炖的酥烂。季飞喜欢它稍稍带出的甜味,吃完一块之后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那人的说话声。 夏南见他不在意,也忍了下来。 唐宁带人过来另有目的,此刻没有接那人的话茬,只是冲着丰霖使了半天眼色。 丰霖的耐心被磨尽,站起身蹙眉看向唐宁,“妈,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吃个饭,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她尽可能的给父母面子,却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会任其摆布。无关紧要的安排笑笑也就过去了,如今唐宁拉着人过来,她自然也就黑了脸。 其实丰霖的性格多少有些强势的。只不过今天太听话了,唐宁一时得意,也忘了先前的顾忌。现在见丰霖变了脸,才讪笑了一下,“霖霖,这不是,带舒松过来看看你吗?” “既然如此,看也看过了,你们该去吃饭了。”丰霖冷着脸开始撵人。 刚刚那个年轻人嗤笑季飞没收到效果,现在又被丰霖这样对待,脸色顿时有些不善。唐宁见状皱着眉头轻斥丰霖,“霖霖,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我不懂礼貌?妈,你要办大我随便你了。但是我一个姑娘家敬了一圈儿的酒了,你就不能让我歇歇?还带人到夏南这里来,你给谁难堪?”丰霖一时生气,声音也大了些。有人闻声看了这边一眼。丰浩在人群中也忍不住皱眉,回头一看,才看到丰霖的身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怔,已经不自觉的走了过来。 唐宁觉得丰霖打了她这个妈妈的脸,她拉着的又是魏家的长孙,心里又气又急的就是不肯走开。丰浩过来扫了一眼也明白了情况,冲着唐宁身后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舒松,今晚都没空和你喝一杯。” 被称作舒松的人脸色稍缓,也朝着丰浩笑笑,“是该喝一点。”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好歹圆过了这个场子。唐宁气哼哼的瞪了女儿一眼,等俩人聊个差不多,这才带着年轻人走开。 夏南见丰浩没有走的意思,怕他过来粘着季飞,刚要开口,就感觉胳膊被丰霖捏了一下。回头的功夫,丰浩已经走到季飞旁边的位置,微笑着坐了下来。好在和季飞之间还隔了一把。 季飞心中不喜欢丰浩,也只能忍着。毕竟自己只是客人,这张桌子是十二个位置,而他们加上丰霖,也不过是五个人。更何况丰浩坐下后倒也老实,许是顾忌着人多,除了时不时的侧过头看他一眼,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 季飞心里一叹,有些后悔来了。 刚刚那个年轻人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视,如今丰浩还要死不死的坐在自己旁边。虽然对方没做什么,但是也许是裴征那句“特殊癖好”起了作用,季飞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夏南和丰霖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丰霖是因为刚刚丰浩替他解了围,不想夏南开口得罪人。夏南痴痴愣愣的又没反映过来。这会明白过来了,想要赶走丰浩,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是着急的干瞪眼。 季飞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下手机正考虑要不要先走,就感觉身旁光线一暗,有人靠着他坐了下来。 他诧异的扭头,就见唐铭漂亮的眼睛里,闪着隐隐的笑意。季飞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唐铭昨天还说要给他介绍圈里人认识,今天就碰上了丰浩在他身边。丰浩的那点事知道的人不少,八成唐铭误会了什么. 季飞有些无奈的冲唐铭翻了个白眼,凑过去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铭瞧他一眼,微微扬眉。见季飞是认真的,也轻笑着凑过来低声说,“那样最好,离他远点。” ……这口气,倒是和裴征一模一样。 季飞看看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凑过去问了一句话,见唐铭点头答应,高兴的咧嘴笑笑,随后冲夏南有些抱歉的说道。 “夏南,夏嫂,对不住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玩的愉快。” 夏南也明白季飞不愿意和丰浩接触,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答应。丰浩在一旁刚要说话,就见唐铭也站了起来。 “我送他回去。” 让唐铭送是不可能的。季飞只是担心丰浩要送自己走,拉着唐铭顶一下挡箭牌罢了。坐着电梯到了一楼,季飞率先走了出去,和唐铭告别。 “谢谢你,我先走了。” 唐铭一怔,忽然就笑了,“还真是送到电梯口啊?” “是啊。”季飞点点头,见唐铭往外走,有些惊讶,“你出来干什么?” 唐铭风衣还放在餐厅,此刻只穿着浅色的衬衫,开着两颗扣子,袖子也挽起来一截,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臂。现在已经是初冬的天气,唐铭身体再好,这样出去也冻够呛。 季飞连忙摆手,“我打车回去就好,你这样冻感冒怎么办?” 唐铭无视他,径直出了大楼找到自己的车,开到了季飞的跟前。季飞无奈的爬上车,就见唐铭沉吟着扭过了头。 “那个人,叫魏舒松,是魏家的长孙。” 季飞愣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唐铭说的是那个书生气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的别开脸,说道,“我对魏家的事情不感兴趣。” 魏家是魏彤的娘家,当年魏彤选错了对象,魏家就赶她出门二十年没有联系,不能说是不狠。而上一世中,魏彤最后重病到自杀前,也没见魏家有人来探视。魏彤死后的葬礼极其简单,草草的从医院拉去殡仪馆,没过一天就火化了。 魏家的做法,不能用是非对错来区分,但是季飞对对方也提不起什么感情来。 唐铭看他脸色不好,慢慢把车开出去,“魏太太已经住进重症病房一个月了。” “嗯。” “魏老先生身体也不好,据说先前想找回长女,也就是你妈。” “嗯。” “魏太太一旦仙逝……那魏家的产业,就要落入外人之手了。” 季飞听到这里一愣,有些诧异的看过来,“外人?” 唐铭点点头,一只手轻轻的敲击着方向盘,沉默了半响,才对季飞说,“魏家要大乱了。” 魏家现在的当家人是魏刚,也就是魏彤的父亲。 魏刚生性刚硬,但是很疼妹妹。后来见妹妹不愿嫁出去,索性让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妹妹后来生了个女儿叫魏杉,十分聪明伶俐。但是魏刚的孩子就差远了,大女儿魏彤年轻时就被他赶出了家门,小儿子又是个傻子。 魏刚年轻的时候驰骋商场,无所不能。等老了才开始羡慕别人儿女绕膝的生活。几次想要找回魏彤,都被自己妹妹以各种理由给堵了过去。直到他身体垮掉了,这才意识到还有继承人的问题。 妹妹的那部分家产早给了她。但是现在众人都住在魏刚家里,魏杉又学他母亲也招赘了一个女婿,并生了两个孩子魏舒松,魏舒雪。对外便称呼魏舒松是魏家长孙。 魏刚养着自己的妹妹没有怨言。但是再往下,血缘淡了一层,老头子的感情便淡的多了。横竖孙子辈都是外人,这时候,老头子便响起了魏彤的儿子。 说到底那是自己亲闺女的儿子,把家业给他也算名正言顺。总被被旁人夺去的好。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季天橙打上门找老太太算账的时候。唐铭跟着去季家,一方面是听了父亲的指令陪着季天橙胡闹。另一方面,也是受了魏刚的秘密托付,去看看季飞其人怎么样。 “你怎么不早说?”季飞淡淡的听完唐铭说完这一些,扭过脸看着他。 唐铭轻笑一声,言语之间却是比刚刚轻松不少,“我觉得你不适合魏家。你那个姨母和她妈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你这么单纯率真的孩子,进了那个泥沼地,怕是骨头都剩不下。” 季飞往后一靠,目露笑意,“那你今天怎么还告诉我?” “他们没打算放过你。”唐铭摇头轻叹,“提醒你小心总是好的。毕竟你妈可是魏老先生财产的第一继承人。没见魏舒松连你奶奶去世的事情都知道了,背地里没少下功夫。” 季飞听到这里一笑,面色如常,“他不如不说。” “哦?” “魏舒松,不像是个有谋略的人。”大庭广众之下想要激怒他嘲笑他,除了引起他的警觉和抵触之外,着实没什么益处。季飞虽然自己也没什么谋略,但是心智还算成熟。换成是他,只会考虑如何让利益最大化,而不是逞口舌之快。 唐铭赞同的点点头,“不怪他没谋略,是你太成熟。”季飞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刚刚进入大学,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除了那些从小耳濡目染跟着父辈历练过的人之外,绝大部分都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儿。 夏南是夏明辉的独生子,平时也受了不少教导,说话办事颇有一点意思,但是和季飞一比,就差远了。只是季飞大部分时候都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只露着这个年纪的淳朴和人打交道。有时候唐铭都怀疑,这个男孩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凌厉和狠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而哪一面,才是他的真正模样。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路边的灯光和写字楼五颜六色的装饰灯交相辉映,投射到车里便多了些热闹的意味。季飞半响,才忽然开口,“谢谢你。” “怎么了。” “你帮过我多次,这声感谢有些晚,但是我会记在心里。” 前方是红灯,唐铭停车看向季飞,这才发现黑发男孩的眼里,涌动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季飞偏过头,脑袋还靠在支起的手上,冲着他懒懒一笑,“你想当我哥哥?” 唐铭微微眯起了眼睛,低沉的嗓音响起,不急不缓,“是的。原本想当你情人,无奈下手晚了。” “下手晚了”是什么意思,季飞没明白。前方绿灯已经亮了。唐铭开车过了绿灯,又往左边一拐,就到了清都学院的门口。 唐铭不是个好套话的人,季飞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问。只是从善如流的对着唐铭嘿嘿一笑,喊了声“哥”。 他俩并没用真正的血缘关系,季天橙恨季天远恨的要死,却对季飞十分疼爱。魏彤不是很喜欢季天橙这个大姑子,偏偏嘴头上动不动就是唐铭唐铭。言语之间满是喜悦,感觉跟自个亲儿子似的。 季飞喊了声哥,算是给俩人的关系定了型。唐铭笑了一下,狠狠揉了揉季飞的头发,直到季飞黑亮的头发被他搓成了鸡窝状,才哼了一声松开手,“有空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吃你。” 季飞这次没再拒绝,只是想到早上温明伦还穿着唐铭的衣服,忍不住坏笑着提了一句,“带着我温哥吧!你不是说最近狼多肉少吗?” “温明伦?”唐铭一愣,随后才想起什么,连忙抬了下手腕。手表上的指针正指向八点半。季飞好奇的凑过去看,唐铭忙缩回手,面无表情的赶人,“你快回去休息吧,今晚喝了不少酒。” 季飞笑笑连忙下车,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的车子吱的一声,已经掉头绝尘而去了。 宿舍有些冷,季飞开开空调就去洗澡,等他冲完澡出来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回来。季飞穿着新换上的睡衣爬到床上,刚要钻到被窝里,又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翻出了手机。 手机上果然有个未接来电。季飞以为是夏南他们,拿着手机溜回被窝后一看,才发现来电人是裴征。 裴征? 季飞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到自己的脸上。他不知道裴征的号码啊!以前裴征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和温明伦说,他手机上怎么会有裴征的号码?温明伦给他存的? 季飞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消。电话是半个小时之前打的,那时候季飞应该刚进宿舍,这会儿时间是九点二十了,季飞看了看,又看了看,忍不住轻轻一戳,随后屏住呼吸,把耳朵凑到了手机的听筒上。 听筒传来一阵“嘟—嘟—”的声音,季飞小心翼翼的听了半天,也不敢大喘气。最后等里面传来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无人接听的时候,季飞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落。 屋里的温度已经升了上来,季飞刚刚一番折腾,也没了睡觉的想法。索性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棉拖走到窗口。 这时候,大部分的宿舍灯都亮着。对面的宿舍楼人影憧憧,仔细听还能听见有男生鬼哭狼嚎的歌声。季飞有些记不起自己上一世在学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那时候他的生活里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丰浩。 天天跟着丰浩出来进去,满心满眼里,都没有这个校园的一点点的风景。如今他站在这个鲜活的世界里,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现在经历的,才是一场梦。一场他不甘心的梦,而等这场梦醒了,或许他还住在北区的那套房子里,也许他正跟着丰浩出出进进,也许他正躲在棚户区的垃圾站里,胆战心惊的靠着墙睡觉。 靠墙睡,顶床被。这是那时候他最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季飞垂下眼睛,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玉扣温润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也许是因为晚上喝酒了,季飞趴在窗台上,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混杂着庆幸的恐惧,也像是劫后余生的落寞。 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响起。季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嘭的一下就从窗边弹开了,随后他反应了一秒,这才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接起电话。 显示是裴征来电。季飞一怔,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 “你回来了?”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果然是裴征。季飞心中渐渐踏实下来,先前的负面情绪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他无声的咧了咧嘴角,手脚麻利的钻到了被窝里。 “对啊,我今天回来的早。他们几个还没吃完呢!吃完了估计又要去嗨皮,不通宵也差不多了。”季飞兴奋的说着,躺在床上来回滚了滚背,才对着话筒嘿嘿直笑,“我都已经进被窝了。” “哦,”裴征那边停了一下,季飞聚精会神的听着,就听裴征又说,“那你休息吧。” “啊?没别的事了?” “没有。” 季飞一愣,想要多说会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捏着手机尴尬的等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似的反应了一句,“那会长,你也早点睡。” “嗯。”裴征答应了一声,电话挂断了。 季飞有些满足又有些遗憾的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先前的疑问,于是躲到被窝里,戳着屏幕给裴征发短信。 “会长,幸亏温哥帮我存了你的号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是你的电话。” 季飞好心情的抱着手机,没过一会,就听“叮的一声。 裴征回了四个字——“是我存的。” “啊?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西教楼旁。”西教学楼就是裴征教育他远离丰浩的地方。季飞这才想起来,貌似裴征跟自己要了一下手机,当时他以为对方要借着打电话便没注意。 季飞心里一动,连忙退出短信翻到通讯录,这才发现不仅通讯录里多了一个“裴征”,连丰浩的名字后面,都多出了一个备注。 “建议拉黑” ……还真是……好实在的建议啊! ☆、第32章 唐铭的话对季飞没什么影响。虽然季飞明白他说的是实话——这个时候,不管他有没有心思,魏家人都会严防着他。毕竟他和母亲魏彤的日子,在对方眼里算的上是一穷二白,甚至有点困难户的意思。 他从季天远手里搞来的那一百五十万,并没有外人知情。现在看起来,魏彤离婚后,他们母子生活的各项花销,都指望着魏彤每个月不到四千的死工资,加上他这两样买卖的收入而已。零食铺子一个月的收入一万到三万不等。但是快递网点却还处在倒贴钱的阶段,平均下来,他挣得也就是刚刚够自己吃喝。 现在魏老爷子有意把家产给他,无疑是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还是肥肉馅的。别说魏彤母子现在生活拮据,便是一般的小富之家,怕也难以抵挡住这巨大的诱惑。 “妈,事情告诉你了。怎么做还得你拿个主意。”季飞从厨房里给魏彤盛了一碗汤,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魏彤的眼圈儿已经红了,刚刚儿子进厨房的功夫,她胡乱用袖子把脸上的泪刚擦了去。这时候声音还有些不稳,她吸了下鼻子,停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我,我现在还不知道。” 季飞对魏家的家产企业不感兴趣,但是魏老太太病重的事情,他却不敢瞒着魏彤。今天他抽了空先赶回家,就是想把事情告诉魏彤,看看她是否想看看老母亲。 认真论起来,魏彤被赶出家门这么多年,父母不寻是为无情,她和父母同居一个城市,不主动上门认个错,又何尝不是不孝。 只是季飞至今都对魏彤被赶出家门一事有些难以理解,父母不同意婚事,女儿执意要嫁,这种戏码别说电视,就是他们原来的小区里也是常见的。不管女婿的条件如何,女方的父母总是要挑一挑的,怕自己女儿嫁过去吃亏受委屈,怕自己现在把不好关,万一女婿是个浑人,女儿跟着他一辈子受苦受气。 所以十个家庭里面,至少有五个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闹翻天。但是真闹翻脸父女老死不相往来的,魏彤这里算是头一例。 魏彤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一碗米饭扒拉了一口就放在一旁。季飞一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等吃完了饭再告诉她,一边轻声开解。 “她老人家毕竟七十一了,身子骨再硬朗也难免会有个感冒头痛的。我们现在不了解情况,你别只往坏了想。现在就想想,要不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魏彤闻声抬头看了季飞一眼,嘴唇嗫喏了几下,才苦笑了一声,“小飞,别安慰妈了。你姥姥的身体情况,我有数。” 季飞一愣,就见魏彤眼里已经泛了泪花,“我跟你姥姥,也见过几次面。最后一次是你高一入学的时候……那时候她就咳嗽个不停,还咯了一口血。她说是感冒了……小飞,你姥姥,得的是癌吧……” 魏彤颤抖着手拿起了餐桌上的一个水杯,水杯里只有杯底淌着一点水,她低着头定定的看着,也不喝。等季飞忍不住出声喊了她一声之后,她才抬起脸。飞的手一僵,这才看见魏彤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魏彤死死的咬着唇压抑着哭声,季飞的眼睛也黯了一下,站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一会儿,魏彤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直等她哭了半天,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季飞才慢慢扶着她,把她送到了卧室。 魏彤的心情季飞能够理解一些,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有恐惧,有心疼,也有懊悔和愧疚。这么多年自己没有好好尽孝,如今年迈的父母都躺在了床上,眼看活一天赚一天了,她才真的有些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上一世魏彤去世的那天,他哭的更惨,其中最多的是愧疚和恐惧。 季飞轻轻的端了一杯水放在魏彤的床头,见她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回到餐厅收拾东西。他刚把没怎么动的饭菜放冰箱里,就听门铃响。季飞连忙洗手擦干,一开门就看见了一脸担心的季天橙。 “大姑,你怎么来了?”季飞小声的问道,见季天橙指了指身后的大门,这才反应过来,“你已经住进来了?” 季天橙嘻嘻一笑,点了点头。见季飞脸色凝重,不由担心的问道,“我刚刚听着,像是你家里有人哭,怎么了?” 季天橙刚刚提着菜美滋滋的回家,刚出电梯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耳朵尖,听了一下就听出了是魏彤在哭。只是那声音太过凄惨,季天橙放下东西在门外踟躇了半天,等屋里的动静小下去了,这才敲门询问。 季飞也没打算瞒她,这件事还多亏唐铭告诉。于是把人让进屋子里,又说了一遍。 季天橙微微皱了下眉,却没去看魏彤,只是歪着头问季飞,“小飞,你妈去看的话,能见得上?” “有难度。”季飞如实回答。魏老太太看病肯定是去西南医院,只是西南医院太大,魏家人防着他们,更是要加强保密工作。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魏老太太的房间号,就是知道了,恐怕也进不了病房。 季天橙也想到了这一层,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问道,“要不然,我找你姑父问问,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先不用,我先想想办法。”季飞一笑,忙摇了摇头。唐铭的父亲出马,这件事情必定能够办成。但是这样一来,唐父所代表的唐家,便无端卷入了魏家的家争。虽然唐氏和魏氏的企业不在同一行,但也有不少需要打交道的地方,季天橙一向担心给唐父惹麻烦,如今能够主动开口揽这件事情,季飞心头一暖,忍不住有些感动。 “大姑,我先自己想办法。到时候实在不行了,再找你帮忙。”季飞心中打定主意不用唐家的关系,但是嘴上并没用说死。见季天橙也隐隐的松了口气,笑着陪她说了会话,又拿了些零食给她装了一包。 这是零食铺子的东西,阳光百果的东西做的干净又好吃,之前季飞带回来过一次,见季天橙喜欢吃,便索性带了一大包。 季天橙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接过来一边念叨,“这么多挺贵吧,大姑哪能白要你的。”说着就要往外掏钱。季飞连忙把她拦住,微笑着往外撵人,“就当侄子孝顺的吧啊!” “好好好,要是能给我当媳妇儿就行了。”季天橙的一只脚已经到了门口,忽然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盯着季飞。见后者脸上微微一红,眨了眨眼,“回头唐铭娶媳妇儿,就娶你这样的才行!” “大姑,你开什么玩笑?我还能给你生孙子不成?”季飞让她看的心虚的扭开头,连忙说笑话打岔。季天橙却当了真,一本正经的堵在门口,认真的和季飞商量,“那你别愁,现在科技发达了,有办法。” 季飞让他说的一囧,也来不及反应季天橙是看穿了自己还是看穿了唐铭,忙手忙脚乱的往外塞人。大门要关上的时候,季天橙还小声的跟季飞吆喝,“真得!小飞你考虑考……”剩下的话被季飞挡在了门外。季飞无语的笑笑,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东西后,魏彤已经在卧室睡着了。季飞看看时间,刚刚过一点。下午四点十分才有课,老师说要给大家划出期末考试的重点。算算时间,他三点从家走也来得及。 季飞拿着手机窝到沙发里,响起季天橙刚刚的话,忍不住笑着给裴征发短信。那晚上俩人没聊很多,后来季飞一忙,除了偶尔的问下裴征温明伦的情况,也没联系过几次。这会儿窝在柔光静谧的客厅里,晒着懒洋洋的太阳,季飞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会长,刚刚竟然有人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哈哈哈o(n_n)o”季飞飞快的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发了半天见没有动静,回头看了看,又觉得自己的表述好像有问题。 不等他琢磨是不是个病句,就听叮的一声,屏幕上多了一条回信,”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行啊,我又不会生孙子。” “对。” 季飞蹙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领会出这个字的深层含义。是他拒绝是对的?还是不会生孙子是对的?手指犹豫了半天,先编了几个字,看了看又都删掉了。季飞有些挫败的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是真不会聊天,这会儿想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合适。 等了一会,季飞还在戳戳删删,就见手机上又多出了一条信息。 “12月9日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是裴征发的,后面还附带了一张信息管理系的考试安排表。上面的字迹清俊劲挺,一看就是裴征手写的。 季飞心头升起淡淡的喜悦,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正在准备哪,下午去上课,老师说要给我们划重点。” “嗯,下课后来我这里,明伦不在。” 明伦不在??这是什么意思…… 季飞心头一跳,微微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那句话掰开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他飞快的输入了一串问号,想了想,又一个一个删了,最后对着屏幕输入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这时候裴征的第二条短信发过来了,“我给你补课,你晚上可以睡他的房间。” “好。” “不要想多了。” “……好”季飞一怔,心中顿时充满了对裴征的钦佩之情。 会长好神啊,连我想多了都知道。 ☆、第33章 季飞上课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下雪。等他们从教学楼里出来时,地上的雪已经厚厚的像是一床大棉被了,有的同学大概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兴奋的一边怪叫着一边咯吱咯吱地踩了上去。 季飞看了看自己的校服,里面只穿了一件保暖和一个毛衣,忍不住有些犹豫。 下雪天是不冷的,但是他今晚上要住裴征那边,明天一旦开始化雪,自己穿这些就扛不住了。他身上只带了被套和毛巾这些洗漱用品。明天再回宿舍穿衣服?还是今晚上就去拿了? “季飞,走不走?”夏南在前面停下了脚步,见季飞的样子问道,“一起回宿舍?” 季飞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了主意,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住在朋友那。” 那天给丰霖庆祝生日回来后,夏南对他便有些歉意。季飞原本没在意那点小事情,但是搁不住夏南记到了心里。再加上宿舍的人都猜测着季老太太要出殡了,想着季飞再怎么样都会难过一些,所以想着法儿的找他说话开解他。 其实季飞还真不伤心,只是总被这样那样的开导着,多少有些尴尬。 雪越下越大,好在没怎么有风,季飞裹着校服也不觉的冷。此时暮色四合,只有近处的道路看得到。等他深深浅浅的踩着雪走到裴征宿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宿舍里没有人,不过空调是开着的。季飞换好鞋后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小厨房,拿了两片面包先垫了垫肚子。随后从包里拿出书,窝到沙发上开始看了起来。裴征是清都的第一学霸,季飞这学期没上过几次课,看着课本如同天书,如今裴征提出要辅导他,季飞高兴之余,便想请对方吃顿饭。 只是下午的时候忘了先约一下,他现在也吃不准裴征晚上有没有安排。见对方不在宿舍,只好先坐下来等着。 下午划重点的是思想品德和法律基础,老师意气风发的给大家定了许多处重点,季飞这会儿仔细看起来,才发现归拢归拢,重点内容竟然占了全书的一半。季飞心里一边暗骂那个看起来憨憨的老师真人不露相,一边飞速的翻着课本。结果一本书翻完了,裴征也没回来。 再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这个时间再出去就有些晚了。季飞心里有些沮丧,干脆沉了心,又从头开始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这次他看的很仔细,从最开始的珍惜大学生活一字一句的读到了继承爱国传统,又仔仔细细的学完了领悟人生真谛。 期间他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被季飞安慰的拍了几下,又恢复了沉默。只是原本欣喜期待的心情,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等他看完最后一页的结束语时,墙上的时钟正好咔嗒一下,走到了九点半。 裴征依然没有回来。 学生公寓十点半关门,他要是再不回来,别说给季飞补课了,宿舍楼大门都进不了了。季飞想了想,叹了口气开始给裴征打电话。屏气凝神的等了半天,季飞还没想好是先问他“你在哪儿”还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就听电话中传来熟悉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这下书是看不进去了,肚子也早已经饿过了头,有些空落落的难受。季飞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转悠了两圈,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他想要给温明伦或者夏南他们打个电话,问问零食铺子或者快递的事情,但是又怕万一裴征打过来,自己这边再占线。想了想终于忍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眼见快十点了,季飞忍不住又拨了一次电话。 这次依旧是提示音,只是内容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到这个时候,季飞都要忍不住怀疑,裴征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毕竟这种约好的事情,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是脑回路但凡正常的,也不会选择大半夜的给人补习功课吧。更何况裴征一整晚都没来个电话。 有些心烦意乱的把书放到一边,季飞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打开了阳台的门。 公寓的阳台是半封闭的,冬日的冷风窜来窜去,冻的季飞一个哆嗦。原本烦躁的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搓了搓手,探头探脑的往下看,晚上的天空微微发亮,还泛着绯红。宿舍楼下的路灯也被雪厚厚的盖了一顶帽子,那点昏黄的灯光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只是让季飞沮丧的是,路上没有行人。 他伸长了脖子又往园区的地方看,那边灯火零星,便是有雪光映着,也看不了多远了。季飞哈了口气,在阳台上跺了跺脚,却没有回屋的想法,继续抱着肩膀时不时的往外伸长脖子看看。 裴征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和阳台上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小小的身影。客厅茶几上还放着一本反压着的书,签字笔落在离茶几不远的地面上。阳台上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正一边搓着耳朵,一边如一只可怜的小狗一般,时不时的向楼下张望。 裴征脚下一停,随后径直穿过客厅,打开了阳台的门。 季飞听到身后有动静,刚要回头,就感到身上一沉。随后裴征温凉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进屋吧。” “啊,你回来了!”季飞转过身见是裴征,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先前的郁闷和失落也都抛到了脑后。他把身上的外套又递给了裴征,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把刚刚落满的雪花都拍下去之后,才对着裴征弯了弯嘴角,抽了下鼻涕问道:“外面路滑吧?你没事就好。” 裴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此时俩人站的很近。季飞冻的缩着膀子,鼻头和脸颊都有些发红,看起来有些狼狈。只有眼睛亮亮的,像是无数冰晶映尽了那双猫眼中。里面的惊喜清晰可辨。 裴征人高腿长的挡住了阳台的门,季飞一抬头,就看见了对方暗沉沉的审视的目光——只是那双眼里没有丝毫的歉意和感动。 季飞虽然没指望他会将这个不正规的约定放在心上,但是此刻看裴征漆黑凌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清冷的面容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也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诧异又有些委屈闭了嘴。 裴征目中一软,自己率先回了屋子,去玄关处换鞋。 季飞在他身后默默的走了进去,屋里暖和的像春天一样。季飞刚刚只是担心裴征的安全。此刻见对方回来了,脸色又不是很好的样子,顿时没了让对方指导的想法,轻轻吐了一口气,在脚垫上搓了搓刚刚有点脏掉的拖鞋,忙坐回沙发开始背起书来。 清都的考试安排很变态,还有不到一周就考试,先考理论课,马列主义和思法放前面,然后隔一周是英语高数这一些。季飞请假的时候是挺乐呵,如今临到考试了,才有些心慌慌的感觉。 裴征已经换好了衣服。刚刚他进门的时候没换鞋,踩的客厅里一串黑乎乎的脚印。这会儿正拿着拖把地上的水渍擦干净。季飞再抬头的时候,就见裴征一只手拿着拖把,另一只手扶在了沙发的后背上。 “这一段不用背,记住这一句就行。”他抬起扶在沙发背上的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季飞正在看的一页,见季飞愣了一下,索性自己拿起一旁的签字笔,把刚刚那句重点给圈了出来。 季飞还沉浸在刚刚裴征不算友好的态度中没回神,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在划重点的时候,忙啊了一声,扭过头去看。 裴征的手上还带着一点凉意,满满的一页重点,被他一圈只剩下了三句话。季飞在那三句话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裴征,“你怎么知道的?” 裴征看他一眼,目光在他冻的通红的鼻子上停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的拿着拖把走开了。 裴征说的补课是真的补课,而且效率大大超出了季飞的想象。不算薄的一本书,被裴征刷刷刷的勾划了五分钟之后,加起来也就三页需要记住的内容。季飞的记忆力还可以,裴征一边划他一边记,等裴征划完之后,他竟然也记了一个七七八八。 “你背过了?”裴征扫他一眼,多少有些意外。 季飞见自己进步神速,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有些得意的摇了摇头,“没啊,我就是在你来之前读了几遍而已。” “几遍?” “三四遍吧。我看的慢,所以记得清楚些。”季飞不在意的回答。回答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等反应,就听裴征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在等我吃饭?” 客厅的灯光是柔柔的暖黄色,季飞一抬眸,就对上了裴征那双清冷的凤眸。此刻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深褐色,见季飞诧异的看过来,裴征神色一松,冷峻的五官顿时柔和了许多。 季飞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说,“其实……”话刚开头,裴征已经起身走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温热的毛巾。不得不说,季飞这晚上过的格外别扭。先是满心欢喜的想约人吃饭没约到,又心惊胆战的替对方担心的一晚上,生怕雪夜路滑那位再遇到什么危险。等人安全回来了,又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不好,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季飞看着裴征手里的毛巾,思绪还停在刚刚的问题上,有些絮叨的说,“我就是想看看凑不凑巧,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吃,没空就算了。只是后来我自己忘了时间而已,也没有专门等你的意思……呜……” 裴征的毛巾毫无征兆的糊了上来,季飞嘴巴还张着,就感觉裴征的大手不客气的隔着毛巾搓了几下他的脸。 季飞的脸皮很嫩,被粗鲁的一番揉搓,不由疼的嘶嘶叫。等他后背紧紧贴着沙发再也没处躲的时候,那只作恶的大手才停了下来。 裴征拿开毛巾,就见季飞的本就冻的通红的脸被自己搓的似乎更厉害了些,那双刚刚心虚乱瞟的眼睛里也疼的氤氲着水光。 他手下一停,淡然地瞄了眼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毛巾。沉静了一秒钟,随后把毛巾往茶几一丢,大手冲季飞伸去。 季飞觉得自己要被辣手摧花了,他并不是十分怕痛的人,被季天远一下子拍破头的时候,他吭都没吭一声。只是这张脸非常敏感,动不动一搓就破。季飞有次洗澡作死的用澡巾搓了下脸上的灰,结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脸上划了好几道血痕,大半夜里吓的夏南几人哇哇直叫。 季飞已经来不及考虑,为什么裴征听到自己等他吃饭会是这种反应。他只顾着偏开头想躲开那只带着摧残特效的大手。谁知道裴征下手更快,他一侧头,正好贴到了对方的手心里。 裴征的手上带着一丝清寒,凉凉的贴在季飞搓红了的颧骨处,竟然莫名的有些舒服。季飞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就见裴征弯下身子,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高了一下脸后,那只贴在季飞脸上的手,非常轻柔的来回摩挲了几下。 凉凉的,又柔柔的,像是对待一件珍宝的样子。舒服的几乎想让人哼唧出声。 季飞心头一跳,连忙咬住舌头,有些慌乱的垂下眼睛。随后就听裴征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今晚,我去处理了一件小事。” 季飞被他的手指摩挲的有些脸红,偏偏裴征固定着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瞧的正认真,他尴尬的咳了一下,尽量平静的问道,“什么事情。” 裴征轻轻松开了季飞,没有回答。 季飞等了半天没有反应,抬头去看时,就见裴征脸上的戾气全无,口气里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温柔,“送了一个人去医院。”他慢慢的半蹲下来,见季飞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缓缓的说,“他叫季念,据说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34章 季飞的心,一点一点的,彻底沉了下去。 他定定的看着裴征,脸上刚刚被摩挲的地方热度飞快的褪去,变成了火辣辣的疼。裴征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季飞忽然冷笑了一声,有些自嘲地别开了脸。 季念?呵呵,季念,纪念,季天远当时给安念取名字的时候,就为了这一天吧? 这些季飞都不在乎,安念改名改出花来,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只是……他竟然认识了裴征。安念以前不是没和裴征见过面,国庆去温泉酒店的时候,他就打扮的很潮,只是当时裴征没看他,他的心思也都在丰浩身上。 谁知道…… 季飞忽然感到一阵烦闷。裴征对他来说,不止是一个学长和偶像那样简单,上一世裴征是少数几个帮他的人,在季飞眼里,他就像是自己阵营里的老大一样。和丰浩安念的关系,应该是对抗的。所以前几天裴征叮嘱他离着丰浩远一点的时候,季飞心中高兴,也有些理所当然的庆幸。 但他忘了,这一世很多东西已经被改变了。而裴征,毕竟和他不熟。 他既然不再围着丰浩转,那安念也不一定会吊死在丰浩那棵树上。虽然自己极度讨厌安念,但是季飞不得不承认,安念如果下定决心和什么人搞好关系,那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他能进能退,可以卑微到土里,也能骄傲到天上。这个人就像是变色龙一样,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便没有底线可言。丰浩是伪君子,安念,则是真小人。 季飞心里浮浮沉沉,侧过脸定定的看着茶几上的书本半天。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吐一口气,重新扭过头一字一句地对裴征说,“他是季天远的儿子,但不是我弟弟。我讨厌他,极度!”不管裴征对安念怎么样,但是季飞希望,他们能明白自己的立场。 什么弟弟?安念有脸说,他可没脸认。 这番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裴征看着此刻凌厉尽显的男孩,恨不得对那人啖其肉喝其血的样子,先是微微挑了下眉,随后淡定的点了点头。 季飞一番话说完后,又沉默的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往沙发里缩了缩,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裴征没想到季飞的抵触情绪这么强。今晚的事情发展也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而安念说的那几句话,也着实扰乱了他的心绪。 不过想到今晚自己的确放了季飞的鸽子,于情于理都该和季飞认真的道个歉,裴征停了一下,便站起来去拉季飞的挡住眼睛的手。谁知拉了一下没拉动。再使劲,发现季飞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拳头下面的嘴唇死死的咬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裴征看了看眼男孩几乎要咬破的唇瓣,莫名的就想到了刚刚阳台上那个冻的像小狗一样,只知道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大男孩。心里的不由的软了一下,裴征轻轻抬手,食指已经覆了上去。 “别咬了,要破了。” 裴征低沉的嗓音在跟前响起。季飞一怔,随后就感觉唇上一软,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 裴征看着男孩身子一动,想要扭头躲开自己,忍不住唇角微微一弯,加重了食指的力度,执拗的想要隔开男孩的牙齿和已经充血的唇瓣,“他在我的车前摔到了,我以为是你,所以才送他去医院。” “我……”季飞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裴征到底离着自己有多近,只是此刻对方的呼吸深深浅浅的扑到自己脸上,使他原本的阴郁便变成了窘迫。他刚想说“我没有在意这个”,结果一张嘴,那只不安分的手指便微微探进来一些。 他再说话,就要咬上去了。 季飞的左手还挡在眼前,刚刚是因为心情烦闷只想挡住灯光,这会儿却有些尴尬。 裴征见季飞说了一个“我”之后,怕咬到自己的食指,微微张开口半含着的样子。眸中陡然一沉,慢慢的说道,“别咬了,嗯?” 季飞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警告意味,闷闷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裴征的卧室里陡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季飞一惊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裴征的表情,就见后者果断松开手,转身回了卧室。 客厅里又剩了下季飞一个人,原本的尴尬暧昧也荡然无存。 裴征没有关卧室门,于是季飞很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回复声:“嗯……好好休息……可以……十点半去接你……嗯……” 应该是医院打来的,季飞甚至都不想去想,此刻安念应该是何等的得意和幸福。安念的确是幸福的,上一世他喜欢丰浩,最后丰浩豪掷千金为了博安念一笑。这一世他在意裴征,安念不过和裴征刚见面,就如此熟悉的打上了电话。 想到自己先前给裴征发个短信,都要字斟句酌的犹豫半天,季飞苦笑一声,心绪复杂的把书本都装了起来。默默的拿着东西进了温明伦的卧室。 温明伦的卧室收拾的很干净,季飞最初忙零食铺子的时候,在这里留过一套被褥床单。那时候裴征还在家里,而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一想到这一世就要活的潇潇洒洒,远离丰浩和安念他们,就觉得兴奋的不得了。 那段日子他和温明伦为了铺子一些琐碎的事宜,经常讨论计划到半夜。困了他们俩就轮流睡沙发,如果不是今晚上怕看见裴征尴尬,他也打算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的。 只是…… 季飞深吸了一口气,趴在了温明伦的书桌上发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季飞感到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他昨晚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然后坐了一晚上的打怪的恶梦,时不时地梦见被人掐断了脖子绑住了腿。等他难受的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肿了起来。 一旦醒了,便没了睡意。季飞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四点四十五。冬天的四点多还是完全黑天的样子,公寓楼这时候还没开门。季飞回到床上坐着发了会呆,等时间慢慢熬到了五点钟,便整了整衣服,背着包默默的出去了。 宿舍楼的阿姨正在开门,见季飞背着包下了楼,笑着夸了两句,“小伙儿起这么早啊!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大早上的看见这么热情洋溢的笑脸,季飞心情也开阔了点,微微咧嘴冲阿姨笑了笑,“阿姨早!” “哎,你怎么穿这么少?”宿管阿姨一眼就看见了季飞里面的毛衣领,皱着眉一迭声的说,“感冒了怎么办?小伙子图什么好看啊?还是你没带厚衣服?” “我忘带了。”季飞无奈的挠了挠头,被从大门钻进来的冷风一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你穿着我的,等拿回来厚衣服再送传达室来。”阿姨一把拉住季飞,转身从值班室里拿出了一件大羽绒服,絮絮叨叨的念着就往季飞身上套,“穿着穿着!冻感冒了怎么办?!我这衣服还是去年最新款呢!别嫌丑啊,男女都能穿。” “我没事,我抗冻。”季飞连忙拒绝。 “别犟,为你好不知道?”衣服不算丑,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季飞低头一看,羽绒服袖口和衣领处都被细心的缝上了一层布,应该是怕脏了。只是季飞毕竟人高马大的,一只胳膊伸进去,另一只就伸不开了。 阿姨显然比季飞还愁,一边念叨着年轻人要注意保暖,要不老了受罪,一边转身回传达室扒拉别人值班的大号衣服。 一楼大厅的灯光很暗,季飞看着陌生但是满脸关切的阿姨,忽然鼻子一酸,眼前便有些模糊。只是不等他的眼泪掉下来,就觉得身上一沉,随后裴征的沉静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姨,他穿我的衣服就行,你再休息会儿吧。” 季飞身子一僵,见宿管阿姨高兴的连连点头,忍不住抓起刚刚卸在地上的背包,飞快的冲了回去。 公寓大约有六七层的台阶,季飞先前走路都要一步一看,这会儿却径直从上面一跃飞了下去。他拼命的扛着背包往前跑,顾不上身后那位热心阿姨的吆喝声,一连跑出了很远,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地上的雪被人踩实了,季飞刚停下就摔了个狗吃屎。他一边庆幸刚刚自己健步如飞的时候没这么来一下,一边撑着地面爬起来。只是刚刚拍了下身上的雪,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冷哼,“继续。” 季飞被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回去,惊诧的扭过头,就见裴征一只手抹了把汗,另一只手还抱着一件的外套,显然是刚刚追上来。 “很能啊!给你外穿个内裤就能当超人了?”裴征冷哼一声,气息还有些不稳。 季飞还没从他竟然追上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下意识的就顶嘴了一句,“你倒给啊!” 天色很黑,季飞顶完嘴就看见裴征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季飞胸口的憋闷一番发泄之后,稍稍轻了一下。于是气势也没先前的那么足了。 裴征长腿一迈,几乎贴身站到了季飞的面前,就在后者被盯着不自在的扭开头时,他推了推眼睛,在喉咙里哑声应道,“早晚会的。” 早晚会……给内裤……??? 季飞被这奇葩的脑洞雷了一下,随后,他就见裴征微微退开一点,拉开彼此的距离之后,不咸不淡的问道,“你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 “我……”季飞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亏,抽了下鼻涕,撇了撇嘴,“我就是想早点出来而已。” “哦?背书?” “对!” “好,你背。我监督。”裴征把衣服往季飞身上一扔,索性站住不走了。 这时候自习楼还没开门,大道上又黑乎乎的一片,季飞一瞪眼,也知道了裴征是在堵自己。裴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就是不穿衣服,最后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看热闹。 最后俩人上了裴征的车。 季飞坐在副驾驶,哼哧哼哧的拿出书来果然要背。裴征斜扫他一眼,无奈的用手把那本书压了下去。 “小飞,”裴征的嗓音十分清亮,此刻目色沉静看着季飞,淡淡的说,“你有意见可以说出来,但不要闹脾气。” “闹脾气?”季飞微微瞪大了眼,“我怎么闹了?” “你不喜欢季…安念?”裴征对他的反驳充耳不闻,平静的问道。 “对,不喜欢。” “所以我昨天因为他耽误了给你补课,你生气了?” “不是。”季飞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而坚定的回答,“你回来晚了一定有原因,我没有生气。只是我不喜欢安念,所以也不喜欢和他有任何交集。”季飞顿了顿,“任何。” “包括朋友?”裴征转过脸,静静的看着他。 “包括朋友。”季飞轻轻一笑,刚刚极速跑发出的汗轻轻的覆在脸上,被车内的灯光一照,散发着光泽。 “那唐铭呢?他也称呼唐铭表哥,你不照样和唐铭关系很好。”裴征不以为然的挑挑眉。 “你和唐铭不一样,”季飞脱口而出。裴征讶然的看过来,就见季飞犹豫了一下之后,扭开头回答,“我跟你又没那么熟……” 我跟你又没那么熟……季飞话一出口,就觉出了不妥。这番话是实话,但是说出了未免伤人心。 他面对裴征的时候,总有那么点的不真实感,说话做事战战兢兢,费尽心思。远不如和唐铭来的亲切。但是此刻被他说出来,多少还带了点赌气的味道。 季飞一时冲动,当时就后悔了想要把话吞回去。他忍不住看了裴征一眼。见裴征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忽然心里一慌,感到了一点不妙。 果然,裴征沉默了一瞬之后,竟然罕见的轻笑了一声。只是这轻笑莫名的带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随后,季飞就感到脸侧的呼吸一热,裴征已经靠了过来,唇边的热气清楚的喷到了他的侧脸上。 “不熟?那你说怎么要才算熟?” 裴征眼神一沉,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见季飞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就是不敢往这边看,忽然轻笑出声,长臂一伸就把季飞揽了过来。 季飞惊诧的瞪大眼睛刚要推开,就感觉裴征另一只手准确的扶住了自己的脸。随后不等他反应,一个冰凉的吻就落了下来。 只是落在了额头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裴征不过轻轻一碰,就松开了季飞。见后者像是受惊的大狗一般整个人都要贴到车门上,瞪圆了眼睛红着脸看着自己,忍不住唇角一弯,好整以暇的问道,“这下呢,熟了吗?” ☆、第35章 学霸有个好处,就是做什么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偏偏你还无法反驳。 所以当季飞的身子紧紧贴在身后的车门上,一只手摸着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一边一脸震惊的问裴征“你干什么”时,罪魁祸首竟然推了下眼镜,很认真的问他,“要不再来一次?” 再来个鬼啊! 季飞觉得昨晚的惊心动魄爱恨纠葛完完全全就是在为今早上这狗血的一幕做准备,偏偏在这种时候,他一点感觉不到被男神亲了一口的甜蜜,反而完完全全的都是惊吓。 裴征看他看的很认真,清俊的脸庞配着细边半框眼镜,十分的斯文正经。季飞被他不避不斜的看了一会儿,反而莫名的心虚起来,先挪开了眼睛。 裴征随后也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下自己一直扭着的脖子。等季飞缓过神来慢吞吞的坐回来时,才淡淡的说道,“昨天我来接你吃饭。在校门口看到有人摔到了,我以为是你。” 这话多少有些解释的意思。昨天裴征说这句的时候,季飞已经听进去了。但是想到那日在季天远的屋里,看到安念染着油亮的黑头发,以及那身完全不符合他尿性的清爽打扮,季飞就感到有些烦躁。 他知道安念早已经和丰浩在一起了。而丰浩对自己的意思也很明显。安念想要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好说,偏偏这种意图明显的模仿,让季飞感到一阵恶寒。更让他恶寒的,是想到丰浩在对方身上驰骋的时候,或许心里想的还是自己。 季飞皱了皱眉,就听裴征用低凉的声音说,“我当时误以为是你,所以过去看了下。”校门口一段路,估计是片区的人忘了提前撒化雪剂,所以格外难走。如果不是裴征本来就减速了,那一脚刹车下去,怕是要出事的。 只不过他冲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并不是季飞,而是一个和季飞十分相像的人。裴征当时松了口气要离开,对方却喊住了他。说是季飞的弟弟,然后,还说了一段让裴征至今都有些纠结的话。 不过后面的话,裴征没打算说出来。他做事情喜欢查清楚了再下结论,在这之前,他希望干扰越少越好。 季飞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是态度已经和缓了下来,“是我迁怒到你身上了。” “嗯,我觉得也是。”裴征难得的轻笑了一下,这声轻笑和方才的完全不同。季飞抬头看着他,就见裴征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个轻柔的表情。 车内的气氛奇异的就松了下来,没有了刚刚的剑拔弩张,也没了怒火和怨怼。季飞自嘲的笑了一下,有些懊悔的说,“我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大,想想还真是……”大半夜的趴桌子上睡着,大早上不告而别,拒绝对方的帮助。跟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似的。 裴征了然的挑了下眉没说话。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温馨融洽。季飞轻舒了口气,往后靠在了车座上。裴征看他舒服的眯了下眼,终于忍不住伸出右手,揉了揉对方黑亮的头发。 “真硬。” 季飞闭着眼慢慢吐着气,他昨晚睡的要散架了,现在脖子还疼。如今乍一放松下来,只觉得这座椅都快赶上床舒服了。所以裴征一边拨拉他的头发一边低声感慨的时候,他撇撇了嘴不乐意的哼哼。 “硬你别摸。” “没关系,我喜欢硬的。”裴征开始还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到后面便是一轻一重的给他摁起了头。 季飞舒服的几乎都要呼噜出声了,他不等体味那句回复里的异样就睡了过去。只是意识模糊前,他在心里重重的给自己下了一个判断。 他跟裴征,这么看起来还挺熟的,比唐铭都熟。 季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放平的副驾驶座上。他茫然的看了周围一眼,才缓过神来。裴征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是一贯的清冷,有些命令的说道,“起来,还有十分钟上课。” 今天的第一大节课是高数。理论性的东西季飞还能死记硬背,高数在他眼里就完全是天书了。想到先前夏南他们说,高数老师会提前划动考题范围,季飞扑棱一下坐起来,就要往外跑。 裴征没拦他。只是在他看见车前方有几个白嫩嫩剥好的鸡蛋,想要揣两个走的时候,蹙着眉挡了一下,没让他拿。 高数课在离这不远的8号教学楼上,季飞风风火火的冲到教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用带课本。 不光是高数课本,他今天第二大节课的专业课本也没带。 刚开始还想着一定要占据前排有利地形,方便到时候听讲的季飞,见老师还没来,忙扛着书包又溜到了后面。后排的夏南正翘着脚和几个男同学聊天。季飞偷偷溜到夏南旁边的空位上,就见夏南立刻舍弃了几个聊的热乎的兄弟,双眼放光的凑了过来。 “季飞,你昨晚在会长那呢?”季飞扭过头,就见夏南的眼睛贼亮贼亮的有些不正常。而原本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男生,闻言也像一头头野狼一样,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季飞还没等反应,就发现原本分别坐在前排和中间的眼镜郭和小胖,也默不作声的摸了过来。 季飞这会儿睡了回笼觉,脑子格外的好使,见夏南这样就猜出一定有事。他垂下眼皮,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意思?” “会长一早来给你拿书,哎,你不知道?”夏南嘴快,见季飞一愣,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季飞说,“我擦,会长来的时候才还不到六点啊,果真是学霸啊有么有!我要不是上厕所,都碰不上他啧啧啧。他说来给你拿上课的书,完了还说……” “还说什么?” “说要给你标考题。” “……”季飞愣了一下,果断get到了这帮人的目的。他抬头看了夏南,又扭头看了看团团围住自己的众男生们,就见这些高矮胖瘦长相各异的汉子们,正齐刷刷地露出一个可怜巴巴求包养的表情,就差身后长个尾巴来回扫一扫了。 季飞平时没怎么上过课,此时连这些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不过看着众人围着他没有散开的迹象,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大家。 “那如果我这有了,给你们传阅。” “嗷嗷……”众人一哄而散,兴奋的嗷嗷直叫。这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教高数的老师踩着点背着手进门,听见这古怪的欢呼声,还以为是欢迎自己。想到了先前的安排,得意的翘起了小胡子,冲着下面的众人扬了扬下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今天呢,给大家点一下重点。当然,这个‘点’呢,是要有度的。对吧,我也不想被校领导拉去谈话的。所以呢,从今天开始,我每节课会布置二十道题。这里面呢,会有一道是我们期末要靠的内容。” 季飞虽然心里有了底,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二十比一?呵呵哒,比起来思法老师真是善良。想到这里,季飞忙矮下身子开始从自己的包里摸摸索索的往外掏书。 高数课本果然在里面。同时还有一本和课本同样大小的精选题集。季飞抬头瞄了老师一眼,飞快的翻了几章,发现里面果然有红笔圈出的习题。 只是这次裴征圈出的地方,时不时的会备注“原型”或者“原题”。季飞默默看了眼周围时不时投过来希冀目光的各位同学,叹了口气,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开始记习题的位置。前后大约花了二十分钟,季飞先传给了夏南。 夏南眉开眼笑的低着头接过来,在冲季飞嘿嘿笑了第三遍之后,忽然指着季飞的鞋子小声的说,“哎,你脚怎么了?” 鞋子里面有一点点的白色的东西。季飞低头用手指头一挑,等看清是什么时,眉头忍不住一跳。 怪不得裴征不让他拿那几个鸡蛋吃…… 他今天不知道是摔到了还是扭到了,左脚脚腕多少有点不舒服。原本以为活动开了所以不疼了,现在看来,原来是裴征拿着鸡蛋给他滚了半天。 ……天哪…… 季飞愣神,心里酸酸甜甜的说不上什么感觉。下一秒,他就听夏南压低的声音惊奇的响起。 “季飞,好吃吗?” “好吃!……啊????……呸呸呸!” 季飞黑着脸从嘴里往外吐鸡蛋清的时候,裴征刚开车到了医院门口。 这里是清都的校医院,作为还没有正式卸任的会长,他还需要过来处理点事情。只不过这次他脚步一转,径直去了住院部。 住院部里的一个单人病房内,安念正瘪着嘴,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早上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窗外小径的两侧,绿葱葱的万头柏铺着上厚厚的雪,像是无数的极为细小的水钻镶嵌在了棉花里一样,闪耀而不失绵软。 裴征就这样从一片光芒中信步走过,俊挺修长的身材,冷峻而又霸道的气场,使他远远看去,就像是从圣光中走出的神祗,使人无不心甘情愿的想要跪伏叩拜。安念的心中一动,随后,他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轻轻的响了两下。 安念知道面对一个男人时,什么样的姿态是最惹人怜爱的。这和性别无关,而是人性之中的强势因子在起作用。他和母亲安淑云的不同之处在于,安淑云靠的是美貌和身体。而他,一贯懂得满足男人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想到昨天的场景,安念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开口说请进的同时,也做好了新的准备。 ☆、第36章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裴征。只是当裴征双手插在裤子里,面无表情的打量病房的时候,安念还是忍不住的紧张了一下。 裴征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安念的脸上。安念被他清冷的目光看的脸上一热,心里忍不住“扑通扑通”的直跳。 “我最近有点忙。”裴征站在门口处,并没有往里走。不过话语还是比平时柔和了一点。“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先找温明伦。他会尽量帮你。” “不能找你吗?”安念心里有点高兴,忙进一步提要求。裴征的难接触是出了名的,没想到对他一直这么温柔。 裴征停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忙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 安念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见裴征递过来一张纸条,是温明伦的联系方式。他冲着裴征笑笑,随后有些赧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脚腕,“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裴征这次没说话,冲安念微微颔首后便要转身离开。安念对于能有这样的进展十分满意,刚刚有些得意的翘起嘴角,冷不防裴征侧过了脸,对他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原来的发色好看。” 原来的发色好看? 安念等裴征走远后,才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找出镜子。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点了点头——他也喜欢自己原来的发色。染成这样是为了投丰浩所好罢了。 但是裴征并不如丰浩有钱。安念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决定把头发染回去。他非常了解丰浩,不装成季飞的样子,他也有办法拿住他。但是裴征这边要难搞些,不如先暧昧着。说不定对方那天就飞黄腾达了呢。 安念为自己的聪明得意的点了点头,拿过手机记下了温明伦的号码。 而裴征也在出去后,给温明伦打了招呼。 “有个小孩,你帮我照顾下。” 温明伦正对着眼前的大部头发愁,听这话忙把看晕掉的书推一边,兴致勃勃的问,“季飞啊?” “不是,”裴征停了一下,“是另外一个人,叫安念。” “我x!”温明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和季飞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自然知道季飞对安念有多讨厌。虽然他有些不理解内情,但是就冲安念上次叫人去铺子找麻烦,他也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管他!会长你给我别的活吧!”温明伦哼了一声老大不乐意。裴征一怔,随口问道,“你也不喜欢他?” “……你喜欢?”温明伦更惊奇了,“你忘了丰浩给季飞过生日,他搀和的那破事了吗?而且他是季天远和保姆生的私生子,养在季家十几年,真难为小飞没剐了他。”这些事季飞没说过,要不是唐铭透露,温明伦也不会知道。 裴征前阵子为了家里的事情忙的心力交瘁,倒真忘了这件事。此时温明伦一提醒,他才把人和事给联系了起来。这么一想,心中也隐隐的有些恼火了。 “我已经留了你的号码给他。”裴征停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我帮他是有原因的,不过具体做起来,你可以自由发挥。” 温明伦愣了一下,听到“自由发挥”的时候,眉头才舒展开来,“行,那我看着办。” 俩人又聊了点其他的,要挂电话的时候,温明伦才迟疑的问道,“会长,魏家的事情,怎么办?” 魏家如今的情形十分明了。艾维集团在魏刚手里发展壮大至今,隐隐有称霸a市小家电市场的劲头。但是魏家并没有十分杰出的继承人。魏刚当年让妹妹留在家里,也没有想到孙子辈的男孩会只有一个,而且是妹妹的外甥。 隔了一层又一层的血缘,即便魏舒松姓魏,魏刚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更何况魏舒松除了不讨魏刚喜欢外,连名字都让魏刚觉得不满意。 魏舒松的父亲,正是姓舒。这个入赘的男人从来没放下过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大家平日里都喊的是小名,于是儿子女儿便直接变成了舒松,舒雪。 裴征在电话的这头沉吟了一下,魏家这块肉的确够大够肥,所以现在魏刚一有倒下的迹象,各行各业的豺狼虎豹们,便都虎视眈眈的等着,伺机上去咬一口下来。艾维集团的主营业务是小家电,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连锁超市和物业等地,也都有涉及。魏刚是个开拓性的领导者,所以他有很多的项目是并发进行的,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一,已经抢占了市场的先机。 裴征看重的,正是艾维集团最新引进的一项冷冻技术。 如果不出意外,魏家将来大乱之后,剩下的,便是他们这些伺机者的角逐争斗,以及艾维集团遭受的来自各方的蚕食鲸吞。 但是,现在的确有一个意外——季飞。 如果季飞能够上位,虽然艾维集团不能免于危难。但是对裴征来说,却是多了一个有利的条件。裴征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温明伦则在另一头静静的等着。过了许久,裴征终于下了决定,“按照原计划,你带魏彤去见老太太。”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去了一周。这一周季飞干脆搬到了裴征的宿舍里,温明伦又说了一遍,他也没再矫情,睡在了温明伦的屋里。 裴征依然时不时的回来的很晚,但是不管多晚都会给他指点一会课程。托学霸的福,原本鬼画符一样的各种数字和公式,被裴征一指点,顿时清晰可爱了许多。可惜季飞的专业是信息工程,到了专业知识上,裴征只能先自己学了,然后再回头教他。 相比较之下,季飞觉得自己蠢的够可以。 但是当他回到宿舍开始指点另外三只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蠢。 12月9日考思法,季飞考完试出来,嘴巴差点乐的缝不上。裴征给他划的重点全中,季飞几乎都要以为考题是裴征出的了。 “谢谢你啊!会长!”季飞这次毫不吝啬的冲裴征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都笑弯了。此时俩人正在零食铺子里点货。铺子的面积不大,里面摆放的零食一共也就二百种。季飞看着自己忙里偷闲从总部要来的数据,有些犯难的挠了挠头。 “怎么了?”裴征见他查完货半天没动静,以为遇到了什么事情。抬手看了下表,安慰到,“有什么问题你先解决,我们半小时后再出发。” “不用不用。”季飞摆了摆手,拿起外套便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往那边赶吧,这会儿容易堵车,别让温哥等久了。” 今天温明伦要请俩人吃饭。季飞霸占了他这么多天的房间,也觉得不好意思,表示这顿一定要自己请。吃饭地点定在海边,是一处非常有名的日料店。食材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菜式的季节性和口味性都和日本同步。 温明伦提前了两天预约并预先交了定金,这才定到一间包间。 裴征和季飞到的时候,温明伦已经在包间里了。季飞在温明伦对面坐下,裴征则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毛巾,先放到了他的手上。 温明伦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看了裴征一眼,就见后者抬眼淡淡的扫视过来,似乎有点嫌弃他多事。 “温哥,我今天看了总部透露的一部分数据。”季飞对这俩人的眉眼关系丝毫不觉,擦完手若有所思的对温明伦说,“现在我们铺子的铺货太少,才二百多种。但是从总部数据和店里的留言墙评论来看,最近甜品类更受欢迎,我们如果想要做全一点,至少要铺400-600种产品。” 这就是刚刚季飞在纠结的事情,他已经拿下了阳光百果在清都学院的独家代理权,所以在零食铺子忙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清都的商业区并没有其他人能够搀和进来。但是现在不一样,随着铺子的客源增多,有人索性跑到外省找了别家的零食厂商。经营模式、产品定位和阳光百果一模一样。 季飞这个零食铺子的品种比较少,之前多是干果和果脯,肉脯之类的。现在通过这段时间的数据分析来看,他们想要占住一部分市场,必须要解决铺货少的问题。 “400-600?”温明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店里摆不开吧?要不要我回头再找找更大的店面?” “先不用。”季飞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顾虑。他静了一会儿,随后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头,说,“哎,说好吃饭的。这会儿还没点菜呢,饿死我了。” 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温明伦乐颠颠的把菜单递给裴征,让裴征先点。裴征看了季飞一眼之后,也没推辞。 三人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裴征开车把温明伦送到了地方,又开车带着季飞往学校走。季飞心里想着事情,等听见裴征喊声的时候,裴征的眉头已经浅浅的皱了起来。 “你想什么呢?” 季飞心头一跳,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啊。” 裴征看他一眼,索性找到一处地方,暂时停了车,“明伦说的,可以安排阿姨入院探望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季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问这个。温明伦对西南医院很熟悉,他早就有察觉。上次俩人一起去看季老太太,自己找不到地方的时候,就是温明伦带着他找到的。只是季飞没想到,温明伦会认识呼吸科的主任。 “挺好的,我回去和我妈说一下。”季飞一晚上都呆愣愣的目光这会儿有了活气,清亮的看向裴征,“谢谢你们帮忙。” 裴征挑挑眉不置可否。见季飞一副谈话到此结束的样子,重新发动了车子。 季飞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点端倪,裴征想知道他今晚上在想什么。季飞心里苦笑一声,这可叫他怎么说?他心里不是担心的零食铺子,也不是母亲魏彤,更不是那个没见过面的姥姥。 他整晚上都在担心那个坐在对面一直以来,一直帮着他的人。如果没记错,下个星期,温明伦就要出事了。 不过……季飞想了想刚刚温明伦下车的地方,貌似是唐铭的住处。心里又忍不住有一些期待。这一世有唐铭,或许,他能好些? ☆、第37章 季飞以为裴征的这一茬算是糊弄过去了。回到了宿舍后,他便借口复习功课直接钻进了温明伦的卧室。 书桌上放着季飞从家搬来的老笔记本,虽然最近也挣了些钱,但是季飞看着这个老本还能用,也没打算换。 笔记本嗡嗡响了半天终于成功开机,季飞耐心的等了半天,屏幕上的鼠标指针才慢悠悠的挪了下位置。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老本的慢节奏,一点一点的把鼠标挪过去,咔咔两下打开了网页浏览器。 其实季飞也不知道自己能查出来什么。 零食铺子的现状,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便是趁着对手还没开张,把货补齐拉住客户。但是就在他和温明伦说的时候,他才想到了一个问题。 今天是十二月九日,还有一周,学生会的选举结果就要出来了。而上一世中,温明伦就是在大选结果出来之后,受到了双重打击。落选是一重,家中的变故,是第二重。但是季飞当时只是听人说过一嘴,是以不知道温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之后的温明伦生活十分窘迫,所以季飞今天考虑一番,把扩张铺子的想法压了下去。如果这一世,温明伦再次遇到麻烦。那他留着手里的现金,或许还能拉他一把。 季飞沉沉的吐了一口气,电脑上搜索的关键词换了好几个,也没查到有价值的信息。其实比起即将面对的麻烦来,此刻这种明知道有危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才叫人更心慌。季飞在白纸上画了一张时间表,又看了看满屏幕和温明伦字相关的搜索,正准备关机,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裴征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身上只裹了一条浴袍,腰带松松的打了个扣。季飞一抬头,就看见他眉目清冷的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 季飞冷不防裴征过来,右手忙把写出的时间表面朝下扣住,同时左手摁了下清屏键,站起来迎了过去。谁知道老本反应慢。裴征已经走到他身边了,那页满满的搜索内容还挂在那。季飞只见裴征的视线落在了身后的屏幕上,他心头一跳,刚要回头去看屏幕是不是已经清空了,就见裴征嘴角慢慢勾起,竟然把杯子举到了自己的嘴边。 “不烫了。”裴征很少笑,这样唇角轻轻翘起的样子,就说明他心情很好。季飞小心的看了眼他的脸色,见眼前面容清俊的人只是低着头专注的看着自己,视线有些莫名的炽热,忍不住脸上一烫,把对方手里的牛奶杯接了过来。 补习的这几天,裴征都会在睡前给他热一杯牛奶。季飞喝过一次之后受宠若惊,第二天抢着自己去做,结果等他把煮好的牛奶端出来时候,奶已经分了层。本来坐在沙发上给他演算题目的裴征,先是闻到了一股怪怪的酸味,随后就见一旁的季飞,正小脸通红的想要偷偷喝掉。 一直以来除了教他做题很少说话的裴征,黑着脸把他教育了一顿。 牛奶煮的时间过长会对身体有害。季飞听他训了一句脸已经红了。他从小没喝过热牛奶,季家能喝得起,但是没人会煮给他。所以他自己更不知道怎么掌握火候。幸好裴征随后却止住了话头,只是轻叹了一声,“以后还是我来吧。” “慢点喝。”季飞咕咚咕咚的喝着,裴征站的离他很近,忍不住低声提醒。只是季飞心里还惦记着电脑屏幕,巴不得赶紧喝完把人送走,然后好收拾下屋里。 谁知道越快越乱,季飞一个气没换好,“噗”的一声,忽然呛了出来。 杯底的牛奶洒的洒,溅的溅,季飞咳了半天,连鼻子里都呛进去一些,酸痛酸痛的很难受。等他缓过劲来抬头看裴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一口奶,全都喷在了对方的身上。此刻那些奶白色的液体,正顺着裴征裸|露的脖颈蜿蜒着往下流淌,势头较猛的一边,已经过了锁骨隐入了裴征的浴袍之中。 裴征刚刚洗完澡,皮肤还微微泛着一点红。此刻牛奶缓缓留下的场面看起来十分的旖旎,跟要进行牛奶play似的。 季飞迅速的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裴征比他高一些,虽然季飞心里明白此时最好是赶紧向人道歉,并拿东西帮对方擦干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就像被粘在了裴征的喉结上一样。看着后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季飞心里一颤,也跟着滚了两滚。 “这是……求助?”裴征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季飞一愣,抬头看他,就见后者正静静的盯着他,见他抬起头来,嘴角一勾,却是冲季飞身后的电脑屏幕抬了下下巴。 季飞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然后只觉“轰”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屏幕的清屏快捷键是wind,但是刚刚也许是他心慌,也许是老本的键盘不好用了,屏幕不仅没有清屏,反而在搜索页上,露出了大大的两个字母,zw。 而此刻让季飞想要死一死的,是下面的相关搜索条,明晃晃的第一条,赫然标着:求问,zw(自|慰)上瘾了怎么办…… ……!!! 倒霉真是能倒出花来……季飞震惊的长大了嘴巴,干涩的呵呵的两声。他忽然明白了刚刚裴征的好心情是怎么回事了,敢情他以为,自己是在zw??? 季飞红着脖子缓缓扭回头的时候,裴征已经出去了。临出去的时候,还似乎为难的拍了拍季飞的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点我真帮不上你”。 而刚刚男人精壮的胸膛上,缓缓淌下的奶迹,也像是洗脑了一般,在季飞脑子里萦绕了整整一晚。导致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满脸尴尬的去换了条内裤。 温明伦的行动很迅速,不过是隔了一天,便告诉季飞可以约阿姨见面了。 魏彤这天穿了件深蓝色的羊毛外套,里面是规规矩矩的同色系的打底衫。好在皮肤白,跟季天远离婚后又没了心事,所以整个人看着气色很好,这一身十分保守的打扮倒也有几分的沉静优雅。 季飞一手扶着魏彤出了小区,他已经和魏彤说了大约的安排。魏彤心里有些害怕,但是终究抵不过对老母亲的挂念,于是紧张又期待的低头跟着季飞走。刚刚出了小区的大门,她就见季飞停下了脚步,正看着门口的一辆车发愣。 “怎么了小飞?”魏彤诧异,看了看那辆车,又看了看身边的季飞。 季飞扭过头,低低的咳了一声,“我朋友。” 季飞再次见到裴征,多少有些小别扭。昨天他一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是因为周末的宿舍例会,要讨论些快递点的运营。二则是为了躲开裴征。毕竟除了那个让人惊掉下巴的“zw”搜索,更让季飞觉得无法直视的,是那句怎么听都让人误会的“求助。” 求助求助……求助帮撸吗? 季飞一脸血的别开头,裴征已经从车上迈步下来了。冲着魏彤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打开了车后门,把魏彤扶了进去。 季飞脑子里还满是裴征流满奶迹的胸膛和那条湿答答的内裤。见裴征抬眉看了自己一眼,不等对方伸手,自己乖乖的挪到副驾驶上了车。 一上车魏彤便有些好奇的问起季飞。 “季飞,你刚刚怎么不请人上屋里坐坐?外面这么冷让人等着。”季飞从小还没往家里领过同学朋友,魏彤先前不觉得什么。如今搬出来自己住了,便开始关心起儿子了。 季飞心想我哪知道他会来啊,嘴上却不得不打着哈哈,“没事,他抗冻。而且他也是刚来。” 季飞话一说完,裴征就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季飞心虚的咧咧嘴,就见裴征指了指车前放的手机。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显示已经发送成功——“我在你楼下。” 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季飞的手机在口袋里,早上开了静音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见当场被戳破了,只能扭开头装没看见。 魏彤闻言微微抿嘴笑了笑,裴征的长相干净清俊,刚刚从车里出来,给人一种清贵的感觉。魏彤毕竟在魏家呆了二十年,也算见过不少富家子弟,但是只有裴征让她瞬间想起了龙凤之姿这四个字。 唐铭这个侄子也好,但是相对还是轻浮了些。 魏彤默默的在心里做了比较,裴征已经从后视镜看了过来,十分清冷的口气却给人一种安定感,“车上有水和纸巾,伯母需要可以拿。”魏彤连忙笑笑,裴征又体贴的告知了座椅调节开关和按摩按钮的位置,才把车开出去。 裴征一路上话不多,但是一直掌控着话题的导向。魏彤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成熟稳重,又对他对小飞是真关心,不知不觉的聊天中,已经把季飞的老底抖了个干净。称呼也从最初的裴先生换到了亲昵的小征。 季飞在前座拦不住兴致上来的魏彤,只能默默的叹气。 他有心想要和裴征说句话岔开话题,无奈一看见裴征英挺俊俏的侧脸,他的脑子里便是昨天的内裤。 内裤内裤内裤……哎,晚上做什么梦不好,竟然做春|梦。搞的他现在看见对方都有种默默的愧疚感,跟自己偷了人家似的。 偷……季飞脑门上一头黑线,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联想到了“偷汉子”这么黄爆的词语。只能莫名的红着脸转头看着窗外。 车子平稳的开出去好久,魏彤才“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急声说道,“小征,能靠边停一下吗?” 季飞诧异的扭过头问道,“怎么了,妈?” 魏彤等裴征停下车了,才跟季飞解释,“我去给你姥姥买点水果什么的。”她说什么都是探望病人,总不好空着手去。要不是她刚刚正好看见了水果店,差点都忘了这一茬。 季飞忙制止她,“别啊,咱是偷偷进去,回头别人看见了水果怎么办?” 魏彤茫然的看了季飞一眼,随后才反映过来。她这次并不是名正言顺的探望,而是要趁着魏家人松懈的时候,偷偷摸摸进去瞧一眼。魏彤脸上一黯,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黯然的捏着自己的衣角,默默的又坐了回去。 季飞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也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安慰下魏彤,就听裴征平静的开口,“阿姨,小飞已经替你买好了礼物,就在你身边放着。” 季飞一愣,就见魏彤身边果然放着一个手提袋。魏彤恍然大悟的看向季飞,忙把身旁放的那个手提袋拿了过来。手提袋里面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盒,魏彤打开一看,是一串佛珠。 魏彤愣了愣,随后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季飞,“沉香的?小飞,你从哪里买的?” 魏彤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魏母自年轻时就信佛,又酷爱佛珠。魏彤以前也想过送一串给她,无奈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富裕,好的买不起,差的也怕母亲不喜欢。如今这番仓促下,季飞竟然还能准备这么对心的礼物,魏彤自然高兴。 只是让她惊的,是季飞竟然买的沉香木的。市面上沉香木的造假最多,稍微不慎就会被人坑。季飞从小没见过这些东西,哪能分的出好坏。 “小飞,得不少钱吧?妈回家就给你钱啊!”魏彤刚刚轻轻嗅了一下,这串佛珠并没有什么香味。心里基本确定季飞是被人骗了。但是儿子能有这番心意,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怕季飞白吃亏,便想自己把这钱掏了。 季飞被魏彤问的支支吾吾,偏偏裴征还一脸认真的开车模样,丝毫不给他回应。只能硬着头皮打哈哈,“不值多少钱,没事。” 魏彤一听没多少钱,这才放下心的哦了一声。但是心情却好了不少。 温明伦约的地方是西南医院的一处茶馆。茶馆设在一处花园内,装修的古色古香,刚刚进了茶园的门,便有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温明伦已经提前在门口等着了,见季飞在前面,身后带着一个中年妇人,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伯母,这边请。” 西南医院的那位主任姓康,前脚刚到。魏彤一听说人家已经来了,忙加快脚步跟在了温明伦后面。季飞抬脚要跟上去,被裴征拉住了胳膊。 “我们不用过去了。” 康主任脾气怪,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谈事情。更何况这次他们做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温明伦事先已经打好了招呼。季飞被裴征一提醒顿时想起来,哦了一声,跟着裴征拐进了走廊右侧打头的一间小茶室。 小茶室里布置的精巧秀美,四面墙有两面都是落地玻璃。窗外是花圃。虽然是冬天,但是里面的植物却个个绿的滴翠,生机勃勃的样子。 季飞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糖,剥开后放自己嘴里,这才往藤椅里靠了靠,问裴征,“那佛珠你什么时候买的?先谢谢你哈,回头我给你钱。” “不用。”裴征正拿着杂志架上一本财经杂志翻看,闻言哗啦翻了一页。 季飞过意不去,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我哪能白要你东西?” 裴征顿了一下:“没关系,当我赔礼了。” “赔礼?”季飞一愣,舌头还卷着糖,甜滋滋的,“赔什么礼?” “前天晚上没有帮你。”裴征放下手里的书,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十分肯定的对上了季飞惊恐的视线,“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拒绝吗?可是我没内啥啊! 季飞忽然觉得嘴里的糖有点酸的咯牙,满脸通红的从屋子里仓惶逃了出去找厕所。等自己奔到了厕所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躲什么躲? 茶室的洗手间装修的十分典雅,宽大的洗手台上放着一瓶咖啡豆,旁边是一个细高的瓶子,里面插着几根翠竹。季飞趴在咖啡豆上深深吸了两口,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才对着镜子里看起来还挺帅气的男生微微一笑,就要转身回去。 然后就在他刚刚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身后的厕所门里却忽然“哐”的一声,随后传出来一声压抑的怒吼:“不可能!我爸绝对不是强|奸|犯!!” 季飞脚步一停,只觉得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要倾斜。他强呼了几口气,随后无声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厕所门。 温明伦?! ☆、第38章 季飞想过温明伦家中变故的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温父竟然被控告是强|奸|犯。温家的条件不是很好,温明伦平时也没和他说起过家里的事情,所以季飞一直不知道温父从事的什么工作,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厕所门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温明伦似乎正在强力的压抑着怒气。季飞深吸了一口气,忙忍住心中的震骇转身走了出去。 而在厕所里赤红了双眼的温明伦,此刻正死死的攥着手机,咬牙切齿的问电话那边,“……那个受害者是谁??怎么可能和我爸认识?!” 电话那头次啦次啦的响了两声,随后就听对方说出了一个名字。 温明伦的身子瞬间僵硬,目瞪口呆了半天,才颤着声说道,“不……不可能,叔,不可能……” “明伦,你先别冲动,老温只是去协助调查了。不过对方势力大,现在我连你爸的面都见不上。等这边有进展了我再打给你。”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声气,似乎也很头疼。 温明伦的手抖的都要拿不住手机,答应了一声,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叔,你说的人……是…是她吗?” “……是。” 季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让冷风吹了一会儿,才往茶室走去。刚刚的消息太过震撼,他现在心里乱乱的,一边担心温明伦,一边又想着自己到时候能帮上什么忙。临到门口,季飞又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才抬腿走了进去。 裴征正在接电话,季飞从桌上拿起一杯泡好的茶仰头喝下,就见裴征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挂断了朝他走了过来。 “明伦有事先走了。” 季飞一愣,点了点头,“好的。”说完又去拿第二杯,被裴征挡了下来。 “茶凉了,先别喝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魏阿姨那边已经谈好了,我们走吧。” 季飞心里有事,裴征的脸色也不轻松,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正好碰到魏彤和康主任并肩走了过来。康主任长的肥头大耳,一张脸油乎乎的跟葱油饼似的,两个眼睛就像是饼上沾的芝麻。季飞多少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再仔细看,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康主任的安排很简单。一会儿四人去医院,他带着魏彤去病房,季飞和裴征在他的办公室等着。西南医院有三个大门,其中西门因为出过几次事故,被人认定是犯了煞,所以很少有人经过,久而久之便常年关着。钥匙在东门门卫的手里。康主任在出门之前已经打点好了值班的俩人,所以季飞几人跟着他走到西南医院的时候,那个门卫正好给几人开了门。 魏彤套上了一身护士的专用外套。季飞看着她跟着康主任走远,便跟裴征回了办公室。 魏母住的病房是高干病房,屋子很大,又是套间。门口有两个人守着。 魏母刚入院的时候,这里搞的跟黑|社|会似的。门口四个人,外间还有四个人。就为了防着魏彤和其他跟魏母有关系的人。只是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魏母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而其他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来探望的。 安排这一切的魏杉,想了想便把人撤了回去。只留了四个人轮流倒班看护。白天晚上各有俩人。说是看护,这四人都是大老爷们,魏杉给的钱又不多,所以干脆在外间打起了牌。魏母自己在里间,拉屎撒尿都是摁铃喊护士。 康主任带着魏彤来的时候,那俩人打牌正入迷,抬头看了俩人一眼,暧昧的嘿嘿笑了两声。康主任每天都会来例行检查一次,每次带的护士都不重样。虽然院中有多种传闻,但是病人之间却都传康主任有那种爱好,跟着他的小护士都是有料的。 今天来的这个护士虽然上了岁数,却也有点气质。俩人挤眉弄眼的嘿嘿笑了一阵,也没管。 魏彤紧张的走路都有些不自在,见俩人低下头又打起了牌。急忙跟着康主任走到了里间。一进门就看见魏母正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魏母往常这个时候都是睡觉的,今天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直没合眼。此时见进来的是康主任,先慢声细语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就把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魏彤身上。 这次她一眼就认出了女儿,瞪了瞪眼睛,从嗓子里压抑着喊了一声,“小彤!” 里外间有个隔断,却不隔声。康主任忙打了个手势让俩人注意,随后才背着手对外面的俩人说了句什么。魏彤听那俩人答应了一声去门口守着了,这才快走几步扑到了魏母的床前。 魏彤的眼泪已经先流下来了。眼前的视线模糊的都看不清路。想到外面还有两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进来,魏彤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微微压抑住汹涌的眼泪之后,才低声喊了一句,“妈!”。 娘俩见面,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魏母的身子主要是肺不好,上次又是被人气的住了院,这次一检查竟然浑身上下满是病。她总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叹了一口气,这才拉着魏彤的手,细细的问了起来。 这一问就问到了季天远。 魏彤略一迟疑,说出了实话,“我跟他离婚了。” 魏母刚刚起开的话头顿时打住。她听这话先是迟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才刷的一下变白,有些急切的攥住了魏彤的手,“离婚??!怎么能离婚呢?!”。 魏母枯干的手指像是铁爪一样捏的魏彤手生疼。魏彤抽了下抽不出来,忙用另一只手扶着魏母顺气,低声而又快速的说了一下大概。 魏母缓了半天,才松开手,颤着手指责魏彤,“小彤……你,你太任性了!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魏彤离婚后过的十分舒心,她之前不是没动过离婚的想法。但是和魏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都被后者驳斥了回去。此刻事已至此,她在老母亲面前便也说出了本来的心思,“他出轨那么多年,我不该离吗?妈,我觉得离婚后日子挺好的。” “混账!”魏母气的浑身直颤,“男人出轨能有什么?咳……你还是他的大老婆……他在外面再折腾早晚还是得回家来……咳咳……” 魏彤见魏母这会儿气的不轻,还想说什么。就听魏母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上了她的额头,“小彤,你也别怪天远。毕竟,你跟他的时候也不是干净身子啊……!” 魏彤想说的千言万语,被这句话一挡,全部堵回了嘴里。她嗫喏着张了半天的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是干净身子,她不是干净身子……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从她那晚遭遇了耻辱之后,就一直笼罩了她半辈子。她因为这一点,对着季天远忍气吞声,对着安淑云的动作视而不见。 最初的委屈在经历了那么多人的指责那鄙夷后,魏彤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犯一样。理应受到最严重的惩罚。她这些年过的并不如意,所以季飞出事的那天,一跟她提离婚,她才会答应的那么快。 离婚,自己心底一直这么想吧?只可惜没有勇气。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魏母一脸悲痛的看着魏彤,目光里满是失望和不解,魏彤心心念念来看她,不想自己又惹她生气,一时间又委屈又后悔。 她离婚不对吗?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所谓的名节,她哪能走到那一步。这些年她心里并不好过。儿子上小学的那年,她就看见了季天远和安淑云鬼混在一起。可惜她性子懦弱,自己到底缩头了这么多年。 幸亏有儿子,有儿子支持她,疼她,安慰她。 魏彤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看着头发花白,却十分恼怒的母亲,有些无措的站了起来。一旁的康主任见状,忙过来打岔:“时间不早了,老太太,你们再说两句,小魏进来一趟不容易。” 魏彤闻言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盒子轻轻一推,放到了魏母的手里。 魏母皱起的眉头已经成了川字,听康主任说话,微微舒开了一点。她挥了挥手示意魏彤收回去。魏彤想到这是季飞的一片心意,便低声说道,“这是小飞的心意。” 魏母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看魏彤有些倔强的等着自己打开,沉默了一下,便从盒子里拿出了那串佛珠。 只是佛珠一入手,她就忍不住轻轻的“啊”了一声。 “倒架沉香?”魏母这次的眼神倏然变的灼热起来,看向魏彤的脸色也不像是刚刚那样了。魏彤听到是倒架沉香的时候愣了一下,就听魏母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小飞是你儿子是吧?他……哎,真难为我外甥有心了!” 倒架沉香的形成条件十分苛刻,更甚于土沉和水沉。色泽为淡黑带着土黄色或者金黄色。但是由于这种材质十分特殊,所以倒架沉香做成的佛珠,虽然颗粒很小,却十分珍贵。 魏彤当初看见佛珠的时候并没有在意,轻轻嗅了嗅见没有香味,便认定了季飞买了假货。她却忘了倒架沉香有的很“奸”,有的人一点香味都闻不到,有的人却能闻到或淡雅或妖娆的香气。 所以有人把能否嗅到香气归于缘分,能和倒架沉香有缘的主人,经常会在不同时候,闻到几种不同的香气。 魏母这辈子就爱研究佛珠。倒架沉香的佛珠却是一种有价无市的宝贝。她的一位老友曾花几十万买过一串手串,却还是普通的倒架。魏母如获至宝的把东西连忙挂到手上,脸上也奇异的泛起了红光。 魏彤一愣,就听魏母轻咳一声,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你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了。你们当儿女的,过的舒坦就行。” 这句话,是魏彤从第一次跟魏母说想离婚时,就期望听到的。哪怕是魏彤刚进门的时候魏母这么说,魏彤都要感动地流两缸泪。只是此刻,魏彤细细辨认着那串被魏母当即戴在手上的佛珠,心里忍不住跳了一下。 康主任也在听到倒架沉香的时候微微停了下脚步。但是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提醒魏彤该跟他离开了。魏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刚要转身,就听魏母有些急切的喊住了她。 “小彤,”魏母的声音里奇异的带着点激动和兴奋,一反先前的萎靡,甚至都没有咳嗽。“好好带着小飞,等我出院了,让你爸去接你们娘俩!对了,你爸现在住在林悦山庄。” 魏彤背对着魏母,半响,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 季飞看魏彤出来的时候,忙迎了上去。他对魏家人没好感,如今这一面只为了了魏彤的心事。 季老太太的葬礼季飞没去,如今能为了魏母,请人打点的折腾这一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季飞帮魏彤脱下那身白色大褂,给她披上外套,这才发现魏彤的脸色并不好。 身后的裴征正和康主任说话,康主任似乎下午有会诊,也不等季飞再谢过一遍便把人都送了出去。等上了裴征的车,季飞抬头就问,“妈,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魏彤怔怔的回过神,摇了摇头。 “姥姥身体还好吧?” “很好。”魏彤轻声回答,脸色慢慢松了下来。季飞哦了一声,还想问什么,就见魏彤摁住了他的手,强笑着摇了摇头,“小飞,你朋友今天挺辛苦的。” 魏彤叹了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了裴征一眼。裴征正在开车,闻言抬眸,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笑来。魏彤心中宽慰了一下,又回头拍了拍儿子,“今晚让你朋友去咱家吃吧,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季飞看了裴征一眼,想到今天一番折腾,三人连午饭都没吃。便征询裴征的意见。 裴征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还罕见的说了一句客套话,“要麻烦阿姨了。” 魏彤微微一笑,哎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没有食材,要去趟超市。季飞闻言看了看时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妈,现在天黑的早。他晚上开车不安全,要不然我们找个馆子吃也行。” 前几天下过雪,他也不知道晚上裴征是回学校还是回住处。万一有哪段路不好走,那真的挺危险的。 “别,外面的菜不养人,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魏彤想了想,和儿子商量,“要不然,晚上小征就别走了,先在咱家住下。” 住下?杨庆生帮忙找的房子是套二的,客厅的沙发又很小。没有客房啊!季飞愣了一下,忙拉住魏彤的胳膊,问道:“那,那他住哪啊?” 魏彤诧异的回头看他,“跟你睡不行?你床挺大的。” 季飞当然不能说不行,魏彤见他不说话,便以为是默许了,便有些歉然的看向了裴征,“小征,你今晚得和小飞挤一挤,介意吗?” 季飞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窜出了昨天那条湿答答的小内裤,以及他梦里自导自演的各种黄爆小情节。他他有些尴尬又有些哀求的看向后视镜,用嘴型示意裴征拒绝。 谁知道开车的男人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随后那双隐在眼镜后面的凤眸一闪,却是露出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轻柔笑意。 “不,乐意之至。” ☆、第39章 在魏彤的指引下,裴征先把车开到了小区附近的一个超市门口。超市很大,价格也很平民,所以人气超乎想像的高。加上三人去的时候正好是下班点,连入口处取用手推车的地方都人挤人。 魏彤显然没料到今天人这么多,她平时去都是去菜市场买东西,便宜又新鲜。偶尔来超市也都是人少的时候,现在见这样,便有些发怵。但是看看时间,再去菜市场太折腾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人流往里走。 季飞已经推了一辆车过来,三个人进了超市便直奔向了蔬菜水果区。魏彤在车上已经想好了晚上的菜谱,买起来也快。季飞推着车子挤不进去,便在离着过磅处不远的地方等着。裴征则陪着魏彤,魏彤看好哪样轻轻一指,裴征长臂一伸,精准的就给抓了过来。 季飞离得不算远,半趴在手推车上,看着远远看去像是母子俩一样和谐的魏彤裴征,心里忍不住一叹。 裴征将来肯定是个好女婿,自己母亲这么内向的人,都能被他哄的这么高兴。怕是以后的丈母娘更不在话下吧?其实裴征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好同事,好……朋友。季飞歪着头,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这十来天里,裴征的种种。 这几天裴征应该很忙,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常常都是晚上九点半十点了。最初季飞觉得他回来应该就是为了给自己补习功课,提出自己回去自学,被裴征冷冷的看了一晚上差点成了冰棍后,便放弃了。 好在季飞学起来不算慢。裴征根据考试安排给他定了每天的复习内容,一般情况下,只要裴征一点拨,季飞一个小时之内都能搞定。 这么看也蛮聪明的。 季飞有些自得的笑笑,又想起了裴征每天晚上给他热的牛奶,早上临走前给他留的早饭……那些两人相处的细节不经意的就这样浮现出来,这个冰山似的男人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那些温柔瞬间,此时像是一只猫爪一样,有一些没一下的挠着季飞的心。 挠的他满心欢喜,又有些惴惴不安。 魏彤要买的菜差不多了,裴征把各种打好价的蔬菜放到手推车里,回头看了季飞一眼。超市的灯光很亮,照的男人冷峻的侧脸更加生动。季飞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惊叹了一声,扭回头就对上了几个盯着裴征移不开视线的人。 裴征似乎没有觉察,季飞心里莫名的有点不乐意,转过身来示意裴征跟上前面走向肉食区的魏彤,自己则推车落后了一步。身子站的笔直的,想要挡住了那几人的视线。 魏彤叫人割了好大一块肉,又去买了一点虾,最后都快把购物车装满了,才满意结账回家。 季飞和裴征一人两个购物袋把东西拎进厨房后,就被魏彤赶了出来。魏彤对裴征的印象很好,觉得儿子难得能交到这么一位知心的好朋友,得好好招待。做饭也使出了全身的本事,爆炒清蒸慢炖的,六个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裴征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接着魏彤的话头往下说,虽然简单几句,但也维持了桌面上的热闹。季飞在一旁端着饭碗,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裴征那边瞄,想要记住对方的爱好。谁知道裴征每个菜吃的都一样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三人吃完饭,季飞去刷碗,等他收拾完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裴征一人。 “我妈呢?”季飞看了一眼客厅,又看了看餐厅,问裴征。 裴征正对着手机发邮件,稍稍侧了下脸回答,“阿姨先去睡了。” 季飞一愣,看了看才八点半,顿时明白了魏彤的心思。她是怕自己在外面,裴征会觉得拘束,所以早早就回了卧室。裴征也想到了这一点,见手里的邮件显示发送成功,抬头对季飞说,“你过去和阿姨说说话吧。” 魏彤从医院出来后,表情便有些怪异。季飞心里也一直没放心,看着裴征有些歉意,“把你自己扔这里不好吧?”裴征白天开车接来送去的累的不行,晚上初次来做客,他还把人独自扔在了客厅里。便是再好的关系,都有些不地道。 裴征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季飞犹豫了一下,最终从兜里掏出了自己卧室的钥匙,递了过去,“我屋里有个台式,你可以过去上会网。”刚刚裴征的样子像是在忙工作,季飞把钥匙递过去,见裴征点了点头往卧室走去,忙松了口气去找魏彤。 魏彤果然没睡,卧室的大灯关了,床头的壁灯还开着。季飞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魏彤静静的坐在床上,被幽黄的灯光包裹着,本来很温馨的色调却带着一股凉意。 季飞轻轻走过去,小心的喊了一声,“妈?” 魏彤刚刚就察觉到季飞进来了,她靠在身后床头的软包上,微微侧了脸,一只手伸手摸了摸季飞,才温柔的问道,“小征呢?别让人一个人呆着,不好。” 季飞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他去我屋里上网去了。妈,今天你跟姥姥说了什么?我看你情绪不太对劲。”这一世他好不容易把母亲从那个火坑里拉出来,自然不希望魏彤再受到其他的伤害。季飞忍了一下午,看晚上魏彤的心情好多了,这才斟酌着开口。 魏彤不是一个能担事的人,如果真有事,他必须先替她扛起来再说。 魏彤的手停了一下,随后缓缓落在了季飞的肩膀上。儿子眼里的忧虑和着急清晰可辨,但是想到那不堪的往事,魏彤终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轻声说,“我有点担心你。” 季飞不解的问,“担心我什么?” “妈担心你,会被他们欺负。”魏彤想到了另一件事,让季飞扶着自己坐直了身子,拉住了季飞的手,“小飞,那些……魏家的人可不好相处……” “魏家人?”季飞有些愣,“我也不认识他们啊?” 魏彤诧异,斟酌地开口,“你今天,送你姥姥东西,不是为了认回魏家吗?”她细细的看着季飞的脸色,见后者满脸疑问真不像有事的样子,默了一下,话音便有些惊讶了,“你没这想法?” 季飞简直哭笑不得,周围的人怎么都以为自己想要争夺魏家的东西?他想都没想的坚定的摇头,“没有。这么多年和他们没来往,咱不也过的挺好的。” 魏彤还有些狐疑,季飞停顿了一会儿,上前轻轻拥了一下魏彤,“妈,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好给你养老。” 做母亲的都喜欢听这一句,魏彤听完也欣慰的露出了笑,轻轻的拍了下季飞:“别怪妈多想,你送的那佛珠太贵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心思呢。” 送礼有讲究,礼物的价值应和双方的关系以及送礼者的目的对等。季飞作为外甥,送个佛珠无可厚非,却不宜太过珍贵。毕竟季飞从小没见过魏母,魏母说是他的姥姥,却也从没心疼过这个外甥。 如果季飞混的好了,送个檀木的也还说得过去。如今他们娘俩的境况外人一看便知,顶多算是个中等水平,这一出手就是收藏级别的东西,又是偷偷摸摸的送进去,其中的用意便耐人寻味了。 所以魏母在魏彤临出门的时候,说明了魏家会去认回季飞,算是给了个信。魏彤也误会了儿子的意思,便也含糊的应下了。 季飞听魏彤说完,心中也明白了十之七八。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念想,如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魏彤心里又有些不得劲了。 “小飞,那佛珠,花多少钱买的?”魏彤这次见老母亲,心里却是存了嫌隙,对于儿子的这个礼物也多少有些心疼。 季飞哪里知道这些,魏彤说的贵在他眼里也就是大几千。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串珠子一眼。心里一边觉得自己欠了裴征的大人情,想着得还回去,一边跟魏彤打哈哈,“啊,就是机缘巧合,没多少没多少。” 季飞见魏彤一改往常的刻板,竟然也肉疼起东西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妈,就当给你撑面子了。”魏家人处处防着魏彤,还不是怕她看上魏家的钱。魏彤这次去看魏母,也是本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思去的,她想了想老母亲见到佛珠时双眼放光的样子,心里一轻,还真是……撑了大面子了,都快撑破了。 魏彤下午主要惦记的就是这事,现在听季飞说开了,便放下了心。笑着往外撵季飞,“你快去陪陪你朋友吧。你那屋子成天锁着,我也没给你打扫……真是,还怕妈看你什么东西吗!” “当然不是……”季飞本来坐在魏彤对面,笑嘻嘻的反驳。他屋子里除了床就有个电脑桌和一个旋转书架,书架上的书一共没几本,都是他前阵子买的管理和营销的书。如果说真有不能看的东西,那也是在电脑里,魏彤进去也不会…… 电脑……电脑…… 忽然,季飞脸上的表情一僵。魏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季飞火烧屁|股一样“啊”了一声奔了出去。 季飞心急火燎的飞奔到了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却又站住了。那个台式机里没什么太大不了的东西,只是在d盘的文件夹里,放着裴征的照片。 有几张是裴征代表清都参加比赛,校方贴出的团队合照。还有两张是他从网上翻了十几页,才找到的罕见的特写照。现在让他心虚的,是最后一张。 那是他拍的。 十月一去温泉酒店的时候,第一天裴征把他拉到了当归池。季飞心里紧张的要死,全程都没敢抬头看裴征的脸。最后大家泡完要去吃饭的时候,季飞才敢偷偷瞧了一眼那个英挺的男人。 当时太阳斜斜的挂在了西边,十月的夕阳都金灿灿的,裴征套着浴袍,正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毛巾擦头发。季飞刚刚从池子里爬出来拿到手机,一回头就被定在了原地。 等人都走远了,季飞才慢慢回过神来,缓缓的拿出了刚刚偷拍的手机。照片是逆光拍摄的,身后大片的金黄色背景下,一个身子挺拔的男人正微微甩动头发,浴袍被系的严丝合缝。面容看不清楚,构图也不合理,甚至因为手抖,画面多少有些糊。 但是即便这样,季飞也如获至宝的把照片拷出来,小心的存到了电脑上。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和裴征的距离,最短也就那样了。 谁知道后来造化弄人,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魏彤离了婚,自己开了铺子,裴征和女朋友分手,而自己,竟然也和他成了朋友。 季飞心里激动、不安、忐忑、狂喜,但是却依然不敢太靠近,不敢太随意。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和裴征的距离,生怕太近了惹人烦,也怕太远了被忘记。 直到那天早上突如其来的一记轻吻。季飞冷静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对方的一个玩笑,是裴征不满自己的言辞做出的惩罚。甚至季飞都在那之后,一脸淡定的上完了一整天的课。 然而之后他回到家,再次翻开那张照片时候,额头上的那蜻蜓点水的一碰却像是一只蝴蝶一样,扑棱棱飞到了他开满花的心里。照片被重命名了,季飞当晚想了半天,郑重的敲进去八个字。 “时光荏苒,爱不停息” ☆、第40章 季飞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裴征正背对着门坐在电脑椅上。季飞飞快的瞥了一眼电脑,看见屏幕是黑着的,只有一旁的旋转书架微微变了位置,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不着声色的把脸上刚刚吓出的薄汗擦了下去。 原本背对门的裴征闻声侧转了身子,见是季飞,清亮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随后指了指洗手间的门,“我可以洗澡吗?” 季飞笑着点头,“你去吧,我给你拿衣服。”裴征在宿舍的时候天天洗澡,今天这番来回奔波,怕是也出了不少汗。季飞好心情的勾着唇角去找睡衣,又把上次魏彤给他买的新浴巾翻出来,一起递给了裴征。 裴征接过睡衣一愣,盯了一会儿才抬头问季飞,“你让我穿这个?” 季飞看了眼奶牛款的睡衣,自己也乐了,“这个是我姑姑送的,我看着大还没穿。” “你姑姑?”裴征的视线落回到了季飞脸上,又翻开看了下睡衣的尺码,忽然问,“唐铭的母亲?” “是啊,”季飞转身开始找自己的睡衣,“她现在就住对门,心血来潮就瞎买,什么都往我家送……”季飞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再回头一看,裴征已经进去了。 洗手间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季飞愣着听一会儿,然后默默的把自己的睡衣和一条小毛巾放一起,坐在床边上开始发愣。 怎么办……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俩晚上要睡一张床…… 一张床啊……虽然床很大,被子正好有两条,如果他睡觉老实的话,俩人完全不会出现什么尴尬的状况,但是…… 季飞摸了摸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脸,叹了口气,转身开始铺床。 裴征洗的很快,季飞卧室里面的洗手间很小,台盆、马桶和淋浴头紧紧挤在一块,水从淋浴头里一出来,顿时飞溅的四处都是,裴征草草冲了一下,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就见季飞正满脸通红的等在门口那。 “你……”裴征挑了下眉头,见季飞夹着腿一脸便秘状,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要上厕所?” 季飞点了点头,他铺完床就感到了一股汹涌的尿意,想来想去是晚上喝饮料喝多了。魏彤逛超市的时候看见饮料买一送一,就让他俩提了两大桶回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又一个劲的让他劝着裴征吃吃吃,喝喝喝…… 房东不知道怎么想的,洗手间都在卧室里面。主卧一个次卧一个。现在这么晚了,季飞又不能回头去敲魏彤的门借厕所,想了想决定憋着。 裴征很体贴的让开了道,季飞觉得自己都快要炸了,这时候也顾不上形象,小跑着就冲进了厕所。厕所的推拉门门槛很低,季飞明明觉得自己抬脚迈过去了,却不料因为夹着腿,步子没迈开,于是“咣”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地面很滑,季飞的右手下意识地撑地面没撑住,刺溜一声滑了出去。裴征刚走出去两步,听动静吓了一跳,等把季飞扶起来的时候,后者已经沾了一脸的水。 “你没事吧?”裴征哭笑不得,季飞的上衣湿了一半,脸上还有些水渍。裴征刚要伸手去擦,想了想,回身把季飞的小毛巾拿过来,帮他摁了两下。 季飞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尿都给吓回去了,他摸了摸自己砰砰砰的小心脏,连忙摇头,“没事。” “没事?”裴征看他一脸的茫然加心塞的表情,捏着他撑地的右手看了看,“你手腕扭了。” 季飞回过头,视线在自己的手腕上停了一下,半响点了点头。 “还尿吗?”裴征问。 季飞想了一会,别开脸摇了摇头,“不尿了。”尿被吓没了,更悲催的是,脸都被丢没了……在自己家里摔了个狗吃屎,然后还在对方的洗澡水里滚了一下。现在裴征离得他很近,季飞脸上火辣辣的,就是不敢抬头看对方。 裴征没说话,季飞停了一会,又小声的说,“好像……又…又来了……” 手腕扭的不严重,季飞自己解决完了三急后又冲了个澡。等他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裴征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那副细边的半框眼睛放在书桌上,季飞踮着脚轻轻的走到床边去关灯,看了裴征一眼,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裴征长的很帅气,前额饱满漂亮,鼻端坚挺,没有了眼镜的阻挡,这张俊朗的面容便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垂着。季飞忽然明白,裴征长年戴着眼镜,大约也是一种掩饰。 眼镜给人斯文甚至有些呆板的印象,裴征的眼神十分锐利,通过眼镜折射出来,便多了层距离感。否则裴征这样的长相和身材,早不知道被人追了几条街了。 季飞自己也有些惧怕戴着眼镜的裴征。桌上的小闹钟咔嗒一声走到了十一点,季飞猛然回神,伸手关上灯,又绕回床的另一侧爬了上前。 这一晚睡的很香,季飞原以为自己会忐忑的睡不着觉,又觉得自己大约会害羞会兴奋,谁知道一沾床,他就像昏死过去一样,一直到了天亮才醒过来。 起床的时候裴征已经穿戴好了,季飞迷迷糊糊的揉了下眼,又伸着脖子看了眼闹钟。 “你今天上午没课,不用着急。”裴征走过来把闹钟的一面朝向季飞,见季飞哦了一声又钻回去,拍了拍他的被子,“你右手,拿出来我看看。” “哦,给你。”季飞翻个身,把右手举到了裴征面前,说话还带着点鼻音。裴征低头看他一眼,有些好笑,“没睡醒?” “嗯。”季飞拱了拱被子,舒服的在枕头上眯了眯眼。 “那你再睡会儿吧,”裴征手上拿着一瓶红花油,倒了一点在手心里,然后拉过季飞的手腕揉了起来。 季飞的手被他捏着,感觉俩人就像是牵着手一样。裴征揉了一会儿,抬头问他,“好点了吗?” “嗯,本来就不厉害。”季飞的下巴靠着被子,忽然冒出来一句,“比上次的脚腕好多了。真难为了那些鸡蛋。” 裴征手下一停,抬眼看了过来。季飞被他沉沉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刚要扭开脸。裴征先他一步收回了视线,继续一轻一重的帮他揉着手腕。半响又问,“你那天没睡着?” “睡着了,”季飞小声回答,“我上课的时候,看见鞋里的鸡蛋了。” 裴征嗯了一声,随后就听季飞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还不小心,给吃了……” 季飞没想到,自己这么点的糗事,竟然能让裴征高兴的嘴角翘了一早上。裴征上午还要回公司,给他揉好了手腕便带着一身红花油的味道去上班了。季飞随后也起床穿好了衣服,魏彤刚刚做好早饭,他匆匆扒了两口,便打车去了学校。 他想了想,还是应该找温明伦问清楚。 零食铺子挣的钱还都在他这押着,如果温明伦真遇到了大麻烦,他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态度和现在自己能提供的帮助。 季飞拿着手机在车上就开始给温明伦打电话,打了两个没人接,季飞又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也没有人回。 快下车的时候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季飞一边给出租车师傅掏钱,一边飞快的划开屏幕看短信。 短信是裴征发来的,内容是“已到公司,好好吃饭。” 季飞下车回复了一个好,想了想删除掉,索性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裴征低沉的声音格外清晰,“嗯?” 季飞一只手拿着手机贴耳朵上,另一只手搓了搓脸,在原地蹦了两下,“是我,你到公司了?” “是啊,刚刚给你发短信了,”裴征停了一下,忽然问,“吃饭了吗?” 季飞嘿嘿笑了两声,“吃了。你呢?” “我来的路上吃过了。”裴征说完,随后就听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内容辨别不出来,但是语调挺商业化的,季飞等那头的声音没了,才冲着手机说,“你在忙吗?我没别的事,先挂了。” “好的。”裴征停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季飞对着手机出了回神,他以前都是发短信。短信过去,对方有空就回复了,没空或者不想理,自己也能有个数。总比打电话被当面拒绝的好。今天这通电话有点冲动,效果却出乎预料的温馨。季飞轻笑一声,把手机塞进衣服里,小跑着去了温明伦的宿舍。 温明伦果然在宿舍里,季飞进去的时候,他正躺在沙发上,手机在一边嗡嗡的震动着,季飞一愣,把手里的早点放到小厨房,朝着温明伦走了过去。 “温哥,出什么事了?”季飞看了手机一眼,上面是“唐铭”来电。温明伦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季飞心里一抖,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冷不防温明伦猛的一甩,把他吓了一跳。 温明伦的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皮还有些红肿。季飞被刚刚被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就见温明伦如困兽般弓着腰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中慢慢的悲痛、气愤、还有些伤心。 季飞大约猜到了他为什么这样,缓了口气半蹲下,平视着温明伦的眼睛,“温哥,你怎么了?我是季飞啊!” 温明伦还是怔怔的盯着他,季飞平静的回视回去,见温明伦的脸色缓了缓,便把手搭在了温明伦曲起的膝盖上,“温哥?” “没什么,”温明伦盯了季飞半天,随后有些烦躁的扭开头,“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走吧!” “……我们……”季飞微微皱了下眉头,依旧和缓了口气对温明伦说。谁知道话说一般被对方粗鲁的打断了。 温明伦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忽的一下就扑到了季飞跟前,季飞下意识的往侧边一闪,温明伦扑了个空。他踉跄了几下之后,几乎怒吼着指着门,冲季飞大喊,“你走!你走!” 季飞一愣,他一大早的不放心对方过来看看,说什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温明伦平时拿他跟亲弟弟似的疼,别人戳他一下,温明伦都要上火半天。怎么会这样? 更何况温家的事情,不是温父被传是强|奸犯吗?迁怒也迁怒不到他身上啊!季飞心里刺刺的冒着火,大脑却出奇的冷静。温明伦的这般反应绝对不对劲,是只对他不对劲,还是对谁都这样? 让他走?为什么让他走? 季飞死死的攥住了拳头,见温明伦躲闪的目光中,多少有些愧疚,压下心头的火气,往前逼了一步,“温哥,”季飞眯缝了眼睛,忽然问道,“你们家出的事情,和我有关?” 温明伦打从刚刚季飞进来的时候,心里便是五味杂陈的难受,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季飞,便只能粗鲁的撵走他。他甚至清楚的看到了季飞脸上的受伤和怒火。但是他没料到,季飞这么能忍,不仅能忍,还能猜。 温明伦抽了口气,想要退回去。被季飞一把抓住了肩膀。 “温哥,”季飞沉默了半天,抓着温明伦的手死死的用着力,关节处已经泛白,“我就问你最后一次,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底凉凉的,浮浮沉沉的有些难受。 温明伦看了他一眼,俩人站在原地对峙了半天,温明伦才叹了口气,慢慢抱着头蹲了下去。 “小飞,”温明伦哑着嗓子说,“你别恨我。”季飞一愣,就听温明伦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轻声说,“我爸,被人控告,在二十年前强|奸了一个女人。” 季飞心里一抖,随后,就听温明伦吸了口气,轻声说,“控告人,是,你,妈。” …… 季飞听温明伦说完的时候,脑子空了一下。 温父……被控告……强|奸了自己母亲???季飞艰难的消化了半天,几乎都要把这几个字拆碎了,才明白过来。 他的第一感觉,是荒唐。 温家不在a市,魏彤一辈子也老实巴交没走远过,这俩人怎么可能碰上?更何况魏彤二十年前,正为了季天远被赶出魏家,又怎么可能经历这种事情?温父被控告是这几天的事,可是魏彤这两天明明没出门啊? 季飞的脸色红红白白,脑子里一团糟。 温明伦把话说出来之后,反而慢慢沉静了下来,只等着季飞的反应。他觉得季飞会狂躁,会骂他胡说,会跟他急眼拼命。如今等了半天,季飞都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他反而担心的抬起了头。 “季飞,我觉得,我爸是冤枉的。”温明伦见季飞脸色苍白的站着,也缓缓站起身,低声说,“但是,但是万一是真得……你……我……”温明伦说不出口,万一是真的,他们好的跟兄弟俩似的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今天季飞安慰了他,那将来季飞知道事情的时候,又会怎么反应? 季飞的眼睛动了动,温明伦以为他要说话,紧张的咽了口水等着。等着半天,才发现季飞不过是垂下了眼睛而已。 俩人默默的对着站了半天,温明伦一晚没睡,他先是联系了父亲的好友,拖人帮忙找个好点的律师,随后又开始联系二十年前温父的那些朋友和同事。 温父这么多年一直联系着的人不多,温明伦又不能上来直接说温父的事情,只能拐着弯的跟人套近乎,然后说自己想拜访一下,和几个人约好时间后,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他觉得父亲是被冤枉的,但是他手里并没有证据,据说对方这次来势汹汹,不仅有人证物证,而且往这上面砸了不少钱。 魏彤是季飞的母亲,温明伦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为对方安排去医院的事情。他有些愤怒有些担心,同时还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得。也或许,他心里已经当这件事是真得了。 “温哥,”这一会儿,季飞似乎已经理清了思路,温明伦听他说话,抬头看来,就见季飞的脸上,竟然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这件事情,先弄清真假再说。”季飞的双手都抄在了口袋里,转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如果事情是真的,那这场官司,她说要怎么样,我都会全力帮她。如果事情是假的……”季飞侧过脸,沉静如山的注视着温明伦,“对方一口气扯下你我两家,咱俩总不能当孬种。” 季飞的话,让温明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微怔了一下,轻声问道,“什么意思?”季飞没回答他,只是挑了挑眉。温明伦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是说,有人下套?” 有人下套?套谁?自己父亲,还是季飞的母亲? 但是如果是有人设计陷害,事情虽然复杂多了,但他反而不怕了。 他从昨天开始,关注点便在受害者是季飞的母亲身上。魏彤是受害者,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一方面又在心理上觉得对不起对方。所以潜意识里,他想避开季飞。 温明伦顿了顿,见季飞看着自己,伸手抹了一把脸,“我…我没想到这里…唉,我够没用的。” “是挺没用的。”季飞轻笑一声,上来锤了温明伦一拳。 温明伦扒了下自己的头发,心里还没转过弯来,就被季飞踢到了洗手间去洗澡了。看着温明伦进了浴室,季飞的脸才慢慢沉了下来。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魏彤已经被季天远起的住院了吧,那季老太太当时给她扣的屎盆子,不是杨庆生?而是温父?? 那当时温明伦家里的变故,也是温父被翻出了强j案,所以本来条件不好的温家雪上加霜,更加难过了? 这么一对,倒是对上了。只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季飞在屋里走了一圈,坐到了沙发上。浴室传来温明伦洗澡的声音,季飞听了一会儿,轻轻的揉了揉额头。 他其实也挺难以接受这件事的。 上一世的事情,他本来觉得很简单。安淑云和季天远勾搭连环,谋夺了魏彤的财产,把自己赶出了家门。然后安念勾搭走了丰浩,自己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虽然狗血,但是不过如此。他这一世只要带着魏彤远离季家,自己能够有一技之长挣点钱,那娘俩万全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上好日子。只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和自己当时一位的并不一样。 不知道是自己的重生导致了蝴蝶效应,还是这些事情本来就不简单。 季飞吐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温明伦才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我昨天接到杜叔叔的一个电话,”温明伦看了季飞一眼,趿拉着拖鞋走过来,靠到了沙发上,“他是我爸的一个朋友,说我爸被带走,协助调查了。” 季飞点了点头,示意温明伦继续。温明伦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看着他,“后来我就先回来了,开始打听人,找人帮忙。但是没想到,告我爸的人是……阿姨。” 季飞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妈。” 温明伦尴尬的点了点头,“杜叔说,阿姨二十年前有报警,卷宗还在。而这次阿姨态度很强硬,已经找到了人证物证,甚至……”温明伦停了一下,看着季飞,“甚至找了日报社的记者。” “记者?”季飞眉头一跳。 魏彤那边,不管二十年前有没有过报警,但是他基本确定这事情不是她做的,更何况二十多年过去了,哪里来的人证物证?而强|奸案找记者曝光跟踪,怕自己的事别人不知道? 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出了不对劲。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温明伦拿起来的时候,已经停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对季飞说,“是我昨天托的人给信了。” “那个记者吗?” “不是,是他上司,”温明伦的表情松了松,缓缓吐出口气,“我约他中午出来吃饭,报道的事情,他暂时会压着。” …… 俩人对着也了解不到什么,温明伦中午要去饭局,季飞想了想,返身回了家。 他首先要确定,魏彤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当年她被侵犯过,那如今拿这件事情出来炒的人,必定是当时的知情者之一。 这样的事情,知情者只可能是家人。二十年前,如果是魏彤结婚之前,那这人可能是季天远,也可能是魏家的人。季飞回去的路上脑子飞快的转着,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唐铭和魏彤的问话。 “魏刚想要找回你,继承他的家业……” “小飞,你是不是想要认回魏家。” “不管你想不想回去,他们都没打算放过你。提醒你一下总是好的……” 季飞垂下眼睛,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魏家,如果真的这么得寸进尺,那么也别怪他进去搅一棍子了。 ☆、第41章 季飞进去家门的时候,魏彤正在阳台上擦拭茶桌。茶桌是杨庆生租下房子的时候送的温锅礼,现在冬天屋里干燥,杨庆生又因为出差不能过来喝茶,魏彤便隔几天擦一擦防止茶桌干裂。 季飞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魏彤擦拭的很认真,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她身上,此时看去,明明年过四十的人,却像是保护心爱玩具的小女孩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酝酿了一上午,刚刚还觉得非问不可的事情,就这样憋在了季飞的嘴里。 他早上的时候太过直接,又太过理性,所以他几乎都要忘了魏彤的身份。魏彤不是身边的甲乙丙丁,而是他的母亲。一个年轻时被父母驱逐出家门的女儿,一个婚姻失败遭到背叛的妻子,一个四十五岁刚刚离婚的女人,这个女人,如今脸上还能带着笑,无非是因为她的另一重身份。 母亲。 她一直以季飞为傲,而一向胆小懦弱的她能够决定离婚,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希望自己是个成功的母亲的。如果,二十年前的事情是真的,那她可能宁愿全世界都知道,也不想让季飞听说一分一毫。 这是一个母亲的自尊。 季飞一肚子的话,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忽然没了底气。他走到客厅,看着忙的都没发现自己进来的魏彤一眼,无声的坐了下来。 魏彤很快把茶桌擦好了,刚从阳台走进来就吓了一跳,有些惊讶的喊了季飞一声,“小飞,你今天不上课吗?” 季飞摇了摇头,“上午没有,下午有课我再回去。” 魏彤无奈的笑笑,有些嗔怪的看了季飞一眼,弯下腰把抹布放了起来,“该不会又嘴馋了吧?幸好今天家里还有点韭菜。” 季飞愣了下,随后反应了过来。他上次回来没打招呼,魏彤问他怎么回来了,季飞便随口说了句,“馋饺子了。”其实他不爱吃饺子,当时那么说,也不过是胡乱应付一下。谁知道魏彤高兴的忙活了一中午,还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季飞鼻子一酸,假作流鼻涕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压了下鼻子。抬头的时候,魏彤已经进厨房忙着去和面了。魏彤的身子微微有些佝偻,此刻弯腰一瓢一瓢的舀着面,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来岁。季飞看着她的身影,忽然感到了一阵愤怒。 二十年前,魏彤还是魏家不知愁的大小姐,她这样简单软绵的性子,当时经历那样的痛苦,必定是痛不欲生的吧? 季飞忽然有些无法想象,魏彤是怎么捱过了那一阵继续活下来的。上一世魏彤住院的时候,原本只是气的发病,后来是季老太太旧事重提,拿着这件事恶心她,她才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季飞把直接问魏彤的念头压了下去,他如果蓦然提起这件事,难保魏彤不会多想。到时候外面的事情没搞清,这边再出了问题就不好了。季飞抬头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等魏彤做完饺子他再去上课,怕是来不及了,想了想起身走到阳台上,给夏南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签到。 刚打完就听魏彤在屋里喊他,“小飞啊,韭菜还不少呢,你那个朋友有空吗?” 季飞转身走到屋里,听这话愣了一下,“哪个朋友?” “就小征啊!”魏彤从厨房探出头,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摘下韭菜,你问问小征有没有空过来,正好我多做点,韭菜过了顿就不好吃了。” 魏彤其实是想叫裴征过来改善下生活。在她眼里,再好的学校,餐厅里也都是清汤寡水的,炒菜也不会用什么好油,裴征既然是季飞的好朋友,自己做点好吃的,便应该把人喊过来一起吃。 季飞想到裴征早上就去了公司,恐怕中午没有空。刚要随口应付下,就见魏彤把活好的面放盆里,用笼布压住后,转过身来期盼的等着他打电话。 被那希冀的目光盯得心一软,季飞犹豫了一下,只能又掏出来手机。这次电话打了半天也没有人接。机械的女声再次传来时,季飞挂断了电话,安慰的扶住了魏彤的肩膀。 “妈,他很忙的,没有空来咱家。” 魏彤哦了一声,倒也没有太失望。又转身回去开始炒鸡蛋了。季飞挂上围裙要帮忙,就听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个座机号。 “喂?哪位?”季飞拿脖子夹着手机,把成捆的韭菜拆开,就听裴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是我。” 手机被季飞用肩膀和耳朵夹着,裴征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季飞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摔出去。手忙脚乱的扔下菜跑阳台上,这才有些惊讶的问,“会长?这个号是你的?” “这是我办公室的号码,”裴征的声音一停,问他,“我刚刚在开会,刚看到你的电话。是不是有事找我?” 就说人家挺忙的吧,想也知道自己这次跟骚扰电话差不多了。季飞挠了挠头发,嘿嘿笑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是我妈吧,今天中午包饺子,想问你有没有空一起吃。没空就算了。” 最后一句是季飞自己加上去的,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好听,就跟巴不得人家没空似的。忙着又补上一句,“那个,要是有空的话,当然更好。” “有空,”裴征简洁明了的正面回答了一下,“我现在过去。” 有空?季飞懵了一会,一直等电话嘟嘟嘟的自动挂断了,都没反应过来。早上裴征走的早,季飞起床后吃了早饭,又打车到了学校门口,才收到裴征的短信。也就是说,早上从这里到他公司,要一个小时。 早上那么久如果是因为堵车,那中午这会儿,也是下班点儿啊!季飞觉得自己有些不大能理解,但是嘴角已经忍不住的先翘了起来,“妈!裴征说他一会儿过来!” 魏彤在厨房里也高高的哎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两个鸡蛋,多舀了两勺油。 裴征到的很快,他敲门的时候,季飞正围着魏彤忙前忙后的转悠。 魏彤一边撵季飞一边乐呵着打趣他,“你快一边凉快去吧,韭菜摘的都没叶子了,真是……”季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他不知道走神到哪个国界了,回神的时候韭菜都秃了,他还在往下拽。 门铃一响,季飞几乎同时蹦了起来,三两步就冲到了门口。魏彤在后面喊他,“你慢点!别摔着!”最后一个字还带着音,裴征已经推门进来了。 季飞笑着看着他,裴征一愣,随后伸手抹了下季飞额角的汗,“我又不会跑了,着什么急。” 冰凉的触觉一闪即逝,季飞心绪倏然一乱,等他再次看门口俊朗清毅的男人时,后者已经坦然自若的换上了鞋,面色如常的朝厨房走去,“阿姨,我来帮忙。” 魏彤显然更相信裴征一些,裴征进了厨房便把下饺子的活都包了。 季飞在这期间收拾好了餐桌,见厨房自己挤不进去了,便在门口伸着头看。裴征刚刚已经脱去了外套,此时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衣,袖子高高挽到了胳膊肘的后面,拿着笊篱往外盛着饺子。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看起来却格外的帅气利落。 魏彤在一边不停的夸他,季飞的视线落在裴征的背上,浅浅一笑,便把盛出来的饺子摆上了桌。 下午大家都各自有事,这顿饭吃的便安静了些。裴征吃完了便回公司了,这一趟倒是真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专门来蹭饭的一样。倒是魏彤心里格外高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还快裴征各种好。 客人走了,季飞的心思又落了回来。他陪着魏彤说了两句话,魏彤说要下楼买点东西去,季飞应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卧室。 手机上有温明伦的未接来电,季飞从窗户里看着,一直等魏彤走到楼下了,才拨了过去。 “温哥,事情进展怎么样?”季飞心里有些紧张,如果报社那边搞不定,那事态很容易控制不住。 温明伦嗯了一声,语气有些沉重,“我今天见的是陈主编,他说日报社这边他会先压着。但是……”温明伦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下来,“其他小报就不一定了。季飞,陈主编说这次事情有点大,让我们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季飞一愣。“陈主编知道是谁?”恐怕不仅知道,怕是来头还不小。 “嗯,他没说。现在他能答应帮忙就算不容易了。我暂时问不出来。”温明伦叹了口气,“这件事,阿姨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季飞有些烦躁,他从窗口往楼下看了看,还没有魏彤的影子,说道“温哥,我妈如果当年真得遭遇了那样的事情,那这些年,她心里肯定难过。我当儿子的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啊!” 温明伦没在说话。道理他懂,但是如今他父亲被关了起来,他心里除了着急和担心,也实在容不下别的了。 俩人对着沉默了一会,温明伦就听季飞忽然问道,“温哥,你爸……认识我妈?” ☆、第42章 季飞这话问的突兀,温明伦前后一想,却明白了过来。 他另一只抄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停了一会,艰难的嗯了一声,“认识。” 何止认识,怕是渊源还不浅。温明伦幼年丧母,一直被温父拉扯着长大。这二十多年里,温父只带他出过老家一次,那一次便是去见魏彤。 当时魏彤还带上了刚刚两岁的季飞。见面地点是在一处公园里,温父和魏彤在长凳上坐着说话,他作为大哥哥,在一边照看着季飞别从凳子上翻下来。 温明伦整个下午都紧张的张着双臂,生怕那个漂亮的黑发小男孩掉下来。小男孩却只不停的脱鞋脱袜子,然后再一样样穿上去,显摆给他看。 温父平时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喜怒从不形于色。温明伦这么多年也没能看清他,只是唯一能确定的是,魏彤在温父的心里的位置绝不一般。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能完全认定那件事和父亲无关的原因。 季飞听到温明伦的回答时吃了一惊,还要问点什么,就听大门吱呀一声,魏彤已经买东西回来了。季飞说过下午有课,魏彤见他的鞋还在鞋柜那,便有些吃惊,“小飞,你还不去上课啊?” “正要去呢,”季飞收起电话走了出来,一抬头见魏彤买了两包咸菜,愣了一下,“妈,你怎么买咸菜了?”魏彤不爱吃咸菜,他平时又不在家里,买咸菜干什么? 魏彤见季飞换鞋的动作停下,有些探究的看过来,脸上一慌,忙把拎着东西的手背到了后面,“没什么,就是买了,备着。反正冬天也不容易坏。”说完怕季飞再问似的,忙转身把东西拎进了厨房。 季飞看着魏彤的背影,哦了一声,又转身回屋拿了件外套,经过魏彤身边的时候,状似无意的说了声,“妈,要是季天远也跟你要钱,你可别给啊!” 魏彤连忙摇头,摇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也?” “是啊!别提了……”季飞套上衣袖似乎不愿意多说,看了眼手机就要往外走。魏彤犹豫了一会儿,又紧走几步跟了上前,“小飞,你爸……你爸他还跟你要钱了?” “这个……” “你别给他!他明明答应说不去找你麻烦的啊!他怎么能这样!”魏彤忽然有些着急,两只手在衣襟上扭了下,气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季飞话没说完,就见魏彤连着哎呀几声,急呼呼的就要找手机。 “先别急,妈”季飞忙正了神色,拉住了魏彤,“怎么回事?” 季天远和魏彤离婚后就一直没找到工作,安淑云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但是按照季天远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放过魏彤。死缠烂打欺软怕硬可是他的强项,所以当初季飞为了防止魏彤心软给他钱,便只给魏彤留了一部分生活费。 季老太太发丧之前,季天远就来找过几次,魏彤有时候给有时候不给,前后加起来也不少钱了。只是谁知道季老太太去世之后,季天远反而没了动静。 起初季飞还纳闷,但是忙着考试的事情,也没多问。今天见魏彤买咸菜,再联想上之前几次回来,碰上的魏彤清汤寡水的饭食,他便猜到了一部分。不过现在怕是季天远已经拿话哄住了魏彤,所以才她才一直没说。季飞本来也不是个老实人,索性给季天远先扣一个大盆子,试探下魏彤的反应,谁知道果然让他猜中了。 魏彤笨嘴拙舌,又气愤季天远说话不算数竟然去找季飞的麻烦,前后说了半天,季飞才捋顺了关系。 “这周没来找你?”季飞收了思绪跟魏彤确定。季天远在老太太去世后,天天来要钱,前几次上门被季天橙揍出去了,后来季天远拿着季飞威胁魏彤,魏彤只能按他说的给他送出去。昨天本来应该是他要钱的日子,魏彤心神不宁的等了半天,他反而没动静了。 “是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找到工作了呢!”魏彤说,见季飞皱眉思索什么,又忙往外推他,“你快去上学吧!我找他问问……你还是个孩子,他……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不能了,”季飞无奈的握住了魏彤的手,“妈,你跟他过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怎么还信他的话呢?他就是答应了你不找我,回头找的更凶了怎么办?现在你越找他,他越觉的拿住你了。” 魏彤沉默的搓了搓手,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有些迟疑的问:“那就不管他?” “不用管。” “他再找你怎么办?”魏彤还是不放心,“你那钱怎么够?叫你同学看见了,不得笑话你吗?” “不用,”季飞忽然笑笑,“我们学校刚加强了保安,校外人员进不去了。再说安念还跟我在一个班呢,那可是他的宝贝儿子。丢人一起丢,他不怕我更不怕。” 魏彤想想也有道理,季飞自从上大学后,做事情便特别有大人的样子,家里的事情基本也都是季飞说了算,她也已经慢慢习惯听季飞的话了。魏彤点点头把季飞的话记下,一直把季飞送到了楼下才回去。 去往学校的公交车站在小区的马路对面,季飞看了一眼,却飞快的沿着小区这边,朝前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路尽头,他又往右拐了几条街,才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辆公交车是直通市立医院的,季天远租的房子就住在市立医院附近,现在还不到月底,他应该还没换地方。季飞下了车,把身上的羽绒服帽子扯起来压住了头,从那个小区的后门走了进去。 季天远既然没去找魏彤,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耽误了。魏彤就像是他的饭票,如今能让他把饭票放到一边的肯定是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按照温明伦说的,温父被调查也是最近这两天的事情。季飞总觉得这事和季天远脱不开关系。 市立医院旁边的小区是散盘,居民楼都长一个样,一楼四个单元还没有标楼号,季飞转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季天远的地方了。这时候正好是中午头太阳最好的地方,小区的一块空地上,正有几个人在那看着孩子晒太阳。季飞过去坐了一会儿,又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季天远的地方。 而这时候的季天远,却正好在魏彤的住处。 “小彤,你再给我两千,就两千,我这都两顿饭没吃了。”季天远身上穿着一件油乎乎的灰夹克,冻的哆哆嗦嗦的在魏彤的小区门口打电话。 季飞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保安不能放季天远进来,又塞了一条烟过去。所以当保安得到魏彤“不见”的答复时,粗鲁的把季天远给推到了远处。 魏彤想到季飞的叮嘱,把到口的软话又吞了回去,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要挂电话。季天远一听动静却立刻翻了脸,有些气愤的吆喝起来,“你敢挂!你敢挂一个试试!” 魏彤愣了一下,果真挂断了。 季天远再打,魏彤却关机了。他在门口来回徘徊了几圈,又跳着脚冲魏彤那栋楼的方向怒喊了几声,也没见魏彤的影子。 魏彤的楼靠小区里面,房子隔音效果又好,她刚开始还模糊听着有人喊叫,等再仔细听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而季天远那边,跳脚半天见里面没人反应后,却又冲着身后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躲个屁啊!人都没出来!” 安淑云从他身后的休息亭转了出来,闻声也有些不乐意,“你自己没本事,冲我发什么火!” 季天远被冻的够呛,安淑云也不好受,她为好看穿了件假皮草,买的时候光图样式了,这会儿穿着在风里待了一会,才发现根本不顶用。季天远还有些不死心的围着小区大门转悠,安淑云酸溜溜的看了眼这个小区,破有些不是滋味的去拉季天远,“你看看,你俩一离婚人家就住上豪宅了。亏你当时跟我说都算计好了,还不知道谁叫谁给算计了呢!” 季天远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就想发火。 安淑云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先掐起了腰开始呛他,“人魏家给的条件多好!你就是不听不听,不就是做个证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做个屁证!我给你说,那些人你少招惹!”季天远恨铁不成钢的吼了安淑云一声,见魏彤没有下来的迹象,没好气的现走开了。 安淑云忙小跑着跟上去。魏家的人找到季天远,说让他作证,要还魏彤什么清白之类的,事成之后会给一部分钱。安淑云虽然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却活的跟人精似的,魏彤被魏家踢出家门这么多年,后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还什么清白? 更何况,他们说的那种事情,一旦扒出来,还清白的了吗?安淑云心里多少有些可怜魏彤了,但是仅仅是可怜而已,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她一口替季天远把这件事应了下来,谁知道季天远却出乎意料的执拗,死活不同意。 莫非……季天远对魏彤有感情? 安淑云想到这个可能,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一下。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小姑娘了,儿子都养了这么大,她跟着季天远也有二十年了,虽然她心底一直瞧不上季天远,但是目前来说,她却没有更好的依靠。 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这叫她有点惶恐,又有些不甘。季天远在前面闷头走着,安淑云咬咬牙,又使劲追了上去。街边的路牌贴着一款功能饮料的广告,安淑云的目光在广告上停留了两秒,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季天远。 “对了,天远,小念是不是要参加唱歌比赛了!?” ☆、第43章 季天远回来的时候,季飞还没走。天已经快黑了,安淑云抱着胳膊在后面边走边说话,季天远似乎心情不错,偶尔回应两声。 安淑云现在还住在东区的那处出租屋里,季天远办完了老太太的丧事,顿时没了牵挂。于是收拾收拾就准备搬去和安淑云一起住。谁知道遭到了拒绝。安淑云为了安抚季天远,便时不时的过来住一两天。今天也是季飞运气好,正赶上了季天远交粮的日子。 只是今天安淑云心里一直有事,说着说着话,又饶了回去,“天远,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作证啊!” 季天远一听脸色有些不大好,但是此时安淑云软软腻腻的小女人样,他又发不出火来,于是哼了一声,“魏家的人个个人精,和他们打交道,早晚把咱自己绕进去。” “吆!说的跟你有经验似的!”安淑云有些不服气,上次来的那个男人,同样四十多岁,但是穿着讲究,谈吐不凡,季天远这样的土包子也就能说说酸话。 “我怎么没有经验!我以前在艾维做过,魏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季天远带着人拐进了黑乎乎的楼道,随后又低声说了几句。安淑云吃吃的笑声传来,季飞跟在后面,听那俩人的话头不大对了,便猫着腰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季天远的楼后他便朝着小区门口狂奔了过去。今天他好不容易确定了季天远的位置,但是跟踪和偷听这事儿,虽然想的很简单,做起来却紧张的不行。季飞呼哧呼哧的喘了口气,见身后没有人追过来,忙到马路对面,跳到公交车上了回校。 季飞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温明伦正在秋浦居等着他,季飞进了包厢才发现唐铭也在。 唐铭照样懒散的靠在包厢的沙发椅上,一只手还搭在温明伦的腰那,见季飞一身寒气的从包厢门进来,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 温明伦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忙一把拉住季飞,高兴的说道,“小飞,我下午见到杜叔了!” 杜叔全名杜沉浮,是温父为数不多的朋友,温父在老家开了一家小超市,杜沉浮则在他旁边开了一家茶叶店。温明伦小时候吃饭多半是在杜叔家吃的,因为温父平时严肃话少,他和杜叔的感情反而更亲点。 今天杜叔来a市打点温父的事情,温明伦中午陪完了陈主编便立马赶去了杜叔下榻的酒店。 季飞见温明伦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有了进展,抬头问他,“怎么样?” “杜叔说,这件事也不难办。我爸二十年前的确在艾维集团做事。但是事发当天,因为我生病了,我爸请假回老家带我去看的病,当时除了杜叔还有隔壁的李婶儿作证。李婶儿那天照顾的我妈。” “这样就好办了。”季飞把外套脱下,放到了一边。坐下的时候发现多出来一双碗筷,愣了一下,也没往心里去。 “问题就出在这里,杜叔托的人捎话说我爸在里面没受什么大委屈,但是就是被扣着,也不让见人。”温明伦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唐铭还在场,这才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往外挪了挪。“小飞,唐铭他自己知道的,我什么都没说啊!” 季飞笑笑,“他的消息灵通着呢,不用管他。不过。温哥,你有没有没想过,就算真得找到作案者了,他们又能怎样?” 温明伦愣了一下,见季飞的神色十分坦荡,才定了定心思,摇头说,“不好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 “当年既然报了案,如果有所谓的人证物证,又有嫌疑人,早就破案了,还用拖二十多年?”魏彤的性格季飞最清楚,她年轻的时候也只会在固定的几个地方活动。加上这种案件多半是熟人作案,如果当时魏彤报了案,又有证据的话,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除非没有证据,或者,被人压了下来。 季飞的手轻轻敲了下桌面,声音沉了下来,“这一次,温叔叔是遭受的无妄之灾。而挑事的人,不过是为了炒作,让这件事情闹的众人皆知而已。谁在来替罪羊,他们根本不在乎。” 温明伦一寻思,也表示同意,“要不是杜叔有个日记本,我爸这事明知道冤枉也挺难办的。”二十年前国内还没有网络,杜叔在温明伦出生的时候开始写日记,一直写到温明伦三岁。这些笔记本都是九十六页的大本子,杜叔足足写了十几本。一本本的都码的整整齐齐,放在茶叶店里。 温父被带走的时候,办事人员只说了十二月某天。这次是唐铭打听出了卷宗上的日期,又告诉了温明伦。几人前后一对,才对上了。 杜沉浮?季飞把这个名字反复的在心里念了几遍。见温明伦脸上难掩喜色,他真诚的一笑,随后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卡,推给了温明伦,“温叔叔那边打点,需要不少钱。这钱是铺子里的,我把下个月进货的钱预留出来了,你拿去用吧。” 温明伦没想到季飞会这样做,连忙把卡推了回去,“不,小飞,你更需要用钱。” “阿姨的性格……如果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后果不堪设想,”温明伦斟酌了一下用词,正色说道。杜叔为了他爸的事情跑前跑后,已经垫付了不少钱。他今天下午着实为钱的事情愁了半天,只是这会儿,他知道季飞的处境更难。 这件事情是冲魏彤来的,而对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魏彤和季飞不得翻身。 “不用,叫你拿你就拿着。”季飞的态度很坚决,温明伦上一世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开零食铺子,之所以拉着温明伦一起,不过是为了今天能帮他一把。更何况,自己这边的事情,并不是钱能解决的。 他手里再有钱,能和魏家比吗? “以家属身份做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季飞说,“季天远,我姥姥姥爷,还有魏柔魏杉,无非是这五个人中的一个。”季飞想到偷听来的话,又嗤笑了一声,“也许不止一个,团伙作案也不一定。” “我提醒过你了,是你不听。”一直在一边斜翘着腿的唐铭懒散的出声,桌子上那张花里胡哨的银行卡越看越碍眼,他撇了撇嘴,曲起手指一弹,银行卡又回到了季飞的手边,“你那摊子能挣几个钱,还让来让去的。” 季飞知道唐铭不缺钱,但是唐铭怎么对温明伦,那是他们俩人的事情。自己该做的还是得做,温明伦看季飞只是淡笑不语,静默了一会儿,主动把卡拿过来收了起来。季飞满意的笑笑,一抬头,就见从包厢外面进来一个人。 眼熟的藏蓝色衬衫,外面是一件黑色长大衣,季飞眉头一跳,有些意外:“会长?” “嗯,明伦说你们晚上在这边吃,我过来凑个热闹。”裴征一进包间,眼镜便糊上了一层白雾。他脚下一停,刚要伸手去拿眼镜布,就感到一双温暖的手落到了自己手腕上,随后季飞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边走,小心脚底下。”季飞一只手握住裴征的手腕,另一只手虚挡着他,慢吞吞的把人带到了座位上。 季飞本来和温明伦商量好了在这里碰头。一是正好一起吃饭,二也是为了避开裴征。毕竟魏彤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周围的人一旦知情,看向魏彤的目光便会不自觉的发生变化,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可怜,这在季飞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裴征和唐铭都在这里,他的事情便只能搁置一边了。服务员已经把菜都上齐了,季飞下午灌了一肚子的凉风,于是只盛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听另外几人说话。 “这次阵仗很大?”季飞低头想事的功夫,唐铭和裴征已经聊了起来。季飞稍稍回想下,便明白了俩人说的是一档选秀节目。 季飞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关心,只是他没想到裴征似乎还挺关注这个的。 温明伦也说,“是啊,赞助商投了不少钱,咱学校的比赛,似乎就安排在这周吧?” 裴征点了点,没说话。 “会长,你有没有看好的人?”温明伦看着裴征,有些好奇。季飞闻言也抬起头看了过去。这样的选秀私底下都会造势搞宣传,裴征天天在公司,能关注这种事情本来就叫他觉得意外,更何况他还会有看好的人? 如果真有,那一定是个极优秀的人了。 季飞偏过头等着裴征回答,唐铭也来了兴趣,笑眯眯的闭上了嘴。 “有一个人唱歌是不错——”裴征偏过头看了季飞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季飞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听裴征低沉而有肯定的说,“安念,他唱歌不错。” 安念?!季飞身子一僵,忽然想起来安念当时熬出头,可不就是靠的选秀。只是选秀期限很长,地区赛之后又搞总比赛,真正出名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安念一路有丰华传媒捧着,拿下大奖毫无意外。只是……他说什么都没想到,裴征竟然也支持他! 是了,他上次因为安念和裴征发疯,裴征只纠正了自己的话,却并没用否认对安念的态度。季飞心头微微有些凉,只是这次他却出奇的平静。见裴征看过来,轻轻一笑,还举了下杯子,“会长好眼力。” 温明伦迟疑的看了季飞一眼,见后者敬了裴征一杯之后,又开始自若的喝汤吃菜,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问裴征,“会长,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过。”裴征也轻轻啜了一口酒,“至今难忘。” 温明伦眼睛瞪的老大,却不敢再说话了。唐铭这次来是来接温明伦的,此时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索性拍了拍温明伦的肩膀,示意他和俩人告辞。 唐铭俩人一走,包厢里便只剩下了裴征和季飞。季飞并没有再喝酒,也没化气愤为食量,只是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现在魏彤那边离不开他,他得想办法先了解魏家人的打算,然后见招拆招。季天远似乎还没有和魏家的人达成一致,也许他可以从季天远那边下手。也或许,他还可以利用上次给魏老太太的送礼,直接找上门。 送礼……对了,那个佛珠还是裴征的。 季飞的动作一停,随后叹了口气,偏过头对着裴征笑了笑,“会长,那串佛珠值多少钱?” 裴征没想到季飞忽然会问这个,俩人目光一对,他的脸便冷了下来,“怎么,你想还吗?” 季飞没说话,裴征看着他,目光微沉,“市价几…十万。” 第44章 几十万?季飞被吓得差点一口汤全喷到桌子上。其实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至于还不还,他还真没想到那一层。 别人送了礼,将来回一份就是了。哪有问清楚价格去还钱的。 裴征专注的看着季飞,似乎执着的等着季飞的回答。季飞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也不避让的回看了过去,“你想多了,我没打算还。我只是想了解那串佛珠的价格,然后”然后看看怎么利用下魏老太太。季飞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能说漏嘴,忙打住花头,差点咬了舌头。 裴征似乎对这个半截答案很满意,嘴角微微挑起一些,也没追问。 俩人也没再继续吃什么,裴征结了账带着季飞走出秋浦居,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放慢了脚步,回头朝季飞说,“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季飞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看秋浦居古色古香的门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记不清了,那天我喝醉了。” 裴征也低低的笑了一声,“你经常喝醉吗?” “没有,那是第一次。”季飞之前不怎么喝酒,上一世也是认识丰浩后才开始接触这些。那天说来也有意思,明明第一次见面的几个舍友,竟然能喝的东倒西歪。真是,不知道该说是臭味相投好还是年轻气盛好。 俩人沿着小路往回走,路上十分安静,灯光稀疏,树影婆娑作舞。季飞稍稍落后了裴征一点,抬头看见两边光秃秃的树木,忽然就想到了不久前的晚上,他们出来寻温明伦时碰上的那出活色生香的吻戏。 今晚唐铭和温明伦一同坐在他们对面,他竟然忘了这一出。 “跟我回去吧。”裴征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季飞。 路灯的光线很暗,季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注意到那双眼睛沉亮似水,似乎很期待的样子。季飞一怔,俩人本来就是要回宿舍补课的,现在都已经走到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俩人走的不是回宿舍的路。 前方不远处是校门口的停车场,如今孤零零的停着三四辆车,裴征的黑色轿车尤其显眼。季飞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裴征身后说,“回你家?” 裴征点了下头。 “可是我明天还有事情,”季飞愣了一下。 现在时间紧迫,他正打算明天去医院一趟,会会魏老太太。裴征住的地方离着西南医院比较远,万一遇到堵车,他到医院都不知道是几点了。 毕竟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意思一早起床,然后不告而别吧。 季飞摇了摇头,更何况,今晚安念的事情他还没消化过来,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却依旧堵的难受。他对裴征有种执着的独占欲,恨不得把后者藏起来谁都不让看。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种独占欲意味着什么。 季飞拒绝的干脆,他看了对面的裴征一眼。情绪有些复杂,“抱歉,恐怕不行。” “好。”裴征的声音低的像风一样,只是身子一动不动的,还站在那里。季飞犹豫了一下,转身告别,只是朝宿舍方向走了十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还站着原地,身上的黑色长大衣被风微微吹起一角。这时候的校门口陆陆续续的有学生回来,稀疏的灯光底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陆续有人往他的方向看去。而他却对这些浑然不觉,见季飞回头看过来,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来。 裴征极少笑,如今乍一清绽,即便隔着十几米远,季飞都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的声音。那个前世载他狂奔的裴征,醉酒之夜照顾他的裴征,这些日子给他补习的裴征,和他电脑里的那个英俊慵懒的裴征逐渐合影,慢慢投射到了远处静立的男人身上。 季飞心中一软,游游荡荡的像是坐上了秋千,忍不住又折了回去。男人的嘴角弧度明显的加深了些,季飞看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吧。” 俩人走到车旁了,才想起来晚上喝了酒。只能又走到校门口去拦出租车。冬夜的风跟刀子似的往人脸上甩,出租车连个影子都没有。季飞下午刚灌了一肚子凉风,等半小时后打到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裴征。如果刚刚拒绝完就干脆的回宿舍,这会儿他已经洗完热水澡钻被窝了吧,或许还能听听夏南侃大山。 真是色迷心窍。 出租车开的很快,师傅似乎着急去接什么人。季飞到了地方的时候,差点被晃的吐出来。 “你没事吧?”裴征在前面开了门,扭过头问他。 大门一开,客厅里的暖风便扑面而来。季飞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一边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一边摇头。 玄关处还放着那双小熊拖鞋,裴征帮他把外套挂起来,又去烧了一杯热水。公寓里没有书房,俩人只能在餐厅的桌子上,一个讲一个听, 季飞学的很认真,一节一节的往后捋着重点。裴征时不时的点点头,或者给他指出问题来。 “这一段要记住,信号与系统每年都考这一段。”裴征忽然伸手压住了一页纸。季飞翻书的动作一停,也凑过去看。 “不会吧?这么长?”季飞微微瞪大了眼睛,回过头去看他。 “记住就行了。”裴征又翻了下书本,确定的说,“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后面的不会考。” “啊!那太好了,终于可以睡觉了。”季飞刚刚低落下去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相比较正规书本的四分之一厚,刚刚被划出的那段重点简直是九牛一毛。 裴征看他跟捡了便宜似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了一下走开了。季飞收拾好书本回身,才看见裴征在厨房里热奶。 “我来吧?”季飞凑过去,看裴征熟练的开火,有些不好意思。 “你会吗?”裴征看他一眼,有些惊讶。 “不会,不过学学不就是了。” “那别学了,”裴征看了下火,回头说,“我来就行。” 裴征的脸上有淡淡的疲色,身上还穿着那件衬衫,隐隐带着一点酒味和晚餐的油烟味。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季飞,原本内敛的男性气味,却毫无顾忌的扑散开来。 季飞脸上一热,心里一跳一跳的。裴征的表情十分轻柔,这么沉静的看着他。季飞微微退开一点,有些不自然的笑笑,“你也不能给我煮一辈子啊!” 灶上的奶已经热好了,裴征关了火,把奶倒进了一旁的奶杯里。季飞自觉的伸手去拿,裴征却微微抬起胳膊,避开了。 季飞愣了一下,就听裴征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小飞,你没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什么问题?”季飞微微一怔。 “私人问题。”裴征一点一点的吹着奶,用手贴在杯子上试了下温度,又递了过来,“安念的问题。” 安念的问题?季飞接过杯子,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由有些失笑,“你放心,我明天不会早起折腾你了。” 裴征这是对上次自己的反应有心里阴影了,再打预防针?季飞有些哭笑不得。他心里的确不舒服,他不喜欢安念,更不喜欢裴征和安念接触。但是有什么办法? 他和裴征事朋友,也仅仅是朋友而已。他没有立场去多问,如果次次都那样闹腾,怕是俩人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季飞心里有些酸涩,脸上却轻轻一笑,冲裴征摇了摇头,“我不会胡闹了,你不用担心。” “嗯。”裴征若有所思的答应了一声,见季飞拿着杯子不喝,便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帮他把杯子凑到了嘴边。 厨房的空间本来就小,季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身子已经靠在了后面的冰箱上。此时俩人身子挨的极近,裴征的温热的气息充满了整个角落。季飞诧异的抬头,就见裴征微微低了头,薄唇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脸上。 这个姿势,不得不让他想起那天早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季飞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忙咕咚咕咚把奶喝了下去,刚刚喝完,就听裴征低声叹了口气。 “其实,你胡闹下也可以。” 季飞放下杯子,眼前还是男人英挺的鼻梁,他下意识的就问,“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让你闭嘴了。”裴征唇角微微勾起。季飞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就感到唇上一重,一根微微带着凉意的指头,轻轻的抹过自己的唇角,随后抹在了裴征的唇上。然后还没等他看清男人的表情,裴征已经吻了过来。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吻。 裴征滚烫的舌头探入了季飞带着奶香的嘴里,随后唇压齿噬,几乎要将季飞生吞下肚一般。季飞脑子里还是满满的裴征把自己残留的奶迹吃掉的旖旎画面,此刻被死死的压在冰箱上,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他的舌头任由裴征轻咬之后又舔舐戏弄,也分不清那淡淡的奶味是谁嘴里的。 裴征的手臂慢慢的环过了季飞的肩膀,一只手拉过季飞的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男人的气息更加清楚霸道,季飞浑浑噩噩的脑子中,终于断断续续的汇出了一条信息。 ——亲上了?这就被亲上了?? 妈蛋!凭什么被他亲! ☆、第45章 裴征之前不是没有设想过季飞的反应,这样突兀的表白,放在谁身上都要被吓一跳。可是真当季飞猛然回神,曲起右腿用膝盖顶住他的大腿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不过季飞也只是微微顶住而已,察觉他可能因此吃痛,季飞下意识的又把力道卸了下去。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几乎让裴征心里的幸福要满溢出来。他轻轻在季飞的唇上咬了一下,随后才慢慢的退开,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季飞的脸色通红,趁着男人放开自己的间隙,忙大口的喘了口气。只是心里却忽上忽下的,像是被人推进了油锅里,滋啦啦的疼成一片。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裴征的? 上一世裴征开车带着他的时候,其实他只看到了男人的一个侧脸,轮廓分明,线条硬朗。豪华座椅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男人偶尔的目光转动,冷静的躲避着来回的车辆,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手腕上的名表反射着奢华的光芒。 那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对当时狼狈不堪的季飞来说,那也是他向往的另一种自己。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便回归了各自的轨迹,男人没有像电视剧中那样,再次从天而降,来拯救他,帮助他报仇或是雪耻。 季飞也不需要别人的拯救,他一步一步的谋划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偶尔的夜深时刻,那个冷峻的身影,才会像一颗发光的星星一般,一亮一亮的给他希望。 其实季飞在被车撞的前一刻,心里还想着裴征。他当时对着大屏幕,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而心里却期盼着有俩人能够看见这一幕,一个是死去的魏彤,一个是那个冷静睿智的男人。 看,那个男孩,也不是一直没用的。 “裴征,你没有对不起我。”季飞缓缓收敛了思绪,抬起了头。 裴征沉沉的看着他,季飞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从俩人初识,从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从临死前的一念开始。 季飞把腿放了下来,心里还惊魂未定,却已经能正视对面的男人。裴征不过一愣,随后轻轻地扶了下眼镜,眼里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他说:“我知道。” 有些爱意是难以抵挡的,看不看得见,只在于另一个人的心,是否向着你。 裴征用手轻轻覆上了季飞的微红的眼睛,那双眼里的不安让他心疼,他忍住再次吻下去的冲动,静默了一会儿,主动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裴征原本认识的,是安念,而不是季飞。 当半个小时后,季飞洗漱干净换上了睡衣坐到沙发上,就听到了这个惊天的巨雷。他惊的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征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之前说和你认识,后来才明白认错了人。安念曾为我唱过歌,让我走出了一段低谷,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将来遇见他之后,一定要对他好点。谁知道错认成了你。” “你,认错了??”季飞还有些懵,不过细想想,又似乎处处都是痕迹。裴征一直说他们认识,温明伦也明里暗里暗示过,裴征让他照顾自己。 那这是自己占了安念的空?享了别人的福? “我也没想到。你俩长的很像,那天一见面你说终于等到我了,我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小男孩。后来遇到他本人,我才弄明白。” 这件事阴差阳错的,没想到却是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其中的巧合太多,比如季飞醉酒时的那两句话,比如后来裴征反问他我们难道不认识时,他鬼使神差的否认。 一个信以为真,一个顺水推舟。 季飞忽然想到那个雪夜里,迟到的裴征和他愠怒的眼神,当时,他是愤怒的吧?愤怒自己占了安念的位置,享受了他的好? 季飞忽然打了个哆嗦,他心底的秘密根本说不出口。但是只要心思稍微复杂点的人来想,他的所作所为都很容易被解释成阴谋,或者报复。 他的确想报复安念,却不想用这种方式。更不想牵扯上裴征。 “我不知道这些,”季飞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渺,“你一定很恨我吧?” “没有,只是有些生气。”裴征侧过脸,眸光深沉的看着他,“可惜已经晚了。你一生气我就心疼。” 那天季飞听到他说起安念时,脸上突然涌现的震惊,愤怒和隐藏在深处的惊恐,让他心疼的厉害。他恼怒他的隐瞒,有心晾他一晚上等他自己主动坦白。谁知道那人却一早离开了。 听到门响的一刻,裴征只觉得自己心空了一下,随后想也没想的追了出去。也是那天,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情不自禁的想要亲吻那个倔强的男孩,临了的时候,却亲在了额头上。 他怕吓到他,他还没来及对他好。 俩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季飞的脑子里,满是哪个雪夜之后的事情。那天开始裴征无论早晚都会准时回来给他补课,每晚都会给他热牛奶,早上还会给他留早餐。那些细微的关切,的确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季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一样的小熊图案,和拖鞋是配套的,心里开始甜滋滋的冒泡,却又有些小别扭,“这些,都是为他准备的吧。”说完还扯了扯上面的小熊。 裴征低笑出声,忽然伸手握住季飞乱动的手,随后攥住不动了。 “正打算换新的,还没来得及。”裴征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蛊惑,微凉的手紧紧攥着季飞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侧。他锐利澄澈的眼眸盯着季飞,长长的睫毛一眨,季飞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 “为什么?”季飞心里如战鼓乱擂,轰隆隆的响着。 “我本想过段时间再说,但是现在不一样。”裴征攥紧了季飞的手,叹了口气,“你遇到麻烦了,可是,却不让我知道。” 温父的事情温明伦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裴征,他作为局外人,却是一眼看透了其中的玄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所为的不过是让魏彤彻底失去财产继承权。只是这一步走的未必太过阴险,让人不齿。 季飞有些惊讶的看向裴征,只见后者面容严肃,却又有些无奈的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小飞,我想帮你。请给我一个身份。” 裴征和安念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往? 裴征怎么知道的自己的事情? 他什么时候喜欢的自己? 他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喜欢? 都不重要了,他说,要一个身份。 季飞心里的惶恐和不安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裴征的这句话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往前往后,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夜色寂静,柔和的灯光充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季飞忍不住曲起了腿,抱着膝盖看了看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他忽然想到了那句话——当生活在这一瞬间开始向你垂青,你不回应便是罪过 “朋友吧,”季飞忽然轻笑一声,“最好的朋友。” ———— 最好的朋友算不上委婉的拒绝,但是季飞的确没有做好准备。裴征符合他对一个终生伴侣的所有期盼,但是他却不够优秀。同时,他也希望裴征能趁这段时间,认清自己的内心,毕竟安念才是他心心念念十来年的人。 对此,裴征只是唇角微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季飞那天晚上睡的香甜,只是梦里,男人滚烫湿滑的舌头,却再次轻轻滑入了自己的口腔内,搅出了一池春水。 有了裴征的指导,魏彤的事情的确好办了许多。a市正想搞一个茶艺博览会以扩大本市绿茶的知名度,推动茶产业的发展。博览会是省级领导特批的,有意等a市成功举办后,再让邻市也照办一个。 博览会有一个环节是茶道茶艺茶礼品赏会。a市现在正为这个环节的代表发愁。毕竟到时候与会的都是各级领导,年轻的形象大使多半不懂茶,怕出纰漏。懂的人不是地位过高就是年龄形象不合适。是以到现在都没确定好怎么办。 裴征的办法很简单,想办法让魏彤成为a市的形象大使,到时候魏彤代表的,辨识整个a市。茶业博览会一开开俩月,起码这俩月期间,魏家人不敢有动作。那些媒体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曝魏彤过去的事情。 那可是a市的形象大使,翻出往年秘辛来给大使抹黑,无异于自寻死路。 裴征说出这番计划的时候,正在路上拦车,打算送季飞去学校。 季飞的眼睛都亮了,听到最后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这个形象大使不好办吧?” 他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显然a市选拔形象大使的事情一直是内部进行,他现在可是毫无门道,总不能让魏彤自己去自荐吧? 裴征闻言打车的手微微停顿,他转过身子,对季飞说,“这件事需要托人才能办成。” 托人?走后门? 季飞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当下倒也不扭捏,只是微微拧了眉头,有些发愁“托谁呢?” “小胖,卓子航。”裴征又转过身去,把刚拦下的出租车的车门打开,随后一边把季飞塞进去,一边淡淡的说,“就是你们宿舍里,那个挑断巫海手筋的人。” ☆、第46章 巫海?季飞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莫劲松手下的那个红头发小混混,痞里痞气的。当时安念找上了他,到季飞的零食铺子去找事。 那天正好是小胖在那里看店,巫海甩横砸人,季飞替小胖挡了一下,顺道把巫海的手腕给弄脱臼了。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巫海到医院之后,却被人挑断了手筋。 手筋断了可以再接,但肯定会影响以后的生活。然而能在医院动手做这件事的人,不是嚣张到了极点,便是真的手眼通天。季飞一直认为自己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更何况,巫海砸他的那一下,也不至于这样的深仇大恨。 而现在裴征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季飞才猛然一惊,想到了那一棍子,原本是冲着小胖去的。 “小胖?怎么会是他?”季飞对此感到难以置信,小胖憨憨傻傻的,在宿舍里一直被季飞当小胖娃养着,要不是最近补习功课去裴征宿舍,他说不定还天天捏着小胖的脸开玩笑呢。 裴征随后也钻进了出租车,和师傅说了地点后又嘱咐了一句开慢点,这才回头对季飞解释道,“卓子航是卓老首长最疼的小孙子。老首长退下来后搬到了a市来住,卓子航和爷爷感情深厚,放弃了华清大学,转到了本市的学校。他的档案是保密的,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季飞合了合嘴巴,“然后呢?” “卓家人行事低调,也有意锻炼下卓子航。只是锻炼和被人欺负是两码事,卓家人从没饶恕过任何一个企图伤害卓子航的人。”这里面,巫海并不是个例。裴征扶了扶眼睛,“当然,也从没亏待过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 “……所以,你之前提醒我,让我对小胖好点?”季飞办快递点的时候,裴征和他宿舍的人一一谈话,最后莫名其妙的嘱咐过他一句。 ——对小胖好点,没有坏处。 所以,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小胖的身份,有意提醒自己把好这个人脉? 裴征点点头表示默认,眉目清浅的望着他。季飞心里一慌,旋即转开了视线,扭过头看向窗外。 如果说裴征原来在他心里,是一个美好的神话。那么今天裴征的做法,无异于自己从神坛上走下来,鲜活而又真实的面对着他。不是所有的绸缪都是未雨先知,季飞心中崇拜的那个屡战屡胜的男人手里,握着的可能是他连想都未曾想过的手段和算计。 裴征闲适自在的靠着椅背,季飞从车窗里,看到了他斯文的眼镜和正直英俊的侧脸,心里一边慨叹人不可貌相,一边又酸酸麻麻的有些难说的滋味。 裴征当时出口提醒他时,他还是“安念”。 如今表明真相,他却是季飞。也不知道是该更委屈一点,还是更庆幸一点。 车子平稳的开到了学校,俩人下车便各奔东西。裴征是来取车的,他还要回公司去上班。季飞则是要去找小胖,问问茶业博览会的事情。季飞心里盘算着事情,刚走出几步,就感到身后生风,有人赶了上来。 裴征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见季飞扭过头来,大步赶上来走在了他的身侧。 “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啊,”季飞有些莫名其妙,“我宿舍就在前面了。”他怕裴征不知道,还特意伸手往前指了指,“就那栋,红白相间的,你看,那不正好有人出来了。” 他们俩出发的早,打上车的时候天还灰蒙蒙的,如今到了学校天也没亮透。一个穿着天蓝色运动服的男生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身材高大,一身运动服穿出了九头身的感觉。季飞远远的看着那人潇洒的莫西干头,中间一簇的黑发像是冲天的火焰似的,分外张扬。 等那人的身影稍稍近了,季飞才觉得头皮一紧,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僵。 是丰浩……要不要这么巧。 裴征沉默的平视着前方,一直等丰浩从不远处的路上拐弯,看样子似乎去操场跑步了,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了,“哦。那你慢点。” 季飞看他走远,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就回宿舍了。卓老首长是谁,季飞不清楚。别说一个老首长,他上下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记住a市的市长和市委书记的名字。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找小胖办事。 季飞当时帮小胖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不过是觉得自己过的好一点,想拉扯兄弟一把罢了。他既没有处心积虑的想要讨好对方,如今做起事情来,心里也坦荡荡。宿舍里夏南和眼镜郭都还在睡,季飞进去的时候,小胖刚好起来洗漱,见他回来差点高兴的蹦起来。 “灰哥!你好歹回来了!”小胖平时嗓门不大,今天这一嗓子,吼的季飞往后蹦了一下。 “哎哎哎,别吵吵,祖宗!”季飞见小胖嘴里还叼着电动牙刷,嗡嗡嗡的震的嘴巴哆哆嗦嗦的抖着,忍不住笑了,上去戳了戳小胖的腮帮子,又一巴掌把人拍了回去,“小点声,快去刷牙。刷完我有事找你。” 小胖嘿嘿笑着又钻进了洗手间,季飞进卧室,见夏南的被子又快踢到床下了,上去给他扯回去盖好,然后从卧室转出来,顺便带上了门。 虽然事关魏彤,季飞和小胖说起的时候,还是尽量用了委婉的说法。只说自己的一个亲戚,想参加茶业博览会的形象大使的选拨,不知道小胖有没有门路。 小胖平时看起来蠢蠢笨笨,心思却很剔透。他看了季飞一眼,忽然笑出了两个小酒窝,“飞哥,该不会是阿姨吧?” 季飞微微一怔,小胖已经乐颠颠的拿过了手机,开始当着他的面拨号,“这事我不知道,我给你问问老爷子。” 话说的客气,电话一接通小胖却已经换了个说法,“爷爷,是我啊……我想你了呗……昂,有事,我有个阿姨想当那个……” 说到这里忘词了,季飞忙用口形提醒他,小胖睁大眼睛学了学,继续摆活,“茶业博览会的代表啊……对……那是相当懂啊!专家!……” “……”季飞自己都不知道魏彤有多懂,专家更不用提了。比起小胖这番夸张的说辞,更让他惊讶的是小胖打电话时的样子。 那真是一个恣意快乐的撒娇小孩模样。而平时的小胖,和周围的人相处时一直都有些胆小怯弱,只有在宿舍的时候,才会露出本来的活泼娇憨。 季飞心里一软,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笑意。小胖并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没有提醒他注意保密。这或许就是信任的感觉。季飞忽然想到丰霖的生日宴会上,小胖豪气冲天又略带稚气的那句话。 ——要哪天我卓子航成事了,一定罩着你们! 电话打了十五分钟才挂掉,后面的十分钟都是爷孙俩的逗趣打闹。小胖挂掉电话后,自己先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爷爷他觉少,这会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老爷子醒得早,没人陪他说话聊天,这忽然接到孙子的电话高兴的不行。不过对于魏彤的事情,他还是没有直接答应。这次博览会的主管人是他的老部下,虽然宠爱孙子,老爷子也不会随便给老部下出难题。于是提出了明天上午见一见魏彤。 季飞对于能这么顺利已经感到很满意了,心里一松,眼睛也弯了起来,“胖儿,谢谢你!这份恩情哥记着了。” 小胖听季飞这样说,回头看了眼卧室,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有些潮红,“飞哥,你帮我那么多。我一直想谢谢你还没找着机会呢。再说这次的事我还没办成,到时候行了,你再请我喝……喝茶!” 他本来想说喝酒,后来想了想一说喝酒夏南他们俩也得跟着,到时候自己又得被灌了,灵机一动改成了喝茶。 季飞帮人的时候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样子,他很多事情都做的悄无声息,甚至让你以为那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小胖又不傻,从零食铺子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工资好像要高。后来开了快递点,他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季飞是个心软的人,想着对人好的时候,还会惦记别人会不会因此受伤害。 季飞也不扭捏,见小胖着急的样子,笑着握拳砸了他一下,“一定!” 小胖满意的又翻了翻通讯录,“我再给我哥打个电话,明天让他陪着。我爷爷最怕他,嘿嘿嘿。” 季飞原本不知道小胖还有哥哥,听这话有些惊奇,“你还有个哥哥?” “对啊!我哥可厉害了,我爸和我爷爷都怕他。”小胖的眼睛已经崇拜的亮了几度。最后不仅给他哥打了电话,确保他哥明天会出现帮季飞的忙,还给他爸爸打了电话。 卓家一时间被一通通电话搞的鸡飞狗跳,连做饭的老阿姨都嗅出了空气中的不同,“二小子打电话,大小子要回家?这是刮了什么风了?” 季飞和小胖确定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给魏彤去了一个电话,便留在了宿舍复习。下午还有一场考试,考完这一门才能歇一天。季飞算了算时间刚好,便去卧室把夏南俩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开始考前最后的准备。 魏彤性子绵软,在家的时候听丈夫的,不吵不闹不争不妒。如今搬出来了,处处便听儿子的。季飞考完试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谁知道一说第二天去见卓老太爷的事情,魏彤除了有些紧张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异议。 实际上,她的眼睛甚至小小的闪烁了一下,似乎极为期待和激动。只是着装上多少有些惆怅,季飞毕竟是个男孩子,自己的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只要干净就行。哪里还想着给魏彤买衣服。而一向朴素的魏彤,这会儿对着半橱子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也有些犯愁。 季飞陪她买的那一身是夏天的,现在大冬天的没法穿。而这些样式老旧,布料都洗的变色的衣服,明天穿着见人又未免寒酸。魏彤又翻了一遍,最后勉强找出上次去医院穿的那件深蓝色羊毛外套,不等季飞说话,自己先叹了口气。 “明天按理说穿茶服才对,可是我那件已经坏了……”魏彤蹙了蹙眉尖,又从衣柜里小心的捧出一件衣服来,“要不然将就穿穿?唉,早知道我上次就买了那一件茶服了。” 季飞第一次从魏彤嘴里听到这些女人常挂在嘴边的话,明明是抱怨的话,他听着却无比开心。现在刚刚过了七点钟,季飞眼睛一亮,飞快的窜进了自己的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外套,“妈,走!买衣服去!” 魏彤被他吓的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季飞已经过来帮她披上外套,拉着出了门。 商场里并没有卖茶服的专柜,幸好魏彤记得一家,俩人打车到了地方,店主刚刚要关门。店里的衣服设计都很精良,魏彤正为上面标出的价格微微犹豫的时候,店主已经挑了一身出来给她。 季飞凑在后面一看,眼前也忍不住一亮。 魏彤已经是四十几的年纪了,那些仙女范儿的浅米分亮蓝色并不适合她。倒是眼前的这件灰黑双色的羊绒外套还可以试试,民国复古的款式,对襟连肩袖,微微收腰的设计。温婉的弧形衣领一顺而下,整件衣服只有一枚中式复古盘扣,看起来十分端庄。 魏彤上身试了一下,竟然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个,得不少钱吧?”魏彤穿着在镜子前面转了转,又看了看侧身和后面的效果,用手轻轻摸了一下,生怕给人弄脏了。 店主笑盈盈的说,“这件可是双面绒的,姐你穿着多贵气,跟电视里的那些富太太似的。也是姐运气好,现在店里圣诞节搞活动,这件打完折后1880,一点都不贵。” 现在离着圣诞节还早着,季飞看了店主一眼,魏彤那边已经飞快的闪到试衣间去换衣服了。 再出来的时候,那件茶服也被她小心的捧了出来,“这个……我再看看……” 店主闻言皱了下眉,脸色就没有刚开始那么好看了。她都要关门了,这俩人心急火燎的要来看衣服。现在折腾半天跟她说不买了?店主见魏彤拉着季飞往外走,而那个帅气的大男孩似乎还不想走,顿时没了好气。 “要看就赶紧出去看,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给你们开门了。” 季飞很想替魏彤买下来,但他出门的时候的确没料到一件衣服会要两千块钱,所以匆忙之中只带了一千出头。这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讲讲价,或者跟店主商量商量别的法儿,就见那店主没好气的往外开始撵人。 “小飞,咱不能这么浪费,咱走咱走……”魏彤被人说的脸色通红,低了头拉着小飞出了店。她年轻的时候从这家店买过几次茶服,但那时候哪里关心过价钱,今天再次过来,才惊觉自己已经完全过不起原先的生活了。 她被困在季天远的那方小天地的时候,天天忙着生计还没察觉。如今闲下来了,一点一点的过着日子,往常在魏家时的点点滴滴,便不期然的冒了出来。她再也不是魏家的大小姐了,而且,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被魏家人瞧不起了。 其实也不是真得拿不出那两千块钱来,只是相比较一件衣服,她觉得儿子更重要些。现在季飞才念大一,清都学院每年的学费就要好几万,住宿费比学费还高,另外还有生活费那些。 她还想让季飞趁着假期的时候,也跟着同学出去旅旅游什么的,季飞从小到大没出过省,魏彤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孩子的。这样算算,即便有辰华保洁的分红,那点钱也不经使。 魏彤悄悄按了下眼角,见季飞还回头看那店,心里又宽慰几分。儿子到底是孝顺她的。她拉住了季飞手轻轻扯了下,“小飞,你这几天不是考试吗?复习的怎么样了?” 季飞知道魏彤转移话题,也顺从的弯了弯嘴角,有些得意的说,“复习的不错,说不定能拿奖学金呢!” “我儿子真棒!”魏彤听这话高兴的不行,连刚刚买不起衣服的失落也丢在一边了,“前阵子你经常回家,我还怕耽误你学业呢!” 娘俩回去没再打车,季飞捏着兜里的一千块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店主关门落锁。这样他即便回去拿钱也来不及了。只能一路上挑着听来的笑话,先哄着魏彤开心。 坐公交车回去后魏彤就睡下了,季飞洗了个澡睡不着,穿着睡衣晃荡到了客厅的阳台上。阳台的一角放着魏彤的那个茶桌,茶桌旁边是几棵叫不上名字的大叶植物。季飞靠在栏杆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夜色静谧,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吹了他一身的湿冷。 他今天穿的是那天借给裴征的奶牛睡衣,黑白的不规则花斑相间,让人看着就暖暖的。睡衣明明洗过了,他却似乎闻到了裴征身上的淡淡的柑苔香。 裴征对他有多好,如今他就有多委屈。那种别扭酸涩的心情,甚至比不上暗恋时候的酸甜。暗恋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关于裴征的镜头一一回放,然后一帧一帧的找出所有能让自己甜蜜的理由。 而如今,男人甚至都真真切切的吻过他了,他却忍不住去分辨,那份情谊里,有几分是对安念,有几分是对自己。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换一个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安念和安淑云是他的恶梦,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躲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和他们有交集。可是这个人是裴征,是他上下两世,唯一放在心头的人。 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灯,开始一盏一盏的关上了。季飞看着对面几栋楼全部变黑之后,才揉了揉冻僵的脸,往卧室走去。 手机在电脑桌上,发着亮光,季飞正打算开灯的手一顿,先摸黑走过去拿起了手机。手机上三个未接来电。 第一个是8:02,第二个是9:30,第三个,是11:45。 最后还有一条短信,时间:11:47,内容:“在家吗?” 季飞猛然一惊,慌忙看了下时间。11:50??裴征三分钟前刚来过??我tm怎么不拿手机?!季飞第一次有了爆粗口的冲动,抓起手机就开始往外跑,一扭头撞到了床脚上,他嘶了一声,也没觉得疼,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一口气一直跑到小区门口,看到四处空无一人时,他才怔了怔,觉得有些冷。刚刚出门太急,他忘了穿外套,也忘了拿钥匙。 可是裴征已经走了。季飞又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刚刚的三通电话和短信都是今天的,心里的懊悔就像涨潮一般,一波一波的淹了过来。想了想,他还是闷着鼻子回拨了回去。 第一次,对方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 季飞一愣,这是生气了? 外面的风有些冷,他的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冻的降了温度,再划动手机,屏幕竟然不动了。季飞四处瞧了瞧,找到了保安亭外面的一处避风处,哈了哈手,又拨了一遍。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季飞忽然鼻子一酸。他忙用手擤了一下鼻涕,这才说,“我刚刚没带手机,刚看见你电话。” 裴征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回答,“我知道。” “那你走了吗?”季飞看了看眼前空荡荡的大道,又擤了下鼻涕,眼睛却又毫无征兆的热了起来,“那你路上慢点,晚上开车不安全,路灯啊车啊你都看……” “小飞,”男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走。” “嗯?”季飞眼前模糊了一片,耳朵也听不清了。 “回头,我就在你身后呢。”裴征又叹了口气,“你鼻涕都甩我身上了。” ☆、第47章 季飞这句话听清楚了,他听见裴征说在他身后,他还听清楚了,自己把鼻涕……甩他身上了…… 一时间那些繁杂的情绪都被尴尬所遮掩,季飞身子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裴征站在不远处。季飞见他没动,尴尬的呵呵两声,不太自然的开口。 “你过来吧。” 裴征手里提着一个塑料兜,闻言并没用动,而是抬起手指了指季飞的脸,“算了,我还是等你甩完再说吧!” “……” 季飞腾的吸了下鼻子,果然清水鼻涕又蜿蜒着爬出来了。 这下也顾不上瞪眼了,他快步走到路边一棵绿化树下,使劲擤了擤,感到彻底通常后,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身上。摸了半天才想起来出来的匆忙,他什么纸都没带。 这可怎么办?刚刚手就没擦,难不成要擦树上?还是抹鞋底…… 季飞正犹豫着,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裴征递了一张湿巾过来。 “你要往哪抹?”裴征的温凉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 季飞假装没听见,忙接过消毒纸巾把手擦干净,然后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扔完了就见裴征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自己绷着脸严肃了半天,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裴征做工精良的西装上有两处深色,应该是他用湿巾擦衣服弄的。季飞一想到裴征皱着眉头,一脸别扭的擦鼻涕的样子,老脸一红,也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夜色总能让人放松一些。他索性厚了脸皮,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扬了扬下巴。 “你离我那么近,喊一声不就行了。” 季飞甩鼻涕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干,倒也不是真正的第一次,上一世他最狼狈的那几个月,随地吐痰甩鼻涕,找个角落大小便的事都是经常的。 不过季飞和别的流浪汉小混混不一样的是,他吐完痰还会用脚踢过去一点土盖盖,尿尿的时候也不会吹口哨,而是尽量跑到没人的地方。 谁叫他那时候没有家呢,谁家流浪汉能天天揣着手帕纸擦鼻涕啊! 裴征扭开了头,季飞看不清他的表情,往前凑了凑,“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这个。”裴征把手里的塑料兜往前提了提,差点扬到季飞脸上。 季飞接过来一看,愣了半天才抬起头。 “衣服?你怎么……” “你和阿姨选衣服的时候我在对面办事,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裴征有些无奈的敲了敲季飞手里的手机,“你手机拿着就是个摆设是吧!” 季飞第一次听到裴征用抱怨的口气和他说话,心里微微惊讶,嘴上已经赶紧解释说,“这不是平时没什么人联系我吗!” 裴征挑挑眉没说话,季飞这才又看了看被仔细包好的茶服。九点的时候季飞已经回到家了,这样看来,裴征至少楼下等着三个小时了。 季飞心里热乎乎的,又有些心疼。嘴角已经忍不住地翘了起来,裴征的指尖被冻的微微发红,他自己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却还是忍不住抓住了裴征的手,拉到眼前给他哈了哈气。 俩人的身影被路灯投到地上,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一对情人。裴征垂眸看了眼,忽然说道,“这才像回事。” 季飞不明白,“像什么?” “像谈恋爱。”裴征声音温和,反手拉住了他,“去我车里吧。” 刚刚裴征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见还没有接通,就把车停到了小区旁边的建设银行楼下。 季飞和魏彤去买衣服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卓老首长戎马半生,自己不懂茶道。但是卓老夫人却是个中高手,她对茶艺的讲究,从外象到内涵,几乎到了苛求的地步。泡茶之人不仅要懂茶,知茶,还要根据节气和茶种来选择最适合的装束,大小合适的茶壶。 至于茶汤的厚度,出水的最佳点以及对应的手法手姿那些,更是每一个茶艺师具备的基本功。裴征之前对卓家人颇为了解,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季飞,就撞见了魏彤出来买茶服。 他当时正在对面的咖啡店里见人,见季飞被魏彤拉着走了,便猜着是没买成。所以他匆匆撇下那个人,穿过马路把刚走出不远的店主给拦下了。 只是开车送来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犹豫。 他如果贸然上去敲门,魏彤和季飞都会被吓一跳。现在他和季飞的感情还不稳定,万一魏彤发现了什么端倪,再去为难季飞那就麻烦了。所以最终想了想,决定把季飞叫下来再说。 季飞跟着裴征上了车,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手脚慢慢的开始暖和了起来。 车的前方还放着两本习题集,裴征把纸巾放在他跟前,目光扫过那两本书,顿了一下说道,“今天安念找我了,这两本书是他的。” 季飞吐了口气,刚刚裴征的那句“谈恋爱”还在脑子里消化着,暂时没感到很别扭。 他还难得的好奇了一下,“怎么跟你给我买的不一样?” “哦,这是明伦买的。”裴征说,“他说看不懂,所以我拿回来了。” “看不懂的潜台词……是想让你教吧?”季飞失笑。 “大概吧,但我没时间。”裴征靠在座椅上,侧过脸来望着他,“他又不是你。” “……”季飞怔了一下。 裴征扭了扭脖子,“我让他有事找明伦,但是明伦似乎更不喜欢他。。” 交给温明伦?温明伦喜欢他才怪!谁让安念不仅得罪自己,还冲着唐铭乱开花呢! 季飞哦了一声,忽然有些不厚道的乐了。他也不瞒着裴征,把前面的两本习题集拿过来看了看,低着头笑了半天说,“季老太太丧事的时候,安念正好看见了唐铭。” 裴征挑了挑眉,把手伸了过来。季飞以为他要拿书,递过去一本。结果裴征握住了他的手,反而把书给扔一边了。 俩人交握着感觉很暖心,季飞看了一眼,也没挣回来,只是笑着说,“当时他们娘俩的架势,简直要把唐铭给拆开吃了。”偏偏要命的是,唐铭依旧那副风流懒散样,还很开心的喊了一声“表弟”,也不知道那娘俩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裴征往后一靠,闭上眼也笑了,“怪不得。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哪里好了?季飞愣了,安念落温明伦手里哪能讨得到便宜,温明伦不给他穿小鞋就是大发慈悲了。就那两本习题集,也不怪安念说看不懂,这两本书他也看不懂,完全的深入深出,一点都不通俗。 季飞张了张嘴想问问,转过脸去,就见裴征闭着眼睛,靠着座椅平稳的呼吸了起来,似乎是累极了。俩人交握的手很自然的放在座椅中间,四周寂静的不像话,车里的这点温暖的空间,反而像是个小小的避风港。 裴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眼镜,男人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侧影,季飞看着那张俊脸此刻这么安静,忍不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被茶褐色碎发挡住的额头十分饱满,鼻子挺直有肉,嘴唇线条分明,只是冷峻的剑眉轻轻蹙着,看着有几分严厉。季飞另一只手动了动,想帮他抚平,又怕吵到他休息。正犹豫的时候,怀里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 俩人都被吓了一跳。季飞蹦了回去,手忙脚乱的接电话。裴征不过是目中精光一闪,随后又恢复了沉寂,静静的等季飞说完。 “小飞,你在哪呢?”是魏彤的电话。 魏彤半夜忽然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的季老太太死而复生,恶毒的骂着她,说她烂货,说她和xx通奸被家里人赶出来了。魏彤猛然惊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醒了后心脏还砰砰砰的跳的厉害,心头压着一股难言的惊惧和愤怒。 她想起来喝杯水,一开门才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季飞的卧室门也开着。季飞不在了。 魏彤忙给季飞打电话,接通后就听儿子带着鼻音说,“妈,我这就上去。刚刚出来有点事。” —— 魏彤第二天一早就和季飞赶去了南山寺。她已经穿上了季飞昨晚拿回来的衣服,头发在后面玩了一个髻,用簪子簪住,脸上淡淡的施了妆。 魏彤的性子本来就沉静,这番打扮之下,简直和平日的她判若两人。一行一动之间,既有温婉端庄的风范,又带点简约优雅的意味。季飞让她在前面走着,自己则提了一套茶具在后面跟着。 南山寺就是卓老爷子指定的地方,建在a市南山的山腰上。虽然这个南山寺和三亚的那个重名,人气却远远比不上人家。如果不是对方指定要在这里,季飞甚至都不知道寺里有茶室。 魏彤显然比季飞知道的多,下车之后便带头走在了前面。山中清寂,古树苍劲挺拔,又有流泉飞瀑,季飞跟着魏彤辗转之间,身侧的风景也已人移景换了好几重。等到了南山寺南侧的茶室时,冬日的太阳已经温煦的照了下来。 茶室很大,古典庭院的风格也和寺庙的古朴肃穆截然不同,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闲适。魏彤在还未踏进庭院大门的时候,便已经放缓了脚步,季飞目光微动,就见魏彤的手势已经变为合十。而几乎同时,就听一声沧桑却又厚实的妇人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小彤……是你?” 季飞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位鬓发如银,颇有威严的老太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过来。她身边一个穿着中山装,身姿挺拔的老头儿则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魏彤的眼圈当时就红了,季飞还没摸清情况,就听魏彤哑着嗓子冲那老夫人喊了一声,“先生。” 魏彤年轻时的生活是怎样的? 她的茶艺师从于谁? 为什么一向内向的她在听到形象大使时一点都不胆怯? 季飞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就被眼前的情景砸的懵了一下。魏彤已经快步迎了上去,老夫人高兴的不行,慈爱的摸了下魏彤的头发,又朝季飞招了招手,“那是你儿子?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季飞忙提着东西走过去,见魏彤眼里已经含泪了,忙规规矩矩的冲老夫人行了个礼,喊了声“奶奶好。” 老夫人连连哎了两声答应,又拍了拍魏彤的肩膀,有些哽咽的说,“小彤啊……你这些年去哪儿了啊!都不认老师了吗……” 魏彤终是没忍住,扑在老人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几分钟后,季飞被安排在休息室等魏彤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怪不得魏彤昨天那么紧张衣服的事情,原来卓老首长的夫人,是她的入门老师。时隔二十多年没能见面,魏彤也不想穿着一身寒酸的旧衣服见人。 这下选拨的事情不用愁了,卓老夫人一见魏彤喜的不行,把他和老首长都撵了出来,叫人分别给安排了休息室。她却拉着魏彤师徒俩叙旧去了。 俩人一直聊到了中午头,季飞在休息室喝茶喝的都要醉了,魏彤才出来。老夫人有意让魏彤去家里吃饭,被她拒绝了。这会儿季飞扶着魏彤再沿着山路往回走,看了看魏彤手上,恍然大悟,“原来那套茶具,是送人的啊?” 魏彤轻轻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她身上披着一件棉白色的斗篷,是老师给她的。这会儿心情高兴,眉梢眼角都是轻扬的笑意。 “那套茶具,还是温哥帮我淘的呢!”魏彤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 季飞没听清楚,问她,“谁?” “温哥,我一个好朋友。”魏彤的眼里漾着点点欢喜,“可惜也是二十多年没见了。我昨天拿那茶具的时候就想,要是他也能见见先生就好了。” 温?!季飞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温明伦的爸爸。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的说,“姓温的人不多啊!是咱市的人吗?” “不是,”魏彤说,“他老家在洪湖沟,离着咱这倒也不算远。” 洪湖沟,那就是了,温明伦家!季飞心中猛的一震,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打车把魏彤送回家,又收拾了一下东西回了学校。 温父那边也有了进展,唐铭帮温明伦找了个律师,现在已经得到答复,大约这几天温父就能出来。季飞心里一直诧异魏家为什么会拿着温父说事,见现在温父的事情要解决了,暂时也放在了一边。 他已经和温明伦打过招呼,温父出来后,让温明伦去问问。如果愿意的话,他会安排魏彤和温父见个面。有些话他这个小辈不方便说,但是看魏彤的样子,温父应该和她关系不浅,到时候魏家的事情,让温父给魏彤提个醒也成。 在事情从根本上解决之前,季飞并不认为魏彤和温父是安全的。只是现在争取出来的这两个多月,已经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季飞回家的时候,又习惯性的带了些吃的给对门的季天橙。这才收拾收拾回了学校。他已经太久没有管零食铺子和快递点了,如今魏彤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又临近了年末,他也应该了解下情况才是。 零食铺子看店的还是小韩,小姑娘现在已经知道了小飞也是店铺的老板之一,见他来高兴的眼睛就剩一条缝了。季飞把路上捎给小姑娘的一杯奶茶递过去,聊了一会儿,从店里下了数据,又拿着账本回了宿舍。 现在开始期末考试,零食铺子的生意反而更火了。只是商业区又起来一家零食店,当时季飞为了把钱留下来给温明伦以防万一,并没用进肉脯那些新品种。而对面的零食店正好钻了这个空子,现在不仅多上了肉脯,连干果之类的零食价格都比他家便宜一点。 不管是便宜五分还是一毛,在大部分学生眼里,新零食店物美价廉的形象已经成功的竖立起来了。 阳光百果是连锁性质的,价格由总公司制定,任何代理商都不能随意更改。季飞这会儿见魏彤的事情解决了一半,要考的科目自己也学了个差不多,索性告诉魏彤自己住校一段时间,又跟裴征说了最近不补课了,直接一头扎进了零食铺子,开始研究对策。 零食铺子这俩月,除去进货成本、房租水电和兼职人员工资这些,净利润大约挣了六万块。他给温明伦的卡后者又原样拿了回来,想必是唐铭不让他用。 这样算起来,按照比例,他和温明伦七三开,分摊下来他自己大约挣了四万出头。季飞还是第一次自己挣这么多钱,看着计算器上4后面的零,数了好几遍,自己忍不住乐了。 第一个月的时候他也粗略的算过,但是那时候总觉得形势不稳定,还不知道下个月是好是坏,也没敢真开心。如今俩月下来,校内的市场已经被打开,零食铺子也有了自己的固定客户群,季飞这才陡然松了口气,整颗心像是被高高抛到了半空中,恨不得跳一段机械舞再下来。 挣的钱自己拿着格外踏实。和他从季天远那边骗拉起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笔钱他至今都没怎么动,一是想着日后要买房子的时候用,二也是他当时的手法太冒险,如果不是杨庆生厉害,这会儿不一定面临着什么了。 季飞自己对着计算器傻呵呵的笑了半天,又数了数4后面的0,这才乐滋滋的开始筹算零食铺子接下来的方向。 按照上一世的模糊印象,季飞知道这种零食至少还要兴盛好几年,起码他报销的时候,满大街还如火如荼的起来了一批。不过凡事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他能把握的好时光只怕也就几年,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新开的零食店价格优势是最让人头疼的,季飞了解过那家零食店加盟的厂家,东西质量多少有些问题。只是虽然是入嘴的,却也不容易让人发觉。比如那家杏脯多半都是从别的厂家收的,自己用小包装袋塑封了一下,加了个标签而已。而阳光百果却是自己的生产线,原料用的是阿克西米西的白杏。 然而对于大部分消费者来说,这两种杏脯除了口感上略差一点点之外,并没有更大的差别。所以哪怕阳光百果举着牌子宣扬自己的东西是更好的,短期上也不会对市场份额有大的帮助。 季飞笔尖一停,忽然想到了一点——他这边只有一个竞争者,就已经感到了威胁。而阳光百果面对的却是全国市场,现在各种零食厂家雨后春笋般的往外冒,总部那边不可能没有反应! 只是对于总部来说,这一次的市场考验,还会是他们战略目标调整的时机。继续坚持走原来的高冷路线,还是平民化打价格战,将会决定阳光百果日后在连锁零食产业的地位。 而这样的紧要关头,总部是怎么调整的,又是考虑了那些因素,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季飞来说,都将是一场鲜活的商战实演。毕竟经过时间检验证明,阳光百果,才是最后的赢家。 季飞的心忍不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桌上的资料和文件都被他三两下拨到了一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很大的白纸。季飞眼神发亮,拿着笔刷刷几下,在白纸的正中央,写下了三行字。 依次是阳光百果,伊家和和光零食。 这三家是后世牢牢占据了市场份额的三大巨头,如今还都处在事业起步的阶段。如果这次他能够进入阳光百果,亲自观察着这一轮市场变革中最大赢家的一举一动,那么他离着自己的商业梦,将会实实在在的靠近了一大步! 是的,他对什么通信工程,信号系统一点都不感兴趣。 商场上的东西,才是他渴望了解和接触的。那个不见硝烟的战场中,风云变幻,人心叵测,却也正因如此,男人的野心和抱负,才能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季飞握紧了手里的笔,忽然一笑。他并不是白纸一张,起码对季天远和季老太太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有多冷漠。上一世的二十多年不是白活的,正因为那几年底层的生活,他才比别人更清楚什么是人情冷暖。 如今有了机会,他说什么都不想错过。当然学还得上,但是他得想个办法,换一种方式了。 ☆、第48章 魏彤的事情第三天就有了答复。卓老首长亲自给老部下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老夫人的徒弟愿意担任这个形象大使,整个茶博会组委会的人都沸腾了。 至此,季飞才明白了杨庆生为什么会腻歪在他家喝茶,怕是整个安省,在茶艺一道上能赶上魏彤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魏彤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先前季飞还以为做个形象大使,只需要往那里站一站泡泡茶,顺道能和人聊几句就可以了。谁知道并不是这样,a市地处北方,所种植的茶树皆是南茶北移过来的。这两年随着旅游业发展,a市的绿茶也有了小小的名头,但是总体占据的市场份额却很低。 这次a市举办茶博会,便是为了扩大本市绿茶的知名度。而作为形象大使的魏彤,届时不仅要陪同领导和外宾,还要和各地的茶艺表演队一同登台表演茶道。魏彤表演所用的便是本地绿茶,到时候经她冲瀹的绿茶的受欢迎程度,将一定程度上影响茶博会中a市绿茶的订单量。 省市领导都对这件事非常关心,最后卓老夫人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把魏彤接到卓家,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做准备工作。魏彤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季飞,生怕儿子回家吃不上口热乎饭,结果季飞甩出了学校的考试安排,魏彤便没话了。 清都学院的考试安排很松散,主修和选修课程分开考,前后拖拖拉拉得一个月。等季飞那边考完试,茶博会也就开了。 魏彤走的当天下起了雪,卓家派了人来接,季飞帮魏彤拉好行李箱,又把为卓家众人准备的礼物放到魏彤的手提包里,扭头就见楼下站了一个男人。 季飞不过匆匆瞥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等魏彤穿好外套,这才一手一个箱子给提到了电梯里。魏彤锁好门,把钥匙交给季飞,这才按下一楼的按钮,回过头来继续唠叨,“小飞,你在学校里别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这段时间妈不在家,你要馋了,就跟你同学出去吃。” 这话从昨天就开始说,季飞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行行行,妈你就放心吧!”季飞笑笑。 “钱够吗?要不妈再给你点?”魏彤说着又要打开手提包拿钱,被季飞连忙拉住了。 “咱家钱都在我这,你那点快留着花吧。咱到了人家家里,也不能白吃白喝的,你到时候不得用吗。”季飞把魏彤的手拉开,按住了她的肩。“你放心,我馋了就出去下馆子,啊。” 魏彤听着也有理。去卓家住她本身就不好意思了,到时候买菜买水果什么的,自己多出点钱心里也能安生些。不过听老师说,去了跟入住工作组一样,每天还挺忙的,要学很多知识见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来。 魏彤有些忐忑,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季飞在她后面正准备提起两个箱子往外走,就见一个男人用脚挡住了电梯门,随后一只厚实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把他的箱子接了过去。 “你好,我是卓子韬,子航的哥哥。”男人平头,剑眉,肤色略黑,说这话的时候就差行个军礼了。他转过脸,手里已经轻松的把两个箱子提了起来,像是拎了两个小玩具一样。他对魏彤说,“魏女士好,卓老派我来接你,请这边走。” 魏彤的箱子并不轻快,里面放了不少书。季飞自认身体素质够好了,提着都有些吃力。如今见男人大长腿一迈,肩膀都没动,就已经把两个箱子拎到了后备箱里,忍不住有些咂舌。 卓子韬的车子霸道的停在小区的路中央,魏彤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冲季飞笑笑,也不敢多说话就坐进了车子里面。季飞的双手抄在裤兜里,站在车旁给了魏彤做了个鬼脸,又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卓子韬合上车后盖,冷不丁的看了过来,季飞的笑来不及收回去,索性呲着牙,也冲他夸张的笑了笑。 男人古怪的看了季飞一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一直等车子开远了,季飞才呼的一下吐了口气。 早告诉他小胖有个这样的哥哥,别说巫海手筋让人挑了,就说他从地球上消失了,季飞都不带惊讶的。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副“不服来战”的雄霸之风,要不是那张脸算得上十分俊朗,季飞相信古代鬼故事里的凶神恶煞,也就是这样了。 魏彤走了,季飞也没再回家里。他这两天正忙店铺的事情,虽然决定去阳光的总部学习了,但那件事起码要年后才行。他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提高一下零食铺子的销量,减少年末的库存。 季飞已经想好了趁着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元旦,搞一个“双旦大酬宾”。活动日期从12月23日-1月5日。内容基本也定了下来,主要是满就送的方式。只是送的礼品比较多,有礼盒,马克杯,保鲜盒,沙拉碗等学生常用物件。后面三样都好说,礼盒和活动用的易拉宝却需要找广告公司订做。 活动的策划已经和温明伦大致商量过,季飞原本和温明伦约好今天去先去买后面的东西,只是回来送了一趟魏彤,眼看着时间就有些晚了。 季飞看了看时间,决定先给温明伦打个电话说一声。 “温哥,我这在等公交车,估计要晚到五分钟。”2路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了,季飞看车门打开,忙跳了上去。 “太好了!我正想给你打呢!”温明伦的声音有些兴奋,季飞微微一愣,就听温明伦低声冲着话筒喊,“小飞!我爸今天下午出来!” 唐铭找了律师后又拖人多方打听,终于确定了温父今天下午出来。季飞的心情一下子好到了极点,温父是母亲的好朋友,又是温明伦的父亲,这次算是遭受的无妄之灾。季飞摸了摸兜里的钱,说,“你几点去接?要不要买点柚子叶什么的?” “不用不用,唐铭都准备好了,我俩正往那赶呢!”温明伦说,“就是下午我不能跟你买东西了,你先回去复习吧,东西明天我来买。” 季飞啧了一声,“哪哪还都少不了你啊!你快去吧,我买就行。”其实他想陪着温明伦一起去接温父,但是温明伦不提,他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唐铭还在那,万一那俩人还要过个二人世界,自己就是去添堵了。于是他笑了笑,“那你们晚上好好吃顿饭,玩的愉快!” 温明伦嗷了一声,无比痛快的挂了电话。 季飞收了线往车后面走,买礼品只能去批发市场,2路车还要开半个小时才能到。如今车上很空,季飞扫了一眼就决定先到后面找个座坐下。 刚要往后走,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季飞?” 安念在季飞的身后,手里抱着他那个白色铆钉的双肩包,上身穿着牛仔小马甲,露着胳膊。看起来十分的柔弱乖巧。 季飞转过身在他那浅黄色的头发上停了一会儿,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往后走。 “裴会长说,今天带我去梦幻王国。”安念的声音有些着急的跟了上来,生怕季飞听不见似的,口气里还有隐隐的得意之色。 季飞胸口一堵,脚下没停的走到了后面。 2路车上人很少,到了梦幻王国一站的时候,季飞扭了大半天的头,还是忍不住转向了下车门。安念正要下去,见他转过脸来,开心的笑了笑。车门合上,公交车继续慢慢悠悠往前走,季飞飞扬一早上的好心情莫名其妙的就被晃悠走了。 原来,裴征也不是一点时间没有啊。 小商品批发市场在东区和北区的交界处,也是2路车的终点站。季飞按照单子上列出的东西一家一家比着价格问过去,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放得开,等到了最后一家,他已经能熟练的跟人杀价了。 “大姐,我这是替店里拿货,要是价给的合适,你也算多了一个老主顾。以后我们就固定来你这拿了。”季飞拿起一个黄色的咖啡杯看了看。这家的杯子都做的特别精致可爱,虽然价格比别人家多七毛,但是看起来档次不一样。 就是搞活动,季飞也不想让零食铺子给人廉价品滥竽充数的印象。 老板娘大约四十来岁,季飞刚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漂亮男孩子不少,但是像季飞这么漂亮,偏偏又不娘气的男孩子却不多,季飞一开口就是脆脆的“大姐”,老板娘老脸一红,要价也就没加什么慌。 这会儿季飞一本正经砍价,她看着看着就乐了,“得,行了行了,你这孩子…再给你便宜五毛。不能再砍了啊……” 季飞眼睛一弯,笑笑表示同意。这次活动能用多少他还不确定,季飞想了想,先要了五十个看看。零食铺子的仓库很小,到时候不够了再来买也行。想到这里,季飞又问老板娘,“要是以后再要的话有现货吗?” “要多少?”老板娘手里麻利的把后面带着包装的咖啡杯子搬到前面来,又用气泡袋裹了裹,给季飞分别装到了两个超大的黑塑料袋里。 “你要的这系列,我这现货一天一二百件是没问题。再多了就得等了,不过顶多等一天。” “一二百肯定够用,那到时候我提前联系你。”季飞想了想,又问,“咱这能送货吗?” “哎哟小兄弟,你就几十个杯子还叫我送货啊!”老板娘苦着脸夸张的喊了一声,“店里就我自己看着,我出去了就得关门了。” “也是,那我过来拿吧,你帮我提前打好包。” “行,没问题!” 季飞一手拎起一个兜,东西太多,掂了一下索性两个拧一块扛着走。老板娘见他这样还有些心疼,忙把收据写好塞到他手里,又帮他网上托了托,就差帮他一起扛出去了。 杯子买完了,季飞又从另一家店里买了些保鲜盒。保鲜盒的消费额要高,恐怕真能拿到的人少。不过季飞还是确认了现货,又找了一家备用,这才背着东西出了市场。 进市场的时候是大中午,季飞还有些冷。现在背着一堆东西,转了两次车到学校,他身上已经满是汗了。季飞把东西放到铺子后面的小仓库里,小韩忙找了个纸盒,把杯子整整齐齐的放好。俩人又把几个货箱挪了挪位置,这才心满意足的舒一口气。 小韩这俩月在铺子里出力不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铺子里看着。只有晚上找另一个小姑娘看两个点。季飞见她一个姑娘爬上爬下的完全不计较形象,拍了拍箱子,“小韩,辛苦你了。” 小韩趴在最上层的箱子上嘿嘿一笑,在箱子上留好标记,这才出溜两下又钻了出来。 她看了看季飞说,“辛苦给点表示呗!” 季飞说:“什么表示?” “请我看电影吧?”小韩眨了眨眼,“《尸婴》上映了啊!我找同学去看他们都不敢……” 恐怖片吧……季飞想了片刻就明白了,大学女生看恐怖片比男生还疯狂。只是在学校里,恐怖片又有外号叫情侣片,因为女孩尖叫一声扑到男友怀里时,也是这些青春期躁动的小男生表现自己男子气概顺道收取福利的时候。 可是小韩…… 季飞疑惑的看了看小韩,半开玩笑的问,“情侣片啊……你该不会对我有企图吧?” “……”小韩愣了半天,才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没有!我发誓,绝对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俩人就这样定好了,季飞回去吃饭洗澡,快八点的时候到了约定的地方。小韩还没下来,季飞拿出手机看了看,7:57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心里暗骂了温明伦半天,办好事也不知道和他说一声。又腹诽了唐铭半天,天天霸占了温明伦一点都不放开。骂了两句自己没话了,又有些失落了下来。 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那天晚上回去后,季飞就把裴征的来电音乐设置了一个不一样的,音量也开到了最大。可惜那之后,那首歌一直没有响起过。 季飞在原地转了转,抹了把脸。 小韩下来的时候,明显化了妆。这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水灵的时候,小韩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蓝黑色茧形外套,脚底下还踩着高跟的靴子。季飞眼前一亮,忍不住问了句,“不冷啊?” “冷!冷也得扛着!”小韩豪气冲天的一拍大腿,身上的淑女气质跑的一干二净。她也不介意,上来拍了拍季飞的肩膀,“走吧走吧,咱得慢点走了,我这鞋不防滑。” 季飞无奈的笑笑,白天刚下过雪,地上没干的水迹都成了冰。他伸出手来扶着小韩的胳膊,俩人慢悠悠的蹭到学校活动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清都学院有自己的电影院,收费超便宜,五块钱可以看两场电影。因为今晚是恐怖片,所以只放了一部,每张电影票收费两元。小韩笑吟吟的看着季飞排队,见季飞又买了一桶爆米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跳,她就瞥见了门口并排走来的俩人。 季飞就见小韩的眼神瞬间从欣喜若狂转成了可怜兮兮,他顺着她的视线纳闷的往后瞅了瞅,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正朝他走过来,前面的一个手舞足蹈,飞快的把季飞手里的电影票和爆米花给抱走,然后奔向了小韩。而另一个人,却扶了扶眼镜,一只手搭上了季飞的肩膀。 季飞没说话,手舞足蹈的那个是刘大军,也是校学生会的人,但是因为不同系也不同级,他只见过他一两次。而眼前的这位,正是裴征。 裴征的脸色不太好看,季飞见识过卓子韬后,反而没觉得多可怕了。他见自己的电影票被刘大军抢了,伸手挡开裴征的胳膊,自己又去买了一张。路过饮料和爆米花的窗口时,他想了想,又都要了一个单人份。然后无视站在原地的男人,大摇大摆的检票进了影院。 电影八点五十开始放,一共90分钟。季飞进来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上一世的时候挺爱看恐怖片的,但是今天走进来后,听了听电影片头的音乐,他的脊柱就莫名的开始发凉了。 那感觉真跟鬼上身似的。前面大片的男男女女都两两的靠在一块,后面的几排全是空的。季飞买的是最后一排的座,电影刚开始,他就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可是电影院的出口在最前面。自己一个大男人,抱着爆米花吓的溜出去……挺没脸的。 季飞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身子却忍不住缩了起来。他正想抬腿硬着头皮出去,就见有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裴征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季飞没忍住,抓住了他的衣角。裴征一只手覆上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觉出了不对劲。 “你害怕?”裴征轻声问他。季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裴征只觉得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温度,跟冰块一样。 季飞身上也冷,幸好意识清楚的很,忍着打战的牙齿点了点头。 刚刚电影里发出一声凄惨的厉啸,季飞在那一瞬间,顿时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都要流失干净了。甚至手脚都有些不好用。裴征的手心滚烫,灼热的温度透过俩人接触的皮肤,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了季飞的体内。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季飞的脸,“那我们出去吧?” 季飞点点头,意识上要站起来,腿却没反应。他愣了愣,再抬腿,这才发现自己依然坐着没动。 “会长,我…可能出不去了。”季飞的脸色煞白,表情却平静的不像话,他甚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他们罢工了。” 季飞这一世醒过来后,自己一直没深究过到底怎么回事。是时光倒流了?是他做了个预见性的梦?还是他的灵魂穿越了? 这些问题他想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到了一边。如今坐在电影院里,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时,他心中才有了真正的恐惧。万一,自己是个不稳定的鬼魂呢?这是要被收走了? 季飞的大脑空白了几秒,裴征喊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又一阵惊悚的音乐响起,季飞一凛,忽然轻轻扯了扯裴征。 “会长,你听我说。”季飞脑子里冷飕飕的,一会儿一团乱,一会儿又清楚的不得了。“我妈,在卓家。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告诉她,钱我都没动,都在卡里。还有……杨叔叔是个好人…她别错过了。” 季飞停了下,艰难的吞了一口水,“告诉温哥,零食铺子就交给他了。快递网点……你帮着夏南他们点。他们要觉得累……就早点关了。我……” 季飞剩下的话,都被裴征堵了回去。 裴征一只手扶着他的头,轻柔的吻住了他的嘴。裴征的气息一向是冷冽的,这会儿对季飞来说,却温热的不像话。他一轻一重的压着他,慢慢的辗转几下之后,才开始加深了这个吻。 “别……唔……”季飞被他搅的意乱情迷,却还惦记着这是在电影院。后面这几排都是空的,他们俩人的动作反而更容易让人看见。谁知道裴征只霸道的把他的舌头卷住,极具占有欲的吸吮肆虐,丝毫不惧的样子。 季飞脑子里像是过了一阵电波,滋啦啦的着成一片。他心里一横,索性回应了过去。谁知道他不过刚刚探舌,对方反而退开了。 裴征抵着季飞的额头,另一只手在季飞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有些气喘的说,“要继续吗?” 季飞的心扑通扑通的一下下的跳着,他飞快的看了前面的人一眼。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后面。有飞快的扫了右边的人一眼,也没有人看这边…… 裴征见他眼神游离,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不出声,“啪”的又拍了一下,“回去吧!” 季飞腿上一疼,嘶了一声瞪他:“疼死我了!” 裴征忽然轻笑,啄了他一口,“疼就对了,你腿好了……” “当然……哎?”季飞一愣,抬了抬左腿,抬起来了。又抬了抬右腿,也抬起了。两条腿都抬了抬,又左右踢了踢。 哎?好了?! 身上也回暖了过来,季飞愣了一下,几乎都要喜极而泣。 裴征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的问道,“既然好了,跟我出去吧?” 当然要出去了!电影院这鬼地方他是不敢呆了。季飞忙抱着爆米花和饮料站起来,裴征见状嘴角一勾,也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寒风清透,季飞走出电影院,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到肺里去了还觉得不过瘾。 裴征站在那里看他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才走了过来。只是未等他说话,季飞脑子里精光一闪,已经抱着爆米花跳了出去。 季飞看了裴征一眼,啧了声,“怎么滴,去梦幻王国继续吗!” “不是,”裴征狐疑的看着他,有些为难,“……也太奔放了。” 第49章 对季飞来说,有些话真不好说出口。 他一个大男人要是为一点事动不动闹脾气的刨根问底,别说裴征,他自己也受不了。可是这事儿就跟一个苍蝇趴心上似的。你轰它,它嗡嗡呀呀的转的更有存在感。你不轰它,它在那还贼恶心人。 想拍死它,苍蝇拍还在别人手里。 季飞抬眼看了看裴征,想了想放弃了追问。他和裴征都没确认关系,这种朦朦胧胧的阶段,他不适合管的太多。况且问了又能怎么样?安念先天占了优势,今天为了梦幻王国闹一场,后天是能拦着不让俩人喝咖啡压马路?还是能阻止裴征报恩了? 他连这俩人之间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季飞心里嘶了一声,觉得自己再多呆一会儿,心肝肺都要带上冰碴子了。 气氛忽然就冷到和天气一样扎人了。 季飞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他又退后了两步,点了点头,“幸好我们只是朋友。” 裴征听这话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季飞扬了扬手说,淡淡的笑了下,“没什么意思……我先回宿舍了,晚安。” 裴征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开,眼神清透,终究没说话,也没上来再拦他。 季飞慢慢走出几米之后,忽一咬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季飞就出了门。昨天东西买个差不多了,但是带阳光百果logo的礼盒和这次活动的易拉宝什么的,都还没有着落。季飞先前并没用接触过广告公司,听人说这里面水分大,起初还没在意。打了几个电话咨询后,又在街上找了几家之后,就有些无语了。 问过的几家报价五花八门,甚至有两家的报价整整差出一倍。他也不知道是他们用料有差别,还是另一家欺他年少。便宜的那一家正好符合季飞的预算,但是问了问时间,对方却说至少要十天之后,现在正忙。 十天之后,能赶上元旦就不错了。 但是现在临近圣诞节,各处的商家都搞活动,季飞头着四五天才问,的确是有些晚了。 沿路打听,又便从网上百度着几个广告公司联系方式,季飞一直走了半上午,也没找到一家承诺四天内能交活的。就连最贵的一家,也只是含蓄的说,“这个不确定,我们会尽量的。” 季飞心里着急,要是这事他自己做不了,早就撸袖子上了。想了想不行只能试试最贵的那家,但是那家又超出预算太多,这事儿还得和温明伦商量一下。 温明伦还在外面没回来,听这电话也有些犯愁,“这可怎么办?贵倒不是问题,关键他得能出活啊!要不,圣诞赶不上就算了,就光搞个元旦庆祝活动。” “我再找找,”季飞走着道,眼睛还四处搜寻着,“要是实在不行了,就只能这么办了。不管怎么样,这事今天下午得定下来。”其实学生对于圣诞节的热情远远要大于元旦。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个节日的宗教意味,只是喜欢它的充满浪漫气息和童话趣味罢了。 事情越拖越急,要是他早两天想到这个问题,或许现在就不用这么着急了。不过后悔没什么用,遇到问题了只能去想办法解决了。季飞收起电话,见前面不远处有家米线店,决定先进去吃个饭。 米线店看样是新开的,季飞还刚刚靠近,就有服务员从里面打开门,随后弯腰恭敬的喊了声,“欢迎光临!”季飞一愣,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见米线店的牌子是,烫着“罗锅米线”四个大字。 “罗锅?”季飞忍不住在门口站住,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道路,“罗锅米线?” 门口的服务员小妹以为他犹豫了,忙笑着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里面请,请问几位?” “一位。” “那这边请,”小妹把季飞带到靠窗的一个四人位置上,甜甜的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这是菜单,先生是现在点还是等会儿点?” 季飞没接菜单,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跳着,连脸带脖子都是热的。他清了下嗓子,声音有些发紧,“一份,要西红柿牛腩的。” 小妹答应一声,又给上了茶水,拿过来一套调料,这才走开。季飞一直镇定的等着人走远了,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却热乎乎的像是吃了热地瓜一样。 罗锅米线他记得,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他上一世,在北区的棚户区混迹一阵子,又干过各种杂活之后,得知东区的快递点招聘快递员,便过来应聘了。他来的时候是夏天,那天天气正热,快递点下午面试,季飞中午到了,只能在外面晃荡着找饭吃。 可是他没想到东区吃饭这么贵,一个盒饭都要十块钱,还是两个素菜搭的。他把手心里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元钱卷了卷,到底没舍得花。从路边买了瓶一块钱的假的康师傅矿泉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全当吃饭了。 谁知道水一下肚就闹起了事,季飞当时捂着肚子只能到处找厕所。 那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只是数年之后经过规划,这里成了美食一条街。季飞冲进了一家店,想要问人家借个厕所,结果店活计扫了他一眼,冷笑着说了句没有。 如此三四家,竟没有人愿意让他进去。 季飞前所未有的窘迫。先前在北区,和他一样的人比比皆是,他只是感受到了弱肉强食,却没受过这么赤|裸|裸的鄙视。如今往东区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一站,他才发现似乎人人都瞧不起他,店活计也瞧不起他。 这里有和他同处底层的人,但他们的鄙夷表现的尤为明显。那些人被奚落多了,如今乍一看见还不如自己的,顿时优越感横生。他们毫不犹豫的将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冷漠变本加厉的施加到更加弱小的人身上。季飞一米七八的大小伙,当时捂着肚子憋的冷汗涔涔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谁让我上了这个厕所,我感激谁一辈子! 事实上真有人帮了他,老爷爷不光让他在这上了厕所,还给他拿出了肠胃药。又送了他一份西红柿牛腩的米线。 一份米线20元,季飞把手里攥的汗湿的票子给老人,老人笑了笑,又给他塞回了衣服口袋里。 “先生,你的西红柿牛腩米线。”一声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季飞的思绪。季飞抬头说了声谢谢,小姑娘嘿嘿一笑,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单纯而又充满善意。 吃完米线后身上竟然微微出了汗,季飞往店里面看了一眼,只有几个服务员,并没有老爷爷的身影。反正来日方长,季飞好心情的和服务员说了声再见,又钻到了巷子里去。 裴征打电话来的时候,季飞正跟最后一家讲着价,这家买卖倒是不忙,但是要价却是太黑。同样单面铝合金的易拉宝,标准尺寸,别人家基本是一百左右,这一家开口就是三百。礼盒的价钱更离谱。 季飞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会儿,才冲店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你好,会长,找我有事吗?”季飞问。 裴征没有回答,只是说,“你们店铺是不是要做礼盒那些东西?” “嗯,我正在外面跑着。”季飞回答,转头见就店家得意洋洋的抬头看了看别处,似乎笃定他非在这里不可。 “不用跑了,我一会儿过去接你。”裴征说,“我这有一家认识的,你把要求告诉他就行。” “什么意思?”季飞一愣,又反应过来,问,“多少钱?我们就做短期的,不用特别好的。” 裴征顿了一下说,“不贵,比市场价低。” 市场价也是分不同档次的。季飞还想问市场价是多少,裴征已经又嘱咐了他在原地等着,挂断电话了。 裴征开车过来的时候,季飞在离广告店不远的地方等着。见他降下车窗,走过去自觉的上了车。他刚刚已经拒绝那个广告公司了。那个老板见他似乎有了新的选择,临走前把价钱降了又降,后来已经到了季飞能接受的范围内了。 季飞第一次见这样做买卖的人,心里失笑,还是干脆的走了出去。刚出门,还没拐弯就听后面的国骂声传来。大抵意思是他不想做就别来问,折腾一圈没诚意坏心眼之类的。 季飞不是没诚意,他只是更不愿意拒绝裴征。听裴征笃定的口气,八成已经跟人说好了。即便俩人昨天刚刚说过那样的话,他也不想裴征白跑一趟。一码事归一码事,如果他接受不了更亲密的关系,作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裴征的车开到了一处写字楼下,季飞跟着走楼梯,不过三层就到了。这家广告公司承包了写字楼的一层,季飞跟着裴征走上楼梯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个迎宾美女,似乎专门在等他们。 裴征也不说话,季飞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往左走到了最头上的一间小会议室。设计师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美女给俩人倒了两杯热水就带上门出去了。 季飞看了看四周,摆了不少的绿色植物。高低错落的很有情趣,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棵龟背竹上,忽然低声说,“谢谢。” 裴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下。 设计师很快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手里还带着一个笔记本。季飞看人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帅哥,结果对方一开口,才知道搞错了。 设计师叫sera,高高瘦瘦,光看看身形就能迷倒一片小姑娘那种。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往季飞身旁一坐,季飞忍不住多看了她的侧脸几眼。 真帅啊!跟凯瑟琳莫宁有的一拼了。 sera手下飞快,季飞不过简单说了几句想法和活动内容,她那边已经把初步效果图做出来了。等全部的设计完成,时间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效果简直比季飞想的还要好出一百倍。季飞忍不住有些咂舌,眼睛亮亮的看着对方。 sera除了进门时说了句,“你好,我是sera。”就没再说话。这会儿定稿了,忽然侧过脸来,挑眉冲季飞抬了下下巴,“啧,电话?” 季飞一开始就猜她是个t,此时对上眼神,便百分百确定了。只是对方的气场太强大,季飞难得的脸红了一下,笑了笑,把手机掏了出来。 裴征全程都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这会儿见状,忽然开口,“小飞!” 季飞愣了一下,手机已经被对面的sera拿了过去。她从容地输入自己的号码,点了下拨号键,随后有些嚣张的放在了会议桌上。 “光说不做,”sera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她侧过头,冲裴征邪邪笑了下,扬了扬下巴,“顶屁用。” …… 季飞要的几样东西,确定后天上午就能做出来。价格也很合适,刚好卡着他的预算。只是从广告公司出来的时候,裴征的脸是黑的。 季飞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搭讪了,还是因为他竟然被人挑衅了。 不过当时sera帅气的转身,扬长而去的时候。季飞竟然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只是这点他不敢表现出来,把嘴角压了压,跟着裴征上了车。 要不要给他个台阶下?季飞有些犹豫。 裴征先开口了,他说:“季飞,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飞诧异:“朋友啊!” 裴征:“……你对朋友都这么亲密吗?” 季飞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忽然笑了笑,“不是。” 不是?那算怎么回事?裴征沉默了半天,季飞转过脸只看着窗外,似乎也不着急让他开车。过了半响,裴征先妥协了。 “我和安念没什么。”他有些无力,“昨天是子雅要走了,约我见最后一面。我没想到赶到梦幻王国的时候,看见的是安念。” 还真去了啊……季飞没动,只是垂下眼睛,说不上什么滋味。他都快忘了子雅了,裴征解除婚约的事情他大概知道点,但是这事是温明伦的猜测,裴征不说,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是子雅一直的想把他推到丰浩身边去,季飞心里十分反感,这会儿听见了心里更闷。 “我去的时候,见只有他一个人就回来了。”裴征转过头。他昨天忍耐着,买完了票就自己走了。之所以没有对季飞说,也是因为季飞对安念的排斥太深,他不想因此引起什么误会。 谁想季飞还是知道了。 “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问题。”季飞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原本凌厉的眼睛里一片沉静,“安念对你有恩,你要报答是应该的。但是他和我有仇,他开心了我就不开心了。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更何况……” 季飞微微停了一下,没再说。 裴征问,“更何况什么?”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是因为你先把那份恩情报答在我身上了?还是因为你照顾我习惯了?还是仅仅因为,我喜欢你……” 季飞轻笑了一声,望了过来,“裴征,我的心很小,住下一个人了,别人连一只脚都伸不进来。昨天的小韩,今天的sera,我不会和她们有什么暧昧,也不会用什么激将法叫你为难。” “但是,我好不容易活一次,我也不想叫自己难过。”季飞叹了口气,推门下车,“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车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季飞没有给他出难题,但是这似乎又是个不解之题。裴征从后视镜看着那个倔强的男孩越走越远,忽然叹了口气,靠着椅背上闭上了眼。 他对安念,其实是真没什么感情。那天知道事情原本的情况后,他也曾想好好补偿下安念的,可是第二天就知道了安念做过的那些事情。 那些龌龊令人不齿的事情。虽然的确没有伤害到什么人,但是那样的品性,已经足够让他心生厌恶了。于是他只告诉温明伦,在学业上帮一下安念。这人成器就帮,不成器就算了。 只是没想到,安念自己挺会利用那点身份,竟然还会挟恩以报了。最近三番五次的找他不说,还找了子雅这个帮手。 一点点的委屈和怀疑攒久了,便是季飞现在不说,他们俩人迟早也会有矛盾。 还真个麻烦。 温明伦在酒店里陪着温父,唐铭给他带了一份肠粉,温明伦馋的还没下筷子,就接到了裴征的电话。这刚刚挂了,就见手机又震动,季飞又打了过来。 客房里飘着诱人的香味,温明伦怨念的看了一眼快要干掉的肠粉,朝着正在给温父泡茶的唐铭挥了挥手,转身走到了走廊上。 “祖宗哎,你俩商量好不让我吃是不是?” 季飞听他口气就笑了,“怎么还我们了,你在吃什么?” “肠粉啊!刚刚会长打电话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肠粉都干了……”温明伦叹了一口,无力的挂在墙上,“会长竟然问我,有没有人缠着唐大少爷…我了个去,诚心来给我添堵的啊!” 季飞愣了一下,基本猜出了怎么回事。 温明伦哼哼两声,忽然问,“小飞,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 季飞轻笑一声,“没有啊。” “啧啧……”温明伦明显不相信,“那肯定是你对会长没什么,他肯定对你有什么。”温明伦和唐铭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也不遮掩,这会儿八卦起裴征和季飞来,更是大大方方。 “会长要对你没什么,能拼了老命给你补课啊?他工作上最近不顺,每天忙完了还得回学校给你补课,你那专业课他自己都研究好几晚上才敢给你讲。” “什么意思?”季飞呼吸一滞。 “他也看不懂呗!你还真以为学霸天生就会啊……”温明伦已经放弃香喷喷的肠粉了,“他为了教你半夜都在啃书呢,会长又不是天才,他是学霸是因为他更努力而已啊……你不知道他有几次半夜打电话给你们学长问问题,搞的你们系还以为会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呢。” 温明伦意犹未尽,“要唐铭肯这样为我,我都可以给他生猴子了!” “那估计不行,”季飞忽然笑了,声音有些低,“跨物种了,生不出来吧。” 说完俩人都笑了。温明伦人精似的人物,听着季飞的动静不大对,也不再下药了,只是幽幽的说,“小飞,你知道,会长问我的问题,答案是什么吗?” ——有没有人缠着唐大少爷,有的话怎么办? 季飞已经猜到了答案,却还是说,“是什么?” “上去撕,我一个人撕不过就喊朋友,喊兄弟,喊流氓混混都行……”温明伦轻嗤了一声,“干什么别人能撩骚,你就不能撕逼了?管他小三小四,往死了整,整怕了他!整服了他!” 季飞笑笑没说话。温明伦一停,声音也低了下来。 “小飞,一个人不怕受到伤害,怕的是从被害者的角色中拔不出来。事无大小,积水成渊。再微弱的伤害,你每想一次就会加重一次,久而久之便再难痊愈了。你没有想过,安念不是你俩的问题,你俩的问题在于你……” 温明伦侃侃而谈,季飞心里的抑郁消散了大半,嘴角也轻轻敲了起来。 末了,温明伦大功告成,末了给了季飞一个大大的鼓励。 季飞点头嗯了一声,临挂电话了,他忽然开口问道,“那温哥,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佛珠怎么回事?” 第50章 角 对于一串价值几十万的佛珠,季飞从一开始就没心安理得的接受过。 裴征哪怕对他有好感,也不会动不动就拿几十万的东西出来,更何况俩人当时只是朋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礼的。 至于通过魏彤的手送出去,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安排。 再联想上魏彤曾问季飞是不是想进魏家,整件事也就浮出了水面。 如果老太太收到东西以为他想进魏家,那裴征送出这样东西的目的,便是希望他能在魏家有一席之地。只是他进了魏家之后能给裴征带来什么好处,他就不知道了。 但是有人会知道,比如唐铭。 唐铭这个人看似懒散不羁,实际上消息灵通的很。不过三四天,季飞就知道了魏刚手里那项刚引进不久的制冷技术。 艾维集团做小家电出身,这几年又发展迅猛。因此魏刚引进了这项制冷技术后,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做冰箱冰柜,然后跑去大家电市场分一杯羹。 只可惜魏刚身体慢慢不支,而他巨额引进的制冷技术的相关项目,也暂停了下来。季飞先前不关心魏家的事情,如今乍一听闻,再加上裴征的动作,他才想到了魏刚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进军饱和的大家电,而是冷链物流。 裴征的野心,恐怕也在于此。 “什么佛珠啊?我不知道啊……”刚刚气氛一片大好,温明伦没料到刚刚正在煽情的季飞突然来这么一句,吓的手机差点飞出去。好在他是老狐狸,心脏快吓停了,嘴上还十分淡定的嗯嗯啊啊,“会长送你东西了啊!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季飞轻轻的笑了笑,明明很好听的声音,听在温明伦耳朵里,忽然就有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幸好季飞没追问,说了下店里的活动安排,让温明伦在他考试的时候过去照看下就挂了电话。 温明伦回到客房,看着已经干掉的食物,叹了口气,又给裴征发了条短信。 裴征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下午从温明伦那里知道季飞正在找广告公司后,饭都没吃就去了顶尖广告。 顶尖广告是和他们公司合作多年的老关系,但是如今季飞做的东西量太少,唤作平时,顶尖这样的公司看都不会看这种单子一眼。裴征给那边负责人打完电话之后,又去了一趟预付了大部分的款项,这才确保了对方会接单。 等他从广告公司回来后,就赶上了业务部的头脑风暴。 一场会议下来开了两个半小时,裴征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休息。这几天他睡眠很少,公司遇到一点麻烦,他心里还装着季飞。 慢慢的,就见眼前光影模糊,一个小男孩从远处过来,然后甜甜的冲他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男孩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地上,一只手轻轻敲着地面,偶尔回头看他一眼。 周围似乎响起了美妙的歌声,待去仔细分辨时,却又分不出是什么旋律。 慢慢的,天有些凉了,似乎是太阳落山了……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别哭……”男孩说,“我亲亲你,你就不疼了……” …… “裴总?裴总……?”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猛的惊醒了裴征,他蹙眉一看,是副总的秘书在门口站着。 “裴总,下班了。”副总秘书见他醒了过来,松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大家都走了,你还要留一会儿吗?” “嗯。”裴征捏了捏眉心,觉得头有点沉。他冲人点了点头,“你们先走吧。” 刚刚是不小心睡过去了,现在猛的醒过来,梦里的那种感觉却再也没有了。小时候的事情他记得也不是那么清了,很多细节都被时光磋磨地没了痕迹。裴征如今有的,只有当时的一点画面,和这些年一直难忘的心。 当时男孩确实是亲了他,软软糯糯的小包子,扑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害羞。他只是亲了亲自己的眼睛,把眼泪亲干了。而自己却忍不住亲了下小包子嘟嘟的嘴唇。 跟果冻一样美好,他差点给人咬破。 小包子是安念?裴征眉头微微一皱,心里纠结了半天,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不懂事的胡闹好了。 肚子有点饿,只是现在已经九点多,如果出去找地方吃饭,就来不及回学校了……裴征停了几秒钟,还是拿过手机给季飞发了条信息,“晚上去我宿舍补课。” 信息发出去,才看见有几条未读。裴征简单看了一眼,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把手机调成了铃声,等着季飞回短信。 季飞是打电话过来的。 “会长,我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吗?”季飞那边有些吵,裴征隐约听到了有扩音器的播报声。 “能,你在哪儿?” 季飞说,“哎,在超市,我想买点东西回家。买完了发现家里钥匙没带。” 裴征忙从椅子上抓起外套往外走,“哪个超市?你在门口等着,我去接你。”脚底生风的走了两步,他忽然改口,“你别动了,我去超市找你。” 季飞报了地方名果真没动,他在的超市离着裴征的家不远。裴征找到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个超市买东西?” 季飞笑笑没回答,指了指货架,“你进来是要买东西吗?快点吧,一会儿超市要关门了。” 裴征答应了一声就开始了。季飞跟着他后面,看着他一样一样把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忍不住惊了,“你这是要搬家啊?” 拖鞋,毛巾,刷牙用具……季飞目光在裴征手里的那件小猪睡衣上停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给我用的?” 裴征看了下尺码,点了点头。 “……”季飞知道了,自己上次嫌弃那些衣服都是为安念准备的,估计裴征听到心里去了。他有些失笑,忙抓住裴征的手,往回拉了拉,“不用买了,我穿原来的就行。” 温明伦的话很对,他拿安念当回事,那后者就会无处不在的影响他。他不拿对方当回事,后者连个屁都不是。 那些衣服都好好的,屁连看都没看过,他还介意什么呢? 裴征想说什么,季飞忽然一笑,飞快的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就推着车子结账去了。 什么睡衣啊……拖鞋啊…… 什么牙刷啊……牙缸啊…… 季飞一件件的往外拿到收银台旁的空篮子里的时候,裴征什么都不管了。刚刚季飞的那一下飞快,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错觉。但是追上后看季飞微红的脖子,他又觉得没错。 季飞是故意的。 可是自己爱吃这一套!裴征的嘴角也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甚至在季飞结账的时候,一向话少的他忽然对收银员说了句,“谢谢。” 季飞买的都是蔬菜水果那些吃的,还有一个锅。俩人一人一个购物袋拎着往停车场走,裴征犹豫了一下,用空着的手去抓住了季飞的那一只。 季飞笑着看他一眼,没挣开。只是停车场在地上,从超市门口过去不过几步路,裴征刚抓住还没暖和上,就得松开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季飞上车后扣上安全带,问裴征。 裴征心里高兴,话也多了,“没关系,不饿。”刚刚手心的触感还在,季飞的皮肤好,手指又修长有力,他握着的时候竟然莫名有种心动的感觉。 俩人没再说话。季飞现在再到裴征家里,已经熟门熟路了。裴征刚放下东西,去卧室换了衣服,就见季飞正在把蔬菜水果分类,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外面的放外面。 “你不是买回家的吗?”裴征微微一怔,帮忙把那个砂锅拿了出来。 厨房地方不大,季飞挥挥手把他赶出去,从一旁拿过两个西红柿开始洗,“我妈不在家,东西买回去也没地方放。就放你这吧。” 说话间他已经把菜板放下,几下切好了西红柿。 裴征一直站在门口没走,这会儿见季飞的架势,后知后觉的推了下眼睛,“你该不会要给我做饭吃吧。” “是啊,一边去等着吧。” 季飞不是一点饭都不会做,更何况西红柿炒鸡蛋这种菜,也没什么难度。他把厨房的推拉门关上,做好菜后,又下了一碗面条,然后才一样样摆到了餐桌上。 裴征已经在那等着了,原本被压下去的饥饿感这会儿肆无忌惮的叫嚣着。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飘满餐厅,裴征接过筷子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对食物有了如此浓重的期待感。 季飞看着忍不住笑了,说他“你慢点,太烫了会伤胃。” 裴征连吃了两口,才抽空叹了声,“很好吃。” “里面放了点啤酒。”季飞上一世吃路边摊的时候,有一家炒菜做的特别好,炒菜的小伙儿很敦厚,季飞有时候问他怎么做的,他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季飞学了几样小技巧,只是没什么底子,炒出来顶多算是不难吃。 裴征吃完后自己收拾了东西,季飞去卧室换了睡衣,见裴征从主卧里拿出来一本他的专业书,忽然就想起了温明伦的话,“会长又不是天才,他为了教你半夜都在啃书……” 心里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来。也怪他粗心,上次来裴征家里,他就没想过为什么在家里也能补课,俩人明明不是一个系的,裴征手里的资料是哪里来的…… “你家里还有我们系的专业书啊?”季飞一边问着一边走过去。裴征刚把书放茶几上,闻言动作微微一停,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季飞在学业上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崇拜,原本他还想告诉季飞只要努力就行。可是这段时间下来,他忽然就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在背后努力的了。 那是一个男人小小的虚荣心,当喜欢的人微微睁大眼睛,用赞叹的口吻说“你好厉害”时,心中的那种骄傲和自得,就是通宵达旦的去努力,也值得。 裴征顿了一下,把眼镜摘下来,答非所问:“今天你再复习一下,上次不是有两处还不会吗?” 说话间季飞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低头看了看茶几上安安静静的书一眼,书旁是一本手写的习题集,字迹遒劲有力,十分漂亮。裴征刚要侧过脸去说什么,就见季飞伸胳膊搂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那张漂亮的脸凑了过来,几乎要贴上了自己的鼻尖。 客厅的灯光十分柔和,季飞轻轻半垂了眼睛,睫毛紧张的忽闪时,眼底还有点未散的羞涩和胆怯。但是他的胳膊却牢牢的搂住裴征,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裴征被他微微急促的呼吸饶的心头一紧,大手已经扣上了季飞臀部。 季飞紧张的抿了下嘴,随后像是豁出去一般,轻轻歪了头,把自己的唇印在了裴征的唇上。 “我想学这个……” ……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季飞的脸刚刚腾的一下红透,就感到眼前的人像是忽然觉醒一般,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死死的扣住了。俩人的身体再也没有一丝空隙,灼热的热度从胸口过电一样,直直的窜到了脑门和下腹。 脚下没了章法,明明技术娴熟的裴征也没了技巧,只是用着原始的啃噬。俩人贴合纠缠在一起的动作看上去像是两只雄兽的撕咬一般,粗暴而又热烈。 季飞几次被咬到嘴唇,扣住自己头部的大手却让唇上的伤口再次加深。 换气怎么换? 樱桃梗能打结吗? 技巧怎么用? 全都忘了,季飞本来就不会,如今的“老师”更糟糕。除了觉得“不够”之外,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等过了好久,裴征也气喘吁吁的放开他时,季飞已经被挤到了墙边上。俩人的身体还紧紧贴在一起,刚刚不过是各自扭开头,重重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季飞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他微微转过头,看见裴征嘴角的破皮时,脸上都要滴血了。 裴征早就摘掉了眼睛,此时见他的样子,眼里浮现出沉沉的笑意,清透的眸中还有未褪的情|欲。他微微低下头再次靠近,季飞忙一扭头,清浅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像是要扳回一局一般,裴征吻的很轻很细,却又极具技巧。季飞的脖子很敏感,当裴征吸吮噬咬到锁骨处,唇舌轻轻一舔时,季飞终于忍不住“唔”了一声。 而随着这声轻叹,俩人紧紧贴合的身体,也明显的发生了某种变化。 季飞觉得,自己大概是闯祸了。 …… 裴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候,季飞还像是一只红透的大虾,抱着腿窝在沙发上。他也不好受,但是刚刚裴征眼里的猩红吓了他一跳。幸好裴征不过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坏坏的顶了他一下之后,就拍拍他自己去洗澡了。 干什么吗……大家都心知肚明。 季飞的小兄弟还很昂扬,加上俩人刚刚的动作激烈,季飞一坐下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所以一直等裴征出来了,他的小帐篷还没下去。 裴征的头发还没吹,他拿毛巾擦了擦,过来见季飞的姿势,忽然嘴角一勾,就靠了过去,“要帮忙吗?” 季飞说都没说,噌的一下跳起来,满脸通红的奔浴室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神清气爽的裴征和一本无意中立了大功的习题集。他翻了翻桌上的书,把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戴上,忽然就觉得什么都看不下去了。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格外美妙,像是一个个跳跃的小音符。跳的他心情舒畅,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有了欣赏美的能力,单是闭上眼睛听着水声,脑子里就能出现一条轻缓的小河,杨柳依依,春风和煦。 季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见裴征已经靠着沙发睡过去了。 季飞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裴征是个严谨的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把下巴刮的干干净净,身上的衬衫也是扣到最后一颗。他很少说话,脸上也少有表情。所以学校里的人都说他是冰山会长。 但是只有季飞明白,裴征也会笑,也有话多的时候。他也会束手无措,也会恼怒发火,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正常的七情六欲。当然,这些只有在裴征面对自己时,才表现过。 为此,他多少有些小小的得意。 ——看,这个男人心中,我是不一样的。 屋里虽然有空调,但是总不能睡在沙发上。季飞最后还是轻轻拍醒裴征,然后指了指主卧的门,低声说,“去卧室睡吧?” 裴征应了声慢慢的站了起来,显然已经累急了。要走到卧室门口了,他忽然一停,还未醒透的目光中有点疑惑,“小飞,你今天怎么……” 季飞知道他要问什么,见裴征说了一半卡了,自己接过了话。 “对你这么好吗?” 裴征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想把你推到别人那里去。”季飞说着走到了次卧门口,顺道关掉了客厅的灯。 屋里一片漆黑,季飞的眼睛亮亮的,他轻轻的笑了下,“俩个人的事,总要一起努力才行。” 温明伦的话点醒了季飞,安念是他的心结。他心里想着我要虐他要虐他,但是真到事上,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包括和裴征的相处中,他也是要求裴征去把安念的事情解决干净。 说到底,还是自己在害怕。 其实安念曾经帮过裴征又怎样?可能裴征一生中会有各种角色的人,即便安念是他的初恋情人,这也更改不了现在他俩都是单身,而且彼此有好感的事实。 他一遍遍的提醒裴征,我不是他,你别拿我当替身。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裴征不是喜欢他这个人的话,现在被裴征补课另加悉心照顾的人,早已经是安念了。 季飞躺在次卧的大床上,心里一点一点的踏实了下来。 第二天季飞醒的很早,他开门的时候,裴征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在往外端。往日季飞起床的时候裴征都已经走了,今天乍一见,忍不住愣了下。 “早啊!你不会迟到吧?” “不会,现在还早。”裴征转过身,睡衣的袖子被他挽起来一截,露出的小臂匀称健美。他把另一碗鸡蛋羹放到桌上,转过身走到季飞的身边,捏了捏季飞的下巴,“去刷牙吧,一会儿过来吃饭。” “唔,好。”男人帅的他移不开眼,季飞脸颊微烫,忙转身去洗漱了。 吃饭的时候还早,等俩人吃完饭出门,路上已经堵成了一片了。裴征的公司和学校不在同一个方向。季飞坚持要打车走,裴征不同意,硬把人送回学校后才去了公司。 季飞这两天有考试,是专业课的最后两门。他暂时收了心,也不再管铺子了,和夏南他们一起去了自习室复习。只是嘴上咬破的伤口有点尴尬,夏南几个人啧了一声,目光戏谑冲他挑了挑眉,一副我们都懂的样子。 季飞不知道他们脑补到哪里去了,只能强装淡定的看自己的书。这期间遇到过丰浩几次,但是每次季飞四个人都是一块的,考试的时候四个人学号也挨着,丰浩不过远远的看了几眼,也没上前搭话。 零食铺子的活动完全交给了温明伦,季飞还有意搞一个网上店铺,但是现在事情多,网店的事情也比较麻烦,需要有人一整天都守着。发货什么的也得有人管,现在铺子里就一个管收银的,到时候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雇俩个人的话工资花费又有点高,想了想只能先放一放了。 专业课全部考完的时候正是平安夜的前一天,季飞只剩下一门选修课要考了,还是中国养生文化。教这课的是个男老师,四十来岁,留着长头发,看上去跟高晓松似的。季飞是课上为数不多的男生之一,那老师看着他特别顺眼,第一天就跟他说过到时候给他个高分。 选修课就是这么随意,季飞没了心理负担,上午考完试就钻到了零食铺子里。顺便看看活动的搞的怎么样。 谁知道刚一进门,就被小韩火急火燎的拉到了一边。 “飞老板,店里礼品不够了,上午就欠了好几个咖啡杯,我这都记上账了!”小韩麻利儿的甩过来一张单子,上面打印出的表格上登记着今天的礼品领用情况。季飞一看就傻了眼。 五十个咖啡杯,都送完了?保鲜盒也送出去几个,沙拉碗没怎么送。但是咖啡杯竟然都没了? 活动今天才开始啊!这才一上午! 这次的活动内容因为临时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购物满一定额度后送礼品。只是季飞划了四个档,购满28送沙拉碗,满38送礼盒,满58送一套咖啡杯,满68送保鲜盒。 平时店里一天的销售额大约是两千左右,前后差不了多少。而自从另一家零食店开起来后,他这边多少还受到了一些影响,谁知道今天一上午的销售额,就接近四千了? 这是都疯了吗?!上午有一部分院系可是有考试的啊! 温明伦闻讯也赶了过来,他是被小韩打电话叫来的。季飞看着登记单,又到电脑看了下系统后台,嘴都不知道怎么张了。 正好小韩送走店里的一对情侣,又在“礼品领用单”上记了一笔欠账,这才乐呵呵的转过头,兴奋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刚刚她的镇静也是装的!这一上午的客户比她以前两天的都多,小韩的工资也有一部分是提成,这会儿销售额多了,自己当然也美。 温明伦笑的毫不掩饰,哈哈笑了几声之后,忙拍了拍季飞,“走,季飞,咱去进货!” 幸好季飞先前跟人打了招呼,这会儿忙压住心中的狂喜,给批发咖啡杯的老板娘去了个电话。对方表示正好下午还能进一批,最多能发四百个,季飞想了想,四百个都要了。 季飞和温明伦去进货,平时倒班的另一个小姑娘,也跑过来帮小韩的忙。季飞心中感动,许诺圣诞节给俩人送礼物,乐的俩个女孩抱着在店里好一通跳。 季飞和温明伦俩个人都没有车,虽然快递点有,但是圣诞节也正是忙的时候,俩人于是只能打车去了。老板娘已经把杯子准备好了,听说季飞说要打车送回去,有些吃惊。 “哎吆小兄弟啊!8个箱子!你们要搬几趟啊!不够出租车钱的。” 季飞也有些心疼打车费,但是附近没找到面包车,挠了挠头发,正想主意,就听温明伦欢快的走进来,冲季飞挤了挤眼,“不用愁了,你家会长来了。” ——啧,你家会长……这叫的。 季飞从那天后还一直没跟裴征联系过。一方面是俩人都忙,唐铭说过裴征公司最近有点事,而季飞也担心最后的两门专业课,时间都扑在了复习上。另一方面,对于那天晚上的主动,他做的时候没觉得,白天反应过来了,越想越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摸到唇上刚刚不疼的小伤口上。 这会儿温明伦斜睨着小眼,酸溜溜的说“你家会长”时,季飞先是一怔,随后就有些脸红了。只是不过脸红了2秒,他就反应了过来,“哎,你怎么不给唐铭打电话?” 温明伦刚刚肯定是去打电话了,只是裴征最近忙的不行了,温明伦竟然还叫他来,季飞又有些心疼。明明唐铭很闲啊,怎么不叫他家唐铭来当苦力。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有人戏谑的啧了一声,唐铭和裴征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小批发店顿时就满了。老板娘看着四个长腿高个的大帅哥,差点花了眼,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她对面店里的人,也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唐铭一身休闲的长外套,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冲对面的探头出来的大妈笑了笑,大妈热烈的挥手回应他,温明伦脸一黑,手已经拧到了他的腰上。 裴征一身西装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见季飞目光飘了飘看向他,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俩人四目相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了。 四个人力气都不小,往外搬东西的时候,老板娘和对面的大妈又格外热情的给抬了一个,于是一趟就都安排好了。 零食铺子里没那么多大空,季飞要了两箱放到铺子里,就让温明伦带着其他的放到宿舍里去了。季飞到他宿舍的时候,三人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季飞一进门,就见唐铭长腿斜斜的搭在茶几上,捂着心脏摇着头说。 “小飞啊,你是不是该就今天的行为,向你哥我赔个礼啥的?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百点的伤害……” “啧,还幼小,都知道和大妈抛媚眼。”季飞笑着换了鞋子,扭了扭脖子也走了过来。 裴征本来坐在最左边,温明伦坐中间,只有唐铭的右边有个空位置。季飞刚要过去坐,就听温明伦嗷一嗓子蹦了起来,随后被踢到了唐铭身边的空位置上。 裴征面无表情的挪下了,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给了季飞。 唐铭摸了摸下巴,一双桃花眼在季飞和裴征身上溜了一圈儿,忽然拍了拍温明伦,“没事,人家俩一一伙儿。” 温明伦夸张的挣扎起来坐下,顺着唐铭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裴征的嘴角处有一点暗红,明显是结的小疤,只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季飞那边更明显,脖子上还有一处吻痕。 这是得多激烈啊! 温明伦和唐铭对视一眼,不坏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唐铭挑了挑眉,戏谑的冲对面俩人摇了摇头。 “大冬天的,你们那蚊子够猖狂啊,咬这么凶。” 温明伦附和,“还一个型号的。” 俩人来回多看了几次,季飞脸皮再厚,这会儿也被看的脸上热热的。温明伦乐的就差吹口哨了。季飞眯缝了眼威胁的看了他一眼,就听裴征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不是蚊子咬的。” 季飞心里咯噔一声,就听裴征一本正经的说,“我亲的。” 室内集体寂静了三秒钟,季飞几乎傻在了当场,温明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脑子里还在确定刚刚是不是会长说的,说了啥?他亲的? 唐铭挑挑眉没说话,眼里倒是有些赞许。 裴征无视那俩人,伸手捏住季飞的下巴转了过来,视线在后者的唇上微微停留之后,抬眸对上了季飞还有些痴愣的眼睛,“还疼吗?” ——疼……个头啊! 季飞眨了眨眼,下巴被男人微微抬起,便只能保持着仰视的姿势任由后者仔细打量。裴征伸手轻轻按了下他的嘴角,瞳孔的颜色也随着动作微微加深了些。 温明伦在一边看傻了眼,到这里几乎都感到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化了,“哎吆”一声捂着腮帮子倒在沙发上,有些夸张的拍着唐铭。 “哎哎哎,不行了不行了,要酸倒了牙了!” 裴征嘴角一勾,放开了季飞。季飞手忙脚乱的整了下衣服,抬头见温明伦和唐铭都好整以暇的笑着看他,自己摸了摸鼻子,也笑了。 气氛融洽了起来。 四个人虽然对彼此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但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平时偶尔开开玩笑什么的都没事,但是挑明了说,就带点郑重的味道了。 跟出柜似的,一副要天下大白的样子。 季飞心里有点慌,有点尴尬和害羞,还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喜悦。 温明伦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动,随后就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子。季飞想起自己还有事,忙朝温明伦说,“温哥,温伯伯在a市呆多久?我妈元旦那天能回来,如果能见一下温伯父就好了。”先前季飞喊温父是叔叔,那天听魏彤说温父比她大,才想起来要改口喊伯父。 温明伦迟疑了一下,温父原本前几天就要回去,被他硬留着多呆了几天。他私底下和父亲提过魏彤,谁知道父亲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见面的意思。 温明伦觉得有事,心里觉得应该见一面更好,无奈魏彤一去卓家要好久,再留父亲就要急眼了。 他想了想如实说:“我爸正打算这两天回去,恐怕时间不凑巧了。” 季飞说:“这样啊,也没办法了。哪天他回家你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一起送送伯父。” 这个要求不过分,温明伦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唐铭意味不明的看了季飞一眼,手指轻轻在膝盖上叩了几下,没说话。 裴征临时过来的,公司还有事情。唐铭那边晚上也有饭局,四个人说了没一会儿话就分开了。温明伦去送唐铭,唐铭上车后,忽然又降下车窗,正色问温明伦。 “小飞想去送伯父,你不需要问问伯父的意见吗?” 温明伦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 唐铭没说话。温明伦见状,说,“那我回头问问我爸好了。” 唐铭说,“对,记得问一下,万一长辈有什么讲究呢?不要冒失行事。” 温明伦觉得唐铭话里有话,但是他一副不欲深谈的样子,温明伦也没法问,反正问也问不出来。不过想到对方毕竟是为他考虑,心里也暖暖的,脸上不禁带上了笑意。 “你路上慢点,晚上少喝酒。如果喝酒了千万别开车。” 唐铭点了点头,拿过之前放在车里的香水对着掌心喷了一下,随后轻拍了下手腕。一股淡雅的香气似有若无的飘了出来。 温明伦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晚上是见什么人啊?” “未婚妻,”唐铭说话间已经升起了车窗,把刚刚的那点香氛的味道彻底隔绝了开来,“商量下订婚的事情。” 季飞下楼的时候,温明伦已经往回走了。天还亮着,不知道零食铺子忙成了什么样子,季飞想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补的货,看见温明伦,正好打了个招呼一起过去。 “温哥,咱去铺子里转转吧?顺道看看那一家有没有搞活动。” 温明伦脸色白的吓人,季飞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把拍他肩膀的动作,变成了抓住温明伦的手。那双手是冰凉的。 温明伦被季飞一拉,猛的回神,扯开嘴笑了下,“好啊,你等我下,我上去拿东西。” 温明伦下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一直微微笑着,跟季飞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不像最近会一惊一乍的了。 季飞担心的想开口问他刚刚怎么了,但是每次他看过去的时候,温明伦已经移开了视线。 零食铺子这一天的销售额正好突破了七天。温明伦到了店里后,跟季飞一起点了点货,就去后面的小仓库整货去了。 晚上关店的时候,季飞清楚的看到他的胳膊上,被箱子划出了好几道红痕。 裴征掐着点打过来电话,想要接季飞去他家里住。季飞已经没有考试了,店铺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店里也有人守着。如果平时,可能他就去了。但是今天有一种直觉,让他不敢离开温明伦半步。 季飞想了想,拒绝了裴征。随后又问,“我能睡你屋里吗?” “能,你去吧。”裴征忽然也不想回家了,只是明天还有个重要的客户,一早就要去临市。想了想只能约明天晚上,“那你明天过来?” 季飞心里一软,笑着说,“好。” 晚饭季飞请温明伦吃的,只是后者虽然脸上一直带着微笑,饭却一口没吃。季飞劝他,他就说自己中午吃多了,又说晚上不吃饭好。甚至还给季飞讲了个吃多了饭放屁的笑话。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季飞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途中给唐铭打过电话,无奈对方是关机状态。而温明伦的手机一直摆在桌面上,除了温父打过来一个之外,就再也没响过。 晚上季飞不忍心拉着他看店铺的单子了,他把今天的数据资料都放到裴征的卧室里,跟在温明伦身后,看着他洗漱完了之后才回去睡觉。 温明伦就任由他跟着,笑的眉眼弯弯的像是一直小狐狸。 季飞原以为可能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半夜,一阵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季飞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就要跑过去。门放在把手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被人压抑到了极致。确切的来说,那并不是哭,而是一声一声的哽咽。哽咽的声音一顿一顿,被人死死压住,却又一声重比一声,感觉那人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季飞知道,一定是唐铭和温明伦之间出了问题。 第51章 季飞最终没有过去。他转过身,倚在卧室的门上,轻轻叹了口气。 温明伦并没有哭太久,男人压抑的抽噎声一点一点弱了下来。季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那边没有奇怪的声音后,才悄悄爬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季飞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他刚套好上衣,就听门口响动,温明伦微笑着推开了们。 “小飞,今天铺子里更忙,咱都得过去了。”温明伦提了提手里的豆浆包子,“快出来吃饭。” 季飞一愣,忙蹦起来穿好裤子,又把裴征的床铺飞快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刷刷牙往脸上抹了一把水,就去吃饭了。 温明伦看他一眼,“这么草率?” 季飞啧了一声,“庄稼汉,两把半!咱可都是勤劳勇敢的劳动人民。” 温明伦扭过头没说话,只是隔着塑料兜小心的把包子给他拿出来,放在一边凉上。季飞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除了眼睛有点肿之外,也没什么异样。 明明昨天还哭的要断气似的,今天竟然就能早起去买饭了。 真是…… 季飞有些心疼,拍了拍后者的手,“温哥,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是别委屈了自个。” 温明伦先是微微一怔,目光在季飞的油乎乎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想打你,你支持吗?” “……” 季飞手上满是拿包子的油,蹭了温明伦一手背。不过温明伦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却有了一点温度。他停顿了一会儿,手里一下一下的捏着那杯豆浆,见杯身颤颤歪歪的惨不忍睹了,才平淡的转过脸。 “我和唐铭分开了。”温明伦歪了歪头,冲季飞一笑,“不过算不上分手,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唐铭从未对他表白过,别说肉麻兮兮的“我爱你”,就是“喜欢”两字,温明伦也没听过。他们只是很自然的在一起,吃饭,睡觉,上床。唐铭会帮他解决麻烦,会在他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赶过来。 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事,却没说过那些甜蜜的话。 温明伦忽然转过头,轻笑了一声,“小飞,昨天会长说那伤口是他亲的时,我都要替你高兴疯了。” …… 让季飞惊讶的是,温明伦似乎恢复的很快。除了偶尔的会失神之外,他甚至比季飞的活力都大。 对面的零食店也搞起了活动,但是因为对方一开始定价就低,利润比也低,所以活动力度并没有多大。而零食铺子早开了两个月,零食的口感又好,在老客户的带动下,圣诞这几天的日销售额竟隐隐有突破一万的架势。 季飞和温明伦几乎要高兴疯了。他们每天在铺子里忙着帮忙收银或者包装,看着大钞小票源源不断的收进来,嘴角都要合不上了。这也多多少少冲淡了刚刚分手的悲伤气氛。 温明伦还着手做起了网上店铺,只是因为时间紧,这时候网上开店的实名认证还比较麻烦,所以他只在晚上的时候捣鼓捣鼓,其余时间还是和季飞一起忙。 季飞从快递网点那边抽出了一辆车,跟着他们俩四处采买东西。季飞搞活动的初衷是在年底学生放假之前,消耗一下库存,谁知道这下不仅库存不够,还得让阳光百果的总部再配一次货。 不过季飞也不敢多要。阳光百果的零食添加剂少,相对的保质期也短。零食铺子会在学生放假后跟着也关门休息,如果库存留多了,可能过完年回来后,很多东西就不好卖了。 而原本答应了裴征平安夜去他那里过,最终也没有过成。他和温明伦整理好仓库都已经晚上九点了,而且他还是不想让温明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宿舍。好在裴征那边似乎也有了新的安排,对此除了嘱咐他好好吃饭睡觉之外,也没有太多的失望。 一直到了快元旦的时候,这波销售高峰才慢慢的过去。 季飞在圣诞节那天给小韩和另一个小姑娘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又给她们各自买了一个很大的蒙奇奇。俩个女孩子幸福的尖叫了半天,最后朝着他和温明伦脸上大大的啵了一口。 季飞其实挺不理解女孩子世界的,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毛绒绒的小猴子,他在店里下手一抓,拽着它的尾巴提溜着看时,那个女店员眼都直了——跟要喷火烧死他似的。但是女孩子那种动不动就很满足,一样小东西就能很幸福的米分色世界,也着实让他羡慕。 他和温明伦都不是容易满足的人。他们都想要更强,也想要那个本来就很强的人,能和自己在一起。 元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虽然学生们都在圣诞节嗨了一把,学校却更重视元旦这个节日。除了各个系有自己的元旦晚会之外,学校里也举办了一场校元旦晚会。 这种事情自然和季飞无关。但是元旦晚会上,裴征会出席。 新的大选名单已经出来了,莫劲松毫无意外的成为了新的会长,丰浩则如上一世一样,当上了秘书部的部长。只是这些都要元旦之后才能公布,而元旦当天,以会长身份出席的还是裴征。 季飞已经一个周都没见到裴征了,虽然这期间俩人偶尔会打电话,但是一想到又能见到本人,季飞还是不可抑止的激动起来。 元旦晚会在体育馆举行,每个院系都提前被分配好了位置。季飞所在的系被分配在了体育馆的右侧中间。按照学校规定,大家都是统一着系服参加,按照学号落座。季飞的学号后面就是夏南,前面是一个短发的胖女孩。 女孩坐下来看见裴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张大了嘴,“你你你……你学号跟我挨着?” 季飞转过脸,冲她笑了笑,“是的,你好。” “你你你……好!!”女孩张着嘴傻乎乎的猛点头。正好夏南敲了下季飞,给他看手机里的热门笑话。季飞刚扭过头,就感到一侧有光线猛然一闪,“咔”的一声有人拍了照。 体育馆里为了舞台效果,早已经布置好的灯光。这会儿众人坐下的地方的确有些暗。女孩见季飞猛的侧过脸,凌厉的看了过来,偷拍的动作就僵住了。 夏南也伸头往这边看了看,一看女孩子的胳膊都要比自己的大腿都粗,夸赞的呀了一声,随后啧啧的摇了摇头。 女孩紧张的捏着手机,似乎习惯了刚刚夏南那样的眼神,竟然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犹豫了一下,有把手机往季飞那边递了递,咬着唇小声的道歉,“对不起,你……你删了吧……” 她第一次见长的这么漂亮秀气的男同学,跟漫画书上走下来的似的。忍不住就想拍下来了。其实季飞一学期都没上过几次课,老师每次点名到她这里的时候,都要顿一下,才会隔开念下一个人。她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好看,更没想到他竟然和自己的学号挨着。 虽然只是学号挨着,但是在女孩看来,那也是一种缘分。 女孩胡思乱想的时候,季飞已经接过了她的手机。只是她顺着自己心爱的手机看过去,就见季飞修长的手指动了两下,随后把她手机的前置镜头打开了。 季飞笑着侧过脸,优雅温柔的冲她笑了笑。 “我们合照一张好了。” 再次“咔嚓”一声,镜头里的男生优雅帅气,女生却是又羞又喜,大大的眼睛亮若星辰。 夏南在一边看完全过程,有些惊讶的用胳膊肘撞了下一旁的小胖,又伸直了胳膊戳了戳眼镜郭。 “季飞真……” “飞哥真好啊!”小胖脆生生的接过话,闹腾着和夏南换了位置,在女孩激动的目光中扯过季飞,嚷嚷,“飞哥飞哥,咱也来一张!” …… 等待的时间没有多久。女孩子合照之后就乖乖坐着没再动,似乎不好意思打扰季飞了。季飞无奈的跟小胖也照了一通,斜眼的,大嘴巴的,抠鼻屎,然后又帮他过了几关游戏,这才坐回来等着开始。 裴征过会儿要和校领导一起入场。领导入场后,晚会就要开始了。 季飞的位置比较靠后,他伸了伸脖子,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第一排,不由得有些沮丧。转念又想到不管怎么样,反正他和裴征是在一个体育馆里看同一场晚会,又有些喜滋滋的骄傲。 等待的过程分外漫长,季飞心里咚咚咚的敲着小鼓,等前排忽然响起一阵掌声时,他忙抻着脖子站起来一点。 果然,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跟诸位领导一起从入场处走了进来。季飞先前并不知道裴征到底有多吃香,毕竟裴征只是一个学生。但是此时看他最终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紧靠校长的位置,这才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 还真是,够牛掰的。 元旦晚会很快开始,开场舞之后,四位主持人先郑重的介绍了一下学校的诸位领导。舞台后方是一个超大的电子屏。当主持人激动的介绍到裴征,摄影师的特写镜头也推到男人的脸上时,季飞清楚的听到全场轻轻的倒抽了一口气。 相比较学校四五十岁的各位领导,裴征英俊的脸被放大在电子屏上时,几乎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而作为清都学院的第一学霸,自从入学起就带领各位同伴斩获各项奖项,为清都学院一雪前耻的人,裴征英俊帅气的脸上,还自带了伟人般的圣光特效。 裴征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淡定自若的坐在哪里,纯黑色的挺括衬衣照样扣到了最后一颗。他冲着镜头微微颔首,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下,就完成了打招呼的动作。 比刚刚或是招了招手,或者微微咧嘴笑的领导,都要有气势。 场中立马沸腾了,女生们毫不掩饰的尖叫加上部分学弟们赞叹的呜呜声,似乎已经把晚会推向了高氵朝。这样欢庆的日子里,众位老师和领导也不会介意这样的小小释放,校长甚至还俏皮的往裴征身边凑了凑,抢镜的点了点头。 摄影师为此在这边多停留了五秒钟才挪向了下一个。 季飞跟着在众人的哄笑中也傻傻的笑。倒是小胖乐的合不拢嘴,回头还拍了拍他,“飞哥,你得小心着点啊!” 季飞扭头,“怎么了?” “咱家会长这颜值,这智商,这魅力,啧啧啧……太逆天了。你要是交了对象,可不能带着去见会长哈。”小胖一脸严肃的指点,“要不然非得跟他跑了!” 季飞噗哧一下笑了,有些无语,“对你飞哥这么没信心?” 小胖干脆的点头,“没有!”完了又补充,“敌方太强大!” 裴征到底强大在哪里,季飞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也被迷的七荤八素的。想到全校位置轰动的人,会为自己生气,冲着自己笑,给自己热牛奶,还会吻……季飞脸上嗖的一热,闭住嘴不敢想了。 晚会进行的很顺利,季飞先前的心思不在看晚会上,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节目。 直到轰轰烈烈的一场舞蹈结束,场中忽然灯光全灭时,他才惊讶了一下。 没有主持人报幕,没有先兆的黑暗,场中的喧闹慢慢的停了下来。一直等全程都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时,一束蓝色的灯光,才从嘉宾席上洒了下来。 这是在造势,而让季飞惊讶的是,不知道什么节目,能让晚会暂停了所有的灯光和音效,就为了全场在黑暗中寂静下来。 那束蓝光的位置,正好在嘉宾席靠左一点的位置。舞台的电子屏上,也渐渐淡化出了场中的情景。季飞几乎瞬间就捕捉到,那束倾天而洒的蓝光,正好是对着裴征的。虽然镜头推的很远,但是男人身上那种冷冽的气质和他刀刻般的轮廓,便是遥远的一眼,都能让人立马分辨出来。 认出来的显然不止他自己,只是场中出奇的安静,有点被这唯美的画面所震慑,也有点好奇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随后,一声空灵的声音蓦然拔地而起,而随着这一声清啸似的歌声,无数细微的蓝色灯光从体育馆的上方洒下,落了满场的蓝辉。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人从舞台深处慢慢走出来,同时歌曲也进入到了主题阶段。 是安念。 黑暗中,蓝光渐渐变弱,电子屏的大部分,却是显示出了一幕唯美的动画,澄净的星空,天河流水,遍洒银光。灯光在四周配合着变化,唯独空出了安念身上的白衬衣。 季飞终于领略到了安念的本事。虽然在他听来,安念的声音并不算惊艳,但是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似乎眼前的一幕,又分外和谐。 安念唱的,是中文版的《银河铁道之夜》 而他身上的白衬衣,却也有意无意的呼应了今晚裴征的黑色衬衫。 一首独唱这么大的阵势,而在演唱完毕后,全场迸发出来热烈掌声和大家情不自禁的叫好声,也让晚会到了一个新的高氵朝。 季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一时间,忽然有些酸涩难言。 大家都拼命的鼓着掌,包括身旁的夏南他们。唯一不动的季飞显得有些突兀,他怔怔的看着大屏幕,果然,是第一排的领导都很满意的鼓掌点头,裴征虽然没有那么热烈,但是嘴角的一点弧度,也说明了他很满意。 是了,他说过,安念的歌声的确好听。 掌声经久不息,主持人出来的时候,还特意留下安念采访了两句。无非就是现在正在举行的歌手选拔,他有什么样的话要说。安念乖巧回答之后,也如愿赢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季飞心里的再次响起温明伦鼓励的话:“管他小三小四,往死了整,整怕了他!整服了他!”可是刚刚过脑子,另一个念头不期然的就冒了出来。 可是温哥,也分手了啊……到底是没能撕过小三吧…… 接下来的节目又中规中矩的演了起来。期间有个相声表演,大家东倒西歪的笑成了一片。季飞心里想着事情,只是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台上都讲了些什么。 领导是不会坐着等晚会演完的。一般到下半场过一会儿,好节目都上完了,他们也就要提前离开了。以表示自己公务繁忙,不能像同学们一样那么轻松。 季飞心里像是被一条蛇缠上似的,憋的有些难受。他前所未有的想跑到裴征面前,再听他说几句话,甜言蜜语也好,凶自己的话也好。他抬了抬脖子,看见前面的领导都坐的稳稳的,心中正诧异,就见舞台上被放了一把椅子。 然后丰浩拎着一把吉他就上去了。 丰浩唱歌不错,吉他弹的也不错,只是歌曲选的有点小清新——《晴天》。在大家看来,适合表白的一首歌。 季飞心不在焉的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先溜出去,就听见丰浩结束了歌曲,清朗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了出来。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有些羞涩,“今天,这首歌,是唱给在座的一个同学听的。” 场中一阵起哄,季飞愣了一下,也有些好奇的看向舞台。就见丰浩的脸,正好转过来,朝着他们系所在的方向。 灯光啪的一下,顺着丰浩的视线,略过众人,直冲这边而来。 季飞心中一抖,忍不住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测。而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这种猜测,巡过了大半场的圆形灯光终于咔的一下,停在了他的位置上。 光圈有些大,虽然前面电子屏幕上已经显示了出来,但是还有不少同学惊讶的回过偷来,也有人站了起来往这边看。 季飞心中暗骂了一声,卧槽!丰家他妈的砸了多少钱!要害死老子啊啊啊啊! 而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祝福!!”季飞身旁的胖女孩站了起来,还把季飞往一边推了推,又伸出胳膊冲着灯光师招了招手。 “这边点,谢谢!”虽然女孩没有麦克风,但是也许因为她肺活量大,这一嗓子吼的台上的丰浩都傻掉了。 场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更多不明真相的人,看着电子屏幕上胖乎乎占据了整个光圈的姑娘,几乎感动的要哭出来。 “我就知道,清都学院是一个伟大的地方!一定会有人,看到我美丽的内心!!”胖女孩狠狠抹了一把泪,大声冲台上的丰浩喊道,“我也爱你!” 一阵掌声响起。被扣了大高帽的校领导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于是在这种感人的场面下,同学们如期的拍掌,喊道: “在一起!在一起!!” 第52章 丰浩的脸色变得铁青。今晚的这个节目,是他拿钱砸出来的。由于时间有限,他在彩排得时候,还特意和灯光控制组确认了焦点的位置。 只是说什么都没想到,季飞身边竟然会坐着一个女孩,还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 这样的表白不少见,而之所以今晚如此轰动,怕也是因为女孩的长相和身材,实在连中等水平都算不上,而丰浩又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这种反差之下,男生纷纷拍手叫好,女生们则感动的就要落泪。 …… 丰浩愤恨的咬咬牙,一想到今晚想把季飞拉下水的目的没达到,就觉得心头一阵火气。前排的裴征冷冷看着他,他转过脸,看着裴征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微微眯起的眼睛,忽然一阵冷笑,重新靠近了话筒。 因为怀里抱着吉他,这使他不得不低了低身子,往前凑了一下。而就在他往前的这一步中,就见舞台下面的场纪人员飞快的跑到了两侧的灯光师和音效师那里。 在女孩身上的灯光灭掉了,于此同时,有两位主持人微笑着走了上来。 丰浩刚来得及说了一个“我”,就被男主持人搭上了肩膀。随后在主持人“我们的主角害羞了让我们给他祝福”的欢快口气中,丰浩发现自己的话筒被收了。 随后,他被人请下了舞台。 季飞收到裴征叫他出去的短信,已经是两个节目后的事情了。领导们陆续退场,而场纪的管束也相对的松了很多。季飞摸索着一路猫着腰从座位溜到了甬道上,然后又偷偷摸摸的摸到了后门。 开阔的大门已经合死,只留了一页侧门通过。裴征正等在侧门的门口,听到他脚步声后转过了身子。不得不说,裴征穿这种制服式衬衫格外英俊,光滑而平实的面料本身就带着自然的贵气,而裴征凌厉的五官和清冷的气质,在黑色的衬托下反而带了一点禁欲的气息。 季飞的目光落在衬衫领口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雄鹰徽标,标识着主人的身份。他忽然就想到了在自己衣柜里,还躺着裴征的一套衣服。那时候他还以为他是安念,所以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拿了出来。 心里顿时被各种滋味填满了。季飞在离裴征四五步的地方停下,用不大的声音哼哼了一声,“衣服真丑。” “哦?”裴征微微一怔,先是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然后眉头微微皱起,似有赞同的点了点头。 季飞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裴征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抬起头,往他这边走了一步,然后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继而扣住了季飞的手腕,低沉而温柔的说,“走吧。” 走哪?裴征不说,季飞心里却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裴征自从上次他主动了一次之后,就无比热情的天天邀请他去坐坐。季飞这边忙着零食铺子的事情,又不放心温明伦,于是一直没松口,一拖再拖。 虽然是早已经打算好的事情,如今被裴征这么不由分说的扣着手腕拉着走,还是有些尴尬。季飞转了转胳膊,把手腕从裴征的手里拖出来,然后抄在外套里和他并肩而行。 裴征问他:“店里忙的怎么样了?” 季飞说,“活动高峰期算是过去了,这次活动搞的很成功。但是长期来看,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裴征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季飞一个大一的学生就开始操心挣钱了。季飞和魏彤的生活虽然算不上优越,但起码也不愁吃喝。可是季飞天天跟后面有人撵着他一样,真忙起来的时候比自己的时间都紧张。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十□□岁的大男孩。 季飞一想起铺子的事情就停不下来,这几天活动下来,净利润就两万四了。平时铺子里一个月的利润也不过如此。零食铺子来钱是真快,比快递快多了。 想到快递,季飞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怎么叹气了?”裴征已经走到了车边,回过头来看他。 “没事。” “那就好,”裴征上车,看着季飞也坐上来系好了安全带,这才转过脸一本正经的说,“我以为这衣服丑到你看不下去了呢!” 季飞忍不住笑了:“看不下去又能怎么样” “脱了啊,”裴征一边倒车一边认真的回答,“谁看不下去谁脱。” 季飞哦了一声,等车开出去了,才反应过来,猛的回头指着裴征,人也往车门那边贴了贴“……你什么意思?” 谁看不下去谁脱??所以他看着丑就是他脱喽? 裴征侧过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路边飞快退后的灯光在他脸上形成了一副明灭莫辨的光影画。车子开出学校,驶入了宽阔的大道上。季飞还瞪大眼睛看着他,就见明明正视前方的男人,薄薄的嘴唇忽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季飞顿时被这笑烫的心神动摇,脸上发烫。 晚上安念表演时,他心里还无比怨念加气愤的别扭,而今坐在暖和的车厢里,心里的那点焦躁就慢慢的被浇灭了,随之而来的是柔柔软软的踏实和……躁动。 季飞默默的转过头去,额头抵着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偶尔有窜起的烟火从居民区或者商业街里啾的一声窜天而起,然后轰然炸开。空气里飘荡的烟熏火燎的味道,莫名的就有一种热闹的幸福感。 今天是元旦,1月1日。 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了,而在新的一年的头一天,他坐在自己男神的车上,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车子稳稳的开进了裴征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俩人下车并行往电梯走的时候,季飞才注意到裴征没穿外套。 “你外套呢?”季飞一愣,寒冬腊月的,他怎么就只穿了一件衬衫? “应该是在安念那里。”裴征脚下微微一停,似乎犹豫着怎么解释。谁知道季飞低低的哦了一声,三两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他披在了肩膀上。 “走吧,”季飞叹了口气,“你别冻着了。” 电梯里有空调,俩人这样也不觉得冷了。季飞进去之后搓了搓胳膊,开始盯着电梯的数字看,等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的时候,他才猛的回神一般,迈步走了出去。 不就是外套吗?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裴征在前面开门后,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去换衣服,而是把身上季飞的衣服挂起来,然后看着季飞换鞋。 季飞心里叹了口气,刚刚换好,就感到眼前一暗,裴征挡去了去路。 “今天晚会开始前,他去过校长办公室。”裴征的目光平静温和,提到安念,稍稍皱了下眉头。 …… 傍晚裴征正在办公室里,外套挂在办公室门口的衣架上。安念穿着淡薄的一件演出服,刚进门就打了两个喷嚏。 当时在校长办公室的还有一个费主任,腆着肥大的啤酒肚坐在沙发上。见安念这样,笑着对校长说,“就是他,唱歌的好苗子!” 裴征进来的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在那主任和安念的身上巡了一圈,没有说话。 谁知道那个费主任很自来熟的指了指他衣架上的衣服,对安念说,“你穿也太少了……咱学校的苗子呢,感冒了嗓子不久坏了?来,穿着你们会长的外套吧。” 校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说话,安念却欢快的摘下裴征的衣服,感激涕零的点头哈腰,“会长,晚会后我给你送过去。” …… “一个主任让他穿着我的衣服走了,所以我就没衣服穿了。” “哦。”季飞忽然就没话了。他本来也没想问,他相信裴征,这个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是不相信安念罢了。这样的小事问来问去,反而会伤了俩人的信任。 “就这样?”裴征微微一怔,前几天一提起安念的时候,季飞还跟炸了毛似的。 季飞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大块,面色去平静如常,“就这样。” “那好。”裴征捏住他的下巴,突然伸手搂住了他一转,把他狠狠撞到了墙上。 季飞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耳垂一痛,裴征深沉的呼吸悉数喷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季飞就听裴征咬牙切齿的在他耳边问道:“那你告诉我,丰浩怎么回事。” 丰浩……季飞有些无语了,他最近都没和丰浩说过话。他哪里知道对方抽什么风。而且…… 季飞忽然一凛,又推了推裴征,有些惊讶的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裴征这次稍稍离开了点,不过腿还是紧紧压着季飞的腿,让他没法动弹。 “今晚的表白节目,是安排好的。”裴征冷笑了一声,“据说表白的双方刚在圣诞节确认了关系。” “那是什么鬼?我圣诞节在店里忙呢!”季飞愣了一下。 “确认关系还需要地方吗?” “可是我也没看见他啊?”季飞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似乎圣诞节的时候,丰浩的确去店里买过零食。他当时在忙,并没有仔细认。 于是又说,“就是见过了也没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裴征的嗓音有些低沉暗哑,他搂住季飞的手紧了紧,漆黑的眼眸中涌潮暗起。 “……”季飞忽然就笑了,裴征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哄他这句话。 “我喜欢你。” 看着男人多少有些急促的呼吸和骤然深邃的眼神,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我喜欢你,很喜欢。” …… “你!……”季飞的得意没超过三秒钟,三秒钟之后,他就后悔了。 刚刚裴征的眼里沉着点点的笑意,季飞以为他高兴了,刚要迈步先去客厅休息会儿,就感到腰间的那只手猛然用力,随后,他就被扣在了门上。 裴征的这个公寓,房子都是统一装修的。统一装修的结果就是门不会用太好的材料。之前季飞在这里的时候,楼道里的风吹草动,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谁知道这次,裴征却忽然把他扣到刚刚锁好的门上,随后温柔的身体也覆了上来。 季飞双手被压在上面,一边想要挣扎的回头,一边害怕动静太大吵到了邻居或者让外面的人听见。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身后的人却肆无忌惮的压上来,然后咬住了他的耳垂。 脸上倏的一下就红透了。耳垂被人含住,微微噬咬的同时,对方压抑深沉的呼吸,也一下一下扑到了季飞的耳朵里。有点点痒,也有点麻麻的。他的喘息忍不住乱了,喉咙咕咚一下咽了口吐沫。 “会长,你……”季飞咬着牙低声喊了一声,偏偏还顾忌着外面有没有人,愈发的没有气势。 裴征动作未停,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低沉暗哑的声音顺着耳道火辣辣的烧到了季飞的下腹,随后,他就感到原本环抱着他的那只手,慢慢覆在了他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会长,别…”季飞身子轻轻一颤,侧过脸喊。他的手和脸都被迫贴在凉丝丝的门上,身后的温热却更加明显。裴征的一只手撑在门上,另一只重一下轻一下的摩挲着,已经摸到了他的左胸处。 吻从耳垂离开,又细细密密的落在了脖子上,露出的肩膀上。只是和上次轻吮挑弄不同,这次身后的人,辗转亲吻的同时,每隔一点距离就重重的吸咬一下,麻丝丝的像是被万蚁噬咬一般。 季飞被亲吻抚弄的出了一身汗,腿也忍不住有些发软。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叮”的一声,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小姨,麻麻说不样(让)我跟你要轰西。”一个小男孩清脆的声音清楚的传来。 季飞身子一僵硬,忍不住憋住了呼吸。身后的人动作也是一停,就在季飞以为他要就此住手的时候,就听一声轻笑,随后男人刚刚覆在他左胸的手,微微逗弄,指尖在他的某处轻轻揉捏了一下。 季飞不妨他这样大胆,正紧张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忍不住“啊”了一声。 “不是东东要的,是小姨硬要买的,对不对?”一个轻柔的带着笑意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听这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季飞就听着楼道里,咔—嗒—咔—嗒的高跟鞋声,变成了咔嗒嗒嗒…… 季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飞,我们是什么关系……”裴征凑到了季飞的耳边,似乎为了听清季飞的回答,他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混蛋……”季飞咬牙切齿,从脸到脖子红成了一片,脖子上隐约有青筋暴起。 裴征轻轻一笑,撑着门的胳膊稍微弯了弯,让自己的下身紧紧的贴到了季飞的身上,然后凑上前,含住了季飞的耳垂重重的舔了一下,“嗯?” 季飞身子猛的一震,随着小腹骤然一紧,下面已经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而随着裴征挑逗似的时轻时重的挑弄,季飞觉得,自己能说出话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只是心里忽然来气,他使劲憋住一口气,随后在身后那人摩挲的间隙中,恶狠狠的低吼,“朋友!妈蛋!” 裴征的动作忽然就轻了下来,他从季飞的衣服里抽出手,换成了搂住他的姿势。唇舌也离开了刚刚的阵地,转而在季飞涨红的脖子上轻轻一印,随后就把人翻了过来。 季飞在身后空出的一刹那,几乎抬腿就要踢。 可是刚刚的一番动作,他自己的反应不比后面的人轻,抬了抬腿才发现竟然有些酸软。 妈蛋,大男人被人亲到腿软了! 季飞恼怒的咬咬牙,抬头就撞见男人幽深不见底的眼神中。裴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先是拍了拍季飞的脸,然后又把他拉到怀里,上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季飞的背。 “去坐会儿,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季飞闷着“嗯”了一声,红着脸坐到沙发上。屋子里似乎还充斥着刚刚的味道,虽然俩人什么都没做,只是亲亲摸摸而已,可是季飞的感觉却被任何一次都来的强烈。 也许是因为背后式吧…… 有一点被强迫的快感…… 要不然就因为眼睛看不见身后,所以感觉更强烈了…… …… 我到底在想写什么! 季飞深呼一口气,默默的抹了一把脸。裴征出来的时候,就见他满脸通红的对着茶几发呆。 “你不去洗吗?”季飞指了指浴室。上次就是裴征先洗的,要是憋的话……他还能憋会儿,不介意第二个洗。 季飞看了看裴征,目光没忍住,在他腰下巡逻了一圈。 ——和清冷禁欲的脸庞极其不符的……巨大啊! 裴征犹豫了一下,目中似乎闪过为难的神色,“不了……你太小了。” “小?!”季飞愣了一下,叫了出来。先前的羞涩顿时被男性自尊给碾灭了,虽然他的看起来不如对方的大,但是还隔着衣服,关键是,他的也不小啊! 季飞急的几乎就要扯裤子跟裴征比了。 裴征眸色一动,忽然推了推眼睛,转头看向了别处,“我说你年纪太小。” 季飞懵了一下:“……” “要是一起洗的话,难保不发生……” “闭嘴!”季飞觉得给他跟柴火棍儿都能抱着一起燃烧了,也来不及和裴征继续解释刚刚的意思,抱着衣服忙窜到了浴室里。 俩人洗完之后,明显都平静了许多。季飞穿着裴征新拿给他的睡衣,是一套小奶牛的衣服,跟季天橙送给他的那件一模一样。裴征去热奶了,季飞晃悠到厨房门口,探了探头,又叹了口气。 “温哥最近不太对劲,”季飞鼓着嘴犹豫,“唐铭也是,电话打不通。我要不要上我姑家里问问?” 裴征先关了手里的火,又把燃气阀关上,这才问,“问什么?” “问唐铭在哪儿啊?”季飞瞪了瞪眼,“温哥这样,他总得说个明白。” 裴征看了他一眼,“怎么样算是明白?唐铭要是有心,自然会回去找明伦。如果没有心,你找到他也没有用。” 道理是这样,但是不管也难受。 季飞没说话,接过奶杯晃了晃,然后坐回了沙发上。 裴征挨着他坐下,见他还有些发愣,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去就去吧,记得带点礼物,到时候告诉我我送你过去。” 季飞诧异的回过头来,见裴征宠溺的看着他,笑的眼睛都弯了。他大大的“嗯”了一声,然后咕咚咕咚把奶喝上了,转过头在裴征线条硬朗的下巴上啵了一口。 这样的主动,让裴征的眼神又沉了几分,不过他并没用做什么,只是掰过季飞的脸,淡淡的问,“小飞,我们是什么关系?” 季飞眼神游弋的四处乱瞟,心里忽然砰砰砰的就像是开了拍皮球比赛。 裴征的拇指在他的下巴上重重的摩挲了几下,并没用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强势的动作。虽然整个人都被裴征霸道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季飞还是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裴征的脸上,竟然有一层浅浅的红色,俩人四目相对间,季飞分别感到他暗沉如水的眼睛里,隐隐藏起的期待。 “朋友,”季飞坚定的说,看到眼前的凤眸有一霎间的失望和怔忡,他忽然弯起嘴角,飞快的拨开对方的手,在他的耳边轻轻啄了一下,“男朋友。” 第53章 季飞低估了男朋友这三个字的威力,也高估了裴征的忍耐力。 对方昨晚对他这样那样后,愣是跟他在沙发上来了一会儿。虽然这个过程中,对方的反应不比他小,而且在他结束后过了二十分钟,也同样的释放了出来。但是季飞还是觉得好受伤。 被吻的动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差那么久! 而且……季飞在心里哀嚎一声闭上眼,他现在已经无法直视客厅沙发了…… “快起来了,我一会儿要走了。”低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还带着一点温凉的笑意。 季飞吓了一跳,忙抱着被子探出头来,看着神色柔和的裴征大惊,“你怎么进来了!” 裴征抬起身子,挑了挑眉,“钥匙。” 这是他的房子,他手里怎么可能没有钥匙。 季飞反应过来,看着裴征带笑的眼睛,脸轰的一下又红了。晚上归晚上,大白天的就这么撞见,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抬腿蹬了蹬在床边站在的裴征,闷声往外赶人,“你快出去出去,我一会儿就好。” 季飞果然一会儿就好了。裴征刚把早饭摆好,后者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了。过来吃饭的时候还哼了声歌。 裴征问他,“要我送你过去吗?” 昨天季飞表示想要去看季天橙,裴征虽然觉得没用,但抵不住季飞坚持。 季飞摇了摇头,喝了口豆浆,“不用了,离你们公司太远了。我还是自己坐公交过去吧。” “那这些东西呢?”裴征指了指厨房的一个锅和角落的几样蔬菜,有的还完好,有的已经蔫了。 “那是给你买的,本来打算给你做几天饭呢。”季飞看也没看,“我家里又没人,我买东西干什么。” 裴征微微一怔,说话就带了笑意,“那你这几天快把他们做了。” 季飞哦了一声。答应完反应过来,瞪眼“什么意思?” “在我这住几天吧。”裴征看他,“你看他们都抗议了,天天哭。” “……哭什么了?” “快吃我快吃我……”裴征一本正经的说,说完自己先笑了。是真正的笑,眼睛里闪着光亮,嘴角弯起。季飞被他冬雪初晴般的笑惊的一怔,裴征已经伸手过来,在他头上揉了揉。 “谢谢你,小飞。” —— 最终季飞还是打车回的家,裴征坚持要送他过去,早上上班高峰期挤公交车太辛苦。季飞心里甜滋滋的,却也知道事情轻重。 唐铭之前说过,裴征公司最近有一点麻烦,所以怕是裴征忙不过来。他又不是娇滴滴需要人保护的女孩子,哪能再让他开车送自己。 季飞和裴征临分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折回去问他,“那个,你们公司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就说。” 他对裴征先前的安排算计并不在意,魏家发难在裴征送东西之前,而对于如此行事的魏家,季飞心里也不是没有意见。只是他如今人小力单,并不想拿着鸡蛋碰石头。 但是如果裴征铺了路的话,他也不介意去魏家搅一搅。 裴征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季飞迟疑了一下,小声的提醒,“……艾维集团的冷链。” 谁知道裴征唇角弯了弯,淡淡的说,“谁说要让你去魏家了?” 季飞眨了眨眼睛,就见裴征过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你好好上学就行,离魏家人,远点。” —— 季飞进了小区的时候,嘴角也没能放平。 先前没定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恍恍惚惚的没有底,即便裴征对他好,他也会因为别人的一点举动心里摇摆不定。如今定下来了,反而踏实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阴冷的沙滩上突然投下一片太阳,晒的沙子软软的,脚底下暖烘烘的。烘到心里去了。 季飞到家的时候,屋里的大部分家具上都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之前忙的晕头转向也没有回来打扫下,魏彤还在卓家。不过算算日子,茶博会这几天就要开了,魏彤应该也快回来了。 只是温父却已经回了老家了。温明伦那几天做事心不在焉的,到底没能叫上他一起给温父送行。季飞把外套脱下来放一边,又把电闸和水阀都打开。他准备先把屋子打扫一下,这样等魏彤回来的时候,家里不至于太糟糕,然后中午的时候再去看看季天橙在不在对门。 然而他刚刚把手里的抹布打湿,就听大门被人敲的咚咚响。 说是敲,其实更像是砸。声音很急促,哐哐哐的分明下了很大力气。季飞被吓了一跳,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忍不住噌的一下冒火了。他把抹布往一边已丢,顺手把手机塞兜里,气冲冲地开了门。 只是一开门,他就有些呆住了。 是安淑云,还是大着肚子的安淑云! 这肚子,怎么都得三四个月了吧?!可是……季飞震惊的抬头看着安淑云,安淑云一看是他也吓了一跳,憋着嗓子里的一声没说出来,啊了一声退到后面去了。 安淑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她已经四十岁了,竟然又坏了孩子!可是最让她头疼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其实安淑云在季家这么多年,并不是因为她对季天远有什么狗屁感情,而是除了季家他也没地方去。这里供吃供喝,季天远也偶尔能服侍服侍她,也就是房子太小太破了,让她觉得有些丢人。 不过毕竟不用出去工作,魏彤和季天远去上班的时候,她就在家里打扮打扮,收拾收拾。不过人收拾好看了,心思也就活了。季天远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身体就明显不如以前了。而三四十岁的安淑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所以季天远上班的时候,安淑云也有那么几个“朋友”。 她在季家的时候,这些朋友都是附近小区的人,也有混的稍微出点头的,但是安淑云惦记着魏彤的那点股份,毕竟一提股份,就感觉跟自个当老板似的,所以她也没跟哪个走的过于亲热。 直到季飞和安念上学,季天远给他在东区租了房子。 自从住到东区后,安淑云就像一头扎进了花花世界里。她每天不用干活,这些年养的也水嫩,骨子里又不是个安分的,就是走路上去买菜的时候,屁|股都能扭出花来。所以没过几天,她也慢慢有了新的交往对象。 这些人身份家产的,就比较好了。 所以上她知道自己不小心怀孕后,第一反应不是做掉。而是想看看,是不是哪个富人家的种儿…… 季天远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开始还想着让安淑云给做了,后来见安淑云坚持不做,又慢慢有了点老来得子的喜悦,也就随着她了。只是俩人都没什么收入,安淑云的存款也禁不住他们花,所以思来想去,季天远和安淑云决定从魏彤这里敲点。 柿子单挑软的捏,魏彤的那个性子,稍微吓唬吓唬就上当。 只是没想到,他们十来天了,天天来堵门,就没堵上过。今天好不容易敲开门了,竟然是季飞! 季飞一看安淑云躲闪的神色,攥了攥拳头,冷笑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安淑云下意识的就想躲,毕竟季飞动手的时候她见过,她能对魏彤撒泼耍赖,但是对于季飞,她是真得怕他会打女人啊。 安淑云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孕妇了。季飞要是敢动她,她就往地上一趟,喊杀人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又有了胆子,掐着腰伸出指头来冲着季飞指了指,不过嗓门更尖了一点,“我干什么?!你跟你娘都不是好东西!骗了我和老季的钱还想躲清闲吗?我呸!我跟你说小子,你今天把钱给我拿出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也就是说,你上门来,是要钱的?”季飞靠着墙,也不恼,跟看小丑似的看安淑云蹦达。 安淑云下意识的往楼梯口看了一眼,随后又哼了一声,“对!老娘就是来要钱的!你给不给吧?不给我就天天来闹,我闹死你们!” 季飞忽的咬牙,蹦了起来。 安淑云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点,又嚣张的腆了腆肚子,“你来啊你来啊!有本事你伸手看看,你一伸手我就躺下!我说你杀人!我跟你说,这这这,看见没,这里有一个小的呢!” 季飞咬咬牙,在她的肚子上盯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要多少钱?” 这一问,安淑云忽然就愣了。她狐疑的看了季飞一眼,正想着是不是有诈,就听季飞冷冷的说,“我家没钱,我妈刚辞了工作,现在我生活费还没着落呢。” 安淑云一看就知道他要赖掉,又往楼梯口看了一眼,转过脸来大喊,“你胡说,你怎么能没钱?你妈那股份一年就能分一二十万。” 季飞没说话,安淑云横了横心,说,“我们也不要多了,十万。你们看怎么给,给了十万我们保证不来找你们了!你们娘俩爱咋过咋过。” “十万??”季飞气都不打一处来,“好大的口气!再说你说你们你们,你和谁?你拿了钱再来怎么办?” 话到后面,口气就有些松动了。 安淑云觉得事情有门儿,原本还担心季飞是不是有什么诡计,这会儿一高兴加上季飞毕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也就没了什么畏惧。她这次冲楼梯口喊了一声,就见季天远畏畏缩缩的穿着棉袄闪了出来。 季天远看见季飞冰冷的眼神,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又想到刚刚季飞松口了,于是笑着冲季飞说,“小飞,我和你安姨也不容易,我们保证,保证收了钱,以后就不来了。” 季飞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安淑云和季天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季飞退后一步,随后哐的一声,带上了门。 反应过来的季天远继续砸门,季飞在屋里挑了挑眉,没管他。反而走到阳台上,给上次帮魏彤打官司的律师去了电话。 “闫律师,你好,对啊,是我是我……”季飞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闫律师上次接受魏彤的案子时,就对季飞印象很好。而且他也是杨庆生的好朋友,自然很关心季飞的问他是不是有麻烦了。 季飞看了门外一眼,砸门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估计季天远和安淑云打算回去,改天再来。不由的心中冷笑一声,直接问道,“没关系,我就是问问,敲诈勒索怎么定罪?” 他忍着恶心和安淑云说话也不是为了消遣,当时他的手机就在兜里。季飞一看安淑云的架势就知道没好事,索性提前开了录音,以防万一。 谁知道安淑云和季天远俩个,真是让钱冲昏了头脑。 闫律师听他说完,也有些无语,不过他还是提醒到,“数额巨大的,量刑还是比较重的。不过你可以多准备些证据,尤其注意体现犯罪主体……”闫律师简单点名几点之后,犹豫了一下,问季飞,“你确定要这样吗?” 季飞停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在他眼里,魏彤是他唯一的家人。季天远他们怎么过他管不着,但是如果他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麻烦,季飞真想说,逼急了,他拿刀子上的想法都有了。 “好吧,不过敲诈勒索数额巨大的,可以判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判3年,三年后你还没毕业,就得提防季天远会不会记恨你,回来找麻烦。”闫律师说完后,又停了一下,笑道,“……也罢,如果到时候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给你介绍我师兄,争取多判他几年。” 季飞嗯了一声,又客套了两句,挂了电话。 他大约能猜到,为什么闫律师刚刚那么问他。一是季天远是他亲爹,他一而再的告季天远,在注重伦理的社会,即便他有理,也难免给人无情的印象。二是……大约是周围的人,觉得他太睚眦必报了些,竟然一点都不想放过季天远。 虽然这些日子他没做什么,但是季飞承认,他心里的确这么想的。除了偶尔感到心累疲惫之外,他是真的想过,如果能把季天远给灭掉就好了,还有安念。 他无法把这一世的安念和上一世的给剥离开。所以可能在外人眼里,他对安念有点过于计较和小气了,毕竟俩人正面冲突都没几回。一般学生宿舍里,都会有不和谐的人存在。没几个像他这样耿耿于怀的。 他和安念之间的那点恩怨,甚至连勾心斗角都够不上边。 季飞捏着手机甩了两圈,忽然想知道裴征的想法。 是他太计较了吗?是他没有心胸?是他睚眦必报? 这么想着,虽然心里觉得幼稚,季飞还是忍不住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通讯录上的“a裴征” ——“如果有人欺负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先原谅他?” 信息发出去,季飞忽然就松了一口气。一边摇头叹着自己太玻璃心了,一边去洗手池继续抓抹布擦桌子。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这样了。有仇该报还是得报。 裴征的短信是十分钟后发过来的,季飞刚把客厅给擦了一边,就听手机清脆的“叮”了一声。季飞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蹭干后拿出手机来看。 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屏幕上一行霸道而又不讲理的话。 ——“不,你应该拖过来,咱俩一起打回去。” 第54章 季飞一个人对着手机乐了半天,又锁屏丢回了兜里,继续收拾。 中午的时候,季天橙也没有回来。早上安淑云在外面叫骂,对面没有反应,季飞就猜到季天橙应该不在家,但是现在中午了,他也没等到人。 他手里有季天橙的手机号,不过平时都是回家的时候直接敲门送东西,季飞反而忘了可以给她去个电话了。这会儿等了半上午,季飞才想起来,然后拨通了号码。 季天橙接的很快,接起来的时候口气明显有些冲,隔着电话就嚷嚷,“哎!小飞!什么事!” 季飞被她的大嗓门震了一下,把手机拿的远了点,才说,“我今天回家来了,给女侠带了点好吃的,所以问问女侠几点回来?” 季天橙听见“女侠”的称呼就乐了,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恶声恶气的叹了口气。季飞诧异的眉头一挑,就听季天橙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在唐家呢!唉,你买的什么,能不能留几天,不会坏了吧?” 季飞一听唐家,立马觉出了不对劲,嗯了一声说,“不会。不过你怎么回去了?过年?” “过什么年,是唐铭……唉,这熊孩子明天订婚。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抽了!” 唐铭订婚? 季飞吃了一惊,他最初以为是唐铭和温明伦闹别扭了,谁知道竟然是这种事。不过季天橙还唉声叹气的说话,他也不能太走神。于是咳了一下安慰季天橙。 “那东西我放家里了。你回来的时候过来拿就行。”季飞说完,又有些诧异,“要是订了婚,那你应该更忙吧?怎么过几天就回来了,不用准备后面的婚礼什么吗?” “应该不用吧?”季天橙有些迟疑,“说不定就分了呢?” “……” 季飞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季天橙显然在唐家受了气,她那个火爆性子最不肯吃亏,只是放到浑身都是心眼儿的唐家人堆里,也不知道唐铭的父亲能护她多少。而唐铭的这一次订婚,更不知道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现在最难受的都是温明伦。 而实际上,温明伦的反应甚至比季飞的都要平淡。 季飞挂了电话就回了学校,温明伦正在铺子里收拾那些废弃的包装盒,一个一个地拆开,摞成一堆后,然后用包装绳捆起来。季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这些盒子的确占空,索性也跟着一个一个的拆,拆完了捆好,跟温明伦的放一起。 等俩人收拾完了,温明伦才擦了把汗,笑着说,“我怎么感觉我上辈子就是干这个的。” 季飞看了一眼那些捆好的盒子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上一世的时候,温明伦的确做过这些事情。大选落选,家逢巨变,温家的钱那时候应该都用来打点温父的事情了。温明伦什么活儿没干过。 温明伦看季飞没动,笑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走吧!” 季飞回头问他,“去哪儿?” “给冯大爷送啊,他上次摔了腿,现在还没好利索。我们给他送过去好了。”温明伦抹了一把汗,又和零食铺子旁边的奶茶店和书店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一会儿过来收纸盒,就扛着他刚刚收拾出来的两摞先走了。 季飞愣了一下,也抓起两摞跟了上去。 如此往返了好几趟。冯大爷是学校里收废品的一个老爷爷,据说是被儿子儿媳赶出来了,冯大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庄稼人,也没什么退休工资。于是只能出来收这些。其实季飞知道,收废品这种事情,也是分片区的。就像是居民楼写字楼里的保洁人员,那些办公室的纸品箱子塑料瓶什么的,几楼到几楼归谁,都有划分。 冯大爷在学校里干这个,也有不少人找事过。起初的时候大爷还能去学生宿舍里收,挨过几次打之后,就只能在商业区这一小块地了。要不是季飞开零食铺子,他都不知道这些事。 只是如今细想,上一世,温明伦似乎也是在商业区收过,虽然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另一个零食铺子的存在,但是当时,或许是冯大爷拉了他一把。 俩人把自己铺子里的东西送过去后,又把书店和奶茶店的一一打包好,分别称了重。按理说这俩店是要给钱的,但是大家平时关系都不错,这会儿又见温明伦和季飞是干好事,索性也没收钱。季飞送完最后一趟,累的浑身是汗,忍不住扯了扯毛衣领子,歪着脖子扇风。 这时候俩人刚从冯大爷的小屋子里出来,温明伦一回头,就盯着季飞的脖子不动了。 季飞走了两步觉得有些奇怪,侧过头头看他,“怎么了?” 温明伦默默的扭过头去没说话。停了半天,见季飞还丝毫不觉,才忍不住一把拉住季飞,帮他把领子又拢起来。 季飞瞪眼:“我热啊!” 温明伦有些无语:“热你回去脱,没见路上的人都看你呢!” 回头看看,是有不少人看他俩。季飞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听温明伦在一边无奈的说,“脖子!祖宗,脖子!” “我脖子怎么了?有虫?”季飞更纳闷了,但是实在热,又想提溜一下领子灌灌风。 这次温明伦没拦他,只是上下看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对,有虫,还是姓裴名征的大虫……” ……季飞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裴征把他压到大门上时,在他脖子上动的手脚。温明伦还看着他,季飞脸红的连耳朵根都发烫了,有些心虚的嘿嘿的两声。 俩人都出了一身汗,索性直接拐到去了温明伦宿舍。到了宿舍的时候,季飞跑到洗手间看了眼,才明白了路上那些人的眼神。他的脖子前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偏偏在肩膀上和后面,被印了好多个大小不一的草莓。 平时外套的领子厚,后面还带个帽子,遮遮掩掩的也没人注意,但是他脱了外套后,那样就有点凄惨了。 季飞忽然有点怀疑,即便昨天他不承认裴征的男朋友身份,估计他顶着一脖子的吻痕出去,也没敢和他交往了。 真是…… 季飞讪讪的拉起衣服,出门正想喊温明伦让他先洗澡,就见后者正靠在阳台上,像是在抽烟。似乎察觉到了季飞的注视,温明伦转过身来,冲他招了招手。 阳台上寒风很紧,季飞推门出去,就见温明伦吐出的眼圈瞬间被吹没了形状。 “哎,你还会抽烟?”季飞跟他一块靠在阳台上,转过头看他。 “本来不会,刚学的。”温明伦笑笑,把手里的烟屁|股掐灭了,又抽出一根来点上。阳台上风大,点了几次没点着。季飞想说你别抽了,可是看着温明伦淡青色的黑眼圈,和明显瘦下来的脸庞,他又觉得有些不忍,上去帮他捂了下。 这一次点着了,温明伦满意的吸了一口,如释重负的狠狠吐出来,然后在季飞的肩膀上拍了拍,“谢谢啊,小飞。” “咱兄弟俩还说谢谢吗?”季飞捶他一下,“温哥,温大哥。” 温明伦闷笑了一下,突然转过头看他,“我和唐铭,谁更像你哥?”他忽然有些认真,“你说实话,别蒙我。” “你啊!”季飞回答的毫不犹豫。“唐铭算个……鸟!” 温明伦看着他气哼哼瞪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笑了一会儿,才抽了抽鼻子,“我打算这几天找个实习的工作,这次我爸的事情,杜叔叔和他都出了不少钱,我想早点还上。” 季飞看了他一眼,温明伦笑的有点神经质,笑了半天还没停下来。 “他明天订婚了,我尽量赶在人结婚之前,把钱还上。就当随份子了,怎么都认识了这么多天了不是吗?” “温哥……” “你说我做点什么好呢?欠的有点多啊,不过红包我肯定给他分开,那是心意。包多少合适?哎,小飞,你说包多少合适?显得咱不那么掉价?” “温哥,你……” “2000?是不是少了点?6699挺好的,长长久久的……”温明伦笑的眼里都出泪了,拍了拍季飞的肩膀,又揉了眼,“季飞,你那份哥替你一块出了,你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哎我去……” 季飞默默的看着温明伦,一直等后者笑不出来,也没话了,这才叹了口气,默默的转身抱了抱他。温明伦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季飞的肩膀上,眼泪就那么出来了。 温明伦咬着牙,狠狠咬住了拳头,这才没哭出声来。季飞也知道他哭了,温明伦一抽一抽的,没一会儿季飞的肩膀后背就湿了一大片。但是他也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温明伦的后背,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等温明伦哭完,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的时候,季飞腿都麻了。温明伦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季飞扭曲着脸搭着他肩膀哎吆个不停,又忍不住笑了。 “你不会笑话你哥我吧?” “不会,谁家弟弟嫌弃当哥的啊!哎哟不行,哥你帮我捶一下!” 虽然腿麻了半天,但是看着温明伦红肿的眼睛,季飞莫名的就放心下来。从心里讲,他对温明伦还真带点天生的亲近感,喊哥喊的好不费力。唐铭这件事,他最怕的就是温明伦一直憋着憋着,憋出病来。 不过温明伦说的实习的事情,他倒是真上了心。 “温哥,你要不要考虑,去阳光百果试试?”季飞坐在沙发上,认真的问温明伦。 温明伦说话还带点鼻音,有些诧异,“阳光百果?”找工作的事情是本来就想好的,不过温明伦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现在招工的大部分都是业务员,电话销售,网络销售这些。他本来还想要不就先随便找一个做做看。 季飞也有进入阳光百果的意思,只是一直犹豫着时机,这会儿脑子灵光一闪,有些兴奋的说,“我也想进去学学,你看咱开个加盟店,一个月就能挣这么多。那总部抽成能抽多少啊?” “抽再多你也当不上老板啊?跟咱有毛线关系。”温明伦好笑。 “可是我们可以学习他怎么做的啊!”季飞格外认真,“前几年可还没人做这个呢,人家怎么把握商机的,怎么管理的,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 温明伦想想也是,但是阳光百果在临市,他之前潜意识的就想在a市找工作了,还真没考虑到那方面去。不过去那边也好,起码离着唐铭也能远一些。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他们现在招人吗?” “不知道,我正打算过几天去看看呢。”季飞见温明伦感兴趣了,问他,“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去探探路。” 温明伦嘴唇动了动,没再问什么。其实他想说,他孤家寡人的可以去看看,但是你要去的话,会长能舍得吗? 虽然他私心里,也希望和季飞一起过去。 季飞显然想的没有温明伦多,魏彤发短信告诉他,茶博会后天开始,然后她要跟着组委会一起住在统一安排的宾馆里。他就高高兴兴的去裴征家里了。 裴征要晚上六点才能回来,季飞手里没钥匙,索性去楼下的超市里逛了逛。他上次做西红柿炒蛋的时候,就发现裴征的冰箱里几乎是空的,也不知道他天天吃什么。想了想,开始从主食区买东西。 全麦面包……来一包,这样早上就不用做饭了。酸奶来一盒,给裴征喝。嗯,牛奶也来一桶,给自个喝……貌似家里米不多了,好像面也得买一点,万一哪天包个饺子什么的呢?蔬菜……绿叶蔬菜多吃点好,对了,上次他说西红柿炒鸡蛋好吃…… 季飞推着车子左看看右看看,自己忙的不可开交。 于是裴征来接的时候,沉默了半天,忽然问他,“你喜欢逛超市?” “啊?”季飞不知道什么意思,“挺好的啊。” “要不给你开一个吧。”裴征接过东西,唇角微微一勾,“要不然看你这么搬…我心疼。” 季飞:“……”回头看看自己买的东西,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主要还是裴征的那句“我心疼”像是一根羽毛落到心上,挠的他痒痒的很舒服。 晚饭是裴征做的,季飞下午扛了半天的箱子,一身的衣服都汗湿了。在宿舍里等温明伦哭了半天,最后也没换衣服。裴征催他去洗澡,季飞洗澡的时候还琢磨着晚上怎么露一手呢,结果出来的时候,就见裴征正在厨房忙活。 他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跟到厨房看了看。 外面的餐桌上放着一盘炒好的西兰花。西兰花是绿的,搭配着黑色的木耳和红色的火腿,看的季飞瞬间就饿了。 裴征听到他出来,回头看他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你可以先尝尝。”然后转身往锅里倒了点油,把蘑菇放进去,又把腌好的肉条放进去,才开了火。 季飞愣了一下,忙指导他,“你油还没热呢!”他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做饭。要是会做饭也不至于冰箱里空空如也了。 裴征把火开到最小,盖上锅盖从厨房走出来,捏了捏季飞的脸说,“没关系,新锅。” “新锅你也得按步骤来啊。”季飞往里看了看,果然厨房多了几个锅,锃亮的都能当镜子使。 “冷锅冷油。”裴征说,“以后你这么做就行,不用热油了,那样危险又不健康。” “……” 季飞拿过一旁的说明书看了看,还真是。德国牌子的锅具,一个锅两千多。最合适的做菜方式就是冷锅冷油。后面有一张国内商家附赠的卡片,大意就是:冷锅做饭,一是可以最大程度的留住饭菜的营养,二是让做饭的人免于油烟的困扰。 “所以……你是为了少油烟?”季飞有些无语。 “是,这样对身体好。” “可是,他们家最出名的不是刀具吗?” “怕你切到手,没买。”裴征看锅里冒热气了,把火关掉,把蘑菇炒肉盛了出来。“来吃饭。” 饭做的意外的好吃。季飞吃的心满意足,一天的疲惫烟消云散。只是吃完饭,裴征拉着他开始教他怎么用锅,怎么注意这里别烫到,那里别伤到,最后又把钥匙给他放手里的时候,季飞才意识的一个问题。 ——裴征话里话外,都是一副他要在这常住的样子啊,可是他过几天就要去阳光百果的。如果那边有机会,他和温明伦直接留下,在那边工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裴征正准备去洗澡,这会儿见季飞支支吾吾的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微微一怔,折回身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季飞决定早点坦白,“我想过几天和温哥一起去阳光百果的总部看看,如果可能的话,想在那家公司谋个差事。” 裴征果然沉默了。 季飞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俩人关系中,依赖性更强的那一位。但是如今看裴征顿时沉下来的脸,还有明显显出失望神色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就心中软了软,讨好的拉住后者手,仰着脸往对方怀里拱了拱。 “我想学点真本事……阳光百果这家老板很了不起啊……” “哦?”裴征口气有些冷,“所以你就要投奔他了?” “怎么算投奔啊,我就是去学习,学习学习……”季飞捏了捏裴征的手心,又主动亲了亲他的下巴,特别认真的说,“就是临市,我周末都回来。而且,我是真的想去。” 裴征垂了眼,忽然抱住季飞叹了口气,“我们才刚确立关系。” “……然后呢?” “我也不想禁锢你,所以……”裴征有些无奈的低下头,在季飞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季飞犹豫了半天,只能咬咬牙,“行!” —— 裴征转身去卧室拿衣服的时候,季飞心还砰砰跳着。裴征的要求也不过分,只是说想要在他去临市之前,俩人多相处相处。起初季飞还很纯洁的以为是多见面的意思,等裴征说出引申义来,他才觉得自己似乎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比如这里面的帮他洗澡。 还有之后的一起睡觉。 其实昨天裴征就想让他一起睡主卧,但是季飞多少有些放不开,被裴征压在沙发上欺负了一回之后,就逃也似的去客卧了。 可是今天…… 季飞叹了口气,认命的先去浴室调水温。刚刚他已经洗过了,等会大不了他就穿着衣服给裴征搓搓背神马的就好了。要不然,给他唱首歌?或者讲个笑话?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不脱衣服,脖子上的草莓还没消呢! 于是裴征拿着换好的衣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穿着整齐的季飞,撸着袖子眨着眼等他。裴征只穿了一条内裤进来,季飞在男人精壮的胸膛和腹肌上看了看,没等对方开口,自己先脸红了。 “你要穿着衣服?”裴征狐疑的看他一眼。 季飞点了点的头,“嗯,我刚刚就洗好了。一会儿帮你搓搓背就行。” 裴征没说话,看他一眼,自己把淋浴头打开了。季飞在一边站着不知道干什么,看着水流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到硬朗的下巴,到脖颈,到胸膛……嗓子忍不住一阵阵发干。 室内的温度随着水温慢慢升了上来,不一会儿浴室内便升腾着白雾。季飞的目光没地方放,看别处吧,觉得太奇怪,看人吧……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荷尔蒙分泌。 再看,再看就想扑上去了。 偏偏裴征今天老实的过分,下班接他到现在,都没亲吻过。摔!这像是谈恋爱吗?!明明昨天还这样那样的啊!季飞在一边拿着搓澡巾,都快拧出花来了。 裴征看也没看他一眼,微微仰头搓了搓脖子和肩膀之后,用手抹了一把脸,诧异的问他,“嗯?不是要搓背吗?” 搓背搓背……季飞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跟着了火一样,面上还装的十分淡定。默默的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扶着裴征的背,另一只手拿着澡巾往对方的背上搓了两下。 只是当他的手刚刚覆的男人的背上时,说不上是他掌心的热度,还是裴征的体温,瞬间通过他的掌心,胳膊,然后一路火花的带着电流,激到了季飞的心里。 “我草,”季飞咬牙低吼一声,也不管上方的喷洒出的水花淋了自己一身,猛的超前扑了过去。 裴征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转身正好抱住了他。 “你干嘛?”裴征微眯了眼睛,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干你!”季飞低吼一声,身子压了上去。 第55章 裴征身上只留了一件内裤,季飞期身压过去,被对方捏住下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裴征太高了!明明想好的霸气壁咚,竟然就成了投怀送抱! 裴征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见季飞微微失神,却出乎意料的只是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随后放开了手。 就在季飞飞速的回神,狐疑裴征是不是今晚决定当个柳下惠然后任由他在这里为所欲为的时候,他感到一只大手探到了自己的腰上。 季飞扑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摁着男人的胸膛,另一只手却怕撞到对方,撑在了墙壁上。此时感到裴征的手从睡裤的边缘滑进去猛然覆住自己的屁|股时,季飞想也没想的忙抽回来抓住了男人肌肉紧实的小臂,往下摸索着,终于够到了手腕。 而这个动作,似乎也正中了男人的下怀。裴征看着几乎完全靠在了自己身上的人,对方黑亮的头发已经被淋浴的水打湿成了缕,那张线条柔和的脸上,漂亮飞扬的眼睛因怕水微微垂下,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记得那天初遇的时候,男孩站在秋浦居的门口,咕咚一下把身上的舍友掀翻在地,嘟囔着冲他撒娇,“你回来了。” 像极了一只偶露茫然的猫咪,优雅而又蛊惑。而一向极为厌恶被人追求的自己,竟然在那一刻,有一种上前拥他入怀,然后藏起来的冲动。 季飞伸手拽了拽裴征的手腕,到底没能把那只作祟的大手从身后拔出来。头顶淋下的水浇的他睁不开眼睛,而男人手上的动作,却让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屁|股已经不断的揉捏成了什么样子。 裴征空出一只手,准确到找到了淋浴头的按钮。头上的水洒骤然停下,季飞以为关掉了,刚松了一口气。就感到身上一痒,四面八方的水柱避无可避的喷了过来。 季飞感到有的水流直接钻到了自己的衣服里,忍不住“啊”了一声。随后,他就听裴征低声在他耳边说,“这么喜欢?那脱掉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蛊惑,轻轻的就拂到了季飞的心上。季飞只觉得这时候的裴征分外性|感,他自己本来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这会儿感到手下的肌肤几乎变的滚烫,而抵在自己小腹处的男人的尊严也早已抬头。咬咬牙,轻轻“嗯”了一声。 季飞脱裤子的时候有些脸红,裴征的大手除了他自己褪下裤子和内裤的时候微微离开了一下,就一直贴着他的屁|股上,一副我的所有物的样子。季飞正在心里腹诽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就觉得屁|股上一凉,裴征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上衣边缘,似乎要帮他脱掉上衣的样子。 实际上证明,季飞真的想多了。 裴征不过帮他把衣服提了起来,他刚要说“谢谢我可以自己来”的时候,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和胳膊还被撩起的衣服罩着的他,被人狠狠压在了墙上。 裴征迅速而霸道的隔着衣服扣住了他的双手,然后在季飞刚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低头,把呼吸全数喷吐在了季飞的胸膛上。 什么都看不见,连腿都被人死死压住的季飞,在感到那柔软的唇舌带着喘息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最后在自己左胸处轻轻扫过的时候,双腿差点支撑不住。 而之前明明和他或轻或重吻过几次的裴征,这此却是让季飞领略到了什么叫男人的技术。总之最后那湿滑的舌头最后舔过自己的凸起,然后温柔的口腔似乎正做着吞吐的动作时,季飞感到整个人都要疯了。 浴室里原本存在感极强的按摩水柱似乎都变成了男人滚烫的舌头,在自己身体的各处轻轻滑过,留下旖旎的液体。而后,当男人终于松开他的手,猛的扣住他的臀瓣往自己跟前一带,让季飞的敏感擦过自己的腿侧时候,季飞浑身一颤,才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 自己竟然还没撸就射了。 可是眼前却全是脑补出来的男人伺弄他的场景,而他自己也知道,对方最后那一下,让他的昂扬擦过腿侧时,自己脑子里兴奋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点点不可能完成的小心思,竟然就被裴征轻而易举的堪破,然而把自己打击的丢盔弃甲。 —— 浴室的水温渐渐低下来后,俩人又厮缠了一会儿,才双双擦干身体,一起滚到了床上。裴征的主卧很大,超大的双人床上床单是白的,被罩是白的,枕套也是白的。 季飞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滚了滚,裹成严实的毛毛虫之后,才探出个脑袋,看向正在调整空调温度和风向的裴征。 浴后的男人只在下身裹了一件浴巾,露出修韧精壮的腰和结实匀称的背部。卧室里只开了壁灯,暖黄色的灯光下,男人微微仰头的动作完全露出了硬朗的下巴和性|感的喉结,季飞只觉得帅气极了,竟然丝毫不逊色那些时尚杂志上被吹捧的男模。 季飞微微有些得意,飞快的在床上滚了两下,摸过裴征放到床头上的手机后,喀嚓一下拍了一张。 裴征闻声转过头来,清冷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季飞愣了一下,刚说你要不同意我就删了,就见男人把遥控器放在一边,趴过来把他和杯子一起往跟前抱了抱,认真的说,“这么舍不得我,就别走了。” —— 季飞觉得裴征一定拿自己当傻子了,要不然澡都一起洗了,他再不走岂不是白吃亏了? 不过当第二天醒过来,听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动静时,季飞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要不然,就不走了? 好在也就是那一会儿的犹豫而已。季飞现在都还不知道裴征做的是什么工作,他只知道和快递有关,但是念及上一世那家快递公司的神秘做法,季飞觉得自己只要帮不上忙,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 以免给裴征闯祸或者招惹麻烦。更何况,他喜欢的是裴征这个人,无论这个人现在是个小职员,还是个小部门经理,还是个钻石王老五,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季飞这么想着,也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当时裴征正帮他把煮熟的鸡蛋剥皮,听他这么随性的表白,手下一停,就被白嫩嫩的鸡蛋烫的指尖微红了。季飞一边说了句“傻瓜”,忙不迭的把他的手捉过来,然后小心的吹了吹,又亲了一下。 “应该用凉水多冲一会儿啊,笨蛋。” “嗯。”裴征抽回手,推了推眼镜,脸上似乎带了点薄红。 季飞平时见过了他一边高冷一边耍流氓的样子,这会儿有点惊奇,不过碍于气氛太好,也没再问。 吃完饭后季飞把裴征的钥匙跟家里的串一起,就去学校了。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他怕裴征再费心的给他找资料,就没告诉他。反正选修课老师都说要给他过了。 只是去了考场之后,季飞才发现自己左边坐着的是丰浩。 继上次丰浩表白之后,俩人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丰浩也有些意外,他因为在元旦晚会上出了风头,现在正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路上跟人打着招呼进门,就发现右边坐着的是季飞。 季飞正一只手支着头,手里滴溜溜的转着笔。室内的光线柔和,也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还是季飞发生了变化,丰浩只觉得几步之外的那人,竟然没有了先前的生人勿近和明显的疏离,连气场都是温和闲适的。 这叫他有些欣喜,也有些惊艳。所以他压住心中的激动,冲季飞友好的打个了招呼。 “小飞,这么巧?” 季飞微微一愣,抬头才看见是他。目光在丰浩手里的准考证上轻轻一扫,顿时明白了过来。不过他并不打算和丰浩说话,于是点了点头之后,转过脸坐直了身子。 丰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往季飞那边靠了靠。刚刚挪过去半个位置,就感到腿上一滞,季飞伸脚挡住了他,脸色冷冷的皱着眉。 “丰浩,我和你不熟,也不打算和你熟悉,所以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丰浩轻笑一声,也不恼,只是看着他的脸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季飞看了看时间,索性收回腿不搭理他了。丰浩也没继续往这边靠,他觉得他再往前一点点,季飞抬腿踹他的可能性都有。虽然他不怕被踹,但是如果惹恼了季飞,以后自己要追他就更难了。 于是丰浩微微沉默一会儿之后,也不顾四周投来的目光,叹了口气对着季飞说,“从我认识你以来,一直想办法帮你,让你开心。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过生日的事情因为误会,你疏远我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都两个月了,你就不能平心静气的和我聊会儿天吗?” 季飞愣了一下,看他一眼。 丰浩以为自己的哀兵之策管用了,忙期待的看过去,就听季飞用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说,“你有病吧?你在我眼里连普通朋友都不是,哪来的高不高兴。” “……” 平日里季飞会疏远他,会躲着他,但是这么直白不留情面的回击他,还是第一次。丰浩总觉得季飞对自己多少会有些喜欢,安念也不止一次的这么说过。可是这会儿对上那双猫瞳一般凌厉的眼睛,他才发现,对方并没用别扭或者意气用事的意思。 他是真得讨厌自己,甚至是厌恶。 丰浩被这个认知打击的愣了一下,随后,考试的铃声就想起来了。 季飞提前交卷走出了考场,试卷上的题目很简单,他约摸着分数够了,只要不挂科就交了上去。丰浩紧跟其后也交了上去,谁知道明明看见季飞出去了,等他追出去,人却没了影子。 丰浩心中还是不甘心,季飞越是这样,反而越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不过这会儿人都不见了,他也没必要到处找,只等着日后就是了。 季飞其实并没用走远,只是走出几步路之后,发现了手机上有闫律师的未接来电。考试的时候要求是静音的,季飞看看时间,忙回拨了过去。 闫律师声音轻快,听是季飞,就把手机交给了别人。季飞等了一下,就听那边传来一个儒雅的声音,“小飞,你和小彤都好吧?” “杨叔叔?!”季飞差点高兴的蹦起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下飞机,正坐闫伟的车回去呢。”杨庆生换了一只手说话,“我手机还在家里,对了,小彤呢?晚上一起出来吃饭怎么样?” 杨庆生喊魏彤一直是小彤,当着季飞的面也这么喊。而在季飞心里,对在上一世曾经流露真情,这一世又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杨庆生也充满好感,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到了男性长辈的关切和帮助。 “我妈正准备参加那个茶博会呢,说是明天开始。这几天她都住在组委会安排的宾馆里了。”季飞想了想,指明了地方,“锦添宾馆。那边有个新开的荼蘼餐厅,据说挺好的,你俩约吧!” 杨庆生原本还打算寒暄几句,冷不防季飞这么痛快,一口水没咽利索就给呛到了,咳嗽一阵平复下来后,老脸还通红。季飞听他咳嗽完了,嘿嘿笑了几声,也没戳穿他。 杨庆生心里舒畅,不过还是话头一转,问起了闫伟刚刚说的事情,“对了,季天远和安淑云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季飞一直担心的,他想去临市工作的话,魏彤这里必须得安排好。原本他还有些犯愁,这会儿杨庆生问起,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他原以为杨庆生和闫律师一样的态度,听他说完要套季天远的话,判那俩人敲诈勒索的时候会不赞同。谁知道杨庆生不过淡淡的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敲诈勒索,肯定要告的。不过安淑云的这个肚子上,是不是也可以做点文章?那俩人是不是没钱了,不是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吗?他们日子也得有点哀头才对啊……” 言外之意,就是要让安淑云和季天远窝里斗了。季飞还真没想过这一招。他之前想的都是直来直去,除了最初为了让季天远离婚,他用了些小手段外,他一直寄希望于法律制裁这些人上。 而在实际生活中,能够过分到法律约束的人毕竟是少数,人们多数的行为都是靠道德约束。一个人如果做着不合道德的事情,却又没有犯法,季飞的确是拿他们没办法的。 比如安念,比如季天远和安淑云,或者还有丰浩。 季飞沉默了一会,他知道杨庆生说这些,并不是让他亲自去做,而是教给他做事的道理。而这些道理,是身为母亲的魏彤,或者那些同龄的朋友,都不会懂也不会说的。 “很多事情啊,小飞,要灵活。记住了吗?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 季飞慢慢体会了一下,笑着说,“记住了。” “那好,我约美女吃饭去了。”杨庆生又风趣起来了。季飞和他也没什么架子,答应了一下就由他去了。 —— 阳光百果的总部很好联系,季飞考虑着离着过年就一个月时间了,也不知道对方还招不招人。谁知道电话过去,人力资源部的人竟然分外热情,索性把时间定在了周四。 温明伦在一边记着对方要求的穿着和需要带的材料。他的都没问题,季飞却没有毕业证,对此,人力部门的接线员倒也直白,“没毕业的话能保证上班时间吗?我们最初的培训也是需要成本的,所以不接受频繁请假不能坚持的人。” 温明伦看了季飞一眼,淡定的回复,“这个没问题。” 具体事宜都敲定了,后天去s市,只是季飞没有面试的正装。温明伦倒是有,但是也穿了好几年了。俩人商量了下,索性一起出去置办一身。 零食铺子的分红是一季度一分,这次元旦过后,钱就到了各人的手里。季飞分了不到八万,温明伦则是不到四万。虽然温明伦的少,但是他知道当初季飞纯粹是让自己占便宜,所以心里十分感激。摸了摸兜里的钱,爽快的一拍大腿, “走,买完了哥请你吃饭去!” 季飞高兴的答应,自己挣的钱,花起来格外踏实还有种浓浓的满足感。俩人坐在出租车上对着一阵乐,跟土包子进城似的。不过虽然手里有钱,俩人还是去了一个消费中档的地方。 毕竟是去面试的,买高档男装花钱太多不值得,再一个也怕抢了上司的风头,到时候犯了忌讳。季飞和温明伦都是衣服架子,俩人也不爱好逛街,在商场走了几步,看见一家男装试着合适,就一起买了。 这家商场旁边就是a市最高档的万信商厦,万信商厦占地面积极大,但一共只有四层。负一层是超市,一二层都是奢侈品,然后三四层是高档餐厅饭店。温明伦说要请吃饭,季飞让他定地方,定来定去,定到了万信。 万信四楼有家小火锅很出名。而且这家小火锅的价位很亲民。温明伦和季飞赶过去的时候,正好只剩下两个靠窗的位置了。 餐厅装修的是很有风格,俩人坐的地方造型像是一只船,船中间是实木的桌子凳子,不过凳子上面铺着软软的坐垫隔凉。季飞抬高脚迈进船里,踩了踩,这才发现船底是微微发热的。 服务员还在一边笑着介绍,“这边的寓意是‘百年修得同船渡’。” 温明伦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脸色微微一黯,就见季飞低着头看了看脚底下散发着微微热气的地方,忍不住乐了。 “哎,这要是跟个脚臭的来,啧啧,这一百年修的可就酸爽了!” 温明伦失笑,忽然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挺酸爽的。” “滚吧,我昨天都洗秃撸皮了。”季飞斜睨他一眼,说完才想起昨天是怎么洗的。自己忍不住脸红了扭着头看窗外。 温明伦笑了笑也没继续问。俩人等菜的功夫无聊,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说着说着,季飞就见温明伦忽然扭头看向了窗外,然后眼睛就直了。 在商场的另一边,正有几个英俊帅气的男人,站在一家中餐厅的门口。所着衣装都差不多。而随着其中一位扬了扬下巴,就见这几人一直朝向了电梯的方向。 电梯门一直是安静的,但是从对方的角度看,应该是有人上来了。温明伦的眼睛就直直的盯着电梯,季飞心里一动,再扭头看去时,就见电梯们打开,然后穿着西装的唐铭走了出来。 唐铭的脸上还带着一贯慵懒闲散的笑意,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只是他不过走出几步,就心灵感受似的,突然看向了火锅店这边。温明伦几乎同时缩回了身子,有些狼狈的趴在了凳子上。季飞看着唐铭的视线鹰隼一般的射向这边后,又有些茫然的投到了别处,才反应过来,火锅店的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唐铭已经和其他人一起进了餐厅。季飞也没拆穿温明伦,等人进去了之后,才轻轻叩了下桌子,小声说,“他们进去了。” 温明伦起身的时候,表情还有些仓惶,脸上泛着奇异的红。季飞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自己忘了今天是唐铭的订婚宴,温明伦却没忘。 只是不知道,温明伦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打听到这里的。今天说是请自己吃饭,其实温明伦想的,或许是再看唐铭一眼吧。 火锅的材料被服务员推了过来。温明伦看着季飞了然的眼神,踟躇了一下,没有说话。季飞看着上的菌汤锅底,想了想,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可以换个锅底吗?” 服务员笑着点头,“可以的,请问先生想要换哪一种?” “辣锅,越辣越好。”季飞啧了一声,“啤酒配辣锅最合适,再来点啤酒吧。” 温明伦扯了扯嘴角,看着他,“要多少?” “喝喝看,”季飞一咬牙,“不醉不归!” 季飞的酒量虽然也行,但是比着温明伦的要差很多。起初的时候,俩人还一来一往的碰杯喝。再到后来,温明伦就不管他了,只顾着自己对瓶吹。季飞看他心里难受,也没劝。 火锅煮里煮的菜反反复复,上上下下的滚着。土豆一戳就碎了。菠菜什么的也都挂满了辣油,煮的过头了。季飞夹了几筷子没下去口,倒是温明伦咕咚咕咚喝完之后,会从锅里随便捞点什么就往嘴里填。 这次温明伦没哭,除了上次在阳台上那次失态之外,温明伦对人一直是笑着的。这会儿喝了酒还嘿嘿嘿的乐,见季飞叹气不吃饭,还隔着桌子拍了拍季飞的肩膀。 “哎,兄弟,知道怎么吃火锅划算吗??”温明伦笑的跟偷吃的小狐狸一样,季飞顺着他的话问,“怎么吃?” “请人呐!”温明伦嗷了一嗓子,说完自己忽然竖着手指,瞪着眼冲季飞“嘘”了一声,“嘘……小点声,咱不让别人知道。” 这是喝大了……好在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不知道怎么请吧,哥我告诉你。”温明伦得意的挑眉,“你啊,就请你宿舍的吃。给你们老大打电话,老大啊,顺路买点蔬菜来,就差蔬菜了。再给老二说:买点羊肉,就差肉了。然后给老三说:三儿,还差点冻豆腐!最后跟老四说,四啊,东西哦度齐了,就茶火锅料啦!哈哈哈哈……” “……这也太坑了,”季飞没觉得好笑,不过还是配合着呵呵了两声,“哪儿听来的馊主意。” “唐铭啊!唐铭更坑呢!”温明伦笑了一阵子也没停下来,“唐铭这个坑货!sb,王八蛋!” “哦?”一声清朗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季飞和温明伦都吓了一跳,往旁边看了看,就见唐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俩人的船外,目光复杂的看着温明伦。 第56章 唐铭今天是来订婚的。未婚妻还在对面的餐厅里陪着客人说话。 作为唐氏集团的少爷之一,唐铭的订婚宴办的可谓是极为低调。他这次答应的过于痛快,女方除了惊喜之外,倒也答应了他的几个要求。 比如订婚宴不要登报,不要宣传,只宴请两家的部分亲戚和少部分的政要……唐家的这一辈,兄弟姐妹不少,而且有几个一样年纪,所以一直以来也不分谁是老几。女方选择唐铭,是因为他是唐家众兄弟中绯闻最少的一个,但是因为唐小爷素来不羁,提出一个低调的要求,女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唐铭看着脸上先是露出震惊,随后被狂喜淹没的温明伦,眼底微微黯了一份——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温明伦能找到这里。 他今天进商场的时候心就跳的厉害,等从电梯里出来时,那种感觉更甚。似乎在不远处,有两道灼热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烫的他心头发慌。然而等他看向四周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温家条件不好,温明伦被自己带着来过一次这里,全程都拘谨的不像话。自那之后,他就没带他来过。所以他原本十分笃定,订婚宴办在这里是最合适的。然而当他在那边,听到一个圈里朋友,说看见有两个不错的学生进了对面的火锅店时,他几乎立马猜出了朋友口中,那个笑眯眯的白净男生和黑发男孩是谁了。 然而等他站到了这里,看见温明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已成定局。 温明伦在唐铭出现的时候,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任何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他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因为太急,呛的咳嗽了两声。季飞担心的探过身子要帮他拍拍背的时候,他拒绝了。 只咳了几声,缓了缓气息就好过来了。 温明伦盯着手里的啤酒瓶半天,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像极了平日里遇到开心的事情时的那种反应。季飞原本犹豫着要不要走开,让他们独处一下,这会儿见他这样,反而更担心了。他看了看唐铭。 唐铭却一直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点阴郁,一向噙着坏笑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唇角放平,桃花眼中暗暗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他从进来后,就没往季飞这边看过一眼。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温明伦,看着他喝酒,看着他呛了之口猛咳嗽,又看着他无声的笑。一直等温明伦笑够了,转过脸来看着他,他也没动。 没有从船外走进来,也没有说哪怕一句安慰或者关心的话。 季飞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默默对视的俩人,忽然就明白了唐铭的意思——他现在没有资格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他自己。 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温明伦。 对面的中餐厅里忽然走出来几个人,站了一会儿,四处张望了几下之后,其中两个返身回去了。另两个对着说了几句话后,个子高的那个拍了拍另一个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去,然后自己朝厕所走了。 猜也知道,唐铭出来这么久,那边已经开始找人了。 季飞扭头看着外面的情形,温明伦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桌上的火锅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通红的锅底,揉了揉发麻的脸,突然转过头用无比清晰,而且正常的语调对唐铭说,“你回去吧,我…不喝了。” ——你回去吧,我不喝了。 所以你别担心,我也会好好的。 季飞惊讶的看着刚刚明明喝的大醉的温明伦,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唐铭,忽然心底泛上了一阵酸酸的感觉。 温明伦说不喝果真没喝。唐铭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火锅店,然后回去了。季飞看着温明伦扭着头目送着唐铭进去,心里叹了一声,先去前台结了帐,然后回来拍了拍温明伦的肩膀。 “走吧!”季飞说,“咱回去,后天就去工作了。” 温明伦点了点头,拿着俩人买的东西,用不太直的步伐跟着一起出了商厦。季飞还以为他酒醒了,结果俩人刚上出租车没多久,就见温明伦头一歪,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温明伦是憋醒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头了。他睁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又歪头看了看周围,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宿舍。季飞听见他的动静已经从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要上厕所吗?” “嗯,我先去一趟……”温明伦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不过憋的厉害,晃晃悠悠的就爬起来往洗手间走。 季飞见他这样笑了笑,忙把他扶了过去。 结果过了二十分钟人也没出来,季飞敲了敲门,有些担心,“温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头疼?” “没事,小飞我没事。”温明伦忙喊。 喊完过了一会儿,又有点闷的说,“我头不疼,腚疼。” 那锅辣乎乎红通通的东西,季飞没吃两口,全让他给吃了。温明伦很久没吃辣,乍一吃猛了,结果嘴肿了不说,还闹肚子,一边拉一边屁|眼热辣辣的疼。季飞反应过来在门外笑了半天,不过还是很厚道的给他开了排气扇。 温明伦从洗手间爬出来的时候,差点被季飞捏着鼻子再给踹回去。俩人的表情都有些酸爽,温明伦捂着肚子,自己也有些失笑。 “艾玛,我以前也是吃辣小能手来着,怎么就这下场了?” “十项全能吧?”季飞啧了一声,“吃辣喝酒样样在行,等以后工作有什么场子,就靠你搞定得了。” “那是……”温明伦捂着肚子往床上一趴,哎吆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几点了?你不回去?” “不回去了,我今晚在那屋住。”那屋就是裴征的房间,季飞下午看温明伦睡的死沉,只能先打电话说一声。裴征虽然不情愿,商量一下没别的办法就挂掉了。季飞在心里还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谁叫那男人在某方面太强势了,搞的他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温明伦狐疑的看了季飞一眼,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揉了揉肚子,有些不相信,“会长能同意?” “同意了啊!”季飞挑挑眉,“咱晚上要不放个片子看?” 温明伦蹬了蹬眼,忙不迭摇头,“不看!什么片都不看,喜剧片也不行!”他好歹也算是同道中人,万一会长以为他霸占着季飞,图谋不轨什么的,估计自己就要翘辫子了。 俩人没什么事干,中午吃的辣东西肚子都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只能坐着闲聊天。温明伦还是头一次和季飞谈起了自己的事情,说的很平淡。 他和唐铭初见,是温明伦犯了抢劫罪,被关押的时候。 温家条件不好,温明伦的奶奶在年轻的时候,要饭要到了洪湖村。村里人善良,看着大肚子的温奶奶,就商量着空出了一间废弃的牛棚给她住。牛棚在村头上,村里人这个人送点吃的,那个送点穿的,然后温父竟然也被生了下来。 只是随着孩子长大,娘俩总不能一直吃百家饭,所以温奶奶就开始给村里人帮活。谁家办喜事了她都去帮忙做饭,刷锅刷碗,或者平日里粮食收割的时候,帮着扛麦垛,掰玉米。温父从小聪明,小学毕业了就在家自学,然后帮着一起忙活。后来又来了a市学技术。 温奶奶五十岁的时候,温父就已经挣了钱,在村里买了个五大间的房子。后来娶妻生子,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直到后来他辞去了在艾维集团的工作。 温明伦小时候就调皮捣蛋,没少干坏事,但是学习好,老师也不怎么管他。后来那次抢劫,他也只是逗弄女同学玩,抢着人家的包故意吓唬人罢了。谁知道对方报了警,然后温明伦就按抢劫罪,被判了两年。 “你这个女同学……”季飞入学的时候就听眼镜郭说过,温明伦蹲过两年。这会儿听当事人说起来,才知道竟然是这种事情。 “你懂的……厉害的是女同学的舅舅。”温明伦苦笑一声,抓了抓头发,“我当时就后悔了,好在进去之后就被分了单间。里面还给我发了教科书,也没传说中被欺负或者那啥…。起初我以为是我表现好争取到的,后来听人说才知道,是唐铭关照的我。” 季飞惊讶的看过去。温明伦微微闭着眼,口气轻柔了下来,“我被押到局子里的时候,见过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那时候我还想,啧,这人长的真俊啊……” 俊到时隔五年多之后,在饭桌上,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话题到了唐铭这里就结束了。俩人沉默着对了一会儿,温明伦哎吆一下捂着肚子翻了个儿,口气就松了。 “我不恨他,也不气他……我就是难过。”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是唐铭让他有了一处安静的港湾,安安稳稳的呆到刑满。 “我知道,你难过。”季飞叹了口气,“搁我身上我还不如你呢!说不定得疯。” “不会,”温明伦撇撇嘴,“会长不舍得。” —— 裴征目前来说,是不舍得他难过,甚至不舍得他去l市。季飞第二天刚起床,就看见了开门进来的会长大人。 不过裴征过来是办正事的,季飞还是大一新生,学校一般情况下不会允许他跷课去实习。季飞虽然没说,但是裴征也想到了会有麻烦。所以昨天他打电话给校里之后,学校表示今天可以过去拿证明书。 三人一起去拿证明,季飞和温明伦等在办公楼的楼道里,裴征进了总教务处的办公室后,半个小时才出来。不过出来的时候眉头微皱,显然有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 “怎么了?”季飞结果他手里的资料袋,迎上去问。 裴征捏了捏眉心说,“没什么,这次校园歌手的海选定了,一共四个人。不过学校的意思是主要推一个,下个周末内部选拔赛。” 季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安念出名正是从这时候开始。清都学院的校方为安念做了宣传,所以本来没什么人缘的安念,在大众投票环节中占了不少的便宜。 “都有谁?”季飞注意到裴征手里还有一张盘,应该是四个选手的资料和歌曲。 “回去一起看吧。”裴征忽然捏了捏他的鼻子,“要是有你的话,就选你了。” “艾玛,小飞,你得陪我去趟口腔医院。”温明伦在后面溜达着喊,“这牙都被酸倒了一片啊!” “行,”裴征回头,一本正经的说,“你这个灯泡有点大,碍事。” 季飞忍不住笑了起来,温明伦嗷了一声扑过去,快挂到季飞脖子上的时候,被裴征抓住后领子拎到了另一边。不等温明伦抗议,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新活,“去安念那里,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元旦那天晚上,安念穿走裴征衣服的时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晚上的演出是他很早之前就为了裴征而选的。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定将激起对方的怜惜之心,而去送衣服,无疑会成为他们俩人关系突破的一个好机会。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时候,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守着体育馆门口等到那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出现时,对方并没用任何的感动,而是面无表情的说,“烦请送洗衣店,我过几天派人去取。” 而当几天后,发现来取衣服的人竟然是温明伦时,他发现自己最后的一点期待也没了。 温明伦,可是给他下了不少套! 安念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想起丰浩说过,唐铭订婚了。他把包好的衣服没好气的往温明伦身上一扔,见后者就要转身出去了,忽然恶毒了轻笑了一声,“哎,让人甩了吧,还这么拽。” 温明伦一只脚刚迈出去,听他阴阳怪气的声音,皱了皱眉,正不打算理会。就听安念哼了一声,“爹让人家抓来顶包,儿子又是个卖屁|股的,啧,要我我也嫌弃。” —— 温明伦拿着衣服赶到的时候,季飞和裴征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了。温明伦脖子上有道抓痕,季飞眼尖,刚要问,就见温明伦笑嘻嘻的把衣服扔给他,甩了甩手。 “顺道把那小子给收拾了。” “你?”季飞狐疑的看他一眼,“你没事吧?” “没事,那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没想到一个爷们说话还这么损儿!”温明伦哼哼了一声,打开车门钻到了后座上。 裴征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季飞想了想,也猜到了安念大约说的是什么,钻上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他,“行了,揍完出出气就好了,别忘了你那两本高数题。” “什么高数题?”温明伦摸了摸脖子上那道抓痕,嘶了一声,“还挺疼。那小子留指甲抠鼻屎吧!” “高数习题集啊!”季飞扭过头,靠在座椅背上乐了,“那题目,会长都不会。” “……啊,那不是买的。”温明伦靠上来,扒着季飞的座椅,“跳蚤市场淘的!两块钱三本!哎,你不说我都忘了,白瞎了我那钱了……” 季飞笑笑,又回头和裴征说了两句话。最终裴征请客,三人一起吃了顿清淡的。季飞拿着刚从药店买的东西给温明伦上药,温明伦夸张的哎哎吆吆的不停,最后被裴征一巴掌差点拍桌子里去。 人抓的伤痕容易肿,季飞帮温明伦上了药,第二天面试的时候,还是被人发现了。阳光百果的生产基地在郊区,温明伦先前打电话咨询过,现在招聘的岗位,除了业务代表外就是各种助理了。人力资源经理是个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中年女人,头发高高盘起,妆容精致,就是嘴角有点耷拉,不怒自威的感觉。 季飞和温明伦一起进的会议室,还没等说句话就被她安排在了距离较远的两个位置上。 桌上摆着刚刚助理放进来的两份资料。她大略了看了一眼,就抬头望向俩人,“做一下自我介绍。” 季飞和温明伦对视一眼,温明伦点了点头,就让季飞先开始了。俩人一前一后,季飞上一世面试过,这次来之前也做过充分的准备,回答的滴水不漏。温明伦性格温和,说话不疾不徐,也别有一番气度。 人力部经理一个一个的问题例行问完,要结束了,微微一沉吟问道,“如果你们俩同时通过面试,而公司规定只能接收一位的话,你选择推荐自己,还是对方?” 季飞笑笑,指了指温明伦:“那我选择他。” 经理挑眉看向温明伦,温明伦颇有几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也选我自己。” “可以说下理由吗?” 温明伦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捂住了脸,“就是这么优秀,没办法……” 这样的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面试官看你不顺眼,你推荐自己就是自私,推荐别人就是没自信。这个经理偏偏就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每次有大学生来面试,她都是同时叫俩人进来,然后最后抛出一个看似很难的问题。 其实到底要不要录用,在面试者开口的前三分钟内,她已经有数了。 所以她笑了笑,从手里拿出来两方资料,甩给俩人,“把这份性格测试做一下,做完后交给杨助理,然后我带你们了解下公司。” 性格测试做了三十分钟,季飞和温明伦几乎每一道题的选择都不一样。俩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不过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是通过面试了。 人力资源的经理姓田,板着脸的时候有些吓人。季飞恭恭敬敬的喊田经理,结果对方笑了笑,扬了扬一边的眉毛,“喊田姐就行。” 田经理给他们俩人安排的职务都是经理助理,不过温明伦的是总经理助理,季飞是市场部的经理助理。他们之前已经有别人也面试过这个职位,田经理留了两位比较优秀的,准备让季飞他们一起培训,之后通过复试来最终决定。 季飞之前来过阳光百果,上次是开零食铺子,和市场部的人谈。那时候阳光百果就在这个楼上,但是是在6楼。这次过来面试,他才发现阳光百果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搬到了27楼。不过装修风格还是清新的草绿色,只是和上次所见的保洁阿姨式的工装不同,这次公司里面女员工都是白色衬衣配草绿色的一步裙,男员工都是草绿色的衬衣配黑色西裤。 看起来高档多了。 市场部的办公室是大大的玻璃幕墙,显得开阔很多。整整齐齐的办公隔断上,放着绿色垂叶植物。公司的文化标语十分和谐的贴在一处,而里面工作人员洋溢的笑脸,和远远就能让人感受到的昂眼向上的工作气氛,竟然让俩人有一种引以为豪的归属感。 田姐回头看了俩人一眼,见季飞和温明伦的眼睛都亮亮的,笑着问,“工作环境怎么样?” “很好!”季飞上一世就羡慕那些朝九晚五的白领,这会儿恨不得马上就钻进去。 温明伦也有些羡慕的瞅了瞅,有些按捺不住的往前凑了凑,“那田姐,我工作也是在这吗?” 田姐看他一眼,“当然不是,你在总经理的隔壁。”说着就带着俩人往前走,一直走到最东头了,才推开一扇磨砂门,带俩人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隔开的办公室,确切的说,像是半间。里面办公桌椅,绿植,饮水器一应俱全,还有几个文件柜。温明伦看见另一侧透明隔断后被百叶窗挡的严严实实的地方,有些好奇,“我邻居是谁?” “还能是谁,总经理啊!”田姐看了看表,“这个点,总经理应该下班了吧。” 说话间,就见透明隔断后的百叶窗动了一下,然后立了起来。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隔壁,那边正有个高大的男人,一只胳膊上搭着衣服,另一只手拿了打火机往外走。 他步子很大,三人没等反应过来,就听隔壁的门咔嚓一声响,随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这边的门口。 “哪个是我助理?”男人的五官极为深刻,更像是刀刻的,一笔一划都是棱角,但是十分帅气。 田经理最先回神,指了指温明伦,“他,不过还没参加复试。” “不用了,”男人锐利的目光先是看了傻掉的季飞一眼,随后落在温明伦身上,“跟我走。” 季飞反应过来,轻轻在后面推了一把温明伦让他回神。右手却飞速的把自己兜里的钱塞到了温明伦的兜里,同时用很低的声音提醒到,“姓卓。” 第57章 对于季飞来说,只见了一面就印象深刻的人不多,但是卓子韬算是一个。原因无他,这个男人太……硬汉了。 卓子韬说完就把衣服甩肩头上先走了。温明伦微微愣了一下,虽然脚已经顺从的迈了出去,但是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季飞。田经理蹙眉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让他快点跟上。季飞在后面赶紧说,“回头电话联系。” 温明伦是担心下午的事情。俩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上午面试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就一起去看看房子。l市的经济发展并不如a市,但是这边的旅游业却要发达的多。每年的五月份到十月份都是旅游旺季,所以l市的很多市民都把房子做成了家庭旅社。 而这边的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的上了一个又一个高坡。等到夏天的时候,一个不带窗户的单间就要四五百。现在冬季正是租房的好机会,价钱相对便宜不少。季飞原本和温明伦商量的就是面试完了就去看房,多转转。这样如果通过复试了的话,就早点定下来。 俩人都没想到这个卓总如此有性格,跟点妃子似的一句“就是你了”就把人给定下了。但是又不说去做什么,做多久。季飞这样下午只能干等着。 田经理见温明伦小跑着跟上去了,回头也有些感慨,“我们老总……不大好相处啊!希望你这朋友好好的。” 季飞刚刚为温明伦高兴的心情一顿,快速问,“怎么个不好相处法?” “发火的时候会动手吧?”田经理托着下巴冲季飞投去一个同情的表情,“原来的助理被打怕了跑了。我看你岁数小,怕你经不起折腾,所以才决定留你朋友在这个岗位上。没想到还没培训就被抓走了。” 季飞半张了嘴呵呵不出来,田经理反而过来安慰他,“没关系,老总下手……有轻重的。” 培训定在下周一。季飞确认了公司没有给他们安排宿舍之后,还是先去看了房子。那个卓总大约是性格暴躁,季飞忽然就想起了当时巫海不过用拖把杆儿砸了小胖一下,就被他给挑了手筋。偏偏小胖还不知道,乐颠颠的跟季飞介绍,“我哥可好了!可疼我了!我们全家人都怕我哥!” ——要他他也怕啊,跟不定时炸弹似的。 季飞犹豫了一下,决定给小胖打电话探探底。可是小胖应该不知道卓子韬开零食公司的事情,还没拿捏好怎么开口,温明伦的电话就过来了。 这时候正好是中午,季飞往路边站了站,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家房产中介,听温明伦说下午就过来一起看房子,还有些疑惑,“你不是陪着卓总出去了吗?” “嗯,办完了!”温明伦说,“卓总就是叫我一起吃个饭,没别的事。” 季飞还真没想到是这样,说了自己的位置,先去了那家中介看看。阳光百果所在的大厦叫dk大厦,地处l市的中央商务区,周围的小区大部分都有房源,不过空出来的快,被人租走的也快。 季飞一进门,中介前台就有个小姑娘抬起了头,问他,“租房子吗?” 季飞点头嗯了一声。这处店面面积不大,前台的前面有个小茶几,放着三张简易的椅子。小姑娘问完话后就低下头埋进了前台上的电脑里,没有继续搭理季飞的意思。她的身后是一条窄窄的甬道,不长,甬道那头似乎是办公区,穿着正装的人员正扯着嗓子打电话。 季飞自己从小茶几旁拖了一个椅子出来,坐着等。后面不时传出大喊声。 “王姐,哎,是王姐吗?是我,小李啊,恋家房产的小李,你那个房子租出去了吗?……” “……好好好,杨哥,就这样。对,得带着定金。” “……这不行啊,你不买了是你的事,我们中介该做的都做了,这钱肯定不能退啊!……” …… 有人挂了电话,有人又开始拨号,嗡嗡泱泱的吵个不停。季飞坐了一会儿,才见里面出来个瘦瘦的男员工,个子不高,挺黑。前台小姑娘冲那人一努嘴,冲季飞这撇了撇,“呶,那个,租房子的。” 口气里说的就跟来了个要饭的似的。季飞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走。男员工拉开季飞对面的凳子一坐,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大,但是有点装老成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到季飞跟前,“抽吗?” 季飞笑笑拒绝,“不了,谢谢。我过来是想问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房源,一室两室的都行。” 男员工自己把烟点上,点了点头,“有啊!很多,就是价钱不一定合适啊!兄弟你预算多少?”说着就要伸手拍季飞的肩膀。 季飞脸上一沉站了起来,说,“预算不一定,得看房子。你们这有房源照片吗?” 那人讪讪的抽回手,把季飞带到了前台的电脑前面。显示器上开着一款中介的内部软件,上面有个表格,列出了符合要求的附近的房源信息。不过具体位置是保密的,只给出了小区的名称和房源的楼层,朝向这些。 有的房源后面带着图片,季飞打开两个看了看,就听那男员工有些嘲讽的说,“给你们租一套房,不知道要跑几个地方才能成交。挣钱还少,我同事都不愿接这种活……” 租房的中介费是跟房客收的,要一个月的房租。季飞这儿房子还没看就被人敲打一顿,忍不住也有些火气,回头轻笑一声,顶了回去,“那不劳烦你了。” 男员工和前台的小姑娘都是一愣,季飞不紧不慢的对前台说,“问问有没有愿接手租房的,没有愿意的就免了,我早点回去。” 更重的话他没说,出来一趟,挣钱都不容易。他原本听那些人扯着嗓子打电话还有些心酸,觉得这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卖家买家房东房客,有一个变卦了他们都得跟着忙活。只是有些人自己找不痛快。 前台小姑娘愣了一下,干笑了两声,“我们店其他人都没空……”这块是商务区,租房的人最不缺了,更何况季飞长的漂亮,脸又嫩,看着就不像是会挑刺的人。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听甬道那头有人喊了一声,“哎!我有空!等着啊!” 喊话的人叫大勇,出来的时候还满脸通红的跟朵刚开的向日葵似的。季飞看他敦厚老实的样也没了火气,那个男员工哼了一声,甩着胳膊又进去了。前台的小姑娘有些没好气,索性把鼠标扔了过来,“你有空!就你最能!” 温明伦赶过来的时候,季飞已经和大勇敲定了三家差不多的。大勇人长的白白胖胖,眉眼线条都很柔和,看着很没脾气。季飞说等朋友,他痛快的哎了一声,就给那三家的房东打电话约时间去了。 温明伦进来的那边电话还没打完,季飞大约给他说了一下情况。有一家一室一厅的,在单身公寓,面积小,但是治安好。一家两室一厅的,就在dk大厦的后楼那片居民区,一楼的房子,简装修。还有一个是合租的三室一厅,大小位置都很好,就是有一户已经住人了,而且他们需要和二房东签约。 三处房子都是需要押一付半年。 温明伦首先还是考虑价格因素,问了问价格差不多,也拿不定主意。好在大勇办事痛快,一会儿就能带人去看房子。 第一个看的就是三室一厅合租的那个,房子离的有点远,三人进屋的时候就见一个长直发的美女穿着小背心平角裤头在客厅里晃。三人脚都没敢进去就都溜了。下楼的时候大勇脸上一片潮红,温明伦忍不住逗他,“吆,以前没见过?” 大勇有些结巴了,“见,见过。就是她以前都穿衣服的啊……” 季飞拍了他一下,“说不定人美女看上你了。” 大勇急赤白脸的解释,“怎么…怎么可能!我这么穷……再过个几年还差不多。”说完自己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这个月有两个买房的单子成交,要以后都这样,过几年我也能在a市买房了。” 季飞惊讶,“你也是a市的?” “是啊!我爷爷在那有个小饭馆呢。不过那房子是我哥的了,我得自己挣钱才能有。” 三人说说笑笑,最后看完了,都不合适。大勇见俩人的样子,犹豫了下说,“我再打电话给我们店,看看有没有别的房源。”说完就去一边打电话了。 季飞见温明伦有些担心,想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明天。”温明伦笑一声,“不行就先找个旅馆将就下。” “看看吧。”季飞说,“不过田经理说,卓总不太好相处。”他也觉得卓子韬有点暴力倾向,不免担心温明伦。 温明伦却笑笑,“他提醒我了。没事,能怎么着。” 卓总做事强势霸道,但是却意外的容易让人信任。温明伦挺喜欢在这样的领导身边做事的。不过他也有些疑问,“他挑助理怎么这么草率?” 季飞的回答也很没底气,“个性吧。” 俩人聊完,那边大勇已经高兴的收了线,直招手,“太好了!还有一处两室的,在隔壁楼!” 单身公寓一共两幢楼,位置倒是很好,在dk大厦的马路对面,出小区,过了地下通道就是公司了。刚刚的一室一厅的那套在a座,一梯十五户,最大的建筑面积不到五十平。进去厨房和厕所对着,客厅沙发和床挨着。 这会儿大勇高兴的带人往b座走,边走还边慨叹,“b座很少有人往外出租房源啊!那边就我们店长进去过一次,平时想进都进不去。” a座大厅里有个保安,只要登记一下就可以上楼。b座的大门却是刷卡进的,电梯,楼道门,房门,都需要刷卡。三五道关卡不说,大厅里每个拐角处还都有保安。 一个穿着中介工作服的小姑娘已经等在b座门口了。见大勇过来,笑嘻嘻的打趣,“还是大勇哥运气好啊!对方要求只租给两个男的呢。”房源是刚出来的,对方把房子完全委托给了中介,房客这边的租房合同和费用都直接和中介办理就好了。 季飞心里约摸着便宜不了,和温明伦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房子很大,简单的日式风格,看着就很干净舒适。 大勇的那个女同事在一边积极的介绍,“双气,家具家电齐全,你看,这洗衣机还是博士的,热水器是西门子的,空调、冰箱、还有电饭锅,都是房东刚装好不久新买的。这屋是个榻榻米,呶,里面有个……”小姑娘在根雕的茶盘上看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名字来,“有个艺术品!” 季飞乐了,看了看另一间屋子,简单的实木大床,带个小小的阳台,放了一张懒人沙发。只是墙上挂的油画和日式的风格不太搭,上面是两个男孩并肩坐着看月亮。用色不张扬,深蓝淡蓝的颜色交错,倒是挺舒服。 季飞看了一会儿,才挪开目光。问女孩,“这房子多少钱?” 大勇也不知道价钱,很紧张的搓着手。女孩竟然开起了玩笑,眨了眨眼,“你猜猜?” 说完自己忍不住了,笑着说,“两千啊!物业费都包了呢!” …… 便宜的难以置信,那个一室一厅的都要2100。温明伦也凑过脑袋,狐疑的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亏我给你们抢过来的早,要不然落我同事手里肯定得涨价。”中介有时候会帮着房东抬价,这样他们中介费多一些,房东那边也能留个好印象。 “签不签呀?” “签!”季飞在那个茶盘上看了一眼,说,“现在就去。” 大勇又成交了一单。虽然只是租房,但是也高兴的一路傻笑。只是到店里就有人看不过眼了,温明伦坐下签合同的时候,先前那个黑瘦的男员工又凑了过来,“我这还有一套房源,你们要不要看看?” 季飞示意大勇签他的,不用管。见那个男员工还往这边凑,回头冷冷的说,“看够了吗?够了离远点。” a市虽然和l市挨着,但是坐车也要不少时间。签完合同季飞拿了一份,留了一份在新租的房子里。温明伦第二天就要上班了,不能回去。只能他自己回去,顺道周末的时候把俩人的东西搬过来。 临走的时候,温明伦把季飞送到车站。季飞忽然站住,回头问温明伦,“如果……唐铭回头找你,你会不会给他一次机会?” 温明伦抬手挡住脸,笑了笑,“不一定,也许那时候我身边已经有别人了。” 季飞闷着头没说话,心里有些憋。有时候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不一定能在一起。爱情喝水饱的人少,俩个人都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更少。男人有事业,有野心,有责任,有各种各样的担子。而当他和另一个男人牵手,而那个人注定不能融入到他的家庭里去时,或许就没有标准答案了。 ——时间不一定等你,爱也不一定来得及。 裴征去车子接季飞的时候,难得发现他一脸的严肃。本来以为他面试不顺利,心里还没决定好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见季飞在副驾驶上转过头,认认真真的问,“咱俩能在一块吧?” 这种略带点神经质的样子让裴征眉头微微一皱,直觉的问,“温明伦的事情?” 季飞也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怎么就直中靶心了,偏过头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俩都通过面试了。我下周一去培训,培训结束后是复试。如果能顺利通过的话,以后就是市场部的经理助理了。温哥上午免复试直接录用了。” 裴征没听到哪里不对,把车速降下来,侧过脸听他继续说。 “我们下午去租房子,跑了一圈没有合适的。最后结果碰上一个大便宜。” “挺好啊。有什么烦心的地方?” “我感觉,那房子是唐铭的……里面有个根雕的茶盘。和我送他的那个一样。”季飞有些恹恹的,“那阵子他和姑姑帮了我妈不少忙,杨叔叔送了两个过来,一个我妈用了,一个让我送给他了。我不会认错。” 订婚宴的时候,唐铭和温明伦见面的事情季飞已经和裴征说过了。裴征听完之后只是嗯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季飞扯了他一把,“你说说啊!” 裴征回头,“说什么?” “随便啊!说说看法啊想法啊……”季飞记得上一世裴征和回国后的子雅结婚了,这叫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所有有些执拗的扯着裴征的胳膊,“你总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男人叹了口气。就在季飞也觉得对方还没下班就从公司跑过来接自己已经不容易了,自己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的时候,他就见裴征伸手过来,把他的手包住微微用力捏了捏,虽然目视前方,脸上却依然柔和的溺死人。 “我喜欢你。”裴征回答的十分平稳,却带着一股叫人踏实的力量,“所以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什么委曲求全,什么迫不得已,只是爱的不够而已。唐铭或许一颗心有一半装满了温明伦,但是另一半加上身体,却是毫无疑问的忠于唐氏集团。 俩人到家的时候,裴征在停车场拉住季飞,低头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季飞的心一下变的软软的,男人身上的清香带着一点蛊惑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用目光去描摹他的清俊的五官。 俩人十指交握着进电梯,然后出电梯。等裴征抽出手开门的时候,季飞忽然想起一个让自己好奇许久的问题。 “那个,安念到底做过什么好事啊?” 第58章 能让安念如此肆无忌惮三番五次的上杆子来找裴征的,不过是裴征口中的之前他做过什么好事罢了。但是季飞和安念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天天在一块,但是按照安念的性子,如果做了什么好事,必定早就宣扬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其实季飞小时候也差不多,小孩子都没什么心思,也不会像大了那样讲究隐私。所以每次安念问他做什么了,他都会一五一十的跟对方讲。 今天之所以会想起来问裴征,还是因为那张还没打开的光盘。 裴征开门的动作一停,在季飞好奇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也记不清了,大约就是听过他唱歌,然后从中顿悟了人生道理之类的吧……” 说话间俩人推门进去,季飞看着依旧收拾整洁的客厅,刚想问什么歌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被茶几上的蛋糕吸引了过去。 “哎?蛋糕?”季飞有些懵。 裴征清雅的脸上带着一点薄红,唇角微挑,把他带到了餐厅。餐厅里都是季飞爱吃的菜,桌子中央还有个水果的拼盘。 “你生日?”季飞跳了起来,“我晕!今天你生日?” 裴征生日??他不知道啊!现在都已经晚饭点了,他还没准备什么东西啊! “是,”裴征见他瞬间紧张着急的样子,从容的递过去一双筷子,把他摁下来吃饭,“吃饭,吃完了去给我选礼物。” “好!”季飞终于放下心来。今天从a市跑到l市,又面试又参观公司,下午还去看房子,然后再折腾着回来。季飞中午的时候觉得不饿所以没吃饭,这会儿越吃越饿,等吃饱了之后,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还有一个大果盘全都干净了。 俩人终究还是没有出门。裴征那话就是哄着季飞先吃饭而已,季飞不疑有他开开心心的吃饱了,又被拉着切蛋糕。不过俩人也没唱什么生日歌,切下来两块一人吃了两口,剩下的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 季飞在裴征这里过了两天清闲日子,周天的时候就把他和温明伦的东西一起搬到了l市。被褥生活用具在那边买就行,他带的都是些不占空的生活用品,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刚到l市的时候,还没下车就接到了杨庆生的电话。 杨庆生的声音有些严肃,“小飞,我出差这段时间,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飞愣了一下,猜他大约是问魏家搞的那件,也没遮掩。杨庆生也没有细问,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时就问了别的,“你明天开始培训?” 季飞笑笑,把东西从车上提下来,“是啊,明天开始。” “培训完了也是实习吧?” “嗯。” “要不你来我这干吧?”杨庆生在那边狠狠嘬了一口烟,“你跑那么远,你妈想你。”魏彤知道季飞要来这边工作时,说什么都不同意,总觉得季飞是因为没有钱,怕上不起学。心里一万个自责。不过她耳根子软,季飞说自己又能拿奖学金又能早点历练历练,这是好事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季飞这会儿听杨庆生的话也知道,是魏彤曲线救国了。 “不用,我这都通过面试了,说不去就不去,让人觉得没有信用。”季飞说,“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其实他也不是一定要在阳光百果干,只是a市的话难免会遇上熟人,裴征是个护短的,他不管在哪工作,难免裴征会动不动开着车去接他上下班,然后看他有没有受委屈。杨庆生也是这样的,背地里跟人打打招呼,托人走后门什么的事情,也不意外。季天橙和他又投缘,唐铭也难保不会做点什么。 季飞自己一想,也笑了。温明伦曾表示过诧异,“你刚和会长刚定了关系,就蹦到异地去?” 他的回答是——正因为定了关系,所以才要快点强大,做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阳光的培训安排的很紧,上午是公司的情况介绍,公司的企业文化宣传和员工守则。季飞抱着厚厚的一沓奖惩制度背的昏天暗地。他身边是另一个参加培训的竞争者,据说毕业后去日本工作了几年,做到了管理岗位上又回国了。 季飞在这边认认真真记着内容,那个人就用笔敲了敲他,“背这个没用!” 季飞有些茫然,“怎么没用了?” “老总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程度。你要死死记硬背肯定要被淘汰了……你信不信?下午要考的肯定是对企业文化的理解……”那人一脸的高深莫测。 季飞不知道该放个什么表情回应他,只能笑笑,“我先背着,万一考呢!” 下午真考了。人力资源部的杨助理把考题拿到会议室,发给他俩之后就出去了。季飞上午记得差不多,填完正打算交出去,就被那人拉了一把,“借我看看呗?” 季飞皱眉,职场不比学校,有时候真的不必那么较真和死板,但是他俩现在还是竞争关系,自己也没有必要做个老好人。所以他顿了一下,大大方方的递过去一张,“看吧!” 对方高兴的点头,指了指季飞手里另一张,“那一张呢!” “留着啊,”季飞看他一眼,“好歹在跟你竞争呢,你那么优秀我可不得给自己留点。” 下午测试完了上午的企业文化和制度,田经理就开始给他们培训市场部的基础知识。阳光百果的部门不少,生产基地都在郊区。季飞他们作为市场部的经理助理,需要先了解公司产品的生产销售过程。 等把几十页的ppt看完,又拿了一沓资料的时候,季飞忽然有些感谢前些天补课的日子。那时候为了让裴征少操心,他利用空闲时间能看就看能记就记,记忆力也得到了提高。这些资料必须在下班前记住,资料不能带出公司,另一个人叹着气评论这些不合理的时候,季飞已经开始飞速的记起来了。 这三天的培训都跟打仗一样,季飞原以为和温明伦一家公司还能相互有个照应,谁知道到头来温明伦倒来找他了,他却没有空跟他下楼吃饭。 “还是给你捎?”温明伦笑着趴在季飞刚被分配的小办公隔间外,看着他,“你这拼命三郎法,都赶上高考生了吧?” “没,我高考的时候可没这么用功。”季飞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温明伦,看了眼前面的那个一起培训的,“两份盖饭吧,一份鱼香肉丝,一份西红柿炒蛋。” 温明伦挑眉冲前面使了个颜色,季飞笑着点点头,催他,“快去吧快去吧,记得给我打点粥回来。” 听温明伦出去了,前面的人才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唉,又叫你给我捎饭啊,不好意思。” “没事,快记吧,什么摧枯拉朽式销售啊!这名字也够奇葩的。”季飞扯了扯手里的材料,往办公椅上躺了躺活动筋骨。后面两天都是培训销售方式和心理这些,季飞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看着上面的对话案例就觉得有意思。 那上面的话都很眼熟,他去买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只是现在甲方乙方掉了个,让他说起来,才觉得开口没那么容易。 “你怎么过来面试的啊?”前面的人索性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把下巴靠在椅背上,“这家公司也不出名啊!” “我是吃他家零食觉得好。来看了看,这家公司也很好。”季飞笑笑,“你呢?” “我哥让我来的,”那人捏了捏自己的后脖子,“这家公司哪好了?可没我以前带待的那家日本公司正规,那边那个严谨,我犯了错上司从来不骂人,你只要自己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不犯错就好了。” 季飞听他这种言论好多次了,只是抿嘴笑笑。这家公司哪里好呢?这家公司哪里都好,最打动他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希望。 下午的培训提前结束了,人力部的人又让他们俩做了几个实景演示,不到四点就宣布可以回去了。 “明天上午上班后,我们会给复试通过的那位电话通知。”潜台词就是等不到电话,就是没有通过复试了。 季飞俩人对视一眼,都恭恭敬敬的答了谢,然后带着东西先下班了。只是临分别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忽然脚下停了停,转头对季飞说,“哎,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季飞正准备去过地下通道,虽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礼貌的站住问,“谁啊?” “市场部的经理啊……”那人啧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了季飞一眼,走了。 季飞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忽然有种骂人的冲动。 不过该做的已经做完了,要说心里一点担心都没有不可能,另外那人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也有点吊儿郎当的意思,但是在销售方面有过经验,为人说话更圆滑一些。 季飞早早的回去没事,绕道去买了菜和米饭,到住处要做饭的时候,忽然就想起裴征了。 说是那套锅具给他买来让他做饭的,但是俩人相处这几天,裴征压根就没再让他进厨房。季飞在裴征家里的时候,分分钟有种被金主包养然后还被人供着的感觉。 原本觉得那种生活有些忐忑,总是幸福的太过分了,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这会儿回归自然了,他又有些怀念了。手机里存着裴征那天只裹着浴巾的一张照片,他当时躺在床上给拍的,镜头的角度从下往上,裴征高大英俊的身影几乎要撑开手机屏幕,向他扑过来。 季飞往自己住的榻榻米上一躺,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忍不住给裴征发了一条信息。 “在忙什么呢?我培训结束了,公司让我回来等通知。” 裴征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开会。” 季飞正想说那你开吧,我不打扰你了。就见屏幕上“裴征”来电。他怔了一下接起来,就听裴征低声问他,“怎么了?” 季飞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就是无聊跟你说说。” “那等我十分钟。”裴征说完似乎要挂电话,季飞正准备迎接“嘟嘟嘟”的短线声呢,就听裴征用更低的声音说,“乖,等我。” 低沉微哑的声音格外性|感,季飞被最后的“等我”两字撩的神慌心跳,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乖乖的收了线。 十分钟后果然电话响起,买来的菜被季飞横七竖八的仍在厨房里,裴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打算晚上做点什么吃。 “你要做什么?”裴征的声音轻缓,带着笑意。一点都不像是原来面冷的大会长了。 季飞摸着下巴啧了一声,自己也有些懵圈,“有西红柿、白菜、花菜、菠菜、油菜……哎,我这才发现没搭配着买啊!” “有肉吗?” “没……” “鸡蛋呢” “也没……” “干货也行,”裴征那边传来细微的咔咔声,似乎是鼠标的声音,“香菇木耳。” “也没……”季飞要被自己蠢哭了,哎了一声围着菜转圈,又翻了翻厨房,“关键是我忘了,家里还没有油和盐……” “……”裴征沉默了一会儿,季飞自己嘿嘿笑着,觉得有意思,“怎么办,情商智商都落你家了,自个连个饭都不会做了。” 裴征这次没沉默,问他,“那心呢?” “啊?” “我不要你的情商智商,你把心留这就好了。”裴征低声说,“要不然回来吧,我做给你吃。” ——回去?不回去?回去? 季飞心里着实煎熬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我周末就回去了。” 如果明天复试没通过,他不回去也得回去了。只是季飞还不想把这事告诉裴征。如今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要执着的留在l市了。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动了回去的念头。 但是一想到上一世裴征和子雅结婚的事情,他心中就有种强烈的愿望,去挣钱!去变强! 如果唐铭的婚姻是为了利益,那他心里的想法却是,即便将来裴征真有被人胁迫着去和子雅结婚的那一天,他希望到时候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让男人多一条退路和选择。 裴征希望保护他不受委屈,他也希望自己能保护对方,让他不受委屈。 温明伦回来的时候带了桶花生油,又带了几样调料。最后季飞从网上搜着做了道辣炒大白菜,虽然算不上美味,倒也不算难吃。温明伦问他今天的情况,季飞闷了口水,有些郁闷。 “那小子说市场部经理是他哥。这次就是他哥让他来的。” “这样啊……那算了,明天没有通知你就在这玩几天吧。市场部的工作累,你也不一定非要在那呆着。” “看看,不过如果通不过复试,那就说明我身上有需要学习的地方。”季飞停下筷子,思索着说,“那家伙嘴皮子是有一套。我嘴笨,要是真见客户,还是不行。” 温明伦摸了摸他的头,俩人都没有带电脑过来,晚上都跑主卧的小阳台上看星星去了。临近过年,猎户座的星星格外亮,温明伦指着猎户腰间的那颗星对季飞说,“看见没,就那颗,猎户正南,就要过年。等他去正南方了,我们就过年了。” 季飞小时候也找过星座,只认识一个北斗七星,可惜顺着勺子口找北极星的时候就晕菜了。这会儿看懂了猎户座,有些激动,从懒人沙发上蹦了起来。 温明伦被他一脚踩在脚背上,疼的哎吆一声。季飞忙闪开问他有没有事,温明伦嘶了一声摇头,“没事,不过这叫我想起了一件事。” 季飞扶着他,闻言看他一眼,“什么事?” “你妈妈那件事……”温明伦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就是那件往事,安念可能知情。”见季飞猛的抬头看来,温明伦摸了摸脚背,“那天我揍他的时候,他含糊着说了几句,我这会儿琢磨起来,似乎有点别的意思……” 第59章 温明伦很少跟人动手,但是真动起手来,都是照着疼死人不偿命偏偏看不出来的地方招呼。毕竟是进过局子的人,进去之前就不是什么善岔,专门欺负同学,等进去之后再观摩一下各路大哥的巅峰对决,手里就有不少能耐了。 之前裴征把他拉到副会长的位置上,大学这三年多又一直提拔着他。温明伦便时时处处都拿自己当成裴征的影子,平日里多少有些战战兢兢的意思,做事温吞和善,唯恐给裴征抹黑。 怪就怪安念挑的不是时候,而且这人有点太贱。大选刚落定,温明伦无官一身轻了,而安念挑在他正受打击的时候出言讥讽,可不是给自己找打吗? 可是无奈安念恨死了温明伦,挨打的时候一边还手一边嘴里也不停的往人身上戳刀子。 温明伦歪了歪头,努力回想安念的原话,“……别以为你家有证据……十来分钟的事……” 安念当时的意思,是咒他说温父早晚逃不过这一截,魏彤的事不过十分钟,他们有证据也白搭。当时温明伦照着他肚子狠狠顶了一下之后,安念消声了。然后温明伦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现在想想,十分钟……他怎么知道的是十分钟? 季飞也听出了蹊跷,俩人对视一眼。这件事多少有些尴尬,毕竟魏彤是季飞的亲妈,但是这会儿涉及到两家,而且安念说的有一点似乎是真得,季飞一直隐隐觉得,这事还没完。 “会不会是?”季飞摸着下巴,眯缝起了眼睛,“安念很有可能是听季天远和安淑云说的……”季飞那天在季天远租的楼外面偷听了一段,似乎魏家叫季天远去作伪证,证明温父就是犯案者。 “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温明伦反问,“如果魏家找他们作伪证,没有必要把细节说的这么详细,季天远作伪证,只需要说在事前或者事后见过我爸出入哪里就可以了。如果他说自己当场围观了全程,然后事隔二十年后才来作证,岂不是太扯了?” 季飞也想到了这点,点了点头。然而同时,他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 “不对!温哥,这么说的话不对。” 温明伦诧异的抬了抬眉头,就见季飞微微变了脸色,抓住了他的手腕,“温哥,如果他们要打击我妈,只要放谣言出来就可以了,还用找人作伪证?” “为了闹的更大点吧?”温明伦迟疑的猜测。 “闹大点?作伪证或许拘留一下就算了,但是……”季飞在阳台上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如果他们目的达成,那已经构成诬告陷害罪了。” 诬告陷害罪和诽谤罪不一样,因为其目的是让被害人获得刑事追究,所以很容易被判上几年的刑。季飞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一个突破口就在眼前,然而他却总是找不出来。 温明伦皱着眉不知道想什么。季飞理了理思绪,开始一条一条的问。 “我妈不是个能争好斗的人,吓一吓就够了,为什么魏家在这件事上如此兴师动众?” “他们为什么找季天远做伪证?” “又凭什么认定季天远不会反咬一口?” 温明伦的眉头越皱越紧,季飞却忽然停住不说话了。温明伦抬头看过去,就见后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震惊,却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小飞?”温明伦也站起来,到季飞面前担心的问了问。 季飞艰难的咽下一口水,说话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满满的都是不确定,“温哥……魏家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魏家人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温明伦一惊。 季飞咬了下后牙槽,忽然定定的看过来,“……会不会是温叔叔?” 一点小小的怀疑和推测,在这个夜晚忽然引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偏偏个个都让人心惊肉跳。温明伦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俩人站在阳台上都没有动。过了许久之后,温明伦先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又拍了拍季飞,“去睡吧。” 季飞点点头。 这个夜晚注定不得安生,季飞瞪着眼睛毫无睡意,一条条的推测被他自己想出来,又很快的被自己否定掉。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然而睡着没多久,就梦到了自己在被人追杀,三个人……五个人……季飞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场景飞快的从麦田换到街道,然后到了河边上,就在眼看着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来时,身旁猛的窜出来一个人,带着季飞飞了起来。 “大勇?”季飞心中大喜,大勇没说话,只是带着他时而高飞时而低掠,等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时,季飞就听身边有人喊他。 “小飞,小飞?起来吃饭了!” 季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温明伦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靠在门边上看他,看起来也没睡好。梦里的情形还十分清楚的印在脑海里,季飞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了起来。 温明伦从楼下买的早饭,吃完先去上班了。季飞今天虽然不用培训,但是起来之后也没了睡意,吃完饭穿好衣服,下楼去转着走了两圈,回来就接到了人事部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季飞吗?这里是阳光百果……恭喜你已经通过了本公司的复试……”这次打电话的是个小姑娘,声音甜甜的。季飞的心情也一点点好了起来,挂了电话之后去翻出了正装换上。 昨晚上几个想不通的问题,他已经记在了本子上。如裴征所说,魏家在魏彤当上茶博会形象大使后就没了动作。如今杨庆生也回来了,魏彤那边他可以暂时放心。而安念的事情……季飞想了想,拿着手机给裴征发了一条短信,就去公司报道了。 之前几天培训,季飞已经和人事部的人混的很熟了。上午办入职手续的时候,田经理还特意过来看了看他,见他写字整整齐齐一笔一划的样,啧啧了半天,也没说是几个意思。 入职手续就是签一大堆的文件,入职申请书,试用合同,推荐证明……季飞起初还拿着看了看条款,到了后面就直接大笔一挥签字了。就是这样,等人事部把他的材料收好,然后带着他到市场部报道的时候,也快中午了。 市场部就是季飞参观公司时途径的最大的那片办公区,跟其他部门的经理不同,市场部的经理办公室在办公区的中间,有些突兀,但是谁来谁往都能看见。人事部的员工带季飞进去的时候,经理正在接电话,大光头很晃眼。办公桌前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人正站着听。 人事部的员工带着季飞在一边等了等,用口型问那个站着的人,“客户?”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季飞身上一会儿就转开了。 季飞原本以为这样的场合需要回避,谁知道人事部那人给他递了个眼色,季飞微微一怔,明白对方是提醒他好好听。 经理在办公椅上晃了晃,正慢悠悠的和对方聊天,“王总啊,这次名额就这么一个……嗯,定金金先打过来?好吧……这样我就给你开个后门……哎,客气了……行……嗯,再说再说,那这样,好的。” 电话是移动座机,光头经理挂了电话给对面的人,有条不紊的安排,“对方下午打定金,你们部门盯着点,到手的鸭子别给我飞了。” 那人高兴的哎了一声走出去了。 季飞跟人事部的员工在一边等着,经理看了季飞一眼,又不慌不忙的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啧了一声后,这才转过脸,冲人事部的人笑了笑。 “新来的?” “是的,李总。”人事部的人答应着把季飞的简历递了过去。 “季飞……”经理看见名字微微停了一下,不往下看了,等人事部的人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季飞一个人的时候,他才靠着椅子,把简历往桌子上一放。 “你是我们的代理商?” 经理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而且还把我弟给挤走了?” …… 季飞一直以为经理就是很悠闲的,坐在办公室里批一下文件或者偷摸看个盘炒个股什么的,然而下午他就知道了真相。 阳光百果虽然成立了几年,公司的组织架构也算完善。但是这个市场部的经理李凡却是个实干派。季飞刚过来报道,他就把桌子前面几箱子的单子甩了过来,让季飞录入后台。 而市场部的经理助理,显然也没有总经理助理的高待遇,温明伦起码分了半间办公间,季飞这里则是在经理室安了一张桌子而已。 李总一边看着季飞往里录数据,一边端着咖啡在后面来回晃悠。季飞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经理,对与公司的大小代理商既然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季飞也没想过隐瞒什么,他又的确是个要找工作的大学生,李总问了他铺子的几样经营情况后,也没多问别的。 工作的时间总的过的飞快,期间温明伦过来喊着季飞去食堂吃了顿午饭,dk大厦的二楼是餐厅,中午的时候熙熙攘攘的都是楼上的办公人员。季飞看着身边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感慨。 这就是上一世他无比羡慕的生活,如今终于踏进来一只脚了。 下午的工作还是录录录。等到下班的时候,竟然只录了六分之一。 李总端着杯子站他后面看了一会儿,就在季飞以为上司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或者觉得他录入的太慢的时候,李总咂了一口咖啡,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操蛋儿的活儿终于有人替我干啦!” 季飞:“……”果然公司里都是一群看着十分正经而实际上十二分不正经的人。 工作了两天,季飞也基本摸清了公司里的情况。如今的阳光百果虽然还占据着市场大部分的份额,但是其他公司的竞争优势也日益凸显出来。就在上个月,阳光百果出现了第一次的辞工潮。包括市场部的经理在内,阳光百果流失了约三分之一的员工。 这其中有负责线上推广的,有负责战术统筹的,还有负责新产品设计或者采购的……就在众人以为公司就要垮掉之前,阳光的创始人卓子韬,从外地赶了回来,撑起了局面。 季飞和温明伦来面试的时候,阳光百果刚刚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虽然在季飞看来很好了,但是只有公司内部的人,才知道现在的阳光百果已经大不如从前。 李凡就是在这次的危机中上位的,他之前不过是市场部的一个小的项目组组长。而现在阳光的市场部被他划分成了三个分部——线上、线下和战设。市场部的办公后台也换了全心的,有部分数据可以导入进去,但是大部分的还是需要人工录入。 李凡在初期亲自负责盯单,而季飞这个经理助理,除了录入那些数据之外,还负责和战设部的人联系,并且及时了解各家代理公司的情况等。 李凡把事情说的很透,阳光百果的局面现在世人皆知,他希望季飞能够清楚的了解现状,然后投入到工作中来。而季飞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到周五下午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工作内容熟悉了一遍,而且做的越来越有样了。 “不错,好好干。”李凡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这些资料下周能录完就行,过完年的时候公司要开一次代理商大会。你现在可以跟着行政部的人熟悉熟悉。” 季飞答应了一声,见他还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好自己先走。李凡看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头,“你先下班吧,我这有点事。” “行,那李总我先走了。”季飞拿好自己的东西,笑了笑,“周末愉快。” “嗯,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不愉快,只有过完了才知道。反正季飞坐上回a市的最后一趟长途车时,心情说不上美丽。明天就是清都的内部选拔赛,而优胜者将获得校方的的全力支持——无论是宣传方面,还是资金方面。 而这时候,季飞才意识到安念如此拼命参加歌手比赛的原因。一方面是安念想要出人头地,另一方面,安淑云和季天远现在的样子,已经支付不了他下学期的生活费了。 季飞猜的没错,安淑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季天远在一家汽车美容店找了个工作,挣得钱还不够安淑云一个人折腾的。所以他不止一次的动了让安念下来打工挣钱的念头。只是被安淑云连哭带骂的堵了回去。 俩人好吃懒做,最终还是决定找魏彤。俩人前后去了几趟,还真叫他们碰上一次。那天魏彤回家取换洗的衣服,听见有人砸门,从猫眼里一看,这才发现是在外面撒泼耍赖的安淑云。魏彤好脸,楼上楼下的都是邻居,她忍了忍,开了个小缝赶他们走。 谁知道一看她在,而不是季飞,一向躲在楼梯口的季天远也跳了出来,各种威胁恐吓都上了。一会儿不给钱就烧她房子,不给钱就去学校砍季飞,什么话魏彤害怕他挑什么说。季天远这辈子是吃定了魏彤,离了婚后俩人的日子越过差的越大,他心里就满是怨气。 最后吓的魏彤趁俩人不注意赶紧关门报了警。最后警|察来的时候,魏彤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吓的开门的手都有些抖,一边喊着,“警|察同志……他们打我……” 俩边的人身上都没伤,警|察一看就知道季天远俩人是来找事的。安淑云还想着往地上躺装病,被同来的一个女警冷哼一声堵了回去,“躺下也好,准备好钱,我们这就喊120过来。” 季飞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给魏彤打电话的时候,后者刚被杨庆生接上车,要去郊区一家农家乐完。杨庆生刚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喊了几个老同学,跟魏彤一块吃了几次饭。魏彤的记性还可以,虽然刚开始没认出来,到后来也就熟了。 那几个人性格都不错,约着这个周末一起去吃点野味,泡泡温泉,她也挺心痒的。只是这会儿知道儿子回来了,又犹犹豫豫的想要回去了。 季飞在那边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我去同学那里住,这两天学校有安排。” “同学?你哪个同学?”魏彤问,“是那个小裴吗?” “是他,就普通朋友。”季飞莫名的有些心虚,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他生怕魏彤想到那一层上去。 谁知道魏彤哦了一声,似乎很高兴,“那个孩子好啊!稳沉,大方!你跟人好好相处啊……” 季飞挂了电话后,脑子里还是魏彤脆生生的那句“好好相处”。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可不好好相处吗,都处到床上去了。 季飞嘿嘿一笑,戳了下裴征的号码。只是这次电话打完,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爸搬到乡下住了,我过来看看他。冰箱里有速冻水饺,各种口味的都买了一盒,你晚上自己下点吃。” 季飞哦了一声,提溜着钥匙,犹豫是回自己家还是去裴征的公寓。随后,他就听男人不放心的叮嘱到,“别去你家,懂吗?” “……好。” 车站外面有排队等客的出租车,季飞上了最前面一辆,还没犹豫,就把裴征家的地址给说出来了。 司机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伙儿,我能抽根烟吗?” 季飞抬头看了看,笑着说,“抽吧,我开一点窗就行。” “好咧,谢谢啊!”师傅咔的一下点着火,满足了吸了一口,车子平稳的开了出去。 也许是年关将至的缘故,路上的行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季飞靠着车窗,看着外面三三两两手牵手的情侣或者夫妻,忽然就生出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那种感觉,像是心被冷风吹走了一半一样。司机的烟味还是弥漫了开来,季飞在后面吸进去一些,忽然有就些想疯。 他想裴征了,他忽然想见到他,立刻,马上!季飞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里面还有不少现金,他的心忽然咚咚咚的像是要跳出去一样。只是还没跳几下,季飞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并不知道裴征说的乡下是哪里。 如果哪怕知道的范围是哥村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甩给师傅一沓钱,然后雇车去找他。 要疯了……要疯了……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前方是十字路口。季飞叹了口气,看见不远处的“万信”的标志,忽然灵机一动,往前探了探身子。 “师傅,改路去趟万信。” —— 季飞回到公寓后,也没吃饭,肚子像是饿过头一样,一点食欲都没有。季飞草草的洗漱了一下,一头扑在次卧的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是闻着油条的香味醒的,迷迷糊糊的顺着香味代开次卧门,季飞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落入了一个微微发凉的怀里。 裴征身上穿着风衣,鞋子也没换,一只手提着装着油条的袋子,另一只手把他揽到了怀里。 季飞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的就仰头在裴征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裴征唇角微勾,轻轻的揉了揉季飞的脸。等季飞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然后一点一点回神直到完全清醒之后,他才放开他,把油条放到了餐桌上。 “你……”季飞懵了一会儿,想问你是刚回来还是刚出去了。见裴征放下油条这才放下包,然后去脱衣服换鞋,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是刚回来。 裴征换好衣服,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见季飞反应过来欢呼一声就去吃东西了,这才转身去洗漱。其实这时候还很早,刚刚五点多一点。他开车回来的路上,见路边有一对老夫妻在支摊子,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响起了季飞嘟囔过一次,“好久没吃油条了。” 老夫妻出摊早,冬天最早也得五点半六点的才上课,别家的摊子也都是那时候出,他们老两口离得远,索性就早来了一点。裴征耐心的等着他们支好摊位,又等他们热好油炸出来之后,这才带上车开回了家。 季飞吃的心满意足,都快看不见眼了。裴征给他带的都是单人份,油条咸菜和热乎乎的豆浆。这会儿见裴征洗漱好了往这走,季飞想了想,十分珍惜的撕下来一小段递给了裴征。 裴征愣了一下,用筷子夹住了。 只是等季飞全都扫荡干净的时候,才发现裴征一直在给那根油条相面。 “你不爱吃啊……”季飞咂摸了一下嘴,伸筷子去夹。谁知道这一秒的功夫,裴征却挑眉看他一眼,然后把咬住了油条了一端。 于是季飞听对面霸道又清隽的男人对他说,“来,吃吧。” —— 最终俩人谁也没能睡好觉。选拔赛是十点开始,季飞被裴征带到主卧去,压在床上亲了半天后,说说话就是九点了。一看不走来不及了,季飞才哀嚎一声,抱着被子扭了扭,“啊,好想睡觉啊……” 校选拔赛设在了音乐系的一个小礼堂内,评委一共20名,除了裴征和新任会长莫劲松之外,其余的都是老师。 季飞被裴征安排在了一处比较偏的位置。其他来小礼堂观看的,有学生,也有学生家长。季飞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等选拔评审过了一半,场中的人都开始跺脚取暖的时候,他才反应了过来。 ——裴征把他安排在了靠暖气片的位置。整个礼堂最大最热的一块暖气片。 陆续有人开始猫着腰偷偷的往这边挪,季飞牢牢的占据着最有利的地脚,心中忽然升起一点骄傲。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评委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裴征竟然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季飞毫不吝啬的飞了一个大大的笑过去,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裴征推了推眼睛,面无表情的又扭回了头。 安念第三个出场。 就在季飞好奇安念到底是凭什么力压对手,获得了校方的支持时,就听场中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旋律。 一阵熟悉……却不应该出现的旋律…… 第60章 季飞和安念小时候都喜欢听歌唱歌。 那时候还流行磁带,里面最经常有的就是“啊~父亲,啊~母亲”这样无比煽情而又带着长长拖音的歌曲。所以相比较来说,俩人都更喜欢电视剧的主题曲,插曲,片尾曲这些。 然而听来听去听多了,小孩嘴里就会混出写莫名其妙的调调,有的记熟了天天哼着唱,有的也就忘了。现在安念出场放的这一段,正是小时候季飞最喜欢哼唱的一段。不过后面的旋律季飞就不是很熟了,只有开头和高氵朝的地方是那段曲子。 说起来,安念自编的这首歌,并没有多么好听。不过作为原创歌曲,应该能给他加分不少。 小礼堂里多少有些冷,评委们坐了这么久,不禁都盼着早点结束。第一个演唱的是林默,声音格外空灵。也是在他的表演后,评委们有过比较热烈的讨论。 季飞记得后世中,林默好像演电影去了,而且在帝都混得小有名气。今天看见,才知道竟然是一个学校的。 只是当安念一首歌唱完的时候,下面提问的人比林默的少了一半不止。虽然这次评委的老师没几个是专业的,但是听听好坏,嗓子好不好,节奏准不准还没问题。于是安念收获了几个他的表现不如林默好的评价时,脸已经快黑了。 他在赛前私下送了不少的礼,丰浩也帮他塞了几个红包。所以他上来之前是信心满满的。这会儿被人这么问,不免有些脸上挂不住。 季飞往暖气片的地方侧了侧身子,还没调整好姿势呢,就听一直沉默的裴征突然出口,“这首歌是你原创的吗?” 安念的脸上顿时放晴,他准备了半天,就等这句话,忙连连点头,“是的。” “哦?你自己独立完成的?”裴征微微往前凑了一下,难得的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没有其他人的参与或加工?” 裴征的眉目清冽,语气平淡,但是也许是他本人和不少老师熟悉的缘故,听他这么问,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安念的原创歌曲上。 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支持。季飞微微坐直了身子,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安念,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安念也看到了台下纷纷看过来的评委们的脸,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说,“是的,我自己完成的。” 裴征给他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随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新会长莫劲松也接着问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作出一首完整的歌曲,你很棒!” 他说这话的时候,裴征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莫劲松戏谑的冲他眨眨眼,然后在安念开口之前,有些煽情的感慨,“我们支持原创音乐,所以这一票我会投给你。” 他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安念高兴之余,原本微微迟疑,想要开口说的话也没再说。 最后一名选手的表演平淡无奇。他唱完后依旧是两三个老师简单点评了一下。随后众人进入了不公开投票环节。 后台的四个歌手都从幕后走了出来,并排站着。季飞抬眼看了看,就见林默一脸淡然,虽然人站的很端正,却给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投票结果出来,季飞听着主持人念着四人的名次和支持的票数,轻轻的叩了下牙齿。 安念第一,林默第二。 - 从礼堂出来已经是中午了。裴征一边开车带着季飞出去找地方吃饭,一边问他,“冷不冷?” 季飞笑笑,“不冷,那片暖气片都被我承包了,差点睡过去。” “是挺没意思的。”周末出来逛街的人多,出了学院路就开始堵,车子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裴征一只手轻轻敲着方向盘,忽然若有所思的看了季飞一眼。 “小飞,” “嗯?” “我还没听你唱过歌。”裴征清冷的嗓音轻轻的,这么轻柔的说话,让季飞竟然有一种他很失落的错觉。 “行,以后给你唱。”季飞笑笑,见裴征眼睛一亮,似乎当真了,微微垂了眼看向窗外,“我五音不全,都十来年没唱了,怕吓到你。” “没关系,”裴征转过头看路,眉眼清浅,似乎很是愉悦,“又不用飙高音。” 季飞觉得这话有问题,但是仔细一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等裴征开到地方停下车了,他才模模糊糊的抓到重点——高音?裴征怎么知道他是高音不行的? 也许是巧合罢了。季飞定了定心思,跟着裴征下了车。 裴征选的吃饭地点是个土菜馆,远远看上去,跟农村平房似的小饭馆在小巷里格外显眼,门口挂了个厚厚的棉布帘子。裴征伸手打开帘子,然后把季飞也拉了进去。 土菜馆的位置不多,一共六个雅间。老板见裴征过来了,高兴的笑着,也没什么寒暄就把人带到了唯一空出的一间里去。 季飞坐下的时候有些好奇,古朴的木桌木凳,宽宽大大的,但是什么都没有。老板儿一会儿拿了两套餐具过来,季飞看了一会儿没动静,这才惊讶的问,“菜单呢?” “在门口,”裴征说,“门口的墙上,用米分笔写的。” “啊,”季飞微微愣了一下,“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吃的啊!” 土菜馆的饭菜都是家常菜,但是口味很地道。裴征要了四个菜,上菜的时候季飞眼都直了,那盛菜的碟子跟盆似的,不过好吃。季飞吃到最后肚子都圆了,爬上车的时候还意犹未尽的吆喝,“那个肉,炖肉,要打包。” “拿着了。”裴征的眼里有些笑意,无奈的把他推上车,“吃饱了?” 季飞揉着肚子使劲点了点头,“饱了!” 周末过的很快,一直到周天下午季飞回l市的时候,魏彤也没回来。裴征这次没让他坐长途车,而是直接开车把他送到了l市的住处。季飞到的时候温明伦不在,裴征送下他没上楼就走了,季飞自己在屋子里走了走,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忙活忙活就到晚上了。 杨庆生说过晚上的时候电话联系。季飞掐着点打过去,就听杨庆生累的直喘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的一清二楚。 “杨叔叔。” “哎……我在,哎,怎么样,安念那边?” 季飞的食指扣着一个易拉罐的环,听这话轻轻挑了下眼尾,表情有些微妙,“挺好,他拿了第一。” “挺险的吧,”杨庆生啧了一声,“有个选手在他之后使了钱,我还以为没他事了呢。不过要是让我花钱帮他买回来,啧,又不值当……” 季飞低低的笑了起来。 杨庆生心情高兴,拍了拍胸口缓缓气,笑着说“……那几个老师收了钱不办事,这么不地道?” 杨庆生的消息来源于哪季飞没问,这种事情各有各的渠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清都这次办个选拔赛,选好人之后就准备砸钱包装出去。这种事情眼红心馋的不光是安念一个,谁惦记谁花钱,反正据杨庆生说,这里面有个花钱比安念多的。。 季飞迟疑了一下,用拇指抵住了拉环的一头,说,“也许不是老师。” “嗯?” “应该是有别人。”季飞没说裴征和莫劲松的名字,这俩人在提问的时候,就旗帜鲜明的表示要支持安念,也是因为他们的引导,恐怕有几个中立派反而被拉到了安念那边。 不过不管怎么样,安念终究是站在了那个位置上。 ——爬得高,才能跌的惨。 季飞等杨庆生那边收线了,手里的拉环也没有放下。他也无法明辨,自己之前是真得想过和安念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仅仅是因为那时自己没有机会。 杨庆生说过,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 而他自己想的却是,不杀则以,杀则毙命。 只有当安念顺风顺水的上去之后,再把他给狠狠的拽下来,才能让他知道摔一下是多痛。到时候季天远和安淑云也被料理干净了,安念顶多算个断了腿的蛤蟆,想蹦也蹦不起来了。 —— 一直到第二天去上班,温明伦也没回来。季飞打电话过去就是关机,等他到了公司的时候,不放心的绕到温明伦那里看了看,才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季飞敲门进去,温明伦睡眼惺忪,脸上压的都是褶儿,一边迷迷糊糊的给他开门一边问,“几点了?” “八点半了。”季飞把一盒豆浆放他桌子上,“你昨天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没事,昨天加班……”温明伦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浑身不得劲,“卓总也没回去,他也在办公室睡的。”周末大家都放假,谁也没想到老总会来加班。 温明伦和卓总的隔断用百叶窗挡的死死的,季飞扫了一眼没再看,把豆浆放下转身往外走,“要不要帮你叫个外卖?” “不用,一会儿我出去买吧。”温明伦打了个哈欠,就光眼珠子和嘴巴动了。 季飞看他这样,把门带过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市场部的工作也紧张起来,季飞中午没事的时候,索性也不出去了,叫人帮忙带饭,自己闷着头的录资料。 阳光百果的这次加盟商大会要安排的事情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行政部负责,但是他们市场部这边也必须有人跟着。季飞上午录资料下午跟着忙那些琐事,眨眼睛就过去了两周,中间的周末他都没回a市。 等事情忙个差不多,已经是周三了。资料已经全部录入了数据库,季飞上午录完之后又排查了两遍。想想下午忙完就能歇歇,不仅送了口气。 这天下午主要是去看酒店。阳光百果第一次召开加盟商大会,行政部之前并没有预定酒店的经验,只能从网上筛选之后,再进一步到实地考察。季飞隔天跟着跑一家,这十来天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家没去了。 最后一家酒店是准四星的。财务部给出的预算有限,这家酒店的价格已经接近他们的上限了。而对于外人来说,没有挂牌的准四星和三星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原本行政部的人不打算看的。季飞觉得网上评价不错,坚持之下,才多了这一趟。 行政部人手不多,谁腾出空来谁跟他去。季飞在行政部门口等了会儿,才看见出来的是他们副主管。副主管有三十五六了,头发稀疏,十分能侃。 副主管跟着季飞进了酒店,看了看会场和餐厅之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多亏来了这一趟,也多亏我亲自来。” 酒店是新装修的,大厅很气派。而最让俩人高兴的,是这边的商务会议厅比较多,多媒体设备也比之前考察过的几家要完善。餐厅的地方也很大,中餐厅有不少大包间,看起来的确和之前的不一个档次。 副主管心中基本确定就要这家了,看完餐厅出来,回头问季飞,“上去看看客房?” “好的。”季飞心中也很满意,俩人跟着负责人又看了一遍酒店的各种房型,心中大约有数之后,这才回了公司。 谈价格的事情就是行政部管了,季飞心满意足的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录了一会儿资料,就见外面有人敲门,是他们部门的一个男同事,神色有些着急。 “怎么了?”季飞开门,有些诧异。 那人拿着手机,往季飞这边凑了凑,小声的说,“你看这!飞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那人手机打开的网页上放着一张照片,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腰,正往酒店客房里带。季飞抬眼看了看时间,就是刚才发上去,而这个网页…… 季飞垂眼一看,是个同性|交友网站的新人报道板块。 帖子的名字很简单,新人报道。 只是下面的照片,都是季飞的。有的很清晰,有的则有些模糊。最后一张就是刚刚那个,没有任何说明。 ——这是自己刚刚去看房的照片。而市场部的人和他熟悉,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抹黑他。 男同事这会儿才惊觉自己把网站的名字也给季飞看了,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有些惊恐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杵在了原地。季飞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然后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谢谢你。” 季飞笑的沉静,漂亮的杏仁眼目光澄澈,带着真心的善意。男同事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了一点,他把手机揣兜里,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嗯,”季飞脸上挂着笑,等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 这事是谁干的,他不知道。但是他认识的人不多,这里面和他不和的更少。 把照片挂到网站上去?季飞冷笑一声,怕是还有后招吧。要不然也太低级了点。对方要破坏的,不是他的工作,就是他的生活。工作这边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那人搞不了鬼。而生活的话,发给魏彤?魏彤刚换的手机号,他们怕是找不到。 发给裴征? 季飞眉头一挑,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临下班的时候,裴征的电话打了过来。季飞不爱煲电话粥,所以这些天裴征一天分三次给他打,每次的时间都控制在季飞刚刚要挂电话之前。 只是这次,裴征的电话久了点。季飞关机收拾好东西然后一直走到家了,那边也没挂。季飞掏钥匙开锁,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问我?” “是有一件,”裴征轻咳一声。 季飞不自觉的就停下了动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就听男人故作镇定的声音淡淡的传来,“那个戒指……是不是买给我的?” 第61章 季飞的确在裴征的次卧衣柜里放了枚戒指,不过那不是买的。 “那个是我捡的,”季飞咔嚓两下拧开门,说道,“我看上面有字,应该是别人不小心丢了。但是交给商场的保安人还不收,我就给带回来了。” 戒指做工很精致,但是上面标着18kgp,合金的。当时商场要关门了,季飞拿着戒指过去,保安扫了一眼二话没说给季飞拉开了门。 ——那意思就是,你快走吧…… “嗯。”裴征语气平静的应了一声,“你好好休息,我先……” “给你买的东西在主卧的衣柜里,中间最下面的一格。”季飞笑着说,“别挂,就这么开着吧……” 裴征那边过了一会儿才重新传出了动静,季飞这段时间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按着额头。 “看见了。” “嗯?找到了?”季飞笑了笑,“生日礼物。” 裴征这会儿拿到真正的礼物反而沉默了,季飞垂着眼,弯着嘴角听那边细微的摩擦声。那天他回去的时候,裴征回了老家。他想他想的发疯,偏偏还不能过去。后来出租车途经万信,季飞心中一动,半道下了车,趁着商场关门前,买了一对袖扣。 是c家的,一下子刷走了他卡里的一半。 原本打算找个特殊的日子再送给他的,可是这会儿,听着一向冷峻的男人在问戒指的时候难掩的紧张和期待时,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那么强势霸道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啊。 季飞低低的笑了起来,怎么办,他忽然好想宠着那边的人,不让他有一点点失望。 “喜欢吗?”季飞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下来,点压额头的手停下来,静静的撑着,听那边的说话声。这种时候,他忽然有种哄人的甜蜜感,感觉自己像是博红颜一笑的大男友。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除了激情、欲望和难掩的相思之外,那些让人忍不住去做傻事,说傻话的柔软…… “喜欢。”裴征微微一笑,“但我更喜欢你。” 季飞的心跳骤停了一下,裴征低沉温凉的声音在耳边散开,缓缓的沁到了他的心里。季飞这次没再限定时间,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聊着,不知不觉又聊了一个小时。 最后还是裴征的手机要没电了,俩人才挂了电话。 季飞的手机也早已经滚烫了,电量过低的警告声发了三次。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外面漆黑一片,温明伦还没有回来。 起身活动了活动,季飞忽然想起了下午的那个帖子,当时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注意都有哪些照片。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对方是偷拍的? 那个网站很好搜,但是不对外开外,需要有邀请码注册之后才可以进。季飞从百度上搜了一个,试了试竟然好用。只是当他注册好号点到新人报道板块的时候,这才发现帖子不见了。 下午的发表时间他记得,而那简短的新人报道四个字,也的确在清一色的卖萌贴名中很显眼。只是季飞点了几下,才发现帖子被锁了。 点击量10,回复量4。 这里面还包括了市场部的小圆脸…… 也就是说,帖子刚发出去,还没怎么曝光呢,就已经被锁了……季飞还是刚注册的号,权限很低,只能在新人板块晃荡。他看了看正打算退出去,就发现又多了一个新人报道贴。 名字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季飞看了眼,id号码是新的,跟之前那个不一样。原本点击退出的手停了一下,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戳开了这个新发的帖子。 照片不是他的。但是,是他认识的人——安念。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帖子和下午那个的格式一模一样,前面几张清楚的照片,中间有几张模糊的,最下面是一张不带任何说明的一个中年人和安念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在一个高档餐厅里,中年人坐着,安念则是正要坐到他身边的样子。只是他将坐未坐的时候,中年的人的手毫不掩饰的捏上了他的屁|股,脸上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 这张照片,比下午季飞那张俩人穿着正装进酒店的劲爆多了。季飞看那中年人眼熟,正要放大看的时候,就听外面门响了一下。 “来了!”季飞把手机放下,过去开门。 温明伦的钥匙还挂在锁上,见季飞开了门,耷拉着膀子就进来了。季飞把他让进来,又帮他把钥匙拔下来递了过去。“吆,拼命三郎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温明伦进屋就把东西都扔一边,哀嚎着扑到了沙发上,“快疼疼哥吧,这腰都累垮了!” “腰?”季飞笑着过去拍了他一下,“这么大岁数了,快让卓总放了你吧!”温明伦一周当中能有三天在家就不错了,这个熬法身体肯定受不了。 “没事。”温明伦把头从沙发垫里抬起来,闻了闻,有些奇怪,“这垫子怎么一个臭鸡蛋味?” 季飞装作没听见。温明伦又侧过脸看着他,“忙过这两天就好了,还有两周就放假了。”二月十号放年假,现在已经一月底了。温明伦对过年有着很大的期待,季飞看他眼睛都亮了,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喜欢过年?” “喜欢啊,”温明伦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开始数,“小酥肉,大炖锅,半头猪啊,还有菜丸子……” 季飞听出来其中有几样是过年吃的菜,只是其他的他就听不懂了。以前季家过年都是季老太太买衣服,季天远打牌,安淑云领工资换新衣这些事。他和安念每到过年也会买衣服,俩人个头差不多,每次都是同一个款式不同的颜色。 至于菜吗,魏彤会包饺子,但是没有多美味。然后就是年夜饭的时候几个菜罢了,这会儿温明伦振振有词的一大摞,听的他有些晕,也有些羡慕。 “我家可没这么热闹,”季飞想了想,“估计今年更省事了。”家里就他和魏彤两个人,不行到时候就出去吃吧。也不知道裴征家里怎么过。 “这个都得杜叔来弄!”温明伦得意的叹了一声,“杜叔简直了,做的那一手好菜……哎,要是两个周以后放假的话,估计我回去刚好赶上他准备东西。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 季飞刚想说“你开什么玩笑”,就见温明伦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改口,“……啊,你还是多陪陪阿姨吧。”似乎对于刚刚的邀请十分后悔。 季飞挑了下眉头,笑了笑没说话。就在温明伦想要找个什么话题掩饰一下刚刚的不自然时,就见季飞转身回屋,拿了个手机出来。 “温哥,这个人你认识吗?”季飞手上指着安念和中年男子的那张照片。温明伦对安念的厌恶不比他轻多少,所以季飞也没遮掩,连帖子一起给他看了。 “这不是……费老黑?学校里一个主任。”温明伦看了一眼照片,坐直了身子,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就是他。” “费主任?”季飞这次很快的想起了这人是谁,那个指着裴征的外套自来熟的让安念穿的那位,还在元旦晚会前给校长介绍了一下安念。季飞轻嗤一声,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会儿的功夫,同样格式的帖子不仅没锁,还被顶到了最上面。季飞看了看热度,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这帖的点击量竟然飙升到了3000,回复量竟然高大1500! 火了啊! 温明伦有些诧异,举着季飞的手机还没反应过来,“安念这是发神经了?他不是马上就大区的决赛了吗?”竟然这时候跑去g区报道! “谁知道呢,”季飞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好了,随意往那个帖子下面翻了翻,评论倒是出奇的好,除了正经的问好和黄爆的一些约|炮问候外,大家对于安念的模样倒是夸的毫不吝啬。 “下午我和行政部的副主管去看酒店,被人偷拍了,挂到了这上面。”季飞垂眼翻了翻,把手机丢在了一边,在沙发另一头坐了下来,“上面还有我的几张照片,不过后来那帖就被锁了。” 温明伦和季飞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是俩人很少说说起公司的事情。温明伦是总经理助理,平时接触的事情难免有机密要事,季飞避嫌,平时去温明伦的办公室说一句话就走,也从不打听卓总的事情。 温明伦也默认了如此,只是这会儿听季飞说起行政部的副主管,他的脸色一沉,有些阴沉的说道,“行政部的副主管没什么,但是他老婆不行。” “他老婆?”季飞微微惊讶,怎么扯到那上面去了。 “嗯,他老婆有点背景,人又蛮横。别看他挺普通一人,他老婆宝贝着呢,天天跟看贼似的看着他。” 季飞还是头一次听这种八卦,有些好奇,“这么厉害?” “何止啊……跟那个副主管单独合照过的女孩子,就没一个不遭毒手的。那女人跑到公司前台大闹假孕吞金,还拎过菜刀过去,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她是又能叫又咬人。” 这些都是卓子韬过来接手之前的事情,那个副主管夫人在公司大闹,把女孩子的名声骂臭了之后,还在男厕所张贴过小广告,后来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闹的女孩子家里都知道了。 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就能如此丧心病狂。 “我去……”季飞这次也忍不住惊了,“那个副主管也受得了?”那个人虽然长的不出挑,但是季飞跟他去看酒店的时候,觉得这个人还不错,风趣幽默,也很照顾别人的感受。 “这个就不知道了,”温明伦叹了口气,“要不是那位工作能力强,这么折腾,早被辞了。哎,你那帖子没什么人看见吧?” “没,”季飞翻到那里给他看,“还没什么浏览量。” “幸好没有,现在狼多肉少,你这样貌的一上去,估计论坛得炸了。”温明伦探过头去看了看,又指着安念的那个帖子啧了一声,“就安念那样的还跑第一个去了?” 安念和季飞想比,眼皮比较厚,他的眼睛更像安淑云,不大,但是很勾人。季飞笑着说,“长的对胃口吧。”不过这论坛的质量看着听高的,他也对于安念一夜之间这么火有些不大能理解。 “得了吧!”温明伦往下翻着帖子,忽然乐了,“我说呢!哎,有版主说话了啊!哎我擦,怎么还来了六个!” 季飞微微一怔,忙探过头去,果然,他刚刚并没有注意到,下面五花八门的回复中,有六个带着版主标志的人刷了一连串的“围观。” 每个人都是简简单单的“围观”俩字,季飞的新手号权限低,看不出他们都是什么版块的人,但是后面的一千多条回复中,的确很大一部分都是不明真相来看热闹的。 ——版主出现了?版主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二狗子吗? ——版主!还六个!谁来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真得! ——你们六个是来秀恩爱的吗…… ——卧槽,快,xx版主,我要向你告白! 得到回复最多的,是一个淡定哥的回复,他以充满江湖沧桑感的口气,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个新人,一定是个有后台的妖精。” 季飞慢慢从震惊中回复过来,锁帖这种事情,估计只有版主才行。即使他没混过论坛,尤其是这种交友性质的,但是他也清楚版主手里掌握的生杀大权。 而从大家的回复中来看,这几个版主,竟然都是清一水儿高冷傲娇范儿,八百年才出来祸害一趟的那种。如今六个人齐刷刷的发了简单的“围观”二字。 这事怎么看怎么都不简单。 可是……季飞陷入了沉思,是谁在幕后帮他? 第62章 帖子之谜过去好几天也没个头绪。 临近年关,季飞手头的工作也越来越忙。阳光百果没有办年终尾牙的习惯,只是会在放假前各部门开一次大会,然后给优秀员工发年终奖。市场部这边名单需要季飞统计出来交上去。季飞一忙起来,就把帖子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李总,奖项设置这里还是按照去年的来吗?”季飞先根据去年的标准,把市场部超过业绩目标的人给标记了出来,并按照业绩高低做好了表格打印了出来。 李总刚谈完一个单子回来,听季飞这么问愣了一下,凑过来看了看“有问题?” “没有,我确认一下。”季飞起身去接了一杯温水,递到李总手上,然后指了指电脑,“虽然今年咱公司遇到了一点挫折,但是总体上来说,业绩较去年净增长了40%。” “嗯,”李总点了点头,索性从一边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季飞的办公桌旁,“这没什么,发展的是整个行业。”现在的休闲零食产业开始快速的发展,阳光百果今年遭遇剧变,业绩都能上涨40%,其他几家新起的公司,说是翻倍也不奇怪。 李总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多少,这个行业的市场就这么大,大家看着肉肥好啃就都过来掺一脚,这里面小作坊似的黑公司不少,食品质量根本没有保证。但是他们的低价格却对阳光百果这样的正规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而当有一天市场接近饱和,或者因食品质量出了什么问题后,这些黑公司可以一夜之间就蒸发个彻底,到最后受到影响和连累的还是他们。 “唉……对了,你要说什么?”李总一想起这个就头疼,他现在看见大单都跟饿极了眼的狼似的,跟他出去的部门主管都说看他谈判的眼神都打怵。倒是季飞不管他回来的时候黑脸还是跳脚,都一样的平心静气。他对着这个小助理,心态倒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之前的年终奖标准,是全年业绩过这个坎儿就可以了。” 季飞指了指公司制度的一页,看了李总一眼,“我看了下,基本市场部的老员工都达标了。”阳光经过那次大的辞工潮后,又马不停蹄的招了一部分新员工来。这里面只有一两个工作突出差一点就够年终奖标准线的。 李总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看,果然如此。 其实他跟下面的部门主管出去时,也有人明里暗里打听过今年年终奖的发布方式,甚至很多老员工都已经按照提成比例计算出了自己能拿多少钱。他当时一门心思在谈单上,也没注意到这里。 年终奖是用作激励员工的,而当所有人都能够拿到时,这对员工来说是好事,但对管理层来说,就有些棘手了。 “你的意思是?”李总忍不住多看了季飞一眼,季飞的简历上写着他才十八岁,但是这些天接触下来,他觉得除了那张脸,别的地方怎么都不像是个十八岁的小孩。 如果他是像自己想的那样,看出了当前奖项规定的弊端,并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了问题。那这人,便有点太让人吃惊了。 能站在公司立场考虑问题的人有,但敢于冒着得罪全部门,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就很少了。李总心念微动,若有所思的看向季飞。 “没有啊……”季飞露出一个多少有些茫然的表情,“我就是问问,是不是都要报上去,因为行政部的人说过,领奖的人不会太多。” 李总微微怔了一下,见季飞果然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我去问问,名单先放我这里吧。” “好的李总,这是打印好的。我再发一份电子版的到你邮箱里。” “行。”李总轻轻呼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见季飞又低头对着电脑忙了,笑着说,“小飞啊,这两周你也挺累的,下周给你补两天假,去玩玩吧!” “这么好!”季飞这点是真没想到,忙回头大大的一笑,眼睛都没了,“谢谢李总。” 这次周末加上放的两天假,就是足足四天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时间自由,他请了假可以随便在外面野,也没觉得多欢快。如今工作了,乍一碰上四天的空档,就满足的不得了。 季飞周五一下班就赶去车站了,等他坐上车之后,才发现温明伦给他打电话。 “哎,你跑的可真快啊!”温明伦无奈的喊,“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没带啊!” “啊……忘了,”季飞一拍脑袋,“下次我带着,一定记得。”温明伦跟卓总出去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大箱的腊鱼。a市和l市都靠海,常年的海鲜吃不完,所以卓总想也没想的命令温明伦拿回去。 温明伦从小受杜叔叔影响,对鱼的兴趣远远小于肉,更何况还是整整一大箱子,所以就又推给季飞,让季飞回家的时候带回去。谁知道前一天都说好了,季飞却一下班就跟兔子似的窜走了,温明伦追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钻进电梯。等他赶紧从另一台电梯下去的时候,季飞已经钻到出租车里面了。 “着急去见会长啊!”温明伦啧了一声,“单身狗受到了一百点的伤害。” “别着急,上次不是说有个营地酒吧吗?你去浪一圈,回来就不是单身狗了。” 那个同志交友网站是全国性的,但是有各地区的分版。季飞当时只是看安念的帖子,没事就退出去了。倒是温明伦多翻了翻,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我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后门……啧,还有个酒吧。” g吧不少,但是都很隐蔽。温明伦和季飞一样,从头到尾还没接触过别的什么人。好奇的翻进去看了看,宣传照上都是帅哥,各种类型的,顿时惊艳的他一脸血。 —— 季飞回到a市的时候不知道魏彤怎么就知道了。裴征刚接到季飞,就得知了季飞要回家住的事情。 “那我先送你回去。”裴征看季飞扣好安全带,开车往魏彤的地方赶。要说没有失落不可能的,俩人整整两周没见了,知道季飞今天回来,裴征下午刚开完会就回家了,把晚上的饭做好后才来车站等的人。 但是季飞和魏彤一个月没见了,之前魏彤是不方便,如今当妈的回家了,季飞的确应该回去看看。季飞笑着叹了口气,默默的抓住了裴征空出的一只手,俩人就这样握着到了季飞家的楼底下。 魏彤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看见季飞从裴征的车里出来,还高兴的打了个招呼,“哎,是你同学,一块儿上来坐坐吧?” 季飞听这话回头去看裴征,后者似乎正要拒绝,结果对上他的目光后,竟然点了点头。 三人到家门口的时候,季飞被吓了一跳。门口都是碎掉的玻璃瓶子和瓷碗,一片狼藉。魏彤哎了一声,忙用脚往一边踢了踢,“还没收拾呢,一听说你到了我就下去接你去了,小心点别扎着。” 裴征见季飞的脸色微微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事情。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屋里杨庆生也在,正背对着门口打电话,听见三人进来的动静转身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就转过身去了。 “妈,门口怎么回事?”季飞先让裴征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低声问魏彤。 “今天你爸来了……”魏彤叹了口气,摸索着像是要拿水果,结果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拿又回来坐下来,“和你安姨。” “呵,这脸皮和胆子都够大啊!”季飞冷笑一声,眼睛里的温度却冷了下来。 正好杨庆生打完电话了,往这边走着说,“季天远今天还带刀了,现在关起来了。” 季飞没想到季天远还这么大的胆子,瞪了瞪眼,“刀?” “对,他知道你妈今天要回来办点事,和安淑云在门口等着了。”杨庆生虽然口气严肃,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难看,“今天我已经把材料交给闫律师了,对于他们的这种敲诈勒索行为,我们坚决不能忍让。” 这话说的……季飞微微一怔,随后又抬眼看了杨庆生几眼。杨庆生的脾气一点不比他小,季飞属于压得住火的,杨庆生则不,他碰上事当场就翻脸。今天季天远和安淑云带刀来,还在门外大闹了一番,杨庆生竟然没生气? 裴征的目光也落在了杨庆生翘起的腿上,后者的脚尖愉悦的一点一点,裴征看了一眼,推了下眼睛,默默的捏了下季飞的手心。 季飞了然,问杨庆生,“他们今天也太过分了,有没有吓到我妈?” 魏彤就在一边坐着,季飞却直接略过她,反而去问杨庆生。 杨庆生摇了摇头,“没有,当时我就在呢,怎么会让你妈吃亏。再说了,季天远那个……人,哪是我的对手。” 季飞抬脸冲他笑笑,杨庆生有些得意,“不过他这一拿凶器啊,警|察同志说已经犯了抢劫罪,所以先带回去了。安淑云仗着肚子大,还撕了一个民警同志的衣服,也被带走了。” 所以这意思,就是季天远和安淑云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季飞点点头,季天远根本不是杨庆生的对手,别说杨庆生,就是他自己用上心思,季天远早晚也得蹲进去。不过儿子送老子进去的名声毕竟不好听,杨庆生暗示过他几次,今天这件事,要说杨庆生没有什么安排,他才不信。 敲诈勒索罪不好定,抢劫罪可是直接的很。怪只能怪季天远太蠢,季飞挑了挑眉,没说话。 事情还没办成,杨庆生又迫切的想要在魏彤跟前耍一把男子汉,他这会儿自然当傻子,随便杨庆生自己演了。 魏彤自从接了季飞回来后,就一直干坐着。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还正常些,也上上下下的看了儿子好几眼。这会儿反而眼神躲躲闪闪,有些不大自在了。季飞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还是杨庆生假咳了一声,对季飞说,“你妈这阵子太忙了,我打算等她忙完了,带她出去走走。” 杨庆生之前在魏彤要离婚的时候,带她出去过,不过那时候是报的团。这会儿这话的意思,是要俩人单独出去。季飞眼光一转,果然见魏彤的脸上有些发红。 “到时候要过年了吧?”季飞说,“季天远和安淑云的事情能处理完?”季天远好说,安淑云是孕妇,按照规定是可以取保候审的。而她才是那个坏主意最多的。 “先让季天远蹲结实了,一个一个来。”杨庆生笑着说,又转回原来的话题“就是你妈担心你自己过年太孤单。” “没关系啊!”季飞说,“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嘛!” “……” 季飞只是说笑,不过还是成功的让杨庆生愣在了那里。 —— 最终四个人谁都没有留在这边过夜,魏彤原本打算住一晚再走的,杨庆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就着急的撵着季飞出去了。季飞一直回到裴征的车上也没反应过来。 “这是……有后爸就有后妈了?”季飞抗议,不过只敢说给裴征听。杨庆生听他这么称呼得美上天。裴征慢慢开车跟在杨庆生后面出了小区,见季飞气哼哼的样子,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他受伤了。” “啊?” “在他手腕下面,有个伤口。”裴征观察力敏锐,杨庆生最后让魏彤紧张的跟着他走,估计是用苦肉计了。 季飞没注意这茬,听裴征这么说才有些担心,“严重吗?我没注意到。” “还好,”裴征已经开车拐到了另一条道上。他从后视镜看了下杨庆生得意洋洋绝尘而去的车子,低低的笑了一声,“被创可贴挡住了。” 季飞:“……”脸皮怎么那么厚的。 不过今天杨庆生的意思,应该是通知他一声,要对季天远下手了。季飞想了想,把手机里的那段录音以及之前准备的其他材料,一起给他发了过去。 裴征到家的时候菜都凉透了,幸好有微波炉,叮了一下就好了。季飞让裴征坐着休息,自告奋勇的去厨房忙活,裴征任由他折腾,抱着胳膊在后面看着。 等菜都热好了,他才忽然问,“安淑云,就是安念的母亲吗?” 季飞微微一顿,说,“是她。”家丑不可外扬,之前他们家的这摊烂账,季飞也没想和裴征说过。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难得的相聚时光,他并不想用在那些絮絮叨叨的琐碎中。然而现在他才发现,关系深到一定程度,有些事情,也到了说明白的时候。 季飞说的不多,但是寥寥几句,就表明了安淑云当年因为没有工作过来当保姆,结果和季天远搞一起闹大了肚子。回去生下孩子又死活回来软泡硬磨,最终入住季家过了这么多年。 这些肮脏的事情,季老太太知道,季天远知道,安淑云知道,安念也知道。他是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偏偏他还是对这几个人最诚心以待的。 安淑云后来谋划魏彤股份的事情,以及他安装监控,指使魏彤偏出季天远的保证书然后离婚的事情,季飞都没有隐瞒。这些事裴征从别人嘴里听来是一码事,他亲口告诉又是另一码事。 裴征的表情很平静,听季飞说完后,他只是扶了下眼镜,然后伸手抹去了季飞嘴边的饭粒,“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季飞微微一怔。 不要做这种事了?为什么? “我不觉得我过分。”季飞忽然有些固执的抬眼看回去。 裴征没有说话,他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季飞,把那粒米饭送到自己嘴边,随后舌头一勾吃进了嘴里。季飞正定定的看着他,冷不防被这一幕烫了脸,下意识的就撇开头。 裴征沉声说,“不过分,但会脏了你的手。所以,下次让我来。” —— 假期总是过的很快,季飞这四天并没用真正的去休息,学校也要马上放假了,他便把时间都用在了零食铺子和快递点上。零食铺子决定早点关门放假,之前温明伦做好的网络店铺,这会儿因为没有人管理,网上订单也几乎没有,索性暂时放弃了。 阳光的总部正在做线上商城,他现在不用着急弄自己的小店。 而快递点那边,夏南三个人看见他也高兴的不行。季飞这学期经常出去跑,这次他出去实习也没瞒着宿舍的人,夏南有些不理解季飞一个铺子一个快递点,都已经开始挣钱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早的去社会上拼。但是季飞从来都斗志昂扬的样子,也的确影响了他一些。 所以他很积极的告诉季飞,“哎兄弟,我也从我爸那揽了个活。” 当时四个人一起吃饭,大冬天的找了一家烧烤喝啤酒,季飞咂了一口酒,打了个嗝问他,“什么活儿?” “一个新楼盘的项目”夏南咬下一串肉,塞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宁海一号,我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参与了。”他说完了才想起来,“哎,你是不是说让我开盘的时候告诉你来着?现在计划是三月份开盘。” 季飞笑了笑也没否认。他的确很喜欢那里的房子,但是他现在还买不起。倾尽全家之力也就刚够个首付。而按照他和魏彤现在的经济状况,贷款肯定审批不下来。 四天假期眨眼就过去了,而进入二月份的时候,季飞也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他被提前转正了,每个月工资四千。另一个,是安念参加的地区决赛终于要举行了 第63章 a市地区总决赛定在2月5日晚上,外地也有不少人过来参加,季飞先前对这样的选秀节目不感兴趣,但是这天还是被小小的惊讶到了。 不是很有名的一个节目,依然点爆了附近几个城市的热情。决赛的会场不算大,但是靠着海边。季飞冬天不愿意去海边,风又大又冷,那股腥味也叫人难受。无奈裴征坚持要带他看现场,结果俩人到的时候,会场外面已经停了不少车。 对于这次裴征要来,季飞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裴征对安念平时挺冷淡的,没想到竟然会跑来看比赛。这种事情有些幼稚,也让他有些吃味。只是他虽然不乐意,但是俩人自从定了关系后还没闹过矛盾,他更不想因为安念破坏了俩人的关系。所以还是调了一天休。 俩人到的时候不算晚,但是周围也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人看见季飞和裴征一前一后,都是修长的身影俊朗的样貌,还以为是选手。有个小姑娘眼巴巴的跑过来挡在道上,有些腼腆的问,“你好,今天是我生日,能要一个抱抱吗?” 季飞和裴征都很帅,俩人像是杂志里的模特一样,就那样一前一后的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的看向了女孩子。女孩子眨了眨眼,觉得后面那个人有点太冷了,虽然英俊的她想要尖叫,但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让她缩了一下,怯生生的看向前面漂亮的大男孩,“可以吗?” 女孩已经打开了胳膊,季飞微微一怔,感到裴征的手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袖子,忽然笑笑,往前迈了一大步抱了抱女孩,“生日快乐。” “啊!!!!”女孩子激动的尖叫了一下,声音尖锐的刺的耳膜都疼。季飞眼睛都闭上了,随后他就感到自己身上一轻,裴征已经抓着女孩的后衣领提到了一边,女孩眼睛还亮亮的看着这边,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脚都快要离地了。 季飞瞄着裴征的脸色彻底黑了,哼了一下往座位那边走。一路上又遇到两三这样的。好看的男孩子总是特别受欢迎,只是季飞没再有机会贡献一个爱的抱抱,因为裴征后来干脆抓住了他的手,在别人扑上来之前冷冷一瞥,就退敌三里了。 俩人的座位还不错,正好能看见台上的选手和身后的电子屏幕。实际上过来看的还是学校的人多,所以座位也划分出了红蓝绿等几个颜色的分区。仔细点看,就能发现一个分区的人基本都是一个学校的。 安念作为清都重点包装的人,台下有不少人都举着他的名字,左右的一晃一摇。季飞看了看那边,拿胳膊肘撞了一下裴征,“你怎么不弄个?我还可以帮你举着,你就使劲的晃那个“念”就行,”季飞抬着鼻孔冲前面哼了一下,“就那个,思念的念。” 裴征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原本黑的锅底似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给人似笑非笑的感觉。 季飞转过头不看他,还往另一侧靠了靠,有些远离他的意思。反正现在在公共场合,他也料定了裴征不会动手动脚。 心中气不过啊气不过,可是怎么办,除了幼稚的跟他别扭别扭,都不舍得吵一架。 比赛开始的时候,评委刚在前面坐定,全场就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刚开始的一套客气过去,感谢完了各方的投资商,比赛终于进入了最终环节。 这次是每个歌手先例行演唱自己选的歌曲,经过第一轮筛选之后,再进入pk阶段。季飞小时候也挺喜欢唱歌的,这会儿见有不少好听的歌曲,忍不住也用脚尖跟着一点一点的扣着节奏。扣来扣去,他就发现自己被裴征揽住了。 心里的火气还没消干净,季飞弯起手指在自己腰间作祟的大手上狠狠一敲,凶巴巴的看向身后的人,“放开!” “不放。”裴征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嘴角。 “你耽误我听……看帅哥了。”台上正在pk的是林默和来自另一个学校的校草。季飞扭了扭,不理会身后的人,冲台上的林默狠狠的挥了挥手。他的这个动作混在周围众多挥手的歌迷里很正常。但是不知道怎么,林默似乎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忽然深情的起了头。 空灵的声音这次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哑,似乎像是对爱慕之人的低低诉说,又像是天外之音的悠悠哼唱。季飞眨了眨眼,就见台上的人对着他唱完了整个开头,才扭过头去自然的冲搭档示意了一下。 腰间的大手顺着衣服滑了进去,季飞倒吸了一口气,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大家都紧张的盯着台上,幸好没有人注意这边。而始作俑者偏偏一脸的淡然,似乎那手不是他的一样。 季飞刚想低声说什么,就见沉默了一晚上的裴征忽然低声说,“嘘,看上面。” 台上站着的是一路过关斩将杀到最后的安念。经过前两轮的pk赛,现在台上只剩下了七位选手。而最后一轮的分数和现场观众的投票,将直接决定大家的名次。 简单直观,也让人心情澎湃。 安念是第一个上来的。开头先是演唱自己的压轴歌曲,然后是播放采访的vcr,最后是大众投票。 安念这次唱的还是自己的那首原创,不过似乎经过了高人指点,听着比上次好了不少。演唱完毕后有评委老师也在原创这一点上给了他一个很高的分数。 有个高高瘦瘦的女评委,带着宽边眼镜,打分之前问他,“听说这首歌是你一个月的时间创造出来的,这让我们感到震惊。请问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你能在如此断的时间内,创作出一首优秀的作品?” 安念在台上微微愣了一下,就见周围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了过来。一个月创作出一首歌的事情,无疑让人感到惊讶。这年头歌手多,有才的创作型歌手就不多了。他看到了那些目光里面的惊讶,崇拜,羡慕和嫉妒的各种神色,原本想要纠正的念头也消了下去。 “是我妈妈……”这样的问题司空见惯,无非就是亲情爱情的动力罢了。 安念嗫喏了下嘴角,有些悲伤,“我妈妈为了我吃尽苦头……她一生都……”安念说了一半,不知道是因为动情哽咽了,还是暂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季飞心里的“不要脸”三个字还没想完的时候,就听评委席上有人炸了一声,“啊?!你妈去世了!” 安念:“……” 出口的是一个年轻的男评委,因为他靠的话筒太近,刺耳的一阵吱吱响后,大家便听到饿了震天雷似的一声惊呼。安念尴尬的连忙摇头,结果那人一边道歉一边问他,他妈妈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怎么样了,所以才打着亲情牌来拉票? 安念没想过会有人刨根问底的问,然而此时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她为我吃尽了苦头,我想让她看到,我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的。” 而随着安念声音的落下,他身后的vcr,也应景的播出了片头。 清都白雪皑皑的校园里,镜头由远及近,慢慢拉到一个年轻人的身上。主角安念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跟大家打招呼,“嗨,大家好,我是安念。” “我是个开朗阳光的大男孩,平时有些傻气……”安念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现场,他自己也跟着大家的目光转过头去看。vcr拍的很成功,在拍摄之前,他塞给摄像一个大红包,就为了能把他拍的更好些。 只是当安念说道,“我在单亲家庭长大,有一个温柔善良的母亲……”时,画面突然跳了一下。随着画面的骤然变暗,大家反映了一会儿,才发现镜头竟然切换到了一个楼道里。 画面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诧异是不是多媒体出问题的时候,就见画面动了,随后,一男一女走了出来。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男人在后面扶着他的腰。俩人在镜头下站定之后,忽然开始砸门。 大肚子的女人锤的最凶,边砸边骂,还抬脚踹了几下,“xx,你给我出来!xx,滚出来!” 有名字的地方被消音了,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台上的安念脸上的血色飞快的退去,然后几乎条件反射似的扑到了后面的屏幕上,想要遮挡住这一幕。 然后屏幕是巨屏显示,他凑过去只是让大家又反应过来。这是在他的vcr现场而已。 屏幕上的画面动了,那个大门只开了一个小缝,显然是有人看了他们一眼。大肚子的女人忙退了身边的男人一把,随后掐腰骂了起来。 “……去把她拖出来!她今天要是不给钱,老娘跟她没完!xx,你个要死的给不给,你那么多钱留着进棺材吗?马勒个x,你有儿子我安淑云也有儿子,我儿子安念还是我跟你男人生的!你那钱至少有我的一半!” 台下“嗡”的一下轰动了,季飞愣了一下,见视频上的门飞速的关上了,似乎魏彤并没有出来,也没有受伤,这才吐出一口气,心中却也无法抑制的上了火。 他果然太仁慈了,这俩人多留一天都是祸害! 季飞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火气,这才重新看向台上。视频不动了,里面大肚子的女人自称的安淑云大家听的清清楚楚,而让大家感到震惊的,还是那女人的彪悍和蛮不讲理。 当小三生了孩子还上门找原配要钱?这脸地球都放不下了吧! 安念的脸上已经灰白一片,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他忽然有些眩晕。评委们已经来不及追究vcr到底怎么回事了,只是有人还是诧异的问,“请问,vcr上的是你母亲吗?” 安念张了张嘴,眼泪已经先掉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红着眼睛的模样的确招人疼,先前问他话的高高瘦瘦的女评委就有些心软了,忙在一边打圆场,“对于你的歌曲,我们还是很认可的。这种家庭纠纷,我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也不能随便下什么定论……” 台下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听这评委明显的偏袒,顿时嘘声一片。季飞冷笑一声,思绪已经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他和杨庆生的打算,本来是等安念过了决赛后,再给他曝点丑闻的。毕竟他蹦的越高,下来的时候水花才越大。只是没想到,今晚会有人先他一步。 可是这录像,谁弄的? 这效果,这时机……要是个明星的话,都够上头条了。 女评委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送个台阶让安念下。安念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然而就在她刚要开口想要为安念拉票的时候,屏幕上的vcr又动了一下。 今晚的屏幕,跟抽风了一样。然而这风抽的还有点大。 第二段的视频很清晰,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拍摄风格。季飞一看,就知道是安念在学校礼堂的选拔赛现场。 “这首歌是你原创的吗?” “是的。” “哦?你自己独立完成的?没有其他人的参与或加工?” “没有。”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作出一首完整的歌曲,你很棒!”视频中并没用给出两个提问人的特写,只是聚焦在安念的面部表情上,羞涩,骄傲,兴奋,得意。 然而,后面的一句话,却带着一股米分碎这一切的力量,让现场的人再一次惊呼出声。 “不好意思,可惜这首歌,我十几年前就听过了。” 第64章 有了在学校的成功经验,安念对于这首原创歌曲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只是,这里面并没有包括这一句。 ——不好意思,这首歌我十几年前就听过了。 而对方的声音中,却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有着任何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在安念听来,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那带着点戏谑的疏朗声音,对他来说不算熟悉,但是也不是很陌生。 那人正是当日校选拔赛上,两个学生评委之一的——莫劲松! 安念在听出莫劲松的声音时,已经心如死灰了。他之前给自己做过各种心理建设,甚至在打点过评委老师后,也曾安慰自己说,万一拿不了第一也没关系,反之他已经是清都第一了。 而对他已经有过投入的丰浩也不会轻易的半途而废,到时候哪怕给他在丰华传媒塞个位置,让他接几个代言广告,他以后也能不愁吃喝。 路还长着,只要他能出头一点点,后面谁又知道怎么样。 而现在,当莫劲松半路杀出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种真正的恐惧——自己抄袭作假的名声传出去,那他算是毁了。 莫劲松只是一句话,并没有举出例证,但是评委们却出奇一致的沉默了。而原来一直站在安念这边的那个女评委,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忍着被人当众打脸的怒气。 ——莫劲松不需要举例,因为他们举行决赛的这个会场,就是莫家的地盘!莫劲松代表莫家免费提供了场地和人手,所以,大家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这个短片能放的这么随心所欲。 安念得罪了人,而对方的意思,显然要把他捏死在这。 安念心里还是飞快的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莫劲松。丰浩不会半途放弃他的前提是他还能扶起来,而现在,他眼看就要被拍死在这里!地区赛的现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丰华传媒不会要一枚用之前还得花力气洗白的臭棋! 更何况他是被莫劲松一脚踢臭的。 安念的身子晃了晃,他有些惊慌的四处看了以下,原本齐齐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蓦然有些刺眼起来,他甚至可以想像的到那里面的震惊,不屑,鄙视和嗤笑。 那时他从出生开始,就最讨厌的目光。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也知道自己母亲和那个男人一直维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季飞比他大几个月,从小就护着他。他原本也挺喜欢这个哥哥的,除了季飞喊“爸爸”的时候。 他也想有爸爸,别的小朋友都有,唯独他没有,所以经常会有人笑话他。别人笑话他的时候,季飞会冲上去跟人干仗,开始的时候他还因为季飞被人揍哭过,后来安淑云说了一句话之后,他慢慢的也不哭了。 ——哭个屁啊!要不是他你早就能喊爸爸了。他那些东西原本可都是你的。 要不是因为他,你就有爸爸了,要不是因为他,你就有这个有那个了而那些鄙视和嘲笑的目光,也都是因为季飞,才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投在他的身上。 可是这次呢?他明明就差一点就成功了,为什么!! 场中的人一阵喧哗过后,慢慢又消停下来。安念毕竟不是什么出了名的大人物,大家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地区决赛就会有这种跌宕起伏的大戏,所以在一边热热闹闹的讨论着,同时期待着评委们的点评。 只有清都的学生们十分愤怒,他们因为校方的宣传,对这位在元旦晚会上一举成名,最近又风头正盛的原创歌手都给予了厚望。 这种事情放在自己学校里,那大家顶多是唏嘘一声,或者吐槽两句。而今放在地区决赛,当着那么多其他学校的面。清都的人顿时觉得自己被打了脸。所以骂声最高甚至闹了一点骚乱。 季飞也有点集体荣誉感,虽然安念这次被打脸他就差大笑三百声了,然而毕竟在外面他还有点清都学生的自觉,这会儿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看着不远处有人或是摔电子屏或愤怒的站起身指着安念怒骂的同校学生,多少有些唏嘘。 而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并不在清都的范围内。 “唉,好丢人。”季飞这会儿受到的冲击太大,木木的戳了下身后的裴征。裴征正闲适的翘着腿,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进了他的衣服,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这会儿见季飞回头看来,淡淡的“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你好歹是个前会长啊”季飞压低声音瞪眼看他,清都那边的学生闹的他蓦然有些心酸,自己学校丢了人,这滋味真是 “你有这么强的集体荣誉感?”裴征挑挑眉,终于回应了一句。 “废话。”季飞翻了个白眼。 竟然会翻他白眼了,裴征看着心理暗爽面上却有有些挂不住的季飞,手下稍稍用力,却是毫不在乎的口气,“没关系,还有林默。” —— “希望这位同学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大众的喧哗声慢慢被场纪保安压下去之后,那个女评委冷冷的说。 安念站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的好久了。这会儿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的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说什么?要是别人,他早就说有人诬陷我,或者我得罪了什么人了。但是莫劲松不行,他不敢惹。这种时候,他知道老老实实的闭嘴,认下这一切,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舆论的风向是可控的,而只有他不做出更蠢的事情,彻底惹恼了莫劲松,一切才会有转圜的余地。今天他只能卖可怜,如今唯一能帮他的,也就是天生遗传自安淑云的这一点了。 有个年纪最大的评委看着他咬着嘴唇很委屈的掉眼泪,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摆了摆,“时间到了,你先下去吧。8号选手上台。” 安念深深的弯腰鞠了一躬,头都快碰到膝盖了,这幅乖巧的模样的确让激起了不少不明真相的观众的同情心。季飞听后边有人嘟囔着跟同伴说,“这选手看着有苦难言的样,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嗯,挺可怜的” 裴征看着季飞眼尾一挑,又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往前倾了下身子,手也不着痕迹的从他衣服种抽出来,“怎么了?” “我似乎看到白莲花的成功洗白方式了,”季飞啧了一声,“他还是真是天生混这圈儿的料。” “别人骂也不行,不骂也不行,”裴征说,“你还真难伺候。” “怎么,又没叫你伺候,”季飞斜睨他一眼,“白莲花哭的你忍不住了?” “没有,”裴征凑过来跟他一起看舞台上,“你哭我才忍不住。” 这话说的季飞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多了,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忍不住心虚的别过了脸。 —— 接下来的比赛都很顺利,安念的头一炮成功的让其他选手不那么紧张了。反之大家已经知道了垫底的是谁,而且不厚道的想,自己再怎么糟糕,都不会比第一位更惨的。 林默在最后一局的表现堪称惊艳。而清都原本来支持安念的人,纷纷转投同校的林默,也终于让这位淡定哥稳稳的拿下了冠军的宝座,给清都扳回了一局。 而最后的领奖环节,主持人无意中提到最后一名和第一名都来自同一个学校时,林默的回答,更是让安念差点背过气去。 ——“我也没想到,会和他一个学校。” 作为冠军,此时适当提拔一下安念,才会显得得体和大方。然而林默一贯的淡定冷漠,使得这种毫不掩饰的不屑,竟也出奇的带出了一种“林默氏”风格——不掩饰,不做作。 没办法,谁让安念的确不得人心。而这句无奈又不屑的话,正是清都学生的心声。 季飞看着林默捧着奖杯,不厚道的嘿嘿笑了声。今晚上的大戏太精彩,他得回去消化消化。至于安念吗季飞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了。 ——他不介意痛打落水狗,所以明天的内容,该发还是发。 “在看什么?”裴征凑过来问。 场上的观众开始陆续退场,季飞把手机锁屏,调皮的吐了下舌头,“管那么多” 虽然对于今晚的大戏他很激动,甚至还没有完全从激动中缓过来,但是他还吃着醋呢。比赛一办办到半夜,这个男人都不管第二天上班了啊!还让自己请假一天!安念对他很重要吗? 不过今晚裴征怎么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季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想出个头绪,就感到手被人拉起来,裴征正带着他往外走。 比赛的会场离着海边很近,裴征带他上车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沿着海边的公路慢慢的开了起来。 季飞终于想到了一个疑点,“哎?第一段视频是谁拍的啊?在我家门口啊!”知道他家地址的人不多,而那架势,显然是故意的。魏彤当时配合着演的戏?不可能啊! 那住处,是不是太不安全了些 裴征没说话,路上的车子越来越少,前面是一处避风的海湾,也是a市风水最好的地方,潜龙湾。 季飞转头看他一眼,此时夜沉如水,黑暗四浸的世界里,男人的刀削般硬朗俊毅的侧脸,生动而又深刻的撩拨着他的心绪,季飞看着裴征专注的样子,忽然开口。 “你是我的。” 裴征侧脸看过来,漆黑的眼眸里神色幽深。季飞心绪微微悸动,还没等转过脸躲避对方的眼神,就感到车子戛然停下,随后后颈一沉,裴征低头就吻了下来。 车子已经开到了潜龙湾的停车场,只是还没有完全停好位置。季飞还绑着安全带,只是这会儿不等他反应,裴征的另一只手已经准确的摸到了地方,把安全带解开了。 后脑勺一直被死死的按着,裴征的吻向来霸道而又强势,季飞感到他大口含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又死死纠缠住自己有些躲闪的舌之后,几乎都要背过气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难受,裴征微微退开了一点。季飞大口吸了一口气,还没等缓过劲来,就感到裴征双手穿过自己的肋下,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以趴的姿势,扑到了裴征的怀里。 裴征的手紧紧扣住季飞的脖子时,季飞撑在座椅上的手微微松力,就毫无顾忌的回应了上去。裴征原本的冷静差点功亏一篑,沉沉夜色中迷离了眼睛的季飞带着一阵魔力,他的嘴唇刚刚贴上来,裴征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狠狠的啃咬了他一下,才压着心头的欲|火用舌头搅乱了对方的气息。 吸吮,啃咬,滑动,交缠,裴征耐心的用滚烫的唇舌带着季飞适应这种磨人的节奏。然而在季飞的津液快要流下来时,又轻笑一声,悉数吞到了嘴里。 季飞开始带着主导的决心迎合上去,然而不到一个回合,当他看见那张清冷的带着一点禁欲气息的俊脸吞咽下自己的津液时,俩人唇舌交战间,原本轻微的啧啧水声,像是蓦然被放大了好多倍一样,烫的他心潮深深的荡漾了一下,然后彻底败下阵来。 裴征足足索取了二十多分钟,直到季飞的嘴唇都有些发麻了,才慢慢停下,俩人都红着脸分开的时候,舌尖拉出的一根银丝,成功的让季飞的红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而一向淡定的男人,却还嫌不够似的,用食指缓缓的抹断银丝,然后强势的伸入到了季飞的嘴里,逼着他舔掉了。 ——真是禽兽,衣冠禽兽! 季飞坐回去的时候,下面已经撑起了小帐篷。他忍不住看了裴征一眼,见那边的情况也一样,这才舒服了一点,红着脸等裴征重新停好车。 “下去走走吧。”裴征从车上抽了几张纸,帮季飞把脸上的汗都擦干,手指也伸到季飞的头发里,微微停了一下,“等会儿下去,你下下汗。” 季飞的额头上也汗津津的,头发很潮。他看了看外面清冷的一片,有些惊讶,“你带我来看海啊?” 他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好稀罕的啊! “你以为呢?”裴征笑问。 ——我以为要来车震呢 季飞红着脸扭开头,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是刚刚还说对方禽兽,这么一看,似乎自己也挺禽兽的。 裴征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忽然不怀好意的沟了下嘴角,“也可以做点别的。” “啊?才不要!”季飞顿时炸毛一样,忙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走走走,看海去。” 潜龙湾晚上一片漆黑,但是还说能看到海浪一波一波的扑过来。季飞看着黑黢黢的海面,忽然有些感慨,“为什么电视上那么浪漫的海滩,在现实看起来就这么凶残呢!” 感慨半天没人回应,季飞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才发现裴征从车里扛出来一个大家伙。 “哎?”他裹了裹衣服又往回走了几步,虽然潜龙湾这里没怎么有风,但是依然很冷。 “南方的海和北方的不一样。” “啊?” “你刚刚的问题。”裴征把手里的东西支好,然后又把季飞抱着的东西架上去,然后摆弄了起来,“过来看看。” 季飞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省,对于裴征说的南方的海还没期待一下,就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一架天文望远镜。 敢情大半夜的这男人拉他来海边,不是为了车震,是要看星星啊! ——看星星,这男人竟然还懂浪漫季飞前后跟猴子似的再也按捺不住,前前后后的绕了好几圈。等裴征鼓捣好的时候,没等招呼,就高呼一声扑了过去。 只是满脸兴奋的看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这个怎么看我看的图片不一样啊!” 今晚天上的星星不少,而现在的潜龙湾的光干扰也极少,季飞原以为终于能看到浩瀚的银河飘渺的星系了,谁知道兴奋的来回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道道。 “哎,这个望远镜你花钱买的?是不是不好用。”期待了半天的恢宏场面没看见,季飞撇撇嘴打击身后的人。 裴征从后面抱住他,低头亲了他一口,闻言低笑,“不是,是借的。” 他知道季飞脑子里想的什么,轻笑说,“你看到的那些图片效果,是单反拍摄的,跟目视不一样。那个需要长时间的曝光,大量的拍摄,然后再用软件进行降噪处理。” “啊,这样啊。”季飞的视线里,看到的星星的确更多,也比肉眼看的要大一些。所以裴征说完,他倒是真的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这么沉下心来看过去,他才发现原来能看见一些行星的样貌,以及云带上的大红斑和大白斑。 “咦,那个是什么星?”裴征身上的温热透过衣服传过来,季飞往后扒拉了一下,有些兴奋的说,“表面好像是淡蓝色的啊?” “地球。” “哦”季飞高兴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愤怒的看过来,“地球?!!!” 裴征已经摘掉了眼镜,此时凤眸上挑的看着他,满满的都是笑意。季飞不等算帐,就见他低头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口。 “那你给他起个名吧,”裴征笑说,“它是你的了。” ——季飞恼怒他耍赖,却偏偏抵抗不住这种甜言蜜语,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霸气侧漏的宣布,“那就叫小飞星了。” 为了让裴征记住小飞星的样子,他还让了下空,让他也过了看了看“小飞星”的样子。 “还真是淡蓝色,”视野里的星星其实很小,真难为季飞怎么略过那么多大星星,锁定到这颗小米粒上去的。不过淡蓝色的星球在深空中的意境十分幽远,看上去还真有点心驰神往的感觉。 —— “我还没学会,下次学好了再带你看。” 回去的路上,季飞兴奋的一点都不困,比手划脚的跟裴征说自己的大发现。跟那些星星都跟着他姓了一样。裴征笑着安慰他。 “你也没用过?”季飞惊讶的偏头看他,“那你借这个干什么?” “明伦说你喜欢看,”终于到了家了,裴征把车停好,摸了摸他的头,“所以就想让你看的清楚点。” 他借的是个米德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国外原产的,如果今晚是望远镜的主人来摆弄,季飞肯定能看到更美的景象。虽然对方主动提出了这一点,但是一想到季飞可能因此崇拜的亮晶晶的看着对方,他就果断的拒绝了。 只是听着季飞因看见个土坷垃的表面大坑就兴奋的说了一路,他又忍不住有些愧疚——应该让他看到更好的才对。 ——所以,自己有空一定要好好学下。 季飞笑的眼睛都要找不着了,一路咧着嘴哼着歌,不过出电梯的时候,还是小心的放慢了脚步,怕吵到邻居。 这次刚刚洗漱好,季飞就真的感到累了。连日的紧张工作,晚上在决赛现场心情的剧烈波动,还有这几个小时的折腾,使得他刚刚爬到床上,还没挪一下就睡了过去。 幸好第二天他已经调了休,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醒来的时候裴征竟然也在。 他不用上班的吗? 温煦的阳光轻柔的洒在男人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光泽,裴征坐在窗边的一个单人位沙发里,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袖口被挽起来一截儿,领子也是半敞的样子。季飞见惯了他衣领扣的严丝合缝一个不剩的样子,这会儿微微愣了一下,才轻声喊道。 “裴征?” 裴征侧过脸,见季飞迷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放下书朝他走了过来,“还没醒?” 季飞平时都喊他会长,只有生气或者高兴的忘我时,才会连名带姓的喊他。这会儿大约还有些迷糊,软软糯糯的在他掌心里蹭了下脸后,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九点半了。” “好饿”昨天因为要去看比赛心情不爽,所以他都没怎么吃晚饭,这会儿只觉得肚子饿的要抽筋了。 裴征无奈的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又递过来一件衣服,“起来就可以吃了,油条豆腐脑。” 那种油腻腻没营养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季飞就那么爱吃。他早上开车跑了好远才找到一个摊位,竟然差点没买上。 季飞眨了眨眼,忙不迭的开始穿衣服往床下奔。只是在刷牙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趁裴征不注意,偷偷叼着牙刷拿了手机回去。 三两下点开网页,季飞没等输入关键字,就被新闻上的大标题吸引住了目光。 “选秀男抄袭变原创,生父因抢劫入狱,父子疑乱伦。” 啊?!父子曾乱伦?! 季飞嘴里的牙刷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这是什么鬼? 第65章 季天远这个人渣归渣,但是别说和儿子瞎搞,就连你告诉他男人和男人在一块,他都能吓一跳。季飞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季天远看到那些照片时,脸上震惊和厌恶的表情。 所以说他和安念,不可能啊! 季飞忍住疑问,点开链接看了看内容。 最前面,是关于安念抄袭拼凑别人歌曲当原创的详细报道。 这些是季飞事先准备好的,看这样应该是杨庆生早就安排好了,而媒体也在昨晚选秀的闹剧之后,第一时间发布了出来。季飞看到的最早一条的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而这短短的七个小时之中,这条话题被人不知道怎么挖掘出来,又一路被疯狂顶到了首页的位置。 虽然不是头条,但是已经和大神们跻身在了一个版面上。季飞轻轻一笑,安念大约说什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红,可惜,不是好事。 这事也怨不得别人,当时元旦晚会上,安念用中文版的《银河》博眼球同时向裴征表达什么东西时,季飞心里就有了怒意。 而当安念参加校决赛,用了那首歌的时候。季飞几乎都要忍不住笑了。 那首曲子至少有一半是他小时候瞎编的。或许安念听着当宝了,可是他就没想过,季飞一个小孩子,连五线谱都不懂,哪来的天份去编歌? 都是东拼西凑的而已。季飞不过稍稍回忆,又回去翻了翻资料,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一张对照表做了出来。他当时掺合的歌曲还蛮多的,各种老版电视剧的插曲,片尾曲,主题曲,动画片的片尾曲,磁带听来的好听的曲儿 而安念死也没有想到,这首曲子中最惊艳的高音部分,是摘自圈内被誉为“灵魂唱腔”的辰雨的处女作。 辰雨算是大器晚成,早年各种不得志。而这首倾注了他三年心血的处女作,在十几年前也没红,所以流传不广。季飞当时因缘巧合的翻到了他一张磁带,当时对那首《漠》十分喜欢,哼来哼去别的都忘了,唯独高|潮部分十分清楚。 而现在让众人愤怒的,却是辰雨在今年八月份刚刚病逝。 说来也巧,正是季飞这一世醒来的那天。 安念的行为无疑触怒了辰雨的广大歌迷以及一些圈里的老前辈。大家本身就对抄袭拼凑这种事情极为反感,如今安念不仅踩了大家的雷点,还对逝者不敬。也难怪这条报道会被一路顶到首页来。 只是报道里安念的名字都被“清都学院某选秀歌手”代替,这是杨庆生的意思。黑红黑红,万一安念临死一搏,请了比较聪明的公关公司,难保会有人帮他借这次炒作,名声大了之后再洗白。 而只挂着清都学院的名号,安念周围的人自然知道是谁,校方和同学们,也不会对这个令学校蒙羞的人有什么好态度。 好的话,他要忍受一段时间的鄙夷和唾骂。坏的话,安念就此退学也不一定。 季飞略过第二条关于季天远的,直接翻到了最后报道安念或与父亲乱伦的爆炸性新闻去看了一眼。 这条新闻的配图是安念和一个中年大肚男的裸照。图中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打了马塞克,包括那个中年男子的脸。季飞一看就知道不是季天远,季天远又黑又瘦,和图上的人差了八千里。 下面的注释倒也说的明白——有知情人爆料,为博上位,此选秀歌手母子上阵做性|交易,其母不慎怀孕,金主或会当继父。 季飞被惊的差点一口牙膏吞下去。 安淑云还有金主了??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是杨庆生发的料还是其他人所为? 季飞满脑子都是疑问,然而这个编辑显然就是为了让安念黑上加黑而设计的标题。和未来可能存在的继父乱伦,虽然有些扯,但是仔细分析下,偏偏还有点关系的样子。毕竟安淑云的肚子大着呢。 这条信息的热度远远不及第一条,虽然点击不少,但是评论挺少的。季飞默默的消化了一会儿,听到客厅传来裴征走路的声音,忙惊魂未定的把手机扔回了兜里。 裴征这天的确是特意休了一天假。 上次在季飞家里听说魏彤过年要跟杨庆生出去后,他就想让季飞跟自己一起过年。但是当时还没有问过父亲的意见,所以他也没有开口。 后来季飞去上班后,他先打电话和父亲说了这件事。裴父答应的有些勉强,倒不是不欢迎季飞,而是怕自己的咳嗽会影响客人的心情。虽然知道季飞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裴征还是先征询了季飞的意见。 “怎么样?可以吗?” “可以啊!”季飞答应的痛快,同时也对裴父的身体有些担心,“伯父的身体没事吧?要不行过年去大医院看看?” “看过了,中药西药都吃过了,但是不管用。”裴征把手里剥好的茶叶蛋给季飞递过去,“所以以后少吃这些了,不健康。” “好好好!”季飞笑着咂了一口,吃的心满意足。每次都是他不让他吃,但是自己嘴馋的时候,还不是他去买回来的。 “我们吃完饭去买年货?”裴父现在住在乡下,买东西恐怕不方便。季飞忽然想起温明伦说的乡下过年的样子,“得买鞭炮、礼花、还得至少半头猪、十斤鱼” 裴征抬头望他,“那你得先陪我去换车。” 季飞愣了下,“什么车?” “拖拉机,”裴征看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唇角,“你就坐斗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季飞没想到裴征脑子里竟然会有拖拉机这种东西,他怎么不问小面包或者小货车呢? 因为采购年货,季飞没有经验,于是趁着裴征去换衣服的空给温明伦打电话。 “温哥,你们家年货都买什么啊?” “我们家啊”温明伦想了想,“都是杜叔叔一起买了。就是鸡鸭鱼肉各种蔬菜” 杜沉浮季飞总觉得温明伦的这个杜叔叔哪里有些熟悉,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看温明伦似乎有不着调的开始瞎编的架势,他忙说了一句“打住。”然后挂了电话。 最后季飞列出来的单子,还真是一串儿的鸡鸭鱼肉和各种蔬菜。 还有几天的功夫才放假,今天还是周一,但是即便这样,超市里也是人头攒动。有不少人都是围着搞活动的烟酒和肉食区转悠,看看过年买点什么东西回家。裴征和季飞避开人流大的地方,先去看了油盐调料。 季飞看见一样拿一样,各种调料都来了一边,还买了几包炖鸡炖肉的料。 他在这里都是吃现成的,他没有裴征做的好吃,后者又不让他进厨房。虽然每次都甜蜜蜜的挺满足,但是如果到了裴父跟前,他可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好吃懒做的印象。 装也得装一下啊,到时候就指望这些料包救场了呢。 出了酱料区往前就是零食,季飞拉着车子朝蔬菜那边走,被裴征拉了回来。 “不用这么早买菜,到时候就不新鲜了。”裴征扣住他的手腕往零食区走,“给你买点零食备着。” “哎,不用啊!”季飞在后面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零食啊!” 他从小就不怎么吃零食,因为安念爱吃,家里买的不多,季老太太偏心就全给安念了。他小时候抢过,安念哇哇大哭了几次,小胳膊把东西都划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见季天远把季飞训斥了,他才不哭。 裴征没理会他的抗议,拿了薯片锅巴那些又去拿牛肉干。季飞无语的在后面扯他衣服,扯了两下,就听货价另一头有人大声说,“哎,这东西你结帐了吗?” 声音有些大,季飞回头看过去,就见穿着超市工作服的一个大姐正掐着腰问一个蹲地上的人,“先结了账才能装走啊”没付钱就装走,这大姐虽然没挑明,但是大家也明白了,是有人想趁乱顺东西。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季飞回过头来,裴征正揉着他的头发问他,“要大包的还是小包的?” “哎我不爱吃这个。” “那就小包吧,”裴征点点头,拿了三四包扔车里。 季飞这次无语了,这哪是征询他的意见,顶多算是通知他一声吧。 去别人家里做客掺和着过年,还带零食算是几个意思?一看裴征的买东西的架势就是不吃零食的人,到时候裴父以为他嘴馋就不好了。可是,如果裴征能跟他一起吃的话 季飞脑补了一下一脸严肃的裴征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场景,眼睛又亮了,挪到男人身边低声问,“那,那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吃啊。” 裴征看看他,季飞摸了摸鼻子,“我自己不好意思。” “好。” —— 安念一抬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英俊冷冽的男人微微侧转头,对着一个歪头看零食的男孩宠溺的笑笑,眼底一片轻柔。 超市的大姐一直看贼似的看的他,安念把手里的薯片又小心的放了回去,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昨晚,在台上听见莫劲松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所以当时强撑着下了台之后,他下意识的就要给丰浩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挽救一下。谁知道在后台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的包。 他被偷了。 来参加比赛的时候,虽然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名次,但是从心里讲,他还是认定自己会夺冠的。 他的嗓音条件不错,林默虽然条件也行,但是自己手里还有压轴的自创歌曲。他甚至电话通知了几个跟着丰浩认识的人,表示决赛结束后他请大家去玩。所以他在包里装了身份证、手机和所有的银行卡。 发现包被偷了的时候,安念报警都是找人借得手机。然而警察也表示了,在这种没有监控人员混杂的地方,找回失物的可能性很小。 他现在只能补办身份证之后再去补办银行卡,但是户口本一直是季天远拿着。现在他被拘留了,安念回家找安淑云,谁知道被她用东西砸了出来。 “一个个没用的东西!养你干什么!”安淑云当时疯了一样,安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哭着用杯子砸了过来,“滚!” 他很饿。 越想越饿,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昨天为了更好的发挥,他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然而现在身无分文,他刚刚进来,在超市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谁知道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甚至没想过,一会儿偷东西出去的时候,会不会有警报器响。 他只想吃点东西,不管是咸的甜的,给他一口就行。 超市的大姐看安念蹲着那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货架。忍不住也有些恼火了。这个小伙子长的挺干净,谁知道是个三只手。年底来超市偷东西的人不少,每次查出来都是谁的片区谁被罚款,她昨天刚笑话了卖酒的同事,谁知道今天自个就碰上一个。 大姐先前说话还客气点,这会儿来买东西的越来越多了,索性不客气的撵人,“买不起也不能偷啊,这世道,看着挺正经一人咋就不学好呢。” 安念腾的一下站起来,愤恨的瞪眼,“谁说我偷了?你哪只眼看见我偷了?” “不用我,监控上有呢!”大姐呸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就见刚刚气冲冲的年轻人猛的掉头走了。 周围有不少看过了的顾客指指点点,大姐暗骂了一声晦气,冲安念走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季飞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过他没用凑热闹的习惯,所以一直没回头看。直到他和裴征拎着东西到了停车场的时候,他才明白刚刚蹲着零食区偷东西的人是谁。 “安念?”季飞惊讶的喊了一声,安念脚上的运动鞋和背的那个白色包很打眼,季飞在超市的时候瞄了一眼,这会儿对上号有些吃惊。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小偷了? 不过他可不心软。 安念可是莲花神教的教主了,平日里玩的好一手可怜,季飞上一世被他害惨,这一世又憋屈了那么久,看见他只有恨的牙痒的份。 但是 季飞心中一动,看了看身后的裴征。 安念的目光也落在了裴征的身上。今天裴征穿了一身的运动服,气场也比平日的温和很多。或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裴征看了他一眼,随后停下了脚步。 “从我车边让开,” 裴征的目光蓦然阴沉下来,季飞微微一怔,就见安念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尴尬的挂在了原地。 安念难以置信的趔趄了一下,就见男人微微眯眼,盯住了他,“在我撞残你之前。” 第66章 在裴征说这话的同时,季飞和安念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个震惊而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而裴征并不在乎,他只是伸手接过季飞手里的东西,单手提着,腾出一只手打开门之后,以保护的姿势把季飞塞了进去。然后在季飞嘴形还是大大的o型的时候,把东西也放在了后座上。 季飞一直等车门关上,这才反应过来。 安念就在车外靠着,睁大的眼睛里此时吧嗒吧嗒的正往下掉泪。季飞瞪着眼凑到窗户上扒着往外看,就见裴征转过身,眸色疏冷的看了过去。 与以往有些作戏成分的表演不同,这时的安念是真哭了。 他在学校的人缘并不好,今天被安淑云赶出去后他回去了一趟,结果不仅没有借到钱,还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宿舍里的被褥东西也被人扔在了门口。 他从入学的时候就攀上了丰浩,所以一直住在丰浩的宿舍。这时他也没有底气砸门进去,然而等抱着被子回到三楼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原宿舍的钥匙。 最后东西还是寄存在了宿管大爷的那里。 安念知道扔自己的东西出来,恐怕是丰浩授意的。自己让丰浩蒙羞了。然而此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他了,除了裴征。 这个男人送他去过医院,给他找人补课,即便很忙,自己有事找他的时候他也会安排人帮自己。甚至前几天的校选拔赛上,都多亏了他的支持。 他不是一向都对自己很有耐心的吗? 一定是季飞,一定是季飞在里面挑唆的! “安同学,”裴征见安念竟然怨毒的看向车里,眉头微微一皱,冷冷的喊他。 安念几乎立马转过脸来。 “离他远点。”裴征在他转过脸的同时,抬腿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要打开车门。 安念几乎是扑过去的,他这时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如果连裴征都不管他,他不用等事态平息早就饿死冻死了。 “会长,你,你听我说!他们是冤枉我的。”安念一心认定肯定是昨晚的事情传出来,让裴征生气了,“我妈,我妈是被人坑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我也不知道谁害我!” 裴征的好看的眼睛终于看向了他。 安念死死的抓住裴征的袖子,眼泪再一次毫无征兆的就下来了。这模样有些凄惨,大冬天的停车场里,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孩子,脸上涕泪横流,几乎以恳求的姿态看着神色清冷的挺俊男子。 “你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就一下。”安念泪汪汪的仰着脸,“我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却恰好是裴征能听清的高度。 季飞之前偷偷把车窗降下来一点点,听到这里眼巴巴的看向似有动容的男人。 裴征抽回胳膊,然后轻轻拂了下刚刚被抓皱的衣袖。安念的心被紧紧的吊起来,然后,他就见对方用十分平淡的口气对他说。 “别又哭又跪的。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裴征垂眼,“比如我。” 安念:“” 这次车门被顺利拉开,安念定定的张嘴看着他,身子缩了缩,一副见风就倒的样子。裴征迈腿坐了进去,关门,点火。 就在季飞刚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安念猛的反应过来,原本微微蜷缩的身体突然绷直了跳了起来,然后猛然扑到了车门上。 他使劲的拍着车窗,吼的有些歇斯底里,“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季飞的后面的窗户开了一点点缝,这会儿就听安念破音的吼声准确无误的攻击了进来。 因为他? 季飞冷冷一笑,安念真是想多了,自己哪有心情去挑唆这个,在裴征跟前提他名字,自己都觉得吃亏。 裴征的手轻轻在一边叩了一下,他先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季飞,然后微微沉吟之后,也降下一点车窗。 “你该回去了,”裴征的目视前方,似乎这话是说给空气听的,“昨晚上的短片还喜欢吗?可惜时间太短,我把花絮放在了网上。” “你?!”安念第一次感到了脊柱发凉是什么感觉。而眼前这个冷峻迷人的男人,也第一次让他知道了,他也是会笑的。 裴征唇角轻轻勾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安念,别太自作聪明。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车子低低的一声轰鸣,忽然起步,绝尘而去了。而险些被车刮到的安念,惊魂未定的跳开的时候,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刚刚男人说的那句“撞残你”,并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为什么 —— “还能憋的住?”裴征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季飞,无奈的问。 季飞闻言往前凑了凑,抱住了副驾驶的座位,然后歪着头看正在开车的男人。 “想问的太多了。”季飞嘟囔了一声,“我正在考虑先问哪个。”刚刚裴征身上的怒气和威压太重。季飞被他照顾久了,都快忘了这个男人在外人那里的样子了——冷酷,坚硬,严肃,强势。季飞乍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到后来就光美了。 ——酷啊,这才是会长本来的样子嘛! 裴征看他又走神,也不催他了。反正季飞的性子,磨不住会自己来问的。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打算说,这些事情办的不光彩,他在商场见惯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做事讲究谋而后动,大开大合。而安念的这一次,顶多算是个小小的圈套。 不过瘾,也不大气。 只可惜安念这人太没脸色,这时候不说清楚,早晚又得绞尽心思贴过来。只是,他也有郁闷的地方,季飞都把那首歌里里外外抽筋断骨的一一诊断了一遍了,怎么就没想起来? 那个浪漫的清明节啊!那个浪漫的小山头啊!他不就是那天伤了嗓子了吗?他不是还挺伤心的吗?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你憋我也憋,俩人本来就都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憋了一路,等季飞忽然兴奋的开口讨论晚上吃什么的时候,俩人又把这一岔给忘了。 杨庆生隔天告诉了季飞季天远的结果。 “他持刀入户抢劫,数额巨大,情节严重,社会影响十分恶劣,所以要判十年啊”杨庆生叹了口气,“好好一个人,唉!” 季飞这时已经回到了公司,正在行政部看他们给各地代理商发邀请函。 “十年?”这个量刑也够重的啊,季飞想过无数次送季天远进去,然后这会儿算是达到了,他反而并没有轻松的感觉,“我妈呢?” “你妈也挺遗憾的,但是没有办法,我也已经尽力去帮他了。”杨庆生这话说的季飞一点都不信。抢劫罪一般都是判3-10年,季飞不怎么懂法律,但是也知道直接判个最高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那种因为抢劫伤了人,被判无期甚至死刑的除外。季天远说什么都达不到那个地步。 十年季飞叹了一声,这时候也没什么高兴的心情,而杨庆生是替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这种情绪也不能表露出来。 他现在才明白,闫律师和杨庆生不让他亲自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伦理纲常,要说完全不顾及这些,洒洒脱脱的跳出去,他还远远不够。 毕竟他才十八岁,在外人眼里,没有在社会上历练过,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季天远这个当爹的就是出轨对不起他妈了,那也是父辈们的感情问题。他这个当儿子的,被拉扯了这些年,上来先帮母亲离婚,然后就把亲爹送进医院。 别说外界的非议和异样的眼光,到时候就是他自己,或许也会怀疑自己。 杨庆生察觉到了他的沉默,也收起了刚刚的假模假样,沉声问,“小飞,你后悔了吗?” “没有,”季飞回答的很平静,也很坚决,“谢谢你,杨叔叔。” 我们闲适安逸的生活,来的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然而不管怎么样,牺牲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他和电话那头的男人都在尽着全力,保护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 杨庆生重重的嗯了一声,他一直觉得季飞的性格并不应该是这种沉稳老成的样子,他应该更犀利,更放开的。然而经过这段时间,他才发现季飞已经像是一个男人一样开始思考问题了。 他在取舍,也在承担。 “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杨庆生笑着说,“季飞,你将来会明白,她值得你这么做。” 假期之前的工作日总是过的特别快,忙忙活活之间,眨眼就到了放假的日子。阳光规定的假期是2月11日-2月21日。2月22正式上班。在收到了一叠的通知并签字之后,公司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开始等着发年终奖。 公司把会议定在了2月10日的下午。季飞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会,坐在人群里面有些小激动。因为公司人数比较多,所以销售部是单独开的,三个部门的人加起来大约200人。dk大厦的五楼有物业专门租给公司用的大会议室,季飞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坐满了。 李总坐在台上安排好的领导的位置上。季飞今天没什么事情,就随便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比较靠后,所以周围的人说话都不怎么顾忌。 “哎,你今年能领多少钱?” “四万吧,不是总业绩的提成吗?你呢?” “我也差不多。”问话的人笑笑,“不知道隋总说话算不算啊,他说离职的那些人的业绩还有效,所以这样的话,我们组还能拿个组奖金。” “那你发了啊!” 周围的人渐渐地都聚拢过来,几乎每个人都能拿到年终奖,季飞忍不住吃了一惊,他统计过的,如果真按以前的老规定来,今年光销售部的年终奖,光个人奖就要二百多万。 没改吗?! 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兴奋,也有人小声说,“哎,你说咱公司能那么大方,说发就给发了吗?” “不发就走呗!”有人直接哼了一声接话,“李可她们几个跳出去的,可别咱混的好多了。要不是为了年终奖,切,我也早走了。” “是啊,刘姐你能力比李可她们强多了。要说发了奖呢,明年你还回来吗?” “看看吧,也不一定。” 季飞忍不住看了那边一眼,刘姐是坐在前排的一个,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正扭回头和几个人说话。周围的人神情各异,有但笑不语的,有在一边附和的,也有轻轻叹气的。 季飞作为经理助理,坐者这里其实挺尴尬的。他毕竟算是领导身边的人,这种话听在耳朵李,将来如果有什么事情,别人第一个就会想到是他。 然而这时候再走,也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索性拿出手机来翻了翻。 周围的人似乎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冲自己这边扬了扬下巴,示意其他人说话注意点。然而不知道是李总太亲民所以大家都不怕他,还是后面的人有恃无恐。总之在主持发声让大家安静,表示会议一会儿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哪家公司的福利更好。 那架势,稍有不顺,他们随时打算跳槽走人。 季飞上一世干的最体面的工作就是快递。也许是个人性格不同,他当时是抱着公司不辞我我就一定干下去的念头上班的。有时候同事抱怨天热,抱怨货多,抱怨罚款不合理或者客户脾气太差的时候,虽然他也遇到过,但是从没觉得有什么。 出来混,谁的钱来的轻松。哪里有工作是真的给钱不要你出力的,别人说的是一回事,然而现实很有可能是另一回事。 季飞觉得就目前来说,阳光的薪资制度和福利待遇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还是比较合理的。而周围正在兴致勃勃讨论跳槽的人,他也不知道真给他们机会的人,有几个人会真的出去。 会议一点半准时开始。台上的领导席都坐满了,最中间的是卓子韬,左边第二个是李总。其他人季飞认不准,也就没在意。温明伦作为卓总的助理,坐在最边上。 前面的领导讲话和致辞很快就过去了,卓总不是个喜欢长篇大论说话的人,前后发言加起来也就五句话。市场部向来是受优待的,按照惯例,以往的领导都要对他们先赞赏然后鼓励一番,再展望下未来,同时说两句亲民的玩笑话才合适。而卓总的这三两句话,一时间让全场安静的像是进入了真空地带。 大家摸不准,这个品牌创始人,公司真正的老板,是向来这样,还是对他们不满。 季飞也在下面被勾起了兴趣,稍稍前倾了一点向台上看。卓总人高马大,虽然剑眉修目的很好看,但是刀削一般的轮廓和略高的颧骨,使他看上去很凶。 有一种脸上都是肌肉的错觉。 领导发言完毕,李总又代表销售部做了年终总结报告,然后会议就进行到了大家最期待的颁奖环节。 会议室的两侧是投影幕布,季飞看着幕布上不断往上翻动的名字,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 一个都没少,制度没改,奖金照常发。 甚至在最后,他还得了一个最佳进步新人奖,奖金是八千然而对于大部分得奖得人来说,季飞一个经理助理拿点钱也没什么好希奇古怪得,反之自己得也没少。所以在他上去领奖得时候,下面依然爆发出热烈得掌声。 季飞接过红包和一个代表荣誉的小奖杯,忍不住有些迷惑了。 ——是自己担心太多了,还是阳光没有好办法了?这么砸钱,疯了吗? 第67章 温明伦这次也终于按点下了班。这下公司放假,他们俩都不用轮班,于是十多天的假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俩人的工资也都打到卡里了。正好家里也没什么菜,季飞拍了拍钱包,请温明伦出去吃了顿饭。 杨庆生在12号就要带着魏彤出去了。季飞问了问地点,原来第一站是嘉兴。 “你妈以前觉得月河这个名字好听,正好我在嘉兴有个朋友,可以带她逛逛月河街。然后再去上海,从那去三亚。” “就为了个名字啊?”季飞失笑,杨庆生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平时挺老辣的一个人,怎么到这种事上也这么幼稚。 “那个地方不错,”杨庆生也忍不住笑了,“我第一桶金还是在那边挣得。” “行,那我明天下午回去。”放假了也就没那么急了。温明伦说要和他第二天一起走,季飞想了下,下午去送魏彤也来得及。 杨庆生答应了,又嘱咐季飞明天注意安全,才挂了电话。 虽然只是一句习惯性的嘱托,但是季飞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温暖,这句话,季天远从来没跟他说过。当爹的没有爹样,杨庆生很多时候,像是在帮他补回一些东西。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去车站坐车的时候,季飞还是被惊到了。l市到a市很近,他几乎没等多久就上了车,然而从l市去稍微远一点地方的窗口,排的队都绕起了圈儿。 高速路上也堵车。好在走走停停,后面就好了起来。 季飞扛着一箱腊鱼回家的时候,魏彤都已经在收拾衣服了。 “小飞,快帮妈妈看看,这个颜色的好看吗?”魏彤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带着以前没有的朝气,脸色红润很有光泽。 季飞没看衣服,先惊讶的啊了一声,“几天不见,我妈这是吃了神仙药了啊!这不得年轻了十岁啊!” “胡闹啊!”魏彤嗔笑着拍了他一下,“快帮我看看,我都多少年没出过门了。” 季飞还真认真的帮忙参谋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谋的,魏彤这些年过的还不如安淑云,季老太太又一直打压她,所以衣柜里请一水儿的灰黑蓝,连个亮色的裙子都没有。其中唯一算是洋气的一件,应该就是季飞刚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带她去商场买的那一身。 魏彤也知道,但是女人都好脸面,她也不想穿的太土,出去给杨庆生丢人。有次杨庆生在公司有事,叫秘书去开车接的她。她走到楼下,说什么都不上去。 这次别的不说,她想收拾干净利索点,不行就一直穿着儿子给买的那一身,趁晚上睡觉的功夫洗洗,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吧。 娘俩研究了半天,季飞心理又高兴又愧疚。高兴的是魏彤明显的比之前开朗了,不仅开始注意打扮,还会跟他开玩笑了。愧疚的却是,他给裴征买了对袖扣花了三万多,却没给母亲买两身衣服。 不是他不孝顺,而是有时候心真没有那么细。这也是他为什么支持杨庆生和魏彤在一起的原因。他以后势必会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而到时候魏彤开始上岁数,又是离异一个人在家,难免会孤单。 老伴老伴,老了才更需要有个伴儿啊! “再加上这个吧?”魏彤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香槟色的挂脖长裙,面料很柔软,样式竟然也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看那包袱的样子,这件裙子应该是魏彤年轻时候的了。季飞不禁有些惊讶。魏彤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想是自己儿子,家里又只有娘俩了,搓了搓手,“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上。” “你试试呗!”季飞忙往外走,“我在外面,一会儿帮你看看。” 魏彤想了想,点了点头。 效果出人意料的好。魏彤离婚后没什么烦心事,每天泡茶煲汤,这一阵子又忙茶博会的事情,慢慢就苗条了很多,皮肤也变的细腻了。香槟色本来也不张扬,魏彤挽着头发,倒是给人一种很端庄知性的感觉。只是腰那里有点紧,季飞把她拉到穿衣镜旁边,魏彤自己也很满意。 “哎,这里改改就行了。”这件衣服是年轻时候买的,那时候还有些宽松,没想到现在还能穿上。 魏彤在一边动手改衣服的时候,杨庆生过来接人了。他进门后见季飞,先甩了一张卡过来,“你自己过年,可别饿死。” 季飞自己有钱,怎么可能要他的,于是往回塞,“我自己有。” “钱还嫌多啊!烧手?”杨庆生敲了他一下,瞪眼,“压岁钱,别跟我罗嗦了。” 魏彤闻声从屋里伸出头来,“怎么了?” “我给小飞压岁钱。”杨庆生笑的和煦,“这孩子跟我见外呢!” “那你收着吧。”魏彤冲季飞说,“不用不好意思,我也给你杨叔叔的闺女准备了。” “好。”季飞失笑。他妈真是脑子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都不带拐弯的。而且她心里的压岁钱和这卡里的算了,不瞎操心了。 杨庆生不方便进魏彤的屋子,等魏彤改好衣服,拉着行李箱出来,这才迎了上去。 “毛巾牙刷什么的不得带啊?”魏彤又去拿毛巾,被杨庆生挡住了,“不用,住的地方都有。” 季飞看他样子,就知道什么都安排好了。拍了拍魏彤,“妈,好好玩啊!” 魏彤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一下,也摸了摸季飞的头,“你也好好玩,啊!” aq 等俩人都走了,季飞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给杨庆生发短信,“你跟我妈说什么了?”好好玩?难道不是扔下他一个人过年吗?他还想魏彤怎么这次心就这么大了。 “哦,我说你作为学校的学习标兵,被安排和学长一起冬令营。” “???” “祝下乡七日游快乐。” —— 季飞对此半天不能释怀,傍晚裴征终于下班,俩人又去超市买上次没买的肉食和蔬菜,季飞叽叽咕咕说了一路。 “太过分了”季飞狠狠的哼了一声,“还冬令营!要不是我反应快,过完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征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脖子后面给他顺毛,唇角带笑。 季飞一看他笑就忍不住的心跳加速。于是又转过脸问他,“哎,会长,你眼镜没度数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天天带着啊?”季飞表示不理解,“因为工作需要吗?” “工作需要?”裴征看他。 “就是跟兰陵王一样啊,”季飞振振有词,“兰陵王不是因为长的太柔美,上战场的时候怕受敌人轻蔑,所以做了一个面具带着吗?” “所以你是觉得我长的柔美,还是觉得我要上战场?”裴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季飞:“” 坏了,不小心说漏嘴了。他原本是觉得摘掉眼镜的裴征太俊美来着,但是刚刚那眼风一扫,他忽然就觉得有点冷了。 “上战场,上战场。”季飞眨了眨眼,十分肯定。 东西买个差不多,裴征又回去拉上上次给季飞买的零食,索性连夜往乡下开去。 说是乡下,实际上是a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开车过去一个小时。裴父所住的地方在离着镇子不远的一处山脚下,季飞下了车才发现,这一片的建筑风格跟别墅差不多。 “这里人喜欢盖房子,家家户户门口都有花圃。”裴征看季飞惊讶的微微瞪大了眼,转过身把大门关上,然后又返回来把车里的东西拿过来。 裴父住的这里是他前一阵子才买下来的,a市也有别墅区,但是裴父并不想住市里,说不定什么时候抬头低头的就看见老熟人了。他后来还是听朋友说,这个镇子有小温泉镇之称,是个天然的疗养院,镇上有温泉水,空气也好,只是现在基本没人往外卖了。 裴征等了一年才碰上一个合适的买了下来。这一片有一半的人都是临近几个市得人买来度假或者养老的。平时这里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裴父大部分时候都晃悠着跟人一起遛鸟逗狗,也有几个下棋的老友,过的的确比在市里舒坦。 “啊,那伯父呢?”季飞欣赏完忽然想起了正事,有些紧张的问。 裴征捏了捏他的手,“他已经睡了,别紧张。” “哦。”说不紧张是假的,季飞松了口气,悄悄的跟着走了进去。 房子外面建的很漂亮,里面却是很简单舒适的布置,看着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很多。裴征把需要冷冻的东西放到冰箱里,先领着季飞上了楼。楼上有三个房间,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健身房。裴征让季飞先看着,然后又去了楼下。 村里的房子,厨房都是在外面的。裴父很喜欢这样的火灶,还上集上买了一口大锅回来。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买小了,干干净净的在一边放着,有些委屈。 裴征眼角抽搐了一下,把东西放好,回去得时候,就见季飞在健身房看得起劲,衣服都没换。 “去睡觉吧。”裴征靠过来,就见季飞不是看健身器材,是在看窗户外面的后院。 “这里还有后院啊,好大。”季飞趴在窗户上不舍得走。后院不如前院大,但是开了一片紫色得花。看样子应该是种得,但是花群随意得聚集着,长得很随性。头顶上得星空很漂亮,浓黑中透着若有若无的蓝,星星也不少,季飞微微惊讶,仰起头去看。 裴征并没有催他,而是靠着窗边,面色柔和的看着他。 “在想什么?” “想以前”季飞忍不住轻轻推开一点缝,让寒风灌了自己一身。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到肺里。 在想以前,第一年被季天远赶出去的时候。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身上也没有钱。乍从不愁吃喝的日子里变成一无所有,他还在愤怒和不知所措的时候,冬天就来了。 即便那年是暖冬,他也差点被冻死在路边。后来还是走了很远的路,从一个垃圾桶里翻出来一件别人扔了的脏兮兮的褥子,他才拖着快断了腿找了个避风的桥洞。 褥子上有大片的血渍和油污,黑乎乎散发着臭味。季飞那时候已经流浪了很久,哪里还在乎这些,裹了裹就睡了。半夜的时候又被冻醒,季飞跺跺脚搓搓手,后来不管用,没办法又起来活动活动。 那时候的夜晚也挺美的,冬天的星星没有夏天的多,但是冬日夜空的寂寥深邃,往往让这些星星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季飞抬头看了看,心中骂了一句娘。 看天这么黑,还得挨多久才能天亮啊! 裴征静静的看着他,健身房里并没有开灯,走廊里漏进来的光线微弱,给季飞罩上了一层朦胧模糊的影子。唯独让人感到心悸的,是那双纯净的猫眼里流露的哀伤。季飞微微仰着头,脖颈被拉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柔软却又有些脆弱。 被莫名情绪撞击的心口一痛,裴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轻走过去,然后低头一吻,落在了季飞的额头上,同时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飞,看我”男人暗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带着轻柔的安抚。 季飞还没从飘远的思绪中回神,恍惚间就撞进了一双眸光沉沉的凤眸里。裴征已经摘掉了眼镜,看他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脸上,他低头吻了吻季飞的眼睛,呢喃出声,“有我在。” “恩。”季飞回神,乖巧的点了点头。 俩人回到卧室的时候,季飞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他原本是看健身房的器材好奇的,谁知道后来看见窗外的风景时,就有些魔怔了。 卧室的床很大,季飞钻进被窝里,滚了两圈才到了另一头。裴征在他后面上的床。卧室灯刚刚关上,裴征习惯性的伸手去捞季飞的腰,然而一伸手,他就愣了。 入手之处,是一片光滑微凉的皮肤。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惊讶,手下柔滑的身体微微动了动,随后,他就感到一只同样微凉的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 季飞翻身跨坐到裴征身上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忽然就好像要。所以进被窝的时候,他脑子一抽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好在卧室里一片漆黑,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反而能轻松些。季飞咬了咬唇,一只手扣着裴征的手腕,另一只手大着胆子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只是在腰上刚刚摸索了一下,还没找到扣子的位置时,他就听身下的轻笑一声。随后,对方的手已经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引领着他到了衣领处。 衣扣被一颗一颗的解开,黑暗中的俩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呼吸却不约而同的沉重了起来。季飞也分不清是自己的体温在上升,还是对方的。等他把最后一颗扣子解开,伸手摸上裴征精壮的腰时,只觉得俩人皮肤相接处,已经滚烫了起来。 “继续。”裴征低沉的声音稳稳的响起。 再继续就是睡裤了,季飞的手覆在男人的下腹处。手指勾了勾裤沿。虽然之前做过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就感到裴征的身体肌肉绷起,随后,原本被他扣住的那只手,轻松的挣脱出来,压在了他的脑后。 滚烫的唇舌压了过来,季飞清楚的感知到随着裴征的坐起,俩人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对方是穿着睡裤的,但是他却是全裸的。彼此的肌肤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又酥又麻的电流从小腹窜出,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扭动一下。 “别动”裴征惩罚似的勾住他的舌头一带,然后微微分开,用另一只手抓在了他的臀瓣上。季飞被吻的口干舌燥,乖乖的伸胳膊勾住了裴征的脖子。 虽然是他挑起的,但是这种事向来是裴征主导,他还是歇歇吧。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裴征不过微微一顶,某处被禁锢的昂扬已经准确的戳在了季飞的股缝处。季飞舔了舔唇想耍赖,讨好的往裴征肩窝里拱了拱,谁知道后者只是轻轻侧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季小飞,自己点的火,哭着也得灭完” 第68章 季飞说什么都没想到,哭着灭火不是开玩笑的。 当他耍赖的勾住裴征的脖子,小聪明的主动索吻,想要让裴征主动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是这种局面。 男人看起来十分冷酷,然而在某方面却十分照顾他。俩人从第一次开始,都是裴征先让他爽到,然后才会释放自己。所以当裴征无奈的翻身把他压下去时,季飞还偷偷咧了一下嘴。 只是后面的剧情走向就有些不对了,裴征两手撑在季飞的两侧,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卧室里漆黑如墨,季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窗帘拉的那么死,他最初是觉得自己光了,不想让裴征看见,所以一丝光都不让透进来。这会儿被人掀翻在床上,而掀翻他的那个人,却像一头猛兽一般的双腿横跨,跪伏在上面,像是正在考虑从哪下口一般的打量他,季飞忽然就升起一缕难以明辨的情绪。 他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和男人急促低沉的喘息声。随着裴征的气息从上面一点一点的向下压迫而来,季飞脸上已经热的要出水了,身子也因为羞耻而微微缩了以下。 他的腿刚刚蜷起一点,就被男人用膝盖顶住了。随后,一双大手抚在了他的脖子上,有力的揉捏过后,又向下而去。经过左胸,到腰,然后一路向下,到了季飞的下腹之后,又准确了握住了他早已经按耐不住的昂扬上。 “唔”季飞猛的一缩,男人滚烫的手心贴在了下面,像以往那样略紧的握住了它。季飞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那里,他忍不住微微挺了一下腰,随后,却感到身下一空,然后那只作祟的大手猛的捂住了他的嘴。 “张嘴” 沙哑的嗓音带着对方正强力压制的欲望,季飞微微一愣,就感到一根手指强迫的压入了自己的嘴中,上面还带着一点熟悉的味道。他猛的睁大了眼睛,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那根手指已经强势的搅了进来,然后压住了他的舌头。 “唔混蛋!”季飞这次被那手指压的喉咙一闷,差点吐出来,忙用舌头一卷,违心的含住了。 裴征低笑了一声,放低身体压了上来。季飞被他禁锢在怀中,被迫地含着手指,呜咽出声。 这个动作让季飞地脸上热地像是要着火一样,想着早死早超生,他索性眼睛一闭,配合着对方地抽|插卖力的吞吐起来。双手也顺从的举过头顶,被裴征压住了手腕。 裴征的呼吸落在了他的颈侧,重重的吮吸了以下。然后又很有耐心的,把手指一根一根的轮流插到他的嘴里,季飞几次下来腮都发酸了,刚想抗议,就闻到鼻尖一腥,一个滚烫的东西杵在了他的唇瓣上。 “你!”季飞猛的睁眼,脸都要绿了。 卧室是有光的,但是因为光线太弱,似乎是从床角发出的,所以季飞职能模糊看到裴征俊脸的轮廓和他们现在的“上”字一样的身体姿势上。 裴征看他睁开眼睛,微微低了以下头。然后双手从季飞的颈后抄起来,直接把那团充满雄性气味的头压进了季飞的嘴里。 季飞恼怒的一瞪眼,却也不舍得真的下嘴去咬。而裴征似乎吃定了他的心软,得寸进尺的拍了拍他的脸。 “快,有点被干的觉悟。” “操!”季飞一张嘴,后半句没骂出来,就被顶了一个结实。 不过裴征没让他真的伺候多久,等季飞嘴巴已经酸的快没有知觉时,他还是撤了出来。 彼此的火热相互摩擦,季飞在俩人唇舌交缠间,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脑中闪过很多个镜头,那个惊恐的夜晚,开车载他逃亡的清冷的裴征;报纸上面容冷峻的学霸裴征;初见时一举一动都让人心生敬畏的裴征;雪夜因为他赌气跑出去,恶狠狠的扑过来,却最终吻在他额头上的裴征;以及因为想要帮他却开不了口,请他跟着回家的裴征。 这许许多多的镜头里,此时定格的,却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邀请他去家里被拒绝时,那个在路灯下挺拔俊秀的身影。 来来往往的人中,那人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站在稀疏的灯光下,默默的站在原地。季飞清楚的记得,自己拒绝时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和自己回头看他时,那张冷漠的脸上乍然绽放的清浅笑容。 那时候的他莫名的想到了两个字——青涩。 他还不是那个事业成功,威风八面的商界精英,自己也不是那个夜夜逃窜,卑微生活的流浪者。此时的他,和自己,都只是两个青涩却渴望接近的年轻男人。彼此相爱,年纪相仿,没有任何的磨难和误会,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 可以相互陪伴,可以互相支持,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察觉到了季飞的失神,裴征微微退开一点,俩人的灼热都在释放的边缘,他抵住季飞的额头,低声问,“在想什么?” 季飞眼中忽然一酸,笑着吻上去,“想你。”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俩人的身体还紧紧交缠在一块。楼下传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听着人肺心疼。季飞醒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推了推身边的人。 “阿?我是不是起晚了?那是不是你爸?” 裴征抓住他的手,眼睛还没睁开,就凑着吻了过去。昨晚季飞在关键的时候滑下去,主动含住了先前被他吐出去的东西,裴征索性兽性大发,折腾了他一整夜。 到后面季飞都要怀疑自己一夜纵情,从此不举了。 俩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裴征睁开眼,在他额头上又印了以下,“是我爸,我先下去,你再睡会。” —— 季飞自然是不敢睡的,这时候不管有多困,他都不能给裴父一个好吃懒做的坏印象。所以使劲闭了闭,万般不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被顶到了喉咙几次,这会儿嗓子眼有些不舒服,好在说话除了有点哑之外,并不影响交流。季飞翻出自己带的一身衣服,洗刷干净后跟着裴征下了楼。 一楼的沙发上坐者一个瘦削的男人,裴征走下去,喊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嗯,”裴父握着拳头的手凑到嘴边,把喉咙里的咳嗽硬生生压下去,这才向后看了看,对着裴征和季飞一笑,“回来就好,带你朋友去玩玩吧。” “叔叔好。”季飞忙笑,在看到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脸时,忙把伯父改称了叔叔,“我叫季飞。” “好好,就当在自己家了。” 季飞没想到印象中严肃的裴父竟然这么年轻,关键是漂亮的有些惊艳。随着他和裴征下楼,裴父怀里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也抬起了头,然后好奇了看了过来。 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漂亮的男人和漂亮的布偶猫,季飞跟着裴征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怔忡。 “那是你爸还是你哥哥?”裴征说带他上镇上的粮油店买点米和面,这里离着镇子不远,俩人决定走过去。 “我爸。”裴征说,“我爸比我妈要小,我妈生我的时候,他才22。” ——22?那现在也得四十四五了吧?可是看上去明明才三十左右的样子。不过,裴征刚刚说什么? “你妈?”裴征从来没提过他妈,季飞也从没问过。 “嗯,我小的时候,她就走了。”裴征拉着季飞拐到了右边的路上,“出车祸了。” 粮油店的老板刚开门,季飞和裴征赶到的时候,老板娘还在店的后门那里吆喝,“你就喝喝喝,喝死拉倒!” 老板在店里把肩膀上的面袋子往地上一放,正要还嘴,看见裴征和季飞走进来,忙掉过脸笑了笑,“买点什么?” “花生油和面。”裴征说,“饺子面就行。” “行,你等会儿阿,我去给你拿。”老板转身回到柜台后,拿出了一小桶油,又提出来一袋子饺子面。 季飞从口袋里掏钱付账的时候,老板撑着柜台打量了裴征一眼。 “哎,你是不是镇头儿上,那个老裴家的孩子。”这里人称呼人都是老王老李的,裴征点点头,算是默认。 老板咧嘴笑笑,“你家不是才买了面吗?这会儿子就吃完了阿?” “才买?”裴征微微一怔。 季飞掏钱的手也顿了一下。 “对阿,就前几天,你爸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老板想了想,“姓什么来?杜?” 第69章 老板说那人姓杜的时候,裴征就知道了是谁。 姓杜的,杜文。现在这世上,也就是杜文每年会记得来找他们父子俩了。十几年来,不管他们到哪里,这个人似乎都能找到他们,然而无论是裴父还是裴征,似乎也都习惯了他这样。 当年那个小年夜里,撞死裴母的,就是他。 a市这边过年都很讲究,十几年之前,裴家也像现在温明伦家里那样,从小年开始忙,蒸馒头,大扫除,准备贡品,一直要到大年三十。 然而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年,裴父带着妻子去一老友家里送东西,回来的路上,却不幸被一辆货车挂倒了。裴母当场气绝。裴征那天在家里等着父母回来下饺子,结果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才被父亲的朋友接到医院里。 从那天开始,他们家便全乱了。 裴家原本也是个大族,但是到了裴征爷爷这一代,裴姓人却大部分都到了外地发展。a市不过是北方的一个小城,当时裴家的几个弟兄都很闯实,有人到了南方闯荡,有人想着办法出了国。 裴征的爷爷舍不得离开家,便守着老家分给他的鱼竿厂过。老爷子不擅经营,裴父更是心思不在这上面。等裴征的母亲关芝嫁过来的时候,鱼竿厂已经快倒闭了。 关芝当时在国企上班,人长的漂亮,性格飒爽,认识裴父后就明里暗里的用自己的工资贴补这边。对此同在国企上班的莫洪钧十分不理解,直到关芝结婚,他也瞧不起裴父。而当那场车祸之后,这份瞧不起却直接变成了赤裸裸的恨了。 那天,裴父是骑的摩托车。而他带着妻子关芝去老友家,也是因为那一年欠老友的钱还不上了,去登门拜访,和对方说一下。 “莫洪钧?就是莫劲松的父亲?”季飞听到这些的时候,俩人已经走出粮油店很远了。这时候路上的行人还不多,街道两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已经关门过年了。 裴征一手提着花生油,另一只手提着面米分。季飞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过来帮忙,结果裴征看了他一眼,反而把面米分倒到另一边,腾出手来牵住了他。 “……我是要帮你拿东西。” 季飞看着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指紧紧抓住两样东西,手背上青筋暴起,好笑的晃了晃被俩人交握的手。 “不用。”裴征抓紧他,放慢了脚步。俩人走的近了,又有宽大的衣袖遮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是牵着手了。 “莫洪钧这些年没少花心思。不过还是不如杜文花的多。”杜文就是那个货车司机。当时判定的事故结果是对方全责,杜家赔偿的很积极,却也担心一件事情——如果认定杜文有罪,那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当年的事情裴征虽然不清楚,却也知道杜文并没有去坐牢。反而每年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他都会积极的上裴家来。他话也不多,就是来买东西,干活,能干多少干多少,一干就是一整天。 十几年来,从来没变过。 莫洪钧花的心思,是想给裴父下绊子。他恨这个长的漂亮的男人,娶走了自己的女神,却又没有照顾好她。而杜文花的心思,却是保这父子俩平平安安,不受委屈。裴征也是偶然一次机会,知道了杜文替他们挡回去多少麻烦。 然而却也没什么用。俩家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对于裴家父子来说,曾经关芝才是这个家的支柱,而在关芝去世后的两三年里,裴父也一病不起,后来靠着中药养着,却也落下了咳嗽的病根。 他们早已经不恨那个男人,却也对他生不起一丁点的感激。彼此不见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对方从来不这么想。 裴父离开a市,想躲开的人之中,杜文当属第一。 这些事情裴征说的隐晦,季飞却明白的透彻。同时,他也听出了裴征话语中的无奈。裴家搬过两次家,杜文每次都能准时找上门。这次乡下僻静的小镇子,到底也没能逃脱过去。 人人想求的一方安宁,偏偏这安宁可望而不可及。 “今天中午我做饭吧。”季飞说。 裴征望了他一眼,清隽的眉眼清清冷冷,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样子。 “好。” —— 季飞前几天偷偷摸摸也恶补过做饭的常识。小院里的老式厨房他也不陌生,于是不到中午,他只穿了衬衫毛衣,挽起袖子就钻进了厨房。 裴征在楼上的书房里忙公司的事情,季飞看了看那个干干净净比炉灶小了一圈儿的锅,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个垫圈,算是勉强能用了。 厨房后面是一小捆一小捆的小树枝,看样子是裴父无聊的时候捡的。季飞拿过去两捆,又把要做的菜提前切好,然后开始生火忙了起来。 等裴征下来的时候,季飞从厨房里探出的脑袋,已经左一道黑右一道黑了。 “里面呛,你别进来!”厨房外面放了一张小桌,季飞把炒好的菜先放上去,就等着灶上的蒜苔炒肉好了一起往屋里端了。 季飞看裴征长腿一迈,又往这边走的架势,忙摆了摆手撵人。谁知道裴征恍若未闻,三两步走过来,然后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抹了下他的额头和鼻头。 “别动。”清浅的呼吸萦绕过来,裴征擦的十分认真。 季飞被迫微微抬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向后一蹦,挣了出去,“哎,你……也不看看在哪儿啊!” “在我家。”裴征回答的理所当然,季飞微微一怔,就感到额头一痒,裴征飞快的吻了他一下,然后低头认真问他,“嗓子还疼吗?” 季飞:“……” 吃午饭的时候裴父才从卧室里出来。那只布偶猫趴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猫的神情和动作十分相似。季飞炒菜火够大,这次又是用的粮油店自己压榨的花生油,几个菜做的有滋有味。 裴父简单吃了几口就回屋了,席间他一阵高一阵低的咳嗽,除了刚开始笑着对季飞说很好吃之外,竟然没能说出第二句话。季飞默默的跟裴征吃完剩下的。等吃完饭裴征去洗碗的时候,他上楼从昨天带过来的水果中,翻出了一个鸭梨,又拿着进了一趟厨房。 裴征在书房开完一个视频会议,才看季飞端了一个小碗上来。 碗里是蒸好的梨子,这会儿已经放温了,上面还有两勺蜂蜜。季飞看他忙完了,轻轻的把碗放到桌子上。 “你给叔叔端过去吧。” “你做的?”裴征望了一眼,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季飞做的。他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感叹。 季飞看着裴征俊雅的侧脸对着那碗梨愣了半天,以为他也想吃了。眨了眨眼,轻轻推了裴征一下,“你想吃的话回来再说。” 昨天买的梨不多,不过一会儿再给他做一个还不成问题。 裴征果然点点头,端着碗下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季飞拿好了梨却没能出去。 一只手被扭到身后,另一只手被按在卧室门上。季飞被从后面压上来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想到蒸个梨也能蒸出错来。 “你……你发什么疯啊……”季飞压低声扭头,“你爸还在下面呢!” 裴征低头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细细麻麻的电流顿时从季飞的耳朵钻到了心脏上,电的心脏微微一缩。 “没事,我们轻点儿。”男人含住他的耳畔,低哑磁性的声音瞬间攻破了季飞心里的防线。 顾忌着楼下有人,俩人的动作都尽量放慢放轻了许多。然而这种时候,越慢反而越煎熬,每一个动作都被放成了慢镜头,一招一式的撩拨着人的神经。 季飞的裤子被退到膝盖以下,房间里虽然有空调,但是冷飕飕的凉风还是冰的他微微一缩。而裴征温热的身体覆盖上来的时候,他像是寻求到久违的热源一般,主动的向后贴了过去。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裴征在他的身后,用手沿着臀缝,缓缓向下。在后面的地方轻轻按压了几下之后,又十分不舍的滑到了季飞的两股之间。季飞侧着头配合裴征深入缓出的吻。等感觉到大腿根被迫夹住了一根火热的昂扬时,他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人含住舌头,吞吐了起来。 上下、前后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四处的挤压、吞吐和揉捏,带给季飞前所未有的快感,房门被俩人撞击的发出轻微却又有规律的咣当声响。而当最后的一刻来临时,季飞先是感到腿上一阵烫热,随后大腿根部就感到了一阵阵的热流喷了上来。 几乎与此同时,他也情不自禁的释放了自己。只是他的并没有阻挡,因此门上,被褪下去的裤子上,以及地面上,一片狼藉。 “好歹我是来做客的。”季飞黑着脸,门上和地面上的东西太具有视觉冲击性,他看了一眼自己都脸红了。 “嗯。”裴征凑过来亲了亲他,“我要吃梨。” 季飞:“……” 房间费了一番功夫才收拾好,季飞换了一条新裤子,要下楼的时候有些心虚。大白天好好的换裤子干什么啊?这不明白的告诉下面的老爷子,我跟你儿子刚来了一发吗?季飞想了想,一咬牙,把外套也给穿上了。 蒸梨很好做,梨上面切开一小块,然后把梨核挖掉,里面放上冰糖,然后隔着水炖。等梨子蒸好之后,凉一凉放点蜂蜜上去。润肺止咳,功效倒是挺显著。 这次做的稍微快点,裴征下午就没什么事了,抄着裤兜在厨房外面瞎转悠。季飞做好给他端过去,裴征接过勺子,先喂了他一口。 季飞飞快的瞄了房门一眼,生怕被裴父看见。然而不凑巧的是,裴父还真出来了,裴征脸色如常,季飞通红了脸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裴父站在门口,冲俩人平淡的说。 “你们过来吧,结果已经出来了。” 季飞猛的一愣,就听裴父补充到,“关于魏家的事情。” 第70章 魏彤的事情只能说危机暂时解除,而随着茶博会的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魏家人难保不会再来一次。对此杨庆生在临出发之前,曾叮嘱季飞注意一下这边的动向,当时裴征在一边也听到了。所以对于裴父说的话,季飞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只是裴父口中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超薄的笔记本,看来是裴父刚刚拿出来的。裴征把手上的蒸梨放到一边,然后打开了桌面上唯一的一个文件夹。 季飞凑过去一块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文档。他微微睁大眼睛,浏览了一圈儿内容后,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不是针对我妈?”季飞这次是真惊了。魏家那么大动作,甚至拉了季天远要让他作伪证,不就是为了再次曝出当年魏彤被侮辱的事情,然后使得后者生活在羞愧和自卑中,从而对魏家惧而远之吗?可是这上面说什么? ——不是针对魏彤?主要是为别人? 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逝,季飞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然后这次也是一念间的事情,他还没能捕捉到那个念头的内容,脑子便一片空白了。 裴父在l形沙发的另一边坐着,见季飞惊讶出声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几乎毫不犹豫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大手滑到对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带了下,完全一副“别担心有我在”的架势。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如果说最初裴征让他帮忙查一下魏家的家事,他以为他是为了朋友。 后来打电话说要带人回家过年,他以为他兄弟情深。 那先前裴征在门口喂的那一勺梨汤,还有刚刚的那个下意识的亲密动作,便是赤果果的在秀恩爱了。 裴父修长白净的手交叉握着,放在了自己叠起的腿上,状似无意的说了句,“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有些内容我没拷出来。” 随后,他就见裴征扶了下眼镜,十分平静的接话,“不用,我和小飞不分彼此。所以……” 裴征并没有问没被烤出来的内容是什么,而是话头一转,眉目清浚的问,“这些信息,是谁给的?” 文档里面寥寥几句,话语不多,内容却相当丰富。裴父并不是个十分讲究*的人,所以裴征清楚,他如果真的有内容没有放出来,那只能说明那些信息也没有价值。 相比较还有什么内容,他更想知道信息提供者。 裴父往身后的沙发上靠了靠,看了这个几乎很少流露感情的儿子一眼。因为他的沉默,季飞也自然而然的跟着裴征看过来,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魏舒雪。”裴父最终开口,清咳一声,眉头微蹙,“是魏舒雪告诉的,当然,她也有条件。” ——之前的事情是魏刚的外甥女魏杉搞出来的,这其中或许也有魏刚妹妹的身影,但是大部分时候,出面的都是魏杉。 魏杉虽然从小生养在魏家,然而属于她母亲的那份财产早已经分割出来了。现在的艾维集团,确切点说是魏刚一个人的。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对一样东西觊觎久了,魏刚又没有成器的儿女继承,魏杉便不自觉的打上了主意。 魏刚精力旺盛,身体也好。魏杉等了几十年也没等到那一天。如今好不容易等魏刚要退位了,忙不迭的开始活动,给自己儿子扫除障碍。 可惜,她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而魏舒雪的眼界和能力,也远在弟弟魏舒松之上。 “这是个伶俐的。”裴父轻笑着说,“莫洪钧前几年搞电器,这两年卖茶叶,样样都是从魏家饭碗里抢食吃,魏刚一旦倒下,莫洪钧肯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 几个大的家族企业之间,虽然彼此所在行业不同,却也难以做到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南狮北虎,各踞一方罢了。莫洪钧屡次垂涎魏家手里的肥肉,魏刚在的时候他占不了便宜,而等魏刚一旦退位,那艾维集团几乎就是任人宰割的料了。 别说莫洪钧,就是裴父都能看出来,如今魏家能够拎得清,脑子算是清醒的,不过是那个没有实权的小姑娘罢了。 魏舒雪心有余而力不足,魏杉这种时候不伺候好魏老爷子,也不和艾维的另外几个大股东搞好关系,反而全心全力的算计着在外的魏家人。生怕有人回来和魏舒松抢位置。魏舒雪见有人查这消息,一方面主动联系过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搞关系提条件。 只要能够联合一块使艾维集团躲过这次莫洪钧的狙杀,魏舒雪并不在乎割下几个小项目。所以裴征这边,她给的条件到也优厚,只是要的东西也不轻。 裴征对于魏舒雪的条件不置可否的轻轻一哂。 “答应她。” 裴父抬眼望了他一眼,“确定?” 裴征点了点头,“确定。” —— 有了魏舒雪的通风报信,季飞心里的石头倒是落下去很多。魏舒雪对于一些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比如之前设计的一出,并不是冲着魏彤去的。魏杉曾说过一箭双雕,魏彤不过是附赠的小的。而另一只雕是谁,魏舒雪至今也没确定。 但从众人的反应看来,那人在魏家的位置,理应不低。 只是除了魏彤之外,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便只有八杆子打不着的温父了。季飞撑着头看着阳台下面的紫色花圃,越想越纠结。 “明天就过年了,别瞎想了。”裴征今天终于不再忙工作了。这几天他白天多半的时间都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季飞只能自己东摸摸西看看。说是带他回来休息,到底自己也没能好好陪他。 裴征从季飞的身后伸手搂住他,季飞歪了下头,让自己靠在身后宽阔结实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我给温哥打过电话了。”季飞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毕竟牵扯到过温父,万一魏家人是对温家不利,他提前招呼一声,也好让对方有个防备。只是这样一来,温家这个年过的就没那么舒心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当一件并不算好的事情要来临时,最让人心神不宁的反而是来之前那段捉摸不定的日子。毕竟事情真砸下来了,大家只要挨着就好。 这么想想,自己打这个电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不用想这么多,你也是为了明伦好。”裴征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我会陪着你。” 季飞侧过脸,裴征的下一个吻就自然的落在了唇上。彼此的气息交融之间,季飞心里的不安慢慢沉淀下来。裴征不过一会儿就松开了他,搂住他的胳膊紧了紧,然后冲窗外扬了扬下巴,“看,下雪了。” 这个冬天雪并不是很多,今天早上的时候天色暗沉沉的,季飞以为会下雪。谁知道后来慢慢就放晴了。这会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来的雪花,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季飞的注意力也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今年的初雪,还是他去裴征宿舍补课的那天。他一个人抱着书本来回翻了四五遍,一直到晚上快十点了,也没见裴征回来。那时候在他心里,裴征已经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地位,结果那天晚上,这个独一无二的人,回来告诉他,哦,他认错人了。 他当时想帮的人是安念。 他想补课带会宿舍的人也是安念。 季飞不是不吃醋不别扭,但是每次硬气下来,和对方保持距离的时候,往往先疼的那个都是自己。 他给裴征思考空间,正视感情的同时,又何尝不担心他万一就此放手,真的离自己而去了啊!幸好,幸好他一直没走,也幸好他及时回头。 “……第一场雪那次……”季飞转过身,清冽的眼睛灼灼的盯着裴征,“第二天早上,你追我的时候……” 裴征俊秀的面庞神色平和,只是眼里含着笑,专注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追我,我回宿舍而已。” “你那天可够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发火呢。” “在车上你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季飞终于说到了重点,声音很低,不过依旧清朗出尘,听到人心里很舒服。 裴征很喜欢挺季飞说话,尤其这种带着点小试探和小骄傲的样子,像是一只豹猫,在信赖的人跟前咕噜噜的诉说。 “以为我要什么?”裴征问。 “以为你要…咳…强吻来着。” “我是想吻下去的,”裴征伸手揉了下他的脸,“但是怕把你吓跑了,所以亲在了额头上。” 他的手随着话音落下,轻轻拨开季飞的额前的一点刘海,然后唇角微微弯起,在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地方蜻蜓点水的补了一下。 他不会告诉季飞,当他那天听到他说“我们又不熟”时,心中的那种恼怒和失落。那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情绪失控,然后作出自己没有计划的动作。 然而当他的吻落在男孩的额头,他垂眼从季飞氤氲的眼中看到那些隐藏在惊吓后面的喜悦和忐忑时,他就知道,自己要变了。 变的喜怒随心,变的冲动,变的自己原本恪守的条条框框,因为这一下,加上一个叫“季飞”的前缀。 其实不管后面季飞会不会接受他,他从那一刻开始,已经决定了不放手。 不过季飞到底不舍得他,每次因为安念伸手把自己推开,却不知道推开自己的同时,他走的又何尝不是一步三回头。 俩人相视一笑,忍不住都低声笑了起来。 大年二十九,讲究起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季飞记得这天要去上坟请老祖,问了下裴征,结果得到的答案是不用。 其实不是不用,原本裴家也算是大家族,这些方面尤其讲究。只是裴父自从那年车祸之后,每年冬天都咳嗽不止,而裴母的忌日也是在小年那天,裴父给妻子上完坟,也就没有心情过年了。 父子俩凑合过了这么多年,每次过年都是将就。大年三十的晚上下点速冻饺子了事。今年季飞过来,裴征还是第一次跟别人家一样,买好鸡鸭鱼肉和各种菜,但是对于这个年怎么过,他还是没什么概念。 季飞看了看外面的雪,这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屋里因为开着空调,窗户上都哈满了水汽。俩人回来这两三天,家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裴父住的地方西打头,后面的邻居从他们回来的那天就叮叮当当的开始忙活了。 一番对比之下,这边却是有些凄凉了。 “我们准备准备过年吧。”季飞咬牙,看着窗外搓了搓手,说,“咱回来的晚,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所以今天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一下。” “哦?”裴征有些惊讶。 “走走走,先大扫除,然后炸菜蒸馒头。”反正都豁出去了,什么不会就上网查呗。 裴征还有些犹豫。 季飞捏了捏他的手,眨眼说,“我想做。” “好,”裴征点头,“听你的。” 第71章 季飞觉得裴征还是挺宠着自己的。 没错,就是宠。 那种毫无原则地纵容你任性妄为,事事以你为重,可以为你放下身段不顾形象地做任何事情的宠,即便裴征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地浪漫大事,季飞还是经常被他暖地心中一片温软。 比如此时裴征头顶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姿势有些笨拙地推着从邻居家借来地小土车往外推垃圾。 —— 季飞说干就干,裴征一答应下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拉着人开始打扫房子了。a市这边的风俗是腊月二十三扫房子,除了正常的打扫之外,房梁屋顶也要扫一下,裴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很多东西都不齐全,季飞于是自来熟的跑到后邻居那借东西。 裴父天冷咳嗽不适合出门,裴征估计也没干过开口求人的事情。季飞这次反客为主,把俩人都推回屋里,自己顶着一头的雪絮敲开了邻居门。 在乡下,乡里乡亲的借个东西很好说话。季飞小时候在季家也干过这事,于是笑着毫无障碍的和邻居说明来意。邻居一边热情的从院子里给他递过一根长竹竿,上面还绑着苕帚,一边喊,“我就说啊,你们家怎么还没打扫。这是才放假回来啊!” 季飞笑着挠了挠头。对方下意识的就拿他当成了裴父的家人,他不能答应,却又觉得心里痒痒的,所以也没否认。 邻居给他拿了竹竿,一拍手又想起来,“车子你们也推走吧,一会儿打扫出来还得运垃圾站去。” 诺大的房子,打扫起来真费了不少功夫。夏父这里没有阿姨也没有管家,平时自己吃喝活动的地方就客厅和卧室,所以屋里看起来很干净。然而角落里,却是落了不少的灰。更不用提闲置的储物室等地方,蜘蛛网一点都不少见。 季飞和裴征在楼上叮叮咚咚的收拾一圈儿,扫出来的灰加上收拾的废旧东西已经不少了。等把楼下的也叮叮咚咚的来了一遍,俩人才发现果然还是邻居有先见之明——这些东西垃圾袋根本盛不了。堆成小山的一堆,只能用小土车运到垃圾站去。 裴征把东西装上车的时候,身上已经飘满了雪花。他的衣袖被挽到了小臂处,露处的一截皮肤被雪映衬的光滑白皙,隐约可见青筋微凸。 就是光往雪中一站,裴征身上也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清隽贵气。季飞看他对着小土车沉默,知道他没推过这东西,刚想要过去替他,就被裴父叫住了。 “小飞,跟我一块擦窗户吧。” 裴父平时极少活动,这次是看季飞一个客人都干活了,自己总不能闲着,这才出了屋子。 季飞和裴征劝他不过,便由着他安安静静的擦窗户去了。只是另三人都惊奇的是,这一番活动下来,裴父虽然微微出了一点薄汗,却没怎么咳嗽。 季飞看裴父漂亮的额头上汗津津的,怕他感冒,忙答应一声把东西接过来。让他回屋歇着。 “不歇了,一年到头天天歇。”裴父话这么说,却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自己拿了一件披肩套上。 裴征和裴父的眉眼有五分像,但是看上去却给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裴父是漂亮,从五官到轮廓,从外貌到举止,一静一动之间,宛如仙流雅月,唯美又疏离。而裴征却更有男人味一点,眉眼之间更添坚毅霸道。 “裴征从小朋友不多,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裴父见季飞把擦窗器对好,轻声说。 季飞说,“哎,会长在学校人缘挺好的。” “不一样。”裴父停了一下,“他对你倒是很好。” “……”季飞面上平静,心里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咯噔一下。 随后,他就听裴父悠悠的问,“小飞,有女朋友了吗?” …… 有吗? 季飞说什么没想到裴父会在这个当口,趁裴征不在的时候聊起这些。这两天裴父只在吃饭的时候露那么几分钟的面。季飞原以为这个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单独相处空间,对方就问过来了。 他从小朋友不多,第一次带人来家里。 他对你倒是很好。 你有女朋友吗? 这话怎么连都让人听着怪怪的。窗外的雪下的纷纷扬扬,季飞擦过的地方澄净如新,看着就让人心里透亮。 “没有。”季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没有女朋友。” “哦。”裴父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了季飞身边,“嗯,那里再擦擦,还有点脏……” 裴征回来的时候,季飞和裴父正忙。一个踩着凳子踮着脚尖很努力的擦上面,另一个歪着头指挥,“右上角,右上角,对对,好了……” 裴父扭头看他回来,淡笑着指了指,“我们擦的干净吧?” —— 季飞已经把门厅的玻璃都擦了一遍,从凳子上跳下来,也跟着跑出来看。 “还不错……” 裴征已经把车子放在了一边,他在父亲笑不到眼底的脸上停了一瞬,见季飞带着汗就从暖屋子里跑出来,微微皱了下眉,随后大手盖上季飞的额头,转身不容分说的把人往里带。 走了两步,才回头对裴父说,“爸,你进来欣赏也行。” 裴父裹着披肩在外面,看起来反倒多了一点活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上的汗,已经下去了。这会儿外面也没什么风,于是摇了摇头。 季飞捏了下裴征地胳膊,示意他松开手后,指了指厨房。 “我没事,时间不早了,炸菜吧?” a市的很多地方都已经没了炸菜的习惯。季飞知道这个还是温明伦告诉他的。凑巧的是裴征的母亲关芝以前最喜欢做这个,所以裴征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过年中,对这个的记忆尤为深刻。 炸菜比较麻烦,好在三人吃的也不多,季飞想起做这个,一是想让家里有个过年的气氛,二也是为了年后多给裴父留一些现成的熟食。 季飞进了厨房生火,裴征拿出肉来在客厅片肉。裴父跟着进去,拿了几颗鸡蛋出来,见裴征刀功见长,叹了口气。 “你退婚,不是为了他吧。” 一个话题辗转反复的分三次试探,裴父心里也挺纠结的。季飞说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心里就沉了一下,然而他看着对方瞬间僵硬的后背和紧张微颤的手,却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裴征比季飞大三岁,即便有什么,他也不能先去为难季飞。于是只能掩饰。 然而此刻面对裴征,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裴征从小到大省心的不像是一个孩子。他年轻的时候懦弱无能,人到中年又沉溺于悲伤中不能自拔,到了后来才重新振作,然后那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儿子已经不需要他帮他做决定了。 裴征的前二十年完全是自己走过来的,甚至一路的学费都没花他几个。 “不是为了他。”裴征刀下未停,显然比季飞要沉着淡定的多。 裴父修长的双腿搭在一起,听这话抬眼看过去。裴征把肉切好,转头看了看外面冒出的袅袅青烟,转过头忽然一笑。 “那时候我还没追他。” “更何况,我一旦决定和他在一起,必不会让他受那种委屈。”男朋友还有个未婚妻,这种事情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事实真相,他怎么舍得让季飞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所以呢?”裴父看他,“现在呢?” “现在我们刚确认关系。”裴征扶了下鼻梁上眼镜,回答的认真又郑重,“但是我并不打算让您现在知道。除非我能确保他不会因此受到威胁和委屈。” 裴父:“……” 季飞全程都在厨房,裴征把拌好的肉片和豆腐丸子给他端过去,季飞一样一样的炸好。期间被油溅了几次,也被突然变旺的火差点燎了头发。季飞把精力全放在了锅里的东西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裴征抄着手提醒他。 “小心烫。” “小心火。” “小心头顶。” …… 裴父目光沉沉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口气吊着,上不来下不去。裴征说的好听,现在不打算让他知道。可是自己做事却毫不收敛,明摆着他这个当父亲的同不同意都这样的态度。 不过季飞这个孩子也不错,接受吧,接受不来。但是欺负个孩子,自己还下不去手。更何况自己还吃着人家做的饭蒸的梨。 裴父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还真是只能装作不知道。 腊月二十九这天,算是裴家最热闹的一天。季飞去送东西的时候,把自己从a市买来的几包零食装到了袋子里。邻居家平时也不缺这个,但是临过年小卖部都关了门,家里的孩子正闹腾着要吃薯片吃雪饼,季飞这趟简直有如雪中送碳。 后面这户人家是z市过来养老的,z市的酥菜颇为有名,邻居做了一大锅,这会儿忙喊住季飞,给他盛了好大一袋子回去。 睡了一觉终于到了除夕,镇子上村里头从下午开始就陆续的有人放鞭炮。裴征回来的时候也买了几挂,还买了一点烟花。 夜色慢慢的浸满天空,季飞把一样样的菜摆上来,昨天的炸鱼和炸肉也拾了几片装了一盘。饺子虽然还是速冻的,不过也许因为人多了一个,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忙年忙的有了点气氛,裴家终于像模像样的过了一个年。 午夜的时候,裴父先去睡了。季飞和裴征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完了杂技节目就没了兴趣。索性换了一个片子。一直坚持着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季飞才把电视切换到了春晚的频道上。 女主持人正捧着话筒,激动的说着最后的台词,“感谢电视机前的千家万户又一次准时守候,感谢各位现场的来宾携家人与我们团聚一堂共度除夕……” 时钟上的指针咔嗒咔嗒的往后走,季飞轻轻扭头,看了身后裴父的房门一眼,悄悄的伸手过去,手指钻到了裴征的掌心里。 裴征这会儿已经靠着沙发半眯着快睡过去了,眼镜早已经摘下来放在了一边,感到熟悉的气味靠近,他眼睛没睁开,手已经自动的放开,任由季飞的手滑到自己的掌心里,然后十指相扣。 倒计时的声音在电视里响起。季飞的嗓子有些发干,眼睛看着电视屏幕,抓住裴征忍不住稍稍用力了些。 裴征在倒数到五的时候终于醒过来,坐直了身体。电视上几个主持人连着现场观众,正齐声喊,“四、三、二、” 季飞忽然扭过头,轻声喊,“裴征……” 一声气团山河的“一!”被众人喊出来的同时,裴征已经侧过脸,看向了他。 “我爱你。”季飞凑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 第72章 ——我爱你。 ——从前世,到今生。 电视里传出了难忘今宵的前奏,熟悉的旋律下,主持人如释重负的说着祝福词。季飞的心也随着舒缓的节奏,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他轻声说完这三个字,还未等抬头,就感到裴征胳膊猛然用力,把他重重的揽到了怀里。 耳边的音乐戛然而止,世界一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俩人在跨年的夜里,只是这样紧紧相拥在了一起。而无论是刚刚表白的季飞,还是此刻难抑激动的裴征,却都觉得,这么抱着,就足够了。 这么美好的时光里,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牵着你,抱着你,想着你,爱着你。 裴征任由心脏强力而又急促地咚咚撞击着胸口。季飞闭着眼,也慢而坚定的环上了男人的腰。脸上热度未褪,季飞感受着裴征起伏的胸膛,轻轻一嗅,忽然就闻到了轻微的香根草和麝香的味道。 ——所以,今晚裴征是喷了香水? 季飞脸上一阵燥热,把脸彻底埋在了温热宽厚的怀里。随后,他就听裴征低声问他,“我们去放鞭吧?” 除夕夜放鞭炮,取辞旧迎新之意。季飞小时候守岁守不到一半就早早去睡了,然而即便这样,夜里还是会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 季天远在他三四岁的时候,也在除夕夜放过鞭炮。那时候晚上的鞭炮越响便意味着来年越顺利,所以他从窗户望下去的时候,会看见魏彤把一个铁筒放下去,然后季天远把点燃的挂鞭垂到筒里放。外面烟花盛开,灯光明灭,魏彤和季天远相视一笑,目光中俱是期待和温暖。 如今陌路的父母,曾经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今晚在狱中的季天远,会不会也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如果他当年没有出轨,这些年安淑云不是那么得寸进尺,如果他们不曾升起过夺财夺业的歹心,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那样的话,季飞会是个有父有母的季飞,这一年,也不过是往日的简单延续。 “我去点火,你许个愿吧。”裴征手里拿着香,笑着捏了捏季飞的脸。 季飞回过神,冲他点点头,裴征已经把礼花排开,摆成了一字形。礼花的引线很长,裴征点完最后一个的时候,第一个的礼花才吱呦一声窜上天,然后砰然绽放。随后院子里就像是开了锅一样,呦呦呦的响个不停了。 火烧火燎的气味带着过年特有的热闹,而随着他们这边的烟花绽放,就见从院子里望出去的远处,前后左右的地方,都像是竞赛一般,一朵朵的流火窜上天空,争先恐后的灿烂了满天。 季飞先前的思绪被冲的一干二净,目光被浅笑走过来的男人紧紧攫住。天空上的繁华朵朵此刻成了男人踏步而来的背景,他的目光温柔,深邃的眼睛里,满满的只映出了季飞一个人的影子。 季飞如愿的把手放在了裴征的眼睛上,裴征微微低头配合他,任由那双修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脸上作祟。 “不带眼镜了好不好?” “好。” “那你之前为什么戴着?” “防蓝光的。” “哦,”季飞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那你还是戴着吧。” “好。” 裴征穿着浅色长衣长裤,搂着季飞的腰,无比顺从的回答,“听你的。” 俩人抱了一会儿,说着没营养的对话。然后裴征才抓着季飞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内,让他许愿。 “我刚刚许完了。”季飞笑,“我想来年涨点工资,买个大房子,身边的人身体都健康……”季飞的愿望太多,虽不是大事,也琐琐碎碎的说了十几件。他没想过这个年这样就过来了,如果说之前他心中还有微微的忐忑,现在却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隔断了过去一样,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全新的。 —— 纯粹吃喝玩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季飞和裴征临走的时候,裴父把季飞喊到了屋里,给了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刚如铁画,媚若银钩。季飞怔忪之间,裴父笑着开口,“这是魏舒雪的联系方式,也许你能用得到。” 季飞感激的冲裴父笑笑,要鞠躬的时候,却被一只漂亮的手挡住了。 “不用,等我承认你的时候,你们俩一起来磕头吧。” 裴征把脸如中烧的季飞拉上车,后者还没反应过来。 “叔叔那是什么意思?” 裴征熟练的倒车,然后冲站在门口的裴父摆了摆手。男人脚下的布偶猫也瞪着圆圆的眼睛看过来,一人一猫,靠着门框的样子有些孤独。 “没什么。”裴征缓缓扭过头,“我们好好的就行。” 而当车子彻底开出了院门的时候,靠着门框的裴父,忽然嗓子一阵发痒,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坐在车里的季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猛的拉住了裴征。 “等等,停车。” 裴征愣了一下,把车靠边停下。 “我这次跟你过来,都没带什么礼物。”季飞开始有些紧张慌乱的在身上乱摸,“哎,我是不是挺没礼数的啊……你爸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抠门…唉亏我妈还嘱咐了我一遍,我这脑子怎么就不好使了呢,你等等,等我找找啊。” 季飞的话有些语无伦次。裴征知道父亲的那句话,等于半挑明了他们俩的关系。这叫季飞有些反应不及。而父亲的态度,也已经是一个家长能作出的最宽容的态度了。 裴父没有为难季飞,也没有为难他。这叫他感激,也叫他更加愧疚。因为他知道自己利用的,是父亲这些年对他的亏欠。他吃准了父亲不舍得责怪他,也不舍得因为季飞让父子俩生出嫌隙,所以他才明里暗里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坚定却也伤人。 季飞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额头上都冒汗了,最后把手停在了脖子上的平安扣上。 裴征按住他的肩膀,季飞忙摇头止住了他。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季飞把脖子上墨绿通透的平安扣摘下来,着急的说。 “就送这个吧,值几个钱,算我表个诚意吧。” 这个平安扣是他重生后跟着他到这边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上次他去给裴征买袖扣的时候,那边专柜的经理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对袖扣花了三万多,而专柜的经理却指着他的平安扣说,这一枚玉扣,应该至少顶那对袖扣的十倍。专柜经理之前开玉器店的,当时甚至想要买下来。 季飞知道这块平安扣不普通,这也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他带走了人家的儿子,总觉得亏欠的太多还不上。 “这是你贴身带的,不行。”裴征脸上一冷,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行!”季飞忘了这一茬,一听这个不行,有些着急,“那我送什么啊!” “不用,有我呢。”裴征伸手帮他把平安扣又带回去,“你还是个学生,这时候送了东西他也会以为是花的你家里的钱。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季飞闷闷还想说什么,被裴征虚抱着,轻轻拍了下后背。“别怕,来日方长。” 等裴征开车上了高速,季飞才慢慢的缓了过来。回程的路上车还不算多,小镇离着a市也不算远。季飞第二天上班,俩人在公寓里吃了午饭,裴征又开车把他送到了l市才回去。 季飞回到l市先和魏彤说了一声。过年的时候母子俩每天定点通电话,魏彤小声的跟季飞说他们每天都去了哪里,玩了什么。杨庆生是个很妥帖的男人,带魏彤每到一个地方的时候,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带着她去买衣服。 魏彤不同意,却也白搭。她这些年没出过a市,到了那么远的地方,除了新鲜之外还有些害怕。杨庆生也不和她急,就是很温和的一遍遍的说,边说边带她去商场。 “妈妈都拿不了了,可怎么办啊!”这时候魏彤还在海南,对于杨庆生的安排她早就习惯了,抱着一堆裙子在酒店客房里转悠。 “旧衣服就不要了吧。”季飞笑着劝她,“你回来我陪你多买几身新的。那些衣服都好多年了。” “这哪行,太浪费了。”魏彤被一大一小俩个男人哄着,嘴上虽然拒绝,心里却美的冒泡泡。她踟蹰了一下,小声问季飞,“你觉得杨叔叔怎么样啊?” “挺好啊!好男人一个。” 季飞没想到保守的魏彤竟然这么快就会接受杨庆生。母子俩这么多年,多少还有些默默契,她问这话,基本就是等于在说,“我很喜欢你杨叔叔。” 果然人是最不能以常规论处的生物,每个人遇到了爱情,都会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啊,我,我先挂了。”魏彤忽然有点尴尬,手忙脚乱的挂电话,“你好好玩啊,妈妈忙了。” 季飞笑了一下,就听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温明伦就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好吃的,看样子都是过年的年货。季飞下楼去接他,就见一个温明伦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艾玛,你好歹下来了,等你这会儿鸡蛋都能抱窝了。”温明伦啧了一声,又回头朝雄壮威武的男人挥手,“那杜叔你路上慢点。” 季飞礼貌的冲着那人笑了笑,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黑老大似的人物和温明伦口里又会做菜又写日记的杜叔叔联系到一块。 杜沉浮沉默的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季飞看见小区门口停了一辆半旧的面包车,车漆被划了不少,白色也开始发黄。 温明伦看着车子刺溜一下窜远了,才扭头催他,“快,咱一周的口粮都在这了。” 温明伦带回来的东西很多,除了炸酥肉炸鱼菜丸子,还有自己灌的腊肠,腌的咸菜,用高温瓶装的西红柿酱。 另一个盒子里是自己家压榨的花生油香油和生鸡蛋。 “你这一趟快赶上搬家了。”季飞看的瞪圆了眼,“带这么多回来。” “没办法,谁让我叔疼我来着。”温明伦搬了这么多东西,出了一身的汗,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和季飞说,“杜叔说要去a市市里办点事,所以顺道送我过来了。” 季飞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帮他把毛巾扔过去,“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也是市里的人了。” “对啊,杜叔说他们兄弟三个,就他最没出息,所以回村里过去了。” “那不一样过的很好。”季飞说。 “是不错,就是兄弟三都没娶媳妇。”温明伦叹了口气,“杜叔常开玩笑,说老杜家要绝后了。” 季飞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温明伦也没了声音。 他们都明白,如果自己将来不结婚,那么老温家,老季家,又何尝不是这样。甚至裴父心里,也有这样的顾虑吧。年轻的时候可以只谈情情爱爱,但是长辈们想的那些事情,却也是避无可避的现实。 他们将没有后代,没有人来养老,没有人来继承祖辈的血脉传承。 “你说,试管婴儿靠不靠谱啊。”浴室的水声停下,温明伦的声音传出来。 季飞咧咧嘴,“不知道。” “将来应该能行。唐铭说过他……”温明伦猛的卡住了,那个被他压抑了许久的名字,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脱口而出。 过了许久,季飞才听低低的声音传出来。 “……他说过,他有个朋友,这样要了一对双胞胎。正好有认识的一对拉拉,双胞胎一边一个。”唐铭还说过,将来我们也这样,你的孩子跟我姓,叫唐温,我的孩子跟你姓,叫温唐。 “小飞……” “嗯?” “我…恨他…但是更想他。” 晚上温明伦又恢复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下厨做了一顿炖菜。俩人都有意避开下午的话题。吃饭的时候,季飞想起了正事。 “年前我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告诉温叔叔?” “没啊?”温明伦夹起一块白菜,听卧室里有手机响,回去接电话,“应该跟我爸没关系吧?我那几天挺注意,家里没什么异常。” 季飞微微皱眉,随后,他就听温明伦屋里咣当一声。 “怎么了?”季飞喊,放下筷子往那边看了一眼。 温明伦的身子僵在原地,半天才缓缓转过来,脸上煞白,“……杜叔叔,不见了。” 第73章 电话是温父打过来的,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杜沉浮原定的是七点就会到家,温父一直等到八点半,他也没回去。打电话那边竟然是关机。 杜沉浮每年出门的次数极少,每次出门前都跟制定作战任务一样,几分几秒回家都精确到数,而且从不食言。温父偶尔问他到哪里了,他也必定是秒回。二十多年来,联系不上他,这还是第一次。 温父的声音有些抖,然而思路却异常清晰,他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紧了电话,“明伦,我一会儿报警。你先去观海路22号问问,如果他不在那,你就沿着路去找。” 温明伦听着没说话。 温父深吸一口气,“你从l市去a市的时候,走绕城高速,下高速直走澳门路……十字路口,高架桥的地方走慢点,仔细看看有没有事故……我报完警就就过去,我们路上汇合。”温父把杜沉浮最可能走的线路全都说明白,最后沉默了一会儿,“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是,不会有事的。”温明伦的记忆中,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而如今他的这种反常,让温明伦吃惊之余,莫名的有点担心,“我现在就走,爸,你别担心……” “嗯。”温父的声音已经正常了。然而谁都知道,找不到人之前,这句话连点慰籍的作用都没有。虽然现在可以报警,但是要立案的话,却是要48小时之后了。现在找人,只能靠他们俩。 季飞在温明伦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二话不说穿上了外套。温明伦这时候心急如焚,也来不及和他客气,俩人匆匆下了楼。 坐上车的时候,温明伦的心还忽上忽下的。 从l市到a市是长途,这边的出租车过去了不能拉活,季飞一口气给了司机双倍的价钱,对方才高高兴兴的点火上路。温明伦茫然的看他一眼,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没带钱包。 “我带着了。”季飞看他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你别担心,一会儿仔细看路。我先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你也跟卓总说一声,我们明天早上不一定能赶回来。” 俩人这样到了a市就是半夜了,如果顺利的找到杜沉浮的话,他们半夜也不一定能回来。明天是上班第一天,俩人都是助理,正是最忙的时候。 温明伦点点头,感激的看了季飞一眼,一边拨号一边看着窗外。 卓总接的很快,听他说要请假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温明伦工作多受他照顾,顿了顿,把事情大约说了一下。 “找人?”卓总那边停了一秒,“你在哪儿?” “高速上。”前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温明伦猛的绷直了身子,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跑出来了。然后,他就听卓总那边停了一秒之后,低声说,“我在高速路出口等你。” 路上什么都没有。一路上温明伦一直紧绷着身子,紧张的盯着车外。一会儿盼着能看见杜沉浮的车,一会儿又盼着不要看见他的车。 毕竟高速上一旦出事故,多半都是大事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子开下了高速,被一辆黑色路虎车挡住去路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跳下了车。 “卓总。”温明伦没想到对方真会过来接,然而他也不知道后者要做什么,只能下车问了一声。 车门被人打开,一身黑色睡衣的卓总走下来。温明伦正想说话,就见副驾驶上也下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颀长,一身西装革履,无论身形还是气势,都远远比不上威压迫人的卓总。然而温明伦的所有注意力,却避无可避的被攫了过去。 唐铭。 他瘦了,这是温明伦的第一个想法。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是订婚的那天。那时候的唐铭穿着礼服,眉眼之间还带着不羁的笑,不像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流和吊儿郎当。那双桃花眼里,竟然也是肃杀一片。 出租车司机在看见一身黑衣的卓总从低头下车的时候,就打死都不走了。寒冬腊月,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一身杀气的男人穿着睡衣拦路下车……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很没底气对季飞说,“大哥,我不要你钱了行不行?这趟活儿我走不了……” 开夜车最怕这种情况,司机之前听同事说过晚上回遇到劫车的,他先前还不信,这会儿看了看团团围住自己的几个人,心里一口凉气直窜到了头顶。 那个穿睡衣的男人,身上是真的带杀气的,司机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手上必定沾过血。 季飞犹豫了一下,也没为难他。结了账之后,下车站在了温明伦的身后。 “明伦,观海路不好走。”唐铭率先开口,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来给你开路。” 温明伦的飞快的扭头到另外一边,就在季飞担心的看过去的时候,就听温明伦笑着说,“好,谢谢唐先生。” 卓总示意季飞跟他走,温明伦面色如常的上了唐铭的车。 车子平稳的驶入澳门路,温明伦如父亲嘱咐的那样,一直紧张的盯着车外,看有没有停下的车子或者事故现场。然而身侧那人的气味,却也无处不在的把他包裹了起来。 唐铭身上带着一点香水味,淡雅馥郁的香气,一如那天他无比淡定的说去约会时的味道。 温明伦心中一寒,已经摇下了车窗。 “外面有风,”唐铭终于开口,一如之前的温柔,“小心吹的头疼。” “没关系。” 温明伦深深吸了一口,口气寒凉无比,“总比心疼要好。” ——寒风只是割的皮肤生疼,而那些香气却早已经化作利刃,刀刀直冲心窝而去了。 唐铭了然,沉默半响,才轻叹了一口气,“你恨我吗?” “……不恨,”温明伦淡淡的说,“都没爱过,哪有资格说恨呢……” …… 澳门路拐到观海路的时候,温明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观海路22号是a市的一处花园别墅。这处别墅只有几栋,是之前殖民时期的德国建筑。a市大部分的百年建筑都被很好的保留下来,开发成了旅游景点。然而观海路的几处,却一直为私人所有。 无论季飞,还是温明伦,都没想到杜沉浮会是那里的人。俩人听到这个地址的时候,虽然吃惊,却也没来得及细问。 这会儿一路七拐八拐的走进来,温明伦才真正感到了震惊。 ——杜沉浮,是什么人? 唐铭对这边的道路并不陌生,三两下就停在了一栋米黄色的楼前。只是几人刚下车,就看到了楼前挂的大锁以及一辆被撞变形的发黄的面包车。 温明伦看到面包车的时候,几乎崩溃的喊了一声,从车上冲了过去。 “杜叔叔!杜叔!……杜叔!”面包车的车门被撞的深陷在里面,严重变形的车身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碎了屏幕的手机。 “杜叔……”温明伦抖着手,一把那个手机捞了出来。手机的电池被摔在一边,他手抖的厉害,唐铭要帮他装上,被他一把推了好远。 电池对了几次对不上,季飞跑过来的时候,默默的扶住了温明伦的肩膀,只觉得眼前的人僵硬无比,只有手是动着的。 手机开机了,随后,温明伦就看到了7个未接来电,以及无数条的短信提醒。 ——都是关机后,温父打过来的。 最后一条,只有七个字,“告诉我,你还活着。” …… 季飞被这七个字透出的不祥狠狠撞了一下胸口,呼吸也跟着紧张起来。随后,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努力回想的事情,终于有了头绪。 杜沉浮……杜沉浮……a市“夜”组织的的二把手,于2月21日,在……被害身亡…… 21日?!季飞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他猛的回头,喊着问向了唐铭,“今天几号!” “19。”唐铭见他脸色也不对,和卓子韬一起的看了过来。 “找!”季飞大吼,“找!快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来!” 黑色的路虎和后面的奔驰几乎是冲出了观海路,季飞疯了似的要求先接上温父,唐铭微微眯眼,卓子韬却二话不说的就上路了。季飞的神色复杂的咬牙看着窗外。 是的,杜沉浮上一世于2月21日被害身亡,而被害人,经调查,是温自知。 温明伦的父亲,本名温自知。其实更确切的说,是魏自知。 ——魏家流落在外的二公子,魏刚一直在找的继承人。 第74章 有些事情,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串在了一起。 ——温明伦的奶奶,当初孤身一人,要饭到的洪湖村……所以温父并不是那边的人。 ——温父二十年前在艾维集团上班,后来辞职回乡,再也没有出现过。 ——魏彤和温父的关系不错,还收过后者送的茶具。魏彤当时在魏家,好东西自然见了不少,而温父的茶壶能被她珍藏到现在,并作为送给卓老太太的礼物,可见其珍贵之处。 从这也能看出,温父是打心眼里对魏彤好。那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之情。即便后者锦衣玉食,而那个哥哥当时不过是个技术工。 所以,温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吧。他这些年隐居乡下,也曾到a市看过魏彤。只是前几天的旧案被翻出来之后,他就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妹妹。因此事件暂时平息后,他拒绝了和魏彤见面的安排,也不让自己去送他。 “杜沉浮是什么人,你知道了?”卓子韬扯了扯睡衣的领口,微高的颧骨使他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这个人的英俊,处处透着刀刻剑雕的锋利。 季飞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夜’组织,一直是杜家三兄弟掌权。杜沉浮年轻时为了上位,伤了自己三弟杜泽,坐上了二把手的交椅。后来为了个男人,誓死退出,又因此伤了自己的大哥杜文。所以……”卓子韬剑眉一轩,“他说到底,是杜家的逆子。如果真要出事,你救不了他。” 杜文?!季飞心口微微一紧。 “……你呢?”季飞的目光落在了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眉头轻轻一跳,“摸过那么多枪,总不至于什么用都没有吧。” 季飞这话说的有些火药味。卓子韬的这副表情,完全只是旁观者而已。而季飞的思绪在抽丝剥茧中,也意识到了一个并不美好的现实。 ——卓子韬和唐铭认识。他们都知道杜沉浮是什么身份。 甚至,唐铭也知道温父的真实身份。当时让温明伦不要擅自做主,带着自己去送别温父的人,可不正是他! 所以这俩人之所以大半夜的跑到高速路出口接他们,一起找人……恐怕并不是为了温明伦。 季飞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这一次,不管杜沉浮死活,温父只要有一口气在,势必会疯狂反扑魏家。而魏刚未死,魏家的大权,几乎是温父手到擒来的东西。 只要他愿意。 今晚上出动,帮他们一起找人的卓子韬和唐铭,必定会让温父欠一次人情。而他们所代表的,却是阳光百果和唐氏集团。即便温父只是在合作中稍微感念一下这俩人的恩情,那这俩人今晚投入的这点的时间和精力,才是真的一本万利。 更何况在商言商,温父没有任何管理经验,到时候唐铭和卓子韬将会成为他在生意场上唯一熟悉的两个人。只要温父咨询这俩人,那艾维集团,到时候不过是别人的囊中之物罢了。 —— 裴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季飞的心里还一片透凉。 利益,丝丝缕缕的利益,早已经混杂在细细密密的感情之中。今晚原本最初的感动和感激之情,竟然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 “你还没睡?”裴征的口气里带着一点疲惫,听在季飞耳朵里,却像是今晚唯一的慰籍,妥妥帖帖的熨帖在心上。 车子风驰电掣般的行驶在路上,直直的往洪湖村开去。 季飞收回目光,缓了缓,口气也轻柔了下来,“我晚点睡,你刚下班吗?”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之前裴征和他打电话都是定时的,这还是第一次半夜打过来。 “嗯,刚处理完一点事情,这就去。”裴征说。 水龙头放水的哗哗声,从听筒里清晰的传过来。明明中午才分开的一个人,季飞这会儿,却生出了许许多多的不舍和想念。 他好想他。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季飞叹了口气。 “晚安。”裴征低低的笑了一声,就在季飞习惯性的等着他先挂断的时候,只见前方唐铭的车子猛的减速,轮胎在路面上擦出了刺耳的声音。 他们现在走的是下道,卓子韬离着唐铭的距离有点远,季飞被这声音惊的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卓子韬已经沉着的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前面不远处,唐铭的车子已经甩了一个圈儿,车头完全调转了方向。而和他挨着的,是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两辆车并没有相撞,车上的人也都走了下来。 季飞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一口气没喘匀,就听裴征紧张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没事,是唐铭的车。” “唐铭的车?”裴征愣了一下,“你在哪儿?” “杜叔叔失踪了,我们在找他。我和温哥唐铭在一起,你不用担心。”季飞怕他担心,看了眼卓子韬,又说,“我们老总也在这。” “你们老总?”裴征沉吟了一下,似乎放下心来,“叫卓子韬接电话。” 季飞,“……” 卓子韬看前方堪堪挨在一起的两辆车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一直听着季飞这边的动静。裴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抬起眼皮,唇角弯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弧度。 似乎很是开心。 季飞惊讶之余,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卓子韬把手机贴在了另外一只耳朵上,这让季飞想要听点什么都难。车内沉默了两分钟,最后,卓子韬终于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手机被递回来的时候,他还顺道掐断了通话。季飞对裴征知道自己老总的名字不意外,但是没想到,看样他们俩竟然认识的样子。 “你们……” “下车,”卓子韬打断了季飞的疑问,“温明伦的父亲到了。” —— 温父正和温明伦说话,季飞和卓子韬过去的时候,他回头淡淡的扫了这边一眼,然后就移开了视线。温父身上穿的是一件军大衣,看起来洗过很多遍了,他穿着有些大。季飞顿了顿,直觉这应该是杜沉浮的衣服。 “小飞。”温父听温明伦说完话,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冲季飞说,“你回去吧,让唐铭送你回家。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了。” “温叔……伯父。”季飞怔了一下,忙说,“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跟着卓总就行,这样和你们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温父不认识卓子韬,听这话才把视线聚焦在了后者的身上。 卓子淡淡的伸出了手,“卓子韬,温先生你好。” “你好,多谢卓先生了。”温父这次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心点。我们先去杜宅查看一遍。” 几人返程开到观海路22号的时候,温父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这时候真正蒙在鼓里的,反而只有温明伦了。然而他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物,这会儿也不多问,只是跟着温父往里走。 杜宅里并没有人住,房子外面看起来还很干净,但是里面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季飞一直没想起上一世杜沉浮的遇害地点,其实想起来也没什么用。因为报道的时候,杜沉浮所在的位置,八成不是第一现场。 只是,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对杜沉浮心有不满的杜家兄弟俩,还是魏家…… 几人在杜宅找了两遍,也没什么收获。如今有面包车在这,卓子韬便带着温父先去了警局,这次有了被撞变形的车子,警|察来的也快。卓子韬带人来的时候,唐铭还在和温明伦里里外外的查看着。 季飞看唐铭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仔仔细细的拨开蛛网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任何动容了。 唐铭和卓子韬一样,他们并不担心杜沉浮的生死。唐铭虽然对温明伦有情,但是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 他能出现的时刻太多了,然而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日的决绝的转身而别,就注定了日后的相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今天晚上,这场戏有些太功利。现场的几人各怀心思,也只有温明伦在此时此刻,是真的在担心,在害怕,同时在感动。 季飞知道,温明伦即使是只刺猬,那刺也是根根倒立,只戳自己的。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小时,时值深夜,空旷的杜宅已经沉入黑压压的夜色中。季飞在后座上已经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办事的警|察都早已经走了。外面只有温父孤零零的站着。唐铭的车子里亮着灯,温明伦靠着副驾驶上闭着眼,身上盖着一件西装。 “伯父,别担心。我们再想办法。”季飞走到温父身边,轻声安慰他。 温父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小飞,回去吧。”他垂着眼睛,季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温父的声音有些吃力,“你回去休息,我明天,去你家拜访一下。” —— 季飞被送回了裴征的公寓。卓子韬在小区门口就停下车了,季飞跟他道了谢之后,忙往小区跑。结果迎头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熟悉的气味瞬间笼罩了他。季飞还没抬头,就感到一双温热而又干燥的大手落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怎么在这?”季飞来之前还犹豫了一下,现在半夜快两点了,按理说他应该回自己家才对。但是当卓子韬问他地址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说到了这里。 他还没准备好怎么打电话让裴征下来接他。 “我没睡,在等你。”裴征捂住他的耳朵,轻轻搓了一下,“走吧,先回家。” 季飞打电话说在外面找人的时候,裴征第一反应是去找他。但是今天来回奔波之后,他又一直处理事情到了深夜,这时候出去接季飞反而很危险。所以他叮嘱卓子韬,忙完了之后把季飞送过来。卓子韬当时问季飞地址,即使季飞说去自己家,估计也会被送到这里。 “杜叔叔还没找到。”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季飞索性挂在裴征身上嘟囔着往前走。 “杜沉浮……”裴征黑暗中的身影顿了一下,低声问,“要不要我帮忙?” 杜文是杜沉浮的大哥,如果今晚的事情是杜家人自己做的,那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恐怕只有裴家了。然而季飞也明白,杜文当年撞死的是裴征的母亲,虽然对方这些年一直变相的赎罪,但是对裴家来说,这并没有什么用。 甚至不不如消失的干干净净的,再也不出现的好。 季飞有些犹豫,他并不了解杜文。他怕裴征一旦今天开了口,裴杜两家会更加的牵扯不清。 一直等到了家里,他沉默的洗漱完毕,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让裴征开口。 “再等等吧。”季飞躺在床上,感到身后温热的身体覆过来,沉沉的闭上眼,“再等等,看明天吧。” —— 第二天一早,杨庆生和魏彤的航班就落了地。季飞没去接机,而是自己打车回到了家里。 他刚和杨庆生说了昨天的事情,杨庆生的消息网络和唐铭没法比,季飞从头和他解释了温父和杜沉浮的身世之后,好大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一声叹息。 “那你在家等着吧,你妈那边,还是让温先生自己解释吧。” 季飞说,“好,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了。” “杜沉浮还没找到吗?”杨庆生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关键人物身上。 “没有。” “卓子韬和唐铭都去了……”杨庆生停了一下。 季飞刚刚并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唐卓俩人因势利导的接近温父,伺机从中牟利。这种动作背后,是在商言商的冷漠。季飞说,他觉得心寒。 杨庆生没想到季飞会考虑到这一层。只是姜是老的辣,杨庆生微微一顿,问起了另一个人,“裴征呢?” “他去上班了啊。”季飞口气一软,“我昨天不该去打扰他的。” “哦。”杨庆生轻笑一声,忽然说到,“小飞,做生意好比下围棋,不谋全局者,难以谋一域。”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季飞不明白,“杨叔叔,什么意思。” “没什么,”杨庆生看了看时间,“放心,杜沉浮不会有事。” 第75章 杨庆生的口气风轻云淡,季飞不知道他的信心从那来的,但是这句话却莫名的让他安定了很多。 季飞并不希望杜沉浮有事情。杜沉浮和温父不管是什么交情,如果前者出事,温父都不会好过。更何况还有温明伦。这些日子里,温明伦一谈起家里的事情,挂在口头上的,都是杜叔叔,杜叔叔。 温明伦这二十年里,杜沉浮所给他的,已经和一个父亲差不了多少了。 季飞在楼下接到温父的时候,多少有些吃惊。他不知道温父是不是一晚没睡,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满满的都是红血丝。眼窝深陷,下巴冒出了胡茬。如果说昨晚的温父是有些疲色,今天就是憔悴了。 憔悴的就要没有人形了。 魏彤欢欢喜喜的穿了一身裸米分色的套装迎在门口,在季飞领着人出电梯的时候,几乎都没有认出来。 “温……哥?”魏彤迟疑的喊了一声,温父抬头扯着嘴努力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停在了原地。这一晚奔波,他的身上还挂着尘土和蛛网,脚上的鞋子也沾满了泥。 “小彤,我坐一会儿就走。”温父说,“我来和你说件事儿。” —— 季飞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事实和他推测的差不多,温奶奶认识魏刚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他们在一次旅途中认识,魏刚帅气英勇,温奶奶美丽温婉,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俩人两情相悦,继而发生了关系。等回到a市之后,魏刚更是动用关系,帮她安排了一份国企的工作。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魏老太太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温奶奶已经怀了孩子。魏老太太在小姑子的怂恿下,把温奶奶毒打了一顿。之后,就是如温明伦说的,温奶奶流浪到了洪湖村。 …… 温母弥留之际,才把这段往事告诉温父。 温自知,是告诫温父,有自知之明。她年轻时候错信了人,知道魏刚的身份之后,又存了不该有的念头,这才吃了一辈子的苦。所以,她希望儿子仅仅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不希望他和魏家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只是她不知道,那时候的温父,工作的地方正是艾维集团。 …… 季飞在温父说话的时候,添了四五次的水。温父从头到尾都微微垂着头,躲避魏彤的目光。等说到最后的时候,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过来。 “小彤,我要去魏家。” “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这件事,你早晚都会知道。我希望……由我亲口告诉你,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母亲和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卓子韬和唐铭的手段都有些,他自然明白,这俩人是冲什么而来。而现在为了早点找到杜沉浮,他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如果早晚都要付出代价,他宁愿早日把筹码摆在台面上。 “你是……”魏彤怔忡的看着他,有些难以接受,“你是我的亲哥哥?” “……是。” “……”魏彤没说话,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然后手摸了半天,也没拿起来。季飞忙把杯子递过去,魏彤的视线缓缓聚焦到上面,停了一会儿,才颤着声问,“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温父的脸上有些难堪,见魏彤的模样,又有些慌乱。 季飞在一边看着,正要打圆场。就听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一时间冲破了沉默的尴尬,魏彤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转头去看接电话的季飞。温父犹豫间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真得?”季飞的声音陡然拔高。 魏彤和温父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就听季飞回头,激动的说,“杜叔叔找到了!找到了!” —— 电话是裴征打的。季飞回头喊出杜叔叔找到的一瞬间,他就看到原本脸色黯然的温父,先是定住了一秒,随后,像是有万束光照打过来一般,那张脸瞬间鲜活了起来。 “找到了?哪儿?!哪儿?!”温父连忙几步扑过来,甚至因为走的太急,同手同脚的差点摔到。魏彤下意识的一把扶住了他,也跟着问季飞,“人在哪儿呢?” 电话是裴征打过来的,季飞听到信息后先顾着报信了,这会儿忙回头问,“杜叔叔现在人在哪里?” “市中心医院。”裴征那边微微一顿,随后告诉了一个地址。 温父来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这会儿走了恨不得飞过去。魏彤看他慌慌张张的往外跑的样子,眼角一酸,忙一把拽住了温父。 “温哥,”她麻利的从沙发上抓起包,“我跟你一起去。” “哎!”温父重重的答应一声。 —— 三人到医院的时候,温父一头冲进了病房。裴征正等在外面,对着稍慢了一步的魏彤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便看向了季飞。 季飞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裴征说,“明伦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在这先守着,我有事要回去了。” “我送你。”季飞看了魏彤一眼,跟着裴征一块走了出去。 “是不是,你打电话找的人?”医院里只有裴征一个人,裴征现在年纪轻轻,经营的是物流公司,也没什么人脉。如果杜沉浮被他找到,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找了杜文。 “是。”裴征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别担心。好好吃饭,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好。”季飞看他是开车来的,车的后座上竟然有血迹,眉头一跳,“你打车走吧,昨天没休息好,你开车我不放心。” 裴征点点头。季飞一直看他上车之后,才折身回去。 杜沉浮躺在病床上,胸腹上虽然有伤,但是伤口都不深。只是左小腿米分碎性骨折,需要住院。温明伦来的时候,唐铭和卓子韬都没有跟着。 人找到了,剩下的就没季飞什么事了。然而医院里只有温父在这他也不放心,这次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没打听清楚,生怕还有后招。 对此,温明伦微微一停之后,跟季飞坦白了温父的打算。 “他这两天就会去魏家。” 季飞惊讶,“为什么?”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温明伦苦笑,“不过你放心,会长已经铺好路了。” “会长?裴征?”季飞有些晕,什么叫铺好路了。 “魏家有魏舒雪安排我爸过去。艾维集团如果能顺利接手,会长会做艾维的执行总裁。”温明伦定了定,“在这之前,会长已经通过收购了艾维的一部分股份,如果和我爸联合的话,那他会有绝对控制权。” “只要我爸露了面,那边就不会有人动手脚了。” …… 医院外面的阳光热烈的刺眼,季飞嘴边的话转了转,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温哥,你怎么知道……你爸这次能接多少股份……” 而与此同时,昨天杨庆生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也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做生意好比下围棋,不谋全局者,难以谋一域。所以,小飞,杜沉浮不会有事。 第76章 冬日晴冷的阳光,打在酒店的一帘纱窗上,铺到屋里就成了一副明暗不定,光影绰约的抽象画。 季飞靠着窗户,眼神沉寂的看着外面。一直等身后有人梦呓了一声,才收回视线,再转身,脸上已经平静无波了。 阳光百果的加盟商大会如期举行。公司最终还是定的准四星的海悦酒店。昨晚上各地的加盟商们已经陆续办理了入住手续,行政部的人一直在大厅签到台侯着。季飞作为市场部的经理助理,也跟着脚不沾地的忙。 阳光百果的销售模式,跟其他公司不一样。最初卓子韬创建阳光的时候,只是设立了生产部门,并没有打算自己独立开发市场。所以市场部最初只有三四个人,然而就是这三四个人,轰轰烈烈的在全国招收了加盟商。 阳光供货,统一定价,然后加盟商自己出资开店做推广。 最初的时候,阳光的各项制度都不完善,包括众人签署的加盟协议。这几年发展下来,有的老加盟商却是要求越来越大,等到今年阳光爆发危机之后,卓子韬回来才发现,至少有一半的加盟商,实际上是拿的代理权。 这些人控制着某一地区的经销权,阳光百果最初的协议上给予他们的区域保护,现在反而成了自己的掣肘。 卓子韬在温父面前刷存在感,恐怕也是为了这场加盟商会。而温明伦现在还作为他的助理,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已经六天,他没有见到温明伦了。而且,还有裴征。 那天从医院回到l市,季飞销了假就上班了。原定一起回来的温明伦却留在了a市。季飞手头上不少事情要做,等到晚上下班之后,他才发现,裴征一直没有来电话。 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任何消息。那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季飞时常摸着手机排在第一位的“a裴征”,看上很久之后,再放回去。 主动和被动之间,一个是解释,另一个是责问。季飞还不想让俩人一直以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上,添上一点点的负面情绪。 “哎……季助,起这么早啊!”同屋的行政部小马醒了,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睡醒惺忪的看过来,“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大好啊。” “还好。”季飞笑笑,他最近的确浅眠,而且晚上睡不着。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季飞把另一半厚重的遮光窗帘也拉开,“下去吃饭吧,今天有的忙。” “好咧……”小马应了一声,躺着没动,只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摸索索。 季飞叹口气,从地上捡一条裤子,给他扔了过去,“快别磨蹭了,会议八点半开始,你们不用复查吗?” 酒店的会议厅除了提供会议记录的所用的纸笔和纸板夹,以及矿泉水、薄荷糖这些东西外,还额外准备了咖啡和茶饮。 只是前面惯例性的东西由服务员安排妥当,后面的咖啡和茶饮却要行政部的人根据各位加盟商的口味独自安排了。 小马抓着裤子哀嚎一声,有些不情愿,“我怎么这么倒霉……唉,你看签到台那几个人,这几天就光坐大厅吹空调就行,什么都不用管……副主管那组也行啊,拉个横幅安个水牌,半天的活儿干完了后面就没事了……就我们几个,刘大头还请假了……” 行政部人手不多,小马这一组都是新人,干的却是端茶倒水的活。这种伺候人的活并不好干,如果对上级,或许还有点战战兢兢,巴结好的觉悟。然而对于下级的加盟商,他们却多少带着一点“我是总部我骄傲”的想法。 而这次过来的加盟商,说白了也是各地的大小老板。在后者眼里,这些籍籍无名的小员工,和自己手底下的人没什么两样。因此也不会刻意笑脸相迎。更何况大会没开之前,加盟商之间就隐隐刮起了一阵风暴,说是总部要改革收权。季飞昨天在楼下看着,来的十个人当中,得有八个是黑着脸的。 现在不光小马抱怨,负责杂事的几个行政部的人,都有些郁闷。 季飞该交的材料都交上去了,他的任务就是下午市场部的李经理发言的时候,在一边等着。上午倒是没什么安排。 “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吧……”季飞看了看时间,“你负责第几排?” —— 海悦的会议厅是季飞和行政副主管来看的。阳光用了两个会议厅,大的泽山厅能容纳100人,用作开集体大会。小会议厅潜龙湾厅只能容纳三十人,是卓子韬专门和几个大加盟商开会用的。 小马的确负责的多了点,季飞上午分了他一半的活儿,到了中午的时候,都累的直不起身子了。他们添水要半弯着腰,这会儿吃饭了,几个人都赶紧直挺挺的顶着肚子走。 季飞心里想着事情,取餐的时候不小心就撞到了前面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季飞猛的回神,赶紧道歉。 前面的人穿着条纹状的一身西服,个子不高。回头的时候三角眼一瞪,先斜睨了他一眼,“你没长眼啊!” 中午酒店是自助餐,这会儿取餐的人多,难免会不小心碰到。季飞平时极为注意这方面的礼节,可能是最近没睡好,不小心就走神了。 三角眼在季飞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季飞个子比他高,稍显稚气的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漂亮。清澈凌厉的猫眼,俊挺的鼻子,还有完美白净的皮肤。这人眼睛闪了闪,认出了这是上午在前排添水的小员工。 季飞长相出挑,穿着一身合体的正装,显得有腰有胯十分有型,会议中间休息的时候,身边就有人打听这个小员工是不是演员或者模特。三角眼忽然哼了一声,站着原地不走了。 “你是行政部的吧!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下午我还有重要会议要出席的!你说怎么办,啊?” 季飞微微一怔,侧身往一边让了让。他身后还有排队取餐的酒店客人,而眼前的这位,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虽然自己不是行政部的人,但是他也不想给公司招惹什么麻烦。 “很抱歉,刚刚是我不小心碰到您了。”季飞歉意的笑笑,餐盘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胳膊,但是餐盘是干的,对方的衣服上连点水渍都没有,“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带其他换洗的衣物,如果可以,我现在给你拿去干洗一下。” “干洗?干洗就行了啊?!”对方怒气更盛,“我这身西装可是定制的!刚穿上才半天,你说干洗就完了?” “那你说……”季飞说。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对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捏着领带松了松,“你垫着给我磕个头就算过去了。” 这番争执之下,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好在大部分人都很注重礼节,虽然好奇的往这边多看了两眼,却没有人聚拢着过来看热闹。 季飞怒火猛的窜了上来,环视四周,看有人同情的看向他,闭了闭眼压住了火气,随后冷冷的盯了过去。对方吃准他一个小员工不敢怎么样,这会儿抬着下巴催促他,“快点啊!别耽误事。我下午可是有重要会议要参加。” 下午的会议就是在潜龙湾厅举行的小会。季飞明白下午与会的人,都是卓子韬要极力拉拢的人物。小会算是内部安抚会议,总部会适当的舍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这些人对新政的支持。这样第二天的大会上,有这些人的倒戈相向,其他的小加盟商便好解决了。 季飞冷嗤一声,正考虑措辞怎么脱身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清朗的一笑,随后一只手按上了自己的肩头。 “这位老总,派头很大吗!”唐铭嘴角一挑,居高临下的看着三角眼。 对方不认识他,但是看唐铭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却是气势一弱。 季飞微微退开一步,唐铭手下一空,随后不在意的笑笑,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帮这位先生把衣服脱下来,去买件一模一样的送去客房。” —— 三角眼是被架出去的,季飞知道唐铭虽然有时候做事出格了些,但是后面有唐氏的大旗,别人听见只有巴结的份。当下也不再担心,冲唐铭疏淡的笑了笑,“谢谢唐先生解围。” “小飞……”唐铭收起脸上的笑容,揉了揉眉心,“跟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季飞停了一下,“恐怕不行,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做。” “关于裴征的。”唐铭看他一眼,“我在外面等你。” 海悦酒店的后面有个小日料屋,门口放了几张颇有趣味的木质桌凳。季飞出去的时候,唐铭正站在那里等他。桌上放着一壶酒。 季飞看了日料屋一眼,和秋浦居很像的装修风格。听说秋浦居一开始也是日料店,后来开不下去,才被改成了普通的家常菜馆。 那是他和裴征初次见面的地方。 “在这坐吧,冬天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唐铭噙着笑,见季飞侧脸看过来,轻轻啜了一口清酒,“别这样看我,喝点儿?” 日本的清酒度数不高,却算不上好喝。季飞看了小小的酒杯一眼,摇了摇头。 唐铭不再劝他,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我当年认识明伦的时候,也是个冬天。” 唐铭认识温明伦的时候,是几年前的冬天。温明伦一身破旧衣服,在大街上帮人抓小偷。结果抓住小偷把别人的包夺下来后,被后面的人当成了小偷的同伙,给砸了一顿。 再后来在看守所凑巧看见他的时候,唐铭忽然就升起了一点莫名的保护欲。 这种保护欲一直到温明伦从狱中出来,在他的安排下进了清都,然后一步步的融入到学生生活中去。 季飞挑挑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唐铭见他神色,按着额头忽然一笑,“但是在明伦的眼里,我可能还比不上裴大会长可靠吧。” “也许,”季飞点头,“毕竟会长没伤害他。” “哦?没伤害……呵呵……”唐铭垂下眼睛,“我当年把他送进学校,见裴征这么提拔他,也是感激过的。只可惜现在看看,果然还是单纯了些。小飞,裴征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和明伦要堤防他。” “什么意思……” “不懂吗?”唐铭望过来,“你已经想通了,裴征这次收获颇丰吧?” 这次,自然指的杜沉浮这件事。裴征亲自送了杜沉浮去医院。温父的激动之情,那天早上就能看出来。季飞心里清楚,如果换成自己是温父,恐怕之后恨不得以命相报了。 温明伦说过,温父已经决定要去找魏刚。而他在管理上的经验欠缺,也会由裴征来填补。一切看起来理所当然,裴征成了这次事故中,最大的获益者。 …… 季飞沉默,手里摸着的小酒杯,不自觉的就往嘴边凑过去。 “杜沉浮是被杜文设计的。温伯父这些年,所在乎的人,除了明伦就是杜沉浮了。如果杜沉浮有事,他便是死,也会拉着害杜沉浮的人一起下葬。” 唐铭慢慢悠悠的说,“温伯父的做事行动,多少会受明伦的影响,而明伦这四年,却是裴征言传身教给教出来的。” “所以如果杜沉浮有事,温伯父必定会让魏家尝尝剥筋抽骨之痛。” ——温明伦是裴征教出来的?和这件事有关系? 季飞心跳的厉害,脑子里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要听不要听。然而嘴上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茫然的看了过来。 唐铭看他这样,犹豫了一下。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季飞出神半天,忽然平静的说道:“你那晚去,为的也不是温哥吧。不管杜叔叔情况如何,你那晚出现了,温伯父就会记你一个人情。只可惜前功尽弃,风头被裴征抢了而已。” 季飞忽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没有资格指责他。你不知道,他是给谁打的电话。他为此可能会惹上什么麻烦……他即便从中得了什么好处,也是他应得的。起码他救出了杜叔叔…而且……” 季飞忽然冷笑一声,“他可不像你,打着感情的牌子,算着应得的利益。你拿着温哥当什么了?” “打着感情的牌子?”唐铭忽然被这句话气笑了,“我从头到尾都和明伦说的明白,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我未曾利用他半分!” “分的清楚?真能分的清楚吗?”季飞冷笑,“你没利用,但是你却伤了他。会长起码拿着温哥当兄弟。” 季飞觉得无趣,起身整了下衣服,把酒杯放了回去,“我信他。他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如果无关是非大错,我能支持的,都支持他。” “是非大错?”唐铭见季飞转身就走,忽然问到,“那麻烦你见到他的时候,问问,他要怎么补偿他的好兄弟温明伦,才对的起这四年来的谋划!” 季飞身子一僵,猛的回头怒视了过来。 唐铭也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我护着明伦这么多年,当年看裴大会长对明伦多番照顾,十分感激。如果不是他四年前就开始收购艾维集团的股份……如果不是杜文不遗余力的支持裴家父子……如果这次杜沉浮的事情不是他默许的……或许,我也可以承认他是明伦的好兄弟!” 唐铭怒极,胸口起伏不定,“他对你自然是极好,不让你碰到一点脏污。安念是他捧上去的,也是他摔下来的。安淑云的视频,莫劲松的拆穿,哪一样没有他的手笔?季飞,你幸运,你有福,你被照顾的无微不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你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了解他吗?明伦对他奉若神明,简直言听计从,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唐铭深吸一口气,“便是你,你知道,为什么魏刚会同意聘请裴征这个职业经理人?” “……” “裴征通过你妈的手送出的那串沉香手串,可是温奶奶的遗物。魏老太太欢欢喜喜的带着回魏家,第二天魏刚就找上了裴征。” “……” “我在唐家,也未能见过如此城府诡谲之人。裴征内外笼络了一张关系网,这上面的人彼此不和,却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小飞,我什么都能忍,但是他的谋算之间,温家父子都成了*裸的筹码,这个我不能忍!” 季飞脑子里嗡的一声,看向了唐铭。 “所以,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裴征再敢伤害温家人分毫,我唐铭,必定与他不死不休!” —— ——不死不休,四年谋划…… 一下午,季飞脑子里都像是单曲循环一样,不停的在这八个字上面打转转。唐铭的话再也明显不过,然而在他听来,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温明伦说过,他这辈子最感激的两个人,一个是唐铭,一个是裴征。 当年裴征力排众议,当上会长之后,无比强硬的指定温明伦做了学生会的副主席。温明伦从狱中出来,虽然高考成绩不错,但是背着蹲过监狱的黑历史,仍然被大部分人所排斥。而学生会的各种活动,以及他手里的权利,却让他在最敏感脆弱的时候,安安全全,甚至风风光光的度了过去。 裴征在学校里做的每一件大事,基本都会捎带着温明伦。会长和副会长的名字一前一后,在清都风靡了四年。 然而季飞和裴征认识以来,见到的却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会为他热奶,会为了给他补课半夜学习学习,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吃醋,会忐忑自己不接受他,会因为自己的偶尔主动而失控…… 季飞在这段感情中,完全处在被宠溺的一方。裴征屡次青涩的表现,几乎都让季飞忘记了,这是一个何等强势专横的男人。 从大一开始,裴征在学校中所做的事情,唯有强势二字可以概括。他会给人提意见的机会,却从不听取。对于反对者,也不会解释和妥协,完完全全的一刀切,把有异议的人踢出权利圈外,使得任何事情都完全把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说季飞对他的城府略有一点感知的话,那便是当时他要开快递点的时候。裴征和他还不熟悉,却提点了他一句,“对你们宿舍的小胖好点,没有坏处。” 而这一点,的确在不久后魏彤遇到的麻烦中,派上了用场。 ——唐铭说裴征布局布四年,从本心来讲,季飞一点都不怀疑。但是,这却叫他有些害怕。 真真假假,似乎都没有了界限可言。而裴征的所有行进之中,他也看不清,哪些是步步为营,哪些是情不自禁。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如唐铭所说,一点都看不透他。甚至,都不了解他。自己眼里的爱情还只是简单的风花雪月,而裴征的生活中,却是早已经是一片硝烟。 “季飞,把资料拿过来。”李总微微提高了声音,给季飞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忙从桌下踢了季飞一脚,季飞走神厉害,这会儿反应过来,还有些懵。 “把资料递过去。”季飞身边的同事小声的提醒。 季飞忙把手边的东西递给李总。后者看他脸色发白,原本的不悦的脸色微微缓和,“身体不舒服吗?你先回去也行。” 公司里的人对季飞都不错,这会儿小会议的气氛比较随和,卓子韬甚至没有打领带。只是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季飞歉意的冲众人点头,按了按额头,致歉之后,摇摇晃晃的摸到了自己的房间。 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发汗,季飞脚下有点虚浮,自己心知可能感冒了。拿着手摸了摸额头,却又觉得温度很正常。脑子里的八个字还来来回回的转悠着,像是紧箍咒一样让人烦闷。 季飞叹了口气,衣服都没脱,抱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 此刻艾维集团的董事会上,坐在上首的冷峻男人,看了手边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一眼,刷刷两下在股权转让协议上签了字,拿起手机往外走。 “我同意魏董转让股份的决议。” 艾维集团在魏刚的带领下,这几年发展迅猛。魏刚好比艾维集团的战神,这些年来,一直是所有人眼中当之无愧的领导者。如果不是这两年他身体变弱,魏杉趁机分散了不少股份,而温自知又不是艾维原来的股东的话,今天股份转让的事情,根本用不到其他股东来签字。 也幸好有裴征支持,这次会议才算是顺利结束。 裴征在所有人中,是最年轻的一位。艾维集团很久没有开董事会了,这会儿裴征乍一出现,惹的不少人吃惊。更有年老的董事成员,倚老卖老的出言讽刺,要教年轻人做事。 只是裴征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径直拿着几个老家伙当成了空气。直到众人知道他是艾维的第三大股东,他才淡淡的冲刚刚的几人微微颔首。 倨傲却又强势。 会议在裴征走出门不久后就结束了。从会议室陆续出来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一眼。对方正在接电话,只是面色不善,气压低的众人一出门,都怀疑空调是不是坏掉了。 “在哪里?”裴征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我过去接他。” “海悦酒店,房间号8506。”那头的声音干净利落,“今天我看见唐铭了,大约季飞知道了什么。” “没关系。”裴征微微一怔,低声说。 “没关系?”电话那头呵呵低笑了两声,“裴征,你当年离开我,不正是因为我独揽了你的一切,让你透不过气来吗?所以……你确定,真的没关系?” 第77章 季飞这一觉慢慢就睡踏实了。迷迷糊糊中,他感到小马似乎回来了,然后对方帮他脱掉了鞋子,把被子给他盖好了。 他的意识不是很清楚,心中却忍不住叹了一声——早上没白帮这小子捡裤子啊…… 慢慢的,他身体的热度终于一点一点的降了下来,一种叫人熟悉的安心的味道笼罩了四周,季飞瘪了瘪嘴,几乎梦呓了一声,“裴哥哥……” 裴哥哥…… 季飞隐约想了起来,在年幼的时候,他这么喊过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小男孩。 清明节的时候,a市有组织学生扫墓爬山的活动。那时候季飞六岁,刚刚上了一年级。班上的同学都流行拿着煮鸡蛋碰鸡蛋,看谁的的鸡蛋厉害。季飞出师不利,上来就被人给把鸡蛋碰碎了。他还想继续玩,结果扭头就看见了上山的魏彤。 季飞当时的想法也简单,找魏彤再要一个鸡蛋过来。 然而明明看着很近的距离,季飞喊了几声,魏彤也没听见。季飞和老师说了一声就去追妈妈了。一直追到迷路……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背山的一处坟头前面,一个长的很漂亮小男孩正在偷偷哭泣,季飞看见坟头吓的魂都要掉了,然而看着那个抹泪的人,却没拔腿就跑,反而走了过去。 小男孩抹了抹泪,没有理他,反倒是他自己,忍不住一点一点凑了过去。就是不舍得离开。 俩人干坐了好久,那人才看过来,“你在这干嘛?” “看你啊!”季飞小心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看你哭,可是,不好意思和你说话……” “……” “你没事吧……”季飞往人跟前凑了凑,“换个地方哭好不好,这里我害怕。” “……” —— 隐约的记忆中,俩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然而当时初见的那种怦然心动,却让季飞心里再一次燃了起来。 他好喜欢他,忍不住要表现自己,所以一下午不停的说话,唱歌。直到对方叹了口气,拉着还有些害怕的他走的离坟头稍微远了些,靠在一棵大树地下。 最后的时候,俩人已经哥哥弟弟的叫上了。临走的时候,自己没忍住亲了亲对方的眼睛。然后…… 初吻就没了。 —— 这段美好的记忆一直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季飞后来归家的时候迷了路,到家里之后挨了一顿揍,然后哭的嗓子都哑了。 嗓子伤了就是那几天的事情,从哭哑之后一直没好起来,那时候也不懂,家里辣椒做的多他也吃的多。后来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季飞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唱不上去了。 小孩子是健忘的。那点甜蜜加上那一些伤心,都不足以让他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只是谁都想不到,命运就是这么奇特。有些你已经遗忘的人和事,总是不经意间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或甜或酸。 ——山水总相逢。 ——而那个让小小的他怦然心动的小哥哥,竟然就是裴征。 …… 季飞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小马不知道去哪儿了,床上整整齐齐的,还是客房服务员收拾过的样子。季飞摸了摸头,知道自己下午是发烧了。不过也许是身体素质好,睡了一觉,烧竟然就退了。 窗帘并没有拉上,外面同样黑压压的一片。季飞看了看手机,晚上时间八点半。 以往的这个时候,裴征都会给他打电话过来。然而今天,手机却依旧沉寂的吓人。季飞用手撑着床,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坐着愣了一会儿,随后梦里的情绪,纷杂的记忆,下午的震惊以及这些天来不眠不休的思念和委屈,忽然就沉沉的压了上来。 眼角一酸,季飞眨了眨眼,憋着劲咬住嘴唇,拿过手机来,颤着手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们分手吧……” 省略号后面的内容,删删添添,最终也没定好说辞。 裴征对他很好。 裴征的感情也很纯粹。 裴征很优秀。 而且,他也爱他。 季飞看着手机屏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分手的理由。然而却有一种强烈的念头,让他快点发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赌气,还是真的想后退了。 —— 短信最终带着一串的省略号发了出去。季飞还没来得及后悔或者松一口气,就听黑暗中,清脆的一声,“叮——”,响了起来。 客房的行政桌上放着一个手机,这会儿突然闪现的亮度,让季飞愣了一下。 那个手机的大小,绝对不是小马的! 随后,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冒了出来。季飞一把掀开被子,拖鞋都没踩,慌忙的扑了过去。纯黑的手机屏幕上,正中显示着一条短信提醒。 [季飞:我们分手吧…………] 而就在季飞烫手一般猛的松手时,身后客房的门咔嚓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裴征低沉的声音在过道处响起,季飞身子顿时僵硬,转过身的时候,手上还拿着裴征的黑色手机。 “怎么了?是不是没睡醒……你最近太累了,忧思过度,我给你请了两天假。”裴征伸手去开灯,“我给你叫了一份粥,十分钟之后送上来,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季飞这些天想好的话一个字蹦不出来,只是抓着那个烫手的手机,往背后藏了藏,“别开灯!” “……好。”虽然房间里很暗,裴征还是看出了季飞的不自然。他走过来,刚要伸手试试季飞额头的温度,就见后者炸毛似的往后跳出了好远。 “小飞?” “你……你别过来!我没事了!”季飞后面就是窗户了,此时他的脑子里一片紧张,嗡嗡嗡的想着措辞,“你走啊,你走就行。不用管我。我好的很。” 裴征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季飞还要说什么,就感到一个黑影压了下来,随后,他微微张开的嘴,就被久违的气息封住了。裴征轻轻含吻着季飞的唇。甚至微微侧了脸,方便这个吻更加深入。季飞不自觉的哼了一声,身体刚刚有些发软,就感到男人的气息稍稍远离了自己。 “嗯?”裴征修长的手机划开刚刚哄的手的手机,眉头轻轻一皱,“分手?” —— 季飞还被他禁锢在怀里,闻言身子一僵。 手机的光线映在裴征的脸上,于是那修挺的眉,漂亮的眼,俊拔的鼻子,以及紧紧抿住的禁欲的薄唇,都以季飞最喜欢的样子,呈现了出来。 季飞咬着唇,心里升起一阵后悔,还有一点委屈。他低着头,刚要退开一步。就听裴征在他头顶上,十分冷淡强硬了说了两个字。 “驳回。” —— 几日不见,裴征的力气似乎更大了。那只无辜的手机被扔在一边。季飞还在消化裴征话里的意思时候,后者突然把他扔在了床上。 虽然他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柔软大床的正中央,但是却无法掩盖裴征的粗鲁。 如果不是自己有点理亏,季飞真想把随后重重压上来的男人踹下去。 裴征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猛的扑过来后,一言不发的飞快的扯掉了季飞的衬衣,然后手下野蛮地把后者的裤子扒了下去。季飞几乎在几秒之间被就扒了个精光,然后,裴征双手扣着他的手,强势的吻了上来。 微凉的空气里,满满的都是男人的气息。裴征狠狠的含住季飞的唇舌,几乎不给他活动的空间。然而每当季飞轻轻呜咽出声的时候,他还是会怕他受伤,轻轻放开一点力度。 当口中和身上,慢慢都是裴征的气味时,季飞这些天无法散发的情绪,却突然决堤了一般,汹涌的冲了出来。裴征滚烫湿滑的舌纠缠着他的,有力的推压,搅动。季飞这会儿情绪决堤,气息顿时不稳了起来。 裴征缓缓离开,结实有力的胳膊住他的腰,翻了个身。 于是季飞光着身子,趴在穿戴整齐的男人身上,咬着唇呜咽出声。 “乖,是我不好……”裴征的手扣住他的头,然后细细密密的吻着季飞的眼泪,“是我不好,怪我,怪我……好不好……” 季飞愣是哭出了一身汗。 裴征全程都搂着他,时而帮他拍拍背,时而亲亲他的眼睛或者脸。 等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季飞才狠狠的在裴征得胸口上蹭了蹭。男人惩罚似的使劲捏了捏季飞得屁股,然后轻声叹了口气。 “再哭,我就要欺负你了。” “你敢!”季飞一瞪,嗓子有些不舒服着。 “真得……”裴征摩挲着季飞的手指,向身下探了探。微哑着嗓子,“……我只是不舍得。” —— 季飞被扒得精光,自然能感受到裴征身上得每一处细微变化。即使隔着衣服,男人快速升高得体温,高高耸起正好卡在他腿间得昂扬都准确无误得表达着对方得诉求。季飞全当不知道,只让裴征抱着自己去洗澡,然后被放进被窝后,再看他回去自己洗。 这时候,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感冒了。要不然刚刚在浴室的情形,也是够危险的。 可是他就喜欢看裴征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因为隐忍而略微僵硬的样子。所以看见男人半个小时后才裹着浴袍出来,季飞装作不经意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别闹,”裴征无奈的擦了两下头发,然后也挤到了床上,在季飞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真忍不住了,你会后悔。” “……不会吧。”季飞下意识回答,“非要那个吗?” 这么久了,俩人在那方面的花样多的是,怎么听裴征的意思,要上垒了? “是,非要。”裴征扣住季飞的身子,一使劲把人放到了自己身上,“要不然,怕你跟我分手。” “你也会怕?”季飞闷声闷气。 “会,”裴征揉了揉他的头发,“只怕你。” 静静的抱着过了许久,室内的沉默也变的悠长。 季飞深吸了几口气,又等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会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裴征手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轻轻“嗯”了一声。 “问吧。”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小飞,即使是情势所逼,我也没刻意隐瞒你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第78章 一直对艾维集团有所图的,并不是裴征,而是杜文。 杜文当年和杜沉浮的矛盾,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一个男人。杜沉浮做为组织的二把手,别说一个男人,就是圈养一个排的男人,杜文都会随他去。 实际上俩人的分歧,在于组织日后的发展。“夜”组织早些年黄赌毒无毒不沾,与他们相比,莫洪钧原本的那些,便像是小打小闹了。杜沉浮心思稳重,提出组织应该逐渐改行洗白,放弃现在的一些产业。杜文心高气盛,说什么不从。于是杜沉浮一怒之下离开杜家,去了乡下。 然而杜文却在不久后,逐渐意识到了杜沉浮的提议,其实是大势所趋。莫洪钧先一步,做大了娱乐场所这些。杜文落后一步,又不像莫洪钧有个当官的岳父。于是几次尝试之后,经营的产业都以亏损告终。 直到魏家的魏杉来找他,重酬请他查出魏刚的私生子。杜文才慢慢有了一个蛇吞象的计划——因为魏杉拜托他查出的那个人,魏刚的私生子,正是温自知。 这些年和杜沉浮牵牵扯扯,让杜沉浮隐匿乡下再也不出世的男人。 “魏杉是你母亲的表姐,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便和她的母亲一样,视艾维集团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裴征怕季飞听不明白,一直说的很慢,然后提到魏杉的时候,口气却陡然一寒。 季飞抱着他的腰,听到这里微微睁大了眼睛,“魏杉……就是……我姑姥姥的女儿?”季飞之前大约了解过魏家的情况,这时候又仔细梳理了一下。 魏刚的妹妹,出嫁后过的不舒心,带着女儿魏杉回了魏家。 魏杉是魏彤的表姐,后来又招赘了个丈夫,生下了两个孩子继续姓魏。魏彤被赶出家门,魏彤的弟弟又是个傻子,所以上一辈中,只剩下了一个魏杉。 “是,当年杜文把温伯父的身份告诉了她。之后,明伦就出了事情。”裴征说,“这些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明伦的那次事情并不是偶然。是魏杉想要陷害温伯父不成,转而找到了明伦的把柄。只不过后来唐铭误打误撞的插了一手,她最终没能如愿罢了。” 监狱里的情形,光想想就知道其可怕之处。若不是魏杉做这些不敢明目张胆,若不是唐家在a市的势力滔天,温明伦最终能否从监狱里囫囵个出来,都是两说。 季飞身上一寒,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这时候应该是半夜了,酒店的隔壁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叫喊声。这酒店的隔音效果算是不错了,这会儿房间里乍一沉默,那点模糊的声音听起来便格外的尴尬。 季飞摸了摸脸,摸起来一条浴巾裹在了身上,然后光着脚走了下去。 裴征也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披上了一件衬衣,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起往外看。 这个夜晚,他要说的东西太多,而季飞过去的十八年里,所遭受的最大的挫折,不过是安念抢了他的东西,或者季天远欺骗了他们母子的感情之类。 这些家长里短的纠葛,放在那些动辄生死的阴谋前面,简直不堪一提。 “你这些年,过的开心吗?”季飞沉沉的看着窗外半天,忽然问道。 窗外漆黑一片,头顶连颗星星都看不到。他突然想起,安念参加决赛的那天晚上,身后的男人驱车好远到了潜龙湾,就为了让他看看浩渺的星空。 裴征在他身后,探究的看了过来。 季飞忽然又摇了摇头,转口说道:“温哥当年遇到麻烦,杜文是知情的吧。然而他放任这一切的发展,是不是为了让杜叔叔和温伯父,心里有个预警?” 季飞身形未动,轻轻吁了一口气,“你说的蛇吞象计划,应该是让温伯父认祖归宗吧,这样他必然会成为艾维集团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而杜叔叔作为他最重要的人,必定会相伴左右。届时的杜家和夜组织,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借艾维集团慢慢洗白。这就是杜文的计划。只是最初的时候,必定遭受过杜沉浮的拒绝,所以他才会任由魏杉为所欲为,让杜叔叔知道,逃避,并不安全。” 裴征完全没有想到,季飞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竟能把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是。” “这次杜叔叔出事,是魏家所为,杜文顺水推舟?” “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季飞忽然问,“事发之前还是……” “你告诉我之后。”裴征微微皱眉,然而也知道季飞想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杜文顺水推舟,并没有想到魏家会真的有做掉杜沉浮的胆子。那天你说了之后,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去找的杜文。”现在的魏杉为了熄杜文的怒火正自顾不暇,所以魏刚转让股份给温自知的事情,也出奇的顺利。 —— “会长……”季飞微微低了低头,“这些年,你过的开心吗?” 这是季飞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只是这次,季飞并没有等他反应。 “夜组织五毒俱全,杜文这个老大,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条人命,这么多年耿耿于怀。你和他之间,是交易了什么吧?” 有什么交易吗? 怎么可能没有呢……只是…… 季飞一直看着窗外,他并不想回头,确切的说,是不敢。 裴征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才八九岁,那时候还是个哭鼻子的小男孩而已。这些年家里有裴父一蹶不振,外面有莫洪钧处处为难,他甚至难以想象,裴征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更何况,即便是夏南这样的独生子,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开始接手一部分业务开始锻炼。而裴征在大一的时候,却已经开始收购艾维集团的股份了。 所有的成功都不是偶然,如果不是极其幸运,便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常人想象不到的黑暗。 “确切的说,是合作。”裴征半响才开口,“最初是为了父亲的安全,后来……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如果我不愿意,随时可以退出。” “那现在呢?为什么不退出?”季飞回过身来。 “杜文才是心思诡谲之人,你和他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他的那些业务,你只要沾上一点,日后就……”季飞忽然说不下去了,这些道理裴征肯定都懂,而且目前的程度,很难说,裴征是真的还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把柄。 “很快了,忙完最后这一件,我就全身而退。”裴征语气轻柔,微微俯身,看着季飞的眼睛。“这一次忙完之后,我会把手下几家颇有潜力的公司转给明伦,他届时便可以完全摆脱魏家的影响和控制。然后我就跟你,买一处大房子,每天你看书玩游戏,我在家理财挣钱。” 夜晚沉静,裴征的话轻柔无比,像是一个美好的梦。 季飞望着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裴征已经安排好了温明伦的退路,唐铭还是小看了他。只是这会儿得知这些,季飞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依旧沉甸甸的,要闷的头不过气来。 “就差最后一点了,”裴征口气轻松,揉了揉季飞的头,“这次温伯父回归魏家,并不仅仅为了自保。我把杜文的计划已经全盘告诉了他,他和杜叔叔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去魏家。” “为什么?” 裴征低声顿了一下,说,“魏刚一女一子,女儿刚到适婚年龄就被赶出魏家,儿子因为痴傻一直没能娶妻……。” “??”季飞微微一震。 “现在温伯父和我,正在联手查当年的真相。”裴征揉了下季飞的头发,“魏杉当年做的事情,杜文手里掌握了部分证据。然而为了进一步了解真相,并得到他的支持,我和温伯父,这一趟不得不走。” 魏彤被强奸的事实真相…… 她被赶出家门的原因…… 魏家小儿子是不是正常痴傻…… 当年温明伦如何被陷害的…… …… 假如一切如他们推测的那样,那么魏杉母子,便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祸患不除,难以心安。而相比较这件事情,他能从艾维集团中获得的利益,倒是无足轻重了。毕竟对裴征来说,他还年轻。 —— 裴征给季飞请了两天假。第二天裴征要出差,早上七点的飞机,于是后半夜,他索性只看着季飞睡觉,自己睁着眼到了第二天早上。 魏家的事情,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他这几年收购的股份,加上魏刚的那部分,总共才45%。魏杉的母亲加上魏杉然后加上魏杉的两个孩子,所有的股份加起来是31%。其余的的便都分散在了其他的十几个股东的手里。 其实魏老太太手里还有5%,魏彤的弟弟手里还有4%,只是这部分都在魏老太太手里把着。老太太生性好钱,魏刚原本信誓旦旦能拿到手的,谁知道临了出了幺蛾子。老太太死都不松手。 所以,他和温自知的这场战争,并没有取得绝对性的优势。 裴征这一趟,便是去帝都和一个小股东见面,现在的情形,如果不能收到自己手里来,能确定几个绝对的盟友,也算是一个办法。只是对他来说,并不相信盟友这回事。 早上机场的人很多,裴征没有托运行李,带着一个登机箱径直过了安检。这会儿时间还早,东方的天空泛着白色,却不见太阳的影子,无端的让人感到一阵晴冷。 昨天他能解释的,都和季飞说清楚了。 唐铭知道的事情不多,却足以到让季飞误会一切的地步。其实起初的时候,温明伦跟着他的确是杜文安排好的。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和温明伦的关系日益亲近,很多事情,他便放弃了。 只是事情并不能尽如人意,当阴差阳错的最终走到这一步时,他对于温明伦,并没有多少愧疚的成分。而后者也是如此,他把事情说清楚之后,温明伦不过微微一愣,笑着说了一声,“这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很高兴,无论是温明伦这个兄弟,还是季飞,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着他。 —— 季飞请了两天假,加盟商大会的事情,算是暂时不用管了。然而裴征出差他也没什么事情,于是没事的时候,就帮帮小马的忙。 小马在那天晚上被安排到了一个单人间里去,安排这件事的人,说是领导体恤他工作辛苦,特意安排的。为此小马一连几天都感激涕零的拉着季飞说这件事。 “卓总真是好老板的,当时周秘书过来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周秘书是副总的秘书,这几天温明伦不在,暂时在卓子韬身边当值。小马拉着季飞不知道说了第几遍了,季飞无语的摸了把脸,看了看手机。 裴征已经出差三天了。刚开始两天还偶尔发短信,这一天却一条都没有了。估计又要跟之前一样,忙的脚不沾地了吧。 这天是加盟商大会的最后一天,他们的酒店客房是多安排了一天的,为的是方便有的加盟商晚走或者在l市游玩一天。后面的收尾工作行政部的人一起做,季飞今天帮完小马,正打算先回家一趟。 自从上次魏彤知道了温自知的身份之后,他还没和母亲好好谈过。 小马见季飞心不在焉的,又伸手捅了捅他,“哎,上次那个三角眼,被解除合同了。”三角眼是上次找事的那个大加盟商。那人着实让人讨厌,季飞一听代号就知道了是谁。 “啊?”季飞愣了一下,看过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早上……”小马压低声音说,“听说在会上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惹恼了卓总。上午就灰溜溜的卷行李滚了。”小马并不知道三角眼和季飞的冲突。他对三角眼的印象不好,是因为那人又色又不老实,总是对行政部的小姑娘动手动脚。 “走了就走了。”季飞弯弯唇角。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季飞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微微一愣。 “妈,怎么了?”魏彤给他打电话向来是晚上下班之后,怕影响他工作。这会儿突然来电,季飞便知道有事情。 魏彤的声音又一点点嘶哑,她吸了一口气,停了一下,才说,“小飞,回家一趟吧。” “好的,我正打算下午回去。”季飞听了听那边的动静,“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吗?” “你姥姥和姥爷走了……”魏彤呜的一下哭了起来,“今天早上……早上走的……” 季飞先是一愣,随后,却是猛的跳了起来。 魏刚!去世了?!魏老太太也去世了?!! 怎么可能! 第79章 魏刚的身体早几年就不行了,他之所以能强撑着到现在,恐怕也是因为那一点执念。 有人说温奶奶才是魏刚当年的真爱。 有人说魏刚不忿自己这些年打拼的家业交给了外甥女。 也有人说魏刚这次死的蹊跷…… …… 然而不管怎么样,事情的真相只有那人自己清楚了。季飞赶到a市的时候,魏彤已经哭成了泪人。杨庆生正在客厅里抽烟,眉头紧缩。 季飞先是朝着杨庆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到了魏彤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 “妈,我回来了。”季飞看魏彤压抑的哭着,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魏彤哭的肝肠寸断,而季飞的心里却只有无奈和一点淡淡的遗憾。 死者为大,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说魏刚或者魏老太太什么,然而这二十年里,魏家人对魏彤的态度,却也叫人生不起亲热之情。魏彤顾念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是应当,然而季飞这里,并没有伤痛可言。 安慰了魏彤许久,季飞把她劝到卧室后,才转身出来,冲杨庆生点了点头,“谢谢杨叔叔。” 杨庆生揉了揉眉心,示意季飞到阳台上去聊。 魏家二老的死讯是杨庆生告诉魏彤的,其他的并没有多说。魏彤一下子跌进了父母过世的痛苦之中,然而随后让杨庆生没想到的,是她敏感的察觉道,这件事竟然不是魏家人通知她的。 “这件事情,是温先生告诉的我。”杨庆生叹了口气,“魏刚前几天已经作了遗嘱公证,他死后的所有财产,都由温自知一人继承。所以他过世后,他的律师第一时间告诉了温先生。” “……”季飞沉默了一下,这一点他隐约猜到了,只是真的听别人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魏刚也许动过把女儿找回去的念头,毕竟当时唐铭也受过他的托付,去看看自己娘俩过的怎么样。然而谁知道到了后面,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魏刚和魏老太太共有一女一子,如今不仅魏彤没有,便是魏刚的那个傻儿子也没分到一分一毫。这么看起来,往浅了说,是魏刚看见温自知便不待见魏彤姐弟了。往深了想,却也叫人忍不住怀疑,当初魏刚托付人看魏彤的真实目的,到底是挂念女儿,还是为了转移她人的视线。 纵然温自知是温明伦的父亲,季飞此时也忍不住想要冷笑一声——魏彤的这番撕心裂肺的哭,未免太不值了些。 “那老太太呢?”季飞问,“她那边怎么说的?” “这个还不知道,”杨庆生回头看了眼阳台的门,然后抽出一根烟,在手上敲了敲。“不过据说,她是急怒攻心,犯了心脏病才去的。” 杨庆生的人脉很广,他善于结交朋友,做事又进退有度,聊的起天把的住嘴,因此很多人乐意跟他说些私密的小道消息。 魏刚的这次去世虽然突然,却也不是没有征兆。他一直对外说是身体不适,然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必定是难以支撑了,才会离开艾维集团的权利中心。相比较他这次的突然去世,这些年他每次传出病重的消息后,又奇迹般的挺了过来,才是更让人惊讶的地方。 现在看来,魏刚的确是为了温自知。也许身边可信之人太少,到了最后,他竟然抱着说什么都不能让艾维集团落到别人手里的想法,选择了和裴征杜文合作。 这里的“别人”,既包括魏杉一家,也包括他和魏老太太的一对儿女——魏彤以及那个傻儿子。 而魏彤今天的痛苦,一方面是双亲过世的打击,另一方面,也是她从未想到过的父母的冷漠。 魏老太太病重的那次,她心急如绞尽脑汁的去探望,到最后老母亲的态度却叫她心寒——在她拿出那串佛珠之前,老太太对她是责备有余关心甚少的。然而那串佛珠一交过去,老母亲就换了一张脸,然后把父亲休养的地址告诉了她。 她无数次的动过去看望父亲的念头,然而想到医院里的重重防护和保安,她就知道见父亲一面比登天还难。 她自责过,愧疚过,难受过,然而当她知道父母从未把她放在心上的时候,那种打击,几乎数倍于之前二十年的思念。 “虽然不知为何,魏刚竟然如此不待见小彤姐弟俩,然而从这次的遗嘱和魏家人的做事态度来看,小彤也没有回魏家的必要了。” 杨庆生揉了揉眉心,认祖归宗是每个人心底的渴望,他一直希望魏彤有一日能够风风光光的回到魏家。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二老说没就没了。 而且即便那俩人活着,怕是心里也没给魏彤留个地方。 “不回去也好。”季飞淡淡的说。魏彤心底对二老是有愧疚的,他自己之前也想过,魏彤毕竟为人子女,这二十多年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太孝顺。然而今天他才明白,恐怕魏彤去闻去问,所落的结果,恐怕不比现在好多少。 魏家的一锅浑水,真是不用搅都能天翻地覆。 “假如……魏老太太没有遗嘱,那小彤和他弟弟,应该是第一顺序继承人。”杨庆生忽然转过头说,“小飞,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态度。” 季飞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魏家二老一走,魏家就和你们娘俩彻底没有关系了。”杨庆生嘴角叼着烟,看似随意,眼神却微微沉了几分,“我虽家小业小,却也能保你们娘俩吃喝不愁。老太太手里的那点股份,我并不希望小彤继承。” 杨庆生拿着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但是,这也原本是她应得的。所以等丧事一过,你问问你妈的意见。她想要,我就帮她争过来。” “股份?”季飞稍微惊讶了一下。 杨庆生点点头,又把烟收了回去,“先过去这几天再说吧,你这几天注意着点,别让魏家的任何人接触你妈。” 魏老太太手里有5%的股份。 而现在裴征和温自知手里却正好是45%。假如魏彤出面去争遗产,而她又站在裴征和温自知这边的话,那她争得一份,裴温这边便多一分把握。还有,之前魏彤那个傻弟弟的股份,也是在老太太手里一起管着。如今魏老太太一撒手…… 季飞张了张嘴,半天才望向了杨庆生。 杨庆生只眯着眼看他,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拉开阳台的门,去和魏彤告辞。 世事总是无常,裴征安排好一切,就为了让季飞远离魏家纷争的时候,季飞却明白,自己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权利的漩涡。 —— 魏家二老的丧葬安排,最终还是温自知告诉的魏彤。温自知如今算是艾维的第一大股东,虽然魏刚尚未来得及把他的身世公诸于众,然而该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在魏家也不认识什么人,在家族里说的话份量有限。 而这段时间里,魏彤却不管季飞怎么劝怎么说,都不再开口说话了。她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拔的悲伤之中,只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时不时的流泪,默然不语。 与那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的遗嘱相比,魏家人的这种做法,更伤了她的心。魏家也有分支,她从小到大,虽然木讷不讨人喜欢,但是也和那些或远或近的叔叔阿姨们有过情份。尤其是年轻的时候,那些表妹表弟或者堂哥堂姐这样的亲戚,每次跟她要什么她都会给什么。 哪能想到,人走茶凉透。 —— 很快到了葬礼的日子。 季飞陪着魏彤到灵堂的时候,温自知已经派人等在了外面。魏彤这几天情绪恹恹的。最初的时候,温自知说会想办法让魏彤披麻戴孝站在家属的位置上,谁知道魏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竟然摇了摇头。 “我去吊唁一下就够了”,魏彤写下这行字的时候,除了哀伤之外,脸上还有一层让季飞看不清楚的情绪。就像是这会儿她从杨庆生的车里下来,被季飞搀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灵堂的样子一样。 门口有签名薄。魏彤刚在上面签完字,就见灵堂中的一部分人,转过头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季飞感到手下魏彤的胳膊猛的一颤,而顺着魏彤的方向看过去,死者家属的位置上,披麻戴孝跪着的一排人中,有温自知,有魏舒松,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而全场的这些目光中,死者家属那一片的目光最为讥讽和嘲弄。 魏彤的视线缓慢而又坚定的在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季飞先前从没见过她的这副样子,忍不住有些担心的看过去。谁知道魏彤嘴角一扯,竟然迈步,直直的往灵堂中央走了过去。 吊唁的仪式是沉重而又简单的,魏彤按照亲友的礼节,朝灵堂上的头像鞠躬之后,竟然转身看向了家属区。朝那边跪着的一排人,咬了咬唇。 “磕吧!” 季飞听见魏彤的声音十分轻,却诡异的透着一股阴寒。 a市的习俗,便是孝子贤孙给来吊唁的亲友磕头,除了长辈之外,平辈和小辈都是要磕的。 魏刚有亲生的儿女,这会儿俩边的位置应该是颠倒的。只是魏杉一家腆着脸霸在了这里,摆明了是拿自己当魏刚和魏老太太的儿孙。而魏彤又没有作为魏刚的闺女收到任何消息,此时的要求,便也不过分了。 毕竟她此时作为一个路人来吊唁,还交了一点礼金。让魏家跪坐在一旁的那群人磕几个头似乎没什么不对。 在场的人面色都有些复杂。然而温自知看了魏彤一眼之后,忽然沉沉的点了下头,然后按照规矩朝这边重重的一磕到底。 在他身后,面色不忿的魏杉等人,咬牙切齿的怒视过来之后,也不情不愿的伏下了身子。 季飞震惊的看着此时的魏彤,那个无数次以泪洗面,崩溃嚎哭的女人,似乎一夜之间换了个模样。满脸都透着季飞陌生的坚毅和倔强。 直到扶着魏彤回到车里,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车里沉寂的吓人,杨庆生也没说话,只是从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俩人。魏彤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灵堂,看着络绎不绝的穿着深色衣服进进出出的各色人,半响,才咬唇说出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 “我们走吧。”魏彤轻声说,“老杨,遗产的事情拜托你了。该拿的,一分都不要少。” 得知季天远和安淑云的奸情时,魏彤是忍耐的。 季天远和季老太太欺压她的时候,魏彤是怯懦的。 便是最后的离婚,以及后来面对季天远的各种纠缠,魏彤都是能躲则躲,能让则让。 这是一个善良到软弱的女人,屡屡遭人欺负不知反抗。然而在今天双亲的葬礼上,她却作出了最不合规矩,最让人吃惊的事情。 魏彤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正是快中午的时候,越往市区走,燃放烟花举办婚礼的地方便越多。她的身上是一身黑色的旧西装,老式的口袋上还别着一朵纸扎的白花。 那是她对死者唯一的尊敬。 否则,她怎么对得起,他们心底的冷漠。又怎么对得起,当年在自己遭遇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们不仅不追查施暴者,反而以自己失贞为由,赶自己出家门呢? 二十年前,嫁给季天远,是魏家的安排。而所谓的自己为了嫁给季天远不惜和家里人决裂,也不过是那二老编的一块遮羞布。二老遮了自己的羞,然后把当时脆弱崩溃的她,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很多事情,说着说着也就成真的了。 她成了不孝不洁之人,而她原本以为,这一切是父母太在乎她的结果。谁知道并不是这样。 她被奸|污过,她是耻辱,她脏,她使魏家蒙羞……这些标签,从亲生母亲的嘴里,转移到了季老太太的嘴里,前后煎熬了她近二十年。 终于,终于,她们都走了,彻底的走了。 魏彤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忽然就哭了起来。 —— 裴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季飞正在给魏彤熬粥。这几天魏彤的表现让人担心,杨庆生中午送他们回来后并没有走,找着话题和魏彤聊天。魏彤的话虽然很少,却多少能给个回应了。 季飞躲进厨房,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方便吗?”裴征的声音比较低,还有些哑,似乎是感冒了。 季飞说,“方便。怎么了?” “这边的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但是……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杜文查了后,说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什么消息?” “当年的犯案者,是魏杉的母亲安排的。”裴征顿了一下,“这人你也认识。” 第80章 裴征说出那个人名字的时候,季飞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停了几下。 季天远…… 是季天远?! “小飞?”裴征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 “……在” “别想太多,我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有个准备。”裴征说,“温伯父那边的财产继承不是很顺利,你妈这边恐怕也会遇到阻力。这件事如果被他们拿出来做文章。你先心里有数,控制好情绪。” 季飞深深的闭了下眼睛,低低的应了一声。 艾维集团内部利益交错难辨,魏刚还未能将温自知和裴征两个外人引入公司核心,就先撒手而去了。所以这几日的时间里,集团内部的风向再一次捉摸不定起来,不少原本死心塌地追随魏刚的老人,也有了倒戈转向魏杉的迹象。 谁让温自知姓温,是个流落在外四十多年的私生子呢。 而艾维的外面,更是狼眈虎倨,四面楚歌。不少和艾维集团有合作的厂家,也开始吹毛求疵的拿着合同提起了要求。 温自知不懂经商,而这种种的内忧外患,便全数落在了裴征的身上。 裴征现在先把这件事告诉他,恐怕是分身乏术,担心他不懂当年内情被人暗算了,因此迫不得已先说了。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季飞看着咕嘟咕嘟开始顶盖子的热气,有无数的话都涌到了嘴边,张了口才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艰难的咽了一口水,半天嘶哑着声,“好,我知道……我……我没事。” 季飞端着粥出去的时候,魏彤正在发愣。杨庆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季飞把粥推到了魏彤跟前,就见魏彤抬脸看了他一眼。 眼里满是泪水。 季飞忽然就想到了,上一世弥留之际的魏彤。那时候她已经瘦的没有了人形,季飞那时心里着急,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趴在床边上一声一声的喊妈妈,似乎喊一喊,魏彤就能好起来一样。 魏彤最后的时候,满眼含泪的看了季飞半天,最终嘴唇翕动,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魏彤的眼泪啪嗒一下落到了粥里,砸起了一个小窝。她的胸口起伏的厉害,似乎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季飞紧张的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到了魏彤身边,“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魏彤呜咽着出声,“……没事,妈就是难受……”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季飞的工作不能说扔就扔,市场部的工作年后正紧,于是只能每逢周末回来一趟,在家里陪陪魏彤,学校开学后,阳光百果和快递网点也随后开门继续营业。好在小胖和夏南他们都算是靠谱的,即便季飞不怎么出现,新学期的第一个月,他们也打理的两个店铺挣了不少钱。一切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样子。 只有魏家内部的人,知道现在闹的多么不可开交。魏刚的遗嘱,说的是全部财产都由温自知继承。这其中除了之前已经转让给温自知的那部分股份,还有魏刚个人名下的9套住房,一块地皮的使用权,基金、股票,还有4处门面房等资产。 魏杉等人并没有资格过来分财产,却以公司的名义,声称魏刚的门面房和地皮是公司财产,另因魏刚在在六年前转移走了公司的部分财产约两千万元,温自知必须继承这部分债务,先从遗产中归还了这部分款项。 与此相比,魏彤这边的事情反而好办了些。自从当时的离婚案,季飞就看出杨庆生在律师界的人脉不一般,而当对方云淡风轻的就把季天远送到监狱里去的时候,季飞更加肯定了这一猜想。 这样一个敢肆意陪着季飞套季天远的钱,又能三言两语间点透裴征计划的人,真是再好不过的帮手。魏彤最终得到了艾维集团2%的股份,杨庆生还想多争取一点,魏彤以自己长年不在父母身边,而且弟弟痴傻如今又孤身一人为由,拒绝了这项提议。 起初季飞还感到疑惑,因为魏彤前不久还说过,该拿的一分都不要少。而且她也知道,对于那个傻弟弟来说,这份股份到底会落到谁手里也不一定。 直到魏彤提出要见几个人。季飞才觉出了哪里不太对劲。 “这三个人,有空你就陪我去见见吧。”魏彤写下三个名字,递给杨庆生,说话依旧十分缓慢,“他们是艾维的元老,当年辰华公司,也是他们要求我妈给我的。”辰华的注册资本才十万元,当时老太太被人求到门上,不情不愿的拿了四万块钱打发对方。结果误打误撞的成了辰华的股东,魏彤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老太太心里尚且残余了一点母子之情,在那三位长辈的要求下,便痛快的把辰华给了魏彤。 魏彤自己也没想到,多亏了辰华这个不起眼的保洁公司,才能让她安稳的带着孩子过日子。 “司老?”杨庆生不过看了第一个名字就愣住了,“需要我安排吗?” 这几个人在艾维的地位不低,但是许多年都不怎么出现了。艾维平日也都是魏刚一手独大,他们都由着魏刚折腾,有事情也让律师代替了。 “不用,就陪我去谢谢他们。没有辰华,我现在恐怕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魏彤神色淡淡的,似乎真的只是去看望下长辈而已。见杨庆生迟疑,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几位前辈的电话,联系一下就可以。” 谁都没想到魏彤竟然把二十年前的号码都记得这么清楚,然而更让季飞和杨庆生吃惊的,是那三人很痛快的答应了见面。 魏彤对三人的喜好十分了解,只是她最近总感到身上发冷,于是写下了单子,让季飞跟杨庆生去挑选。杨庆生毫不迟疑,临走的时候,魏彤拉了他一下。 “你买点碎布料回来吧,不用太好,老棉布的就行。” 杨庆生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大门,虽然疑惑,还是先点了点头答应,然后才好奇的问,“你要碎布干什么啊?” “给你纳个鞋底。”魏彤低头看了眼杨庆生的皮鞋,神情十分平静认真,“一直想给你做,怕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四月下旬,艾维传出了再次开股东大会的消息。 魏刚和魏老太太一死,艾维一下少了两位董事,魏刚虽然生前把温自知和裴征给拉到了董事会里,却还没来的及把温自知再往前推一把。是以他死后,董事长一职就这么空了下来。 如今丧事已过,温自知代表的魏刚一脉正被魏杉那边压制的抬不起头,人心涣散的时候,艾维召开股东大会要选举董事,其目的不言而明。 季飞这期间只和裴征电话联系着,后者每天奔波劳累,叫他心疼的没办法。现在知道了要开股东大会,忍不住有些担心。然而魏彤已经表态会站在裴征和温自知这边,季飞也暂时帮不上其他的忙了。 “小飞,如果这次顺利,我过去找你。”裴征在开会之前给季飞打电话,声音低沉有力。 他之前一直哄着季飞回来,甜言软语都说过,趁着季飞意乱情迷的时候也说过。当时他想让他回来的心无比强烈,季飞拒绝的也无比干脆。 然而今天,他忽然有种念头,季飞不回来,他还可以过去。这次股东大会虽然准备的还不够,但是应该足够控制住局面了。到时候他就休息几天,放下一切工作,去l市找他。 季飞被他冷不丁的这句蜜语甜了一脸,笑着回应,“好啊,我等你。” 裴征在那头轻笑一声,季飞弯了弯嘴角,“祝你顺利。” “好。” —— 裴征收起电话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魏彤。 魏彤自从经历了魏家二老的丧事之后,脸上便没怎么有笑了。裴征看她走过来,礼貌的欠了欠身子,帮魏彤把门打开。 魏彤点了点头,自己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人员很快到齐,在裴征的对面,坐着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太。裴征知道她就是魏刚的妹妹,只是之前她都是让律师出面,谁知道今天却亲自过来了。 魏杉的脸上带着一点得色,隐隐看了温自知这边几眼,裴征微微皱眉,正察觉到哪里不对,会议就开始了。 会上很明显的分成了两派,和温自知一派的魏刚的老部下,以及魏杉一派支持魏舒松上台的人。会议很快进入投票表决阶段。裴征和温自知手里的股份不少,却缺少支持者。 裴征抬眼看了下四周,支持他们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的人。情况和他预估的差不多。虽然之前做足了功课,然而这世上从不乏临阵倒戈之人,裴征心中轻沉,目光微微一动,就见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只莹白的手慢慢的举了起来。 魏彤表态支持裴征和温自知。 “呵,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捡了便宜就别回来显摆了。”魏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朝魏彤看了过来。 场面有些难堪。艾维集团是魏刚一手办起来的,说到底魏家人多,魏杉虽然为人尖酸刻薄,但总比魏彤露脸的次数多,更何况魏彤是被赶出家门的人,这次虽然不知道抱上了那棵大树争了点财产,总归不是那么光鲜。 魏杉说话不留情面,会上的人又本来各分两派,于是有人轻呵两声附和,有人则低眉垂眼的当没看见。 裴征脸上一冷,虽然他不屑和女人斗嘴,然而看着季飞的母亲被人欺负,他也做不到。 然而就在他要出口的时候,魏彤的声音十分平淡的响了起来。 “嫁出去,总比嫁不出去的好。”魏彤往会议桌前靠了靠,拢了拢头发,“更比那些母女都嫁不出去,靠娘家养活不知感恩,反过来倒咬一口的强。” 会上出奇的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扫向了面色淡然,却微微有些发红的魏彤。之后又齐刷刷扫向了气急败坏面乳猪肝的魏杉。 魏彤表态之下,也有原来保持中立的小股东,跟着也投了温自知这边一票。 魏杉气的咬牙切齿,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之后,忽然冷笑了一声,随后有些激动的指向了裴征,眼睛却看着魏彤。 “你支持他?!呵呵,哈哈哈哈!魏彤,你确定你支持他?!” 裴征脸色微变,猛然看了过去。 魏杉冷笑着咬牙,还带着揭破秘密之后的紧张和兴奋,“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跟他上床!他们俩是同性恋!” …… 这次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大部分的股东都是岁数比较大的人,他们虽然对于同性恋三个字认识,却并没有任何接受的意思。 如今的双方相争,温自知这边和魏杉都许以了好处,这样便有人开始犹豫到底投靠哪一边了。 魏杉终于如愿的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局面。 她再一次振振有词的说了裴征的事情,这次有理有据,就差照片给大家看了。在一片嘈杂和喧闹中,选举重新表决。 裴征自从听到魏杉第一次说的时候,就知道这次坏了。然而他的背后是温自知,即便心里有怒火,他也只能紧紧的攥着拳头,然后面色平静的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 他只是没敢看魏彤的眼睛,虽然他知道,自从刚才,魏彤就直愣愣的盯着他。 再次表决,温自知这边只有三票,温自知、裴征和一个话不多的中年人。魏杉冷笑着看了过来,然而同样,在她以为局势已定的时候,就见魏彤白着脸,再次举起了手。 “我支持他。”魏彤一字一句的说道,“忘了声明,我现持有,艾维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同时,我要求启动本公司‘股东除名’制度,强制转让魏雪娥的全部股份,以取消其股东资格。” 魏雪娥——魏杉的母亲,魏刚当时一时心软留在家里的妹妹。此时正坐在前面的银发妇人。 魏彤终于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你、滚!” 第81章 季飞接到杨庆生电话的时候,外面刚刚响起一声惊雷。季飞正在公司走廊的另一头,透过落地窗往外看风景,冷不丁被这声炸雷吓了一跳,随后,刚刚凑到耳边的手机,也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外面天色骤暗,雨点如飞雹一般急速的被甩了下来。季飞的大脑放空了两秒,随后,才开始极为缓慢的理解杨庆生那句话的意思。 “小飞,快去西南医院!你妈出事了!” 魏彤出事了。 她怎么会出事?她不是一早去参加艾维的股东会了吗?她……季飞忽然转身,飞快的从地上抓起了手机。杨庆生那边还没挂断,这会儿终于听到季飞的声音了,他有些着急的催促道,“小飞,别多想,你现在快往这边赶。” 季飞还没等问,那边啪的一下挂断了。 然后裴征的电话打了进来。裴征的声音有些疲惫,季飞接起电话的时候,正拔腿往办公室跑。 “小飞,别着急,你在那别动,卓子韬马上去接你。” 季飞闭了闭眼,看来裴征也知道魏彤出事了。他现在去楼下拦车去a市不一定有人愿意,而且还费时间。如果有人送他过去肯定是最快的。 “谢谢,”季飞停下脚步,有些艰难的问,“我妈,她到底怎么了?” —— 卓子韬今天开的还是那辆黑色的路虎。季飞拿着手机上了车之后,裴征才告诉他了原委。 魏彤是车祸。然而,却是她自己撞到了车上,谁都不清楚原委。 今天艾维集团的股东会上,魏彤咬牙切齿的按照股东除名制度,要魏雪娥强行退股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是疯狂的。 当然,当时疯了的不止是她。 艾维集团这些年的公司章程改的不多,然而股东除名制度,却是这不多的改革中最显眼的一条。 魏刚对公司有绝对的掌控欲,然而随着集团的做大,每一次的融资或者并购,艾维的股东都会有所增减。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他一条心,魏刚为了保持自己在艾维的一言堂现状,索性定了这么一条制度——只要股东三分之二以上的人表决通过,那么股东会便可以强制要求指定的股东交出全部股份,从而退出艾维集团。 法律虽然对股东权益有所保护,然后在面对公司内部僵局的时候,还是允许了大家按照公司章程来办事。只是魏刚这些年一直把控的很强,即便到了最后几年股份被魏雪娥母女稀释了很多,他也没想过趁着自己还有影响力,把魏雪娥母女给赶出艾维集团。 魏刚对妹妹的纵容是众所周知的,即便魏雪娥的野心路人皆知,即便他最后把股份都交给了温自知,即便魏雪娥不止一次的暗算过温自知,他仍给给妹妹一家留了路。他唯一没有考虑的,只有他的亲生儿女魏彤和她的傻弟弟。 然而恐怕他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死后,艾维的第一次股东大会上,他抛弃的女儿魏彤正是利用了他指定的政策,把他亲爱的妹妹给赶出了艾维集团。 温自知和裴征的股份本来就不少,加上魏彤的这部分,已经达到了60%。这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了,只要裴征和魏彤不变卦,那以后艾维必定会成为温自知的一言堂。在这种情势下,那些原本还左右摇摆的人,在经历一个并不算痛苦的挣扎后,果断的又倒戈到了温自知这边。 这里面包括了魏舒雪。 她笑吟吟的宣布自己加入温自知阵营之后,魏雪娥被强制性的收回了股份。裴征负责这次股份的收购事宜,而魏雪娥也终于在魏彤说了那句“我要你滚”之后,终于彻底了失去了反抗的资格。 魏雪娥气的差点晕厥过去,魏杉则是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边怒骂其他股东,一边恨极的怒视着自己的女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温自知理所当然的成了新一任的董事长。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却依然叫人激动。艾维在眨眼之间天翻地覆,大权他握。而这几年逐渐兴盛的魏杉一支,却如落水狗一般,只能狼狈的躲避着温裴二人的联手诛杀。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一切都无比顺利地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的时候,扭转这一切形势的魏彤,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出了艾维的大厦,走到了路中央。 她是自己走过去的……直直的冲着湍急的车流而去。 —— 季飞赶到医院的时候,a市也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迅猛而又用力的兜头兜脸的扑下来,卓子韬拉着季飞一路跑到急救室,所经之处无不是滴水成流。 裴征守在急救室的外面,看见季飞脸色苍白的跑过来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迈大步迎了上去。他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住季飞,然后有些用力的抱住他,一边侧头对卓子韬说了一声“谢谢”。 卓子韬抽了抽嘴角,没有放声。 季飞知道现在他进不去,虽然在他赶来的时候,裴征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然而看着医院外面站着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微微抵开裴征的胸膛,抬起头看了过去。 要论起来,他和裴征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久的已经记不清日期了。男人一直清冷沉静的双眼,此时却是漆黑如墨,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征抓他抓的这么紧,显然有些异常。季飞愣愣的看着男人的眼睛良久,忽然脑子里一根细弦崩裂。他张了张嘴,仰头看着裴征,最后哑着嗓子,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裴征的眼中微微一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缓缓点头。 “是,我们的事情……阿姨知道了。” “……” “在会上,魏杉……”裴征抬手,捏了捏眉骨,“我还没来记得解释。” “……解释?” “是的,我会解释。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周,我会去想办法。只要阿姨能听,我会让她相信,你我之间没有什么。” “你……”季飞愣了一下,怔怔的看了过去,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裴征极力掩饰的愧疚和担心,透过他这段并没有多少信心的话传了出来。他在外面奔波这许久,他还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和杜文进行着君子协定,他上午的时候还是会前,轻柔的对自己说“你不过来,那我便过去”。 “裴征,这事不怪你。”季飞半天才哑声说,“知道了就知道了……我们想办法。只要这次我妈没事,我们慢慢磨,肯定能有她理解的一天。我会和她说的,我妈最疼我,她心软,她肯定……” 季飞说道一半,忽然紧紧闭上了嘴。魏彤的善良和软弱,正是她受到这么多伤害的根源之一。季飞虽然一直说要保护她,然而,却也不可抑制的因为母亲的软弱,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似乎,在和所有人的对抗中,魏彤都会输的。只要你够强硬。 他喉头一紧,一种夹杂着担心、愧疚和恐惧的情绪,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季飞掩饰性的抹了把脸,然后抬眼看了看急救室的灯,“我妈……她会醒过来的,她一定能醒过来……毕竟,她那么爱我……” “嗯。”裴征轻轻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飞在急救室外面等了一会,才见杨庆生从医院走廊的另一头快步的走过来。杨庆生看见季飞的时候,紧锁的眉头稍稍一缓,然而脸色却依然不好。季飞一开口喊了声杨叔叔,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的哑了。 当他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声。幸好这次还没有特别厉害,只是嘶哑的极低而已。杨庆生看他一眼,见季飞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杨庆生刚刚去看了那个司机。魏彤走到路上的时候,那个司机正因为疲劳驾驶迷迷糊糊的打盹中,等他一个激灵想起来减速避让的时候,魏彤已经被撞飞了。 司机伤的不重,却吓的不轻,毕竟这次的事故不管怎么认定,他这边作为机动车一方肯定要负责任。 “我过去看看他,把他的医药费一块付了。”杨庆生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是魏彤的错。那么多的车,今天倒霉的不是这个司机,也会是别人。他不图别的,就为给魏彤积点德,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 “小飞,是我们疏忽了。” 季飞迷惘的看过来。 杨庆生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重重的低下了头,“我在你妈的包里,看见了这个。”他缓缓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的褶皱很深,像是被人用力的攥过,然后又被摊开压平的。 季飞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纸接了过来。只是这张皱皱巴巴的纸张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季飞的心就彻底的沉了下去。 裴征在他的身侧稍稍低头,在看见第一行的两个字时,也是猛的一愣——那两个被人一笔一划,写的无比认真刻板的字,是“遗嘱”。 魏彤的遗嘱,魏彤,这次果然是自杀。 第82章 季飞垂下头,极为缓慢的呼吸了几下之后,又沉沉的闭上眼睛,把那张将开未开的纸,还给了杨庆生。 “杨叔叔,我不看。”季飞低声而又坚定的说,“我妈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魏彤在手术结束后,被转入了重症病房,医生说她还没有脱离危险,让家人做好思想准备。来看望的人陆续散去,杨庆生公司有急事,也先一步离开了。空荡荡的医院里,只剩下了三个大男人。 “卓总,谢谢你帮忙把我送来。今天雨大,你就别走了。”季飞说的很慢,嗓子暗哑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卓子韬作为老总,能做到这样他已经是十分感激。今天纵然伤心,他也知道不能太冷落了这个老总。 卓子韬点了点头,硬朗的脸上表情缓和,似乎有些不忍。 季飞停了停,抱歉的又扯了扯嘴角,“我想我可能要请个长假。” “可以,别担心。”这次回答的是裴征,季飞诧异的抬起头,就见身侧的裴征微微捏住他的手用力,冲他摇了摇头,“你想请多久就呆多久,不用担心。” 阳光百果毕竟是卓子韬的,人家的正主在这,却不知道裴征这样说的底气在哪。季飞这会儿虽然难受的不想说话,却还是询问的看向了裴征。 裴征看着他迷惘的眼睛,一直凌厉骄傲的琥珀色瞳仁,此刻都黯淡了几分的样子。心中一软,不顾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也没管身后的卓子韬,长叹一声,把季飞拉到了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轻声安慰。 “别怕,有我在。” 男人身上熟悉的柑橘香淡淡传来,季飞只觉得累极,把头扎在对方的怀里,哑声回答,“那是卓总的公司,我得请假。” “不完全是。” 裴征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阳光百果,是我当初和他一起创立的公司。不过这些年,都是他在运营罢了。” 季飞一怔,挣扎着就想从他的怀里出来。然后背上的那只手暗暗蕴含着力量,裴征胳膊上的肌肉崩起,使劲的把他按在怀里的,季飞抬头无果,只能听见裴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别急,你听我说。”裴征声音有些快,然而依旧很稳,“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和他交往了还不到一周。” “你……” “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 “连初吻都是你的。”裴征着急说,手下一时不查稍稍松劲,季飞已经瞅空推开他退开了一步。 “我不是问这个……”季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医院的走廊,“我就是说,那这样,你就替我招待一下卓总吧。” “……” 裴征和卓子韬的事情,季飞并没有十分的恼怒或者吃醋的情绪。或许现在病危的魏彤占据了他的大部分,也许是他对裴征的信任和依赖,已经到达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地步。卓子韬最终还是住进了酒店,裴征则是陪着他在病房外面守了一夜。 医院里有护工,季飞找了一个看起来细心老实的,然后自己也在医院住了下来。裴征每天上班前过来一趟,然后下午又会提前下班过来替他守一会儿。 现在魏彤还在重症病房,谁也进不去。然而季飞却坚信,魏彤肯定有脱离危险的一天。他不想看遗嘱,除非魏彤真的不行了。他也不想回家,虽然魏彤一直胆小懦弱的时常让他怒其不争,然而这毕竟是他妈。 她怀胎十月生下了他,如果不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他可能永远不会了解,魏彤当时的心底受着怎样的煎熬。她明明是一个受害者,而自己的至亲却不仅不给她安慰,反而以她为耻,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更让季飞感到愤怒的,是他们让魏彤嫁的,正是当日施暴的人。 那天裴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怕是魏彤也听见了。所以当时她才会失态的痛哭,然后在这些天,做出了种种让人惊讶的事情。 季飞原以为是母亲硬气了,哪能想到,一个善良懦弱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这几日的反常不过是因为她存了必死的决心。魏彤对双亲失望至极,然而二老已死,她连发泄都无处可去。她也恨极了当日玷污她的人,只是谁能想到,这人就是她的丈夫,她二十年来无数次被伤害却依然选择相信的人。 谁都有过青春年少,谁没憧憬过风花雪月,有一人为你遮阳挡雨,白头偕老。然而,她的期许和那点卑微的感情,终于在一切真相大白后,变的那么脏污不堪。 她如何对季飞解释……她又如何面对已经知晓这一切的爱他的季飞和杨庆生。 唯死,才可解脱。 窗户外面的树枝被风刮到四处乱撞,伴随着雨点,啪嗒啪嗒的击打着窗户。季飞等在外面的家属等候区,紧紧的咬住嘴唇,终于呜咽出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魏彤始终没有脱离危险。 24小时…… 48小时…… 72小时……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医生终于宣布魏彤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她仍然处在昏迷中,需要家属的陪伴照料。季飞把她转到了一个高级单间。仪器设备都是最先进的。窗户外面的风景都是最好的。 护工开始定时的给魏彤做身体按摩,防止她的肌肉萎缩。季飞也开始每天拉着魏彤的手跟她说话。 “妈,今年的槐花就要开了,我想吃你做的槐花饼。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做啊?” “妈,魏雪娥之前挪用公款放贷被温叔叔查出来了,她和魏杉都被警察带走了。” “今天天真好啊,杨叔叔给你带了四只柴窑茶盏,说是民国时候的,你一定会喜欢,你快睁眼看看啊……” “妈,温叔叔刚来过了,他说他和杜叔叔的事情,当年竟然只有你支持他……所以,你也会理解我和裴征的,是吗?如果是的话,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 “……妈,我好想你。”季飞的声音这几天稍稍恢复了一点,他不知道魏彤能不能听的清楚,但是他相信,自己每次拉着魏彤的手说话的时候,魏彤是一定能感知到的。 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季飞吸了吸鼻子,回头就看见了裴征。 这几天虽然杨庆生也常来替他,温自知也有空就过来。然而季飞最常见到的,还是裴征。 “过来把饭吃了,我替你看一会儿。”裴征把保温盒拿过来,从里面端出了一碟小菜。魏彤已经连续昏迷了五天,医院的说法并不乐观,季飞最初几天一直吃不下饭,裴征又不忍心逼他,于是专门买了一个保温盒,每天自己做了带给他。季飞刚开始不知情,后来看见裴征手上有一道血疤,默默的抹了一把泪之后,这才开始能咽下东西。 慢慢的嗓子也有了好转,虽然他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的像用砂纸擦东西一样。 “你没……事?”季飞按着喉咙,皱着眉头看裴征。 “没什么事情,该做的事情我上午都做完了。”裴征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抓住了季飞的一只手在手里心捏了捏,“你多吃点,这菜我做了五六遍才做出来这味。”自从意识到季飞会因为心疼他而吃饭后,裴征就开始每天都装可怜一次,说的自己似乎多笨似的。 这一点季飞自然明白,却又无法拒绝。他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只是嘴角扯开的极为微小的弧度,也让裴征的眼睛亮了几度。 这次裴征带的饭菜,季飞基本都吃光了。西南医院虽然规格高,然而医院餐厅的饭菜却算不上好吃。他习惯了裴征做的口味,每天早上喝了对方带来的粥之后,一整天就等着晚上吃他带来的饭菜了。 裴征把东西收拾好,起身把窗户稍稍打开了一点,让病房里透透气。 “你这样,太累了。”季飞坐在一边揉着肚子,对裴征说。 西南医院和艾维离得倒不远,但是现在温自知刚上台,而实际上后台都靠裴征来操作。万事开头难,裴征却还要每天早上过来一趟,晚上再过来一趟,时不时的还在这里过夜陪他。 “不累,等阿姨醒过来之后,你好好补偿我就行。” 季飞嗓子不舒服,说话多的便成了裴征。他看了看窗外俏生生开了一树的玉兰花,忽然弯了弯嘴角,“等阿姨醒过来,我们就搬到新房子里去。” “哪、有新房子?” “我买,你要多大的我们就买多大的。”裴征伸手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边的小几上,“我们买一幢小别墅好了。门前就种这种玉兰花,其他的看阿姨喜欢什么,我们就种什么。” “我妈喜欢种菜吧。” “那就种菜,茄子辣椒西红柿……,我干活,你们娘俩指挥。”裴征回头,英俊的侧脸上还带着年轻的桀骜,然而他眉眼舒展,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过几天,我就要把股份转让给杜文了。温伯父的那部分,他会自己拿主意。” “你……不做了?”季飞吃惊,虽然之前的计划这样,然而艾维集团雄霸a市这么多年,裴征手里的那部分股份,区区一年的分红就足够定其他人一辈子的工资。 “不做,我从未想过参与艾维集团。现在不过是过渡一下,让温伯父和杜先生早日度过过渡期,后面的,便跟我们无关了。”裴征侧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魏彤,“或许,以后艾维集团将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 “艾维……爱魏,杜家人向来霸道,怎能容忍集团的名号上还带着魏家的姓氏,到时候艾维更名,之前那些风风光光的人,也许会换一个模样。” “可惜了,艾维这么大。” “也就剩大了。艾维的内部情况并不容乐观。魏刚之前力主艾维集团多行业发展,却丧失了自己的主力优势。”裴征转身走回来,靠着季飞坐下,“阳光百果你还要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季飞抬眼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很喜欢,只是我之前股份有限,要不要多买点给你?” 季飞无语的抹了一把脸,他之前关注阳光百果,只是因为上一世这个零食公司很出名。要是现在他真搀和进去了,说不定这公司就完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季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不要。” “好,”裴征答应的干脆,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只静静的望着他,“季飞,回来吧。我们一起,组个小家。我会争取阿姨的同意,也会让你们过的幸福。”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揽过季飞,然后在他的头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以后有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好不好?” “……” “小飞?” “好。”季飞轻声说,“我回来,我们……一起。” 窗外的玉兰花慢慢谢了,魏彤依然没有醒过来。杨庆生看着季飞快脱了人形了,便劝着他出去走走。 “你妈要醒过来看你这样,好跟我急眼了。”杨庆生催促他,“裴征不是一会儿过来吗,你们出去走走。” 季飞一直窝在医院,脸上白的很不健康。他看了看床上依旧安静的魏彤,半响点了点头。他一直记得裴征的一句话,来日方长。只要他坚持,魏彤终究会有醒过来的一天。 a市的春天很短,季飞的印象中最深的,还是他和温明伦半夜冒着寒风出来找杜沉浮的那晚。谁知道好像只是眨眼睛,外面已经是一片翠绿,处处透着春的气息。 裴征的车里放了一首轻音乐,季飞看着路边的行道树,没看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季飞揉了揉眼睛,贴着车窗一看,就看见了宁海一号四个雍容贵气的大字。 “嗯?”季飞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怎么来这了?”这里是宁海的售楼处。 “走,去看看。”裴征下车,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见季飞还呆在车里发愣,轻轻拍了下他的脸,“要我抱你下来?” “……”季飞看了眼售楼处门口站的笔直的保安,和现在已经快步迎上来的一身制服的工作人员,脸色一红,忙自己跳了下来。 裴征是带他来看房子的。宁海的房子多是多层,别墅只有五幢。其中四幢已经被人定了,最后一幢面积相对算是小的。裴征前几天已经定了,然而办手续之前,还是带着季飞过来了一趟。 “这一块用来种种菜,应该够吧。”房子的外面有二百平的专属庭院,已经被开发商铺好了草坪。裴征抓着季飞的手,一起走到上面踩了踩,“这里种辣椒,这里,种茄子……” 季飞笑笑,“搭一个葡萄架也行。” “好,”裴征目光轻柔,四周无人,他抓着季飞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就把人带到了怀里。“季飞。” “嗯?” “阿姨一定会醒过来的。也许,很快了。” “是的。”季飞轻声答应。屋里响起了一阵铃声,是季飞放在那里的手机响。俩人对视一眼,一块朝那走去。 “季飞,快回来!”杨庆生的声音带着点哭音,还有些颤抖,“你妈醒了!” 季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嗷了一声就往外跑。裴征抓起东西忙追上去,满眼里都是季飞瞬间鲜活到要疯狂的样子。 季飞忽然猛的停下脚步,转头笑着看了过来。 “裴征!” “嗯?” “真好,”季飞抹了一把脸,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有你真好。” “傻瓜,我也一样。”裴征嘴角微微一翘,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季飞的旁边。他用手揉了揉季飞的头发,低下头在后者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走,接咱妈回家。”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