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正文 第一章 对话 ()“醒了吗?” “回夫人,小姐一直昏迷着,说胡话呢!” “都说了什么?” “小姐说的含糊,奴婢没……没听清楚……” “你先出去……” “是!” 屋子里一时沉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让人透不过气来。 “夫人,四小姐这一跤摔的可不轻,大夫说,弄不好脑壳摔坏了……”周妈妈看着床上那个弱小的身子,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 “不管有没有摔坏脑壳,她既然看见了也听见了,我们就不能不防着点。”夫人秦梁氏冷冷的注视着床上的小人。 周妈妈声音低了下去:“夫人的意思……” 秦梁氏抿嘴,半响才吐出:“只有让她从此不能说话,我方能心安。” 周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附和道:“夫人顾虑的是,料想一个六岁的孩子记不住太多的东西,况且又摔了脑子……” “别说这些没用的,呆会儿,你亲自去抓药熬好了喂她喝下,反正她已经摔坏了脑子,从此不会说话,别人也不会疑心的。” “是……”周妈妈轻声应道。 “还有,叫赵婆子来把这房里的丫头都卖了,越远越好。”秦梁氏冷声吩咐着。 “是……”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慕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好奇怪,怎么大娘和周妈来了?难道说崔梁氏整不死她,反倒把大娘请了来问罪?不行,她不能让崔梁氏奸计得逞……慕云激动的要起身,就算她口不能言,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她必须揭露真相,是崔梁氏她自己与管家偷情反倒来陷害她…… 呃!怎么回事?她的手怎么变的这么小?还有她的身体……这分明是个小孩的身体。她是在做梦吗?慕云在自己手上掐了一把,好痛……看来这不是梦。 慕云恍惚着,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慕云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雕了各种精美花样的月洞门的架子床上,淡粉绣海棠纹样的纱帐用鎏银双鱼如意钩拢着……这床似乎在梦里见过。 左边是一架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的镜台,旁边一个红木雕嵌的多宝格,墙角立一个红木鎏金彩绘大衣橱柜,右边一个红木凤纹衣架……还有多宝格上放置的青花梅雀纹凤尾尊,描金镂空开光粉彩荷莲筒童子纹转心瓶……靠窗的红木束腰雕灵芝卷草纹福庆有余桥头案上摆放着一只三足两耳雕云海纹卧兽极品象牙蜜蜡香炉…… 天,这不是她小时候住的房间吗?可是,她记得这房间还是在山东的时候住过的,后来爹升迁,他们举家搬到京城,她怎会出现在山东的宅子里?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慕云忐忑的下了床,朝大衣柜走去,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衣柜……满满一柜全是她小时候穿的衣服,慕云又把目光移向多宝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第三层里放着一副长命锁,是她出生的时候,爹送的。 手不可遏制的颤抖,心跳的飞快,快的不能呼吸了,可能吗? 一副镶金嵌玉的长命锁赫然眼前,慕云踉跄着倒退几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必须好好想想。 崔梁氏和徐管家偷情被她撞见,可她是个哑巴,是个地位低下的妾,她只想在这深宅大院里好好生活下去,不想惹事,这事她对谁都不曾提过,可是崔梁氏却不放过她。 前几日她偶感风寒,不停的咳嗽,梁老爷就让乐善堂的倪大夫来给她看病,没想到就在倪大夫给她诊脉的时候,崔梁氏带了丫鬟说是来探病,一进门就惊呼,“你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龌龊勾当……”骂罢,崔梁氏招呼了一群丫鬟婆子冲进来将她五花大绑,扭送到梁老爷面前。她们言之凿凿,都称亲眼所见,最让人气氛的是,那个倪大夫已经被这样的大阵仗吓昏了,根本不能为她辩解。梁老爷气的脸色发紫,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本老爷不嫌你是个哑巴肯娶你为妾,又对你百般宠爱,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居然敢跟别人通奸,今天我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梁…… 慕云的回忆定格,那个画面是梁老爷夺过家丁手中的大木棍朝她扫来,崔梁氏在一旁冷笑…… 半响,慕云才回过神来,那么她是死了吗?现在又算什么呢?死后重生?之前听周妈说……一个六岁的孩子记不住太多东西。 慕云脑子里电光火石般,许多记忆纷至沓来,涨的脑仁发疼。天啊!这是六岁的她?六岁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娘死了,她哑了,她从爹的掌上明珠,一夕之间变成了人人唾骂的野种,命运就此转折,后来,大娘贪图梁家的彩礼,就把她许给年过五旬的大商贾梁鸣为妾,那梁鸣是个好色之徒,家中妻妾成群,正妻就是被他气死的,正妻气死后,他马上就纳了比他小二十八岁的崔氏为继室,而她,就是被崔氏冤枉害死的。 想到这些心酸往事,慕云不禁悲从中来,坐在床边默默流泪,她忍气吞声一辈子,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春文,有人来过吗?”屋外有人说话。 “周妈妈,我一直在这守着呢!没人来过……” 慕云心一紧,下意识的赶紧躺好,闭目假寐,心思却不断飞转。一定是上苍怜她上一世受尽凌辱,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六岁的时光,让一切重新开始。上一世她就是六岁变哑的,大家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坏了脑袋才哑掉的,可是,后来她也问过大夫,大夫说这不太可能,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不对,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些情节,那是她前一世不曾知道的情节:一天午后,她拿着刚绣好的帕子去找娘,那天的怡园出奇的安静,她以为娘在睡午觉,就蹑手蹑脚的走进去,门是虚掩的,她悄悄的推了进去,却看见大娘带着周妈在娘屋里,而娘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白绢,几个壮硕的家丁把娘死死的摁在地上。 大娘冷冷的说:“你若肯承认与闵先生有染,我看在你还爽快的份上,答应你以后善待慕云,你若抵死不认,结果就是你和慕云都会死的很惨。” 娘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大娘哼了一声:“不识好歹,那我就成全你。”说着给几位家丁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立即拿出一条白绫,缠上娘的脖子,收紧再收紧。 娘的流着泪,娘看见她了,眼中充满不舍、担忧,娘张嘴,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可是她听不见,她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 大娘发现了异样,顺着娘的目光看了过来,就看见了她。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大娘立刻命人来抓她,她吓的转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一双铁箍似的大手抓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冲着那个人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那人吃痛之下大力把她甩了出去,她的脑袋嘭的撞在了柱子上……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慕云惊悚万分,娘亲临死含恨的眼神,那些凶手狰狞的表情,大娘挂在嘴角的冷笑……这一幕,为什么前世的她会不记得?难道那一跤真的让她失去了记忆?这一幕,和她临死前的那一幕又何其相似,母女两一样的命运,都是含冤而死。 是的,她相信娘亲是被冤枉的。那位闵先生,她见过,的确一表人才,闵先生的妻子江氏是娘亲旧时闺中好友,这次闵先生进京赶考,途经山东遇到了匪徒,被抢走了盘缠,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上门求助,娘亲念在旧友之情,便送了他五十两纹银作为盘缠,这原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却被大娘利用,污蔑娘亲与闵先生通奸……可怜的娘亲没有机会申辩就被大娘勒死了…… 这下慕云全明白了,为什么大娘视她为眼中刺,肉中钉,前世她是当真失去记忆,不记得这些,可大娘还是要对付她,这一世,大娘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只有让她从此不能说话,我方能安心……”耳旁又响起刚才大娘说的话。 原来,这就是她为什么变成哑巴的原因,不是摔哑了,不是病哑了,而是被药哑了……那么周妈这会儿送来的就是哑药了。 慕云攥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能躲过这场危机?她不能再次成为哑巴,她要想改变命运,重新活过,就不能成为哑巴…… 声明:首先要向亲们说声抱歉,偷懒了这么久,现在开始继续发文。之前发的文《妇唱夫随》已经作废,因为整个故事框架做了大改动,变成了另一个故事,原文已经不适合再用,所以干脆开新坑。希望亲们多多支持:) 转载:/ 正文 第二章 哑药 ()“吱呀……”门被推开,窸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周妈妈,小姐还没醒呢!”春文走到床边看了看,轻道。 “春文,你把小姐扶起来,把这药给她喂下去。”周妈吩咐道。 慕云想着这样装昏迷不是办法,她们这碗药灌不下去会煎第二碗、第三碗……于是故意嘤咛一声,假装被她们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迷糊道:“你们是谁?” “四小姐,你不认得我了?”春文讶异的问。 “你是谁啊?”慕云看看春文又看看周妈,春懵懂道:“我不认识你们?这里是哪里?” 周妈先放下药碗,凑上来和声说道:“四小姐,我是周妈呀!你好好想想……” 慕云凝神想了想就抱着头,直囔囔:“哎呀!我不想了,我不想了,一想就头痛。” 周妈忙安慰道:“好好,四小姐咱不想了,不想了,等过些日子你头上的伤好了,自然就想起来了,咱不急啊……” 慕云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说:“真的吗?真的过些日子就能想起来吗?” “当然,周妈什么时候骗过四小姐呀?”周妈笑道。 骗没骗过谁知道呢?慕云一脸期盼:“那么,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吗?” “是啊!我们都是四小姐最亲的人。”周妈看着四小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渴望眼神,瞅着她心里一阵惭愧,可怜的孩子…… “四小姐,快把这药喝了,喝了药头就不会痛了。”周妈硬下心肠哄她,这可是夫人交代下的事情,她不能不照办,倘若四小姐年岁大些,懂事了,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能从此装聋作哑,或许她会考虑放她一马,可她还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呀,万一她闹将起来胡乱囔囔……她不能冒这个险,不然四小姐会更危险的。 春文目光闪烁,也似有不忍。 “可是药很苦的,我喝不下去。”慕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就往后缩了缩。 “傻孩子,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周妈轻抚着慕云缠着纱布的脑袋,满目慈祥,温言细语。 周妈在她的印象来一直是很和善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周妈和大娘一起谋害了娘亲,她一定会被周妈和蔼的表象所欺骗,把毒药当良药喝了。慕云昂了小脸眨巴着眼看着周妈:“我要吃糖,有糖吃我才吃药。” 周妈犹豫了一下,给春文递了个眼色:“春文,你给四小姐拿糖果去。” 春文看着慕云语言又止,正要离去。听见四小姐道:“春文姐,再帮我打盆水来,我觉得脸上黏糊糊的,难受的紧。”春文点点头走了。 “周妈妈,我的脑袋是怎么摔的?疼死我了。”慕云扶额皱着眉头倒抽冷气。 周妈看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心中叹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何必一定要药哑了她呢?可夫人是不会这么想的……想到这,周妈露出怜爱的笑容:“四小姐淘呗!都叫你不要跑那么快,这不?摔跤了!以后可要记住了,走路要慢慢走,不能乱跑的……” 慕云吐了吐舌头,嘟哝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又说了会儿话,春文回来了,拿了个黑漆描金绘童子捧桃图案的盒子打开了放在慕云床边的红木束腰雕海棠高几上,慕云探头去看,盒子里装着什锦蜜饯、冰糖话梅、菱粉糕、松子糖…… 周妈妈端了药递给慕云,笑微微劝道:“四小姐,你要的糖果来了,快喝药!不然药就凉了,凉了会更苦……” 慕云听话的“哦”了一声,接过药碗,一股苦涩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子里,几**作呕,就是这药,害的她成了哑巴,再次面对,她还是不得不喝下去。 “四小姐,快喝啊……”周妈催促着,眼里有焦急的神色。 慕云瞥了眼春文,看她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慕云心一横,眼一闭,捏住鼻子,在周妈期盼的眼神中,在春文焦虑复杂的目光中,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药下去。 “不喝了不喝了,苦死了……”慕云吐着舌头,哈着气,把药碗递给了周妈,自己去抓了颗蜜饯含进嘴里。 周妈看这药没喝完,本想劝四小姐再喝一点,可四姑娘咬着蜜饯含糊不清道:“怎么床都在转啊?不行了,我好晕,我要睡觉……”说着真就躺下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周妈见她这样子,想要她喝完剩下的药,除非是拿来灌了,算了算了,药已经下去大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周妈为四小姐掖好毯子,朝春文呶呶嘴,悄然退下。 慕云听见她们出去的时候,周妈压低了声音嘱咐了一句:“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四小姐醒来过。” 言下之意就是,四小姐摔坏了脑子,醒来时就哑了,这样就没人有会怀疑四小姐是被药哑的,真是好计谋啊…… 慕云静静听了一会儿,爬起来,强忍着头晕目眩,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扒着门缝朝外边瞄了瞄,确定外面没人了,立即跑到净房,趴在恭桶上死命抠喉咙,把喝下去的药汁都吐出来,然后在桌上拿了个茶盏舀了脸盆里的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完继续去吐,如此周而复始,吐的昏天暗地,肠子抽搐。她没有别的办法,周妈不亲眼看见她把药喝下去是不会放心的,夫人就更不放心了,说不定还会想出其他办法来迫害她,所以她故意说要洗脸,让春文打水来,希望这样把残留的在体内的药性降到最低…… 这一番折腾下来,慕云累的手脚发软,浑身是汗,踉跄着重新爬回床上躺着。 没多久,春文鬼鬼祟祟的推门进来,先到床边看了看,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慕云突地想起,恭桶里的水还没处理掉……顿时冷汗直冒。 想什么就应什么,春文果然绕到后面净房里去了,须臾,提了恭桶出去。 慕云面似平静的躺着,可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真是百密一疏,这个春文若是机灵点就能看出其中玄机,在前世的记忆里,春文对她还挺照顾的,她会不会出卖她呢? 忐忑,惶恐…… 慕云担心了一阵,可春文进进出出的服侍她,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期间周妈又来过一次,问了春文一些琐碎的事情就走了,根本没有再提起药的事情。慕云渐渐安下心来,第一关似乎过了,但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会有许多关卡在等着她。 四小姐不仅摔坏了脑子还变成了哑巴,这话从大夫嘴里得到应证,说是可能脑子里有血块造成的,也许过些日子就会恢复,也许永远也不能恢复了。 大娘在确定她成为哑巴以后来看她了,一进门就放悲声:“我可怜的孩子,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慕云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身材,穿一件丁香色百蝶穿花纹样的褙子,月白的裙子,长眉凤目,泪眼婆娑的妇人,心中暗恨,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娘亲,害了她一生,她已经忍了一世,懦弱了一世,这一世,她决不能让悲剧重演,大娘,我会和你斗到底,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大娘秦陈氏来到床边,把慕云紧紧的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脊背,一边拭泪一边唏嘘:“孩子,别难过,会好的,以后你就跟大娘住到‘颐心堂’!” 慕云只是哭,嗓子有种灼烧的疼痛,发出的声音喑哑难听,这让她很心慌,难道那些药还是起作用了? 转载:/ 正文 第三章 试探 ()当晚周妈就把慕云抱去了颐心堂,春文跟在后面提了个大包袱,她的行李…… 这是一个四方大院,正北五间上房,东西各三间厢房,院中青石铺就的甬道左侧植一株西府海棠,右侧植两株双色鸳鸯美人蕉,沿着甬道摆放着两排蓝釉微雕荷花陶瓷缸,里面植了红的黄的粉的各色月季花,开的正艳,廊檐下挂着一溜四角平头红纱灯,泛着柔和的光,不断有穿着各色绫衣,掐牙背心的丫鬟在檐廊走动,正房里灯火通明,笑语喧声。 慕云明白,大娘要她搬来这里并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心,而是对她不放心,让她生活在她的眼皮底下便于监视她,以确定她真的失忆了,哑了而已。 周妈抱着慕云走到门口,立刻有丫鬟打起竹夹帘,高声传话:“周妈妈带四小姐过来了。” 屋子里立时安静了下来,进门是厅堂,上设一张紫檀雕海棠花样的翘头案,悬喜鹊登枝彩画,顶上挂一块黑漆楠木匾额,上面三个鎏银大字“颐心堂”,案上一只青铜文王鼎,左黑地青花魁星撤口尊,右月白釉瓷登。底下左右三张红木交椅,两旁高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转过十锦槅子,只见夫人紫檀坐三围屏刻岁寒三友图样的罗汉榻上,一个身穿银红撒花绸衫,松花色撒花绫裤,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男孩半倚在夫人怀里,慕云认得,他是秦慕怀,今年九岁,家中排行第二。 周妈放她下地,和声问道:“四小姐,这些人你可还认得?” 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前世受过哪些的人的讥讽嘲笑捉弄,受过哪些人的恩惠,她都记得。不过,既然要装失忆,就要装的真,装的像,这场认亲会无非就是一场变相的试探。 慕云故意露出茫然的神情,四下看了看。左手边第一位,是慕珂,今年十二岁,鹅蛋脸儿,长眉凤目,琼鼻樱口,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穿一身鹅黄杭绸窄袖褙子,葱绿一色洋绉裙,真真似画中人,娇美不可方物,只是神情冷漠,不过,她冷漠的时候还不怎么可怕,倘若她对你笑了,那才是真的可怕。 第二位,慕瑶,今年七岁,圆脸,大眼,柳叶弯眉,梨涡深深,穿一件桃红底边绣八宝流云纹样的窄袖褙子,底下一条秋香色绫裙,正笑眯眯看着她,跟看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慕瑶对她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总是以欺负她为乐。 第三位,慕灵,比慕云小一岁,梳着两把抓髻,一身玫瑰色衣裙,手里抓着一把松子糖,在慕云进屋的时候冲慕云甜甜一笑,然后趁人不备塞了颗松子糖在嘴里含着,屋子里的人和事对她而言都不如手里的松子糖吸引人。 哎!慕灵,可爱善良的慕灵……慕云在心里叹息,四个姐妹里,唯有慕灵肯当她是姐姐,会同情她,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慕云又把目光转移到大娘身边那位态度恭谦,着蓟色绣兰花的褙子,月白紬褶裙,大圆脸盘,大圆眼睛的妇人身上。卫姨娘,一个只知道巴结大娘,对大娘惟命是从的小妾,她能准确的给自己定位,然后紧紧抱牢这棵大树,看似懦弱,实则是明智之举,身为小妾还想能有多大的威风?正室少欺负你,能容忍你就是万幸了。倒是娘,以为有爹的宠爱就有了一切,结果呢? 慕云把每个人看了一遍,茫然摇头,表示她不认识。 秦陈氏给旁边一个微胖的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就笑眯眯的走过来俯下身子对慕云说:“四小姐,你还认得许妈不?你身上的这件褙子,还是许妈亲手做的呢!你说你最喜欢海棠花,许妈就特意为你绣了海棠花……” 许妈?这个一直拿她当丫头使唤的许妈,这个让她在数九寒天洗一整天衣服的许妈,让她长满冻疮的手在三天内打出一百条络子的许妈,克扣了她每个月的月例,动不动就不给饭吃的许妈……慕云怎么可能忘了?慕云摇摇头。 “慕云……”有人猝然高声,声音清脆如铃,在这室内听着格外的突兀。 慕云差点下意识的转过去看,心突突跳的厉害,这个声音是慕珂的,没想到慕珂会用这招来试探她。之前大家可都叫她四小姐,也没有人来告诉她叫什么名字,她自然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所以慕云怔愣了一下,故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四妹不会是连自己的名字的都忘了?”慕珂曼声说道,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眼里有怀疑。 慕云也眨巴着眼看她,心道:要不是她早就做了防备,怕是要被她唬了出声。 “夫人,看来四姑娘真是不记得了……”这回说话的是卫姨娘,语气中透着遗憾。 大娘几不可闻的吁了口气,拍拍怀里的慕怀,让他坐边上去,然后朝慕云招招手。 周妈半推半扶的将她送到了大娘身边,大娘微弯了腰,揽慕云在怀里,柔声道:“孩子,慕云就是你的名字,刚才叫你的是你大姐慕珂,这是你三姐慕瑶,你排第四,还有这是你五妹慕灵……”大娘又指了坐在她身边的男孩:“这是你二哥,慕怀。”最后才指着刚才说话那妇人:“这是你卫姨娘,你可记下了?” 慕云望着她点头又摇头。 大娘轻叹一息:“看来这脑子伤的不轻,原是个多么伶俐的人……” “夫人,您别难过,想来四姑娘的伤还未痊愈,所以迟钝了些,过些日子总会见好的。”卫姨娘宽慰道。 “哎……但愿如此!不然等老爷回来,这要如何交代?”大娘黯然。 “娘,这是四妹妹自己摔不小心的,要怪也得怪四妹妹身边的丫头粗心大意,看护不力,而且娘都已经惩罚了她们,娘就不必自责了。”又是慕珂,笑意盈盈,一派温婉可人的样子。 “是啊!夫人,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会怪罪夫人呢?”卫姨娘附和着。 “我倒不是怕老爷怪我,我只是看到四姑娘如今这副模样,心里难过……”夫人说着眼角就泛起红来。 慕云冷眼看着她们演戏,这戏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怕爹责怪?可能吗?她可是记得清楚,爹回来以后对她是什么态度,口口声声骂她孽种,还把娘亲的牌位扔出了祠堂,这些,应该都是大娘的功劳。 “喂!四妹妹,你真的变哑巴了?”旁边的慕怀凑上来,好奇的问。 慕云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总不能一直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也需要表达一下她现在的心情,不能说话了,应该是很难过的!是的,那时她是多么的惶恐、无助,一夕之间天地换了颜色,她从天堂落到地狱,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种感觉,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 大娘抬手拍了慕怀后脑勺,重起轻落,慕怀赶忙闪一边去,讪讪嘟哝:“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不问就不问嘛!” 大娘拿着手绢来擦她脸上的眼泪,好言道:“你别听你二哥胡说,以后要是有谁敢说你是哑巴,大娘为你做主,大娘一定掌她的嘴……”说着凛了众人一眼。 慕云瞥见慕瑶露出很不屑的神情。慕云低下头去,虽然这一世她还是要继续当哑巴,但是这和前世不同,这世当哑巴,是她心甘情愿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大娘对她的怀疑和顾忌,她才能安全的活下来,她不仅要活下来,还要活的好,所有欠了她的,这一世她要一一讨回来。 转载:/ 正文 第四章 春雪(上)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清晨,点点洁白的雪花轻盈的落下,飘飘扬扬,如三月飞舞在风中的柳絮,轻轻落在枝头,悄无声息,但见玉树开满了琼花。 “小姐,下雪了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丫鬟丹秋端了热水进来,看见小姐披了件绵褂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打开了窗子在看雪。 慕云回过头对丹秋微微一笑,自觉的把窗户关上,省的丹秋唠叨。 窗户快要闭合的时候,她看见夫人身边的丫鬟楚玉急匆匆进院来,直奔正房,掀了大红锦缎撒花夹棉软帘就进去了。慕云觉得奇怪,一大早楚玉急冲冲的来找大姐,而且是连通传都等不及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小姐,今天穿这身衣裙好不好?”丹秋拿了身衣裙来征求慕云的意见。 慕云瞄了一眼,衣是玫瑰红撒花半旧的窄褃袄,裙是白烟撒花洋绉裙,是大姐慕珂穿过的旧衣,原本这些旧衣是打赏给下人们穿的。慕云点点头,穿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暖和就好,话说回来,大姐的衣物都比别人的用料要讲究,做工要精致,款式更新颖,这衣服到她手中的时候还是很新的,是她老是穿老是穿给穿旧了。 丹秋看小姐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其实是她多虑,小姐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给她什么就穿什么,只要不是颜色搭配的不合适,新的旧的,谁穿过的都不介意。想到这些,丹秋就忍不住心疼小姐,小姐不会说话,又没有了亲娘,自然是要吃亏的。 夫人在场面上的话说的都很好听……其他三位小姐有的四小姐一样也不能少。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大小姐一年四季,从里到外的衣裳各做四套,三小姐和五小姐则是三套,到了四小姐这里就没了个准数,像这个冬天,管针黹的许妈妈只给四小姐添了一套冬衣,旧衣物倒是送来一些,说什么,想着大小姐穿过的衣服都还是簇新的,赏给下人可惜了……哼!要是真觉得可惜的话,许妈妈为什么不送去给三小姐穿呢?三小姐和四小姐个头一般高,胖瘦也差不多,还不是看四小姐好欺负。 不等丹秋来伺候,慕云拿了褃袄自己穿上,丹秋忙来搭把手。 穿好衣裙,丹秋伺候小姐梳洗,又帮小姐梳了双平髻,慕云在妆奁捡了一朵石榴珠花递给丹秋,丹秋为她插在左边发髻上。 “小姐,是不是再添点什么首饰,这样太素淡了。”丹秋端详着菱花镜中的小姐建议道。 慕云笑笑,拿起一对嵌了石榴石梅花式样的耳坠戴上,看见镜中人芙蓉面,柳叶眉,明眸剪秋水,肤若凝脂玉,唇似含滴露……这张脸就已经够显眼了,在这个家里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吃点小亏才不会吃大亏。 “哟……小姐都穿戴好了,我还以为小姐还睡着呢!”一个鹅蛋脸身量比丹秋高的丫鬟掀了软帘进来,是翠茹,她总是姗姗来迟。 “小姐什么时候睡过懒觉?”丹秋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 翠茹不以为然,嘟哝道:“反正小姐去的再早,别人也不会说小姐一句好,还不如迟些去。” “那倒是,反正你来的早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不来。”丹秋还是不咸不淡的口气。 翠茹变了脸色,狠狠瞪了丹秋一眼,哼了一声,摔帘而去。 “小姐,您别听她那些胡话。”丹秋安慰小姐,拿了靶镜让小姐看后面的发饰。 这样的胡话她已经听的没有感觉了,四年了,经过四年的努力,她的处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以前她对大娘很是畏惧,唯恐避之不及,大娘亦是看见她就厌恶,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爹就更不用说了,甚至怀疑她不是他亲生的,于是人人都骂她是野种,她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比府里最低等的丫鬟都还不如。而这一世,她吸取了教训,意识到要想在这个府里谋一个容身之地,要想得到更多就必须巴结好大娘,内宅的事,只有大娘说了算,当然,要想完全取得大娘的信任还需要更大的努力,好在大娘这人要面子,她一味的黏着大娘,孝顺大娘,大娘总不好拉下脸来对付她,而且别人都说:那是夫人心胸宽广,心地善良,纪氏(也就是慕云的娘亲)做出那样的事,夫人还能将她视为己出……这样一来,大娘就算为了虚名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所以,现在的她,虽然在府里没什么地位,时常要听些冷嘲热讽的话,但她总还是名正言顺的四小姐,别人就算心里看不起她,当面也不敢太出格,况且大娘还拨了三个丫鬟来伺候她,这样的境况与前世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慕云苦笑着,取了个本子挂在胸前,这是她自己做的,用歙纸裁成两寸宽三寸长,上端打六个孔,再用铜丝绕成螺旋状,穿上,编了一根葱绿色的络子系住铜丝两端,挂在胸前,精巧美观又方便,这个本子是她与人交流的工具,不可缺少。 丹秋收拾了妆台,又去叠被褥。 慕云看着铜镜里丹秋忙碌的身影,心情又开朗起来,好在她有两个好帮手,丹秋沉稳,水容机灵,两人各有所长,颇有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意思,尤其是水容,不管收罗到什么信息总是第一时间回禀她,从不擅自做主,有这样一个机警又忠心的丫鬟在身边,是主子的大幸,这些年来多亏有她们,不然,她的日子怕是没这么好过。 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府里原本没有丹秋和水容的,翠茹倒是原先就在,不过也不熟悉,只听人说起有个叫翠茹的,跟二少爷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被牙婆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无人知晓,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府里,但凡不是正常打发出去的丫鬟,下场都是很悲惨的。不知道这一世翠茹的命运如何,会不会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呢? 其实翠茹初来时还是挺勤快的,或许是有春文在一旁盯着的缘故,后来春文回到夫人身边去了,而她也搬到“景芳院”和大姐、三姐、五妹同住,翠茹从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偷懒不说,还老是讥讽她,丹秋和水容看不过眼就要跟翠茹吵……这一晃眼四年过去了,丹秋和水容跟她越来越贴心,而翠茹常常往对面东厢跑,跟三姐身边的丫鬟莲心她们热乎的紧,慕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这个人要是真留不住,还是找个机会趁早打发了出去的好,省的她落个凄惨的下场,毕竟也是伺候过她的人。 正想着,水容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刚才楚玉来传话,说今儿个小姐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丹秋奇道:“是单单四小姐不用去了,还是几位小姐都不去了?” “我看见大小姐过去了,三小姐和五小姐还在屋里。”水容回道。 慕云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自鸣钟,现在是卯正差一刻,三姐和五妹应该也穿戴好了,心想,定是大娘有什么事情要和大姐商量,不方便她们几个过去。 “那小姐您是不是再躺回去睡一会儿?”丹秋征询道。 慕云摇摇头,她素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大冬天也是卯时就醒的。 丹秋笑笑继续整理床铺,水容也去帮忙。 慕云听见水容压低了声音问:“翠茹怎么了?我看她拉长个脸气呼呼的,差点跟我撞了个满怀。” 丹秋淡淡说道:“没什么,我和她顶了两句。” “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水容劝道。 “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她的见识我们是比不上的,昨儿个我去许妈妈那里拿黑珠儿线的时候,听见少爷身边的乐姚在和大小姐身边的冰蓝在说翠茹跟少爷……” 水容忙就扯了下丹秋的衣袖,丹秋回过头来看了小姐一眼,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慕云一径走到半旧的黄花梨雕岁寒三友的大书桌前,挽起袖子准备研磨,内心却是极为震撼,翠茹果然跟慕怀扯上关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我来研磨。”丹秋那边整理好床铺,又来伺候小姐练字,小姐七岁跟着简先生识字,她和水容也跟着识字,要知道很多大户人家,庶出的女儿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身边的丫头了,全是因为小姐不会说话,所以夫人格外开恩,让她们跟着学。小姐很好学,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连简先生也称赞不已。 “我去给小姐备早饭。”水容笑呵呵的掀了帘子出去。 转载:/ 正文 第五章 春雪(下) ()不多时,水容就回来了,端了个黑漆彩绘緾枝花样的托盘,笑道:“小姐,今天有您最爱吃的香干豆腐包,我多拿了几个,还有涪陵的榨菜炒肉丝,小炒三丁……”说着一边就在炕上的黄花梨有束腰的小炕几上把粥菜摆开…… 慕云抬头冲她微微一笑,搁了笔,今天心静不下来,写的没感觉,离了桌案坐到炕上,水容掀了盅盖,替小姐盛了一碗白粥,递上乌木镶银箸。慕云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们两也坐下来一起用早饭。 “小姐,您自己用!我和丹秋已经用过了。”水容就知道小姐要叫她们一起用,随口扯了个谎,毕竟小姐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谁的耳朵也瞒不过,到时候又要说四小姐跟下人一起用饭没规矩。 慕云笑笑,不再勉强,丫鬟有丫鬟的规矩。 “小姐,刚才我看见莲心在颐心堂外探头探脑的。”明明是陈述,水容的语气里却带了征询的意味。 慕云摇摇头,不论是谁当家,对这种窥探的行为都是十分反感的,莲心在那里探头探脑,水容能瞧见,别人也能瞧见,三姐也太沉不住气了,大娘和大姐说体己话关她什么事呢? 水容会意,不再提这事。 吃了早饭,水容收拾了碗碟下去。丹秋跟她走到门外,轻声道:“你还是去找找她!”水容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慕云拿了装针线的盒子,坐到炕上,捻了一条黑珠儿线,又抽了一条已经分好的金线开始打络子。 “小姐,您先歇会儿再打络子!”丹秋说着,人却已经在小姐对面坐下帮着分金线,一根针鼻粗细的金线还要分出六股,这是个极费工夫的细致活。不过要说打络子,还得小姐的一双巧手,不管什么线,只要经了小姐的手,就能打出精致漂亮的络子,什么蝴蝶络子,蝙蝠络子,金鱼络子……连府里教针黹的方姑姑也对小姐赞不绝口,所以,许妈妈常常会拿些活来让小姐做,说什么:夫人最喜欢小姐的打的络子,最喜欢小姐绣的花样,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来求四小姐帮忙……其实,还不是看小姐好商量。 慕云只是笑笑,这个年一过,她存了一年的私房都快花完了,虽然每月可以领到五两银子的月例,平日的吃穿用度也由公中开销,但是逢年过节,总得给夫人,姨娘和姐妹们送点礼物?房里的三个丫鬟,辛苦一年,做主子的总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再有,府里的几位有脸面的婆子也是需要打点的,这些花销公中可不管,但又不能少,所以,许妈妈让她帮着做点活计,她还是很乐意的,趁机多领些材料来,多余的就打成各种花式的络子,让水容悄悄拿出去卖了,赚点体己,以备不时之需。 水容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跺跺脚,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雪,搓着手,也来帮忙分金线,丹秋赶紧往里坐,把自己坐暖了的位置让给她。 慕云夺了她手捻的金线,把身边的一个汤婆子塞给她,让她暖暖手。 水容就笑道:“小姐可真会心疼人。”摸了几下汤婆子又塞回到小姐身边。 丹秋道:“你就别弄了,跑进跑出的,手都僵了。” “哪有这么娇贵?”水容嗔笑道,说话间就分出一股线来,水容朝丹秋挤挤眼,神情得意,丹秋就笑了。 慕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温馨和睦,只有在她们两面前自己的心情才能这么放松,不用顾虑太多。 水容手上忙活着,跟唠家常似的说道:“我把碗碟送回厨房去的时候,听赵妈妈问严妈妈,今天中午给夫人备什么菜?严妈妈就说,再等等!今天送去的早饭夫人都没用,原封不动给撤了回来。” 慕云眉心微微一蹙。 水容又道:“杨妈妈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夫人今天的胃口不太好?严妈妈就板着脸说,别瞎猜,然后自言自语的说,过几天又要忙了,得让周妈妈再派即个人手来才行……” “过几天要忙?过几天府里有什么事吗?”丹秋好奇,如果府里要办什么大事,肯定早就吩咐下来了。 慕云低眉沉思,这一世因为她的改变,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所以慕云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家也没问,严妈妈也没说。”水容顿了顿,笑着问道:“小姐,是不是二少爷今年就要搬到外院去了?” 慕云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水容的意思,按说二哥今年也十三岁了,是该搬到外院去住了,只是大娘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且是秦家目前为止唯一的嫡子,难免宠溺了些……不对,她记得爹和陶姨娘生的儿子慕天比她小九岁,如此算来,此时应该出生了,还有,爹是在她十岁的那年春天从湖南回到山东,任山东布政司右参政,她十三岁,爹又升至工部侍郎,举家搬到京城……这些事有没有改变呢? 看小姐发愣,水容讪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心里却犹豫着要不要把翠茹的事告诉小姐,不告诉!任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很快就要出事了,告诉!小姐这么小的年纪,想必也没什么主意……和丹秋交换了一个眼神,丹秋微微摇头,水容便按下不说了。 慕云回过神来,轻叹一气,哎!这个翠茹,说她什么才好呢?她若是惦记着哪个家生子,人老实本分些,能过过日子的也还说得过去,偏偏……也不想想,慕怀是夫人的宝贝疙瘩,是你一个婢女该惦记的吗?夫人的行事作风,她又不是不知道?夫人下手,何曾轻饶过谁?看来要适时的点一点翠茹,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没用的东西,你长着一张嘴就只知道吃饭是吗?”对门传来一声怒骂。 丹秋和水容对望一眼,不用说肯定是莲心无功而返,三小姐生气了。说起来,莲心在三小姐房里也算是体面的丫头了,可是三小姐脾气上来,照样呵斥怒骂,一点情面也不留。相比起来还是自家小姐好,倒不是因为小姐不会说话所以不会骂人,小姐虽然年纪小,却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左右进退,对待下人都是极和善的,做下人的,能摊上个好脾气的主子也算是种福气,两人会心一笑。 天快暗的时候,慕云让水容去颐心堂瞧瞧,看还需不需要大家过去请安。水容应声就出去了,酉正,水容回来说:“四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已经往颐心堂去了,大小姐是一直在颐心堂没回来过,四小姐,那您是不是也这个时候过去?” 依三姐的急性子,能等到现在也不容易了。既然大家都过去了,那她也不能落后太多。 慕云放下手中的活计,丹秋忙去拿披风,水容帮她穿鞋子。收拾妥当,慕云带上水容去赶去颐心堂。 外面风已止,雪已停,地上积了三寸厚的雪,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慕云拢紧了披风,加快了脚步。 转载:/ 正文 第六章 安排 ()景芳院就在颐心堂后面,过一个穿堂,一条小巷就是颐心堂,很近…… 进到颐心堂,慕云就看见院子里摆放着一套簇新的黄花梨木家具,李妈妈正指使着四五个小丫鬟在收拾东厢房,把原来屋子里的半旧家具搬出来,再把新的搬进去。 这东厢房,她曾住过大半年,后来要跟简先生学认字了,大娘才让她住到景芳院去的,说是景芳院离集思斋比较近,其实是大娘是觉得她当真失去记忆,当真哑了,没有必要再看着她,才打发了她出去与姐妹们同住。 一个小丫鬟见到慕云,屈膝行了一礼:“四小姐来了!” 李妈妈听见了,回过头来,也朝她福了一礼:“四小姐。” 慕云微笑点头,算是回礼。身边的水容也甜甜的叫了“李妈妈”,给李妈妈行礼。慕云的目光中带了询问的意思看李妈妈,李妈妈笑道:“夫人让我把东厢拾掇一下,给七少爷住。” 七少爷?慕云微一怔,随即恍然,想来这就是大娘为什么早饭也吃不下,急急忙忙叫了大姐去商议的原因了,是爹要回来了,不仅爹要回来,还要带陶姨娘,六妹,七弟一起回来。这么说来,一切还是按前世的情况发展,前世她因为地位低下,没有机会见证她们之间的争斗,只听得下人们说起陶姨娘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此一来,这个家可就热闹了,不过她是巴不得,她们之间斗的越厉害,她也就越安全,当然,前提是她不能被卷进去。 慕云只装作茫然不解的样子,往正房走去。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戴了面具生活,心思只放在心里。 大娘房里的小丫鬟陶芳为慕云掀了石青销金撒花夹绵软帘,通传道:“四小姐来了。 水容留在外面,慕云独自入内,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暖的,人也多,该在的都在。 慕云先给大娘行礼,又给卫姨娘行礼,然后向三位姐妹和二哥点头算是打招呼。 楚玉给慕云搬了张锦杌放在慕灵下首,慕云根本就不计较这些,随便坐哪里都一样。 慕灵却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慕云,她坐到末座上。慕云朝她笑笑,在慕灵坐过的杌子上坐下。 “娘,要不,让弟弟跟我去住!我那抱月轩空的很。”慕怀坐在夫人身边,笑嘻嘻道。 “二弟,你以为七弟跟你一般大,还能陪着你玩?”慕珂笑嗔道。 “二少爷,七少爷才满周岁,走路还走不稳呢!”周妈妈笑呵呵的说。 慕云看大家都笑容满面,笑语盈盈,其实他们一个个的心里别提多不安了,七弟已经满周岁了,这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可想而知大娘的心情有多糟糕,这陶姨娘在爹心中的分量不轻呀! “啊?七弟还这么小啊!那多没意思,玩不到一块去。”慕怀很是失望,撅着嘴嘟哝道 秦陈氏绷着个脸:“你呀!就惦记着玩,仔细你爹回来检查你的功课,娘已经给你请了京师有名的杨先生来教你学问,明儿个,你就到外书房去见杨先生,务必在你爹回来前,把功课补上。” 慕怀一听这话,嘴撅的更高了,却不敢反对,爹要回来了,他逍遥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别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气,你爹每次来信都要问你的功课,娘都帮你瞒着,若是让你爹知道你成天的只顾着玩,不好好做功课,还不得扒了你的皮。”秦陈氏少有的疾言厉色。 慕怀像只瘪了气的水壶,低垂着脑袋,心里开始犯愁,那么多功课,只剩这么几天,能补得上吗? 慕云知道大娘之前有过两个儿子,一个刚出生就夭折了,一个养到两岁也没了,所以对慕怀就难免宠溺了些,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平日里连句重话都难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加上爹在湖南任职,鲜少回山东,没人压制慕怀,造成了慕怀的懒散松懈,先生请了好几个都说教不下去,主动请辞。现在爹要回来了,最主要的是,秦家又多了位少爷,慕怀不再是一枝独秀,大娘就不得不对慕怀严厉起来,倘若慕怀不争气,让爹看不上眼,爹就会把希望转移到七弟身上去。只是,亡羊补牢,怕是晚了点。 “娘,您也别急,这做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要二弟从此收了玩心,再有那杨先生细心教导,总会有进益的。”慕珂安慰道。 “就是,二哥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慕瑶附和着。 秦陈氏瞅着慕怀,摇头叹了一气,都是自己把他给宠坏了,现在急也没用,只希望他以后能一心向上,能有出息,别让老七给比了下去。想到老七,夫人心里就堵的慌,不过嘴上却说:“周妈妈,乳娘的事,你让赵婆子这几日就办妥当,人要带来让我瞧瞧,我亲自看过才能放心,再安排两个仔细稳重的大丫鬟,两个机灵勤快的小丫鬟放在七少爷屋里,还有,让许妈赶制几套七少爷的春衫来,我看过年时工部钱侍郎钱夫人送来的两匹杭绢和锦缎不错,杭绢做几套亵衣,锦缎做成小褂,还有鞋,别做硬底的,孩子的脚嫩着呢……” 周妈妈笑道:“夫人,您对七少爷可真心疼的紧,您放心,我一准儿备的齐齐全全的,连个纽扣也不会少。” “瞧周妈妈说的,家里哪个孩子夫人不是当自个儿的心头肉疼着的?”卫姨娘笑道。 秦陈氏就苦笑:“你们知道我是个心疼孩子的,可人家不知道,还藏着掖着,真是委屈了那孩子。” “可不是吗?等她来了,知道夫人这片心意,一准儿得惭愧。”卫姨娘露出为夫人抱屈的神情叹道。 慕云不露声色的听着,这些话可真是讽刺,连乳娘都给准备好了,也就是说大娘是打算把陶姨娘带来的人全体换了,把七弟完全掌控在她手里,这样一来,陶姨娘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儿子在别人手里,她也使不出什么花样来,所以,如果陶姨娘不能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的话,这场较量就已经输掉一大半。 “我倒不是想要她惭愧,都是自家姐妹,只要大家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就是幸事了,有道是,家和才能万事兴。”秦陈氏唱着高调。 “慕云……”秦陈氏突然喊道。 慕云忙回神看秦陈氏。 秦陈氏和颜悦色道:“过几天还有你六妹妹慕歆也来了,我让她与你同住一屋你可愿意?” 慕歆,今年才五岁,大娘打发慕歆与她同住,让慕歆整天跟个哑巴在一起,安的又是什么心呢?可是,容不得她拒绝,大姐是嫡女,不可能跟人挤一屋,三姐和五妹已经住一屋了,剩下的,只有她这里可以安排,貌视理所当然,慕云微笑着点点头,多了这么个孩子,以后她的生活也多了许多不便。 “那么,周妈妈,呆会儿你让李妈妈去四姑娘屋里看看,把西次间归置归置给六姑娘住,再给六姑娘也拨两个丫鬟过去。”秦陈氏吩咐着,又去看慕珂:“你们这几日就先移到晴芳阁暂住,待你六妹的屋子归置好了再搬回来!” 慕珂婉然一笑:“听娘的安排就是了。” 这显然是她们母女二人之前就商议好了的,现在只不过是知会大家一声,修葺房子,肯定要请木匠、油漆匠什么的进场,女眷再住在院子里不合适,所以大家都得搬出去。慕云倒没什么意见,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可是慕瑶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是不太高兴的。 卫姨娘悄悄的给慕瑶使眼色,叫她收敛着点,慕瑶反给了卫姨娘一个白眼,心道:姨娘就是太软弱,百般讨好大娘,大娘何曾拿她当回事?还不如当初趁着爹爹对她的宠爱,跟去湖南,现在也就没那陶姨娘什么事了。 “我看了黄历,后天就是吉日,李妈妈,明天就派人帮几位小姐拾掇东西,后日就搬到晴芳阁去,至于陶姨娘……就和卫姨娘一同住在西跨院!这事就交给卫姨娘了。”秦陈氏又道。 “是,夫人。”卫姨娘和李妈妈赶紧恭谨领命。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退下!”秦陈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就让大家都散了。昨儿个得到消息,说老爷要调回山东任职,她先是高兴,后又听,陶氏生了个儿子,都已经满周岁了,她是又气又急,这么大的事,老爷居然瞒着她,瞒了她整整一年,而且,她派在老爷身边盯着的人居然也没透一点口风回来,显然这些人都被那陶氏收买了,这叫她如何能安的下心?如何能不着急?这陶氏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她是一夜辗转,天刚亮就忙遣人叫了慕珂来商量对策,到这会儿,事情都安排下去,才稍稍安心一些,顿觉浑身乏透。 众人一一施礼告退,鱼贯出了颐心堂。 转载:/ 正文 第七章 荷包 ()出了门,三姐慕瑶跟在大姐慕珂身后,笑道:“以后啊……这西厢总算是有点声响了,不然,我总以为西厢是没人住的……” 慕珂笑笑不语,慕怀走在边上嘴里嘀咕:“七弟还没来呢!娘就只知道疼他了,等他来了,岂不是没我什么事了……” 慕珂扭头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脑子被浆糊糊住了不成?赶紧回屋做你的功课去,要是爹发起火来,你可别指望这个家里有人能救得了你。” 被慕珂这么一训,慕怀心里更加郁闷了,灰溜溜的转出东角门回抱月轩去了。 慕灵和慕云走在一块,对慕岚她们的话充耳不闻,问慕云:“四姐,你会拆九连环吗?” 慕云摇摇头,这东西没玩过。 “钱家的二小姐送给大姐的,说是从苏州带来的玩意儿,大姐不爱玩就给了我,我拆了三天也没能拆出来,三姐也不会。”慕灵见慕云摇头,有些失望。 慕云见状,就比了个手势。 慕灵立即高兴道:“那我回去就给你送过来,简先生都说你最聪明,你一定能行的。” “慕灵,你说什么呢?还不快走。”慕瑶别的没听见,单那句……简先生说你最聪明,刺了她的耳了,回过头来,冷了脸说道。 慕灵连忙“哦”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慕云微微一哂,这个慕瑶自小就和她不对盘,就因为当日简先生一句话,她就梗怀到如今,说话总是不阴不阳,夹枪带棒,哎!随她去!反正她也不会因此就少了一两肉去。 回到景芳院,慕云进屋就看见翠茹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东西塞到炕上的大引枕下去了,然后跳下炕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接过慕云的披风:“小姐今天回来的早。” 今天早吗?慕云笑笑,四下张望了一下。 翠茹立即道:“丹秋去厨房给小姐端饭菜去了。”随即送上个手炉:“小姐,快暖暖手,刚生的炭火。” 翠茹的心思还是很灵敏的,只要她肯用心的话,慕云接过手炉捧着。 “水容,快去给小姐端热水来,净了手好开饭。”翠茹摆出大丫鬟的姿态吩咐水容。翠茹也就敢指使水容,因为水容不会得罪她,丹秋可不买她的帐。 水容笑了笑,出去打热水。 慕云走到放了大引枕的西炕头,翠茹抢先一步坐在了西炕头,讪笑道:“小姐先坐那边,这里乱,我拾掇拾掇。” 慕云想着,翠茹是怕她发现引枕下藏了东西!也不道破,在东炕头坐下。 不一会儿,水容打了热水来,慕云去净手,翠茹跟过来递上澡豆,又送帕子。 慕云不动声色,翠茹突然这么殷勤,定是有什么事相求。 果然,翠茹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您过年的时候给二少爷送的那个钱袋上绣的金玉满堂的图样可还在?我今儿个碰见二少爷了,二少爷说,您绣的那个钱袋子,袁家的三少爷见着好,非要问二少爷讨了去,二少爷不好驳他面子只好给他了,可是二少爷自己也十分喜欢,就说让四小姐得空再帮他绣一个……” 慕云静静望着她,她是来传话的?还是别有意图? 水容不合时宜的干咳了两声。 翠茹送了她一记白眼,转而对慕云笑道:“我想着过几日简先生和方姑姑就要回来了,小姐又要帮许妈妈打络子,可能一时也腾不出空来,小姐只管把花样子给我,我来绣就是了……” 这才是重点。慕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做了刺绣的手势,告诉翠茹,这个钱袋她会绣的。 翠茹眼中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随手把帕子往铜盆上一搁,热情瞬间消失,端了水就出去了。 “小姐,您该想想法子,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乱子。”水容小声提醒道。 慕云点点头,走到西炕头,伸手在引枕下掏出一样东西,看了一眼,慕云的脸色煞时白了。水容也瞧见了,惊慌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四姐……”慕灵在屋外喊。 慕云赶紧把东西藏到袖袋里,迎了出去。 慕灵手里拿着玎玲哐啷的一串金属丝环在慕云眼前晃了晃笑道:“四姐,九连环。” 慕云接了过来,把慕灵迎进屋。两人在临窗的炕上坐下,慕灵双手捧在嘴边哈气,说道:“四姐,你屋子里怎么这么冷?没生碳火?” 慕云拿了纸笔写到:太干燥了,我不习惯。慕灵凑过来边看边点头,说道:“其实我也怕干燥,嗓子都疼了,只好又喝菊花茶。” 水容沏来热茶:“五小姐,捧着暖和暖和。” 翠茹进来,看见四小姐和五小姐坐在炕上,她只好在一旁站着,眼睛不时睃向慕灵身后的大引枕。 慕灵捧着茶催促道:“四姐,你快看看这个九连环,到底怎么解的,我真怀疑这是不是诓人的玩意儿,根本就是不能解。” 慕云笑笑,解是一定能解的,就是不得法而已。慕云拿着环柄,仔细端详,这东西她也没接触过,九个环,环环相扣,要想解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她很快发现这九个环的套法是不一样的,一三五七九环似乎直接可以取下来,但是二四六八环就不行,慕云试着解了一下,把第一环解开…… 慕灵期待的看着慕云,她被这个九连环快折磨的发疯了,偏偏她这人的脾气就是拧,如果不把这环给解下来,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慕灵紧张的看着盯着慕云的手势,一开始她也是这样解的,解下了三环,后面的就不行了。 慕云摆弄了一阵,套来套去,解了三环,太复杂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的出来,慕云放下九连环,在纸上写到:“要不你把九连环留下,我今晚试着解解看?” 慕灵看她一下就解了三环,心里很是佩服,就这三环,她都解了好几个时辰才解开的,她相信慕云一定能研究出解法,于是点头道:“那就劳烦四姐了。” 慕云笑笑,就这点小事还说什么劳烦?又写到:“我可不一定能解。” 慕灵讪讪一笑:“反正四姐比我聪明,如果四姐就没办法解,那我也就不用费心思了。” 正说着,慕灵的丫鬟巧蕊来叫她:“五小姐,饭菜已经摆好了,三小姐等你过去吃饭。” 慕灵赶忙下炕,穿上羊皮小靴,边道:“四姐,那我先过去吃饭。” 慕云也忙下炕,送她出去。正好丹秋端了饭菜来,丹秋原是绷着个脸,心里很不高兴,她是第一个去厨房的,结果最后才轮到四小姐的饭菜,量又少,菜也冷了,不过见到小姐,丹秋马上堆起笑容:“小姐,饭菜来了。” 慕云吃着饭,不经意的睨了翠茹一眼,但见翠茹目光闪烁,满脸写着不安,定是发现那东西不见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李妈妈带了两个丫鬟还有韩管事来到慕云屋里。 李妈妈四下里看了看,笑道:“四小姐,您这屋子收拾的可真清爽。” 清爽?那是因为原本就没什么东西!都是半旧的家具,除了那张书桌用的是黄花梨木,其他的都是普通的鸡翅木,酸枝木……她原来住的,在怡园的房间里,那家具都是簇新的上等红木家具,比这些可要贵重多了。慕云笑笑,表示感谢李妈妈的赞扬。 慕云住的这西厢一共是五间大房,说起来她可是和大姐一样的待遇,一人独占五间房,东厢的三姐和五妹是两人共住五间房,但这只是表面上,内部的差异大着呢!大姐屋里全是上等紫檀和楠木家具,甜白瓷的梅瓶,花觚,五彩镂空的灯罩,掐丝珐琅将军罐,水浪釉的如意尊……皆是上等的物品,三姐屋里的虽说差一等,可也还过得去,家具是前年打造的红木全套家具,鎏金的,彩绘的,富丽堂皇。记得大娘当时说,今年先给三姐儿屋里打一套,明年再给四姐儿屋里打一套,大娘说过就算是打过了,慕云也没去指望。 “四小姐,您的卧室和北炕间就不动了,把南炕间的大书桌搬过来,那边两间房就给六小姐使用,中堂两边的十锦槅子处各放置一道花鸟虫草插屏,您看如何?”李妈妈笑微微的征询慕云的意见。 对门东厢也是相同的格局,她没有理由反对,而且,这样的安排,把五间房隔成了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挺好的。慕云点点头。 得到了四小姐的认同,李妈妈笑容灿烂起来,带了人走到南边,指着临窗原来放大书桌的位置说道:“这里砌一个大炕。”又指着另一边:“这里隔出一间净房,这里放上一面穿衣大镜,这里,放一个多宝格……”韩管事连连点头,一一记下。 又往里走,李妈妈道:“卧室里设一暖阁,式样就按四小姐屋里的,摆设么……两只大衣柜,衣架,书案,琴几,锦杌是必不可少的,就先这样安排,其余摆设过几日再定。” 李妈妈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安排下去,来和慕云告辞:“四小姐,你放心,我会派人看着,修葺期间,决不让不相干的人随便进你的房间。” 慕云点点头表示感谢,李妈妈就带了人离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慕云瞅了眼拿了块抹布装模作样、心不在焉擦拭着书格的翠茹,翠茹也正忐忑不安的瞄着她,目光对了个正……翠茹连忙低下头。 慕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是该找她好好谈谈了,过些天六妹住进来,再想说这些事就不方便了。 转载:/ 正文 第八章 遮羞(上) ()慕云让丹秋先去收拾东西,留下水容和翠茹……丹秋和翠茹原本就不太对脾气,水容处事圆滑些,谁也不得罪,不会给翠茹太大的压力。 水容关好房门,慕云端坐在鸡翅木透雕靠圈椅上,表情肃然,目光沉静如水,看的翠茹阵阵发慌,那东西定是被小姐拿走了。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自己的心跳响如擂鼓,这个看似好相与的主子,甚至是有点无能的主子,一言不发的坐在上面,用略带凌厉的目光盯着她看,竟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毕竟是自己心虚,在僵持了差不多半刻钟后,翠茹腿一颤,弯膝跪在小姐面前,低垂着头不说话。 慕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翠茹自己做了亏心事,情字理字都站不住脚,偏偏她还做的一往无前,估计满脑子都是当上姨娘以后的喜悦,而没有想过,这事不成的后果,现在她就是要翠茹害怕,从而自省,自己心里先掂量掂量这件事的严重性。翠茹跪下了,说明她还不是那种宁顽不灵的人。 见时机差不多了,慕云才缓缓掏出那个荷包,放在桌上,翠茹脸色惨白,咬着下唇,几度**言,终是低下头去,也就是,她放弃了辩解,承认这东西是她的了。 慕云在纸上飞快写下:谁给的?水容看了,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轻不重的说道:“小姐问你,这荷包是谁给的?” 慕云满意的睃了水容一眼,她配合的很好。 翠茹还是咬着唇不说话,手中的帕子被她拧成了麻花,看得出她内心的纠结。 慕云又写:你不说,那我只好把你交给夫人发落。 水容把小姐话复述一遍,末了还加了自己的话:“翠茹姐,小姐既然关起门来说这件事,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想想,如果闹到夫人那里,最终吃亏的只有你一个。” 水容的话触动了翠茹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是啊!二少爷是夫人的心头肉,出了事,夫人只会怪她狐媚勾引少爷,说不定会把她交给人牙婆子卖了。可是,小姐这么小的年纪,她懂多少?或者,先哄着她把事情压下来再做计较? 慕云看她先是惊恐,后是害怕,最后眼神闪烁不定,知她还心存侥幸,或者,以为她是个好糊弄的主子,想着法子来糊弄她。于是慕云写道:二少爷拿那个金玉满堂的钱袋子跟袁家三少爷换的是不是?然后二少爷又拿来送给你,是不是? 水容看了,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复述了小姐的话。 翠茹又是一惊,看着小姐,错愕不已,她之前胡乱编的一个借口,小姐竟然就能把事情联系起来,猜的一点也不错,看来是她小看小姐了。翠茹轻轻的点了点头。 二少爷许了你什么?慕云又写。若只说是翠茹去勾引二哥也不公平,二哥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交往的朋友不对,那个袁三公子是什么人?他可是济南府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二哥跟这种人混到了一起,还能学到好的?这个春宫绣的荷包,说不定是二哥死皮赖脸问人家讨要来的,又拿了来引诱翠茹,而翠茹因为自己年纪不小了,做主子的陪房显然指望不上,况且一个哑巴主子也不可能许到什么好人家,正愁前途无路,少爷突然向她抛出橄榄枝,她不头脑发热才怪,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翠茹支吾道:“二少爷说,二少爷说……说等老爷回来就禀明老爷收了我去做通房,将来他成亲了,再让我做姨娘……”翠茹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几乎连自己都要听不清了,怎么之前她不觉得二少爷说的这些话有问题?一直深信不疑,现在由自己嘴里复述出来,却连说的勇气都没有了。 慕云听了,不知道是该哀其愚钝,还是怒其不争,这种话一听就是敷衍之词,别说二哥没那个胆去跟爹说,就算他有胆,爹又岂能答应,他才几岁?十三而已,就想要通房丫头,不被爹打死才怪。退一万步!即便二哥真的把翠茹收入房中,未成亲先纳妾,未来的正室能容得下你?将来你还有好日子过? 慕云写道:你以为二少爷是真心?要说通房丫鬟,乐姚姿色不比你差,况她又是一直伺候二少爷的,人家名正言顺……你以为老爷能同意?告诉你,老爷为了二少爷的前程,是不会允许他胡来的。 翠茹听着水容复述小姐的话,越想越明白,越明白也就越灰心,不由的嘤嘤啜泣起来。 你若是还执迷不悟,那我也无可奈何,但我实在不愿意看见你自毁前途,你若决定从此断了这个心思,守好本份,我虽不能言语,也定会想法子帮你谋一条出路,你自己好好想想……慕云飞快的写着。 等水容把她的话复述完,慕云重新收起那个荷包,把写过的纸张都扔进了香鼎里烧了,然后摆摆手,让水容带翠茹出去,再让丹秋进来伺候。她知道水容会劝翠茹,但是这事靠劝是没有用的,得自己彻底想明白才行,今晚就让翠茹好好想想清楚,她已经在努力的挽救翠茹,若是翠茹还是一意孤行,重蹈覆撤,她也无能为力了。 第二天一早,慕云还没有醒,翠茹就已经在跪在暖阁外候着,水容和丹秋特意回避出去。 听见暖阁内有响动,翠茹稍挺了挺脊背,盯着那道丁香色撒花绫帐。 在昨日之前,翠茹心里一直忿忿不平。想当初,和她一同进府差不多年岁的芷卉和莲心,论相貌,论能力,她哪一点比不过她们?可如今,芷卉都已经是一等丫鬟了,将来跟着大小姐嫁入侯门,就是当家主母身边的大丫鬟,别提多威风;莲心呢!跟着三小姐,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卫姨娘唯夫人之命是从,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三小姐,总会想办法给她许个好人家的;只有她,跟着四小姐,一个庶出的女儿而且还是一个哑巴,能有什么出路?她是一路失望抱怨到今天,可是昨夜小姐的一番话,让她对这个主子有了重新认识,也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新的打算。 别的先不提,单单想,倘若这件事换做三小姐来处理的话会怎样?三小姐是个急性子,暴脾气,一定会揪着她到夫人面前去,而且不会为她说一句好话;大小姐呢!心思是沉稳,也更阴狠,去年她房里有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大小姐一声不吭的就把人给卖了,现在,为了二少爷的名声,说不定直接把她给灭了也是有可能。翠茹想到这里,冷汗涔涔。 水容说的对:四小姐好相与,但她并不傻。从昨晚的谈话中,可以看出四小姐的沉着冷静丝毫不亚于大小姐,对她恩威并用,软硬皆施,一步步紧逼让她无所遁形,关键时刻又给她留了余地,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荷包还在四小姐手里,只要四小姐想对付她,轻而易举…… 翠茹也不傻,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现如今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一心一意跟着四小姐,希望小姐真能如她所言,会给她谋一条出路。 慕云醒了,撩开绫帐,只见翠茹直挺挺的跪在暖阁前。 翠茹俯地叩首:“小姐,请原谅翠茹一时糊涂,翠茹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一切都听小姐的。” 慕云笑笑,下床扶她起来。 翠茹抬头,看见小姐温和的笑容,不禁眼眶一红:“小姐,真的,翠茹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 慕云点点头,表示相信她。 翠茹这才起身,服侍小姐穿衣梳洗,都弄好了,差不多卯正欠一刻,水容才推门进来:“小姐,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水容朝翠茹笑了笑,翠茹微窘的低下头,慕云心道,若是她们三个从此能齐心协力,那可真是坏事变好事了。不过二哥那里也要想办法去警告一番,不然二哥再甜言蜜语的来哄,翠茹一个心志不坚,那就前功尽弃了。 转载:/ 正文 第九章 遮羞(中) ()今日来请安,夫人还没梳洗好,周妈说,昨儿个夫人没睡好,于是大家就安静的在西炕间等候,慕灵悄声问慕云九连环解的如何?慕云摇摇头,歉意一笑,昨晚她大都在烦恼翠茹的事,根本没心思去解九连环…… “没事,这个东西本来就很难解……”慕灵反过来安慰慕云。 慕瑶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丧志。”慕灵吐了吐舌头不敢言语。 过了两刻钟左右,秦陈氏才在珍珠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慕云看大娘虽然云鬓珠翠,脂粉淡施,但还是难掩憔悴容颜。 大家一一行礼请安。,秦陈氏示意大家落座,先问了李妈妈和许妈妈住宿和衣服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两人做了详细的回禀,秦陈氏听完,说:“趁这个大修的机会,干脆打制两套新的家具,就用红木!四姑娘屋里的也换一换。” 李妈妈委婉道:“只怕时间不够。” “不急,先把六姑娘的那套打制起来,六姑娘来了就可以住,四姑娘的缓几天也无妨。”秦陈氏说着温和的瞅了慕云一眼。 慕云微笑着点头,表示无异议。不过,大娘这个决定让她很意外,大娘是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好处的,更何况是这样大的好处。年前,夫人还说,这两年年景不好,城郊的庄子收益甚微,就连城里几家铺子的生意也很清淡,所以,能省的就省了,开源节流,而打制一套红木家具,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啊……慕云猜不透大娘的心思。 慕瑶听到这话,脸立时就黑了,大娘居然给哑巴打全新的红木家具?凭什么? “是,夫人。”李妈妈应道。 秦陈氏又对许妈妈说:“七少爷的亵衣你亲自来做,我还是相信你的手艺。” 许妈妈欢喜道:“夫人放心,保管让七少爷穿的舒适,一个线头也不会咯应到七少爷。” 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好像突然又想到什么事,拿眼把屋子里的人扫了一圈:“二少爷呢?这个时候还没起?” 周妈妈上前笑道:“我听严妈妈说,二少爷昨儿个夜里叫了宵夜,估计是熬夜补习功课,早上就起不来了。” 秦陈氏露出欣慰的神色:“他肯用功就好。”又回头吩咐:“珍珠,你去柜子里拿一斤燕窝交给严妈妈,让她每天按时炖了给少爷送去,这读书也是件辛苦的事。” “是,夫人。”珍珠应声进了里屋。 慕珂用怀疑的眼神看周妈妈,周妈妈忙低下头去,脚也稍稍往后缩了缩,不敢和大小姐对视,很心虚的样子。 “娘,呆会儿我去看看二弟,不来请安也就罢了,呆会儿要去外院见杨先生的,可不能迟到。”慕珂收回目光,婉声说道。 “正是正是,你去看看,乐姚、子墨他们可叫不动他,还有,让他在先生面前乖巧些,别失了礼数,这杨先生可是你爹的旧友。”秦陈氏想到这茬连忙交代道。 大家伙又闲聊了几句,严妈妈送来了早饭,秦陈氏让大家留下一起用饭,慕珂说要去看慕怀就先告退了。 慕珂出门就往抱月轩去,刚转过回廊就看见子墨在院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子墨一见大小姐来了,撒腿就要跑。 “站住!”慕珂急声喝道,快步走了过去。 子墨一脚在院内,一脚还在院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大小姐面前他可不敢放肆,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怏怏的站在那里,暗暗叫苦。 “说,二少爷在里面做什么?”子墨的举动更证实了她的怀疑,怒火一下子就被点了起来,不用说,她这个弟弟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不然用不着叫子墨在这里望风。 “没,没做什么……”子墨支吾着,他哪敢说,反正大小姐已经到门口了,要想知道少爷做了什么,自己进去看就是了,从他嘴里听说和大小姐自己亲眼所见,性质上可是大大的不同,他要是说了,二少爷会骂他不忠诚,他不说,大不了被骂一句没用。 慕珂目光如炬盯着子墨,子墨在撒谎。慕珂狠声道:“若不是看在周妈周管家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揭了你的皮,你给我在这里老实呆着,敢囔囔一句,你试试。” “不敢不敢……”子墨连连点头哈腰。心道,二少爷,您自求多福! 慕珂又给冰蓝递了个眼色,冰蓝会意留下盯着子墨。芷卉则跟着慕珂进了院子。 “呆会儿看见哪个丫头敢跑,你给我赏她们几个耳刮子。”慕珂冷声吩咐。 芷卉立即应声,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做事没点气魄怎么行? 不出所料,见到大小姐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丫头念巧第一反应也是掉头就跑,芷卉低喝一声:“站住”三两步上前,扯过念巧,甩手就是一个嘴巴,清脆响亮。 “见到大小姐不赶紧行礼,跑什么?你的管事妈妈是怎么教你的?”芷卉低声呵斥。 念巧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含着泪不敢言语。 “你留在这里,谁也不许进来。”慕珂凛了念巧一眼,对芷卉说道。 芷卉点点头,慕珂深吸一气,推开抱月轩的门。 一进门就听见内室传来嬉闹声,婉转娇滴。 “少爷,不要了……人家好痒的……” “痒?这里痒,还是……这里……” “少爷,您好坏……” “刚才你还说我好来着……” 慕珂听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气,又惊又怒。周妈妈说二弟挑灯夜读的时候,她就不信,瞪着周妈看,周妈果然就露出心虚的神色,所以她要过来看看,这下好了,还没走到里边呢!就已经听到这么不堪入耳的话,还不知道里面是怎样不堪入目的场景。 这一刻,慕珂真有一股冲动,把二弟的所有荒唐行径都告诉爹,让爹好好收收拾拾他,这些年,爹不在家,娘对二弟又一味宠着惯着,把二弟惯的是无法无天,四书五经抛诸脑后,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爹还指望他光耀门楣,照此发展下去,这个家都要给他败了。 可是,依爹的脾气,要是知道这些事情,不把二弟活活打死才怪,更何况现在陶姨娘生了七弟,要是爹对二弟失望透顶,必定会把所有期望都转移到七弟身上,那样的话,也在无形之中抬高了陶姨娘在家中的地位……慕珂心思百转,不能,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更不能让二弟继续荒唐下去。 坐在东次间垂泪的乐姚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却不见人影,就下炕来看:“念巧,是你吗?” 走出来一见是大小姐,面沉如水,站在十锦槅子旁,眼里氤氲着怒意,乐姚吓的魂飞魄散,惊呼一声:“大小姐……”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大小姐面前。 这一声惊呼,把里面的人也给惊呆了,霎时整个抱月轩静的落针可闻。 转载:/ 正文 第十章 遮羞(下) ()慕珂在中堂的紫檀雕富贵花开扶手椅上坐下,冷眼瞅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乐姚,乐姚双眼红肿,想是哭了很久……慕珂越发生气,这院子里的下人没一个是有用的,眼看着主子犯浑,望风的望风,装哑的装哑,垂泪的垂泪,还有一个更该死,以为爬上了少爷的床,她就是少奶奶了,呸……贱蹄子一个。 乐姚伏首跪地,大气不敢出一声。昨儿个二少爷原本在房里背书,背的好好的,袁三公子一个帖子又把二少爷哄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还喝的半醉,她怕二少爷宿醉,今天起不来,特意去厨房找严妈妈弄了醒酒汤来,没想到二少爷喝了醒酒汤,越发撒起酒疯,扯了她要做那种羞人的事……她不依,被二少爷踹了一脚,画眉来扶,二少爷又去拉画眉,也不知道画眉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半推半就的从了少爷……今早,她硬着头皮去叫少爷起床,结果少爷一个枕头扔了出来,骂道:“别坏了本少爷的兴致。”然后继续胡闹。害得她六神无主,去告诉夫人!怕夫人盛怒,到时候不怪少爷,反怪她们,不告诉!这种事有一回便有第二回,纸包不住火,把她为难的直掉眼泪,这下可好,谁也跑不掉了。 很快,慕怀就穿了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袄儿出来,腰带都还拿在手里没系上。见到大姐面若寒霜正襟危坐,慕怀头皮一阵发麻,大姐怎么来了?难道是有人去通风报信? 慕怀冲大姐讪然一笑,喝骂乐姚:“大小姐来了还不快上茶?跪着这里作甚?笨手笨脚的,笨死了你……” 乐姚哪里敢动,大小姐都没发话呢! 慕怀见她不听命,本就恼羞,乘机发起怒来,朝她又是一脚:“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的话你听不见是不是?” 乐姚被他踢倒在地,想想自己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服侍少爷,却被少爷这样作践,不由的悲从心来,掩面抽泣。 慕珂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了跟着慕怀出来的画眉身上,这个贱蹄子,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眼若春杏,面若粉桃,唇若染脂,发丝凌乱着,若不是此刻眼中盛满怯意,还真有些娇媚姿态。不过,你现在才来害怕,晚了。 这些个下人里,最啰嗦的就是乐姚,老是在他耳边唠叨,少爷,您该怎么怎么了……烦透了,又不识抬举,总是扫他的兴,说不定今天就是她去告的密。慕怀越想越生气,正想继续拿乐姚撒气,却听大姐开口了。 “你闹够没有?嫌不够,就直管闹,闹到阖府上下人尽皆知就万事大吉了。”慕珂语声淡淡,不缓不急,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 慕怀撇了撇嘴,瞄了一眼大姐,有些胆怯,这个家里除了爹,他最怕的就是大姐。 “乐姚,还不赶紧伺候少爷梳洗,若是耽误了去见先生的时辰,我可轻饶不了你们。”慕珂先不追究刚才的事,事有轻重缓急,先生那里是一刻也不能耽误的,而这件事,可以缓一缓再处理。 乐姚连忙起身,出去打水,心中庆幸自己没去告诉,就知道夫人小姐都是护着少爷的,少爷有什么不好,那都是下人的错。 慕怀用疑虑的眼神在大姐脸上转了转,大姐真的不追究了?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这可不像大姐平日行事之风。慕怀更加不安起来,若是大姐劈头盖脸的给他来顿痛骂,或是要扯了他去见娘,倒能让他心里踏实些。可是大姐不问也不骂,他总不能自己痛哭流涕的去承认错误!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袁承泽他们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收了好几个通房,还上花楼狎妓,听说,还有玩小倌的,像他这样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到过的,只能沦为众人嘲笑的对象,昨日酒席上,袁承泽就取笑他,是不是不行啊!屋子里的丫头都是摆设……他能咽下这口气吗?一同喝酒的崔家的少爷还拿出一本明春宫来给他,说是让他开开荤……他憋着一股气回来,借着三分酒意就把这事给办了,看他们以后还小瞧他不?不过,画眉的滋味可真是不错……慕怀若有所思的瞄向了画眉高耸的酥胸,心中一阵激荡。 画眉见少爷盯着她的胸口,下意识的嗔了他一眼。 慕珂看在眼里,怒在心头,这个贱蹄子,还敢抛媚眼勾引少爷? 乐姚很快就打了热水来,伺候少爷梳洗,画眉也上前为他系上绣五彩蝴蝶赤金腰带,勒上镶东海明珠金色抹额,又拿了犀牛角梳梳理顺了他的头发。 慕珂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在边上说道:“二弟,呆会儿见了杨先生,可要知道礼数,这杨先生是爹的旧友,交情匪浅,你若有什么不好的,可别想瞒过爹去,爹这次回山东任职,短期内是不会离开了,所以,你最好收收心,少和那些个纨绔子弟们来往,他们或是公侯世家,或是商贾巨富,可以不必为前程命运担忧,但你不同,你的前途命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若没有功名在身,等爹告老之后,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况且爹是状元出身,自然希望你能青出于蓝,即便不能,也不可以差太远去……” 对于大姐的喋喋不休,慕怀一副洗耳恭听,谦虚受教的表情,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凭什么爹是状元,他就得跟爹一样死读书,那崔家的少爷不用读书不走仕途,经营几家商铺,几个庄子日子照样过得潇洒,还有王家少爷开了一间赌坊,日进斗金…… “姐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姐,我都记下了。”慕怀恭敬回答。 慕珂叹了一气,看看摆在案上的自鸣钟:“时辰差不多了,乐姚,少爷的早点可准备了?” 乐姚点头:“已经备下了,在小厨房暖着。” “快去拿了来,再让子墨把少爷的东西收拾整齐,最多过半刻钟就该出发了,第一天见先生,断不可迟到。”慕珂吩咐道,所幸是她过来,不然,二弟这个浑人定把见先生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早点上来,画眉又殷勤的为少爷盛粥,递汤匙,这些原本都是乐姚的活,乐姚反倒站在边上插不上手了。 慕珂只盯着自鸣钟看。让她献殷勤尽情献个够,过了这一刻,可就没机会了。 慕怀胡乱喝了几口鸡脯百果粥,夹了个鲜肉包子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早点,子墨也已经收拾好了少爷的书包,慕珂起身,帮慕怀再整了整衣裳,叮嘱一声:“好好听先生的话。” “知道了,姐。”慕怀应着,眼睛又瞟到了画眉身上,唇边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画眉羞赫的低下头去。 送走了慕怀,慕珂这才转身,笑微微的看着画眉。 画眉是去年才进内院的,以前一直在外院负责洒扫工作,因为去年府里打发了几个年纪大的丫鬟出去,就从外院调了几个机灵一点的丫鬟进来,画眉就是其中之一,大家都羡慕她,运气真好,一来就分派到少爷房里,很快就能升一等丫鬟。刚才听到大小姐来,她还吓了一大跳,生怕大小姐会怪罪,结果大小姐根本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咛少爷要好好念书,现在,大小姐又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她,画眉渐渐放宽心。 “你叫画眉?”慕珂微然而笑。 画眉轻轻点了点头。 “这摸样可真俊,眉目如画,人如其名。”慕珂赞道。 画眉心里美滋滋的,昨夜少爷说要她做通房,现在看来大小姐也喜欢她,这事说不定还真能成,那她以后就是姨娘了…… “既然你是少爷的人了,我看少爷也是真的喜欢你,你就随我去见见夫人!总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慕珂和颜悦色,亲昵的拉了画眉的手。 画眉赧颜低低道:“全凭夫人和大小姐做主……” 慕珂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好啊!全凭我们做主,你可不要有怨言。 转载:/ 正文 第十一章 福祸(上) ()这边,慕云等人用过早饭,因为要赶着回房收拾东西,便先告退了…… 出了门,慕瑶一反常态的落在最后,慕灵则跟慕云并肩而行。 “四姐,过几天简先生和方姑姑就要回来,我可想他们了。”慕灵小声说道,这话要是给三姐听到又要骂她了,三姐是很不喜欢简先生的,背地里总说简先生老眼昏花,良莠不分。 慕云笑微微的颔首,的确,她也想他们了。 “简先生说过年回来以后要教咱们作诗,我有点担心,那些平平仄仄的,我总是弄不清楚。”慕灵苦着个脸, 慕云在小本子上写道:多读读前人的诗,多练练,慢慢的就会了。 “嗯,四姐说的有道理,等搬到晴芳阁,我就去爹的书房找几本诗集来看。” “慕灵,你明知道慕云不会说话,还跟她谈什么平仄,不是很好笑吗?”慕瑶走上来,讥讽道。 “啊?我,我没那个意思……”慕灵急忙申辩,她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慕云对慕灵浅浅一笑,表示她并不介意。 慕瑶看见慕云一副故作淡然的表情就来气,极不顺眼,心道:你一个哑巴,一个低贱女人生的贱种,就该老老实实,低声下气,这样的话我或许还会发发善心同情你,可你偏偏一副很安逸,很满足,很乖巧的样子,好啊!既然你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充!你以为大娘是真的喜欢你?给你打制红木家具是心疼你?做梦!等着瞧,你这种人迟早跟你娘一样下场…… 面对慕瑶的冷眼,慕云干脆给她来个视而不见,跟慕灵点了点头,就径自前去。今天大娘说要给她打制红木家具的时候,慕瑶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身后传来慕瑶训斥慕灵:“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你这么喜欢跟她在一起,你搬到她屋子里去住好了……” 走的远了,水容才小声道:“小姐,你别往心里去……” 往心里去?这种话,慕云听着只觉得可笑,她两世为人,岂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前世,她因为自卑、怯弱,所以处处受人欺辱,这辈子,慕瑶还想再骑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没这么容易。慕瑶越是生气,她就越是要表现的毫不在意,越是要笑的云淡清风,看她能耐我何…… 慕云挑了眉微笑着看水容,好像在说:你觉得我会计较吗? 水容放心的笑了笑,暗暗庆幸四小姐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不然三小姐处处针对小姐,大家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是天天都要不痛快了? 回到景芳院后没多久李妈妈就带了人来,说是帮慕云收拾东西。 水容笑道:“李妈妈,这东西我们昨晚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再整理一下就可以了,就让两位姐姐去大小姐屋里帮忙!”四小姐的东西不多,主要是自己整理的,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清清楚楚,到时候就不用找来找去。 李妈妈也不来做客套,笑说:“既然这边整理的差不多了,那你们就上大小姐屋里搭把手。” 虽然家具什么的都不用搬,只是整理衣物和日常用品,却也让人忙的昏头转向,第二日,李妈妈又派了几个家丁、丫鬟过来帮着搬东西。 晴芳阁建在花园的东边,这处阁楼有两层,上下各有五间房,东侧是楼梯,西边几丛紫竹,前边有一清浅池塘,是从园中大荷花池里引的水,养了好些鲤鱼在里面,是个景致极雅的住处,慕云很喜欢这里, 楼上的房间,毫无疑问是属于慕珂的,慕瑶、慕云和慕灵瓜分了楼下的五间房,慕云分在最西侧,心里暗暗高兴,她早就看那几丛紫竹眼馋,如今正好如愿,打开西窗,便可见竹影婆娑。 大家忙了一天,终于安置妥当,已是傍晚,大娘传话来,说是今儿个大家都忙着搬家,晚上就不用过去请安了,水容就凑翠茹一起去厨房给小姐拿饭,翠茹爽快的应声一道去了。 丹秋别有意味的笑看小姐,慕云也微然一笑,心照不宣。翠茹今天的态度恭敬了许多,人也勤快起来,是个良好的开端,希望可以继续保持下去,但慕云知道,二哥那边也是关键,心里已经有主意,只等找个合适的机会。 对丹秋而言,主仆能和和气气的,日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别无所求了,既然跟了四小姐,不管四小姐是嫡是庶,是伶牙俐齿还是默默无言,做下人的都必须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盼着小姐好,这是做下人的本分,守本分就是她为人的原则。虽然以前她和翠茹有过嫌隙,但都是因为翠茹对小姐不敬,不跟小姐一条心才起的争执,只要翠茹今后一切以小姐为重,她愿意和翠茹和睦相处。 酉末,大家吃过晚饭,水容和翠茹整理衣物,丹秋帮着慕云打络子,猛听得楼梯被踩的咚咚响,跟敲鼓似的,然后听令哐啷一声响,像是有人踹门。 大家都停了手中的活,望着楼板,出什么事了? “二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是大姐房中的冰蓝惊呼。 “你起开……”二哥囔着,旋即听见冰蓝“哎呦”一声,好像是摔倒了,连带着乒呤乓啷一阵碎响。 “姐,你什么意思?”二哥吼道,听这声,二哥已经进了大姐的屋子。 “你囔什么囔……”大姐呵斥道。 慕云使了个眼色,水容连忙开门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而翠茹听见二少爷的声音,立时就神思恍惚,心不在焉起来。慕云见了心中隐忧,看来翠茹心志不坚。 又听得芷卉下楼来,不轻不重的喝道:“看什么看,都回屋呆着去。” 水容随即回转,水容朝慕云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二哥这样气急败坏的跑来找大姐这可还是第一次,而且大姐让芷卉出来呵斥,显然是不想让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慕云不由的想起昨天早上大姐看周妈的眼神和说的那番话。 周妈说二哥晚上叫宵夜,可能是在用功,大姐似乎不信,就说呆会儿去看看……难道是二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大姐修理了一顿,现在二哥气不过来寻大姐的晦气? 如果不是因为翠茹的事,慕云才不想淌这趟浑水,他们姐弟吵架关她什么事?但现在她必须了解清楚。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才听得冰雨出门送二少爷:“二少爷走好!” 没多久,楼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慕云猜想,应该是大姐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二哥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拆房子的上这来了。”屋外慕瑶阴阳怪气的说道。 “刚才似乎砸了什么,那声巨响就在我头顶,吓的我现在心还怦怦直跳。”慕灵也出了房,姐妹两站在廊前说话。 “这就是楼上楼下的好处呗!” “不会出什么事?”慕灵胆小,刚才真把她吓的够呛。 “有什么事也跟咱们没关系,自有大娘做主的,回!”慕瑶轻飘飘的说道。 慕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淡定了?真若这么淡定也不会大姐前脚刚出门,她后脚就跑了出来,估计这会子她又派人四处打探情报去了,慕云心笑,放下手中的络子,拿起小本子,在本子上写下:你想办法去厨房打听一下,昨晚厨房给二少爷送宵夜的事情……然后把纸条递给水容。 水容看了点点头出门去,慕云把纸撕下来,丢进了香鼎内烧了,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说过的话无痕,但写过的字有迹,所以,不管写了什么,重要不重要,都要及时销毁,免得留人口舌。 转载:/ 正文 第十二章 福祸(下) ()水容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神情凝重,慕云让她们三个全到内室说话…… 翠茹沏了杯蜂蜜水来,跟了小姐这么些年,她才知道小姐晚上不喝茶,只喝蜂蜜水。 慕云小啜一口,还有些烫,笑着看了翠茹一眼,水容只跟她说要泡蜂蜜水,忘告诉她,蜂蜜水是要用温水泡的才好。翠茹没发现小姐在看她,她的注意力全在水容身上,只盼着水容快说她打听来的消息。 慕云欣慰一笑,这就是水容的好,她交代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点头,水容是一句也不会说的,想到这,慕云朝水容点了点头,水容才开口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前儿个夜里,抱月轩的乐姚去厨房要醒酒汤了。” 醒酒汤?二哥前天又出去胡混了?那么昨天不能来给大娘请安,是因为宿醉起不来了吗? 水容顿了顿,接着道:“我还听说一件事,原本管杂物的李妈妈给派到抱月轩去了,而抱月轩的画眉,昨晚上被赵婆子带走了,二少爷昨晚竟没回抱月轩,下了学就几个朋友约了出去,所以二少爷是今天才知道画眉被带走了……”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二哥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夜不归宿?慈母多败儿,这话真真不错,只是,赵婆子是专管买卖丫头的,画眉显然是被卖了,原因呢? 二哥宿醉,乐姚去厨房要醒酒汤,大姐一早过去抱月轩,然后二哥去了外书房,等他下了学回来,发现画眉不见了,却多了位李妈妈,再然后就是二哥来兴师问罪……这其中的关键是什么?是因为二哥喝醉了酒,下人监督不力?如果是这样,那么要罚的首先就是身为大丫鬟的乐姚!为什么偏偏是画眉被赵婆子带走了呢?赵婆子来府里只有两件事,一是府里要买新丫鬟,二是府里要处置犯了错误的丫鬟,画眉犯错了,犯的是什么错呢?联想到那个绣春宫的荷包,联想到二哥对翠茹许下的缺乏真心和诚意的诺言……那么这个答案就呼之**出了。 慕云瞅了眼翠茹,翠茹脸色泛白,双眸没有焦点左右闪烁,想必她心里也有数了!慕云朝水容和丹秋递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内室只剩下慕云和翠茹,翠茹急步上前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小姐,这回您可得救救奴婢。” 翠茹现在知道怕了,前阵子她和二哥走的近,那是乐姚她们都知道的事情,为此,乐姚还颇有微词,如果大娘趁这个机会要扫除二哥身边别有居心之人,那么,大娘很快就会查到翠茹,那么画眉的下场就是翠茹的下场,犯了错的丫鬟被打发出去,肯定都是被卖到不好的地方,以泄主人的愤恨,尤其是像大娘这种面慈心狠的人,绝不会轻饶了想要祸害自己宝贝儿子的狐狸精。哎!凡事有因才有果,正应了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翠茹此刻是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被鬼迷住了心窍呢?争如四小姐说的,一旦出了事,倒霉的人只会是她,起初她还存着怀疑,侥幸的心态,现在看到画眉的下场她是彻底明白过来,这时就怕有闲言碎语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正在气头上,还不得一并将她也处置了。 慕云让翠茹起来,翠茹哭泣着不肯起身,大有小姐若不救她,她就跪死在地的决然。 慕云叹了一气,可惜她前世对这件事了解的很少,不清楚翠茹是被当场拿住才被卖掉的,还是受到画眉这件事的牵连?现在,慕云也吃不准能不能保住翠茹。 最主要还是看大娘的意思,如果大娘不是想大刀阔斧的肃清所有可以对象,而是先把疑问压在心里头,慢慢观察这些人,那么只要翠茹以后表现中规中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根据慕云的推断,大娘是暂不会兴师动众的,最好是能雁过无痕,水过无声的把这件事掩盖过去,毕竟爹很快就要回来了,动静闹得太大,难保不传入爹的耳朵里,要知道,如今可是多了一位七少爷。大娘和陶姨娘还没正式交锋,就先输在教子无方上面,那么,大娘想把七第控制在手里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翠茹跪地不肯起,慕云没法子,拍了拍手,水容走了进来,慕云拿纸笔写到:告诉她,我会尽力保住她,但她必须从此断了那些念头。 当初她让屋里的三个丫头一起学认字,丹秋和水容都学的很认真,只有翠茹不愿意学,如今沟通就成问题了,说句话都得有个传声筒。 水容把她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翠茹,翠茹跪退两步,朝慕云磕头:“小姐大恩大德,翠茹愿意今生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翠茹今后若是再敢存那些念头,就让天打五雷轰。” 慕云示意水容扶翠茹起来,又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在凫鱼灯上点了,丢进香鼎中烧成了灰,本来她留着这个荷包是要去敲打敲打二哥的,现在二哥被大姐敲打了一顿,应该不敢再胡闹了,她也不敢留着这东西,万一被别人看到,莫说她是一个哑巴,就算她浑身是嘴也说是不清楚的,现在当着翠茹的面烧了,让翠茹能真正安下心来。 果然,翠茹感激的热泪纵横,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慕云又写到:这件事,以后谁也不得再提起。 水容看了,点点头正色道:“小姐请放心,这事在我们心里就当称砣掉进水里,再也不会浮起来了。” 翠茹听了这话,感动的无以复加,又要给水容磕头。 水容忙拦住她:“翠茹姐,千万别这样,咱们都是小姐屋里的人,说白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翠茹连连点头。 水容说的真好啊!哎……但愿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不然,她要怎么保全翠茹?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与大娘抗衡,原以为预知未来,就能掌控全局,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还是那样无力。不过,她相信,要是翠茹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就会摆正心态,跟丹秋的和水容的关系也会有很大的改善,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别说侯门深宅,就算龙潭虎穴也不惧啊!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好事会变坏,坏事也有可能变好事。 转载:/ 正文 第十三章 来访(上) ()慕云一连担心了好几日,翠茹更是足不出户躲在房里……然而,秦府始终风平浪静,也没人敢问,更没人敢议论,可见大娘管制底下人的手段有多厉害。二哥最近也老实了,一下学就乖乖的呆在抱月轩,慕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眼到了二月底,整个秦府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为迎接老爷回家做准备。 这天,姐妹四人出了集学斋便往颐心堂去给大娘请安,因为大娘这几日身体抱恙。大娘患有宿疾,就是每到春暖花开,就会犯咳嗽,看过很多大夫,良药补品也吃了无数,可就是不见好,非得等到入夏了才会慢慢好转,虽然这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但是整夜的咳嗽,无法很好的休息,让大娘显得精神不济,所以,这段时间姐妹们也就去的勤快了些。 慕云心里哪甘愿去为大娘侍疾,但她不得不去,甚至还要比别人更用心的服侍大娘,这些年大娘对她的戒心下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慕云在其病中表现出来的孝心。 进了颐心堂,慕云就发现今天的颐心堂与往日不同,丫鬟们进进出出的,上茶的上茶,上水果的上水果,严妈妈还亲自送糕点过来。 慕珂问一个丫鬟:“夫人在见客?” 那丫鬟福身一礼:“回大小姐,是杨知府的夫人来了,正在屋里和夫人说话呢!”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杨知府的夫人?这杨家不正是二哥的儿女亲家吗?她记得二哥慕怀娶的就是杨知府家的千金杨玉敏。不知道杨夫人此次登门,是和其他的官家夫人一样前来结交的还是另有目的? 大家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慕珂,看她是什么意思,大娘在见客,她们似乎不便进去请安。 慕珂蹙眉沉吟:“咱们还是先回!” 早有眼尖的丫鬟进去禀报夫人,说是小姐们来了。 四人正要转身离开,有人掀了门帘出来,唤道:“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夫人让你们进去说话。” 出来传话的正是楚玉,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慕珂迎了上去,轻声问道:“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楚玉回道:“今日没怎么咳。” 大家神情一松,如此就好。慕珂率先入内,慕瑶随后跟上,慕云和慕灵相视一笑也随了进去。 里屋临窗的大炕上,坐着秦陈氏与一位身着深红羽段对襟褂子的夫人,那夫人生的珠圆玉润,一脸福相。 珍珠道:“小姐们来了。” “让她们来给杨夫人见个礼。”秦陈氏笑呵呵的说道。 姐妹四人这才按次序入内,慕云深垂臻首、目不斜视跟在慕瑶后面。大家一字排开站定,冲着上座那位深施一礼:“见过杨夫人。” 杨夫人忙道:“快免礼,”把她们四个细细瞧了,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慕珂身上,啧啧赞道:“慕珂是越长越水灵了。” 慕珂被赞的面若红霞,羞赧的低着头不语。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慕珂小我家慧儿一岁,今年有十六了?”杨夫人笑问道。 秦陈氏脸上笑容依旧,打着哈哈:“是啊!都十六了,孩子们大了,咱们也老了。”提起慕珂的岁数,秦陈氏心里就不由的一阵烦躁,尤其是刚刚听杨夫人人黄氏说,她家的玉慧许了人家了,还不是一般的人家,那是吏部尚书的儿子。要论相貌,论才华,论门第,慕珂哪一样比不上杨玉慧?可偏偏就遇不上杨玉慧那样的好姻缘,哎…… “秦夫人说哪的话,您还大我两岁呢!可看起来,您可比我年轻多了。”杨夫人恭维道。 这句话让秦陈氏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说起养颜养身她还是很有自信的,与同龄人相比,她的确年轻很多,要不是每年春天都犯这咳嗽的毛病,伤了她的精神,她一定比现在更显年轻。 “我哪能跟杨夫人比,你看我被这宿疾折腾的,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都快成药罐子了。”秦陈氏自嘲道。 “哦?大夫怎么说?这病得想法子根除才好……”杨夫人面露担忧之色。 “大夫说秋燥引起的咳嗽倒是常见,炖些梨子,贝母什么的吃下也就好了,但是春季里犯咳嗽的,又不是感染风寒引起的,却是少见,只能开些止咳的,化痰的,养脾清肺的药来吃,不过总也不见好。”慕珂缓缓说道。 杨夫人皱着眉头沉吟:“兴许是没看对大夫,这样,已经告老的御医刘子归说起来跟我们杨家也算沾点亲带点故,我让相公给他写一封信,请他来一趟济南。” 慕珂面上立刻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情。 秦陈氏也是惊讶:“刘子归,大周第一神医?” 杨夫人颇有些得意之色:“咱们大周还有第二个刘子归吗?” “母亲,倘若杨伯母真能请得刘神医来给您医治,您的病一定能好。”慕珂高兴道, 那是自然,大周朝谁不知道刘子归刘神医呢?那可是三朝第一御医啊!莫说她现在只是个五品官员的夫人,就算京中一品二品的大臣,想要请刘子归看病也是不容易的,他要是能来济南给自己看病,还不是药到病除?秦陈氏心中欢喜,可嘴上还得客套一番:“只是太麻烦妹妹了。”秦陈氏对黄氏的称呼一下就从杨夫人变成了妹妹,亲热多了。 杨夫人摆摆手:“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姐姐只管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 慕瑶很乖巧的给杨夫人行了个礼:“慕瑶替大娘谢谢杨伯母。” 慕珂愣了一下,也赶紧给杨夫人行礼道谢,不过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声道谢,理应是由她这个嫡女,长姐来说的,慕瑶可真会抢风头。 如此一来,慕云和慕灵也忙跟着行礼。 杨夫人瞧了慕瑶一眼,笑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举手之劳。”又对秦陈氏道:“姐姐,您可真有福气,几个孩子都出落的跟鲜花似的,又这么孝顺,羡煞妹妹了,若是我家的慧儿敏儿有她们一半懂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秦陈氏笑呵呵的道:“她们哪能跟慧儿比。” 彼此恭维,两下受用,杨夫人心情大好,道:“盈袖,快把我给姑娘们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说着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叫盈袖的丫鬟立刻从袖袋里取出四个荷包,递到慕珂等人面前。 秦陈氏忙阻拦道:“怎好让妹妹破费?” 杨夫人笑道:“我见着四位姑娘,心里喜欢的紧,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让姑娘们拿着玩!” 慕珂看母亲的眼色,秦陈氏便道:“既是杨夫人的心意,就都收下!” 慕珂这才伸手接了香囊,慕瑶等人也一一收下,又给杨夫人施礼道谢。 慕云瞧见那四个香囊,唯有慕珂的荷包是绣了一朵富贵牡丹的,其他人的都是绣了緾枝荷花图样,心知,这礼物也是有轻重之分。只是这杨夫人又说请刘御医,又给她们几个送礼,不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 转载:/ 正文 第十四章 来访(下) ()正想着,只听杨夫人问道:“这是你绣的?” 屋内一时安静,慕云诧异的抬起头,只见杨夫人目光正停在她手里捏着的手绢上……原来杨夫人是在问她话。 慕云点点头。 “快拿来我瞧瞧。”杨夫人很是感兴趣。 慕云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 杨夫人拿着手绢正反端详了一会儿,啧啧赞道:“这是双面绣呀!这绣工可真精细,瞧这荷花绣的,跟刚出水似的。” 慕云不安的瞅了慕珂一眼,慕珂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早知道她就该把手绢藏起来。 这个时候慕瑶嫣然道:“其实我们几个的双面绣都绣的不好,大姐绣的那才叫好,构图新颖,针脚细密远非我们能比。” “哦?慕珂果然是秀外慧中,改明儿,你也指点指点慧儿。”杨夫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向慕珂。 “伯母说笑了,我还不及玉慧姐姐呢!”慕珂谦逊道。 慕灵很不屑的睃了慕瑶一眼,三姐为了讨好大姐,什么瞎话都会说,明明就是四姐绣的比大姐好,这可是方姑姑说的。 “哪能呢!都说名师出高徒,听说府上教针黹的老师是澜衣坊的方素心……”杨夫人说着,随手把手绢还给慕云。 慕云赶紧接过手绢放进了袖袋里,暗暗吁了一气,还好这帕子是她去年刚学双面绣时绣的,绣的并不好;也还好慕瑶一番话转移了大家的目标,虽然她知道慕瑶是因为不服气杨夫人称赞她才这么说的,但她还是非常感激,这醋吃的及时,吃的好,同时,慕云也警告自己,以后得更谨慎才是。 “姐姐真是好大的面子,多少官家富贾都想请方素心去府里教针黹都请不动呢……”杨夫人唠家常似的说道。 秦陈氏笑道:“哪是我面子大,是那方素心的师傅早年曾受过我娘家的恩惠,我求她师傅出面请她,她不好驳她师傅的面子罢了。” 杨夫人眉头一展:“原来如此,我说呢!当初我也是下过帖子请她,被她一口回绝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方素心的针黹手艺,莫说是在济南府,便是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秦陈氏点点头,的确如此,所以当初请了方素心来,她是一再交代慕珂,一定要在针黹上多费些心思,机会难得。 “哎……”杨夫人叹了一口气。 “妹妹可是有什么难事?”秦陈氏也是聪明人,她和这个黄氏不过是在布政司夫人的生辰上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很深的交情,今日黄氏登门拜访,又送厚礼又说帮忙请刘御医,如此亲厚,岂能无故?要说巴结,老爷任了布政司右参政跟杨知府也是平级,谈不上谁巴结谁,所以,定是有事相求。既然人家有礼在先,她也不好装傻充愣。 杨夫人犹豫了片刻说道:“不瞒姐姐,六月初十,是京城永安候府老太君的生辰,我那亲家,也就是礼部尚书夫人倪氏得知老太君最爱刺绣,尤其是双面绣,听闻方素心的双面绣是一绝,便来信,想让我请方素心帮忙绣一副富贵花开的绣屏作为贺礼……” 话说到这,秦陈氏听明白了,黄氏这是想让她出面请方素心。秦陈氏也沉默了,不是她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方素心这人的脾气很犟,倘若是她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她,她也很少给人做刺绣,正因为如此,方素心流于市面的绣品极少,所以就格外珍贵,秦府能请得方素心来教针黹,也可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慕珂也是听的心头巨震,不是为绣屏贺礼之事,而是玉慧竟然与吏部尚书之子定了婚,那个玉慧,什么都不如她的玉慧真是好命啊!能许到这样的人家…… “姐姐,慧儿八月就要出嫁了,这事儿若是能办成的话,慧儿嫁过去也有几分薄面不是……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 秦陈氏出声打断了杨夫人的话:“妹妹,这事我是一定会帮的,不过,方素心的脾性你也一定听说过,所以,我只能是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我却是不敢打包票。” 杨夫人一听,喜上眉梢:“姐姐肯帮这个忙就好,依您和方素心的交情,她哪有不允之理?再说我也不会亏待了她的,要什么报酬,什么条件,我都依她就是。” 秦陈氏心底苦笑,方素心是有钱就能请得动吗?若是如此,你也不必求到我跟前来了,我也是看在你为我请刘御医的份上,还有……你那亲家份上,吏部尚书,说不定将来老爷升迁的事还得走走他的路子。 “我尽力而为就是……”秦陈氏微然一笑。 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了许多。 “三月初三,兴国寺里有金佛开光,姐姐可要前去上柱香?”杨夫人问道。 “呀!要不是您提起,我差点忘了这事,这阵子我都忙的快喘不上气了,加上又犯了宿疾,早先兴国寺是有帖子送来,我原也有这打算的。”秦陈氏道。 哦……杨夫人愿意是要邀秦陈氏一同去进香,好增进感情,毕竟秦老爷要回山东任职了,两家处好关系,大家都有利,可是秦陈氏有恙在身,她就不好相邀了。杨夫人心思一动,让两家小辈多来往也是好的,听说,秦家有位公子,样貌不凡,而且年纪与玉敏相当……想到这,杨夫人有了主意。 “姐姐身体不适,不宜劳累,只是这金佛开光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还打算到时候带上慧儿敏儿,要不,到时候就让几位姑娘随我同去,让她们代您在佛前祈愿也是一样的,再说,也好让她们姐妹几个聚一聚。”杨氏征询道。 去兴国寺进香?慕珂闻言等人纷纷动了心思,尤其是慕云,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不管是在秦家还是后来到了梁家,她都不曾迈出过二门一步,对外面的世界,她充满了渴望。 秦陈氏犹豫不决,金佛开光确实机会难得,兴国寺的香火一直是很灵验的,远近闻名,要不是她犯了宿疾,定是要前去进香祈愿,可是让慕珂她们去,她又不放心,到时候兴国寺一定是热闹非凡,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看到秦陈氏面露难色,杨夫人继续说道:“姐姐只管放心,到时候我过来接她们,有我看着,有衙门的官差护着,保管她们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 “母亲,就让女儿替您去进香祈愿!”慕珂也开口恳求。 慕云等人也满怀期望的看着秦陈氏。 既然杨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陈氏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只得叮嘱慕珂等人,去是可以,但一定要听杨夫人的话才行。 见秦陈氏松了口,大家都不自觉的长舒一气,欣喜不已,慕灵悄悄抓住慕云的手,不可置信道:“四姐,大娘的意思是咱们也能一起去?” 慕云轻轻点头,莫说慕灵不信,连她也在如梦里一般,居然真的可以去兴国寺,去踏青,上辈子,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而这一世,她居然能和慕珂她们一同出游。早就听说兴国寺是济南府香火最盛的寺院,寺里的菩萨很是灵验,到时候她可以悄悄的给娘上柱香,祈祷娘在天上能平安。这么多年了,慕云一直不敢提起娘亲,更不敢祭拜娘亲,娘亲的牌位被爹放在了静庵堂,还说什么,像娘这样下贱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拥有牌位……每每想起娘死的凄惨,死后凄凉,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疼痛,她发誓,一定要为娘报仇,还娘一个清白。 转载:/ 正文 第十五章 泻药(上) ()第二天,大家就被告知,不用再去方姑姑那里学针黹了……秦陈氏的动作好快,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慕云心里还是不免失落,方姑姑这一去,起码有两三个月见不到面了。所以,尽管已经得到不用再去学针黹的通知,慕云还是决定来缀锦轩和方姑姑道别。 方姑姑是个传奇一般的女人,没人知道她是何方人氏,只知道她是大周第一绣何蔓茹的关门弟子,在皇太后六十寿诞上,以一副《香雪海》绣屏,名声大振,从此取代其恩师何蔓茹成为大周第一绣。她的刺绣可谓是集各刺绣门派技艺之长,既有苏绣的精致秀丽,又有湘绣的高雅传神,尤其是她的双面绣,堪称一绝。多少豪门千金想拜她为师都被她拒绝,却单单来到了秦家,且一呆就是两年。别看方姑姑平日里不苟言笑,态度冷漠,但慕云清楚,方姑姑是个很善良的人。能得到她的指点,实属三生有幸。 慕云来到缀锦轩,扣了三下门。 “谁?”里面传出冷冷的问话。 水容忙道:“方姑姑,是四小姐来看您了。” 须臾,门吱呀打开,方姑姑也不说请进什么的客套话,自己转身入内。 慕云让水容留在外面等候,自己一人进去。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方姑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 慕云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看她忙活。 “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本来我也就打算在秦府呆到七月……” 不回来了?慕云被这句话惊到了,不是去杨家做个绣屏吗?怎么就不回来了?心突然变得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方素心终于整理好包袱,这才在梅花式洋漆圆凳上坐下,拉过一旁傻愣愣站的慕云,用难得温柔的语气说道:“慕云,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刺绣天赋又勤奋的孩子,我曾向夫人提过,想正式收你为徒,但是……被夫人拒绝了,慕云,其实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你现在缺乏的不是技艺而是磨练,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有所成就……”说到这,方素心不免黯然,其实她心里清楚,像慕云这样的庶出之女,身患哑疾,又没个能为她说的上话的娘亲,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若是夫人心善能为她谋一门好亲事,或许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如若不然,结果可想而知,自保都困难,还谈什么成就呢?她是当真喜欢这孩子,可惜还是无缘,也帮不上什么忙。 慕云没想到方姑姑曾对大娘提出收她为徒,大娘不同意那是意料中的事,如果方姑姑要收徒的人是慕珂的话,只怕大娘要欢喜的发疯了。方姑姑有这份心,她就很感激了。 慕云拿出纸笔写到:姑姑,谢谢您的教诲,慕云一定会努力的,不管姑姑在与不在,只是慕云真的舍不得姑姑离开。 方素心看了,微然点头:“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杨府的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去京城,若是你我有缘,今后一定还能相见的。”方素心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慕云:“这些图样是我多年收集的,每一副图样下面都有刺绣的要领,可算是我多年的心血,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参详。” 慕云接过册子,沉甸甸的,不仅是这厚厚的册子,还有方姑姑这份浓浓的情意,慕云眼睛发涩,很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只能含泪用力点头。 “这册子你收好,莫要外露才是。”方素心郑重的嘱咐,倒不是怕里面的内容让别人学了去,而是怕一旦外露,会给慕云带去麻烦。 从缀锦轩出来,慕云心情沉重,水容看她眼睛红红的,想来是因为方姑姑要离开,小姐心里不舍,便安慰道:“小姐别难过了,方姑姑也就去一两月,事情办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慕云微微摇头,水容哪里知道,方姑姑这是一去不回了。 因为方素心姑姑的离开,慕云对去兴国寺的兴致减去大半,整日的躲在屋子里翻看方姑姑留给她的册子,期间慕灵过来几趟,一会儿问,去进香穿哪身衣服去合适,一会儿又问是不是也该给杨家姐姐送点见面礼……诸如此类的问题多多,慕云看着慕灵天真可爱的样子,暗叹,慕灵怎么就能这般无忧无虑呢? 中午,是丹秋去厨房取的午饭,因为明日就要去兴国寺,为了表示对佛祖的尊敬,进香之前都要斋戒三日,所以,这几天的饭菜一应都是素食,什么素炒三丝,塌菜笋尖,什锦烩蘑菇之类的,不过今天还多了一样素包卷。 “小姐,快来尝尝这素包卷,您最爱吃的。”丹秋摆好碗筷招呼小姐来吃饭。 慕云拿起筷子,刚要吃,就见一个人影呼啦一下冲了过来,囔囔着:“四姐四姐,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去兴国寺还要走一段山路,那我该穿什么鞋子好?” 水容笑道:“五小姐,您怎么什么都来问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没出过门呢!您该去问三小姐才对。” 慕灵嘟了嘴道:“我才不去问三姐,她一准得嫌我烦。” “那不是还有巧环巧蕊吗?”丹秋也笑道。 “我问了,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等着我拿主意呢!”慕灵很是无奈。 翠茹笑道:“五小姐,这还不容易,你挑一双软底应脚的鞋不就成了?” “可是软底的又太薄了,万一那山路坑坑洼洼的,岂不是咯应的脚疼?”慕灵道。 翠茹拿出她给慕云纳的软垫子给五小姐看:“喏,这是我给四小姐做的,用的是软棉布,细针脚,五小姐若是喜欢,回头也给五小姐纳一双,垫上就不怕石头咯应到脚底了。” 慕灵看了,欢喜道:“翠茹姐,你的手好巧,那就麻烦翠茹姐了。” “说什么麻烦,五小姐喜欢就行。”翠茹自从危机解除以后,一门心思都用在服侍小姐身上,与以前判若两人。 慕灵的烦恼解决了,转眼看见桌上有一盘素包卷:“哇!今天有素包卷么?我那边怎么没有,我最爱吃这个了。” 慕云赶忙示意丹秋添一双筷子,把那盘素包卷推到慕灵面前,让她吃。 慕灵也不客气,在四姐面前她从来都是无拘无束,拿起筷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下就吃了好几个。 “五小姐,您还在这里呢!饭菜都要凉了。”慕灵的贴身丫鬟巧蕊过来找她。 “哦!我这就过去。”慕灵嘴里含着一个,手里还拿一个。 慕云忍俊不禁,示意丹秋,让巧蕊把这盘素包卷带走。 “谢谢四姐,四姐最疼我了。”慕灵笑嘻嘻的离去。 丹秋看五小姐走了,才嗫喏道:“可惜了,一盘子素包卷,小姐一个没吃到。” 到了下午,慕云正在屋里看书,只听得慕灵屋子里的巧环去敲慕瑶的房门,急声道:“三小姐,不好了,五小姐好像吃坏肚子了……” 转载:/ 正文 第十六章 泻药(中) ()慕云忙让水容过去看看…… 不一会儿,水容没回来,却是慕瑶扯着嗓子气咧咧的骂进门来:“秦慕云,你个歹毒的哑巴,你给我滚出来……” “哎……三小姐,有话好好说,怎么骂人呢?”在外间的丹秋急忙上前阻拦。 “骂人?我还要打人呢!你给我滚开……” “三小姐……” 啪的一声脆响,好像是丹秋吃了亏。 事情来的突然,慕云一头雾水,和翠茹相觑一眼,撩了帘子走了出去。只见丹秋扯着慕瑶不放手:“三小姐,您有事慢慢说,这一定是个误会。” “误会什么?还用得着误会?事情清清楚楚的摆在那,慕灵就是吃了你们屋子里的东西,才上吐下泻的,我告诉你们,要是慕灵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屋子里的,一个也别想活……”慕瑶怒骂道。 慕云清楚的看见丹秋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慕瑶太嚣张了,居然打她屋里的人。慕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茶杯嘭的摔在地上,巨大的声响,终于让慕瑶闭上了嘴。 慕云冷冷的瞪着慕瑶。 慕瑶有片刻缓不过神来,这哑巴居然敢当着她的面摔杯子?还摔的这么理直气壮?变天了不成? 慕云也不理她,径直走去了慕灵房里。翠茹先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慕瑶也反应过来,追了出去:“哑巴,你给我站住……” 进了慕灵的房间,但见一屋子的丫头七手八脚的把水容给摁在了地上,那边慕灵在床上打滚呼痛倒是没人理会了。饶是慕云再能忍耐,见了这样的情形,也忍无可忍了。这个慕瑶为人张狂,除了会见风使舵,还有什么本事?慕灵病了,她不先叫大夫来给慕灵医治,反倒像只疯狗似的,乱吠乱咬。 慕云给翠茹使了个眼色,翠茹会意转身跑了出去,小姐是让她去禀报夫人。慕云口不能言,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明显是吃亏的,奇怪的是,楼下这么大的动静,楼上的慕珂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连个下人也没派来瞧瞧,所以,慕云决定请大娘来。 看到四小姐进来,原本压制着水容的丫头们怔了怔,手上不由的松了劲。水容趁机挣脱,连滚带爬的起了来。 “小姐,她们不讲理,硬说是咱们下毒害五小姐……”水容的头发乱了,衣服也撕破了,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是水容的眼神是坚定的,一丝不乱。 慕云镇定的点点头,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这些年,看似风平浪静,但她从来没有忽视那些汹涌的暗潮,既然今天大家撕破脸,那她就必须第一时间制住她们,不然她们就会顺杆子往上爬,变本加厉的。 “还敢说不是你们害的?巧环,你来说,五小姐今天都吃了什么?”慕瑶紧随其后进门来,厉声喝道。 巧环一见三小姐,刚才焉了的气势马上又涨了回来,挺胸说道:“五小姐今天午饭除了四小姐给的素包卷,别的什么都没吃。” “秦慕云,你还有什么话说?”慕瑶用手指着慕云,恨不得一根手指戳到慕云脸上去,戳个洞出来。 慕云冷睨慕瑶,在胸前的本子上唰唰写下:先叫大夫,你没看慕灵不行了吗?到底是算账重要还是救命重要?然后上前一步,几乎把本子贴到慕瑶脸上。 慕瑶后退一步才看清慕云写的字。 “哎呦……痛死我了……”里边又传来慕灵连声呼痛。 慕瑶死死瞪着慕云,咬牙切齿:“莲心,去叫大夫。” “是!”莲心应声出去。 慕云又写到:咱们的食物都是厨房做的,真要有问题,那也该先问问管厨房的严妈妈,就算到了衙门也得讲证据,你凭什么咬定是我要害慕灵? 面对慕云的责问,慕瑶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管怎么样,慕灵总是吃了你屋子里的东西才病的,你有没有害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三小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那盘素包卷是你吩咐厨房做的!后来你又说不要了,我才拿了来给四小姐的,谁知道刚巧五小姐来了,见了喜欢就拿走吃了,难道是我们叫五小姐来吃的不成?照你这样的说法,那我们也可以说,是三小姐在素包卷上做了手脚,想害四小姐呢?可惜没害成,反倒害了五小姐……”丹秋今天是豁出去了,按着三小姐的强盗逻辑反将一军。本来她还以为三小姐不要那盘素包卷,她拿了来给四小姐吃是捡了个便宜,没想到给四小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心里别提有多怄了,既然事情因她而起,她是绝对不能让四小姐吃这个亏的,管他得不得罪三小姐。 慕云这才知道,那盘素包卷原是慕瑶不要的,心里微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能说丹秋不对,丹秋是为她好。 慕瑶气的七窍生烟:“你这个贱丫头,说什么?你敢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上前再抽丹秋一个耳刮子。 慕云急忙推开了丹秋,这一推,慕瑶的手啪的甩到了慕云的脸上。 “小姐……”水容和丹秋惊呼起来。慕云正要发作,却听一声怒斥:“慕瑶,你这是做什么?”秦陈氏得了信,连忙带了人赶过来,一进门就看见慕瑶一个大耳刮子甩在了慕云脸上,立时出声制止。 慕瑶没想到大娘会来,她原本还想扯着慕云去大娘跟前评理的。现在被大娘这么一喝,顿时愣住,不过她反应也快,马上来个恶人先告状:“大娘,五妹她吃了四妹给的东西,上吐下泻,都快不行了……我不过是问问四妹到底怎么回事,四妹就纵容屋子里的丫头反派我的不是,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们说是不是?” 如果没有夫人在场,那些个丫鬟肯定是站在慕瑶这边的,但现在,在夫人凌厉目光的审视下,大家都胆怯了几分,目光躲闪,诺诺的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这下把慕瑶气的够呛,指着巧环她们:“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连句实话也不敢说吗?” 水容机灵,扑通跪下来哭道:“夫人,您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三小姐不分青红皂白一定要说是四小姐害了五小姐,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可怜我们小姐不会说话,性子又温和,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都没办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没用,三小姐有气撒在我们身上倒也罢了,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了,可三小姐还要打四小姐,说要把我们屋子里的人都整死……” 水容哭的这叫一个凄惨,说的这叫一个心酸,加上她现在狼狈的模样,效果绝佳。 慕云真想拍手称快,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水容说的也是实话啊!为了配合水容的哭诉,慕云捂着脸,做出一副泫然**泣的样子。 “你说谎,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慕瑶气的直跺脚,要不是夫人在,她定要撕烂这个贱丫头的嘴。 慕瑶打慕云秦陈氏是亲眼所见,而水容和丹秋两人也是狼狈不堪,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狡辩,秦陈氏凛了慕瑶一眼,斥责道:“够了,你五妹病了,你不早来告诉我,也不请大夫来救你五妹,倒和你四妹先闹起来,若不是你四妹遣人来禀报,只怕你五妹的命就要断送在你手上了。” 转载:/ 正文 第十七章 泻药(下) ()卫姨娘闻讯赶来,正好听见夫人在责怪慕瑶,她一面记挂着慕灵的病,一面担心慕瑶出言无状,得罪了夫人,心里别提多焦急,可这里又没她说话的份,卫姨娘只好拼命给慕瑶使眼色,叫她忍耐些…… 慕瑶觉得委屈,但在夫人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眼泪汪汪的低下头去,心里却是把慕云还有她屋里的丫头恨恨的咒了一番。这个死哑巴,现在倒会装可怜,之前摔杯子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大娘就是被她这副乖巧可怜的模样给骗了,死哑巴,你给我等着,不整死你,我就不姓秦…… 秦陈氏见两厢都不说话了,冷哼一声,进到里屋去看慕灵,不多时,大夫也来了。 大家屏气凝神,想听听大夫怎么说。 “从症状上看,小姐好像是吃了泻……”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徐徐开口。 “大夫!”秦陈氏不等大夫把那个药字说出来就打断了他,“大夫,小孩子贪吃,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大夫怔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对对,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秦陈氏微微颔首,吩咐周妈:“周妈妈,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这么多人挤在屋子里,对病人不好。” 周妈奉命把里头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来,又对慕云和慕瑶道:“三小姐四小姐也请先回!等大夫确诊开了方子,你们再来看五小姐。” 慕瑶扭头瞪了慕云一眼,忿忿然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慕云虽然担心慕灵的病情,但是大娘发了话,显然是不想她们呆在这里碍事,也只有先退下。 此时楼上的慕珂坐不住了,她原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下了命令,不许自己房里的人下去参合,由着楼下闹的天翻地覆,没想到把母亲给引了来,慕珂这才让芷卉下去打探情况,这一探,把慕珂吓了一跳,关起门来问芷卉:“怎么回事?那素包卷不是三小姐要的吗?” 芷卉垮着脸诺诺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按小姐的意思吩咐赵妈妈的,不知怎的三小姐突然又说不要了,结果就被四小姐屋里的丹秋给拿了去,恰好五小姐去了四小姐屋里……本来少吃几个也就是闹个肚子不会很严重的,没想到五小姐把一盘子素包卷全给吃了……”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慕珂绞着帕子踱来踱去,本来是想给慕瑶一个教训,几个庶出姐妹里就数慕瑶最不安分,她就是要让慕瑶明天去不成兴国寺,可谁知慕云和慕灵会卷了进来。如今慕灵病情严重,也不知母亲会怎么处理此事。 “三小姐怀疑是四小姐在食物上做了手脚,闹的挺凶的,水容和丹秋都挨了打,连四小姐也挨了一巴掌……”芷卉把她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禀报。 慕珂冷笑,慕瑶就是个草包,就这点能耐还想出风头,慕云是个哑巴,性子软弱好欺负,哎……这个慕灵,嘴也太馋了,如今,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 “走,咱们下去瞧瞧。”慕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可是,夫人把大家都遣了出来……”芷卉犹豫道。 慕珂婉然一笑:“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下去。” 芷卉不解,这个时候大小姐不是应该避嫌吗?怎么还一个劲的往里凑啊?难道不怕引火烧身、事情败露? 慕云回到屋里,翠茹去打水准备给大家敷脸,水容去换衣服,她身上的衣衫都被撕破了。 丹秋看到小姐愣愣的坐在炕上,雪白的肌肤上几个醒目的红印子。丹秋心下难过,走了过去,半蹲在小姐面前,哽声道:“小姐,对不起,都是丹秋不好。” 慕云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让丹秋起来,她并不是在为那一巴掌难过,上辈子,她可没少挨打,新帐旧账都记在心里了,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讨还。现在,她想的是大夫的话,大夫说了一个“泻”字,说是吃了“泻……”那后面的字应该就是“药”字了,这样说来,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不是吃坏了肚子那么简单。大娘也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会急声阻止大夫,又把大家遣了出来。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泻药,那人要对付的人又是谁?难不成,真的是慕瑶贼喊捉贼?可是慕瑶的动机是什么呢?慕瑶看不惯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冷嘲热讽时常有之,像今天这样的大冲突,却还是第一次,不像……慕云摇摇头,如果目标是慕灵……那么这个下药的人简直就是神算了,其中的每个环节,差一丁点都不可能成功……慕云脑子里轰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突的一跳,难道,这个人要对付的原本是慕瑶吗? 丹秋看小姐忽而发呆,忽而摇头,忽而又做惊讶的样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小姐莫不是吓傻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您就打我两下,别闷在心里,小姐,小姐……”丹秋不安的抓住小姐的衣袖,唏嘘道。 水容在梳头,听到丹秋的话,赶忙放下梳子跑了过来:“小姐怎么了?” 丹秋眼泪嗒嗒直掉,都是她不好,她没用,三小姐不要的东西,她还高高兴兴的拿了来,结果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慕云看她们两焦急的样子,知道她们是想岔了,忙拿出纸笔写到:我没事,水容,你等下出去看看,夫人都传了谁去问话,又是怎么处置的。 水容点头道:“小姐,您放心,我现在就去。” 慕云忙拉住她,写到:不急,你先梳洗一下。 水容讪讪道:“我没事的,就是头发乱了,那个巧环、翠安真是没脑子的,自己的小姐都病成那样了,也不去管管,三小姐的话就当圣旨了,也不想想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这点,慕云深有同感,慕灵身边的丫头是不得力,可能是因为慕灵和慕瑶系一母所出的缘故,再加上两人一直同住一屋,慕瑶难缠,慕灵随和,所以下人们都怕慕瑶,对她惟命是从。相比起来,今天丹秋和水容的表现让她很是意外。丹秋的忠心,水容的机智,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她们吃了亏,实际上,真正吃亏的是慕瑶,看慕瑶被大娘训斥的,脸都绿了。慕云想了想,又写到:今天得罪了三姐,她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你们说话做事都要加倍谨慎。 丹秋和水容郑重点了点头,今天闹了这一场,三小姐肯定恨死她们了,不想方设法整治她们才怪,唯有自己凡事小心。 转载:/ 正文 第十八章 母女 ()翠茹打了水进来,关上门,小声道:“我刚才碰到莲心,莲心说,三小姐在屋子里发脾气,把手绢香囊什么的都给绞了……” “哼,要不是夫人还在这边,这会子,三小姐绞的就不是手绢香囊了……”丹秋抚着被三小姐打过的半边脸忿忿道。 “可不?莲心是大丫鬟,还好些,以珍以彤就惨了,我听说,三小姐发起脾气来,拿针扎她们,还不让哭出声,真是作孽……”水容同情道。 翠茹绞了帕子给小姐敷上:“小姐,这个冷帕子先敷一会儿,我已经跟厨房里说了,马上煮两个鸡蛋来,去去晦气。” 慕云笑笑,有时候,挨了打的不一定晦气,那打人的才要倒霉了。 夫人在慕灵屋子里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慕灵喝了药,才起身离开,卫姨娘获准留下来照顾慕灵。 夫人一走,慕瑶就进了慕灵的房间。 卫姨娘见她来了,忙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压低了声音薄责道:“这回是三小姐太鲁莽了。” 慕瑶不服气,指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慕灵:“五妹都被人害成这样了,难道你要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轻点轻点,小心吵醒了你五妹。”卫姨娘提醒着,要拉她去外间说话。 慕瑶一甩袖挥开了卫姨娘的手,不满道:“我才不像你这般胆小怕事。” 卫姨娘又气又急:“我的小祖宗,之前大夫的话你没听见?泻药,你五妹是让人下了泻药了,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难道真是四小姐要害你五妹不成?” 慕瑶翻了记白眼:“不是她是谁?这哑巴歹毒着呢!居然还敢对我摔杯子。” “冲你摔杯子?真有这事?”卫姨娘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我去质问她,她二话不说一个杯子砸过来。”慕瑶想到那情形就恨的直咬牙,这个哑巴,平日里看着比兔子还温顺,都是假象,是伪装,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不会叫的狗才咬人。 卫姨娘蹙了蹙眉,实在无法把乖巧的四小姐跟摔杯子发脾气的四小姐联系在一起,兴许是慕瑶话说的太难听了,把人家给逼急了。哎……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一个哑巴再厉害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现在的问题是慕灵被人下了药,而这下药的人绝对不会是四小姐,那又会是谁?那人要对付的又是谁?想到这,卫姨娘的心情非常沉重。 “三小姐,你好好听我说,这事绝对不会是四小姐做的,至于原因,你仔细琢磨一下就清楚了,我现在怀疑,那下药之人原是要害你。” 慕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为什么要害我?谁要害我?我又没惹谁?” 卫姨娘银牙暗咬,真是恨铁不成钢:“三小姐,就你这性子,得罪的人还少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看这二门内都是女人,一派和平气象,其实这里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多了去了,不见刀,不见血,不动声色的就能让你灰飞烟灭,你以为我巴结夫人,是因为我软弱?我还不是为了你和慕灵?为了不让你们也成为哑巴……我告诉你,这大宅门里,谁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夫人和大小姐,在她们面前,你趁早收起你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的,因为咱们现在没资格跟人家斗。” 慕瑶怔愣了,什么叫为了不让你们也成为哑巴?这是什么意思?慕云不是自己摔了一跤才变哑巴的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姨娘,你的意思是……慕云是被人害哑的?”慕瑶小心翼翼的问。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话可千万不敢再说,连想都不能想,不然可就大祸临头了。”卫姨娘一脸惊惧的捂住了慕瑶的嘴,她也是急疯了,一想到有人要害慕瑶,而慕瑶这个人又这般粗枝大叶,身处险境还不自知,她就有些不知所措,口不择言了。这话,不是她危言耸听,当年纪姨娘惨死,死的还极不名誉,四小姐又突然变成哑巴,这些事情,若说和秦陈氏没有关系,她是打死也不信,所以,这些年来,她是愈加小心的伺候秦陈氏,不敢有半点忤逆。 慕瑶被卫姨娘的警告吓住了,以前卫姨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都只当耳旁风,听过便忘了,现在卫姨娘提起了慕云的事,她越想就越觉得心惊胆战。 “姨娘,那现在怎么办?”慕瑶惶惶的问。 慕瑶的惶然倒让卫姨娘渐渐冷静下来:“只要这个人不是大小姐就一切好说。” “那如果是呢?”虽然慕瑶怎么也想不通大姐要害她的理由,但她还是条件反射似的问了一句。 卫姨娘凝重的了神情:“不管是不是,以后你在大小姐面前要表现的绝对的尊敬与顺从,三小姐,你也不用惊慌,老爷就快回来了,还有陶姨娘,七少爷,到时候家里一定很热闹,咱们,只须好好的看热闹就成,而且,大小姐年岁也到了,在家里呆不了多久了,二少爷又是个不成器的,你等着瞧!咱们母女会有出头之日的……” 慕瑶怔怔的望着卫姨娘,眼前的这个卫姨娘让她好陌生,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卫姨娘吗? 卫姨娘沉浸在自己勾画的美好未来中,丝毫未察觉慕瑶诧异的目光,是的,她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离那个机会应该不远了。 秦陈氏回到颐心堂就让楚玉去唤厨房的人过来,又让珍珠去把今天进出过厨房的各房丫头都传了来,让周妈去审问审问,一副大张旗鼓一定要彻查到底的架势。把人都派了出去,秦陈氏才睃了一眼一直站在边上的慕珂,幽幽的开口:“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说了。” 慕珂微微一愣,不确定娘是什么意思,便装糊涂道:“母亲让女儿说什么?” 秦陈氏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教训谁娘不管,但是既然要出手就要做得干净利落,所幸这是在家里,还有娘可以为你兜着,若是将来去了夫家,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就给我安分守己的夹起尾巴做人。” 慕珂听的脸色发白,诺诺道:“母亲,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陈氏冷哼一声:“楼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端坐楼上装聋作哑也就罢了,一听说娘来了,你又沉不住气,慌急慌忙的赶了来,娘到哪你跟到哪,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再说了,厨房里的人,若没人指使,她敢往食物里下药?除非是不想活了,而且这个指使她的人,在秦府肯定还是能说的上话的,你说,这样的人,除了秦府大小姐,还能有谁?” 慕珂面如白纸,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是一点也没逃过娘的眼睛,难道她做的真有这么明显吗?心中很是懊恼:“母亲,女儿也就是想教训教训慕瑶,她这人太自以为是了。” “你还说,你下这么重的剂量,万一闹出人命,如何收场?”秦陈氏板起脸薄责道。 慕珂低下头去:“我没想到慕灵会把一整盘都吃下去……”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今儿个,娘能看出是你做的,难道别人看不出?珂儿,你太叫娘失望了。”秦陈氏叹道。 “母亲……”慕珂有苦说不出,这事,她也是临时起的意,想给慕瑶一个教训而已,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她根本没有花心思去筹谋,这才导致漏洞百出,如今也只有依仗娘给她收拾残局了。 秦陈氏瞪了她一眼:“你还不快回房去呆着,难不成你是要自己来善后?” 慕珂连忙施礼告退,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娘这样说定是已经有主意了。 这几天孩子生病,紫伊也累的精疲力尽,导致更新不稳定,请亲们见谅! 转载:/ 正文 第十九章 进香(上) ()秦陈氏兴师动众,最后查到了赵妈妈身上,据赵妈妈自己交代,因为她的侄女赵以彤经常被三小姐打骂,她看不过眼就寻思着下个泻药给三小姐一个教训,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害了五小姐,赵妈妈自己也很后悔……赵妈妈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自然是不能再在秦府呆下去了,秦陈氏念在其是秦府老人,只将其打了二十大板逐出秦府,而赵妈妈的侄女赵以彤则调拨到外院做事,又把慕瑶叫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命其闭门思过,泻药风波就此平息。 慕云不得不佩服大娘的手段,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就算有人不信,有人怀疑,也无从入手,赵妈妈被遣走,还问谁去?况且,赵妈妈是当众承认的,没有半点被迫的迹象。说起来,这场风波里,最吃亏的就是慕灵,大夫说,须卧床调养数日才行,慕灵心心念念要去兴国寺,这下子去不成了,当然,慕瑶也没好果子吃,虐仆的名声传了出去,对她的影响极大,又被大娘禁足,闭门思过。 不过慕瑶这次意外的没有闹脾气,一整晚,她的屋里都没有动静,慕云困惑,这可不像她的性格。慕云让翠茹今后还和莲心保持良好关系,人前对水容丹秋冷淡一点,说穿了,有点卧底的意思。翠茹初时有点抗拒,她已经决定洗心革面,要好好伺候小姐,现在让她装作跟水容她们不和,总觉得很别扭,但是小姐说,只有这样才能打探到很多水容不可能得到的消息,才能及时反应和应对……翠茹思虑再三,勉为其难答应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慕云屋里已经忙活开了,丹秋帮着整理东西,用油纸包了几块糕点,小姐不会说话,万一路上饿了,就不用去找别人,用来写字的小本子也重新换了一本,水容用力扯了扯绑着的络子,看是否牢固…… 翠茹则拿了脂粉要给小姐敷上:“脸上的红印子已经淡了很多,涂点胭脂遮一遮就看不出了。” 慕云连连摇头,她是去进香祈愿又不是去相亲,涂什么胭脂,她不习惯涂脂抹粉的,再说,和慕珂一起出行,人们的焦点一定都在慕珂身上,有谁会注意到她呢?慕云挑了身半新不旧的柳绿色绣水仙花褙子,月白绫绵裙,挽一个漆黑油光的纂儿,戴了朵杏黄色迎春珠花,整个人显得清新婉约,既不会显得过于素淡也不会很显眼,慕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很满意这样的装扮。 丹秋替她系上荷包,边嘱咐道:“小姐,我把糕点还有酸梅子都放在这个荷包里了,你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对了,里面还有一些碎银,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山上人多,您可得跟紧大小姐,千万别走散了。”又叮嘱水容要伺候好小姐。 水容笑嘻嘻道:“丹秋姐,要不你也一起去得了。” 丹秋瞅着她,不怀好意道:“我倒是想去来着,不过夫人说了只准带一人,要不……我替你去?” 水容赶紧抓起包袱站到小姐身后,一脸戒备,生怕丹秋当真抢了她美差:“不换才不换。” 慕云被水容那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其实昨天大娘说让她带一个丫头去的时候,她还真是很为难,带谁好呢?谁会不想去呢?没想到,她还没说,丹秋和翠茹就一致推荐水容,说水容机灵,能派上用场,这事根本就不用她费脑子。 翠茹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赶紧去!莫让大小姐等久了。” 出门的时候,慕云见到慕灵屋里的巧蕊端了个托盘正要进屋,慕云比了个手势,水容叫住巧蕊:“巧蕊,四小姐问你,五小姐好些了吗?” 巧蕊见到四小姐本想躲过去的,昨天冤枉了四小姐,还把水容摁在地上,想想怪不好意思,现在水容开口叫她,她只好站住,低眉顺目道:“回四小姐的话,五小姐吃了药已经好些了,刚刚还说肚子饿了,奴婢就去厨房端了碗米粥来。” 慕云松了口气,想吃东西了就好,可惜慕灵今天不能去兴国寺了,呆会儿到兴国寺附近看看,有什么好玩意儿给慕灵带点回来,安慰安慰她。 慕云摆了摆手,巧蕊告退。 慕云先到二门等候,不一会儿,慕珂扶着大娘也来了,随行的还有芷卉冰蓝,以及大娘身边的珍珠,许妈妈。 俞管家来禀:“夫人,杨府的马车已经到府门口了。” 一行人出了二门,直奔秦府大门,只见门外一溜停了四辆大马车,七八个丫鬟婆子,四五个家丁,还有两个衙门的公差。杨夫人从一辆翠幄青紬的马车上下来热情的跟秦陈氏打招呼,看看秦陈氏身后只有慕珂和慕云,便问道:“还有两位小姐呢?” 秦陈氏莞尔道:“一个前两天感染了风寒,一个昨儿个又吃坏了肚子,我让她们在家好好休息。” 杨夫人点头道:“身子要紧。”转身唤了玉慧玉敏来给秦陈氏见礼。 只见一辆翠盖珠缨的马车上下来两位小姐,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位,穿一身鹅黄褙子,水绿色细褶裙子,面容清秀,身才高挑,婀娜多姿,另一位年纪与慕云相仿的小姐,穿一身海棠红的褙子,下着松花色撒花洋绉裙,面若芙蓉,眼若秋水,生的甚是美丽。 两人走到跟前,落落大方的行礼:“玉慧、玉敏见过秦伯母,见过两位秦家姐妹……” 秦陈氏温婉笑道:“快些免礼,今日你们要去进香,我便不请你们进去说话了,免得耽误了进香的时辰,改天,一定让你们母亲带你们过来坐坐,我家慕珂总念叨你们。” “多谢伯母!”杨氏姐妹两又行礼道谢。 秦陈氏先是把玉慧打量了一番,在心里与慕珂做比较,这个玉慧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哪及慕珂万一,可偏人家有福,秦陈氏暗暗叹息,很是羡慕。再把目光转向玉敏,这个女娃儿摸样生的倒是俊俏,水灵灵的,举止端庄,行为大方,秦陈氏不由的生出一念:若是慕怀能娶到这样的妻子就好了…… 慕珂和慕云也给杨夫人行了礼,两下又寒暄了几句,众人分别上了马车,杨夫人独自一辆,慕珂和玉慧一辆,慕云就和玉敏同坐,因为慕瑶和慕灵没来,便多出一辆来,杨夫人就让两位妈妈坐了。两位妈妈先是诚惶诚恐的推辞,杨夫人道,让你们坐你们便坐就是,两位妈妈这才笑逐颜开的上了车,其余丫鬟婆子家丁们步行随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兴国寺而去。 转载:/ 正文 第二十章 进香(中) ()马车内,玉敏笑微微的看着慕云:“我听我娘说你会双面绣……” 慕云还她一个微笑,写到:我绣的不好。 玉敏看了,柔声道:“双面绣很难的,我也在学,可总也绣不好,太费神了。” 慕云点头表示赞同,双面绣又费眼力又费脑力,方姑姑一直说她有刺绣的天赋,殊不知她私底下下了多少工夫,连睡觉都在琢磨。 “其实我不喜欢学这些,我喜欢弹琴、跳舞,可我娘非逼着我学,说什么女红是每个女子必须学会的技能,不会女红的女子会被别人瞧不起的,可家里不是有绣娘吗?吩咐她们去做不就行了?若是凡事都需亲力亲为,那买那么多丫鬟作甚?”玉敏坦言道。 慕云从未想过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对她而言,每一个学习的机会都是难能可贵的,有一技傍身总比什么都不会要好,当然这和她的处境有关,玉敏则不同,她是嫡出的小姐,有爹娘疼着,根本不用为生活烦恼,不用刻意去讨好谁,防备谁,前程自有爹娘筹划……想到这,慕云不觉黯然。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玉敏看她脸色不对,关心道。 慕云忙写到:第一次坐马车,有点不习惯。 玉敏笑道:“原来你是第一次坐马车啊!那,这也是你第一次出门?” 慕云点点头,玉敏诧异道:“真的呀!那你天天在家里做什么呢?” 慕云做了个刺绣,看书的手势。 “你可真安分,我每年都会跟我娘去进香,前年还去了趟京城,你知道吗?京城比济南府大多了……”玉敏滔滔不绝的说着她的京城之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而慕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京城,如果如果爹不进京为官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嫁入梁家为妾了呢?那个脑满肠肥、荒淫无度的梁老爷,慕云一阵恶寒。对了,爹入京为官好像还是杨家帮的忙…… 慕云心生一念,如果秦家没有和杨家结亲的话,杨家是不是就不会帮这个忙了呢?前世,她对杨玉敏并没有多少了解,不太清楚她的为人,但对自己的二哥是清楚的,二哥不仅学业上不长进,还嗜赌,好色,想来玉敏嫁给二哥也不会幸福,她要不要帮帮玉敏?阻止秦杨两家结亲是不是就能改变她的命运?还有她要怎么做才可以呢? “快看快看,猴儿,有猴儿……”玉敏突然喊道。 慕云顺着慕灵的手指看去,果然前面一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手里牵了两只猴儿,肩上蹲了一只猴儿,有路人丢了果子去逗那猴儿,那猴儿捡起果子反朝路人呲牙咧嘴,引的大家一阵哄笑。 “好可爱的猴儿……”玉敏恨不能也去逗那猴儿玩。“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是去兴国寺的?今天那边可是有个庙会的。” 庙会?慕云曾听水容说起过,她家以前是卖馄饨的,每当老家那边有庙会的时候,她爹就会带着她去赶庙会,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能卖掉三百多碗馄饨呢!庙会上不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看好玩的,别提多热闹了,慕云从未参加过庙会,很是神往,现在一听说那边还有庙会,顿时把烦恼都抛在了一边,要是进香后能逛一逛庙会就好了。 “到时候我带你去逛庙会。”玉敏似乎看穿了慕云的心事。 慕云犹豫着写到:只怕我大姐不允。 玉敏嗤嗤笑道:“怕什么,有我呢!” 看着玉敏明朗的笑容,慕云对玉敏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玉敏没有嘲笑她是个哑巴,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庶出的女子就看不起她,还跟她有说有笑的,这让慕云更加坚定了要阻止秦杨联姻的念头,不能让二哥毁了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子。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大家纷纷下了车,慕云放眼望去,山脚下大片空地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杨夫人吩咐家丁找个地方把马车停好,杨府的管事婆子姜妈妈来问,夫人小姐们要不要做滑竿上山。杨夫人思忖了一下,觉得既然来礼佛,还是走上去显得心诚,而且,石阶狭窄,今天进香的人又多,滑竿也不好抬,最终还是决定步行上山。 玉敏拉起慕云的手:“走,咱们先上山。” 慕云可不敢造次,怕惹的慕珂不高兴。 果然玉慧在身后喊道:“三妹,你不要乱跑,小心走丢了。” 玉敏头也不回,不以为然道:“二姐,你放心,丢不了。” 杨夫人拿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儿没办法,忙让盈袖带两个家丁跟上伺候,水容早已自觉的跟了上去,她是不会离开小姐半步的。 慕云觉得不可思议,玉敏这样都行?连慕珂在大娘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看来这杨夫人比大娘要好相与的多。 “你别见怪,我妹妹就是淘气。”玉慧温然而笑,眼中满是溺爱。 慕珂言不由衷笑道:“怎么会呢?玉敏很可爱呢!”之前看玉敏给娘行礼的时候,举止端庄优雅,还以为她是个温柔娴静的小姐,没曾想原来是个淘气包,这种活泼跳动的性子,娘是不会喜欢的,而且,她怎么就跟慕云这么亲近了呢?真是奇怪。 玉敏牵着慕云沿西盘路拾级而上,但见古木参天,苍秀深幽,放眼望去,层峦叠嶂,有淡淡的云雾若轻纱缭绕山腰,慕云想起以前念过的一首诗: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那时单凭想象,就已觉得这样的景色如真似幻,定是极美的,现在亲眼所见,果然是如诗如画。 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听玉敏说些千佛山的传说,慢慢的走着,倒也悠闲,并不觉得有多累。 不多时望见了一个亭子,八角飞檐,矗立在崖边,颇有凌云之势。 锵锵锵……有锣鼓声响起,慕云定神听了一会儿,是那亭子发出来的。 玉敏昂着脖子张望了一会儿,兴奋的叫嚷起来:“慕云,是那耍猴的,快,我们上去看看。”说着就跑了起来。盈袖在后面直喊:“三小姐,您慢点……” 慕云也提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亭子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玉敏带着慕云钻到了最前面,但见那耍猴之人手中长鞭一抖,吆喝一声:“阿旺、阿福、阿花,快给夫人小姐老爷少爷们作个揖。” 三只猴儿听令,前爪交叠作揖不断,惹得大家掩嘴轻笑。 “来,再给大伙儿演个绝活。”那耍猴的发号施令,两只大猴就整齐的转起圈来。 大猴在卖力的表演,小猴就偷偷去开箱子,从里面找出几个果子,坐在地上吃了起来,边吃还不忘给大猴鼓掌,众人看那小猴都觉得十分有趣。 一只大猴翻了几个跟斗之后发现小猴在一旁偷吃,它也不干了,去抢小猴手里的果子吃。耍猴人气咧咧的骂道:“阿旺,你这个懒鬼,瞧你儿子偷吃,你就嘴馋了是不是?快给我站好。” 那只叫阿旺的猴子躲的远远的,吭哧吭哧赶紧咬手里的果子。 “阿花,你瞧瞧你个懒鬼老公,贪嘴儿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耍猴人指着另一只大猴抱怨道。 叫阿花的猴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冲耍猴人咧嘴,大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玉敏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这猴儿太有趣了……” “我看最倒霉的还是我,你说我怎么就碰上你们这一家子了呢?”耍猴人苦着脸,手里鞭子挥的啪啪直响:“看来我不耍些手段,叫你们瞧瞧我的厉害,你们就要骑到我头上去了。” 众人忍不住心头一颤,生怕那鞭子会抽到猴子身上去。 “都给我站好了,站直了……”听到耍猴人的鞭响,三只猴子不敢再造次,立马丢下果子整齐站立,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听话的学生。 耍猴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果子:“这是老子的午饭,你们不许抢。”说着嘎嘣咬了一口,三只猴子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唯有眼馋的份。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玉敏却喃喃道:“看这些猴儿瘦的,想来平日里都吃不饱,怪可怜的。”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那个耍猴的:“大叔,这银子银子是赏给猴儿的,给猴儿买些吃食……” “小姐,这些无非是耍猴之人的伎俩……”盈袖想要劝说。 玉敏甩了她一记白眼:“我愿意。”又掏出一两银子来递了过去:“大叔,这是给你的,你以后千万别打猴儿。” 慕云心知盈袖说的对,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被玉敏感染了,也拿出了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为数不多的碎银子赏给耍猴人。看的水容一阵心疼,那些银子小姐得打多少根络子才攒得回来。 “两位小姐好心有好报……”耍猴人得了赏银连声道谢,又让猴儿给她们作揖。 “三妹,你又在大发善心了?”玉慧和慕珂也来到亭中。 “二姐,快来看,这猴儿很有趣呢!”玉敏笑道。 “你也不怕耽误了进香的时辰。”玉慧薄责道。 玉敏朝山下一看,笑道:“娘还在后面的,耽误不了。” 慕珂有些不高兴的扫了慕云一眼,鸟儿出笼了就不听令了,跟着玉敏乱跑,人家是知府千金,嫡出之女,是你一个哑巴庶女可比的吗?慕珂碍着玉慧她们在场,不然就要训斥慕云几句。 慕云口不能言,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有的,知道慕珂生气了,可她也没办法呀!是玉敏拉着她跑的,又不是她主动的。 好在玉敏已经看够了猴儿,说道:“二姐,咱们比赛,看谁先到山门。” 求收藏,推荐:)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进香(下) ()兴国寺,不愧为香火圣地,但见寺院殿宇亭廊错落有致,苍松翠柏储绿泄润,钟声悠长盈耳,香烟如雾缭绕,里里外外挤满了香客…… 早有僧人在山门外等候杨夫人,直接把杨家人迎到禅院的香房暂做休息,等开光时辰一到再请杨夫人前去参礼。听玉敏说,他们杨家每年都会捐许多香油钱,若是遇到寺院扩建,还会捐几根大梁以及佛像金身。慕云不知道捐一根大梁大体需要多少钱,但肯定价值不菲,不然寺院也不会这般礼遇杨家。 众人歇息了片刻,吃了些茶水供果,就有沙僧来报:“主持有请。”又引众人去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在寺内东侧,雕梁画栋,屋檐飞翘,雄伟壮观,两旁清一色着灰衣披袈裟的僧人合手而立,眉目低垂,殿内传出梵唱袅袅,让人心生肃然之意。 走进殿内,但见偌大的宝殿有上百僧人盘膝而坐,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口中念念,经声妙曼。殿中莲花宝座上,一尊灵佛,金光熠熠,宝象庄严,但见佛祖双眉半弯,似笑未才智;慈目微闭,**语先闻。 大家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点不恭之举,静静地站在殿旁观礼,听从主持之令,跪……拜……起…… 整个开光仪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礼成之后,主持请杨夫人去说话,其余人等自行到各殿参拜。 慕云先是跟着慕珂去上香,几大主殿诚心参拜一遍,慕珂便歇息了,慕云征求慕珂之意,想去各殿看看,慕珂也不喜欢慕云跟着她,妨碍她和玉慧说话,便道:“你自己小心些,早去早回。” 玉敏也道:“二姐,我和慕云一起去。” 玉慧少不得交代玉敏几句:“你可不许带着人家乱跑,呆会儿就要用膳了。” “知道了,二姐,我们就在这寺内,不会乱跑的。”玉敏乖巧的回答。 慕云难得来一次,见了菩萨就拜,这么多香客,佛祖一定忙不过来,不可能逐一保佑,那她就在每尊菩萨面前都祈祷一遍,只要有一个菩萨听见了她的祷告,能保佑她的娘亲,她的愿望就算达成了。 奇怪的是,玉敏这样活泼好动的人居然一句牢骚都没有,慕云拜,她也拜,嘴里还念念有词,虔诚无比。直到慕云拜完最后一尊菩萨,她才长舒一气:“总算把这东寺的菩萨拜完了。” 慕云觉得好笑,写到:你许了什么愿? 玉敏摊了摊手:“我就许了一个愿。” 慕云挑眉,难道她心中也执着着一个心愿? 玉敏看她不解的样子,扑哧一笑:“我呀!我请菩萨一定要保佑你的心愿达成。” 慕云更加困惑了,为什么?她和玉敏不过刚刚认识,玉敏为什么要帮她许愿? 玉敏收起了顽皮的笑容,目光柔和的似有几分怜悯之意:“我想你心里一定有很多愿望,可你又不能说话,我怕菩萨听不到你的祷告。” 慕云听了,不由的鼻子发酸、眼睛发涩,自她重生以后,除了水容和丹秋,再没有人这样细心的为她着想,就算玉敏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同情心发作,但这一刻,慕云已经完全把玉敏当成了知己,不管以后还能不能与玉敏往来,她都不会忘记玉敏在这一刻带给她的感动。 “拜完了殿内的菩萨,想不想再去拜拜殿外的菩萨呢?”玉敏笑看着慕云,这丫头,好像要哭了呢!她也没做什么呀!至于这么感动吗? 殿外还有菩萨?慕云讶异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禅寺南边有个千佛崖,崖上凿有九个大石窟,里面雕了很多佛像,走,我带你去看看。”玉敏伸手拉慕云起来。 “小姐,大小姐说不要乱走的。”水容好意提醒小姐,万一惹的大小姐不高兴,回去在夫人面前告上一状,那以后都别想再出来了。 玉敏身边的小丫鬟红袖也赶紧规劝:“三小姐,二小姐说呆会儿就开斋饭了……” 玉敏不以为然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去去就回,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们不说,二姐和慕珂姐姐是不会知道的。”不由分说的就拉了慕云往殿外走。 慕云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而且她压根就没想拒绝玉敏的盛情,顺从的跟了玉敏出去。水容和红袖面面相觑,容不得她们犹豫,呆会若是跟丢了可就糟糕了,连忙追了上去。 今天来进香的香客大多是冲着金佛开光来的,所以,千佛崖这边的人就少很多。加之山中空气清新,满目苍翠,令人心旷神怡。玉敏指着一个最大的洞窟道:“这洞窟里共有八十七尊佛像,中间那尊是阿弥陀佛……” 慕云顺着玉敏的手指看过去,但见窟内一尊大佛,身后雕饰有佛光,法相端庄,边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佛像,这些佛像,雕刻精致,线条流畅,体态丰腴,栩栩如生。有的身着锦衣,有的手拈莲花,有的凝神蹙眉,有的结跏趺坐,有的合掌禅定,神态各异,惟妙惟肖……慕云立即双手合十,暗暗祈祷。 “小姐小姐,你看那边几个人,似乎在盯着咱们。”水容悄悄扯住慕云的衣袖,紧张兮兮的说道。 慕云回头去看,果然有几个膀宽腰圆的汉子站在不远处,对她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而且这几个人面生的很,并不是杨家的家丁。慕云心中警铃大作,忙去扯玉敏。 玉敏一看那些人,不以为意道:“别管他们,咱们看咱们的。”她是知府千金,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是慕云心里总觉得不安,觉得这些人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红袖也很害怕,这里就水容年长些,可也是女子,万一那些人要对小姐不利,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只有等着挨宰的份,红袖小声怯怯道:“三小姐,咱们还是回!” 那几个汉子见慕云等人发现了他们,索性就围了上来,纷纷捋起衣袖。 慕云心惊,暗道不好,这些人显然是不怀好意,便拉了玉敏要回去。可惜来路已被他们堵死。 水容大着胆子上前呵斥:“你们快些让开。” 其中一个大胡子,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站出来指着慕云和玉慧,粗声粗气的问道:“你们谁是杨家小姐?”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遇险(上) ()原来是有的放矢,来者不善啊!慕云下意识的上前一小步,把玉敏挡在了身后…… 玉敏傻了眼,她还想着她一自报家门,这些人就会乖乖的让开,没想到,她还没开口,人家就已经指名道姓,看他们个个目露凶光,玉敏不由的慌了神,缩在慕云身后小声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慕云也不知道怎么办?谁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这边离禅寺倒不远,只是禅寺那边太过热闹,恐怕这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注意,跑回去求救或许是个办法,可是他们有五个人,对付四个女娃儿简直易如反掌,如何逃的脱? 水容也没了主张,去看小姐,小姐一派从容淡定,好像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水容心下稍安,也许小姐有主意。 其实慕云哪是淡定,不过是这些年带着面具过日子,形成喜怒不形与色的性子罢了,她的手心里早就攥了一把汗。 大胡子问了一声,没人答话,边上一个长着一双绿豆眼的汉子附过身来说:“老大,我觉得前面那个女娃儿才是杨家小姐,你看她一点也不害怕,有官家小姐的气势……”他的话立即引来旁人的反对:“依我看,躲在后面那个才是杨家小姐,因为她心虚了。”四个人分成了两派,为谁是杨家小姐争论不休。 大胡子被他们吵的脑袋发胀,大喝一声:“都给老子闭嘴。”四人立刻噤声,大胡子用他那牛眼在慕云和玉敏身上睃来睃去,吃不准到底谁是杨家小姐,心一横,说道:“这两个都给老子绑了,宁可错过也不放过。” “是!”大家一拥而上,有两人在身后抽出一只麻布袋子,撑开了就要往慕云和玉敏头上套来。 慕云等人俱是心惊胆战,连连往后退去,红袖急的要哭:“你们别乱来,被我们老爷知道了,抓你们去砍头……” 红袖不说还好,一说砍头,那大胡子就跟炸了毛似的瞪圆了眼睛囔起来:“砍头?老子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怕他个鸟,老子倒要看看,那狗官的宝贝女儿落到了老子手里还能有多张狂,李四,把这个小丫头也绑了,买到窑子里给弟兄们换几个酒钱……” 红袖吓得喊叫起来:“救命,救命……” 水容推了慕云一把:“小姐快跑。”然后也扯开喉咙喊救命。 此刻,慕云也顾不上水容了,这些强人的目标是玉敏,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水容她们,便拉着玉敏的手沿着小路往后山跑,明知道后山更为冷清,更加危险,但是眼下已经无路可走,只希望能遇上一两个香客,请他们代为报个信也是好的。 玉敏从来遇到过这种状况,而且,这些强人又是冲着她来的,听得刚才那个大胡子说要把红袖卖到窑子里去,玉敏更是吓的两腿发软,跑都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慕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玉敏拉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身后传来红袖尖叫:“放开我……救命……” “赶紧给我追,别让她们跑了。”大胡子急忙喊道,率先追了上去。 水容展开双手想要阻拦大胡子,被大胡子一把推出去老远,摔的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晕乎乎的看见一个强人在红袖颈后劈了一掌,红袖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水容灵机一动,也装作晕了,倒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有人过来在她腰上踹了一脚,冷笑道:“这么不经摔……” 另一人走了过来说:“别管她了,抓正主要紧。” 水容听着脚步声远去,小心翼翼睁开眼,四下一看,强人都走了,扶着腰忍痛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回去报信,心中暗暗祈祷,小姐千万别给那些强人抓住才好,不然,她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丹秋。 玉敏跑的气喘吁吁,慕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嗓子喘的跟破风箱似的,眼看身后的强人越追越近,玉敏喘息道:“慕云,你跑!他们要抓的是我……” 慕云紧紧抓着玉敏的手,她怎么可能丢下玉敏一个人跑,她就不信,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会这样轻易的收回,她一定可以逃过这一劫的。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玉敏,你跑!让他们抓我…… 突然瞥见前面山崖前站着两个人,慕云大喜过望,也许,有救了。她指指前方让玉敏看,玉敏抬头也看见了那人,连忙挥手呼叫起来:“救命……救命……” 其中一人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呼声,转头看过来,怔愣了一会儿,又转了回去,好像是不想管闲事。 慕云和玉敏终究还是孩子,哪里跑得过腿长力气大的大人,还没跑到山崖,就被大胡子扯住了衣领,一把拎了起来。玉敏瞪着腿挣扎着:“放开我,你这个强盗,土匪……” 大胡子抓住了人,得意道:“嘿!算你说对了,老子还就是一土匪,专杀狗官的土匪。” 大胡子的同伙也赶了上来,把麻袋打开:“老大……” 大胡子把慕云丢给了绿豆眼:“给我堵了她的嘴绑了。” 绿豆眼一手抓住慕云的手臂,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往慕云嘴里塞去,慕云头一偏,对准了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绿豆眼惨叫一声,不觉松了手。慕云抬脚就往他裆下踢了一脚,经历过前世,她知道这里是男人的弱点,眼下情势危急,她也顾不得羞不羞,只想着能从他们手里逃脱。 绿豆眼痛的捂着裤裆嗷嗷直叫,哪里还顾得上抓慕云。 大胡子见这情形,不怒反笑:“李四,你个怂货,连个女娃儿都搞不定,你那春香楼都白去了。”说着,大掌一捞,抓住了要逃跑的慕云,将她双手反扭在背后。 玉敏已经被另外两个强人七手八脚的绑了个结实,嘴里塞了破布装进了麻袋。 慕云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扭断了,心中绝望,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捋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凭空一声暴喝,而且还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大家不由的一愣。 慕云抬头看去,见是一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高高瘦瘦,长眉朗目,清俊非常,穿一身天水碧的长衫,顶上发髻束一条镶翡翠的锦带,迎风而立,英姿飒飒,再加上他双目炯炯,颇有些凌人正气。慕云暗叹一息,听他那一声喝,还以为他有些本事,可惜是个少年,就算加上他身边那个矮胖滚圆的小童,也对付不了一个大胡子,更何况大胡子还有四个帮手。慕云冲他摇头,想让他别管此事,省的连累了他。 大胡子等人看清了来人只不过是一少年,顿时放松了戒备,大胡子沙包大的拳头晃了一晃,傲然道:“小子,识相的就赶紧滚开,不然你爷爷我打的你不认得爹妈。” 那少年眯起眼,嘴角一哂:“你是哪只王八下的蛋,居然敢在本少爷面前自称爷爷。” 绿豆眼唯恐老大听不出那少年的话,凑过去解释:“老大,他骂你王八蛋。” 大胡子抬手一拳,正中绿豆眼的眼睛,怒道:“你个怂货,小心老子碎了你的蛋……” 绿豆眼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裤裆惨叫连连,不敢再言语。 那少年不慌不忙的撸起袖子,慢吞吞道:“本少爷今天心情不错,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大胡子听他说的云淡清风,好像要收拾他们几个就如同捏死几个蚂蚁这么简单,心中犹疑起来,这小子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有恃无恐? 边上又有人说:“老大,看这小子这身穿戴,好像有点来头。” 大胡子横下心来:“管他什么来历,敢挡老子的道就是找死,虎子,二狗,给我收拾了这臭小子,石头、李四你们先把人带下山交给老三。”大胡子吩咐道,他可没工夫跟着小子墨迹,既然他不识抬举,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少年身后的小童满脸焦虑,不住的扯着少爷的衣衫,低声道:“少爷,他们人多……” 少年挑眉扫了大胡子等人一眼,神情很是睥睨,傲然道:“承影,我看你是太不了解本少爷了,就这几个毛贼,还不够你少爷我舒展筋骨的,你走远点,看本少爷给你来个爆炒王八蛋。” 打滚~~~求推荐,求收藏~~~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遇险(中) ()慕云见这情形不由的为这少年担心,年少轻狂便如是,不知轻重、深浅,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大胡子们还有刀,那刀身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森冷的寒芒,慕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少年危矣! 叫李四的绿豆眼抓过慕云,李四之前吃过一次亏,知道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儿不好惹,还差点废了他的老二,所以他先让石头绑住她的脚…… 石头把裹成粽子的玉敏丢在一边,拿了绳子来绑慕云,慕云无谓的挣扎着,心中很是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她来承认她是杨家小姐,这样的话,也许玉敏就能脱身…… 那少年向慕云这边扫了一眼,一撩衣摆,二话不说,急速冲过来,在离大胡子一丈远的距离,突然一个腾跃,犹如雄鹰展翅,左脚直奔大胡子心口而去,力道之大,呼呼生风。大胡子忙侧身后退,躲过少年的飞腿,喝道:“臭小子有两下子。”大胡子不敢大意,欺身而上,挥出一拳,企图把少年横里打飞,可拳头才伸出去,大胡子就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少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长剑,正朝他削来,他这时伸手,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给人家白砍。不过,大胡子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化拳为掌,向少年的左腿切去,可那少年身形异常灵活,左腿一收,右腿又踢了过来,大胡子避无可避,肩膀重重挨了一脚,连连倒退几步才站稳。 见老大跟这个小子才一照面就吃了大亏,虎子和二狗心神俱震,难怪这臭小子如此大胆,原来真有两把刷子……两人赶紧抄家伙左右夹攻上来。 少年神情自若,嘴角一丝冷笑,提剑挡住虎子砍向头顶的刀,飞腿再起,腾的,虎子被踹飞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少年动作没有停顿,一个侧身后踢,正中二狗的鼻子,二狗顿时鼻血长流。 几个大人还打不过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传出去,以后别想在道上混了,三人恼羞成怒,一起攻了上来。 承影在边上急的满头大汗,囔囔着:“少爷小心左边……小心背后……有人要削你脚……”少爷有几斤几两他还能不知道?别看刚才初战告捷,那是人家掉以轻心、疏忽大意,若是只有一两个毛贼或许还能对付,但是以一敌五,应该没多大胜算。 少年斗的越发凶狠,嫌承影在一边呱噪,喝道:“少在这里啰嗦,这里不需要你伺候。”说话间已经过了数招,少年身形很是灵活,也很聪明,面对三人夹击,剑法毫不凌乱,总能第一时间找出敌人的破绽,给予痛击,看来是个打架的老手。几个回合周旋下来,大胡子他们占不到丝毫便宜。 承影明白少爷的意思,是让他去搬救兵呢!嘿……知道自己不行了!那你还逞啥能?小童腹诽着,心中却是犹豫,要是他去搬救兵的时候,少爷出啥意外,那他也甭想活了,可是不去搬救兵的话,少爷也会有危险…… “还不快滚……”少年又喝了一声,心道:这几个毛贼有两下子,看来是他托大了,跟他们周旋是没问题,但要取胜,他没把握,更何况还要救那两个丫头。 承影撇了撇嘴,苦着脸道:“少爷,不是承影不帮你啊!你知道承影最怕死了,少爷,对不起了,承影先走了……”说着拔腿跑开了。 慕云闻言,大惊,这小童怎好在关键时刻弃主子与不顾? 跑了个贪生怕死的小童,大胡子等人也没在意,只是久战不下,眼看时已正午,大胡子心中不免焦急。他们得知今日杨家人要来进香,一早就混在人群中上了山,盯了杨家人许久,不过听说杨家只有两位小姐,可今日却来了四位小姐,且年纪相仿,分不清谁是谁不是,这都不重要,绑一个是绑,绑两个也是绑,只要抓到人就行了,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掳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呆会儿杨家的人赶到,莫说掳人,自己走不走得脱都难说了。想到这,大胡子哧呼一声:“李四,石头,一起上。”想要来个速战速决。 李四那边绳结还没打实,听到老大召唤,立马放下慕云过去帮忙。慕云倒在地上,用力挣扎,挣不开,瞥见路旁有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慕云艰难的挪了过去,靠在大石上磨蹭,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一定是皮破了,慕瑶咬着牙,忍着痛,加快速度磨绳子,终于手上一松,绳子断了。慕云连忙去解脚上的绳子,一边关注少年这边的情况,少年的神情已不似之前那样傲慢不羁,长眉微拧,显然战的不轻松。 慕云跑到玉敏身边,快速解开麻袋的绳子把玉敏放出来,拿掉玉敏口中塞着的破布。玉敏大口喘着气,脸上一片潮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哽咽着:“慕云……” 慕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那边激战一处的强人,玉敏会意,慕云是让她不要惊动了强人,松了绳索,慕云示意玉敏赶紧走。 玉敏见慕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声问道:“那你呢?” 慕云转看了那少年一眼,此刻,少年已然落了下风,身上挨了不少拳脚,动作也不似先前那般灵活了,她们和这少年素昧平生,可他能仗义出手,为此身陷险境,她又怎能弃他与不顾?慕云在地上写到:你快去搬救兵,我脚崴了。 不这样说,玉敏一定不肯舍她而去。 玉敏只好道:“那你小心点,我去搬救兵,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罢,起身往禅寺方向跑去,慕云则躲到了大石后面观战。 “老大,那女娃儿跑了……”虎子眼尖,见玉敏逃走,连忙叫喊起来。 大胡子回头一看,果然跑了,这还了得,急声道:“虎子,赶紧追。” 虎子得令要抽身去追玉敏,少年哪容得他离开,长剑抖出几朵剑花,全力朝虎子攻去,虎子一个不备,哗啦……手臂上被长剑拉开一道大口子,鲜血长流。大胡子急了,顾不上和少年纠缠,抽身亲自去追玉敏。 老大一撤走,其余四人也无心恋战,这臭小子太猛了,再这样耗下去,大家都完蛋,四人且战且退。 慕云看少年越战越勇,心下稍安,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是玉敏,慕云忙向玉敏离开的方向看去,顿时心跳漏了一拍,玉敏眼看就要被大胡子追上。 继续打滚求票票~~~~~~~~ 转载:/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遇险(下) ()危急时刻,小路的弯道处上,蓦然出现一拨人,玉敏认得为首一人,疾呼:“袁捕头,快救我……” 那几个捕快齐刷刷的抽出家伙冲了上来,把玉敏小姐护在身后,袁捕头刀指大胡子,喝道:“张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说罢挥刀向大胡子砍去,大胡子招架了几个回合,自知敌不过,暗暗叫苦,大呼一声:“兄弟们撤……” 玉敏见有人来救自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顿觉浑身发软,想说慕云还在那边,却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后面跑来的盈袖,水容等人见状魂飞魄散,赶紧抱起小姐。 “快,快抱小姐回禅寺。”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小姐抬了回去。 水容见不到自家小姐,着急的四下张望,大声呼喊:“小姐……小姐……” 由于援兵的加入,形势一下子发生了大逆转,少年占了上风,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不打落水狗更待何时?少年越战越勇,招招直指强人要害。 “二弟……”从山另一边飞快的跑来两人,还有一个远远的落再后面。 来人不由分说立即加入战斗,来势汹汹,如下山猛虎,几个强人如何抵挡的住如此强势的攻击,顿时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少年哈哈大笑:“龟孙子,看你往哪里跑……”把李四逼到了路边。 慕云听见水容喊她,心里一阵激动,水容没事,太好了,加之少年的帮手也到了,慕云放松了戒备,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朝水容挥手。 李四眼看跑不掉,突然发现慕云从石头后钻出,立即窜过去将她揪了出来,把刀架在慕云脖子上,边退边威胁道:“你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真是乐极生悲,锋利的刀刃紧贴着肌肤,寒意清晰的渗透进来,沿着血脉瞬间传遍全身,真的要死了吗?慕云僵直着脖子,望着少年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那双眼中有关切,有犹豫,有盛怒……不知怎的,原本因害怕而剧烈的心跳渐渐的平静下来,好像知道这少年不会放弃她,一定能救她……慕云张口无声的说出两个字:救我…… 少年怔愣了一下,眉头一蹙,不耐烦的吼道:“你是不是猪啊?躲在这里看热闹很有意思吗?这下好了,我是救不了你了……喂,龟孙子,本少爷今天是一定要宰了你的,至于这个丫头,本少爷不认识,随你怎么处置,你要动手就快点,本少爷耐心有限……”说着又向前逼近几步。 慕云傻眼了,这个无礼的家伙,居然骂她是猪?你以为我是在看热闹吗?我还不是担心你?而且,他……他……他还说不认识她,随便人家杀不杀?他怎能见死不救?慕云对这少年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四被这少年一通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来助阵的两人已经解决了另外几个强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位身穿白衣,丰神朗朗,俊逸不凡的公子问道:“二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人?承影只说你跟人打起来了。” 少年撇了撇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什么,就是看见几只王八蛋欠揍,我手痒了。” 那公子瞪了少年一眼,薄责道:“就你这性子,迟早要闯祸。” 少年不以为然:“就这几个毛贼,我收拾他们稀松的很。” 承影在一旁翻着白眼腹诽,少爷,你就吹!身上都挂了彩了还稀松平常? 李四见他们哥两自顾说话,倒把他撂在一边,夹持了慕云想想趁机偷溜,几个弟兄已然逃不脱,等那边的捕快过来,他也死定了。李四小心的往后退去。 少年貌似漫不经心,其实余光一直注意这边的情况,见李四要溜,少年暴喝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把你削成人棍。” 李四唬了一跳,服软道:“这位公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又何必多管闲事,这女娃儿家欠了我们钱,我们拿她抵债天经地义。” 慕云着急,这贼人可真够狡猾,编出这样的说辞,只盼这几位公子不要被他骗了才好。 “你胡说,我们家何时欠了你的钱?何人经手,多少数目……”水容及时赶到,揭穿李四的谎言。 李四本是胡诌,水容问的这些话他如何答的上来,所谓狗急跳墙,李四扯了慕云连连后退:“你们别逼我啊……再逼我,大不了一起死。” 水容听李四发狠,心急如焚,噗通给少年他们跪下,哀求道:“几位公子,这些人是江洋大盗,他们原本是要劫持杨知府家的千金,我家小姐是被牵连的,水容在这里给几位公子磕头,请几位公子救救我家小姐……”说着,便重重的磕起头来。 年轻公子听到这会儿,心里已经明白,示意边上那人扶起水容,目光如刀冷冷的盯着李四:“你若是放了这位小姐,我便保你不死,如若不然,那就只好让我二弟把你削成人棍了,承影,你来告诉他,少爷都是怎么削人棍的。” 承影挺胸而出,一撸衣袖,挑着眉毛,翘着嘴角,这副欠揍的表情跟他主子如出一辙。“人棍就是把身上所有凸出的部位都给削了,鼻子,舌头,耳朵,双手,双脚,还有……统统削掉。”承影瞅着李四的裤裆做了个削的动作。 李四机灵打了个冷战,这臭小子是混世魔王投胎吗?居然用这么狠毒的招数,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 “你……你们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李四舌头打结。 少年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你爷爷是谁?本少爷话不说两遍,只问你一次,人,你放是不放?” 李四已然退到了路边,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手中这个女娃儿是他最后一根救民稻草,如果他放了人,这个臭小子又后悔了怎么办? “李四你跑不了了。”袁捕头收拾了张彪,带人过来,把虎子石头等人都绑了,现在就剩一个李四。 贼最怕的人就是捕快,李四眼见袁捕头来了,顿时希望破灭,急红了眼:“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人了……”手中钢刀加了几分力。 慕云眉头一皱,倒抽一口冷气,好痛。 水容惊呼:“小姐……” 少年也面露焦急之色,冲慕云眨了眨眼,慕云怔忡,他什么意思? 少年又往左边努了努嘴,慕云看向左边,没什么呀!边上就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他到底什么意思? 李四在众人的围逼下,几乎崩溃,只有把慕云抓的更紧,慌乱的盯着众人。 袁捕头喝道:“李四,还不快束手就擒?” 声震如雷,喝的李四魂不附体,脚后跟已经踩在了崖边,少年眼中寒芒一闪,趁李四分神的档口,一抬手,唰的一柄匕首势如闪电朝李四眼睛飞去,正中李四左眼。李四一声惨呼,往后倒去,摔下山崖。慕云被李四一带,一个站不稳,也跟着掉了下去。 慕云掉下的瞬间,一个身影急冲过去,几乎没有停顿就跃下了山崖。 大家都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呆了,下意识的抢步上前,可哪里还来得及救人, “小姐……” “二弟……” “少爷……” 崖上顿时乱作一团……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患难(上) ()“喂,醒醒,没死?死了没……” 迷蒙中,慕云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力道还挺大,声音也很粗鲁,慕云下意思的抬手拍掉不断骚扰她的大手…… “原来没死啊!没死快点起来了,不然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哎……这里可是有大蛇出没……”那人继续呱噪。 慕云听到大蛇,机灵一下,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一张脸,那张脸上满是泥巴和血污,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是清澈的,慕云心中呐喊:鬼啊……本能的挥手要赶走这张鬼脸。 那“人”结结实实的挨了慕云一巴掌,顿时石化,眼中燃起汹汹怒火,恨不得把慕云烧成灰烬。那人瞪了慕云半响,愤然说道:“我看你不仅没脑子,还没心没肝没肺,亏我还跳下山崖来救你,你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这样对待你的恩人?行,算我多管闲事,算我活该,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别指望我再管你……”他霹雳巴拉说了一堆话,站起来,转身就走。 慕云张口结舌,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天啊!原来这个鬼是那个打抱不平的少年,她记得她被叫李四的土匪劫持了,然后李四中了飞刀摔下山崖,连带着把她也拽了下来,她惊惧的喊不出声,只能紧紧的闭上眼睛……呀!不对,她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抱住了她,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少年刚才说了什么? “亏我还跳下山崖来救你……” 他为了救她才弄的这么狼狈,而她一醒来就打了他一巴掌……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啊!他那副鬼样子,估计他爹娘见了也未必认得他。 呃!那家伙真的生气走掉了?慕云四下一看,这里草茂林深,根本就没有路,想到他说的大蛇……慕云汗毛林立,惶惶不安起来。 慕云动了手脚,只觉全身酸痛,检查了一遍,身上有几处擦伤,骨头好像没断,慕云暗暗庆幸,心想:那家伙应该还没走远!他能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跳下悬崖,就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过这家伙要面子,傲的很,总得给他个台阶下。慕云爬了起来,准备去找他。 可是才迈开脚步,脚踝处立时传来一阵剧痛,痛的她直冒冷汗,重新跌坐回地上。慕云小心翼翼的撩起裙裾,褪了白绫袜子,悲哀的发现脚踝处青紫一片,而且已经肿了起来,糟糕,可能是扭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慕云试着站起来,可是那只脚根本就无法用力,摇摇晃晃又跌了两跤,慕云挫败的坐在地上,看着受伤的脚踝发愣,伤成这样,就算那家伙肯帮她,她也走不出这个山谷了……杨玉敏已经得救,杨家人还会大费周章的派人来寻她吗?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是个哑巴,她的存在对谁都是可有可无,就算她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她呢?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蛮不讲理不说,还动不动就掉眼泪……”少年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面前斜眼看她。 慕云的情绪低落的很,低着头,用手背去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蛮不讲理这种事情,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尝试过,那不是她能享受的特权,掉眼泪更是不敢,只有夜半无人时才能默默的流泪,还得小心翼翼,免得在枕巾上留下泪渍,被人发现……像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懂得她的压抑和痛苦。 “喂!我都回来了,你还哭,再哭……我可真走了。”少年吓唬道。 慕云抬起泪眼看他,他已经把脸上的污垢都清理掉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只是眉角和脸颊上有几道醒目的血痕,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刮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下来,万一这崖底都是乱石,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少年很鄙夷的睃了慕云一眼,撇了撇嘴道:“真难看,哭的像只大花猫。” 慕云朝他昂了昂下巴,还他一记白眼,你自己刚才还像个鬼呢!不过慕云还是忍不住拿袖子去擦脸,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估计她的脸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啧啧,你以为你的衣服比你的脸干净啊?喏,用这个擦。”少年递过来一块帕子。 慕云看那帕子还是湿的,恐怕是他刚才用过的,便犹豫着不肯接。 少年不高兴了,在慕云旁边坐了下来,随手把帕子丢给慕云:“你爱用不用。”又嘟哝了一句……臭讲究。 慕云捡起来丟还给他,脏就脏!要她跟一个陌生男子共用一块帕子,绝对不行。 少年眼珠子瞪的滚圆,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口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慕云避开他要吃人的目光,这不是别扭不别扭的问题,而是男女有别,她不能僭越。 他瞪了一会儿,撇过头去生闷气,慕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他去,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脚,走不了路,要怎么离开这里……难道真要这家伙背她吗?他会吗? 慕云偷偷看那家伙,他正撇着嘴,两眼望天,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慕云乐了,这家伙,孩子气的很呢! 他似乎发现她在偷看他,唰的一下转过头来,直愣愣的盯着她,慕云连忙低头,脸上一阵发烧。这家伙,怎么什么事都做的这么理直气壮,哪有这样盯着人家看的。 “哎!你那时候跟我说什么?”他淡淡的问。 慕云怔了一下,什么时候? 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就是在崖上那会儿。” 哦!他问的是那个,慕云低头去找胸前挂的小册子,好跟他说话,却发现小册子早已不翼而飞。 少年见她自顾在草丛里拨来拨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当真是郁闷到了极点,她当他是透明人,是空气吗? “喂!你找什么?”少年忍不住问道。 慕云很着急,没了小册子,她怎么跟他沟通?慕云朝他比了个四方的形状,又做了写字的手势。 少年此刻的表情异常精彩,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半响,吱吱唔唔的问道:“你……你不会说话?” 转载:/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患难(中) ()慕云微微一哂,算是承认…… 少年仰面倒地,有气无力道:“闹了半天原来你是个哑巴,难怪你一直不喊不叫,不哭不闹,我还心说你真沉的住气,换做别人早哭哭啼啼,或者干脆就吓晕过去了……” 慕云静静地听着,换做前世的她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形,肯定就跟他说的那样,吓哭了,其实,她也怕,哪能不怕呢?面对凶神恶煞似的强人,明晃晃的钢刀……只是这些年来她习惯了把真实的情绪掩藏,习惯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她的冷静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 少年躺了好一会儿,翻身起来,拍拍手道:“我刚才去查看了四周的地形,前面有条溪流,我们沿着溪流往南走应该可以出谷。” 慕云面露喜色,刚才还以为他生气跑走了,原来他是去查看地形,并没有要丢下她,心里对这少年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走啊!还坐着干嘛?再不走天黑了就麻烦了,而且,这山谷这么深,我大哥他们进来找我们也不容易。”少年口气还是冲,但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横眉立目的。 慕云咬了咬下唇,忍痛站了起来,就算再痛,她也要忍住,不然天黑了,要想出谷就难了。 少年发现她的脚不太对劲,站的歪歪斜斜的,便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慕云赶忙摇头,示意他前面带路。 少年瞪了她一眼,蹲下身来要查看她的脚。慕云大惊,连忙后退开去,脚一崴跌坐地上,却是死死捏住裙裾,女人的脚是不能随便让男人看去的,虽然眼前这人还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行。 少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手尴尬的顿在那儿,只一会儿,他又理直气壮的昂了头说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不想落个见死不救的恶名。”说着不由分说的拉开慕云的手,执意查看慕云的伤势。 他下手果断,慕云根本避无可避,左脚已经被他抓在手里,羞的慕云不知所措,很想一脚将他踹开,可他也是一片好心,不能责怪,急的慕云差点掉泪。 少年查看了她脚踝处的伤势,面色凝重起来,低低骂了一句:“真该死……” 慕云听了,眼泪扑簌着就掉了下来。 “呃!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少年凶道,慕云的伤势把他刚制定好的计划全盘打乱,他本来就很烦躁了,她还哭,好像他占了她什么便宜似的,谁稀罕占一个哑巴的便宜?都生死关头了,还别扭这别扭那的,女孩子就是麻烦。 凶完了,少年又道:“我告诉你,你的伤势不轻,别再给我逞能。”说着将慕云打横抱起。 慕云挣扎了一下,他虽然清瘦,但是力气大的很,手臂结实的像木头,她被禁锢在他怀里,根本就挣不脱。 “喂,你老实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矫情什么劲,你以为本少爷会看上你啊?告诉你,出了这个山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他气哼哼的说。 这家伙说的是什么鬼话,她有认为他看上她了吗?她这点自知自明还没有吗?而且,就算他看上她,她也看不上他,野蛮粗鲁的家伙。不过,他有句话倒是说的对,出了这个山谷,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他本就是不应该在她的生命出现的,这次,是个意外,既然这样,那她就暂且忍耐! 看慕云不再挣扎,少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真的很轻呢!柔柔软软的,像抱着一只小白兔,烦躁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从没体会到过的感觉,心就像涟漪微微的湖面,有种莫名的情愫涌动,一种想要保护,想要呵护的冲动,甚至觉得就这样抱着她,一直抱下去也是很好的……呃!他是不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摔坏脑子了,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少年在心里狠狠的鄙视自己。 少年抱着慕云来到小溪边,把她放在岸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你把鞋袜褪了,把受伤的脚在溪水里泡一下,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我去林子里找找,看有没有草药。”转身就走了。 慕云看他离去,心里长舒一口气,算这家伙识趣,还知道找借口避开。慕云褪了鞋袜,小心翼翼去碰触溪水。 呀……好冷……他真的确定这样对伤势有好处吗?都说脚底是不能受凉的…… “等等……等等……”少年慌急慌忙的跑了回来。 慕云被他蓦然这么一喊,吓了一跳,赶紧脚藏进了溪水里,没想到溪水里的鹅卵石滑滑的,她踩不稳,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少年吼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泡个脚也会摔跤。” 慕云气瞪着他,你还说,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我会这样吗? “你别瞪我啊,我跑回来是想告诉你,溪水很凉,你不要把整只脚伸进去,喏,这帕子给你,你浸些冷水敷在伤处即可。”少年睁着无辜的大眼递上之前被慕云拒绝过的帕子。 慕云被他一惊一咋的弄的没了脾气,哭笑不得,他还真是考虑周到,要命的周到。 “我知道你想谢我,不过不用了,本少爷助人为乐从不图报的。”少年嘴角一翘,笑容朗朗,光明磊落的样子连日光也要羞惭。 慕云腹诽:真是个大言不惭的家伙。这次慕云没有拒绝他的帕子,反正是用来敷脚上的。 “哎……你自己小心点,如果有事你就喊我,我叫萧望。”少年笑道。 慕云脸色黯了黯,你知道我是个哑巴还让我叫你? 少年看慕云的表情,恍然,重重拍了自己额头一记,不好意思道:“你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你不能说话,这样……你拿着这个。”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陶瓷做的小鸟,放在嘴唇上,轻轻一吹,清脆的鸟鸣声响起。“这是我在千佛山下买的,本来想要带回京城送给小妹,现在就给你用!有事就吹这个,我听见了马上就赶回来。” 少年把陶瓷鸟儿塞到慕云手里,转身跑开了。 慕云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拿着鸟儿,怔怔发愁:他放在嘴里吹过的,还让她怎么吹呀……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患难(下) ()慕云按少年所说的方法给伤处做冷敷,果然胀痛之感有所减轻,慕云抿嘴一笑,这家伙的方法还挺管用…… 萧望……慕云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是京城来的,看他衣着不凡,想来也是出身富贵人家,难怪言行乖张,不过倒是有一副古道热肠,为救一个陌生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她对他是满怀感激的,但有时候他真的很让人讨厌…… “喂,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背后蓦然响起萧望的声音。 这人就喜欢一惊一乍,跟他在一起迟早会被吓出病来,慕云转头去看他,他手里拿了一把草朝她挥了挥,神情有几分得意:“我找到了……” 萧望走过来,蹲在小溪边把他摘的草洗干净:“这种草叫并头草,药名半枝莲,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功效,治你的伤再好不过了,没想到在这里能找到并头草,算你运气好。” 慕云怔怔的看着他把草药洗干净,又在溪中捞了块石头整个搓了一遍,拿石头把草药捣碎,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很是专注,他的眼珠是黑色的,漆黑如墨的那种,而且很亮,灿若星辰,他的鼻梁高高的,又挺又直,嘴唇薄薄的,微抿着的时候,嘴角会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慕云的心跳突然乱了,她并非懵懂不谙世事的孩子,如果前世她没有遭遇不幸,说不定现在已经做娘了,虽然她很讨厌梁老爷。不知道这一世谁会是她的良人…… 萧望捣好了草药,站起来,解开腰带。 呃!他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当着她的面就宽衣解带的,慕云赶紧别过脸去。 萧望平时都是跟男子相处,大大咧咧的习惯了,现在看到慕云这样的反应,才想起来男女有别,脸上微微一红,也转过身去,解了外袍,在里衣的下摆撕下一条绸缎来,再把衣服穿好。 “你自己敷!这种事情你们女的比较拿手。”萧望把布条递给慕云。 慕云接了布条,拿了草药,背对着他把伤处包扎起来。 “不能太紧,紧了血脉不通,也不能太松,松了会掉。”萧望边说着,捡了石子去打水里的鱼。 慕云很快就包扎好了,不紧不松,刚才做了冷敷,现在包上草药,凉凉的,伤痛的确减轻了许多。慕云瞥见前面不远处又一根细长的枯枝,心里有了主意,拿出刚才萧望给的陶瓷鸟儿,吹了一下。 萧望诧异的看着她:“你干嘛?我在这里你吹给谁听啊?” 慕云莞尔一笑,指了指那根枯枝。 萧望会意,撇了撇嘴:“得儿,这哨子本来是给你救命用的,现在倒让你拿来对我发号施令了,看来英雄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一不小心就成狗熊了。”萧望发着牢骚,去把枯枝捡了过来。 “你要这个做什么?”萧望困惑道,当柴火烧?一根也太少。 慕云拿了枯枝,在地上写到:秦慕云。她告诉他名字,是不想他一直喂喂喂的叫她。 萧望嘿嘿一笑:“原来你叫秦慕云啊,这名字还不错,比我的强。” 慕云挑眉看他,萧望,这名字不是挺好的? 萧望摇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道:“你知道我娘叫我什么?望儿,我祖母就叫我阿望,阿望阿望,知道的是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叫看门的大狗旺财,你说我冤不冤。? 慕云想起上山的时候在亭子里见到的猴儿,其中有一只就叫阿旺,再看萧望一副郁郁的表情,跟那猴儿没得吃食一般,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你别笑啊,你还有没有同情心的?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恩将仇报……”萧望虚张声势的囔囔着,目光却是停留在那张笑脸上,再也挪不开去,她笑起来真的很美,不张扬,温温婉婉的,让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萧望的脑子里有一瞬变成了空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心里有那么一个地方突然就不属于自己了,这让他很茫然,自从遇上慕云,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 慕云笑了一会儿,又写到:谢谢你救了我。 萧望探头看了她写的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他常把救命恩人几个字挂在嘴边,但他心里可没这么想,救人是他自愿的,又不图什么,被她这么一谢,反倒觉得不自在。 “没什么,举手之劳。”萧望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 慕云也不敢说将来一定会报答他的话,大娘是断不可能因为她而去重谢别人,她不过是个庶出之女,无钱无势,拿什么谢他?或许,就如他所言,脱困以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了,所以,她能做的,唯有真诚的一声道谢而已。 慕云写到:还是要谢的。 萧望讪然一笑:“你的字写的不错。”所答非问,岔开话题,他还真不习惯她那感恩戴德的表情,还不如她拿眼瞪他,狠狠的瞪他来的痛快、 慕云微微一哂,又写:你看到那个李四了吗? 萧望下巴朝东边昂了昂:“看见了,挂在那边的一棵树上。” 慕云脸色微变,那待会儿李四从树上下来,岂不是又要找他们的麻烦? “你别担心,那家伙运气不好,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刺穿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透了。”萧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种事,他早就考虑到了,一醒来就先四处搜索李四的踪影。 慕云这才安下心来,抬眼看日头已经西偏,该动身了呢……可是她不能走怎么办、?难道叫他背吗?这可如何使得? 萧望心里也在琢磨着,时候不早了,再不动身,天黑之前就出不去了,可是她脚有伤,怎么走?他倒乐意背她,但她是个小古板,碰她一下她都惊恐的要命,怎么可能叫他背?哎呀……这个事情真让人头痛。 “嗯……那个……你……你能走了吗?”萧望吞吞吐吐的问道。 慕云看了看自己的脚,无奈的摇了摇头,应该还不能。 “可是……天色已经不早了……也不知这林子里有没有大老虎,不过就算没有大老虎,什么野狼野猪大蛇是一定有的,被野狼撕碎了吃掉还好些,要是碰上大蛇,让大蛇囫囵吞了……”萧望自言自语的说着,用余光去察看慕云的表情。 慕云脸色煞白,想到被野狼撕咬,被大蛇吞掉,慕云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慕云在地上刷刷的写到:能不能请你背我? 萧望一看,差点没乐的跳起来,她终于想明白了,就是嘛,有什么事比性命更重要呢?不过可不能被她看出来他在偷乐,萧望故意皱起眉头,把慕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勉为其难道:“还好你不是很肥,不然我可不背你。” 慕云心骂道: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厚道。 转载:/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脱困(上) ()两人在山谷里沿着溪流穿行,一直走到天黑,还是没有走出山谷,萧望已经累的汗透重衣,慕云几次提出要下地,都被他拒绝,最后一次估计他自己也很烦躁,就吼了她:“你怎么不会讲话也这么啰嗦……” 他越是这样,慕云越是过意不去,路不好走,还得背着她,而且他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中间就稍稍歇过两回,只啃了两个野果充饥,是个铁人也要累趴下了,可他还坚持着,慕云不敢再提,只能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跟着他踉跄前行…… 天公不作美,居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迷了萧望的眼,萧望又腾不出手去擦拭雨水,甭提多难受,萧望低声咒骂:“这个鬼天气,好端端的下什么雨……”心里很是犯愁,他身体好,就算下冰雹也不怕,可慕云是个女孩子,这雨又这么冷,要是淋生病了就不好了,得找个地方先避避雨才是。 慕云看他老是甩头,心知是雨水落在他脸上难受了,便掏出他给她的帕子想替他擦脸,转念一想,这帕子被她敷过脚的,现在给他擦脸太不合适了……慕云索性用衣袖去擦他脸上的雨水。 萧望正在观察哪里适合避雨,突然慕云的衣袖轻轻拂过他的脸庞、眼角,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萦绕鼻息,沁入肺腑……萧望整个人都僵住了,除了祖母、母亲和奶娘,还没有哪个人这样温柔的为他擦脸,脸上一阵阵发热,这热度迅速蔓延开来,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发烧了? 慕云此时的脸也红的能滴出血来,她行事从来循规蹈矩,不违礼数,不越雷池,而今天,不仅脚让人看了,身子也让人抱了,她还主动求他背她,现在更是做出这种只能对自己夫君做的举动,还好他看不到她的脸,不然她要羞死了。 雨越下越大,慕云撑着衣袖遮在萧望头上,萧望心中一暖:“你别管我,我没事。”慕云固执如旧,萧望着急的四下张望,看有没有能躲雨的地方,没留神脚底,踩上一块石头,顿时身子一歪,摔了一跤,把慕云都给扔出去了,慕云手上一阵尖锐的刺痛,闷闷的哼了一声。萧望快速爬了起来去扶慕云,紧张道:“怎么样?哪里摔伤了?都是我不好,走路不看路……” 慕云摇摇头,这怎么能怪他呢?倒是他,摔个狗啃泥,不知道有没伤到。哎……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与其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还不如让他一个人走,没有她这个累赘,他肯定早就脱困了。慕云沮丧着,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的手流血了,快,我帮你包扎一下。”萧望见她手上满是血,心中无比懊恼,他是犯哪门子的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慕云躲开他的手,指指他,又指指前方,然后指着自己又指指原地,意思是让他一个人走,她留下。 萧望抹了了把脸上的雨水,只作没明白,背对着她蹲下身子:“上来,我保证不会再把你摔了。” 慕云僵在原地,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她不想再拖累他。 萧望等了一会儿,身后没动静,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坚定,神色决然,一字一顿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又是何苦呢?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偷活了这几年,就算没能报仇,但起码让她知道了真相,值了,没必要拖累不相干的人。 “秦慕云,你给我听好了,我萧望做事从不半途而废,做人从不言而无信,既然我决定救你,就会救到底,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带你出去。”他郑重的说道。 夜幕下、雨幕里,他眸光清亮,闪烁着执着而坚定的光芒,慕云真的感动了,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可以不计一切的去帮助别人,欠下这份情,她如何还的起? “上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然后处理下你手上的伤口。”萧望又转身去蹲着。 慕云踟蹰了一下,还是伏在了他的背上。 两人默默前行,只有雨声哗哗。忽然慕云听得远处有声响,她侧耳细听,似乎是有人在呼喊……少爷…… 慕云的心急跳起来,该不会是她听错了?自从她不开口说话,听觉就特别敏锐,应该没错,是人声,可是这会儿又没了。慕云举目远望,隐隐约约瞧见远处有几星灯火闪烁,慕云赶紧拍拍萧望的肩膀。 “怎么了?”萧望转头问她。 慕云兴奋的指了指远处的几点光亮。萧望眯起眼定神看去,像似几盏灯笼,细细听,还有人叫……少爷,萧望顿时也雀跃起来:“慕云,咱们有救了。” 慕云也高兴的点头,萧望放她下地,挥着手大声呼喊:“喂……这有人……这里……” 萧望喊了半天,那边反倒没了声音,光亮也不见了,慕云不由的着急起来,夜这么黑,还下着雨,就算那些人是来找他们的也看不见他们啊!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萧望也开始急了:“慕云,我们过去找他们。” 慕云摇摇头,蹲下身子,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你去找,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萧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慕云又写到:你一个人过去快一点,不然他们找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萧望想想慕云说的对,可是……留下她一个人,她会害怕的。 你快去,我相信你,我等你……慕云擦掉原来的字写到。 “你信我,真的信我?”萧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慕云重重点头,她信,她没有理由不信。 萧望笑了:“好,我去,你就呆在这里,拿出我给你的哨子,过一会儿就吹一声,好让我知道你没事。”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交给慕云:“这个你拿着防身,如果遇到危险,你就连吹两下,我就赶回来。” 慕云也笑了,接过匕首,催他赶紧走。 萧望犹豫片刻转身朝刚才看见灯火的方向跑去。慕云看着他离去,心中蓦然惆怅,如果他们脱困了,那么,再也见不到他了…… “慕云……”萧望又转了回来,喊她。 慕云猝然抬眼,困惑着,他怎么又回来了? 萧望抓了抓头皮,讪讪道:“那个……那个匕首你拿好了,很锋利的,别割倒自己的手,嗯……还有,你别忘了吹哨子……还有,你可别把它弄丢了,那可是我家的传家宝。” 慕云目瞪口呆,他回来就为了说这个啊!慕云朝他扬了扬匕首,拿眼瞪他,萧望缩了一下脑袋飞快的跑走了。 转载:/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脱困(中) ()计算着萧望离开的时间,差不多有两个多时辰了,慕云又冷又饿,无力的靠在一棵大树上,蜷缩着,瑟瑟发抖,她一直按萧望说的,过一段时间就吹响哨子,好让他知道她是安全的,她还在等他……可是他的安全要如何保证?她不是不知道摸黑走山路有多危险,更何况他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万一……慕云的心狠狠的抽搐起来,是她连累了他…… 雨终于停了,山林静谧的近乎诡异,静的慕云不敢再吹哨子,刚才是下雨,野兽也躲了起来,现在雨一停,要是野兽听见哨子声,会不会循声而来?慕云握紧手中的匕首,每根神经都绷到了极限,略有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如惊弓之鸟,萧望,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突然旁边草丛里传来沙沙声,慕云的心骤然急跳,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大蛇,慕云慢慢把匕首对准心口,如果真是大蛇,逃是逃不走的,但想着被大蛇生吞了还不如自我了断来个痛快。 沙沙声越来越近,慕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草丛,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近了……近了…… 草丛里倏然竖起半人高的蛇身,三角的蛇头,瞪着她,朝她吐着猩红的信。慕云吓的手脚发软,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遇上强人,被劫持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对方毕竟是人,只要是人,再凶残的人也总还有一丝丝人性,还能跟他斗智斗勇,但是面对一条蛇,它可没有人性,它的目的只有一个,猎物,你要如何跟一条蛇斗智斗勇?唯有斗狠,可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手无寸铁?不,她手里还有一把匕首呢……慕云慌忙调转匕首对准那条蛇,嘴里喃喃:你别过来啊……我不想杀你,你也别吃我…… 蛇也似乎在观察慕云,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着。 慕云的牙齿打颤,咯咯作响,心中绝望着,萧望啊萧望,你若再不回来,我命休矣! 蛇好似确定眼前的猎物并没有什么威胁,把头昂的更高,倏地一下朝慕云扑过来。慕云惊呼一声,闭着眼一挥匕首,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失重倒在一边。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自己肯定就要死了,所幸的是,这条蛇不大,要吞下她似乎不太可能,大不了被咬死,总好过死在蛇腹中。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感觉到蛇在咬她,慕云怯怯的睁开眼,直起身子,惊讶的发现那条蛇死了,居然被她随手一挥,身首异处,慕云呆了一会儿,哇的哭了起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委屈,有害怕,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命运多舛的哀伤,总之是百感交集。 “慕云,慕云……你还在不在……”萧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慕云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泪眼望着前方。 “慕云……慕云……”萧望焦急的呼喊着,有很久没听到哨声了,他着急的不得了,望山跑马死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明明都看见灯火了,但是七拐八弯的,走走还有很多路,所以耽搁了这么久,还有,大哥一见到他,非得架着他出山,死活不让他再进山找慕云,他好说歹说都不许,后来,他只好使出杀手锏,答应大哥,如果放他进山,那么回京以后,他就去国子监读书,大哥这才勉强同意,让他带人进来。 “萧少爷,那秦家小姐说不定已经……”跟在萧望一起进来找人的有杨家的家丁还有袁家的护院,说这话的是杨家的家丁。 “住嘴!”萧望愤怒的喝道:“好歹秦家小姐是为了救你家小姐掉下山崖的,你们理应尽力搜救,居然还说这种话,再让我听见,小心我一掌劈死你。”萧望对杨家的家丁们没好感,先前,他要进山找慕云,他们就很不情愿跟来,好像他们进山只是为了找他,而不是为了找慕云,难道只因为知道了他是永宁侯家的人吗?慕云是个哑巴,她就该死了吗?萧望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理会这些势利眼,加快了脚步。 说真的现在他心里慌的很,乌漆墨黑的,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先前所走的路,只凭直觉前行,之前还有慕云的哨声指引,现在哨声没了,他就迷茫了,他只有一遍一遍的喊慕云的名字,希望她听见了能用哨声回应。 “你们也喊,大家一起喊。”萧望指使袁家的护院一起喊,人多声音传的远。 袁家的护院们扯开了嗓子:“秦小姐……秦小姐……” 杨家的家丁见状,也跟着喊了起来。 这回慕云听得真切,真的是萧望,他没有食言,他真的回来找她了。慕云笑着,眼泪成串,拿起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萧望突然顿住脚步,低喝了一声:“都不要喊了。” 大家连忙噤声,不解的看着萧望,怎么一会儿说喊,一会儿又不让喊了? 萧望侧耳细听,哨声……是慕云,她没事,萧望心中狂喜,大手一挥:“快,大家跟上。” 慕云一直吹一直吹,直到萧望真真正正的出现在她面前。 “慕云,你之前干嘛不吹哨子,害我差点找不回来。”萧望三两步跨到慕云身边,看到慕云平安无事,掉在半空的心终于归了位,心里乐的开了花,嘴上却还是要数落两句,数落两句还算轻的,她害的他提心吊胆了这许久,换做是别人,他铁定揍的他屁股开花。 慕云指了指地上的死蛇。 萧望看了脸色大变,这是毒蛇啊!现在是春天,蛇冬眠刚苏醒,牙齿毒的很,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大罗神仙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心中一阵后怕,本想怪她,既然遇到危险为什么不急吹哨子,他们约定好的,可是看慕云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像个鬼,想必她也吓的不轻,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低声安慰道:“现在没事了,咱们走!” PS:今天是个悲催的日子,由于操作不当,把几年来整理的资料全丢光,呜呜呜…… 转载:/ 正文 第三十章 脱困(下) ()颐心堂里,秦陈氏听完冰雨的禀报,蹙起眉头,困惑的问:“大小姐真的这么说?” 冰雨垂眉顺目:“夫人,奴婢句句属实,大小姐的确是这么说的……” 秦陈氏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慕云出事,慕珂为什么这么紧张?还非要呆在山上等杨家人找到慕云才肯回家,还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慕珂什么时候这么重视慕云了? 周妈一旁问道:“冰雨,四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山崖了?我听的糊里糊涂,是失足掉下去的吗?” 冰雨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先前是杨家三小姐和咱家四小姐一起不见了,大家分头去找,后来找到了杨家三小姐,当时杨家三小姐都已经晕了,有衙门的捕快说咱家四小姐掉下山崖了,杨夫人马上就派人去找,然后大小姐就让奴婢先回来给夫人报个信。” 秦陈氏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具体的情况她也不想听,只要慕珂没事就好,至于那个丫头……没了就没了! 冰雨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周妈,你让周管家派几名得力的护院上山一起寻人,再让大小姐屋里的丫头替大小姐准备些衣物送去,山上比不得山下,夜里凉。”秦陈氏吩咐道,不管怎样,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免得被人说秦家无情,不顾庶出之女的死活,也许慕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执意留在山上,这个时候适当的表现一下姐妹情深也是必要的。 周妈心中叹息,四小姐真是多灾多难,老天保佑,让四小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兴国寺的后院的香房里,杨夫人、杨玉慧,还有慕珂都围在床榻前,杨夫人握着杨玉敏的小手,不时抹泪。 “母亲,您别担心,智园大师都已经说了,三妹妹什么大碍,只是受惊吓过度,睡一觉,养养神就没事了。”杨玉慧宽慰道。 杨夫人唏嘘着:“你妹妹何曾受过这种苦,那些挨千刀的贼人,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我一想到,要不是萧家兄弟及时出手相救,敏儿就……我真是后怕啊……” “母亲,敏儿福大命大,您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倒是那秦家妹子和萧家的小弟,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杨玉慧说着看了站在一旁发呆的慕珂,心里一阵歉疚,好好的约她们上山进香,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更何况秦家小妹还是为救敏儿才遭了难,更想不到的是,那萧家兄弟居然是京城永宁侯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这要是真在济南府丢了性命,只怕永宁侯怪罪下来,父亲也顶不住。 慕珂是在发呆,但她心里想的并不是慕云是否还活着,是不是能吉人天相、平安回来,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当时她躲在帷幕后,听外面的人七嘴八舌说着事情的经过,然后有个声音响起,清清朗朗,如玉石坠地……在下京城永宁侯长子萧慎……她心头一震,偷偷向外张望,一眼就看见了他,白衣翩翩,俊逸非凡,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 芳心微颤,若说有一见钟情,那么,这样就应该是了。这几年上门求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可是,来的人不是有才无貌就是有势无德,她一个也看不上眼,所以一直到十六也没有许婚。这一刻,她有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也许至今未许等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所以她不假思索的冲了出去,跪在杨夫人面前,激动的哭泣着:“请夫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妹,她身患哑疾已是不幸,如今又摔落山崖,生死不明,我苦命的妹子,夫人一定要救她呀……” 杨夫人还未从得知萧慎的身份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被慕珂这番哀求弄的心里难过不已,忙扶她起来,安慰道:“珂儿,你放心,伯母这就派人去搜寻你妹妹,伯母答应过你娘,要把你们安安全全送回去,如果你妹妹真的有什么不测,伯母再也没脸去见你娘了……”杨夫人说着边掉下泪来。 “夫人,恐怕这事得通知知府大人,请知府大人多调派人手过来,因为,我家二弟跟这位姑娘的妹子一同掉落山崖了。”萧慎拱手道。 杨夫人怔立当场,慕珂转头去看他,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眼中也隐含泪光,他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呢!不过,像他这样相貌不凡,身份尊贵的男子一定早就婚配了…… “慕珂妹妹,你也不必太担忧,我们派了这么多人进山去找,还有袁家的人,相信一定能找到慕云妹妹的。”玉慧轻拍慕珂的肩膀安慰她。 慕珂这才回过神来,神色黯然,点了点,说:“我出去走走。” 慕珂茫然的出了香房,候在门外的芷卉看小姐神色不对,也不敢扰她,默默的跟在小姐身后。 夜色沉沉,像一帘厚重的黑色帷幕铺天盖地,压的人透不过气,潮湿的空气沁入肺腑,心变得更沉重了。 慕珂立在廊下,心事重重,要怎样才能进一步了解他的情况呢?如果他还没有婚配,又该如何呢?总不能叫她一个女儿家自己去! 突然外边有吵杂声传来:“人找到了……人找到了……” 慕珂忙提了裙子向外跑去,芷卉在后面疾呼:“小姐,小心地上湿滑……” 屋内的杨夫人和玉慧也听见了,忙出门来。 “人在哪里?”慕珂见来人劈头就问。 “在山下的杨家别院,知府老爷让小的赶快上山来告诉夫人和小姐,说萧家二少爷还有秦家四小姐都找到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小伤,知府老爷安排他们暂且在别院休养、疗伤。”杨家的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禀。 “阿弥陀佛……真是佛祖有灵,菩萨保佑,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杨夫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忙双手合十,向天上神明表示感谢。 玉慧也高兴道:“我都说吉人自有天相,这下好了,秦家妹妹没事,萧家小弟也没事。” 慕珂略一思索,转身对杨夫人福身一礼:“伯母,慕珂想今夜就下山,去看看我家妹妹,若不亲眼看到她,我不放心。” 杨夫人道:“珂儿,你的心情伯母理解,但是天色已晚,路上湿滑,这个时候下山太危险,人已经找到,你伯父也说了,他们没什么大碍,你就暂且忍耐一晚,等天明了,伯母再派人送你下山。” “是啊!慕珂妹妹,天明再下山!”玉慧也劝道。 慕珂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杨夫人所言有理,只好点头,等天一放亮她就下山。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演戏(上) ()这一夜慕云睡的极不安稳,梦里,遍地都是扭曲着身子朝她吐信得毒蛇,她被围困在其中,惊恐不已,张嘴想要呼救,可是她不能喊,不能,就算在梦里也不可以…… 一条蛇爬上了她的脚背,沿着小腿一直缠绕上来,接着,更多的蛇涌过来…… 慕云霍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身的冷汗…… “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小姐,没事的,水容在这里。”床榻上一有动静,水容便惊醒了,忙过来掀起纱帐询问。 慕云抚着心口,指指桌上的水壶,水容会意马上去倒了一杯茶来。 “小姐,慢点喝,小心呛着了。” 慕云饮下满满一杯茶,这才缓过气来,把水杯递给水容,比划着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 水容去看了自鸣钟,回来说:“还未到寅正,小姐,再睡会儿!” 慕云听话的躺下,却已是睡意全无,睁着眼怔怔的看着纱帐顶上的梅花暗纹,昨日的一切恍若梦一般,上山进香,与玉敏交好,遇上强人,萧望仗义相救……一连串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前世的轨迹,这些,难道只是她命中的一个偶然吗?慕云迷茫了…… 见小姐神色茫茫,水容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息,小姐定是受惊吓过度了,昨天的事情真是惊险万分,要不是那个萧少爷及时出现,奋不顾身的跟着跳下悬崖,只怕小姐已经凶多吉少。那时候,看着小姐掉下山崖,她是肝胆俱裂,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跟着小姐去!小姐被强人追的时候她挡不住,小姐被强人劫持的时候,她无法替代,小姐摔下山崖,她还是没能拉住小姐,她这样的奴婢,还有什么用?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丹秋?要不是袁捕头拉住了她……水容眼睛又红了,轻轻的放下纱帐,在一旁的矮榻上坐着,她要一眼不眨的看好小姐,不能再让小姐出任何意外。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清冷的晨曦漫过窗棱,洒下一地清辉,水容看看自鸣钟,快到卯时了,平日里,小姐总是卯时就起的,昨夜小姐一直辗转反侧,压根就没睡安稳,这会儿才安宁了些,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水容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打开房门,然后又轻轻的关上。 “咳咳……”身后有人轻咳。水容忽的一跳,转身一看,原来是萧家二少爷。水容连忙给他行礼,他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自然要恭恭敬敬的。 “萧公子,您怎么这么早?”水容本来想问:萧公子您怎么在这里?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当,怕萧公子觉得她在防备他。 萧望的神情微微有些尴尬,说:“哦,我每天都很早起来练功的,这不,练完功就顺道过来问问,你家小姐可还好?” 水容看他脸上染了一层红晕,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着她,躲躲闪闪的,心中分明有鬼,不过这个鬼,水容并不讨厌,相反,她还有些高兴,这位公子真是个好人,不仅仗义相助,还不顾危险去救小姐,听说杨家人找到他后就不愿再进山了,说什么天黑进山太危险,是萧公子执意进山,为此还发了脾气,萧公子不嫌弃小姐是个哑巴,还对小姐这么关心,水容在心里已经把他列为恩人、好人的行列,自然是有问必答。 “小姐睡的不好,做噩梦了。” 萧望的神情就不安起来:“那她脚上的伤呢?” 水容摇摇头:“脚伤还不清楚,得请大夫看了才知道。”因为昨夜找到萧公子和少爷时已经很晚了,知府大人见萧公子没什么大碍,小姐也不过是扭了脚,就没有连夜请大夫,小姐平素就是极会忍耐的人,痛了也不会喊,只会自己忍着,水容自知身份低下,没有说话的份,要是萧公子能去说说,让知府大人赶紧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瞧瞧就好了。 萧望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说:“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我去跟杨知府说,让他马上请济南府最好的大夫过来。” 水容欣喜,忙又给他行礼:“多谢萧公子。” 萧望微微颔首,朝慕云住的厢房看了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水容看着萧望匆匆离去的身影,这么好的一个男子,如果他可以照顾小姐一辈子,那该多好,可是人家是公侯子弟,而小姐呢,是个庶出的哑女,想到这,水容又是一阵难过。 慕珂天没亮就起身了,杨夫人知她心急如焚,也没多加阻拦,郑重嘱咐一干家丁要好好保护秦小姐下山,一个已经出了意外,要是这个再有什么好歹,只怕秦家要跟杨家成冤家了。 杨家别院就在千佛山脚下,屋前流水,屋后桃花,白墙黑瓦,仿的是徽州一带的建筑之风,这样一幢别院,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宛若画中景色,人间仙境一般。 慕珂无心留恋风景,她只想尽快赶到别院,希望能在这里再见一面那萧家大公子。 杨家的家丁护送慕珂至别院,跟别院的看门一说,看门的连忙请慕珂进去。 慕珂进门,不好马上就问萧家人在哪里,只得先问慕云在哪里,问完以后,才问:“萧家公子可在别院?” 杨家仆人回道:“在的。” 慕珂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烦请你去请萧家公子,就说秦家大小姐要当面道谢。” 仆人连连哈腰:“小的这就去请。” 慕珂来到慕云住的厢房,水容刚巧出来倒水,见到大小姐这么早就下山赶来这里,心中暗讶,忙放下脸盆,给大小姐行礼。 “四小姐还好吗?”慕珂面无表情的问道。 水容如实回话:“除了有几处擦伤,崴了左脚,其他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珂轻轻的哼了一声,抬脚进屋,她身后的芷卉也是冷着个脸,与水容擦身而过的时候,还很不高兴的睃了水容一眼,似乎在说,你的主子可真会惹麻烦…… 水容在背后还瞪了她一眼,高声道:“小姐,大小姐来看您了。” 慕云已经梳洗完毕,因为脚上有伤,便靠在床上,听到慕珂冷冷的声音,慕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待会儿慕珂会怎么数落她。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演戏(中) ()慕珂走到慕云床前,神色漠然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的看着慕云,这丫头,命还真大,从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居然没事…… 慕云不由的僵直了脊背,慕珂似乎来意不善。就在慕云心底错落不安的时候,慕珂突然转身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慕云讶异的合不拢嘴,慕珂这是什么意思? 水容也大为困惑,大小姐一大早赶来这里就为了看小姐一眼?,慕云赶紧给水容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出去看看。 萧家二公子奋不顾身跳崖救慕云,昨夜他自己脱险以后又执意再度进山找慕云的事,慕珂已经听说了,心里吃不准,不知道这萧二公子是侠义之心泛滥了还是看上慕云这个哑巴了?前一个理由还能理解,少年人年轻气盛,再有一副侠骨柔肠,脑子一热、不计后果,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是有的,至于后一个理由,就太不可思议了,萧二公子会看上一个哑巴?虽然说慕云是为了救玉敏而遇险,但是,如果不是她跟着玉敏胡闹偷溜出禅寺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说来说去,慕云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心里已经给慕云定了罪,不过慕珂还是决定先见见萧家两位公子再做定夺。 萧慎得到禀报,说是秦家大小姐要当面道谢,微有些诧异,脑海中浮现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当时他正向知府杨夫人表明身份,她突兀的冲了出来,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杨夫人一定要救她的妹妹……还清晰的记得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如雨后的新荷,惹人怜爱。萧慎思忖片刻,问来禀之人:“秦家大小姐现在何处?” 来人回道:“秦家大小姐现在去看她家妹妹。” 萧慎略一沉吟:“你去告诉秦家大小姐,本公子在花厅等候。” “秦大小姐,萧公子已经在花厅等候。”杨家仆人指引着慕珂来到花厅。 慕珂顿住脚步,望着前面的花厅的门槛,心咚咚急跳,他就在里面了,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此举不合礼数?本来这种道谢之事,理应由家中长辈出面,可是现在爹还未回山东,娘又病着,现在慕云身边就只有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这个做姐姐的当面跟人家说声道谢也是应该的!慕珂给自己此行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定了定心神,举步跨过门槛。 萧慎也是坐立不安,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单独见面,虽然觉得这样见面有些不妥,但是,经历过昨日的担惊受怕,他能理解她心情,换做是他,如果有谁能救了二弟,他也定要当面道谢的,所以他坐在这里等她。 仆人沏了茶来,萧慎想喝一口让自己定定神,没留神茶水是烫的,萧望一口喝的猛了,烫的他连忙要吐出来,恰好这时慕珂走了进来,萧慎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窘迫不已,一张脸憋的通红。 慕珂见他满面通红,心中一阵羞涩,低下头施施然福身一礼:“奴家秦慕云,见过公子。” 人家已经行礼并自报姓名,萧慎不能再呆坐着,赶忙将茶水咽了下去,忍着灼烫之感,起身拱手还礼:“秦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慕珂也不敢抬头,起身缓缓走到他下首的座位上坐下,芷卉则站到她的身后。 杨家仆人端了茶来。 慕珂端然而坐,目光低垂,保持着女儿家应有的矜持,萧慎见她今日温婉的样子,俨然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昨日她是真的吓坏了,急坏了,才会那样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 “秦小姐刚从山上下来?”萧慎问道。 慕珂微微点头,低低说道:“昨夜得知小妹得救,便急着要见小妹,他们说小妹没什么大碍,可我总要亲眼见了才能安心。” 萧慎闻言暗暗赞叹,这位小姐如此爱护自己的小妹,可见心地纯良,他已经知道慕云是庶出,而这位大小姐是嫡出,许多豪门大宅里,虽然兄弟姐妹众多,但是嫡庶之间便如同隔了山岳,嫡出往往盛气凌人,庶出就只有委屈受气的份,这一点,就是在他永宁侯府也不例外,只是他这个嫡出的长子从不盛气凌人罢了。所以,这位大小姐对一个庶出姊妹的关爱就显得难能可贵,萧慎心里对慕珂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慕珂昨日亲见萧慎为了他家小弟的安危急的眼中泛起泪光,料想他这人很看重兄弟情谊,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她对慕云的关心,应该没错。 果然,听萧慎说道:“秦小姐姊妹情深,在下钦佩的很。” 慕珂赧颜道:“奴家的姊妹都很乖巧懂事,因为家母身体微恙,所以奴家与妹妹应杨夫人之约前来进香,为家母祈福,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亏了萧公子仗义相救,不然……”慕珂说着便落下泪来。 芷卉在身后适时道:“我家小姐急的都快疯了,非要跟着杨家人去找四小姐,杨夫人拦住不让,昨晚得到消息,说是四小姐得救了,激动的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赶着下山来。” 萧慎见慕珂落泪,有些不知所措,他可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硬着头皮说道:“秦小姐莫要难过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慕珂起身走到萧慎面前又是深深一礼,泫然道:“奴家多谢萧公子救命之恩,待奴家回去之后禀明家父,到时再登门道谢。” 萧慎连忙起身,想扶她起来,又觉不妥,只好讪讪道:“小姐快请起,小姐大礼,在下万万不敢当。” “我家小姐一路上一直念叨公子的大恩大德……”芷卉道。 萧慎更是汗颜:“其实在下并没有做什么,救你家小妹的,是在下的二弟,他这个人本就一副热心肠,好打抱不平。” 慕珂道:“公子高义,让奴家好生敬佩,二公子侠义,奴家也是感激不尽,还请公子代为转达奴家的谢意。” 萧慎道:“一定一定。” 慕珂说罢就要起身,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萧慎眼疾手快,急忙扶住,慕珂倒在了他怀里。 “小姐,小姐……”萧慎疾呼。 芷卉惊慌道:“不好了,小姐定是一夜未眠,又急冲冲赶了好几里山路,累晕过去了。” 萧慎心中莫名抽痛,大喊一声:“快请大夫……”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演戏(下) ()杨知府在确认萧家二公子无恙以后,就匆匆忙忙的赶回知府衙门审理这次的绑架案,只吩咐管家天明以后请济南府最有名的孙大夫过来……萧望哪里等得了,问了仆人,这济南府最好的大夫是谁?仆人说是“济世堂”的孙大夫。萧望又问了济世堂的所在,准备自己亲自去找。 刚一出门萧望就碰上了袁府的三公子袁斌,萧望一见袁斌身下那匹高头大马立时眼里发光,快步上前。 袁斌还道萧望对他的到来十分欢迎,才会如此热情,忙翻身下马,堆起笑脸迎上去:“二表哥,我一听说你出了事马上就赶来了。” 萧望眼角都不斜他一下,径直走到大马前,拉过缰绳,不冷不热的说道:“这马先借我用一下。”说罢一个鹞子翻身,上了马。 袁斌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二表哥是看上了他的马,还是怪他来迟了?这也不能怪他啊!他当真是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只不过得到消息晚了点,昨夜他在“醉红楼”****,天没亮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扰了好梦,他可是从温柔乡**窝里艰难挣扎出来的。 不等袁斌说第二句话,萧望已经策马扬鞭而去。 “你家二公子这是要去哪?”袁斌问站在门口的承影,承影耸了耸肩:“找大夫呗!” 袁斌一听二表哥是去找大夫,而不是跟他置气,马上又变得趾高气昂起来,挺胸囔囔道:“真是岂有此理,永宁侯家的公子在济南府出了事,他杨延禄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居然还不给请大夫,还要我家二表哥亲自去找,真真是活腻味了。” 杨延禄就是杨知府的大名,袁斌仗着跟永宁侯家沾亲带故,在济南一带张扬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承影撇了撇嘴,在心里把这个袁家三少鄙视了一通,出事的时候他不见人影,现在天下太平了,他倒来放马后炮,成天只知寻花问柳的大草包。承影懒得跟他说话,自行入内。 袁斌心里老大不痛快,二表哥对他爱理不理也就算了,你一个奴才也敢摆脸色给本公子看,活的不耐烦了!迟早有一天叫你好看。 “哎……我问你,你家大公子现在何处?”袁斌追了上去。 “大公子?那你得去问安泰。”承影淡淡说道。他是伺候二少爷的,又不是伺候大少爷的,他哪里知道大少爷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袁斌气的脸都绿了,心里狠的牙痒痒,偏偏又不敢对承影怎么样?只好一甩袖子,把袖子甩的嚯嚯响,你不告诉我是,我自己去找。 袁斌没费多大气力就找到了萧慎得住处,那时萧慎正在练字,袁斌没敢惊扰,他知道大表哥练字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扰,别看他在济南,大表哥他们在京城,他对京城永宁侯家的事知道的可不少。袁斌乖乖的退下,闲着没事,看这别院设计的雅致,景色独好,便四处溜达打发时间。早知如此,还不如抱着“醉红楼”的桃花姑娘再**一番。 正无聊之际,袁斌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袅娜的身影,他立即闪到假山后边,探出半个头小心窥视,他这个人,对美色最是敏感,如果是在别处见到美人,他定要上前调戏一番,但是,萧家兄弟也在这个院子里,他不敢造次。只见那个身姿妙曼的女子在杨家仆人的带领下进了花厅。袁斌又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向里看。 乖乖不得了,要死了要死了,这莫不是天上的天女!怎的生的如此美貌,那“醉红楼”的头牌桃花给她提鞋都不够格……什么?秦家大小姐,她自称秦家大小姐,哪个秦家?该不会是秦慕怀那小子他大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私会大表哥……袁斌压抑着满腹好奇,仔细听他们说话。 袁斌听了一会儿,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昨天二表哥就是为了救秦家小姐掉下山崖的,呵!看不出来二表哥还会做这种舍身救美之事,这样的胆气,连他这个色胆包天之辈都要甘拜下风了。不知道,二表哥救的那位秦家小姐又是何等姿色,比得上眼前这位大小姐吗? 但见秦家大小姐杏眸含泪,梨花带雨,娇柔楚楚,袁斌看的心里直发痒,恨不能立刻就把美人揽在怀中,使出他十八般花样,狠狠安慰美人。 这样想着,就看见美人娇躯一软,倒在了大表哥怀里,袁斌心里连喊三声糟了糟了糟了……美人竟然晕过去了,那真是挖了他的心肝一般。 萧望骑马走到半道上就遇见了杨家的管家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管家认得萧望,赶忙勒住马车,下来施礼:“萧二公子,您这是要上哪里去?”先前是不知道萧家公子在济南,现在知道了,杨知府可不敢马虎大意,早有吩咐,一定要保证萧家公子的安全,决不能再在济南府出什么事。所以,他斗胆一问。 萧望瞥了马车,问:“里面可是你请来的大夫?” 管家道:“正是。” “可是济世堂的孙大夫?”萧望又问,既然孙大夫是公认的济南府第一名医,那么杨知府请的必然是他。 “正是。”管家回道。 萧望大喜,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管家:“你骑我的马回去,我驾你的马车走。”说着自己跳上马车,一挥鞭,“啪”的一记,狠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车内的孙大夫一个不备,身子后仰,后脑勺磕在了木板上,“哎呦”一声惨叫。 萧望嘿嘿一笑:“孙大夫,您坐好了。” 管家牵着马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干瞪眼,跺着脚囔囔“那个……我不会骑马呀……” 萧望哪里还会去管他会不会骑马,你不会骑马,牵总会牵的! 孙大夫被马车颠的七荤八素,下车的时候犹如醉汉,走路都东倒西歪,萧望几乎是架着他往里走,要将他带去慕云的厢房,却见萧家的仆人惶急慌忙的跑了出来。萧望没来由一阵心慌,叫住那仆人,问:“出了什么事?” 仆人急道:“秦家大小姐突然晕过去了,萧大公子急着叫大夫。” 秦家大小姐?那是慕云的姐姐了,萧望略微沉吟,拉着孙大夫:“走,先去给大小姐看病。” 慕珂是假意晕倒,想要激起萧慎的怜爱之心,心里盘算着,让萧慎着急一会儿就醒过来,正要睁眼,却听见萧家仆人来报:“大夫来了……” 转载:/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施针 ()慕云听水容回来说,慕珂晕过去了,心里也是吓一跳,她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大娘心里还暗喜,要换做是慕珂掉根汗毛,大娘非大怒不可,这笔帐还不知道会算在谁头上……慕云顾不得脚上的伤,忍痛下地,她要去看看慕珂。 水容急道:“小姐,您的脚不能下地的。” 慕云摆摆手,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其实经过冷敷,还有萧望弄来的草药,脚已经不那么肿了,勉强可以下地了。 水容看劝不住小姐,只好扶着小姐:“小姐,您那只脚可千万别用力。” 所幸这里离花厅不是很远,慕云一瘸一拐的来到花厅,看见杨家仆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还有一个人一直趴在窗户眼上张望。慕云见那人衣着光鲜,穿的是上等蜀锦做的袍子,应该不是仆人,心中疑惑,这人是谁? 袁斌发觉有人在注意他,转过脸来,见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不过,这小姑娘可真俊,样貌比里面那个美人有过之无不及,袁斌此人的好色境界,那就是只要美色即可,大小通吃。袁斌立时就换了张贼兮兮的笑脸:“这位小姐,我看你腿脚不方便,要不要我来帮个忙?” 水容和慕云警惕的看着他,那笑脸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只是这人长的好面熟,慕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姐,咱们走。”水容扶着慕云往边上让了让,想要避开这个色迷迷的家伙。 “哎……别走啊!在下还未请教小姐芳名。”袁斌一个箭步挡住了慕云的去路。 慕云心骂,这人好生无礼。 袁斌厚颜无耻的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突然两脚腾空不着地了,袁斌大惊,是有人抓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地把他给拎起来了,能有这样大的力气且又敢对他这样无礼的人,除了二表哥萧望还有谁? 萧望把袁斌拎起又重重往下一顿,顿的袁斌两腿发麻,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萧望冷冷的看着袁斌:“你怎么还没走?”说实话,萧望对这个三表弟打从心眼里厌恶,所以,他和大哥出游都不要袁斌跟着,跟这种人走在一起,丢脸。 袁斌整了整衣冠,在美人面前他一贯很注意仪表风度的,袁斌笑嘻嘻的讨好道:“表哥难得来济南,我总要尽地主之谊,更何况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我得等杨老爷回来给出个交代,不然,我没法子跟爹娘交代。” 萧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在我面前晃荡就算交代了。” 原来这人是萧望的表弟,看萧望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淡,想来萧望是很讨厌这个人的。可是这个人真的好面熟啊!她绝对是见过他的,自重生以来,她没有出过二门半步,自然是不可能见过,那么应该是上辈子见过了,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呢?慕云蹙眉沉思。 “还有你,脚上有伤不好好躺着,也跑来搅和什么?你的脚打算不要了是?” 呃……这是在说她呀!慕云抬眼,对上了萧望愠怒的眼,他又恢复了之前对她凶巴巴的神情。 慕云笑笑,先前他对她凶,她就很生气,现在看见他这样子,她反而觉得好玩,这家伙就喜欢用凶狠的外表来掩饰他内心的善良。慕云低下头,拉拉水容的衣袖,绕过他,径直入内。 萧望有种一拳打空,很不逮力的感觉,他都生气了,她怎么还笑的出来?偏偏这时候袁斌很不识趣的扬手冲慕云喊了一句:“哎,小姐,我叫袁斌,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萧望伸手就赏了袁斌一个爆炒栗子,低声怒喝:“你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 袁斌抱着头哀叫一声,退开一丈远,嘟哝道:“我自我介绍一下都不行?” 萧望抬手作势要打,袁斌脖子一缩,又退了几步,忌惮的看着萧望,心道:难不成那小妞是你看上的? 慕云听到袁斌的名字,心头一怔,原来是他,难怪觉得眼熟,前世慕灵就是做了他的妾,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心里立时对这个人厌恶不已。原先她还为慕灵不能来兴国寺感到遗憾,现在她只有庆幸,亏得慕灵没来,不然让袁斌遇上了还了得?既然他这么怕萧望,是不是可以请萧望警告他不要打慕灵的注意呢?可是,这是六年以后的事情,六年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萧望都是个问题,如果现在就提,会不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起了反作用? “大小姐,您快醒醒呀!大小姐……”暖阁里传出芷卉的哭声。 慕云甩了甩头,算了,还是且顾眼下!不知道慕珂现在是怎么个情形, “大夫,你快救救这位小姐……”萧慎也很着急。 慕珂现在是骑虎难下,总不能一晕过去就醒的?问题是大夫火速到来,她只有继续装,听见大夫说:“公子莫急,待老夫给这位小姐施针……” 施针?慕珂的心猛的提了起来,光是做针黹的时候被绣花针扎一下,她都疼的受不了,要是这个大夫拿针在她身上乱刺可怎么办?正想着,人中处骤然一阵刺痛,慕珂下意识的尖叫一声。 “醒了醒了……”萧慎欣喜道。 芷卉是知道小姐装晕的,眼看着大夫要给小姐施针,她无计可施,小姐是最怕疼的,刚才那一声尖叫……芷卉额上冒汗,叫的真的很惨啊! 慕珂脸上一片绯红,一来是因为刚才的剧痛,二来是为自己那声尖叫,实在窘迫的很,偷睨了眼萧慎,见他满面欢喜,并没有怀疑的神情,心下稍安,该装的还得继续装。慕珂迷蒙着眼,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弱弱地问道:“这是哪……我怎么了?” 芷卉赶忙道:“小姐,您刚才晕过去了,奴婢就说,小姐先用了早饭再下山,您一定说要见到四小姐平安无事再用,加上昨夜一夜您都没睡……”芷卉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萧慎听了,感慨道:“秦小姐关心姊妹可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慕珂假意嗔怪芷卉:“就你多嘴,我又没怎样,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芷卉抽泣着:“奴婢是担心小姐嘛!刚才可把奴婢吓死了。” 萧慎赶紧吩咐人去给慕珂准备食物。 大夫也收拾好他的药箱准备走人,腹诽着:就这点小事,火急火燎的把他找来,还被那个毛头小子颠的一副老骨头差点散架,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娇贵。 慕云听到慕珂那声尖叫,原本忐忑的心反倒安定下来,慕珂是没有尝过晕倒的滋味,可她上辈子晕过无数次,有一回累的晕倒在雪地里,差点冻死,真正晕倒的人,不扎个三五下都不会醒,哪有一针下去就这么大的反应?显然不是真晕了,不知道慕珂在搞什么鬼。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谢谁 ()慕珂终于瞥见站在门口的慕云,忙做弱柳扶风状,挣扎着要起来,声若细蚊:“四妹,你怎么过来了,你脚上还有伤呢!” 慕云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面露担忧之色…… 水容一旁解释道:“四小姐听说大小姐晕倒了,就要过来看看,怎么拦都栏不住。” 慕珂拉了慕云的手,弱弱的一笑:“傻妹妹,只要你好好的,姐姐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慕云还是第一次被慕珂拉着手说话,而且对方是这样一副温和可亲的笑容,回想起慕珂先前来看她时,一言不发冷漠的表情,慕云一阵恶寒,好!你要演戏我只能陪着你演了。 萧慎见状,示意大家都退下,让她们姐妹好叙叙话,自己也退了出去。 慕珂心恨,她好不容易制造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以和萧慎多相处一会儿,希望可以有进一步的发展,没曾想,慕云跑了来搅局。而且,她原本打算借着慕云脚上有伤,在这里多呆一日,现在慕云都能走了,这借口还有什么用?等大家都离开,慕珂脸色一沉,低声斥道:“你来做什么?除了添乱,惹麻烦,你还会点别的吗?” 呃!她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反倒说她来添乱,慕云心中抑郁。 水容气的心肝怦怦直跳,大小姐这是怎么说话呢?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四小姐?早知如此,她死活都要拦住四小姐。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慕珂冷着脸赶人。 慕云一声不吭,福了一礼,让水容扶着回去。出了暖阁,只见萧望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站在那里,一脸怒色死死盯着暖阁的门帘。慕云心道:他怎么站在这里?那……慕珂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慕云怕他情绪失控,便不理他,径直往外去,萧望迟疑了一会儿,跟了上来。 出了花厅,走到人静处,萧望才说话,话中含了三分怒意:“她为什么那样对你?” 为什么?慕云苦笑,谁知道呢? 水容本就气愤难平,大小姐人前装温柔贤惠,背后冷血无情,好人都被她做了,四小姐只能哑巴吃黄连,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去。 “大小姐对四小姐一直都这样,没有什么为什么。”水容愤愤道。 慕云忙瞪了水容一眼,让她别多事。 水容不服道:“本来就是这样啊!我又没说错。” 萧望只觉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慕云不会说话,已经怪可怜了,所以之前听到慕云她姐姐对她那样关怀,他还觉得宽慰,总算她还有个知道心疼她的姐姐,没想到,那只是假象。 慕云真的生气了,水容为她抱不平她知道,但是水容也不想想,萧望的火爆脾气,还在这里添火,万一他毛糙起来,去质问慕珂,让慕珂下不来台,最终吃亏的人又会是谁呢?慕珂极其严肃的瞪着水容,水容这才讪讪的不说话了。 慕云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纸笔,只好比划一通,然后让水容将她的意思说给萧望听。 水容老大不愿意,厥着嘴道:“我们小姐说,大小姐是恼她不顾脚伤跑了出来,其实大小姐对我们小姐挺好的……”末了,水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哝了一句:“鬼才相信……” 萧望不是傻瓜,他明白慕云的意思,让他别管闲事,是啊!就算他想管,他也管不了,他凭什么去指责秦大小姐?指责一下能管什么用?他很快就要回京城了,而慕云的生活还要继续。突然觉得很无力,就算有满腔的热血,满身的力气都无法驱赶走这份无力,他可以拔刀相助,可以为她跳下山崖,因为他相信可以救得了她,现在,他只有无奈,深深的无奈。 “你先回去,我带孙大夫过来给你诊治脚伤。”萧望说了这句话,转身离去,双拳在长袖里握紧,紧到关节咯咯作响。 到了下午,杨知府亲到别院,把审理案件的结果告知萧家兄弟,这案子说复杂那确实复杂,可以追溯到去年告破的劫持晋商案,匪首之一陈皮二被捕拘押在大牢,这伙人企图劫持杨家人要挟官府释放陈皮二,为此他们已经筹谋了数月,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没想到半路杀出萧家兄弟,使得他们功亏一篑,死的死,抓的抓,据石头他们交代,他们的匪窝就在济南府南郊的一处农庄,袁捕头已经带人端他们的老窝去了。 所以杨知府一来是给出个交代,二来是向萧家兄弟表示谢意,三来,正式邀请萧家兄弟去杨府做客。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杨知府都要好好款待二位。 萧慎婉言相拒:“杨大人盛情,晚辈心领了,晚辈这次来济南是来探望外祖母的,已经在济南耽搁了多日,京里还有要事,晚辈明日就要回京了。” 杨知府不免有些失望,可人家已经说了京中还有事,这位萧二公子做什么的他是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位萧大公子是詹事府的人,詹事府是做什么的?那是为太子做事的,他敢强留?好在,有了这次的事情做借口,以后登门道谢也是理所当然,趁机可以攀上永宁侯,要知道当今几位侯爷里,最受皇上器重的就是永宁侯。 想到这,杨知府拱手道:“既然大公子二公子急于回京,下官也不敢挽留,正巧下官六月要去京城一趟,到时候再登门道谢。” “杨大人太客气了,晚辈不过举手之劳。”萧慎客气道。 “其实杨大人该谢的还有一个人。”萧望插进来说话。 “哦?还有一人?请二公子告知。”杨知府恭谦道。 “就是秦家四小姐,若不是她舍己救人,只怕知府大人的千金就要落入贼人之手了。”当时的情形萧望看的真切,玉敏是慕云放跑的,而那个傻瓜,居然不跟着一起跑,反而留下来,当时他就生气的骂她猪脑。 原来二公子说的是秦家那位哑巴小姐,具体的情形杨知府不是很清楚,但他家的玉敏聪明伶俐,还需要一个哑巴来救?他不太相信,不过既然二公子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反驳,打着哈哈道:“应当要谢,应当要谢。” 萧望这样做,只是希望慕云回家以后能借着这点功劳不至于受到责难,他能帮她的只有这个了。 送走杨知府,萧慎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揶揄道:“二弟,我看你对秦家四小姐不是一般的关心。” 萧望昂了昂头:“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连道谢都要挑人,如果咱们不报出永宁侯的名头,只怕他理都不会理会咱们。” 萧慎微微点头,萧望说的不无道理,尤其是官场中人,更看重利和益,他的官职不过六品,只因他是永宁侯长子,詹事府府丞,就连四品的一州知府见了他都要自称下官,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大哥,咱们真的明日就回京吗?”萧望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萧慎斜睨他:“怎么?你还不想走?” 萧望马上道:“我无所谓啊!只是想到回去以后要进国子监就头大。” 萧慎微微一笑,薄责道:“你呀!就好舞刀弄枪的,难道你真想做个武夫啊?” “别说那么难听,武夫,我要做将军好不好?而且还是能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将军。”萧望胸膛一挺,自信满满。 “那就老老实实进国子监,不然你也就只能击击狂胡了。”萧慎哂笑道,顿了顿又道:“秦家今天就会派人来接两位小姐回去,等送走她们,咱们也动身!” “啊?这么快?慕云的脚伤还没好呢!”萧望脱口而出。 萧慎轻叹着摇头:“你想等她伤好了再走,估计二婶要亲自赶来济南抓你回去。” 萧望无力的往太师椅上一躺,重重叹气,嗫喏着:“国子监啊国子监,我还不如去蹲大牢的好……” 萧慎好气又好笑,叫他念书,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二叔知道了还不得抽死他。 正说着,安泰来报:“秦大小姐求见。” 萧望一个激灵跳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她来做什么?” (亲们给力收藏啊!给紫伊一点动力啊,收藏给力,紫伊一定给力加更!!!) 转载:/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分别 ()萧慎凛了他一眼,心说,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萧慎丢下萧望,自己去见秦慕珂…… 萧望才懒得跟去,自从见识到秦大小姐的表里不一,他对秦大小姐就很是反感,管她来做什么。 慕珂是来告辞的,周管家已经奉命来接她们了,她只得回去,可是该说的都没说,没机会,也不知道怎么说。而萧慎依然是一派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看似有情,又似无意,慕珂揣摩不透他的心思,那些话越加说不出口,只能暗自惆怅。 萧慎对慕珂不是没有感觉,相反,是感觉很好,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说出口,他已经决定,先让袁家去打听打听慕珂的情况,倘若她还未许婚,他再禀明父母,向秦家提亲,若是她已婚配,那就只能叹息有缘无份。 秦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在别院门口,萧望目送慕云上了马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山谷的时候,他说,出了山谷桥归桥,路归路。那时说的轻巧,因为当时真的就是这样想的,萍水相逢,然后分道扬镳。可是现在,他却放不下了,不知道她回家以后会不会被责难?以后的日子,她又会受多少委屈? 慕云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临上马车前,她都不敢多看萧望一眼,虽然没看,但她知道萧望在看她,打从萧望听见慕珂说的话以后,他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常常**言又止,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桥归桥,路归路。那时,听了这话,心中是宽慰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很快他就会忘了她的那些糗事,现在,她却莫名的感到失落,这个桀骜不驯,又善良热情的大男孩,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大小姐,可以走了吗?”周管家在车外请示。 慕珂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周管家吆喝一声,马车徐徐滚动起来。 “等等……”有人喊道,下一刻,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是萧望,他递进来一包东西,说:“你忘了拿药,怎么个用法方子上有写着,你莫忘了按时敷药。” 慕云怔怔的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把药接了过来。 萧望冲她笑了笑,放下车帘,转身,笑容已如烟花般冷却,他就那样背对着马车,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萧慎走过来拍拍萧望的肩膀:“二弟,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对于这个堂弟的性子,萧慎非常了解,别看他大喇喇的,其实,他是个心地纯良,嫉恶如仇之人,所以,从小到大,是非不断,年前就因为看不惯永安侯家的三公子齐子风欺负弱小,将齐子风痛揍了一顿,齐家有位小姐,如今是淑妃娘娘,见自家兄弟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这事让皇上也很头痛,大家过年都不得安生,太子暗示他带萧望离京避避风头,这才有了济南之行。 “我没怎么样啊!”萧望耸耸肩,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萧慎眯了眼瞧他:“是吗?我看你怎么笑的比哭还难看?” 萧望抗议道:“有吗有吗?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我比你英俊潇洒。” 刚刚送药过来的承影在一旁“扑哧”笑出声来,二公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萧望一个眼神飞刀甩过去,承影立刻捂嘴,可肩膀抖的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她们走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离开了。”萧慎不跟他计较,现在他还有件顶要紧的事情要办,去袁家找袁大公子袁成泽去打听一下秦家的情况,这件事,他不敢惊动姨母,不然,他人未到京,各种消息已经在家中传开了。 慕云抱着药,喉头一阵阵发紧,她一再告诉自己没什么好难过的,可是就是忍不住。 “萧二公子很关心你呀……”慕珂淡淡的问了一句。 慕云勉力微微一笑。 慕珂盯着慕云手中的大捆油纸包,怀疑道:“果真是药吗?” 慕云愣了一下,慕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怀疑萧望送给她的是别的东西? “打开看看。”这下,慕珂是用命令的口气。 慕云深吸一气,慕珂真的过分了,既然她要看,那就让她看个清楚明白。慕云打开油纸包,露出一叠七贴的药包,上面一张白纸。 “把那个方子拿来我瞧。”慕珂又道。 慕云又去抽药包上压着的方子,膝上清楚感觉到有什么重物一坠。慕云心跳漏了半拍,是什么东西?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抽出方子递了过去。 慕珂的眼睛一直在慕云脸上逡巡,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不寻常的端倪来,但是没有,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慕云,这也是她对慕云梗怀的原因。再有就是嫉妒了,对,就是嫉妒,为什么萧望这么关心慕云?为什么萧慎就不能也表现一二呢? 趁着慕珂看方子,慕云一手悄悄的去摸那重物,重物一入手,慕云就知道是什么了……哨子,是那只陶瓷鸟儿。之前,她已经把哨子还有匕首都还给萧望了,哨子是萧望要送给他妹子的礼物,匕首是他的传家宝,所以,她全还给了他,唯独那方帕子,因为她用来敷过脚的,没好意思还给人家,就留下了。现在,他居然又把这哨子送给了她,还偷偷的塞在药包里。慕云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掉出来,不然让慕珂看见了,不知道会说成什么,私相授受?慕云赶紧把哨子藏好,冷颤连连。 慕珂看了一下,果然是方子没错。看来,萧二公子真的只是送药。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你可真没记性,怎么就把药给落下了?”慕珂把药方还给慕云,责怪道。 慕云点点头,表示接受慕珂的教训,在慕珂面前,她只有忍耐再忍耐,因为慕珂是嫡女,如果跟慕珂起了争执,不管什么原因,不论谁对谁错,大娘都会毫无疑问的偏袒慕珂。还好,她的忍耐也快到头了,如果她没记错,慕珂明年就要出嫁了,嫁的是爹的一个得意门生,据说是今年的探花郎,而且家世背景都不错,明年,慕珂就会跟随夫君去洛阳。 慕珂原本心情不佳,挑这拣那的,无非想找慕云泄气,可是跟慕云说话无异对墙壁自语,一点意思也没有,就不再理会慕云,神思又开始渺然起来。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起意 ()回到秦家,还未进二门,慕怀从后边追了上来:“大姐,大姐……” 慕珂道:“你今日这么早就下学了?” 慕怀跑的面色通红,立脚未稳就问道:“大姐,快跟我说说事情经过,大家说的都不一样,我好奇的不得了……” 慕珂皱眉道:“你就为这事提早下了学?杨先生也由着你?” “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提早下学过来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杨先生都没说我……”慕怀义正言辞。 慕珂哼了一声:“说什么关心我的话,我看你是趁机偷懒?” 慕怀被慕珂说中心思,也不恼,又缠着慕珂问这问那,慕珂没空理他,没好声气道:“问慕云去,我不知道。” “你让我问慕云?我可看不懂她指手画脚说的什么。”慕怀瞥了眼慕云,嘀咕道。 “大小姐,夫人让您回来马上去颐心堂。”秦陈氏身边的珍珠来传话。 慕珂点了点头,撇下慕怀径自去了颐心堂。慕怀见慕珂真走了,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转而又来纠缠慕云:“四妹妹,听说你摔到崖下去了,那悬崖高不高?我看你没什么大碍嘛!你是怎么脱险的……” 水容心疼小姐脚上有伤,站都站不稳,哪有精力应付二少爷,便笑道:“二少爷,您看四小姐脚上有伤呢!而且四小姐又不会说话,要不,等奴婢伺候四小姐歇下,奴婢来告诉二少爷事情的经过怎么样?” 水容长的乖巧,又会说话,慕怀很是称心,忙笑道:“好啊好啊!你赶紧扶四小姐进去,呆会儿,你来告诉我,一定详详细细的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丹秋和翠茹已经在二门接应,见到四小姐,两人也不多话,先扶了四小姐回晴芳阁。 终于安顿好,慕云把那只哨子藏在枕头底下,静静地躺着,水容已经被慕怀叫了去,翠茹拿了药包去厨房,丹秋在碧纱橱外轻手轻脚的整理东西。没多久,听见慕灵说话,小小声的。 “丹秋,我四姐还好吗?” “五小姐,四小姐现在休息呢!奴婢看四小姐累的很。”丹秋压低了声音回道。 “哦!那我晚点再过来。”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慕云的确很累,却是毫无睡意,大娘叫大姐去问话,不知道大姐会怎么说,哎!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大不了挨一顿骂,以后再没得出门。慕云侧了个身,一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哨子,握在手心里,陶瓷的鸟儿沁凉沁凉,脑海里又浮现萧望临别时的笑脸,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这样温暖的笑容再也见不到了!时间久了,只怕连记忆也会渐渐模糊,可她不想忘记,因为她的生命里,值得回忆的美好,太少太少……手慢慢用力,握紧,再握紧,直到冰冷的陶瓷有了和她一样的温度,萧望,其实真的真的很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 颐心堂里,秦陈氏听慕珂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她敏锐的从慕珂的话中找到了重点:“你说,是永宁侯家的二公子救了慕云?他还跟着慕云跳下崖去?” 慕珂点点头。 秦陈氏不可思议道:“这萧二公子莫不是疯了?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做出那样危险的举动。” 慕珂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了。”顿了顿,慕珂又道:“萧家公子这次来济南是为了探望其外祖母的,碰巧遇上了这事。” “我是听说袁家夫人韩氏和永宁侯夫人是姐妹,不过平素没什么往来,不熟悉。”秦陈氏道。袁家虽是商贾巨富,但仗着与永宁侯沾亲带故,一般的官家,他们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更何况老爷之前是在湖南任职。 慕珂踌躇着说道:“母亲,不管怎么说,是萧家公子救了四妹,咱们是不是也该谢谢人家?” 谢?倘若救人的萧二公子是个普通人,她一定不会管这事,可偏巧就是永宁侯家的公子,当然是要谢的,而且还要重谢。秦陈氏道:“当然要谢的,你父亲不日就到济南了,明日我先派人送厚礼过去,等你父亲回来,再下帖子,或登门道谢,或者请他们来家做客。” “母亲,杨知府也请他们去府里做客,可是他们明日就要回京了。”慕珂无不遗憾道。 “哦?这么快就要走?”秦陈氏也感到可惜,本来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秦陈氏思忖了半响,说道:“既是如此,明日还是要先备一份厚礼送去,不能叫人家觉得咱们失礼,其余的事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秦陈氏随即喊周管家和周妈,吩咐周管家去打听打听,萧家两位公子现在何处落脚,让周妈去备一份礼单来先让她过目。 周管家和周妈领命下去。 秦陈氏这才笑道:“没想到,你们这次去进香,还能遇上这等巧事,你四妹这次也没白受惊吓。” 慕珂给芷卉使了个眼色,芷卉会意,笑说道:“夫人,可不是么,那萧家两位公子仗义的很,一点没有侯门公子的架子,尤其是萧大公子,性格温和,仪表不凡,我听说,萧大公子还未婚配呢……” “死丫头,你打听这些做什么?真是多嘴。”慕珂假意斥责芷卉。 芷卉委屈,嗫喏道:“奴婢不是故意要打听这些,是萧大公子的身边的安泰说的。” 秦陈氏听在耳里,心思一动,芷卉这丫头在她面前从来没这么大胆,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难道……秦陈氏瞅了瞅慕珂,慕珂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有道是:知女莫若母,昨日冰雨回来说,慕珂执意留在山上,说什么定要等找到慕云才肯回家,当时她还道慕珂是做样子给杨家人看,现在看来,慕珂的心思不止这些……倘若慕珂真能许给萧大公子,倒不失为一桩美满姻缘,只是,这事如果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话,还真有些难办,要是有个中间人在其中周旋一下,或许就方便的多,而这个中间人的人选,最合适的,莫过于袁夫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今日问安就免了。”秦陈氏也不道破,让她们先回去。 慕珂吃不准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回来的一路上,她一直神情恹恹,直到进门前,芷卉悄悄在她耳边说:安泰告诉她,萧慎还没有婚配……她的心情又激动起来,叮嘱芷卉,待会儿看她眼色行事,这种儿女之事,她不方便说,得想办法让母亲领会其中的意思,最好是母亲自己起这个意,然后为她安排。可现在母亲什么都不说,只让她先回去,慕珂的心又凌乱了。 转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道谢(上) ()第二天一早,慕云按时去给大娘请安,走到慕灵门口,慕灵就从里边出来了:“四姐,你的脚没事!” 慕云笑笑,摇了摇头,看慕灵气色也好了很多…… “昨天来看你,你在睡觉,我就没打扰你。”慕灵接替丹秋扶着慕云一道走。 慕云点头,慕灵来过她知道。 “四姐,那天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慕灵谨慎的看了眼慕瑶紧闭的房门,把话打住,等走远了,方才继续道:“四姐,你别生三姐的气,她也是紧张我才胡乱猜疑的。” 慕云微微一哂,她才没这闲情去生慕瑶的气,只要慕瑶不找她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说来也奇怪,慕瑶这次吃了大亏,居然能闷声不吭,这可不像她平日的做派。 “大姐……”慕灵看到慕珂在前面池子边,就喊了起来。 慕云抬头看去,只见慕珂和大娘身边的楚玉在说话,而她身边的芷卉站的稍远,四下里张望,像是在望风。慕珂听见慕灵喊她,马上就和楚玉分开了,转身朝这边望过来,神情冷冷,似乎不太高兴,转而凛了芷卉一眼,芷卉讪讪低下头去。 因为隔的远,慕云听不见她们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慕珂这样的举动太怪异了,难道说,慕珂在向楚玉打听什么?还是要吩咐楚玉做些什么? 慕珂没等慕云和慕灵,带着芷卉往颐心堂去了。 慕灵抱怨道:“大姐总是冷着脸,爱理不理的,好像谁都欠了她什么似地。” 这可未必,慕珂只不过对她们几个庶出姐妹冷淡而已,在杨家人和萧大公子面前,她可是温婉可人的。 慕珂走了,楚玉倒是笑盈盈的过来给慕云和慕灵行礼:“两位小姐都大好了?” 慕灵道:“你刚才跟大姐说什么呢?大姐好像不太高兴。”慕灵是个直肠子,不会考虑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回五小姐,大小姐刚才问奴婢夫人这几天咳嗽好些了没有,奴婢说没见起色,大小姐是心里担心呢!”楚玉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大姐怎么不理人。”慕灵对楚玉的话并没有怀疑,心中释怀。 慕云心笑,若真是问大娘的病况,有必要让芷卉望风?这种话,也就骗骗慕灵这样单纯的孩子。 “奴婢还有事要办,就先告退了。”楚玉福身一礼。 “嗯!你去忙!”慕灵笑嘻嘻说道。 到了颐心堂,正撞见慕怀神采熠熠的出门来,周妈追到门口:“二少爷,您不吃早饭了?”慕怀头也不回:“不吃了,今儿个我要比先生早到。”周妈笑着摇摇头,嘀咕着:“少爷总算是开窍了。” 慕怀看见慕云,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四妹,你运气真好。” 慕云怔了怔,慕怀是在说她命大吗?这倒也是。 “四小姐,五小姐,快进来!”周妈招呼道。 两人进了屋,屋子里李妈妈正在回话:“六小姐的家具已经打好了,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最多三日就能完工。” 秦陈氏抿了一口茶,闻言欣慰的点头:“这就好,估计老爷再有个三五日也就到家了。” 周妈帮忙传话:“四小姐和五小姐来给夫人请安了。” “这两孩子,怎不好生歇着,不是说这几日不用来问安了?”秦陈氏笑说道。 “这是孩子们的孝心。”卫姨娘附和着。 慕云和慕灵走进去,给秦陈氏行了礼。 秦陈氏忙让珍珠给两位小姐看座。等她们两坐定,秦陈氏笑微微的看着慕云,目光难得一见的柔和,问道:“脚伤好些了么?” 慕云赶忙点头。 “虽说杨家请了孙大夫给你诊治过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周妈,你待会儿派人再去请孙大夫过来一趟,小孩子骨头嫩,定要好生调养,可别落下病根才好。”秦陈氏吩咐周妈。 周妈笑道:“要的要的,我过会儿就去。” 慕云想说不用了,孙大夫昨日已经诊的够仔细了,而且,大娘突然对她这么好,都没责怪她半句,反倒让她心里忐忑。 “这几日你尽量不要下地,大娘知道你的孝心就行了。”秦陈氏说着又问道:“你们可用了早饭?” 慕灵抢先回道:“还没呢!我们先来给大娘请安,再说大夫交代这几日要我吃的清淡些,我看见咸菜白粥就没胃口。”慕灵说着就愁眉苦脸起来。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秦陈氏笑道:“虽然大夫说要吃清淡些,但也不是规定都要吃咸菜白粥的,回头我让严妈妈给你做几道好吃的素食来解解你肚子里的馋虫。” 慕灵闻言眼睛一亮,喜道:“还是大娘疼我。” 秦陈氏听得眉开眼笑,指着慕灵对卫姨娘说:“听听,听听,几个丫头里,就数她嘴甜。” 卫姨娘奉承道:“慕灵可是从不说谎的,她认为好的那就是好的。” 珍珠也笑道:“那是,夫人对几位小姐可是心疼的紧,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夫人亲生的。” 一时间,屋子里笑语喧声,一派其乐融融。慕云注意到,慕珂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尽说好听的哄我开心,还是赶紧让厨房弄几道时令小菜和点心来,哄咱们的五小姐开心才对。”秦陈氏今日心情极好。 珍珠道:“奴婢这就去厨房。”说着掀了帘子出去。 没多久,厨房就送了早点过来,珍珠张罗着在西次间摆好饭,来请大家过去用饭。 慕灵看见满桌子精美的早点,两眼发光,食指大动,问周妈:“周妈,我可不可以多吃点?” 周妈笑道:“五小姐,您尽管吃就是。” 卫姨娘忙道:“不行不行,你这才刚好,小心吃撑了,肚子又痛。” 慕灵瘪瘪嘴,不高兴。秦陈氏和声道:“你姨娘说的对,等你好了,你要吃多少都随你,大家都坐下,别站着了。”秦陈氏率先安坐下来,慕珂等人依次落座,卫姨娘站在秦陈氏旁边为秦陈氏添粥布菜。 虽说大娘偶尔也留大家一起用饭,但都是遇上她心情极好或是节日里,今天不是节日,可慕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让大娘这么高兴。 慕珂有一下没一下的捞着粥里的米饭。秦陈氏瞧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招呼慕云多吃点,这让慕云更加受宠若惊。 “用过早饭,你们就留下陪我说说话,稍迟一些,杨夫人要带三姑娘玉敏过来。”秦陈氏不疾不徐的说道。 转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道谢(中) ()慕云这才恍然,难怪大娘今天对她特别好,原来是杨夫人和玉敏要来了…… 慕灵肚子吃饱了,可嘴巴还没过瘾,一会儿拿一块枣泥糕,一会儿夹几个水晶蒸饺,卫姨娘在边上不时的提醒:“五小姐,慢点慢点,小心撑着……”看慕灵吃的津津有味,慕云也有了胃口,比平时多吃了好些,说老实话,严妈妈的水晶蒸饺皮薄、陷鲜、味美,堪称一绝。 用过早饭,秦陈氏让珍珠给几位小姐沏了普洱茶,慕珂想要告退,秦陈氏道:“说不定玉慧也要过来,你先等着,到时候陪玉慧说说话。” 慕珂没奈何,只得重新坐下,自打听楚玉说,周管家一早就去找萧家兄弟,可他们昨夜就走了,想着从此跟那个人相隔千里,彼此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希望越加渺茫,慕珂心里就充满了失落和惆怅,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 秦陈氏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慕珂的眼界高,性子冷,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这次她对萧大公子动了心,若是没法子成全她,只怕她会一直闷闷不乐,可这事也急不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谈谈,免得她成日的胡思乱想。 说话间,许妈妈带了两个婢女过来回话:“夫人,七少爷的新衣裳都做好了,按您的吩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各做了四套,里衣用的是新进的杭绢,外衣用的是蜀锦和杭绸,天青色、海棠红、樱草色、豆沙色各一套,请夫人过目。” 一个婢女将衣物呈上,周妈接过转交到秦陈氏手里,秦陈氏一样一样的看,不住点头:“这针线活做的不错。” 卫姨娘见那些小衣做的小巧精致,拿了一件摸了摸,赞道:“可不是?针脚细密不说,竟然连一个线头也摸不到,许妈妈,你的针黹手艺越发精湛了。” 许妈妈听了赞美,心里美滋滋的,说道:“夫人交代的事情,奴婢哪敢马虎,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花十二分的心思去做,只要夫人不嫌奴婢粗手粗脚的,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秦陈氏呵呵笑道:“你做的很好。” 一旁的李妈妈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许妈妈又从另一个婢女手中取过两套衣服,说:“这是给六小姐的,年初给大小姐做新衣,多出几块料子,奴婢就拿了来做了两件褙子。” 秦陈氏点头道:“还事倒是我疏忽了,幸亏你考虑周全,不然有人非得说我厚此薄彼不可。” “这哪是奴婢想到的,是大小姐提醒奴婢做的,再说了,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得夫人操心,哪能时时刻刻面面俱到的。”许妈妈笑说道。 “许妈妈说的极是,要打理这一家子可不容易,更何况夫人您身体抱恙,多亏有大小姐帮衬着。”卫姨娘也道。 秦陈氏叹了口气:“人老了,精神也不济了……” 周妈忙道:“夫人这话说的,我这个老婆子都还不服老,您哪里就老了?仔细调养自个儿的身子才是要紧,您若是累了,就好好歇息,家中的事,让大小姐帮衬着打理就是。” 慕珂本来对她们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这会儿听到周妈提议让她管家,心猛的一提,看向母亲。 秦陈氏瞧着慕珂微然一笑,问慕珂:“珂儿,你觉得周妈的提议如何?” 慕云一直在听慕灵说悄悄话,这会子也竖起耳朵来,让慕珂管家?这提议似乎合情合理,水到渠成,可慕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女儿愿意为母亲分忧。”慕珂正色道。 “好好好,我还真是累了,就让慕珂先打理一阵子!周妈妈,晚些你把家中的账册交给大小姐。”秦陈氏很是欣慰的样子吩咐道。 这就算一锤定音了,以后由慕珂管家。 慕云留意到周妈和大娘对望一笑,笑容里颇含深意。而卫姨娘虽然面上挂着笑容,但目光游离,若有所思,恐怕她心里也在犯嘀咕。 “夫人,杨夫人来了……”外边有婢女传话。 秦陈氏忙道:“快请进来。” 许妈妈和李妈妈等人告退,秦陈氏带着慕珂等人出门迎接。 杨夫人笑容满面和秦陈氏寒暄一番,双方晚辈给长辈见了礼,大家复又进屋,依次落座,看茶。玉敏乖巧的坐在玉慧身边,笑容可掬的看着慕云,慕云也对她笑笑。 “妹妹,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那些强人都是什么来路?可都查清楚了?”秦陈氏先问道:“我听珂儿回来这么一说,想想都心惊胆战。” 杨夫人叹气道:“可不是吗?这些人都是些江洋大盗,亡命之徒,恨我家老爷抓了他们的匪首,想绑了敏儿去交换。” 秦陈氏愤然道:“这可真是没有王法了。” “这些贼然眼里若还有王法,也不至于做出这许多恶事来。”杨夫人咬牙切齿的,胆敢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她恨不得将这些贼人凌迟处死。 “好在是虚惊一场。”秦陈氏安慰她。 杨夫人看了眼慕云,说道:“当时我们也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后来敏儿清醒了,和我们这么一说,我才晓得这次的事多亏了慕云,要不是她胆子大,偷偷给敏儿松了绑,说不定敏儿真就给那帮强人绑了去。” 秦陈氏温然笑道:“这也是敏儿小姐福大命大。” “敏儿一再说要来谢谢慕云,我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好好的带她们姐俩去进香,却累的她们受了惊,所以,今儿个就急着过来了。”杨夫人道。 “妹妹有心了。”秦陈氏笑道。 “听说慕云扭伤了脚,怎么样?要不要紧?”杨夫人关心问道。 慕云赶忙起身,微笑着摇摇头。 秦陈氏道:“还好没伤着骨头,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杨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带了些上好的人参、燕窝来,让慕云好生补补,还需什么,只管说一声,我让管家送来。” 秦陈氏忙道:“妹妹客气了,慕云这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再说,她们自己孩儿家的感情好,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要好归要好,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家慕云。”杨夫人道。 “伯母,我可不可以去慕云妹妹屋子里坐坐?”这时玉敏起身施礼问道。 秦陈氏哈哈笑道:“看来她们姐妹还有体几话要说呢!慕云,你就带玉敏去你屋子里说说话!” 转载:/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道谢(下) ()慕云带着玉敏出了颐心堂,慕灵也跟了出来…… “你就是玉敏姐姐呀!我叫慕灵。”慕灵一出门就自我介绍。 水容替她补充:“这是我们五小姐。” 玉敏笑道:“那天你怎么没一起去?不过,还好你没去,真是太危险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慕灵就懊恼的很,她才不会觉得危险,反而觉得刺激的很,可惜,她没去成,慕灵讪讪道:“我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我不小心吃坏肚子了。” 玉敏哈哈笑道:“不会是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慕灵正要说明原委,见慕云朝她摇摇头,只好弱弱的辩解:“哪有……” “没事,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玉敏看慕灵瘪着嘴怏怏不快的样子,安慰道。 慕灵雀跃起来,欢喜道:“玉敏姐姐可要说话算数。” “当然,下次我一定带你去。”玉敏昂了昂下巴,保证道。 “好啊好啊,四姐,你也听见了,帮我作证。”慕灵拉住慕云,要她作证。 慕云怜爱的望着慕灵,慕灵真是个单纯天真的孩子,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信,出了这次的事,杨夫人那里还敢让玉敏出门游山玩水,只怕是上秦家来拜访,一路上都严阵以待了。不过她也不泼慕灵冷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慕云笑着点点头,给水容递了个眼色。水容心领神会,笑道:“五小姐,今天天气好,咱们去放风筝不?” 慕灵一听放风筝,忙道:“好啊,前些日子巧蕊给我做了个风筝,一直没机会放,反正今儿个也不用去学里,那就去放风筝!玉敏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玉敏小姐跟四小姐还有事情呢!咱们先去,等她们说完了事,再来放风筝。”水容哄道。 慕灵眨眨大眼睛,认真的对玉敏和慕云说:“那我先去玩,你们待会儿也来。” 玉敏应承道:“嗯,你先去!”又对跟在她身边的红袖说:“你也一起去玩!我和四小姐说话,不用你伺候了。” 红袖听说放风筝,早就心痒痒了,小姐开口放行,她求之不得,喜滋滋的跟了水容去。 看她们走远了,玉敏挽起慕云的手臂,担忧道:“慕云,你的脚真的没关系?” 慕云莞尔摇头。 “慕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玉敏神情黯然,幽幽问道。 慕云怔忡着看她,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话? “我那时是真的想去搬救兵的,没想到,我这么没用,自己一脱险就晕倒了,没能及时找人来救你,害的你被贼人劫持,还摔下崖去……”玉敏抱歉道。 呃!她这么着急的赶来就是为了向她解释这个?她以为她摔下山崖都是她的过错?慕云心中涌起一道暖流,她果然没看错玉敏。 慕云看前边花圃边上的石凳,指了指那里,丹秋和玉敏扶她过去坐下。慕云拿起胸前的小本本,写道:“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当时的情形由不得你我,而且,我从没怪过你。” 玉敏看了,更加自责:“其实,若不是我顽皮,一定要带你去后山也不会出这种事。” “玉敏,其实我很感谢你,那天,我一直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再说,我们又不是神仙,谁能料到会发生意外。”慕云继续写道。 玉敏默然片刻,突然说道:“慕云,咱们结拜成异姓姐妹可好?” 慕云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她是个卑微的庶女啊…… “你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是认真的,我见过的小姐不少,别人跟我在一起都是奉承讨好,我不信她们是真的对我好,只有你,虽然你不会说话,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在那样危急的时候,只有你会挡在我前面,只有你会冒险救我,慕云,我是真心的,我要跟你结拜。”玉敏郑重道。 她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但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出来,昨日她向父亲提出要好好谢谢慕云,可父亲满不在乎的说:“人家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犯得着兴师动众?”父亲的态度让她这个身为嫡女,享受着万千宠爱的三小姐,第一次感受到了庶女的悲哀,是的,她家没有姨娘,也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自然无法感受嫡庶的差别,当时,她很郁闷的去找二姐,二姐也说没这个必要,果真要谢,就让管家送些礼物过去就是了。她在屋子里闷了一个下午,越加坚定了要来这一趟,如果不来,说不定秦夫人还会把发生这次的意外过错都算到慕云头上,所以,她软磨硬泡让母亲带她上门道谢,并且要和慕云义结金兰,让秦夫人,还有秦家的其他人都不能再小瞧慕云,欺负慕云。 玉敏也不管慕云答应不答应,跟丹秋说:“这位姐姐,麻烦你去取三支香来。” 这下连丹秋也震惊了,玉敏小姐不像在开玩笑,丹秋和慕云面面相觑。 “义结金兰不是小事,咱们是不是该禀明父母?”慕云犹豫着写到。 “不用,我爹娘最疼我了,咱们先斩后奏,我爹娘是不会说我的,我爹娘都不说了,你爹娘也不会有意见的。”玉敏笑嘻嘻的说道,在对付长辈上,她还是很有一套的,撒撒娇就没事了。 “如果你怕你大娘责怪,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好了,就说我硬逼着你结拜的……”玉敏给慕云出主意。 这怎么行?既然要义结金兰,自然是要双方心甘情愿才好,否则这样的结拜还有什么意义?慕云心里纠结着。 见慕云还是犹豫不决,玉敏心里有些受伤,悻悻道:“慕云,你该不会是讨厌我?” 慕云连忙摇头,心道,玉敏是一片真心,一份真情,她还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呢?大娘要怪罪就怪罪!能交到这样一个知心朋友,就算受到责罚也认了。 心意已决,慕云卸下心头的负担,灿然一笑,写到:好,咱们就义结金兰。 玉敏看了大喜:“慕云,你答应了?” 慕云笑着,用力点头。 丹秋也很高兴,如果小姐能跟玉敏小姐结拜,那以后谁还敢小瞧了小姐?这可是件大好事,丹秋喜道:“两位小姐稍候,奴婢这就去取几支香来。”说着跑开了去。不多时,就取了一把香来,问玉敏:“玉敏小姐,您和四小姐就在这里结拜吗?” 玉敏看了看园中的景色,笑道:“有何不可呢?天为证,地为凭,只要咱们真心结拜,在哪里都一样。” 两人点了香火,齐齐跪地,玉敏举香起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杨玉敏与秦慕云结为异姓姐妹,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些话都是她从一些杂闻轶事中看来的,江湖中儿女结拜的时候都这么说,她也依样画葫芦,说的是掷地有声,豪气干云。 轮到慕云起誓了,可慕云不能说话,慕云尴尬的望着玉敏,怎么办呢? 玉敏笑道:“你在心里默念就好。” 慕云闭上眼睛,在心中把玉敏刚才的话虔诚默念一遍。 礼毕,玉敏问了慕云的生辰,慕云比她小一岁,于是玉敏为姐,慕云为妹。玉敏取下手上戴的一串血玉玛瑙给慕云戴上:“这是我的信物。” 慕云看那玛瑙颗颗晶莹**滴,鲜红如血,知道是极珍贵的,不禁心里窘迫,她都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物件,正在想,她该送什么给玉敏好,玉敏就指着她手上的银镯子道:“你这个镯子给我做信物!” 呃!用银镯子换她的血玉玛瑙?这也太寒酸了…… 玉敏已经不由分说的褪下慕云的银镯子,戴在自己手上。满目笑意:“好了,礼成,从此,你可就是我的妹妹了。” 转载:/ 正文 第四十章 找茬 ()晚间,丹秋伺候慕云梳洗完毕,拿了块丝帕小心翼翼的把那只血玉玛瑙包起来放在小姐的枕头底下…… “真不敢相信,玉敏小姐居然跟咱们小姐结拜了。”丹秋到现在都还觉得做梦一般。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翠茹沏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小姐。 “你们没瞧见,杨夫人和夫人吃惊的摸样。”丹秋笑道,当玉敏小姐牵着小姐的手当众宣布她们已经义结金兰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一愣一愣的。 “还好夫人们没反对,不过我看大小姐似乎不太高兴。”水容担心道。 “不高兴又怎样?人家玉敏小姐愿意,还是那句话,好人有好报。”翠茹不屑道。 “我看玉敏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值得结拜,不像有些人,虽为亲姐妹,却整日像对仇人似地,这人与人相处,还真要讲一个缘分。”丹秋点头道。 “你小声点,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来。”水容小声提醒道。 丹秋缩了缩脖子,自知失言,讪讪一笑。 慕云喝了蜂蜜水,坐在床上绣一个荷包,听到这,向水容投去赞赏的目光,水容说的很对,虽然这件事,最后杨夫人和大娘都表示赞同,但是她们之前那样吃惊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只是碍于双方的面子,做做表面文章而已,说不定杨夫人出了秦家大门就会责备玉敏草率,而事后大娘看她的眼神也叫她没来由的心慌,那是一种陌生的探究的眼神,大娘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会不会以为结拜一事,是她的主意?会不会再次对她心生警惕?所以,往后她更要慎言慎行。 “小姐,您早点休息!这荷包明儿个再绣,反正六小姐还有几日才能到。”水容拿走针线催促小姐安歇。 慕云微微一笑,依言躺下,水容帮她掖好被子,放下纱帐,吹了灯。慕云听见她们三人轻轻退了下去。其实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心情有些激动,玉敏,她的未来二嫂,前世她们连真正意义上的交集都没有,今世却结为金兰姐妹,命运真是太神奇了,充满了不可知的变数,原本有这样一个二嫂,她是很喜欢的,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两人就可以多亲近,可是现在,慕云却不禁为玉敏担心,二哥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怎么办呢?破坏这桩婚事吗?慕云心里很矛盾。 景芳院得修葺工程按时完结,大家又搬回了景芳院。慕云还真舍不得离开晴芳阁,可这由不了她。 回到景芳院,慕云先去看了六妹慕歆的屋子。屋子布置的很华丽,全新的红木家具,雕百花图案的拔步床,配阮烟罗的云帐,床上铺十段锦的棉被,墙角多宝格上放了红珊瑚小屏风、掐丝珐琅转心瓶、海棠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茶盘……比慕瑶房里的摆设还要精美几分。两厢一对比,慕云屋里就显得寒酸许多。 李妈妈怕慕云心里不高兴,就说:“夫人已经吩咐了,等四小姐屋里的家具打制好了,也给四小姐屋里添几件像样的摆设。” “李妈妈,算你有眼力,人家现在可是有个知府千金的姐姐,身份不同往日,是该好好巴结巴结……”慕瑶曼声说着走了进来。 慕瑶的话让李妈妈很尴尬,她不过是转达夫人的话,怎么到三小姐嘴里就成了她阿谀奉承四小姐了?李妈妈笑道:“三小姐已经解禁了?恭喜恭喜。” 慕瑶脸一沉,李妈妈居然笑话她,便冷笑道:“我来看看六妹的屋子不行么?” “行,三小姐您慢慢看,老奴还有事,就不陪两位小姐了。”李妈妈嘴上说着两位小姐,却只朝慕云行了一礼,转身走人。 慕瑶气的肺都要炸了,狠狠瞪着李妈妈的背影,都是些望高不望低的老刁奴,那哑巴不就是巴结上一个知府千金而已,就当乌鸦飞上了枝头成凤凰了?真是笑话,别以为本小姐如今不得势,就好欺负,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小姐,您的脚伤才好些,别站太久,还是回屋里歇着!”水容看三小姐面色不善,生怕三小姐把气撒到四小姐头上,赶忙暗示四小姐回屋,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慕云会意,对慕瑶屈膝一礼,也准备告退。 “妹妹不会是有了知府千金做姐姐,就不把我这个亲姐姐放在眼里了?”慕瑶莞尔说道。 慕云苦笑,慕瑶的思想真是奇怪的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应该是她秦慕瑶! “三小姐说哪里的话,四小姐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三小姐若是能给个好脸色,我们小姐都高兴的不得了。”水容笑说道。 慕瑶心里气极,这个水容的本事她上会算是见识到了,倒打一耙,信口雌黄,有道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绝对没看错,这个哑巴心思毒着呢! “我问四妹,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难不成你把你自个儿当主子了?欺负我四妹不能说话是不是?”慕瑶抢白一顿。 呃,欺负四小姐不能说话的人是你三小姐才对!水容耐着性子委婉道:“三小姐言重了,我们做奴才的唯恐伺候不周,哪敢欺负主子。” 慕云暗暗扯了扯水容的衣袖,让她别和慕瑶争执,跟蛮不讲理的人有什么好争的。慕云陪了个笑脸,也不管慕瑶生不生气,带着水容回房。 慕瑶气的重重一跺脚,她身边的丫头莲心不分时机问了一句:“三小姐,要不要进屋去看看。” 慕瑶没好气道:“看看,看什么看?你要看,你留下来看个够。”说着气冲冲的走了。莲心怔愣,不是小姐自己说要过来看看六小姐的屋子布置的怎样?怎么变成是她要看了? 丹秋在归置物件,隔着屏风听见了外边的对话,心就提了起来,生怕三小姐不依不饶的找茬,见水容扶着小姐回来,方才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说道:“我以为又要吵起来了。” 水容轻哼一声:“我哪敢跟主子吵,我还想在小姐身边多呆些日子呢!” 丹秋笑道:“你那话回的也够狠的。” “狠吗?我不过说实话而已。”水容想着三小姐刚才脸都气白了,心里很是痛快。 慕云在本子上写道:你们以后都远着点三小姐,绝对不能跟三小姐起争执,毕竟,她是主子。 水容看了,道:“四小姐,您放心,水容知道分寸的,以后咱们对三小姐敬而远之。” 还有,六小姐就要搬进来了,以后大家说话都要加倍小心,别让人拿了错处。慕云继续写道。 丹秋和水容纷纷点头。 慕云不是要防着慕歆,慕歆不过是个孩子,关键是要防慕歆身边的人,大娘肯定会在慕歆身边安插她的眼线,不得不打十二分的小心。 “小姐,小姐,我刚才看见老爷身边的从安回来了,正往颐心堂去。”翠茹从外进来,进门就说道。 哦?从安回来了,那爹也就快到了?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回家(上) ()从安是先回来报信的,说老爷最迟明日黄昏就到……老爷的归期终于确定下来,阖府上下一片欢腾,真正是比过年还要高兴。 慕珂把府中的管事,管事妈妈全部集中在抱厦议事,俞管事负责马车安顿,韩管事负责采办一应所需物品,周管家负责外院人事的调度,严妈妈负责菜肴果点,李妈妈负责明日所需物品的清点归置,周妈妈负责内院婢女的调度,许妈妈负责安顿陶姨娘以及两位少爷小姐……慕珂安排完毕,发了牌子,让严妈妈留下一起定下明日的菜单,吩咐其余人等下去安排事务,事无巨细,均要落实到人,并拟出分工名册上交,到时候哪一处出了问题,只管按着名册来处罚。 众人见大小姐安排事务清清楚楚、井井有条,都是十分信服,更不敢有敷衍之意,各自忙碌起来。 秦陈氏说交权就交权,放手让慕珂去管,一来,慕珂快到出嫁年龄,有必要让她锻炼锻炼,学会如何持家管事,二来,她也有自己的算盘,她与老爷几年未见,如今陶氏又正得宠,她吃不准老爷的心会向着谁,所以,这个时候让慕珂管家,她就可以在暗中观察对手,而且,要是陶姨娘发难,她也有个推脱之处,正是一石二鸟之计。而且据周妈回来说,慕珂这个家当的很好。 第二天,才过未时,周妈就派人来景芳院告知慕云等人,老爷的马车已经进城了,让大家去二门等候。 今天慕瑶穿了一身新衣,湖水蓝的印花绢纱褙子,秋香色的百褶裙,略施薄粉,清新婉约,让人眼前一亮,说真的,慕瑶其实不太适合很鲜艳的颜色,这样素雅的妆扮,反倒显出典雅的气质来。 府里到处喜气洋洋,家具程光发亮,庭院一尘不染,院子里的海棠开了,墙角的迎春也绽放了,廊檐下还摆了紫丁,郁金香,流苏等各色鲜花,比之过年时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热闹劲,更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慕灵走在慕云身边,小声问道:“四姐,你还记得爹的样子吗?我都快忘了。” 慕云默然,爹的样子,爹的样子她也记不清了,记得的只有爹的薄情。爹对于她,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想来,在爹的心里也是一样,若干子女,他又记得谁? “慕灵,见了爹可别乱说话,我交你的可都记下了?”慕瑶难得一见的温和。 “嗯,记住了,不过我不知道到时候说不说的出来。”慕灵诺诺道。 慕瑶脸一沉:“你就这点出息。” 慕灵瘪瘪嘴:“本来就是嘛!” 慕云心笑,难不成慕瑶连要说的话都已经想好了?她可真够有心的,难怪爹比较喜欢她,慕云记得爹挺疼慕瑶的。 走到垂花门,大娘,慕珂还有卫姨娘带着一帮丫鬟婆子已经在那里翘首以待了,只有慕怀,惴惴不安的样子。三人过去行了礼,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大娘身后一起等待。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启禀夫人,老爷的马车到门口了。” 秦陈氏下意识握紧了扶着周妈的手,那手都在颤抖,神情很是激动,毕竟多年未见了。大家也绷紧了神经,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慕云也是,倒不是她多么盼望爹能回来,她只是期待着爹和陶姨娘回来后,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些变化,而且,她有一些计划,必须等爹回来了才能实行。 垂花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一个清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虽是风尘仆仆,双目依然清亮,隐含着一丝激动。 “妾身恭迎老爷回家。”秦陈氏连忙屈膝行礼,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家忙跟着行礼,齐声道:“恭迎老爷回家。” 秦老爷,秦煜廷抢步上前搀起秦陈氏:“夫人快请起。” 秦陈氏双目含泪:“老爷一路辛苦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秦老爷细细端详着秦陈氏,见她面色苍白,比起几年前他离家时消瘦了许多,心中一阵愧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这一句关怀的话语,让秦陈氏感动不已:“妾身天天都盼着老爷回来,现在总算是盼到了。” 秦老爷扶住秦陈氏的手,感慨道:“离家多年,我又何尝不是日夜期盼这一天,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妾身陶氏见过姐姐,老爷时常提起姐姐,很是想念姐姐。”一个身着桃红色撒花对襟褙子,下着白绫细褶裙子,头挽一个流云髻,斜插一根碧玉钗,双耳悬一对碧玉丁香耳坠,皮肤细腻若凝脂温玉,双目修长若寐含春水,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言语温柔如娇啼黄莺,体态婀娜如扶风之柳,果然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秦陈氏眼中寒芒一闪而过,转瞬已是阳春三月的和煦微风,忙将她扶起:“妹妹,快别多礼,这些年多亏了有妹妹在老爷身边服侍,我的心才能稍安,以后咱们自家姐妹,齐心协力,服侍老爷。” “姐姐真是和蔼可亲,妹妹能伺候姐姐,也是妹妹的福分。”陶氏又是盈盈一礼。 秦陈氏面带微笑,上上下下将陶氏打量一遍,笑道:“有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妹妹作伴,我是真心喜欢。”秦陈氏说着向陶氏身后看去,问道:“六小姐和七少爷呢?” 秦老爷忙唤道:“秋娘,还不快带六小姐和七少爷来见过夫人。” 唤作秋娘的女子应声上前来,手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粉雕雨琢的男孩,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的极美的小女孩,梳着两把抓髻,穿了身粉色的衣裙,可爱的如同画中的玉女。 “歆儿,添儿,快来见过大娘。”陶姨娘柔声唤道。 慕歆一下看到这么多陌生人,有点儿胆怯,躲到了陶姨娘身后,紧紧的抓住陶氏的裙摆,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看着众人。慕天还小,不知道胆怯,反倒是很高兴,玩着自己的小手。 陶姨娘不好意思道:“这孩子,怕生呢!” 秦陈氏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过些日子就熟悉了,这两孩子,长的真像老爷,我一见就欢喜的紧,快,让我来抱抱。”说着伸手要去抱慕天。 慕天一点不怕生,见秦陈氏要抱他,居然张开胖乎乎的小手,要秦陈氏抱。 周妈笑道:“夫人,这孩子喜欢您呢!真是有缘。” 秦陈氏抱着慕天欢喜道:“这孩子长的真俊,一看就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老爷,这可真是咱们秦家的福气。” 秦老爷初时还担心夫人会不高兴,现在看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喜欢慕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睃了眼陶氏,似乎在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回家(二) ()“母亲,爹和姨娘一路辛苦,大家还是进屋说话!”慕珂莞尔柔声道…… 秦老爷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慕珂身上,眼中有惊喜:“慕珂都长这么高了!” 慕珂盈盈施礼:“爹!” 秦老爷高兴的连连点头,去搀慕珂起来。 “瞧我,高兴的都忘了,慕珂说的对,大家都别站着了,进屋去说话。”秦陈氏把手中的慕天转手交给身边一妇人,这是她精心物色的奶妈蓉娘。 陶氏见了,心里咯噔一下,夫人这是做什么?她理应把添儿交给秋娘才对。 大家欢欢喜喜簇拥着老爷夫人去往颐心堂。 进了颐心堂,秦陈氏和秦老爷落座,慕珂带领姐弟依次给爹行礼。轮到慕怀的时候,因为慕怀从小听的最多的就是“小心爹回来拆了你的骨头”,所以心里对爹甚是惧怕,行为举止就显得很拘谨。秦老爷自己才识过人,年轻时也是****倜傥,素不喜扭捏作态之人,见慕怀缩头缩脑,眼神闪烁的样子,再看看一点不认生的添儿,两下对比,心中的天枰更是偏向了添儿,对慕怀的态度冷淡。 秦陈氏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快,面上笑道:“老爷,你不在的这些年,怀儿每日勤奋读书,杨先生对他多有褒奖。” 秦老爷挑眉:“果然?” 秦陈氏给慕怀使眼色,慕怀心虚道:“孩儿一直以爹爹为榜样……”这些话是母亲教他说的,还有一大串,可是他心虚根本说不出口。 秦老爷却不知慕怀心思,想着杨先生与他乃是故交,既然杨先生都赞赏慕怀,那慕怀一定错不了,心中安慰,面色也和悦了许多。 接下来是慕瑶和慕灵,慕瑶乖乖巧巧。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慕瑶见过爹爹。” 慕灵跟着慕瑶说话:“慕灵见过爹爹。” 秦老爷看到一身湖水蓝的慕瑶,不由的眼前一亮,笑呵呵的问道:“慕瑶,可想爹了?” 慕瑶撒着娇:“慕瑶可想爹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慕瑶都想去湖南找爹爹了。” 秦老爷开怀大笑,朝慕瑶招招手,让她做自己身边,慕瑶欢喜,忙走过去在爹身边坐下。不用看她都知道慕珂的脸色会有多难看,大娘只是慕珂和慕怀的娘,不是她的娘,但是爹却是大家的爹,能不能博得爹的宠爱,就要各凭本事了。以前爹在家时,就很喜欢她的,现在她要重新成为爹最喜欢的女儿。 慕云最后上前见礼:“慕云见过爹爹。” 看见慕云,秦老爷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旋即轻蹙眉头,挥挥手,连“免礼”两个字都免了。 慕瑶见了不由的又是一阵得意,心道:前几日是你风光,风水轮流转,如今一切都会改变了。 爹的反应在慕云的预料之中,比起前世那个嫌恶到恨不得杀了她的爹爹,这个爹已经好很多了。慕云平静的退到一边,和慕灵坐在一起。 再是卫姨娘见礼,秦老爷见到卫姨娘,神情一动,碍于夫人和新欢陶氏在场,不能表现的过于激动,只好微微颔首。 卫姨娘乖乖的退到秦陈氏身边,站着。 陶氏原本还想坐下,一看卫姨娘都老实的站着,夫人又没让她坐,也只能站着。 大家见礼完毕,秦陈氏才缓缓说道:“妾身接到老爷的书信,知道老爷要回济南任职,真是高兴的好几日都睡不着,命人把老爷的书房重新修缮,一番,陶姨娘的住处也安排好了,就和卫姨娘一同住在西跨院,至于七少爷……妾身想着七少爷年纪还小,特意为七少爷物色了一个奶娘。”说着秦陈氏唤蓉娘上前。 蓉娘哄孩子颇有些手段,加上七少爷性子好,两人不一会儿就亲近了,这会儿蓉娘听见夫人唤她,抱了七少爷上前见礼。 陶氏终于明白了,夫人这是要把添儿从她这里夺走呢!陶氏忙道:“姐姐真是考虑周到,不过添儿一直都是由妹妹和秋娘带的,还是不用另请奶娘了!”说着,陶氏看向秦老爷,希望他帮腔。 秦老爷正要开口,秦陈氏笑道:“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以前是你们在湖南,我们在济南,相隔千里,姐姐我知道妹妹又要伺候老爷,又要带孩子,辛苦的很,却是鞭长莫及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你们回来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好再让你这般操劳,你就安心!蓉娘一定会带好添儿的,添儿的住处就安排在东厢房,我也命人都拾掇好了,一应所需物品都已备齐,我会时时刻刻盯着,绝不会让添儿有任何闪失,老爷……您觉得这样的安排,可好?”秦陈氏也瞅着老爷,要他给句话。 在感情上,秦老爷是站在陶氏这边,毕竟这个孩子一直都是陶氏自己在带,一下子要她撒手,陶氏如何舍得。但是,从道理上讲,夫人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本来么,妾室只有生的权利,没有养的权利,所有庶出的孩子,都应该由正室来教养,如今,夫人奶娘也请了,添儿的住处也安排好了,他实在很难开口为陶氏说话。 秦老爷这一犹豫可急坏了陶氏,她才进门,就失去了儿子,那她以后还拿什么立足? “姐姐,您说的极是,只是,添儿被我带惯了,离了我,晚上就睡不着。”陶氏拼命找理由,心里怨恨老爷不帮她说句话,回山东之前,大家都说的好好的,添儿还是继续由她来带,这会儿,屁股还没坐热,孩子都要被人抢走了。 “是啊!是啊!添儿离了他娘就不行,我看,这事还是暂缓一缓,等添儿习惯了济南的生活再!”秦老爷开口了,他再不表态,陶氏非跟他闹不可。 秦陈氏微微一哂:“老爷是信不过妾身吗?” 秦老爷忙摇头:“夫人多心了,为夫怎会信不过夫人?” 秦陈氏盯着陶氏,曼声道:“那就是陶姨娘信不过我了?” 陶氏听夫人不再称她妹妹,而是陶姨娘,心知夫人这是不高兴了,可是再不高兴,她也不能把儿子让出去,这是老爷答应过她的。 陶氏温然笑道:“姐姐莫要生气,妹妹也听说姐姐一直身体欠安,所以不敢让姐姐劳顿,而且老爷之前有交代,来济南后,两个孩子还是让妾身自己带着……”陶氏搬出了老爷做挡箭牌。 这还真是有恃无恐啊!秦陈氏心里气苦,看来老爷对这个陶姨娘不是一般的宠爱。难道,第一个回合就要这样败了吗?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回家(下) ()慕珂见陶姨娘抬出爹来打压母亲,心中怒火翻腾,离了座先给爹施礼,曼声说道:“本来,七弟的事,轮不到女儿来说话,不过,既然现在是女儿来当这个家,那有些话女儿就只好斗胆说一说了……” 秦老爷微讶,怎么如今是珂儿在当家吗? 周妈适时道:“因为夫人身体不适,所以就让大小姐先帮着管家,大小姐年纪虽轻,但遇事沉稳,处事井井有条,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是信服。” 原来如此,本来管家就是女人的事,男主外,女主内,既然夫人让珂儿管家,如果珂儿确实也做的好,他是没有理由反对的,可问题是,现在珂儿站出来说话,他不用想就知道珂儿一定是站在她母亲那边的,秦老爷颇感头痛。 “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妾室生,正室养,这一条并非只是咱们秦家的规矩,相反,如果今日母亲答应了陶姨娘,传了出去,只怕母亲和陶姨娘都会被人说闲话,知情的,还好,不知情的,会说陶姨娘持宠而娇,会说母亲嫌弃庶子,也许还有人会猜测爹是不是数年,夫妻恩情淡薄,爹,人言可畏……”慕珂的话点到而止,定定望着秦老爷。 秦老爷听得冷汗涔涔,慕珂接下去要说什么,已经呼之**出,下一句就是要宠妾灭妻了!不错,他是宠爱陶氏,但是天地良心,他可从没动过要灭妻的念头。人言可畏,果然是人言可畏,他好不容易才升任布政司右参政,才刚到济南,倘若有好事者,这样乱嚼舌根,传将出去,对他的名誉有损,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的仕途。 “珂儿,你无须多言,这事全凭老爷定夺,你我已经尽到心意,问心无愧了。”秦陈氏假意心灰意冷的阻住慕珂。 “母亲,这不是问心有愧无愧的问题,女儿考虑的是秦家的家声,父亲和母亲的名誉。”慕珂据理力争。她很清楚跟陶姨娘交手的第一回合有多重要,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娘是不便出面力争,这样反而会让爹对娘萌生不良情绪,这样的话,即便争赢了一时,却是输了一世,所以,由她出面唱红脸最合适不过了,慕珂到这会儿,有点明白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来当这个家。 “大家都不要再多言了,就按夫人的意思,七少爷就住在颐心堂,由蓉娘和秋娘一起带。”秦老爷不得不表态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再偏袒陶氏,罢了罢了,陶氏那里只能事后再去哄哄她。 陶氏闻言面如死灰,不过她还是克制住没让眼泪掉下来,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她明白现在的情势,秦陈氏母女联手,她初来咋到绝不是她们的对手,但是,她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叫秦陈氏好看的。 慕云目睹这场没有刀光血影的争斗,真是大开眼界,大娘是未雨绸缪,一步一步算计,让慕珂当家应该也是她一步棋,而陶姨娘呢?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首先,老爷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资本,其次,她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能隐忍不发,此人相当的有城府,绝对有资格跟大娘斗上已斗,看来秦家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秦陈氏暗松了口气,虽然老爷说让秋娘一同带孩子,其意思就是让陶氏的人也不离手,一起带就一起带!只要人在她手里了,害怕陶氏出什么幺蛾子,这一回合,不管怎么说,还是她赢了。 秦陈氏得了便宜又来卖乖,和声道:“其实,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又不是隔了千山万水,想见随时见得着。” 秦老爷打哈哈:“就是就是,随时能见。” 陶氏面笑心里恨,老爷说话不算话,以后还能靠他?但是若要她和那个卫姨娘一样,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她才不甘心。陶氏道:“那就辛苦姐姐了。” 安排了七少爷,再安排六小姐就容易的多了,陶氏连一点异议都没有,倒是慕歆,哭着要和陶氏住一屋,还拉着陶氏的衣襟哭着:“娘,娘……” 周妈妈笑微微的上前牵着慕歆的手,软声细语的说:“六小姐,这个称呼您可得改一改,以后,您要称夫人为大娘,叫你娘为陶姨娘。” 秦老爷眉头一皱,很不高兴,没有必要做的这么过分!这才刚进家门。 秦陈氏看老爷面色不悦,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怎么,这就心疼了?你们远在湖南,要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如何没规没矩的,我也管不着,但是,既然回来了,好歹我还是秦家的女主人,不杀杀的威风,挫挫她的锐气,她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一直不说话的卫姨娘笑道:“六姐儿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秦陈氏不露痕迹的凛了她一眼,卫姨娘连忙低下头去,正巧这一幕被秦老爷看在眼里。 该说的说了,该办的也办了,秦陈氏让卫姨娘带陶氏下去安顿,又让周妈亲自送六姐儿去景芳苑。她伺候老爷回房梳洗,今晚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慕歆面对这个陌生的新家很不适应,一直瘪着嘴,周妈怎么哄她都不行,慕云看她怪可怜的,才五岁的孩子,知道些什么,又是从小在娘亲身边长大的,一下子要她离开娘亲跟别人住,她怎能不难过?慕云也很想安慰安慰她,但是又不能说话,心里干着急。还好有慕灵,慕灵原本就是个贪玩的,几个姐妹里面,就数她屋子里的玩具最多,慕灵让巧蕊巧环一股脑的都搬到慕歆屋里。 “六妹,你看,这有好多好玩的,姐姐都送给你,姐姐陪你玩好不好?”慕灵有了个比她小的妹妹,马上就显出做姐姐的样子来。 水容也去拿了些好吃的哄慕歆。 到底是小孩,一看有玩的,有吃的,又有这么多人哄着自己,慕歆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笑脸,捡起一串叮呤当啷的铜环说:“这个九连环,我也有,就是没带来。” “真的?六妹也玩这个?不过姐姐很笨,始终解不出来。”慕灵笑道。 慕歆咧嘴一笑,很自豪的说:“我也不会,我娘会。” 又指着慕云问:“你也是我的姐姐吗?” 慕云含笑点头。 “你怎么都不说话呢?”慕歆歪着头,问道。 “六妹,你这个姐姐说不了话,她是个哑巴。”慕瑶从外面走进来,莞尔说道。 [wWw.gjSw.net]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晚宴(上) ()慕歆看慕云的眼神立刻变得怪异起来,像看什么怪物似地…… 周妈不悦的看了慕瑶一眼,三小姐就喜欢跟别人作对,四小姐是个哑巴不假,可也不能这么直接的跟六小姐说,六小姐还小呢!万一闹起脾气来,不肯跟四小姐住一屋了,岂不是麻烦。 怕什么就来什么,慕歆躲到她的自己的丫鬟莺儿身后,怯怯的瞅着慕云说:“莺儿姐姐,你带我去找娘,我不要住在这里,我怕。” 周妈软声细语的哄道:“六小姐,别怕,你四姐最和善了,大家都很喜欢她的,她也很喜欢你……” 对于慕歆的反应,慕云是有心理准备,莫说慕歆是个小孩子,很多大人刚听说她是个哑巴,反应比慕歆还大,或是鄙夷,或是厌恶,或是害怕……她已经习惯了,只是慕歆说不要住在这里了,这可不太好办,大娘花了那么多神气安排这一切,岂是慕歆说不住就不住的,闹将起来,又是一场风波,这么慕瑶,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慕云只能尽量保持温和的笑容,让自己显得无害。 丹秋俯下身来对慕歆说:“六小姐,周妈说的没错,四小姐啊!她最喜欢六小姐了,知道六小姐要来,早早就给六小姐准备了礼物呢!” 经丹秋提醒,慕云才想起来自己给慕歆做的荷包,忙从怀里逃出来递给慕歆。 慕歆无动于衷,依然躲在莺儿身后。 慕灵灵机一动,一把抢过那个荷包,惊呼:“哇!这个荷包绣得好漂亮,四姐,你偏心,你只给六妹做,都不给我做,我不管,四姐,你一定要给我做一个。” 慕云笑着点点头。 看慕歆有点动容了,慕灵眼珠子一转,又道:“要不,这个就给我!反正六妹不要的。” 慕歆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抢过慕灵手里的荷包,藏在身后,昂着下巴:“这是个我的。” 大家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到底是小孩子,眼见自己的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了,就沉不住气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又变得热闹起来。慕瑶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一声不响的走了。 晚上的团员饭就摆在颐心堂的花厅,一张黄花梨镶大理石的大圆桌,秦老爷居上座,秦陈氏在其右侧,慕怀在左侧,秦陈氏下首依次是慕珂、慕瑶、慕云、慕灵、慕歆、而七少爷慕天,则由秦陈氏抱在怀里,奶娘蓉娘和秋娘在秦陈氏身后站着,陶氏和卫姨娘立在秦老爷身后。 秦老爷看桌上还有空位,便笑呵呵的说:“今日是合家团圆之日,大家就不必拘礼了,月娥和敏秋你们也坐下!” 陶氏名叫陶月娥,卫氏名唤卫敏秋。 陶氏听得老爷的话,面色微霁,算老爷还有点良心,说实在的,以前在湖南,没有夫人在,老爷又只有她一个妾室,所以,她都是和老爷同桌吃饭的,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过陶氏还没有得意忘形到忽视秦陈氏的地步,她站着不动,去看秦陈氏的脸色。 秦陈氏似乎没听见老爷的话,只一味的逗着怀里的慕天玩。 卫姨娘缓缓道:“能伺候老爷夫人是妾身之幸,妾身还是站着的好。” “哎……今日高兴,破例一回又何妨?”秦老爷坚持着,今天他已经对陶氏食言了,之后又一直呆在颐心堂陪夫人说话,也抽不出空去关心陶氏,还不知陶氏心里对他有多怨恨,如果现在不趁机讨好一下陶氏,只怕陶氏这气就更大了。 “夫人,您说是不是?”秦老爷要夫人表个态。 秦陈氏这才佯装听见了老爷的话,温和笑道:“老爷说的极是,今日高兴,就破一回例,两位姨娘一起坐!”说完了秦陈氏暗暗给卫姨娘使眼色。卫姨娘在秦陈氏身边时日已久,哪一日不是看秦陈氏的眼色,揣摩秦陈氏的心思过日子,这会儿,她明白秦陈氏的意思,是让她别坐。 陶氏却不知道这一出,听得老爷夫人都允了,身边的卫姨娘也动了脚步,便施施然走到慕歆身边坐下。岂知卫姨娘动了脚步并不是去落座,而是上前一步去帮老爷斟酒布菜。陶氏顿时涨红了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敏秋,你就别忙活了,坐下!”秦老爷又催促。 秦陈氏也道:“卫姨娘,既然老爷发话了,你就坐!不然倒像是我苛待你是的。” “老爷、夫人,你们就别管妾身了,妾身这么多年没有伺候老爷,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就让妾身好好伺候伺候老爷。”卫姨娘委婉的拒绝秦老爷的好意。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既否认了秦陈氏平时规矩大,对待妾室严苛,又表露了自己对老爷的切切之心,两面讨好,谁也拿不住卫氏的错处。 只有陶姨娘心里恨的牙痒痒,看来这个卫姨娘是想跟夫人联手对付她,刚才卫姨娘动身的时候,她看的明白,卫姨娘分明就是在诈她。好啊!你要讨好就讨好,你要巴结就巴结,我就不信,凭你一两句话,就能把老爷的心拉过去。换做以前,她还没有这份自信,但是来到济南,见到秦陈氏和卫氏以后,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秦陈氏和卫氏虽说摸样长的也不错,但毕竟人老珠黄,哪比得上她年轻貌美,更何况,这些年老爷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有了她,老爷甚至连别的女人都不愿多看一眼。想到这,陶氏反而镇定下来,心安理得的坐着。 按规矩,吃饭必须长辈动筷,晚辈才能动筷子,慕灵等人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早已暗吞口水,恨不得拿起筷子塞到爹的手上,让他赶紧吃。 秦老爷见卫姨娘执意,只好随她去,想着卫姨娘的温顺,想着让她守了这么多年空闺,心里对卫姨娘便多了份怜惜。 大家眼巴巴的,终于等到秦老爷动了筷子,秦陈氏招呼大家:“快吃!” 卫姨娘将老爷面前的酒杯斟满,笑盈盈的说道:“老爷,这是您最爱喝的大红枣酒,虽说老爷这些年在外,可夫人每年都要泡上一些,就等着老爷您回来,您快尝尝。” 秦老爷呷了一口,点头赞叹:“好酒啊……” 陶氏掩嘴笑道:“老爷这几年在湖南喝惯了杏花村,一餐都少不了呢!我们这次回来,就带了一车的杏花村酒回来。” 秦陈氏不动声色,仔细的挑干净鱼刺,喂慕天吃鱼。 慕珂徐徐道:“总喝一味酒,时间长了,会厌的!” 秦老爷打着马虎眼道:“都好都好。” 珍珠一边给夫人布菜一边笑道:“今天这些菜式都是夫人和大小姐定下的,都是老爷以前爱吃的菜,就是不知道老爷这几年在湖南吃多了辣椒,是不是改了口味。” 秦老爷哈哈一笑:“这倒没有,老爷我是一吃辣的就上火。” 陶姨娘飞快的瞪了秦老爷一眼。秦老爷忙道:“不过歆儿她们倒喜欢吃辣,以后家里也多备几个辣菜,不然她们吃不惯。” [wWw.gjSw.net]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晚宴(下) ()“爹,这还用您说,母亲早就交代了,说陶姨娘是湖南人氏,慕歆妹妹又是在湖南长大的,所以早就请了个做湘菜的厨子,待会儿就上湘菜了……”慕珂莞尔道。 秦老爷一听这话,很是开怀:“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秦陈氏抿嘴微笑不语。 陶氏心底冷笑,这招就叫扮猪吃老虎!表面上多体贴,多善解人意,之前她们母女还联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对付她,真是面子里子都被她们占尽了,希望老爷不要被她们蒙骗了才好。 正说着,丫鬟上了一道“板栗山鸡”,刚好摆在了慕歆和陶姨娘面前。这是慕怀最喜欢的菜式,慕怀之前一直惴惴不安,生怕爹回来问起功课,过不了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这时看爹心情又好,他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叫囔着:“把板栗山鸡放到我这边来,我够不到了。” 秦老爷和秦陈氏几乎同时拿眼瞪慕怀。秦陈氏是警告慕怀,在爹面前不得放肆,秦老爷是很不高兴,慕怀怎么在饭桌上大喊大叫,难道平日也这样不成?简直是太没规矩了。 慕怀的注意力全在那盘菜上,根本没发现爹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上菜的丫鬟犹豫着没动,如果是平时,她一定早送过去了,可现在老爷的脸色不太好看呢? “我说你没耳朵了是吗?本少爷的话你没听见?”慕怀骂那丫鬟。 陶氏看在眼里,心里偷乐,原来夫人养的儿子就是这样贤德啊!忙起身要把菜移过去。 秦陈氏急了,这慕怀太不懂事了,怎好在老爷面前这样乖张?现在她后悔了,都怪自己平时太宠慕怀,正要出言呵斥。 只听的“啪”的一声响,众人心头一凛,齐齐朝秦老爷望去。 秦老爷把筷子拍在桌上,厉声喝道:“放肆!” 这一喝,把慕怀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上的筷子也掉了下去,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是谁教你这样自私自利?”秦老爷瞪着眼责问道。 这两句说的狠,秦陈氏仿佛被人抽了两个大耳刮,脸腾的红了起来,是谁教的?除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有谁?老爷分明就是在责怪她来着。 陶氏幸灾乐祸,夫人厉害,小姐更厉害,不过再厉害也没用,谁叫秦家大少爷是个漏气的呢?看来,她有机会把添儿争取回来了。 “老爷,您千万别动气,怒伤肝,对身体不好,二少爷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想得那么多,二少爷喜欢吃就让他吃嘛!又是多大的事……再说,今天是团圆宴,二少爷也是心里高兴……”陶氏婉转劝道。 “都十四了,还是孩子吗?若是定亲定的早,都可以娶妻生子了,读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老爷我十四已经中举,可他呢?至今一事无成,就知道吃喝玩乐,秦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秦老爷越看慕怀越生气。 秦陈氏听得额上冒汗,老爷的话句句像一根针扎进她的心里,想帮慕怀解围都不成,说不定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秦陈氏给慕珂使眼色,想让慕珂说句话。 慕珂心里觉得二弟是该让爹好好教训教训,或许还能有些长进,可现在情况不同往日,毕竟多了一个七弟,所以,她不得不帮二弟说几句。 “爹……”慕珂站起来才开口。 “你们都不要替他说话,慕怀就是被你们宠坏的。”秦老爷打断了慕珂的话。 慕珂悻悻住了嘴,复又坐下,横了眼战战兢兢的慕怀,心骂道:该,以后看你还敢不敢放肆。 “爹,女儿想说几句呢!女儿不是为二哥说话哦!”慕瑶站了起来。 慕瑶的话引起秦老爷的好奇,秦老爷耐着性子:“你说……” 慕瑶笑咪咪的说道:“爹,您十四中举人,十五中会元,若不是因为祖父当年病逝,爹要为祖父守孝三年,只怕爹还会成为最年轻的状元,爹,您这样的成就,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与您相提并论呢?所以,爹您不要拿二哥跟您比,您是天下学子无不仰望的存在,卫姨娘说,像爹这样厉害的人,一定是天上紫微星下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实在是千古真理,慕云心中汗颜,这种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尽管爹的确很厉害。 秦老爷被慕瑶一通马屁拍的是通体舒泰,气也消了大半,哈哈笑道:“你卫姨娘尽胡扯,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孩子。” 卫姨娘忙叫屈:“老爷,妾身可从来不说谎话。” 哟……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卫姨娘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陶氏不甘示弱,也附和道:“老爷,您以为人人都似您这般天赋异禀?有些人苦读一辈子,连个举人都挣不上。” 看卫姨娘和陶姨娘一唱一和,秦陈氏在一旁暗暗磨牙,只是不便表露,谁叫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还有那个慕瑶,难怪慕珂一直看她不顺眼,她还有一手。 “别人是别人,我秦煜廷的儿子就不能这般没出息。”秦老爷口气是缓和了,但看着慕怀的眼神还是很凌厉:“从明儿起,你每日下了学到外书房,为父要检查你的功课,好好准备,参加今年的乡闱,我可不想被人说虎父犬子,听清了?” 慕怀心里哀号,这就叫乐极生悲吗?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参加乡闱,这可真要了他的命了。可是父亲厉色在前,他哪敢不应,立刻诺诺道:“孩儿听清了。” 慕云默默替慕怀捏一把汗,慕怀根本就不是一块的读书的料,爹还指望他乡闱出人头地,怕是要失望了。 秦老爷教训了慕怀,看他态度还算恭敬,也就作罢,反正以后他会盯紧慕怀,这些年他不在家,对慕怀疏于管家,他自己也有责任,只希望一切还得及,他秦煜廷的儿子绝对不能是个废物。哎……如果慕怀有慕珂的能干,慕瑶的聪慧就好了。想到这,秦老爷看了看慕瑶,这孩子的眉眼与年轻时的自己最想象,不由的对慕瑶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转载:/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病了(上) ()秦老爷第二日就去任上报到,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应酬,一连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秦陈氏想跟他说说慕珂的事都找不到机会…… 想找秦老爷还有陶姨娘,这几天她过的甭提多憋屈了,夫人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但是背地里使阴招,秦府的下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要什么没什么,说的话没人听,更不用说指使人帮她办事。就连之前说好的,她要是想看添儿随时可以见都成了一句空话,每回都被人挡回来。这日子叫她怎么过? 以前在湖南,她虽是妾室,但实际上与主母无异。她身边也有几个得力的人手,像宋连升夫妇,但是因为湖南那边还有一些产业,老爷说了,那些产业归她所有,根本没有上报秦陈氏,所以,她留下宋连升夫妇替她打理。现在她身边就一个吴妈妈,两个丫鬟品菊和芳燕,原也是百伶百俐的人,可是再厉害的人,如果被人束缚了手脚,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陶氏不由的想,秦陈氏让大小姐管家根本就是对付她的一招棋。反正什么事都推到大小姐身上,跟她秦陈氏毫无关系。而大小姐那里总以她刚当家,很多事还未理顺为由推脱。更气人的是,昨天去给秦陈氏请安的时候,秦陈氏还给了她一本家规,一册女训让她好好看看…… “姨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夫人分明就是在为难你。”吴妈妈说道。 陶氏冷哼道:“她要不为难我倒奇怪了。” “可咱们也不能任她欺负,如今情势跟在湖南时不同,那是老爷只有姨娘一人,现在有夫人还有个卫姨娘,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要是老爷的心思不在姨娘身上了,以后那就都得看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姨娘,就算不为您自己考虑,也得为六小姐七少爷考虑,我实在是很担心,七少爷还这么小,被夫人带了去,将来变得跟她亲近不跟姨娘您亲近了可怎么办?”吴妈妈担心道。 可不是吗?这也正是陶氏担心的,现在是连见老爷一面都难,要是她真的失宠了,指不定秦陈氏会怎样对付歆儿和添儿。 “能有什么办法呢?老爷每日早出晚归的,相见他一面都不容易。”陶氏叹息着。 “姨娘,要不您装病!就说水土不服,您病了,就算老爷再忙也会来看你的。”品菊想了个法子。 吴妈妈一喜:“这法子可使。” 陶姨娘蹙眉沉思,点点头:“行,就这么办,品菊,明日你去禀报夫人就说我水土不服加上夜里受了凉,病了。” “是!”品菊应声。 “还有,你们要多多留意府里的下人,看看哪些人是可以拉拢的,尤其是那些较贪图便宜的,咱们给她些好处,让她们成为咱们的眼,咱们的手。”陶氏道。 “姨娘,这主意好,她们以为把咱们孤立了,困住了,咱们偏要给她撕开个口子。”吴妈妈很赞成。 “这事要办的隐秘,要巧妙,绝对不能让夫人和大小姐察觉到,别弄巧成拙。”陶氏警告道。 吴妈妈嘿嘿笑道:“姨娘尽管放心,这点事,我还是能办的。” “找机会联系秋娘,打听打听七少爷的状况。”陶姨娘最关心的是添儿,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她将来的靠山。 第二天,品菊就去秦陈氏那里禀报,说陶姨娘病了。秦陈氏心下怀疑,昨天见着陶氏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且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总得请个大夫去瞧瞧,免得落人口舌,并让珍珠跟过去看看。 大夫给陶氏诊了脉,问了陶氏哪里不适,陶氏说,胸闷气短,食**不振,浑身乏力。 大夫神色不定,看这位姨娘的脉象并无病症啊…… 吴妈妈暗示说:“大夫,我们姨娘兴许是水土不和。” 那边品菊给珍珠沏了茶来:“珍珠姐姐,先过来喝杯茶!” 珍珠道:“不用了,我等大夫的诊断出来还要回去复命。” 趁着当儿,吴妈妈快速塞了一锭银子到大夫手里。大夫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露声色的把银子塞进袖袋,说道:“姨娘之症的确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待我开个方子。”大夫说罢,欠身退下出去开方子。 秦陈氏得到珍珠回禀,将信将疑:“果然病了?” 珍珠回道:“大夫是这么说的,开了方子。” “你一直在边上看着?”秦陈氏又问。 “是的,奴婢一直在边上看着。”珍珠的确没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秦陈氏缓缓点头:“那便让人照方抓药,煎了给陶姨娘送过去。” “是!”珍珠领命退下。 “不好了,不好了……”楚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差点撞上珍珠。 秦陈氏不悦道:“何事慌张?” “是七少爷,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都翻白眼抽搐了。”楚玉慌道。 秦陈氏脸色一变,腾的站了起来:“你们怎不早报?”说到上吐下泻秦陈氏就不由的想起上次的泻药事件,按理说,她安排的人都是有经验之人,伺候慕天也是慎之又慎,不可能会出这样的意外,除非是有人下毒。 楚玉诺诺,这报不报的,又不是她的事情,她不过是个传话的,夫人要问也得去问蓉娘她们。 “走,过去看看,珍珠,你赶紧去把大夫叫回来,去给七少爷看看。”秦陈氏坐不住了,人交到她手里这才几天就出问题,她要怎样向老爷交代?不行,她得亲自去瞧瞧。 珍珠也顾不得抓药了,赶紧去追赶大夫。 东厢房里,蓉娘等人已经急坏了,七少爷突然这样子,她们心里有多恐慌,蓉娘将七少爷抱在怀里,大家拼命的喊七少爷。 秦陈氏脚还未跨进门就责问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七少爷的,都不想活了是?” 一屋子的丫鬟都赶忙跪下,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蓉娘哭着都说不出话来:“夫人……” 秦陈氏几步走过去看慕天,只见他小脸苍白,双目紧闭,嘴角还有白沫,顿时心也紧了起来。 “蓉娘,七少爷今天都吃了些什么,所有吃食是经谁的手,你一五一十的说。”秦陈氏气的真想给每个人一顿板子。这事不察清楚,她没办法交代,说不定老爷一怒之下,斥责她连个人都带不好,借机把慕天交给陶氏带了。 PS:码到半夜,终于把更新补上。 转载:/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病了(下) ()蓉娘哭道:“七少爷今天早上就吃了一点薏米粥,还有一个鸡蛋,还有一杯羊奶,没吃别的东西了,那些吃食都是厨房准备的,春柔亲自去拿的,前几天也是这样吃,都没有出什么意外……” 秦陈氏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厨房,春柔,这都是她安排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难道食物不新鲜?严妈妈不至于这样疏忽? “楚玉,马上去厨房,把严妈妈叫过来……”秦陈氏想了想,说道。 大夫还没走出秦府又被急唤回来,心想,莫不是那位姨娘塞给他银子的事露馅了?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跟着珍珠来到颐心堂,一到颐心堂才知道原来是秦府的七少爷拉肚子了,大夫这才松了口气。 “大夫,赶紧给孩子看看。”见到大夫来了,秦陈氏先把蓉娘等人丢一边,毕竟慕天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慕珂也知道了,丢下手里的事也赶了过来,大夫正在给慕天诊脉,慕珂小声问秦陈氏:“母亲,七弟怎么了?” 秦陈氏一脸的严峻,没答话,只看着大夫的神色。大夫诊了脉,问秦陈氏,今天给孩子吃了什么东西,秦陈氏把蓉娘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夫蹙眉沉思,忽然眼睛一亮,走到桌案旁,拿起一个瓶子,打开来闻了闻:“这是蜂蜜?” 春柔赶紧道:“是蜂蜜,油菜花蜜。” “给孩子吃了?”大夫又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蓉娘小声说:“七少爷嫌鸡蛋黄太干,我就兑了点水,七少爷又嫌味道太淡,我就……我就兑了一丁点蜂蜜进去。” 大夫胸有成竹的点点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蜂蜜上。” 周妈犹疑道:“不会?这蜂蜜几位少爷小姐,还有夫人都在用的,都没事。” 大夫笑了笑:“大人没事,不表示小孩也会没事,别的小孩没事,也不表示每个小孩都会没事,更何况是跟蛋黄调在一起。” 大家都觉得很惊讶,秦陈氏转身去问秋娘:“秋娘,你是一直带着七少爷的,七少爷以前可曾食用过蜂蜜?” 秋娘回道:“用过的,但都是泡蜂蜜水,从不曾跟蛋黄调在一起食用过。” 这样啊!看来这是一场意外,秦陈氏的心安了下来,只要不是有人故意使坏就好。转而又去问大夫:“那,七少爷的病要不要紧?” 大夫说:“七少爷只是拉肚子虚脱了,没什么大碍,我开几味药调理调理就行了。” 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吁了一口气,尤其是蓉娘,刚才她吓的魂魄都要散了。等大夫开了方子,秦陈氏命周妈亲自去抓药,又把慕天身边的人集中起来好好教训了一顿,方才让慕珂到她房里去说话。 “今天陶姨娘说她病了,马上她儿子就拉肚子,这事可真凑巧。”秦陈氏若有所思道。 “母亲,你怀疑是陶姨娘搞的鬼?”慕珂道。 秦陈氏摇摇头:“这倒不一定,至少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况且,如今她们主仆四人都被控制住了,料她也没这个能耐。” “可是,七弟身边还有个秋娘啊……” “秋娘……这个人现在还不能动,不过,如果让我发现她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立刻就废了她。”秦陈氏眼中露出一股寒意。 慕珂点点头,的确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陶姨娘那边你盯紧一点,别让她有机可趁,还有卫姨娘,我看老爷回来以后,她可比以前活泛多了。”秦陈氏低声吩咐道。 “我看最欢乐就数慕瑶了,我们是不吃她那一套,但我看爹很喜欢她的奉承拍马。”慕珂想到慕瑶那副讨好的嘴脸就心生厌恶。 秦陈氏嘴角凝起一丝冷笑:“用不着担心她,就算她们母女联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要卫氏不给我再弄出个少爷来,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至于嫁给谁,还不是由我这个大娘做主。” 说到嫁人,慕珂不由的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心中一阵黯然。 秦陈氏见了,从炕几上拿了一张名帖递给慕珂:“这是袁家今早派人送来的。”慕珂接过来一看,是袁府送来的,上面写着,三月二十六,袁夫人的长孙百日,要宴请宾朋,特邀请秦氏夫妇携长女赴宴。 “母亲,这也太奇怪了,这帖子上怎么会提到我?”慕珂很是惊讶。 “没看出什么意思吗?”秦陈氏微笑着问。 慕珂摇摇头,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事来的蹊跷,她知道这袁夫人是萧家少爷的姨母,难不成…… 秦陈氏笑道:“当初要给萧家少爷送礼道谢,可惜萧家少爷走的急,我就备了一份礼送去了袁府,请袁夫人代为转达谢意,这次的百日宴,袁夫人点名要你去,说不定,别有深意……” 慕珂低头不语,脸上一阵发烧,她还以为母亲早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母亲一直记在心里,她也以为这事已经不可能了,刚好母亲让她管家,她每日都让自己过的很忙碌,让自己无暇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现在,袁家送来帖子,把她那份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念头又勾了起来。 “你去准备准备,我听说袁夫人很喜欢刺绣。”秦陈氏笑微微的说。 母亲的意思慕珂明白,既然袁夫人想见见她,说不定萧大公子还没有定亲,不然袁夫人何须多此一举?所以,如果能得到袁夫人的喜欢,事情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虽然还是很渺茫,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慕珂轻轻的嗯了一声,欠身告退。 慕珂边走边想,针黹手艺,她也不赖,但是总比不上慕云,是不是让慕云帮个忙呢?正想着,听见有丫鬟在说话,是慕瑶房里的以珍和莲心。 “不就是洒了点汤水上去吗?三小姐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还煽了你这么多个巴掌,早知道三小姐这么难伺候,还不如分到四小姐屋里去,受点白眼什么的无所谓,总好过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挨打……”以珍说。 “嘘……你小声一点,别让人听见了传到三小姐耳朵里,三小姐会撕了你的嘴的。”莲心小声警告以珍。 以珍哀声叹气道:“自从老爷回来,三小姐的脾气更加大了。” “这也难怪三小姐,这身衣服三小姐是很看重的,有一回我听三小姐说,老爷最喜欢湖水蓝……”莲心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慕珂冷笑,原来如此,难怪慕瑶总穿着这身湖水蓝的衣裳。 转载:/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有求 ()慕珂在冰雨耳边小声吩咐了一番,冰雨点头离去…… 慕云的房里很热闹,自从慕歆住进来,慕灵几乎天天耗在这里,变着法子找乐子,今天,慕灵又来教慕歆玩叶子牌,还拉上了巧环和莺儿,水容则给慕歆当参谋,大家玩的不亦乐乎。慕歆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逐渐显出她可爱的一面。 慕云坐在里屋做针黹,听见炕间不时传来的嬉笑声,也不觉莞尔,其实她自己不能说话,这个屋子里一直都很安静,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喜欢热闹。 “小姐,您也去玩一把!”丹秋看小姐不时的瞅瞅外间,便建议道。 慕云抿嘴笑笑,她只是喜欢听见这样欢乐的笑声而已,玩牌,她不感兴趣。 “去小姐,这些活,我来做就是。”翠茹也建议。 “哎……六小姐不要出这张,出这张……”水容给慕歆出主意。 慕歆很听话的抽出一张万五打出去。 慕灵气愤的囔囔:“水容,你是不是看到我的牌了?”她一直在等这张万五,可是等等不到,没耐心的她上一轮终于把万四六给拆开了。 水容笑道:“五小姐,我的牌品可是很好的,就算您给我看我也不要看。” “这张万五我要……”慕灵对面的巧环兴奋的叫了起来。 “五小姐,您看,就算六小姐早打,您也要不到这张牌。”水容得意的笑。 慕灵撇了撇嘴,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心里倒是舒服了些,反正迟打早打都轮不到她。 巧环要了万五,打了张索七出来。 这下慕歆乐了,拍着桌子喊道:“我赢了我赢了,我就等这张索七。” “哟……这里还真热闹。”慕珂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大家立刻噤声,把手中的牌一丢,都站了起来,胆怯的看着慕珂,慕珂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大小姐,还是秦家的当家主事之人,这两重身份摆在这里,谁见到她不是心生敬畏。 慕云听见了慕珂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活,穿上修鞋出来迎接。 “你们继续玩,看我做什么?”慕珂好脾气的笑道。 大家还是没敢动。慕珂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她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的。不过,她今天来是有事找慕云,可不是来教训人的。 慕珂看见慕云迎出来,就向她走过去,和声问道:“四妹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小姐在帮许妈妈打络子呢!”丹秋帮小姐回话。 慕珂点点头,有些怨怼的说:“这个许妈妈,自己的活计就该自己做,怎么总叫四妹帮忙,改明儿,她的工钱也让四妹领算了。” 芷卉一旁笑说道:“大小姐,这可怪不得许妈妈,咱们秦府就数四小姐的手最巧,别人打的络子,都瞧不上眼。” 慕云被她们两一唱一和的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慕珂向来不会主动跟她说话,一旦主动了就是别有用意,像上回在杨家别院。 “这倒也是。”慕珂赞同芷卉的话,向屋里一瞅:“让我看看你打的络子。” 慕云把慕珂请了进去,慕珂拿起慕云正在打的金鱼络子,左看右看,啧啧赞叹:“四妹的手真是巧,难怪方姑姑最称赞你。” 慕云保持着微笑,等待慕珂的下一句话。 “妹妹,你的双面绣学的怎样了?”慕珂话锋一转,又问到了刺绣上。 难道,这才是正题?慕云而去取了年前绣的一副双面绣绣品给慕珂看,那副绣品不好也不坏。在没有弄清慕珂的真正意图之前,她不想展现自己的真正实力,一直以来,她都在藏拙。 慕珂自认自己的针黹也学的不错,但跟慕云比起来,却还是差那么一截,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方姑姑说的对,学任何东西都要有天赋,天赋加上勤奋才能有所成就,她的天赋不如慕云,也不及慕云来的用功,而且她们学针黹的目的也不相同,她并没有想要在针黹上达到多么高的一个高度,成为像方姑姑那样的人,所以,她不可能倾尽全力的去学,但慕云不同,慕云是个哑巴,除了做做针黹,写几个字,还能做什么? “帮我绣一块帕子!如今我要帮母亲打理家事,都忙的没时间做女红了。”慕珂漫不经心的说道。 就这点事吗?慕云不禁莞尔,绣块手帕而已,何必拐弯抹角呢?完全可以直接跟她说,她还能不答应吗? 慕云点点头,做了个手势,丹秋忙解释道:“四小姐问大小姐什么时候要。” 慕珂想了想:“十天,可以完成吗?” 十天,如果不是很复杂的图样应该是没问题,慕云又问,丹秋帮她解释:“四小姐问,大小姐有图样?” “不用很复杂的,就绣一朵芙蓉花好了,但一定要绣得精致。”慕珂也知道刺绣是个细致活,费神又费力,她倒不是怕慕云费神,只是怕太过复杂的花样,慕云不能按时完成,或者为了赶时间而敷衍了事。 行,那就没问题了,慕云点头应承下来。 翠茹趁机道:“可是还有许多络子没打完呢!” 慕珂睨了翠茹一眼,说道:“芷卉,你把这些丝线给许妈妈送回去,就说四小姐最近忙,没空打络子了,让她自己打。” 芷卉忙应承,跟翠茹一起把丝线收拾起来,让冰蓝给许妈妈送回去。 “四妹,十天后,我亲自来取。”慕珂说完起身要走。 慕云又送她出门。外面炕间的几个人早就把叶子牌收起来了,大小姐让她们继续玩,可她们已经没了心情。 等慕珂走了,慕歆不解的问慕灵:“五姐,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大姐?” 慕灵小声警告她:“你千万记住,不可以惹大姐生气,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慕歆伸了伸舌头:“大姐好像大灰狼。”以前在湖南的时候,她的奶娘要是哄不动她就会吓唬她,再不睡觉,大灰狼就来了,大灰狼会吃小孩。所以,在她心里,大灰狼就是最可怕的动物。 水容赶紧捂住慕歆的小嘴:“我的六小姐,这话您可千万别再说了,传了出去可不得了。”要是被有心人再胡乱编排一下,说是四小姐教的,那四小姐就要倒霉了。 看大家这么紧张的表情,慕歆终于有了害怕的感觉,点点头,不敢再说了。 慕云轻叹一息,自家姐妹都要怕成这样,何苦来哉! 转载:/ 正文 第五十章 衣裳 ()为了谨慎起见,慕云还是先把花样画出来,拿去让慕珂看,慕珂认可了,她才去许妈妈那里挑丝线…… 许妈妈那里已经得了讯,对慕云热情的很:“四小姐需要什么只管挑,这里没的,我明儿个就让人去买。” 慕云笑笑,选了自己需要的丝线,告辞。 还没走进景芳院,就听见慕瑶在发脾气。 “你是不是存心害我?” “小姐……奴婢冤枉啊!就算奴婢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小姐呀……”以珍哭道。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件衣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慕瑶气极,把那身湖水蓝的衣裙扔到了以珍头上。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以珍面对发飙的小姐,吓的魂飞天外,只剩下哆嗦和叫冤,更何况她是真的不知道。 慕瑶听了更加恼火:“什么叫你不知道?你洗的衣裳你不知道谁知道?”慕瑶已经习惯性的在妆奁里拿了一根又细又长的簪子。 莲心看情势不对头,以珍今天肯定要惨了,这房里已经走了一个以彤,而且因为上次的事,三小姐刚受了夫人的训斥,被罚闭门思过,要是再出现虐仆的事情,那倒霉的就不止三小姐了。所以,莲心大了胆子先拦住了三小姐,着急的问以珍:“以珍,你好好想想,你都是用什么洗的,洗衣裳的时候还有谁跟你一起?” 以珍哭着回道:“奴婢就是用皂角粉洗的,当时也只有奴婢一个人……” “莲心,你起开,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脑子的人。”慕瑶试图推开莲心,可莲心死死抓住慕瑶的手,苦劝道:“小姐,奴婢知道小姐很生气,小姐要打要罚,我们做奴婢的也不敢半句怨言,但是小姐,以彤刚刚走,小姐又要把以珍也赶走吗?” “这样没用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慕瑶怒视着以珍。 以珍抹着泪,嘤嘤啜泣,再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她真的是很没用。 “小姐,我们是奴婢,命贱,死了也不足惜,可是您是小姐啊,要是夫人又怪罪下来,小姐您可怎么办呢?”莲心说着跪了下来。 慕灵在慕歆房里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见三姐又要动手,慕灵赶紧上前阻拦:“三姐,莲心说的对,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不然大娘又要怪罪了。” 慕瑶虽然气极,但莲心这几句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大娘上次就拿她虐仆来说事,让她吃了个哑巴亏,还不知道大娘在爹面前会怎么说她,爹不信还好,要是信了,那就真的糟糕了。所以,慕瑶想了一会儿,愤愤的把簪子扔了。如今她连自己的奴婢都教训不得,看慕珂多威风,想罚谁就罚谁,手段阴狠何止是她的十数倍,但是人家那就叫行事家法,到她这里就成了虐仆,这就是地位的差距,总有一天,她也要像慕珂那样威风,不,要比慕珂更威风。 看小姐扔了簪子,以珍的魂总算收回来一部分,蓦然想起一件事:“小姐,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在洗衣服的时候,中途二少爷身边的念巧让我去帮个忙,说是她的耳环掉了,让找找,我离开了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慕瑶这会儿完全冷静下来了,初时她以为是以珍不小心才把衣裳洗破了,她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仔细,结果还是出了事,所以她才会那样生气,但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搞破坏,知道她最喜欢这身衣裳,故意把衣裳给弄破的,这招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念巧……她是二哥屋里的人,她素来与二哥无争,对二哥屋里的人也是客客气气,按说念巧没有这个动机,那么是谁指使念巧,或者见以珍离开了有机可趁,趁机下手? 慕云在门外听到这,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个家,真是阴谋无处不在,大到害人性命,小到毁人衣裳,她冷眼旁观,只有鄙夷再鄙夷,不是她冷漠如斯,而是现在的她能明哲保身就已经很不错了,目前她没有资本跟任何斗,她能做的就是平平安安的活着,等待机会,所以,什么事都退避三舍最好。 水容见小姐神色黯然,知道小姐最不喜欢见到这些事情,也不多嘴,拿了丝线跟着小姐进屋。 “以珍,你起来!”慕瑶心不在焉的说着,其实冷静下来以后,慕瑶心里还是很明白的,的确她身边可信的人不多了,以珍虽然老实了一点,但对她应该还算忠心的,莲心也是一样,当然,她比以珍要稳重许多,好!以后她会善待她们的。 大家看三小姐的面色转和,终于舒了一口气。莲心给以珍打眼色,让她快走,省的三小姐看了又生气起来,自己给三小姐去沏了一杯金银花茶,让三小姐降降火气。 慕灵还是不放心,让巧环带慕歆回西厢去,她自己留下来陪三姐。虽然她不爱跟三姐相处,但她心里还是明白的,三姐跟她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她不希望三姐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免得卫姨娘担心。 慕珂的房里,芷卉嗤嗤笑着:“大小姐,您听,三小姐又在发脾气了。” 慕珂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账册:“随她去,我看她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怒火烧死。” 芷卉道:“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慕珂白了她一眼:“去看什么?生怕人家不往咱们头上猜不是?”芷卉这人,聪明的时候的确是个好帮手,会看眼色,又会说话,可有时候糊涂起来,也挺让人揪心的。 芷卉讪讪,她又说错了什么? 慕珂不理她,拿起另一本账册来看,其实要管家,最重要的就是会看账册,从账册中可以知道许多问题,比如,爹这次从湖南回来,带回来的财务只有十万两银票入了帐,说是湖南那边几家铺子顶出去的费用,可是据她查看前几年的账本,每年湖南的几家铺子都有五六万银子的收益,这么好的收益,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可能只盘出去十万银子?就算是急着要走,或是盘个友情价也不止这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行,她得找母亲说说这事,听听母亲的看法。 转载:/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哭诉(上) ()秦陈氏屏退左右,仔细听完慕珂的话,微微颔首:“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老爷给我的解释是,盘铺子的那人帮过他很多忙,所以就半卖半送了,而宋连升夫妇是一直在管着铺子的,就留下了……” “母亲,您相信爹的话?”慕珂不太相信。 “如果真是半卖半送,这个价倒也合理,怕只怕,这铺子并未盘出去。”秦陈氏道。 “母亲,女儿也是这个顾虑。”慕珂道。 秦陈氏沉吟道:“这不是件小事,得派个人去查探查探。” 正说着,外边楚玉传报:“老爷回来了。” 慕珂忙收起账册,跟随母亲到外间迎侯。 “添儿怎么了?”秦老爷一脚踏进门来就先问添儿的事,自是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秦陈氏堆起笑脸,扶老爷坐下,珍珠沏了茶来,婉声道:“老爷请用茶。” 秦老爷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看向秦陈氏,似乎在等她的回话。 “没什么大碍,闹肚子了,请大夫来瞧,大夫说是吃了油菜蜜的缘故。”秦陈氏细细说道。 “吃这个也会拉肚子?以前也吃过的,也没见闹肚子。”秦老爷很不高兴的说。 “是油菜蜜混了鸡蛋黄。”慕珂一旁补充。 秦老爷眉头皱起,正想说……添儿打小就吃不得油菜蜜混鸡蛋黄,一吃准闹肚子……可这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这点,秋娘不可能不知道,断不会让添儿吃了混油菜蜜的鸡蛋黄,也许,当时秋娘不在身边!这事不能说,说出来,夫人一定会怪罪秋娘,说不定会借机遣走秋娘,如今添儿身边也就剩个秋娘,若是连秋娘也被遣走了,陶氏非跟他闹不可。想到陶氏,秦老爷小腹一热,好几天没见到陶氏了,怪想她的,只是他离家多年,都不曾好好陪过夫人,要是一回来就与小妾亲热,夫人心里只怕不好过,为此,他连西苑都不曾跨进去半步,西苑里,还有个卫氏呢!等过些日子,也得好好疼疼她。 这样想着,秦老爷心里燥热难当,捧起茶盏喝了口茶,顿时把茶盏扔了出去,喝道:“这么烫,想烫死本老爷吗?” 珍珠吓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扑通跪地:“老爷息怒,是奴婢疏忽了。” 秦陈氏忙喝珍珠:“你怎么办事的?沏杯茶也沏不好,还不快收拾了去换一盏来。” 珍珠赶紧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退了下去。 秦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必了,今日时辰还早,你去唤二少爷,让他去书房等本老爷。”一直都说要督查慕怀的功课,可是一直不得闲,今日有时间,得好好过问过问。 见老爷要找慕怀问功课,秦陈氏的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不安起来,杨先生那里她是打过招呼的,希望杨先生在老爷面前多多为慕怀美言几句,所以杨先生才没有拆台,但是,老爷亲自过问,只怕慕怀过不了关,又惹老爷不高兴,于是讪笑道:“老爷连日忙于应酬,想来也累了,今日就算了!好好休息,改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秦老爷道:“乡闱在即,不得不多费点心思。”说罢起身往外走。 秦陈氏和慕珂只得恭送老爷。 等爹走远,慕珂悻悻说道:“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七弟,说什么茶水太烫,不烫的水能泡茶?分明就是爹心里不痛快,又不能冲咱们撒气,只能摔茶盏。” 秦陈氏眼神黯了黯,薄责道:“你别胡乱猜测,还不赶紧去吩咐你二弟,让他在老爷面前小心应对。” 慕珂何尝不为慕怀担忧,怕是再小心也没用,慕怀肚子里那点货,爹一探就探出来了,这个关卡迟早是要面对的,但是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只得走这一趟。 秦老爷出了颐心堂,经过西跨院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侍童从安明白老爷的心思,低声问老爷:“老爷,您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哪够啊!只怕进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就出不来了,还是暂且忍耐!秦老爷摇摇头。 正要举步离开,只见陶氏身边的丫头品菊手里托着个盘子走了出来,见到秦老爷,赶忙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秦老爷面色和悦的唔了一声,问道:“太姨娘这几日过的可好?” 品菊支支吾吾,很不情愿一样的极小声的回了一句:“还……好!” 这是什么话?回个‘好’字都这么艰难?秦老爷见托盘上的碗里装了黑乎乎的汁液,闻起来有一股药味,蹙眉问道:“陶姨娘身体不适?” 品菊默然点点头,眼里就含了泪光。 秦老爷心里越发担忧了,一甩衣袖背着手进了西跨院。 丫鬟芳燕坐在门口做针线,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见到老爷来了,马上敲了敲身后的门。 陶氏正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听说添儿病了,她想去看看添儿,却被周妈打发回来,说什么七少爷已经睡着了,大夫吩咐不要打扰七少爷。真是太过分了,自己的儿子生病,她这个做娘的连看上一眼都不行吗?她原本打算装几日病,老爷知道了肯定会来看她,但是现在她不能等了,所以让品菊端了药碗候在院门口,一旦见到老爷,一定想方设法让老爷进来。 听到暗号,吴妈赶紧道:“姨娘,快,老爷来了。” 陶姨娘立即躺到床上,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月娥……”秦老爷进门就唤陶氏的名字,疾步走到床前,见陶氏衣襟半敞,青丝如瀑散落枕上,神情楚楚,虽是病容,却别有一番娇媚之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 “老爷……”陶氏轻轻唤了一声,泪珠便滚了下来:“妾身以为老爷把妾身忘了。” 秦老爷忙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陶氏支起身子,如藕搬嫩白的双臂紧紧抱住老爷,伏在他怀里嘤嘤啜泣:“老爷,您若还怜惜妾身,就把妾身送回湖南!” 秦老爷轻抚陶氏的背,薄责道:“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夫人为难你了不成?” 转载:/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哭诉(下) ()陶氏只是哭,哭的秦老爷没办法,只好去问吴妈妈:“吴妈,你说,到底怎么了?” 吴妈诺诺道:“我们做奴才可不敢说主子的不是……” 秦老爷眼睛一瞪:“给我一五一十的说。” 吴妈这才道:“老爷,您忙的脚不沾地,家里的事您是不知道,这些天,姨娘的委屈大了。” 陶姨娘哭着说:“吴妈,你也不用说什么了,我只求老爷发发善心,让我回湖南去。” “姨娘,这如何使得?您可是老爷的妾室,又没犯什么错,哪能就这样回去?再说,你就舍得老爷,舍得小姐和少爷?”吴妈劝道。 吴妈这话说得甚得秦老爷的心意,秦老爷也宽慰陶氏:“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天塌下来还有老爷在不是?” “老爷,如今姨娘在府里的日子可真真难过,先前夫人说,特意为姨娘小姐请了做湘菜的厨子,可每天上的菜色全是鲁菜,姨娘吃不惯,让我去厨房说一声,就算不做湘菜,那多放些辣椒也成,可厨房的严妈妈说,‘府里没有单开小灶的,要是多放辣椒,你让别人怎么吃啊?要想单开小灶也成,除非有大小姐的吩咐。’奴婢只好厚着脸皮去找大小姐,大小姐轻描淡写的说‘如果今儿个为陶姨娘开了小灶,那明儿个卫姨娘也要开,几位小姐也要开,那干脆大家自立门户算了。’奴婢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言语。这是一事,还有,大小姐把老爷和姨娘从湖南带来的一应物件都入了库,姨娘想找两匹布给六小姐和七少爷做身新衣都找不到,奴婢只好又去求许妈妈,许妈妈回奴婢说‘府里的一应所需都要先上报大小姐,只有大小姐允了才能给。’这又是一事,总之,姨娘要什么就没什么,你推我我推你的……”吴妈妈一口气说道。 陶姨娘哭的更伤心了。 “最让姨娘受不了的还是七少爷那边,原先说好,姨娘想七少爷就可以去看,但事实上,姨娘每次去都被挡了回来,一面都见不到,今儿个听说七少爷病了,姨娘心急的不得了,急巴巴的赶去,还是被挡在门外,老爷,您给评个理,大家都是伺候老爷的人,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为难人呢?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您说,咱们姨娘何曾受过这些气?姨娘的病,是被她们生生气出来的。”吴妈越说越愤慨。 秦老爷听的也很恼火,之前夫人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还以为夫人是个贤惠之人,就算不能跟陶氏亲入姐妹,起码也不会去为难陶氏,所以,他一直很放心,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你先别哭,这事,老爷自有主张,今晚我就让秋娘把添儿带来给你见见。”秦老爷好言安慰道。 “老爷,她们要怎么对妾身都成,可是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添儿,您想,夫人这么容不下妾身,她又如何会真心待添儿好?”陶氏唏嘘道。 秦老爷面色一沉:“她敢?” “老爷,您没听过一句话吗?最毒妇人心,对夫人而言,妾身和添儿都是入侵者,她心里恨我们都来不及,还有什么不敢的。”陶氏惶恐的说道。 “月娥……”秦老爷沉声道:“不可胡乱猜测,夫人与卫姨娘相处多年,还不是一样亲如姐妹?” 陶氏心里冷笑:“老爷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您何不去问问卫姨娘,说不定这些年她心里的委屈都可以积成一个大明湖了。” 秦老爷心里乱纷纷的,外面的事已经够他忙的,家中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有点不耐烦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好好将养身子。” 陶氏见老爷要走的意思,忙拉住他的手:“妾身也不想跟老爷说这些,让老爷心烦,妾身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偶尔也能见到老爷和添儿,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陶氏这样委屈自己,又让秦老爷不忍,拍拍她的手在陶氏耳边温声细语:“听话,好好休息,今晚我会过来,好好……疼你……” 陶氏脸上一阵发烫,娇羞的底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老爷出了陶氏房间,却见卫氏倚在她的门口,神情幽幽,见他望过来,朝他微微一福身,便回屋去。秦老爷突然想起陶氏说的话……说不定这些年卫氏心里的委屈都可以积成一个大明湖了……很想过去看看卫氏,不过现在陶氏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可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反正来日方长。 慕怀得知父亲找他,两腿就开始打哆嗦,哭丧着脸:“姐,我能不能不去?要不我装病好了……” 慕珂差点去揪他耳朵,气道:“二弟,你能不能争点气?你没瞧见爹有多疼七弟,你要是再这样招人厌烦,小心爹家法伺候。” 慕怀激灵灵一个冷颤,越加害怕了:“姐,我真的怕。” “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做的那些好事,我和娘都还替你瞒着,从今往后你发奋图强,爹还能高看你两眼,不然的话,没你好日子过,我和娘只能帮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慕珂教训道。 “都是那个七弟,要是没有他,爹就会只疼我一个。”慕怀愤愤的想,把所有过错全推到慕天头上。 “少废话了,你还是赶紧去外书房,莫让爹久等。”慕珂说着推他出门。 慕怀忐忑不安的往外书房去,近来他的日子着实悲惨,外边的聚会是甭想了,袁家三少这几日都在“醉风楼”请客,给他也下了帖子,可他哪敢出去,抱月轩里又有个李妈妈看着,他想个乐姚她们玩耍一下也不行,哎!要是画眉还在的话多好,那丫头,珠圆玉润的,抱在怀里别提多,可惜了一个美人,不知道被姐和娘弄到哪里去了……爹啊爹,您要是不回来多好! 那边早有人去禀报秦陈氏,说秦老爷刚才去见陶姨娘了。 秦陈氏心里打鼓,忙问:“是陶姨娘主动找老爷的?” 那人回:“时候老爷经过西跨院的时候,正好碰见陶姨娘身边的品菊,说了几句话,老爷就进去了。” 正好?有这么巧么?秦陈氏冷哼一声:“你先回去,给我盯紧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前来回禀。” 那人躬身称是,退了出去。 秦陈氏打发了来人,又唤珍珠,问:“外书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珍珠摇摇头说:“还没得到消息。” 秦陈氏坐立不安,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慕怀。 转载:/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春情 ()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慕怀的不学无术终究是逃不过秦老爷的检验,问三答不上一,即便答上了,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秦老爷今天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这下是怒火中烧,差点要动板子,在众人的极力劝阻之下,才罚慕怀去跪祠堂,说是不得他的允许不准起来。 秦陈氏得到消息,心里那个疼啊!慕怀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倘若没有个慕天,或许她还能去哭求一番,抛出秦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的话来说动老爷,而现在,这句话是最不能提的,秦陈氏根本就不敢去求情,一求情,老爷非说她慈母多败儿,所以,她也只能忍着心痛,只盼着老爷的怒气快点散去,放慕怀起来。所以,当秦老爷面无表情的说让秋娘抱慕天去陶姨娘处时,秦陈氏不敢说半个不字,哪怕心里恨的牙痒痒,还要笑微微的送他们出门。 “夫人,老爷今晚怕是要宿在陶姨娘那里了……”周妈小声说道。 秦陈氏敛了笑容,沉声道:“改明儿,你去问问陶姨娘的小日子是哪几天。” 周妈不明就里,神色茫然。 秦陈氏叹了口气:“既然拦不住,那就不拦,但也不能让她专宠,以后每月安排好日子,让她和卫姨娘秋色平分,雨露均沾。” 周妈点点头,这话说的是理。秦陈氏满腹心事回了房,她终究是老了,已经无法吸引老爷,说什么小别胜新婚,他们夫妻一别多年,可老爷回来这么些天,却只碰过她一回,之后一直推脱应酬太累,梳洗了倒头就睡,秦陈氏心里别提多担忧,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得想个法子改变一下才行,可是,要怎么办呢? 见到了想念已久的添儿,陶氏立刻就变得精神起来,容光焕发,抱着添儿开心的又哭又笑,添儿几日不见母亲,加上又生病,对母亲也格外的依赖起来,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陶氏的脖子。 秦老爷见这情形,心中感慨,这样生生分开她们母子确实太过残忍。 陶氏有了儿子,也不忘讨好老爷,让芳燕去准备香汤,伺候老爷沐浴。 老爷一离开,秋娘就跪下了。陶氏愕然道:“秋娘,你这是做什么?” “姨娘,请您责备秋娘!都是秋娘不好,秋娘明明知道少爷吃了那蜂蜜调蛋黄就会闹肚子,可秋娘没有阻止……”秋娘唏嘘着说道:“秋娘以为,也许少爷病了,夫人会让姨娘见见少爷的,或许,还能让少爷重回到姨娘身边……” 陶氏愣了一下,旋即柔声道:“快起来,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为添儿好,我又怎么会怪罪与你?如今添儿身边多亏有你在,我还能放心些,这里不比湖南,凡事都要谨慎才好,咱们不急,慢慢儿的来,办法总是会有的。” 秋娘自作主张,害的七少爷小病一场,她心中一直矛盾的很,见陶氏并未责怪她一言半语,心里才稍稍安定。 等老爷沐浴完毕,三人又一处嬉闹了一会儿,陶氏就命秋娘把添儿抱回去,神情极是不舍。 秦老爷说:“今夜就让添儿睡在这边又何妨。” 陶氏幽幽道:“您以为妾身不想留添儿在身边吗?妾身做梦都想,只是,毕竟添儿现在是由夫人带的,妾身要是留他下来,夫人心里一定很不高兴,妾身可不想让老爷为难。” 一番话说得秦老爷怜惜之情大作,抚着陶氏柔顺的秀发,温柔道:“还是我的月娥最通情达理。”随即提高了声音道:“秋娘,你让从安去给夫人传个话,就说本老爷说的,今晚让添儿留下了。” 陶氏心中大喜,面上却露出担心的神色,娇嗔道:“老爷,这样不好……” 秦老爷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亲昵道:“你担心什么,一切有老爷担待,你快哄添儿睡觉,老爷我去看会书。” 陶氏脸微红,含羞点点头。 吴妈等人都是有眼力见的,见这情形也是暗暗高兴,心想,老爷还是很宠爱陶姨娘的。 陶氏哄睡了添儿,让秋娘陪着添儿睡,自己去泡了个香汤,拾掇完毕出来,见老爷已经歪在床上。 “你们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陶氏低低吩咐了一声。 品菊和芳燕相视一笑,退了下去,去烧水等侯。 陶氏刚浴过,只穿了个粉紫色的肚兜,下系一条月白的纱裙,烛光下,雪白的肌肤宛若珍珠泛着光华,丰盈半掩,浑圆若隐若现,腰肢纤细,款款间,若微风拂柳……秦老爷看的气血上涌、喉头一紧,探身向前,伸手一把将陶氏拉进了怀里,埋头在双峰之间,深吸一气,熟悉的芳香沁入心脾,浑身的血液瞬间就沸腾起来,呓语着:“我的心肝,你可想死我了……” 陶氏也极为动情,扭动腰肢配合老爷,以前没有夫人在,她还感觉不到威胁,所以,在这方面,她都是享受为主,不会主动的去伺候老爷,如今不一样了,她所能依仗的,只有老爷的宠爱而已,所以,她必须费尽心思的讨好老爷,让老爷离不开她才行。 “老爷……轻点……奴家受不住了……”陶氏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低低哀求,只是这哀求之声听起来更像是**。 秦老爷也是忍耐多时,如今面对如此娇媚的美人,听着如此蚀骨的娇吟,越发兴奋起来,雄风大振,不遗余力的大加挞伐,惹得身下的人儿连连求饶,一时间满室****之声,令人面红耳赤。 许久,品菊才听见姨娘唤她送水进去。 收拾完毕,陶氏心满意足的倚在老爷怀里,看老爷今天的表现,像是饥渴了好些时日,难道老爷在颐心堂没能尽兴? “老爷,您今日好生威猛,奴家都快受不住了。”陶氏娇嗔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老爷的胸口画圈圈。 秦老爷嘴角一翘,抓住她顽皮的手,魅惑道:“怎么?还想来?” 陶氏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媚眼含嗔,带着挑逗的意味:“老爷,奴家倒是无所谓,只怕……只怕老爷明天没力气应付夫人了……” 秦老爷翻身将她压制住,笑道:“吃醋了?” 陶氏别开眼,轻轻一哼:“奴家可不敢。” 秦老爷抚弄着她的丰盈,呼吸逐渐又沉重起来,喑哑着:“你放心,老爷只疼你一个,别人,老爷没兴趣……” 陶氏暗喜,果然老爷对那半老徐娘的夫人没什么兴趣。 转载:/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轮宿 ()第二天一早,秦老爷神采奕奕的来到颐心堂,跟秦陈氏说,以后每月初一十五,让添儿去跟他娘住两日……秦陈氏听了心里一堵,老爷才在陶氏那里宿了一晚上,回来就这态度,如何能叫她不心慌?而且对慕怀的事只字不提,要知道慕怀可是在祠堂跪了一夜了。 “既然老爷说了,妾身自当照办,对了,还有一事昨日忘了跟老爷说,袁家昨儿个送来帖子,本月二十六,袁家的长孙满百日,要宴请宾朋。”秦陈氏按耐着心中的不快,笑微微亲手捧上茶盏,边说道。 “袁家?就是济南第一大商贾袁宓袁家?”秦老爷扬眉问道。 “正是袁宓袁家,老爷,您还记得妾身上次提过的永宁侯二公子救了杨知府的家的三小姐,还有咱家的慕云这回事吗?”秦陈氏道。 秦老爷呷了一口清茶,点点头:“这有什么关系?” 秦陈氏道:“袁家夫人的胞妹就是永宁侯夫人,老爷,妾身就明说了!因为上次的事,萧家大公子见到了珂儿,而这次袁家下帖子,要让珂儿也去参加呢!” “哦?”秦老爷敏锐的从中悟到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萧家大公子对咱们珂儿……” “这只是妾身的猜测,还不敢确定,但是老爷,倘若这事能成的话,对珂儿,对咱们秦家,那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呀!”秦陈氏观察老爷的神色。 秦老爷再次点头:“不错不错,珂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这件事,夫人你上点心,有些事,你们女人出面反而好办。”这消息让秦老爷也很振奋,如果能攀上永宁侯这门亲家,那他的前程无忧矣! “是,老爷,这事就交给妾身去办,不过,二十六日的百日宴……”秦陈氏见老爷很高兴,心里也很欢喜,如果这事成了,她的女儿将来也就是永宁侯夫人,到时候,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就连老爷也要顾忌她三分。 “那是一定要参加的。”秦老爷爽快的答应下来。 秦陈氏趁机又道:“到时候,我想带怀儿也去见见场面,省得他都呆在家中,跟个女孩似地,胆小懦弱。” 说道慕怀,秦老爷眉头皱了一下,慕怀见了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儿,说话都说不清楚,真是个没出息的,他是他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这性子是得改改,想到慕怀被罚跪祠堂一夜,秦老爷看了眼夫人,肃然道:“怀儿就是被宠坏了,要知道慈母多败儿。” 秦陈氏一凛,旋即眼眶就湿润了,诺诺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看着怀儿就会想到融儿……” 秦老爷面色缓和下来,和声道:“也难怪你宠怀儿,若是融儿还在,也不会如此,哎……好在一切还来得及,以后怀儿的学业就由老爷我亲自盯着,总要让他有点出息才好。” 秦陈氏含泪点头,她故意提起融儿,就是想让老爷不忍,看来是起到效果了。 果然,秦老爷随即就命人把慕怀放了出来,让他回抱月轩好好闭门思过。 秦陈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跟老爷说:“老爷回来也多日了,还没去看过卫姨娘!” 秦老爷端着茶盏的手一滞,等待秦陈氏的下言。 “妾身想着,老爷总呆在颐心堂也不是,卫妹妹这些年也够辛苦的,一直盼着老爷呢!老爷也该去安慰安慰她,不过妾身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今儿个去了陶姨娘那,又怕卫姨娘有意见……” 秦老爷心道:怕是你的意见最大! “所以,妾身想了个法子,以后每月定下日子,初一到十五,老爷您就在颐心堂,下半月您先去卫姨娘处七日,剩下的日子再去陶姨娘处可好?”秦陈氏看老爷的意思,见老爷半响不语,便又道:“妾身这样安排都错开了两位姨娘的小日子……” 秦老爷不动声色,轻轻搁下茶盏:“夫人这样安排,甚好。” 的确,这样安排合乎情理,陶氏是最迟进门的,她轮到最后也是应该,这只是秦陈氏的算盘之一,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消耗老爷的精力,等轮到陶氏,让老爷力不从心。当然,这是秦陈氏的想法,而秦老爷只想着,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陶氏屋里,而不用担心谁谁心里不高兴,更何况,陶氏那里比卫氏那里还要多上一两日,这就好了。所以,秦陈氏的安排,可谓皆大欢喜,没有理由不同意。 老爷出门后,秦陈氏命人唤来卫姨娘,把她的安排跟卫姨娘说了一遍,卫姨娘羞红着脸,却没有拒绝,声如细蚊,羞怯道:“但凭夫人安排。” “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对我一直敬重有加,我自然是要向着你些,机会,我已经替你争取了,至于能不能得到老爷的欢心,就看你自己的了。”秦陈氏摆出一副为她着想的姿态来。 卫姨娘轻道:“可我有些怕呢!” 秦陈氏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第一天伺候老爷,慕瑶和慕灵都这么大了。” 卫姨娘红着脸说:“我是怕老爷不喜欢。” 秦陈氏微微一哂,不咸不淡道:“你怕老爷不喜欢,那就该加倍的花心思让老爷喜欢,论姿色,你也不比那陶氏差,有什么好怕的,争宠夺爱,全凭各自本事。” 卫姨娘忙道:“夫人教训的是。” “我可不是在教训你,而是在教你,我们女人,尤其是妾室,能依仗的还不是老爷的宠爱?就眼前情形看,陶氏正得隆宠,我是正妻,陶氏奈何不得我,但她要对付你却是容易的很,你自己要掂量掂量。”秦陈氏和颜悦色道。 卫姨娘心里明白,夫人这是想利用她,最好让她和陶氏斗的你死我活,夫人好坐收渔翁之利,她可不傻,一直以来,她对夫人言听计从,就是想谋个安生度日,她也不想老爷有多么宠她,谁最得宠,谁就是夫人的敌人,以前的纪氏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她才不去当这个出头鸟,更不会和陶氏明着干,就让夫人自己头痛去。 “夫人说的极是。”卫姨娘莞尔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珍珠走了进来,望着秦陈氏**言又止,卫姨娘连忙起身告退。秦陈氏也没留她,卫姨娘还没走出颐心堂,就听见秦陈氏问道:“她喝了吗?” 转载:/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玩笑 ()转眼到了二十五,慕云终于按时完成了慕珂要的帕子,慕珂看了之后,微微一笑,只说:“妹妹辛苦了……” 没有说不好,那就是满意了?慕云松了口气,慕珂要的东西,她是不敢马虎的。 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她多多少少听到一些,自从大娘定的什么轮宿规定,府里一直相安无事。表面上,似乎还是大娘掌握全局,但陶姨娘也扳回一层,最让人看不透的,还是卫姨娘!依然低调行事,连慕瑶都比她要积极,制造各种机会跟爹亲近,爹似乎越来越喜欢慕瑶了,有一回大家去请安,爹居然当众说,还是慕瑶贴心,当时,慕珂的脸色极差。 二十六日那天,慕珂慕怀都跟着爹娘去了袁家赴宴。慕珂回来后,似乎心情很好,给院子里每个姐妹都分了糖果。之后的日子,慕珂也是一改往日阴沉的脸色,大都笑微微的,有人私底下猜测,是不是大小姐的好事近了? 到了四月底,杨夫人又来了一趟秦府,玉敏也跟了来,两人好些日子没见,有说不完的话,慕灵听说玉敏来了,也来凑热闹,慕歆跟着莺儿去了陶姨娘处,而慕瑶,不知去了哪里。 “我娘这次是特意陪刘神医来给秦夫人看病的。”玉敏坐在炕上,让红袖拿出她带来的水蜜桃给大家吃。 “那大娘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慕灵津津有味的啃着水蜜桃,含糊着说道。 玉敏得意道:“那是自然的,刘神医出马,药到病除。” 慕云含笑,既然被尊为神医,那肯定是有些能耐的。不过大娘的病,这阵子也好多了,因为已经入夏了,到明年能不复发才算是病除。 “哈,我倒希望刘神医慢慢治。”慕灵语出惊人。 慕云瞪她,慕灵说话又不注意了。 玉敏好奇道:“为什么?” “刘神医多来几次,玉敏姐姐也就可以多来看看我们啊,再带些好吃的。”慕灵天真无邪的说。 慕云和玉敏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起来,玉敏道:“我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了。” 慕灵立即问道:“为什么?” 慕云也在心里同问。 “下月我要陪我姐姐入京,一是姐姐要出嫁,二来是要参加永安侯老太君的生辰。”玉敏说道。 慕云的思绪在听见入京二字就变得飘渺起来,心底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张略显张扬的笑脸。 “我说你是不是猪脑啊……” “你知道我娘叫我什么?望儿……” “你怎么不讲话也这么啰嗦?” “我不会丢下你的……” 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么清楚,他或桀骜,或装腔作势,或紧张,或嬉皮笑脸……他的每一种表情,都清晰的如在眼前。她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了,她也的确很久没有再想起他,然而,记忆的闸门一旦放开,该忘记的全然记得……而他,一定已经忘了她!心里莫名的漾起一丝忧伤。 “四姐……四姐……”慕灵见她怔怔出神,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 慕云蓦然回神,讪笑了一下。 玉敏以为慕云是舍不得她,便安慰道:“我最多也就去四五个月,年前一定能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们带点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 “好啊好啊!玉敏姐姐最好了。”慕灵兴奋的拍手。 “对了,我爹说,还要带我去永宁侯府,亲自去谢谢萧家公子的救命之恩。”玉敏对慕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云心头一震,玉敏要去永宁侯府,那是不是可以见到萧望呢?突然有股冲动,是不是让玉敏转达一声她的谢意呢?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兴许都没放在心上,她这样一说,反倒不好,罢了罢了,反正以后再不会有瓜葛了,还是算了!慕云犹豫半响,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拿出纸笔写到:是该好好谢谢他。 玉敏看了,点头,自言自语一般:“对呀!那时惊慌,我都没看清那个萧二公子长啥模样,我爹把他说的跟个神人似地,还说什么俊朗堪比潘安……他真有这么俊吗?。” 慕云很想告诉她,其实她爹说的不假。 “小姐,要是萧二公子真的这么俊呢?您是不是想嫁给他?”红袖打趣道。 玉敏大窘,跳起来,要去打红袖:“你个臭丫头,连本小姐也敢揶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红袖忙躲到水容身后:“水容姐姐快救我。” 水容嗤嗤笑道:“敢情是你想跟着去做陪房。” 这下轮到红袖闹个大红脸,羞臊的直跺脚:“水容姐姐,你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玉敏哈哈大笑,指着红袖道:“好,很好,这就叫现世报,让你尝尝胡说八道的下场。” 一时间,满屋子的笑声,慕云也笑着,心神却有些恍惚,这些玩笑话,估计她们在家时也曾说过,不然,红袖不会这样随便的说出来,而且,看玉敏的样子,只是害羞,窘迫,却不是真的恼了。玉敏和萧望,其实还挺般配的,萧望虽然有点嬉皮,但为人正气,相比之下,不学无术,好色嗜赌的慕怀,那就真的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了。只是,玉敏的命运会改变吗?如果真的改变了……不知怎的,慕云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是该为玉敏高兴吗?好姐妹有个好归宿,可她为什么要难受?慕云狠狠的鄙视自己,告诫自己:慕云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不可以的…… 慕云脸上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水容的眼睛,她早知道小姐枕头底下藏着陶瓷鸟儿,可她和丹秋从不提起,这是小姐的秘密,也是她们的秘密。其实,她也想过小姐和萧二公子,但是,她也知道,这不可能,永宁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京城里有多少高官权贵都想攀上这样一门亲事,小姐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还身患哑疾,就算给人家做妾,人家都未必肯答应。水容只能在心里为小姐惋惜。 “慕云,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萧二公子?”玉敏突然这样问道。 慕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摇头。 水容忙道:“那还用问,肯定是要好好谢谢萧二公子的,玉敏小姐,您就代我们小姐向萧二公子道声谢!” “好,我见到他的话,一定转达。”玉敏爽快的答应了。 是啊!不过是道声谢而已,自己何必这么紧张呢?慕云做了个深呼吸,莞尔一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楚玉带盈袖来唤玉敏,说是刘神医已经开好方子了,杨夫人这就要走,玉敏嘴里嘟哝着:“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她还想跟慕云再多呆一会儿呢! 慕云送玉敏出去,路上玉敏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轻呼:“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大事,方姑姑有句话让我告诉你,她说她下月要入京了,让你绣一块帕子给她,做个念想。” 是啊!方姑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慕云点点头,只是巧了,刚给慕珂绣了一块,又要给方姑姑绣一块。 转载:/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暗助(上) 因着慕云觉得给慕珂绣得那块帕子的花样很好看,且丝线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便照样绣了一块,到五月初八,红袖来了一趟秦府,给慕云带了一封信,给慕灵送了些好吃的,顺道取走慕云绣好的帕子。 玉敏来信居然是向她告状的,她说想跟方姑姑学刺绣,方姑姑没答应,说是你跟你娘学就够了,玉敏很是气愤…… 慕云看了不禁莞尔,方姑姑哪是随便谁都肯教的,就连在秦府,她对慕珂慕瑶等人也就是随便指点一下,只有对她,是倾囊相授,看来,她更应该刻苦钻研才是,不然愧对方姑姑的厚爱。 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很快就到了八月中,过了中秋节,慕怀参加秋闱的日子就近了,慕云每次见到慕怀,他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动不动就唉声叹气。慕云也可怜他,不想读书,不会读书,却天天被逼着读,读不好又要挨骂,真是听得教训看的颜色比吃的饭还要多。在慕云的记忆里,慕怀这次参加秋闱,让爹大失颜面,爹一怒之下狠狠的赏了他一顿板子,慕怀有一个多月都下不了床,爹已经认定慕怀是块朽木,见到他都生气,懒得管他,慕怀也破罐子破摔,成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瞎混。 按理说,这样的结果,是慕云喜而乐见的,可以狠狠的打击秦陈氏,但是慕云却有些不忍了,她的恨只针对秦陈氏,慕怀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二哥,虽然平时也有讥讽的言语,却没有为难过她,真不想看到他灰头土脸的下场。 这日,慕云等人去颐心堂请安,一进院子,楚玉就迎上来,小声的说:“几位小姐先等一下,夫人和大小姐在屋里商量点事。” 慕云看见卫姨娘和陶姨娘也在门外候着,两人低低的说笑,慕灵问道:“我爹呢?” 楚玉抿嘴一笑:“老爷昨儿个应酬喝多了,还在卫姨娘处安歇,没起呢!” 大家只好静静的候着,大约过了两盏茶时间,先是看到李妈妈垮着脸掀了石青撒花夹棉软帘出来,低着头出了颐心堂,旋即珍珠从里面出来,朝大家福身施礼:“夫人请两位姨娘,四位小姐入内。” 屋内的气氛也很怪异,秦陈氏虽然面带微笑,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陈氏有点心不在焉,说白了,秦陈氏有心事。 慕珂端然坐在她平日所坐的位置上,神情淡淡,喜怒不形于色,两位姨娘进门,她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大家依次给秦陈氏行礼问安,秦陈氏让大家落座。卫姨娘和陶姨娘则站立在秦陈氏身边。 秦陈氏微然而笑:“刚才我和珂儿谈点事,你们来了很久了吗?” “夫人,我们也是刚来。”卫姨娘莞尔道。 “老爷昨夜睡的可好?醒酒汤喝了么?”秦陈氏问卫姨娘。 卫姨娘忙道:“老爷昨夜真是喝多了,好不容易才喂下醒酒汤,现下正睡得香。” 秦陈氏点点头:“再过一刻,也该唤老爷起来了,别误了公事,你就不必在这了,赶紧过去伺候老爷吧!” 卫姨娘屈膝一礼,低低应了声:“是!”便先退了下去。 陶姨娘笑盈盈道:“我看姐姐今日气色不好,可是昨夜睡的不安稳?” 陶姨娘和秦陈氏两人暗地里斗的你死我活,但陶氏嘴上一直喊秦陈氏为姐姐。这让秦陈氏很反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一口一个姐姐,好像跟她有多亲近似地,她又不能不让她叫,所以,虽然心里厌恶,却也没奈何。 秦陈氏鼻子出气,嗤笑一声,反问:“如今老爷仕途顺畅,家宅宁和,人丁兴旺,我有什么好不安稳的?” 陶姨娘自顾笑道:“姐姐说的极是,没有心事最好了,俗话说……一岁年纪一岁人,年纪大了,心要放的宽,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也不容易老……” 秦陈氏心底冷笑,你不就想说我老了么? “陶姨娘说的很对,我是要多保重身体,不然将来老爷娶个续弦回来,比陶姨娘更年轻貌美,陶姨娘就该睡不着了。”秦陈氏不咸不淡的回敬了她一句,就是告诉她,要就算你陶姨娘再怎么得宠,妾永远就只能是妾,永远也坐不上正妻的位置。 慕云等人坐在底下听着她们绵里藏针的话,都很是尴尬,有点儿坐立不安。 慕珂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开口:“母亲,孩儿听说昨个儿夜里七弟受了凉,今天有点发热,孩儿现在得遣人去叫大夫,孩子这就先告退了。” 秦陈氏道:“这事要紧,你赶紧去。” 这回轮到陶姨娘坐立不安了,诺诺的问:“姐姐,添儿不舒服,妹妹是不是可以去看看?” 秦陈氏微笑道:“儿是娘的心头肉,你去看看也是应当。” 陶姨娘也告退离去。 秦陈氏这才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懒懒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慕云出了颐心堂,慕灵提议去收集些桂花,好酿桂花蜜,慕瑶懒得去,说:“我要去卫姨娘那里。” 慕歆现在是慕灵的小跟班,慕灵上哪她就上哪,一听说收集桂花,她就来了兴致,囔着要同去。水容说:“小姐,你也别整日闷在屋里,去园子里逛逛吧!” 慕灵盛情邀请:“四姐,去吧!咱们收集了桂花,让严妈妈多做些桂花糕,剩下的就酿成桂花蜜,泡茶水喝,很香的。” 慕云莞尔一笑,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想,大娘和慕珂一大早在商议什么呢?为什么李妈妈的脸色这么难看?李妈妈平日里除了管理杂物,再就是慕怀院子里的事,难道说,慕怀又出什么状况了? 秦府的园中植了好几颗桂花树,枝繁叶茂,到了中秋时节,更是花满枝头,芳香四溢。听着慕灵和慕歆一路说笑,不觉来到抱月轩附近,过了抱月轩就是花园了。 “你说,是不是你给少爷出的馊主意?”前面有人低喝了一声。 慕歆和慕灵聊的高兴,并未听见,慕云静静的走着,这一声却是听得分明,是李妈妈的声音,隔着围墙传过来的。 “李妈妈,您就算借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呐……”子墨委屈的争辩道。 慕云忙示意水容高声说话。水容有点莫名其妙,可小姐的吩咐她不得不照办啊!于是扬声道:“五小姐,六小姐,你们走慢点呀!” 慕灵回头嗔道:“水容姐,咱们要快些去,待会儿出了太阳,那花儿一晒就要干了。” 慕云竖着耳朵再听,围墙内没了声响。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暗助(下) 慕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警示李妈妈,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细想想,也许她是不想让爹在这个时候知道慕怀又干了什么好事,慕灵和慕歆都还是孩子心性,这要跟谁这么一说,有些人马上就能嗅出味来。 到了园子里,在水容的指点下,慕灵和慕歆就忙活开了,先是铺了棉布在树下,再让莺儿和巧环去找长竹竿,敲打树枝,桂花扑簌掉下来。 慕云看她们玩的不亦乐乎,扫了些桂花用绢帕包着,悄悄退了下去,又走回到抱月轩的围墙边,墙内已然静悄悄。慕云来到月洞门下,正巧子墨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脸上还有五个鲜明的手指印,显然是挨了责罚。看见慕云,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四小姐,您来……” 慕云笑笑,打开绢帕露出桂花,再指指里边。 子墨揣摩着四小姐的意思,问道:“四小姐,您是要给二少爷送桂花?” 慕云点点头,这个子墨还是挺聪明的嘛! 子墨讪讪道:“我看四小姐还是拿回去吧!二少爷现在心情不好,不会要这个的。” 慕云绕过子墨径直往里走。乐姚她们见到慕云都很惊讶,四小姐可是从不上抱月轩的。子墨后面追了上来,不耐烦道:“四小姐,您现在真的不适合去见二少爷。” 哦!原来四小姐找二少爷来了。乐姚瞪了子墨一眼:“你大呼小叫叫什么?四小姐难得来一趟,见于不见二少爷自有定夺,要你来多嘴。”转而对慕云婉声道:“四小姐先等会儿,容奴婢去回禀二少爷。” 慕云把手里的桂花往乐姚手中一塞,不等她回禀就进了屋子。才推开门,“嗖”的一下飞过来样东西,慕云头一偏,那东西砸在了门框上,是本书。 “出去出去,你们都别来烦我……”慕怀暴躁的喊着。 乐姚跟在慕云身后,轻声道:“四小姐莫怪,少爷现下正不痛快。”见四小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乐姚只好开口回禀:“二少爷,四小姐来了。” 慕怀这才抬起头来,愕然道:“四妹,你来做什么?” 慕云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沮丧,衣衫不整的慕怀,心中叹息,好好的一副皮囊,偏生里面都是稻草,这个慕怀,除了恋女色这点像爹,其他的就没一样像爹的。 乐姚赶紧回道:“四小姐是来给二少爷送桂花的。” 慕怀一屁股坐在黄花梨的圈椅上,悻悻的嘟哝道:“送什么桂花,现在就算给我送嫦娥,我也没心思看。” 都这时候了,还想看嫦娥?慕云真是无语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走的,慕云慢悠悠的踱了过去,探头一看,书桌上正翻着一本《礼记》。慕云笑笑取过笔来,在一张藤纸上写到:我有避劫妙计,你可愿听? 慕怀“腾”地站了起来,盯着慕云看,看她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随即挥手吩咐乐姚:“四小姐难得来一趟,还不快去沏茶?” 乐姚疑狐的看了看两人,应声退了下去。 慕怀迅速跑去把门掩上,又跑回来,扶慕云坐下,讨好道:“妹妹怎知二哥我正为此事烦恼?” 慕云莞尔,慕怀那点心思还能瞒过谁去?他不可能想着如何增进学业,肯定是想着如何才能逃过此劫。 “好妹妹,你有什么妙计,快告诉二哥,若成了,你可就是二哥的救命恩人了,以后谁再敢欺负你,二哥替你出头。”慕怀低声下气的央求。 慕云轻笑,在纸上写下:还记得兴国寺风波? 慕怀怔了怔:“四妹是要我去求神拜佛?” 笨,真笨。慕云摇头。 “那是什么?”慕怀苦闷的抓耳挠腮。 慕云只看着他,话她只能说到这个份上,想不想的明白就是慕怀自己的事了。 “好妹妹,你就直说了吧!算哥求你啊……”慕怀这几日头大如斗,脑子完全不好使了。 慕云叹气,又写了个“劫”字。 慕怀定定的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妹妹是要我假装被人劫持,逃过这次秋闱?” 慕云微然而笑。 慕怀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半响,顿住脚步,自言自语道:“妙啊!真是妙!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计策呢?装病的话,爹不信,逃走的话,被爹抓到肯定打断腿,这计策好,实在是妙,既可以逃过秋闱,又不用被爹责罚,太妙了……” 原来,慕怀是想逃家?没逃成功,让大娘给拦住了,难怪今天看大娘心事重重,这可真是个不省心的主。 慕怀蓦然冲了过来,抓住慕云的手,激动道:“好妹妹,你可真是救命的菩萨呀!事成之后,哥一定好好谢谢你。” 慕云用力抽出手来,慕怀抓的她好疼,慕云又写到:你待会儿故意将我赶走,这几日你要好生用功。 写完让慕怀看了,慕云把纸丢进一旁的香鼎里烧了。 慕怀想着避劫有计,脑子都活络起来,嘿嘿笑着冲慕云竖了个大母指,随即扯开嗓门骂道:“你不知道二哥在看书吗?还来烦吵,去去去,再打扰我,休怪我不客气……”慕怀骂骂咧咧的打开门把慕云推了出去。 慕云掩面跑了出去,乐姚端了茶来,看见二少爷把四小姐赶出门,忙把茶盏放在栏杆上,就去追四小姐:“四小姐,四小姐,您可别生气,二少爷这几日心烦气躁的,对谁都这样……” 慕云作泫然欲泣状,委屈的摇摇头,离开了抱月轩。 乐姚只有唉声叹气,这二少爷也太过分了,对她们下人呼来喝去的也就罢了,怎么对四小姐也这样。 慕云没有再回园子,而是直接回到了景芳院,不多时水容找了回来,进门就问丹秋:“小姐回来了吗?” 丹秋说:“回来了呀!在屋子里绣花呢!” 水容拍拍心口:“回来了就好。” 丹秋奇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跟着小姐的吗?怎么让小姐自个先回来了?” 水容道:“你问我,我还想问小姐呢!”说着掀了帘子进来,看见小姐神色如常,正专心绣一片树叶,便问道:“小姐,您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呢?害奴婢好找,后来还是抱月轩的念巧跟我说,您去给二少爷送花了,反被二少爷……” 慕云抬眼止住了水容的话。 一旁的翠茹听见了,怯生生的问道:“二少爷怎么了?” 丹秋也听见了,追问道:“你快说啊!” 水容不管了,气愤道:“咱们小姐摘了新鲜的桂花给二少爷送去,结果二少爷还把小姐骂了出来。” 翠茹一听,也气愤了:“二少爷真是太过分了,就是瞧着咱们小姐好欺负。” 丹秋倒不来说二少爷的不是,二少爷本就是这个骄纵蛮横的性子,她只是想不通,小姐好端端的要去给二少爷送什么花? “就是啊!小姐,您要去也该把水容带去,谁敢骂您,我管他是不是少爷,我肯定骂回去……”水容气的是这个,小姐受委屈,她居然不在身旁。 慕云停下手中的活,拿了胸前的纸笔写到:都别说了,大家都干活去。 小姐发话了,三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散去。 到了中午,丹秋去厨房拿饭,回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翠茹关心问道:“丹秋,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丹秋眼眶一红,瞅了眼那道竹帘,低声嘟哝道:“我气饱了。” “怎么了?”水容接过托盘,边问道。 丹秋往炕上一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能把丹秋气哭,那可是少见的事,水容和翠茹围着丹秋追问:“你倒是说啊!到底谁惹你了?” 慕云在里屋也听见了外边的对话,走了出来,笑微微的在丹秋对面坐下,打了个手势,让丹秋听见什么了只管说。 丹秋犹豫半响才抽泣道:“府里净是些喜欢嚼舌根的,我去厨房,听见好多人在哪里说小姐……说小姐想要巴结二少爷,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反被二少爷赶出门……” 呵!这话还传得真快,不过她要的就是这效果,传的绘声绘色,传得人尽皆知才好,要不然到时候爹怀疑到她头上就惨了。慕云莞尔一笑,写到:就这点事也能把你气成这样?她们爱怎么说就让她们说去,我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丹秋垮着脸:“小姐,这气您也能咽得下去?” “嘴长在人家脸上,咱们管得住吗?咱们就当她们放屁,让她们自个儿闻自个儿的臭屁去,咱们不稀得理她们。”水容怕小姐心里不好受,面上强装笑容,便这样说,来安慰小姐。 “对,就当她们放屁。”翠茹也附和道。 慕云深以为然,写到:水容说的很对,你们要向水容学习。 写完了,慕云拿起筷子,吃饭。 水容三人面面相觑,难道小姐真的不介意?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介意又能怎样呢?这些年听得闲话还少吗?每听见一回就气一回,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嗯!还是小姐想得开。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计成 闲话传了一阵,可当事人跟没事一样,充耳不闻,大家说说便觉得没趣,也就消停了。 慕怀整日闭门攻读,一改往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这是破釜沉舟,准备放手一搏了,秦老爷很是欣慰,看来孺子还是可教的,只有秦陈氏整日惴惴不安,吃不定慕怀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她拦住了慕怀逃家,心里也很没底,逃了吧!老爷那里不好交代,不逃呢?等秋闱放榜,老爷那里更不好交代,她甚至开始后悔,但总还是怀着一丝侥幸,说不定慕怀考的不错呢…… 两天后就要开考了,慕怀突然提出要去上个香,拜个佛,许个愿,希望菩萨保佑在应试时能神清脑明,下笔如有神助,秦老爷想想,这也是个道理,自己当年应试时也去庙里拜过神,许过愿,且当吃颗定心丸,而且观其今日表现良好,便未曾多想,允了慕怀的请求。 慕云得了消息,心知慕怀要开始行动了,但愿他的计划不要露出破绽才好。 果然,慕怀出门后,到傍晚还不见人回来,秦陈氏正要派人去找找,就有门房急冲冲的来报:“出大事了……” 随即周子墨鼻青脸肿的被人抬了回来,说是二少爷被人劫了,秦府顿时炸开了锅。 秦陈氏命人火速去布政司禀报老爷,秦老爷得到消息快马加鞭的赶回府来,也不顾子墨有伤在身,提了来问。秦家姐妹还有两位姨娘闻讯都赶了过去,不能入内,只得在门外听消息。 子墨呲牙咧嘴不敢呼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是他和少爷回来的时候,路过小松坡,坡上突然窜出七八个人来,拿麻袋将他们蒙了头就一阵痛揍,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既然贪官不让咱们活,咱们就叫他断子绝孙……他被打晕了,扔在路边,等醒来的时候,就找不到少爷了。 秦陈氏听了放声痛哭,照这样说来,慕怀性命危矣! “老爷,您倒是想想,到底是谁要害咱们怀儿啊……” 秦老爷气的胡子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他自认到任以来,亲民爱民,并未曾做过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天地良心之事,这些狂徒简直信口雌黄。 “他们还说了什么?”秦老爷怒道。 “子墨不敢说。”子墨看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已经雷霆大振,心中不由的埋怨二少爷,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要说老爷的坏话,他为了配合少爷的苦肉计,都已经把自个儿弄成这副惨样了,要是再把老爷激怒,老爷一个控制不住,把怒火全撒到他头上,他这小命就算玩完。 “说……”秦老爷嘭的拍了下桌案,差点没把子墨的魂给震散了。 子墨哭丧着脸道:“他们还骂……还骂……老爷是济南第一贪官。” 秦老爷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跨步上前冲着子墨就是一脚。子墨一声惨叫摔个四仰八叉。 周妈在一旁看的那叫一个心疼,暗骂这个小兔崽子不识好歹,这种话也能转到老爷耳朵里,这不是找死吗?可是老爷正在气头上,她一句话也不敢说,更不敢上去扶子墨。 秦老爷气冲冲的出门来,慕云等人赶忙让出道,秦老爷扫了大家一眼,喝道:“从安,备马。” 里面一阵抢天哭地:“怀儿啊……我的怀儿……” 两位姨娘跟慕珂连忙进去安慰秦陈氏。秦陈氏已经完全不顾形象,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任谁的劝都听不进去。慕云看的心惊胆战,慕怀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吧!而且,怎好拿爹的官声来做文章,真是个草包。 一连几天,慕怀都毫无音讯,秦老爷派了多路人马出去找,都无功而返,让秦老爷憋闷的很,对外他又不能复述那伙贼人的话,只能说偶遇劫匪,想要敲诈秦府。杨知府对这事倒是很上心,毕竟他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所以,把衙门里所有的巡捕都派出去找人。这事,也震动了整个济南,一时间,济南官府的家眷都人心惶惶,生怕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秦陈氏这几日是滴水不沾,形容憔悴不堪,整个人处于癫狂状态,府里的气氛压抑的很,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差错。慕云想,慕怀要是再不回来,大娘说不定就要一命呜呼了。 直到十多天后,一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少年跌跌撞撞出现在秦府大门,门房差点一脚把人踹开,那人抱住门房的腿,虚弱无力道:“你个狗奴才,瞎了狗眼了,本少爷都认不得了……”说完就晕了过去。 门房惊诧的拨开少年的头发,用袖子擦了擦那张脏的不见一点白色的脸,顿时张口结舌,半响才惊喜的叫喊起来:“是少爷,快去禀报,少爷回来了……” 慕怀这出戏演的还真真切,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瞎话编的还挺圆满,说是那伙人劫了他以后要把他买去山西煤窑做苦力,他自知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只能装作顺从的样子,然后趁他们不备,磨断绳索逃了出来…… 秦陈氏见儿子失而复得,惊喜交加,紧紧抱着哭泣慕怀怎么也不肯撒手。秦老爷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细细的问慕怀,可记住那些人的相貌,口音,好叫官府画影缉拿。慕怀说,他一路上都被蒙着眼睛,逃跑的时候又是夜里,慌慌张张的,根本没机会看到他们的长相,不过听口音应该就是本地的。 秦老爷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见慕怀又是这样一副惨状,只好作罢,错过秋闱一事只字未提,只嘱咐大家要好生伺候少爷。秦陈氏又是吩咐厨房炖燕窝,又是叫人请大夫,一直忙到天黑。 这桩无头公案就这样了了,大伙都称赞二少爷机智,庆幸二少爷命大,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出戏。 慕云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不得不说,慕怀读书不行,想这些鬼点子倒很灵光,现在慕云理解为何慕怀要拿爹来说事,这样的话,好让爹心存内疚,就算以后他有什么错,也能多担待几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为难 九月,杨夫人从京里回来,就先到秦府拜访,一来是因为慕怀的事,过来安慰安慰;二来,是要谢谢秦陈氏的帮忙,方素心绣的那副绣品永安侯老太君十分称心;三来么……那就是一件大喜事了。 “姐姐,那永安侯家的长公子齐子恒,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鸿胪寺少卿,加上他姐姐如今圣眷隆宠,被封为淑妃……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的是,他的夫人前年因为难产死了,孩子养了一个月也没了,老太君不知道多伤心,说来也巧,我这次去祝寿,刚好听到老太君问起哪家有合适的女儿,要给长公子娶个续弦……老太君啊,抱孙心切了。”杨夫人话说到这,顿住,呷了口茶,用眼角余光去看秦陈氏的反应。 秦陈氏不觉心动,杨夫人跟她说这些,想来是要为齐大公子保媒,便在心里暗暗将齐子恒与萧慎做了一番比较,就家世而言,两人旗鼓相当,永安侯家世代文官,永宁侯家世代为将,一文一武,皆是朝中栋梁;就两家前景而言,永安侯家有女为淑妃,贵不可言,永宁侯家长女为靖南王妃,稍逊之;最重要的一点,嫁与齐家是为续弦,嫁与萧家是为原配,而且珂儿自己中意的还是萧慎,秦陈氏想到这,便轻描淡写的说道:“能嫁与齐大公子做个续弦也是不错的,京城里应该有许多官家千金都求之不得吧!” 秦陈氏淡然的反应,让杨夫人有点失望,她本以为秦夫人听到这消息会动容,难道秦夫人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可是在老太君面前打了包票了,说秦家一定会愿意的,换做是她,要不是玉慧已经成亲,她巴不得让玉慧嫁过去。 “可不是吗?虽说是续弦,但齐大公子膝下并无孩子,哪家女子嫁过去,将来生个一男半女的,就是嫡长孙,嫡孙女,就能世袭爵位,还不是跟原配一样?我一听到这消息,马上就想到了你们家慕珂,慕珂今年十六,那齐大公子今年也才二十有二,两人正般配,所以,我就在老太君跟前提了慕珂,您猜老太君怎么说?”杨夫人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秦陈氏微微探身向前,杨夫人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老太君怎么说?” 杨夫人掩嘴一笑:“老太君说呀!这姑娘倒合适。” 秦陈氏眉心一动,慕珂和萧慎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这边既然有这个意思,万一那边不行,这也是条出路。 “多谢妹妹美言,但不知老太君是说笑还是……”秦陈氏问道。 “老太君可是真动了心思了,让我来问问,如果你们没意见,那就拿了两人的八字去批一批,若是合的,便定下日子来下聘。”杨夫人笑道。 秦陈氏沉吟道:“兹事体大,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还得问过我家老爷,再做定夺。” 杨夫人眉开眼笑:“要的,要的,你们先商议商议,若成了,将来我家玉慧在京中也好多个伴儿,不过,这事也不宜拖太久,老太君还等着我的回信呢!” 秦陈氏点点头:“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杨夫人才起身告辞。临走,杨夫人拿出一封信,说是玉敏写给慕云的,秦陈氏让楚玉接了待会儿给慕云送去。 送走杨夫人,周妈问:“这事,要不要跟大小姐说一声?” 秦陈氏想了想:“还是先别说,等袁夫人从京里回来再做商议,想来也就这几日了,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还有条退路。”对于和永宁侯家结亲,秦陈氏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两家门第悬殊,一个是朝中一品大元,封疆大吏,一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四品地方官,就算萧大公子对慕珂有意,但婚姻大事还是得父母说了算,永宁侯未必看得上他们家。而永安侯家,若不是娶续弦,也不会降低门户要求,所以,这事,还得仔细斟酌斟酌。 周妈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这事先保密,不要透出一点风声去。”秦陈氏仔细吩咐。 “是。”周妈扶夫人回屋,把当时在场的几个丫头,珍珠,楚玉,锦如等叫到一旁,一一下了封口令。大家连忙诺诺,在夫人身边伺候久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该听的一句不能落,不该听的,一句不能入耳,即便入了耳,别决不能漏处半个字。 慕云听得杨夫人来了,忙问水容,玉敏可曾同来,水容说没瞧见。慕云不免失望,玉敏若是已经回济南,一定会跟杨夫人同来,既然没来,那她肯定是没回来,可她说过最迟四五月就回的。 等杨夫人走了,楚玉拿了信来找慕云,说是玉敏小姐让杨夫人带来的。慕云欢喜的接过,让丹秋给楚玉上茶,楚玉笑道:“夫人那边还有事没做完,这就要走的。” 慕云也不强留,回里屋看玉敏的信。 信是被拆过的,也许玉敏早就料到杨夫人要拆看信件,所以她在信中只是说了些她到京中以后的趣事,并无只言片语提到萧望,最后说她还要在京城三叔家住一段时间,归期未定。 虽然没有看到希望看到的,但是有信好过没有,慕云默默的把信又看了一遍,方才折好,放进了多宝格。 晚上,秦陈氏把杨夫人的来意跟秦老爷说了。秦老爷沉思良久,他自己是举子出身,作为文官,在感情上自然是偏向永安侯齐家,而且,他对永宁侯萧家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持怀疑态度,在他的意识里,与萧家结亲,那叫高攀,同样是侯门,齐家给他的感觉就不一样,毕竟人家娶的是续弦,所以,秦老爷觉得慕珂还是嫁给齐大公子比较稳妥。再说,对方并无子嗣,以后慕珂的孩子就是世子,可以承袭爵位,名为续弦,其实跟原配正妻没什么两样,不算辱没了慕珂。 看秦老爷是这么个态度,秦陈氏心中更加着急起来,希望袁夫人能早日回来,成与不成给个准信,可别弄的两头落空,那她非后悔死不可。 正文 第六十章 无心(上) 又过了几日,这天,慕云正在屋里描花样,隔壁,慕歆和几个丫头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就过界了,慕歆赖皮,躲到慕云房里来。水容给她出主意,让她躲到衣柜里去,可慕歆觉得衣柜里不安全,莺儿她们进来头一个要找的地方就会是衣柜,慕歆眼珠子一转,瞄见了床,就爬到床上去了。 水容想去拦她:“六小姐,可别把床给弄脏了。” 慕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小身子缩在帐子后边,再不露头。 慕云对水容摇摇头,意思是随她去。 莺儿她们满屋子找,找不到六小姐,翠茹指指四小姐的屋子,莺儿心神领会,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朝四小姐微微一福,慕云莞尔一笑,不去管她们。毕竟这是四小姐的屋子,莺儿她们也不敢太放肆,只能这里望一下,那里探一下,连柜子都不敢去开。 “六小姐,您出来吧!莺儿认输了……”莺儿罢手不找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哨音,慕歆得意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哈哈,我赢了。” 慕云听见哨声,脸色大变,抬头看慕歆,她手里拿着的不正是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陶瓷鸟儿? 水容不待小姐吩咐,就上前去好言道:“六小姐真厉害,要不要再躲一回?这哨子我先拿着,六小姐再去躲。” 慕歆攥紧了哨子,昂了昂下巴:“不玩捉迷藏了,不好玩,我要吹哨子玩。” “六小姐,这哨子是四小姐的,很久没吹,里面都是灰尘了,改明儿,奴婢帮你去买一个新的,好不好?”水容哄道。 慕歆拿着哨子左看右看,撇了嘴道:“水容姐,你骗人,这哨子一点也不脏。”说着又用力吹了一声,清越的哨音在屋子里回荡。 慕云手里都渗出汗来,慕歆真要拿走可怎么办? 水容勉强笑道:“不是外面脏,是里面脏,里面脏是看不见的。” 慕歆歪了脑袋一笑:“这个容易,我拿去洗洗就行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水容一着急一把扯住了慕歆的小手臂,可能是心急所以没控制好力道,把慕歆抓痛了。慕歆愣了一下,瘪了瘪嘴哇的哭出声来,把大伙吓一跳。 丹秋在外边听到动静掀了竹帘进来,问:“这是怎么了?谁把我们六小姐惹哭了?真是欠打了。”说着抱起慕歆坐到椅子上,柔声问她:“六小姐,哪里疼?告诉丹秋,丹秋帮你揉揉。” 慕歆鼻子一抽一抽,指着水容委屈的说:“是水容掐我,掐我手臂……” 水容连忙赔笑:“六小姐,水容哪敢掐您,水容是怕您走的快摔跤这才拉了您一把,水容真不是故意弄痛你的。” 丹秋瞪了水容一眼,哼道:“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六小姐肉嫩着呢!你粗手粗脚的也知拿捏分寸,就是该打,六小姐,回头奴婢帮你掐回来。” 莺儿和乐蓉刚才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道水容真是怕小姐摔了,再说,她们来到这里以后,跟水容她们都处的挺好的,水容等人一直都很照顾她们,所以,这会儿,也帮水容说话:“六小姐,水容真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气了。” 丹秋帮六小姐揉了几下,说道:“六小姐,瞧您,这满头大汗的,奴婢带您去洗洗,然后咱们去吃银耳莲子羹。” “我不要莲子羹,我要酸梅汤。”慕歆这会儿不痛了,就想起吃酸梅汤。 丹秋笑道:“好,就喝酸梅汤。” 丹秋抱着慕歆出去洗手,慕云丢下画笔也跟了出去,两眼只盯着慕歆手里的陶瓷鸟儿。 水容去打了水来,丹秋先给慕歆擦了脸,再给她擦手,不过慕歆的小手紧攥着哨子。丹秋笑道:“六小姐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慕歆这才摊开小手:“是个哨子。” 丹秋很不屑道:“哟……奴婢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个哨子啊……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奴婢编的草蚱蜢好玩。” 慕歆好奇问道:“草蚱蜢是什么东西?” 丹秋笑道:“六小姐想要?” 慕歆点点头。丹秋道:“那好,六小姐洗了手,咱们去编草蚱蜢。” 慕歆听到有更好玩的东西,对这个哨子的兴趣就没这么浓厚了,把哨子递给一旁的水容,乖乖的伸手让丹秋擦手。 水容得了哨子,赶紧藏到了袖兜里,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她知道这东西对小姐很重要,重要到什么程度她是不清楚,但小姐天天枕着它睡觉。汗,哄小孩还是丹秋有办法。 慕云见哨子拿回来了,也是长舒一口气,这会儿,她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反应也太大了吧!不就一个哨子吗?就算给了慕歆又怎样?可是自己眼巴巴的在这里盯着又算什么呢?她不想失去这样东西,如果没了,她会不舍,会失落,会难过…… 慕歆被丹秋哄走了,莺儿和乐蓉也跟去了,慕云重新回到里屋,水容默默的走进来,把哨子递给小姐:“小姐,这哨子,还是换个地方藏好,不然六小姐见到了,说不定又要拿走。” 慕云接过哨子,思忖着,藏哪里好呢? 水容蓦然想到个好主意:“小姐,要不,您打串络子把哨子挂在身上好了。”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贴身带着,是不是……不妥呢?这可是那个人送的。慕云一想到要把他送的东西贴身带着,心跳就乱了节奏,脸上开始发烧。 水容已经去拿了装各色丝线的箩:“小姐,您看用什么颜色的线好看?” 水容的热情慕云不好意思拒绝,那哨子是白底带青色的,慕云就挑了一条暗青色的丝线,想了想,就编一条简单的梅花络子吧! “慕云,你给我出来……”门外传来慕珂怒喝。 慕云和水容皆愣了一下,慕珂好像火气很大啊!可是,她惹到慕珂了吗?什么时候?慕云一面在反省自己这几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一面迎了出去。 才走到炕间,慕珂已经气冲冲的进来了,慕云看她,柳眉倒立,眼中还含着泪水,但这丝毫没有减弱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慕云更是不解,她居然把慕珂气哭了?而她居然都不知道……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无心(中) 慕珂上前一步,挥手就甩了慕云一个耳光。 水容惊呼:“大小姐……” 慕云被慕珂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掌心一阵巨疼,手中陶瓷鸟儿的鸟嘴扎进了肉里,还好,没摔坏。 水容赶忙来扶小姐,慕云趁机把哨子塞给了她。 突如其来的这一耳光,把慕云和水容都打懵了,实在想不出她们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小姐,惹大小姐生这么大的气。 慕珂直勾勾的盯着慕云,胸膛起伏不定,半响,一字一字的从齿缝迸出:“秦、慕、云……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吗?你竟要这样害我?” “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四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行规蹈矩,与人无争,怎么可能会害大小姐?”水容护主心切,也顾不得僭越不僭越,帮小姐辩解起来。 慕珂的眼神像两把刀子直射水容,冷声喝道:“芷卉,帮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拖出去打。” 芷卉和冰雨应声就要来拖水容,慕云也恼了,慕珂莫名其妙的冲她发火,打了她,还要打水容,真是欺人太甚了。慕云蓦地拉开水容,自己拦在前面,怒视着芷卉和冰雨,大有你们要动水容就先撂倒我再说的气势,她那凛然的神情,让芷卉心里犯怵,这四小姐平日里像头小绵羊似地,今儿个怎么这么凶悍?不管怎么说,四小姐是主子,对主子动手,她们还是少了这份胆气,两人不由的看向大小姐。 “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你们听不懂是不是?”慕珂怒喝。 水容知道小姐不是大小姐的对手,便下跪恳求:“大小姐,请您消消气,到底四小姐做错了什么,请您明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慕珂已然认定慕云的罪过,如何肯听她解释。 慕瑶和慕灵听到这边闹起来,忙跑了过来,慕瑶倚在门边看热闹,心里巴不得她们闹得越凶越好,慕灵却是着急的很,四姐不会说话,明显要吃亏,可是大姐正在气头上,她又不敢去劝。正僵持不下,夫人身边的珍珠着急忙慌的赶来。 慕灵拉住珍珠的手,央求道:“珍珠姐姐,你快去劝劝吧!” 珍珠点点头,进去说道:“大小姐,夫人让四小姐去趟颐心堂。” 慕珂愤愤的瞪了慕云几眼,恨道:“这事,我会记住,你等着,我会加倍偿还给你。”说罢,甩袖而去。路过慕瑶身边的时候,慕瑶对她嫣然一笑,慕珂冷哼一声:“你也一样。” 慕瑶郁闷的翻了个白眼,真是疯狗乱咬人,又关她什么事了?不过,她真的很好奇,慕云这个哑巴怎么就能惹上大姐了呢?她一定要好好打听清楚才行。 慕云跟着珍珠去颐心堂,水容要跟着,珍珠淡淡一句话:“夫人可没叫你。”慕云朝水容摇摇头,比了个二的手势。水容困惑,这个“二”表示什么?让她去找丹秋和翠茹两人商议?不顶事啊……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慕云进得颐心堂,珍珠就退了下去,随手把门带上,周妈出来迎她,小声对她说:“四小姐,你闯大祸了,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你悠着点。” 闯大祸?慕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慕怀的事露馅了?可随即一想,不对呀!如果是慕怀的事情,慕珂怎么说她害了她呢?慕云忐忑着进去见大娘。 里间除了大娘没有别人,大娘端坐在炕上,表情很严肃,炕几上放着一条手绢。慕云一眼就认出那手绢正是她给慕珂绣的那条。 慕云请了安,站着等大娘训话。 “这帕子,你是绣的?”大娘开口,语声冷冷。 慕云点点头。 “这帕子,你绣了几条?” 慕云拿起胸前的小册子写到:绣了两条,一条是方姑姑要的,她说她要去京城了,绣一条给她留做念想。 秦陈氏看了,重重的拍了下炕几:“那你为什么要绣两条一模一样的?” 呃!绣一样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这两条帕子出了问题?慕云心里七上八下,只能老实的写到:是给大姐绣在先,刚好方姑姑问我要,我看给大姐绣的那花样挺好看的,就绣了一样的。 秦陈氏瞧慕云那无辜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两条帕子,把慕珂给害了。今天一早,袁夫人就下帖子请她过去,她还以为慕珂的事能成了,没想到袁夫人摆了脸色给她看,反来责问她,为什么要欺骗她,害她在萧家人面前很没面子。 对袁夫人而言,这件事,若不是萧慎托到了袁成泽那里,她这个做姨母的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萧慎身份特殊,可是,既然托了,那她就不好坐视不管了,所以,她才会下帖子请了慕珂,她要先看看着姑娘到底好在哪里,能让萧慎倾心,结果见了面以后,她对慕珂的印象极好,她还特意讨了慕珂的手绢准备带到京城去给妹妹看看。入京以后,她在妹妹还有永宁侯老太君面前尽力撮合,说了慕珂许多好话,称赞慕珂相貌出众,性情温婉,心灵手巧,加上又是萧慎自己中意的……还拿出了慕珂绣的帕子,以证明这姑娘的确是心灵手巧。本来老太君都已经开始动摇了,没想到四姑娘萧瑜看了那帕子以后说:“这帕子她见过。” 老太君就问了:“在哪里见过?” 萧瑜回道:“在天下第一绣方素心方姑姑那见过,方素心说,这是她的关门弟子绣的,杨姑娘说,这关门弟子是她的金兰姐妹,是秦家的四小姐叫秦慕云。” 原来萧瑜和杨家三姑娘交好,听说杨家姑娘认得天下第一绣的方素心,便让杨姑娘带她去见见,当时,她看见方素心手里拿的就是这方帕子,因那花样精美,绣工又无比精致,是极难绣的双面绣,所以,她讨了来看,才知道这帕子的来历。 谎言当即被戳穿,老太君面色不好看,说:“娶妻要取贤,门第相差些,相貌平庸些倒也无所谓,会不会什么双面绣也不打紧,可这弄虚作假的,我不喜欢。” 老太君一句不喜欢,这事就算玩完,她妹妹还数落她:“姐姐,您怎么不了解清楚就来说媒呢?还好瑜儿晓得内情,不然,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了,我看呐……这姑娘,要不得。” 袁夫人当时那个尴尬,那个汗颜,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济南,马上就请了秦陈氏,把帕子还给她,说这事不要再提了。 秦陈氏也是难堪之极,羞愧难当,回来以后又把慕珂叫来狠狠说了一顿,说的慕珂泪水涟涟。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这个哑巴,秦陈氏心里那个懊悔,当初怎就不狠狠心,把这哑巴一并解决了呢?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无心(下) 慕云看大娘脸上阴晴不定,郁郁的想,她绣两块一摸一样的帕子怎么就害了慕珂了?难道说,慕珂对外宣称这帕子是她自己绣的?然后被戳穿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但这也不能怪她呀!慕珂又没说你不准再绣一样的。 慕云写到:大娘,是不是慕云做错了什么?她这是明知故问,真要如她所料,这种事,说出去倒霉的也是慕珂,所以即便大娘心中恼火,也不会大张声势的教训她。 秦陈氏心中的确有这样的顾虑,这回算是吃了哑巴的哑巴亏,有火没处发,这要让陶氏那个狐狸精知道了,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们母女,而且也有损慕珂的名誉,现在只盼着永安侯齐家不知道此事,趁热打铁,还是赶紧去找杨夫人才对。 “母亲,母亲……”慕怀在外面喊道。 “少爷,少爷……夫人在里面有事情,您不能进去……”楚玉拦着慕怀。 “母亲有客人在?”慕怀问。 楚玉摇摇头,“那不就得了。”慕怀不以为然,推门闯了进去。 “母亲……哟!四妹妹也在啊!我还以为母亲和大姐在商议什么大事呢!”慕怀嘿嘿笑道,倚着母亲坐下。 秦陈氏换了一张笑脸,宠溺的看着慕怀:“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母亲,孩儿有件事相求母亲。”慕怀抱了秦陈氏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秦陈氏笑道:“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什么幺蛾子?孩儿是有正事。”说着,慕怀看了慕云一眼,似乎他要说的话不便被慕云听见。 秦陈氏马上反应过来,对慕云道:“你先回吧!” 慕云福身告退,才出颐心堂,就看见水容和丹秋在穿堂处翘首,水容见小姐平安出来,疾步迎上前,搀住小姐:“小姐,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了大小姐呢?”丹秋很是不解。 慕云微然而笑,大娘倒是想为难她来着,一是找不到合理的借口,二是,慕怀来的及时。水容还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她不过比了个“二”的手势,她就知道去找二哥,而且二哥也没有食言,火速赶来。有了二哥这个盟友,她以后办事应该会方便很多。 见小姐神情还算坦然,水容和丹秋心里也安稳了些,三人回到景芳院,慕歆和慕灵在她房里等消息,问长问短的,丹秋道:“都没事了,夫人不过找小姐问个事而已,两位小姐不用担心了。” 丹秋打发了两位小姐离去,水容沏了杯六安茶:“小姐,喝口茶,压压惊。” 惊是有一点,要担心的事情也不少,首先,慕云不清楚,这两块手帕给慕珂造成了多大的烦恼,不过,看慕珂气成那样,恐怕小不了,而且慕珂是最记仇的,她千小心,万谨慎,却还是出了岔子,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其次,今天让水容去找慕怀,也是一时病急乱投医,没考虑周到,此举说不定会引人猜疑。慕云想到这,比划着问水容,你去找二少爷,还有谁看到?你又是怎么说的? 水容回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小姐的意思,不敢确定,所以,奴婢不敢直接去找二少爷,先去园子里找到丹秋,然后故意说六小姐的纸鸢飞了,怕是落在了抱月轩,这才进了抱月轩,见到了二少爷,我就故意跟念巧抱怨,说是大小姐大发脾气打了小姐一耳光,现在夫人又把小姐叫了去训话,我都急得六神无主了,还要帮六小姐找纸鸢……二少爷听见了,就来问我详情,我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二少爷听完就去了颐心堂……” 慕云听了水容一番话,真想狠狠的亲水容一口,水容啊水容,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换做是她,都未必想的出这样天衣无缝的借口。 “小姐,您别笑啊?水容都担心死了,对了,二少爷真的是去替您解围的吗?怎么这么奇怪,上次二少爷还骂你来着,今儿个怎么又来帮忙?”水容嘟了嘴困惑道。 慕云笑的更灿烂了,这个,可是她和慕怀之间的秘密。 过了两天,翠茹探亲回转,她爹前阵子病的不轻,让人捎了信来,慕云就放她几日假,让她回去看看。翠茹回来的第二天晌午,慕云正倚在榻上迷蒙着想打瞌睡,翠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左顾右盼的,确定没外人以后,趴在慕云耳边小声说道:“小姐,刚二少爷告诉我,说他知道前几天大小姐为什么大发脾气了。” 慕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先制止翠茹说话,自己起身到外间看了看,水容出去了,丹秋歪在炕上睡觉,慕歆屋里也没人,可能是上陶姨娘那里去了。慕云走了回来,方才让翠茹继续说。 “二少爷说,您坏了大小姐的终身大事。”翠茹不安的说道。 慕云又是一个激灵,比手势问翠茹:可知是谁家? 翠茹摇摇头:“这个二少爷没说。” 慕云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梳理着混乱的思绪,慕珂找她绣帕子,然后第二天慕珂就跟大娘去了袁家,袁家……袁家不正是永宁侯萧家的亲戚吗?会不会,这事跟萧家有关呢?慕云不由想起慕珂在杨家别院时那些奇怪的举动。这下可真糟了,前世里可没这出戏。 看小姐神情凝重,翠茹道:“要不?我再去问问?” 慕云抬手制止,告诫翠茹:你以后还是离二少爷远一点。 翠茹窘迫的低下头去,嗫喏道:“奴婢知道了。” 慕云不是想责备翠茹什么,她知道翠茹已经很小心了,自从上次找她谈话以后,她一直离慕怀远远的,问题是,现在慕珂对她怀恨在心,要是被慕珂抓到什么把柄,就无法善了了,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连累身边的人。不过,这件事情她还是要想办法问清楚,还有,慕怀这个大嘴巴,可别到处嚷嚷才好,他今天会跟翠茹说,说不定,明儿个就会对乐瑶说,对其他人说。那样的话,慕珂会更恨她的。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推举(上) 有道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府里陆陆续续的传出一些闲话,说大小姐的亲事黄了,慕云为了避嫌,跟谁都不搭界,晨昏定省也尽量避开和慕珂碰面,更别说去找慕怀求证,并且告诫水容等人,尽量跟别人少说话。再大的风浪也总有过去的时候,关键是要避其锋芒。 然后,有一天,有人看到卫姨娘捂着脸,哭着从颐心堂跑了出来,随即慕瑶被叫去了西跨院大半日,又有管丫头买卖的杨婆子来了一趟秦府,就再也没人敢私下嘀咕了。 入冬的时候,秦府迎来了两件喜事,一是,秦老爷又纳了一房妾室,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珍珠。珍珠原本姓甄名珠,珍珠之名是后来夫人给改的,现在,大家就该称她为甄姨娘。二是,慕珂定亲了,夫家是永安侯家的大公子齐子恒,只等开春了就进京完婚。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慕云恍惚着,如在梦中,为什么那么多人和事都变了模样?若说翠茹的命运,慕怀的命运发生了变化,那是因为她插了一手,但是,慕珂的呢?慕珂不是应该嫁给爹的得意门生吗?又怎会和远在京城的永安侯扯上关系?问题出在哪里?难道又是她的缘故?慕珂嫁入侯门,恐怕将来要对付大娘就更困难了吧…… 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陶姨娘,从她初来济南时的雄心勃勃,到现在,她已经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男人都是花心的,情还热的时候,他还能想着你,一旦热情冷却,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成了过眼云烟。若不是当初她留了一手,把在湖南的产业据为己有,算是有了点依仗,不然的话,她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不过,她也不是个轻易就服输的人,只要有心,不怕没有机会。 秦府一派喜气洋洋,尤其是秦老爷,佳人入怀,又结了这样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真是春风得意。秦陈氏也是心情大好,珍珠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是她的心腹,有珍珠在,可以制衡陶姨娘,慕珂的婚事终于定下,失之桑榆收之东篱,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怎能不高兴。 因为永安侯老太君急于抱孙子,所以,婚期就定在三月十八,几乎是过完年就得启程进京,筹备嫁妆的时间就更紧迫了。慕云主动请求去给许妈妈做帮手,可是慕珂一口回绝了她。既是大小姐不准,许妈妈哪敢让慕云插手,不过有这个白劳力不用太可惜,许妈妈就把过年府里大家的新衣全交给慕云去做。慕云欣然接受,不怕多做,就怕没事做。 过了年,秦老爷和秦夫人,慕怀,还有陪房的许妈妈,外院的韩管事夫妇,慕珂身边的四个丫头一起动身进京,家中事宜就交给甄姨娘掌管,由周妈协助。 慕云想,大娘让爹纳珍珠为妾,不仅仅是要拉拢爹的心,不让陶姨娘专宠,怕是早就在为今日铺路,这一趟入京,最少也得三五月,家里的事交给谁也不能放心,唯有交给自己身边的人,这样,就算她身在千里之外也能掌握全局。 慕珂走后的第三天,慕瑶就去找甄姨娘,想要搬进慕珂住过的上房,按理说,慕珂走了,她就是家中最长的女儿,要住上房也不是不可。可甄姨娘一句话就把慕瑶给打发了,说是夫人有交代,大小姐住过的屋子,要原样保留,等大小姐回来省亲的时候住。慕瑶悻悻而回,对甄姨娘恨之入骨。 慕云听说此事,微微一哂,慕瑶还以为慕珂走了,她就是老大了,也不想想,这个家是谁说了算,不是她的亲娘卫姨娘,而是夫人的亲信甄姨娘。 相比慕瑶的傲娇,慕云的表现就颇得人心。慕云趁着许妈妈去了京城,甄姨娘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徐妈妈的事,就自告奋勇,担起了府里针黹事宜,她做的衣裳,绣的花样皆比许妈妈要强出许多,且为人又随和,大家都愿意和她亲近起来。 “周妈,您瞧这四小姐绣的花样就是不一般,太漂亮了。”甄姨娘在穿衣镜前试穿慕云刚做好的新衣。 周妈啧啧道:“可不是,四小姐的手巧,更重要的是她的这份用心,当初,几位小姐一起跟着方素心学针黹,就唯独她能得到方素心的赏识。” “哎!可怜四小姐身患哑疾,不知道将来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甄姨娘感慨道。 周妈神情黯然,也叹道:“这也是四小姐的命。” “如今楚玉,锦如她们都跟夫人去京城了,我听夫人的意思,要把锦如留给大小姐,许妈妈也走了,一时间缺了这么多人手,家里这么多事,还真是忙不过来,还好有四小姐接替了许妈妈的活,不然的话,府里这么些人的穿戴,要一一请外边的人来做,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甄姨娘是深有感触,以前不管家,不知道许妈妈的活原来是这么重要。 周妈心思微动:“要说这府里还有几个人可以放心重用,我看,也就只有这四小姐了,三小姐和五小姐是卫姨娘生的,而且三小姐这个人……”周妈摇了摇头:“四小姐只比三小姐差一岁,但行事上却是稳重许多,最重要的是,她的亲娘早就没了……” 甄姨娘眉头一蹙:“周妈的意思是?” 周妈笑看着她:“甄姨娘以为如何?” 甄姨娘沉吟道:“我是看好四小姐的,不过,夫人兴许不喜欢她。” “那是因为以前有大小姐在,夫人眼里,谁也比不上大小姐,此一时,彼一时。”周妈推举慕云,一是因为慕云的确有这个能力,二是,她对慕云心怀一份愧疚,当初,那碗哑药是她哄着四小姐喝下去的,也是她眼睁睁看着纪姨娘被活活打死的,这么多年来,她夜里常常惊醒,梦见纪姨娘责备她,她一直想找机会帮帮四小姐。 甄姨娘点头道:“您说的是,就让四小姐帮着打理家事吧!等夫人回来,若觉得她做的不好,再做商议。”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推举(中) 卫姨娘屋里,自夫人走后,慕瑶时不时要过来这里坐坐。 “小姐,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多划不来。”卫姨娘身边的丫头紫南给慕瑶端来茶和果点,劝道。 慕瑶拉长着个脸,气哼哼道:“怎么可能不生气,那个哑巴不就是会点针线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就让她管事?也不知道甄姨娘是哪根筋搭错了。” 卫姨娘听她唠叨了半天了,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本来她自己就已经够烦躁了,现在慕瑶还来添堵,卫姨娘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一起学针黹,偏就她学的好?凭什么人家知道雪中送炭,就你知道忙中捣乱?三小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这脾气得改,不然,这个家里永远没你的好。” 慕瑶不可置信的望着卫姨娘:“卫姨娘,你是我亲娘诶!你不帮我,还来数落我?如果不是你没本事,我至于被人看不起吗?那个甄姨娘算什么?论大小,论资格,你哪样不排在她前头?可如今,管家的人是她,不是你。” 卫姨娘的脸唰的就白了,原来,在慕瑶心里,她是这样不堪的,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三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跟姨娘说话呢?瞧您把姨娘给气的。”紫南赶忙来给卫姨娘揉胸顺气。 慕瑶眼圈一红,她本来就够委屈了,本来还想在卫姨娘这里得到安慰,没想到卫姨娘还数落她,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但这也是事实啊……卫姨娘在大娘面前无事不顺、无话不从,卑躬屈膝这么多年,可是大娘拿正眼瞧过姨娘一眼吗?在大娘心里,不管是卫姨娘还是陶姨娘,都是她的敌人,再有,在爹面前,以前有个纪姨娘,后来有个陶姨娘,现在又多了甄姨娘,卫姨娘从来都不曾得宠,论相貌不行吗?不是,说白了,还是自己没本事,凡事都唯唯诺诺,没有半点魄力……慕瑶越想越觉得憋屈,眼泪吧嗒吧嗒的跌落下来。 卫姨娘深喘一息,轻轻推开紫南:“你先下去。” 紫南不放心的看了看卫姨娘,又看看正在掉眼泪的三小姐,生怕她们母女又吵起来,不过既然姨娘吩咐了,她只好福身退下。 “三小姐,你说的没错,姨娘我是没什么本事,连累小姐受委屈了。”卫姨娘平复了气息,幽幽说道:“可是小姐,你想过没有?咱们拿什么去跟人家争?纪姨娘天仙般的容貌,陶姨娘更是个有手段的,她们的结果又如何?争的赢吗?一个正室的名分,加上子女双全,加上她的家世,那就是铁板钉钉,就算夫人犯了七出之条,只要不是伤风败俗,老爷都得掂量着轻重。何况,夫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安分守己,唯她马首是瞻,恐怕,咱们娘仨,轻则扫地出门,重则横祸临头……我一再一再的告诫你,不要争一时之气,图一时之快,你做姑娘的时日总是有限的,再过个几年就要出阁了,要是嫁个好人家,你的后半生才有幸福可言,将来你做了正妻,还用得着跟别人争?别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现如今老爷疼你,这是你的福分,可你若是惹的夫人不高兴,到时候她随便找个人家把你嫁了,到时候你哭都没有眼泪。” “她敢?家里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我不会找爹去?”慕瑶悻悻道,她就不信爹什么事都会由着大娘。 卫姨娘轻哼一声:“你别指望你爹,你爹在外倒是挺有魄力,一回家耳根子就发软,当面应承的好好的,回头就把事给抛到九霄云外。” 慕瑶开始心里发虚,她花那么多心思讨得爹的欢心,可万一到时候连爹也指望不上,那她岂不就惨了? “那按姨娘的意思,我就要当缩头乌龟?”慕瑶终是心有不甘,如今连哑巴都爬到她头上去了。 卫姨娘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三小姐,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五小姐年岁比你小,都比你懂得为人处世,府里哪个不喜欢五小姐的?连夫人都时常称赞她,为什么?你好好想想,不要老想着我应该得到什么,没有什么是你应得的,别忘了你是庶出,就算大小姐出阁了,你也还是庶出,你想要什么,就得动脑子,事情要做的漂亮,让人心甘情愿帮你达成目的,那才叫本事。” “可是,这要怎么做嘛?”慕瑶郁郁道。 卫姨娘耐着性子跟她说:“你还记得上次五小姐被人下药一事?”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这辈子都记得,大娘她分明是陷害我。”慕瑶提起这事就恨的直咬牙。 “你也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可夫人为什么偏来陷害你?不去陷害别人呢?这事,以前我不提,我是怕你性子急又惹出什么祸事来,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道那泻药真的是赵妈妈下的?就是为了报复你?不是,有人看见事发前一天,大小姐身边的冰雨去找过赵妈妈,而且,那素包卷原是做给你吃的,是你临时说不要,丹秋才拿了去给四小姐吃,赵妈妈当时不在,底下人又不知道这素包卷有问题,这才阴差阳错的让五小姐给吃了……事发之后,夫人和大小姐关起门来嘀咕了好一阵。”卫姨娘小声道。 慕瑶惊讶睁大了眼:“难道是大姐要害我?” 卫姨娘不语,很多事情她都不点破,是想着让慕瑶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好,大宅子里的水深着呢!慕瑶要是还这么迷迷糊糊,将来也是要吃亏的。 慕瑶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当初卫姨娘只是让她忍耐,她还真以为是因为她打了以彤引起的,没想到,是大姐在背地里搞鬼,大娘可真是好手段,居然想出了一石二鸟之计,让她吃了个哑巴亏。 “还有,你找甄姨娘去要上房,你也不想想,甄姨娘是什么人,她能答应你?这事你若是先去找你爹,说不定还能成,所以,做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你这么做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卫姨娘苦口婆心的教慕瑶。 慕瑶没话好说了,不得不承认卫姨娘说的对,她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姨娘,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总不能让那个哑巴占尽风头。” “你呀!什么都不用做,自己管好自己就行,还有,跟府里的每个人都要好好相处,别小瞧了那些下人,动不动就呵斥打骂的,要知道,人言可畏。四小姐占风头就让她占,她一个哑巴,就算她有通天的能耐,又有那个好人家愿意要她呢?她的将来一定比不上你的。”卫姨娘剥了个柑橘,放到慕瑶手里。 就是,正经人家谁会要一个哑巴呢?自己天天跟个哑巴去比,不是太没志气了吗?慕瑶想通了,心情豁然开朗,掰了一瓣柑橘放进嘴里,好甜…… “不生气了吧?”卫姨娘看慕瑶又有了笑脸,她心里也舒畅了些。 慕瑶歪了歪脑袋:“我才不生气,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卫姨娘噗嗤笑道:“这样想就对了,今儿个晚饭你就留在我这里用吧!我让柳慧去把五小姐也叫过来,咱们娘仨好好说说话。” “慕灵现在成天跟慕歆一块儿玩,我都难得见到她的影子。”慕瑶不以为然的说。 “五小姐还小呢!有人陪她玩,她还不高兴?你若肯陪她玩,她一准粘着你。”卫姨娘笑道。 “不要,我才不不喜欢跟小孩子玩。”慕瑶立即反对。 卫姨娘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可她们两怎么就亲近不起来呢? “卫姐姐在吗?”门外陶姨娘在问话。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推举(下) 卫姨娘应声道:“是陶妹妹啊!快请进来。” “姐姐在做什么呢?大白天的门关的这么紧,我还不敢叫门呢……”陶姨娘笑说着走了进来。 卫姨娘唤紫南上茶,招呼陶姨娘坐下。 慕瑶从里屋走出来给陶姨娘打了个招呼:“陶姨娘!” “哟!原来是母女两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呢!”陶姨娘嗤嗤笑道。 卫姨娘微微一笑:“妹妹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姐姐了吗?”陶姨娘笑着反问。 “能,我还求之不得呢!”卫姨娘跟她打哈哈。 陶姨娘敛了笑,叹了口气:“按说,咱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串个门子再正常不过,不过,我怕有人会不高兴,反倒给姐姐添麻烦,所以,一直避嫌呢!。”陶姨娘把“有人”这两字咬的特别重。 卫姨娘只做听不懂,陪着笑。 这个话题没能打开话匣子,陶姨娘莞尔又道:“这阵子老爷不在家,我也清闲了不少,就想着给添儿和歆儿做两身衣裳,歆儿最近个子长高不少,这不,我来姐姐这里讨点银丝线。” “陶姨娘怎不去四妹妹那里要,如今她管着针黹事宜呢!再说了,陶姨娘完全可以让四妹妹去做的。”慕瑶酸溜溜的说道,还清闲呢!自从爹纳了甄姨娘,你的日子就跟清闲了。 “求四小姐的人多了,我可不敢去凑热闹,再说了,公中每年给小姐少爷们做的衣裳都是有定数的,这是我自己想要给七少爷和六小姐做,不敢麻烦公里,免得有人又要说闲话。”陶姨娘也酸酸的说道。 “陶姨娘可真自量,公中虽说是有定数,但也要看人的。”慕瑶笑道,暗有所指。 卫姨娘悄悄的瞪了慕瑶一眼,又给紫南使眼色,让紫南出去看着点,陶姨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是的,谁叫咱们人微言轻,只有咱们巴结别人的份,哪敢奢望有什么也特别的待遇。”陶姨娘曼声说道:“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卫姨娘点点头,深以为然。 “哎……我是无所谓了,不过,我可真替三小姐和姐姐叫屈,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夫人会叫甄妹妹管家,按说姐姐在夫人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论资历,论能力,都该由姐姐来管事才对,夫人这样做,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姐姐吗?”陶姨娘话锋一转,替卫姨娘叫起屈来。 “夫人做事,自有她的打算,我们也不便多议,这话妹妹还是不要说了,让人听了去,还道我存了什么心思。”卫姨娘始终保持温和的口气。 “姐姐,你是光明磊落,可人家未必这么认为,不然,这次针黹房的事就应该让三小姐去管了。”陶姨娘继续道。 原来陶姨娘也这么认为,慕瑶原本淡去的那点怨尤又浓烈了起来。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三小姐是姐姐你生的,人家不敢用,找个没娘的孩子,可以随她们指使,我看再这样下去,你我的日子越发难过了。”陶姨娘说着蹙起了眉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慕瑶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她不够好,不是哑巴比她强,而是这个原因。 “妹妹多虑了,你好歹有个七少爷在,将来可以依靠的。”卫姨娘不咸不淡的说。 “算了吧!虽然老爷答应,让七少爷每月初一十五跟我住两日,可两日哪里够呢!小孩子又不懂事,跟谁亲近的多自然就跟谁好,我觉得添儿跟我是越来越生疏了,我让他叫我一声娘,他都要叫我姨娘,你看,就算老爷夫人去了京城,我去求夫人,让添儿跟我住几个月,她都不答应。”陶姨娘悻悻道。 “孩子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明白你才是他的亲娘。”卫姨娘安慰她。 陶姨娘想着添儿,那份伤心难过就不是装的了,眼角微润,苦笑道:“但愿吧!” “我觉得两位姨娘都是太软弱了,才会任人踩扁搓圆……”慕瑶开口。 “三小姐,你不是要去找五小姐了吗?还不快去,在这里磨蹭什么?”卫姨娘连忙打断慕瑶的话,生怕把话说过了。 慕瑶讪讪住了嘴:“两位姨娘慢叙,慕瑶先走了。” 陶姨娘暗忖:这个卫姨娘心思太深沉了,就从她来这的第一天,卫姨娘就能不露声色的摆她一道,就说明卫姨娘绝对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虽然表面上,卫姨娘对夫人言听计从,但是她心里未必真的就没有想法,只是她不会轻易暴露出来,就眼前的情势来说,她和卫姨娘的处境是相当的不利,甄姨娘完全就是夫人的狗腿,她们两个加起来对付她们,如果她和卫姨娘还各自为阵的话,那就真要被吃干抹净了。要怎样才能说动她与她联手呢? “姐姐,其实三小姐说的一点也没错,咱们就是太软弱了,咱们自己吃点亏倒也无所谓,只怕到时候还连累的孩子。”陶姨娘幽幽道。 卫姨娘去拿了针线篓子,从中挑出一束银丝线,边笑道:“妹妹多虑了。” 陶姨娘看她:“是吗?三小姐今年也十二了吧,再有几年就出阁了,到时候,三小姐的命运就捏在夫人手里了,你想,夫人一味的想打压咱们,她能给三小姐许一门好亲事吗?那岂不是抬了姐姐你的地位?” 卫姨娘沉默了,其实这也是她担心的,她一味的隐忍就是为了慕瑶和慕灵,可夫人真的能让她如愿吗? 陶姨娘嘴角微扬,看来,孩子永远都是娘的弱点。 “夫人的心性,姐姐你比我了解,她若是个能容人的,大家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可惜,她不是,所以,忍,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越忍,人家就越把你往泥里踩。”陶姨娘探过身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卫姨娘苦笑道:“她是妻,咱们是妾,这是咱们的命。” “姐姐,人最怕的就是认命,一旦认命,这辈子也就完了。” 卫姨娘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依妹妹的意思?” 陶姨娘正了正身:“姐姐,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卫姨娘心一动:“愿闻其详。” 陶姨娘见卫姨娘动心了,她反倒不急着说了,而且,她还不能确定卫姨娘是不是真心要与她合作。端起茶来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定计 卫姨娘等了一会儿,莞尔笑道:“既然妹妹信不过我,那……不说也罢。” 陶姨娘也不恼,道:“姐姐莫怪,不是我信不过姐姐,只是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些。” “你我都是做娘的人,都能体谅做娘的苦心,妹妹说的机会,我姑且一听,倘若可行,我自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若是觉得不行,出你的口,入我的耳,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若我泄了密,妹妹说吧,要我起什么誓?”卫姨娘把话说圆了,她可不是什么事都会跟着瞎掺合,但也摆出了她的态度。 陶姨娘噗嗤一笑:“瞧姐姐说的,我哪能真叫姐姐发誓。” “姐姐,我听说甄姨娘原本是定过亲的,可有这事?”陶姨娘俯过身来小声问道。 卫姨娘眉眼一抬,诧异的打量着陶姨娘,片刻:“妹妹是如何知道的?”卫姨娘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事在整个秦府,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一是夫人,二是周妈,三是周周管家,四么,就是她了,连老爷都未必知道,而她也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猜测的,不敢肯定,这陶姨娘如何得来的消息? 陶姨娘道:“这么说来,姐姐是知道的。” “我并不是很清楚,甄姨娘今年二十有一,原本去年就要放出去的,前年年末的时候,甄姨娘的哥嫂来过一趟秦府,把甄姨娘接回去住了几日,甄姨娘回来后我就看她手上多了一对玉镯子,但是,去年八月间,她哥嫂又来过一趟,此后我看她手上的镯子就没有再戴了。”卫姨娘说一部分实情,还有一部分,不能说,说了,陶姨娘就会知道,这府里谁是她的人。 “姐姐真是观察入微,我倒是知道的比姐姐详细些,甄姨娘是定过亲的,夫家是的一个远方表亲,姓乔,在平阴县经营一家小铺子,以前是这家铺子的伙计,今年就成掌柜了。”陶姨娘说道。 卫姨娘不得不对陶姨娘刮目相看,她的消息可真灵通,夫人和大小姐这么防她,愣是没防住。卫姨娘啧啧道:“妹妹,你真让我吃惊。” 陶姨娘莞尔一笑:“这有什么,只要有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她早就怀疑夫人有心要把她身边的人给老爷,好笼络老爷的心,毕竟夫人已是昨日黄花,吸引不了老爷了,她看来看去,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只有这个珍珠颇有姿色,又是夫人的心腹,所以,她就留意上了珍珠,渐渐地,她发现每当老爷宿在夫人那里,晚上值夜的必定是珍珠,老爷和珍珠,恐怕早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那,妹妹的意思,是要从甄……下手吗?” 陶姨娘的声音又小了几分:“我听说,那姓乔的,是个赌鬼,而且还是赌运不佳的赌鬼。” “哦?那又如何?都已经退婚了,他是赌鬼还是晦气鬼又有什么关系呢?”卫姨娘问。 “关系说没有就没有,要说有……那也不是什么难事。”陶姨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妹妹,你就别吊我味口了,快说吧!”卫姨娘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陶姨娘看看门口。卫姨娘说:“妹妹放心,紫南在外守着,不会有事的。” “那我就不买关子了,甄姨娘虽说是退了亲以后再给老爷做妾,但是,在这之前,恐怕她和老爷早就……那个了。按律法,这可是不守妇道之罪,是要沉塘的。”陶姨娘道。 卫姨娘心中一凛,忙道:“不行不行,她若是被治了罪,那老爷岂不是犯了淫人妻女之罪?那还了得?再说了,咱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在退亲之前,她和老爷就……那个了……” “姐姐莫急,你听我说,咱们是没有证据,即便有证据也不能拿出来,那样会害了老爷,老爷可是咱们的天,天若塌了,咱们还有什么奔头?咱们只需营造舆论,有一星半点风声放出去,立即就能沸沸扬扬的传开来,到时候,老爷那里只需说并不知甄姨娘定过亲一事即可,这样一来,责任就全在夫人和甄姨娘,你想,夫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头定过亲吗?那时,必定所有的指责都会指向夫人和甄姨娘……”陶姨娘说出自己的妙计。 毒,真是毒,陶姨娘这招一出,夫人要想招架,难呐,光口水就能把她给淹死,夫人的名声败了,甄姨娘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个家中,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卫姨娘不禁暗暗佩服。但有一点,她很困惑,这些事,陶姨娘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又何必来告诉她呢?她能在其中做什么呢? “妹妹此计尚可,但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陶姨娘冷冷一笑,眸中露出一股狠意:“这事要做就要做的漂亮,天衣无缝,乔生那边我来处理,我会想办法哄乔生来找甄姨娘,那个赌鬼,怕是没多少日子连店铺都要输出去了,让他来讹甄姨娘,现在老爷夫人不在,甄姨娘管着家,她为了封住乔生的嘴,必定会给钱,一次两次三次的讹,讹的甄姨娘不得不动用公中款项,到时候,就请姐姐出马了,找个由头要求查账,然后,再扯出乔生……等老爷夫人回来,这边已经不可收拾,老爷自然是要将自己撇清的,夫人……她就等着当替罪羊吧!” 卫姨娘听的心潮澎湃,果然是妙啊!可是,要她出面……卫姨娘有些犹豫。 陶姨娘看出卫姨娘在顾忌,便道:“姐姐不必担心的,咱们设计周全,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就算怀疑又如何,夫人拿不出证据,耐何不了你我,况且,她自己自身都难保了,怪就怪她自己,为了笼络老爷的心,为了排斥咱们,无所不用其极,再说了,我要去哄那乔生,也是要冒风险的,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你我能否翻身,就看此一举。” 卫姨娘蹙眉沉思,陶姨娘只静静地看着她,半响,卫姨娘银牙一咬,横下心来:“好,咱们依计行事。” 陶姨娘这才绽开笑颜,起身拿了针线篓子里的那束银丝,笑盈盈道:“谢谢姐姐的银丝线,妹妹这就先告辞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名利 “四小姐,‘如意绣坊’到了。”彩兰在马车外说道。许妈妈走了后,原本在针黹房的彩兰成了慕云的助手。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水容和翠茹扶着小姐下了车。慕云站定,抬头看了眼“如意绣坊”四个鎏金大字,据说这家绣坊,是济南城里生意最好的绣坊,之前秦府所需的丝线,都是这家绣坊里进的货。 慕云给水容做了个手势,水容笑嘻嘻道:“奴婢知道了,‘滋味堂’的松子糖、莲蓉糕各四盒,‘澄心堂’的藤纸一百贴,大、中、小染各两支,奴婢这便去买。”说罢,福身一礼,就要离去。 彩兰好心道:“这么多东西,水容姐搬的动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翠茹道:“让水容去就好了,她拿不动的话,让铺子里的伙计送到这里来就是,再说,咱们要买的东西也不少呢!你还是留下帮忙吧!” 慕云微然点头,彩兰就不再多言,跟着四小姐进了“如意绣坊”。 “如意绣坊”的掌柜是个三十开外的中年妇人,姓汪,听说是秦家四小姐来采办针黹用品,忙让人把慕云请到雅间,上茶。 彩兰以前陪许妈妈来过几趟,算是熟脸,向汪掌柜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四小姐,因为许妈妈跟我们家大小姐入京了,以后秦府的针黹事宜就由我们四小姐掌管。” 汪掌柜再看四小姐,眼中的热情又盛了几分,笑道:“四小姐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真是让人敬佩,四小姐需要什么,随便挑,我们绣坊备的货最齐全,质量也是最上乘,价格么?四小姐尽管放心,秦家是绣坊的老主顾,我们一定是给出最大的优惠。”汪掌柜看这位四小姐年纪小,想来好糊弄。 慕云笑而不语,翠茹一旁笑道:“我家小姐也说你们这儿的丝线不错,之前用的也挺好,不过呢!有人向我家小姐推荐了另外几家绣坊,我们小姐也拿不定主意,准备都去瞧瞧,货比三家,哪家的货好,价格公道,再决定进哪家的货。”这些话都是来之前小姐教她说的。 汪掌柜不知道慕云是哑巴,还道慕云小小年纪也懂得捏拿,以前许妈妈在,她是给了许妈妈不少好处,才争取到秦家这样的大客户,现在这位新主要货比三家,要是这大客户跑了,那她的损失岂不大了……汪掌柜马上收起轻慢之心,命伙计去拿上好的丝线来给四小姐瞧瞧。 慕云知道这家的货是最正宗的,色泽均匀,光泽好,不掉色,但是价格……她看了许妈妈留下的账册,如果是散户,小笔生意的话,这样的价格还算合理,但是,秦府这样的大客户这几年一直按这样的价拿货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所以,她来,先不急于下单子,看看汪掌柜的态度再说。 不多时,伙计拿来好几种丝线,有蚕丝、银丝、金丝、棉线……一一让慕云过目。慕云看了,满意的点点头,翠茹便道:“我家小姐对你们绣坊的丝线很满意,但不知汪掌柜给我们什么价?” 汪掌柜笑道:“因为去年江南春旱,今年的蚕丝都涨价了,不过,你们秦府是我们‘如意绣坊’的大主顾,为了以后的生意,这样吧!我还是按以前的价给你们,四小姐以为如何?” 慕云轻轻一笑,翠茹莞尔道:“不瞒汪掌柜,一样的线,别家给出的价可比‘如意绣坊’要实惠多了,我们小姐刚管事,同样的货可不敢进价高的,不然主母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呃!这四小姐怎么都不说话?尽叫丫鬟来讨价,难道她们已将各处绣坊都转了一遍?汪掌柜心虚道:“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是一样的,但用了之后就会发现不一样了,比如,你看着有些丝线色泽艳丽,但是一入水就掉色,得不偿失啊!” 翠茹哂笑道:“我家小姐可是师出名绣方素心,各种丝线的好坏,包括产地,只要她一看便知分晓。” 汪掌柜哑然,方素心在秦府教过一段时间针黹,她是知道的,不过,这四小姐小小年纪,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么? 彩兰在一旁眼神飘忽不定,以前她陪许妈妈来的时候,许妈妈都是把她们遣出去,自己和汪掌柜单独谈,每次许妈妈都是眉开眼笑的出来,有一回许妈妈上马车的时候钱袋掉了,是她帮着捡起来,她发现许妈妈的钱袋好沉。 汪掌柜心想,难不成这四小姐也懂得生意场上的规矩?罢了罢了,能得到这种肥差的本事一定小不了,她还是按老规矩,给这位四小姐抽头。汪掌柜正欲开口,不过一看四小姐身边还站着两丫头,又觉得不方便,就暗示道:“四小姐,咱们是否能单独谈一谈?” 慕云听她说这话,心里明了,这是要给她好处呢!便给翠茹使了个眼色,翠茹会意道:“那小姐,您在这里和汪掌柜谈,奴婢和彩兰去看看花绷子,绣花针什么的。” 慕云点头表示应允。彩兰知道规矩,一声不吭的跟了翠茹出去。 雅间里只剩汪掌柜和慕云,汪掌柜笑咪咪的说:“四小姐,我就跟你明说吧!生意场上有生意场上的规矩,价格是不能再低了,我们‘如意绣坊’的货都是不二价的,若是让别的主顾知道我们这给出的价格不一,我们也很难做的,这样吧!账面上还是按原价,我另外再给小姐一点补偿,如何?” 慕云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多少? 汪掌柜心想,这四小姐人小心眼倒不小,还怕隔墙有耳?于是汪掌柜也沾了茶水写道:一成。 慕云心惊,一成?这补偿还真是多,这么算下来,许妈妈这些年累积拿了多少好处,一个管针黹的尚且如此,那还有管杂物的,管厨房的,你抽一成,我抽一成,每年秦府流失的钱物加起来就是一笔巨额数目,难道大娘这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吗? 汪掌柜见慕云不语,还道她不满意这个补偿,咬了咬牙说:“最多再加半成,实在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这就要亏本了。” 慕云思忖着,她的计划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而且,刚才看彩兰的神色,应该是知道其中的猫腻,这是规矩,她不拿,反倒不好,不拿也没人会相信,于是慕云写到:价格降半成,补偿我只要一成。 汪掌柜打量着这个四小姐,这四小姐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真是名也要,利也要。为了以后的生意,汪掌柜头一点:“就按四小姐的意思办。” 慕云莞尔一笑,这才从袖袋里拿出事前就拟好的货单交给汪掌柜。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齐心 等“如意绣坊”的伙计备齐了货物,搬上马车,水容也回来了。 四小姐拿的货跟许妈妈一样,但价格却比许妈妈要低,知道内幕的,会说四小姐傻,抱上这么个肥差不知道捞一把;不知道内幕的,会说还是四小姐本事,许妈妈都砍不下来的价,四小姐出马就成了,当然,还有人会想,许妈妈是不是从中拿了好处?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慕云把货物安置好,去甄姨娘哪里交了帐,听了几句赞扬的话,便回到自己屋里。隔壁的慕歆和莺儿不在,只有乐蓉在屋里拾掇,丹秋和翠茹就拉她,搬了几张小杌子坐在廊檐下晒太阳,拆分丝线,打络子。 屋子里,水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按小姐的吩咐找到了杨婆子的住处,没惊动杨婆子。” 慕云点点头,前世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她要想办法从杨婆子口中探出,当年大娘害了娘亲以后,把娘亲身边的丫头,又晴和宛柔买到哪儿去了,她要为娘亲洗冤,就必须要找这两人,当然还有闵先生,慢慢地她都要找到他们。 “你要记得那个地方。”慕云用手语告诉水容。 水容道:“小姐尽管放心,水容一定牢牢记住,多久也不会忘。”水容不是很清楚小姐要她找到杨婆子住处的具体用意,但杨婆子是管人口买卖的,估计小姐是要从杨婆子那里打听什么,而且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她,千万别被人发现,说明这事对小姐来说很重要。 慕云又做了个手势:“这事,对谁也不要提起。” “是,小姐。”水容回道。 慕云让水容下去,自己歪在榻上闭目沉思:五年的韬光养晦,让她安全度过了她能力最弱的时候,接下来,是要想办法在秦家站稳脚跟,不能再做一个只让人同情或是嘲笑的对象,她要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权力。之前慕珂对她有意见,她并不是很担心,因为慕珂很快就不在这个家里了,而她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慕珂出嫁必定会带走家中一部分得力的老人做为陪房,许妈妈平时跟慕珂走的近,所以,她平常帮许妈妈做事,并非只是为了从中某点小利这么简单……到目前为止,大部分事情还是按着她的预想发展,至于大娘回来以后,会不会撤了她是另一回事,不过,相信只要她做的好,大娘是没理由撤她的,相比起来,剩下的四姐妹里,就算矮个里面挑高的,也只有她是大娘最理想的人选…… 想着想着,慕云沉沉睡去,朦胧中,听得有人囔囔:“蓉娘是个大坏蛋,凭什么不让我看弟弟,我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能看一眼吗……” “小姐小姐,您别生气啊!蓉娘不让你看,是因为七少爷已经睡着了,怕您吵醒了七少爷。”莺儿在解释。 “以前娘带着七弟的时候,我常常看着七弟睡觉,都是安安静静地勘的,从来没有吵醒过七弟。”慕歆很是气愤。 “奴婢知道小姐最懂事了,可是,咱们知道,蓉娘不一定知道啊!”莺儿在哄她。 “可我不是告诉她了吗?”慕歆郁郁道。 这下莺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我是今儿个听秋娘说,这阵子,七弟胖了很多,吃了睡,睡了吃,我就想去看看嘛!竟然不让我看。”慕歆的小嘴翘的,都能挂油瓶了。 慕云醒了过来,也许是她多年来都生活在危机当中,让她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吃了睡,睡了吃……慕云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看是寻常的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妥,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睡意全消,慕云干脆起来,丹秋听见里屋响动,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小姐被吵醒了吧?” 慕云微微一笑,被吵醒也不是一两回了,习惯了。 “六小姐在发脾气呢!我们也劝不了,让莺儿自己烦恼去。”丹秋调了温水给小姐梳洗。 翠茹拿了两本册子进来,说道:“小姐,库房已经把货物清点完毕,签了字。” 慕云接过其中一本册子翻开看了看,重新合上,递还给翠茹。 “这是,许妈妈走后,咱们按府里规矩给各处做好的衣裳,还有尚未做的单子,奴婢生怕记不住,就拿册子记下来。”翠茹忐忑不安的又递过来一本册子。小姐要她帮着管理针黹事宜,可她又不会写字,这些天,天天夜里缠着水容教她写字、算算,她参照着之前许妈妈手上留下的册子,自己设计了一份单子,把针黹房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记下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册子是她订的,她自己自然是清楚,就不晓得小姐能不能看懂。 慕云看了后,眼中露出几分惊喜,翠茹的改变真让人刮目相看。这才半个来月,翠茹已经完全把针黹房的事情熟记与心,并且能分门别类的进行登记,往来事宜记录的是清楚分明,虽然字写的不怎么好看,但是对于半个月前,连斗大的字都还不识得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慕云给了翠茹一个肯定的笑容,朝她点点头。 翠茹这才灿然而笑,小姐的认可就是最大的鼓励。 丹秋在边上掩嘴笑道:“翠茹姐近来可用功了,常常挑灯夜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考状元了呢!” 翠茹笑着瞪了她一眼,嗔道:“你就笑话吧!看不把你的大牙笑掉了。” “我这哪是笑话嘞!我是夸你能干,小姐,您说对吧!”丹秋笑道。 慕云伸出拇指点了点。 翠茹见了,脸一下就红了,认真道:“我一直怕我做不好,可是,咱们小姐好不容易有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不能扯小姐的后腿呀!我得给小姐争气,不能让人家小看了咱们。” 丹秋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翠茹,你说的很对,以后咱们三个抱成团,好好给咱们小姐争气。” 翠茹感动的望着丹秋,用力点头。 慕云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上前握住她们两的手,紧紧地,她们能这样想,真是她的大幸,独木难成林,只有姐妹齐心,其利才能断金。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惊闻(上) 慕云的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不论是谁的衣裳,她都会事先征询你的意思,颜色,式样,要绣的花样,然后画出草图,让你看过满意了,她再动手,而且,慕云很会花心思,有时候可能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但呈现出的就是点睛之笔,就拿最最普通的褙子来说,慕云把原先宽大的腰身稍做修改,变成收腰裁剪,下开六片或八片,绣上精美的图案点缀,穿上身,贴合身体曲线,显得体态更加婀娜多姿,连慕瑶这样挑剔的人,见了也暗暗喜欢。 得到大家的认可,翠茹等人也很有干劲,整天忙的不亦乐乎,原本是最让人瞧不起哑巴小姐身边的人,现在,大家都对她们亲热起来,翠茹姐,丹秋姐的叫。 “小姐,咱们光顾着给大伙做衣裳,您自己的衣裳是不是也要做几身?”翠茹手上忙活着,问小姐。 丹秋马上附和道:“就是,以前许妈妈在的时候,从没按府里的定制给小姐做新衣的,老是拿大小姐的旧衣来应付小姐,小姐衣柜里就没几身像样的衣裳,现在,咱们管着针黹房,怎么也得给自己先做几身新衣来穿穿。”丹秋想到小姐以前受的委屈就愤愤不平。 慕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爱美,以前是别人不给做,现在是没时间做,家里这么多人,光姨娘就有三个,还有三位小姐,一位少爷,加上今年是丫鬟们两年一换新衣的时候,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才好,哪有时间做自己的。还是等以后吧!有时间再说。 水容笑道:“小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除非是大家的新衣都做好了,小姐才会安心给自己做。” 慕云点点头,还是水容了解她。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许妈妈一走,就带走了针黹房两个丫头,还有一个拨到甄姨娘身边去了,还有一个今年出府嫁人了,只剩彩兰和冬梅,冬梅的手艺又不精,我们这里,也就翠茹姐的手艺好一点,像我和水容也只能打打下手,算来算去,真正派得上用场的人只有两个,小姐哪里忙得过来,小姐,依我说,您是不是去请示一下甄姨娘,再请两个绣娘进府,或者让甄姨娘调派几个女红好一点的丫头过来帮忙呢?”丹秋说道。 “这话说的极是,咱们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差事倒无所谓,问题是咱们实在忙不过来,小姐,您去说说吧!”水容也道。 慕云思忖着,她们说的很有道理,以前针黹房可是有好几个人的,就算是临时调派几个人手过来帮帮忙也好啊!水容她们又要伺候她,又要帮忙打下手,还只拿一份工钱,也说不过去。所以,慕云决定明天抽空去找甄姨娘,说说这事。 第二天,慕云去找甄姨娘,丫鬟秋桂见到慕云来了,便道:“四小姐来找甄姨娘吗?甄姨娘正在抱厦跟几位管事,管事妈妈谈事情,要不,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慕云想了想,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她就在花厅等等,便摇了摇头,指了指花厅。 秋桂会意道:“那四小姐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奴婢给您去沏茶。” 慕云笑笑,表示谢谢。 秋桂去沏茶,却发现茶叶没了,就去问李妈妈要点茶叶,慕云等了一会儿,不见秋桂沏茶来,肚子却开始隐隐作痛,可能是昨夜熬夜绣花,因为犯困就打开了窗户透透气,想吹吹凉风清醒清醒,没曾想,冻着了,这春日的夜风还是很凉的。想着甄姨娘没这么快回来,慕云就先去了后面的净房。 慕云刚离开,秋桂就回来了,端了茶来却见四小姐走了,心道:四小姐定是等不到我的茶先走了。也没在意,转身出来把花厅的门带上。 慕云在净房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些,洗了手准备出来,就听见外面有人走进来,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随后是关门声。难道是甄姨娘回来了?慕云正要迎出去。却听见甄姨娘的说话:“你又来找我作甚?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吗?” “珠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住嘴,珠儿也是你叫的吗?”甄姨娘立即低声喝断他。 慕云心头一跳,顿住了脚步,大气不敢出,直觉告诉她,这会儿她不能走出去了,那个男人叫甄姨娘“珠儿”,那是甄姨娘的小名啊!府里,除了老爷,谁敢这么叫? “呵!你现在当了官家姨太太了,架子可真大。”那男的并不生气,反倒揶揄起来。 “乔安,你不要欺人太甚。”甄姨娘很生气。 “哟……甄姨娘这话说的,你是官姨太,谁敢欺负你啊……”乔安阴阳怪气的说道。 “乔安,你不能再来找我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甄姨娘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冷冷道。 “哎……我也不想来的,可是谁叫我运气这么背呢?好端端的一个未婚妻成了别人的姨娘,盘下的店铺又没生意,成天亏钱……”乔安哭丧着脸道。 “你……你又去赌了?” 乔安没有吭声,只是歪着头看她。 甄姨娘无法淡定了,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无赖了呢? “夫人已经给了你二百两银子,又帮你盘下店铺,你还不知足?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你我已经两清,没有任何关系了。”甄姨娘冷声道。 “两清?珠儿,你可真绝情啊!你把我害的这么惨,我不找你找谁去?”乔安摆出一副赖定你的摸样,恬不知耻的说道。 “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的。”甄姨娘试图抬出老爷来吓唬他。 “那你去告诉啊!让你家老爷把我下大狱啊!或者干脆杀人灭口?告诉你,我乔安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大家知道,秦府是如何欺男霸女的,让大家知道,你甄珠是如何不守妇道,婚还没退呢,你就迫不及待的爬上老爷的床……” “你胡说……”甄姨娘气的眼睛都红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大家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乔安威胁道。 “乔安,你就是个无赖。”甄姨娘骂道。 “嘿!你这话说对了,我就是个无赖,难道就许你们无耻,就不许我无赖吗?”乔安满不在乎道。 慕云躲在屏风后,紧张的冷汗直冒,她怎么就这么背,居然让她听见这种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正文 第七十章 惊闻(下) “你到底想要怎样?”甄姨娘对乔安无奈之极。 乔安故意叹了一口气:“哎……我本来都已经翻盘了,没想到功亏一篑,要是再给我赌一把,我肯定能把所有的钱赢回来……” “乔安,你迟早会死在赌字上。”如果赌咒有用,甄姨娘真想咒死他。 乔安满不在乎道:“这个么久不用你操心了,你先弄二百两银子给我救救急。” “二百两?前些天不是刚给你一百两吗?你以为我是开银庄的?”甄姨娘听到这个数目脸都绿了,上次给他讹去一百两,已经差不多是她的全部积蓄了,现在又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就算她把她的首饰全典当变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数啊…… 乔安贼兮兮的笑道:“现在秦府是你说了算,无论你从哪个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不止这个数吧?” “那是公中的,我可做不来中饱私囊的事。”甄姨娘气哼哼道。 “啧啧啧……你连你家老爷的床都会爬,还有什么事不会做啊?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给不给一句话,给,咱们相安无事,不给,咱走着瞧。”乔安头一歪,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甄姨娘默然半响,狠狠看乔安,切齿道:“你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乔安一听这话,心知银子有着落了,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凑了过来,笑嘻嘻道:“我保证,你再给我二百两,咱们就两清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甄姨娘恨不得眼前这个人出门就被马车撞死。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信的话我可以起誓,如果我要是再来纠缠甄姨娘,就叫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这样够毒了吧?”乔安毫无诚意的发誓赌咒。 “老天有耳,你若食言,必定不得好死。”甄姨娘愤愤道,她才不相信乔安会守信,他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对这种无赖,只能先依着他,稳着他,不然,他真的会在外边乱囔囔,哎……希望夫人早些回来,也好拿个主意。 慕云暗道糟糕:这事,甄姨娘恐难善了,这个乔安分明就是个无赖,加上他嗜赌成性,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我现在手头没有这么银子,你容我想想办法,三日后你再来取,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这样纠缠不休,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大家都别过了。”甄姨娘一挥衣袖,别过身再不看乔安,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乔安嬉皮笑脸的:“那三天后我等甄姨娘的好消息。” 门打开了又关上,但是甄姨娘还没走,在花厅里踱来踱去,慕云听她的脚步声忽急忽缓,杂乱无章,显然甄姨娘现在的心情很烦躁。不多时门又打开了,甄姨娘道:“可有人看见了?” “回姨娘,奴婢带他从西偏门出的,路上倒是遇见几个人,奴婢就介绍说是奴婢的哥哥……” 慕云听出回话的是甄姨娘身边的丫头映月。 “你做的很好,回头有赏。”甄姨娘叹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这是奴婢应该的……” 很快又有丫头在门外回禀,说:“厨房里的杨妈妈来报,说是厨房里丢东西了,赵妈妈请甄姨娘过去看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甄姨娘本就心烦气闷,听得厨房里又丢了东西,更是恼火,急急赶了过去。 慕云听得她们离去,才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探出头,确定花厅里没有人了,方走出来,没想到啊!甄姨娘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听他们的谈话,大娘显然是知道其中曲折的,就凭甄姨娘自己,要打发了乔安,让乔安退婚是做不到的,只有大娘出面,许以厚利,那乔安才有可能放手。大娘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以为人家是个好打发的,没想到是只癞皮狗,且看大娘如何收拾残局吧! 慕云从门缝里张望,看看外边没人,才打开门闪身出去,故意绕道花园里折了几支迎春和蔷薇才回屋去,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等不住便走了,去折几支花好画花样。 慕云回到景芳院,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翠茹一个人在忙活。翠茹见到小姐,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接过小姐手里的花,去拿了个白瓷花瓶插好,边道:“小姐,你去园子里摘花了呀!难怪去了这么久,对了,请绣娘的事,甄姨娘怎么说?” 慕云摆摆手,用手语说道:甄姨娘很忙,我没见着。 翠茹点点头:“甄姨娘一定是在忙厨房的事。” 慕云手语:“厨房出什么事了?还有水容和丹秋呢?” 翠茹边沏茶边道:“具体的情形,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厨房里少了一包燕窝,水容和丹秋过去看热闹了。”其实热闹谁都想看,可惜她忙,走不开,不然早一起去了。 少了一包燕窝?有谁这么大胆敢偷厨房里的东西呢?慕云纳闷,今儿个的事情还真多。 水容和丹秋过了好久才回来,还有慕歆和慕灵,破天荒的是,慕瑶居然也跟着来了,大家都坐在慕云屋里讨论厨房丢东西这事。 “真是奇怪,咱们府里多少年都没丢过东西了,这下子一丢就是一斤燕窝,还有好些鹿茸,天麻什么的,这得多少银子。”慕瑶先发言。 “可能是以前有大娘在,大家不敢。”慕灵说道。 “最奇怪的是,这燕窝明明是锁在柜子里的,钥匙由严妈妈保管着,柜子也没有没撬过的痕迹,严妈妈说,这把钥匙没离开过她的身,那燕窝是怎么丢的呢?难不成,这偷燕窝的还会开百家锁?”水容困惑道。 慕瑶身边的莲心,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该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这也说不准,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谁都有嫌疑,谁能保证严妈妈不是贼喊捉贼呢?又或者有人趁她酒喝多了,偷偷拿了她的钥匙把东西偷出来后又放回到她身上呢?”慕瑶分析的头头是道。 慕云只是静静地听着,慕瑶有一句话说的对,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谁都有嫌疑。现在她比较关心的是甄姨娘是怎么做的。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搜赃 三个姨娘坐在花厅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卫姨娘和陶姨娘的目光都落在了甄姨娘身上,毕竟她是主事的。 甄姨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想报官吧!又觉得大题小做,而且家里出了贼也不是件光荣的事,可是让她去查,她又无从入手。厨房里的人还有这两天进出厨房的人都已经叫来询问过,也没问出什么可疑的来。加上她还要筹划给乔安的封口费,真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了。 “两位姐姐,依你们之见,这事该如何处理?”甄姨娘没奈何只好求助两位姨娘,希望大家能群策群力把这个贼揪出来。 “拿贼拿赃,就是不知道这丢了的东西是不是还在府里。”陶姨娘漫不经心的说道。 周妈道:“这两日进出过的只有外院的几个小厮,还有每日送菜来的罗大爷,我已经亲自询问过,又派人搜了他们的住处,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卫姨娘接道:“这么说来,东西还在府里的可能性很大。” 甄姨娘蹙眉沉思半响:“那就一处一处的搜。” 陶姨娘道:“我没意见,既然要搜那就彻底的搜上一搜。” 甄姨娘微微颔首,吩咐道:“周妈去把外院和厨房的下人都集中到抱厦,你再带几个可靠的人一处一处的搜,秋桂,你去告诉门房,在东西没有找到之前,禁止任何人出入秦府,连条狗都不能放出去。” 周妈领命,带了人去。 卫姨娘道:“咱们也辛苦些,一起跟着吧!” 以甄姨娘卫首,搜查大军从厨房开始搜,把每个人的柜子,被褥都翻了个遍,一直搜到华灯初上,也没搜出个结果来。 大家又去了抱厦,里面的人已经站了半日,又累又饿,那些没做过亏心事的,自然心生怨气,三三两两的在那里发牢骚。 “到底是谁干的呀!真是太缺德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 “应该快了吧!被怀疑的人不都在这里了吗?” “凭什么就怀疑咱们,难道内院的人就都是清白的?姨娘小姐身边的丫头比咱们更有机会接近厨房,怎么不去搜她们……”有人不服,抱怨道。 “是啊!凭什么就搜咱们不搜她们,说不定,那贼就是某个姨娘小姐身边得意的人……” “都啰嗦什么?”周妈喝了一声。 大家连忙噤声,分开一条道站好。甄姨娘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这是在怨我处事不公吗?” 众人诺诺,哪敢再多嘴。 “我觉得她们说的也有道理,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介意搜我身边的人,就算要搜我的房间,也没关系,如果真是我身边的人做的这丑事,我绝不护短。”陶姨娘说道。 听陶姨娘这么说,底下人心里舒服多了,都觉得还是这个陶姨娘明理。 卫姨娘也不甘落后,表态道:“我的意思和陶姨娘一样,不仅我们屋里要搜,就连几位小姐,少爷屋里的也要搜。” 底下议论纷纷,意思是这样还差不多。 甄姨娘自忖秋桂和映月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既然两位姨娘都说了要搜,那就搜吧! 于是,大家又奔景芳院来。 慕瑶率先表态,让搜她屋里的人,周妈吩咐了一句:“大家搜的时候仔细些,别弄乱了弄坏了小姐的东西。” 丫头们应了一声,进了莲心和以珍的屋子分头搜查,连带着慕瑶的屋子也搜了一遍,无果。大家又去慕灵的屋子,接着是西厢慕云和慕歆的屋子。忙活了一阵,又是无功而返。 “都搜仔细没啊?要不要再搜一遍,省的待会儿又来搜,我可是要歇息了。”慕瑶酸溜溜的说道。 带头搜查的映月忙陪笑道:“已经搜的很仔细了,几位小姐屋里干净的很,不用再搜了。” 陶姨娘道:“那现在去西跨院吧!” 甄姨娘瞄了陶姨娘一眼,她怎么积极配合,显然是笃定自己身边的人是清白的,可现在就剩下西跨院没搜,也就是,她们三位姨娘身边的人没搜,难道,这贼真会出在其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又去看卫姨娘,却发现卫姨娘有点心不在焉…… “卫姐姐……”甄姨娘唤道。 卫姨娘迟钝的抬起头:“啊……什么?” 甄姨娘心疑:难不成,卫姨娘心虚了…… “陶姐姐说去西跨院呢!”甄姨娘微笑道。 卫姨娘讪讪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天都黑了,大家都还没吃饭呢!要不,先吃了晚饭再继续?” 甄姨娘越发肯定了心中所想,笑道:“打铁要趁热,现在就剩咱们西跨院没有搜,若是就这样结束了,之前所作的岂不成了无用功?而且,大家也不会信服的。” “甄姨娘说的对,不必迟疑了,赶紧去搜吧!搜完了,我可要去休息了,这一天把我给累的,脚都酸了。”陶姨娘不耐烦的催促着。 甄姨娘给周妈使了个眼色,道:“走吧!去西跨院。” 慕云看着她们离开,不知怎的,就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地。 “小姐,到处都搜过了,您说,这会不会真在西跨院搜出什么来呢?”翠茹幽幽说道。 慕瑶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这可说不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贼字又不写在脸上的?” “可别是紫南和柳慧才好。”慕灵担心的说。 慕歆学着慕灵的口气道:“可别是品菊和芳燕才好,呃……我忘了还有个吴妈妈。” 大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呀!”慕歆很认真的说道。 慕云搂搂她的小肩膀,算是安慰她,这么小小年纪,也知道为大人担心了。 “好了好了,都去睡吧!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慕瑶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哎……我睡不着,巧环,你跟过去看看,有消息了马上来告诉我。”慕灵打发巧环去探消息。 慕云看慕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没看见刚才卫姨娘心神不定的样子吗?难道她一点也不担心吗?如果查到是卫姨娘身边的人做的,卫姨娘连带着也要倒霉,连慕灵都知道担忧呢!不过,慕瑶本来就是个自顾自的人,她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小姐,我跟巧环一起去吧?”水容请示道。 慕云点点头,她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因为今天的事真的太奇怪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查账 西跨院是搜索的最后一站,所以,大家搜的更仔细了,先到耳房,把几个丫头的住处搜了个遍,足足搜了两刻钟,没有异常,又去了陶姨娘屋里,再是卫姨娘处。周妈按甄姨娘的指示,对卫姨娘的住处重点搜查,连床板都掀起来看过,赃物是没搜出来,却在卫姨娘枕头底下搜出来一道符,卫姨娘快步上前从周妈手中将那道符夺了过去,紧紧捏在手中。 甄姨娘看卫姨娘慌张的表现,问道:“卫姐姐,这符是做什么用的?” 卫姨娘一张脸涨的通红,结巴着:“没……没什么,就是一道平安符而已……” 平安符?如果真是平安符,她用得着这样紧张吗?甄姨娘不信。 “卫姐姐,该不会是咒我的符吧?”陶姨娘嗤嗤冷笑。 “不是,不是的。”卫姨娘忙摇头。 “卫姐姐,既然是平安符,让我们看看又何妨?”甄姨娘不疾不徐的说道。 陶姨娘附和道:“就是,看看何妨?” 卫姨娘踟蹰半响,见大家都盯着她,不交出来是不行了,这才慢慢的摊开手。 甄姨娘拿过去,打开符来看,却原来是张求子符。陶姨娘也瞧见了,不由的大笑起来:“卫姐姐,你好生有趣,如今老爷又不在,你藏着这求子的符有什么用,难不成菩萨会凭空给你个儿子?” 大家听了纷纷嗤嗤掩嘴低笑。 卫姨娘的脸已经涨了紫红,窘迫不已,夺回符纸,恼羞的冲陶姨娘发火:“这是我的事,要你管。” 陶姨娘也不恼,笑着揶揄道:“姐姐要生儿子,这么大的事,我想管也管不了。” 甄姨娘可笑不出来,转头问周妈:“搜仔细了吗?” 周妈摇摇头:“搜仔细了,没有。” 还是没有,难道刚才卫姨娘忐忑不安的就是为了这张求子符?甄姨娘很失望。 “好了,我们两处都搜过了,没有,接下来该是甄姨娘了吧?”陶姨娘笑够了,婉声说道。 甄姨娘冷笑一声:“自然是要搜的,不然恐怕有人今晚会睡不着。” 一行人又转去甄姨娘住的西厢,这西跨院也分东西南三厢房,卫姨娘最早入住,住的是南厢,陶姨娘住的是东厢,甄姨娘最迟入住,住的是西厢。 忙到现在,大家都已经觉得今天是做无用功了,陶姨娘和卫姨娘处没搜出东西来,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收获了,所以,也就象征性的翻一翻,没想到有人在甄姨娘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包东西,打开来一看,顿时傻眼……这,这不是燕窝吗?掂量掂量,差不多有一斤多重呢? “这是什么?”陶姨娘眼尖问道,人已经走了过来。 周妈还在那边开抽屉,听到陶姨娘问话,停了手中的活,也走了过来。 “哟!这是燕窝呢!”陶姨娘惊呼道。 “我来看看。”周妈心里忽的一跳,怎么可能? 甄姨娘先前还漫不经心的坐着看她们搜,这会儿听到陶姨娘喊“燕窝……”她忽的站了起来,她都忙昏头了,自己屋里的的确确还藏着一斤燕窝,那是夫人年前赏她的,她一直没吃。 确确实实是燕窝,大家都惊讶的看着甄姨娘。 甄姨娘被大家怀疑的眼神看的汗毛林立,解释道:“这燕窝是夫人赏我的,并不是厨房里的。” 陶姨娘冷笑,喊严妈妈:“严妈妈,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厨房里丢的燕窝?” 严妈妈拿起燕窝看了看。 周妈在一旁说:“严妈妈,你要看仔细了,千万别弄错。”周妈妈这是在警告严妈妈,兹事体大,不可乱说话。 严妈妈为难的说:“这些燕窝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如果是极品血燕,我倒还能认得出来。” 陶姨娘问道:“周妈妈,您是内院总管,府里进了多少燕窝,这些燕窝又分到了何处,应该都有记载的吧?” 周妈平静道:“是的。” “好,甄姨娘说,这些燕窝是夫人赏她的,那么,何时赏的,赏了多少,也该记录在册的吧?”陶姨娘追问。 “应该是这样的。”周妈回道。 “周妈,你去拿账册来,给陶姨娘看看。”甄姨娘明白陶姨娘的意思,而且现在的情形,如果不给她们看看账册,到时候她们硬说这就是厨房里丢的,那她岂不是冤枉。 陶姨娘莞尔笑道:“甄姨娘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说是夫人赏的,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未必大家都信,卫姐姐,你说,是吧?” 卫姨娘似乎还在因为刚才事情生气,冷着脸道:“你别问我。” 周妈看看三位姨娘,现在的确只有查看账册,才能为甄姨娘洗脱嫌疑,只好道:“三位姨娘暂且等候。” 不多时,周妈妈拿了账册回来。 陶姨娘拿了一本递给卫姨娘:“卫姐姐你来看吧!我是看到账册就头疼。” 卫姨娘好像很不情愿的接了过去。 “我说光看账册还不行,李妈妈是管库房的,账册要和库房的记录一起看,这样才能对的上。”陶姨娘又提议道。 甄姨娘心里那叫一个气闷,这陶姨娘刚才还说她看到账册就头痛,现在又提出要看库房记录,分明是就信不过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甄姨娘喊了李妈妈去拿库房的记录。你们不是要查吗?就让你们查个清楚。 周妈迟疑道:“甄姨娘,这账册原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更别说库房的记录,只怕夫人知道了要怪罪。”她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妥。 可是甄姨娘现在只想赶快澄清事实,哪里听得进周妈的暗示,坚定道:“周妈,你别说了,让李妈妈去拿就是,我可担不起这偷盗之名。” 李妈妈依言拿来库房记录。 这时周妈道:“要查账不是不可以,但这账册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查的,也为了公正起见,咱们请四小姐过来,她做事谨慎,心细,帐由她查,再跟库房的记录进行比对,三位姨娘以为如何?”周妈就感觉这事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让卫姨娘和陶姨娘查账,一来,夫人那里不好交差,二来,她信不过这两人,想来想去,只有让四小姐来查,她才能放心。 陶姨娘和卫姨娘对望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就按周妈的意思办。” 甄姨娘也点头应允,周妈说的很有道理,账册是府里的机密,若没有夫人的许可,外人是不能随便看的,尤其是陶姨娘和卫姨娘,而四小姐,毕竟是小姐,跟她们又没什么瓜葛,相比之下,让四小姐来查,比较让人放心。 “秋桂,你去景芳院,请四小姐过来一趟。”甄姨娘吩咐道。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查账(下) 第七十三章查账(下) 水容已经先一步回来禀报那边的情况。慕云听到甄姨娘屋里搜出燕窝,且数量和厨房丢失的相等,甚是惊讶,后又听水容说,陶姨娘提议要查账,慕云不由的联想到白天在花厅听见的那番谈话,总觉得这事不单纯,会不会是两位姨娘趁大娘不在,想要整治甄姨娘呢? 疑云未解,秋桂来了,传了甄姨娘的意思。 慕云推却,让水容转告:她不会查账,还请甄姨娘另请她人。不管这其中有何玄机,慕云不想参与,三位姨娘斗法,不论谁输谁赢对她都没有好处,除非两位姨娘能一举把大娘也整治了,并压的大娘再难翻身,她或许还会考虑,但依目前的形势看,是不太可能的。 秋桂急道:“四小姐,您就别推辞了,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就等您去救火呢” 慕云还是迟疑。 秋桂道:“四小姐,您想想,现在除了您还有谁能帮甄姨娘?甄姨娘对四小姐一直都很照顾,四小姐,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这话说的也是,虽然甄姨娘是大娘的亲信,但甄姨娘的确对她不薄,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是,眼下的情形她并不清楚,万一这是陶姨娘和卫姨娘下的套呢?她去帮忙,却帮了倒忙岂不更对不起甄姨娘? “四小姐,奴婢求您了。”秋桂说着,噗通跪在了地上。 慕云连忙去扶她。 “四小姐,您若不去,奴婢就不起来了。”秋桂跪着不肯起来。 罢罢罢,她就勉为其难走这一趟慕云让水容一同跟过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心事各怀,只静静地等待四小姐慕云的到来。周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趁这功夫,她已经把账册上记录的账目在心中盘了一遍,暗呼不妙,她已经想起来了,甄姨娘这一斤燕窝,原是要送给一位同知夫人的,都已经出账了,没想到,临时得知同知夫人去了外地就医,这一斤燕窝就没送出去,恰好甄姨娘那阵子身体有些不适,夫人随手就赏给了甄姨娘,当时她是在场的,事后问过夫人,要不要将账册改一改,夫人说,就算了改来改去的,还以为咱们做什么手脚,而且,卫姨娘这几天也不太舒服,甄姨娘有,她没有,难免心里吃味,这燕窝就当送了同知夫人了…… 所以,这一斤燕窝,账面上是查不出来的,就算她出来作证,可是有谁会信呢?夫人一番好意,如今反倒陷甄姨娘与困境了。周妈想给甄姨娘提个醒,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方便说。 周妈想了想,望望门口,嘟哝道:“这四小姐怎么这么久还不来,秋桂这丫头到底会不会办事?我亲自去瞧瞧。”周妈正要抬腿。陶姨娘开口了:“周妈不要心急呀说不定四小姐已经睡下了,又要起来,肯定得耽搁些时间,反正咱们都忙到现在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时三刻。” 卫姨娘吩咐严妈妈:“严妈妈,大伙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你让厨房去做点宵夜来。”说完又吩咐紫南去沏一壶茶来,醒醒神。 甄姨娘哪里晓得周妈心里的焦虑,她自认问心无愧,反倒来劝周妈:“周妈,您稍安勿躁,坐下来等” 周妈哭无泪,心道:甄姨娘啊甄姨娘,大事不妙了呀我若不去跟四小姐交代一声,今日之事,就算咱们浑身是嘴,怕也说不清楚了。周妈只好说道:“我周妈是个急性子,没姨娘们淡定,我还是亲自去催催。”说着周妈快步出了门。 陶姨娘给自己的丫头品菊使了个眼色,高声道:“品菊,夜黑了,周妈眼神不好使,你快跟着去扶一把,别让周妈磕了绊了。” 品菊应声跟了周妈出去。 周妈才走到穿堂,就看见慕云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水容和秋桂。时间紧迫,周妈顾不得水容在场,上前压低了声音就说:“四小姐,这次你可得帮忙,那燕窝的确是夫人赏的,可并记录在册……” 后边的品菊已经跟了上来,说:“四小姐来了呀” 周妈立刻住嘴,慕云不露声色,周妈是特意出来知会她的没记录在册,那岂不是一笔糊涂账?这是要她弄虚作假? 周妈咳咳两声,朝慕云用力眨了下眼,故意埋怨道:“四小姐让大家好等。” 慕云笑了笑,跟着周妈进了屋。 品菊走到陶姨娘身边耳语了几句,陶姨娘微微冷笑,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甄姨娘起身来迎慕云:“四小姐,这么迟把你叫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今日这事还非得你来办不可,有人怀疑我房里的燕窝是从厨房偷来的,呵呵,真是可笑,我甄姨娘是穷疯了还是犯傻了,想吃点燕窝还需要去偷?” 卫姨娘忙道:“甄姨娘别生气,我们怎么会怀疑甄姨娘呢?只是下人们不明真相,到时候胡乱猜测,有损甄姨娘的清誉,查帐,只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已,也能还甄姨娘一个清白。” 甄姨娘冷笑,你们话说得冠冕堂皇,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会不清楚?我当这个家,你们心里不痛快,巴不得看我的笑话。甄姨娘指着桌案上的几本账册,冷哼道:“帐都在这里,四小姐,你尽管查,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她们看。” 陶姨娘款步上前来道:“四小姐,你只需把进的物品总数理出来,再把出的物品总数理出来,然后跟李妈妈整理的库房记录核对一下就成,哦还有,待会儿查到夫人赏甄姨娘的那一笔账目,也请指出来给我们看看。” 周妈心一凛,这陶姨娘好生狡诈,这样一来,慕云就算要做手脚也不行了,当即心乱如麻,没了主张。 慕云也是咯噔一下,周妈已经跟她说了,给甄姨娘的这一斤燕窝的是没有登记的,现在陶姨娘指明了要看这笔账,叫她怎么办?想帮也帮不上了。 “四小姐,赶紧查账大家可都乏了呢”陶姨娘催促道。 慕云看了看周妈,周妈眼神散乱,显然是六神无主,慕云只得硬着头皮拿着账册坐下。 慕云和李妈妈分坐桌子两端,三位姨娘在下首的几把椅子上落座,甄姨娘坐右边,陶姨娘和卫姨娘坐左边,其余下人就站在门口等结果。虽说大家都累了,可是谁也没有困意,遇上这么大的事,有谁还能睡得着?对那个结果,有人是好奇的不得了,有人是担心,有人是期盼。 水容替小姐磨好了墨,站在小姐身旁伺候。慕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提笔写到:是否所有账目都要查? 水容看了,帮她复述,卫姨娘道:“也不用这么麻烦,甄姨娘,你说,这些燕窝是夫人赏赐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甄姨娘思忖了一下,道:“应该是去年腊月。” “好那就从去年腊月开始查。”卫姨娘道。 慕云翻了下账册,找到去年腊月的记录,开始细细查看,的确,找遍了腊月的记录都没有赏甄姨娘燕窝这一条,慕云只能先按住不说,先把进的账目一笔笔理出来。 李妈妈那边也没闲着,整理从去年腊月开始进库的数和出库的数。要知道腊月里是整个秦府物品进出种类、数目最多的月份,这个帐整理起来,实在是费功夫。屋子里只有算盘的声音噼啪作响,每一次拨动算盘珠子,大家的心就跟着扑通扑通的跳。 周妈紧张的手心里直冒汗,她真是太低估陶姨娘和卫姨娘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圈套,是有人故意要害甄姨娘,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轻敌,周妈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太轻敌了,太没有警觉性了,那时陶姨娘问话的时候,她就应该说,这燕窝的确是夫人赏给甄姨娘的,她们爱信不信……可是她却鬼迷了心窍般的回说……有账可寻。 慕云查账查的也是额上生汗,真是不看不知道,秦府每年的收益居然有这么多,大娘还老是哭穷,动不动就拿年景不好来搪塞,对她们几位庶出的姐妹抠门的紧,可在慕珂和慕怀身上花钱就大方的很,单给慕珂打制一套首饰的银子就足够给她们几个庶出姐妹每人做一套红木家具了,还有慕怀的用品,都是贵的吓人。在诸多账目中,有一笔账,慕云觉得很奇怪,只有钱数,却没有写明用途和去处,每月出现一次,数目不大,都是在月末的时候支出,慕云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过了许久,慕云终于搁笔,合上最后一本账册。原本都累的有点坐不住的三位姨娘,马上直起身子,望向慕云。 李妈妈那边也已经整理妥当,两份数据一同摆在了桌面上。 陶姨娘眼中喜色一闪而过,旋即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四小姐,李妈妈,都整理完了?” 慕云点点头,李妈妈回道:“都整理完了,请三位姨娘过目。”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对质(上) 第七十四章对质(上) 陶姨娘旋即上前来,问:“可找到夫人赏赐甄姨娘的记录?” 慕云笑微微的摇摇头。 周妈顿时面如死灰。门外站着等消息的丫头婆子们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甄姨娘则是不可置信的叫囔起来:“怎么可能?四小姐,你看仔细了。” 慕云坚定的摇摇头。 陶姨娘和卫姨娘对望一眼,眼底露出一抹喜色,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原来,计划里并无这一出,只是知道甄姨娘手上有这么一斤燕窝,所以,就设了这个局,借故引出查账,查账也只是手段之一,其实今天这笔账,不管是由谁来查,肯定都能查出问题。 “周妈,这怎么可能?”甄姨娘无措的扯着周衣袖追问。 周妈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得支吾道:“可……可能是夫人一时事忙忘了……” 可这样的答案,谁能信服? 陶姨娘极力隐忍心中的欢喜,去看两份账目。慕云和李妈妈分别把从去年腊月秦府登记在册的所有补品,药材整理出来。两下一对比,就有了明显的出入。 “这账目不对呀卫姐姐,你来看看。”陶姨娘说着邀卫姨娘过来看。 “你看,这燕窝总共进了有十斤,账目上清楚的记着送出的、食用了的、还有严妈妈领取的,一共有五斤五两,那么库房里应该还留存四斤五两,可现在库房只余一斤八两,那剩下的呢?”陶姨娘指着账目说道。 李妈妈立即道:“几位姨娘,我库房里每一项物品进出都是有登记的,白纸黑字,不信,姨娘们可以亲自查看。” 卫姨娘凛了李妈妈一眼:“你急什么?现在是就事论事。” 李妈妈讪讪的住了嘴,静候一旁。 “还有这里……这里……都对不上。”陶姨娘一一指出。 卫姨娘点点头,看向甄姨娘:“甄姨娘,这个,你是否能解释一下?” 甄姨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还处在震惊和慌乱之中,自从她接管家事,每一项收入与支出都是明记在册的,为什么现在会对不上呢?甄姨娘结果账目看了看,茫然的摇头,她真不知道问题处在哪里。 “那么,李妈妈,你来说说。”卫姨娘心中暗笑,甄姨娘,你也不过是个丫头出身,凭借对夫人的忠心,还有几分姿色,成了老爷的妾,可是,乌鸦就算飞上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下人就是下人,贱婢就是贱婢,这是永远也改不了的,就你这点本事,还想管家?夫人也真是太托大了。 李妈妈把账目一对,说道:“我的记录没有错啊姨娘说的,对不上的那两斤七两燕窝,都是甄姨娘拿了牌子让映月来领取的,我记得一共有三次,一次是一斤,一次一斤二两,还有一次是五两,时间差不多在三月低,四月初,难道甄姨娘没有记在账上?” “你胡说,我何时让映月来取了?”甄姨娘气急败坏,这分明就是诬陷。 周妈也喝道:“李妈妈,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周妈妈,你我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我的性情你会不清楚?我李妈妈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没有半句谎言。”李妈妈义正言辞的说道。 大家又是一阵哗然。 陶姨娘冷笑一声:“是与不是,把映月叫来一问便知。” 慕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不用说了,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重点不在陶姨娘屋里的燕窝是不是厨房丢失的,而是通过查账,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慕云耐心的等待陶姨娘她们亮出底牌,在没有看到底牌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映月很快就被唤来,低着头,勾着背,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卫姨娘她们现在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说话的口气也硬了起来,喝道:“映月,李妈妈说你拿了牌子在三月底四月初去库房领过几次燕窝,可有这事?” 映月几不可闻的低语:“有……” “说大声一点。”陶姨娘喝道。 映月打了个激灵,稍稍大声的说:“有……” 甄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再迟钝,也明白了,映月被人收买了,出卖了她,这可是她屋子里的人啊她的亲信,映月此言一出,无疑是宣判了她的死刑。甄姨娘面红耳赤,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映月,本想斥责她,可是一口气梗在胸口,难受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秋桂,听见映月这么说,气愤极了,顾不得失不失礼,冲了进来,指责映月:“映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甄姨娘对你我不薄,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你也说的出来?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映月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啜泣着辩解:“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说,这是实话吗?”秋桂真想给映月两个巴掌,好打醒她,出卖了甄姨娘,把甄姨娘整垮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秋桂,我知道你护主心切,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说映月胡说,那是不是在说我李妈妈也撒谎了呢?”李妈妈没好声气道。 秋桂气的是映月,但她还不敢对李妈妈不敬,毕竟李妈妈在府里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婆,秋桂憋着口气,说道:“秋桂不敢。” 李妈妈不屑的歪了歪头,谅你也不敢。 慕云赞赏的看着秋桂,她有这个胆量站出来为主子说话,就是一个忠仆,她最欣赏的就是这种忠义之人。只是,为何陶姨娘她们都不出声呵斥呢?就由着秋桂骂映月?慕云疑心的看向两位姨娘,但见她们面容沉静,嘴角隐含着一丝冷笑,不由的心中一动,怕是……还有后招。 “就算真的是映月去领的,也保不准是她偷了甄姨娘的牌子私自去领的。”秋桂嘀咕了一句。 映月脸刷的一下白了,大声辩解道:“我没有,真的是姨娘让我去领的,因为姨娘急需用钱……”说道这,映月蓦然住了嘴,还夸张的用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惧怕的望着了眼甄姨娘? 甄姨娘一口气刚缓了过来,又被她堵了回去,这次比之前的打击更具毁灭性,她已经可以确定大祸已经临头了,接下来,映月就会道出那个秘密,那个如今只有她们主仆三人知道的秘密。甄姨娘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就扑过去掐住映月的脖子,狠狠的,她要掐死她,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她几近癫狂的摇晃着映月,嘶吼道:“映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是谁让你来害我的,你说啊……你说啊……” 众人赶紧去拉甄姨娘,可甄姨娘死死的掐住映月,映月被她掐的不能呼吸,直翻白眼。 周妈着急的劝道:“甄姨娘,你要冷静,千万别做傻事呀……” 陶姨娘见映月就要被甄姨娘掐死了,拔下头上发簪,对准甄姨娘的手臂猛的刺了下去,大家一阵惊呼。 甄姨娘吃痛,手上一松,大家乘机拉开了映月。 “甄姨娘这是恼羞成怒么?如果你是清白的又何必怕与人对质?”陶姨娘慢悠悠的擦去簪上的血迹,又重新插回发髻上,嗤笑道。 甄姨娘手臂上血迹斑斑,刚才一顿发狂,让她头发散乱,衣衫凌乱,显得狼狈不堪,秋桂拿出帕子要给她包扎,被她一把推开,甄姨娘指着陶姨娘和卫姨娘,切齿道:“是你们,一定是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 卫姨娘正色道:“甄姨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和陶姨娘怎生污蔑你了?我们可有说过你半句不是?难道甄姨娘自己心虚了不成?” 周妈见甄姨娘这么冲动,在这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是很容易着了陶姨娘她们的道的。便去拉甄姨娘,说道:“甄姨娘,你急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是主事之人,岂能因为贱婢几句雌黄之语,就失了分寸?”周妈提醒甄姨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有人污蔑她又如何,她只要摆出一副主事之人的架势来,死不承认,别人能耐她如何? 甄姨娘看着周妈,眼泪滚了下来,她这是有口难言啊早知如此,她就该在乔生第一次上门来威胁敲诈她的时候就把事情告诉周妈,夫人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周妈,可她,以为自己可以把事情解决,是她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是她大意,才会被人有机可趁…… “映月,你把话说清楚,不然甄姨娘还道我们算计她。”陶姨娘追问道。 映月捂着胸口咳了许久,这口气才算缓了过来,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现在来否认已经于事无补,甄姨娘如今恨她入骨,她只有继续下去才能有活路,于是映月索性豁了出去,她先给甄姨娘磕了个响头,然后唏嘘道:“甄姨娘,是我对不起你,这话我原该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的,可是……可是事关映月的清白,映月不得不说,映月在这里发誓,今天映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言,如有半句假话,就让映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正文 第七十五章对质(下) 第七十五章对质(下) “映月,人可欺,天不可欺,你想清楚了。”周妈严重的警告她。 映月打了哆嗦,心虚的不敢去看周眼,只低着头说道:“甄姨娘缺钱,是因为甄姨娘的表哥三番两次来问姨娘要钱,姨娘没办法只好想出这法子……” 甄姨娘听到这,两腿一软,这个贱婢,果然拿这个说项,她无力的喃喃着:“你胡说……你胡说……” 周妈闻言眉头紧皱,甄姨娘以前跟一个叫乔安的远方表亲有过婚约,后来夫人插了一手,让甄乔两家把婚退了,给了乔家一笔不菲的补偿,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映月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慕云此刻心如明镜,单凭账目不清是无法置甄姨娘与死地的,唯有拿贞洁说事,才可能给甄姨娘和大娘最大的打击。陶姨娘和卫姨娘这次可算是费尽心机,什么花厅密谈,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殊不料,早有黄雀在后,将甄姨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慕云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甄姨娘完了,事情一闹大,老爷为了自己的清誉不可能再留着甄姨娘,而大娘也会因此事受牵连,成为舆论指责的对象……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应该觉得很解气,想到大娘吃瘪的样子,真的很解气,但是,再看甄姨娘双腿瘫软,惶恐万分的表情,不知怎的,慕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只因为娘亲给上门求助的闵先生赠了几锭银子,就被大娘诬陷为自会情郎,不容其辩解,活活打死……心狠狠的痛了起来。 “就在今儿个早上,姨娘的表哥又来了一趟,还是奴婢带他出的府,当时有好些人都看见了,奴婢只得说是自己的哥哥……”映月委屈的说道。 底下有人恍然惊呼:“就是那个嘴边有颗痣的男子?” 这声惊呼,证明了映月的话不假,在场的人都开始揣测起来,如果是姨娘自家的哥哥来要钱,那还说的过去,谁家里没个为难的时候,可那人是姨娘的表哥,姨娘凭什么三番两次要给他钱?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甄姨娘,可有其事?”卫姨娘同情的看着甄姨娘,问她。 甄姨娘无助的望向周妈。 周妈暗暗咬牙:“姨娘的表哥来借钱,这事我知道,姨娘借的是自己的私房钱,并不曾挪用公中款项。”现在的情形对甄姨娘极其不妙,不仅如此,如果再深究下去,恐怕对夫人也会不利,所以周妈只能说这事她知道。 “哦?周妈知道?那我倒要问问周妈,甄姨娘的表哥何时来借的钱,借的又是多少?”陶姨娘慢吞吞的问道。 众人的注意力皆在甄姨娘和周妈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四小姐身边的水容偷偷给秋桂塞了张条子。 秋桂打开来一看,心中暗喜,大胆说道:“映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还是你来说好了,姨娘的表哥第一次来借钱是什么时候?”然后又对甄姨娘说:“姨娘,还是让奴婢先帮你包扎,谁知道那簪子扎过什么,万一有毒那可怎么办?”说着,去扶甄姨娘,冲甄姨娘眨了眨眼,秋桂的动作刚好背对着大家,没人看见,甄姨娘茫然不解,但是没有再推开秋桂,任秋桂扶她去包扎。 “哎……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陶姨娘想要阻止甄姨娘离开。 周妈拦道:“事情当然要说清楚,不过总得让甄姨娘先包扎不然,事情还没说清楚,血先流光了,那还说个什么劲?” 周妈此言一出,大家也不敢拦了,反正甄姨娘也逃不到哪里去。 一到里间,秋桂把纸条给甄姨娘:“四小姐身边的丫头水容给的。” 甄姨娘忙接了去看,看着看着,眼神逐渐变得清亮起来。不多时,秋桂已帮她包扎好伤口,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梳理整齐。甄姨娘从容的步出。 周妈看她神情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不似先前的慌乱,心道:莫非姨娘有了主意? 甄姨娘恢复了冷静,看都不看陶姨娘等人,只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地的映月,冷冷地,让人不寒而栗。 “映月,现在你可以说了。”卫姨娘回到正题。 “是……是在四月初五。”映月在甄姨娘冷眼逼视之下,心惊胆颤,小声说出乔安第一次来借钱的时间。 甄姨娘突然发笑,哈哈大笑起来。大家莫名其妙的看着甄姨娘,甄姨娘莫不是受刺激多度,疯了? 甄姨娘笑了好一会儿,眼角都笑出泪来,方才止住,目光倏地一冷,沉声道:“你记清楚了?” 映月怯怯的望着甄姨娘,点点头。 甄姨娘用她那冰冷的目光在满屋子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李妈妈脸上,语声不温不火,却带着当家主事之人应有的威严问道:“李妈妈,你刚才可是说,映月拿了我的牌子去库房取燕窝是在三月底四月间?” 李妈妈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甄姨娘一声冷笑:“借钱是在四月初五,而我居然三月底就让映月拿我的牌子去库房骗物?难道是我未卜先知?还是你们的计划出了纰漏?” 映月脸色惨白,偷偷的瞄了陶姨娘一眼,陶姨娘赶紧别过脸去,心骂道:贱婢,看我作甚? 李妈妈心虚的嘟哝道:“这个就只有姨娘自己知道了。” “是吗?我可没有这本事,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比我心里清楚,李妈妈,你是府中老人了,我对你一向敬重,夫人也是看重与你,所以,这么多年来库房一直由你掌管,诸多采办事宜都交给你,如今看来,我是该好好查查库房的账目,还有这些年来采办的账目。”甄姨娘说着,扭过头去问周妈:“周妈,这账目我应该可以查看的?” 周妈微微一笑:“夫人让姨娘主事,姨娘自然是有这个权利。” “那好,既然要查账,那咱们就来查个清楚明白,来人先把映月这个贱婢给我关到柴房里去。”甄姨娘凛然喝道。 大家都楞在原地,不明白,情势为何突然急转直下,明明刚才甄姨娘都处在了下风,眼看就要崩溃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都杵在那里作甚,姨娘的话没听见吗?”周妈瞪着几位管事妈妈喝道。 “是……”几位管事妈妈上前来拖映月。 映月急了,怎么会这样?事先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她慌张的看着甄姨娘,被甄姨娘眼中的煞气吓的魂不附体,只好又去看陶姨娘,希望她能站出来为她说句话,陶姨娘保证过她不会有事的。 “陶姨娘……”映月急的脱口而出。 陶姨娘被她叫的魂不附体,连忙道:“还不快闭了她的嘴,让她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个贱婢,真是蠢笨,被甄姨娘一吓就兜不住了,居然想出卖她,这要让人知道是她指使的,就算她拿出铁证来,大家都不会再相信了,真是所托非人,功亏一篑。 甄姨娘朝陶姨娘冷冷一瞥,心中了然,不过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乔安那边没处理好,是她的心头隐患,如果这个时候撕破脸,对她自己也不利,于是,甄姨娘给秋桂使了个眼色,秋桂会意,拿了帕子上前塞住映月的嘴,边骂道:“你现在后悔了,迟了?叫谁救你都没用,谁会傻到来帮你,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唆使你诬陷甄姨娘?” 这话让陶姨娘的脸色更加难看,这不明摆着说她和映月是串通一气的?可是偏偏又发作不得。 卫姨娘见状,暗暗朝陶姨娘摇头。千算万算,她们就是没有算到甄姨娘居然有这种魄力,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一直以为她是个没主心骨的人,遇事就慌,看走眼了,真真是看走眼了。眼下再想捅出甄姨娘和那乔安之事已是不可能,那就证明了她们事先早有谋划,所以,只有暂且作罢,再另想他法。 映月被几位腰圆膀粗的管事妈妈架了下去,一路挣扎,呜呜的控诉,可是没有人能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甄姨娘见大局已经掌控,便起身肃然道:“我甄珠自认资历浅薄,不及卫姨娘深谋远虑,也不及陶姨娘八面玲珑,你们之中自然有人不服我,想趁机整治我,我甄珠虽然愚钝,却也不是任人污蔑宰割的,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你们若是不服,等夫人回来,自向夫人说去,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陶姨娘讪讪一笑:“甄姨娘切勿妄自菲薄,没有人想对姨娘不敬,只是因为府中刚好失了窃,又加上账目对不上,所以,大家斗胆一问。” “我甄珠身为秦府主事,还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偷盗为生,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至于账目之事,我不过才管两三月,自然笔笔皆清,不敢有半点糊涂,至于之前夫人所记之账,那还该去问夫人,倒是库房之账,我必须好好查查。”甄姨娘镇定自若的说道,边睨了李妈妈一眼,看李妈妈面如土色,甄姨娘心底冷笑。 “大家都散了此事,再议。”周妈妈板着脸赶人。 陶姨娘和卫姨娘相觑一眼,福身告退。下人们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先是搜赃,又是查账,再是对质,闹的动静倒是挺大,最后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出,只能怀着满腹的疑问退了下去。 慕云也施礼告辞,甄姨娘面无表情的,一直等到众人都退了下去,方才x吁了一口气,好似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一口气散了出去,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背上已是汗透重衣。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疑心(上) 第七十六章疑心(上) 周妈吩咐道:“秋桂,你出去看着点。” 秋桂退了下去。 周妈这才不安的问:“那乔生果真来找你?” 甄姨娘的唇轻轻颤抖,目光涣散,无神的望着前方的虚空,呢喃着:“周妈,我该怎么办?乔生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是都已经说好吗?他怎生又反悔?”周妈气愤道。 “乔生嗜赌。”甄姨娘低低的说了四个字。 周妈怔了一下,难怪了。 “他今早又来了,要我再给他二百两。” “这怎么行?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周妈倒抽一口冷气。 甄姨娘抬眼,后怕道:“今天要不是四小姐给我出主意,恐怕今晚都过不去了。” “四小姐?”周妈讶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没发现。 甄姨娘拿出纸条给周妈:“这是四小姐让水容偷偷交给秋桂的。” 周妈展开一看,纸条上写着:抵死不认,先关映月,再查李妈,速战速决。周妈顿时醒悟,难怪甄姨娘去换了身衣裳,再出来就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四小姐给出的主意。四小姐洞若观火,而且行事果断,就这么几个字就能力挽狂澜,这还是那个柔弱的四小姐吗?周妈有一瞬的迷惑。 “甄姨娘,这事,咱们必须尽快告知夫人,至于眼下,最要紧的是封住映月的嘴,免得她把事态扩大,还有乔生那边,只有暂且满足他的要求,把他稳住,等夫人的示下,乔生你是不能再见她了,就由我来解决。”周妈忖了忖,说道。 “周妈说的极是,咱们还要盯紧陶姨娘和卫姨娘,省的她们再兴风作浪。”甄姨娘回过神来,恨恨道。一想到映月可能是被陶姨娘收买,甚至李妈妈也和她们沆瀣一气,甄姨娘就不寒而栗,她们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谁知道她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周妈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周妈走到一半,又回头道:“甄姨娘,四小姐这事,咱们还是不要声张了,她毕竟是个哑巴。” 甄姨娘微微颔首:“我知道,这份情,我会记得。” 周妈不是怕陶姨娘等人知道四小姐暗助甄姨娘,会引起她们报复,她怕的是夫人,如果夫人知道四小姐有这本事,怕是要起杀心的,她很清楚夫人的心结,夫人对四小姐一直不放心。 水容默默地跟在小姐身后,她虽然不知道小姐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单看甄姨娘随后马上扭转局势,就知道定是小姐的功劳,水容心中暗暗欢喜,她一直觉得小姐并不像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弱势,其实小姐厉害着呢 慕云脚步缓缓,心事沉沉,她也不知道今天帮甄姨娘是对还是错?放过这个机会,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如果她不帮,甄姨娘会成为第二个纪姨娘,她不要以这种方式击垮夫人,仇,她要亲手来报。 第二天,映月被堵了嘴,杖责四十,打的个半死然后就被杨婆子带走了,周妈对外宣称,厨房里丢的东西就是映月偷的,目的就是为了诬陷甄姨娘,因为映月妒忌甄姨娘得了宠,周妈还拿出映月的供词,众人再无怀疑,纷纷指责映月狼心狗肺,出卖主子。 周妈还严厉的警告众人,以后再有谁做这等陷害主子天地不容的事,直接打死。 消息传到陶姨娘和卫姨娘耳里,两人有失望更有不安。失望的是,映月被带走,她们的计划就无法实行了,打草惊了蛇,乔生那边现在也不能指望,甄姨娘已经有了防备。不安的是,不知道映月有没有供出她们,周妈没说,甄姨娘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让她们很是忐忑。 再后来,李妈妈被甄姨娘叫去密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只看到李妈妈出来的时候,面如土色。 一桩失窃案引出的风波,很快平息下来,府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没多久,府里买进四个精于女红的丫头,拨给慕云,而慕云把针黹房的琐事全权交给翠茹去管,腾出手来,协助李妈妈管理库房和杂物的采办事宜。四小姐慕云在秦府的地位似乎越来越重要了。 六月中,夫人和老爷从京城回转,秦府又热闹起来。 颐心堂里,锦如兴高采烈的说着大小姐慕珂的婚礼,说到连当今皇上都送了贺礼,众人惊叹。 慕灵扯着锦如的手臂,好奇的问道:“锦如姐,你看到我姐夫了吗?他长什么样子?” 锦如笑道:“我只能说大姑爷和大小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那大姐夫凶不凶?”慕灵又问。 楚玉嗤嗤笑道:“大姑爷对别人凶不凶我们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姑爷对大小姐温柔的很。” 慕瑶听着好生羡慕,慕珂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嫁给永安侯的长子,将来就是永安侯夫人,贵不可言,羡慕的同时,慕瑶又生出强烈的渴望,如果自己也将来也能配上一门好亲事就好了,可是,大娘会让她如意吗?慕瑶真正开始担心起来,第一次体会到卫姨娘为何一直让她要隐忍,要懂得讨好大娘。 “五小姐这么好奇,等将来你去了京城,自己亲自去见见不就知道了?”锦如打趣道。 “我能去京城吗?”慕灵眨巴着眼,很是渴望。 “将来,让你夫婿带你去啊”锦如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慕灵虽是小孩子,却也已经知道害羞,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躲进大娘的怀里告状:“大娘,你瞧锦如,去了趟京城,人就变坏了。” 秦陈氏似乎心情极好,抚着慕灵的头发,哈哈笑道:“回头大娘帮你拧她的嘴。” “姐姐,这不仅是大小姐的喜事,也是咱们秦家的大喜事呢”卫姨娘温婉笑道。 “可不是吗?咱们秦家大小姐以后就是永安侯夫人了。”陶姨娘也讨好道。 周妈高兴道:“咱们秦家如今是喜事连连,二少爷入了国子监,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秦陈氏颔首道:“多亏了祖宗庇佑,老爷说了,今年中元节祭祖要大肆操办,祖坟也要重新修葺。” 众人纷纷点头。 秦陈氏看了看甄姨娘,和声说道:“这阵子,你受累了,家中诸事可好?” 甄姨娘连忙起身回话:“回夫人,家中一切都好,不过……” 卫姨娘和陶姨娘俱是心中一凛。 “不过,多亏了有四小姐帮衬着,不然,妾身还真是忙不过来。”甄姨娘道。 “哦?”秦陈氏微讶,看向慕云。 周妈怕甄姨娘把慕云说的太好,夫人心里不高兴,忙道:“夫人不知道,许妈妈做了大小姐的陪房去了京城,针黹房没了主事的,甄姨娘想着四小姐的针黹手艺最好,人又细心,就让四小姐管理针黹房的事,四小姐做的有模有样呢” 秦陈氏点头道:“这事是我疏忽了,既然四姐儿做的好,那以后便由四姐儿管着” 夫人这话一出,便是肯定了慕云,周妈暗松了一口气。 慕云起身恭敬的给大娘府福了一礼。 慕瑶掩嘴笑道:“大娘,四妹可能干了,不仅管着针黹房,还管理库房呢” 秦陈氏目光一敛,看了看甄姨娘,然后微笑道:“是吗?那很好。” 大娘眼中的警惕一闪而过,但是慕云看到了,本来库房的事,她是不想接受的,她担心一下子锋芒太露,会引起夫人的反感,但是甄姨娘一定要让她去管,她推脱不过。现在,果然引得大娘的不快了。真不知道,慕瑶是有心帮她还是故意害她。 周妈道:“夫人舟车劳顿,一定困乏了,老奴伺候夫人先去歇息” 秦陈氏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觉得乏了。” 大家都是知趣的,起身告退。 屋子里清静了,周妈先伺候夫人梳洗,锦如铺好了床,过来扶夫人躺下。秦陈氏半歪在炕上,懒懒的说道:“锦如,你去厨房知会严妈妈,让她晚上整一桌酒席,今晚让大家到颐心堂用饭。” “是”锦如出去,带上了门。 周妈搬了张小杌子坐在炕前,给夫人捏腿。 “夫人这趟辛苦了……” “周妈,有什么话就”秦陈氏微微合目,慢声说道,周来信她已经收到,信中提到了乔安,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来。 “夫人,乔生的事,还需尽快处理,我看那乔安简直就是个无赖,是个无底洞。”周妈轻声说道。 “这个我自有主意,你先说说四小姐的事。”秦陈氏语声冷冷,周妈应该知道她的心思,慕云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周妈怎能由着甄姨娘重用慕云?她需要一个解释。 周妈手上缓了缓,说道:“这阵子,真是为难甄姨娘了,忙些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有人虎视眈眈要拿甄姨娘的错处,映月的事,多亏我处理的及时,不然抖搂出乔生的事,就难收拾了,别的人也不敢用,想来想去就四小姐最稳妥……” “你觉得稳妥?”秦陈氏冷哼道。 “夫人,四小姐已经哑了,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了……” 秦陈氏睁开眼:“你就那么肯定?” 周妈道:“反正老奴观察了这么多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要说她真记得那些事,她能对夫人这么恭敬?不哭不闹,一点怨气也不露吗?如果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们还能说她心机深沉,可一个六岁的孩子……我是绝不相信。” 秦陈氏默然,是啊一个六岁的孩子如果能做到一点怨气也不露,简直匪夷所思,也许,真是她太多心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疑心(中) 第七十七章疑心(中) “夫人,以前有大小姐在,还能帮衬着夫人,可现在……别怪老奴多嘴,因为乔生的事,老奴以为还是别让甄姨娘太显眼的好。”周妈顾虑道。 秦陈氏不由的点头,乔生的事,颇为棘手,要是处理不当,连她都得搭进去。 “许妈妈去了京城,李妈妈……我看她年纪大了,人也开始犯糊涂了。” “哦?”秦陈氏蹙了蹙眉:“怎么说?” 周妈犹豫了一下,说:“库房的帐目有问题。”话不用说透,夫人是个聪明人。管库房和采办是秦府一大肥差,在这个位置上能不犯糊涂也确实不易,她也是做过采办的,知道其中的猫腻,但凡有点私心的,捞点油水轻而易举。不过,只要李妈妈是忠于夫人的,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问题没这么简单。 秦陈氏没有做声,周意思她明白了七八分,这么多年来,周妈从没说过李妈妈半句不是,定是李妈妈做了什么,让周妈心生戒备了。 “如今针黹房的采办是由四小姐去做的,同样的货,她拿的价比许妈妈低了许多。”周妈趁机说道。 秦陈氏抬手,制止了周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让四姐儿先管着针黹房,至于李妈妈,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只要她做的不是太过,我还是不想动她,这样把春文调回来,让她协助李妈妈,主管杂物采办,她的那位当家的,叫应祥是?” “是”周妈应道。 “我看他不错,庄园那边的应管事对他赞赏有加,就让他接替韩管事的职务,人事这一块,还得你多费心。”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周妈笑呵呵的,又开始为秦陈氏捏拿。 秦陈氏嘴角一抽,似笑非笑,懒懒的闭上眼:“你还是说说燕窝事件” 周妈把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一遍,但是隐去了四小姐给甄姨娘纸条的事。说了好一会儿,夫人也没有动静,好像是睡着了,周妈小心的给夫人盖了薄毯,放下帐子,轻轻退了出去。 秦陈氏闭目冷笑,两个自以为是的贱人,既然你们不肯安分,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爷和夫人一回来,不管是安分的还是不安分的,都不得不暂时安分下来。 慕云得到大娘的认可,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掌针黹房,原本抱着观望态度,对慕云既不得罪也不过分亲近的人都开始对慕云热络起来,见到慕云皆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四小姐” “小姐……您可算是熬出头了。”丹秋从厨房回来,喜笑颜开:“您瞧,这是严妈妈特意为您做的花篮桂鱼,玉带虾仁。” 慕云微微一笑,人心本就如此,望高不望低。 翠茹轻啐道:“都是些势利眼。” “管她们呢这是咱小姐应得的。”丹秋可不管这些,看到小姐如今风光了,她打从心眼里高兴。 慕云起身,来到黄花梨书桌前,提笔写了四个字:得势莫傲,失势莫卑。 “小姐,用饭了,您还写字呀……”丹秋摆好了碗筷。 慕云搁笔,招手让她们两过来看。 “得势莫傲,失势莫卑……” 丹秋和翠茹轻声念了出来,两人相对一望,丹秋点头道:“小姐,您放心,我们记下了。” 慕云点点头,现在只不过是走出了第一步,她要的不止是这些,决不能出一点错,得势了,关注的人也更多了,一点点错误都会被放大,一个不慎就前功尽弃,她输不起。所以,她不得不给丹秋她们警告,有道是,患难易同心,富贵难共享,希望她们能牢记那些卑微的日子,不可得意忘形。 慕云净了手,正要用饭,听见水容欢快的声音:“小姐小姐……” 水容笑容满面的跑了进来,额上还渗着汗,脚跟未定就气吁吁的说:“小姐,春文姐回来了。” 慕云蓦然起身,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欢喜,春文回来了,若说在这个府里,她除了身边几个人能信得过,再就是春文了,可惜春文嫁人以后就去了郊外的庄园。 “真的吗?春文姐回来了?”丹秋也是惊喜万分。要知道她们进府以后先是跟着春文的,春文待她们几个很好,不像别的大丫头,对新丫头不是呵斥就是打骂,欺负新人,所以,她们对春文就像姐姐一般敬爱。 翠茹倒没有丹秋她们那样激动,她毕竟是早些进府的,又因之前她很不情愿派在四小姐屋里,所以做事并不上心,为此,没少挨春文的教训,但如今她已经跟水容丹秋一条心,既然她们那么高兴,她也是欢喜的,翠茹问道:“是回来看看还是长住了?” “应该是长住,我问了春文姐,她说是夫人让她回来做事的。”水容兴奋道。 “那太好了。”丹秋欢喜不已:“走,咱们去看看春文姐。” “不急不急,春文姐现在去了夫人那里,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水容道。 慕云心道:春文姐回来,对她来说是件大好事,春文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而且,春文是唯一知道她把那药吐了,春文非但没有揭穿她,还处处维护照顾她,不过,大娘疑心重,她不能跟春文太过亲近……想到这,慕云重新坐下来吃饭。 “小姐,咱们待会儿去找春文姐好不好?”水容提议道。 慕云缓缓摇头。 三人一愣,刚才小姐不是也很高兴的吗? 慕云看她们愣在那里,只好放下碗筷,拿起胸前的纸笔写到:春文此次回来,必定是要受重用了,你们以后跟春文姐,莫要太过亲热,做到客气,尊敬即可,莫要引起夫人的不快。 三人看了,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们跟春文姐要好会引起夫人不快,但是小姐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小姐总是比她们想的多,想的远。 到下午,就有消息传来,春文姐以后协助李妈妈掌管府里采办事宜,李妈妈则单管库房。水容等人不得不佩服小姐的远见,春文姐这次回来果然受重用了,她的地位也就是周妈之下,和李妈妈并肩了,不,应该比李妈妈还要高上那么一筹。 未时,夫人传话,让府里所有管事管事妈妈,以及慕云,申正去抱厦议事。慕云心知,夫人这是要当众宣布她的决定了。 慕云早早的就过去,已经有几位管事妈妈在抱厦等候,在那里小声议论,见到四小姐来,都住了嘴,给四小姐行礼。慕云微微颔首,在下首的位置坐下,立刻有丫鬟沏茶上来。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到了,申正,秦陈氏在春文和周搀扶下来到抱厦,李妈妈灰溜溜的跟随其后。 “这个时候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要事宣布。”秦陈氏一坐定就直奔正题。 “大家都知道,以前由大小姐主事,把府里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大小姐出了阁,许妈妈和韩管事都去了京城,秦府原就没有吃闲饭的,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所以,我把春文调拨回来。在这里的,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对春文也是了解的,她原就是我身边第一得力的大丫头,能力,品性都是信得过的,所以,以后府里所有杂物的采办事宜全权交给春文……”秦陈氏说到这,扫了众人一眼,看大家的反应,见众人并无异色,方才将目光转向慕云,目光柔和。 “至于针黹房的采办,还是由四小姐亲自负责,毕竟四小姐对针黹要比旁人懂一些。”秦陈氏说道。 慕云起身点头,这样就好,不然,这条财路断了,对她的计划影响不小。 “李妈妈,这些年你辛苦了,如今有春文帮你分担了一半事务,你也好松一口气,享享清闲。”秦陈氏语声温柔,听上去是体恤李妈妈。 李妈妈忙道:“老奴年纪大了,还真有点力不从心,多谢夫人体恤老奴。”李妈妈是有苦说不出,这么多年她一直很谨慎,没想到一时糊涂,站错了队伍,哎……都怪自己眼神不济,没想到那位主这般无用。 秦陈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我也听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些人就找不到主心骨了,我也知道,有些人表面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背地里耍花样……”秦陈氏指指自己的心口,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这里跟明镜似地。” 众人闻言,不由的脊背一寒,暗自惴惴。 “以往的事,我不再追究,以后,只要大家好好做事,秦府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如若不然,就别怪我按规矩办事,没了你们的老脸。”秦陈氏肃然道。 众人诺诺:“奴婢不敢……” “严妈妈”秦陈氏又点到了严妈名。 严妈妈打了个激灵,上前一步听话:“奴婢在……” “听说厨房丢了东西。”秦陈氏目光如炬盯着严妈妈。 “是,是奴婢管理不当。”严妈妈赶紧认错。 秦陈氏见严妈妈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缓和了语气道:“知道自己管理不当就好,虽然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但是你严妈妈也是难辞其咎,我罚你一个月俸禄,你服是不服?” “服,服,奴婢心服口服。”严妈妈哪敢说个不字,没瞧见李妈妈都被暗贬了吗?比起李妈损失,她少这一个月的俸禄,已经是小意思了。 秦陈氏“嗯”了一声:“以后哪一处出了错,你们当管事的,一并处罚。” “是……”众人俯首垂耳,连忙诺诺。 秦陈氏见目的已经达到,缓和了神情,笑说道:“这次大小姐大婚,是咱们秦府的大喜事,红包,我就不一一派了,以后各位管事每月加一两俸禄,大丫鬟三百文,其余的一百文,算是红利。” 众人听了心里又欢喜起来,看来,只要不得罪夫人,好处还是有的。 慕云暗暗佩服夫人的手段,恩威并用,赏罚分明,一来警告了那些有异心之人,让她们不敢有异心,二来,给点甜头,让人不想有异心。自己还需要多多学习才是。 正文 第七十八章疑心(下) 议事结束,大家依次散去,慕云故意走在最后。听见大娘对春文说:“你一到就忙不停,真是难为你了,这会儿你先去歇着” 春文笑道:“夫人知道奴婢是个闲不住的,在庄园里奴婢也就带带孩子,做些琐事,清闲的很,反而觉得不自在。” 秦陈氏脚步一顿,问道:“你的孩子多大了?” 一说到孩子,春文满目笑意:“两岁半了呢” 秦陈氏哈哈笑道:“很好很好,明儿个带来我瞧瞧。” “易儿可闹了,怕夫人见了会头疼。”春文笑道。 “哪有孩子不闹的?越会闹的孩子越聪明,怀儿小时候就顽皮的很。”秦陈氏道。 “二少爷现在可出息了,进了国子监呢”周妈一旁附和。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老爷是大才子,将来咱们少爷也定能名满天下。”春文奉承道。 这句话说的极称秦陈氏的心,秦陈氏笑看了春文一眼:“我看你跟了应祥之后,越来越会说话了。” 春文噗嗤一笑:“奴婢哪里会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陈氏跟周妈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似地,敢情在庄园里天天偷吃蜂蜜了。” 周妈哈哈大笑起来。 春文莞尔,送走了夫人,这才回过头来,笑微微的看着慕云。 慕云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笑看着春文。倒是水容,热情的打招呼:“春文姐。” 春文朝她点点头,目光又回到慕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几年不见,四小姐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慕云羞赧的低下头。 春文笑了笑,眼神飘忽起来,轻叹了一声:“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小姐都长大了。” “我们小姐才十一呢”水容笑道。 春文喃喃着:“十一……”这些年,每逢应祥来府里,她都会让应祥打听四小姐的情况,四小姐能熬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当年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呀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可是,这样的长大叫人心疼。春文抬头望着夜空,纪姨娘,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四小姐平平安安…… 慕云也望向夜空,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懂得她的心思的,只有春文。 水容不晓得她们在看什么,也抬头傻傻的看天空,繁星点点,真是好美。 “四小姐做的很好啊……居然都能独挡一面了。”春文发自内心的欣慰。 “四小姐能干着呢”水容很自豪的说。 春文会心一笑,柔柔的看着慕云:“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奴婢。” 慕云抿着嘴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春文姐虽然比以前更会说话了,眼神里透着干练,但是,她还是以前的春文姐,她的心没有变。 第二天,慕云去颐心堂给秦陈氏请安。颐心堂里热闹的很,老爷在,三位姨娘也在,还有春文,带着她两岁半的儿子应易。 “给老爷、夫人请安”小小的应易,站在堂,团着小手给老爷夫人作揖请安,虽然皮肤黑了点,人瘦了点,但那软声糯语,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怕生,很讨人喜欢。 秦陈氏笑呵呵的让周妈拿出已经备好的见面礼赏给易儿。 “易儿,快谢谢夫人赏。”春文忙教他道谢。 易儿又做了个揖,学着娘的话:“易儿谢夫人赏。”说完了又眼巴巴的看着老爷,对老爷作揖说:“易儿谢老爷赏……” 秦老爷愣了一下,这小家伙倒有趣的很,竟然向他讨赏,当即哈哈笑道:“好好,有赏,有赏……” 春文赶忙去拉易儿,唬着脸小声训斥道:“在老爷面前,不得放肆。” 易儿眨巴着眼,瘪了嘴不敢再说话。 秦老爷如今心情好,并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无妨无妨,这孩子不错,等将来添儿上了学,就让他跟着添儿做个小书童” 春文欣喜,忙给老爷作揖:“多谢老爷。” 周妈笑道:“这孩子鬼灵精的,是像他爹还是像他娘啊……” 易儿依偎在娘的怀里,认真的回答:“我像娘。” 顿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春文则是涨红了脸,使劲的揉了揉易儿的头。 正说着,蓉娘抱了慕天来请安。慕天跟刚来秦府的时候,完全变了个样,那时,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可人,现在胖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而且人也变得木讷了,不太爱说话。 蓉娘抱着他,显得很吃力。 秦老爷见了皱起了眉头:“怎么几个月不见,胖成这样了?” 秦陈氏从蓉娘手里接过添儿,让他坐在她腿上,眼神充满了溺爱:“小孩子就是要胖乎乎的才可爱。” 从慕天进屋,陶姨娘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添儿身上,见添儿都没给老爷请安,便柔声的提醒道:“添儿,快给爹和大娘请安呐……” 添儿迟钝的抬头,半天才叫了声:“爹……” 秦老爷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脸的不悦。 陶姨娘心里干着急,这添儿是怎么了?以前可机灵了,都不用她教,自己就能主动讨好老爷。 “添儿想睡觉。”添儿神情恹恹的靠在大娘怀里,嘟哝着。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秦陈氏柔声问他。 “少爷昨晚睡的可香了。”蓉娘笑说道。 “七弟现在特别爱睡觉,我每次去看他,他都在睡觉,吵都吵不醒。”一直不说话的慕歆开口抱怨。 陶姨娘立即瞪了她一眼,慕歆不服气道:“整天就知道睡,猪才这样呢”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想起一些事,前世,她住在外院的柴房,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七弟,但是她从下人们口中依稀听说,七少爷得了一种怪病,那是什么时候?慕云仔细的想了想,差不多是在七弟五六岁的样子。怪病?难道说,这就是怪病的前兆? 秦陈氏听了慕歆的话,不悦道:“哪有做姐姐的这样说自个儿弟弟的?你七弟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是好事。” 卫姨娘赶紧附和道:“正是正是,能吃能睡是福气。” 陶姨娘脸上陪着笑,心里却不这么想,能吃能睡是好,但是睡傻了就不妙了。这蓉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带孩子的,改天得去问问秋娘才是。 秦老爷哼了一声:“太过宠溺可不是什么好事,蓉娘,你也别太依着他,多带他出去玩玩。” 蓉娘赶忙应声。 易儿见到有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非常感兴趣,扬起小脸问娘:“娘,我可以跟他玩吗?” 春文轻拍了下易儿的小屁股,小声教他:“要叫七少爷。” “那我可以和七少爷一起玩吗?”易儿笑嘻嘻的问。 “我不要玩,我要睡觉。”添儿兴致索然。 秦老爷重重一哼,起身一甩衣袖,离开了颐心堂。 众人面面相觑,陶姨娘更是心急如焚,老爷显然是不喜欢添儿了。 秦陈氏眼底闪过一抹森冷的笑意,旋即把添儿交还给蓉娘:“带七少爷下去用早饭”这小家伙还真沉,就这么一会儿,把她的腿都坐麻了。 从颐心堂出来,慕云一直在沉思,七弟到底是不是得病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七弟原本也和易儿一样天真活泼的呀 陶姨娘心事重重的回到西跨院,吴妈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就问道:“姨娘可是有心事?” “是添儿,我多日没见他,他又胖了。”陶姨娘愁苦道。 吴妈妈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养的好,自然会胖。” “可是,我觉得添儿的性子都变了,不爱说话,原本眼中的机灵劲都没了。” 吴妈妈想了想:“是不是少爷人不舒服?” “你找个机会去问问秋娘。”陶姨娘道。 “是姨娘不必担心,老奴待会儿就去问问。”吴妈妈说道。眼睛一转,吴妈妈又道:“倒是老爷那里……昨儿个,本应是卫姨娘的日子,可老爷一回来就去了甄姨娘那,这可不太妙啊” “卫姨娘都不急,我急什么?”陶姨娘不以为然。 “老奴只怕这规矩一坏,以后就只有甄姨娘的份了。”吴妈妈道出她的担忧。 陶姨娘冷笑一声:“老爷也就图个新鲜罢了,那甄姨娘干巴巴的,有什么好,过些日子,老爷也就会腻了。”陶姨娘对自己的姿色还是颇有信心的。 “那是那是,甄姨娘不过是年轻些,论姿色,给咱们姨娘提鞋都不够。”吴妈妈讨好道。 陶姨娘莞尔一笑:“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让你找的那东西可找着了?” 吴妈妈神秘的笑了笑,去柜子里拿出一个七宝鎏金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在陶姨娘面前打开,顿时奇香四溢。 陶姨娘眼睛一亮,接过盒子,但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六颗拇指大小的丸子,程深褐色,香气扑鼻。 “姨娘,还有这个。”吴妈妈又拿来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香片。 “这香片混合着丸子一起用,效果更加,不过,花了不少钱。”吴妈妈笑的很贼。 陶姨娘满意的点点头:“你收好了,别让人发现。”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她也不是没钱,现在最要紧的是,留住老爷的心,有了这两样东西,看老爷还能不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是”吴妈妈把两个盒子收起,又放回柜子里。 正文 第七十九章转变(上) 转瞬快到七月中,这阵子,大家都很忙,慕云谨守着自己的本分,只管好针黹事宜,翠茹是越来越能干了,替慕云省了不少心。 慕瑶最近迷上了做羹汤,得空就往厨房跑,缠着府里的厨子教她做这样做那样,厨子纠缠不过,只好细心教她。 这日晚饭,大家都到了,唯独不见慕瑶。秦陈氏就问慕灵:“你三姐缘何未到?” 慕灵笑的神秘兮兮:“大娘,三姐说不用等她了,让大家先用,她待会儿自会来的。” 秦陈氏面露不悦,不轻不重的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卫姨娘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能辩驳,只得低头闷声不响。这规矩二字,也就是对几位庶女说说,大小姐和二少爷在时,没规矩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见夫人斥责半句。 秦老爷素来喜爱慕瑶,也就不多加责备,只说:“那就不必等了,开饭吧” 甄姨娘要给老爷布菜,陶姨娘已经抢先一步,盛了一碗冬瓜火腿笋干汤递到老爷面前,婉声道:“老爷,先碗汤吧这冬瓜火腿笋干汤,有去暑利湿之功效。 秦老爷斜睨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卫姨娘默不作声的为秦陈氏布菜,十年如一日,秦陈氏的饮食习惯她一清二楚,这下反倒让甄姨娘显得有点多余。 等老爷动筷,大家方才拿起碗筷。正吃着,慕瑶来了,身后的莲心手上托着个盘子。 甄姨娘先瞧见她,便笑盈盈的招呼道:“三小姐总算来了。” 秦陈氏冷着个脸,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若不是怕坏了老爷的胃口,她就要当场责难慕瑶。 慕瑶好似没瞧见大娘的冷脸,笑微微的给老爷和大娘施了一礼:“瑶儿来迟了。” 秦老爷慢声道:“坐下吧” 慕瑶朝莲心招手,莲心端了托盘过来。 “瑶儿新学了两道菜,做了来给爹和大娘尝尝。”慕瑶说着先端了一盏盅放在老爷面前,打开盅盖,介绍道:“这是雪耳鹌鹑蛋养神汤,加了百合、莲子、枸杞子和桂圆肉,一一洗净了,放入瓦煲内,先浸泡半个时辰,再倒入雪耳,大火煮开,又用温火煲半个时辰,有健脑养神,润肤养颜的功效。瑶儿见大娘和爹爹近来忙碌,瑶儿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做些补汤孝敬爹和大娘,希望爹和大娘身体康健。” 秦老爷尝了一口,连连赞道:“瑶儿孝心可嘉,这汤果然美味,夫人你也尝尝。” 秦陈氏可不稀罕喝什么雪耳汤,但毕竟是慕瑶的一片心意,便装模作样浅尝一口,却不料,这汤鲜美可口,咸淡适中,真是比厨子做出来的还要强几分,秦陈氏不由脱口问道:“这汤果真是你亲手做的?” 慕瑶点点头:“瑶儿第一次做这汤,不知是否合爹娘的味口?” 莲心听到老爷的赞扬,心里高兴,又听夫人话中有怀疑的成分,便道:“三小姐在厨房忙活了大半日,这材料都是三小姐一样一样精挑细选的,厨子说,做这道菜,火候是最难的了,太旺了,味道出不来,太温了又不行,三小姐便一瞬不瞬的盯着呢……” “好,好……瑶儿做的很好。”秦老爷很是称心,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子女如此贴心、费心的孝敬他。 “嗯确实不错,没看出来,瑶儿还有这天分。”秦陈氏也称赞道。 慕瑶心中欢喜,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很是贤惠的说:“只要爹娘喜欢就好。” 卫姨娘欣慰的望着慕瑶,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慕瑶款款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慕灵凑过去,小声的问:“三姐,有没有我的份?” 慕瑶嗔了她一眼:“就知道你馋,已经给你留了一份。” 慕歆耳尖听见了,叫囔起来:“三姐,我也要的。” 慕瑶讪然,都是些馋鬼。 秦老爷笑道:“月娥,把这盅拿过去给歆儿。” 陶姨娘委婉道:“老爷,这可是三小姐孝敬您的,您可不能拂了三小姐的一片孝心呐” “六妹,明儿个三姐给你做。”慕瑶好言道。 慕歆也知趣,忙上道:“爹,您还是自己用吧三姐答应给我做了。” 秦陈氏指着慕歆笑道:“六姐儿还真懂事。” 一时间,席上其乐融融。慕云默默吃着饭,慕瑶的突然转变,让她有点不适应,是什么让原本不合群,自以为是的慕瑶变成今日这样温和可亲的慕瑶?她这一招,显然很管用,一下就笼络了大家的心。不管慕瑶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的改变,对大家都是好的吧她和慕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将来能和睦相处,倒是件好事。 用过晚饭,秦老爷去了书房,大家留下陪秦陈氏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去。慕瑶却不跟大家一块回景芳院,说是厨房还煮着东西,要过去看看。 慕灵笑道:“三姐,记得有好吃的给我留一份。” 慕瑶头也不回:“少不了你的。” 水容看着慕瑶的背影,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三小姐怎的突然转性了……” 慕云睨了她一眼,水容连忙噤声。 秦老爷在书房跟几个门客商议公事。 “今年山东干旱严重,收成不佳,百姓度日尚且艰难,这时候朝廷又要加重税收,恐怕会激起民变……”一门客道。 另一门客也道:“山东自古多匪类,如今已有多处发生流民抢粮事件,索幸规模不大,及时镇压了下去。” 秦老爷沉思片刻,看向杨先生:“杨先生以为如何?” 杨先生捋了捋胡子,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如今西北战事不断,国库空虚,朝廷唯有加重赋税,只是这样一来,百姓的日子就越加艰难,激起民变话,愈加难以收拾,有道是,攮外必先安内,大人还是与布政司大人商议,呈表上请见面赋税为佳。” 众人连连点头。 秦老爷道:“我也正有此意,不管朝廷是否准予减免赋税,我等为官一方,自是要为百姓请命。”秦老爷这话确有爱民之心,却也有私心的成分,他掌管税收,但显然今年的征税难度极大,一旦激发民变,朝廷怪罪下来,他将首当其冲,正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谋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名声。已将实情呈报朝廷,朝廷不允,将来出什么事,他也好有所推诿。 众人肃然起敬,拱手施礼道:“大人忧国忧民,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我等敬佩万分……” 秦老爷摆摆手:“明日我便与布政司大人商议此事。” 议事完毕,众人散去,秦老爷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外头从安禀道:“老爷,三小姐给您送宵夜来了。” 秦老爷懒懒的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爹……”慕瑶进来,见爹正闭目养神,便放轻了脚步,悄声走到书案前,放下宵夜,绕到秦老爷身后,为他按揉太阳穴。 秦老爷嘴角一扬,很享受的表情:“本老爷这么多儿女,唯有瑶儿最贴心。” “爹莫要太过劳累,自个儿的身体要紧。”慕瑶柔声道。 “又给爹做了什么好吃的?”秦老爷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慕瑶道:“是冰镇桂花酸梅汤,天气这么闷热,喝这个可以解暑。” “好好……”秦老爷开怀一笑,端了来喝。 “爹,好喝吗?”慕瑶期待的望着爹。 “嗯……甜而不腻,清凉爽口。”秦老爷由衷的夸奖。 慕瑶开心道:“爹喜欢的话,以后瑶儿每天给爹做好不好?” “瑶儿不会累吗?”秦老爷疼爱的看着她。 慕瑶摇头:“怎么会累呢?爹能喜欢,瑶儿开心的很。” 秦老爷看着慕瑶明朗的眉眼,颇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又想到卫氏的温顺,不由感慨道:“瑶儿这般贤惠,将来谁要是娶了去,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瑶脸一红,羞赧的低下头,扭捏着娇嗔道:“爹,您说什么呢?瑶儿才不要嫁人,瑶儿要一直伺候爹爹。” 秦老爷哈哈大笑:“瞧我的瑶儿害羞了,哪有女儿家的不嫁人的,你放心,将来爹一定为你许一门好亲事。” “爹……瑶儿不理你了。”慕瑶一跺脚,一扭身,红着脸跑了出去。 晚上,秦老爷躺在床榻上,问秦陈氏:“你觉得瑶儿如何?” 秦陈氏微微一怔,故作懵懂:“什么如何?” 秦老爷叹了一气:“我看瑶儿像她娘,温顺又贤惠,珂儿已经出嫁,接下来就是瑶儿了,你也该让她学学如何管理家事,免得将来她去了夫家,什么都不会,会吃亏的。” 温顺?秦陈氏心底冷笑,也就是在你面前温顺而已,就像那卫氏,这么多年来,一直表现的温柔恭顺,但其实呢?趁她不在,就企图造反了,若不是甄姨娘还有几分本事,恐怕连老爷你的名声都要保不住了。哎……当初,她是想把锦如给老爷的,没想到老爷偏偏就看上了珍珠,她只好出面摆平乔安,顺了老爷的意,现如今,反给自己招惹了下这个烦。那个乔生居然把店铺买了,人也不知去向,真真是个心头大患。 见夫人不语,秦老爷有点不高兴:“我知你不喜欢瑶儿,都是因为卫姨娘的缘故,夫人,你要有容人之心,卫姨娘对你可没有半点不恭。” 正文 第八十章 转变 秦陈氏听老爷口气不善,顿时委屈道:“老爷真是冤枉妾身了,妾身怎么不能容人了?对卫氏、陶氏,妾身从来都是以姐妹相待,老爷喜欢珍珠,妾身就让老爷纳了珍珠,老爷您自己摸摸良心,妾身可曾亏待了她们……”说着,秦陈氏唏嘘起来。 秦老爷只好哄她:“我就是那么一说,我知道这些年为难你了。” “对瑶儿,云儿她们,我也是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何曾少了她们一丁点儿,还给她们请先生教她们做学问,试问,放眼济南府,有几家的主母能做到妾身这份上的,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个不能容人的罪名……”秦陈氏越说越委屈,眼泪直掉。 秦老爷素来耳根软,听秦陈氏哭诉,便觉得自己是错怪了夫人,忙赔礼道:“好了莫哭了,都是为夫的错,为夫只是觉得云儿都能管事了,瑶儿比她还大些,总不能一直让她闲着。” “管事的事,又不是谁大谁就能管的?云儿的性子沉稳,心思细腻,做起事来有条有理,这半年下来,府里人人都夸她做的好,不错,妾身是对她偏心,妾身也是可怜她小小年纪便没了娘……”秦陈氏抹着泪说道。 “是是,夫人有一颗慈悲心肠,为夫都看在眼里。”秦老爷陪着笑。 “是不是瑶儿向你讨事做的?”秦陈氏泪眼汪汪的看秦老爷。 秦老爷连忙否认:“瑶儿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为夫自己的想法。” 秦陈氏思忖了一会儿,低声道:“既然老爷看重瑶儿,妾身就让她试试,若是做的好,也能帮妾身分担一些。” 秦老爷见秦陈氏答应了,心喜,侧身楼住秦陈氏,温柔的抹去她的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看着办就是……”一手不规矩的钻入了秦陈氏的里衣,引得秦陈氏嘤咛一声,娇嗔:“老爷就知道欺负妾身……” 秦老爷喑哑着,轻咬秦陈氏的耳垂:“难道夫人不喜欢么?” 第二天一早请安完毕,秦陈氏若有所思的看着慕瑶:“待会儿去抱厦议事,你也同去吧” 慕瑶一怔,这么快便成了吗?慕瑶按捺住心中狂喜,强装平静应道:“是……” 慕云和慕瑶跟着秦陈氏来到抱厦,秦陈氏坐定,开门见山的说:“不日便是冬至,老爷说了,今年祭祖要隆重些,七月十九又恰逢秦府祖母九十阴寿,到时候会在兴国寺为祖母做七天水陆道场。” 秦府祖母冥寿,大家是知道的,都猜测着会做水陆道场,所以现在夫人确定的说出来,大家并不觉得意外。 “所以,这阵子家中事多,忙中也容易出错,希望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秦陈氏不急不缓的说着,平静的语气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众人齐声应道。 秦陈氏又对春文说:“春文,你那一处是最忙,安排调度事宜尽管找周妈协助,迎客的、奉茶的、添香的、供饭的一律落实到人,拟出名单来,谁做何事告知清楚,免得乱了阵脚。” 春文盈盈一礼:“是……”这次得到夫人重用,春文也是卯足了劲,不敢有半点懈怠。 “李妈妈,祭祀所用的器皿都要早些整理出来,擦拭干净,登记在册,少了或是损了,我只找你问话。”秦陈氏道。 李妈妈赶紧回道:“夫人放心。” “严妈妈……”秦陈氏点名道。 严妈妈出列,静候夫人示下。 “祭祀需备的桃糕烛面,以及素宴,皆按最高规格准备,回去叮嘱厨房里的人,不得有半点疏忽,否则加倍惩处。”秦陈氏道。 严妈妈上回因失窃一事,丢了面子,有心要努力挽回,自然会加倍小心。当即诺诺。 秦陈氏顿了一顿,看慕瑶,说:“我让三小姐去你那里帮忙,你与三小姐一同将祭品与素宴所需单子拟出,交由我亲自过目。” “是……”严妈妈瞄了三小姐一眼,难怪今天议事三小姐也来了。 慕瑶有点失望,原以为大娘会给她派个重要的事项,没想到,竟然只是拟个菜单这么简单的事,不过,聊胜于无。慕瑶回道:“瑶儿一定会尽心去办的。” 秦陈氏点点头,表情肃然,看不出喜怒。 “应祥何在?”秦陈氏把目光投向后排,男管事群中。 应祥上前一步,拱手听命。 “你刚来不久,又是第一次遇上秦府办大事,你跟着周管家好生学着点。”秦陈氏面对应祥口气柔和了许多。 应祥忙点头应命。 虽然夫人没给应祥分派具体的任务,但是大家都从中听出了一些苗头,让应祥跟着周管家学习,那就是让应祥诸事解参与了,也就是说,应祥将会是周管家的接替人,就好比,春文将来会替代周妈,他们两口子,兴许就是秦家以后的周氏夫妇了,大家不由的对应祥侧目相看。 “好了,余下诸事大家各尽其职吧”秦陈氏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锦如扶着她回颐心堂。 慕瑶干劲十足,当即拉了严妈妈去了厨房。 一番安排下来,慕云却是最闲的一个,她并不在意是不是受到重用,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已经很满意了,路要一步一步走,才会踏实。 “小姐,夫人怎么突然重用三小姐了?”水容奇怪道。 慕云微微一哂。重用吗?谈不上吧又不可能让慕瑶去做饭,也就是拟拟单子,监督一下而已。不过慕瑶昨晚的举动,收效甚好,果真是她自己的主意吗?还是卫姨娘教她的? 慕云猜到了一半,依慕瑶的性情,她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的确有人指点,只是这人却不是卫姨娘。 慕瑶和严妈妈商议了大半日,将单子细细拟出,送与秦陈氏审核,秦陈氏看了并无异议:“就按这样办吧” 这也算是一种肯定,慕瑶还是欢喜的,出了颐心堂,跟严妈妈告别,慕瑶转身去了库房。 李妈妈正指挥婢女们清点器皿。 “李妈妈……”慕瑶欢快的叫她。 “哟……三小姐来了。”李妈妈放下手中活计,招呼慕瑶。 “我来送素宴所需的碗碟单子,请李妈妈务必早些清点好了送到厨房。”慕瑶递了一张单子过来。 李妈妈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果碟,菜碟,汤盆,碗筷所需的数目,不禁赞道:“三小姐做事可真仔细。” “应该的……”慕瑶笑道。 “李妈妈,得空不?”慕瑶看库房里甚是忙碌,可是她有些话又急于跟李妈妈说。 李妈妈会意,吩咐婢女们:“你们照着这个单子,把碗碟清点出来。”然后将三小姐引到耳房喝茶。 一进耳房,慕瑶迫不及待的说:“李妈妈,您教的法子真管用。” 李妈妈笑道:“那是三小姐自己聪明。” “李妈妈,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慕瑶现在很信任李妈妈。 李妈妈道:“三小姐就按老奴说的,对人尽量表现的宽和一些,做事必须一丝不苟,在夫人面前要恭顺,在老爷跟前么……看的出来老爷很喜欢三小姐,估计这次三小姐能出来管事,也是老爷的功劳。”李妈妈了解夫人,夫人这人是很难被打动的,更不可能因为一碗雪耳鹌鹑蛋养神汤就会对三小姐另眼相看,多半是老爷的意思。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慕瑶道:“可是大娘只给我派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事。” 李妈妈劝道:“三小姐,这事急不来,不管多小的事,您都当成一件大事去办,办好了,夫人挑不出毛病,以后自然会重用的。”李妈妈说着为三小姐沏了杯茶。 “李妈妈说的极是,是我太心急了。”慕瑶啜了一口茶,点头道。 “说句三小姐不爱听的话,在为人处事这方面,您还得向四小姐多学学,您看四小姐一个身患哑疾的人,不能言不能语的,可心机不浅,沉得住气。”李妈妈说道。 慕瑶撇了撇嘴,正是因为一个哑巴都爬到她头上去了,所以她才着急,可又不得其法,要不是李妈妈点拨,恐怕现在她还只有干着急的份,她一定要把慕云比下去才行。 李妈妈顿了顿,陪着笑脸问道:“三小姐,那莲心的事……” “李妈妈尽管放心,等忙过这阵子,你再向夫人提出此事,莲心那里自有我做主,她是不会有异议的,我也会瞅准时机在老爷跟前提一提。”慕瑶微然一笑,笃定道。 “这就好,这就好,这事就拜托三小姐了。”李妈妈吁了口气笑道。她的儿子李从安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她瞅着府里上下,合适的丫头,也就只有翠茹、丹秋和莲心这几个,不过,她还是觉得四小姐屋里的人不太合适,别看四小姐如今也管事了,可夫人对四小姐的心思,她多少揣摩到一点,当年纪姨娘死的不明不白,随即四小姐就哑了,其中的玄机,不可说不能说,府里的老人们心中都有数,夫人是不可能倚重四小姐的,她想来想去还是三小姐身边的莲心妥当一些,毕竟三小姐得老爷的心,所以她才会帮三小姐出谋划策,三小姐的地位高了,莲心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将来许给了从安,对从安也有好处。 慕瑶放下茶盏,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有问题再来请教李妈妈。” 李妈妈笑呵呵的送三小姐出门,寻思着,找个时机把这好事跟从安说一说,从安也必定会喜欢的。 正文 第八十一章为难 “从安,今天又是你当值?”慕瑶如常的来给老爷送宵夜。 从安见是三小姐,忙上前作揖,嘿嘿道:“三小姐,有兴哥他被老爷派出去做事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我当值。” 慕瑶朝书房的门瞥了一眼,问:“老爷还在会客吗?” “门客都走了,待小的回禀一声。”从安说着,进去禀报,须臾出来,道:“三小姐,老爷请您进去。” 慕瑶从莲心手里接过宵夜,对莲心说:“你就在这跟从安聊会儿吧不必跟进去了。” 莲心明白小姐的意思,脸上不禁飞起一抹红霞,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廊下就剩他们俩,从安是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指着栏杆大大方方的说:“莲心姐,坐会儿吧站着怪累人的。” 莲心在离从安远一些的栏杆上坐下,心跳莫名的加速,紧张的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今天小姐跟她说了李妈意思,然后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从安的身影一直在脑中晃啊晃的,可她居然都记不清从安到底长啥模样,细细想来,如果能配给从安,还是不错的,毕竟从安在老爷身边当差,这就比府里其他下人要优越很多,而且从安这人还挺机灵的…… 莲心想到这,不禁抬眼偷睨从安,月光下,从安眉清目朗,神态沉静,竟一点也不像个跑腿的小厮,倒像个书生,莲心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急跳。 察觉到莲心的目光在看他,从安侧过脸来,朝莲心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莲心赶紧又低下头去,脸上的火一直烧到耳后。 从安关心道:“莲心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没有……没有不舒服……”莲心忙摇头。 “可你的脸很红吔……”从安不明就里,脸红成这样,不是发烧了是什么? 莲心大窘,弱弱的争辩:“哪……哪有……” “这阵子,大家都忙,莲心姐你可得注意身体,可别病了才好。”从安说道。 呀从安竟然在关心她,这般体贴,难道李妈妈也已经跟从安说了吗?从安心里也是喜欢她的吗?莲心顿时如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从安越看莲心越觉得奇怪,莲心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心中疑狐着,从安闭上了嘴巴。 莲心见他不说话了,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然。 院子里的枣树上,偶尔发出几声虫鸣鸟叫,显得院落格外寂静。 伺候老爷进了颐心堂后,从安回到自己的住处,李妈妈已经做了宵夜等他。 “这几天怎的都这么迟下值?”李妈妈心疼儿子,抱怨道。 从安把外衣脱了,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倒在脸盘里,洗了个脸,擦了擦身上的汗渍,说道:“这阵子,老爷公务繁忙,三小姐又每日都来送宵夜,一来就呆好久,能不迟吗?” “三小姐最近很得老爷的心啊……”李妈妈笑道,倒了杯凉白开送到从安手里。 从安仰头喝了个干净,心满意足的叹了一气:“那是,老爷和三小姐有说有笑的。” “这就是三小姐的聪明之处了,多花点心思,不会吃亏的。”李妈妈道。 从安不以为然:“我还是喜欢四小姐那样的,一点也不做作,对谁都很好。” 李妈妈薄责道:“你懂什么?别人说她好有什么用?还得老爷夫人说好才算数。” 从安不置可否,埋头吃娘做的阳春面。娘说的有道理,只是,他还是喜欢四小姐多一些,包括四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是温和可亲,光明磊落。 李妈妈在从安对面坐下,看他吃的香,心里高兴,说道:“老爷既然这么喜欢三小姐,将来定会帮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娘,您今天怎么尽说三小姐,难不成您要投靠三小姐啦?”从安笑嘻嘻说道。 李妈妈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落在从安头上如同挠痒:“我说你这小子不懂事还真是不懂事,娘还不是在为你打算?你和有兴同岁,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娘得赶在严妈妈之前,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姑娘,不仅要模样好,有福祥的,最主要还是将来又出息的。” 从安讪讪道:“娘,这事还早吧” “不早了,要是好姑娘先被严妈妈挑了去,那咱们可就吃亏了,我想了想啊……这些话,也就咱娘俩说一说,四小姐再好,也是个……将来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娶她的?不是贵家妾就是寒门妻,她身边的几个丫头跟了过去,还能有什么出路?五小姐也是个伶俐的,可她身边的丫头,我不看好,所以,比来比去,只有三小姐身边的人,还靠的住一点……”李妈妈说道这,身子往前一倾,笑眯眯的问道:“你觉得,莲心怎么样?” 从安本来自顾吃着面条,任娘唠叨,可这一句话把他惊了一跳,当即呛了去,剧烈的咳了起来。 李妈妈赶紧起来替他捶背,抱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从安咳的脸色发紫,喘息着:“娘,我在吃东西,你突然问我这么重大的问题,我能不呛去吗?” “好了好了,你快告诉娘,你觉得莲心怎么样?若是行的话,等忙完了秦家老祖母的冥寿,娘就去跟夫人提。”李妈妈急切的问。 从安诺诺道:“这事,还是等爹回来再商量吧”从安这才明白为什么莲心今晚表现的那么奇怪,一定是三小姐已经和他说了,估计娘和三小姐背地里早就谋划好了,所以娘一个劲的称赞三小姐,可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等你爹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你只需给娘一个准信,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李妈妈哪里等的住,那口子去江南进货了,没几个月回不来。 “娘,莲心是不错……”从安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李妈妈当即心花怒放:“那就好那就好,娘的眼光错不了。” 从安看着娘高兴的跟捡到宝似地,下面的话就有些难以启齿,可是,这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他还是希望能按着自己的心思,所以,从安把碗一放,认真的看着娘:“娘,可我不想娶莲心。” 李妈妈正笑得合不拢嘴,一听这话,笑容僵在脸上,张口结舌的:“你说的是什么浑话?既然觉得不错,怎么又不想娶?” “娘,我有中意的人。”从安不得不说出自己的心思了,不然热心的娘还不知会给他弄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 “谁?”李妈妈更惊讶了。 从安脸一红,嗫喏道:“是翠茹。” 李妈妈睁大了眼:“翠茹?你怎么会中意上她?” “翠茹很好啊又温柔,又能干,一双巧手,我喜欢这样的。”从安很认真的说。其实他拢共没见翠茹几次面,每回四小姐出来,带的都是水容,初时他对翠茹也没什么感觉,只是上次针黹房要给下人们做衣裳,翠茹亲自为他量衣,语声温柔,娴静大方,突然间,这个人就这样闯进了他心里。 李妈妈像一只泄了气的球,腾的瘫坐在炕上,失望的喃喃:“可她是四小姐的人啊……”确实,论模样论能力,翠茹都是丫头里面出挑的,偏偏她命不好,跟的是四小姐。 从安安慰娘:“娘,是四小姐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翠茹并不一定就要做陪房跟过去,四小姐年纪还小呢到时候,您去夫人那里说说,把翠茹留下不就成了?退一万步说,要是翠茹铁了心要跟着四小姐,也成,四小姐要是嫁的不好,有几个可靠的能干的丫头跟着也好帮村一些,我愿意和翠茹一道跟过去。” 李妈妈嗟叹连连,儿子想的居然跟她不一样,对了,定是从安见翠茹长的好看,或者翠茹使了什么手段把从安迷惑了,李妈妈突然目光一凛,瞪着从安:“你和翠茹是什么时候有的私情?” 从安忙辩驳道:“娘,你说什么呢?这是我自己的心思,我还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要不是娘今天逼问,我也是不会说的,翠茹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会不会答应我都还没底呢” 李妈妈一瞬不瞬的盯着从安,看他不像是说谎,心里稍微舒服一些,李妈妈还是试图劝说从安:“婚姻是大事,马虎不得,你们年轻人想法总是过于简单,娘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考虑的也周全,你还是听娘的,错不了。” 从安撇了撇嘴:“我不要莲心。” 李妈妈气苦,不由的加重语气:“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大事,能由父母做主就不错了,哪天老爷夫人起个心思,随便找个人配给你,你还能说不愿意?别忘了咱们的身份。” 从安闷声不响。 “而且,这事,娘都跟三小姐提了,三小姐也满口答应,只等夫人点头,现在你又说不要,那不是得罪三小姐吗?”李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说从安。 从安往后一躺,闷闷的说:“除非翠茹她不答应嫁我,不然,我是不会娶别人的。”说完,自顾闭眼睡觉了。 “你……”李妈妈拿他没办法,她的一番心思都白费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难不成还要她去求四小姐?然后看翠茹的脸色?还有三小姐那边要如何交代?三小姐素与四小姐不和,要是先求了三小姐的人,转身又去要四小姐的人,三小姐不记恨她才怪。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旁敲 结束了七日的水路道场,阖府上下总算可以缓一口气。三小姐在这场大事中,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下人们纷纷猜测,接下来夫人会让三小姐去管哪一处的事儿。 慕瑶心里也是万分期待,她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只是之前一直不得法,这回她可是卯足了劲,总算博了个好名声,打铁要趁热,她没少在爹面前下功夫,可是大娘那边入石沉水,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说让她继续管事也没说不让她管了,弄得慕瑶心里七上八下,又没了主意,想找卫姨娘去说说,又怕适得其反,想来想去,还得去找李妈妈讨个主意,谁知李妈妈这阵子也不知是故意躲着她,还是凑巧,每回去找,都说不在,即便路上遇见了,李妈妈也是行色匆匆,作个揖就走了。慕瑶的困惑更甚,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李妈妈哪里是忙,分明就是怕三小姐提那桩事,从安那小兔崽子,任她好说歹说,嘴里只有一句话……除非翠茹不愿意跟他。真真要把她气吐血。她琢磨了好几夜,又拜托交好的婆子去套严妈意思,想知道严妈妈看上了哪个丫头,这严妈妈素来是个漏风的,偏偏在这件事上口风紧的很,三碗黄汤下去也套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李妈妈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探探四小姐和翠茹的意思。 “哟,李妈妈来了,快屋里坐。”水容在外间道。 慕云正在教翠茹刺绣,闻言,停了手中针线。 李妈妈笑容可掬的进了屋来:“四小姐安好” 慕云笑微微的示意丹秋端了锦杌给李妈妈坐下,水容去沏茶,翠茹施了一礼后,去收拾针线箩子,大家心下疑狐,李妈妈鲜少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李妈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遍,记得以前四小姐屋子里素净的很,几乎没一件像样的东西,后来夫人给打制了一套红木家具,陆陆续续的又赏了些漂亮的摆设,如今看着,才有几分小姐闺房应有的气派,而且,这屋里收拾的也格外的干净整齐,一看就知道这屋的丫头比别的屋子里的丫头做事要上心,李妈妈拿眼角瞟了眼正在忙活的翠茹,见她身段凹凸有致,胸高腰细臀肥,一看就是养的出儿子的,而莲心就显得单薄了些…… 慕云发现李妈目光落在了翠茹身上,有点愕然,难道翠茹有什么不妥吗?慕云也去看翠茹,并未发现翠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李妈妈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 “李妈妈,请用茶。”丹秋端了茶来,放在炕几上,李妈妈这才收回了目光。 慕云做了个手语,丹秋笑问道:“我们小姐说李妈妈难得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李妈妈一哂:“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儿个府里进了几顶绞纱帐子,夫人说给几位小姐换一顶新的,奴婢便过来问问,四小姐是喜欢水墨山水,还是喜欢梅兰竹菊?选定了,奴婢就遣人给小姐送过来换上。” 慕云又是一阵手语,丹秋看了,道:“四小姐说,让李妈妈费心了,但不知,其他姐妹可都选了?若是没选,就让姐妹们先选,四小姐说,不管是水墨的还是梅兰竹菊的,她都喜欢。” 李妈妈赞道:“四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凡是都先想着别人,不过这回四小姐不必担心别的姐妹选不到好的,那水墨的帐子和梅兰竹菊的各有四顶,就算四位小姐都选了重样的,也都是有的。” 慕云心道,饶是如此,若是让慕瑶知道李妈妈先来问她就不好了,有道是长幼有序,她不介意,难保别人心里不介意。 丹秋理会小姐的意思,问道:“三小姐选了什么花样?” 李妈妈有点心虚道:“我刚去了三小姐屋里,三小姐不在,就先过来问四小姐了。”其实她是瞅准了三小姐不在,才找了这个由头过来的。 哦?道理上似乎说的过去,不过慕云清楚慕瑶的脾气,虽然慕瑶近段时间大有改变,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慕瑶如今只是懂得伪装了而已。 慕云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丹秋,丹秋转话:“我们小姐说了,她是随便什么都行的,李妈妈看着办就是了。” 李妈妈倒为难起来,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来过问四小姐的意思,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四小姐的身份没变,可地位不一样了,更何况她还有事相托,四小姐在好相与,心里总还是有喜好的,要是她揣摩错了,送了件不和心意的来,岂不是适得其反? 翠茹见李妈妈犯难,便笑道:“李妈妈,我们小姐在这种小事上,向来不计较的,而且,我们小姐喜欢素净的,您说的水墨山水,梅兰竹菊,原就是我们小姐喜欢的,所以,李妈妈不必犯难。” 李妈妈听了翠茹的话,霍然开朗,心道:以前怎么不觉得翠茹这般会说话,如今看她,俨然有了大丫鬟的气势,话说的有条有理,让人听的明白,又心里舒服。这样想着,李妈妈望着翠茹眼神便亲热了几分。 慕云瞧在眼里,讶异更甚,总觉得,李妈妈来这一趟倒不是来办事,而是专程来看翠茹似地。 “听翠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等问过了三小姐,五小姐和小姐的意思,再一并把帐子送过来。”李妈妈笑呵呵的说道。 慕云微然点头,正是这个理。心想着李妈妈若是来办事的,这会儿事办成了,就应该告辞了,可李妈妈似乎并无这个意思,便静静等待下文。 李妈妈吃了会茶,眼睛又瞟到一付檀木绣架前,走过去端详了好一会儿,啧啧赞叹:“四小姐这蝴蝶绣的,乍一眼还以为是外边飞进来的,活灵活现,跟真的似的,再仔细一瞧,这外边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蝴蝶呀” 慕云只是微笑。水容掀了竹帘进来,笑道:“李妈眼力向来不错,可这回却是走眼了。” 李妈妈诧异的看四小姐,四小姐嘴角含笑,她身边的翠茹倒是红了脸,当即醒悟,惊讶道:“难不成,这蝴蝶是翠茹绣的?” “翠茹姐如今可了不得了,一双手巧的,我和丹秋都不敢去拿针线了,老老实实去搽桌子扫地。”水容打趣道。 翠茹啐了她一口:“你倒是老实了,今儿个的地是谁扫的?不领情还排揎我,这也是老实人的做派不成?” 水容赶忙讨饶:“好姐姐,我哪敢排揎姐姐,我这是真心佩服姐姐来着。” “佩服我作甚,我脑子笨点,总得有样巧的,不然,这屋子里可我没什么事了。”翠茹话还是恼人的话,面上却是带笑的。 李妈妈捧过茶笑道:“我看你们个个都是极能干的,四小姐手底下的人还能差了?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平日里做些粗布衣裳,盘个纽扣,纳个鞋底什么的还行,像这等精细的活,再借我十双巧手也做不来。” 丹秋也笑道:“李妈妈谦虚了,您能管偌大一个宅院的杂物也不容易啊换做是我,就算借我十个脑子,我也管不下来呀” 李妈妈听了笑哈哈,指着丹秋:“四小姐屋里的怎么个个这么会讲话。”突然又意识到四小姐是个哑的,这话说得似乎不妥,睃了一眼四小姐,看她神色如常,心下稍安,赶紧转移话题,问翠茹:“这么精细的刺绣,得费不少心力吧?” 水容抢先道:“何止是费心力,还费财力呢光各式丝线就用了二十八种之多,有的还不止呢至于针法,那就更复杂了,什么齐针、散套、虚实针、乱针、打点、戳纱、滚针、打子、擞扣针、正抢、反抢……我看着都眼花缭乱。” 李妈妈听的目瞪口呆:“我的个天哪这得费多少工夫?这得多沉稳的性子才能做这般细致的活儿……” 翠茹道:“我这个算是简单的了,您没瞧见四小姐绣的,那才叫一个精细。” 慕云一直在等李妈后话,可李妈妈尽跟水容几个闲扯,扯了好一会儿,李妈妈终于起身告辞。慕云也不留她,让水容封了几个铜子赏李妈妈。李妈妈起先不肯要,水容硬塞她手里,她方才接了,给慕云道了谢,这才离去。 不多时,水容回来,看了看翠茹,小声嘟哝道:“真奇怪,刚才李妈妈好端端的问起翠茹。” 翠茹诧异的问:“问我什么了?” 慕云也抬起头来,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不知对不对,就看着水容。 “问什么了?”丹秋也问。 “李妈妈问我,翠茹今年有十七了吧?她老娘子可有打算赎她出去?”水容把李妈问话一字不漏的转述。 “问这个做什么?”丹秋不解。 水容手一摊:“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翠茹她娘有什么打算跟她李妈妈又有什么关系?” 慕云已然明了,别忘了,李妈妈还有个儿子,就是老爷身边的李从安,难怪李妈眼睛总盯着翠茹不放。其实翠茹的事,她早就放在心里,年初她就已经带话给翠茹的娘,问她可有什么打算,翠茹家里日子紧巴着,老爹重病,常年吃药,底下又有好几个弟妹,都还年幼,所以,翠茹娘的意思是,就让翠茹在秦府配个小厮算了,在秦府好歹还能有个稳固的收入,多少也能贴补些家里,没打算赎人。既然她娘把话放在这里了,慕云就有心要为翠茹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 李从安这个人……看着挺机灵的,不过严有兴也不错,他们都是家生子,在府里小厮中也是有面子的,能配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也不算委屈了翠茹,只是,如今府里差不多年纪的大丫鬟还有好几个,不一定轮得上翠茹。可是,若是李妈妈有意,那成算就多了几分,但不知翠茹的意思,她会不会中意? 慕云若有所思的望着翠茹,翠茹还在为李妈妈突然问她老娘子的事感到莫名。慕云把要问的话又压了下去,还是等到方便的时候再问她吧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侧击 慕瑶打从卫姨娘处回来,听以珍说李妈妈来过了,跟在小姐身后的莲心不由的心中一颤,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关切。 慕瑶问:“李妈妈来作甚?” 以珍回说:“李妈妈说府里新进了几顶绞纱帐子,便来问问三小姐,喜欢什么花样的,她好送过来。” 慕瑶挑了挑眉,这几日她去寻李妈妈,李妈妈一副敬而远之,忙不得闲的样子,她还道李妈妈反悔了,惹得她生了好几日闷气,这会儿又找借口上门来,若说李妈妈单只为一顶帐子这样的小事过来,她可不信,随便打发个下人来问就成了,兴许是李妈妈已经拿定主意了。慕瑶记恨李妈妈先前的冷淡,便想着不与理会,且让李妈妈急上一急,让李妈妈晓得,她身边的人又不是没人惦记的,她不稀罕,有人稀罕着呢 莲心见小姐没再问别的,就让以珍下去了,心里不免着急,可她又不能开口求小姐,只能干着急,做事也心不在焉起来,给小姐沏茶,居然沏了一杯凉茶来。 慕瑶看那大红袍如一颗颗小石子沉在杯底,面色随即一沉:“莲心,你魂没了还是昏头了?要是不想在这里伺候了,明儿个我就回了夫人将你打发出去算了。” 莲心吓得差点没哭出来,赶紧跪地磕头:“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犯错了。” 慕瑶重重的哼了一声:“今儿个你心不在焉给我沏凉茶,改明儿你又心不在焉,还不晓得拿什么来给我吃,我可是不敢再叫你伺候了。” 莲心听了心里更害怕,不停的咚咚咚的磕响头,把额头都磕青了:“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小姐别打发了奴婢……” “三姐,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瞧您把莲心吓的,莲心好歹也是你身边的大丫头,就算犯了错,您念在她一向勤勉忠心的份上,责几句就算了,何必拿走人来吓唬她呢?”慕灵听见这边的动静,便过来相劝。 慕瑶看莲心还是不停磕头,模样狼狈之极,心软了软,其实她是自个儿心里不痛快,拿了莲心的错处撒气。慕瑶淡淡道:“起来起来,别磕了,磕傻了脑袋,我可真打发了你……” 莲心怔愣一下,方明白过来,小姐这是饶了自己了,又要磕头谢恩。 慕灵抿嘴笑道:“好了,莲心姐,快去洗把脸,拿点药酒揉一揉,哎……也就你这样实心眼的,才会拿自个儿的脑袋当木鱼棰。” 莲心窘迫不已,却识趣的赶紧退了下去,省的小姐再发起脾气来。 慕瑶听慕灵说的有趣,面上神情又缓和几分,问道:“你今日怎么没去六妹玩?” “听说七弟不太舒服,六妹去看七弟了,说来也奇怪,这么多人照看着七弟,怎的七弟的身子反倒越来越差了,我看他刚来那会儿,挺结实的。”慕灵在慕瑶对面坐了下来,闷闷的说道。 慕瑶颇不以为然,数落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七弟又不是你亲弟,将来他有什么好的,也只会念着他的六姐,你也是,自己屋子里的人不好好调教调教,自己的前程不好好担忧担忧,去操人家的闲心。” 慕灵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三姐,都是庶出姐妹,份什么亲疏?你以前倒是会巴结大姐,可大姐拿正眼瞧过你没有?你别看我整日嘻嘻哈哈的不谙世事,可我心里明镜似的,谁对我们是真好,谁对我们是假意,只是我都懒得去在意而已,再说了,我对六妹七弟好,可不是为了将来谋她们什么好处?只想让她们觉得,这个家里并不是人人都是虚情假意,还有人是真心疼她们的……”慕灵说到这,眼神黯了黯:“就像四姐,她对我好,就从不曾图什么,她就真的像个姐姐那样疼我,我心里都知道。” “难道我就不疼你了?”慕瑶生气道:“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姐。” “正因为你是我亲姐,所以我才跟你说真心话,三姐,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对谁都和和气气,这些话,换做以前,我也不敢跟你说。”慕灵真心道:“至于前程,我可没敢往远处想,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计较的。” 慕瑶瞪她:“我看你跟对面那个哑巴接触多了,连性子也随她了。” “四姐那样有什么不好?三姐,你别哑巴哑巴的叫,你对四姐不好,可四姐从来没说过你半句坏话。”慕灵道。 慕瑶轻哼一声:“那是她说不了话,心里还不得怎么恨我呢” 慕灵摇了摇头,跟三姐说话就是累人,便道:“我得去做功课了,又是祭祖又是水陆道场的,闺学里都好几日没去了。”说罢起身走了。 颐心堂里,春文和周妈正陪着秦陈氏说话。春文说:“今年的年成不好,咱们城郊的庄子也减产了不少,城北的几家商铺生意也清淡了许多,听祥子说,城郊好多百姓怕是未入冬,家里就要断粮了,这还是好的,好歹还能撑过几个月,暂时还算安宁,周边的几个郡县已经开始闹起来了,出了好几起抢粮的事,没官府出兵镇压,说是死了好些人。” 秦陈氏听了神情凝重:“这事,我也听老爷说起过,年成不好就怕乱,这一乱,只怕老爷的差事也不好当了。” 周妈忧心道:“那可怎么办?可别耽误了老爷的前程。” 春文道:“老爷管着税收,如今大家连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米粮交税呢?这差事当真是为难了。” 秦陈氏重重的叹了一气:“如今只能盼着朝廷体恤民情了。” “恐怕也不容易呢?听说西北战事又起,打仗那是烧钱的事。”春文脱口而出。 秦陈氏讶异的看了春文一眼:“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春文微微一怔,旋即道:“如今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事,奴婢也是听来的。” 秦陈氏点了点头,又替老爷担忧起来。这会子,要是按朝廷的定制缴税,老爷必然会得罪百姓,老百姓哪里知道当官的苦处,谁让他们日子不好过,谁便是贪官,可要是缴不上税,朝廷那里又难以交差,真真是两头为难。 周妈见夫人心情不好,便劝道:“夫人就别烦心了,老爷足智多谋,必定能想出法子解决的,再说了,这山东又不是只有老爷一个官,也不就是老爷一人的事情。” 春文附和道:“周妈妈说的是,往年也遇见过比这样更厉害的天灾,不也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秦陈氏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问周妈:“今早严妈妈鬼鬼祟祟的把你叫出去说什么了?” 周妈呵呵笑道:“还不是她家有兴的事。” “她家有兴怎么了?不是在老爷跟前做的好好的?”秦陈氏没好气道,她最不喜欢下人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行径。 “夫人,您忘了?有兴今年二十了,按理也该娶媳妇了。”周妈提醒道。 秦陈氏这才恍然:“瞧我这记性,有兴是不小了,我记得从安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了吧?李妈妈就没找过你?” 周妈笑道:“李妈妈怕是自个儿已经谋划好了。”周妈因着上回李妈妈帮衬着两位姨娘差点害了老爷夫人,心中还是有气,虽然,她念在大家一起做事多年,没有把这事捅到夫人跟前,但她心里这气没过,总是忍不住要阴李妈妈一回。 秦陈氏听了这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且撇下李妈妈不说,单问周妈:“严妈妈看上哪个丫头了?” 周妈低低笑道:“严妈妈想着夫人身边的司琴呢又不敢直接问夫人,就先找奴婢打听,问夫人是否对司琴有了安排,是年纪到了打发出去,还是准备给司琴配个小厮?” 秦陈氏面上微霁:“她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这种事,她亲自来问,我还会罚她不成?这也是正事。” 春文抿嘴笑道:“还不是上回领了夫人的罚,胆怯了呗” 秦陈氏琢磨了一会儿,慢声道:“她的眼界可不低,司琴在我房里,虽不是最好的,却也是府里丫头中数得上的,配她家有兴,也不是不可以……那李妈妈看上的又是哪一个?” 周妈也不直说,只道:“前阵子,李妈妈似乎跟三小姐走的比较近,奴婢猜想,她莫不是看上三小姐身边的莲心了……” 秦陈氏不悦的皱了皱眉:“她也就这点见识,以为三姐儿得了老爷的宠爱,就能登天了,可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春文心道:李妈妈可真老糊涂了,莲心这丫头是不错,可也不看看,她主子是谁,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别害了从安。从安这小子还不错,若是能和四小姐身边的丫头成事,说不定将来还能帮衬帮衬四小姐。于是春文道:“夫人说的极是,那从安可是老爷身边得力的人,为人机灵又勤快,可要是配了三小姐的人……”春文打住话,去看夫人的神色。 秦陈氏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吐起来了?有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我最烦跟我打马虎眼的。” 春文赔笑道:“奴婢只是觉得,三小姐的心思不小,若是她身边有了得力的……” 秦陈氏脸色一沉,她何尝没想到这一层,三姐儿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周妈眼睛一转:“奴婢倒想起来,有一个丫头跟从安挺合适。”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传信 秦陈氏稍直了直腰背,饶有兴趣道:“是谁?” “夫人,奴婢瞧着甄姨娘身边的丫头秋桂挺不错。”周妈笑说道。她这是有心瞧李妈笑话,李妈妈不是要帮着别人对付甄姨娘吗?这样一来,李妈妈与甄姨娘就掰不清了,看她以后怎么办。 春文有心要促成四小姐身边的人,便笑道:“秋桂那丫头做事倒还勤快,心眼也实诚,不过甄姨娘当初被映月那丫头咬的狠了,如今除了这个秋桂,别的丫头是一个也不肯信的了,这要把秋桂许了从安,那甄姨娘身边岂不是一个得力的人也没了?”春文说了这些,见夫人并没有打断她的话,便又道:“当然,如果还让秋桂继续伺候甄姨娘就好了,秋桂是最忠心的,以后加上从安这个助力,对甄姨娘也是有好处的。” 春文在夫人身边也是伺候了好些年的,能当上一等大丫鬟,可不是单凭勤劳肯干就成的,那得会瞧眼色做事,会揣摩主人的心思,顺着主人的心意做了还得不留痕迹,虽然春文离开秦府四年之久,但是这点眼界还是有的。夫人最忌讳的就是几位姨娘,夫人要面子,也要里子,表面上她不会很明显的压制妾室,但暗中是一点劲也不会松的,尽管甄姨娘是夫人房里出去的,也算的上是夫人的心腹,但是,如今毕竟顶着姨娘的身份,就算她再听话,夫人心里多少会有疙瘩,夫人哪能由着甄姨娘的势力扩大,她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有着姨娘名分的奴才,而已。春文很庆幸自己当年就看透了这一点,宁可嫁给家生子做妻,也不要给老爷做妾。 对春文的前半段话,秦陈氏完全可以忽略,但后半段,却是戳到了她的敏感点,甄姨娘现在正得宠呢老爷前阵子还来试探她,说珂儿嫁了,怀儿又在京里,家中要是能再多几个孩子就好了……又说,添儿过了年就三周岁了,等再有弟妹出生,添儿都可以上学了……秦陈氏初听这话,还以为老爷想让陶姨娘再怀个孩子,结果,老爷接下来却说,春文正是生育的好年纪。 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老爷这是在为甄姨娘的将来打算呢有个一男半女的将来也好有依靠。可是有一个陶姨娘就已经够她烦心了,要是甄姨娘也生个儿子出来,那个做娘没有私心?千算万算,还不都是为了孩子,甄姨娘现在听话的很,等她将来有了儿子,恐怕心思就要变了。当初要不是那个纪氏又有了身孕,而且大夫又说纪氏怀的是男胎……哎这种事她也是不想做的,所以,陶姨娘来了以后,她就一直让人给几位姨娘煎防子汤,只说如今家里几个孩子还小,又抬出兴国寺法师告诫,说秦家这几年不宜添丁,否则会防了老爷的前程,总算暂时把添丁的事儿给压了下来。几位姨娘虽是心有怨言,但也怕防了老爷的前程,不敢造次。可如今老爷往明里说,要让春文怀个孩子,她心里正为这个事烦恼着。现在听春文说的不无道理,秦陈氏便道:“我也觉得不是很妥当,从安这孩子比他老娘子有眼色,我还打算重用来的,要是配了秋桂,甄姨娘拢共就剩这么一个得力的,我还给许了出去,甄姨娘还不得埋怨我?还是换个人吧” 周妈讪讪,心想,怎的把秋桂许给从安,就非得离开甄姨娘呢?不一样可以伺候?像她,嫁给了老周,还不是照样伺候夫人跟前,几十年如一日。想归想,既然夫人反对,周妈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夫人,奴婢也想起一个人来,四小姐屋里的翠茹,您瞧着可好?”春文小声试探道。 秦陈氏蹙眉,心里马上浮起一个疑问:慕云身边的人,能行吗? 周妈听了,反倒高兴起来,原本她还埋怨春文坏了她的好主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就没往四小姐那边去想呢? “夫人,春文这提议好,四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个稳重的,看着就让人踏实。”周妈欣然附和。 “嗯,倒都是得力的,想来少一个对四小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回头再给她屋里拨一个就是了。”春文知道夫人对四小姐的戒心一直有所保留,所以,自她回府做事以后,跟四小姐都刻意保持距离,四小姐心神领会,没要紧的事绝计不会找上门来。她亲近四小姐也绝非是要背叛夫人,不管怎么说,夫人对她还是挺好的,只是,当年她也受过纪姨娘的恩惠,纪姨娘遭了横祸,留下可怜的四小姐,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护着四小姐一些,以报纪姨娘的恩德。 周妈听春文这么说,刚转晴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这个春文原来怀的是这种心思呀见不得四小姐身边有几个好的,硬是要弄走一个,再拨个新的过去,万一不能跟四小姐一条心,那岂不是连累了四小姐?周妈不由的后悔自己方才附和的太快了,于是周妈话锋一转,叹气道:“四小姐屋里的丫头好是好,不过,四小姐身患哑疾,这几个丫头都是在她身边服侍惯了的,四小姐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们便能心神领会,半起事来,丝毫不差,这要换了个新的丫头过去,不懂得如何伺候四小姐,倒是麻烦。” 春文咯咯笑了出来:“周妈妈不必担心,从安只是娶一个妻子,又不是要将四小姐身边的丫头全娶了去。” 秦陈氏看着春文,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以前在她跟前伺候的时候,就让她很是舒心,如今隔了这些年,还是觉得春文最合她的心意,周好久胜在一个忠字,周妈是她陈家的家生子,作为陪房跟到了秦家,忠心是没有二话的,可惜,到底年纪大了起来,脑子就没那么灵光了,偶尔还会犯糊涂。 春文的话简单,却颇有深意,那几个丫头是慕云的左膀右臂,能斩去其一,也是对慕云的约制,要是再安插个自己信得过的丫头过去,那就更万无一失了。咳……按说当初水容这几个小丫头,还是她亲自挑了,看上去不笨也不怎么聪明,老实本分,没想到如今变得伶俐起来,翠茹模样长的不错,之前还听到些言语,说翠茹不太安分,想往慕瑶那边去,可现在看她本分的很,也不知道慕云那丫头是怎么调教的。就算翠茹配了从安,当真让慕云得了助力,也没多大关系,慕云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慕云若是没有异心,一直安分守己,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慕云,若是让她察觉出有异,那就怪不得她心狠。 秦陈氏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了一圈,便道:“春文,你找个机会去问问四小姐,要是她没有意见,我便做了这个主,从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得让他那个没眼力见的老娘坏了前程。” 春文只微微一笑,淡定从容道:“奴婢这几日就去问问。” 周妈见夫人已经拿了主意,也不再说什么,这事说好不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四小姐心思缜密,自会斟酌,用不着她来操这个心。 这日黄昏,慕云和众姐妹到颐心堂请安,秦陈氏留大家吃了饭,因着外边一直下雨,秦陈氏便又拉着她们喝茶说话,直到戌时三刻,雨停了才让她们回去。 秦陈氏吩咐下人道:“今儿个下雨,月亮也没有,外边黑乎乎的,赶紧去打了灯笼,送小姐们回去。” 周妈道:“外边儿风还大呢纸糊的灯笼怕是见风就灭了,还是老奴去拿那盏七宝琉璃灯来点上送小姐们回去吧” 秦陈氏点头道:“还是周妈想的周到,锦如快去取七宝琉璃灯来。” 锦如应声去里屋找了琉璃灯出来,楚玉帮着点上,锦如亲自引几位小姐出门。 周妈很不放心似的:“夫人,老奴也跟上去送送小姐们,地上湿滑的,可别摔了才好。” 秦陈氏默许,周妈就带着楚玉跟了上去。 一直把四位小姐送回院子,锦如正要告辞,慕云见周妈给她使了个眼色,慕云不是跟明白,只觉着周妈似乎有话跟她说,便让水容招呼锦如等进屋喝杯茶。 水容会意道:“周妈妈,两位姐姐,进屋坐会儿吧你们可是难得过来的。” 周妈笑道:“也好,刚才光顾着听夫人和小姐们说笑,竟是一口茶也没吃,正渴着。”说着抬脚便进了屋子。锦如和楚玉见周妈留下了,她们自然也得留下,还要给周妈掌灯照着周妈回去呢 进了屋子,水容借口请锦如和楚玉帮忙选选重九要用的香囊绣什么花样好,就把锦如楚玉跟周妈妈分开了。 周妈见边上清净了,胡乱喝了口茶,方小声道:“李妈儿子李从安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夫人似乎有意从四小姐屋里挑人,四小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慕云并不觉得惊讶,昨儿个李妈妈过来,没头没脑的问了几句,她已经猜出个分,只是,李妈妈这么快就去夫人那里央求了? 周妈见四小姐一脸的沉静,毫不意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索然,自己是不是热心过头了? 慕云察觉周妈神色不虞,忙起身一福,笑微微的点点头。 周妈见状又思忖,四小姐本来就是遇事不乱的人,上回那么大的场面她都能沉稳处事,更何况是一个丫头的婚事呢?四小姐也未必是轻慢与她。这样想着,周妈心里又舒坦起来,笑呵呵的将茶喝了个净,起身告辞。 慕云又让水容包些糕点果脯之类的给周妈,外送了她新绣的几个香囊,给周那一个,里头还装了十个铜子。周妈一上手就察觉不对,不过脸上的诧异之色只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谢过四小姐,带着锦如楚玉回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定局 从周妈那里得了准信,慕云就找翠茹问她的意思,要是翠茹不反对,她也乐于促成,如果翠茹不愿意的话,她还得想法子回了才好。 翠茹自从香囊事件以后,就慢慢的收了攀高枝的心,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姐,如今小姐冷不丁的问她,觉得从安这个人怎么样?翠茹第一反应就是:“小姐,我不想离开您。” 慕云笑笑,写到:你人不在我身边,心在也是一样的,再说从安这人不错,李妈妈前儿个套水容的话,显然也是看中了你的,李家在秦府也算是老人,根基不浅,你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照样可以帮我的忙。 翠茹咬着唇,思量半响,方道:“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小姐,以前是翠茹愚钝,现在才知道跟着小姐才是福气。” 慕云写到: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你的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还是要配人的,到那时,府里条件好一点的几个家生子偶差不多已经娶妻了,你再想找个好的反倒不容易了。 翠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不想离开小姐,一方面又觉得小姐说的不错,要是到时候夫人随便将她配了,配个不好的,岂不是终身受苦。 慕云见翠茹犹豫不决,便又写到: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表面上看已是好了很多,其实还是艰难,从安是老爷身边的人,你跟了从安,一样能帮上我,要是将来,我能有一门像样的亲事,我便讨了你和从安做陪房,到时候咱们还是能在一起。写这些话的时候,慕云自己心里也很没底,上一世,无依无靠的她被大娘许给有钱无良的梁老爷做妾,吃尽了苦头,这一世,她的良人会是谁,她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命运她也不能肯定,但她是决计不肯再嫁给梁老爷的,如果她能有个好的前程,她一定要把水容丹秋和翠茹都带走。 翠茹有了小姐这句许诺,人也开了窍,略带羞涩道:“小姐说话可得算数。” 慕云含笑点头,看来翠茹并不反对嫁给从安,慕云心下有了计较,一定要让这事顺利达成。 春文去找慕云之前先找了李妈妈。因为她听周妈说,李妈妈似乎看中了莲心,她必须去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候李妈妈心里不高兴,反倒委屈了四小姐身边的人。 “李妈妈,夫人说天气转凉了,把收着的软垫都拿出来,晒了,铺上,这事还得请您尽快张罗一下”春文笑微微的说道。 李妈妈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我待会儿就让底下人收拾出来。” 春文会心一笑,李妈妈对她有成见呢也难怪,她如今坐的位置原是李妈,李妈妈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对了,昨儿个我听夫人说起,有兴和从安都该娶妻了……”春文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妈妈立时紧张起来,也忘了对春文的成见,挥了挥手,把前来伺候茶水的丫头遣了出去,勉强的堆起一张笑脸,问:“真的?夫人怎么说?” 春文慢悠悠的喝着茶,把李妈妈急的恨不得夺下她手中的杯子,好不容易等到春文放下茶盏,李妈妈急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夫人听人说,李妈妈这段时间和三小姐走的近,兴许是想要三小姐身边的人。”春文淡淡说道。 “哪有的事?是谁在夫人跟前乱嚼舌根的。”李妈妈气恼道。 春文笑看了她一眼:“我也跟夫人说,准是底下人胡乱猜的,李妈妈若是要为从安娶妻,这么大的事,哪能不来找夫人商量?” 李妈妈赔笑道:“正是正是,我要起了这心思,那是一定得找夫人做主的。” 春文点点头:“夫人先前还为那些传言不高兴,说‘是不是因为她把采办的事交给了我,你心里不痛快了。’” 李妈妈惶恐万分:“夫人真是多心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这么多事忙也忙不过来,夫人这是在体谅我这个老婆子,我哪能有那不知好歹的心思。” “我也是这么同夫人说的,夫人后来又说‘从安和有兴都是老爷身边得力的人,若要娶妻可马虎不得。’”春文道。 李妈妈听了更是紧张,怯怯的问:“那夫人是什么个意思?” 春文故作为难道:“这个……我也不好说呢” 李妈妈赶紧为春文斟茶,讨好道:“春文,虽说如今你也是管事了,可李妈妈向来对你不错吧这事,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春文叹了一口气:“我本不该多嘴的,可是李妈妈您对我不薄,我总不能眼看着您犯糊涂,惹的夫人不痛快还不知道。” 李妈妈额上生汗,定是那些传言让夫人不痛快了,忙陪着小心:“好春文,正是这个理呢如今我也没有主意,病急乱投医了,夫人那边,还得你帮妈妈说几句好话。”李妈妈低声下气的,谁叫春文如今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呢她们这些老婆子都得靠边站了。 春文忙道:“李妈妈千万别这么说,我若不想帮您,今天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其实,夫人想了好几个人选,都觉得不是很满意,比如甄姨娘身边的秋桂,说甄姨娘就剩这么一个得力的,不能打秋桂的主意。” 李妈妈连连点头,夫人英明,要真把莲心许给从安,那比叫她吃了老鼠屎还难受,秋桂有什么好的,又是甄姨娘的人,注定不会有出息的。 “又比如三小姐身边的莲心……”春文又吐出一句。 “为什么?”李妈妈脱口问道。 春文心思一动,果然李妈妈看中的是莲心,周妈猜的不错。 “这个么……夫人只说可别连累了从安。” 李妈妈困惑着,怎么说连累从安呢? “我琢磨着,兴许夫人是嫌莲心太老实,自个儿没个主意,什么都听主子的,只是她那个主子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春文话到这里打住,剩下的让李妈妈自己去琢磨,李妈妈若是不笨,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缘故。 李妈妈思忖了一会儿,心中恍然,夫人是怕以后从安什么都听三小姐的,这可犯了夫人的大忌,顿时心惊不已,还好没告诉夫人,她原先看中的就是莲心,要不然不仅她在夫人面前讨不了好,还会连累从安,夫人对三小姐有成见,必定不会再重用从安了。 “还是夫人眼光独到,那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李妈妈暗暗庆幸,问道。 春文笑笑:“李妈妈还不明白么?夫人是想重用从安来着,这人选么……最好是能让夫人放心,又贤惠,能干的。” 李妈妈一时猜不透,茫然的看着春文。 春文啜了口茶,起身道:“春文先告辞了,还得去景芳院找四小姐,替夫人传话呢改天再找李妈妈说话吧”说完施了一礼,告辞了。 李妈妈还想拉着春文问个明白,可是春文说走就走,等她反应过来,春文已经出了院子了。李妈妈郁郁的想,夫人到底看中了哪个丫头呢?猛的一个激灵,春文刚才说什么?去景芳院找四小姐,替夫人传话?难不成,春文是在暗示她,夫人看中的是四小姐身边的人? 春文来找慕云,把夫人的意思说了说,慕云只道:“都是府里的丫头,婚事自然是由夫人做主,她是没有异议的。” 春文见四小姐脸上并无半点不悦与勉强,是真心赞许,也不把她的意思说透,这其中的好处,四小姐以后会知道的,便起身告辞去夫人那里回话。 当晚,李妈妈就去了颐心堂,求夫人做主,说是想给从安找个老实又能干的媳妇儿。夫人问她自己的意思,李妈妈吞吞吐吐的说:“倒是看中一个,是四小姐屋里的翠茹,只是怕四小姐会不肯,所以来求夫人做主。” 秦陈氏笑道:“你既求到我这里,念在你和李管事这些年对秦府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份上,我总想办法达成你的心愿就是了,再说,从安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总不能委屈了他。” 李妈妈暗暗吁了一口气,夫人果然是这心思,这样也好,从安他自己中意的也是翠茹,这下算是称了他的心,而且翠茹这丫头,显然要比莲心能干,有了这个帮手,对从安也是有益的。便将心踏实下来,不再做他想,安心等着夫人做主。 过了几日,夫人把严妈妈李妈妈还有慕云都叫了去,宣布了她的安排,将司琴许给了严有兴,将翠茹许给李从安,又让春文,把四人的生辰八字拿去叫阴阳先生看看,若是合的,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严妈妈和李妈妈各自圆了心愿,心里都高兴,只是当李妈妈得知严妈妈打的主意竟是夫人身边的司琴,她还是有点懊悔,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司琴呢?其实她是不敢想,以为上次那件事已经让夫人恼了,就算她开口去求,夫人也不会同意的,现在想来,如果她开口了,兴许夫人会答应也说不定,真是可惜了,让严妈妈捡了便宜去。随即一想,就算求到了司琴,从安也不会喜欢的,还是翠茹好,自从从安得知夫人愿意为他和翠茹做主,高兴的跟她这个老娘亲热无比,端茶倒水,捏腰捶背,真真是殷勤的很,一个劲的说……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想到这,李妈妈嘴角弯了弯。 夫人这边一宣布,慕瑶就气冲冲的找上了李妈妈,责问道:“李妈妈,你怎么不守信用,明明咱们都说好了,把莲心许给从安的。” 李妈妈不紧不慢道:“三小姐,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奴婢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跟三小姐约定什么,我们是家生子,都是秦府的奴才,这种婚姻大事,又岂能是咱们私下商议的?” 慕瑶被她气的脸色发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觉得四小姐比我有出息是吧?我告诉你,你看走眼了,咱们等着瞧。”如果许的不是慕云的人,慕瑶都不会这么生气,可偏偏就是,如今慕珂不在,能跟她一争高下的就只有慕云,现在,原本说好的事,临了又被慕云抢了过去,她怎么能不气,那感觉就是被人背地里阴了一回。到时候大家会怎么说?她三小姐的人不如四小姐的人,真是怄死人了。 李妈妈从容道:“这事是夫人做的主,我这个做奴婢只能听从,三小姐有气也别往奴婢头上撒,如果三小姐不怕惹恼了夫人,就只管去夫人那里讨公道。” 慕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一跺脚,转身离去。心道:这个该死的哑巴,一定是她背地里搞鬼,还有,李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她去大娘那里讨公道,她才没这么傻,为了一个丫头去得罪大娘,这口气她暂且咽下,以后有的是机会,她定要叫她们后悔。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分忧(上) 春文问了八字回来,说这两对都是极合适的,又称赞夫人好眼光,严妈妈和李妈妈也齐声恭维,秦陈氏心情大好,便让周妈取来黄历,看看哪个黄道吉日合适。 下人娶媳妇儿比不得少爷娶妻,没那么多讲究,礼数周全了便可,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九月十六这个日子不错,严妈妈和李妈妈都无异议,于是日子就定在了九月十六。 秦陈氏让周妈给司琴准备了一份陪嫁,毕竟司琴是她房里的人,不能太寒酸了,不过,因为翠茹嫁的是从安,所以,秦陈氏也让周妈备了几样头面首饰,几块上好的缎子,算是给翠茹添妆。 慕云自从接管了针黹房,从“如意绣坊”得了不少好处,一直都存在那边没有去取,现在翠茹要出嫁了,她这个做主子的总该意思一下,所以,慕云特意去了一趟“如意绣坊”,把钱兑现了,居然有八十两之多,以前她每个月的月例不过是三两,还常常被几个妈妈克扣了,今年开始管事以后,她的月例上浮了一两,大娘从京里回来,又上浮了一两,现在是每月五两,一下子拿到八十两银子,可就是慕云两年月例的总和,还得不吃不用才攒得下来。慕云拿了银子又去趟首饰店,虽然大娘已经给了一套头面首饰,但都是不怎么值钱的,慕云也不能给出贵重的嫁妆,怕别人起疑心,所以,她打算给翠茹再打一套银质的首饰,再挑一对成色好一些的玉镯。 翠茹的好日子定下来,水容和丹秋也很高兴,把自己仅有的微薄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为翠茹添妆,又帮着做这样那样,好比是自己亲姐妹要出嫁这般的热心。 府里其他的婢女,见翠茹许给了从安,有的羡慕,有的惋惜,有的愤怒……要知道,从安和有兴是婢女们择偶的最佳人选,尤其是从安,样貌要比有兴英俊,就更加热门抢手了,如今从安和有兴都被人抢走了,她们岂能不扼腕叹息? 有些心思灵敏些的,早早的就来与翠茹交好,有些失落感太大的,就把翠茹当成了仇视的对象,司琴是夫人的人,她们是不敢有怨言的。所以渐渐地就有闲言传出来,说翠茹这人原本就是风骚之极,以前还想勾引少爷来着,不过少爷哪能看上她呀玩玩就扔了,从安回来后又盯上了从安,把从安迷的七荤八素……总是是极难听的话。 有人就“好心”的去提醒从安,让他还是再考虑考虑,可别捡了双破鞋还当宝贝。 从安听了将好事多嘴的人一顿臭骂:“翠茹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不用你们瞎操心,倒是小心管好你们自己的嘴,连少爷都敢编排,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 传话的人委屈的说:“我们也是听人说的。” 从安一阵冷笑:“老爷夫人可不会管你们是听谁说的,只要被老爷夫人知道你们说了这话,便是大祸临头了。还有,翠茹很快就是我李从安的媳妇了,你们胆敢再在背后乱嚼舌根,诋毁她的名誉,别怪我李从安翻脸不认人。” “好心”人只好灰溜溜的溜走。 翠茹整日的足不出户,专心绣她的嫁衣,有来窜门子的,也都是来交好的,水容和丹秋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气的不行,可小姐吩咐,不许在翠茹面前透露半个字,所以翠茹始终不知道,府里曾因她这桩婚事流言四起。 面对这场流言,慕云冷眼旁观,又让水容留心观察,最后发现慕瑶身边的莲心,原本不善与人交际,可翠茹定亲以后,她老是和婢女们凑一块悉悉索索的不知道说什么,慕云心里有数,这些流言的源头说不定是从莲心那里传出来的,之前也有传言,说李妈妈原本看中的是莲心。所以,慕云让水容瞧瞧盯着莲心,若是发现她再跟别人胡说八道,马上就去告诉周妈,让周妈来处置。 果真,没多久,莲心就被抓了个正,周妈及时赶来,把四五个婢女都关进了柴房,一一审问,大家都说那些话是莲心说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周妈找了个理由,罚了她们三个月的俸禄,对莲心,则重责三十大板,然后让人给抬回三小姐屋里,并传话,让三小姐好好管束身边的丫头。 受了罚的,都知道这样的结果算是轻的了,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会叫杨婆子来领人的,所以只好自认倒霉,哪里还敢为自己狡辩半句。 慕瑶见莲心半死不活的被抬了回来,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我说你是榆木脑袋还是猪脑袋?你要坏她的名声,扯上少爷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你要找死尽管去,可别连累了我……” 莲心又痛又委屈,想着自己的终身算是完了,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姐非但不帮她做主,还这样骂她,莲心越想越心灰意冷,默默的流着泪,一声也不吭。 慕瑶如今见到莲心都心烦,让人把她抬回仆人房里,也给请大夫,不给抓药,不管她的死活。 慕云得知,虽然心中也恼莲心,但又觉得她可怜,真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终是狠不下心来,让水容给春文捎了句话,让她给莲心请个大夫,这才保住了莲心的小命。 再后来,李从安那番话也传了出来,慕云听见了,心里也替翠茹高兴,从安这人真不错呢 翠茹的婚事,顺顺利利的办了,婚后,翠茹不再照顾慕云的生活起居,但针黹房的事,还是由她帮着打理,所以,说是说搬出去了,其实也就是晚上不在而已,白天,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一处的。 很快到了十月,天气依然干旱,虽然中间下过几场雨,但都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缓解旱情,许多百姓家里的存粮早已吃完,下一季的播种又已经耽误了,起先还靠着挖点野菜,剥树皮充饥,到十月,甚至连野菜也挖不到了,朝廷虽说减免了一些税收,但赋税还是沉重,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各地动乱此起彼伏。 这些事都还是翠茹告诉慕云的,现在外边的消息她比谁都灵通。慕云听了很是担忧,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有一年旱情严重,那一年她几乎就没吃过米饭,打发她的都只有汤水,记得那个凶恶的婆子说……有汤水喝就已经万幸了。现在想想,当时的她比起现在外面那些连野菜、草根、树皮都吃不上的人来说,的确是万幸了。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场旱情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缓解了,可是马上就到寒冬,老百姓依然是缺粮,这问题很棘手呢 “哎……从安说,现在官老爷们也没办法了,只盼望着济南府不要出乱子才好。”翠茹哀声叹气道。 水容本想打趣她,自从嫁了人,居然也学着忧国忧民起来了,可一想,如今的百姓真是艰苦难熬,打趣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慕云想了想,打着手语道:“如果什么也不做,迟早是要出乱子的,看眼下的情形,要老百姓熬到明春是不可能的。” 翠茹道:“从安也这么说。” 慕云又道:“官府为何不开仓放粮呢?” 翠茹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听从安说,粮仓里粮是有的,可官老爷们意见不一致,许是有些官老爷怕这场旱灾还会持续很久,轻易不敢放粮。” 慕云沉默半响,也许这是个好机会,爹一直对她视若无睹,当然,这样绝情的爹,她并不稀罕他来疼她,可是,慕云知道,大娘的信任很重要,爹的看重也是需要的,她做不来慕瑶那种撒娇的姿态,也说不来好听的话,但是她可以想办法让爹正视她的存在。 于是慕云用手语道:“官府若是一直不肯放粮,只会逼着百姓去抢粮,到时候引起的暴动,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倒不如,联合几位有心放粮的大人,自己出点粮设几个施粥铺子,老百姓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能施他一碗粥,那就是天大的恩德,这样的善举,必会赢得民心,对老爷的声誉是大有好处,老爷既行善积了德,又挣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是出点粮而已,咱们府里怕受灾,早就从江南进了好些粮食,吃上两三年都未必吃的完。” 当晚,翠茹就把小姐的这番话告诉了从安,从安听了眼睛一亮,披上夹袄就跑出去。 翠茹追了出来,急声唤他:“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从安笑嘻嘻道:“你快回屋,外面冷,可别冻着了,我去去就回。” 秦老爷的书房里灯还亮着,有兴坐在廊下守着门吹冷风,冻的鼻子通红。 “有兴,老爷可是有客?”从安走到有兴身边问道。 有兴悻悻嘟哝道:“还有谁?最最孝顺的三小姐呗”最烦这个小三姐,三天两头跑来老爷书房,一坐就是大半日,这么冷的天气,本来他们还能在外间侯着,至少不必吹冷风,现在倒好,冷风吹个饱。 从安陪他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听见里面召唤,老爷要回去安歇了,有兴赶忙进去伺候,须臾,老爷面色和悦的跟三小姐一起走出来,见到从安,笑道:“今日不是你当值,怎么过来了?” 从安刚想开口,三小姐慕瑶娇声道:“爹,快走吧这风好大。” 秦老爷宠溺的看着慕瑶,哈哈一笑:“好,走吧” 从安讪讪住了嘴,这个三小姐就知道讨好老爷,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哪像四小姐,不会阿谀奉承,却是能实实在在的帮老爷分忧。哎……看来只有明天早机会跟老爷说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分忧(中) 第二天晚饭后,秦老爷破例没有吃完饭就去书房,而是坐下来喝茶,听大家说话。 这让大家很奇怪,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秦陈氏就问了些闺学里的事情,最近简先生都教了些什么?新来的教仪容的女先生讲的可好?云云,慕灵和慕歆,有问则答,其他多余的话就没有了,相比之下,慕瑶在老爷面前表现就很活泛,她干脆把锦杌搬到老爷身边,不时的依偎撒娇一番,此举似乎深得老爷欢心,秦老爷笑容一直挂在嘴边。 慕云只是静静地的听大家说话,偶尔微笑,以示她是在认真的听,不过慕云发现爹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慕云微微有点紧张,是不是昨天她的那番话已经入了爹的耳?爹又会是个什么态度? 秦老爷的确是在观察慕云,因为纪氏的缘故,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女儿的存在就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让他非常不舒服,打从心里排斥她,尽管他明白慕云绝对是他的骨肉,可他还是情不自禁的要把纪氏的污点跟慕云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刻意的忽视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哎……慕云是受了她娘的连累,记得慕云小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她,很疼爱她的。 看慕云安安静静的坐着,这样不言不语的神情跟纪氏如出一辙,纪氏原是多么温柔娴静的一个人啊可是他离开她才四个多月,她就耐不住寂寞了……秦老爷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息,目光重新落在慕云身上。 那些话果真是慕云说的吗?她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可是从安是从不会说谎的,从安的媳妇儿更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刚听从安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眼下济南府的情况并没有周边那些郡县那么糟糕,可是旱情若是一直得不到缓解,济南府也撑不了多久,布政使大人和杨知府都不赞成开仓放粮,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粮,可是真要是到了最后关头,只怕济南府已经遍地哀鸿了,这个时候,谁要是出来跟布政使大人唱反调,必然会惹的大人不喜,所以,好几位同僚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是如果让女眷出面施粥,情况就不一样了,既能救济受灾的百姓,又能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就算布政司大人心里不痛快,可他施的是自家的粮,与布政司大人何干?再说了,即便真的得罪了布政司大人,他在京中还有永安侯家撑腰,到时候让大女婿在京城为他造一些声势,上达天听,说不定圣上还会赞许与他……秦老爷的嘴角不自觉的又弯了弯。 这边,大家的话题又从闺学扯到了在京城国子监读书的慕怀身上。 慕灵说:“二哥进了国子监,学问肯定大有长进。” 慕瑶恭维道:“那还用说,国子监里面的可都是国之栋梁。” 秦陈氏最爱听慕怀的好话,比奉承她还高兴,笑呵呵道:“这还多亏了你大姐夫,这国子监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慕歆眨巴着眼道:“大姐夫好厉害,以后让大姐夫把七弟也送到国子监去读书吧” 这话一出,屋内有一瞬静的落针可闻,秦陈氏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旋即笑道:“那是自然的,等你七弟长大了便送他去。” 周妈忙插话:“虽说进国子监是大姑爷帮了忙,可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进的,听说还得考试,过了关才行。” 慕歆认真道:“我七弟肯定行的,他聪明着呢” 慕云很想去提醒慕歆,她说的这些话,大娘可不爱听。可是又怕大娘怪她多事,只得心中叹息。 “是是,你七弟最聪明了,一定行的。”秦陈氏言不由衷的哄道。 一直不发表意见的慕云突然打起手语来,水容帮着转述:“四小姐问,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秦陈氏也想着这个事,可是不知道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把目光转到老爷身上。 秦老爷正想着慕云的那些话,没有注意她们说的是什么,慕瑶便摇了摇秦老爷的手臂,娇声道:“爹,二哥年底会回济南吗?” 秦老爷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两声:“京城路途遥远,国子监的假期又不长,只怕才到家,那边又要上学了,还是别回了,趁着过年,让他跟着大姑爷四处走动走动也好。” 秦陈氏听了很是失望,照这样说来,她几年都见不到儿子了,可是老爷说的又在理,老爷是为了慕怀的前途着想,所以,秦陈氏心中再想念,也不敢说让慕怀回来的话,只能回头给珂儿去封信,让珂儿多照拂着慕怀一些。 “我听简先生说,云儿的字也写的很好呢”秦老爷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慕云蓦然抬头,看爹正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方才相信爹是在问她,慕云露出个谦逊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慕灵却是帮她吹嘘起来,其实也不是吹嘘,四姐的字真的很好:“爹,四姐的簪花小楷写的很漂亮,不信让四姐写几个字来瞧瞧。” 慕瑶瞪了慕灵一眼,又不是在夸她?要她这么积极干什么? 秦老爷微微颔首:“你明儿个写一段让爹看看。” 慕云起身施礼,表示知道了。 慕瑶心中诧异,爹从来都不关注慕云的,今儿个怎么突然问起慕云的字来? 秦老爷茶喝够了,便起身去了书房,大家也随即散了,各自回房。 水容一进屋就拉着丹秋说话。丹秋听了,惊喜道:“老爷当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老爷还让小姐明儿个写几个字给他瞧瞧呢”水容一脸的得意,好像受夸奖的不是小姐,是她自己似地。 慕云兀自坐在炕上思索,对水容和丹秋的谈话充耳不闻,自爹回济南以后,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她,而且还是用那样柔和的目光,这样柔和的目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上一世,爹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她,骂她是……孽种。 她知道爹是个薄情的,但她也知道,爹的薄情,跟大娘有莫大的关系,谁知道大娘是怎么跟爹说的?会说的有多难听?可是,爹也不想想,娘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又是在大娘的虎视眈眈之下,怎么可能有不贞之举呢?爹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大娘的说辞,一封来信,就让大娘把娘的灵位丢出秦家,就把他原本疼爱的女儿当成了孽种,任由别人作践……慕云的手心渐渐攥紧,紧到关节都发了白。她无法原谅爹的薄情,可现在她还得想办法获得爹的青睐,就好像,她深深痛恨着大娘,却不得已要对她表现的恭顺无比一样,娘的冤仇一日未报,她就得戴着厚厚的面具与他们周旋一日。 水容和丹秋高兴了一阵,却发现小姐脸色发青的坐在炕上,顿时心下一惊,忙走过来,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慕云木然的摇摇头,又木然的下了炕,木然的走到书案旁,指了指砚台,示意水容磨墨。 水容和丹秋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小姐这是要写字吗?老爷关心小姐,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为什么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呢? 丹秋扯了扯水容,小声道:“你去给小姐泡一杯蜂蜜水来,记得加点桂花米,我来给小姐磨墨。” 慕云提笔想了很久,才落下笔,写了一首汉乐府的《长歌行》,字,她是每日都在练,不仅仅是簪花小楷,还有颜柳之体,她也每日细细临摹,从不间断。上一世,她是个连贱婢都不如的孽种,哪有机会上闺学?若不是娘以前教过她认字,恐怕她连字也不识一个,所以,这辈子,她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正如《长歌行》中的诗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她是在不断的充实自己,多学一点都会对自己有帮助。慕云用簪花小楷写了一遍,又用颜柳之体分别写了一遍。她知道爹酷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那么,她就让爹好好看看,她这个被他忽视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次日,秦老爷很晚才回府,一进家门就找秦陈氏谈话,谈了许久,秦老爷破天荒的在本该是陶姨娘的日子里,留在了颐心堂过夜。 慕云把三张大字在怀里揣了一日,却根本没机会给爹看,不由的自嘲,说不定爹只是心血来潮随便这么一说而已,自己却是当真了,随手把大字丢进了火盆,烧了。 翌日清晨,大家去颐心堂问安,没想到秦老爷见到慕云第一句话就是:“字,可写了?” 慕云讶然,爹尽然没忘,可她都已经把字烧了,不由的暗暗后悔,自己此番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秦老爷见慕云怔忡的表情,以为她没写,也没想过要责备她,水容却是开口了:“回老爷,我们昨儿个写了,但不知道老爷现在要看,留在屋子里没带出来呢” 秦老爷温和一笑:“那你去取来。” 慕云脑袋嗡嗡作响,这个水容,扯什么谎啊?昨儿个她不是看见她已经把字都烧了吗?还要说留在屋里了,这下,看她怎么拿的出来。 水容傻眼了,没想到老爷会让她回去拿,当即为难的看着小姐。 正文 第八十八分忧(下) “老爷也未免太心急了,姐儿们才过来,还没沾椅子,您就要检查功课。”秦陈氏从里间走出来,笑嗔道。 秦老爷微微一笑,不再提此事。 慕云瞥见水容大大松了口气,心里觉得好笑,水容怕是吓的不轻。 大家依次给老爷夫人行礼问安,结束后,秦老爷就出门去了衙署。秦陈氏这才开始说正事:“大家都知道如今山东旱情严峻,听说不少地方已经有人饿死了,真是作孽唷……老爷说了,在旱情没有得到缓解之前,咱们府里一切从简,不得再大鱼大肉,传了出去,徒增嫉恨。” 慕灵听了这话暗自担心,她是最喜欢美食的,如今大娘说要一切从简,不知道会简单到什么程度。 慕云深以为然,老爷的做法很对,外面都饿死人了,若是府里还大鱼大肉,的确不妥当,老爷此举甚是。 慕瑶则根本没把大娘的话听进耳朵里,她正在纳闷,爹这两天怎么突然对慕云特别关注起来?是不是慕云背后使了什么手段讨好了爹?慕瑶暗中观察慕云,看她目不斜视,只专注的听大娘说话,慕瑶最最讨厌慕云这样的神情,好像就她最认真似地,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锦如,你待会儿去传个话,让府里所有管事,管事妈妈都到抱厦集中,我有要事吩咐。”秦陈氏交代完了,将目光转移到慕云脸上,笑道:“四姐儿,老爷昨晚跟我一个劲的夸你,说你小小年纪却是有见地的。” 慕云看着大娘柔和的目光,心里可不敢有半分得意,起身一福,打了阵手语。水容帮着转述:“四小姐说,她只是听了外面的一些事情,觉得那些灾民可怜,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却有心无力,便随口感叹了几句。” 秦陈氏面上笑容不减,心中却想:若只是随口感叹的话,如何能把其中的利弊分析的这般透彻?之前,她还以为慕云只是有一双灵巧的手,心思比别的姐妹细腻些,性子沉稳些,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要不是这么多年观察下来,确定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不然的话,这样的慕云真叫她寝食难安。 “你有这等菩萨心肠,是好事,大娘也很高兴,待会儿大家要去抱厦商议施粥事宜,你也一同去吧有什么好的主意,尽管说来。”秦陈氏和声说道。 慕云浅浅一笑,又福了一礼,方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大娘,咱们真的要去施粥吗?外面灾民那么多,要是知道咱们府上要施粥,一窝蜂的涌了来可如何是好?而且,咱们府里的米粮都施出去了,那咱们自己怎么办?”慕瑶这才明白爹为什么对突然关注起慕云来,原来是慕云出了施粥的主意,这算什么好主意呢?拿自家的粮食救济别人,那么多灾民,救济的过来吗?杯水车薪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慕瑶马上提出异议,目的在于证明慕云出的不过是个烂主意而已。 秦陈氏略带讥讽的瞥了慕瑶一眼,虽说慕瑶比慕云大一岁,可心智上,慕云要远胜慕瑶,亏老爷还把慕瑶夸的跟朵花似的,叫老爷自己来听听这些话才好。 “总不会饿着你的。”秦陈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慕瑶碰了个钉子,心中郁闷更甚,原本准备了好些话都说不出口了,低着头生闷气。 “你们几个且回吧四姐儿,随我来。”秦陈氏起身。 众人施礼告退,慕云温顺的跟着秦陈氏来到抱厦,心中小小的激动,一来是自己的意见得到了老爷的肯定,二来,总算可以帮助到那些灾民。 抱厦议事时,慕云才知道,老爷已经联系了济南府好几个大家族,有为官的,也有经商的大商贾,其中袁家也在其中,大家分了组,在东南西北门各设两个施粥铺子,秦家和袁家分在了西门。 因为不知道旱情何时能得到缓解,所以,大家不敢一下子拿出太多粮食,先各家每日出一石米熬粥,再出一担面蒸馒头,前来讨粥的,每人一碗粥,一个馒头,施完为止。 慕云考虑到秩序问题,到时候前来讨粥的人,老弱病残的有,年轻的也有,要是有人插队,或者一讨再讨,更甚者,还有地痞无赖故意来吃白食,那些病弱之人可就要吃亏了,慕云道出自己的顾虑。 秦陈氏蔚然一笑:“这些事,老爷早就想到了,到时候官府会派出官差帮着维持秩序,咱们自己再派出十几个青壮的家丁维护,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云笑了笑,看来老爷想的还挺周到,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秦陈氏让春文把煮粥、施粥、和面、做馒头、蒸馒头的人手安排好,又嘱咐众人,这是积德行善的大事,大家务必要齐心协力做好。 众人称是,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慕云也很想参与施粥,但是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大娘是不会允许小姐出面的,而且外面的情形谁也说不清楚,万一乱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危险的,所以慕云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回到景芳院,正好慕瑶要出去,慕云朝她点点头,慕瑶却对她视若无睹,鼻孔朝天,冷冷的哼了一声,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肘撞了她一下。水容忙扶住小姐:“小姐,小心。” 慕瑶若无其事昂首挺胸的跨出院子,她身后的以珍抱歉的匆忙的朝四小姐一福身,紧步跟上了自家小姐。 慕云揉了揉被慕瑶撞的有点疼的肩膀,水容瞪着三小姐的背影,小声嘀咕道:“三小姐怎么这样啊?她自己在夫人那里得了不痛快,有本事找夫人撒气去……” 慕云扯扯水容,正要让她少说几句,却瞥见前面慕瑶脚下有几个杏仁核,那东西,好像是慕歆抓石子玩的,怎么丢在了那里。眼看慕瑶就要踩上去了,慕瑶张口想提醒她,那声警告却只落在肚子里。水容也瞧见了,她才不会开口提醒。而跟在慕瑶身后的以珍只顾看着自己的脚面。就这样,慕云和水容眼睁睁的看着昂首阔步的慕瑶一脚踩上了杏仁核…… “吧唧……”慕瑶摔了个狗啃泥。 慕云极力忍住笑意,拉了正要发笑的水容赶紧离开。 慕瑶顾不得疼痛,先转身来看慕云主仆是不是还在,见她们已经走掉了,暗暗庆幸自己的狼狈模样没被慕云瞧了去,不然她这脸就丢大发了。庆幸过后,慕瑶方才哎呦哎呦的呼痛。以珍吓的面无人色,忙来搀扶:“小姐,你哪儿摔着了……” 慕瑶劈头就将以珍一顿臭骂:“你个死丫头,眼睛瞎了吗?这地上有杏仁核你也不提醒我一下,我看你那两眼珠子留着也没用了……” 以珍被她骂的直缩头,心中委屈,你自己都没看见,为什么一定要我看见啊 “是哪个天杀的,把这破东西扔在这里,回头让我查到了,我非要她把这几个核子都吃了不可。”慕瑶气急败坏,又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小姐,咱们……还去西跨院吗?”以珍怯怯的问。 “去你个鬼啊没瞧见我膝盖都破了吗?还不赶紧扶我回去。”慕瑶骂道。 以珍不敢吭气了,扶着一瘸一拐的小姐转回院子。 水容一进门就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丹秋诧异的看着疯笑不止的水容,而后面的小姐却是一脸正经。 “小姐,出什么事了?水容风魔了吗?”丹秋被水容笑的莫名其妙。 慕云走过去拍了拍水容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水容这才收敛了些,掩住嘴嗤嗤的轻笑。 丹秋去扯水容:“你倒是说啊,有什么事这么好笑的,也让我乐一乐。” 水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没什么,只是第一次看到现世报报的这么快的。” “什么现世报?谁得了现世报?”丹秋没听明白。 水容附在她耳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丹秋听的先是瞪大了眼,随即也噗嗤笑出声来:“这还真是现世报呢” 慕云想着慕瑶摔的那姿势,当真是狼狈之极,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三人笑了一阵,丹秋才想起来,问:“小姐,您没被撞伤吧?疼不疼?要不要擦点药酒?” 慕云摇了摇头,哪就这么较弱了?只是当时有点疼而已,慕云让水容去打水,净手,又叫丹秋替她磨墨,不管老爷会不会再问起字的事情,她还是早点写好以防万一,省的水容说大话,差点闪了舌头。 这回,慕云只认认真真的写了一张簪花小楷,就搁笔了。 丹秋问道:“小姐不再多写几张吗?” 慕云摇摇头,她已经成功的引起了老爷的注意,没必要一下子漏太多底,反倒落了卖弄的嫌疑,幸亏昨个儿老爷事忙,没工夫找她要字,要不然,她三张字递上去,说不定反叫老爷不喜欢。看来自己的心性还需要再磨练,像昨日那样急功近利的心思断不可再有。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意外 施粥的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第一天,一直到午末才结束;第二天,许是知道的人多了,不到午时便施完了;第三天来的人更多,粥铺还未摆出来,东南西北各个粥铺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龙;第四天,原来定下的米粮明显不够了;各家商量一下,又加了两斗米,半担面粉,如此坚持了四五天,又不够施了,可见灾情的严重。 此次施粥,官家是以秦府为首,商家则是以袁府为首,男主并不出面,都是女眷在操持。秦陈氏前几天都不曾去巡视粥铺,后来听春文回来说米面不够了,她才想着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光景,结果一到那儿,不知道谁囔了一句“活菩萨来了”,顿时底下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纷纷朝她磕头,口里直喊“活菩萨”。秦陈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这么多人感激涕零的叩拜,被尊为“活菩萨”,原本还有些心疼那些米面,这时是半点纠结也没有了,脑子一热,便许了诺,旱情一日未解,便施一日。众人又是一阵叩拜。 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去,另外几家的夫人也亲临粥铺,主持大局,也博了个“活菩萨”、“大善人”的称号,因着秦陈氏是第一个亲临粥铺的,被她拔了个头筹,心里别提多得意。 袁夫人因为上次慕珂的事,对秦府颇有成见,但是这几日,因为两家的粥铺都在西门,少不得与秦陈氏见面,一来二往的,两人又熟稔起来,这日施粥结束后,袁夫人应秦陈氏之邀,来府里做客。秦陈氏让楚玉去把小姐们都唤来见过袁夫人。 慕云四姐妹随楚玉来到颐心堂,一进门,慕云就看见那位一台雍容的夫人身边站着一个眼神轻浮的少年,不是袁斌是谁?慕云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偷偷去看慕灵,本来她还想着有什么办法让袁斌见不到慕灵,没想到,这么突兀的,大家就打了个照面。 “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六姐儿,快过来见过袁夫人。”秦陈氏笑微微的招呼道。 慕云心不在焉的跟着姐妹们给袁夫人行了礼。 “斌儿,还不来见过秦家妹妹。”袁夫人笑呵呵的招呼自己的儿子过来。 袁斌看见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出来,已然眼花缭乱,心里痒痒,上次在杨家别院就已经见过了大小姐还有个哑巴小姐,惊为天人,没想到另外几位小姐也是好不逊色,秦家真是好风水啊生的女儿个个赛天仙。听到娘唤他,袁斌马上装吞下就要流出来的口水,故作正经,上前一步,叉手深施一礼:“在下袁斌,见过秦家妹妹。” 慕云反应冷淡,只略一屈膝,算是还礼,相比之下,慕瑶的反应就要热情的多,袁家在济南府是很有名的,称济南首富都算是委屈了,而且,这个袁斌长的还挺俊的,慕瑶不由的多看了袁斌两眼。 袁斌是什么人物?那是在脂粉堆里浸yin多年的,女人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他就能把她的心思揣摩个不离十。慕云他是见过的,这个哑巴小姐,美则美矣,可性子太冷,况且那是表哥看上的人,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歪脑筋,可是那个三小姐,似乎对他有点意思呢袁斌不禁心花怒放,眼睛也盯在了慕瑶身上。 秦陈氏对袁斌平日的行径,稍有耳闻,如今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一双桃花眼色迷迷的在慕瑶身上提溜,心中很不高兴,这袁家也是,怎么出了这样一个少爷?她们家大少爷她是见过的,一等一的人才,都是一母所生,这差距也太大了。 秦陈氏不悦的咳了两声。袁夫人也发现自己儿子有些不妥当,心下微窘,早知道就不带这混世魔王出来丢人显眼。于是尴尬的笑道:“此番来的仓促,回头我让人给几位小姐送见面礼来。” 秦陈氏忙道:“夫人客气了,小孩子家的,要什么见面礼呢倒好像我叫她们出来就是为了讨见面礼似地。” “要的要的,我一见这几位小姐心里就欢喜的紧,要说我见过的小姐多了去了,可就没见过摸样这般标致,又大方得体的,你也知道我家都是男孩,我和老爷都想要个女儿,可就是不随人愿,哪像秦夫人这般好福气,儿女双全。”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秦陈氏笑道:“您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谁不知道,袁家的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我还羡慕您呢” 袁夫人打趣道:“那咱们换换好了。” 秦陈氏哈哈一笑:“我哪敢呐你们老爷还不得找我家老爷拼命去。” 袁夫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慕云坐在一旁,因为有袁斌在,她心里不太舒服,所以,根本没心思听大娘和袁夫人说话,只想着,袁斌不要看上慕灵才好,也没发现现在袁斌的心思全在慕瑶身上。 慕瑶察觉到袁斌在注意自己,心下隐隐欢喜,又有些忐忑,他怎能这样旁若无人的盯着她看呢?多失礼啊 慕灵很是不悦的瞪着袁斌,这人眼神轻飘,举止轻浮,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哪有正经人家的少爷这么盯着小姐看的,回头得给三姐提个醒才是。 大家心事各怀,忽而听得袁夫人问道:“哪一位是方素心的关门弟子?” 秦陈氏一怔,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上回,就因为那方绣帕的事情,让她好一阵难堪。秦陈氏看向慕云,慕云低垂着头,正襟危坐,并没有要起身答话的意思,她反倒心里舒服了些,既然人家开口问了,不答话总是失礼,便道:“四姐儿,袁夫人问你话呢” 慕云哪是故意不答话,她正心中纠结,压根就没听见,一旁的慕灵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慕云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看着大娘。 袁夫人打量着慕云,婉声道:“过来让我瞧瞧。” 慕云见大娘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缓步走了过去,站在袁夫人身前。 袁夫人牵起慕云的手,一触之下,就发觉慕云的手指上有一层茧,可见是做针线活磨出来的,袁夫人对秦陈氏道:“方素心如今在京城澜衣坊,不晓得有多少公侯之家的小姐要拜她为师,都被拒绝了,方素心说,她此生就收一个弟子,已经有一个了,便不再收徒了,把那些小姐气的唷……敢怒又不敢言,都在打听到底是谁家的小姐这般有福气,能得到方素心的真传,你们家这位四小姐呀虽然人在济南,可名气已经传到京里去了。” 秦陈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很是惊讶:“有这事?” 袁夫人笑道:“我还诓你不成?我家那外甥女,常跟那些郡主还有大员们的千金小姐一处玩耍,她最是清楚,四小姐的名字,常被京城闺秀们提起的。” 慕云很是愕然,按说,慕珂、慕瑶、慕灵她们也是方姑姑的弟子呀?怎么方姑姑只提到她呢?不过方姑姑走的时候,把她多年的刺绣心得已经收集的花样册子送给了她,显然是只认可她一人,但也没有必要在京中大肆宣传呀……对了,一定是上门拜师求教的人太多了,方姑姑烦不胜烦,拿她当借口,好断了那些人的念头,以求清净,嗯一定是这样。 秦陈氏再看慕云时,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神情,没想到方素心这样看重慕云,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便道:“我这四姐儿,性子沉稳的很,又肯下功夫学,方素心倒是很喜欢她,如今,我府里的针黹事宜全交给她去管,替我省了不少事呢” 慕瑶听说慕云的名声都传到京城里去了,不禁嫉妒的牙痒痒,慕云有这么厉害吗?她的绣工是不错,可也没到让人惊叹的地步吧依她看来,也就跟如意绣坊的绣娘手艺差不离,那个方素心,小心搬了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慕云很意外大娘会当着袁夫人的面夸奖她,这可还是头一遭呢 袁夫人听秦陈氏这么说,越发羡慕起来,看着慕云,也越发欢喜,这孩子,有这本事,却是一点也不骄躁,难怪方素心单只收了她,上回那方帕子,她也是一看就喜欢上的,当时她以为是秦大小姐的手笔,所以,立刻就决定帮萧慎说这个媒,没想到,那方帕子原是四小姐绣的,还害得她在老太君面前失尽颜面,那时,她真真是气恼无比,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没必要再追究了。 “四姐儿今年才多大呀?居然能帮着打理家事了。”袁夫人羡慕道。 “今年足十一呢”秦陈氏笑微微的看着慕云。 慕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心想着以后要更加勤奋学习才行,等将来见到方姑姑,免得让她失望。 袁夫人又是一阵惊叹:“那可真是了不得,我十一的时候,还啥事都不懂呢” “这孩子,命苦啊……六岁的时候摔了一跤,便不会说话了,大夫说,许是脑子里有淤血什么的,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秦陈氏感慨道。 袁夫人张口结舌,她从不知道慕云竟然是个哑巴,一时间五味杂陈,只能叹息道:“真真是天意弄人,可怜见的,多好的一个孩子……” “夫人,我四姐虽然不会说话,但她什么都懂的,字也些的很好呢”慕灵忍不住插嘴道。 慕瑶横里瞪了她一眼,无声的责备:“就你多嘴。” 袁夫人笑笑,拍了拍慕云的手背,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撩起衣袖,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紫檀木珠串,就势戴在了慕云的手腕上,柔声说道:“这串珠子是由兴国寺主持亲自开光的,又供在佛前受了七七四十九天香烟,念了千遍佛经,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却是能辟邪驱灾的,就送给四姐儿,权当见面礼吧” 慕云惊愕,她虽然没见过多少珍宝,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光这紫檀木就是最上乘的,价值就不菲,又是兴国寺主持开的光,又是受过香烟供奉,又是念了千遍佛经,更是珍贵无比,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怎能收下呢?慕云为难的看着秦陈氏。 秦陈氏也为难了:“这如何使得?这礼物太贵重了。” 袁夫人笑道:“你可别拦着,这是我的心意。” 秦陈氏无奈的笑笑,对慕云道:“还不快谢过袁夫人。” 慕云赶忙屈膝一礼。 慕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哑巴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慕瑶的神色皆落在袁斌眼中,袁斌不由的埋怨起娘亲来,就算要送礼,那也得大家一视同仁,怎好厚此薄彼呢?哎……小美人,你也着急,也别生气,回头哥哥送你一件更好的,不,你要几件就几件,多少都没关系。 正文 第九十章 礼物 袁夫人回去后,果然让人送来了三份礼物,慕歆的是一块羊脂玉佩,质地上乘,雕工精细;慕灵是一串血玉玛瑙,颗颗血玉圆润通透,晶莹欲滴,大小一致;慕瑶的,则是一只雕白玉兰花的玉簪,质地雕工自是不用说了,簪上还缀着三串东海明珠流苏,晃动间,珠光流转,甚是美丽。 来人把玉簪交给慕瑶的时候,托盘底下一手飞快的将一个荷包塞进了慕瑶手里,还冲慕瑶眨了下眼。慕瑶堪堪一愣,这算什么意思?明面上不是有了吗?怎的暗地里还塞个荷包呢?虽然慕瑶知道这样做是不妥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把荷包不露声色的放进了袖袋中。 秦陈氏见对方送的见面礼太贵重,有些不安,正要客气几句,却听袁府丫鬟双喜说道:“秦夫人,我家夫人说了,都是些寻常玩意儿,送给几位小姐玩耍,希望别嫌弃才好。” 秦陈氏心下大汗,这些还叫寻常玩意儿?之前送四姐儿的紫檀木手串就让她很不好意思了,现在再看这三样礼物,随便那一样都可以当做压箱底的物件,秦陈氏唯有感慨,袁家果真是有钱呐…… 秦陈氏让周妈封了两个红包,打赏袁府过来的两个丫头,再三让她转达谢意,才命锦如亲自送她们出府。 慕瑶拿着玉簪有点儿心不在焉,想着袖袋里的荷包,还有那个丫头诡异的表情,就急切的想回屋看看荷包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还好大娘也没心思留她们说话,只嘱咐要把东西放好了,便让大家散了。 慕瑶一出门便头也不回的走掉,连慕灵叫她也没应声,慕灵困惑道:“三姐这是怎么了?嫌礼物不好么?我看她得的那玉簪比我们的都要好……” 慕云望着慕瑶的背影,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不合她的心意吧 “四姐,你看我的血玉玛瑙手串,多漂亮啊……”慕灵很是欢喜的显摆了下她的手串。 慕云笑笑,点了点头,慕灵肌肤如雪,吹弹可破,衬着血玉玛瑙的色泽更显娇嫩。 “四姐,你看我的,看我的,这块玉佩比爹送我的那块还要好呢”慕歆今儿个也很开心,见四姐认可了五姐的手串,她也迫不急待的想要等夸奖。 慕云宠爱的摸摸慕歆的脑袋,对她也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袁家真是有钱的令人发指了,相比之下,秦家就像个穷小子似地,想起前段时间,她还在为八十两意外之财高兴良久,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慕瑶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以珍和莲心都遣了出去,这才拿出荷包,刚才上手的时候她就觉得荷包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对和田羊脂玉镯,这成色,比刚才慕歆得的那一块玉佩的成色又要纯正许多,也就更珍贵了,就算慕云、慕灵、慕歆的礼物都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这对镯子。慕云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袁夫人为什么要暗地里再送她一对玉镯? 慕瑶把玉镯戴在手上试了试,羊脂白玉衬着如脂肌肤,慕瑶不觉看呆了。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说袁夫人看中了她?那个袁斌看年纪应该还没有娶亲,袁夫人今日带他过来,难道是别有用意?而且那个袁斌一直盯着她看……慕瑶想到这,脸上如火般灼烧起来。 可是,不对呀如果夫人看中了她,也没必要叫人偷偷的给她送玉镯,这样鬼鬼祟祟的行为,袁夫人怎么可能会做呢?慕瑶越想越困惑,感觉手腕上的镯子也发起烫来,赶紧褪下,用绢帕包好了,藏进衣柜里。 玉镯刚藏好,慕灵就进来了,囔囔道:“三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也不等等我们。” 慕瑶淡淡道:“等你做什么?你不是挺有伴的吗?” 慕灵见慕瑶神色不虞,想了想,小声问道:“三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支玉簪呀?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跟你换。”说完,慕灵又有点心疼的看着手上的血玉玛瑙手串。 慕瑶轻轻一哼:“你倒是大方呢那是袁夫人赏你的,怎好拿它来做人情?” “既然赏了我的,便是我的了,我愿意怎样处置是我的事,三姐你要喜欢你拿去。”慕灵摘下手串递了过去。 慕瑶看着慕灵一脸慷慨决然的表情,噗嗤一笑:“傻瓜,快收起来吧别在这里瞎猜,我没有不喜欢那支玉簪,要知道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呢我喜欢都还来不及,你想跟我换,我还不舍得。” “那我怎么看你不怎么开心?”慕灵不是很相信慕瑶的话。 慕瑶啐了她一口:“我哪有不开心?只是……心里有事罢了。” 慕灵蹙着眉头,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那个袁少爷?” 慕瑶仿佛被人戳中心思一般,脸腾的就红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看那个袁少爷不是什么好人,眼神轻飘的很,还一直盯着你看。”慕灵很是厌恶的说道。 “他……他有吗?”慕瑶心虚的回应着。 “有啊怎么没有?三姐你一进屋,他的眼睛就在你身上打转。”慕灵道。 慕瑶很想为袁斌辩解,可是又觉得不妥当,慕灵是小孩子,不懂的,跟她说也没用,便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得随便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慕灵奇怪的盯着慕瑶:“三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慕瑶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纳纳道:“没,没有吧可能是刚才走的急了些。” 慕灵更加疑惑了,今儿个三姐表现的太奇怪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还教训她不得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她最擅长的吗? “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快去吧别在我这里赖着了。”慕瑶见她还在研究自己,忙下逐客令,半推半攮的把慕灵赶出了门。 慕灵对着房门不满的嘀咕:“要不是看你不高兴,我才不过来。” 正如慕云所料,旱情果然在十一月得到了缓解,官府也适当的开仓放粮,百姓们又有了盼头,济南府竟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这场天灾。秦老爷的名声在整个山东都传开了,都说秦老爷是个青天大老爷,加上京城永安侯家的操作,圣上居然下旨褒奖了一番,刚好明年年初京中的户部侍郎要告老了,有人推举了秦老爷,各部一议,赞成的居多,圣上又因他多有贤名,当即准奏,又一道圣旨下来,命秦老爷明春三月入京担任户部侍郎一直。 消息传来,阖府沸腾,尤其是秦陈氏,想到入京就可以见到慕怀还有慕珂,更是激动不已。若不是因为如今百姓们日子也不好过,秦陈氏就准备大摆三日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慕云听到这个消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日,思前想后,这一世的情形与上一世实在相差太大,她都有些捏拿不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在她的记忆里,老爷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才在杨家的帮助下谋了京中职位,举家入京,现在入京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年。这其中的缘故,有她的成分,也有慕珂的成分,要不是她先提出施粥,老爷就不会受到朝廷褒奖,要不是她一方绣帕害的慕珂嫁不成萧慎,慕珂也不会成为永安侯长公子的继室,要不是慕珂嫁入永安侯家,也许爹升任侍郎一职也不会这么顺利……这样说来,再往前追溯,要不是她去了兴国寺,和玉敏一同遇险,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呢?可见是一环扣着一环,一件事影响着一件事,可她能力有限,很多事无法预见,去了京城以后,怎么办呢?还会遇上那个梁老爷吗?再有,大娘有慕珂撑腰,她还能斗得过她吗? 水容和丹秋不知道小姐怎么了,这样关起门来,谁也不让进的情形这么多年来可还是第一次见。但她们都是知道小姐脾气的,小姐若是想告诉她们,自然就会说,小姐若是不愿意,她们去问也没有用。可是新来的丫头秀烟就觉得很忐忑,一个劲的问水容她们……小姐到底怎么了?府里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怎么小姐看上去闷闷不乐呢?云云。 水容就警告她:“我们做奴婢的,只要伺候好小姐就行了,别的事,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该问的,还有,随意猜测主子的心意是做奴婢的大忌,你进府的时候,杨婆子没告诉你规矩?” 秀烟被水容郑重的表情,严厉的口气吓的打了个哆嗦,哪里还敢再问。 “你若是闲的慌,把这身衣裳给陶姨娘送去,问问陶姨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水容打发了秀烟出门。 秀烟诺诺的捧了衣裳走了。 丹秋看秀烟出了院子,回过头来对水容说:“我说你呀何必对她这么凶巴巴的,咱们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 水容眼皮也不抬一下,说道:“你以为她是新人?我可是有几回看见她跟楚玉在嘀咕,谁知道她跟楚玉说什么?在这里,不是跟咱们小姐一条心的人,我都得防着。” 丹秋听着,也是个理,不过还是劝道:“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水容没有答话,心里却是默认了丹秋的话。 慕云就这样纠结了大半日,直到楚玉来传话,让小姐们都去颐心堂,她才开了门。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秘药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秦陈氏今天就是如此,高兴地,连看陶姨娘和卫姨娘的眼神里也都满含笑意。 “我已经让周管家和严有兴先去京城打点打点,这么一大家子的,要张罗的事可不少,也幸好有大姐儿在,上回我过去的时候,就让她帮着看看有哪处住宅合适的就先买下来,原是想着,以后去京里也有个落脚的地,省的每次叨扰人家,没想到这便派上用场了。”秦陈氏笑呵呵的说道。 甄姨娘笑道:“这是夫人有先见之明呀” “哪里是什么先见之明,是秦家祖宗保佑罢了。”秦陈氏谦虚道。 秦老爷笑微微的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此番契机,一来是祖宗保佑,二来也是圣恩浩荡。” “要我说啊……还得加上一样。”陶姨娘婉声笑道。 “哦?是什么?”秦老爷好奇的问。 “还得加上老爷您自个儿呀……是老爷为官清正,才干出众,声名远播,升迁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陶姨娘道。 “哈哈哈……”秦老爷开怀大笑起来:“就你最会说话。” 陶姨娘抿嘴笑道:“妾身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卫姨娘附和道:“陶妹妹说的极是。” 秦陈氏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两个跳梁小丑而已。 丫鬟在外禀道:“老爷、夫人,几位小姐来了。” “快让她们进来吧”秦陈氏和声说道。 慕云等人入内,给老爷和夫人行了礼,依次落座。 秦老爷受了礼,便起身:“外书房还有客,你们聊着,我先过去。” 大家又起身恭送老爷,等老爷走,方又坐定。 秦陈氏道:“眼下就快过年了,加上你们老爷明春就要入京赴职,差不多过完年咱们就得动身,本来吧你们老爷说今年过年一切从简,可是送贴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都不与理会,难免会有人说咱们老爷托大,故作清高,所以,我和老爷商量了一下,年前开一次宴,请济南的同僚还有名仕来家做客,所以,少不得又有一阵忙碌。” 慕瑶机灵道:“大娘,这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再忙碌也是高兴的,如果有用得着瑶儿的地方,大娘只管吩咐就是。” 秦陈氏哈哈一笑:“还是三姐儿会体贴人,就算你不开口啊……大娘也没准备让你闲着。”秦陈氏顿了一顿,道:“上回祭祖还有办老祖宗的冥寿,你帮着严妈妈做的很不错,不过这回,来的客人要多上好几倍,还有女眷也一并请了,可不能有半点差错,免得让人家笑话了。” “大娘请放心,瑶儿一定尽心尽力。”慕瑶爽快的应了下来,这可是一次露脸的好机会呢 秦陈氏欣慰的点头,又道:“如今你大姐不在,你便是长姐了,到时候少不得要你陪我应酬女客,不过,你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到时,诸事皆看我眼色行事便可。” “是……”慕瑶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一次大娘可真是重用她了。 卫姨娘先是诧异,后而转为惊喜,真是没想到,瑶儿能有这样露脸的机会,如果这次做的好了,以后这样的机会自然少不了,京城里的应酬可比在济南多多了,到时候,哪家的官太太瞧着瑶儿喜欢,说不定能成就瑶儿一桩好姻缘呢卫姨娘越想越是欢喜。 “四姐儿,我这里也有事要交给你办。”秦陈氏瞅着一直安安静静的慕云说道。 慕云忙起身,俯首听命。 “到时候,春文那边估计会忙不过来,你是个心细的,帮忙看着点,可别出什么纰漏才好。”秦陈氏吩咐道。 慕云欠身领命。 “大娘,那我和六妹妹能做什么?”慕灵期待的看着大娘。 秦陈氏指着慕灵跟卫姨娘笑道:“你瞧瞧,五姐儿也想当家主事了呢” 卫姨娘打着哈哈:“五姐儿还小呢能帮上什么忙?帮忙吃到时真的。”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慕灵不服气了:“姨娘,你别小看我,我也不小了,不会的地方,我多请教大娘和姐姐们,再不行,多问问管事妈妈,肯定能办好的,再说,要是没我的事,大娘就不会叫我过来了,大娘,我说的对不对?” 秦陈氏乐呵呵道:“五姐儿真聪明,谁说咱们五姐儿不行的?你别着急,到时候女客里,少不了有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姐,你就帮大娘陪好客人就是,这活儿可不轻松呢” “是,大娘,我一定让她们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回去。”慕灵昂着小脸打包票。 “我也是。”一旁的慕歆赶忙起身,做着和慕灵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保证道。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陶姨娘看着慕歆可爱的小脸,怜爱的嘟哝一句:“你这个小跟屁虫,凑什么热闹呢” 慕歆朝她做了个鬼脸,反而揽住慕灵的手臂,以示她就跟慕灵要好。殊不知这样的举动落在大家的眼里,反倒是证明了她就是个小跟屁虫,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开开心心的把诸事都吩咐下去以后,大家才散了,慕云依然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入京以后的事情,对京城,她有着深切的恐惧。 回到屋里,翠茹就先迎了上来,小声道:“小姐,您说的那事,有眉目了。” 慕云心中一凛,给水容递了个眼色,水容会意,出去看外边有没有别人。慕云拉着翠茹的手进了碧纱橱。 翠茹道:“小姐,每月月末来府里的那人找的是夫人身边的锦如,我让从安跟了那人一回,见他进的是城南的一家医馆。” 慕云蹙眉,医馆的来的,找的还是锦如? 慕云做了个手势问她是哪家医馆? 翠茹道:“就是‘济明堂’,一间不大不小的医馆,在济南府不是很有名气。” 那就更奇怪了,大娘的病,自从杨夫人请来刘御医来诊治过后,今年春天就没犯病,一直好好的,偶尔吃些调养身子的药也都是从“回春堂”买的,包括府里谁有个头痛脑热的,请的也是“回春堂”的大夫,怎么又会跟“济明堂”扯上关系呢?还每月定期来一次。 “那‘济明堂’的人每次来,都不进府,只在西角门等着,然后锦如去见他。”翠茹又道。 慕云纳闷着,到底是什么药,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弄进府来? “小姐,要不要让从安去‘济明堂’打听一下?”翠茹小声问道。 慕云赶忙摇头,绝对不行,这次让从安帮忙打听已经是很冒险了,若是再跑到“济明堂”去查探,肯定会惊动大娘的,到时候别把从安也连累了。慕云打了手语:“你先回去,这事跟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我自有主张。” 翠茹福了福身:“是”转身出了碧纱橱。 丹秋走了进来,见小姐静坐着沉思,便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慕云想了好一会儿,直觉告诉她,这药说不定跟七弟的病有关系,要不然为什么聪明活泼的孩子,慢慢的就变成如今这样肥胖木讷的样子呢?百思唯有这一解,怎么办?眼下没有确切的证据,要取得这证据还得冒很大的危险,值不值?可是她又不忍心看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就这样被毁了,想到自己的上一世,慕云犹如百爪挠心般得难受,要不是这一世她机灵,恐怕就会重蹈覆辙,变成真正的哑巴。七弟又有什么错呢?只因为爹喜欢他,只因为他是秦家的第二个男孩,就该被毁了吗?大娘啊大娘,你的心肠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既然她不方便出面,总得想个办法提醒一下陶姨娘,让她自己去查,若是查出什么,由她闹起来名正言顺。 慕云有了主意,精神也放松下来,再过几天府里就要大宴宾客了,大娘交代给她的事,她还是要好好去做的。 于是慕云带着水容去找春文。才走到巷子口,就看见陶姨娘一脸失落的从颐心堂出来,她身后的品菊正劝她:“姨娘别难过了,七少爷也就是没什么精神,身体还是好好的。” 陶姨娘眼眶一红:“都这样了,还能说是好好的吗?我就奇怪了,就算养的再好,胖些也是正常的,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富态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添儿……” 品菊道:“可夫人不是已经请了大夫来瞧过了?都说少爷没病。” 陶姨娘恨恨道:“你知道什么?大夫是她请的,怎么说还不是听她的?” 品菊闻言,惶恐道:“姨娘,这话可不敢在这里说,要是被人听见了,又是一场是非。” 陶姨娘道:“若是心中没鬼,还怕人说?改明儿,我跟老爷说说,让老爷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两人说着走远了,慕云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息,秋娘是在七弟身边伺候的,可以说是陶姨娘放在七弟身边的眼线,可连秋娘都察觉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可见大娘这件事做的有多缜密,真真是杀人不见血,那些大夫的话未必不是真的,眼下是查不出什么毛病,等日后查出来,要挽救也就难了。 -——-- -——--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秘闻 春文见到慕云过来,忙拉了她过去坐下,把怀里的手炉塞到了慕云手里,又命丫头上茶。 “四小姐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四小姐来着。”春文说着把一张单子递了过来,说:“我可是第一办这样的大事,又没经验,去请教周妈吧周妈最近身子不爽,去问夫人吧夫人只说,你先做着,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四小姐,您说,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丫头出身的,又不识多少字,这种大场面,想想都先犯怵了,不懂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想了这半晌,罗列了该注意的事项,可总觉得还落下许多事儿,四小姐,您给看看。” 慕云给了个安慰的笑容,也难怪春文紧张,大娘是有意要栽培她成为周妈第二,可周妈以前操办各种大事,都是大娘做的主,周妈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哪像现在,只一句,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慕云细细的看了单子,大到宴席上所用何酒,小到装糕点瓜果的盘子用什么款式,打赏用的银镙子,都一一罗列,想是倒是都想到了,只是有些地方还欠周全。 慕云指着酒这一项,提笔写到:男宾席上可备金华府酒、上好的杏花村,外边的轿夫小厮,随便弄些烈性酒即可,女宾席上,最好备些果子酒、再备些豆浆,柑橘汁之类的给不会喝酒的女眷。 春文看了,连连点头:“还是四小姐想的周到。” 慕云笑了笑,继续写到:男宾那边的茶可用龙井、碧螺春,女眷这边,上了年纪的女眷可用老君眉或是六安瓜片,小姐们可以用雨花茶,我记得这些茶,咱们府里都是有的。 “四小姐的记性真好,我只记得夫人喜欢的老君眉和老爷喜欢的龙井这两样茶还有多少,别的我都想不起来。”春文汗颜道。 慕云摇了摇头,她不是记性好,而是凡事总要比别人多留一分心罢了。 还有,打赏用的银镙子,夫人小姐身边的丫鬟和轿夫小厮最好也分开来,不要见谁都赏元宝样式的银镙子,给丫鬟的银镙子可铸些别的花样,讨巧些的,女孩家都喜欢,至于送给小姐们的礼物,这几天我会赶制些荷包出来,慕云又写到。 春文听了连连称是,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很是欣慰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多亏了有四小姐帮衬,不然我这个粗人哪里想得到这些细节,四小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心中却是藏有沟壑的,也难怪夫人这次撒手不管了,原是早知道四小姐能干,亏我还担了这大半日的心。” 慕云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因着这差事是春文的,所以她才格外上心说了这么多,换做他人,她最多也就说个六分。 两人又商议了好一会儿,直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了,方才作罢。春文还没得闲,得去厨房看严妈妈她们拟定的菜色,她好安排采购,春文本想请四小姐同去,转而一想,夫人已经命三小姐协助严妈妈了,她要是拉了四小姐过去,只怕三小姐心里不高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春文那里出来,天色已近黄昏,再过不了多时,就该去颐心堂请安了。慕云索性不回景芳院,让水容回去告诉丹秋一声,自己到园子里走走。 水容有些不放心:“小姐,看天色好像要变天了,您披风都没带,园子里风大呢” 慕云微微摇头,手语道:“不碍事的,你过三刻钟来园子里寻我就是,顺便把我的披风带来。” 水容关切道:“那小姐您可千万别站在风口,小心冻着。” 慕云点点头,催促水容快走,水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慕云搓了搓手,哈了口气,往园子里走去。 路过抱月轩,看见墙角探出几支梅来,已然是含苞待放,只要一经冬雪,便能盛开了。整个秦府,梅花植的最多,开的最好的就是这抱月轩。慕云心念一动,走到月洞门前,轻叩了三声。不多时一个丫鬟前来开门。慕云一看,是筱莜。年初大娘去京城的时候,把二哥也带了过去,所以乐瑶和念巧一同跟过去伺候,后来二哥留在京城,乐瑶和念巧自然也就留下了,如今,抱月轩里只有筱莜和另一个丫头在看管。 筱莜见是四小姐,颇感惊讶,忙施礼:“四小姐,您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慕云指了指东边的梅花。筱莜愣了一会儿才会过意来,笑道:“四小姐原来是来看梅花的呀快请进来,不过现在看梅花还早了点,再有个几日,等下一场雪,那梅花就都开了,那时候才叫一个美呢” 慕云笑笑,不置可否,花开有花开的美,含苞有含苞的美,不管是春日吐蕊,夏日盛开,秋日枯萎,冬日萧条,都是一番景致,就看是否有心了。慕云让筱莜自己去忙活,她看看就走。筱莜嘴上应着,不过还是很贴心的去烫了个手炉给慕云送过来。 看着一树树梅花,慕云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就会定格出一幅幅图画,然后锁定最美最有特色的那一幅,慕云赶紧拿起胸前的纸笔画了起来。这是她看了方素心留给她的图样后养成的习惯,方姑姑的那些图样,那些图样非常生动,或飘逸,或灵动,或淡雅,或艳丽,都是栩栩如生,总之就是很有灵气,绝对不是单纯的从哪一幅画上临摹而来,而是扑捉了灵感而至的瞬间,画出来的。 不多时,慕云就画好了一幅画,自己左看右看也很满意,便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去看,希望能再找到构图的素材。 “怎么这么迟才过来……”墙外一个低沉,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 “少爷刚才尿裤子了,我……”另一个声音也是低低的,唯唯诺诺的。 慕云心中一凛,少爷尿裤子了?现在府中除了七弟还有别的少爷吗?而且听那两人的声音,似乎是锦如和蓉娘。慕云立即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好了好了,边走边说,别杵在这里,省的被人瞧见。”锦如不耐烦道,声音始终压的很低。 “是……”蓉娘应着。 “东西拿好了,最近分量下的轻一些,那人似乎起疑了,已经让叫了好几回大夫。”锦如吩咐道。 “是……” “小心提防,别让人瞧出破绽来。”锦如又提醒了一句。 “别人都无所谓,只有那个秋娘盯的可紧了,什么吃食,她都要亲自尝了才给少爷吃。”蓉娘道。 “哼她要尝就让她尝,这是慢性药,下的分量又轻,即便她尝了也尝不出什么问题来。”锦如不以为然道:“你只需注意别让她瞧见你下药便成。” 慕云听的心惊胆战,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大娘给七弟下了慢性毒药,慕云恨恨的咬牙,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往东而去,慕云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也往东边跟过去,她光顾着墙外边,没留神脚下,踩上了一根枯枝,“咯吱”一声脆响。慕云顿时额间生汗。再听外边已然没了动静。 这声响,锦如和蓉娘也听见了,两人都堪堪愣住,面面相觑,手心里也直冒冷汗。 慕云突然想起二哥院子里养着一只猫,便学了声猫叫,“喵……喵……”五年没有开口,没想到一开口发的第一个音居然是学猫叫,叫的还挺像,慕云不由自嘲的苦笑。 锦如吁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原来是二少爷的猫在作怪,我还道二少爷不在,这边清净。” “奴婢也吓的够呛。”蓉娘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惊魂未定,大冬天的硬是吓出一身汗来,比活见鬼还渗人。 “好了好了,别的话就不说了,你自己小心点,我从这边走,你往那边回吧”锦如经此一吓也没心思逗留了,嘱咐了一句,自己先走了。 慕云屏住呼吸,等蓉娘的脚步远去,方才长舒一气,幸好没被发现,不然她也死定了。慕云也无心作画了,去寻了筱莜,把手炉还给她,赶紧离开抱月轩。 出了抱月轩,慕云看着这堵围墙,心中苦笑,隔墙有耳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上回也是在这里,她听见了李妈妈训斥丫头的声音,才知道二哥想要逃家,这次又是在这里,大家都以为此处清净,却没想到,隔墙有耳,看来还是她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好,不怕被人听了什么去。 慕云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转到园子里,随便画了几竿修竹,一直等到水容来找她,方才跟水容一道去了颐心堂。 刚要进门,锦如掀了夹棉的帘子走了出来,见到慕云,马上堆起笑脸:“四小姐今儿个来的早呀” 慕云勉勉强强露出个笑容,听到了那番话以后,之前对锦如的好感已经全体消失,虽然,她知道锦如不过是听命行事,但是不论如何,她也是帮凶,更何况,她害的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像周妈当年喂她喝哑药,虽然她知道周妈也是迫不得已,虽然周妈后来一直对她照拂有加,但她心里总是存着疙瘩,难以释怀。 “我们小姐怕夫人有什么吩咐,所以早点过来。”水容帮小姐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 “还是四小姐最有心了,快请进吧春文姐正在回话呢刚夫人还夸四小姐来着。”锦如笑着转身掀起了帘子。 慕云点了点头,低头入内。 -——-- -——--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风波 “四姐儿来了呀刚才春文还夸你来着。”秦陈氏见到慕云进来,笑眯眯的说。 慕云过去,福身一礼,秦陈氏命楚玉搬来锦杌放在她边上,让慕云挨着她坐下。慕云露出些许欢喜的神色,温顺的坐在了大娘身边,她用了五年多的心思,今日总算是坐到了大娘的身边,这个位置以往都是慕珂和慕怀的,现在她坐上了,代表着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代表着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在实现,可现在,她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在知道了那么多那么多令人心寒的事情以后,她开始思考,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亲自复仇固然重要,可一个无辜的孩子眼看就要被毁了,她又于心何忍? “真是难为四姐儿,小小年纪居然想的比咱们这些大人还周全。”秦陈氏夸奖道。 “可不是吗?四小姐提的那些建议真是好极了,现在就等厨房那边,严妈妈和三小姐把宴席所需的菜单子拟出来,奴婢就好安排下去了。”春文一旁说道。 慕云不好意思的对春文笑了笑。 “嗯,这事你上点心,有什么只管和四姐儿商量,四姐儿做不了主的,你再找我便是。”秦陈氏吩咐道。 “是,夫人。”春文笑着应声。 只听得屋外陶芳在说话:“三小姐也来了?四小姐已经在里面了。” “哎我刚忙完事儿,气都没喘一口,不像有些人闲的很。”慕瑶讥讽道。 陶芳抿嘴笑了笑,掀了帘子,请三小姐进屋。 秦陈氏听了慕瑶的话,皱了皱眉头。 慕瑶进得屋来,一眼瞥见慕云在大娘身边坐着,心里老大不痛快,走过去先给大娘请了个安,把手上的单子交给大娘,说道:“大娘,宴席所需的菜色都以拟定,本来严妈妈是要一起过来回话的,可这会儿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严妈妈怕误了时辰,正好瑶儿要过来请安,就由瑶儿把单子带过来,请大娘过目,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瑶儿回头告诉严妈妈,一并改了。” 秦陈氏接过单子,说:“三姐儿辛苦了,忙到现在呢楚玉,还不快给三姐儿沏杯茶来,好让三姐儿喘口气。” 慕云低着头忍住笑意,大娘这话明显是冲着慕瑶刚才那句“气都没喘一口”说的。慕瑶呀慕瑶,大娘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摸透吗?大娘是最讨厌好大喜功的,别人夸你才算数,自己夸自己,大娘可不爱听,你是想抬高自己踩低别人,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慕瑶也是一愣,大娘这话怎么听着怪别扭的,而且都没说看座,慕瑶讪讪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秦陈氏也不去管她,自顾先看起菜单来,沉吟良久方摇头道:“太过奢侈了……” 慕瑶原是满心期待着大娘的夸奖,没想到眼巴巴等来的是大娘的否定,呐呐道:“来宾可都是济南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呢若是简单了岂不显得寒酸?” 慕云心笑,大娘先前不是已经把话说明了吗?不请是失了礼数,但是太过奢侈又会落人口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爹就是因为清廉爱民才会得到圣上的褒奖,要是有谁借机参上一本,岂不坏了爹的名声?爹和大娘的心思恐怕是宁可寒酸一些也不要奢侈的,慕瑶竟没琢磨透。 “正因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咱们更应该简单一些,什么鹿鞭汤、参芪炖白凤、金蟾玉鲍、罐煨山鸡丝燕窝、清蒸时鲜、原壳鲜鲍鱼都去了,换点别的寻常菜式,至于数量够吃就好,别过于浪费。干果四品换上奶白杏仁柿霜软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蜜饯四品就上蜜饯鸭梨蜜饯小枣蜜饯荔枝蜜饯哈蜜杏;甜点四品可用鞭蓉糕豆沙糕双色马蹄糕、鸳鸯卷……差不多就这样吧”秦陈氏说着把菜单递给慕云:“四姐儿,你去重新写了交给你三姐。” 慕云起身接过菜单,楚玉忙去取纸笔墨,慕云就在炕桌上把菜单子重新拟了一遍。 慕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精心挑选的几道菜式都被大娘改了,现在大娘还让慕云重拟,这算什么?她又不是不识字的。 秦陈氏看慕瑶面有委屈不忿之色,便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是想为咱们秦府挣脸面,可眼下时机不对,不是挣这种脸面的时候,咱们只要心意到了,把事顺顺利利,稳稳妥妥的办下来就成了。” 慕云弱弱的嗫喏了一句:“是瑶儿思虑不周。” “这也不怪你,当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这点你还得向你四妹多学学。”秦陈氏和颜悦色的说着。 前面这些话倒也罢了,可最后一句,让她向慕云多学学,慕瑶听了心里又不服气起来,真是多做多错,那个哑巴没做什么,反倒成了她的学习对象,这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慕瑶不由的暗暗瞪了慕云一眼。 不多时慕云便写好了,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交给大娘重新审查。 秦陈氏仔细看了,方又递给慕瑶:“行了,就按这张单子上的去准备吧” 慕瑶悻悻接过,福了福身:“瑶儿这边交给严妈妈去。” 秦陈氏点头默许。 等慕瑶走了,春文这才想起来:“哟……刚才应该再拟一份的,我好早做准备,干货什么的,厨房和库房里还有的话,就清出来,没的该早点去采办,要知道现在货物都紧缺着呢不早些预定,怕是买不到的。” 秦陈氏蹙眉:“说的也是,那就你辛苦些,待会儿去趟严妈妈处,再抄一份。” 慕云笑了笑,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她重新坐下,提笔把刚才拟的菜单又写了一遍。春文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慕云只写了一遍,那么多菜色,她居然全记住了,秦陈氏也是惊叹不已。 慕瑶出了门,脸就垮了下来,正巧一个丫头走过,慕瑶叫住她:“你去把这个交给严妈妈,让她按这个办。”哼还真当她是个跑腿的了,忙活半天,没挣到一句好话,说是上茶,却不看座,难道叫她站着喝茶?也不知那个哑巴使了什么手段,大娘现在尽说哑巴好,还让她跟哑巴学?什么东西。 那丫头本想说,她还有别的活,可是看三小姐脸色不好,三小姐的脾气,府里丫头们可是都清楚的,她要说半个不字,保证挨一顿臭骂,跑一趟就跑一趟吧反正厨房也不是很远。那丫头接了单子就去了厨房。 厨房里,严妈妈正在忙活,见找她的是外院的丫头,便打发杨妈妈过来。 杨妈妈问她什么事?那丫头说是三小姐让她来转交东西的。杨妈妈接过来,正要看,刘妈妈那边喊了:“杨妈,菜要糊了,快点……”杨妈把单子一折,不耐烦的说:“知道了,你回吧” 那丫头办完了差事便走了,杨妈妈随手把菜单放在了灶台上,赶紧去掀锅盖。忙碌中,谁也没注意到,菜单子飘落在一旁的泔水桶里。 严妈妈没有收到菜单子,还以为夫人那边通过了,第二天慕瑶过来,因为她昨儿个吃了瘪,所以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干劲,话也懒得说。严妈妈见三小姐也没说别的,就开始准备材料,把厨房里有的先清出来,没的,就开成单子交给春文去采办。自从春文包揽了府里的采办事宜,厨房里要备什么菜都得先报给春文,麻烦不少,更重要的是,好处没了,对此,严妈妈也是敢怒不敢言。最让她郁闷的是,春文什么事都要来指手划脚,就好像昨天,她和三小姐在拟菜单子,春文就过来说这说那,好像她最懂似地,让人讨厌。 春文见了严妈单子,不由的暗讶,夫人不是都说了,什么鸡丝燕窝、鹿鞭,鲍鱼都不要了吗?怎么严妈妈还开了单子。为了谨慎起见,春文又走了趟厨房。 “严妈妈,您看看这单子是不是有问题?”春文和声道。 严妈妈正在切菜,听了这话很不高兴:“有什么问题?我可是按夫人的意思开的,有问题你自己找夫人去问,别来问我。”末了还嘟哝着:“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夫人的重用就了不起了……” 严妈妈嘟哝的虽轻,可春文也不是聋子,当时又有那么多丫鬟婆子在场,春文气的脸色发白,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毕竟严妈妈是府里的老人。 “严妈妈,您还是好好核对一下吧若是弄错了,夫人怪罪下来,你我都没面子。”春文笑微微的说。 严妈妈把菜刀“哐”的丢在了砧板上,沉着脸骂道:“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老糊涂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婆婆眼馋我这个位置很久了,你这是变着法子想赶走我这个老婆子,好叫你婆婆来坐这个位置,好啊也不用这么费事了,我这便回了夫人去,好称你的心如你的意。” 春文气的嘴唇发抖:“严妈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好心过来问问你,你又牵扯我婆婆做什么?是,我婆婆是在外边庄子里管厨房,可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我不用你这么好心,反正单子我已经开了,备不备货是你的事,到时候厨房没材料做菜,那也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严妈妈撩起围裙擦了擦手,瞥见厨房里的丫头婆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她俩吵架,便喝道:“看什么看,都不想要这个差事了是不是?” 大家忙转身各干各的活。 春文咬了咬牙,看来她跟严妈妈是说不通了,还是找夫人去。 -——-- -——--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风波(下) 没多久,秦陈氏把严妈妈和慕瑶一并叫去了颐心堂。 “严妈妈,我看你果然是老糊涂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了,我成全你就是。”秦陈氏语气还算温和,可表情却很严肃。 严妈妈一听这话,扑通就跪了下去:“夫人,您千万别听春文胡说,老奴可从没说过不想做的话,老奴在秦府这么多年,一直是勤勤恳恳,尽心尽责的,这点,夫人您是知道的……” “是吗?是春文胡说吗?你道春文在帮她婆婆算计的你的管事职位,也是胡说?”秦陈氏目光如炬的瞪着她。 严妈妈讪讪的把头低了下去,嗫喏道:“这些话,府里都传遍了,都说无风不起浪,有没有这事,春文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春文气的颤抖着双唇道:“严妈妈,不管你信是不信,我春文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便是我婆婆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不错,应祥是想过把他娘接到府里来,一来可以帮着带易儿,二来,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应祥想让他娘好好享几天清福,可婆婆她没有答应,说是等庄子找到合适的人替代她,她才能歇息,断然没想过要来谋你的管事之职。” 严妈妈撇了撇嘴,心道:你也就在夫人面前说的这般好听,虽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秦陈氏一看严妈表情就知道她不信春文的话,就为了捕风捉影的一点小事,使性子,把府里的正事抛在了一边,秦陈氏更加恼怒了:“严妈妈我说你老糊涂了你还不服气,若不是念在你是府里的老人,做事还算认真,我这便打发了你,你还真以为秦府离了你大家就要饿肚子了?要请几个厨子还不简单?只要秦府放个风声出去,要来的厨子可以从正门排到大街上去,我若要再提个管事妈妈,保证有人兴高采烈来自荐……” 严妈妈打了个哆嗦,她知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假,都是这个可恨的春文。 慕瑶一旁听着,这事好像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不知道大娘为什么要把她也叫过来。 “不错,如今春文是管着府里最重要的事,那是因为春文心眼实诚,没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往采办的时候从中捞了多少好处?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们不是做的太过分,我也不过问,现在春文管理采办事宜,你知道,她为秦府省了多少银子?她也从来没有说过谁一句不是,反倒是你们,一个个的见她得了肥差,都眼红了,嫉恨了,没事找事的要跟她过不去了,今天莫说春文没在我跟前提过一句她婆婆的事,要是她真提了,我便应了又如何?别口口声声说自己勤勤恳恳为秦家买了多少年的命,你自己摸摸良心,秦家可曾亏待过你?你又从秦家得了多少便宜去?”秦陈氏责问道。 严妈妈听的双腿发软,不住打颤,原来夫人什么都知道,可她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春文发现你开的单子有误,叫你再看看,难道不对吗?就算你真没开错,就可以倚老卖老,拿那些话去伤人吗?严妈妈啊严妈妈,你可真是让我心冷啊……”秦陈氏说着,摇头直叹。 严妈妈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道:“老奴的确是按夫人的意思开的单子,若不是春文一来就口气不善,老奴也不会说那些话的。” 秦陈氏听了一声冷笑:“春文会口气不善?当时厨房里可不是只有你们两个,要不要我叫几个人来问问?” 严妈妈面如土色,不敢再申辩。 秦陈氏拿起炕几上的单子,说:“你开的这张单子我瞧了,你确实是按我的意思开的?” 严妈妈连忙点头,如鸡啄米。 秦陈氏转看慕瑶:“三姐儿,昨儿个重新拟的单子你可交给严妈妈了?” 慕瑶正色道:“已经交给严妈妈了。” 严妈妈诧异的抬头看三小姐:“三小姐什么时候把重拟的单子交给老奴了?老奴并未见着,而且老奴还问过三小姐的,夫人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慕瑶理直气壮道:“严妈妈,你可不要把过错往我身上推,我的确已经把单子交给你了,而且你问我是在重新拟的单子交给你以后的事情,我自然是说没有的。” 秦陈氏冷冷的看着她们两对质。 “天地良心,我若瞧见过那张重拟的单子,便叫我这个老婆子不得好死……”严妈妈急的赌咒发誓。 “严妈妈,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在诓你不成?我有这个必要吗?”慕瑶也是气急败坏。 “三小姐,那单子,你可是亲手交给严妈妈了?”春文若有所思的问道。 慕瑶怔了一怔,愣愣地:“我……我让一个丫头送过去的。” 严妈妈略一思忖,想起来,昨天的确有个外院的丫头来过厨房要找她。 “三小姐说的是外院的那个丫头?”严妈妈问道。 慕瑶心虚起来,结舌道:“好……好像是的。” 秦陈氏压抑着怒气道:“好像是的?你连把差事交给谁都不清楚?这就是你三姐儿办的事?” 慕瑶心一慌:“我……我……”她怎么能说因为昨儿个见大娘对慕云的态度,她生气了,所以就随便打发了人去递单子,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下严妈妈得了理了:“三小姐啊这样的大事,您怎么能随便交给一个外院的丫头呢?当时老奴正在忙活,见是外院的丫头来找老奴,还以为没什么要紧的事,便打发了杨妈妈过去问话的,后来,杨妈妈也没跟老奴说什么,更没交给老奴什么单子,老奴还以为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没有追问……” 慕瑶还在垂死挣扎:“你胡说……” 秦陈氏沉声道:“严妈妈,你可还记得是外院哪个丫头?” 严妈妈想了想:“好像是负责外院洒扫的丫头叫……叫乐菱,对就是叫乐菱。” 秦陈氏道:“楚玉,你去传个话,把乐菱还有杨妈妈都叫过来。” “是”楚玉应声出去。 屋子里静静地,大家都大气不敢出,因为夫人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不多时,楚玉把两个人都带了来。一问之下,证明严妈妈所言不假,严妈妈做出委屈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慕瑶则是急的满头大汗,还不等大娘开口,便指着乐菱骂道:“你这个蠢奴才,到底怎么办事的,不是一再嘱咐你一定要把单子亲手交到严妈妈手里的吗?” 乐菱吓的整个人缩成一团,伏地不起,喊冤道:“三小姐您真的没说要把单子亲手交到严妈妈手里,您若是说了,乐菱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照办……” 秦陈氏已经彻底明白这场乌龙的原委,很是失望的摇头道:“三姐儿,亏得我这般信任你,亏得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会尽心尽力,没想到你就这样尽心尽力的。” 慕瑶期期艾艾的望着大娘:“大娘,我不是……我没有……都是这个蠢奴才……她把我的话听岔了。” 秦陈氏手一抬,制止了慕瑶的狡辩:“好了,事情我也听明白了,你什么也不用多说了,你先回吧府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慕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本来就是嘛她是主子,又不是专门跑腿的,叫个下人去办这种简单的差事又怎么了?要怪只怪乐菱和杨妈妈不会办事,怎么都怪到她头上,当即委屈的直掉泪。倔强的站着不肯挪脚步。 春文悄声劝她:“三小姐,您还是先回吧等夫人气消了再说,现在犟在这里,只会惹夫人更不高兴。” 慕瑶抹着眼泪,扭身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秦陈氏眼角都没瞥慕瑶一眼,等她走了,才开口道:“严妈妈,你别以为你没收到单子就没错了,要是你能谦虚一点,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严妈妈知道自己理亏,就算对春文不服,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跟夫人顶,夫人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便认低头道:“夫人教训的是,是老奴错了,老奴下次再也不敢了。” 春文也道:“夫人,想来严妈妈也是因为太忙的缘故,所以心火旺了些,加上她并不晓得单子改了,夫人就且原谅她这一回吧” 秦陈氏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我且看你这次的表现,若是再有一丁点差池,再没事找事,你就安心的回家抱孙子去。” 严妈妈心里嗤之以鼻,告状的人是你,背地里搞鬼的人也是你,现在得了便宜还来卖乖?我是不会承你的情,上你的当的。心里是这么想,可嘴上还得连声诺诺。先保住差事再说。 “还有,你厨房里的人办事也太糊涂了些,明明拿到单子了,却把单子弄丢了,而且丢在哪里也不清楚,难怪上次厨房里会丢东西,这事怎么处置,以后怎么管理,你且给我拿个章程出来,我瞧过了,满意了再说。”秦陈氏严厉道,这个浑婆子,真真是个没脑子,她都把司琴许配给有兴了,这用意不是明摆着了吗?居然还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可见这些老婆子是叫她给宠坏了,不好好整治整治,还道她离了她们就不行。 “是……是……老奴一定照办。”严妈妈磕头如捣蒜。 -——-- -——--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劝诫 春文和严妈妈闹起来的事,水容第一时间得了消息,来告诉慕云,慕云听了有些担心。春文一回来就得到重用,这本来就已经够惹眼了,不知道有多少嫉妒羡慕,加上春文包揽了采办这个肥差,断了某些人的财路,那就更招人嫉恨,好在春文为人不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办事又稳妥,所以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但这并不代表就真的无事了,那些人嫉恨她的人,只是暂时没找到为难她的借口而已。 慕云让水容去颐心堂外看着点,有新的进展立即回来告诉她。 不过没等到水容回来,慕云就先听见对面东厢里传出了慕瑶的哭声,丹秋去打开窗户,可以听的更清楚一点。 “凭什么?要是看我不顺眼,何必假惺惺的派我去做事,现在倒好,不是我的错也按到了我头上来……”慕瑶边哭边埋怨。 “小姐,您轻点声……”以珍小声劝她。 “我偏不,严妈妈和春文闹起来,管我什么事,凭什么怪到我头上……”慕瑶哪里听劝,反而更大声的囔囔起来。 慕云从窗口望出去,莲心自顾搬了椅子坐在门口做针线活,这么冷的天,又没太阳,她宁可坐在外面挨冻,也不愿进去。而且莲心的表情很木然,慕云想着,定是因为上回莲心恶意中伤翠茹的事,慕瑶非但没护着她,反对她不管不顾,莲心寒了心,要是在以前,莲心肯定早就进去劝解了。 以珍见劝不住小姐,隔壁的五小姐明明在屋里的,也不过来说几句,当下也没了主意,只好任由着三小姐使性子,心里头已是苦恼不已,自己跟着这样的主子,迟早有一天会遭殃的。 慕灵正在屋子里拿着棋谱研究棋局,听到隔壁三姐又哭又骂的,好不烦躁,干脆把棋子一糊,坐在那里生闷气。 巧环见了,小声道:“五小姐,你要不要过去劝劝?” 慕灵没好声气道:“劝什么?劝多少回了,有用吗?她就那性子,你越是劝,她越来劲,吃了这么多次亏也不晓得改一改。” 巧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把乱了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装进罐子里。 慕灵捂了耳朵,不想听那烦吵的声音,可是哪里隔绝的了,听三姐越说越不像话,这般任性,也不想想,这些话要是传到了大娘耳朵里,还能有她的好?终究还是硬不下心来,慕灵霍然起身,噌噌噌走了过去。 慕瑶这人就是这样,发起脾气来,有人劝吧她更闹,现在可好,没人来劝,她心里又越发堵的难受,好啊一个个的见她被大娘责骂了,就把她当瘟神了,对她避之不及了……这个牛角尖越钻越深,慕瑶气的不行,随手拿起一个梅花转心瓶就朝地上砸去,“哐当”一声脆响,瓷片四下飞溅开来。一片碎瓷刚巧砸中进屋来的慕灵的身上,把慕灵吓的“啊”的一声尖叫。 以珍见状,忙上前关切的问:“五小姐,您没事吧” 慕灵灵机一动,故意捂着小腿“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慕瑶见伤到了慕灵,心里一阵歉疚,也想过去看看慕灵伤哪了,可是心里头的那点火气还没消彻底,便绷着脸,愤愤道:“谁叫你过来的?你来做什么?” 慕灵心道: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若不是我亲姐,我才懒得来管你。可现在不是跟她赌气的时候,重要的是先让三姐停止哭闹,传出去实在是难听的很。慕灵先不管慕瑶的气话,带着哭腔道:“我的脚好痛……” 随后跟来的巧环紧张道:“五小姐,快坐下来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以珍帮忙扶着五小姐到炕上坐下,巧环就要去褪五小姐的袜子。慕灵趁机给她们使眼色。以珍和巧环愣了一下,还是巧环跟着五小姐时日久了,心有默契,马上会过意来,故意惊呼:“哎呀……小姐,都淤青了呢”其实这淤青是五小姐前儿个和六小姐玩闹的时候磕的。 “我……我去拿云南白药来。”以珍连忙去找药。 听到慕灵真的伤到了,慕瑶心里一紧张,也顾不得生气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慕灵跟前去看她的伤势,只见小腿上果真一块乌青,心下暗暗懊恼,谁叫她来的这么不是时候的。 “很痛吗?”慕瑶眼睛还是红肿的,鼻子也哭的塞住了,瓮声瓮气的问。 慕灵把袜子穿上,对巧环说:“你先下去,我要跟三姐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还不赶紧上药。”慕瑶瞪着泪眼。 哎……三姐脾气再坏,可对她还是关心的,慕灵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别装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叫人看了讨厌。”慕瑶闷闷的说道。 巧环识趣的退了下去,以珍正好拿了药来,巧环拉了她一并出去。 “五小姐还没上药呢……”以珍不明就里,嘟哝道。 “等会儿再上吧”巧环把以珍拉到了外面,才在她耳边说:“五小姐要劝三小姐呢咱们在里面不方便。” 以珍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 “三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生这么大的气,那梅花转心瓶可是值钱的东西,你砸碎了,让大娘知道又要说你的不是。”慕灵道。 慕瑶两眼一翻:“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在她眼里我一无是处。” “三姐,怎么这么说呢?大娘现在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慕灵问道。 “好什么好?都是假的。”慕瑶愤愤道。 慕灵赶紧去捂她的嘴:“三姐,快别说了,你若还想在这个府里有好日子过,就别再说这些傻话。” 慕瑶拍了她的手,心中还是不忿,却没有再说什么。 “三姐,不管今天大娘对你说了什么,她是大娘,是长辈,就算她再怎么说咱们,咱们也只有受的份,哪能背地里说长辈的不是呢?”慕灵劝诫道。 慕瑶哼了哼:“为什么,难道咱们就不是秦家的女儿吗?怎么从不见她骂大姐和二哥?” 慕瑶冷冷一笑:“三姐糊涂了不成?大姐和二哥那是什么身份,她们是嫡,咱们是庶,能一样吗?嫡庶之分犹如天壤之别,你若是不懂这个,硬要去跟大姐她们比,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能让大娘厌恶,要知道,咱们可不是她生的。” “好,我不跟大姐比,那慕云也不是她生的吧还是个哑巴呢怎不见大娘说她的不是,尽派我的不是。”慕瑶承认慕灵说的有理,但同为庶出之女的慕云她总可以比一比了吧 慕灵这下明白了,三姐闹脾气多少又与四姐有关,她就想不通了,四姐到底碍到三姐什么了?三姐对四姐总是红眉毛绿眼睛的。 “三姐,你要听实话吗?”慕灵郑重的问慕瑶。 慕瑶白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向着那个哑巴的。” “三姐,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慕灵耐着性子道。 “为什么?她比我会装呗我可没她那么阴险。”慕瑶很不屑的昂了昂下巴。 “因为四姐没有娘亲,因为四姐是个哑巴,因为三姐认为四姐处处不如你,可大家偏偏都对四姐好,三姐心里不痛快,觉得四姐就该被大家唾弃,受大家的鄙夷,被人踩到泥地里,这样三姐你就舒服了是不是?”慕瑶带着几分讥讽的语气说道。 慕瑶又哼了哼,不置可否。 “那你有没有想过,四姐的可怜之处,她的为难之处,她要在这个府里过活比谁都不容易,跟她相比,咱们的情形已经算好的了,前几年,厨房里给四姐的饭菜常常都是冷的、剩的,一年四季的新衣裳,我们一身不缺,可四姐那,能轮上一套就不错了,不仅如此,许妈妈还常常拉她干活,打络子,绣花样,还从不给钱……四姐抱怨过一句了没有?也许你会说,她是哑巴,她不会抱怨。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她能够以一颗平常心去对待这些不公平,她没有因为谁亏待了她,就拿脸色给人看,反而对谁都是和和气气,她这叫有自知之明,三姐,你最缺少的就是这一点,你好好想想吧四姐跟你没有仇,从来都是你为难她,她可曾为难过你?别忘了,她和咱们一样,都姓秦,是秦家的女儿。”慕灵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怎么了?”慕瑶对慕灵的长篇大论是半句也听不进去,慕灵年纪小,又是老好人,所以她才会被慕云可怜的表象所蒙蔽,慕云的心思,没这么简单。 “五姐儿说的对。”卫姨娘掀了帘子进来,便说道。她听丫头说三小姐哭着从颐心堂跑出来了,她忙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弄明白了以后,她就急忙赶了过来,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恐怕这会儿又在闹了,只怕她越闹越坏事。 慕灵见卫姨娘来了,起身让了坐,慕瑶则坐着一动不动,腮帮子鼓着气。 卫姨娘欣慰的看着慕灵,还好两个女儿有一个是醒事的。卫姨娘转身对慕瑶道:“三小姐,你别怪姨娘多嘴,这回的事,你确实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慕瑶气愤道:“怎么姨娘也要来派我的不是吗?” “姨娘不是要派你的不是,姨娘是怕你稀里糊涂的,把事越闹越大。要知道老爷夫人对此次大宴宾客是极为重视的,容不得出半点差错,却因为你一时偷懒,害的严妈妈和春文闹了起来,夫人怎能不说你两句?”卫姨娘道。 “严妈妈早就看春文不顺眼了,趁机闹的,关我什么事?”慕瑶嘟了嘴道。 “你也知道严妈妈是趁机了,可这个机会是你给的,你说夫人不责备你责备谁?”卫姨娘隐忍着怒气道。 慕瑶讪讪:“怎能说是我给的,明明就是那个丫头不会办事。”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重要的单子,你随便派个外院的丫头去做,你要派不会派自己身边的人吗?”卫姨娘真的生气了,“外院的丫头要是激灵的会办事的,还不早就派到内院来做事了?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慕瑶低下头去,说来说去,总是她倒霉。 卫姨娘看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语重心长道:“前些日子你做的多好,老爷都时常夸奖你,夫人也准备重用你了,姨娘看着别提有多欣慰,没想到,你才明白一阵子又开始犯糊涂,慕灵年纪比你小,看事情都比你要透彻,不错,人贵在自知之明,你若是一味的跟四姐儿发狠斗气,一味的犯糊涂,你前阵子的心思也就算是白费了。” 慕瑶被卫姨娘说的回不上话来,想想前一段日子,自己一门心思放在讨好爹和大娘上,收效甚好,现在,又搞砸了,心里也是懊恼的紧。 “你也不用懊恼,等夫人气消了,你去给夫人陪个不是,什么借口也别找了,现在挽回还来得及,要知道,到时候来府里做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太太,是你露脸的大好机会,可别闹得夫人又给你下个禁足令,那你可就真的该哭了,你仔细掂量掂量吧”卫姨娘说完了,看着慕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起身走了出去。慕灵忙去送她。留下慕瑶一个人坐着发愣。 “赶紧进去打扫一下,还有,打盆热水给三小姐洗把脸,这个样子叫人看了不像话。”卫姨娘出了屋子吩咐以珍和莲心。 两人忙应声,卫姨娘又对慕灵道:“五姐儿是个明白的,有空多劝劝三姐儿,我过来多了不方便。” 慕灵道:“姨娘放心吧我会劝的。” 卫姨娘这才安心的走了。 慕云看卫姨娘出了院子,东厢也没了动静,这才放下窗户,没多久,水容回来了,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慕云微微一哂,严妈妈在这个时候跟春文肯定是得不到好的,夫人断不会帮着她,她若是个明白的,以后老老实实做事,还能保住她的厨房管事妈妈一职,要是不明白的,这活她也就做不长了。这样一闹,反倒对春文有好处,想来以后但凡有点眼力见的,轻易都不会去找春文的麻烦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茶事 慕瑶最终还是听了劝,晚上过去请安的时候,向夫人认了错,态度也很诚恳。秦陈氏虽然对她很不满,但也不好太过严苛,只道,既然知道错了,下回莫要再犯,这件事就算了了。 慕瑶也明白起来,虽然大娘没有说你再去帮着做什么做什么,她还是去厨房帮忙盯着,忙前忙后的。 很快就到了大宴宾客的日子,秦府请的是晚宴,不过好几家客人早早就来了,秦陈氏让慕瑶慕灵还有慕歆都去陪女眷,并没有叫上慕云,为此慕瑶高兴了好一阵,想想自己真的犯不着跟慕云争什么,大娘对慕云再好,可她一个哑巴,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女眷们先是做一块儿喝茶聊天,说的无非都是些恭喜,奉承之类的。不多时,袁夫人也来了,寒暄了几句便问秦陈氏:“何时入京?” 秦陈氏笑道:“圣上要我家老爷三月初八之前进京赴职,所以,最迟过了初十我们就该动身了,要知道,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走的慢。” 袁夫人道:“过了年,我也要入京一趟的,本想过了十五再动身,既然你们也要入京,那我便跟你们一起动身,路上也好有个伴。” 秦陈氏听了喜道:“那敢情好,一路上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杨夫人一旁道:“你们说的我也想去了,我家那丫头在京城都一年多了,怪想的。” 袁夫人道:“那就去呗,多个人多个伴。” 杨夫人叹了一气道:“可惜我走不开呢” 一位同知夫人的打趣道:“杨夫人是舍不得杨大人呢” 杨夫人脸一红,啐了她一口:“都老夫老妻的,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只是家中没个女主,也不像样。” 杨知府惧内是济南府众所周知的,杨知府为了杨夫人,尽然是连一个妾室也不曾纳,这样的情形,莫说是在管家,就是些稍有体面的人家里也是很难得的,对此,有人是羡慕,谁不想自己的丈夫能一心一意的对自己,也有人是因羡慕而嫉妒,凭什么杨夫人能得丈夫的专宠?于是那些人就心怀叵测的想,定是杨夫人手段厉害,杨知府不是不想偷腥,而是不敢偷,这样想,那些人心里就稍微舒服了些。 在座的就有几个是怀揣了这样的心思的,见曾夫人开了个头,便趁机道:“是啊山中无老虎,说不定狐狸精就趁虚而入了。” 杨夫人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平时那些闲言碎语她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没人话说当面,她也就置之不理,这会儿,她可不能装作听不到了,你们心里不舒服是吧那我就让你们更难受,杨夫人轻轻一笑:“这话怎么说呢?我倒是想我家老爷纳个妾呢省的有些人心里不平,好像我看的有多紧似地,可我家老爷说,有你一个就已经够麻烦了,再来一个,那麻烦可就大了,我怎么劝也没用啊哎……其实话说回来,男人若是真起了这个心思,又哪里是能看得住的。” 秦陈氏见那几位夫人还要说什么,怕气氛尴尬了,便笑道:“这是妹妹的福气呢别人要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杨夫人咯咯笑道:“我这哪是什么福气哟是我家老爷一门心思扑在公务上,没这个心思罢了。” 袁夫人笑道:“你也别买乖了,各人有各人的命,看得住是自己的本事,不用看是自己的福气,咳……瞧咱们说的啥,没得叫小辈们笑话了去。” 大家这才意识到,在座的还有好几位小姐呢讨论这些确实不太合适,便又把话题扯到了京城现在流行什么服饰上。聊了两盏茶的功夫,有人提议打马吊。秦陈氏本就有准备,便让慕瑶带着几家小姐去景芳院玩去。 慕瑶施施然起身,福了一礼,对诸位小姐道:“诸位姐姐妹妹们,到我屋里去坐坐吧” 小姐们纷纷施礼跟长辈告退,跟着慕瑶出去了,其实大家都不想在这里干坐着,有长辈在说话也不方便,主人开口了,她们求之不得。 曾夫人瞧了瞧慕瑶,小声跟边上另一位夫人说:“这位小姐摸样长的可真俊,举止又大方,不知今年几岁了?可曾许配了人家?” 那位夫人也不清楚,倒是杨夫人听见了,笑说道:“曾夫人可是看中了这位姑娘,想讨回家做儿媳妇儿?” 曾夫人笑道:“有何不可,若是秦家姐姐舍得,我便求了回去。” 杨夫人说的大声,秦陈氏也听见了,笑微微道:“这是我家三姐儿,你别看她个子高挑,过了年才十三呢” “瞧曾夫人急的,你家的公子才十岁,就急着为他娶媳妇儿了……”另一个夫人抿嘴笑她。 曾夫人自己打趣自己:“我这不是怕被人捷足先登嘛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袁夫人只是微微一哂,这位三姐儿,摸样长的真是不错,自家的斌儿有几次好似漫不经心的提起过她,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斌儿向来就没个正经的,可是刚刚听曾夫人这么一说,她倒动了心思,虽说这三姐儿是庶出,但随着秦老爷升任户部侍郎,便是庶出的女儿这身份也水涨船高,不过,她相信,只要她开口,秦家是不会拒绝的。哎……若是那四小姐没有哑疾,她还是看中四小姐一些。 慕瑶并不知道自己走后,便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不然的话,又要得意了。 慕瑶把众位小姐引到自己屋里,一时间,满屋子珠环翠绕,莺声燕语,好不热闹,慕灵和慕歆身边的丫头都过来伺候。慕瑶俨然就是女主人了,吩咐丫鬟们上茶,上水果糕点。 “上的怎都是雨花茶?”慕瑶知道这些都是慕云的安排,故意道。 上茶的丫头怔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上头给小姐们备的就是雨花茶呀 “姐妹们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慕瑶笑眯眯的问大家。 本来大家是来做客的,主人家上什么茶就喝什么,哪有挑三拣四的理,可现在主人问话了,便有小姐道:“我平日里都喝庐山云雾呢” 这下可好了,一人开口,便是庐山云雾,那别的小姐也要趁机显示一下自己品味,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自己爱喝的茶,哪怕是自己平日里根本不喝的,或者是喝不上的,也要往好了说。 “我家中备的都是洞庭碧螺春……” “我喝的是茉莉雀舌毫……” “我只喜欢杨河春绿……” “我觉得兰珠大方不错……” 慕瑶对丫头们道:“可都听仔细了,还不按小姐们的吩咐上茶来。” 丫头们面面相觑,没奈何把雨花茶撤了下去。 唯有一位柳家的小姐道:“我的就别换了,就雨花茶吧这茶香气清幽,滋味醇厚,回味甘甜,我喜欢。” 巧环和以珍出去刚好碰见了丹秋,忙拉住了她:“丹秋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们要喝洞庭碧螺春、茉莉雀舌毫、还有杨河春绿,可这边并没有备这些茶,还得去春文管事那边去领,这一来一回的肯定得耽误工夫,小姐们还等着喝呢” 丹秋皱了皱眉:“不是都备了雨花茶了吗?难道小姐们嫌弃了?” 以珍讪讪,不好说这是三小姐提议的。可巧环并不是三小姐身边的丫头,便一五一十的把三小姐怎么说,然后小姐们怎么说的都告诉了丹秋。 丹秋心道:这三小姐真是不省事,还当府里是开茶叶铺子的?要什么有什么?那洞庭碧螺春府里倒是有的,茉莉雀舌毫也有,但是不多,至于杨河春绿,恐怕就没了。丹秋沉吟道:“我去春文管事那边瞧瞧,你们先等一会儿吧” 丹秋急急忙忙跑去了春文那里,慕云也在那边,今天府里事情多,夫人又没有让慕云去陪客,她就自觉的来这边帮忙。 春文和慕云听丹秋来这么一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三小姐可真会添乱,府里有的倒也罢了,大不了耽误些时间,这边拿过去就是,可杨河春绿、兰珠大方这两样府里是没有准备的,这个时候跑茶叶铺子也来不及了。可那边小姐们都等着呢要是拿不出来,岂不是很没面子。春文急的一头汗。 慕云想起来库房里还有些玫瑰花和,便让人赶紧去取了来,又让水容去找些柠檬干来,她记得,菜单子上有一道菜是柠檬汁烧鸭的,厨房里应该备了柠檬干,又让丹秋去拿蜂蜜和枸杞。 春文莫名道:“四小姐这是要……” 慕云微微一笑,既然不能满足小姐们的要求,与其失礼不如她拿了别的茶去哄那些小姐,只要那些茶够别致,够好喝。 须臾慕云要的东西备齐了,慕云给了春文一个安慰的笑容,似乎在说你放心吧,我能摆平那些小姐的。 春文也是没法子,只好由着慕云去了。 慕云带着丹秋和水容急冲冲的赶到景芳院的耳房。巧环和以珍已经等的很焦急了,幸亏今儿个备的点心多,都是极美味的,小姐们吃的高兴,倒也没来催。两人见到四小姐来了,如同见了救命的菩萨,以珍先迎了上去:“四小姐,您可来了……” 慕云微微颔首,让水容把东西一溜的摆开,她亲自动手,在每个茶盏里放了八朵玫瑰花,八朵,八颗枸杞子,一片柠檬干,又加入适量的蜂蜜,然后让丹秋拿了热水一一冲泡,不多时便冲好了。慕云又打着手语跟水容和丹秋说了这茶的好处。 巧环和以珍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她们还以为四小姐把小姐们要的茶都拿来了,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看看这花茶,红的红,白的白,花开朵朵,芳香四溢,看是很好看的,可是……这能行吗? 水容和丹秋听明白了,丹秋道:“好了,巧环,以珍,你们帮忙把茶送进去吧” 以珍结结巴巴道:“四小姐,这个真的可以吗?” 水容笑的神秘兮兮:“当然可以,我保管那些小姐们喝了一杯还要第二杯呢” 慕云摆摆手,让她们赶紧去,希望这个花茶的方子能过了这关。 “三小姐,茶来了。”以珍等人端着花茶进屋。 “你们动作可真慢,叫大家好等。”慕瑶薄责道。 一位小姐道:“不碍事的,今儿个和姐妹们聊的高兴呢” “咦?怎么是花茶?”那位要洞庭碧螺春的小姐讶异的低呼起来。 大家一看自己的茶都是花茶,不由的怔了怔,都看向慕瑶。 慕瑶尴尬不已,正要呵斥以珍,却见水容进了来,笑眯眯的说:“我们小姐说了,什么洞庭碧螺春,庐山云雾,都是小姐们平日里喝的,大家难得来秦府做客,总得弄些新奇的东西来招待大家,这杯花茶也叫美人茶,因为这茶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常饮之可以祛斑美容,令皮肤光洁白嫩,红润自然,请小姐们品尝。” 大家将信将疑,端起茶来看,但见花形唯美、颜色粉嫩;放在鼻尖轻嗅,立时一股特别的优雅的清香沁入肺腑;浅尝之,只觉甘柔不腻、口颊留香,纷纷点头称赞。 有人道:“秦家姐姐,你们府上有这样的好茶,怎不早点拿出来?这可比什么茉莉雀舌毫好喝多了。” 众人纷纷附和。 慕瑶讪讪,见到水容进来,她就知道这是慕云的主意了,这个哑巴,大娘不让她出来陪客人,她就用这种方式来博眼球,真是不要脸。可是大家都说这茶好喝,她也不再说什么,只好道:“我还怕大家不喜欢呢所以没敢上。” “秦家姐姐这是怕你家的美容秘方外泄了吧看秦家姐姐皮肤如雪,想必是常饮此茶的,今儿个既然让我们瞧见了,秦家姐姐可千万不能吝啬,一定要把此茶的炮制方法告诉我们才是。”有人笑说道。 “就是就是,秦家姐姐,你可不能藏私。”众人齐声附和。 慕瑶笑容僵在脸上,她哪里知道这茶的炮制秘方,而且她皮肤好那是天生的,可不是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喝出来的,哼都是那个哑巴搞的鬼。 “其实这花茶泡制的方法很简单,每次只需放玫瑰花8朵,8朵……要是能每日饮上三杯,不出两月,便能见效果的,若是能常饮就更好了。”水容笑mimi的接过话去。 “那真是好极了,回去我便照着这个法子试试。” “有没有哪种茶喝了是可以去痘的呢?我最近额头上老是长些疙瘩,难受死了。”那位柳小姐问水容。 水容笑了笑:“小姐,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家小姐懂的很多,说不定她有方子的。” “你家小姐?”柳小姐看了慕瑶一眼,意思是问,可是这一位? 水容哪里肯放过能让自家小姐长脸的机会,正想回答。慕歆已经抢先道:“柳家姐姐,水容说的是我家四姐姐呢” “呀那怎么不叫你四姐姐出来见一见?”另一位小姐道。 “哦?可是方素心的关门弟子秦家四小姐?”有人想起这茬来。 “对啊对啊”慕歆很开心的点头。 “那是一定要见见了。”大家都对这位四小姐起了兴趣。 慕灵瞥见三姐的脸又黑了,本来吧,今日三姐出尽风头,现在一杯花茶,三姐的风头就被四姐抢了去了,三姐怎能不恼。慕灵忙笑道:“我四姐现在正忙着,如今她帮着打理家务呢待会儿等她得空了,再让她来见各位姐姐。” “你四姐好能干,小小年纪,居然能帮着打理家务了……”众人又是一阵赞叹。引得慕瑶心里更加郁闷。 水容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慕云一直等在耳房,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这花茶的配方她是在一本茶经上看来的,平日里也没敢去捣鼓,生怕有人说三道四,府里分给她什么茶她就喝什么茶,所以,也不知这法子能否奏效,但凭一点,这花茶可以美容,应该是能合那些小姐们的心意的,不管哪个女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等到水容笑嘻嘻的回来,慕云一看她那表情,便知这关算是过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那些小姐们见了这花茶可喜欢了,都要配方呢奴婢就告诉她们了,不过有位小姐问,有没有喝了脸上就不长疙瘩的茶,这个奴婢可答不上来,说得问我们小姐,结果您猜怎么着?”水容一脸的得意。 丹秋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小姐还要忙别的事呢” 水容笑道:“她们都囔囔着要见咱们小姐,要请教咱们小姐来着,你没看到,三小姐那张脸都绿了。” 慕云忙让她噤声,这边人来人往的,要是给人听了去,还道她在算计三姐呢 水容吐了吐舌头,忍着笑,没办法,她看见三小姐吃瘪的模样就是开心。 丹秋带着笑,小声说了水容一句:“你个促狭鬼,别又给小姐惹事。” 水容毫不在意道:“哪能啊不过小姐们问话,我总不能不回答吧” 慕云摆了摆手,既然这边的事已经解决了,就没她什么事了,她可不想去出风头,省的招人非议,便带了水容和丹秋回到春文那里。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喜事?(上) 春文听说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嘀咕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禀报夫人了。” 慕云笑笑,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慕瑶少不得又挨一顿训,估计以后再有这种场合,夫人都不会再让她参加了。 有丫头来禀,宴席已经摆下,是不是可以请客人们入席了? 春文让慕云稍坐,她亲自去请示夫人。 宴席开始以后,最忙的就是厨房那边了,慕云这里反倒空闲了起来,丹秋怕小姐饿着了,说去弄点吃的来垫垫肚子。 慕云点点头,不说不觉得,一说肚子还真的饿了。 才坐了一会儿,又有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口里喊着:“春文姐在不在?” “秋桂,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水容见是秋桂,上前问话。 秋桂满目焦急:“春文姐不在吗?她去哪儿了?” 慕云想,可能是甄姨娘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老爷夫人都在陪客人用饭,所以秋桂就来找春文了。 慕云给水容使了个眼色,水容道:“春文姐办事去了,你有什么急事跟我们小姐说也是一样的。” 秋桂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我们姨娘,不知怎么的晕过去了。” 慕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要紧的事,秋桂还吞吞吐吐的,要是耽误了救人如何是好,慕云给水容打手语,让她赶快去找春文,自己则跟着秋桂去西跨院。 西跨院,春文的卧室里,卫姨娘和陶姨娘都在,见来的四小姐,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侧身让开。 慕云先去看了躺在床上的甄姨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样子情况有些严重。慕云打了一阵手语,可大家看懂她说的是什么,慕云不由的懊恼,没有水容在,她可真成哑巴了。 看慕云着急,陶姨娘莞尔一笑:“四小姐别担心了,甄姨娘应该没什么大碍,说不定还是喜事呢” 慕云一愣,人都这样了,还是喜事? 卫姨娘道:“陶姨娘也不看看四小姐才多大年纪,你这样说,她能听的明白?” 陶姨娘噗嗤一笑:“是我疏忽了,这样说吧四小姐,您可能又要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慕云不可置信的看看陶姨娘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甄姨娘,怎么可能呢?虽然她年纪小,可那是表面上的,内宅里的事,她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大娘之前似乎定下一个规矩,说这两年秦家不宜添丁,否则对老爷的前程不利,所以,几个姨娘侍寝之后,都是要喝下防子汤的,既然如此,甄姨娘又怎么可能怀孕呢?难道说,甄姨娘没有按大娘的意思做,没喝那防子汤? 卫姨娘见慕云不信的样子,便道:“我已经问过芝兰丫头了,她说甄姨娘最近老是恶心作呕,又容易犯困,而且,那个……也已经推迟了二十多日没来了,想来是不会错的,不过还是要请大夫来看过才好,甄姨娘身子弱,万一担不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慕云去看芝兰,芝兰是映月走了以后,大娘新拨给甄姨娘使唤的。芝兰连忙点头:“我们姨娘已经身体不适好一阵子了,奴婢也劝姨娘赶紧请大夫来瞧瞧,可姨娘说最近府里忙,她就不添乱了,过些日子再说,就一直耽搁着,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甄姨娘坐着绣了会花样,起来的时候就晕倒了。” 慕云又去看秋桂,秋桂底下头去,这样算是默认了吧好吧她相信芝兰和卫姨娘说的话,可是……这是不是喜事还得爹和大娘说了算。 不多时水容和春文赶了来,卫姨娘道:“既然你来了,那甄姨娘可就交给你了。”说完便款步离开,陶姨娘见状,紧跟着也走了。 春文只略一屈膝,算是恭送,等她们走了,方问慕云:“甄姨娘情况如何?” 慕云摇了摇头,甄姨娘还没醒呢 芝兰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春文听了立刻变了脸色,看向甄姨娘的眼神很是担忧。 慕云一旁看的真切,不仅也为甄姨娘捏一把汗,春文应该是最知大娘心思的,她都这个反应,想必大娘那边也不会高兴。 春文走过去,狠狠掐住甄姨娘的人中,一直到甄姨娘蹙了蹙眉头,嘤咛一声,缓上气来,方才放手。 “姨娘,你可醒了。”秋桂扑到床边,喜极而泣。这招她们不是没用过,只是没敢向春文那样下狠手,她试了两回,没有用,这才急了。 “甄姨娘,你觉得怎样?哪里不舒服?”春文柔声问道。 甄姨娘眼神茫然,喃喃着:“我这是怎么了?”过一会儿,她才看清在她床前站着的是春文,又惊讶道:“春文,你怎么来了?” “姨娘,您刚才晕倒了,奴婢没法子,只好去请了春文姐来。”秋桂带着哭腔说道。 甄姨娘茫然更甚:“我晕倒了?” “是啊姨娘,可把奴婢们吓坏了。”芝兰道。 春文别过头来,说:“芝兰,你去打盆热水来,给姨娘擦把脸,秋桂,你去倒杯热水来。” 慕云站在边上看着春文把两个丫头都支开,心知春文是有事要问甄姨娘,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回避一下,就听见春文急促道:“甄姨娘,有句话,我斗胆要问上一问,还请甄姨娘一定如实相告。” 甄姨娘被春文郑重的神情弄的一阵心慌:“你要问什么?” 春文踟蹰了一下,问道:“那防子汤,姨娘可是一直在服用?” 甄姨娘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春文急了:“你倒是快说啊” 甄姨娘道:“这是夫人定的规矩,你说我哪敢不从?”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来,甄姨娘没有怀孕? 春文长舒了一口气,拍拍心口,自言自语的:“这便好,这便好……” 甄姨娘先是莫名,随即反应过来,愕然道:“春文,你该不会是怀疑我那个……” 春文笑了笑:“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说你丫,自从做了姨娘,这身子骨倒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个就叫富贵病。” 甄姨娘自嘲道:“你说的还真不错,以前整天忙忙碌碌的,精神头反倒好,现在一整天无所事事,反而天天觉得胸闷气短,看来我是个劳碌命,闲不得的。” 说话间,秋桂端了茶进来,春文接过去,一手扶甄姨娘起来喂她喝水,甄姨娘才喝了两口,蓦地,扑到床沿干呕起来,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春文忙替她揉背顺气:“怎么喝口水都吐了呢?” 甄姨娘一下接一下的吐清水,到后来连清水也吐不出来了,这才虚弱无力的往后重重一躺,脸色白的吓人。 春文担心不已:“你这是得了什么病呀怎么也不早点请个大夫来瞧瞧。” 甄姨娘张嘴想说什么,只是气喘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姨娘这阵子,都是这个样子的。”秋桂一旁怯怯的说道。 春文的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慕云说:“四小姐,我这边可能一时走不开,又怕老爷夫人那边有事吩咐下来,烦请四小姐先帮我去顶一阵,等大夫来了,我马上就过来。” 慕云点了点头,带着水容出去。慕云心中疑惑,看甄姨娘的反应跟怀孕无异,可她又说一直喝着防子汤,难道说防子汤也有失效的时候? “哎到底是夫人身边的人,可以破例不用喝防子汤,这回秦家算是喜上加喜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会防了老爷的前程……”柱子后面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慕云顿住脚步,只见柱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陶姨娘。 慕云给水容递了个眼色,水容会意,走到巷子口张望了一下,朝慕云摇摇头,就站在那边放哨。 陶姨娘本想说上两句,以发泄心中不快,却见四小姐让水容去放哨,鬼鬼祟祟的样子,倒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慕云飞快的拿起胸前的小本子,写道:你还是先顾着七弟吧 慕云早就想找陶姨娘,只是一直没机会,她总不能刻意跑来西跨院,平时遇见陶姨娘,她身边又都跟着人,实在不方便说。 陶姨娘见了慕云写的字,脸色大变:“你……” 慕云赶忙做个小声的动作。 陶姨娘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慕云摇摇头,写到:七弟不像是生病,姨娘注意七弟的饮食,可别让人下了药。 陶姨娘瞠目结舌,下唇咬了又咬,死死的盯着慕云,声音都有些发颤:“四小姐,你一定知道了什么对不对,请你告诉我,我会感激四小姐一辈子的……” 慕云再写到:我只能言尽于此,姨娘是个聪明人。 陶姨娘再笨也听出了四小姐的话中之意,她的添儿是被人下药了,而且这下药之人,四小姐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说,也不敢说。心中的愤怒如涨潮的水漫上了心头,陶姨娘的眼中寒芒如刀,咬牙切齿道:“四小姐,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慕云收起本子,略一屈膝,从陶姨娘的身边走过,陶姨娘只是直挺挺的站着,慕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肃杀之气。哎……希望陶姨娘莫要冲动行事才好。 正文 第九十八章喜事?(中) 慕云快速离开了西跨院,一回到抱厦,丹秋就迎了上来,紧张兮兮的问:“水容,你和小姐上哪里去了?让我好一顿找,饭菜都凉了。” 慕云径直走到放在屋子中央火盆边,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纸片扔进了火盆,看着纸片在火盆里燃烧成灰烬,方才在圈背椅上坐下,出神的想着甄姨娘的病。 丹秋诧异的看向水容,水容冲她摇摇头,丹秋会意,跟水容轻道:“饭菜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水容默默的烫了个手炉,给小姐捧着,又去沏了杯热茶来,放在小姐面前,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想想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忍着没说。其实小姐跟陶姨娘说了什么,她心里已经猜到四五分。自从上次查账风波以后,小姐便要她和翠茹留意,每个月末会有哪些人前来和夫人身边的人接触,后来翠茹查到每个月末,“济民堂”的伙计都会来找锦如,小姐得了准信后,就经常一个人怔怔发呆,每每见到陶姨娘,小姐都会驻足看陶姨娘的背影远去,水容便猜测,那件事一定与陶姨娘有关,终于,遇上了今天这个机会,小姐谨慎的让她去望风,然后跟陶姨娘说了。虽然陶姨娘一直背对着她,陶姨娘说的话又很轻,听不清楚,但她看见陶姨娘原本风姿妖娆的背影,一下就僵直了。可见那件事对陶姨娘是极为重要的。水容别的不担心,只是担心小姐引火烧身,为什么不让她或者丹秋去说呢?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她和丹秋都能替小姐扛着,因为这件事可是涉及到夫人的呀小姐太冒险了。 水容的欲言又止,慕云是有察觉的,只是她现在心里有一团更大的疑惑,没精神去理会水容的忐忑,到底是甄姨娘说了谎,还是有人在防子汤中做了手脚?只能等大夫来确证了以后才能下定论了,在她的记忆里,她可是没有八弟或是八妹的,所以,她真希望甄姨娘只是病了,而不是有孕。 正想的出神,颐心堂的陶芳来了,笑眯眯的说:“四小姐,夫人让您过去见见客人。” 慕云讶异的抬头,这会儿? 陶芳说:“今儿个来的夫人们都想见见方素心的关门弟子呢夫人便让奴婢来请四小姐。” 原来又是因为方姑姑的缘故,慕云笑着点了点头。 “小姐,您要不要先回去梳洗一下?”水容问道。 慕云摇摇头,没这个必要,她又不是今天的主角?再说,今天她穿戴的也还算得体,月白缎子袄,葱绿缎子掐银丝的褂子,下罩翡翠撒花洋绉裙,虽不是全新的,也有七八成新,而且头发也没有乱。 就这样来到花厅,这里一共摆了四大桌酒席,有三桌是各位夫人,个个都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有一桌是小姐们,也是珠环翠绕,或妩媚,或清纯,或可爱,真如百花齐放,各自妖娆。还有穿梭与各桌酒席之间忙而不乱的丫鬟们,总之是满室珠光耀眼,笑语喧声。 “启禀夫人,四小姐到了……”陶芳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突然的,整个花厅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站在花厅门口那抹绿色的身影。 慕云一直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这是两世的经历造成的心理习惯,所以,前世今生第一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让慕云非常的不自在,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僵住了,手脚也不听使唤,可是,慕云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失礼之举,不然的话,名声传了出去,不仅对自己不利,也是给方姑姑脸上抹黑,到时候大家会说,方素心的关门弟子也不怎么样嘛小家子气的很,一点也不大方……所以,慕云不露声色的调整了下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带微笑,挺直腰杆,从从容容的走进花厅,在合适的位置站定,盈盈一礼。 有些人是知道这位四小姐身患哑疾,不会说话的,但是有些不知情的,就在等着四小姐开口给大家请安,所以场面一时间异常安静。 秦陈氏率先打破沉寂,用温和的语气道:“四姐儿快起来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又用略带惋惜的口吻说道:“我家这位四姐儿,心灵手巧那是百里挑一的,只可惜几年前不幸患了哑疾……” 席上有不少人低声惊呼起来,有的是深感意外,有的是扼腕叹息,也有人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慕云不管大家的心里是怎么看她的,只是面带微笑,又盈盈一礼,方起身走向秦陈氏。 袁夫人对慕云是打从第一眼见着就喜欢,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随身佩戴的紫檀木手串送给了慕云,慕云走过来的时候,她听见边上坐着的那位曾夫人用很轻的声音略嫌轻蔑的口气喃喃道:“原来是个哑巴啊……”袁夫人听着觉得很是刺耳,便故意大声道:“四姐儿,快到伯母这边来” 慕云看了眼大娘,见大娘含笑点头,便顺从的走到袁夫人身边。 袁夫人拉了她的手,笑呵呵的说道:“我说怎么今儿个来也没见着你,原来是秦夫人自己偷懒,倒把活都派给你去做了。” “哟怎么排揎起我的不是来了?你道我陪着你说话就省力气了?”秦陈氏笑嗔道。 袁夫人笑道:“我这是羡慕你呢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儿,哪像我,家里的事,都没个可以帮衬的,事事都该我自己劳心劳力,我要是也能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儿啊便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袁夫人这么喜欢四姐儿,干脆认了做干女儿得了。”曾夫人见袁夫人对个哑巴这么热情,有点不以为然,就揶揄道。 “那感情好啊,只要秦夫人舍得。”袁夫人见曾夫人跟自己顶上了,索性顺杆子爬,认慕云做干女儿又怎样?就凭方素心的弟子这个身份,很多官家大小姐都得靠边站,要知道当朝太后、皇后都是极推崇方素心的,太后当年就是绣女出身。 杨夫人见状笑道:“袁夫人,这事恐怕不成了。” 袁夫人讶异道:“难不成这事还得你说了算?” 秦陈氏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是如此。” 大家都莫名奇妙的看着杨夫人,杨夫人买足了关子这才道:“因为四姐儿已经是我的干女儿了。”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原本刚才因为四小姐是个哑巴而起了轻视之心的人,都对四小姐另眼相看起来,这个四小姐竟然早就成了杨夫人的干女儿……曾夫人也不敢 袁夫人这才想起,在京城的时候听瑜儿说起过一位杨家小姐,好像跟秦家四小姐义结金兰。这么算起来,慕云还真是杨夫人的干女儿了。袁夫人悻悻道:“你手脚倒是快,算了,这回就让着你吧” 杨夫人抿嘴笑道:“认不成干女儿,认作媳妇儿也成啊” 慕云听了脑袋里嗡的一下,汗都冒出来了,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万一袁夫人说好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嫁给袁斌那个色鬼?不要,千万不要。 袁夫人啐道:“我家那混小子如何配的上这如玉似的人儿,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慕云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刚才真是把她吓的够呛。 秦陈氏见慕云脸都红了,便笑道:“你们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也不怕孩子害臊。”又温柔的对慕云说:“也过去见见各家姐妹吧” 慕云赶紧点头,屈膝一礼,逃开这个令人尴尬的窘地。 那边有丫鬟要给四小姐在三小姐边上添张锦杌,一位小姐赶忙道:“放我这边吧” 丫鬟看了看三小姐,三小姐只顾和边上的一位小姐私语,根本没注意,丫鬟只好依言把锦杌放在了那位小姐边上,又给四小姐添了碗筷。 慕云还以为大娘只是叫自己过来见个礼,没想到还要坐下来陪小姐们吃饭,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哑巴,她可以不说话。 慕云一坐定,边上那位小姐就自我介绍开了:“秦家姐姐,我姓柳,叫柳湄,不是眉毛的眉,也不是妩媚的媚,是带水的湄。” 这样朴实又不失风趣的开场白,一下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慕云看她和自己年纪相仿,生的一张小巧的鹅蛋脸,柳叶弯眉,杏眼琼鼻,樱桃小嘴,端端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就是额上长了好几颗疙瘩,虽然扑了粉,还是没能掩盖住。 慕云就在胸前的小册子上写道:“我叫秦慕云。” 其他小姐也纷纷做自我介绍。 “我叫曾柔……” “我叫何婉仪……” 原本跟慕瑶在说话的那位小姐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慕云身上,说道:“秦家妹妹,我叫佟瑞雪。” “慕云姐姐,那个花茶是你沏的吧真的很不错呢?你还知道有哪些花茶配方吗?赶紧教教我……”柳湄急切道。 慕云笑了笑,写到:回头我把方子写给你。 柳湄喜笑颜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最好是能去除痘痘的。” 慕云抿嘴微笑,这个她可不敢保证。 “听说秦家妹妹的女红极好,我们都想见识见识呢”佟瑞雪说道。 “是啊是啊……”佟瑞雪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慕云不是个爱炫耀的人,只是大家提了这个要求,正好她袖子里就藏了一条手绢,是她前不久绣的,今儿个刚拿出来用,还是崭新的,便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柳湄就近,先睹为快,惊呼道:“哇……这是双面绣呀这梅花绣的好逼真,还能闻到梅花的香气呢” 众人听了,心如爪挠,都急着想看。 “何止是逼真,你们看,这帕子从这边看,梅花是开的,反过来看,这边的梅花只是含苞待放,天呐……这刺绣技巧简直神了,真不愧是方素心的弟子呢”名叫何婉仪的小姐惊叹连连。 慕瑶见大家的注意力全被慕云吸引了过去,她反倒无人问津,被人冷落一旁,不由的恨的牙痒痒,就知道这哑巴一来就没好事。 这种绣法慕云也是近期才钻研出来的,揣摩了好久,只能绣些小花样,大花样还是不行,不过胜在别致,拿来哄哄一般人罢了,真要放在刺绣大家眼前,还是显稚嫩了。 慕云笑微微的看着大家对着这块帕子赞叹不已,蓦然瞥见锦如进来,径直走到大娘身边,附在她耳边一阵耳语,只见大娘脸色微变,随即又堆起笑脸,若无其事的跟袁夫人她们交谈起来。慕云寻思着,是不是甄姨娘那边有了确定的消息? 正文 第九十九章喜事?(下) “这花样我太喜欢了,精巧而又别致,绣在帕子上是再好看不过了,我也想绣这样的花样呢”何婉仪对这方帕子爱不释手。 “你就别做梦了,这花样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很,双面绣我也见过,只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多费些心神,说不定也能绣的出来,但不同花样的双面绣,我还是头一回见,这难度可不止增加了一两倍,一般人琢磨一辈子也未必能掌握其中的窍门。”佟瑞雪说道。 大家听了不禁有些泄气,原本还想讨教一番的。 慕云心道,这个佟瑞雪倒是有几分见识,的确这种绣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就连她也是在画了无数图样,做了许多设计,才摸索出一点头绪,这个当真是很难。 慕瑶存心要拆慕云的台,不以为然道:“其实大家府里都有绣娘,咱们做针黹不过是消遣消遣,又不靠这个讨生活的,大家欢什么花样,让绣娘去绣就成了,何苦为这个烦恼。”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女诫?妇行》中有云‘专心纺织,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宾客,是谓妇功。’所以,纺纱、织布、缝纫、刺绣都是咱们女子应该学会的本领,家有绣娘是一回事,但自己会不会又是另一回事,四德皆备是品评女子的重要条件,当今太后、皇后娘娘,对妇功都是极力推崇的,若有惊世绝伦的刺绣技艺,任谁也是不敢小瞧与你的。”佟瑞雪反驳道,之前她和这位秦家三小姐相谈还算欢愉,但是刚刚听了她那番话,顿时对秦三小姐的好感大打折扣,不管怎样也都是官家千金,怎么会说出这样轻飘的话来呢? 柳湄也听不惯慕瑶的话,眼睛一眨,笑道:“听说秦家四位小姐都得了方素心的指点,想必秦家三姐姐的刺绣手艺也是不凡,是否也让我等开开眼呢?” 慕瑶已经被佟瑞雪批驳的哑口无言,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想着要如何挽回,没想到柳湄会向她发难。她虽说也得到方素心的指点,可方素心向来偏心的很,什么绝技都只传授给慕云,她是越学越没意思,后来干脆就不学了,反正不会把鸳鸯绣成大鹅就成了,现在柳湄说要看她的绣品,她哪里拿的出像样的呢? 慕瑶的斤两,别人不清楚,慕云是一清二楚的,眼看着慕瑶就要出丑了,慕瑶若是出丑的话,损害的可不仅是她一人的闺誉,还会连累所有秦家女儿的名声,所以,慕云心思一动,朝站在远处的水容招招手,示意水容把她准备好的礼物去拿来。 慕瑶还在为如何解决眼前的窘境发愁,支吾着:“最近我在学围棋,也没有绣什么好看的花样。” “那你以前绣的也成啊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得到过方素心指点的,肯定比我们要强很多。”柳湄哪肯轻易放过她,看她那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拿不出手。 “对呀秦家三妹妹,你肯定比我们强的,就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吧”佟瑞雪也故意为难慕瑶。 慕瑶闷闷的想,这回可真是引火烧身了。 好在水容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拿了一大串香囊,笑眯眯的对诸位小姐说:“这些是我家小姐特意为小姐们准备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我家小姐的一份心意,一针一线都是小姐亲自绣的,里面塞了各种干花,有玫瑰的、百合的、茉莉的、丁香的、还有梅花的,香气不浓,情谊却厚,希望小姐们千万别嫌弃才好。” 一听说是慕云亲自绣的香囊,大家都抢着要,一个个的也忘了小姐该有的矜持,囔囔着:“我要梅花的,我要茉莉的……”不一会儿香囊分了个精光。 慕云为这些礼物也着实花费了一些心思,每个香囊上的图案都是不一样的,也没有因为时间紧迫就随便应付,要送给小姐们的礼物,自然要精致些。 “啊……我这个香囊绣的是喜上眉梢,喜鹊登枝图我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这样生动自然的。”何婉仪显然很喜欢自己得到的这个香囊。 “我的是芙蓉花开……” “我的是玉棠富贵……” 大家都被手中的香囊所吸引,完全忘了要看慕瑶的笑话这回事,慕瑶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在刺绣上她是不可能胜得过慕云的。慕瑶等她们的新鲜劲过了,便和佟瑞雪说:“待会儿宴席结束,咱们去下一盘棋如何?” 佟瑞雪抿了嘴轻笑,也不看慕瑶,慢悠悠的问道:“妹妹学了几年围棋了?” 慕瑶道:“学了差不多有两年了,不过最近得了一本古棋谱,进益不小。” 佟瑞雪不以为然道:“是《忘忧清乐集》还是《弈理指归》?抑或是《问秋吟社弈评》?” 慕瑶讪讪:“是《弈理指归》?”心道:她怎的都知道呀 佟瑞雪微微一笑:“这些棋谱我早就看过了。”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你跟我下围棋,还不够资格。 慕瑶又闹了个大红脸,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观慕灵和慕歆都找到了对脾气的,相谈甚欢,慕云就更不用说了,围着她的人最多,唯有她,一个人孤单落寞。这场盛宴,对她来说已经一点意义,一点乐趣也没有了,只盼着早点结束算了。 好不容易挨到晚宴结束,秦陈氏请了个戏班子,请大家前往园中的“魁星阁”看戏。慕云借口府里还有要务打理,就不陪各位姐妹们看戏了,大家也知道慕云如今帮着打理家务的,这么多客人,要忙的事少不了,也就没有为难她。 慕云记挂着甄姨娘那件事,却是不方便去打听,只好先到抱厦,看看春文可曾回来。 在抱厦当值的丫鬟说,春文已经回来过了,现在又去忙别的事了。不多时有人来报,有两家的轿夫多喝了杯酒,酒兴发了起来,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慕云听了,连连摇头,是哪家的下人这么不醒事,这不是给自家主人脸上抹黑么?怕是等酒醒了,肠子也要悔青了。不过这样的下人还是受点教训才好,谁家用了这样的人谁家倒霉。慕云让他们赶紧去告知应管家,让他带人过去处理,应管家是个机灵的,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柳家的丫鬟来请夫人赶快回去,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 慕云一听,忙让人带那丫鬟进来,让丹秋陪那丫鬟去魁星阁找柳夫人。 慕云想着柳湄跟自己挺谈得来的,便起身去园子,好歹送一送柳湄。 夜风阵阵,送来锣鼓声声,歌声袅袅,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慕云吸了吸鼻子,自她重生以后,秦家还没有这般热闹过呢 “夫人怎么说?甄姨娘还在哭呢” “她哭什么?不是该高兴的吗?” “她哪里还高兴的起来,吓都吓死了……” 假山后边有人在说话,慕云蓦然驻足,抬手示意水容不要发出声音,听那两个声音,正是春文和锦如。 水容指了指路旁的一丛茶梅。慕云会意,两人轻轻的躲到了茶梅后边,要不然,春文她们转出假山就会发现她的。 “她既然做的出来,还有什么好吓的?”锦如的语气甚是不忿。 春文迟疑道:“她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我问过她,那个汤,她一直在喝的。” “你信她?我可不信,亏的夫人这般看重她,没想到她却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情来,这不是叫夫人为难吗?”锦如语气不善。 春文默然片刻,说:“好歹咱们都是一起服侍过夫人的,她的性子,你我也是清楚的,胆大妄为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可事实已是如此,不管是她有意为之还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咱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夫人那里,你也帮着说说好话,说不定她是被人算计了未必。” 锦如一声冷笑:“这可不好说,身份变了,心思也会变。” “锦如……”春文为难道:“如是你也这样想,那她便没救了。” 锦如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着说话的,不过你最好转告她,心别太大了。” “我知道……”春文很无奈的低语着。 慕云听着,不觉手心里都是冷汗,甄姨娘果然是有孕了。听春文的话,甄姨娘自己对怀孕一事根本就摸不着头脑,现在已经害怕不已。听锦如的意思,这摆明了就是甄姨娘妄想用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到底真相如何?甄姨娘是自作自受还是遭人陷害了呢?两世为人,让慕云对任何事情都多长了一个心眼,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不管真相如何,这回,甄姨娘要遭殃了,这是肯定的。在没有夫人的允许之下,在秦家还暂不宜有子嗣的情况下,甄姨娘突然有了身孕,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假山后的对话戛然而止,透过茶梅的枝叶,慕云看到柳夫人还有柳湄,以及身后的几个丫头匆匆走了过来,须臾远去。慕云一动不敢动,原本是想来送送柳湄的,现在只能是目送了,想到之前柳湄感慨的说:“你们一家过了年就要去京城了,以后想要再见面就难了……”慕云心里就充满了遗憾。 正文 第一百章对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颐心堂请安,到了门外却被楚玉拦住,说是夫人身体欠安,让大家先回。 慕瑶等人以为大娘肯定是昨日太累了,慕云却不这么想,估计是因为甄姨娘的事,让大娘心烦了。 出了颐心堂,慕瑶就来责问慕云:“你昨儿个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这句话她已经憋了一晚上了,越想越气愤,亏得慕灵还总劝她,她就知道慕云没安好心。 慕云面无表情的瞥了慕瑶一眼,实在已经厌烦了慕瑶种种无理取闹,慕瑶这种人是永远不知道自省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错怪你了吗?我要的茶你不上,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茶来,简直是丢尽了咱家的脸面,我跟她们聊的好好的,你又来横插一杠子,算什么意思?”慕云冷淡的反应让慕瑶更加怒从心来。 “三姐……”慕灵想劝慕瑶。 “你给我闭嘴,我今天一定要问她讨个说法。”慕瑶回头狠狠的瞪了慕灵一眼。 慕云定定望着慕瑶,如果她可以说话的,这会儿一定要驳的她哑口无言。可是…… “三小姐,昨天事多亏了我们小姐替你解围,您不说声谢也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责问我们小姐的不是?”水容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替小姐说话。 慕云一把把水容拉了回来,不管怎么说,水容是丫头,慕瑶是主子,丫头跟主子吵,再有理也是没理的。 慕瑶气坏了,一个臭丫头居然也敢跳出来指责她? “以珍,莲心,给我好好教训这个没规没矩的贱婢。” 慕云挺身拦在了水容前面,要动她的人,没门。慕云虽然不说话,但是那眼神端的是凌厉无比,瞪在以珍和莲心脸上,以珍竟是一个激灵,从来没见过四小姐这样凛然的神情,不由的胆怯了几分,不进反倒是退了一步,而莲心对三小姐早就已经心存怨恨,她对三小姐忠心耿耿那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在三小姐眼里她们就像是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没有半点尊严,再看四小姐,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丫鬟挺身而出,同样都是秦家小姐,品性却是天壤之别。莲心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 “你们两都是死人吗?我的话听不懂是不是?”慕瑶见自己的丫头被慕云一瞪眼就当起了缩头乌龟,顿时气骂道。 “三姐,一大清早的你就发脾气,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待会儿惊动了大娘,大家都讨不了好。”慕灵劝道。 慕瑶冷冷哼了一声,先对以珍和莲心说:“我看你们是不想在秦家待下去了,很好,回头我就让杨婆子来带人。”说着,慕瑶蓦地上前跨了一步,一把推开慕云,扬手就要给水容一巴掌。她今天非得教训这个贱婢不可。 慕云没想到慕瑶突然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地。水容却是早有了防备,上一次发生冲突,她就已经见识到了三小姐的“本事”,本来她完全可以避开这一记耳光,可是,她硬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生挨了一记。 “啪”清脆的声响在这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是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慕瑶心头一凛,怎么这么巧?爹来了。慕瑶心思一转,回头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抢先两步扑到老爷的怀里,哭道:“爹,女儿真是活不下去了,现在连个丫头都敢欺负女儿了……” 慕灵和慕歆赶紧去扶慕云起来,三人都被慕瑶这突然的转变懵住了,她怎么说哭就哭,眼泪哗哗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人是她。 秦老爷今天的心情本来就遭透了,昨晚送走客人以后,他才知道甄姨娘怀孕了,夫人将他好一顿数落,责问他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早点告诉她,不是都已经说好了,现在不宜要孩子的,等过了这两年再要,就这么等不及了?如今仕途一帆风顺,倘若因为这孩子冲了官运,后悔也迟了……又哭道,她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不是有这个忌讳在这里,她巴不得姨娘们为秦家多添子嗣,她做难人也是迫不得已,没人体谅她的苦心,反倒把她当成了拦路虎,这般算计与她……秦老爷哪里知道甄姨娘会怀上身孕,上次跟夫人商量以后,他也觉得夫人说的有理,孩子可以迟点要,仕途要紧,所以,他和甄姨娘说定了,过两年再要孩子,现在夫人来数落他,他也觉得自己冤枉,不由的把一肚子的闷气都撒在了甄姨娘身上,当夜就要去责问甄姨娘,可是去了甄姨娘处,甄姨娘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说她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明知道有这忌讳,还敢要孩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她是冤枉的。秦老爷听了,又心软了,哄了甄姨娘一夜,想来想去,这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个防子汤上,说不定药铺里抓药的时候弄错了。这不,他就是来找夫人说清楚的,最好是把那药拿来好好查验查验。结果,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慕瑶把慕云推到在地,又狠狠的给了水容一巴掌。 “到底怎么回事?”秦老爷隐忍着怒意,沉声问道,自家姐妹动手动脚的,这要传了出去,秦家的脸面何存? “爹,没什么大事,三姐跟四姐拌了几句嘴,不过是个误会而已,现在没事了。”慕灵赶忙出来解释,想要大事化了。 慕瑶只是伏在秦老爷怀里哭,刚才打水容被爹瞧见了,这会儿她一定要示弱,要让爹觉得她是委屈到极点了,忍无可忍才动手打人的。 水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这一下可不是白挨的,水容静静道:“回老爷,三小姐的确是误会四小姐了,可四小姐不会说话,奴婢只好帮四小姐解释给三小姐听,可惜三小姐不信,反怪奴婢多嘴,就动起手了。” 秦老爷看水容脸上那个醒目的巴掌印,又看慕云摔的裙子都破了,发簪也掉了,端的是狼狈不堪,顿时眉毛皱起:“姐妹之间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释的?都给我进屋去说,没得在这里让人看笑话。”说罢推开慕瑶,甩了甩衣袖径自走进颐心堂。 大家只好都跟了进去。慕灵担忧的看了眼三姐,这回,三姐只有自求多福了。 秦陈氏其实早就起了,眼眶上一圈黑影,显然是一夜没睡好,这会儿正神情恹恹的倚在炕上。楚玉进来通传,说老爷气冲冲的进来了。秦陈氏一个激灵,端正了身子,严正以待,心道:莫不是老爷被珍珠说动了? “夫人,你且看看这几个孩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真真叫人生气。”秦老爷进屋,一撩衣摆气哼哼的坐在了炕上,平日里他是多疼爱慕瑶一些,但是不管慕瑶是出于何种理由,动手打人,总是不对,若打的只是下人,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可明显的,慕瑶的气是冲着慕云去的,慕云这孩子,虽然跟他不是很亲近,但这两年,慕云的一行一止,他看在眼里,知道这孩子是个懂规矩,识礼数的,为人和善,府里上下没有说她不好的,今日的纷争,恐怕还是慕瑶错在先。他对子女向来是都原则的,疼归疼,但决不纵容。 秦陈氏这才明白给老爷添堵的是另一件事,转眼去看几位姐儿,她就知道定是慕瑶老毛病又犯了。老爷一向都说慕瑶好,今日就让他看看清楚,他的宝贝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老爷以后还拿不拿不要对慕瑶有成见这样的话来堵她。 “说吧今儿个又为了什么事闹腾?”秦陈氏沉声问道,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大家一一低下头去。 慕云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再不帮慕瑶掩饰,反正她让,慕瑶也不会说她好,那她为什么还要一让再让。 “三姐儿,水容脸上的巴掌印,应该是你的杰作吧大娘今天就让你先说,你有什么委屈,四姐儿有什么不是,你尽管说来。”秦陈氏淡淡说道。 慕瑶动了动嘴唇,怎么听大娘的口气,好像就认定了错的人是她?好,说就说,还怕谁? 慕瑶上前一步回话:“大娘,您不知道,昨儿个几位小姐到瑶儿屋子里喝茶,有人喝不惯咱们备下雨花茶,瑶儿想,她们是客,客人有要求,咱们自然是要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免得让人说咱们秦家待客不周,所以,瑶儿就让丫鬟上小姐们喜欢喝的茶……” 秦陈氏听到这微微点了点头。 慕瑶见了,底气也足了,继续道:“没想到大半日都不见丫鬟们上茶,小姐们不免有些怨言,瑶儿心里也很着急,正打算叫人去催,却见水容带了人进来上茶,上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茶,还振振有词的说让小姐们尝尝鲜,小姐们等了这么久,见等不到自己要的茶,自然会想,咱们秦家定是拿不出那些好茶,所以拿花茶来搪塞,碍于面子,她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恐怕都是不满意的,瑶儿心里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尴尬的很,所以今天就找四妹妹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日是她和春文理事,前来送茶的又是四妹妹身边的水容,瑶儿问问她也是应该的吧?可是四妹妹不理人,对瑶儿的问话不屑一顾,瑶儿就追问了一句,结果,水容跳出来指责瑶儿,说瑶儿不谢谢她的小姐就已经是不对了,居然还敢责问她的小姐……大娘,咱们秦家向来是规矩森严的,水容护主心切,大家都能理解,可这是一个丫鬟该对主子说的话吗?咱们秦家什么时候容许一个丫头爬到主子头上去撒野了?更让人生气的是,四妹妹非但不管束自己的丫头,还任凭她大放厥词,大娘,若是此风一长,以后咱们秦家主不主,仆不仆的,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秦老爷听了微微颔首,若真是如此,慕瑶问上一问也是应该的,水容这丫头若真是这么没大没小,那么一个巴掌还算是轻的。 秦陈氏漫不经心的捋了捋裙摆,抬眼问其余人:“三小姐说的可是实情?” 慕灵根本不敢看大娘,三姐可真能掰,昨儿个那些小姐明明就对那花茶欢喜的很,还一个个的争着讨要配方,可是她不能站出来为四姐作证,毕竟三姐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 慕云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事实怎样,大娘只要叫春文来一问便知。 “夫人,请允许奴婢说一句。”水容跪下说道。 “你说。”秦陈氏应允。 “三小姐说的,确有其事,但是也有出入,给小姐们上雨花茶,给夫人们上老君眉,给老爷们上龙井,碧螺春,这些都是之前就定好的,给夫人过目过,夫人也是认可的,昨个儿,巧环和以珍她们就按原定的给诸位小姐们上了雨花茶,结果三小姐说了一句‘怎么上的都是雨花茶?’又问诸位小姐平时都爱喝什么茶,小姐们就报了自己爱喝的茶,什么庐山云雾、洞庭碧螺春、茉莉雀舌毫、杨河春绿、兰珠大方……小姐就让巧环她们照着上,可把巧环她们急坏了,找了来说小姐们要喝这些茶,当时春文姐也急的满头大汗,有些茶咱们府里是备着的,可像杨河春绿,兰珠大方这些茶并没有备下,就算临时去茶叶铺子买也是来不及了,后来小姐想了个办法,调制了花茶去应付,小姐们喝了都很喜欢,还争先恐后的问小姐讨要花茶的配方,总算是把这难关给过了,事后,四小姐还让春文姐不要和夫人提这事,怕夫人会责怪三小姐,四小姐是处处都为三小姐着想,没想到今天三小姐一见到四小姐就责问开来,说四小姐是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又说她本来跟小姐们聊的好好的,怪四小姐去横插一杠……奴婢实在为小姐抱屈,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四小姐是帮三小姐解围的,三小姐不谢谢四小姐,还这样责骂四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夫人要是不信,只管问问春文姐,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丫鬟。”水容振声说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对错(下) “大娘,她胡说,瑶儿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慕瑶迫不及待的为自己申辩起来。 秦陈氏温和的问她:“你没说过哪些话?是嫌雨花茶不好,让小姐们报自己平日爱喝的茶?还是责问四姐儿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这些话三姐都说过。”慕歆小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慕瑶张了张嘴,看着大娘温和笑容,犀利的目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诺诺道:“瑶儿只是觉得用雨花茶待客总是太差了些,所以……” 秦老爷先时还觉得慕瑶有理,后听了水容的话,便陷于信与不信之间,这会儿,他对慕瑶彻底失望了。看来夫人说的不错,慕瑶是个顾前不顾后粗枝大叶之人,当不得重用。 “雨花茶太差?”秦陈氏笑了笑:“你可知道这雨花茶要多少银子一两?大娘来告诉你,这一两极品雨花茶便是你三姐儿半年的月例,抵得上普通老百姓一户人家三年的开销,这茶真的很太差吗?那你三姐儿的眼光真是太高了,看来以后咱们家都该拿龙井、碧螺春来伺候三姐儿了,不然三姐儿可要嫌秦家太穷呢” 慕瑶哪里知道雨花茶要这么贵的,她只知道茶叶中,雨花茶并不算是最好的,比不上龙井,碧螺春,雀舌什么的,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供茶是由慕云安排的,她就是不想顺着慕云的意思去办,才会有那么一问。现在大娘用这样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语气说她,可话里句句机锋,真的比责骂还叫人难受,慕瑶只得惶恐道:“瑶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娘就不知道三姐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有道是客随主便,哪怕咱们家拿出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那些小姐们宁愿少喝两口也不会说这茶不好,要换茶,这是为客之道,你倒好,主人家自己倒嫌起自家的东西来,狮子开大口,问她们要什么,三姐儿莫不以为咱们秦家是开茶叶铺子的?可以任由人家点茶?既然你要问,那么好歹要确保自己能拿的出来,不然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你这笑话是要闹给谁看?我也不用去找人来跟你对质了,那样只会让你更难堪,我昨儿个是不知道这事,不然昨日就要好好训斥与你,你四妹妹好心替你瞒着,你自己却偏偏要扒了出来,水容说的不错,这事你不谢谢你四妹妹就算了,反倒去责问与她。三姐儿,你叫我如何说你才好?”秦陈氏敛了笑,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瑶儿,还不赶紧给你四妹妹认个错。”秦老爷也唬着脸道。 慕瑶先前哭是装的,现在的眼泪是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慕云?要她跟哑巴去道歉,那她以后在家中还有什么颜面? 慕灵一旁暗暗扯慕瑶的袖子,让她赶快赔个不是,别又惹恼了爹。 慕云两眼盯着地面,今天她就是要慕瑶向她赔不是,省的她以后再这么嚣张,反正她和慕瑶八字不合,好不到一块去了,没理由由着她欺负。 看慕瑶拧着不肯道歉,秦老爷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怎么?你还不服是不是?” 慕瑶被秦老爷这么一吼,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可从来不曾对她这般疾言厉色。 “三姐儿,快赔个不是吧”慕灵着急的出声劝道。 秦老爷在子女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见慕瑶竟然不肯听话,饶是他有心饶过慕瑶,这面子也下不来了,便沉了声道:“我看你还是去祠堂跪着反省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慕瑶哭的更厉害了,秦陈氏和秦老爷原本是心烦着,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了,秦陈氏道:“锦如,老爷的话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带三小姐去祠堂?” 锦如屈膝一礼,走到慕瑶跟前,道:“三小姐,请吧” 慕瑶怨恨的瞪了慕云一眼,扭身就走,跪就跪,反正她是死也不会给哑巴认错的。 慕灵看爹和大娘的面色都很难看,想帮三姐求情的话也不敢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姐被锦如带了出去。 等慕瑶走了,秦陈氏再次沉下脸来,盯着水容喝道:“水容,你也太放肆了。” 水容的目的已经达成,当即低头认错:“夫人,水容知道错了,但凭夫人责罚,水容绝无半句怨言。” 慕云见大娘要罚水容,忙上前一步在水容身边跪下。 秦陈氏知道慕云的心思,她也不是真的要罚水容,但是此风不宜长,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要不然有些刁奴跟风学样这家里便没了规矩,秦陈氏道:“四姐儿,今日水容是为了维护你才出言不逊,虽然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是错就是错,你也是个明理的人,赶紧起来。” 慕云踌躇了一下,听大娘的口气,应该不会对水容加以重罚,便依言慢慢起身。 “水容,你对主子出言不逊,目无尊卑,我罚你三个月俸禄,你服是不服?”秦陈氏道。 水容俯首叩地:“水容心服口服。” 慕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罚俸三月,算起来也没多少钱,这三个月的工钱她可以自己贴。 “好了好了,都退下吧一大清早的,闹得人头疼。”秦陈氏挥挥手,叫大家都退下。 众人赶紧屈膝请安,依次退了出去。 走的远了,一直低着头的慕灵突然抬头对慕云说:“四姐,刚才你为什么不肯帮三姐说句好话?三姐是有错,但她本性不坏,只是要跟你争一时之气罢了,你向来都很大度的,为什么今天这么狠心?” 慕云怔了一怔,诧异的看着慕灵,这个一直帮着她,明着暗着跟她亲热无间的慕灵,现在居然指责她为什么这么狠心?看着看着,慕云突然醒悟过来,她一直当慕灵是亲妹妹,可人家的亲姐姐只有一个,那就是慕瑶,就算她对她再好,就算慕瑶再怎么会骂她,在她的心里,也只有慕瑶是最亲的,因为她们的血管里流的是相同的血。 慕云自嘲似地轻轻一笑,没有给慕灵任何回答,带着水容径直会景芳院。 慕歆摇了摇慕灵的手,昂着小脸道:“五姐,你为什么要说四姐,明明是三姐不对的。” 慕灵低头,看着慕歆天真无邪的脸,心中喃喃自问:为什么?是啊明明是三姐的错,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一想到三姐被罚跪祠堂,她心中就自然而然的对四姐生出一种不满,因为,三姐是她的亲姐姐啊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然而,她这样责问四姐,四姐一定对她很失望了吧四姐一直对她那么好……慕灵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嗫喏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说了。” 慕歆也学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哎……大人的事,真是麻烦。” 慕灵不由的被她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拧了拧她的鼻子道:“你才多大年纪呢也学着叹气。” “大人心烦的时候不都这样吗?我现在也心烦的很呢”慕歆认真道。 慕灵笑道:“好了好了,咱们都不心烦了,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去解决,走,我带你玩去。” 一听说去玩,慕歆所谓的烦恼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绽开笑脸,好奇的问:“五姐,咱们去玩什么?” 慕灵故作神秘:“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颐心堂里,秦陈氏等慕云她们都走了,示意楚玉也带着丫鬟们退下,屋子里就剩她们夫妻两。秦陈氏方幽幽问道:“那件事,老爷预备怎么解决?” 秦老爷干咳了两声,带着讨好的意味说:“这只是个意外,珍珠她一直都有喝防子汤的,这次不知怎么就怀上了,说不定是那药出了问题。” 秦陈氏嘴角微样,带着一抹冷笑:“药是一样的药,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喝,怎不见卫氏和陶氏有孕?” 秦老爷讪讪,夫人说的也是,一样的药,怎么偏偏就……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珍珠,因为珍珠这个人向来是守规守矩,即便是得宠的时候,也没有半句非分的要求。 “珍珠她没那个胆。”秦老爷说道。 秦陈氏带着三分怨恨七分不满说道:“老爷不必为她说话,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究甄姨娘是如何怀上的,而是,这个孩子怎么办?生还是不生?” “这个……”秦老爷面有难色,说:“现在是不是时候,可是大夫说珍珠身子虚,若是拿掉孩子,只怕以后很难再怀上,我也想过了,或者就让珍珠留在济南先把孩子生下来,等过个两三年再到京城,孩子不在我身边,应该对官运无碍的。” 秦陈氏气的下巴都在发抖:“老爷,您好生糊涂,难道这孩子在济南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这种相冲之说可不是隔的远就能解的。” “那以前不是也有人家的孩子,因为克父克母,送到庙里养个几年,化化戾气再接回来就相安无事了?可见,相冲相克之说也是能解的,夫人若是不放心,我明儿个派人去请教请教兴国寺的主持大师,求他给个解法。”秦老爷道。 “这是甄姨娘教你的法子吧”秦陈氏盯着秦老爷。 秦老爷目光躲闪开去,端起老爷的架子虚张声势道:“笑话,本老爷做事还用人教?”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同屋(上) 秦陈氏收回目光,叹了一气:“明天还是妾身去兴国寺走一遭吧老爷您哪里有这空闲,再说,佛祖以慈悲为怀,既然怀上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倘若老爷说的法子真的可行,那就按老爷说的办。” 秦老爷听夫人这么说,心中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欣慰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秦陈氏闷闷的哼了一声,没再搭腔。 慕瑶在祠堂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住了,心里再不平,可身体上的痛楚迫使她不得不妥协,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慕云赔了不是。 原以为她低头认错,那个哑巴会洋洋得意,然后又装好人,做出些高姿态表示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个哑巴居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她的道歉,而且没有半点多余的表示,态度之强硬和冷漠,叫慕瑶大感诧异,这个哑巴真的是变了呢以为自己得到了大娘和爹的赞赏,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慕瑶越想越觉得慕云可恶,可是她又深深体会到,自己斗不过慕云,这个认识,让慕瑶很抓狂。 甄姨娘怀了身孕的事,很快就阖府皆知了,大家都在猜测夫人会怎么做,然而夫人去了一趟兴国寺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到了初七,府里上上下下,把去京城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有消息传出来,夫人把甄姨娘留下了,等孩子出生,过个几年才准甄姨娘入京。于是,之前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而不敢去问候甄姨娘的人,都纷纷前去慰问、道喜。 到了初十,秦府举家出发去京城,光载人的马车就有十辆之多,又有装箱笼器具的车子十几辆,再加上袁府的马车,两家随行的奴仆,这队伍还真是浩荡,排满整整一条街。 从秦府到城郊,一路都有老百姓自发前来送行,多是在之前那场旱灾中受过秦家恩惠的,对秦老爷的升迁,是既高兴又失落,走了这样一个好官,对济南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个损失。 这样的场面让秦老爷心潮澎湃,弃了马车不坐,骑上高头大马,不时跟来送行的百姓们挥手告别,以显得他也是难舍一方百姓。 慕云没有想到,这次进京,袁斌也会同行。此人见色眼开的嘴脸她是见识过的,而且上一世,慕灵吃了他不少苦头,所以,慕云对袁斌的成见是根深蒂固。 然而,奇怪的是,一路上袁斌表现的很殷勤,跑前跑后,没有半点少爷架子,那些轻浮的举止也收敛了不少,若不是看他一身华服,佩戴着贵重的饰物,人家还以为他是个跑腿的管事。 要说袁斌突然转了性子,慕云是死也不信的,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斌这样做,肯定有目的,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 走了十多日,终于出了山东地界,进入了河北地界,不料却碰上了大风雪,刮的人睁不开眼,马车也陷在雪地里,这辆刚推出来,那辆又陷住,根本没法赶路,好在前面不远就是一处驿站,秦老爷让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到了驿站里就可以歇息了,等这场风雪过了再走。 大家卯足了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把马车和辎重的载物车辆都推到了驿站。一进驿站才发现,驿站里已经有好几辆马车,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安南顾家的女眷,也是要去京城的,因为风雪阻路,已经在驿站里歇了两日了。 驿站里房间本就不多,只有二十来间,驿丞和驿站的仆人就占了几间,加上安南顾家先来又占了几间去,剩下的房间就更少了。不过出门在外,本就有许多不便之处,比不得在家自在,如今天寒地冻,风雪紧骤,能找到一处避寒之所已是幸事,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挤一挤,凑活着先住一宿。 慕瑶、慕云挤一屋,慕歆跟陶姨娘挤一屋,慕灵就跟卫姨娘去住,秦陈氏带着慕天和老爷住一屋,袁夫人要了两间,正正好把多出来的几间上房瓜分一空。 男仆们忙着给马儿喂草,搬运东西,丫鬟们忙着收拾房间烧水做饭。却听得外边有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响亮,中气十足的喊道:“喂……你们是哪里的?小心点,别撞坏了我家的东西。” “谁叫你们把马车停在这里的?剩这么点缝隙,能不碰到吗?要不大姐你把你家的马车挪一挪?”秦家的男仆们本来就已经累的够呛,火气也大了起来,加上被一个丫头大嗓门一喊,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凭什么?是我们先来的,我们的马车自然放在这里,你们后到的,放不下了就另外找地方去,没得在这里挤我们的地。”那丫头回话更不客气。 “这是你家的地?笑话了,你怎么不说这个驿站都是你家的?”秦家的男仆们哄闹起来。 “吵什么吵?”秦老爷听见外面喧哗,忙走出去呵斥。 男仆们悻悻道:“老爷,她们不让咱们的马车往里停,说这是她们先来的,是她们的地。” 秦老爷之前已经问过,先来的女眷是安南顾家,他虽然不太清楚安南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但人家毕竟是女眷,而且出门碰上大风雪的天气,大家都不容易,没必要起争执,传出去也不好听。正想让自家的奴仆把马车停到外面算了,秦陈氏却走了出来,冷着脸说:“虽说有个先来后到,但是,出门在外大家也不容易,你看你们的马车停的稀稀疏疏,若是一溜的排好了,能空出好几个位置,还请你们让一让吧” 那丫鬟见夫人出来说话了,她也不怵,傲然说:“倒不是我们占着地不让,而是你家的仆人行事太过粗鲁,若是有商有量的,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这会儿,我却是要问过我家夫人的,我家夫人若是不计较才可以让。” 秦陈氏听了心中一凛,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难不成她家夫人来头不小?秦陈氏去看秦老爷,秦老爷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这家的底细,不过人家一个丫头腰杆子都这么硬,底气这么足,怕是来头小不了。 “秦夫人,这是谁家的丫头?好大的口气。”袁夫人不知什么来到了秦陈氏身边。 秦陈氏说:“听驿丞说是安南顾家,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袁夫人听说是安南顾家,便问道:“可是怀远将军的夫人顾罗氏?” 那位丫头讶异的看着袁夫人,道:“我家主母正是怀远将军夫人顾罗氏,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袁夫人笑道:“且去回禀你家夫人,就说济南袁韩氏求见。” 那丫鬟又打量了袁夫人和一众行人一眼,屈膝一礼:“请夫人稍后。”便入内回禀去了。 秦陈氏暗吃一惊,原来是位将军夫人,难怪她家的丫头嗓门都要大些,虽然自家老爷入京后是官居二品的户部侍郎,但是怀远将军也是从三品的大员,得罪了总是不好的,更何况袁夫人与那顾罗氏又是相熟,便让仆人们把马车停在外面算了,一些值钱的要紧的东西搬到屋子里去。 不多时,一位夫人带着刚才那个丫头往这边来,远远的就问道:“袁家姐姐在何处?” 袁夫人赶忙迎了上去,笑道:“我一听安南顾家便猜是你,果不其然,没想到,这回,咱们在这个小小驿站遇上了。” 那位顾夫人爽朗笑道:“刚刚我还在咒怨这鬼天气,这会儿我倒要谢谢这老天爷了,要不是他把我困在这里,哪能遇上姐姐,快到我屋里去坐坐,我屋子里生了炭火,暖着呢” 袁夫人回头看着秦陈氏,说:“顾家妹妹,这位是即将上任的户部侍郎秦老爷的夫人,我们一起来的。” 顾夫人上前几步,歉意道:“秦夫人莫见怪,我家的奴婢都是粗拉拉的性子,不识礼数,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又转头对身后那位丫头说:“平安,还不快让人把马车挪一挪,腾出地方来,外头天这么冷,马匹若是冻坏了,你自己去驮。” 平安在顾夫人面前半点傲气也没有,反倒笑了笑:“是,平安这就去。” “秦夫人,你们刚到,水也没烧饭也没做,我那边都是现成的,一同过去我屋子里坐坐吧”顾夫人盛情相邀。 秦陈氏想去看老爷的意思,却发现老爷早就不在了,便笑道:“顾夫人和袁夫人先聊着吧我先把一大家子都安顿好了,再来叨扰顾夫人。” 顾夫人一想,人家是主母,总不能撇下一大家子就先自个儿去喝茶聊天了,便道:“也好,秦夫人屋里若是需要热水只管问我家的丫头去要,咱们迟些再聚吧” 慕云和慕瑶分到了一间屋子里,两人都是很不情愿的,只是慕云不会把心思摆在脸上,不像慕瑶,进屋后,自己一屁股先把炕给占了,翻着白眼,绷着脸,一副你离我远一点的表情。 慕云也不示弱,在炕的另一边坐下,让水容把棉被拿进来,铺在那半边炕上,显然就拿慕瑶当透明。 慕瑶见状,也让以珍把棉被拿过来铺好,两人各坐一边,互不理睬。水容和以珍几个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忙,但又担心两位主子不对盘,一个不慎闹了起来,所以整整齐齐两边站立。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无声对立,场面甚是怪异。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同屋(中) 慕云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可笑,水容和丹秋根本不用担心,经过上次的教训,慕瑶是不敢肆意妄为了。慕云挥挥手让水容她们下去,杵在这里还不如去烧点热水来的好,她可是手脚都冻僵了。 见水容和丹秋走了,以珍也忙跟了出去,其实她们几个私底下还是谈得来的,只是不敢让三小姐知道。 慕云把手捂在嘴边哈着气取暖,这大雪天的,要是有个手炉暖手就好了,也不知这驿站里炭火够不够。反观慕瑶,似乎一点也不怕冷,拿了本棋谱倚在炕上钻研,自从上次被佟瑞雪鄙视了之后,她倒是发奋图强,苦心研究起棋谱来了。慕云觉得奇怪,慕瑶虽不是大小姐,可大小姐的脾气是一点也不少,最是娇气的一个,饥寒冷热,她是一丁点也受不了的,早先还听她一直抱怨这鬼天气冻死人了,这会儿她怎么不喊冷了? 等了好久,热饭热菜终于有了,虽然没有在家时那样精致,肚子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 饭菜就摆在炕几上,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自己吃自己的。用过晚饭,慕瑶觉得屋里闷的慌,就出去透透气。慕云知道慕瑶是不喜欢跟她同处一室的缘故。不过吃了饭,肚子饱了,精神也恢复过来,慕云也想出去走走,先去给爹和大娘请个安,再去看看水容她们住的地方。这驿站不大,住房紧张,不知道水容她们被安排在哪里,可不要漏风又漏水的。 出了门就看见春文,正在指使丫鬟们做事,春文见四小姐出来,忙迎上来道:“四小姐,怎么不在屋子里呆着,外面大雪未停可别冻着了。” 慕云笑笑,她可不是那么娇弱的人,又比划了几个手势,丹秋替她说:“我们小姐要去给夫人请安呢” “那四小姐就不必去了,夫人这会儿去了顾夫人那里,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春文道。 顾夫人?慕云这才想起驿站里先住进了一家女眷,说是安南顾家,在她的记忆里,秦家跟这顾家并无往来。 “说起来也巧,那顾夫人和袁夫人竟是旧识,几年没见了,居然在驿站里碰上了。”春文又道。 原来如此,慕云点点头,让春文忙自己的,既然大娘不在,那她就去丹秋那里看看。 丹秋说:“小姐,真的不用去看了,我们住的地方挺好的,真的。” 慕云手语道:反正我现在闲着没事,坐了好几天马车,浑身都酸痛了,走走也是好的。 丹秋没办法,只好带小姐过去。 因为房间少,外院还要住男仆,所以能分给丫鬟住的房间只有两间,二十几个丫鬟分成两拨,十几个人挤一间,论资排辈,大丫鬟能挣到炕上一席地,小丫鬟就只能就地铺床。丹秋倒是分到炕上一个位置,但是水容得睡地铺,她们两感情好,丹秋要让给水容,水容不肯受,正好巧环这几天有点发烧,丹秋索性做个好人,把炕上的席位让给巧环,自己跟水容一块打地铺。 慕云看着横七竖八的地铺,不由的皱紧了眉头,丹秋笑道:“小姐您别担心,其实睡地上也是一样的,有厚棉絮垫着一点也不冷,而且这么多人挤一块儿,暖和。” 慕云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门在外哪还有那么多讲究,所幸房子是好的,不漏风也不透水,而且,的确人多,暖和。 “小姐,咱们还是回吧”丹秋可不想小姐在下人住的地方久呆。 慕云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行至穿堂处,只见慕瑶急冲冲的从穿堂里冲出来,并没有发现慕云,低着头直奔自己的房间,慕云正疑惑,慕瑶这是怎么了?又见袁斌从穿堂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见到慕云,身形一滞,愣了一下,才讪讪的展开一个谄媚的笑容:“四小姐在呀?” 慕云看看他,又看看慕瑶的背影,心道:他们俩刚才是在一起?袁斌可不是个好东西,莫不是他对慕瑶无礼了,慕瑶才会急冲冲的逃开去? 袁斌见慕云神情不定,料她是起了疑心。慕瑶跟他说过,这个慕云心机很深,而且老是跟她作对,害的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要是慕云把今儿个的事向秦夫人一说,那慕瑶肯定又要挨训了,袁斌这人没个正形,不学无术,但是脑筋却不笨,只一眨眼便想出了个借口,说:“四小姐,你在就好了,这事你得帮我跟三小姐解释解释,刚才我叫住她可不是要对她无礼,之前忙乱,不慎丢了块玉佩,所以就在附近找找,正好看到三小姐走过来,我只是想问问,她从那边经过可曾见到我的玉佩,没想到你三姐见了我就跑,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人……” 慕云听的半信半疑,可看袁斌一副又委屈又懊恼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若真是如此便好,慕瑶该逃,逃的越远越好。本想扭身就走,不过看在袁夫人的面子上,慕云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便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袁斌忙拱手作揖,道:“那便有劳四小姐了。” 等袁斌走远了,丹秋在慕云耳边低声说道:“小姐,您别信他的话,他在打三小姐的主意呢” 慕云心中一凛,看着丹秋,丹秋说:“真的,有人看到袁公子还和三小姐两人一处说话,三小姐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所以奴婢觉得这袁公子在说谎。” 如果丹秋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袁斌可能惹的慕瑶不高兴了,慕瑶生气,所以跑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二呢,就是袁斌在说谎,他想要掩饰一些事情,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其中有猫腻。还记得袁斌第一次上秦家看见慕瑶时,就两眼发直,难道说,这一世,袁斌看上的人变成了慕瑶而不是慕灵? 慕云疑心重重的回到了屋里,见慕瑶又歪在炕上看棋谱了。慕云想,若果袁斌和慕瑶没什么那倒罢了,如果有真有什么,改明儿,袁斌也会把今天撞见她的事告诉慕瑶的,慕瑶素来疑心重,最喜欢捕风捉影,她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慕瑶就越是不安。既如此,那她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如果接下来的日子,如果慕瑶还是一派淡定,那就说明真的没事,反之……慕云也没想好要怎么办,换做这个人是慕灵,她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劝阻的,但是,慕瑶平素就喜欢跟她对着干,她要是劝的话,慕瑶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之,这事还真让人头疼。 慕瑶似乎心情烦躁,看了一会儿棋谱就把棋谱扔了,叫以珍拿她的围棋来,把慕云放在炕几上的针线箩重重的放到了炕上,一个人把炕几全占了,摆起围棋来。 丹秋见三小姐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四小姐的东西丢一边去,心里很是恼火,欲言又止,因为四小姐极力吩咐,以后不要跟三小姐去顶嘴,不理她就是了,以前各住各的屋,大家躲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可现在三小姐和四小姐同住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也躲不过去。 慕云朝丹秋摇了摇头,让她别多事,自己伸手把针线箩拿到身边来,继续埋头打络子。 慕瑶摆了棋局,拿着颗白子,放放这里又放放那里,放来防去也没找到满意的走法,两下又毛躁起来,一把把棋局糊了,囔囔道:“以珍,以珍,端热水来,我要洗漱安歇了。” 慕云头也不抬,嘴角微微扬起,下棋是最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定力的,这跟刺绣一样,没有耐心,不能静心,什么事都做不好。 以珍闻声赶紧去打热水,伺候小姐梳洗,莲心拿了个汤婆子要放进小姐的被子里。慕瑶见了道:“不用了不用,这东西不顶用。” 莲心怔愣着,不知道小姐是说气话还是说真话,因为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她现在是这么说,可待会儿躺下了又会嫌被窝太冷,又要骂人。 “叫你拿走没听见吗?我看你是想嫁人都想傻掉了。”慕瑶不耐烦的瞪了莲心一眼。 莲心脸霎时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捧了汤婆子跑了出去。 慕云停下手中的活计,她早知道慕瑶这人没有口德,但没想到她的嘴这么恶毒,那样的话,莲心如何受的住,莲心当初想嫁给从安,因为嫁不成,因妒成恨背地里编排翠茹的坏话,她固然是有不对的地方,但她也已经受到教训了,之后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其实她原本就是一个老实人,只是昏了那么一次头,如今,这个伤疤时不时的被自己的主子揭开,她还能好得了吗? 慕云给丹秋使了个眼色,丹秋会意,追了出去。 慕瑶根本就不在乎莲心的感受,摊开手,让以珍替她宽衣。 “小姐,这虎皮背心要不要脱下?”以珍问。 慕云一怔,抬起头来看慕瑶,只见慕瑶身上穿着一件白虎皮制成的小背心,这白虎皮是极珍贵的,穿在上身可抵好几身棉袄,难怪慕瑶不怕冷,也不要汤婆子了,只是,她管针黹的,怎么不知道家中竟有白虎皮,这虎皮背心是哪里来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 同屋(下) 慕瑶显然不想张扬,低声呵斥以珍:“就你废话多。” 以珍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了。 慕瑶回过头来的一刹那,慕云赶紧低下头去,继续编络子。慕瑶瞥了慕云一眼,走到油灯旁,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油灯给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慕云不禁恼火起来,这慕瑶怎的这么自私,她要灭灯总该知会一声吧这屋子里住的又不是她一个人?而且以珍还没出去呢也不管管人家是否看得见,要是黑灯瞎火的,摔一跤多不好。正想到这,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哎呦”一声。却是慕瑶的声音。原来慕瑶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自己被凳子磕了一下。 “以珍,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掌灯?”慕瑶在黑暗中揉着腿,疼的吃牙咧嘴。 以珍诺诺道:“小姐,我摸不到火折子。” “你真是笨死了……”慕瑶骂骂咧咧的,准备自己去摸火折子,她记得火折子就放在油灯附近的,可是没走两步,脚底又一个踉跄,扑通又摔了一跤。 “这什么破地方,连块地也不平整……”慕瑶又痛又窘,原本吹灯是想向哑巴示威,让这个哑巴知道,跟她住一屋就该听她的,按着她的意思来,没想到,一转身就摔了。 “嗤……”有人点亮了火折子,屋子里又有了光亮。 慕瑶抬头,见是慕云点亮了油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顿时大恼:“你看什么看?” 慕云放下火折子,也不去扶慕瑶,径直回到炕上,重新埋头编络子。刚刚灯灭的时候,她只不过有一瞬的不适应,因为刺绣这活是极考验眼力的,慕云平时就有练习,只要让她适应一会儿,她能在夜里穿针,所以,她可以毫不费力的在黑暗中找到火折子。不过慕瑶就没这本事了,灯一黑,她就变瞎子了,这就叫自作自受。 以珍赶紧过来扶起三小姐,将她扶到炕上,怯怯的问:“三小姐,有没有摔伤?” 慕瑶暗暗抽了口冷气,在哑巴面前,就算是痛也得忍着,不然更让哑巴笑话了,当即不耐烦的说:“没事,就磕了一下,等我睡了,你再熄灯。” 以珍为难的看看四小姐,四小姐还在编络子呢怎么好意思熄灯呢? “听到没有?”慕瑶见以珍不答话,凶巴巴的又问了一句。 “是……”以珍声如细蚊的应着。 慕云不由的腹诽,大娘也真是,明明知道她和慕瑶不对盘,还让她们俩住一屋,这不是在害她吗?算了算了,跟她闹也没意思,闹来闹去,为难的还是下人,这络子也不打了,干脆早早休息,养养精神。 清晨,慕云被外面的嬉闹声吵醒,好像是慕灵和慕歆她们,不过还有几个陌生的声音,慕云披了外衣下了炕。 “小姐,您起来了。”水容正提了热水进来。 慕云笑笑,指指窗外。水容道:“是五小姐和六小姐还有顾家的两位小姐在院子里堆雪人呢” 呵她们起的可真早,还这么有兴致。慕云忙让水容伺候她梳洗,也想出去看她们堆雪人。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慕瑶迷迷蒙蒙的嘟哝着。她几乎一晚没睡,一来心里有事,那个袁斌太让人讨厌了,她跟他诉苦,他反倒说,跟慕云住一屋多好,她又不会说话吵不到你,还不是跟自己一个人住一样……他这叫什么话嘛哑巴不会说话,但不代表她秦慕瑶是个瞎子,她是看到慕云就厌恶,碍眼的很;二来么,那一跤磕的她好疼,她自己躲在被子里揉了一阵都还是疼;三来,那个哑巴居然倒下就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沉,她就越发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快到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会儿还没睡够呢就让水容吵醒了。 慕云和水容相视一笑,不理会慕瑶,自行梳洗起来。 “小姐,老爷已经传下话来,在驿站再住一日,看天气情况再决定上路。”水容放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慕瑶咕咚坐了起来,还要再住一日?那她不是还要跟哑巴同住一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水容知道三小姐的心思,故意把老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叹气道:“外面的雪都快没膝了,估计没个三五天融不了……” 慕瑶气鼓鼓的狠狠捶了下被子,重重倒下拿被子蒙住脑袋生闷气。 慕云收拾停当,出门去,只见院子里四个孩子正捧了雪往院中央的一个雪球上堆,除了慕灵和慕歆,另外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跟慕歆差不多年纪,都生的粉雕玉琢,让人惊讶的是,两人的相貌居然是一摸一样的,要不是穿着有别,还真是分辨不出来。 “四姐,你也起来了呀快来帮我们一起堆雪人……”慕灵见到四姐出来,热情的打招呼,她自己头发上,衣襟上都沾着白雪,又穿了身月白绫袄,粉红色镶白狐毛的褂子,活脱脱的就是个美丽的小雪人。 慕云走过去,帮她掸了头发上的雪花,其实她也想喝她们一起堆雪人,不过,她怕手上生冻疮,会影响刺绣,所以只好站在边上看了,看着她们玩,看着她们笑,也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有一对可爱的龙凤双生,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双生孩子。 “阿诺,阿言,你们先歇会儿,来吃早点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妇人站在廊下招呼道。 “娘,雪人很快就能堆好了,我和妹妹过会儿再来吃早点。”那个男娃站起来回话。 “好吧不过待会儿早点冷了,娘可不管。”顾夫人宠溺的看着一双儿女。 得到了顾夫人的许可,那男娃子灿然一笑,转身又去捧雪。 原来那妇人是顾家夫人,慕云忙朝她屈膝一礼。 顾夫人面带微笑,朝慕云点点头:“你是秦家四小姐?” 慕云怔忡了一下,顾夫人怎么知道的。 顾夫人走了过来,好像知道慕云的困惑似地,笑着说:“昨儿个跟你大娘聊了好一会儿,见你只行礼不说话,便猜到了。” 慕云微窘,看这顾夫人,浓眉大眼,高颧骨,高鼻梁,加上她高挑的身材,显得英气十足,眼神清澈,笑容爽朗,言语坦诚,跟一般的官家夫人不太一样,不过慕云对这位顾夫人很有好感。 说话间,秦陈氏和袁夫人也出来了,袁斌跟在袁夫人身后,目光不住的往慕云住的房门口张望。 “看这些孩子,咱们为这大雪头疼,她们倒是玩的欢快。”秦陈氏笑道。 “这样才好呢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袁夫人说道,看见顾夫人和慕云站在一起,便跟顾夫人打招呼:“顾夫人起的早呀……” 顾夫人笑着迎了上去:“没办法,两个孩子昨晚就在念叨着要堆雪人玩了,惦记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起来了。” 慕云跟过去给大娘和袁夫人行礼。 秦陈氏问:“你三姐呢?” 慕云做了个还在睡觉的手势,秦陈氏面色微微一沉,心里有些不满,但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数落,还得找借口帮她掩饰,便笑道:“你三姐昨儿个一定没睡好吧她素来认床的。” 慕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后面那个袁斌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阿言,你不要再堆身子了,身子已经够大了……”那个男娃对女娃说。 “不行,我要堆一个最大最大的雪人。”叫阿言的女娃儿我行我素,依旧把雪往雪人身子上堆。 “好,咱们就来堆一个最大最大的雪人。”慕灵支持阿言的想法。 阿言得到支持,高兴的跟得了什么好东西似地,得意的看了眼阿诺。 阿诺皱着眉毛:“你们把身子堆这么高,上面的头我们都够不着了。” 呃……大家一想,这还真是个问题。 袁斌灵机一动,撸起衣袖,走到院子里说:“这有什么,你们只管堆身子,哥哥来给你们堆雪人的脑袋。” 慕灵本来不喜欢袁斌,可是眼下玩的起劲,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暂时收起对袁斌的成见。 只见袁斌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捏了个大雪球,有了这个坚强的后盾,几个孩子更是撒开膀子大干起来。 袁夫人笑道:“我家这浑小子就是没个正形。” 顾夫人说:“我看袁公子挺好的,能跟孩子们玩。”在顾夫人眼里,这就叫有爱心。 袁斌故意跟几个孩子大声说笑,眼睛却不时的瞟向那道门。 慕云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深。果然没多久,房门打开了,慕瑶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秦陈氏见了,问道:“三姐儿,你的腿怎么了?” 慕瑶支吾道:“昨晚不小心磕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秦陈氏温柔的责备了一句。 “伤的严不严重?我那里有上好的药酒,待会儿叫个丫头上我那儿拿。”顾夫人道。 “不用不用,不要紧的。”慕瑶兀自逞强。 “袁大哥,你发什么呆,雪人的脑袋堆好没有……”阿诺催促正在发呆的袁斌。 慕瑶不禁向院中瞄了一眼,见袁斌红着脸讪讪赔笑:“好了,马上就好了。” 几位夫人看孩子们玩的高兴,也就不去打扰,都到袁夫人屋里说话去了。丹秋和以珍来叫慕云和慕瑶去用早点。慕瑶再不去看袁斌,径自回房。 早点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敲门,丹秋去开的门,须臾拿了一瓶药酒进来,交给慕瑶:“三小姐,有人送来这个,说是每日倒些许轻揉伤处,很快就会好的。” 慕瑶怔了怔,问:“谁送来的?” 丹秋看了自己小姐一眼,说:“好像是袁家的仆人。” 慕瑶几乎是用夺的,把药酒拿了过去,不高兴道:“既是交给我的东西,你去接什么接?” 丹秋好气又好笑,她哪知道来敲门的人是找三小姐的?便说道:“奴婢知道了,下回开门之前,先问一问,要找的是三小姐还是四小姐。” 慕瑶横了丹秋一眼:“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丹秋撇了撇嘴,果然跟三小姐是没道理可讲的,还是伺候自家小姐去。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重逢 在驿站住了两日,第三天,三家人一同上路,又走了将近二十来天,京城已经遥遥在望。 一听说京城快到了,孩子们都兴奋起来,掀开窗帘一角去看周围的景致。 慕云也是百感交集,对京城她并不陌生,上一世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并殒命与此,慕云知道改变命运之战的关键时刻到了。 很快有仆人来报,齐家大少爷和少奶奶在前方迎接。秦陈氏激动道:“快快,这么冷的天,别让人久等。” 车队加快了速度,很快看到前方路旁搭了好几个棚子,这是用来迎接远客,避风之所。 慕云一眼就看见了慕瑶,她已经等不及了,快步迎了上来,她身边一位身材欣长,相貌英俊的男子,赶紧搀住她,亦步亦趋的跟着。想来那就是齐家的大公子,慕珂的夫君了。 “小姐,到了,请下车。”水容在外面说道。 慕云掀了车帘,小心的下了马车,宽阔的官道被三家的车队挤的满满当当。人头攒动。慕云被淹没在人群中,她只是默默的站着,等着秦陈氏和慕珂母女相见倾诉离情完毕。 “慕云……慕云……”忽然人群中传来呼声。 慕云猛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挥着手往这边跑来,慕云不由的快步迎上前去,真想呼唤那个名字……玉敏。 “慕云……”玉敏给了慕云一个大大的拥抱,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真好,你也来京城了,以后咱们就有伴了。” 故友重逢的喜悦让慕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慕云拉着玉敏的手笑的好开心。两年不见玉敏高了好多,以前两人一般高,现在都快比她高出半个头了,而且,玉敏的举手投足之间不见了以前的天真活泼,倒显出几分妩媚之态来。 水容和丹秋也跟了上来,水容喜道:“玉敏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玉敏笑嗔了慕云一眼:“你们还来问我?要来京城了也不早些给我来一封信,要不是萧瑜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今天到呢既然知道了,我是一定要来接你的。”玉敏说着指着一个方向:“你看那边,是萧慎大哥和萧望大哥,他们来接袁夫人的。” 萧望?慕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急跳,他也来了?可是怎么看不到他。 慕云顺着玉敏指的方向,搜寻萧望的身影,突然眼前出现一道阴影,把慕云的视线都挡住了。 “萧公子?”水容喜出望外的叫了起来。 慕云被水容这么一喊,竟是不敢抬头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身影就是萧望了,明明很想看看他,脖子却是僵硬着,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四小姐,好久不见啊” 他的声音有些变化,比以前要低沉,但是那种不羁的口气还是没有变。慕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迎上那个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和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眸。萧望,又长高了,变的更帅气了。 “慕云,没想到吧是我硬逼着萧二哥带我过来接你的哦”玉敏搂着慕云的肩,看向萧望的眼神很是娇媚。 萧望嘿嘿一笑:“这几年过的还好吧?” 慕云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萧二哥,我还在找你呢没想到你溜到这里来了。”慕怀也围了过来,看到慕云,目光微滞,惊讶道:“四妹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慕云羞赧的嗔了慕怀一眼,怎么入了国子监,不见有半点长进,看他好像跟萧望处的挺好的。 “那是,我的妹妹自然是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容。”玉敏很是得意的昂着脖子。 萧望痞痞笑着:“就你最臭美。” 玉敏一个白眼飞过去:“我说的是实话。” 慕怀凑到萧望耳边轻声说:“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玉敏又瞪慕怀:“你说我什么呢?” 慕怀忙做正经状:“我说你比我妹妹还漂亮行了吧” 玉敏撇着嘴,轻哼一声:“料你也不敢说我坏话。” 慕云被眼前的情形弄的有点发懵,好像他们三个感情好的很呀这样开玩笑都行。就算慕怀是她亲哥哥,她都不敢这样大胆的开玩笑呢 “萧望,走了……”远处的萧慎骑在马上催促萧望,他们已经接到了姑母,现在就要回去了。 萧望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来。”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刚刚慕云还在想大娘和慕珂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话,回家去说不好吗?这里这么冷,可现在她觉得这时间好短暂。 “我要先走了,既然来了京城,有机会就跟玉敏一起到我家来做客吧”萧望貌视漫不经心的说道。 慕云点点头,可是心里想,永安侯家岂是随便可以去的。 “慕云,我也得先走了,今儿个是萧二哥带我出来的,我得跟他们一起回去,改天我去你府上看你啊”玉敏执着慕云的手依依不舍道。 慕云拍拍玉敏的手,玉敏能来接她,她已经很高兴了,想来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少,来日方长。 萧望和玉敏一道走了,慕云看着他们两并肩远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们的背影好相称呢 萧望上马后,回头朝这边望了一眼,视线穿过杂乱的人群落在慕云脸上,慕云下意识的回应他一个微笑,萧望冲她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一抖缰绳,跟上玉敏的马车,须臾进了城门,再也看不见了。 慕云怔忡着,萧望冲她点头是什么意思?有人来传话,让小姐们都回到马车上,大家要入城了。慕云这才想起,她都没去跟顾夫人还有阿诺阿言告别,这回真是失礼了。 秦家的新宅离永宁侯府不远,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有三进带跨院的院落,还有一个大花园。可慕云的记忆中,上一世,秦家的新宅并不是在这边,位置没有这里好,宅子也没有这里的气派,也一切也许都是因为慕珂的婚姻出现了变化而跟着改变了。 周管家早一步来京城,已经把所有的事物都安排好,只须等秦陈氏分配好住房,大家再搬进去就可以了。 秦陈氏先让周管家带着她把三进院落都看了一遍,最后定下来,自己住第二进的正院,西边的跨院还是让三位姨娘居住,甄氏这次没来,也给她留了房间。东边的跨院作为老爷的书房。第三进的正房,留给慕珂,虽说这里离永宁侯府不远,慕珂不可能会回家住,但也要留下一间,慕珂来串门子的时候也可以稍作休息,慕瑶和慕云分住东西两厢,而慕灵和慕歆则被安排到西跨院,两人都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而第三进的东跨则安排给慕怀住。 秦陈氏安排好了,便让丫鬟婆子们把东西都搬进去,好一阵忙乱,等到归置整齐,已是大半日过去了。 期间,秦老爷和大姑爷一直呆在书房里说话,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是面带笑容,可见相谈甚欢。 晚上,一家人围坐吃入京以后的第一顿团圆饭,席上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大姐夫齐子恒。 齐子恒给慕云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儒雅的文士,就外形气质上看,跟秦老爷是同一类人,但秦老爷更显风流倜傥,而齐子恒显得沉稳大气,这也许是跟身份地位有关系,齐家在京城名望很高,受满朝文士瞩目,所以,他们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吧 慕珂还给每位弟妹准备了见面礼,礼物颇丰,慕云想,慕珂素来与姐妹们不亲近,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次送礼,八成还是大姐夫花的心思,看大姐夫对慕珂的小心呵护,就能看得出,他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慕珂还真是有福气。 慕歆和慕灵嘴巴甜,左一个大姐夫又一个大姐夫,齐子恒并无厌烦之态,反而表现的很随和,大家相处无多时,他就已经深得人心,连慕云也是暗赞这位大姐夫很会做人。 秦陈氏拉着慕珂坐在自己边上,问这问那,关怀不已,慕珂婚后,越发容光焕发,美丽夺目,慕云见状心中又一块大石落地,想当初因为她的原因,害的慕珂没能嫁成萧慎,她一直担心慕珂会怀恨在心,为难与她,现在既然慕珂过的幸福,想必那些陈年往事也就烟消云散了吧即便心中还是梗怀,也不至于太过记恨。 用完晚饭,齐子恒又跟老爷去书房,女眷们就留在秦陈氏房里喝茶说话,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慕怀。 “娘,您跟大姐都说了快一整日了,还没说完呐”慕怀悠闲的抿了口茶笑道。 秦陈氏嗔了他一眼:“你别不耐烦,仔细你爹跟你姐夫说完正事就找你检查功课。” 慕怀脸一垮,紧张道:“不会吧爹不累吗?天都这么晚了。” 慕珂抿嘴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国子监的酒祭你都应付得了,害怕爹?” 慕怀讪讪道:“那不一样,知儿莫若父,我的底细爹一清二楚,岂是这么好应付的。” 秦陈氏笑骂道:“幸好还有让你怕的。” 慕怀嘿嘿笑道:“其实,我是担心我姐,都怀孕了,累了一天,也该早点休息。” 秦陈氏惊讶的去看慕珂:“你二弟说的是真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请帖 慕珂埋怨的瞪了慕怀一眼,转而羞涩的低着头说:“才三个月呢” 秦陈氏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告诉娘,今儿个你还接出城外,又陪娘坐了这么久,你这孩子啊,真是太不懂事了,你现在可是最要紧的时候,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娘,没事的,子恒都没说什么。”慕珂不好意思在兄弟姐妹面前讨论孕事。 “子恒他懂什么?不行不行,你得赶快回去歇着。”秦陈氏坐不住了,起身唤锦如:“快使人去知会老爷,叫他别再拉着姑爷说话,大小姐身体不适,要家去休息了。” “娘,爹和子恒难得见面,又这般投缘……”慕珂觉得这样不妥,怎好打算他们翁婿说话呢 秦陈氏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不差这一时。”说着又朝大家挥挥手:“姐儿们今儿个也乏了,都早些去歇着吧” 慕云料想大娘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跟慕珂说,便率先起身告辞。慕瑶还坐在那里出神,慕灵暗地里捅了她一下,她才醒过神来。 慕云看在眼里,慕瑶今天的举动真是奇怪极了,一晚上都没有说话,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自从袁秦两家一同从济南出发,慕瑶就变的怪怪的。 对新的环境,大家很快就适应了,老爷天天早出晚归,即将上任,总得熟悉熟悉京中的人脉,好在有齐家从中搭桥,诸事都还顺利。秦陈氏也忙,慕珂怀孕了,不仅齐家人紧张,秦陈氏也很紧张,虽然齐家什么都不缺,但秦陈氏还是张罗这个张罗那个,还亲自为孩子做小衣裳。 “夫人,这些活怎么不交给四小姐去做?”楚玉看夫人穿针引线甚是费力,如今夫人的眼力可是不济了。 秦陈氏苦笑道:“四姐儿哪懂得做这些。” “奴婢上回瞧见四小姐给七少爷做的小衣裳,可不比许妈妈做的差,那针脚比许妈妈还要细腻些。”楚玉道。 秦陈氏呵呵笑道:“这可是做给我第一个外孙,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累些也是高兴的。” 看夫人乐呵呵的样子,楚玉便不再劝,去拨亮了烛火,好让夫人看的更清楚些。 其实秦陈氏不让慕云去做,是怕慕珂知道了心里不高兴,慕珂那脾气,说不定会把衣裳给扔出去。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慕珂别的都好,就是太记仇,瞧她几回来家,都不看慕云一眼,更不肯跟慕云说话就知道了。 慕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回事,所以这几天她落得个轻松自在,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去见见方姑姑才好。 这日一早,慕云和慕瑶等人去大娘那边请安刚回,楚玉就追了过来,说:“夫人请两位小姐赶紧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慕瑶奇道,有什么事刚才不能说,又要把人叫回去? 楚玉笑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两位小姐快去吧” 慕瑶和慕云相觑一眼,赶紧跟了楚玉过去。 到了大娘屋里,秦陈氏让两人坐下,递来一张帖子。慕瑶接过来打开先看落款,竟是永安侯萧家四小姐萧瑜来的帖子,这个萧瑜,慕瑶不认得,但她心知肚明,肯定是袁斌搞的鬼,心骂道:这个家伙又想干什么呢?嘴角却不由的向上弯了弯。再看受邀请人的名字,在秦慕瑶下面还有一个名字……秦慕云。慕瑶不由的怔愣住,干嘛要请这个哑巴?就算他怕只请一个太扎眼,也可以请慕灵啊慕灵好歹是她的亲姐妹。 “这是萧家来的帖子,说明儿个是萧家四小姐生辰,请三姐儿和四姐儿一起赴宴……”秦陈氏说着,目光在慕云和慕瑶脸上逡巡,要说萧家四小姐请慕云去,秦陈氏还能理解,毕竟慕云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而且袁夫人又喜欢慕云,但是,萧四小姐也请了慕瑶,这她就不太能理解了,不知道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慕云听说萧家四小姐相邀,并不觉得多么意外,那日萧望就说,有机会的话请她和玉敏去萧家做客,想来这帖子是萧望的主意,不用说玉敏肯定也收到帖子了,至于为什么连慕瑶一块儿请……慕云看向慕瑶,只见慕瑶也正盯着她。两下眼神一交汇,随即分开。 “我听说玉敏小姐跟这位萧四小姐很要好,看来这回我是沾了四妹的光了,人家怕四妹初来乍到,对京城的人事物不熟悉,一个人去赴宴会显得局促,故而顺道带上我了。”慕瑶笑吟吟的说道,在这件事上,她没必要争高下,反倒推在慕云身上省心,免得大娘生疑。 慕云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明白了几分,要不是慕瑶心中有鬼,那能这么谦虚呀? 秦陈氏盯了两人一会儿,笑道:“既然人家诚心相邀,咱们也不能失礼,待会儿大娘会备下两份贺礼,明儿个带去。” 慕云和慕瑶起身应承。 “萧家是公侯之家,规矩礼数自然要比普通官宦之家要讲究,你们去了,可得慎言慎行,莫让人家看了笑话。”秦陈氏少不得又交代几句。不管萧家送这帖子的目的何在,让她们姐儿两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一来可以缓和下之前因为慕珂那件事的尴尬,二来,永安侯家的小姐宴请宾客,来的肯定都是王公贵戚,名门千金,若是能攀上交情可是件好事。 两人又虚心的应了,这些不用大娘交代,她们也是省得的,若是在这样的场合失了礼,丢自己的颜面是小,坏了秦家的名声,大娘可不是好相与的。 第二天,两人皆精心打扮了一番,慕瑶是一袭桃红色透暗地梅花的褃袄,罩一件五彩刻丝银鼠褂,系一条秋香色撒花绉裙,头上翠环叮当,珍珠流苏明晃,,淡扫细眉,薄施脂粉,轻点绛唇,加上她的身子逐渐长开,凹凸有致,显得格外明艳动人,风姿妖娆。连慕云看见这样的慕瑶都免不了心神微摇。 水容小声在慕云耳边说:“小姐,您这样的装扮会不会太素了?”只有小姐一个人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但是小姐和三小姐站在一处,就显得太过素雅了。 慕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扮,鹅黄绫袄,葱绿色的短褂,淡黄色绣彩蝶戏花的百褶裙,清清爽爽,没什么不妥呀若说慕瑶娇艳似牡丹盛开,那她清新若迎春绽放,不是很好吗? 慕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必要再换了。 慕瑶看了慕云今儿个的打扮,不由的讥笑道:“四妹,你的针黹可是得了方素心真传的,怎么也不给自己做两身像样的衣裳,穿的这般简谱,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家穷的连衣裳都做不起了。” 慕云只是笑笑,艳丽的颜色不是谁都适合穿的,同样,淡雅的颜色也不是都能穿出空谷幽兰的气质,她和慕瑶只能说不是同一类型的人,而且真正懂针黹的人才看得出,她这身衣裳远比那些色泽艳丽,装饰华美的衣裳要珍贵。不过,慕瑶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有丫鬟来报,说是杨家三小姐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口等候了。 果不其然,玉敏也是收到了帖子的。慕云快步前去,慕瑶见慕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腹诽着:我是好意提醒你,既然你不领情,待会儿就离我远一点,要丢人你自己一个人去丢,可别拉上我。 “慕云,坐到我的车上来吧咱们一块儿说说话。”玉敏见慕云出来,忙探出身来招呼慕云上车。 慕云回头看慕瑶,只见慕瑶瞥都不往这边瞥一下,径直上了马车。慕云微哂,看来慕瑶是不会介意她不与她同车的,说不定还更高兴,因此,慕云提了裙子,小心上了玉敏的马车。水容和红袖也是很久没见,两人跟在车后边走边聊。 “怎么样?你大娘没为难你吧?”玉敏问道。 慕云摇头,若是慕珂还在家的话,大娘是肯定不会同意她去萧家做客的,现在不同了。 “没有就好,我就说嘛,能收到萧家的帖子,你大娘只有高兴的,那有不允的理,萧二哥真是多虑了。”玉敏笑道。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感情这帖子还是玉敏和萧望商量着下的? “萧瑜早就想见见你了,这两年我跟她处的近,听我时常念叨你,她也对你很感兴趣呢这次她生辰,正好有了借口请你,先前我们两还担心这个时候你还没到京城,你不知道,萧瑜也是个喜欢针黹的,一心想拜方素心为师,去磨了好几回,都灰溜溜的回来,哈哈,说不定她会转而求其次,找你指点也不一定……”玉敏咯咯说道。 慕云笑叹,她也就是比一般人运气好一些罢了,刚巧入了方姑姑的眼,而且方姑姑教她的时日并不多,跟方姑姑比起来,她的技艺还差的远了,那敢托大去指教别人,到时候丢了方姑姑的脸面,她还拿什么脸去见方姑姑。 “有件事还真有趣……”玉敏眼睛亮晶晶,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知道萧瑜要办生日宴,还请了你,那个袁家的三公子竟然跑了来,说能不能请你三姐一块来。”玉敏笑道。 呃竟然真被她猜中了,果然是袁斌安排的,这袁斌对三姐,是真心的吗?不行,这事要摆脱萧望好好问一问,他如不是诚心的,最好让萧望警告警告他,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她记得,袁斌很怕萧望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聚会(上) 慕云把这件事记下,又去问,今天还有哪些客人到场。 玉敏掰着手指数:“有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刘思卉,怀远将军家的大小姐顾尔岚……” 怀远将军家的顾尔岚……岂不是阿诺阿言的姐姐?慕云心中微动。 “还有定国将军家的千金蒋予婕,忠勇侯家的小姐王宛秋,啊……还有静芙郡主……” 看来萧瑜接触的多是武官家的小姐,她和玉敏反倒是异类了。 马车行驶了将近三刻钟,只听车夫“吁……”一声,马车停了下来,玉敏拉着慕云的手:“永安侯府到了,咱们下车吧” 早就丫鬟在门外迎接:“杨小姐,您可来了,大家都已经到了呢” 玉敏笑道:“这些人平日聚会总是拖拖拉拉,今日怎的这般积极?” 那丫鬟朝慕云看了一眼,露出个颇具意味的笑:“这位一定是秦家四小姐了吧” 慕云回以友好的笑容。 “三位小姐,请吧”那丫鬟做了个请的手势,也不在前面引路,反正杨小姐是熟客。 玉敏拉着慕云的手就往里走,也不顾一旁的慕瑶。慕瑶心中极为不快,这算什么?把她一个人撇在一边。只这一犹豫,玉敏已经拉着慕云走出了好几步,容不得慕瑶再迟疑,连忙跟上。 玉敏轻车熟路,带着慕云七拐八弯来到一处近水的小楼,远远就听见里面笑语喧声。 “玉敏怎么还没到?待会儿她来了,定要好好罚她三大杯。”一个女子说道。 又有人说:“你们可别太闹腾,没得吓坏了新客人,人家可是规规矩矩的小姐。” “萧瑜,你又说错话了,咱们这不叫不规矩,咱们这叫爽快,我是最怕跟那些扭扭捏捏的人相处的。”有人不服道。 “就是,物以类聚,前儿个杜家聚会发了帖子来,我都没去,跟那些人在一起,无非是比谁的头饰漂亮,衣裳款式新颖,一个个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假借赏梅品菊,还不是为了勾引男人。” “予婕,你说的太粗鄙了,不过,听着就是爽快……”一阵哈哈的笑声。 众人都笑了起来。 “我真的对那个秦家四小姐很好奇,一个哑巴小姐,面对悍匪居然毫无惧色,这份胆量便是你我这些将门之女也是不如的,而且她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先救助朋友,真是义薄云天呐我喜欢这样的人。” “谁知道玉敏所言有没有加油添醋的成分在里面,还得见到真人才能确定。” “郡主所言极是……” 慕云跟着玉敏上了二楼,听到这些小姐的谈话,方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听玉敏说了当年在兴国寺后山发生的事,不由的心中大汗,嗔了玉敏一眼。 玉敏嘿嘿一笑,推门进去,大声说:“哼谁说我加油添醋来着?我玉敏是这样的人么?” 一个身量高挑,眉目中透着几分英气的少女咯咯一笑:“玉敏,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壁了?” 玉敏不以为然:“谁听墙壁啊?你们说的这么大声,就算我耳朵里塞棉花,不想听也听见了。” 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少女起身笑道:“好了好了,快给大家介绍介绍新客人吧” 玉敏这才把慕云往前一推,介绍道:“这位呢就是我的金兰姐妹秦慕云了。” 慕云看屋子里只坐了五六位小姐,之前听大家的言语,这些将门之女都是个性豪爽,不拘小节之人,慕云心里反倒没了先前的那种忐忑和拘束感,笑微微的大大方方的给大家施了一礼。 玉敏这回总算没把慕瑶漏掉,又指着慕瑶说:“这位是秦家三小姐,秦慕瑶。” 慕瑶虽然对这些人刚才的言论不敢苟同,但是刚才有听到有人提到郡主,因此也不敢马虎了,上前仪态万方的行了一礼。 在座的小姐们纷纷打量起眼前这对姐妹,不可否认,这对姐妹的容貌都是极美丽的,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艳光四射,一个打扮的清新淡雅,亮丽可人,相比之下,这些不喜妖娆的小姐们自然而然对后者更有好感。 “果然都是美人胚子,玉敏,你可被比下去了。”一个身着樱桃色锦缎褃袄,圆圆脸蛋,杏眼琼鼻的少女嗤嗤笑道。 玉敏睨了慕云一眼,楼了慕云的手臂,不以为然道:“思卉,你什么眼神?我有这么差劲吗?” 众人相觑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冲玉敏点头。 玉敏哼哼:“你们这些人好不厚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嫉妒我,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另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生的是明眸皓齿,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散发着一种华贵之气的少女笑说道:“你就别贫嘴了,还不快请两位坐下。” 慕云在玉敏边上坐下,慕瑶次之,慕云看玉敏在这群人中如鱼得水,心中有些羡慕,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谈笑,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有过的。慕瑶则对玉敏嗤之以鼻,以前看玉敏还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在京里住了两年怎么就变得这么粗俗不堪了呢?可见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萧瑜开始行使主人的职责,开始为慕云和慕瑶一一介绍在座的姐妹。 “这位是静芙郡主,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刘思卉,这位是怀远将军家的大小姐顾尔岚,这位是定国将军家的小姐蒋予婕,还有这位是忠勇侯家的小姐王宛秋……” 慕瑶这才明白为何这些小姐说话这般随意,原来都是将门千金,之前在驿站,她已经见识过身为将军夫人的顾罗氏,就是这般爽朗的性格,也就释然了,不过,她依然对杨玉敏表示鄙视,为了迎合这些人,都不顾自己的形象了,换做是她,她是决计不会这样做的。 慕云默默的把这些人的名字,出身在心里默记一遍,原来那位气质高华的女子就是静芙郡主。这些人里面她的年纪并不是最大的,但是明显的,大家都以她为中心。 “两位秦家妹妹,我娘回京后提起过你们。”一位身穿翡翠色缎袄的少女带着温婉的笑容说。 慕云做了个手语,身后的水容立刻翻译道:“我们小姐问阿诺少爷和阿言小姐可好?” 刘思卉瞪大了眼睛好奇道:“慕云妹妹,你这丫头好生厉害,你才做了几个手势,她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怎么没看懂哪个手势是表示阿诺少爷,哪个手势又是表示阿言小姐呢?你确定你的丫头完全明白了你的意思?” 慕云郑重点头,水容和丹秋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手语,一个眼神,她们就能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水容笑道:“各位小姐觉得奇怪,但其实一点也不稀奇,奴婢要是没有这点眼力,也伺候不了主子了。” “说的好,慕云妹妹,你这个丫头的性子我喜欢。”蒋予婕称赞道。 刘思卉拧着眉头:“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吧我们来个测试。” 大家都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怎么测试。 “先请慕云妹妹做个手语,然后慕云妹妹再把手语的意思写下来,再由这个丫鬟来解释,看她们是不是真的心意相通。”刘思卉笑道。 “使得。”静芙郡主开口。 慕云也不扭捏作态,依着她们的意思,先做了几个手语,然后拿出纸笔把自己要说的话写下来,交给刘思卉。刘思卉看了,噗嗤一笑,对水容道:“现在你来说。” 水容胸有成竹的笑道:“我们小姐的意思是,幸好刘小姐做的只是测试,要是打赌的话,您就输定了。” 刘思卉听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蒋予婕急于知道答案,去夺刘思卉手中的纸条:“你笑什么,还不快公布答案。” “就是就是,快说,到底对没对?”大家都好奇不已。 蒋予婕看了,鼓掌哈哈笑道:“妙哉妙哉,竟是一字不差。” 萧瑜笑道:“可不是么?刚才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赌上一把。” 静芙郡主笑嗔道:“亏你好意思说,你这主人怎么当的?就不怕客人恼了?” 慕云又做了个手语,水容道:“我们小姐说,诸位小姐都是性情中人,即便赌上一把,也无伤大雅。” 刘思雨啧啧道:“玉敏,你这金兰姐妹,果然是个妙人。” 玉敏很是得意的撇嘴一笑:“当然。” 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慕云身上,慕瑶受了冷落,要她在一旁陪着傻笑吧她不情愿,可若是一本正经的话,又显得她格格不入,真是两下为难,不由的暗暗咒骂:死袁斌,到底叫她来做什么?自己都不见人影。 正想着,只听外边有人高声道:“在聊什么呢?笑声快把这楼的顶都掀翻了……” 慕云一听这声音,心头一震,他来了。 身边的玉敏立时眉飞色舞,笑道:“萧二哥来了。” 蒋予婕揶揄道:“瞧你乐的,你的救命恩人来了,还不快去迎接?” 玉敏嗔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而坐在玉敏对面的静芙郡主依旧笑容淡淡,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聚会 房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慕云抬眼望去,萧望今天穿了一身玉色起花八团倭缎的袍子,头顶的发髻用一根镶了青玉的发带束着,腰间系了一条五彩蝙蝠丝绦绦,眉目英朗,略带着笑,一脚踏进门来。他弯起眼角,目光在席间淡淡一扫,冲大家微微一笑:“宴席已在园子里摆下,请诸位小姐移步吧” “二哥,您使个人过来传一声不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萧瑜不好意思道。 萧望笑道:“这可是美差,争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过仗着腿长,占了个先。” 话未落音,门口又挤近两个人来,说挤,是因为两人几乎同时进门,而这楼门又开的不大,两人就卡在了门口。 “我先到的……” “我先到才对,你输了……” “谁说的,是我的腿先迈进来的。” “你先迈腿,可我的手先你一步进的门……” 两个身材一般高矮的少年你拽着我的衣袖,我拽着你的衣襟,争论不下,谁也不让谁先进门。 慕云认得,其中那个着栗色袍子的正是袁斌,而另一个着青碧色袍子的少年眉目之间却与萧望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个子没萧望高,人也比萧望瘦,下巴比萧望尖,若不是他一身男子打扮,看着倒像是一个女子。 众人看他们两的滑稽样,纷纷掩着嘴笑了起来。 慕瑶不动声色的凛了袁斌一眼,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让人看笑话。 之前袁斌没少在慕瑶面前耍宝逗趣,逗她开心,这一招也果然有效,但是今天,他可没存心思要去逗别人开心,都是这个五表弟萧瑾,故意跟他杠上,说,今天谁最后一个进门,就罚谁去当靶子。 所谓当靶子,是缘于今天小姐们要进行的一项比赛,这些武将家的千金小姐与一般官宦之家的小姐不同,别家小姐聚会都是吟诗作画,附庸风雅,这些小姐聚会,就爱折腾什么骑马射箭,比试武艺高下,因为眼下天气还冷,小姐们就不出门骑射,萧家本乃是将门之地,宅子里就有个规模庞大的演武场。所以,等会儿,宴席完毕,小姐们就会去演武场比试箭术。而萧瑾他自己前一段得罪了静芙郡主,静芙郡主开涮他,只要他敢当一回活靶子,就承认他不是懦夫。萧瑾一个人去当活靶子当然心有不甘,正好袁斌来家,他死活要拉上袁斌做陪衬。 袁斌心知这些个将门千金不过是花拳绣腿,哪里有多少真本领,要真的被拉去当活靶子,那他还有命在?这种傻事,他是绝计不干的。 慕瑶哪里知道这些原由,心中原本已经对今天的聚会感到失望,无非想着还能见上袁斌一面,才勉强端坐的,没想到袁斌也让她失望了,慕瑶越发的兴致索然。 萧望觉得两人闹得差不多了,伸手把两人拉进了屋子,笑道:“还争什么争?你们两都输了。” 袁斌整了整衣衫,瞪了萧瑾一眼,转头去寻慕瑶的所在,却见慕瑶坐在那里,面沉如水,眼皮都不眨一下。袁斌心里当即如同悬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少不得又回头瞪了萧瑾一眼,在萧家,他敬的是大表哥萧慎,怵的是二表哥萧望,其他人,他还未必放在眼里,萧瑾不过是个庶子,想跟他叫板,没门。而且他好不容易才借着萧瑜表妹的生辰把慕瑶请了来,想着没有秦家夫人在,两人可以放松的说一会儿话,若是慕瑶因此跟他恼了,他也不会让萧瑾好过的。 萧瑾也甩了甩袖子,冲袁斌重重哼了一声。转瞬就换了张笑脸,对小姐们作揖道:“各位姐姐好。”揖是冲大家做的,萧瑾的目光却不时的瞟在了静芙郡主身上。 静芙郡主只做不见,把脸撇开了去。 萧瑾讨了个没趣,心知几天这个活靶子是做定了,不由的沮丧万分。 袁斌和萧瑾的狼狈,恰好衬托了萧望的泰然自若,玉敏笑吟吟的对萧望说:“萧二哥可是跟他们打了赌?” 萧望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打赌确有其事,不过那是袁斌和萧瑾之间的事,他才不会跟无知小儿一般。 萧瑜问道:“老太君可是过去了?” 萧瑾忙插嘴:“大哥已经过去接老太君了,咱们也赶紧过去,不然让老太君等咱们就不好了。” 静芙郡主忙起身道:“那还耽搁什么,大家快去吧” 刘思卉过来牵慕云的手:“慕云,咱们走。”不由分说的拉了慕云就跟着静芙郡主走。 玉敏刚在心思皆在萧望身上,见慕云被思卉拉走了,她急道:“刘思卉,你抢我的人……” 刘思卉回头做了个鬼脸:“什么你的人?”又朝萧望呶呶嘴:“你的人在那边才是。” 慕云心头一震,有点明白过来,原来萧望是玉敏喜欢的人?那么萧望呢?他也喜欢玉敏吗?那日听他们之间说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若不是感情要好到一定程度,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包括来时,玉敏在马车上告诉她,这帖子还是她和萧望一起拟的,慕云心里顿时产生一种茫然和失落。经过萧望身边的时候,她把头垂的更低了。 萧望听到刘思卉的话,苦笑着摇摇头,就跟平日里听见她们拿他和玉敏打趣时的反应一样,他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这一回,他却很不喜欢听到这样打趣的话他偷偷瞄向慕云,慕云竟是加快脚步跟着刘思卉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玉敏嘴上娇嗔:“刘思卉,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心里却是暗暗欢喜,其实她就喜欢刘思卉这么说。 慕瑶独自坐着生闷气,慕云被人拉走了,其他人也没顾上她,走的七七八八,她越想越生气,早知道是这样一个情形,她才不来凑这个热闹。 袁斌故意磨蹭着落在最后,小心翼翼的走到慕瑶身边,装傻的笑道:“慕瑶,谁惹你不开心了?” 以珍很识趣的赶紧出门去。 慕瑶闷不作声。 “是不是跟这些人合不来?莫说是你,就是我也是看不惯这些野丫头,咋咋呼呼的,哪里还有千金小姐的样子。”袁斌不屑的说道。 慕瑶还是无动于衷。 “好了,别生气了,你不喜欢跟她们相处,那就跟她们少说几句话,待会儿要见老太君了,老太君就喜欢你这样的温柔娴静的,尤其是那种虚怀若谷的更喜欢了……”袁斌好言说道。 “老太君喜欢什么样的关我什么事?”慕瑶丢了一记白眼给他。 袁斌陪笑道:“我这不是为咱们的将来打算吗?我娘是最看中老太君的意思,如果老太君喜欢你,我娘肯定也会喜欢。” “难道说你母亲原本是不喜欢我的?我也没有说过非你不嫁之类的话,你母亲不喜欢我,难道我还非要赖着你不成?”慕瑶本来就有气,这会儿便钻起牛角尖来。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哪里是你要赖着我?这不是我死乞白赖的赖着你吗?不是你非我不嫁,是我非你不娶,我娘也没有说过不喜欢你的话,我娘对你们家几个姐妹一直是赞赏有加的,我这不是想把事情办得更稳妥一些吗?老太君若是喜欢你,我就可以趁机敲边鼓,把这事给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袁斌赶紧解释。 慕瑶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薄责道:“刚才你跟那人争什么呢?难看死了,也不怕人笑话。” 袁斌讪讪道:“都怪那个萧瑾,这家伙自己得罪了静芙郡主,静芙郡主要拿他当活靶子,这家伙觉得一个人当活靶子不好看,硬要拖我下水,我才不干,他就非要跟我比赛,看谁先到小楼,输的人去当活靶子。” 慕瑶惊讶道:“当活靶子?是真的射箭吗?” 袁斌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是把箭矢给去掉的。” “这样也很危险呀那个静芙郡主看她还算和气的,怎么出的点子这么阴狠。”慕瑶后怕道。 袁斌摇头叹息:“我看萧瑾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为什么?”这话慕瑶很不理解,静芙郡主不过是来做客的,席散了也就走了,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袁斌眨了眨眼,小声道:“你不知道,现在家中长辈有意撮合静芙郡主和萧二哥,要是这事成了,静芙郡主就成了萧瑾的二嫂,而且萧瑾这家伙平日里总是跟萧二哥对着干,你想静芙郡主能饶得了她吗?” 慕瑶更讶异了:“可是刚才我怎么听她们说话老把萧望和玉敏凑一块儿?难道她们不怕得罪静芙郡主吗?” 袁斌笑道:“这事是刚提起的,我偷听了我娘和我姨的谈话才知道的,估计萧二哥自己都还不晓得这事,就连萧瑜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你千万别泄露出去。” 慕瑶心底一笑,亏得那个玉敏还老是在萧望面前献殷勤,大家拿她和萧望说事,她还很高兴的样子,真真是好笑死了,把静芙郡主得罪还洋洋得意,哈哈……她才不会去泄密,就让玉敏丢人去,谁让玉敏总抬举那个哑巴,倒把她当成空气,活该。 “袁表哥,秦三小姐……”楼下传来萧瑜的呼唤。慕云出了小楼才发现慕瑶没跟出来,就要回转去叫慕瑶,不管怎样,她们是一道出来,慕瑶又不太合群,她总不能撇下她不管。 玉敏扯了她的手臂道:“你别去了,有人就盼着这个机会呢” 慕云猛的想到袁斌,他也没出来,慕云心里更急了,这袁斌名声实在不好,慕瑶跟他独处,就算没什么事,传了出去对慕瑶的名声也是很不好的,不行,她得去把慕瑶带出来。 萧瑜见她们停下了,忙问什么事? 玉敏笑道:“没什么,只是秦家三小姐没跟上,慕云想去叫她。”说着对萧瑜眨了眨眼睛, 萧瑜会意,做恍然大悟状自责道:“哎呀,都是我疏忽了,你们先前去,我这便去叫秦三小姐。” 想来袁表哥要跟慕瑶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萧瑜这才出声唤人。 袁斌听见萧瑜在喊他们,忙道:“好了,表妹在喊我们了,你千万记得我的话,我对你可是真心的。” 慕瑶脸一红,这才醒神,自己居然跟袁斌单独在这小楼里说了这许多话,若是有人传将出去,岂不糟糕,忙起身要下楼,走到门口,慕瑶又回头低声警告了一句:“待会儿若是让我瞧见你跟哪个小姐眉来眼去的,我立刻就走人,管你得不得罪谁。” 袁斌顿时额间冒汗,点头道:“决计不敢的,如今我眼里心里只有你,还有哪一个能入我的眼的?” 慕瑶这才满意的下楼去。 慕云跟着大家来到园子里,只见萧家的花园真是好大的规模,修的也很雅致,树木繁茂,花木繁多,假山林立,亭台掩映,流水蜿蜒,当真是十步一景,这还是在冬季,若是到了春暖花开时节,此处定是美不胜收。真是没想到,将门世家,居然能修建出这样雅致的花园来。 “以前我总觉得我济南家中的花园是最美的了,自从见过萧家这园子,我才知道,我家那园子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你知道吗?这园子是萧家的大小姐十五岁的时候设计,就是现在的靖南王妃,也就是静芙郡主的嫂嫂,厉害吧”玉敏看慕云左顾右盼,显然是被这园子的景色迷住了,便介绍道。 慕云着实惊叹,靖南王妃可真了不得,这样的园子就算是专门做园林设计的人也不一定能修的这么好,靖南王妃绝对是个天才。 “你少听萧瑜吹嘘,我大姐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这园子是法华寺的净一大师设计的,我大姐不过是在净一大师设计的基础上,稍做了点修改而已。”萧望跟在她们后面说道,萧瑜吹牛都吹的没边了,这要是让净一师傅知道,他还不得气死,呃净一师傅是不会生气的,因为他是出家人,对名利看的淡,但是被知情人听了去,暗地里笑话是完全可能的。 玉敏回头嗔道:“靖南王妃能修改净一大师的设计也是很了不起的。” 慕云深以为然,赞同的点点头。 “嗯,这样说的话就对了。”萧望出言解释的目的就是为了纠正玉敏的说辞,的确,这园子有大姐的一份功劳。 “今儿个宴会还有什么节目吗?”玉敏岔开话题问道。 “有啊不过是老一套。”萧望走到了慕云的身边,三个人几乎是并排而行。 “什么?又比射箭?她们怎么这么没新意啊?我都腻味了。”玉敏嘟了嘴道。 “呵呵,你说没新意,这次还真的有那么点新意。”萧望笑呵呵的说。 玉敏当即兴奋起来,急声问道:“是什么?” 萧望定了定,说:“这次的靶子是活的。” 玉敏讶然惊呼:“什么?活的?是人还是小猫小狗?” 萧望哈哈一笑:“当然是人,是一个倒霉的人。”萧瑾这家伙,这两天郁闷的连觉都睡不着,几次三番来找他,他有心要配合静芙吓萧瑾一吓,所以每次都以无能为力推诿了。 玉敏马上会意过来,那个倒霉的人肯定就是萧瑾了,难怪之前看他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当即不怀好意的笑道:“这个人还真够倒霉的。” 慕云听出他们谈话中的和谐与默契,现在她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心里端的是难受,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这种念头在心里转了几个圈以后,慕云淡定下来,萧望是她的救命恩人,玉敏是她的金兰姐妹,而且他们俩一个英俊不凡,古道热肠,一个美丽可人,热心善良,他们俩在一起,便如金童yu女般得相称,又是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他们很谈得来,她应该祝福他们才对,怎么反倒吃味了呢?不应该啊不应该。 想通了以后,慕云面上的神情也坦然了许多,微笑着听他们两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多时走到了宴席所设之处。 这是一处建于荷花池边的水榭,荷花池并不是很大,四五亩的样子,周遭植满了荷花,因不在花开时节,所以池上多是些浮萍和荷叶,有曲折的廊桥蜿蜒至池心,但见楼台宽阔,高三层,翘檐飞斗,雕琢精细,檐下正门顶上还悬了一块乌底金漆的匾额,上书“望莲阁”三个鎏金大字,信步曲桥之上,见池上波光粼粼,便有凌波之翩然,慕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萧望看见慕云眼底的喜悦之色,嘴角不禁上扬:“原本不打算把宴席设在此间,怕池上风寒水汽冷,不过今日阳光明媚,也无寒风,在这里倒是可以晒晒暖阳。” “嗯,这里极好,当初商议的时候我便中意这里的,不过那几日天气不好,也就没提,今天来的时候,看天色好的很,心里还抱着遗憾来着,要是宴席设在望莲阁多好,没想到萧二哥先一步想到了。”玉敏附和道,好像她和萧望心有灵犀一般, “哎……你们走的好慢,老太君都到了,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待会儿罚酒三杯,决不轻饶。”刘思卉已经上了望莲阁的二楼,趴在外边的栏杆上冲她们喊话。 玉敏仰头,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刺眼,但还是让人不能直视的,玉敏眯起了眼睛,道:“慕云第一次来,我总得带她看看这园子吧” 刘思卉呲之以鼻:“别找理由,这酒你是罚定了,不过呢?如果有人愿意代得话,再加三杯也是可以的。” 玉敏就去看萧望,萧望不露痕迹的撇过脸去看池子里的荷花,仿佛没有听见刘思卉的话似地,自言自语的说:“可惜这荷花要六月间才盛开……” 玉敏没得到萧望的帮衬,隐隐有些失望,拉着慕云快步往望莲阁走去。慕云却是惦记着慕瑶,不时的回头看,看慕瑶是否已经跟了上来。 “等一会儿吧萧瑜想必马上就到了。”萧望看出慕云的担忧,便停住了脚步。 玉敏翘首道:“她们可真磨蹭。” 等了不一会儿,看见萧瑜挽了慕瑶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慕云见慕瑶神色如常,跟萧瑜有说有笑的,看来袁斌那小子没把慕瑶怎么样,慕云安下心来,等到萧瑜和慕瑶走近了,方才一同如内。 水榭里好不热闹,比刚才在小楼里多了好些人,玉敏在慕云耳边轻道:“那位额上戴抹额的是萧家老太君,那位身穿绯色锦缎对襟褂子的是萧家大夫人,也就是袁夫人的妹妹,还有那边那位着酡红色遍地锦对襟褂子的是萧家二夫人,就是萧望的亲娘,另一位着黄栌色褂子的是大房的姚姨娘,萧瑜的生母,站在她边上的那位穿秋香色褂子的是二房的佟姨娘,萧瑾的生母,也就是刚才萧望口中说的那个倒霉人……” 慕云一一记在心里,原来萧望是二房的,不由的对萧望的生母多看了两眼,她的身形已经微微发福,但她的皮肤白皙光滑,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萧望的五官显然是像他娘的,只是萧二夫人看起来秀气些,而萧望是英气逼人,萧二夫人正陪着老太君说话,唇边漾着温和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和蔼可亲。 “秦家姐妹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便停止了说笑,齐齐向慕云和慕瑶这边望来。 蒋予婕笑道:“我们早就到了,你们怎来的这么迟?” 刘思卉唯恐天下不乱道:“我刚才跟她们说了,待会儿要罚她们酒的。” 玉敏上前乖巧的行了个礼:“玉敏给老太君,大夫人,二夫人请安了,秦家姐妹一直说这园子建的好,所以玉敏就陪她们四处看了看。” 萧瑜和萧望也上前行礼。 老太君笑微微的看着慕云和慕瑶,向她们招招手:“孩子,过来。” 慕云和慕瑶连忙上前,齐齐给老太君鞠了一礼。 慕瑶婉声道:“慕瑶和妹妹慕云给老太君请安,给夫人们请安。” 老太君慈眉善目的打量着两个璧人儿,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又转而对袁夫人道:“你说的果然不错,这姐妹俩长的真俊。” 袁夫人笑道:“老太君,我哪里敢诓您呢” 老太君开怀一笑,对慕云道:“你便是秦家四姐儿吧我见过你的刺绣。” 慕云屈膝一礼,在老太君面前,她可不敢再指手画脚,似乎有些不恭敬,所以慕云拿起胸前的纸笔,写到:让老太君见笑了。不过写完以后,慕云又犯难了,老太君这个年纪,眼神应该都不太好了,自己的字是不是写的太小了?老太君要是看不清楚,岂不是更失礼? 正在为难之际,老太君却笑着开口了:“四姐儿写了什么?拿来我瞧瞧。” 慕云犹豫了一下,递了上去。 老太君接过看了,微微颔首道:“四姐儿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真不错,跟蕊姐儿有的一比。” 萧家大夫人凑将过来:“是不错呢” 慕瑶道:“我妹妹从小就是个静的下心的人,所以学针黹,学写字,都学的像模像样,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倒不如她了。” 这番话极称老太君的心意,老太君不由的多看了慕瑶两眼,把小册子还给了慕云,和蔼的笑道:“你们姐妹俩都是可人的,以后多来玩。”又对众人说:“今儿个是你们的日子,尽管玩就是,我们几个老太婆就是来蹭乐子的,可别因为我们在反倒让你们拘束了。” “祖母,您就别操这个心了,这些疯猴子,就算您拿着棍子镇在这,也是镇不住她们的。”萧瑜笑道。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这样融洽的气氛让慕瑶真正放松下来,原本还以为像永安侯这样的侯门应该是规矩森严,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而后行的地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温馨融洽,长者会跟晚辈说笑,一点也不摆架子,比起自己家里,那种貌视温馨实则压抑的气氛,慕云实在是羡慕萧瑜。 “好了好了,这里留给你们,我们这些老太婆到楼上去晒晒太阳去。”老太君起身,大夫人和二夫人连忙去扶。 先前慕云跟老太君说话,萧望在一旁看着,等到老太君说要走,他才不自觉的放松了袖子拳头,本想去扶老太君上楼,可是一想到刚才刘思卉说起要罚酒的事,他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咦袁表哥怎么还不来?莫不是怕喝酒?”萧瑾在这些人面前一直很想出风头,但是每回都讨不到好,现在袁斌来了,先前听家中长者说起这个袁斌,大家都是摇头,颇有微词,所以,萧瑾也起了要捏拿袁斌的心思,打算借袁斌出一回头。 “谁说我怕喝酒的?”袁斌背着手大步走了进来,本来他还想说:老子在济南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酒神,呃……还有一个外号叫花神,花,既是美人也。不过这些话他是绝对不能在这里说的,他已经决定洗心革面,将往事付诸东流水,再也不提了。 “你姗姗来迟,先自罚三大杯。”萧瑾见他撞到枪口上,哪里还跟他客气,率先入了席,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大杯。 萧瑜不喜欢萧瑾这样子,便道:“今儿个可是我的生辰,喝酒可以,但是不许发酒疯哦” 静芙郡主漫不经心对萧瑾道:“我看你还是自己多喝几杯吧待会儿好壮壮胆子。” 萧瑾打了个寒战,陪着笑脸道:“郡主且饶过我这回吧” 静芙讥笑一声,不理会他,萧瑾讪讪。说话间,大家已经自发自觉的入了席,今天是萧瑜的生辰,萧瑜最大,坐上首,静芙次之,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讲究了。按理说男女有别,而且大多人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应该避嫌的,但是萧家的长辈没有说什么,大家似乎也很喜欢萧望在,所以就成了现在男女同席的场面。 慕云可以选了个离萧望远一点的位置,拉了慕瑶坐下,因为袁斌和萧望坐一块儿的。 “慕云,你怎么做那边去了?”玉敏已经抢了萧望边上的座位。 刘思卉笑道:“你就顾着一个人就好了,慕云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不灌她酒。”刘思卉在慕云边上坐下来。 玉敏讪讪一笑,感觉自己的心思被刘思卉当场说出来有点尴尬,落了刻意之嫌,想要起来换位置,可大家都已落座,没有空位了,只好讪笑着坐了下来。 大家第一杯酒先敬萧瑜,道贺芳辰,接下来就闹开了,蒋予婕先朝玉敏发难:“你是知道咱们的老规矩的,所以这杯酒你非喝不可。” 玉敏嘟了嘴道:“迟来的又不单是我一个。” “你放心,一个也跑不掉。”顾尔岚笑道。 “可是你们都知道我是一喝就醉的。”玉敏瞄了萧望一眼。 刘思卉马上道:“允许替代,但是要一比三,反正有些人是海量。” 玉敏娇滴滴的唤了声:“萧二哥……” 萧望的目光下意思的瞄了慕云一眼,她安安静静的坐着,面带微笑,萧望想,刘思卉她们待会儿肯定要为难慕云的,看她那样子肯定不会喝酒的,算了,他就把她们的酒一并代了。 萧望故作为难道:“你们这些人好不厚道,知道人家不会喝酒还要劝酒,我看你们是故意来捉弄我的,知道我是古道热肠,好,今儿个是萧瑜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有点表示,就如了大家的意,这酒,我喝了。” “好好……”刘思卉带头鼓起掌来。 玉敏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心里更是甜蜜蜜的。 慕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看玉敏那得意劲,再去看静芙郡主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慕瑶突然变得开心起来。 萧望一连喝了三大杯,杯杯见底,大家又是鼓掌叫好,席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袁斌本就是贪杯的,看萧望三杯下肚,他肚子里的酒虫被召了出来,搜肠刮肚的,也想找个表现的机会。 蒋予婕解决了一个又把目标对准了慕瑶:“接下来该罚秦姐姐了。” 慕瑶没想到有人会冲着她来,她可是从没喝过酒的,万一喝醉了,岂不是很丢脸?这酒是万万不敢喝的。忙推却道:“我也不会喝的。” “你喝过一次就会了。”蒋予婕哪肯轻易放过她,今天她和刘思卉已经商量好了,一定要把萧望灌醉一次,探探萧望的底子到底有多深。 萧瑜怕二哥吃不消,而且看袁表哥已经在摩拳擦掌了,便笑道:“袁表哥,你也英雄救美一回吧” 袁斌比萧望更爽快,拍拍胸脯道:“我和秦家姐妹也算是老乡了,所以,今儿个,她们两的酒我全包了。” 慕云笑了笑,她算是沾了慕瑶一回光。 萧望却是有点郁闷,这个袁斌,要他大包大揽的干什么? 有这个大包揽在,又是个酒量好的,蒋予婕她们的计划显然是不可能有结果了,只好放弃,自己姐妹们之间喝了起来。 萧瑾一见大家举杯,忙道:“诸位姐姐少喝点,千万别喝醉了,你们待会儿还要比箭术呢” “你急什么?大不了射歪了。”刘思卉笑道。 萧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你们大不了射歪了,遭殃的可不是我吗?虽然说箭矢是去掉的,也可以带面具,但是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箭术是极差的,刘思卉就是其一,让她射头,她指不定射脚,萧瑾不由的想,是不是该把爹的留在家中的那副盔甲穿起来。 王宛秋话不多,不说则已,一说一鸣惊人:“两位秦家妹妹待会儿也要参加射箭比赛的。” “不会吧”萧瑾被唬的脸色发青。 “这有什么关系,说好大家都参加的。”静芙郡主不以为然道。 “可她们不会射箭啊”萧瑾真的觉得静芙太过分了,可是偏偏又不敢发作,谁叫他自己得罪了人家呢? 慕云看萧瑾那惶恐的表情也是好笑,他该怕的应该是静芙郡主她们,她和慕瑶都不会射箭,开弓都不会,这箭保证射不到他身上。 酒席还没散,萧瑾就告辞要离席,大家知道他这是去做准备了,刘思卉在他身后喊道:“萧瑾,好好准备啊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萧瑾走的更快了。 宴席结束,大家又往演武场去。 一到演武场,刘思卉自告奋勇要教慕云射箭,慕云从来没摸过武器,拿着弓箭根本就束手无策,别说射箭了,她连弓也拉不开。 萧望看了默不作声走到屋里,须臾拿了样东西出来,说:“你当她是天才,一说就会?还是用这个吧只要瞄的准就能射到。” 慕云回头一看,萧望手里拿了一把小巧的弩。 “二哥,你怎么把我以前玩的东西拿出来了,不过这个倒是很适合给慕云用的。”萧瑜把慕云手中的弓箭拿了过去,示意慕云接弩。 “我来教你,保证你一学就会。”萧望笑微微的看着慕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白日梦 这把小巧的弩还真如萧望所言,只要学会怎么对准目标,然后轻轻一拨机关就可以了,慕云之前学刺绣就讲究一个准、稳,所以,在试射了两次以后,摸到了瞄准的窍门,第三次就干净利落的正中红心。 先前还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等到下人报出:“红心一箭……”演武场上立时变得异常安静,连萧望都有些傻眼,刚才他说很简单,不过是安慰慕云,想着待会儿她能不脱靶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第三次就射出个红心来。 慕云看大家一脸错愕的表情,晃了晃手中的弩,笑了笑,这个真的很简单啊 “慕云,你再射一箭试试。”蒋予婕不相信慕云有这本领,难道她是天才?刚才那一箭肯定是碰巧而已。 萧望朝她点点头,他也想验证一下,到底是凑巧还是…… 慕云举起弓弩,单眼瞄准,扣动机关,“嗖”的一声箭如流星,“噌”……稳稳的又中红心。 这回的反应终于不是安静,而是尖叫。 “慕云,你这样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慕云你太厉害了吧……” 慕云被她们夸的不好意思起来,这东西真的有这么难吗? “你们笑什么啊?”萧瑾一到演武场就见大家围着一起又说又笑又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还以为她们在商议待会儿怎么整他,不禁心有戚戚。 大家回头一看萧瑾,顿时笑翻了天,连慕云也忍俊不禁了,原来萧瑾戴了头盔,穿了铠甲,把自己打扮的跟要上阵打仗似地。 袁斌趁机取笑道:“表弟,你这是要唱大戏呢还是是要上战场呐?” 萧瑾脸红了红,继而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道:“刀箭无眼,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静芙郡主曼声道:“既然他已经做了万全的防备,姐妹们就放心大胆的射吧我看那箭矢也不用去了。” “喂喂……你们不能这样,会出人命的……”萧瑾急了。 袁斌笑道:“表弟,你稍安勿躁,我看你这身铠甲挺结实的。” 萧望知道静芙无非是想戏弄戏弄萧瑾,会有分寸的,不过他若是不帮着解围解围,到时候佟姨娘又要哭诉了,于是萧望出言道:“看你这点出息,郡主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还不快去把这身铠甲脱了。” 萧瑾如同得了大赦,赶紧道:“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静芙嗔了萧望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一场比试下来,慕云居然拨了头筹,顾尔岚第二,但是慕云用的是弩,取了巧,所以,最后由萧望来评议,判定顾尔岚胜出,慕云自然无异议,本就是为了开心来着。 刘思卉抚掌笑道:“顾姐姐,下回可就是你做东了。” 顾尔岚爽快道:“好,没问题,过阵子请大家去京郊的庄子里玩。” 慕云这才知道原来这比试还有彩头的,赢得要请客,汗,要是她真的拔了头筹岂不坏事,她可不像这些小姐们,可以自己做主请客。 慕瑶缓缓走到慕云身边,附耳轻道:“这么爱出风头,要不是萧望秉持公道,我看你怎么跟大娘去说。” 慕云朝萧望那边看去,正巧萧望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慕云赶紧低下头,刚才他是在为她解围的吧随即慕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萧望是秉公评定的,用弓箭的难度要比用弩大多了,顾尔岚胜的有理。 “慕云”静芙郡主向慕云走来,笑微微道:“慕云,改天我单请你到我家做客。” 慕云怔忡了一下,静芙郡主只说请她一人? “怎么?不肯赏脸?”静芙郡主歪了头看她。 慕云忙摇头,随即点点头,郡主相邀,她怎么可以拒绝? 静芙郡主这才笑了,转身去找王宛秋说话。 刚才静芙对慕云发出邀请,在场的人大都听到了,玉敏看着慕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和静芙郡主相识两年,一起玩的次数都快数不清了,可是她从没得到过静芙郡主的邀请,而慕云第一次参加聚会,就得到了静芙郡主的青睐,她到底哪里不如慕云呢?为了迎合这些人,她做了多大的改变啊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 慕瑶也很意外,郡主刚才没有请她,只请了慕云,而且郡主由始至终都没有拿正眼瞧她……这个哑巴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慕瑶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怨恨的神色。突然,慕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绽开笑脸对慕云道:“四妹妹,你不是一直说要是有机会见到萧二公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吗?当年萧二公子可是为了你飞身跳下悬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这番话说的很是突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看看慕云又看看萧望,大家一直只听玉敏说萧望是如何救她的,还有慕云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是从没提到萧望为了救慕云飞身跳下悬崖这么刺激的事情。所以,一时间分不清慕瑶说的是真是假。 慕瑶很满意的在静芙郡主脸上看到了一抹诧异的神色,如果袁斌说的是真的,那静芙郡主肯定不会喜欢跟萧望有瓜葛的女人,更何况还是萧望舍命相救的女子。 “说来你们肯定不信,当初我也是不敢相信,所以说,真的要谢谢萧二公子的大恩大德,四妹,你说是不是啊?”慕瑶婉声道。 刘思卉小声的问玉敏:“慕瑶说的是真的吗?” 玉敏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哇……萧二哥这么英勇的事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蒋予婕再看萧望的眼神就充满了崇拜。 玉敏装糊涂道:“呃我以为你们是知道的。” 慕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慕云再不表示感谢就显得不通情理,不懂礼数了。她原本也是要谢谢萧望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就没表示。慕云向萧望深施一礼。 萧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当时年少轻狂,做事顾前不顾后,换做现在,我恐怕就没这个胆跳下去了。” “哈哈,萧二哥就别自谦了,你的侠骨热肠,我最是敬佩了,我还听说你自己脱险了以后,不顾夜黑路险,定要带人摸进深谷救四小姐的。”袁斌讨好道。他是不知道慕瑶的心思,只想抬高萧望,巴结萧望。 慕瑶今天第一次对袁斌的表现感到满意。她如愿看到静芙的神色越加凝重了。 萧望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就别在这里替我吹嘘了,四小姐,你也别把这事放心上,我都已经忘了。” 是吗?他真的已经忘了?慕云心底苦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可以忘,而她不能忘。 萧瑜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大哥和二哥回来后,都没有提起跳崖这事,想来是怕二伯母知道了会担心,会重罚二哥吧不过这个秦三小姐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这事,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她对这位秦三小姐不知怎的,就是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她温婉的笑容很假,不如慕云,眼神清澈透明,虽然不能言语,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真诚。 原本比赛结束后,大家还要去喝茶,可静芙郡主突然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要先回了,慕云也怕第一次出门就玩的太迟让大娘不高兴,也提出告辞,聚会便这样散了。 玉敏和慕云出了萧府,玉敏就跟慕云告辞了:“慕云,我就不陪你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慕云点点头,先目送玉敏上了马车,这才上了自家的马车,看到萧望站在门口冲她微微一笑。慕云迅速低下头去,钻入了马车。她不是个懵懂不谙世事的人,从慕瑶当众要她向萧望道谢以后,玉敏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她相信玉敏是喜欢上了萧望。她不想玉敏误会她什么,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和萧望是不可能的,就连万一的可能都没有。 慕瑶跟袁斌用眼神告别以后也上了马车,一上车慕瑶就阴阳怪气的说:“咦?玉敏怎么不跟你一道回去了?来的时候那么亲热,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的她不高兴了?” 慕云抬眼静静地的看着慕瑶,她绝对相信慕瑶说那番话是用别的用意的,只是慕瑶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气玉敏? 见慕云这样盯着自己看,慕瑶不悦道:“你盯我做什么?难道我提醒你别忘了谢谢恩人也错了不成?” 慕云一言不发继续盯着慕瑶,从慕瑶脸上,她看到了心虚二字。亏得她还想着要找萧望探探袁斌的底,怕慕瑶吃了亏,很好,既然慕瑶自己搅了局,想来以后也没机会问了,那便随她去,将来吃了亏也是她自作自受。慕云默默收回目光,别过头去。 慕瑶还道慕云被自己唬的无言以对,便又笑道:“今天看到玉敏那花痴的摸样真是笑死人了,她还在那边大献殷勤,殊不知,萧家和靖南王早就有意撮合静芙郡主和萧望,哈哈,她还在做白日梦呢……” 什么?慕云猛的扭头看着慕瑶,这是真的吗?萧望和静芙郡主? 正文 第一百十章兄妹 慕瑶看到慕云惊讶的表情,露出得意的笑,说:“你这是在为玉敏难过,还是在为自己难过呢?” 慕云为之气结,她怎么说什么话都夹枪带棒的。 “呵呵,我看萧望对你倒是挺照顾的,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想萧家就算要纳妾也不会考虑纳一个哑巴的,这就是命,怨不来的。”慕瑶讥笑道。 慕云做了个深呼吸,别开眼,再不搭理慕瑶,心中却是烦乱的很。不行,她一定要把这事尽快告诉玉敏,免得玉敏得罪了静芙郡主还不自知,像萧望这样的侯门世家子弟,婚姻大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这还关系到家族的利益。哪怕萧望喜欢的是玉敏,只要家中长辈不同意,他也无计可施。而且萧望和静芙郡主,就从门第上讲,那绝对是门当户对,是一门可以彼此借力的好亲事,从表面上看,那也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对。慕云不由的替玉敏感到失望和难过。 慕瑶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的闭目养神,一路再无他语。 回到秦府后,两人先去了秦陈氏房里,把今儿个聚会上见到的人和事大概说了一遍。当慕瑶说到萧家老太君是个很和善的长者时,秦陈氏不由回忆起当年袁夫人转述老太君轻飘飘的一句话……娶妻要娶贤,门第差些,相貌平庸些的也无所谓,会不会双面绣更不打紧,但这弄虚作假的,我不喜欢…… 就是这么个和善的长者,一句话,就把珂儿的希望破灭了,所幸的是,珂儿阴差阳错反倒找了个更好的夫婿,秦陈氏心底冷冷一笑。 “老太君只说了这些吗?没提起别的?”秦陈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了,老太君只说很喜欢我们,让我和四妹有时间过去玩儿。”慕瑶洋洋得意道。 秦陈氏似笑非笑:“人家不过是说说客气话罢了,咱们哪能当真?若是她真的喜欢你们姐妹,自然会下帖子请你们去做客的。”秦陈氏心里想的是,只要萧家没提起当年往事就好,跟萧家维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就好,也不必刻意去巴结人家,如今的秦家可不是当年的秦家了,也该捏拿着点。 慕云回到屋里,丹秋和袖烟打了热水伺候小姐梳洗更衣,慕云一直皱眉沉思,心事重重。丹秋见小姐这副样子,什么话也不敢说,等伺候好小姐换了衣裳,小声吩咐袖烟把水去倒了,再去泡杯蜂蜜水来。袖烟应声出去,丹秋这才拉了水容到外间小声盘问。 “水容,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在永安侯家受了气?”丹秋就怕小姐被人嘲笑了,听说今天永安侯家请了好多名门贵胄的千金小姐,谁知道那些小姐的性子有多骄纵和傲慢呢? 水容也很纳闷:“我也不清楚,小姐在萧家开心着呢大家都很喜欢小姐,小姐跟她们比箭术还拿了第二,静芙郡主还邀请小姐去她家做客……一切都是好好的,我看在眼里也替小姐高兴,就在上马车的时候小姐也没这么愁眉苦脸的,我猜,说不定是三小姐在马车上对小姐说了不好听的话。” 丹秋想了想:“你说的没错,三小姐就是见不得小姐好,所不定她瞧小姐这么受欢迎,她心里不痛快了,就找茬让小姐也不痛快。” “是啊可是我在发愁,三小姐到底说了什么?小姐的脾气咱又不是不知道?她何曾把三小姐的话放在心上了?”水容郁郁道。 丹秋也默然了,这可真让人着急。 慕云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给玉敏写了封信,信里没说别的,只说昨日人多也没时间好好说话,问她最近可有空闲,来秦府坐坐。写好了信,慕云交给水容,让她找个人送去礼部尚书家。慕云之所以敢请玉敏来做客,是因为玉敏的姐姐玉慧嫁的就是礼部尚书之子,说起来,玉慧的公公就是爹的顶头上司,大娘是不会有意见的,说不定还喜欢呢 快到晌午,慕云才等到了玉敏的回信,说她这几日有点忙,等得空了她自然会来看她的。 慕云看了信,心中很是无奈,玉敏定是误会了什么,刻意疏远与她,可是,她又不能在信中言明,万一这信被旁人看到,会有损玉敏的闺誉的。慕云想来想去,想到下回就是顾尔岚做东,顾尔岚应该也会邀请她同去的,到时候再找机会跟玉敏说也是一样。这样想着,慕云的心才稍稍安宁些。 晚饭过后,慕怀走到慕云身边,悄声说道:“四妹,你待会儿到我院子里来一下,有人让我带东西给你。” 慕云诧异的去看他,慕怀已经若无其事的出门去了。他刚才说有人托他带东西给她?是谁?什么东西?慕云心下疑狐,可是好奇心作祟,她还是忍不住去了慕怀的院子。 “四妹,快进来快进来,筱莜快给四小姐上茶。”慕怀喳喳呼呼的使唤下人。 筱莜应声而去,慕云正要坐下,只见里屋走出来乐瑶,乐瑶如今跟往日可大不相同了,面上总是带着笑,走路也婀娜多姿起来,尤其是看慕怀的眼神,羞涩中带着几分娇嗔,哎……做了同房就是不一样。慕云还还不急感慨,乐瑶已经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说:“四小姐来了,我刚巧有事要找四小姐呢” “去去去,你在这里瞎参合什么劲?你道我四妹过来是为了你那破事?赶紧一边去。”慕怀不耐烦的赶人。 乐瑶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二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要麻烦四小姐来着,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慕怀一个大眼瞪过去,乐瑶抽泣的更厉害了,水容见情况不妙,忙拉了乐瑶出去,边劝道:“乐瑶姐姐,快别哭了,想来二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呢让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况且二少爷原本就是这脾气,有口无心,这点乐瑶姐姐你比我们更清楚才是,你就当他吹的是耳旁风,过了就算了,可别往心里去。” 乐瑶抹了泪唏嘘道:“是我糊涂了,还好妹妹提醒我。” 慕怀见乐瑶和水容出去了,悻悻道:“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流眼泪,真是烦透了。” 慕云微微一哂,拿了纸笔写到: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不哭能行吗? 慕怀看了一乐:“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不过我却没见你哭过,难不成你不是水做的?” 慕云也笑:别扯了,快说,是谁让你带东西了?你什么时候当起跑腿的了? 慕怀买了个关子:“你猜猜看。” 慕云在来时路上就已经琢磨过了,她初来京城,认得几个人呢?玉敏现在还在跟她闹情绪肯定不会让慕怀带东西,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人是萧家的人。 慕云故意道:你不说就算了,我可先回了。 慕怀忙拦住她,嘿嘿笑道:“你一定猜到了对吧”说着去书案上搬了个小匣子过来,放在慕云面前:“打开看看,一看你就明白了。” 慕云犹犹豫豫的,终究还是打开了那个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把小弩,而且就是她昨日用过的那把。果然是萧望,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慕怀不怀好意的笑道:“当初你帮了我一把,如今我也少不得帮你一回,萧望说这把弩很适合你用,让你拿着在家好好练练,争取下回聚会拔个头筹。” 就这样?慕云怀疑的看着慕怀。 慕怀摊了摊手:“他就是这么说的。” 好吧可是,她是一个学刺绣的人,要她一本正经拿着弩去学射击真的太别扭了。特别是现在,实属非常时期,跟萧望沾边的事都是非常敏感的,万一让玉敏或是静芙郡主知道萧望送了把弩给她,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误会。 慕云把弩放回盒子里,写到:二哥,你还是把这个还给他吧我对此物不感兴趣。 慕怀睁大了眼:“为什么?我听说你昨天大出风头,第三箭就射出一记红心,你要是好好练一练,说不定会成为神射手吔叫那些将门女子也汗颜一回,多爽快。” 慕云写到:人家将门千金舞刀弄枪是在情理之中,可我一文官之女折腾这个只会让人笑话,我可没想过要借此成名。 “俗了吧?谁说文官之女就不能舞刀弄枪,那是不是说将门千金就不该学琴棋书画?你既然入了她们这个圈子,就要按着她们的规则来,这些将门千金,性格可比其他女子要豪爽的多,你越厉害她们就越是佩服你,你的声望就会越高……”慕怀喋喋不休。 慕云自嘲的笑了笑:二哥,我不是你,我也不是大姐,我甚至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慕怀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安慰道:“四妹,京城里名医多如牛毛,你的病说不定还能治呢改天二哥去打听打听,禀了爹娘带你去瞧瞧……” 慕云鼻子微微一酸,眼前这个慕怀真的不是前世的那个慕怀了,难为他有这份心,这就够了。慕云勉强一笑,写到:谢谢二哥的好意,一切随缘吧只是这弩,还请二哥一定帮我还给他。 慕怀讪讪道:“哎……我这回可是在萧望面前拍了胸脯打了包票的,不过,谁叫你是我亲妹子呢既然你不肯收,明儿个我还给他就是。”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师徒 第一百十一章师徒 在为玉敏的事烦恼的同时,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慕云禀明了秦陈氏,说是到京城已有好些日子,按理应该去拜访的。 秦陈氏略一沉吟,便允了,方素心虽然不是达官夫人,但她在京中贵妇中是很有名望的,甚至在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慕云既是她对外宣称的唯一的关门弟子,她必定会对慕云多有照拂,说起来也是件好事,没理由拦着。 得了秦陈氏的允许,慕云带了水容和丹秋,坐了马车直奔“澜衣坊”。 澜衣坊的所在并不是闹市区,反而是一处较偏僻的街道,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澜衣坊在京中的名气,注定了它不论是在何处,都会门庭若市。慕云来到澜衣坊看到的就是门前停着马车如龙,不时有穿红戴绿的丫鬟搀扶着珠光宝气的贵妇或是衣鲜颜丽的小姐进进出出的热闹景象。慕云站着犹豫了,看着情形,方姑姑一定很忙吧她这样贸贸然的来找她,会不会太失礼? “小姐,没想到澜衣坊的生意这么好,要是将来咱们也能开一间,再让方姑姑做个宣传,生意肯定不会差。”水容咋舌道。 “去去,说什么浑话呢?咱们小姐怎么可能开制衣坊呢?夫人是不会允许的。”丹秋嗔怪道。 “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嘛”水容冲丹秋吐了吐舌头。 慕云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她还真有这样的打算,当然,这要等到她的计划实现以后,而且她可不想借着方姑姑的名头,若是自己没本事,就算有再大的噱头也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可的,她,还需要更努力才行。 好吧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了,没理由不进去,要是方姑姑实在是忙,那她改日再来拜访就是。 一跨入澜衣坊,立即有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子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您可是第一次来澜衣坊?” 慕云点点头,看这女子的眼神就很是伶俐。 “小姐是要做衣裳还是有别的需要,若是要做衣裳,那边有今年京中最流行的款式,小姐可以看看作为参考,或者小姐您自己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澜衣坊一定会让小姐满意的……”那女子热情洋溢的介绍道。 丹秋上前道:“请问方素心在吗?我们小姐想求见方素心。” 那女子笑说道:“小姐,您是第一次来澜衣坊,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一般的客人素娘是不接待的。” 水容急道:“我们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那女子眸光一闪,面上笑容不改,问道:“敢问小姐是哪个府里的千金?”这种千金小姐她见的不少,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一来就指明要见方姑姑,要方姑姑亲自为她们制衣,不过,看眼前这位小姐,衣服并不华丽,只能说得体,但是她衣上的刺绣却是不俗,能跟她们澜衣坊刺绣技艺算好的绣娘丹娘一比,所以,她的还是要客气一点。 水容自豪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扬起嘴角说:“我们小姐是方姑姑的弟子秦家四小姐,秦慕云。” 那女子一脸诧异之色,敛了笑容,神情变得郑重起来,说:“秦小姐,您稍等一会儿。” 只见她快步走到另一位正在接待一位贵妇的年纪稍长的妇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夫人蓦然向慕云这边望来,眼中皆是惊讶之色,然后跟那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堂。 那妇人跟正在接待的贵妇道了声失陪,就向慕云走来,笑吟吟道:“秦小姐,我是此间的绣娘月娘,常听素娘提起你,快随我入内吧此刻素娘正在接待贵客,不过,她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欢喜极了。” 慕云羞赧的点了点头,跟着月娘入内,心里很是不安,方姑姑真是太抬爱她了。 月娘把慕云引到一处雅间,让侍女上茶。 “秦小姐请稍后,素娘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月娘莞尔道。 慕云还以微笑,既然方姑姑有贵客在,她等等就是了。 没多久,就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须臾,方素心就出现在慕云眼前。慕云忙起身给方素心行了个大礼。 方素心迭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快让姑姑看看你。” 方素心执了慕云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别三年,当年那个弱小可怜的四小姐如今已经出落的婷婷袅袅,宛如初绽的荷花,清新美丽,方素心不由的眼眶湿润,这三年来,她一直在担心慕云过的好不好,她在京中为慕云造势,一来是因为慕云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有灵气,又很毅力的孩子,是她一直想要寻觅的传承人选,第二,就是怕慕云在秦家处境艰难,但她知道秦夫人是个好面子的,慕云若是名声在外,秦夫人也不会太过为难于她,她这边来往的都是贵妇千金,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要传到济南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慕云也在看方姑姑,方姑姑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呢还是一样的年轻貌美,想到昔时方姑姑对她的疼爱,亦师亦母的感情,慕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水容见过方姑姑……” “丹秋见过方姑姑……” 水容和丹秋齐齐行礼。 方素心这才轻拭眼角,微笑道:“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其实她早就得到消息,秦家老爷升任礼部侍郎,秦家大小姐秦慕珂又嫁给了永宁侯的长公子,秦夫人必定会举家来京。 慕云比了个手语。水容赶忙翻译道:“我们小姐也一直盼着和方姑姑见面呢” 方素心让慕云挨着自己坐下,问:“这几年过的如何?” 慕云含泪带笑点点头。 方素心叹了口气:“为师知道你一定很不容易,如今来了京城,要是遇上什么难处,你只管和为师说,为师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认识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慕云又重重的点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方姑姑是第一次自称师傅,可见这关门弟子的名分是笃定了的。 方素心怜爱的抹去她的眼泪,笑嗔道:“哭什么?是不是担心待会儿为师检查你的功课,你怕交不了差?” 慕云被她风趣的言语引的破涕为笑,方姑姑以前可都是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摆出严师的架子来。 水容急着为小姐申辩:“方姑姑,小姐可用心了,一天也没有偷懒的。” “哦?是吗?既然来见为师,想必是已经准备好让为师检验了,快把绣品拿出来吧为师若是满意的话便再教你几招,若是不满意,逐出师门也是有的。”方素心故意摆出师傅的威严来,她知道水容说的不假,慕云本就是个自觉又刻苦的孩子,其实,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慕云这几年的成绩,看看她长进到什么程度了。 慕云自是有备而来,上回秦家宴请宾客,她给小姐们绣了帕子香囊什么的做礼物时就尝试了不同图案的双面绣,当时只是一些简单的构图,后来她又潜心钻研,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绣了一副更有难度的双面绣,就是为了给方姑姑检验的。 方素心结果慕云递来的帕子,打开来细细端详,眼中先是惊诧,继而神色凝重,反复细看,良久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绣法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慕云轻轻点头,心中有些忐忑,这绣法讨的就是一个巧字,据她所知,这样的绣法从来不曾有过,她自己是很喜欢的,但还是需要像方姑姑这样的刺绣名家肯定了才能算数。 方素心看着这个心爱的徒儿,若是说以前对慕云的喜爱,是有同情有怜惜的成分在,现在完全就是发自内心的赞赏,这个徒儿,她没有看走眼,慕云非但把她教给她的刺绣技艺完全掌握,而且还能自创一种新的绣法,这种绣法是她当年曾经想过,却没有实现的。方素心再看手中帕子,一边是一朵娇艳欲滴盛开的牡丹,一边是一朵含苞待放,引来蝴蝶嬉戏的彩蝶戏牡丹,两幅画,不论从刺绣的手法、构图上看,都是极品……这是多少年来,多少代绣娘穷奇一生都做不到的呀而慕云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就做到了,还做的这么好 “慕云,我真是自惭为师了……”方素心感慨万千。 慕云惊惶起身,方姑姑这话她如何担的起。 “你莫要慌张,我只是太欣慰了,慕云你做的很好,甚至已经超过了我。”方素心微微笑道。 慕云连连摇头,早知道她就不拿这个给方姑姑看了,害的方姑姑说这样的话,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这个只不过是讨了个巧,看着新鲜而已。 慕云急的拿起纸笔写到:姑姑这样说真是折煞慕云了。 方素心莞尔一笑,拉着慕云的手道:“慕云,你不介意为师拿这块帕子去炫耀炫耀?也好让大家瞧瞧,我方素心的弟子不是徒有虚名的。” 慕云不由的羞红了脸。 方素心哈哈笑了起来,须臾,郑重了神色,柔声道:“慕云,为师这样做有为师的道理,总之为师不希望你再受委屈,有些事你不说,但并不表示为师不知道,孩子,你长大了,很多事,必须早做打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贵客(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贵客(上) 慕云怔忡的望着方姑姑,不太明白方姑姑所谓的打算指的是什么。 方素心笑了笑,随即唤道:“芸湘……” 芸湘应声进来,慕云一看,原来就是先前招呼她们的那位年轻女子。 “你带这两位姑娘各处瞧瞧,也叫她们认得认得此间的人,下回来就熟门熟路了。”方素心指着水容和丹秋说道。 水容和丹秋知道方姑姑定是有体己话要跟小姐说,忙对芸湘道:“有劳姐姐了。” 芸湘微一欠身,左手一摊,笑道:“两位姑娘,有请……” 雅间里只余方素心和慕云,方素心方对慕云道:“这些话,为师藏在心里很久了,原想过两年再对你说,可是这回见到你,却觉得不能再拖了。” 慕云见方姑姑话说的郑重,不由的也郑重了神情,细心聆听。 方素心先叹了一气,眼神变得迷茫起来,缓缓道:“为师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娘亲去的早,爹又讨了一房继室,那继室泼辣的很,爹甚是畏惧她,平日里继母百般为难与我,爹也只做看不见,我原想着,等出嫁了便能摆脱继母的迫害,没想到她却要将我许给一个比我大三十几岁的糟老头做他的第八房小妾,而我的爹还是不闻不问,我终于忍不下去了,当时我要是违背婚约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出家,从此凡尘俗世的一切皆与我无关,可我不甘心,不仁的是他们,为何受罪的却是我?我找机会逃出了家门,宁可在外流浪,饿死苦死也不再踏进那个家门……” 慕云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方姑姑的身世也是这般可怜,若不是方姑姑决然离家,也就没了今日的方素心。 “我一直四处流浪,后来蒙恩师收留跟她学习刺绣,渐渐地积累了名声,并且有幸得到了太后娘娘的赏识,我那继母得到了消息找上门来,骂我不孝,要抓我去见官,我在一位贵人的帮助下,跟家中绝了义,并发誓今生不嫁,继母方才放过了我……” 慕云听到这已是泪流满面,方姑姑是个有烈性但不失理智的女子,二者缺一,方姑姑都挨不到今日,但是其中所经历的痛苦,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 方素心拿了自己的帕子为慕云拭泪,柔声道:“哭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要引你哭的,再说了,我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不嫁人又怎样?女人并非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我对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无法拒绝的为难之事,你一定要想清楚,是屈从命运的安排,还是抗争到底,慕云,如果将来你能觅得一门美满的姻缘,那么为师会为你祝福,倘若不能,为师是断不舍得你去受那委屈,更不愿见到你的才华被死水一般的岁月埋没,慕云,真到那一天,别忘了还有为师,还有这澜衣坊。” 慕云哽咽了,方姑姑真是用心良苦,是啊当她真正为娘亲报了仇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与秦家绝义之时,哪怕她有铁证如山,有仇怨似海,却都是属于不孝之举,爹首先就不会原谅她,这事势必会影响到爹的声誉,而慕珂和慕怀更会恨她,说不定慕珂会不折手段的迫害她,而且她装哑巴这么多年,同情她的,可以说她忍辱负重,但更多的人会说她心机深重,这些她都想过了,真到那一天,她大不了也就是绝义而去,从此隐姓埋名,天大地大,她有这门手艺,哪怕去做个普通的绣娘,也能挣一口饭吃,至于姻缘之事,不错,在夜深无人之时,她是做过一些美梦,但是梦醒了便不存在了,她不会去妄想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方姑姑当然是不知道的,方姑姑担心的是她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有哪一户好人家会接受一个哑巴呢?就算与人做妾人家还未必愿意,上一世她不就是被许给了商贾出身的糟老头为妾吗?方姑姑有这样的担忧完全在情理之中。 慕云用力的点点头,方素心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你也不必有负担,这些只是未雨绸缪,说不定将来一切都会往好的一面发展,所以说,为师要拿这方帕子去炫炫,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你我,却只有好处没坏处。” 慕云破涕为笑,依进了方姑姑的怀里,方姑姑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轻轻拥住了她,轻抚着她柔软的发。慕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涌了上来,记忆里,娘亲也是这样抱着她,轻言细语的哄她睡觉,哄她吃饭,多少多少年了,她曾以为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温暖,有师傅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月娘在外禀道:“素娘,那客人要走了。” 方素心放开了慕云,对慕云说:“为师一高兴差点把那人给忘了,你跟为师一起去见见那人吧说不定,将来这人还能帮上你一把。” 慕云指指自己的眼睛还有方姑姑的眼睛,方姑姑这才会意,两人的眼睛现在都是兔子一般,红红肿肿的。 方素心道:“不碍事的,师徒难得相见,还不允许流两滴眼泪吗?”说着拉了慕云的手一道出去。 慕云心想,这位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方姑姑对她很重视的。 跟着方姑姑走过穿堂,进了后面的院子,又穿过一个月洞门,里面是一座清幽的小花园,花园的南边有一排五间的厢房。厢房门口站着四位丫鬟摸样的女子,她们的穿戴都很素雅,但用料讲究,看着像是贡缎,慕云心下凛然,莫非此人是宫里的? “素娘,你总算来了。”为首的一位丫鬟笑嗔道。 方姑姑也笑道:“真是失礼了,今儿个见到分别多年的徒儿,一时情难自禁,不觉得话多了几句。” 那丫鬟向慕云看来,掩了嘴笑道:“何止是话多了,我看泪流的也不少,幸亏我让月娘去催你,不然你这澜衣坊可要被水淹了。” 慕云脸上一热,果真叫人笑话去了,不过那丫鬟的笑容很是和善,并无半点恼意,慕云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审视。 “还在外面扯嘴皮子,说是带徒儿来与我瞧瞧,一去就是大半日,你就不怕我火气大,烧了你的铺子?”屋里有人愤愤道。 慕云神色一凛,若是因为她惹恼了这位贵人可如何是好。 方素心却是和那丫鬟相视一笑,那丫鬟道:“素娘还是快些进去吧” 方素心点点头,高声笑道:“长公主也太不近人情了,还不许人家叙叙旧先?” 呃长公主?这贵客的身份还真是尊贵,居然是长公主。慕云只觉两腿发软。 进了屋子,里面也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一位身着玉色华服的妇人斜斜倚在炕上的大引枕上,懒懒的捡起一张张花样来看。那妇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半垂着眼睑,寐含春水,脸若凝脂,生的极美,且有一种从容华贵之气,这种气质,慕云在静芙郡主身上也曾见到过,但是静芙跟这位长公主比起来,还是要逊色许多,这种气质,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没有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是绝不可能拥有的,可以说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气质。 “长公主挑选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张中意的?”方素心走了过去。慕云愣了愣,站在了外间,毕竟那是长公主,方姑姑跟长公主交好可以不拘礼,但是她不能,免得让长公主觉得她不知礼数。 长公主微微抬眼:“这些我早就看过了,素娘,你最近怎么就没有出新花样?” “长公主您又不是不知道,年尾和开春时节都是澜衣坊最繁忙的时候,不过长公主不必着急,这些花样您瞧不上眼,我这里还有一幅。” 慕云余光看见方姑姑拿出了她的那方牡丹绣帕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漫不经心的接了过去,看了一眼,陡然直起了身子,翻覆细看,随即惊喜道:“有这好东西,你缘何现在才拿出来?” 方素心笑道:“素娘哪里敢藏私?方才您不是怪素娘一去半晌吗?素娘就是见了这方绣帕,所以话就变的多了,这绣帕是素娘的徒儿绣的。” 长公主这才向慕云这边望来,问方素心:“那位便是你的徒儿?” 方素心笑着点点头,对慕云说:“慕云,还不快来见过长公主。” 慕云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走到长公主面前,深施一礼。 方素心在一旁道:“长公主莫怪,我这徒儿什么都好,只可惜年幼时不幸患了哑疾,不能言语了。” 长公主眼中的惊诧之色毕露,随即惋惜道:“真是个可怜的,生的这般如花似玉,又有这么一手刺绣绝技,偏生患了哑疾,孩子,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慕云微微一笑,起身走近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慕云淡定从容的微笑,并无半点自怜自哀的神情,心下不由的喜欢,问:“今年多大了?” 慕云比了简单的手势,长公主看懂了,叹道:“才十三就有这等技艺,看来是青出于蓝了。”…… 正文 第一百十三章 贵客(下) 第一百十三章贵客(下) 慕云万万没想到,走了一趟澜衣坊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非但见到方姑姑,还见到了长公主,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长公主居然把给太后制一副绣屏做为寿礼的重任交给了她。要不是此时她的马车后边还跟着一辆有着公主府标致的马车,慕云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太不真实了。 方姑姑的叮咛还在耳畔,“慕云,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得到太后的认可,一切都好办了,所以,你一定要用十二分的心力做好这幅绣屏……” 慕云何尝不明白这事关系重大,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样也有着巨大的风险,万一她做不好,受连累的就不止是方姑姑了,所以,这次,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思忖间,秦府到了,水容抢先一步跟门房说了长公主的人随四小姐来了,让她赶紧去禀报夫人。那门房惊诧的看向自家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容不得他迟疑,赶忙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秦陈氏得到禀报,惊愕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滴溜溜打转。 “你说什么?长公主的人跟着四小姐来了?”秦陈氏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慕云不小心得罪了长公主府里的人,人家跟着来上门讨要说法了。这样的念头让秦陈氏紧张惶恐不已,长公主那可是天家之人,是当今太后最最宠爱的女儿,便是当今皇上也要对她礼让三分的,若是慕云不知好歹得罪了长公主,那他们秦家可算是完了。 “快快,先将人引到花厅,好生招待,不得有一丝疏忽,锦如,快帮我整妆……”秦陈氏急忙唤锦如。匆匆理了理妆容,秦陈氏便匆忙赶去花厅。 秦陈氏一进花厅,就看见一名丫鬟摸样的年轻女子正和慕云附耳说笑,秦陈氏那绷的几乎快要断掉的神经才松懈下来,看这情形,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秦陈氏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走了过去。 “夫人到……” 慕云忙起身恭候,那丫鬟也起身,笑吟吟的对秦夫人行了一个宫礼:“奴婢平夏,奉长公主之命来见秦夫人。” 秦陈氏自是认得宫礼,又听得她是奉了长公主之命,心下不由的庄重起来,抢步上前扶起平夏,客气道:“快起来,快起来,姑娘无须多礼,不知长公主有什么吩咐,只要秦府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平夏笑看了慕云一眼,道:“这事对长公主来说还真的是很重要,需要秦夫人鼎力支持才行。” 秦陈氏又是一凛,郑重道:“姑娘请说。” “是这样的,今年是太后大寿,长公主有心要为太后备一件称心的寿礼,今日机缘巧合遇见了四小姐,对她的刺绣技艺甚是赞赏,便请四小姐代为制作一幅绣屏,长公主想着这是大事,理应让秦夫人知道,若是府上不方便的话,长公主可以将四小姐接去公主府。”平夏婉声说道。 秦陈氏听到这,已然明白平夏的来意,忙道:“长公主这般抬举我家四姐儿,是四姐儿的造化,也是我们秦家的荣幸,长公主尽管放心,在四姐儿完成绣屏之前,秦家不会有任何琐事烦扰到四姐儿,不管什么需要,一应满足,让四姐儿专心刺绣,一定不会叫长公主失望的。” 平夏笑道:“平夏会把夫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长公主,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夫人也是功劳一件。” 秦陈氏眉开眼笑:“功劳不敢说,只要长公主满意,便是我家四姐儿的造化了。” 平夏又对慕云说:“四小姐何时描好了花样,让底下人去长公主府传个话,我便来接你。” 慕云含笑点头。 秦陈氏忙道:“何须麻烦姑娘,到时候我命人送四姐儿过去就成了。” 平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对秦夫人屈膝一礼,这回行的不再是宫礼了,之前行宫礼,是想起到一种震慑的作用,现在么,就不必了,这个秦陈氏看起来还是挺识趣的。 秦陈氏和慕云亲自送平夏出府,还命人包了极丰厚的打赏,平夏不肯受,笑道:“四小姐如今为长公主办事,长公主还未打赏四小姐,我便要了你们的赏,真是没脸了。”说完上了马车。 秦陈氏目送公主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方才回头对慕云说:“到屋里说话。” 到了秦陈氏屋里,秦陈氏一坐定就问:“你不是去澜衣坊了吗?怎得又遇上了长公主?” 水容帮着回话:“夫人,说起来巧了,四小姐去找方姑姑,没想到长公主正在澜衣坊,一听说是方姑姑的徒儿来了,便一定要见一见,就这样遇上了。” 秦陈氏点了点头,叹道:“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只是,给太后制寿礼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你怎么不回来跟大娘商量一下就答应了呢?要知道,这事办的好了便好,若是有一丝差池,那就不是赔礼道歉能了的,弄不好身家性命都赔了进去也是可能。” 慕云怯怯的看着大娘,她当时也是犹豫的,不敢接,也怕自己做不好,怕大娘会不同意,可是长公主执意要由她来做,方姑姑也是极力劝她应下,而且长公主有命,她岂有不应之理,正想着怎么跟大娘说。秦陈氏却是抿了抿唇说道:“算了算了,既然都已经应了,便只能尽力去做,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是你把这事办成了,对秦家,对你爹的仕途也是有好处的,这样吧从今儿个起,府里的所有杂物你都不需要管了,要什么只管跟春文说,我会交代她,凡是先以你这头为重,你只需一心一意,专心致志为长公主办事。” 慕云讶然看着大娘,刚才大娘和平夏说的那些话,她还以为只是大娘的客套话,为了应付平夏的,没想到大娘来真的,看来大娘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她。 “不行,不行……”秦陈氏想到了什么事,兀自沉吟。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大娘又反悔了? “周妈,你待会儿带人去趟三姐儿的屋里,让三姐儿这阵子先搬去与五姐儿、六姐儿同住,免得她打扰到四姐儿,在传我的话下去,四姐儿的院子里,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入内。”秦陈氏郑重吩咐道。 周妈面露为难之色,踟蹰道:“只怕三姐儿不愿意。” 秦陈氏眉头一皱:“这事容不得她不愿意,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她立刻就搬了。” 慕云再次愕然,大娘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样一来慕瑶还不得把她恨死? 秦陈氏看到慕云脸上的担忧之色,说道:“四姐儿你不用担心,大娘知道三姐儿与你不对盘,她若是敢吵扰你,你只管让水容来禀我,我定好好教训她,此事关系重大,她但凡还知道自己是秦家的女儿,就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慕云勉强一笑,慕瑶知道自己姓秦,但她心里只有自己,不会有别人的,大娘这样做也好,省的慕瑶不知轻重的使什么幺蛾子,她要恨就让她恨吧从前世恨到今生,她已经努力过了,试图改变慕瑶对她的态度,但是还是失败了,那就不必再多虑了。 秦陈氏这边主意一定,周妈就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去了慕云住的院子,又有人去把春文叫了来,秦陈氏当面仔细的吩咐了,春文自然也为四小姐能得到长公主的赏识而高兴,无一不应的。秦陈氏安排妥当,又留了慕云一起用午饭,让慕云把见长公主的细节一一说给她听。 用好了午饭,周妈才回来,脸色铁青。 秦陈氏一瞧就知道差事办的不顺利,慕瑶虽然不敢不搬,但是心中有气,撒起泼来是什么难听的话也会说的。 “怎么?受气了?”秦陈氏淡淡的问。 周妈愤愤道:“我看自打大小姐出了阁,三小姐就把自己当成秦家大小姐了,威风见长啊” “她说了什么难听的?”秦陈氏隐隐动怒。 “她说既然四姐儿瑶清静,那就搬到庵堂去好了,庵堂最清静不过,或者把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岂不是干净?又说什么巴上了长公主,就以为自己也是公主了……反正是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大堆,还摔东西。”周妈捡了些还算好听的话来说,那些难听的,她可不敢在夫人面前学,没得把夫人气坏了。 秦陈氏“嘭”的一拍桌,这慕瑶也太嚣张了,平时对底下人张扬也就罢了,周妈是她身边的人,是秦府的老妈妈,她也敢甩脸色,吐恶言,看来她真是太纵容她了。 “周妈,你传我的话,四姐儿一天没完成绣屏,她便禁足一天。”秦陈氏气呼呼的说道。 慕云赶紧给秦陈氏跪下,一阵比划,水容忙翻译道:“夫人请息怒,四小姐说,为长公主办事本是件好事,喜事,何必为了三小姐几句气话就坏了兴致,再说大家刚搬进新家,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现在又要三小姐搬了去,三小姐心里不痛快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三小姐只是脾气坏了些,却不曾犯下大错,还请夫人收回成命。” 周妈也觉得那禁足令下的太过严厉,四小姐要完成一幅绣屏少说也得三四月,便帮衬道:“四小姐说的也是,三小姐不过是脾气不好,嘴巴坏些,不若罚她多抄写几遍,也好让她静静心……” 秦陈氏刚才是盛怒,不过听了慕云的话,还有周劝说,怒气渐渐平复下来,慕云说的对,为长公主办事是一件大好事,没得为了个慕瑶坏了兴致,触了霉头,便道:“就依你说的办,你去给我警告警告她,她若再不知轻重,我就送她到庵里去。”…… 正文 第一百十四章 福星 第一百十四章福星 卫姨娘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去慕瑶的屋里,把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 “我说三姐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姨娘我省点心啊”卫姨娘咬着牙,恨铁不成钢。 慕瑶兀自生气:“大娘也太欺负人了,把我当什么了?要我往东我就得往东,要我往西就往西,若是为了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为了慕云,不就是给长公主做个绣屏嘛成不成还两说,大娘就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她绣的那些东西,不过是讨个巧,别人见了图个新鲜而已,真要放到台面上,怕是要丢人的,哼……到时候我看大娘的脸面往哪搁……” 卫姨娘听了直摇头:“三姐儿倒是本事,就四姐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也绣一个来让我瞧瞧?你若能绣出来,我倒可以省心了,可惜你能吗?你以为长公主是没见过世面的?先不说澜衣坊,便是宫里的绣娘也是个个身怀绝技的,长公主什么样的精品没见过,单单图个新鲜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四姐儿?你呀好好想想吧你别不服气,四姐儿如今就是胜过你去了,她一个哑巴就是强过你一张伶牙利嘴,你不知自省,却是一味的贬低别人,如今更是连眼力也没了,你有不忿也能在周妈面前发泄?周妈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便是姨娘我在她面前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你倒好,倒豆子似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嘴瘾是过了,把周妈也给得罪了,我那样郑重的告诫过你,万万不可惹夫人不高兴,你却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眼看着明年你就要及笄了,老爷的仕途又是一片光明,对你是极为有利的,可你偏要惹事,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姨娘为你把这颗心操碎了你才满意啊……”卫姨娘说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慕瑶对卫姨娘的说教已经听厌了,不以为然道:“那姨娘就别再为心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数,有些事儿光指望别人是不成的。” 卫姨娘听她话里有话,怔忡着都忘了擦眼泪:“三姐儿,你这话是何意?什么叫指望别人是不成的?难道说你的婚事你还能自己做主不成?” 慕瑶踢了踢地上的破瓷片,是那只哥窑的转心瓶,被她砸碎了,哼这些不过是哥窑里的次品货,大娘还拿着当宝,放到她房里好像是给了她多大的恩典似地,也不嫌寒碜。袁家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家,袁斌随便送给她的一件小玩意都可以买上百只这样的破瓷瓶了,更别说那对玉镯,简直价值连城,袁斌说了,将来娶了她,就把他名下的铺子财物全交给她打理,看中什么,眼睛都不用眨一下,随便买就是…… “有何不可?难不成姨娘还以为大娘会大发善心给我许一门好亲事吗?别说不会,就算有那机会,大娘也会从中作梗的,我算是看透了,大娘如今就捧着那个死哑巴。”慕瑶冷笑道。 卫姨娘惊恐之色更甚,忙拉了慕瑶,小声道:“三姐儿可千万别做傻事,婚姻大事,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都不可,小心坏了自己的闺誉,后悔就晚了。三姐儿,你老实告诉姨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瑶不耐烦的推开卫姨娘,皱眉道:“哪有什么事?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一点不知轻重吗?” 卫姨娘担心极了:“三姐儿,你别嫌姨娘多嘴,女孩子家,闺誉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你可不能乱来。” 慕瑶烦她不过,只好敷衍道:“姨娘,你就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姨娘的。” 卫姨娘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又千叮咛万嘱咐,叫慕瑶乖乖的搬了,别再发牢骚,反正你愿意也得搬,不愿意也得搬,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慕云回到院子里,发现慕瑶就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嗑着瓜子,并且扔的满地都是,慕云知道她是故意的,犹豫着,是当做视而不见呢?还是上去打个招呼?想了想,慕瑶现在正在气头上,她又何必往枪口上撞,还是当做没看见好了。正要走,慕瑶却是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她。 “怎么?四妹妹巴结上了长公主,就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得了?那改明儿巴结上了皇后,太后,岂不是连秦家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了?”慕瑶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 就知道她没好话,慕云打算再来个听而不闻。 慕瑶起身走过来,拦住了去路:“哟绣屏还没做成呢,就开始摆谱了,果然是有人撑腰了,架子就大了。” 水容听不过去,说道:“三小姐,说起来当初您也是一起跟方姑姑学针黹的,要不您也绣一个,让我们小姐帮你拿去给长公主瞧瞧?” 慕瑶恨恨的剜了水容一眼,迟早有一天她会撕了这丫头的嘴。随即慕瑶环顾了下院子,莞尔笑道:“这个院子呢就让给你住了,其实呀我搬走也是件好事,要不然到时候你绣出个四不像,交不了差,反说是我影响了你,那我岂不是很冤?”慕瑶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总算是可以清净了。”丹秋如释重负。 “我看没这么简单,三小姐最见不得小姐好了,我怕她到时候会来搞鬼。”水容沉思道。 很有这个可能,慕云赞同水容的话,总之以后要小心谨慎些才好,给太后制作寿礼可不是闹着玩的。 晚上秦老爷回府听说了此事,很是高兴,对秦陈氏说:“看来四姐儿是咱家的福星啊” 虽然如今秦陈氏对慕云越来越看重,但再重也重不过自己亲生的骨肉,老爷可从来没这样褒奖过珂儿和怀儿,不免心里有些吃味,可是老爷正在兴头上,她不好扫兴,只好敷衍道:“四姐儿是个省心的,当初她一门心思在针黹上,我也只道这孩子可怜,没了娘,又患了哑疾……她能多学一样本事,将来也好叫夫家看重些,没想到会有今日这场造化。” 说道慕云的娘,秦老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虽然事过境迁,慕云又有了出息,但是她的娘……总归是秦家的耻辱,这份耻辱就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只要一碰触到,就会疼。 “好了好了,长公主这件事,你要多上点心,尽量给四姐儿提供方便,要是四姐儿做的好了,将来对咱们家是有好处的。”秦老爷淡淡说道。 秦陈氏笑道:“这还用老爷吩咐?妾身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接着秦陈氏把她的安排跟老爷说了一遍,最后又轻描淡写的说了慕瑶不肯搬发脾气的事。她知道老爷喜欢慕瑶,若是她往重了说,老爷会以为是她对慕瑶有成见,所以,她学了个乖,越是轻描淡写,老爷越会相信,果然秦陈氏看到老爷的面色又难看了些。哼身为庶出的女儿不低眉顺目的,还这么嚣张,不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心眼小,若是不好好调教调教,别人还道她秦陈氏不会教儿女呢 这一夜,慕云久久不能入眠,先是想绣什么花样好。长公主跟慕云说过太后最喜欢的是梅花,所以当年方姑姑一副香雪海得到了太后的赞赏,方姑姑也给她看了那副香雪海的图样,已然是精美绝伦,无法超越,如果再用梅花为题,要出彩,又要讨巧真的是太难太难了,怎样又能投其所好,又能将她新颖别致的双面绣技艺发挥出来呢?慕云辗转反侧,想不出个好法子,别人做绣屏最难的是刺绣,而对慕云来说,选题,构图才是最困难的。没有拿出最满意的方案,绝不轻易动手…… 值夜的丹秋听见了小姐的辗转的声音,摸索着起床,点了一支安神的檀香来,轻声问道:“小姐是在为构图伤神吗?” 慕云不置可否,只是叹了一气。 丹秋劝慰道:“若是一时想不出,就先别想了,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梦里就得了。” 慕云不由轻笑,哪有这样轻巧便宜的事情,不过有些东西是需福至心灵的,越是苦思冥想越纠结。慕云抛开构图的事,又去想玉敏的事,想着想着,又转到了复仇大计上,原本她以为还有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可现在看来,情势对她是极为有力的,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长公主身上,她还不会傻到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凡事还是要考自己。首先要拜托方姑姑打听一下当年那位闵先生,方姑姑认识的人多,打听起来比较方便,他可是关键人物,一定要找到他才行。还有翠茹在济南那边的事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杨婆子手上经过的人多的数不清,她未必还记得娘亲身边的那几个丫头被卖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打听打听的,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能放过……也不知想了多久,看到晨曦已经透窗而入,慕云这才强迫自己睡觉,天明了她还得描花样呢…… 正文 第一百十五章要见面 第一百十五章要见面 这一觉慕云睡的迷迷糊糊,一会儿梦见娘亲带着她在院子里捉蝴蝶,丫鬟又晴端来了一盘子又大又红的水蜜桃,催促着她快去洗手吃桃子。一会儿又梦见她和玉敏手牵手走在山路上,一如当年去兴国寺那般情景,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一片桃林,蓊蓊郁郁,芬芳四溢,两人兴奋的跑了起来,眼看就要到桃林,却见前面一男一女相依而立,那背影好生熟悉,怔忡间,那两人慢慢转过身来,竟是萧望和静芙……只见静芙郡主面若覆霜,冷冷道:“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竟敢来打扰本郡主的好事?”慕云赶紧拉了玉敏的手要离开,脚下却是一空,直直坠落下去…… 慕云猛的坐起身子,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梦里静芙冰冷如刀的目光还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慕云摇头苦笑,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掀了纱帐,下了床,看看墙角的挂钟,现在居然快辰时正了,从来都没有起的这么晚,还好大娘说了这段时间不用早晚去请安,要不然可就耽误了。 “呀……小姐,您怎么不披件外衣就起来了,小心冻着。”丹秋进来看见小姐只穿了里衣坐在菱花镜前梳头,不由埋怨起来,赶忙去拿了薄棉衣给小姐披上,嘴里又嘀咕:“小姐,您不要嫌奴婢啰嗦,这种天气是最容易着凉的,您现在可是身兼重任,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夫人还不得拆了奴婢的骨头,您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好歹也体恤体恤奴婢…… 慕云放下黄杨木梳,乖乖的穿了衣裳,丹秋要是唠叨起来,也是挺让人受不了的。 伺候小姐穿戴好,丹秋去打热水。 慕云对着菱花镜,看着自己头上梳的桃花髻,不由的心下一动,难道真是天意指引,昨晚梦见了桃子,又梦见了桃林,偏偏今天丹秋就给她梳了个桃花髻……对啊方姑姑以一幅香雪海闻名,那她何不绣一副十里桃花?一面是十里桃花,落英缤纷,一面再绣上采摘仙桃的仙女,寓意仙桃献寿…… 丹秋打水回来,看见小姐还坐在菱花镜前,怔怔发呆,轻唤了一声:“小姐……” 小姐没有反应。丹秋也不敢再叫了,这样的时候小姐往往是在想事情,若是正在构思绣屏,那是万万不能打扰的,只好轻轻的放下热水,出去张罗小姐的早饭。 慕云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禁为自己的这个构思兴奋起来,走到书桌边,铺开宣纸,研了墨,便动手描图。如此一坐便是两个时辰,期间丹秋叫她用早点,她示意丹秋放着,挥挥手让丹秋出去,自己接着画。 可是几株桃花她是见过的,但整片的桃林没见到过,画来画去也画不出十里桃花的那种磅礴气势,想想方姑姑的香雪海,那种梅花似雪飘满天,暗香浮动万里春的意境,她的构思还是差的太远,慕云执笔沉思,若是能去亲眼看看十里桃花的景象就好了,如今正是三月初,过几天桃花就要开了……或者去问问方姑姑,这京城里或是京郊有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桃林。 于是慕云吃过午饭,让水容去跟周管家说一声,备一辆马车再去澜衣坊。 周管家已经得了夫人的吩咐,对四小姐的要求一定要极力配合,当下就准备好了马车。 这种可以自由出入秦府的感觉让慕云心情舒畅,以后办事就方便多了。秦府地处城南,澜衣坊在城西,去澜衣坊要经过京城几条最繁华的大街,慕云掀了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见识见识所谓京城的繁华景象。 只见宽敞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大街上更是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突然慕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面一家酒肆门口,正是二哥慕怀,他走到门口就站住了,往身后看了看,似乎在等什么人,须臾另一个人走出来,那人慕云也是认得,是萧望,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慕云这边走来。 呃,二哥跟萧望还真是熟络,慕云忙放下窗帘,希望二哥不要看到自家的马车才好。 不想什么偏就来什么,二哥是没注意到马车,水容却是很有礼貌的打起了招呼:“二少爷……” 慕云心下懊恼,刚才怎么忘了叮嘱水容。 “咦?水容,马车上是四妹吗?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慕怀惊喜的迎了上来。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慕云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掀了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朝慕怀微微一笑,看见萧望跟在慕怀后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慕云故意忽略萧望,只将目光停留在慕怀身上。 “回二少爷,四小姐要去澜衣坊呢”水容有问有答。 “哦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慕怀笑嘻嘻的说道。 慕云轻轻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慕云端然而坐,惊讶的发现自己手心里竟然潮潮的出了一层汗,慕云心怪道:真是没用,为什么见到他要紧张,根本没什么好紧张的,救命之恩,她已经当面道谢过了,她会记在心里,以后,跟他就没有瓜葛了,还紧张什么?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呀……是啊他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眼神……虽然淡淡的,不知怎得,慕云总觉得他在探究她似地。慕云用力甩了甩头,胡思乱想些什么? 浑浑噩噩的到了澜衣坊,芸湘见是慕云,很热情的将她迎了进去,说:“素娘这会儿不在,你稍等一会儿,素娘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芸湘要请慕云去雅室喝茶,慕云摇了摇头,让她自己去忙,她想四处看看。昨天来去匆匆,都没好好瞧瞧这澜衣坊。 芸湘笑道:“这会儿也不忙,既然四小姐要四处看看,芸湘就陪着四小姐吧” 慕云比了个手势,水容笑道:“芸湘姐姐,我们小姐说,以后你们就叫她慕云好了。” 芸湘莞尔一笑,道:“那好啊以后我就叫你慕云了。” 由芸湘陪着,慕云把澜衣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这澜衣坊的分工很细,有专门制衣的,负责的是月娘,有专门刺绣的,负责的是一位叫丹娘的,还有专门负责制样衣的以及一应针黹用品买卖的。坊间的前部分是样衣区和接待区,同时又分了普通区和贵客区,身份再尊贵些的,一般由方姑姑迎到那天她去过的后院亲自接待,楼上就是个手工作坊,有一间大房子是放置了十几张大桌子,有十几位制衣师傅负责裁衣,再有一间房子放了许多大小不一的花绷子,花架子,是刺绣的场所。慕云看的暗暗赞叹,澜衣坊的规模可真不小。 没多久方姑姑就回来了,带着慕云到了后院,慕云把自己的构思跟方姑姑大致说了一下,方姑姑思忖良久,道:“果然是好主意,寓意也好,若是真能绣成了,太后必定会喜欢的。” 慕云又说了画图的难处,没有见过真正的桃林,画不出那种意境。 方素心听了笑道:“这有何难,城西十五里处就有一处桃林,规模还不止十里呢再有几天桃花就开了,到时候你上那里去瞧瞧。” 慕云大大松了一口气,有桃林便好。 方素心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说:“不过,这桃林是一位贵人的,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旁人是不能随便进的,只能远远的看,我想你既然决定要绣十里桃花,远的景需观察,近景也是要看的,只有观察入微,细节上的处理才能精致起来。” 慕云听了又犯起愁来,原来这桃林是私人所有,而且还是一位贵人的。那贵人若是不肯,岂不是又看不成? 方素心看慕云皱着一张小脸,不由的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既然你这是为长公主做事,这点小事,长公主一句话就办成了,还有谁敢拦着你?” 慕云嗔了方姑姑一眼,一会儿说容易,一会儿又说难办,这会儿有说好办,方姑姑这不是在捉弄她吗? 方素心轻笑道:“这事也用不着为师去给你传话了,你就让水容去趟长公主府就行了。” 慕云点了点头,昨天平夏就说过,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找她的。关键是这构思得到了姑姑的认可,让她信心倍增。 慕云陪着方姑姑又说了会话,找了个机会问方姑姑,能不能打听到七年前入京应试的举子的名单? 方素心愣了愣:“你要打听这个做什么?” 慕云写到:我娘当年一位故人在七年前入京应试,此后一直没有消息,我娘临终的时候还记挂呢 方素心思忖了一下:“为师去试试看,但不一定能问到,你母亲那位故人姓甚名谁?” 慕云写到:姓闵,字承儒。 “咦?这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名字吗?他的夫人闵江氏前几天还来过澜衣坊。”方素心道。 慕云惊讶万分,这位大理寺少卿会是自己要找的闵承儒吗?若是的话,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烦请姑姑帮慕云安排一下,让慕云见见那位闵夫人。慕云一脸的期待。 方素心道:“你等等,为师去查一下,看这位闵夫人何时来取衣裳。” 须臾方素心回来,说:“是在十天以后,三月十九,到时候你过来澜衣坊吧” 得到这个好消息,慕云精神振奋,十天,十天以后就会有答案了,期待上天保佑,这位闵大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闵大人。 告别了方姑姑,慕云出去找水容,只见水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慕云打了个手势问她怎么了? 水容咬了咬唇,小声道:“萧公子要见小姐一面……”…… 正文 第一百十六章 误会(上) 第一百十六章误会(上) 萧公子要见她?是萧望?慕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姐,刚才萧二公子身边的……”水容看小姐不可置信的样子,忙详细说明。 慕云抬手制止了她,芸湘正向她们走来:“慕云这就要回去了?” 慕云微笑点头,别过芸湘,出了澜衣坊,周边没外人了这才示意水容说清楚。 “是萧公子身边的承影来传的口讯,就是上次在兴国寺见过的那个小童,萧公子说他在前面的茗香居等小姐。”水容说的很快很小声,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 萧望约她私下见面已经是很突兀,不合礼数,还约在茶楼这种地方……慕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实在想不出萧望找她会有什么事。 慕云比了个手势,问水容可知道萧公子为何事找她?水容道:“承影只说有要事。” 要事?慕云第一反应就是慕瑶和袁斌的事,嗯肯定是这样。慕云咬了咬牙,又对水容比了个手势。水容会意,伺候小姐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巷子,转上了大街,没多久,慕云就听见水容轻轻咳嗽了几声,心知茗香居到了。便掀了帘子示意车夫停车,对水容一阵比划,水容笑道:“小姐要买茶叶呀”说着四下里一张望:“咦正好,前面就有一家茶叶铺子,小姐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慕云点点头,水容让车去靠边停下马车,扶小姐下了车,给了车夫几个铜子,让他自己到路边的凉茶的铺子喝杯凉茶。车夫早就口渴了,高高兴兴的接了铜子找凉茶铺子去了。 楼上的雅间,靠窗设置着一方竹榻,上面置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茶几两旁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着碧色罗衣的妙曼女子正在煮茶,纤纤素手,每一个动作都极其优雅,让人赏心悦目,对面坐着一个身着玉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男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位妙曼女子的身上,只专注的透过一扇半开了的窗,一直望着街面。他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反反复复,就好像他的心情,起起落落,忐忐忑忑。 此人正是萧望,当慕怀把弩还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想法,她是个藏在深闺的女子,不像那些出身将门的千金,性格爽朗、活泼,只是那天他看她居然能跟刘思卉她们处的那般融洽,又有惊人的射击天赋,想着她以后还会跟刘思卉她们一起聚会的,就把那把弩送给了她,当时,他真的没有介意,但是,不能否认,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可是之前在街上见到她,她居然装作跟他不认识似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很不舒服,难道他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见面连起码的招呼都不打,哪怕她冲他点个头也好啊怎么说他们也是共过患难的……所以他脑子又热了起来,匆匆跟慕怀道了别,杀了个回马枪,让承影去澜衣坊传话,约她见面,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知道他必须见她一面,问问清楚,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也不知等了多久,心里越来越没底,也许她不会来了,毕竟这样见面太唐突,可是他还是要等,眼睛开始发酸,他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终于,秦家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再就看到马车在茗香居附近停了下来,她身边的丫头还往这边指了指,萧望嘴角一扬,回过头来,端起一杯刚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随即对对面的女子挥了挥手,那女子优雅起身,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茗香居里很冷清,除了一个伙计在站柜台,再就是萧望身边的小厮承影在恭候她。 承影见到秦四小姐来了,欢喜的迎了上来,说:“我家主子在上面等了好久了,承影小姐上去。” 慕云心里还是踌躇,真是太不合适了,可是承影已经踏上了楼梯,水容扶着她的手也在向前使力,她的脚就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 到了雅室门口,承影躬身一礼:“小姐,我家主子就在里面,您请进。” 水容笑嘻嘻道:“小姐,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自上回萧二公子在兴国寺救了小姐,水容对萧二公子不禁是感激,还有那么一点点非分之想,这非分之想可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小姐,她觉得萧二公子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小姐跟萧二公子已经没有可能了,可是上次在萧府,看到萧二公子对小姐很是照顾,今天又提出要见小姐,水容心里的那点希望又死灰复燃了。 慕云深吸了一口气,到都到了,见就见呗总不能临阵脱逃吧慕云点点头,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门。 萧望并没有回头,只是提起茶壶将对面的茶杯满上,淡淡说道:“来了?坐吧” 慕云走了过去,在他对面跪坐下来,对着这种矮几,只能是跪坐着,而慕云对这种坐法极为不适,虽然垫了柔软的垫子,还是觉得不舒服。可是对面那人一派气定神闲,似乎还很享受。 慕云等了一会儿,萧望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微微的歪着头,半眯了眼看她,好像要把她这个人看穿了看透了似地。慕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更不是为了让他研究她的,他既然有要事要跟她说,那么她听完了就离开。所以,慕云拿了纸笔唰唰写到:你找我何事? 萧望看了嘴角一弯:“没事就不能找你喝茶吗?” 慕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是在消遣她吗?慕云扶了茶几就要起身,一双大手却蓦然覆盖住了她的手。 “这点耐心都没有吗?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萧望乌黑深邃的眸子坦坦荡荡的望着她。 慕云忙抽出了手,藏进袖子里,隐隐的有些发抖,不禁有些生气,她又没让他等她。 萧望看她犹如惊弓之鸟的神情,心里也是微微有些窘迫,刚才他是一时情急才拉了她的手,并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看见我要装作不认识?”萧望清了清嗓子,问道。 啊……慕云有点愕然,他找她来不会是为这个吧?慕云写到:没有啊 “算了吧你这个笨女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谎,要不要给你面镜子瞧瞧,你耳朵都红了。”萧望微微一哂。 呃他又骂她笨女人,慕云狠狠的甩了一记白眼过去,她不会撒谎?她可是戴着面具生活了七年,天天在大娘面前演戏,能把自己的心事藏在最深最深处,他居然说她不会撒谎? 慕云愤愤的写到:被你气红的。 萧望看了哈哈大笑起来:“这样才是真的你,好了,咱们也都别装了,你亮出你的爪子,我也卸下我的面具,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说话。” 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张扬,午后的暖阳从半开的窗户里透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竟比阳光还要灿烂。一如当初在兴国寺后山的悬崖上,他白衣翻飞,提剑而立,张扬而笑,这个场景,有时候会在她的梦里出现……慕云低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还和以前一样,可能吗?大家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哎……你跟以前还真是不一样了,高了很多啊嗯……也变漂亮了,翻白眼的功力么……比以前更厉害了。”萧望卸下了伪装,话就随意起来。因为知道慕云不会说话,那么两个人在一起,他再不多说几句那就彻底冷场了。 慕云先是听着还感到羞赧,可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又一个白眼飞过去。 萧望却是一点也不介意,还很高兴,笑呵呵道:“你的射击怎么那么厉害,我也算是个武学天才了,不过论射箭,我还是不及你。” 慕云心里鄙夷,真是大言不惭,还说自己是武学天才,他到底要说什么啊?她可不能在这里呆很久。慕云写到:我就要走的,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萧望看着,突然就茫然了,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约她的初衷已经不重要乐,只想就这样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说说话,看她偶尔飞个白眼,就够了。可是,她不能久呆,只怕这样见一面都是困难重重。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萧望,突然露出这样落寞的神情,慕云竟不忍心弃他而去。 良久,萧望仰头饮尽杯中茶水,轻轻说道:“以后还能见你吗?” 慕云默然,为什么还要见?有什么理由?他很快就要定亲了。呀差点忘了正事。 慕云忙提笔写到:你以后离玉敏远一些吧 萧望眉毛一抬,眼中有一抹诧异之色,心里莫名的产生一种慌乱的情绪,就急于解释:“你不喜欢吗?我只是因为她是你的金兰姐妹,所以……” 慕云这话一写出来就后悔了,现在听到他的解释,更是懊悔的不得了,她让他误会了,还以为是她吃味了,其实其实,她是怕静芙……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慕云也想要解释。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躲着她的,你不喜欢,我就躲开她。”萧望不等她写完就道。 正文 第一百十七章误会(下) 第一百十七章误会(下) 慕云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什么叫她不喜欢,他就躲开玉敏? 萧望也自知失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的意思是……那个……其实……”萧望窘迫的挠了挠头皮,这话到底该怎么说才对。其实他也烦玉敏,玉敏比瑜儿还黏人,弄得大家都以为他很玉敏有什么似的,都拿他们说事,以前他一听就急,就要跟人去解释,结果越描越黑,后来他干脆就当做听不见,一笑了之,可是今天听到慕云也这么说,他又不淡定了,刚才的话说的乱七八糟,希望她不要误会才好,他只是不希望她为此事不高兴……可是,不对啊,她高不高兴又关他什么事?他干嘛这么在意嘛?好吧他承认,从慕怀把弩还给他的时候他就有点不高兴了,哎……乱了,乱了…… 慕云看他憋红的脸,一会儿抓耳,一会儿挠腮,想到他在人前那样淡定从容,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由的噗嗤一笑。 萧望被她这么一笑,也憨憨的笑了起来。 慕云又提笔写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静芙郡主会多想,所以才冒昧的一说。 “这又关静芙什么事?”萧望觉得莫名奇妙。 呃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呀女孩子都是小心眼的,若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怕是都要不高兴的,反正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他自己琢磨着办吧 慕云起身,施了一礼就要走人。 “喂你先说清楚啊……”萧望唤住慕云。 慕云回头微微一笑,轻启红唇,无声的吐出一个字。 萧望低头思忖,学着她的口型,一发音,居然是个……笨。 好啊这丫头居然骂他笨,萧望抬起头来,正要反唇相讥,可眼前哪里还有人。等他追到楼下,只见慕云已经走到街对面上了秦家的马车。 “少爷,少爷……”承影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少爷,小的按您的吩咐包了两斤好茶让水容丫头带回去了。” 萧望没理他,对小二说:“楼上的茶撤了吧” 小二连忙哈腰点头:“小的这就去。” 承影嘿嘿讨好道:“少爷,小的和水容说了会话,打听到好些事呢” 萧望心已经动了,表面上依然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走到大堂,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淡淡的问:“都打听到什么了?” 承影跟上,站在少爷边上,未开口就先摇头叹气,腹诽着:少爷,看你能装多久,我就不信你不想听。 果然,萧望有点沉不住气了,横了承影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买什么关子。” 承影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戚然的摸样。 萧望一抬手:“再不说,抽你……” 承影忙缩了脖子后退了半步,哭丧着脸说:“少爷,小的哪是在卖关子,小的是想想那秦家四小姐着实可怜,才忍不住叹气的。” 萧望原本就是要吓唬他,并不是真的要抽他,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陡然一紧,催促道:“快点说,秦家四小姐怎么可怜了?” 承影道:“少爷,哪还用说啊您想想,秦四小姐是庶出的,又早没了亲娘,还不能说话,这状况还能好吗?这其中的委屈多了去了。” 萧望怔怔的点头,是啊她那样的处境怎么可能过的好呢?当初他听到她那个姐姐,叫什么慕珂的,对她说的那些话,他就知道慕云在家里肯定是个受气包,她那个姐姐真不是哥好东西,幸亏大哥没娶这样的女人,要是娶回来,肯定是个祸害。可是每回问慕怀,慕怀都说她过的很好,说秦夫人怎么喜欢她……他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希望她真的过的好。最近还听慕怀说,慕云都已经开始管家了,他就更相信她是过的好的。 “不过秦四小姐很不简单哦平日里大家欺负她,苛待她,她都一笑了之,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一心一意学刺绣,如今可是大有出息了,听水容说,秦四小姐刚接了长公主的活计,要为长公主制绣屏了,如今连秦家老爷和夫人都不得不看重与她。”承影看少爷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可不敢把秦四小姐受的那些委屈事说出来,就捡了高兴的说。 “哦?”萧望很是意外,他是听瑜儿说过,慕云是京城刺绣名家方素心的徒弟,可是他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也看上了她的手艺,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啊能为长公主办事,秦家老爷还敢忽视她?萧望神情一松,站起来,拍拍承影的肩膀:“嗯,这回的事,你的办的不错,回头本少爷有赏。” 承影喜出望外,连忙答谢:“谢少爷,谢少爷……” “走,咱们去赵大哥练几手。”萧望背着手出了茶叶铺子。 承影忙追了上去:“少爷少爷,您忘了,夫人吩咐过,让您今儿个早点回家。” 萧望顿住脚步,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无奈的摇头:“真是扫兴,算了,改天再去赵大哥也罢。” 萧家,董老太君的房里,董老太君,萧家大夫人袁氏,二夫人安氏,还有萧家的大小姐萧蕊,也就是靖南王妃,依次而坐,正说的高兴。 董老太君更是眉开眼笑:“这两门亲事,可算是天赐良缘,倪阁老家的孙女我是见到过的,摸样就不用说,京城的闺秀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又知书达理,情性虽然娴静温柔却不是个没主意的,与慎儿最般配不过。” 大夫人心里也很高兴,对这门亲事,她是花了不少心思,如今得到老太君的认可,那好事就成了一大半了,只等着批八字,若是八字相合,就趁早下聘,把这亲事定下来。 “老太君的眼光肯定错不了,大嫂,弟妹就提前恭喜您了。”二夫人笑呵呵的恭维道。 大夫人也笑道:“弟妹,咱们同喜同喜。” 二夫人却是忧郁道:“大嫂,您有所不知,大少爷素来是听话的,可是望儿,你们也都知道他的脾气,他若是不喜欢,犯起倔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 “婶婶多虑了,静芙跟二弟早就相识,他们一直处的挺好的。”静南王妃道。 老太君微微点头,道:“蕊儿说的是,倘若是咱们给望儿找了个一面没见过的陌生人,他还有理由闹,像这样,知根知底的,又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2家的,你也不能太由着他。” 二夫人忙起身道:“媳妇知道了,这事断不能由着望儿的性子来……” 萧望一回府,就听说大姐回家了,正在老太君屋里说话,大伯母和娘也在,想来娘让他早点回家就是因为大姐的缘故,大姐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便先去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衣裳,再往老太君屋里去。 刚进院子就碰见老太君身边的丫头珠玑端了一盘糕点从西侧门进来,萧望叫住珠玑:“珠玑姐姐,这是新做的梅花糕啊” 珠玑停住脚步,笑道:“少爷的鼻子可真灵。” 萧望看了眼屋里,附耳问道:“她们在屋里说什么呢?” 珠玑嘴角一弯,笑的很是神秘:“肯定是好事啊二少爷,奴婢可要恭喜你了。” “恭喜我?我有什么可恭喜的?”萧望轻笑一声。 珠玑笑道:“少爷进去就知道了。” 萧望盯着珠玑,珠玑今天笑的可真是古怪啊什么喜事?她们口中的喜事,对他来说可不一定是喜事。 萧望进了屋,只见大家都笑呵呵的盯着他看,萧望更觉得不对经,怎么有一种被卖的感觉?萧望给老太君,大伯母还有母亲,大姐一一请安。 二夫人安氏看着自己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的望儿,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要是这孩子的脾气能稍稍温和一下,不要那么犟,少一点冲动,那就更好了,可惜啊这臭脾气像极了他爹。 “望儿,过来,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君慈眉善目的微笑着,招呼萧望坐到她身边去。 萧望依言走了过去,挨着老太君坐下。 “祖母,您今天的气色很好啊面色看起来比我娘还要好。”萧望奉承道。 老太君哈哈大笑,轻戳了下萧望的额头:“你呀,要拍祖母的马屁,就连自己的娘也敢踩。” 萧望无辜道:“我没有啊我娘的气色也很好,面色红润,皮肤细嫩,跟我大姐有得一比了,只是老太君看起来竟比我娘还要好。” 靖南王妃萧蕊轻啐一口:“呸你的意思是我显老了?”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萧望也讪讪的笑:“大姐您一边要打理偌大一个王府,一边又要为长公主设计新园子,一边还要伺候王爷,这么多事要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难怪大姐气色不好,感情是太累了,要不,让小弟过去帮你分担分担?” 萧蕊故意生气道:“你有什么会做的?过去帮忙?你过去了只会捣乱,不把我的园子拆了就算谢天谢地了。” 老太君哈哈笑道:“望儿,你可不能得罪你大姐,要不然,可就要鸡飞蛋打了,还不赶紧说几句好听的,哄你大姐高兴高兴。” “什么鸡飞蛋打呀?说来听听先,我再决定要不要哄。”萧望头一歪,一副有恃无恐的傲慢。 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拒婚 第一百十八章拒婚 安氏宠溺的笑看着自己的儿子,薄责道:“望儿,不得无礼。” 萧蕊剜了萧望一眼,抿嘴笑道:“回头我叫静芙来收拾你。” 萧望听到静芙两个字,激灵一下直起了腰板,今天他对这个名字特别敏感,萧望警惕道:“这关静芙什么事?” 大夫人袁氏和老太君相视一笑,袁氏道:“望儿,你觉得静芙郡主怎么样?” 萧望愣愣的:“什……什么怎么样?” 袁氏干脆把话挑明了,笑说道:“就是问你静芙郡主若是给你做妻子,你喜不喜欢?” 萧望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难怪慕云会说怕静芙会多想这样的怪话,难怪她要他以后离玉敏远一点……可笑的是他还以为是她不喜欢他和玉敏走的太近,差点闹出笑话。敢情是连慕云都知道了的事,他作为当事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大家看萧望傻愣愣的,安氏轻轻唤了他一声,他也没听见。老太君拍了拍萧望的手,呵呵笑道:“这孩子,怕是高兴的傻了。” 袁氏附和道:“我就说不用担心,像静芙这样女子,就算打着灯笼满京城的找也是再难找出第二个来,这可真是咱们望儿前世修来的福气。” 安氏虽然对这话听着有些刺耳,却不得不承认大嫂说的话是对的,如今京城里到了适婚年龄的世家子弟可都眼巴巴的盯着静芙郡主,身份比望儿尊贵的多了去了,了靖南王和静芙郡主都中意望儿,很大的原因在于萧蕊,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味道,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萧蕊极力促成此事,从小了说,是为了近一步巩固她在王府的地位,往大了说,也是有利于巩固萧家在朝廷里的地位,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门极妥当的亲事。 萧望半响才会过神来,嗫喏道:“那个……大哥的婚事都还没定呢,就先定我的,不太妥吧再说我还没到那年纪,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的比较好……” 老太君听了很是欣慰的说:“老2媳妇,你总说望儿不懂事,你听听,这话像是不懂事的孩子说的吗?望儿,这事你不必担心,你大哥的亲事也差不多定了,到时候办了你大哥的喜事就办你的,一点也不会耽误。” “老太君说的极是,媳妇儿这几日都在翻看黄历,今年的好日子可不少。”袁氏附和着。 “王爷的意思也是这样,能早的话就尽早定下来,王爷好去请皇上指婚,要不然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皇上或太后不知情又应了,那就为难了。”萧蕊道。 袁氏呀的一声:“可不是吗?那慎儿的事,我得抓紧办了,这样吧我明儿个亲自去趟倪府,争取把慎儿的亲事定下来。” 萧望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想成亲啊,时间不对,人也不对,他不是说静芙不好,只是,他从没想过要娶静芙为妻,无法想象啊……不行,不行,这是事绝对不行。 “祖母,娘,你们就别为我忙活了,我真的还不想成亲。”萧望蓦然说道。 大家正在高高兴兴的讨论定亲的事,萧望突然来这么一句,马上就把先前融洽的气氛给破坏掉了,一个个的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安氏忙斥责道:“望儿,你胡说什么呢?” 话已经说出去了,萧望就干脆豁出去了,霍然起身,说:“望儿发过誓的,没有建功立业绝不论婚事,望儿要像爹一样,做一个驰骋沙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大将军。” 安氏压抑着心火,喝道:“你什么时候发的誓?别拿这种话来糊弄,再说,谁拦着你去建功立业了?你要做大英雄、大将军跟成亲有什么关系?难道成了亲就做不成大英雄了?” 老太君见她们娘俩要呛起来,便瞪了安氏一眼,道:“你别孩子一说就上火,望儿还小,你跟他好好说就是了,再说,孩子有这样的志向是件好事,你急什么急?”又拉了萧望的手坐下,笑微微的跟他说:“望儿,古人有云,成家立业,你想想,为什么古人不说立业成家?可见这成家是立业的基础,况且,你若是娶了静芙郡主,对你以后的仕途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好了好了,别再耍孩子脾气,你若是不想这么早娶亲也成,咱们先把亲事定下来,婚事可以慢慢来。” 按说,老太君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无可挑剔,萧望也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是自己说了算的,这就是世家子弟的命运,婚姻不必考虑是否两情相悦,只要对家族有利,对自己的前程事业有利就可以,可是,他真的不想,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他也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安排有这么大的反应,应该早就看开了的。 萧望郑重了神情,对老太君说:“祖母,您要是还心疼孙儿,就饶了孙儿吧” 安氏一听又急了,想要开口教训,可是老太君的眼睛又瞪了过来,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蕊和袁氏对萧望的反应很是不解,萧望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连静芙都看不上?莫非他还想娶公主不成? 老太君盯了萧望一会儿,静静道:“望儿,你老实跟祖母说,你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娶静芙?” 老太君的目光如炬,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能力,萧望被她盯的心里发虚,到底姜是老的辣,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没错,他不是不想成亲,只是那个人不是他想要娶的。哎……豁出去了,只能先拿静芙来挡一挡,萧望讪讪道:“还是祖母了解孙儿,其实孙儿不是说静芙不好,静芙很好,可是,孙儿只当她是妹妹一般,孙儿对她的感觉就跟对瑜儿是一样的,所以孙儿真的不能娶静芙。” 众人听到这,皆是心里一松,露出笑脸来,袁氏笑道:“我还道怎么回事,原来望儿是把静芙郡主当妹妹呢” 老太君也是缓和了神色,蔚然道:“望儿,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只当静芙郡主是妹妹,傻孩子,这不就行了吗?难道你还愿意娶一个你陌生人做妻子?” 萧望嘟哝道:“孙儿是绝对无法接受这婚事的,孙儿宁可娶一个陌生人。”只要拒绝了静芙,家里要给他另外物色人选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搞定的,拖得一时就一时,他再另外想办法。 “老太君,您看这事可怎么办?王爷那边我都已经打了包票了,静芙那儿我也去试探了,静芙也是点了头的,这下,二弟说不娶就不娶,再我回去可怎么跟王爷和静芙交代呀?要知道王爷就这么一个妹妹,对静芙那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萧蕊着急了,这不是为难她了吗?当初也是先问了大家的意思,她才回去说的,如今弄得她骑虎难下。 安氏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安慰萧蕊道:“大小姐您先别急,萧望他就是一时没想明白,回头婶婶再好好劝劝他,若是劝不听,我打也打的他榆木脑袋开窍为止。” 萧望听了一阵恶寒,他这个娘,外表温柔,实则暴力,修理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萧望不禁往老太君身边缩了缩。 老太君察觉到萧望的胆怯,心里便先软了几分,她最疼的就是萧慎和萧望这两个嫡孙,慎儿素来就很听话,不用大家操心,萧望呢打小就不是个省心的,三天不惹事就该放炮仗庆祝了,可是萧望会粘人啊叫人疼到心里去,她哪里舍得让安氏教训他,只是,这是事关重大,由不得望儿使性子。于是老太君唬着脸对安氏道:“你别整天就知道教训孩子,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好好跟孩子说,说不定过几日他就想明白了。” 安氏诺诺应承。 萧蕊这一趟来,本是要拿了准信回去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还要继续等,这让她回去怎么跟王爷和静芙说?说家里还要再考虑几天?王爷同意让静芙嫁给萧望已经是看得起萧家了,也是有心栽培萧望的,哦……现在萧家还要端架子,王爷非恼了不可。若是说萧望不愿意呢那情况就更糟了,她……她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萧蕊越想越心焦,埋怨的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袁氏心里也很不舒服,老太君也太宠着萧望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由着他的性子来,这不是在为难她的蕊儿吗? 最最愁苦的就是萧望了,他知道他的好日子到头了,等这里一散,娘非拽了他去跪祠堂不可,接着就是轮番轰炸,在他耳边唠叨个不停,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不行,他得像个办法避一避才好,可是娘的眼睛正如狼一样的盯着他,那种架势,好像非把他骨头给拆了不可,萧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番,怕是在劫难逃了……。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去桃林(上) 第一百十九章去桃林(上) 慕云回到家中,就让水容去了趟长公主府,到了傍晚,水容兴冲冲的回来,说:“小姐,长公主说了,这事她会安排,到时候让平夏过来接小姐。”说着拿出个荷包来晃了晃:“小姐,您瞧,这是长公主赏的。” “呀……水容,今儿个你算是得了个美差了,快拿出来瞧瞧,长公主赏了什么。”丹秋羡慕道。 “是一个梅花形的金镙子呢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拿到这么多赏银,我当时都傻眼了,不就是跑个腿吗?哪里就当得这么重的赏,可是这是长公主赏的,我又不敢不要……”水容兴奋的诉说着她当时的纠结,又道:“后来,我一想,这说明长公主看重咱们小姐,说是赏我的,其实还不是赏小姐的?所以,我就高高兴兴的接下了。” 慕云不由的闷声发笑,得个赏银还害她纠结半日。 “可不是?咱们小姐这回真真算是熬出头了,水容,你要是拿着金镙子出去招摇一圈,非得把府里的丫头们羡慕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丹秋笑着,把金镙子装回荷包里,递还给水容。 水容接了荷包却递给小姐。 慕云怔愣了一下,水容这是什么意思? 水容道:“小姐,这金镙子水容可不敢要,水容就是想着这是长公主赏给小姐的,所以才收下的,回来就给小姐。” 慕云看着水容一脸的真诚,心头暖暖的,拉起水容的手,把荷包放回到她手里,打着手语道:你就安心的收着,这才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水容又往小姐手里塞:“以后有了再说,小姐,咱们现在的情形已经大有好转,小姐出去应酬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多,少不了也要打赏别人,虽说夫人现在很重视小姐,可夫人也没说要给小姐增加月例的话,上回水容被罚俸,都还是小姐自己陶银子贴给水容的,水容不过是个丫头,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钱,况且水容家里也没个亲人了,小姐就是水容的亲人,所以,这金镙子还是小姐留着吧” 慕云心中很是感动,为了水容的这份贴心,虽然她是很需要钱,虽然她现在手里也有一些银子了,可还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要这个钱,不是她看不上,是确确实实不能要,水容和丹秋跟着她,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她一点一滴都记在心上,她现在没有能力给她们更多,将来,等她有这个能力了,她一定要让水容和丹秋也过上舒舒坦坦的日子。 慕云故意唬着脸手语道:你不用担心我,让你收着就收着,不然我可生气了。 丹秋见了,笑着劝水容:“你快收着吧只要小姐帮长公主的事办妥了,以后有的是好处,何止是一个金镙子。” 水容这才接了荷包,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又冲丹秋笑道:“那,这金镙子咱们两分。” 丹秋笑着啐了她一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容不得别人比我好的。” “嘿嘿,我不是怕你眼红,咱们这叫有福同享,更何况你家里还有个老娘,有兄弟,用钱的地方比我多,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儿个就去把这金镙子换成碎银子,咱们平分。”水容自己一个人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就是心里不踏实,非得拉个人同享才能安心。 丹秋笑剜了她一眼:“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都嫌银子少,巴不得越多越好,就你,还怕银子烫了手。” 水容拉了她出去,便笑道:“哎呀呀就你最了解我,只好委屈你帮我解决这烫手的山芋了。” 慕云看着她们两出了门,摇头轻笑,这两丫头……转身去看方姑姑给她的那幅香雪海的图样,这是她特意问方姑姑讨要的,趁这几天好好研究研究,学习学习。 到了三月十五,顾家大小姐顾尔岚果然来了帖子,不过帖子只有一张,是给慕瑶的,邀请慕瑶明天参加她在京郊庄子里办的聚会。 慕云得到消息心里觉得纳闷,怎么只邀请慕瑶而没有邀请她呢?那天顾尔岚不是跟她处的好好的?也不知玉敏有没有收到邀请,前天她又让水容送了封信去尚书府,要求见一面,可是玉敏又推说有事……玉敏的疏离让慕云很难受。 十六这天,慕瑶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府,一回府就来到慕云的院子,水容怕她是来给小姐找不痛快的,就拦着说:“四小姐正在屋里画图,三小姐有什么事,奴婢可以代为转告。” 慕瑶冷冷一笑:“四妹现在架子可越来越大了,我本是好心,来告诉四妹一件事,有个人摔了马,既然四妹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搅了。”说完,纤腰一扭,就要离去。 慕云却在屋里听见了,有人摔马?是谁?慕云忙放下手中画笔,疾步出了房门。 水容见小姐示意她叫住三小姐,只好道:“三小姐请留步,四小姐有请。” 慕瑶施施然转身,秀美一挑,阴阳怪气的说:“哟……四妹不是要画图吗?我可不敢打扰,要不然夫人又要怪罪了。” 慕云蔚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瑶下巴一昂,曼声道:“坐就不必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你的好姐妹,杨玉敏小姐今儿个骑马摔了。” 慕云神色一凛,果然摔马的是玉敏,不由的着急起来。她不是会骑马的吗?怎么就摔了?摔的严不严重? 慕瑶见慕云眼中的焦虑,越发慢言吞语:“你别问我她是怎么摔的,我只告诉你,今儿个静芙郡主也去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了?”说着她走近慕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声道:“今儿个,你若去了,说不定摔的就不止杨玉敏一个……” 慕云恍然大悟,慕瑶言下之意,玉敏落马与静芙有关,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慕云顿觉头皮发麻。 “杨玉敏这回吃了暗亏,怕是没有三五个月起不了床了。”慕瑶说完,咯咯一笑,走了。 “小姐,玉敏小姐这是摔的不轻呀亏得小姐没去,这骑马也太危险了。”水容按着胸口庆幸道。 慕云急的直上火,她都已经跟萧望说了,躲着点玉敏,他一定没有听进去,还说什么她不喜欢,他就躲着,分明就是哄她的,骗人的,说不定静芙郡主就是看见他们两又走到一处,不高兴了,才暗地里算计玉敏的……哎真是急死人了。 明天,不管怎样,她都要去看看玉敏。 第二天一早,慕云去请示了秦陈氏,就要去尚书府,谁知,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门房领了平夏进来。 平夏给慕云行了个礼,笑道:“四小姐莫非是未仆先知?知道今儿个平夏要带四小姐去看桃花?”虽然四小姐让她唤她的名字,当时她是为了在秦夫人面前做样子,才唤了那么一回,她是伺候长公主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位四小姐很合长公主的心意,要是四小姐又把大事办成了,将来长公主必定会重用她的,所以,她可不敢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人,就在四小姐面前托大,还是恭敬的叫她一声四小姐。 慕云微微一笑,心道:可真是凑巧,只是今儿个又去不成尚书府了。慕云让丹秋回房去拿纸笔,主仆三人跟着平夏一同去桃花林。 坐上了马车,平夏才道:“四小姐,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慕云摇了摇头,这些是她自己的私事,今天是要去办公事的,而且她与平夏并不是很熟稔,就算熟稔了,这些事,平夏也是帮不上的,她更不愿长公主知道其中的原委纠葛。 平夏见四小姐不肯说,她也就没有再问,便向四小姐说起桃花林。 “这几日天气晴好,昨天得知桃花已经陆续开了,这两天会是开的最艳之时,所以,长公主让平夏来接四小姐去看看,若是今天看不够,明天后天还可以再去,看到桃花谢了为止。” 慕云点点头,能这样最好了,她也没把握看一次就能有好的构思。 “今天咱们要去看的这片桃林是景王私家园林,那园子算的上是京中最美的几处景色,只是寻常人是不得入内的,就连宁王、魏王他们想去游玩,也得看景王心情好不好,不过长公主一说,景王便答应了,而且这几日景王都呆在桃园里,待会儿咱们过去说不定还能见到景王。”平夏说道。 啊……景王也在,慕云有点忐忑,听起来这景王脾气有点那个,不高兴的话,大有谁也不接待的意思,哎……守着这么一大片美景,不让人共享,简直是暴遣天物嘛待会儿若是见了,还得小心应对才是,别惹的景王不高兴,给哄了出来。 平夏看她神色又凝重起来,便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景王既然应了长公主,就不会为难咱们的,再说咱们又不是去摘他的花,只是看看而已。”。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去桃林(下) 第一百二十章去桃林(下) 走了约莫十几里,听见水容兴奋的囔囔:“小姐,桃林,桃林到了。” 慕云掀帘而望,只见一条清潺的河水对面,蓊蓊郁郁、艳艳灼灼的一片,仿佛是天上落下一团团胭脂云,微风拂来,那云团随之漫漫飘忽变幻,一带粉色的波光,微微荡漾,一股股馨香直透肺腑。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十里桃花,果然名不虚传。慕云望着这如仙如幻的景色,先前的烦恼如烟散去,只想快快进入桃林。 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在个月洞门前停下,立刻有仆人上前来迎接。 “四小姐,咱们下车吧”平夏先下了车,再扶了慕云下车。 一个四十开外的嬷嬷笑眯眯的上前道:“平夏姑娘来了,快请进去喝杯茶。” 平夏介绍道:“崔嬷嬷,这位是秦四小姐。” 崔嬷嬷象征性的施了个礼,引了慕云和平夏进了园子。 慕云不想耽误时间,想直接就去看桃花,崔嬷嬷便让一个小丫头带慕云去后面的桃林,又郑重叮嘱,只许看不许摘。慕云欣然应承,带了丹秋崔嬷嬷指派的丫头去看桃花,水容则陪平夏跟着崔嬷嬷去屋子里喝茶。 这桃林,远看时,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看时,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粉红色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整个枝桠,密密匝匝的,有的像一群顽皮的孩童,争先恐后的绽放她可爱的笑脸,有的又像是娇羞妩媚的少女,俏生生的躲在绿叶间……慕云走在林间,望着眼前或娇嫩粉,或鲜艳的红,真是处处迷人可爱,都不知该从何下手才是。 丹秋恍若身处梦幻之中,喃喃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株桃树呀……” 崔嬷嬷派来的丫头叫初桃,自豪道:“足足有一万株呢我们王爷花了十年才建成这园子的。” 丹秋听了连连咋舌,一万株……真是大手笔啊 慕云边走看到姿态特别美丽的桃枝便停下来画图,初时,那初桃看慕云画画觉得很新鲜,这个园子虽然来的人不多,但凡来的都只是观赏美景,来画图的倒是第一次见,不过看慕云一画就是一两个时辰,眼看午饭的时间都快过了,初桃便道:“秦小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先回去用饭?” 慕云正在兴头上,哪里舍得停下来去吃饭,就跟丹秋做了几个手势。 丹秋道:“我们小姐说,她不饿,让姐姐先回去用饭。” 初桃道:“那怎么行?”她可不是怕这位秦小姐饿着,是怕万一她离开了,秦小姐偷偷摘了桃花怎么办?要是被王爷发现有桃花被折了,那她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她是宁可饿肚子也不敢擅离职守的。 慕云看她面上的难色,知道她是不放心留下自己,罢了,这是在人家的园子里,一切还得按着人家的规矩来,她自己是不饿,但不能不体谅别人的肚子。慕云笑了笑,收了画具,跟着初桃往回走。 快要出林子,有个丫头跑了来,对初桃说:“初桃,王爷刚才问了,今早收集的花瓣可酿下?” 初桃“呀”了一声:“糟了,我才酿了一半。” 那丫头急道:“快去快去,不然王爷知道了,咱们又要受罚了。” 初桃回头对慕云说:“秦小姐,初桃现在有急事,就不陪你过去用饭了,你从这一直往前走,穿过那扇月洞门进内院,往左,过一条回廊,看到一并三间房,中间那间就是平夏姐姐所在……” 慕云默记于心,对初桃笑笑,示意她自己去忙。 丹秋听的奇怪,问:“小姐,她们怎么酿桃花啊?这桃花能吃吗?” 慕云点点头,初桃她们兴许是要酿桃花酒呢 慕云和丹秋刚进内院,就听见有人道:“短锄,叫你端两盆花去客厅也要这么久,你是不是又躲哪里去偷懒了?还不快提水来。” 慕云循声望去,只见东边墙角下,蹲着一个人,一身青色布衫,头顶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头雕的簪子,脚上穿一双黑布鞋,正在给几盆蔷薇修剪枝叶,慕云四下里又看了看,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和丹秋就只有这个人了,莫非他是景王的花匠? “还愣着干什么?平日里教你栽培花木你不好好学,你也只能做些提水挖土的粗活了,快点……”那人便数落便催促。 慕云心知,那人定是听见脚步声,把她和丹秋当成了短锄,慕云给丹秋使了个眼色,丹秋会意,两人走到院子西边的一口水井旁,放下水桶打水。慕云先提了已经打好的半桶水走到那人身后。 那人回头看了水桶一眼,拿了水瓢舀了一瓢去浇花,嘴里嘀咕道:“说你懒你还不服气,你看看,叫你打桶水来也只得半桶,真是的……” 丹秋听了心里不舒服,小姐又不是做粗活的人,能给你提半桶水已经够意思了,这人还罗里吧嗦的。丹秋出声道:“这位先生,您回头看看给您提水的是谁。” 那人蓦然转过头来,因为正对着太阳,他的眼睛睁不太开,只好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位小姑娘。 慕云也在打量他,这人的年纪跟她爹差不多,虽然穿着粗布衣裳,手上还沾了泥巴,神情也是淡淡的,并没有看到陌生人的那种惊诧之意,尤其是他的双眼,有一种温柔的深邃,就像……就像……泛着微波的湖水,柔柔地却是深不可测。慕云心想,这个花匠跟一般的花匠还真是不一样,不过,像景王这样身份尊贵的人雇佣的花匠肯定不会简单。慕云对他笑了笑。 “我听说今天园子里来了客人,不会就是小姑娘你吧?”那人盯着慕云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 慕云也不介意他叫她小姑娘,虽然她的个子不矮,身形也慢慢的长开了,但在这位花匠面前,只能算是个小姑娘。慕云笑着点点头。 那人也点点头,把手中的水瓢递给了慕云,慢条斯理的说:“现在我的小童不在,你就帮我浇花吧” 丹秋跑了过来,说:“老先生,我们小姐还没吃午饭呢” 慕云冲丹秋摇摇头,示意她去打水,自己接过水瓢,学着那位花匠刚才浇花的样子,认真的浇起花来。 那人看慕云不说话,只比划,不由的无声叹息,居然是个哑巴。 “你们去看过桃花了?”那人问道。 丹秋边摇着轱辘边说:“看了,刚从桃林那边回来,一进院子就被先生抓住干活了。” 那人微微一哂:“听着有几分怨言啊” 丹秋见自家小姐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便道:“那不至于,我们小姐本来就乐于助人,再说了王爷能让我们小姐来看桃花,我们帮着打几桶水也是应该的。”又问:“先生,您是这里的花匠吧?那片桃林也是您打理的吗?” 那人捋着胡子,不置可否。 “先生,您真是厉害,我听说那片桃林足足有一万株桃树,而且每株都长的极好,可费了您不少心血吧?”丹秋道。 那人哈哈一笑:“你可比老夫的短锄机灵多了。”说着,眼睛一瞥,看见了慕云背着的画具,问道:“你们是来画画的?” 丹秋道:“是啊我们要小姐要绣一幅桃花,听说满京城桃花最多,开的最好的就是这里,所以就来了。” 那人道:“可否给老夫看看。” 慕云犹豫着,那些画都是草图,怎么拿得出来见人呢? “怎么,是不是因为老夫只是个花匠,小姑娘就看不起老夫了吧?”那人出言相激。 慕云连忙摇头,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自己的画拿不出手。哎……看就看吧反正她又不是画师,画的不好也没什么。 丹秋可不这么认为,她一直觉得小姐画的很好呢丹秋小声劝道:“小姐,您就给他看看吧省的他说您摆架子呢” 慕云犹犹豫豫的把画册递给那人,那人却先不接,就了水桶里的水洗了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一块白色抹布擦干了再接了画册。 慕云不由的对他的细心举动心生好感。 那人翻看画册,先时好似不屑,越看却越专注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小姑娘的画,咋一眼觉得粗糙不堪,细看之下,却颇具神韵,很有灵动之气,草图能画成这样,很不容易啊……” 慕云惊讶的看着先生,这位先生越看越不像花匠了,品起画来头头是道,不错,她画的草图,不在精细,只求能抓住花的姿态神韵。 “很好很好……”那人把画册合上还给慕云,笑呵呵的说:“小姑娘,今天辛苦你了,老夫也不会让小姑娘帮老夫白干活的,以后小姑娘要看桃花,直接报自己的名字,进来就行,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慕云怔愣住,难道这个桃林他说了就算?慕云不禁又打量了这个花匠两眼,脑中一个激灵,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便拿笔在纸上写下……秦慕云。 “秦慕云……”那人低声念道,随即道:“小姑娘还没有吃午饭吧这里的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也不知道招待客人。” 丹秋笑道:“先生,没事儿的,初桃姐姐已经告诉了我们该往哪儿走。” 那人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就快去吧别饿坏了,回头说这里的主人不会待客。” 慕云盈盈一礼,向那人告辞。 走远了,丹秋说笑道:“这王爷的园子就是不一样,连个花匠都文绉绉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慕云心笑,只怕不是花匠,而是此间的本尊,既然他不明说,那她也就不点破。看来这位本尊并不像平夏说的那样难以亲近嘛 院子里的那人看着慕云和丹秋远去,摇头笑了笑,心道,这姑娘倒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样,她们当他是花匠,却愿意饿着肚子,耐着性子帮他打水浇花……不错,真是不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探病(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探病(上) 眼看着天色已晚,慕云告辞要回,崔嬷嬷留她们吃饭,说是,可以在这里住一宿。慕云惦记着玉敏的事,又想着没有跟大娘说过,留下总是不妥,便执意要回。崔嬷嬷见状,只好送她们出门,临别时又说,王爷有吩咐,以后秦小姐要来看桃花,自己来就可以了。 平夏讶异的看了慕云一眼,景王可不是轻易会留客的,难道慕云见过景王了?她在这里做了一日都没见到景王的影子。 慕云也是一怔,没想到景王说到就做到了,不过见平夏眼中有疑问,这事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只能做莫名状,微微摇了摇头。 平夏想不出个所以然,反正景王的脾气是难以捉摸的,谁知道景王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买长公主的面子呢 平夏先把慕云送回秦府,下车之前,慕云送了她一个新绣的荷包,她知道平夏是不会要她的赏银,那么她绣的荷包平夏总不会拒绝的,果然,平夏见了荷包欢喜的紧,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门房见到四小姐回来,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四小姐才回啊……二少爷差人来问过好几回了,让您回来就去他屋里。” 哦?二哥这么急着找她有什么事吗? “小姐,先回屋换身衣裳吧”丹秋建议道。 “我去厨房看看,这会儿都过饭点了,不知道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水容自己的肚子已经饿的叽里咕噜了,想必小姐也饿了。 慕云点点头,先回屋里梳洗换衣。 刚收拾好,水容端了鸡汤挂面来,说子墨在院门口张望呢慕云心想,二哥这是心急如焚啊便随便吃了几口面,去见二哥。 慕怀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见到慕云终于来了,忙拉了她进屋,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甚至都忘了让人给慕云看茶。 “玉敏出事了,你知道吗?”慕怀开门见山。 慕云点头,她昨晚就知道了,要不是平夏今天来接她去看桃花,她一早就去看玉敏了。 “我是今天才听三妹说起,听三妹说,她摔的不轻,当时就不能走路了,随行的有懂医术的,摸了摸骨,说是腿骨断了……”慕怀的神情很是焦急。 难怪慕瑶说玉敏起码得卧床三五个月呢?不过,慕怀为什么这么着急?慕云静静地望着慕怀,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慕怀和玉敏早就定了亲,再过两年都要成亲了,而这一世,两家似乎都还没有这个意思,她还以为,这事不会发生了,可现在看慕怀对玉敏的关心程度…… 慕怀还兀自沉浸在焦虑不安的情绪里,没有发现慕云眼中的诧异之色。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不自量,也不瞧瞧那些都是什么人,将门虎女,谁手底下没两把刷子,她算什么?通共骑过几回马?也敢跟她们赛马?那不是嫌命长吗……”慕怀越说越生气。 慕云想起慕瑶说的那句话……幸亏她没去,不然的话,摔马的就不止玉敏一个。慕云拿了纸笔写到:二哥,你有没有问过,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问了,怎么没问,不过三妹居然要我来问你,真是好笑,你又没在场,你怎么会知道?今天你一天都不在,我又去了趟永安侯府,想去找萧二哥问问。”慕怀说着,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说:“你猜怎么着?” 慕云怔怔的看着他,她怎么猜得到? 慕怀压低了声音说:“萧二哥被他娘给关起来了,已经好几天了,连他身边的承影和纯钧也被看住,听说是因为定亲的事,萧二哥把他娘给惹火了……” 慕云心一沉,强作镇定的写到:你可知要跟萧望定亲的是谁? 慕怀摇了摇头:“要不是我平日跟萧二哥走的近,认识他家里的几个奴才,怕是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永安侯府显然是下过封口令了,谁敢说啊” 慕云思忖半响,其实那天她茶楼见面之后,她有细细的琢磨过萧望的话,可能与静芙定亲的事,当时萧望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当她提到静芙的时候,他才会一脸迷茫。而慕瑶会知道永安侯府意与靖南王家联姻,肯定是袁斌告诉她的,袁斌这家伙还真是了得,当事人都还不知道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居然先得了消息。永安侯府虽然封锁了消息,不过靖南王府那边未必就不知道,如果真如慕瑶所言,玉敏落马是静芙搞的鬼,那就解释的通了。 看慕云半天不说话,慕怀急道:“哎……先不管萧二哥的事,还是来说说玉敏的事,四妹,你明儿个有没有时间,去看看她。” 慕云微微一笑,写到:二哥,你很关心玉敏啊 慕怀脸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太假,反正这事他也不准备瞒着四妹,不然也不会着急火燎的找了她来,而且,现在,能帮他的也只有四妹了。 “是啊……”慕怀自嘲的笑了笑:“这两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我也费了不少心思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惜……她的眼里只有萧二哥,的确,萧二哥强我不知多少倍,如是他们情投意合,我就只能祝福他们,但是萧二哥心里并没有她啊……” 慕云没想到慕怀会这么坦白,有点诧异,慕怀虽然是笑着说,但是他的眼神是黯然的,有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苦闷。慕云拉拉慕怀的衣袖,对他露出个安慰的笑容,这一世的慕怀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知道慕怀还是不喜欢读书,但是换了个环境以后,他已经没有再去赌博了,以前那些恶习改了不少,说明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重要的,这样的慕怀,应该还是配的上玉敏的。呃……刚才慕怀说什么?萧望心里并没有玉敏?慕怀是怎么知道的? 二哥,你怎么知道萧二哥不喜欢玉敏?慕云写到。 “看眼睛就知道了。”慕怀悻悻道,他的目光只会追着她,而她的目光永远只会停留在萧二哥身上,或崇拜,或羞赧,或兴奋,或幽怨的眼神……真的让他羡慕嫉妒的要发狂。 看眼睛?怎么看?上一世她看到的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只有,再无别的,慕云会想起梁老爷色迷迷的眼神,不禁一阵恶寒。 慕怀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挥手道:“哎呀你还小,你不懂,等你将来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就会知道了。” 她命中注定的人……慕云不敢想,也许她就和方姑姑那样一辈子,也是挺好的。 这么说来,她是你命中注定之人了?慕云写到,露出个揶揄的笑。 慕怀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如果她愿意,说不定就是了。”秦家和杨家结亲应该算是门当户对吧 慕云噗嗤笑了起来。 “哎……你别笑啊我现在心里急着,别人我也托不上,你和她素来要好,你去看看她,名正言顺,也好安慰安慰她,她现在心情一定很差,你别以为她和京中那些千金小姐们相熟,朋友多,其实她真正的朋友只有你一个。”慕怀好言道。 是吗?慕云也是自嘲的一笑,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她当她是朋友,为什么要避着她,有什么话不能跟她明说呢?不过,不管玉敏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否真的当她是好朋友,好姐妹,单念着当年她对她的那份情谊,她也不会弃她与不顾的。 我会去的,明天就去。慕云写到。 慕怀点点头:“四妹,今天你也累了,二哥还拉着你说了这么多,你快些回去休息吧哦,对了,我打听到京城里有位名医,专治疑难杂症,改天,我带你去瞧瞧。” 呃没想到慕怀还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不过,天底下只怕没有一位名医可以治她的“疑难杂症”,慕云唯有苦笑。 第二天,慕云一早就去了尚书府,递了帖子进去,没多久,就有丫鬟来迎她进去。 到了一间厢房门口,里面就有浓重的药味飘了出来,慕云心知,玉敏就在这间屋子里了。 “大少奶奶,秦四小姐来了。”丫鬟入内禀报。 “快请秦小姐进来。” 慕云听出正是杨玉慧的声音。 又有丫鬟掀了帘子,请慕云入内。 杨玉慧从里屋迎了出来,体态比以前丰腴了些,也许是生育过的缘故,她生的本来就美,如今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女子的风韵,愈加美丽动人。不过此刻的杨玉慧双眉含忧,眼角带愁,心事重重。 慕云给杨玉慧行了一礼。 杨玉慧忙道:“快别多礼了,早知道你来了京里,玉敏还说要请你来家做客的,没想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杨玉慧想到妹妹的伤势,眼眶又湿润了。 慕云不能说话,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杨玉慧朝里屋看了一看,小声道:“玉敏现在心情很不好,药也不肯喝,真是愁死人了,你待会儿好好劝劝她,这伤可马虎不得,一定要好好将养,不然将来若是落下残疾,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这么严重?慕云被惊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探病(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探病(下) 病榻上的玉敏,面色蜡黄,眼眶深陷,憔悴不堪,因为盖着被子,看不到她的伤处,单看她这副病容就知道玉敏的情况有多糟糕了。慕云不觉眼睛发涩,在床沿坐下,握住了玉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玉敏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睁开眼来,见是慕云,眼泪倏然滑落,带着哭腔道:“你……怎么来了?”玉敏说不出来此刻见到慕云心里是什么感觉,又有期待又有羞愧,她承认那日看到慕云这么受欢迎她心里不痛快了,尤其是萧二哥还特意教她射弩,萧二哥都没有这样悉心的教过她什么,没有这样耐心的对她说过话,还有静芙郡主,她竟单独请慕云……她真的很不舒服,虽然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慕云是她的金兰姐妹,她不应该嫉妒的,可是,她控制不了。她觉得,只要她和慕云在一起,她的光芒就不见了,都被慕云夺走了。所以,当慕云来信要见她,她就一直躲着,她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躲着,可是出事后,她又很想见慕云,很想跟她诉诉苦,说一些跟别人都不能说的话。 慕云为她拭去眼泪。 “是不是慕瑶告诉你的?”玉敏抽泣着:“慕云,我被算计了,一定是的……” 慕云无声叹息,若是玉敏早肯见她,说不定就能防备一二,不过又有谁知道萧望居然会拒婚?静芙自然要把这笔帐算到玉敏头上,静芙一定以为萧望喜欢的人是玉敏了。 你可知道是谁做的?慕云写了字给她看。 玉敏咬着唇,狠狠道:“我就是不知道是谁,心里才恼。”顿了顿,她又问:“前为何没去?” 慕云微微一哂,写到:她们没请我。 “怎么可能?顾尔岚为什么不请你?”玉敏疑惑着。 慕云摇头,这点她真的不清楚。 “你知道吗?我骑的那匹马本来是思卉看中的,可是宛秋将她拉走了,非要她选别的马,说什么,那匹马太温和,不适合她,我是会骑马,但是烈马就难以驾驭了,一听说这马性子温和,就选了它,没想到到了赛马的时候,这马就发了狂,我怎么拉缰绳都没有用,关键时刻马镫还坏了……”玉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 这么说是王宛秋骗你?慕云写到。 玉敏茫然摇头:“我与她素无恩怨,连嫌隙也不曾有的,她为什么要骗我?而且我问过马夫,他们也说这匹马很温和的,可是马儿为什么会发狂?一匹温和的马突然发了狂,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又没人拿鞭子抽它,不过是静芙郡主摸了摸它的鬃毛……而且,马镫怎么会坏掉?顾尔岚说,这些马一直有人精心喂养的,不可能马镫坏了他们都不知道。”说着,玉敏又哭了起来:“我就不相信是我倒霉,一定是有人在算计我,可是为什么?我又没有得罪谁……” 慕云安慰的握紧了她的手,可怜的玉敏,要是因此真的落下残疾,那她的一生就真的毁了,而那个算计之人,心肠也太狠毒了,从疾驰的奔马上摔下来,别说折几根骨头,就是送了命也是有的,这简直是下死手啊 “若是萧二哥在就好了,他武艺高强……”玉敏呜咽着声音低了下去。 慕云狠了狠心,不能再让玉敏糊涂下去,这回能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了,她放开玉敏的手写到:萧二哥要定亲了。 玉敏看了,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的,萧二哥都没告诉我,萧瑜也没告诉我,不可能的……” 你受了伤,我哥着急的不得了,就去了趟萧家,本来想找萧二哥问问的,才知道萧二哥已经被他娘关起来了,就因为定亲的事……慕云写到,她怕玉敏多想,就隐去了慕瑶之前告诉她的那些话,而且她故意把二哥的心思泄露给玉敏。 玉敏一把抓住慕云的手,几乎是用尽全力,疼的慕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玉敏激动道:“是谁?要和萧二哥定亲的是谁?” 慕云无声的吐出两个字……静芙。 玉敏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慌张的,惶恐的望着慕云,突然,她松开了手,颤抖着去拿慕云胸前的小册子:“写,你写下来,我听不清楚,你写下来……” 当玉敏看到白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静芙”两个字时,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萧二哥对她那么好,所有萧家人都很喜欢她,而且,萧家大哥的婚事都还没定下来,为什么会先议萧二哥的婚事?她以为还早,还有很多时间的…… 慕云看她那么伤心,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坐着看她哭,等她哭够了,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也许会好些。 外面的丫头听见小姐哭的厉害,放心不下,便进来瞧瞧,慕云朝她们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玉敏哭了许久,这两日受了惊吓,又忍着伤痛的折磨,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这会儿俨然有些支持不住。 别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慕云劝道。 玉敏失魂落魄的摇着头:“慕云,你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萧二哥,从在兴国寺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他……现在……没指望了,我活着死了又什么分别?” 慕云听了她的丧气话,心中恼怒,写到:难道你就甘心被人算计了?你这这样自暴自弃,岂不是便宜了别人?某些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更高兴。 玉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无助的望着慕云:“我还能怎么样?她身份尊贵,这个亏我是吃定了,还能讨的回来吗?” 她要算计你,无非是嫉妒你,你偏要好好的活着,活的精彩万分,让她看着难受,再说了,你受伤的事,萧二哥可能还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就已经够烦恼的了,你要是再不好好珍惜自己,他岂不是更恼?慕云没辙,玉敏如今最在意地就是萧望,她不得不抬出萧望来让玉敏振作。 玉敏默默的流着泪,良久,她眼中的凝起一股决然之意,咬了牙道:“慕云,你说的对,她要算计我,想要看我落魄,我偏不能如她的意,更不能让萧二哥担心,你放心,我会好好吃药,我要赶快好起来,她是郡主又怎么样?萧二哥是不会喜欢她的。” 慕云也不知自己这样的劝法到底对还是不对,但是眼前最重要的是能让玉敏振作起来,先把伤养好再说。 “慕云,请你帮帮我,帮我告诉萧二哥,请他不要为我担心,告诉他,静芙郡主是个心肠歹毒的人,让他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玉敏眼巴巴的央求道。 慕云为难着,不是她不想帮她,若是没有静芙郡主,她也希望玉敏能与萧望在一起,可事实摆在眼前,这门亲事是势在必行,不然萧望也不会被家里关起来了,只怕萧望自己都没有办法摆脱命运,更何况萧望岂是她要见就能见到的…… 见慕云犹豫,玉敏急切道:“慕云,你一定要帮我,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你,这些话,我只有对才能说……” 慕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笑了笑,写到:你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转达,你就安心养伤。 玉敏将信将疑,幽幽的问:“慕云,你是不是也喜欢萧二哥?” 啊?慕云连忙摇头,写到:怎么会?我是个哑巴呢有谁会看上我? “萧二哥……他常常会提起你……”玉敏舔了舔干燥的唇,试探道。 慕云苦笑:你是不是摔傻了?我自己知道什么身份,什么情况,这种非分之想,我从不敢有,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了。 “可是,秦夫人会同意吗?”玉敏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慕云的情形比她更可怜。 我有我的办法,你呀先顾好你自己吧慕云微笑着写到。 玉敏不好意思的垂下眼脸,带着几分愧疚,轻轻地问:“慕云,咱们还是好姐妹,对吗?” 慕云点点头,她很清楚玉敏的私心,玉敏曾经疏离她的原因,但是她不怪她,玉敏只是太爱萧望了。 从尚书府出来,慕云刚要上马车,却听见水容低声叫道:“小姐,你看那边,好像是顾小姐……” 慕云顺着水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对面的一辆马车上,一张俏丽的面孔正掀了车窗的帘子望着她这边,见她看见了她,便飞快的放下帘子,马车也迅速的滚动起来,走了。 “这顾小姐真奇怪,怎么都到了门口了,又不进去看看玉敏小姐。”水容嘀咕道。 慕云茫然的摇头,顾尔岚定是因为玉敏在她举办的聚会上受的伤,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来探望,可是为什么临门不入,那就只有顾尔岚自己清楚了。 想着当日所见的这些将门千金,个个豪爽开朗,还以为都是性情中人,没想到,也是人心难测。 慕云收回目光上了马车,心情格外沉重。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田趣 第一百二十三章田趣 虽然烦心事一大堆,但是长公主交代的事也不能马虎,慕云离开尚书府又去了城西的桃林,这次,门房一看见她来,就热情的迎她入内,接待的她的还是崔嬷嬷。崔嬷嬷这人,不说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让人心生敬畏,但是和悦起来,又是慈眉善目的。叫人备了点心又看茶,说:“这会儿快正午了,秦小姐先用了午饭再去桃林看桃花吧” 慕云很不好意思,因为赶时间,她只好蹭着饭点来了,做了几个手语,水容笑道:“那就麻烦秦嬷嬷了。” 秦嬷嬷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粗茶淡饭而已。” 说是粗茶淡饭,简单的四菜一汤,但是做工却很精致,味道更是鲜美,慕云吃了整整一碗饭。用过午饭,初桃来了,还拿了个带纱帏的斗笠,说:“正午日头大,秦小姐带上这个去桃林吧” 水容接过斗笠替小姐戴上:“还是初桃姐姐想的周到。” “这有什么,我们平日里在园子里干活就得戴着这个,今儿个,初桃就不陪小姐进林子了,小姐自己随便看。”初桃道。 慕云笑了笑,自从遇到那个花匠,待遇可完全不一样了,初桃也不怕她摘了桃花去。 丹秋想起昨日听初桃她们提起的桃花酿,很好奇,问道:“初桃姐姐,你们昨天说什么酿桃花?怎么酿啊?” 初桃笑道:“你若是有兴趣,待会儿跟我去,今天还有好几坛子要酿呢”顺便帮个忙。” 丹秋听了蠢蠢欲动,但是还得看小姐的意思。慕云打着手语:你们两都去吧桃林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水容道:“那怎么行,让丹秋跟初桃姐去就好了,水容伺候小姐。” 慕云笑道:走吧走吧你们跟着我,我还嫌麻烦呢 初桃噗嗤一笑,对水容和丹秋说:“你们就放心吧这园子里没有外人,很安全的。” 慕云点点头表示赞同,戴着斗笠,拿了画具,径直进了桃林。 水容怔怔看着小姐远去:“这……这样也行吗?” 丹秋拉了她的手:“好了,你就别担心了,咱们去学桃花酿,学成了好做给小姐尝尝。” “那桃花酿是什么呀?”水容也好奇起来。 初桃头一歪:“两位跟我来吧” 慕云一个人在桃林里转悠了大半日,画了好些画,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思,正要收起画具,忽听林中传来歌声……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歌者的声音略显沧桑,不过歌声中却毫无沧桑之意,反倒有种自然朴素之感,慕云好奇的循声而去。 走到桃林的尽头,是条小溪,原来来时看到的那条溪流是环绕着桃林的。沿着溪流往上,没多久就看到一男子穿一身赭黄的布衫,衣摆撩起塞在腰间,裤腿儿卷到膝盖,打赤脚站在一块新开垦出来的地里,一边唱歌一边刨地。这男子不正是昨日见到的花匠吗?或者称他为景王才对。 “哎……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这里来了?”一个小童提了一只水桶从小溪那边走来,看见慕云就出声质问。 景王闻声回过头来,见是慕云,便道:“短锄,不得无礼,她是老夫的客人。” 短锄将信将疑的打量着慕云,难不成这丫头是哪个府里的郡主?可是,各个王府的郡主的他都认识,没见过这号人物的。 慕云笑了笑,原来这位就是短锄啊昨天景王就是把她误当成短锄来着,这短锄,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皮肤也是细细白白,不过爱皱着眉头,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让人看了就想笑。 景王瞥了眼慕云手中的画具,问道:“画完了?” 慕云抿嘴笑着点点头。 “那……你找到你要绣的桃花了?” 慕云想了想,再点头。 景王哈哈一笑:“等你绣好了,得给老夫看看。” 慕云毫不犹豫,用力的点头,景王一定可以看到那幅绣屏的。 “现在你的事情完成了,可老夫的事还没完成,怎样?帮老夫一个忙?”景王笑微微的问她。 慕云抬了抬眉毛,帮什么忙呢?浇水什么的她会,可是锄地她没做过,不过,不会可以学,景王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理应回报。慕云再次点头。 景王解下腰间一个布袋,递了过去:“你就帮老夫撒种子,那边还有一袋沙子,你把种子和沙子混在一起埋进土里,记得土不要掩的太密实。” “一看她就不会做,还是短锄来吧”短锄见自己的活被人抢走了,不甘心,衣袖一撸就要来抢种子袋。 慕云不甘示弱,把手里拿着的斗笠往边上的草地上一放,她本来就离景王近,抢先一步先接了种子袋,还不忘朝娃娃脸昂昂下巴,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而且,她是存心要看娃娃脸郁闷,娃娃脸皱眉头的样子太好玩了。 短锄讪讪着嘟哝:“最好,你撒的种子都发不了芽……” 景王手里的锄头一顿:“短锄,你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短锄头一缩,吐了吐舌头,郁郁道:“没,没什么?我说我来浇水。” 慕云把沙子和种子混在一起,跟在景王身后,景王刨一个坑就把种子埋进去,再用手把土掩好。景王回头瞄了一眼,看她做的认真,笑了笑,继续刨地,边道:“你手里的是六月菊种子,等它发了芽,长到二三寸高,就要移出,栽到花盆里,等它开了花,老夫让短锄给你送几盆过去……” 哦原来这是菊花的种子,她见过不少菊花的图样,不过还没见过六月菊的,心里很是期待,不晓得这花开了以后是什么样子。 短锄初时怕慕云做不好,反倒把这些花糟蹋了,不过看慕云做的挺细心,就是有几处土掩的太虚了,提醒了一次,她就没有再犯同样的错误,也就由着她去了。三人齐心协力,没多久就把一块三丈见方的地播种完了。 慕云起身,想要擦去额上的汗水,却忘了自己手上都是泥巴,这一擦反倒擦了自己一脸泥,短锄在一旁看了,拍手哈哈大笑:“大花脸,大花脸……” 慕云窘的满脸通红,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短锄一眼。 景王唬着脸训斥短锄:“短锄,不得放肆。”训完了,自己也忍不住乐了,对慕云说:“快去河边洗洗。” 慕云赶忙跑去河边,拿出帕子沾了水,洗手洗脸。 景王看着蹲在河边的慕云怔怔出神,这样的画面让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情景,可惜,伊人不在了…… 短锄凑到景王身边,小声问:“王爷,这丫头是谁啊?她怎么可以在桃林里随便进出呀?” 景王回过神来,把锄头往短锄手中一塞,说了一个字:“蠢” 短锄很是无辜的挠了挠头,又没人告诉过他,况且这丫头脸上也没写字,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谁?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这就是初桃说的那位哑巴小姐?王爷特许,她可以随便来桃园的那位小姐?姓什么来着…… 短锄还在苦思冥想,慕云已经洗净了手和脸回来了,面上还带着水光,映着她因为劳作而微微泛红的脸,白里透红,娇嫩的如刚出水的荷花。 景王笑容和蔼,问:“累不累?” 慕云灿然一笑,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说不累是假的,起码现在她的腿很酸,不过,心里很舒畅,在桃花流水间,在蓝天白云下,种种花,浇浇水,可以让她忘却许多俗世烦恼,累也是高兴的。现在她有些了解这位景王了,正如他适才歌中所唱的……少无世俗韵,性本爱山丘。他一定是厌倦了宫廷中的争斗,向往自然,向往怡然自得的生活,所以才会在这里开辟出一片只属于他自己的世外桃源。 景王哈哈一笑:“喜欢种花么?” 慕云歪了头一想,喜欢,现在她除了刺绣又找到一样乐趣,如果可能,将来她也会找一个地方,种花养鱼,自得其乐。 “那你以后可以常来。”景王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喜欢她的眼睛里的清澈,喜欢她唇边淡淡的微笑,甚至喜欢她的安静,在她身上,他似乎又找到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景王抬头望了望天色,说:“留下来陪老夫一起用饭吧” 慕云看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时侯不早了呢她应该早点回去的,可是景王正期待的看着她,说不出为什么,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小姐……小姐……” “秦小姐……” 桃林里传来了水容初桃她们的呼喊声,定是她们见她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来寻她了。 短锄善心大发,那丫头是个哑巴,你们喊破了天也没人应你,正准备冲着桃林高声喊。却见慕云掏出了个哨子,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清亮的哨音穿透密林。呵原来哑巴有哑巴的办法。 水容和初桃听见哨子声,须臾赶了过来。 水容一见到小姐就抱怨道:“小姐,您画画怎么画到这里来了?让奴婢好找,奴婢还以为小姐迷了路了……” 初桃见到景王,忙屈膝行礼:“王爷……” 景王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多礼了,水容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拿着锄头的小童,而初桃姐叫那个中年男子为王爷,顿时惊的目瞪口呆,都忘了给王爷行礼。 景王看慕云仍然是淡定的微笑,和声道:“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慕云笑笑,算是承认了。 景王心情极好:“短锄,收拾东西,回去吃饭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诉冤(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诉冤(上) 景王让秦家的马夫先回秦家报个信,用过晚饭后,再让慕云坐他的马车回去。 晚饭虽然只有两个人吃,其中一个还不会说话,但是气氛却好的出乎意料。景王一点王爷架子也没有,不仅和善还很博学,尤其是对花卉的培植方面,绝对比专职的花匠还要高明,听他说话如沐春风,慕云静静聆听,不时点头或是微笑来表达她的意思,后来景王有意无意的问一些她家中的事,慕云就写了给他看,也算是有问有答。一顿饭吃居然了大半个时辰,天也黑了下来。 临走时,景王解下腰间的一块玉牌送给慕云,说:“老夫明天就要回城了,你若是闲来无事,就上景王府,陪老夫说说话吧你只要拿出这块玉牌,景王府的人就会带你来见老夫。” 慕云踟蹰了一下,收下了玉牌,去不去景王府是一回事,只是不想拂了景王的一番好意。 慕云一回到秦府,就被秦老爷叫了去。 “景王特意留你用饭了?”秦老爷这是第一次在慕云面前没有半点刻意的露出慈父之态,笑容极其和蔼,语气极其温和。 慕云点头。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秦老爷饶有兴致的问。 慕云写到:谈了花卉的种植,还有问了家里的一些情况。 “哦?你怎么说的?”秦老爷听到景王问起秦家的事,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这个景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叔叔,虽然他不理朝政,整天只知道侍弄花草,但是大家都知道景王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圣上对他甚是倚重的,能得到他一句赞赏者,前途无量。 慕云觉得很无语,景王不过是随便问问,她也就随便一答,没想到爹这么在意,慕云灵机一动,便写到:说到爹的时候,景王说他知道你在济南的善举。 秦老爷顿时双眼发亮,噌的起身,在屋里快步踱了几个来回,才顿住脚步,转看慕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笑呵呵道:“你快回去休息吧好好帮长公主做事,不过,也别累着,回头我跟你母亲说一声,得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慕云不太习惯爹对她这样的态度,也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太深,如果她不是有这些机缘,得到长公主和景王的青睐,爹可会多瞧她一眼?不愿意深想,慕云行礼告退。 出了书房,慕云又去了趟慕怀的院子,把今天见玉敏的经过跟他说了说,当然省略了一些不适合让他知道的话。慕怀半响无语,只望着前方的虚无发呆。 慕云也不去打搅他,悄悄退了出来,终于回到自己屋里,已经疲累不堪,洗漱了就躺在了床上,身体是得到了放松,可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明天,又是非常重要的一天,但愿可以顺利见到闵夫人,但愿闵夫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因为不知道闵夫人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几乎是澜衣坊开始营业,慕云就到了,让车夫先回去,晚些她自己雇马车回来。 慕云在后院方素心的屋里画图样,边等闵夫人,一直等到未末,慕云等的心焦,心不在焉,画的图样也差强人意,废了一张又一张。方素心看了,笑叹道:“你呀还是去绣房转转吧坐在这里越等越心焦,图也不要画了,浪费为师的纸张。” 水容落井下石,把一摞纸递到慕云眼前:“小姐,您看,这些都是被您扔掉的,都是上好的澄心堂宣纸诶,很贵的……” 慕云郁郁的叹了一气,好吧她知道她浪费了,不过也要看原因嘛她又不是经常这样。 方素心拿走水容手里的废纸,笑道:“你就别替我心疼这些纸了,还是陪你小姐出去走走,没见小姐正心烦吗?” “素娘,素娘……”芸湘疾步而来:“闵夫人来了……” 慕云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腾地站了起来,欣喜的看着方素心。 方素心笑道:“你等的人终于来了,走吧” 月娘已经带领闵夫人去了雅间试衣,方素心和慕云进去的时候,闵夫人正在夸月娘手巧,对新衣很满意。 慕云看这位闵夫人,长着一张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细长的丹凤眼,个子中等,身量偏瘦,有着江南女子的秀气和纤巧。 闵夫人见到方素心来了,微有些意外,把新衣递给身边的一位丫头,办开玩笑的说:“今天可真是运气好,居然见到素娘了。” 方素心也笑道:“知道闵夫人来了,我是肯定要来见一见的。” 双方坐下,月娘让人给大家看了茶,就退了下去。 慕云示意水容也出去,然后在方素心的下首就坐,笑吟吟的望着闵夫人,她就是娘亲的闺中好有啊慕云心中自然而然的对闵夫人产生一种亲切感。 闵夫人也注意到方素心身边跟着的慕云,看样子,也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她缘何能跟着方素心?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之前听说方素心收了个弟子,莫不就是这位小姐,这位小姐看起来很面善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方素心适时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徒弟,秦慕云,说起来,秦小姐的娘亲与闵夫人还是老乡呢” 闵夫人惊喜的望向慕云:“是吗?你母亲也是杭州人?” 慕云用力点头,心中的喜悦难以压制,闵夫人这么问,就说明人找对了,娘,是杭州人。 闵夫人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姓秦,那你爹可是叫秦煜廷?” 慕云眼中已经充泪,含泪点头。 闵夫人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慕云身边,慕云也站了起来,闵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你母亲的闺名可是纪寒柳?” 慕云连连点头,泪如雨下。 闵夫人激动的扶住慕云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着慕云,眼眶也红了起来,颤声道:“像,真像,慕云,你和你母亲年轻时简直一摸一样……你母亲呢?你母亲还好吗?她也来京里了吗?” “这孩子听说我说起夫人,便猜测您也许是她娘的旧友,央求我带她来见见你,我还倒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没想到,夫人果真就是她要找的人……”方素心感慨万千。 慕云再也忍不住,扑进闵夫人怀里,无声抽泣起来,这一刻,她多么想放声哭泣,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起她的娘,第一次可以这样放肆的为娘流泪哭泣。 闵夫人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惶恐的看向方素心。方素心拭去眼角的泪,哽咽道:“她娘已经不在,七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闵夫人惊讶的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扑簌而下,慢慢的抱紧了慕云,唏嘘着:“怎么会这样呢?我家老爷七年前赶考路过济南,还见过你母亲,多亏你母亲资助,才得以继续进京赶考,怎么就不在了呢……慕云,我可怜的孩子……” 闵夫人这一哭,方素心心里就更不好受了,抹着泪道:“这孩子,当真可怜,娘不在了,她又患了哑疾,说不了话。” 闵夫人听了心痛不已,为旧友的早逝难过,更为慕云难过。她知道纪寒柳嫁到秦家是做妾的,庶出的孩子本就比不得嫡出的孩子,更何况慕云没了娘,又患了哑疾,这孩子也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孩子,别哭了,天可怜见的,让咱们在京城相遇,你母亲是我旧时好友,又对我家老爷有恩,以后,我便当你是我的孩子了,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快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闵夫人先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劝慰慕云,拿了帕子,一会儿为慕云拭泪,一会儿为自己拭泪。 方素心从没见过慕云情绪这样失控的时候,再回想她一向温婉淡定的笑容,越发觉得心酸起来,这孩子是憋了多少委屈在心里,才会哭成这样啊也劝道:“是啊慕云,别哭了,找到你母亲的旧友是件高兴的事,咱们不哭了……” 慕云突然扑通跪了下来,此举把闵夫人和方素心都震惊了。闵夫人忙去扶慕云:“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慕云以头叩地,执意不起。 还是方素心了解慕云的性子,唏嘘道:“闵夫人,这孩子怕是有话要对你说。” 闵夫人哪肯让慕云跪着,一定要扶慕云起来:“傻孩子,就算你有话要对我说,也不用跪着,咱们起来说话。” 慕云这才站了起来,从袖袋里拿出一封她昨夜写好的信,娘的死,她的冤,说来话长,不是几个手势可以比划出来的,所以她昨天半夜起来写了这封信,把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冤情,今日终于可以倾诉了。 闵夫人讶然看着慕云,接过信,打开来细看,看着看着,闵夫人气的整个都颤抖起来,将信往几案上重重一拍,极怒道:“这个歹毒的妇人,天良丧尽,居然用这样卑劣残忍的手段,将你母亲害死,又用哑药毒害与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方素心一旁听的心惊肉跳,满腹的疑问看向慕云。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诉冤(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诉冤(中) 慕云带泪的眼,此时已经没有了悲伤,有的只是决然的恨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素心问道。 闵夫人指着那封信,咬牙切齿的说:“你且看看,我真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歹毒的妇人,真真是蛇蝎心肠,为了争宠视人命如草芥,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简直天理难容……”她的愤怒不仅为昔日姐妹的惨死,更因为承儒竟被牵扯其中,那秦陈氏居然拿承儒说项,污蔑寒柳,这叫死者如何瞑目,生者情何以堪? 慕云并未阻拦方姑姑看信,这事本来她就没打算瞒着方姑姑。 方素心看着看着,脸色变得煞白,手也发抖,颤声问:“这些……这些,都是真的吗?” 慕云很冷静的,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闵夫人把眼泪一抹,起身拉了慕云的手,说:“走,跟我去见你闵伯伯,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能为你母亲洗刷冤屈,不能还你一个公道,我……我上大理寺滚钉板告御状去。” “闵夫人,您先别冲动,事情还不至于到那一步,您先回去问问闵老爷的意思,若是闵老爷为难,那我方素心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到时候还需要请闵老爷出面做个证。”方素心振声道。她本想责骂慕云,为什么受着这天大的委屈却不早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慕云也有慕云的难处,此事关系重大,若没有绝对的把握,都不能轻易与外人道,今天,如果闵夫人表现的稍微冷淡一些,或许慕云都不会把这封信拿出来,这样想着,对慕云又是心痛不已。 闵夫人听了急怒道:“他若敢说半句为难,我今日就与他和离,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不要,也得还寒柳一个清白。” 方素心放心了,刚才她出言相激,就是为了试探闵夫人的诚意和决心。 “慕云,你就跟闵夫人去一趟闵府,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告诉为师。”方素心嘱咐道。 慕云用力点头,心中的感激无法言诉,这份恩情她会铭记于心。 “小双,备车……”闵夫人拉着慕云的手出了雅间。 水容和月娘看见闵夫人、慕云还有素娘,个个都是眼角带泪,双眼红肿,心下皆惊,刚才出了什么事了吗? “水容,好好伺候你家小姐,什么也别多问。”方素心郑重的吩咐了一句。 水容呆呆的哦了一声,隐约觉得是出大事了,急忙跟着小姐和闵夫人出了澜衣坊。 闵夫人刚走到马车边,就有一个少年从车上跳下来,见闵夫人拉着个小姐,且两人都是刚哭过的样子,诧异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闵夫人情绪极度低落,瓮声瓮气的说:“你速去大理寺请你爹回府,告诉他,迟了就不用不会来了。”说着自己拉了慕云坐上马车,就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少年急忙拉住丫鬟小双,问:“夫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进去试衣裳吗?” 小双垮着脸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夫人都还好好的,出来就变这样了。” 少年看见和小双在一起的水容,又问:“刚才那位是你家小姐?” 水容点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水容摊了摊手。 少年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皱起了眉头,嘟哝着:“真是奇怪了。”虽然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但少年也不敢马虎,立刻依娘的吩咐赶紧去趟大理寺把爹给请回来。 闵夫人一路上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紧紧的握着慕云的手。慕云也很紧张,手心里密密的渗出汗来,闵承儒的态度会怎样,直接关系到她的计划能成功与否。 闵承儒得了夫人的口讯,立即向上峰告了个假,提前下了衙,匆匆赶回家来。 父子两还未进屋,闵江氏就疾步迎了出来,吩咐道:“所有人都退下,到院子外头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靠近。” 闵承儒和闵弘易俱是一惊。 “弘易,你也出去。”闵江氏盯着儿子。 “啊……娘,我也要出去?”闵弘易瞅瞅娘,又瞅瞅爹。 闵承儒使了个眼色,闵弘易只好讪讪的退了下去,腹诽着:这事肯定与那位小姐有关,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打听。 闵承儒进了屋,闵夫人随手就把门给关上,闵承儒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心情也沉重起来,神情严峻的开口:“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的把为夫叫回来。” 闵江氏对着后堂唤了一声:“慕云,你出来吧” 慕云这才移步而出,对上堂中央一位身材欣长的中年男子,五官棱角分明,双眼有神,鼻梁硬挺,唇角微微上扬,抿成一个坚毅的弧度,透着一股肃然正气,当年在济南见到闵承儒的时候,他穷困潦倒,狼狈不堪,如今在大理寺做了几年官,气质就完全变了,颇有几分官威。 再次见到闵承儒,慕云内心百感交集,有个问题在她心中辗转过千百回,如果不是那年他上门来寻求娘亲的帮助,给了大娘这么一个借口,大娘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娘亲呢?也许,娘就不会死于非命,大不了,委曲求全,苟延残喘,身为妾室,有几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包括那么精明能干的陶姨娘,不一样被一个“妾”字束缚住,多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的重生已是上苍的格外恩赐,她不能再祈求让娘亲重新活过来,唯有,替她洗清冤屈,报仇雪恨,以告慰娘的在天之灵。 闵承儒不解的看着慕云,问夫人:“这位是……” 闵江氏鼻子一酸,语声变得哽咽:“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闵承儒上上下下打量着慕云,这姑娘好生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还记得七年前,你在济南路遇强盗,盘缠尽失之事?”闵江氏将慕云推到闵承儒面前:“你再看看,她像谁?” 闵承儒蓦然面露惊诧之色,讶然道:“莫不是纪寒柳的女儿,当年见到时,她还是个小娃儿。” 闵江氏含泪道:“她正是寒柳的女儿。” 闵承儒随即欣然笑道:“太好了,我早听说新任礼部侍郎秦大人是从山东济南来的,心想着说不定就是你爹,正准备过些日子登门拜访,也好让你江伯母跟你母亲叙叙旧,谢谢你母亲当年相助之恩……” 闵江氏愤愤的打断了闵承儒的话:“还叙什么旧,我只后悔没早些去寻我妹子,如今阴阳两隔,再也见不着了。” 闵承儒大惊,看着慕云:“你母亲……” 闵江氏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你自己看吧看了就明白了。” 闵承儒拿了信,在椅子上坐下。慕云的心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拧成了麻花,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闵承儒,不放过他面上细微的变化。闵承儒看的嘴角抽动,面色发青,双目喷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信看完,顿时拍案而起,迭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令人发指……” 闵江氏咄咄逼问道:“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我妹子死的惨,死的冤,要不是慕云聪明、忍耐,也早被那贱妇害了。” 闵承儒长眉紧皱,背着手在堂中踱来踱去,忽而转身问慕云:“孩子,当年你还小,你确定你记得清楚……” 闵江氏看似温柔婉约的人,其实骨子里血性十足,当即怒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慕云说谎不成,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千方百计寻找咱们就是为了说谎给咱们听?” 闵承儒连忙解释:“夫人息怒,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人命关天,为夫不得不谨慎为之,为夫只想问问清楚,你妹子因我而死,这事,为夫自然不会袖手。” “闵伯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娘害我娘之心早已有之,只是恰好闵伯伯上门求助,给了大娘这么一个借口,慕云当年年纪虽小,但是杀母之恨无一日敢忘,若非苍天怜悯,让慕云听到大娘与仆人密谋,或将我也除了以绝后患,或将我药哑了让我有口难言,恐怕闵伯伯今日也就见不到我了,所以,我装失忆,装哑巴,一装就是七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到闵伯伯以诉冤情,闵伯伯不是怕慕云年纪小,记不清吗?慕云什么都记得清楚,当年奉大娘之命对我娘下毒手的四个护院,一个叫杨洪,一个名陈祥,一个叫严虎,还有一个叫段庆生,据我了解,杨洪和严虎如今在济南威远镖局,陈祥听说到了阳谷县县老爷家当了护院,段庆生从了军,暂时没打听到他的下落,还有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又晴和宛柔事发后都被杨婆子买了,杨婆子如今住在济南城西石井巷,闵伯伯如有疑问,只要找到这些人加以审问,相信便可水落石出,还请闵伯伯为我做主,还我娘一个公道。”慕云静静开口,七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初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晦涩,但是她越说越激动,口述心言的感觉是那样的畅快,在心里盘旋了七年的话啊,今朝终于一吐为快。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诉冤(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诉冤(下) 闵江氏忽听慕云开口说话,惊的瞠目结舌,原来这孩子没有哑,她是装的,而且一装七年,瞒过所有人,可是,她这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闵承儒听慕云把杀母的凶手名字、下落都记得分明,可见这事不假,有了这些信息,要将此案查清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也就是多花些时日而已。不过慕云的这份用心,让他心生敬佩,出事的时候,慕云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孩子遭逢如此巨大的变故能临危不乱,还能将仇人一一记下,能忍辱负重,不急不躁的等到今天?换做是他亦或是弘易,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孩子,苦了你了,你放心,这事就交给伯父去办,伯父明天就安排人手前去济南查证,誓必替你讨还这个公道。”闵承儒旦旦道。 “对了,你母亲被害,你爹有没有说什么?”闵承儒问道。 “我爹……”慕云吞吐着,上一世,爹视她为孽种,对她生死不闻,这一世,爹虽然没有对她这样无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她自己争气,爹哪里会多瞧她一眼。 看到慕云这样支吾,闵承儒心里就有数了,哼秦侍郎清誉满朝,治家却是无道,虽说妾不如妻,总是性命一条,岂容肆意残害,等证据确凿,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为官。”闵承儒愤慨道,那个贱妇竟然污蔑他与慕云之母苟且,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云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终于卸下一大半,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不过,并不是闵伯伯做了保证,这事就一定能顺顺利利的办下来,时隔多年,要查证起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的,必须要等证据确凿,一击必中方可下手,要不然,慕珂动用永宁侯家的势力来干涉的话就麻烦了。于是,慕云缓缓跪下,诚恳道:“伯父,伯母,慕云今日有幸见到了伯父伯母,可以一诉冤情,伯父伯母肯施以援手,慕云感激不尽,慕云替娘,谢谢伯父伯母。” 闵江氏抢先一步搀起慕云,怜惜道:“傻孩子,我们不要你感激,真要说感激,是我们该感激你母亲,若非你母亲,也就没有你伯父的今天,没有我们的今天,当年,你伯父中了进士,马上就被派到岭南,天南地北的,不然,我们早就去看你和你母亲,也不至于让你受这许多苦楚……”闵江氏说着不禁又唏嘘起来。 闵承儒也感叹道:“是啊……是伯父伯母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 “伯父伯母千万别这么说,错的不是伯父伯母,是大娘,是她嫉恨我娘,就算没有伯父做借口,她也会找到别的借口致我娘与死地的。”慕云看他们这样自责,心里也不好过,之前她还怀疑他们的诚意,看来是她多虑了。 闵江氏拉着慕云的手说:“好了,那些自责的话,客套的话,咱们都别再说了,以后我和你伯父就是你的亲人,我看,秦家你也别回去了,万一被那个贱妇发现,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闵江氏越想越觉得不妥。 慕云道:“伯母别担心,大娘是不会发现的,更何况伯父要调查取证还要费好些时间,我若是不回去了,大娘才会生疑心。” “慕云说的很对,现在不宜过早暴露咱们的行动,让那贱妇有了防备就不好办了。”闵承儒赞同慕云的话:“不过,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有,你装哑得事也得保密,你还是要继续装下去,一直到案情大白于天下。” 慕云点点头:“慕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知道慕云没有哑的,只有伯父和伯母,连我师父,还有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 “你师父?”闵承儒蹙了眉,慕云怎么还拜了师父? 闵江氏道:“老爷,慕云如今可出息了,拜了天下第一绣方素心为师,我今日就是在方素心的澜衣坊遇见了慕云。” 闵承儒恍然,看慕云的神情又有了不同,这孩子真不简单,哎……也是命运所迫吧 慕云没敢在闵家逗留很久,闵江氏命人备了一辆马车,去了闵府的标记,送慕云回去。 水容今天一直是云里雾里,明知发生了大事,却摸不着头脑。小姐从闵家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比进去时好了很多,水容是好奇的,着急的如白抓挠心,但是伺候小姐多年,知道小姐的脾气,小姐愿意告诉她们就自然会告诉,小姐如果不愿意,问了小姐也不会说。所以,水容只好忍着。 水容几番欲言又止,慕云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事还是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慕云郑重了神情,比划着对水容道:今天我见过闵家人的事,你回去以后对谁也不许说。 水容小心翼翼的问:“丹秋也不能说吗?” 慕云又郑重点头,不让她们知道也是为她们好,省的她们跟她一起担惊受怕,有些事情知道以后就很难再装不知道了,若不是她有前世惨痛的经历,这一世也做不到这么隐忍。 水容瘪了瘪嘴,诺诺道:“知道了,小姐,水容对谁都不说。” 慕云看她那可怜样,笑了笑,比划道:以后会让你们知道的。 回到秦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慕云本不想过去了,可巧遇上春文,春文见到她,欣喜道:“四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还等着你吃饭呢这不?正差我过来看看你回了没。” 慕云颇感诧异,爹和大娘居然等她吃饭? “四小姐快过去吧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春文催促道。 慕云没奈何,躲不过去了,只好与春文一道往大娘那边去。 慕瑶早就等的不耐烦,等的满腹怨言,慕云算什么东西,不就是给长公主绣一个绣屏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夺了她师傅的威风,成为天下第一绣,天下第一绣又不是官,又没有爵,空名头而已,说破天,也就是一个给人做衣服,绣花样的绣娘……真不知道爹和大娘心里是怎么想的,至于把慕云捧上天去? 慕歆年纪还小,到了点还没好吃饭,看着满桌的美食,肚子里的馋虫就活跃起来,扯了扯坐在一旁的慕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六姐,四姐要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慕灵悄悄睨了一眼正气定神闲看书的爹,还有在逗着七弟玩儿的大娘,赶紧对慕歆做了嘘声的手势,悄声说道:“再等等,四姐很快就回来了。” 慕瑶听见了,冷冷一哼:“人家如今帮长公主办事,忙得很呢说不定长公主一高兴,留她吃饭了,亏的咱们还在这里等,白等。” “三妹不必担心,四妹如果不回来吃饭一定会让人来传个信的。”慕怀插嘴道。 慕瑶冷笑:“我看未必……” 慕瑶话未落音,外面就传来春文的笑声:“老爷,夫人,四小姐回来了……” 慕歆第一个欢呼起来:“四姐回来咯,可以吃饭咯……” 慕云进屋就先向爹和大娘告罪。水容按小姐之前的吩咐说:“今儿方姑姑指点小姐画草图,小姐画的入神忘了时间了。” 秦陈氏笑道:“不碍的,做绣屏,这构图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自然要费些精神,饿了吧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腊肉春笋、珍珠鱼丸,快坐下吃饭吧大家都快坐下……” 秦老爷笑呵呵的放下书本,走到上座坐下,大家等老爷落座,才依次坐下。 慕瑶坐在慕云旁边,酸溜溜的说:“真威风啊一大家子等着你吃饭。” 慕云只作没听见。 “既然你这么忙,怎么不干脆搬到澜衣坊去?还得天天跑来跑去的,你不嫌辛苦,我们看着还心烦……”慕瑶道。 慕云心底冷笑,搬出去,我倒是想呢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时候一到,你留我我还不乐意。 慕怀坐的近,听见了慕瑶的话,之前慕瑶发牢骚,他还能忽视,现在慕瑶居然当面对慕云冷嘲热讽的,他就听不下去了,揶揄道:“三妹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还有什么好心烦的?该不会是妒忌别人有事做吧?你若是嫌的慌,可以去园子里拔拔草,喂喂鱼,反正这些活不需要技术,也不需要动脑筋,很适合你。” 慕瑶气的说不出话来,二哥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没用,正要反唇相讥,秦老爷已经沉下脸来,“唔……”了一声,拿眼在慕瑶和慕怀脸上扫来扫去,沉声道:“吃饭的时候,少说废话。” 慕瑶愤愤的轻哼了一声,甩了慕怀一记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二哥这几天三番两次找慕云,不就是为了拿个杨玉敏的事?哼最好那个杨玉敏变成瘸子,让你难过一辈子。 “大娘……我要吃蘑菇……”七弟慕天用他胖呼呼的小手指着一盘蘑菇炒肉,囔囔道。 慕云有好些天没看见七弟了,发觉七弟最近好像瘦了一些,眼睛也有神了,慕云瞄了一眼站在爹身后的陶姨娘,陶姨娘也正笑微微的看着她。 “好,大娘给你夹……”秦陈氏十分和蔼可亲的夹了一片蘑菇喂进慕天嘴里,柔声问:“好吃吗?还要不要?” 慕添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好吃,还要……” 秦陈氏又为慕天夹了一片,不经意间看见慕云愣着,便道:“锦如,把那盘腊肉春笋放到四小姐面前去。” 慕云连忙收回目光,向秦陈氏笑了笑,刚才是她眼花了吗?陶姨娘冲她眨眼睛?她在暗示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告白(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告白(上) 慕云后来再去看陶姨娘,陶姨娘还是巧笑嫣然,不过目光再没落在她身上,可之前,应该不是她看错了,慕云想,会不会是上次提醒陶姨娘的事……陶姨娘查出什么了吗?她又会如何应对呢?看七弟现在还真是活泼了呢 撇过这事不提,慕云告诉爹和大娘,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明儿个开始全心全意画图样。她必须赶在闵伯伯有所行动之前把绣屏完成,绝对不能耽误了长公主的事。 秦陈氏郑重道:“这事要紧,从明儿个开始,你就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就专心作画吧一日三餐就让严妈妈给你送过去。” 秦老爷在一边缓缓点头:“你大娘说的对,你就专心画图,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理会。” 慕瑶听在耳里又一阵不舒服,爹和大娘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构图的难处就在于要将正反两面的图结合起来,几乎是每一针都要精心设计,一步都不能出错。慕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三天四夜,样图终于完成,初战告捷。 水容和丹秋见了都不仅拍手称奇,小姐这幅绣屏要是完成了,一定是一幅惊世之作。 慕云自己也很满意,主仆三人开心了好一会儿,水容才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有件事……” 慕云兀自端详图样,随口问道:“什么……” 水容看了看丹秋,丹秋朝她点点头,水容下定决心,说:“小姐,昨天有人自称是茶叶铺子的,来送小姐定下的茶叶,门房就让人来叫我和丹秋,我一听是茶叶铺子,就多了个心眼,出去一看,小姐,您猜是谁?” 慕云听她说茶叶铺子,就知道是谁了,只是他不是被他娘关家里了吗?怎么又来找她? 看小姐波澜不惊的样子,水容心里有些失望,只好继续道:“就是萧二公子身边的承影啦,他说萧二公子有要紧事必须见一见小姐,可昨天是小姐画图的关键时刻,水容不敢打扰小姐,就自作主张替小姐回了,让他改天再来,没想到他今儿个又来了,说小姐如果今日不去见萧二公子只怕以后就见不着了……” 慕云眉头一蹙,这算什么话,什么叫今日不见以后就见不着了,他想怎么样?慕云心里打着突突,用手语问:“他人现在在哪儿?” 水容说:“承影说了,还在那家茶叶铺子,萧二公子等您最后一天。” “小姐,您看您图也画好了,是不是去见一见,说不定萧二公子真的有急事。”丹秋劝道,丹秋只见过萧二公子一面,就是在来京城的第一天,他和杨玉敏小姐一起来的。但是丹秋没少听水容说起这位萧二公子,他救过小姐的命,而且听水容说来萧二公子对小姐似乎是有心的,丹秋联想到小姐随身挂着的陶瓷鸟儿哨子,越想就越期待他们两能成好事,虽然这事有点困难,但是也不是就没有希望,现在小姐得到长公主的赏识,景王又对小姐另眼相看,形势一片大好。 慕云踌躇着,她想去见他,因为她必须知道他和静芙的事到底怎么样了,而且玉敏的话,她也好趁机带给他。可是慕云又有些害怕,说不出还怕什么,只是心里有点空。 “去吧小姐,这天都快黑了,您就说图样画好了,拿去给方姑姑瞧瞧。”水容出了个主意。 得儿,这两人借口都帮她想好了,慕云把画纸卷起,外边又包了一层绸子,再用丝带系好。 水容和丹秋相视一笑,小姐这是准备去见萧二公子了。 慕云先去请示大娘,说要把图样拿去澜衣坊给方姑姑看,秦陈氏自是不会反对,慕云带着水容顺利的出了秦府,马车直奔澜衣坊,到了澜衣坊,慕云就让车夫先回去,迟一些可以坐方姑姑的马车回,又赏了他一些碎银子。车夫得了好处又落得省点力气,高高兴兴的回了。 方素心今日却是不在,慕云等了一会儿,就跟月娘说,明天再来。月娘看看天色不早了,也不留她,将她送出门。 主仆二人别过月娘便往茶叶铺子去。 萧望从家里逃出来已经在这里躲了有三日了,他留了书信,说去辽东找父亲,如果家里一定要逼他定亲,那他就不打算回来了。他也不管这封信会给家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要逼他成亲是万万不能,他的前程可不想靠一个女人去争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挣多大的前程,本来今年秋天准备参加武举的,按他的本事,就算不是三甲内,也逃不出前十,而现在,他只有去西北从军,他在信上说去辽东不过是个幌子,如今西北突厥入侵,战事正酣,立功的机会会很多,当然也很危险,他就是要真刀真枪的凭自己的真本事立下军功,从沙场上争回来的荣耀远比依靠科举得来的更让人尊重和信服,其实,这也是他的初衷,他一直就希望自己能跟爹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至于家族想依靠联姻获得更大的利益,不是还有个萧瑾吗?萧瑾会很乐意娶静芙的。 萧望算准母亲看到他的留书,一定马上派人四处寻他,所以,他并不急着走,先在赵大哥的茶叶铺子里躲几天,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顺便等赵大哥从京南大营回来给他写封推荐信,赵大哥在西北军营里有几个好友,他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在这里呆了一天,想要见一见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这几年,他时常会想起她,会担心她过的不好,所以,他刻意与慕怀和玉敏走的比较近,可以从他们口中探听到她的一些消息,他以为他对她的关心,大多是出于同情,当然还有一点欣赏,她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子,也是最傻的一个,能逃命的时候不知道逃,还关心着别人的安危,也不想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除了当累赘还有什么用?可就是她的这份傻劲,让他也头脑发昏开始犯傻,见她掉下悬崖,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美的不张扬,却让人怦然心动,三年前的她就沉静的如同小大人一般,只有他故意去气她逗她,她才会瞪他一眼或蔚然一笑,如今的她越发从容淡定,初时他还担心她口不能言,加上她沉静的性子,跟别人处不到一块去,没想到他是多余担心了,慕云,真的不一样了……哎今晚赵大哥就要回来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走,可是,不见她一面他又不甘心。 “少爷少爷……四小姐来了。”承影咚咚咚跑上楼,上气不接下气的来禀报。 萧望怔愣了片刻,推开承影,飞快的跑下楼去,才跑到楼梯转弯处就看见慕云站在楼梯口,正要上楼。 “你……来啦……”萧望摸了摸头发,傻笑着。 慕云低着头,站在原地上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觉得自己可能又被他骗了,什么今日不见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的话都是借口,就像上回,说有要事,结果呢?还不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姐,快上去吧”水容催促着。 萧望这才反应过来,吩咐小二:“把店门关了吧”又对慕云说:“上面坐,我有话对你说。” 慕云无声的叹了口气,想着骗就骗吧,反正事不过三,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还是上次的雅间,只是没有了那位妙曼的煮茶女,小二临时沏了茶来,水容和承影识趣的避开了,留下慕云和萧望。 萧望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把玩着手中茶杯,早就想好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可是现在她就坐在面前,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天我就走了。”算了,还是直奔正题吧 慕云抬眼看他,走,走哪里去? 萧望苦笑着:“你早就知道我要和静芙订亲是吗?所以,你才来警告我让我离玉敏远一点?” 慕云点点头,这点她没必要否认。 萧望苦笑更甚:“你看,我的婚事,连你都知道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白高兴了一场。” 慕云蹙起了眉头,他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什么白高兴一场。 “算了,反正我是绝对不答应的,别说她是郡主,就算公主,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娶她的,还有,我听萧瑾说了那日赛马的事,她是诚心要对付玉敏,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躲开玉敏,我认识静芙好多年了,没想到她是这种心肠狠毒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就去害人……不管怎么说,玉敏受伤也是我的过错,你若是有机会,帮我替她说声抱歉吧”萧望叹着气说道。 慕云点点头,算是应了,至于玉敏让他千万不要娶静芙的话看来是不用说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是不会娶静芙的。 “你明天要去哪?”慕云写到。 萧望定定的望着她:“你能替我保密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躲在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呃原来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他怎么这么大胆?难道他就不怕老太君生气,他生气吗?还有,说什么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她听着怎么觉得非常不妥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告白(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告白(下) 慕云自嘲的笑了笑,写到:是不是因为我不能说话,就不用担心泄密了? 萧望瞪大了眼,急声辩解:“怎么会,我从来没这么想,我只是,只是觉得得告诉你一声……” 慕云静静的望着他,屋子里的光线比较昏暗,但依然能看到萧望的脸红了。 “慕云……”萧望只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发干的唇:“慕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是想一个人一走了之,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我心里却放不下一个人,我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人的想法,可我没办法不在乎这个人的想法,慕云,这个人……就是你……” 慕云的心跳骤然乱了节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们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吗?我娘,我家里的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娶静芙?家世,相貌都是万里挑一的,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就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我一直问,一直在想,可是,每当静芙的身影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马上就会被另一个身影覆盖,那个人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的微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可她偏偏有一颗最真最善最柔最热的心,她不会说话,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可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能一直望到人心里去,而我,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沦陷在她淡若烟云的微笑里,沦陷在她亮若星辰的明眸里,慕云……我是认真的。”萧望因为紧张,嗓音有点发哑,但他的眼神清澈,心意坦诚。 慕云只觉脑子里混乱不堪,她以为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萧望怎么会对她产生那样的情愫? “慕云,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唐突,可是,我没时间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面,我不希望自己带着遗憾离开,不希望自己将来后悔,慕云,我以前对什么前程爵位很不屑,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这次我会去西北大营,我要去参军打仗,我要立战功,我要自己变的强大,强大到足可以保护你,可以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慕云,你等我,三年,三年我必定回来……”萧望蓦然抓住慕云的手,热切的望着慕云,之前他还不太清楚自己要跟她说什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没有顾虑……他要她,他愿意为了她而去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慕云想抽回手,可他握的好紧,慕云急的额间生汗,她从不奢望不可能的事,可他偏偏要来招惹她,等他三年,现在的事都无法保证,如何能保证将来的事?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你秦家的事,我也清楚,虽然你现在帮长公主在做事,你大娘看重你些,可真是如此我才更担心,大家族里的婚姻有多少真正为子女的幸福考虑,大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所以,有一天你爹你大娘把你当成攀附权贵的棋子,我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也正是我不能接受的,只要一想到你会成为别人的人,而那个人还不能好好珍惜你,我就要发狂了。”萧望痛楚着,有些话,他不敢说出口,慕云是庶出的女儿,又不能说话,有哪户像样的人家肯接纳她为正室?依慕云出众的刺绣技艺和相貌,倒是有很多权贵喜欢纳她为妾吧他如何忍心看她与人为妾,一辈子被人欺压,受人欺凌。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虽然这一世,爹和大娘对她的态度有了彻底的改变,但是本质还是一样的,她只是从一颗没什么用的棋子,变成了一颗有用的棋子而已,当然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摆布,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和方姑姑一样,与秦家断绝关系,婚姻,她已经不去考虑了,幸福的婚姻更不敢想。今日他能对她说这些话,她还是心怀感激的,只是她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一来,她自身的条件不允许她痴心妄想;二来,他是玉敏喜欢的人,玉敏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已经当场回绝了,就绝对不能反悔;三来,他们虽然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患难与共的经历,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他们都还是孩子,三年后,他们才见过几面?他就对她说出这些话,他这个人做事容易冲动,也许这些话也是他一时冲动的结果,过段时间他冷静下来了,说不定就后悔了,所以,这些话,当不得真。 慕云用力抽出手,在纸上写下: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慕云,你是怕,你等不到我回来,你爹就要把你许配给人了吗?”萧望急切的问。 慕云黯然,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啊 萧望也默然,的确,这种事情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他又远在天边,一旦有情况发生,也是鞭长莫及,让她等他三年,是他一厢情愿想的太简单了,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的,慕云,我也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萧望恳求着。 慕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想伤害他,可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的话,只会越来越麻烦,长痛不如短痛,慕云心一狠,写到:其实……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其他。 萧望眼中的神采,渴望的,激动的,忐忑的……所有的情绪,瞬间黯淡了下去,只余下伤心和失望,他一直都在跟自己作战,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份感情,终于他放下一切包袱,可她却说她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萧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看都不敢看她,那么,他是闹了一场笑话吗?惊天动地的离家出走,几次三番的找她,自以为真挚的告白,结果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他就那样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的坐着,脊背挺的笔直笔直,如同石化一般,慕云看着,心里阵阵发酸,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隔着外衣,摸到那只哨子,这两年,她一直把这只哨子挂在胸前,心烦的时候,孤独寂寞的时候,痛苦的时候,都会摸一摸这只哨子,想着山谷里的那个雨夜,心情就不会那么糟了……萧望,并非我无情,怎奈我大仇未报,你我身份又悬殊太大,你与我,就好比天上的云和水中的鱼,或许可以遥遥相望彼此欣赏,但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萧望,回家去吧或者娶静芙,或者……玉敏她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慕云很无力的写下这一句,把小册子移到他眼前。 萧望缓缓抬起,双目没有焦点,显得很空茫,他的声音也透着一种茫然,仿佛是对着空气在说话:“你希望我娶别人吗?不管是静芙还是玉敏,我娶别人,你一点也不会难过吗?” 慕云无言以对,应该说,他娶谁都不可能会娶她。 萧望突然一笑,苦涩的笑漾在唇边,苦涩的滋味漾在心底,低低的说:“对不起,今天把你叫出来,听我说了这一大堆废话,时候不早了,我让承影送你回去。” 慕云几番欲言又止,不是要快刀斩乱麻吗?那还犹豫什么呢?他现在难过只是暂时的,过阵子他想通了就没事了,而她,有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够了,还奢望什么呢?慕云起身,艰难的迈开脚步,走到门口不过是七步之遥,可这七步她的走的沉重无比,艰辛无比,也许,出了这个门,以后他们就真的再没有机会见面了,那个温暖了她最晦暗痛苦的那段人生的阳光少年,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心狠狠一痛,慕云加快脚步,迈出了雅室的门,抬头眨了眨眼,阻止眼中的酸涩之意上涌,就这样吧不管怎样,那些回忆总还是能陪伴着她的。 萧望一动不动的坐着,听她下了楼,听见她的丫头在问她话,听见她们出了茶叶铺子,听着听着,一直到什么也听不见,周遭一片寂静,他的思绪也凝固了一般,定格再她写的那几个字上……其实,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 许久,这种钝痛才有了反应,萧望把那张纸捏在手心里,慢慢揉成团。 慕云上了马车,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像一个深深的漩涡,吸引着她,怎么挣也挣不脱,她都快要溺毙了。她想了很多很多狠话来安慰自己,又想了很多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都没用,她就是无法抑制的难过,心里像是长满的荆棘,而且无法抑制的疯长,尖利的疼痛四处蔓延……萧望,你为什么要跑来招惹我,我一直那么小心的不屈碰触这个禁地,可你,那么突然又霸道的将我一把拽了进去,我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兴师问罪(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兴师问罪(上) 丹秋见小姐神色不虞的回来,满肚子的话只好憋在喉咙里,伺候小姐换了身衣裳,丹秋借口给小姐弄点吃的东西,拉了水容去外面问话。 “这是怎么了?难道小姐和萧……”丹秋蓦然住口,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确定院子里没有别人,方又小声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小姐怎么很不高兴的样子?” 水容郁郁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小姐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丹秋埋怨道:“你就不会多留点心?” “我也想啊可是承影不让我跟进去嘛再说小姐也没说让我跟着……”水容委屈道。 丹秋叹了一气:“算了,我还是先给小姐去弄点吃的。” 水容道:“你也不用担心,我猜小姐是因为萧二少爷要去边疆参军打仗的缘故,所以心情不好。” “啊?萧二公子要去边疆?去打仗?那……那不是太危险了吗?万一有个三场两短的,难怪小姐心情不好,换了谁也好不起来。”丹秋恍然大悟,萧二公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边疆? 慕云低落了一阵,虽说不可能完全释然,但也知道是有轻重缓急,绣屏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强打精神开始刺绣,让自己忙碌起来,也是忘却烦恼的最好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慕云两耳不闻窗外事,潜心刺绣,从挑色,分线,再到刺绣,每一个步骤都要做到完美极致,尤其是挑色,桃花的颜色有红有粉,深浅不一,过度要自然,又要体现出层次分明,用色就极为讲究,差之毫厘很可能出来的效果就谬之千里,所以,每一种颜色的丝线都要一一比对过,在脑海里进行充分的想象,才能确定下来。再说分线,这也是一项难度极高的活,一根针鼻粗细的丝线,要分出六十多股,极考分线者的眼力,慕云自己分线是没问题,但是要制成这么大一幅绣屏,需要很多丝线,靠她一个人分线就显得很吃力,因为水容和丹秋最多只能分出三十六股,翠茹倒是可以分到六十四股,可惜她还在济南,帮不上忙。慕云没奈何,为了不耽误时间,只好让水容带来丝线去澜衣坊,请方姑姑和月娘她们帮忙。 直到七天以后,永安侯萧家突然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找四小姐秦慕云。秦陈氏见萧家二夫人登门,自然热情相迎,让人赶忙去请四小姐。 “不知萧二夫人找我家慕云何事?”秦陈氏笑微微的问。 萧家二夫人却是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说:“有些事要找你家四小姐问问清楚。” 秦陈氏心里咯噔一下,这神情,这语气,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不知慕云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萧家二夫人。因为事情没有弄清楚,所以她也不好说话,只得陪着笑脸请萧二夫人喝茶。 慕云正在屋子里刺绣,听得楚玉来报说萧二夫人找她,慕云大吃一惊,直觉告诉她,萧二夫人来的不善,或者是为了萧望离家出走一事,或者,萧望不管不顾的道出了他的心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慕云整理了下妆容和心情,先对水容吩咐了一番,然后跟着楚玉来到花厅。 还记得上次看到萧二夫人是在萧瑜的生辰,当时萧二夫人陪在老太君身侧,笑容温婉贤淑,看着就是个慈祥的母亲,温顺的媳妇。可今天见到的萧二夫人,面若寒霜,目光凌厉,慕云心里直打鼓,果然是来者不善。 慕云恭恭敬敬的给萧二夫人还有秦陈氏行了礼,俯首垂耳聆听教诲。 “四姐儿,今日萧二夫人前来是有话要问你,你可得如实回答。”秦陈氏叮嘱道。 慕云点点头。 萧家二夫人,安如意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柳叶弯眉,大大的杏眼,眼神温和清澈,小巧而挺拔的鼻子,虽不是樱桃小嘴儿,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像一株遗世独立的海棠花,清新而不失娇媚,果然是个美人,可惜是个庶出的,还是个哑巴。 “你知道望儿去了何处?”安如意开门见山,她现在心急如焚,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慕云一怔,随即摇摇头。看来萧望还没回家,她还以为萧望只是闹闹情绪,过一阵想明白了就好了。 安如意本以为她亲自上门问话,慕云总该据实以告,没想到她还帮着隐瞒,顿时心火窜了上来,可是,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总得给人家几分薄面,安如意强压住怒意,冷笑道:“你就不必替他隐瞒了,望儿离家以后,在一家茶叶铺子里呆了三日,这期间他只见过你一人,茶叶铺的小二已经都招了,你也就如实说了吧” 萧家如今已是人仰马翻,望儿留书出走说是去辽东找他爹,可是萧家派出快马去追,并没有发现望儿的踪迹,她们才醒悟过来,也许是中了望儿声东击西之计,又加派人手,城里城外寻找,最后找到赵友良的茶叶铺子,抓了小二来审,才有了望儿的消息,原来,望儿并没有马上出城,而是在茶叶铺子里躲了三天,刚开始小二还不供出秦家四小姐,是她使了些厉害手段才迫使小二招了。望儿离家出走,什么人都不见,单单只见了秦家四小姐,而这位秦家四小姐就是当年望儿在济南府救下的姑娘,安如意越想越不对劲,望儿拒婚的态度如此强硬,莫非就是为了这位秦家四小姐? 慕云没想到是茶叶铺子的小二把自己给招了出来,那么抵赖是没有用了。寻思着该怎么回答萧二夫人的问话才好。 秦陈氏听了萧家夫人的话,非常惊讶,慕云怎么会偷偷去见萧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而且还在茶叶铺子里见面,这不是私会是什么?难道说慕云前些日子说去澜衣坊都是借口?这个平日里从不说谎的慕云,竟然诳骗了她?秦陈氏不由心寒,沉声道:“四姐儿,萧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见过萧家二公子?” 慕云见秦陈氏眼中的寒芒,大呼不妙,她好不容易才赢得大娘的信任,如今是要功亏一篑了,倘若因此影响了她的复仇大计,那可真真不妙。慕云急的手心里都是汗。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只有先承认了。 慕云踟蹰着点了点头。 秦陈氏的心又是冷了一冷,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去见他做什么?是你找他的,还是他来找你的?” 安如意听了不以为意的一声冷笑,秦夫人可真会问话,现如今谁找谁还不是一样?男女私下相会,传出去,谁的面上也不好看,不过这种事,最终吃亏的总还是女子吧 水容见此情形也急了,小姐不能说话,这种事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她们不是不知道男女私底下相会不妥当,只是当时以为行事机密,不会泄露,也就大了胆子怂恿小姐为之,如今看来,她和丹秋私心是害了小姐。水容深吸一口气,今儿个就豁出去了,反正萧二公子如今下落不明,萧夫人也没地方对证去,水容定了定心神道:“是萧二公子约我家小姐前去的,我家小姐本不肯去,可是萧二公子说,是有关玉敏小姐受伤的事,我家小姐这才去了。小姐和萧二公子见面也就说这事,当时奴婢也在场,奴婢听的一清二楚。萧二公子说,他知道玉敏小姐堕马一事与静芙公主有关,他很抱歉,没想到会连累了玉敏小姐,说我们小姐跟玉敏小姐是好姐妹,还请我们小姐多安慰安慰玉敏小姐,又说终于看清了静芙郡主的为人,这亲事他是断然不肯允的,家里逼他一日他就一日不回家。我们小姐就劝他,不要意气用事,想必静芙郡主也是一时糊涂,就不要太计较了,况且家里也是为他好……反正我们小姐劝了好些话,奴婢也记不清楚了,不过萧二公子并不领情,说这是他们萧家的事,叫我们小姐不必多管闲事,我们小姐见劝说不了,就起身告辞了。” 秦陈氏是听说杨家三小姐玉敏堕马了,慕云还去看过她,说是伤的挺严重的,没想到这事还跟静芙郡主有关,也才知道萧家原是给萧望说亲,萧望不喜欢这个静芙郡主,才离家出走的,听水容这么说来,好像慕云和萧望并没有什么,那静芙郡主显然是吃玉敏的醋才会算计玉敏的吧只是,水容这话可不可信呢?这丫头的嘴素来伶俐。秦陈氏转而去看萧家二夫人。 安如意此时的面色难看极了,从萧瑜口中,她多少听出一些苗头来,杨玉敏落马一事不是一件单纯的意外,不过,这些想法只是想想而已,没有想过去求证,这会儿从这个丫头嘴里听到,她就情不自禁的信了一大半。静芙喜欢望儿,萧蕊是早就知道,所以才会有定亲一说,杨玉敏也喜欢望儿,这丫头总是缠着望儿,哥哥前哥哥后的,平日里大家也爱拿她开玩笑,不过,她可从没想过要接纳杨玉敏做儿媳妇,因为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对玉敏根本就没那份心思。没想到这次静芙竟然去算计玉敏,难道说以前是她看走眼?望儿是真的喜欢玉敏?。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兴师问罪(下) 第一百三十章兴师问罪(下) 慕云还在为难,水容已然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慕云想了想,这的确是最好的解释了,绝对不能让她们知道萧望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只是这样一来,萧家会不会以为萧望喜欢的杨玉敏呢?慕云觉得自己有拉人做挡箭牌的感觉,不够光明磊落,可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水容说了一通,悄悄看小姐的反应,见小姐神色如常,并没有怪她说错话什么的,心下稍安,胆子也大了几分。 安如意虽然心里有点发虚,可面上绝对不能露出分毫,当即凛了神色道:“你这丫头满嘴的谎话,居然敢污蔑静芙郡主,我若拉了你去见官,当场就叫你杖毙身亡。” 水容撇着嘴,做出惊恐害怕的摸样,委委屈屈道:“夫人,这些话,岂是我一个奴婢编的出来的?奴婢只是转述萧二公子的话而已。” 秦陈氏暂且放下对慕云的疑虑,此事事关秦家女儿的声誉,秦家的教养问题,是绝对不容外人污蔑的,秦陈氏微然而笑:“萧夫人,我家四姐儿可没参加那日的聚会,而且,近来一直在忙着为长公主制作绣屏,哪有那些闲心去管别人的事,这些话,要不是萧二公子跟她说的,她如何能知道?前些天她去看杨玉敏,那杨玉敏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的马呢今儿个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缘故啊四姐儿,那你后来怎么一直没去看玉敏?也好把事由告诉她,我想依她的脾气是绝对不肯吃这个暗亏吧,好歹她二姐的公爹也是礼部尚书,要问靖南王讨个说法什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慕云听了大娘一番明示暗示,知道大娘这是在帮她,更确切的说大娘是在维护秦家的声誉,再看萧二夫人脸色阵青阵白的,显然是大娘的话让她心里生了顾虑,这种事很明显只能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但是如果有人故意制造舆论,放出风声,就说静芙郡主争风吃醋,暗算知府千金,静芙的名誉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再加上萧望离家出走,静芙的名誉就彻底扫地了,萧二夫人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 慕云顺着大娘的话,打着手语,水容帮她解释道:“我们小姐说,不告诉玉敏小姐,不是怕杨家拼不过靖南王,真要闹起来,光脚的未必就怕了穿鞋的,大不了两败俱伤,只是考虑到,若是闹大了,玉敏小姐和静芙小姐的闺誉会受损,考虑到萧二公子会被牵连其中,萧二公子救过我家小姐的命,玉敏小姐又是我家小姐的金兰姐妹,我家小姐不希望她们因为这件事被推倒风口浪尖上,所以就暂时瞒住了玉敏小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家小姐现在要全心全力的制作绣屏,不能为别的事再分了心。” 慕云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安如意心知在这件事上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确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是,这事到底是萧瑜还是萧瑾透露给望儿的?真如那个丫头所言,望儿是决计不肯应了这门亲事了,如今已经逼走了望儿,她若是还擅自做主把亲事定下来,那个臭小子也许真的就一去不回了。安如意想到这就恨的直咬牙,可是恨归恨,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望儿的安危,望儿要是真的如留书上所言去辽东找他爹,那还好些,老爷子总还能顾着自己儿子的安全,怕只怕,望儿不知天高地厚,去了别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那……那她可就没了活路了。 心中有了这层隐忧,说话就再也强硬不起来,毕竟,慕云是最后见过望儿的人,望儿的下落也许只有她知道,安如意放下姿态,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说道:“这种事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话都是臆测,就算闹起来,杨家也未必讨得了好,不过,我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四小姐,我只想问你,望儿去了何处?” 慕云摇头,手语道:我并不知他去了何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是离家出走后来的见的我,所以他没告诉我,我也没问他。 水容把小姐的话转述给萧二夫人。 安如意将信将疑,于情,要是望儿找她真的只是为了转达对杨玉敏的歉意,望儿与这四小姐没有别的纠葛,那他自然没必要把自己的去向告诉这位四小姐。而且看这位四小姐,神情泰然,气定神闲的,并不像是在说谎……安如意内心纠结,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四小姐,你也知道望儿的脾气,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他一个人在外,难免会惹出祸来,他既然救过你一命,你若是心怀感恩,就不能替他隐瞒,你放心,我找他,只是出于担心,他既然如此坚决的拒绝这门亲事,那这门亲事就算了,强拧的瓜不甜,四小姐,还请你告知他的下落。”安如意已经完全放下身段,说道最后已经是恳求的语气。 慕云很遗憾的摇头,她知道萧二夫人此言不假,这么多天找不到萧望,作为母亲心里有多着急,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当时,她忘了问了。 水容听了心中却打起鼓来,萧二公子去了西北大营,那是多危险的地方啊小姐难道就不担心吗?说出来,让萧夫人派人去把萧二公子带回来才好呢可是,小姐态度坚决的否认,水容只好不作声。 秦陈氏听到这,心里宽了一大半,虽然慕云私会萧望,于情理不合,好在没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萧夫人,实在是抱歉,我家四姐儿素来不会撒谎,她若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情,萧夫人只能去别处找找了,或者去问问杨家小姐,她或许会知道也未必。”秦陈氏淡淡道。 安如意再看了看慕云,失望的摇头,起身对秦陈氏道:“秦夫人,叨扰了。” 说罢带了丫头悻悻而去。 秦陈氏一直将她送出府门口,慕云也默默的跟着,等到萧家的马车走了,秦陈氏笑容一敛,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慕云,沉声道:“跟我来。” 慕云心里一突,就知道大娘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水容担心的看着小姐。 慕怀从外面回来,看见萧家的马车从自家所在的巷子里出来,不由的心下疑狐,回府便问门房:“刚才是萧家的人来过了?” 门房道:“是萧家二夫人。” 萧望他娘?她来这里做什么?慕怀心里疑惑更甚,径直往娘屋子里去。 秦陈氏房里,秦陈氏把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秦陈氏端然而坐,神色严峻,冷声喝道:“四姐儿,你给我跪下。” 慕云心头一颤,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水容也跟着跪地。 “你可以糊弄萧夫人,但你糊弄不了我,你给我从实招来,你私底下与萧公子总共见了几次面?”秦陈氏低喝道。 水容正欲开口,秦陈氏一个犀利的眼色瞪了过去:“没问你话,不许多嘴。”水容讪讪的低下头去。 慕云寻思着,茶叶铺子已经曝露了,大娘只要叫来车夫一问,就会知道之前她也去过茶叶铺子,与其被大娘查出来,还不如自己招了,慕云拿起胸前的小册子,写到:一共两次,第一次,是偶然遇见的,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第二次是他相邀的,说是为了玉敏的事,我才去了。 秦陈氏目光如炬紧盯着慕云:“偶然遇见?有这么巧的事?” 慕云沉默不语,她只能这样解释,信不信全在大娘怎么看她了。 秦陈氏又把目光转向水容,水容怯怯道:“夫人,果真只有两次,那间茶叶铺子,去澜衣坊的时候会经过,那天小姐听方姑姑说还是六安茶好,刚巧回去的时候看见了一间茶叶铺子,所以就进去看看有没有六安茶,更巧的是,萧二公子也在铺子里,说那家铺子是他一个朋友开的,还给小姐折了个价……” 秦陈氏仔细分析水容的话,尤其是那句还给折了个价,让秦陈氏又放心了些,如果慕云和那萧望有什么,就不会只给折个价。再想慕云做事向来沉稳谨慎,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便又信了几分,不过不管慕云出于何种原因,与男子私会终是不妥,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于是秦陈氏语重心长道:“四姐儿,你一向是几个姐妹里最懂事也是最叫人心疼的,大娘是把你当成亲生的女儿一般看待,真的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像刚才那样,惹得人家上门来问话,这是多么难堪的事,传将出去,你的闺誉也难保,你已经身有残疾,若是闺誉再受损,将来可怎么办?” 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慕云心底冷笑,你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吃哑药吗?现在当我是亲生女儿了,还不是看在我还有几分利用的价值,又听你的话,我若是仍和以前一样籍籍无名,只怕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娘……您别怪四妹,是我让她帮我去见萧望的。”慕怀冲了进来。他来到娘的院子找了锦如问话,锦如把之前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慕怀什么也没想,急冲冲的就撞进门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慕怀心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慕怀心事 慕云回头诧异的望着慕怀,他跑来认什么错?这又不关他的事。 慕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四妹和水容,神情一凛,上前几步,走到慕云身边跪下,语气肯定中带着点激动。说道:“娘,您别怪四妹,是我求她去见萧望的。” 慕云去拉慕怀的衣袖,慕怀甩开她的手,扭头对她说:“四妹,你是帮我的忙,我不能叫你受连累的。” 慕云只有干着急,慕怀都没弄清状况就来认错,大娘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打算深究,最多也就惩以小戒,可别被慕怀一搅和又生出事端来。 秦陈氏吃惊不小:“怀儿,你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慕怀之所以冲进来,完全是出于保护慕云的想法,慕云帮了他这么多忙,现在她有难,他又怎么能置之不理?这段时间,他都在担心玉敏的伤势,整天魂不守舍的,根本不知道萧望已经离家出走了,也不知道萧望离家之前还见了慕云一面。他自己已是情窦初开,对萧望那点心思也略有所知,萧望平日里貌视不经意的提起慕云,想从他口中打听消息,一回两回的他也没在意,但是次数多了,就算他再迟钝也明白了一二。上次萧望还托他送弩给慕云,结果慕云没要,他把弩还给萧望的时候,萧望眼中的那种失落的眼神,他是太熟悉不过了,玉敏就常常让他这样失落。这回萧望离家出走,特意找了慕云,可见他对慕云是真的有情。至于慕云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太清楚,也没问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私下相会,被萧夫人和大娘知道了,慕云肯定要遭殃的。所以,帮慕云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把责任揽过来。可是要怎么说呢?进来的时候他可没想好借口,饶是他脑子灵活,一时也找不到合情合理的借口,脑子一热,索性豁出去了,他都快被憋死了,反正迟早都要说的。 “娘,我就实说了吧其实我喜欢玉敏,早就喜欢上了,只是弄不清楚她的心意还有萧望的想法,所以就想请四妹帮我去探探萧望的口风,萧望若是对玉敏有意,那我就不再奢望了,如果没有,娘,我要娶玉敏。”慕怀一口气说道。 屋子里一片寂静,诡异的寂静,除了慕怀,其余三人都是目瞪口呆,慕云惊讶的是,慕怀居然为了保护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这个二哥,不但与前世截然不同了,还能护她到这个地步,她除了惊诧,还有满心的感动。秦陈氏惊讶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说喜欢杨玉敏,还是早就喜欢上的那种,还如此正儿八经的说出来,没有一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杨玉敏和萧望不清不楚的,不然静芙也不会算计与她,而且听慕云说杨玉敏伤的挺重的,弄不好会成瘸子,不行,她的怀儿怎么能娶一个瘸子。 看大家都沉默不语,慕怀急了,这么一颗大石头丢出来,怎么能没有反应呢?好歹娘也要表个态啊 “娘,我是认真的。”慕怀急切的看着娘。 秦陈氏缓了缓神,驳斥道:“怀儿,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种事岂能儿戏?先别说玉敏和萧望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现在她的伤能不能痊愈都还两说,这事绝对不行,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慕怀急道:“她和萧望并没有什么,都是人家开玩笑乱说的,那静芙醋劲大就当真了,其实根本不关她的事,而且四妹问过萧望了,萧望也没这个意思的,至于她会不会因此变成瘸子,我根本就不在意,她不是瘸子我喜欢她,她是瘸子我也喜欢她。” 慕云对慕怀的这番告白,感动不已,上一世,玉敏虽然嫁给了慕怀,但也是个闺中怨妇,慕怀根本就对玉敏无心无情,天天只知吃喝嫖赌不求上进,而这一世,慕怀不仅改了性子,还对玉敏动了真情,如果他们能成好事,玉敏一定会幸福的。 秦陈氏听了勃然大怒,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告诉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有之,由不得你肆意妄为,娘会为你物色更好的女子,你给我定下心来好好念书,你爹今年放过了你,明春一定会叫你去应试,到时候别给我丢人现眼。” “我才不要,别的女子,就算她是天仙,是公主,我也不要,娘若是应了,我一定会下苦功专心念书,若是不应,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念什么劳什子书。”慕怀昂了脖子愤愤道。 “你……”秦陈氏怒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抚着心口,禁皱双眉,跌坐在椅子上。 慕怀和慕云忙抢步上前,一个为秦陈氏揉背,一个去倒茶。 “娘,您好点了没……”慕怀怯怯道,心里有些后悔不该跟娘这样硬抗,反而把事情弄的更糟糕。 秦陈氏喝了一口茶,总算缓过起来,虚弱道:“还没被你气死。” 慕怀看娘痛苦的样子,眼眶一红,诺诺道:“娘,儿子不是故意要气娘的,儿子也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娘,您想想,儿子若是娶了个儿子不喜欢的人,不能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整天闹的家里鸡飞狗跳的,这家还能好吗?娘,您若是帮儿子达成心愿,儿子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发奋刻苦,不叫爹娘失望。” 秦陈氏心痛的看着慕怀,这个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六年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如今真是长大了,都说儿大不由娘,今天她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怀儿,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如今你只是一时意乱情迷,等过些年你就会后悔了。”秦陈氏语重心长的说,想对慕怀晓之以理。 “娘,儿子不会后悔的,儿子认定的事就绝不后悔。”慕怀神情坚决的说。 秦陈氏长叹一气,看来要想说服慕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此事还需仔细琢磨,先拖上一段时间,看情形再做定夺。 “怀儿,反正杨玉敏的伤一时半刻也好不了,你先冷静冷静,若是过了一年半载的,你的心意还是如此坚决,娘再和你爹商量,但是,你若因此耽误了学业,就别怪娘狠心。” 慕怀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娘说过一年半载再定,八成是要等玉敏的伤势好了,看她会不会残疾吧也好,那他就等,如果到时候娘不允的话,他也学萧望,来个离家出走,看谁耗得过谁? “你先出去,娘还有话对你四妹说。”秦陈氏无力的对慕怀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 慕怀担心的看看娘又看看慕云。 慕云也朝他使眼色。 慕怀再次强调道:“娘,您真的别怪四妹,她也是拧不过我才去的。” 秦陈氏狠狠瞪了慕怀一眼,慕怀这才悻悻的出门去。 等慕怀一走,秦陈氏有气无力的问慕云:“你二哥的心事你早就知道?” 慕云摇摇头,写到:玉敏受伤以后我才知道。 “这么说,你上回去看玉敏也是你二哥请你去的?”秦陈氏问。 二哥是找过我,不过二哥不找我,我也会去的。慕云如实回答。 秦陈氏冷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与你二哥感情竟这般好了。”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听出大娘话中的不善之意,强作镇定,写到:我想,那是因为玉敏与我要好的缘故。 秦陈氏沉吟片刻,薄责道:“你二哥素来爱胡闹,你也不劝着些,不早来告诉我,还帮着他……四姐儿,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 慕云虚心受教,不过心里却不敢苟同,二哥以前在济南接触的人都是些狐朋狗友,自然好不了,但因为慕珂嫁入永宁侯家的缘故,让他比前世提早了几年来京城,还入了国子监,二哥已然痛改前非,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千古真理,而且这回玉敏受伤,二哥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心痛,若非真的动了心,是做不出来的。 “从今儿起,你不许再为你二哥传话,也不许再去见萧家的人,好好在家里呆着,把长公主交代的事情做好,真需要去澜衣坊,就让锦如跟着去,免得又生出一些碰巧的事来。”秦陈氏故意加重了“碰巧”两个字的语气,来表示她对慕云先前的解释有所怀疑。 慕云点点头,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被慕怀这么一闹,大娘也无心追究她的过错了,只是,不知道大娘会怎么对付慕怀?还有她要跟闵家联系就难了,锦如可不是好打发,好糊弄的人……对了,闵家的事可以请方姑姑帮忙的,大娘一定想不到。没了这点顾虑,慕云又轻松起来。 “你回去吧出去的时候把周妈叫来。”秦陈氏揉着胀痛的脑仁,懒懒说道。 慕云屈膝一礼,和水容退了下去。水容给周妈传了话,主仆二人才往回走。才出院子,慕怀就叫住了她:“四妹……” 慕云顿住脚步,看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对慕怀做了就手势。水容走到慕怀身边轻声说:“二少爷,我们先回,您待会儿再过来,小心别让人瞧见了。” 慕怀点点头,侧过身,让她们先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忧 第一百三十二章解忧 刚回到屋子里,丹秋就迎了上来,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水容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丹秋,你不知道,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差点应付不过来。” 丹秋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水容看看小姐,先不理会丹秋,对小姐说:“小姐,您真的就不担心萧二公子吗?他去了西北大营吔听说那里战事激烈的很,萧二公子这一去,凶多吉少啊……” 慕云心头大震,打着手语问:你如何知道的?他果真去了西北大营? 水容讶然道:“小姐,您不知道?” 慕云心慌意乱的摇头,难怪他说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原来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强大起来,用自己的命去博……糟了,她当时那样决然的拒绝了他,他会不会心灰意冷,到了战场,还不得出乱子……慕云想着,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小姐,我还以为萧二公子对您说了,我是听承影说的。”水容嗫喏道。 慕云一挥手,让水容不要说话,她现在心里乱的很,需要好好静一静。 水容和丹秋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小姐竟然不知道,那天萧二公子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两人看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先退了出去。 慕云怔怔的坐着,心里懊悔的很,为什么她不先问问清楚他要去哪里?如果当时她知道了,一定会劝阻他,一定能劝得了他,要跟家里抗争,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要想建功立业,不一定非要疆场厮杀,他要真的去了西北大营,他自己的性命都难以确保,还谈什么三年之约,谈什么保护她?萧二夫人有句话说的对,这人做事太冲动了,太自负了,仗着自己有点武功,就敢上山打虎下海捉鳖,当年,他一个人就敢跟几个悍匪打斗,一个冲动就会跳下悬崖救人,慕云不敢再往下想了,脊背一阵阵的直透寒意,已经是春暖花开时节,可她整个人如堕冰窖,冷的发抖……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萧望可以敬而远之,可以淡然处之,可以守着回忆,各过各的生活,她什么也不奢求,只要他幸福就好,看着他幸福就好,可是这一刻的心痛不是假的,原来,她什么也做不到,想着他有危险,她就六神无主、心如刀绞了,原来,她是喜欢他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只是她不敢承认而已…… “二少爷,您来了。”外面传来水容的声音。 “小姐呢?”慕怀问。 水容朝里间努了努嘴,小声说道:“小姐心情不好呢” 慕怀一副明了的样子,点点头,掀了帘子入内。 “四妹,怎么哭了?你只要一口咬定是我让你去见的,娘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慕怀进屋见慕云正呆呆的坐着流眼泪,便安慰道。 慕云伸手一摸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原来她真的流泪了。 “萧望那小子真有种,为了抗婚,竟然敢离家出走,对了,四妹,他可对你说了去向?”慕怀故意说的轻巧。 慕云难过的摇摇头,她真的后悔死了,就算明知道她和他没有可能,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这样断然的拒绝他,好歹让他心里有个念想,也可珍重自己一些,可现在,她把事情搞砸了。 “没说?这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居然连你也不告诉?”慕怀惊讶道,顿了顿,他又问:“萧望他娘来找你,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慕云抽了抽鼻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拿了纸笔写到:二哥,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为了我,把自己的心事都说了,大娘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你的。 慕怀索然的往后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无奈的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总不能看着你被娘责罚,娘若是答应就罢了,若是不答应,大不了我也来个离家出走。” 慕云一惊,写到:二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慕怀看了,感慨万分的说:“我们的人生为什么都要由父母做安排?我们到底是要为自己活还是为父母活?” 慕云默然,这就是人生的无奈吧有谁是可以真正的为自己而活,就算她,经历过生死的,不也有那么多的牵挂和羁绊,那么多的无奈和挣扎。 要是大娘答应了,可玉敏不答应呢?或者她答应了,可她心里喜欢着别人,你又该怎么办?慕云想了想又写到。玉敏对萧望的感情不是一两日了,而且玉敏已经那么清楚明白的告诉她,她很喜欢萧望的,慕云不希望看到二哥受伤。 慕怀自嘲似的一笑:“我不会勉强她的,如果她实在不同意,我就再也不提这事了,但是我总该努力一下吧那么快就放弃,将来后悔了怎么办啊?最主要的是,她喜欢萧望,可萧望喜欢的人不是她,她若是心灰意冷了,随便找个人嫁了,那岂不是痛苦一生?与其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我呢起码,我待她是真心的,会对她好……” 慕云再次讶然,为了二哥的胸怀,慕云真诚的写到:二哥,玉敏总有一天会被你的心意感动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慕怀笑了笑,坐起来:“承你吉言了,还是来说说你的事吧你和萧望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如今萧望都去了西北大营了,而且她都已经那样明确的拒绝了他的心意。慕云的眼睛又酸涩起来。 慕怀看慕云难过,也敛了笑容,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萧望很有办法的,反正你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说不定情势会有所改观的。” 慕云忍着泪水,写到:他去了西北大营,说是要上战场,当时我不知道,所以没劝住他,刚刚我才从水容口中得知,是他身边的承影告诉水容的,水容以为我知道。 慕怀瞪大了双眼,惊呼:“他也太大胆了吧西北大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不错,他是武艺高强,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什么可能都有的……”慕怀说着看见慕云眼中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立时住了嘴,讪讪道:“呃……那个,你把这事告诉萧望他娘了吗?” 慕云郁郁的摇头,都说了刚刚才知道的。 慕怀想了想,说:“这会儿萧望还没到西北大营呢要是萧家现在派人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不过,这事不能你出面了,这样吧我来想办法,漏个口风给萧家,萧望她娘保证快马加鞭把他给抓回来,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怀疑到你头上,就算萧望也怪不到你。” 慕云眼睛一亮,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当即点点头。 慕怀露出个坏坏的笑,问道:“那你们上次见面说了什么?” 慕云嗔了他一眼,不予回答。 慕怀哈哈笑道:“好了好了,这是你们的小秘密,我就不问了,现在我就去安排安排,好尽快把萧望追回来,不然某个人恐怕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了。” 慕云羞恼的去捂慕怀的嘴,慕怀也不躲,满眼都是揶揄的笑意。 两世为人,她和慕怀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距离的打闹,慕怀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兄妹之情,慕云想,如果三年前的那一天,她没有走进抱月轩,没有给慕怀出那个主意,恐怕,也就没有今日的兄妹情谊。 “又怎么了?真恼了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慕怀见慕云突然沉默下来,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慕云摇摇头,轻轻的抱住了慕怀,将头倚在他的肩膀,心道:二哥,我好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好喜欢有这样一位哥哥,如果没有那场悲剧该有多好,可惜没有如果,将来你一定会恨我,再也不会与我这样亲近了,二哥,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二哥,我真正的二哥…… 慕怀怔忡了一下,也拥住了慕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四妹,不要担心了,凡事有二哥呢” 对慕云,慕怀心里总怀着一种特别的感情,家里这么多姊妹,大姐虽然也疼她,但大姐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叫人无法亲近,而慕瑶,年纪与他最相近,但慕瑶的言行举止,他看着就极不顺眼,根本亲近不去,慕灵和慕歆倒是可爱,只是年纪小,无法共言心事,唯有慕云,虽然口不能言,却聪慧温柔,要不是当年她的一个主意,只怕他的人生就会是另一个景象了,他对慕云有感激,有怜惜,慕云不仅是他的妹妹,更像是他的朋友,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让他打心眼里愿意去保护她,疼爱她…… 慕云缓缓松开了手,对慕怀笑笑。 慕怀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快去洗把脸吧哭的跟花猫似地,难看死了,我也该走了,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办,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的。” 慕云窘迫的点点头,送慕怀出了门。 水容和丹秋小姐眼睛红红的,可面上却带着微笑,不免心下疑惑,二少爷跟小姐说了什么,小姐之前还愁眉苦脸的,这会儿又笑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送花 第一百三十三章送花 秦陈氏被慕怀这么一闹,心烦意乱,也无暇顾及慕云的事。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慕怀从小就被宠坏了,任性的很,除了他爹,谁的话也不听,可这件事,秦陈氏根本就不敢告诉老爷,老爷若是发起火来,慕怀一准吃不了兜着走,若真的打坏了慕怀,她又要心疼,唯今之计,只有加紧对慕怀的约束,然后再给他找一门合意的亲事,成了亲,心自然就会安定下来。 秦陈氏拿定主意,让周妈好生吩咐子墨,留意少爷的动向,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的,立刻来报。 这可苦了子墨了,少爷对他不错,他可不想背叛少爷,但是夫人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子墨纠结了大半日,心一横,索性把夫人交代的话告诉了少爷,让少爷自己看着办。 慕怀听了子墨的话,歪着脑袋,斜着眼瞅着子墨,子墨被他看的发毛,苦着脸诺诺道:“少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反正奴才是铁了心跟定了少爷,少爷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不过,也请少爷体恤一下奴才,别叫奴才太为难才好,奴才挨板子是小,不能伺候少爷那就完了。” 慕怀深以为然的点头,眼睛一弯,嘴角一翘,拍了拍子墨的肩膀:“本少爷告诉你,你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你不用担心,凡事听本少爷的没错。” 子墨干笑两声,腹诽道:这么多年来,少爷您可就没做对过几件事,我也就是已经上了贼船,只好一条道走到底了。 “现在给本少爷备马去。”慕怀吩咐道。 子墨瞪大了眼:“少爷,夫人交代过,没有她的允许您不能随意出门的。” 慕怀皱了皱眉,说:“那你去请示一下夫人,就说少爷我还要不要去国子监读书的,如果不用去了,本少爷很乐意呆在家里。” 子墨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嘿嘿笑道:“奴才这就去。” 慕怀看着子墨一溜烟跑了出去,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就知道娘会来这一招,那他就见招拆招,看谁斗的过谁?这辈子,他还非玉敏不娶了。 慕云这边忐忑不安的等消息,一直等到第三日,慕怀才让子墨传了话过来,只说了三个字……办妥了。慕云这才松了口气,希望萧二夫人,能及时追回萧望,即便追不回来,萧二夫人自然也有办法护得萧望安全。 到了四月底,突然有人来秦府找慕云,门房看来人是丫鬟的打扮,但递出的腰牌着实让人大吃一惊,竟然是景王府的人,门房飞速禀报夫人,秦陈氏忙让锦如去问明来意,方知是景王派人来给慕云送花的,便让锦如将人带去了慕云的住的院子。 水容见到来人,立刻就认出来,是初桃,欣喜的将她迎了进去。 “小姐,您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水容欢喜的囔囔着。 丹秋正埋头整理方姑姑送来已经分成六十四股的丝线,将小姐近日要用的先摆放出来,听见水容囔囔,便道:“水容,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小姐正专心刺绣呢别被你惊的下错了针。” “丹秋,你快看,是初桃姐姐来了。”水容笑道。 啊……丹秋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可不正是初桃吗?忙放下手中的丝线,拉着初桃热情道:“初桃姐姐怎么突然就来了,快请坐,水容快沏茶来,我去唤小姐。” 初桃也拉住了她,笑道:“别忙活了,你家小姐正忙,就不打扰她了,我是奉王爷之命,来给你家小姐送花的,花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慕云在里屋已经听见了初桃的声音,忙歇了手中的活,掀了帘子出来。 “秦小姐,打扰您了。”初桃先看见了慕云,给她行了个礼。 慕云打了个手语,水容笑道:“初桃姐姐,快别多礼了,我家小姐说,谢谢王爷还惦记着她,给她送花来。” 初桃道:“这些花就是上次秦小姐和我们王爷一起种的,已经抽了芽,移植到花盆里了,本来我们王爷是想等花开了再给秦小姐送过来,但是一想,这样就没了种花的乐趣了,就让奴婢早些送来,说是小姐若是绣花绣的累了,不妨起来走动走动,给花儿浇浇水,修剪修剪叶子,劳逸结合,免得伤了眼睛,累坏了身子。”末了初桃还强调:“这些都是王爷的原话,奴婢只是转述。” 慕云有些诧异,当初景王是说过等花开了给她送几盆过来,她还只当是景王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今儿个真的送来了,几盆花是小,关键是王爷的那几句话,让人甚是暖心。慕云又是一番感谢,水容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搬了花进来。 初桃把这花的习性,如何护养一一对慕云说了一遍。 水容和丹秋也在一旁记着,等初桃说完,水容感慨道:“初桃姐,你家王爷对所有的花都是这么细心吗?” 初桃笑道:“当然,我家王爷爱花如命,王爷说,每一朵花都是一个美好的生命,美好而短暂的生命,叫人如何能不精心呵护与它。” 慕云心道:如此爱花的王爷,一定有一颗善良的心,对花尚且如此,对他喜欢的人就更不必说了,想来王妃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正想着,丹秋就问了一个问题:“初桃姐,那你们王爷除了种花还有别的爱好吗?” 初桃神情突然黯了黯,叹息道:“以前,王妃还在的时候,王爷也很喜欢下棋,后来王妃去了,王爷就再也没有下过棋了。”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伤感起来,大家都不做声了,原来那个最幸福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初桃自己恍惚了半响才发现气氛不对了,微微一哂,对慕云说:“秦小姐,您若是得闲,就去看看王爷吧陪王爷说说话也好,自从王妃去世后,王爷……孤单的很。” 丹秋弱弱道:“那世子还有郡主呢?” 初桃低着头,默然了片刻,说:“王妃死于难产,小郡主出生不到一个月也跟着去了,王爷身边再没有过别的女人,外边都说王爷脾气古怪,难以亲近,其实王爷是个很和善的人,只是,他是故意的,省的某些人不怀好意,硬往王府里塞人,秦小姐,你是王爷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让他笑的的人。”初桃的恳求虽然是她自作主张,但她知道王爷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要不然,王爷也不会让人专门去打听秦小姐的事,听崔嬷嬷说,这位秦小姐与当年的王妃颇有几分神似。 慕云黯然了,没想到景王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当日景王送她一块玉牌,便是希望她去看他的吧而她都没往心里去,像景王那样尊贵的人,又岂是她能结交的?自己凭什么就对了景王的脾气,入了景王的眼呢?现在想来,人和人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有些人见过一面便似认识了很久,一面便永远记在了心间,有些人,哪怕相处一辈子,也形同陌路,说来说去,这便是一种缘分吧 慕云对她笑了笑,点点头,表示她会去的。 初桃见她应了,立时开心起来,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秦小姐,您可一定要来,王府里花园可漂亮了,还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呢到六月,满池的荷花,睡莲都开了,您一定会喜欢的。” 慕云再次点了点头。 送走了初桃,水容回屋看见小姐正对着那几盆六月菊发呆,便笑道:“王爷还真是有心,说了给小姐送花就真的送来了。” 丹秋小心翼翼的说:“小姐,这景王看起来也有老爷的年纪了吧……” 水容不解道:“丹秋,你莫名其妙说这个干吗?” 丹秋看看小姐欲言又止,这话真的很难启齿。 慕云微微一笑,她知道丹秋在担心什么,刚才初桃说王妃去了以后,景王身边就再没有过别的女人,又说她是这些年来唯一能让景王笑的人,所以,丹秋怕景王对她别有用心。其实丹秋是多虑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懵懂女子,景王看她时的眼神,是一种长辈对晚辈慈爱的眼神,坦坦荡荡,绝对不是男女之爱,这点,她还是能分得清的,要不然,她就不会收下那块玉牌。 水容却是不明白,看看丹秋又看看小姐。 慕云打着手语,让她们把花摆放起来,好生护养,自己转身回里屋继续刺绣。 景王给慕云送花一事,无异又似一颗巨石落入水中,在秦府掀起了大浪,这回不仅是秦陈氏和秦老爷吃惊,底下的下人对这位四小姐不得不重视了,一时间,水容和丹秋成了大家巴结的对象,连锦如和楚玉身为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见了水容和丹秋也都要笑脸相迎。 唯有秦府三小姐一反常态的没有出言冷嘲热讽,除了晨昏定省,足不出户,反倒是她身边的丫鬟以珍出了几趟府,一会儿说是给小姐买胭脂水粉,一会儿又说给小姐买帖子,说小姐要练字,大家觉得奇怪,难道说三小姐转性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礼 第一百三十四章还礼 送花事件过去好些天,这一日,秦陈氏突然命锦如来传话,让她过去一起用晚饭,并让她早点去。慕云寻思着,这段日子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房里用的,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娘怎么想起要让她过去?还要早些去?不过,既然大娘有命,慕云自然得从命,早早收拾妥当去给大娘请安。 “四小姐来了?”楚玉笑脸相迎,那笑容带着些许奉承与讨好的意味,并抢先一步推开了站在门口负责打帘的丫头,亲自为慕云打帘,请她入内。 慕云心笑,景王不过是送了一盆花而已,大家何至如此? “夫人,四小姐来了。”楚玉高声禀报。 慕云径直走进里间,只见爹也在,正和大娘在说话,两人中间的炕几上放着一块黑底带花纹的石头。 未等慕云行礼请安,秦陈氏便温婉而笑,说:“四姐儿,你来看看这石头如何?” 慕云见爹悠然的抚着胡须,神情颇有些得意,料想,这块石头怕是不简单,便走上前细细去瞧。 但见这块石头二尺高,程鹅卵型,底色为黑色,确切的说是墨绿色,石体上嵌有天然形成以白色、青色为主的酷似牡丹花的图案,石头质地光滑细腻,花形逼真,图案清晰,花姿百态、妙趣天成,果然不是凡物,慕云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秦老爷微微一笑,说:“此石命为牡丹石,又叫牡丹玉,是极为罕见难得的奇石。” 秦陈氏接着道:“这可是你爹费了好些心思,花了大价钱才得来的。” 慕云心中疑惑:大娘叫她来,只是为了看这块奇石吗?爹费尽心思弄来的石头,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秦陈氏和老爷相视一笑,说:“上次景王给你送了花来,你爹和我就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还礼,那些金玉等俗物景王未必看得上眼,可是礼物轻了又显得不够尊重,真是伤透脑筋,今日得了这块牡丹石,我和你爹都觉得不错,你看如何?” 原来如此,这块牡丹石是要送给景王作为还礼的,也是,有多少人想给景王送礼还送不进呢有这么好的机会,爹和大娘怎么可能放过。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为难了,景王会怎么看她?会不会以为她也是那种汲汲营生,攀附权贵之人?慕云勉强的笑了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难得景王喜欢你,明就去一趟景王府,带上这块牡丹石,去拜访拜访景王吧”秦老爷语气温和,却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意思。 慕云听着这话觉得甚为刺耳,什么叫难得景王喜欢她,为什么这话从爹口中说出来,就那么怪呢?慕云顺从的点了点头。 “锦如,把石头装好了,小心点,可别磕坏了。”秦陈氏吩咐道。 锦如应声而来,笑道:“奴婢省的,就算奴婢把自己磕坏了,也不敢让这宝贝有丝毫损坏,这可是两千两银子呢” 慕云脑袋嗡的一下,两千两银子,爹可真舍得下血本。慕云的心更沉重了。 秦陈氏又问了些刺绣的事,进展如何?是否可以顺利完工等等,没过多久,慕怀、慕瑶几位姐妹还有两位姨娘都到了,楚玉来问,饭菜已经摆下,是否可以开饭了? 秦老爷笑呵呵的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了。 席间,秦老爷又对慕云做了些交代,慕怀听着,暗地里对慕云挤挤眼,摇摇头,以示同情。慕云唯有苦笑。 突然,慕瑶捂着嘴干呕了两声,迅速起身跑开了去。 大家面面相觑,卫姨娘尤其担心,秦陈氏皱了皱眉头对楚玉说:“去看看,三小姐怎么回事?” 楚玉应了一声忙跟了去。 “夫人,妾身是否也去瞧瞧?”卫姨娘弱弱的征询夫人的意思。 秦陈氏冷冷的“唔”了一声。 须臾,慕瑶红着眼睛回来了,脸色苍白如纸。 秦老爷问道:“是否身体不适?” 慕瑶低低的回答说:“可能在屋子里闷久了,有点头晕,加上刚才那鱼有点腥……” 秦老爷点点头:“这天越来越热了,总是呆在屋子里,是会闷出病来的,待会儿请大夫过来瞧瞧。” 慕瑶慌乱的摇头加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女儿没事,现在已经不晕了。” 卫姨娘担心看着慕瑶,前几天就听说她不舒服,刚才看她又吐的那么厉害,说不定真是中了暑气,便道:“三姐儿还是让大夫瞧瞧的好。” 慕瑶急急的瞪了卫姨娘一眼,再次推辞:“真的不用麻烦了……” 秦陈氏不悦的打断慕瑶的话:“三姐儿,有病就须治,要是耽搁出大毛病来,回头有人会说我这个做大娘的苛待孩子,锦如,待会儿让人请个大夫来给三小姐诊治诊治。” 慕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面如死灰的坐在位置上。 慕歆关心的小声问道:“三姐,你没事吧?” 慕瑶弱弱的摇了摇头。 慕怀去夹了一口鱼肉,尝了尝,道:“这鱼不腥啊” 慕云已是多日不见慕瑶,今日一见,觉得她好生憔悴,神情恍惚,肤色暗淡无光,眼眶都有些陷了下去,最奇怪的是,慕瑶今日都没有对她说一句冷嘲热讽的话,难道慕瑶真的病了? 晚上,慕云正在灯下刺绣,水容急慌慌的跑了进来,神秘兮兮的说:“小姐,我刚才去出去,看见夫人还有卫姨娘神色匆匆的去了三小姐的住处。” 慕云停下针线,心道:莫非慕瑶病情严重? “小姐,我再去打听打听?”水容征询道。 慕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上一世的记忆里,慕瑶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到十六岁嫁给了一个进士为妻,第二年,那进士就补了个知县的缺,去河南上任了,慕瑶也跟着去了河南,她们就再没有见过面。 丹秋也道:“你快去吧有什么消息赶紧回来说一声。” 水容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脸的惶恐,说:“夫人把五小姐和六小姐都遣了出来,周妈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提了板子进去了,我在外面只听见闷闷的板子声,估计挨板子的都被堵了嘴。” “这……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丹秋惊讶道。 慕云不知道慕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害的大娘大动干戈,只是凭直觉,这事说不定跟袁斌有关系。 “肯定出大事了,现在还不知道挨打的是谁,我听着那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水容心有余悸道。 慕云顺着刚才的念头想,越想越害怕,袁斌那是什么人物?色中恶鬼,花言巧语的骗女人最有本事,虽然看起来他对慕瑶殷勤的很,可这种人本性如此,还能指望他好到哪里去?怕只怕慕瑶已经被他骗到了手,前世,袁斌害了慕歆,这一世,他又瞄上了慕瑶,哎……她几次三番想要给慕瑶忠告,可是被慕瑶一讽刺,二奚落的,也就赌气不来管了,其实,就算她说了慕瑶也是不会听的。可惜萧望现在不在京中,不然,可以请他打听打听。 到第二天,慕云得知大娘连夜把慕瑶关进了后罩房的小屋里,派了楚玉,又临时从外院拨了一个小丫头过去看着,通往后罩房的院门也有两个婆子把守,谁也进不去。水容去跟锦如套近乎,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慕云让水容去找慕怀来,慕云把自己的疑惑跟慕怀说了说,但是不敢详说,只道,这事可能与袁斌有关,让他找袁斌去问问。 慕怀惊讶的说:“你怎么会怀疑到袁斌头上去?”昨夜的动静太大,他也听闻了,听说卫姨娘被娘骂的狗血淋头,有人看到卫姨娘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红肿的。 慕云只好把在来京路上见到袁斌和慕瑶独处,还有上回萧瑜生辰,看见袁斌老是缠着慕瑶,所以心生怀疑。 慕怀已是知晓男女之事的,听慕云这样一说,再联想到昨晚慕瑶呕吐,面色苍白的样子,娘的震怒,那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慕怀跺了跺脚,拳头握的咯咯响,咬牙切齿道:“我找袁斌去问问,如果真是他欺负了慕瑶,我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 慕云忙劝他不要冲动,如今慕瑶那边的情况咱们谁都不知道,大娘显然有意封锁消息,可见这事不宜宣扬,所以,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做商议。 慕怀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胡闹的,就算真的要找他算账,我也不会亲自动手,这厮本就不是善类,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要整他,容易。” 慕云这才安下心,又叮嘱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慕怀刚走,锦如就来了,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也命人搬上了马车,问慕云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慕云苦笑,府里都出大事了,大娘怎么还惦记这事,一刻也不耽误,慕云让锦如等会儿,自去稍稍妆扮了一下,去见景王虽然不比刻意打扮,但起码要整齐,这是礼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拜访 第一百三十五章拜访 马车来到景王府,慕云下了车,只见这景王府第,门口摆了两座大石狮,气势威严,大门高而宽阔,门上朱漆光鲜程亮,顶上一块鎏金匾额上“景王府”三个大字气派非常,让人见了不由的心生庄重之意,慕云心道:这与那十里桃林的自然淳朴可是相去甚远,也不知,在王府里的景王是否也如在桃园中的景王一般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有侍卫正从里面出来,见慕云向大门走来便喝住:“来者何人?” 慕云递上玉牌,水容说:“这位是秦府四小姐,前来拜见王爷,请代为通传一声。” 那侍卫见了玉牌,又看看慕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面色柔和起来,露出恭敬的神情,对慕云一抱拳,说:“秦小姐有王爷玉牌,无须通传,入内即可。”随即又叫来一个侍卫,吩咐说:“曾游,你带这位秦小姐去见王爷。” 慕云没想到这块玉牌这么好使,连通传都免了。锦如指使着两个仆人小心翼翼的抬了牡丹石要跟上,却被侍卫拦住。 水容忙道:“这是要送给王爷的礼物。” 侍卫眼中又添了一分诧异之色,这个小姑娘竟然是来送礼的,王爷可是最烦有人来送礼,可这小姑娘有王爷的玉牌……侍卫当即又叫过两个人来,说:“你们将礼物抬进去。”又对锦如说:“尔等就在此等候吧王府之地,等闲人不得入内。” 锦如着急的看向四小姐,这王府的规矩也太大了,她跟四小姐一块来的,却把她拦在了外面,夫人还交代了很多话让她见机行事在景王面前说的,这可真么办才好? 慕云却是高兴,她本来就不喜欢锦如跟着,锦如就是大娘的眼,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多不方便,这位侍卫大哥倒是帮了她的忙,慕云对锦如露出无奈的一笑,转身跟着那位叫曾游的侍卫往里走。 进了王府,水容在小姐耳边轻笑道:“锦如这回可是吃了个瘪。” 慕云瞪了她一眼,这是王府,说话哪能像在自家那般随意? 水容吐了吐舌头,刻意直了直脊背,学小姐的样,庄重了神情,只是想起锦如吃瘪的样,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笑。 走过庄严气派的外院,一进内院,慕云惊讶的发现此处又是另一番景象,说是王府,还不如说是个大花园,繁花绿树,姹紫嫣红,楼台掩映,碧水环绕,所有的道路都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折蜿蜒,漫步其间,花香四溢,浓荫遮蔽,真是一步一景,美不可言,妙不可言。 如此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侍卫将其带到了一座水榭前,有位穿着藕荷色侍女服的婢女迎了上来,曾游与她轻声说了几句,那婢女抬眼,对慕云微微一笑,说:“秦小姐,奴婢莫荷,听初桃说起过秦小姐,秦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慕云跟着她步上通往水榭的曲廊,她见过萧家的水榭“望莲阁”,当时就已经觉得美若仙境,现在,望着一倾碧波,层层莲叶,接天碧色,方觉得萧家的水榭与此间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水容已经在小姐耳边发出好几声低低的惊叹了。 “秦小姐,请在此稍候,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莫荷笑容温婉,轻声细语。 慕云微笑着略点了点头。 少顷,莫荷笑微微的出来:“秦小姐,王爷有请。” 水容要跟进去,莫荷伸手拦住了她:“这是王爷的书房,这位妹妹就此止步吧” 景王正在练字,慕云进来,他运笔依旧,头也未抬,只是和颜悦色的说:“自己找个地方坐吧不必拘束。” 慕云便在窗边的一张黄花梨靠背椅上坐下,随行的侍卫将礼物抬进来放在了一张黄花梨桌案上,拱手退下,婢女随即上了茶和水果也退了出去。 慕云虽然很想去看王爷写字,但是她与景王还没有熟稔到可以随意观看人家练字的程度,所以只好静坐等待。对书法她也颇为喜爱,若不是一心扑在刺绣上,想来她的书法也会不错的,上一世她没有机会学习,而重生后,她深知立命之本的重要性,所以才格外珍惜学习的机会,勤奋学习,苦心钻研,若非如此,又哪有今日景象。可是看景王挥洒自如,宛若蛟龙戏水,慕云有些按捺不住了。 “想看就过来看吧我看过你的字,簪花小楷写的不错。”景王温和的声音蓦然响起。 既然景王允了,慕云也就不做作了,缓步走到景王身边,只见景王写的是当日在溪边唱过的诗词,一手草书,笔力遒劲,与飘逸中见沉着,与婀娜中见刚健,通篇作品气势恢宏、气韵生动,慕云不由惊叹连连,她是不知,景王乃当朝第一书法名家。 景王写完最后一笔,看着自己的新作也是颇为满意,将手中狼毫放下,取了一支羊毫递给慕云:“你也写一幅?” 慕云见了景王大作,哪还敢丢人现眼,窘迫的摇头,景王笑道:“我这幅字送你。” 慕云大喜,两眼放光,看着景王,仿佛在说:“这是真的吗?” 景王微微颔首,笑道:“不过,要你用你的簪花小楷来换。” 慕云讶然,这不是逼她献丑吗?可是景王的字,她着实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心中权衡一番,反正景王已经见过她的字了,既然人家不嫌弃,那她就心安理得占了这个便宜,当即接过羊毫。 景王为她换了一张宣纸,两侧用镇纸压住,便走开去,端了杯茶坐下来悠然的抿着。 慕云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首《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味浓。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堕北风中 “这么快?别是敷衍我。”景王见慕云搁了笔,哈哈笑道,起身来看。 慕云微微欠身,让过一旁,敷衍,她哪敢啊?写的再认真不过了,只是跟他的字相比,拙笨的很。 “好,一首寒菊,写尽菊之孤傲、清高,不艳不俗,不媚不屈,好好好……果然是性如寒菊,此诗此字深得我心。”景王看了赞叹不已,夸的慕云甚是羞惭。 “这么看来,那块牡丹石让你为难了吧?”景王话锋一转,说道。 慕云这才发现牡丹石上盖着的绸缎已被掀去。 “这块牡丹石极为罕见啊形状完美,花型清晰,不可多得,就算有银子也没处找……”景王踱到牡丹石旁,边看边道。 慕云心中汗颜,那可是两千两银子啊慕云很担心爹送了这样贵重的礼,是想要从景王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下一步会不会就要她来开口了呢?赔本的生意爹和大娘是不会做的。 “这礼物我很喜欢,秦侍郎有心了。”景王回头对慕云微微一笑。 慕云也勉强一笑,景王心如明镜啊既然知道是爹送的,还收下了,可不关她的事了。 “走吧我带你去园中逛逛。”景王将那绸缎重新盖上,对慕云说。 慕云雀跃着点头,刚才一路走来,因为顾忌着王府的规矩,都没太敢东张西望,她可不想错过这许多美丽的景色。 景王边走边给她介绍此间的花卉苗木,慕云听着,似乎都是些珍贵的品种,寻常人家见不到的,比如那株双色美人蕉,又如那一排黄玉兰,还有墙角开的正艳的西枝牡丹,架上爬满的红藤萝……美不胜收,令人叹为观止。 走着走着,绕过一处粉垣,但见翠竹葱郁,有一楼舍掩映其间,走近了,方见那楼台建于假山之上,有石阶蜿蜒而上,屋角飞檐,雕梁画栋,甚是精美,正门上房悬着一匾额,上书“葳蕤居”。慕云暗忖:好奇怪的名字。 景王望着那楼台,神思悠远,慢慢叹了一气,唇边漾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是不是觉得这名字怪异?” 慕云不敢答话,看来此处是景王的伤心地。 “葳蕤本是我给小郡主取的名字,这楼便是为她而建的。”景王的语气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慕云心中怅然,不觉对景王生出几分同情,王妃和小郡主的事,她听初桃说过,景王正值意气奋发,佳偶缱绻之时,突逢丧妻丧子之痛,这样的打击谁也经受不起。 景王陡然转过身来,看着慕云,淡淡的说道:“若是葳蕤还在的话,应该也有你这般大了。” 慕云的眼睛没来由的一涩,便有了湿润之意,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与最亲最爱的人天人永隔,再见除非是梦里。 景王慈爱的抚了抚慕云的头发:“再带你去看看我新建的花圃。” 慕云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浏览完景王府,听着景王自言自语似地介绍、述说,慕云真的很想开口接过那么一言半语,也好安慰安慰他的孤寂。 可是景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能否得到有声的回应,时不时的回头看慕云一眼,会心一笑,这孩子真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在景王府用过午饭,慕云惦记着家中的事,便起身告辞,景王也没有挽留,只嘱咐她别光顾着刺绣累坏了身子,又说,等荷花开了,接她来府里游湖赏荷,慕云欣然应允。 从景王府出来的时候,慕云手里不仅多了一幅字,还有一些京城里买不到的果品,应该都是外地送来的贡品,慕云哭笑不得,景王真将她当成了孩子,送了一大推好吃的,感慨之余,又不免感动,心道:等一切事情了解,那时候景王若不嫌弃她,她一定会常来看看他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争锋相对(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争锋相对(上) 与景王府这边的其乐融融相比,秦府则是硝烟弥漫,暗战不断。()点www 秦陈氏没有想到事情处理起来会是这样的棘手,昨夜里她关了慕瑶,杖责了以珍和莲心,很快就问出来罪魁祸首是谁。秦陈氏气的七窍生烟,慕瑶居然在她眼皮底下与人做出了这样不耻之事,她自己颜面丢尽不说,还累及秦家的颜面也要扫地,当时她真恨不得当场杖毙了她,一并了解了那个不知耻的贱人还有她肚子里的贱种。卫氏平素看似温婉,实则阴沉,可是从事发到现在,只会哀哀凄凄的哭哭啼啼,对她不是磕头就是下跪,生怕她撂手不管了。是的,这种破事谁愿意管呢?可是,气归气,不情愿归不情愿,她是秦家主母,为了秦家的名声,这事还需她出面解决。 本来吧秦陈氏听慕瑶自己说,她与那袁斌是两情相悦,袁斌对她有过承诺的,便想着,事已至此,那就成全他们,尽快把这事办了,于是今早下了张帖子,请还在永安侯家的袁夫人过府议事。 袁夫人姗姗来迟不说,谈及此事,竟然一脸茫然,直呼不可能,说自己的儿子虽然有些顽劣,但还不至于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秦陈氏冷笑出声:“袁夫人,话先不要说的太满,何不先问问令郎?” 袁夫人虽然口头上否认,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所以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气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信了秦夫人的话,这个不争气的,她刻意将他带到京城来,又费尽心思将他弄进了国子监,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在济南鬼混下去,入国子监也不是想他能有多少出息,纯粹是为了让他能收收心,然后能多认识一些有出息的朋友,将来对袁家的生意也有好处,结果,国子监还没入呢,倒先闯了这个大个祸来。 袁夫人强作镇定,吩咐下人道:“去,把三少爷请过来。” 下人应声而去,花厅里,悄无声息,气氛非常尴尬。秦夫人和袁夫人面上看着都很平静,但两人的心里却并不平静,看袁夫人刚才的架势,分明是个护犊子的,秦夫人不免要多费一番心思,而袁夫人看秦夫人一副看你怎么给我交待的表情,也颇感头疼,不用想也知道秦家的底牌是什么,无非就是要她认错赔罪,然后下一笔丰厚的聘礼,把那个贱丫头娶回去……她们袁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再丰厚的聘礼也出的起,问题是这秦家三小姐值不值得,被人家男子yin就能跟人家那个,这样随便的女子怎么能要?说难听点,谁知道肚子的种是谁的?想到这,袁夫人定了定神,这样的媳妇绝不能要。 从秦府到永安侯府,步行来回少说也须小半个时辰,可是袁家下人去了没多久,就有人禀:“二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秦陈氏惊的霍然起身,正待要问慕怀跟谁打架了?却见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进门来:“少爷,别打了……” “别打我家少爷……” 劝架的是两府的下人,秦陈氏定睛一看,慕怀的头发散了,衣襟也破了,眼角还有一块淤青,再看慕怀手里扯着的人,更惨,头发散乱不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血,沾在月白的绸衣裳,怵目惊心。 慕怀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死死揪着袁斌不放,气冲冲囔道:“有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当着大家的面,今儿个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打死你……” 袁斌本来被慕怀打怕了,想要服软,见娘在这里,顿时胆气又足了起来,梗着脖子囔囔道:“有种你就打死我,打死了也是你妹勾引的我。” 慕怀怒不可支,对着袁斌的脸,又是一拳:“你,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袁夫人见状,急怒攻心:“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放了我家斌儿,我家斌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秦家一个也别想活。” 秦陈氏听她这话说的嚣张,也顾不得去心疼慕怀,冷声道:“袁夫人好大的口气,怎么?仗着你有侯门亲戚撑腰,想着我家老爷官小言轻,就想仗势欺人了吗?慕怀,把人给我揪到衙门里去,让官府来评评这个理,看官府是相信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女子勾引了素有花名的痞子,还是这个痞子了良家女子,既然袁夫人要跟咱们拼命了,咱们就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讨回这个公道……只是有人做了这等丑事,也不知那侯门亲戚有没有这个脸来给她撑腰。” 慕怀听了娘的话,立时拉着袁斌就要往外去。 袁夫人自知刚才言语失误,正如秦陈氏所言,永安侯家顾着自己的名声,未必肯为斌儿出头,所以袁夫人忙道:“适才情急失言,秦夫人莫怪,秦夫人今日请我等过来,也是为了将此事妥善解决,又何必弄的人尽皆知,对谁也没好处。” 秦陈氏见袁夫人低了头,现在事情还未处理好,也不能闹的太僵,便道:“慕怀也是爱护自家姐妹心切,一时克制不住,但是你家三少爷说的话确实气人,任谁也听不下去。”说着,示意慕怀放了袁斌,并吩咐:“锦如,请袁府的下人出去喝茶,好生陪着,顺道把门关上。” 袁夫人一听,这话不对啊难道秦陈氏是要把她们母子二人软禁与此,逼她们就范?袁氏忙向身边的丫头递了个眼色,那丫头未及点头就被秦府的下人请了出去,一时间袁府的下人被赶了个干净,花厅的大门轰然关上,秦袁两家,两母子分左右而坐,只是秦陈氏身后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而袁家这边唯有母子二人。袁氏心中暗暗叫苦,早有传闻这秦家夫人手段厉害,今日自己未曾防备,看来是要吃亏了,也不知那丫头有没有领悟她的意思,回永安侯府搬救兵来。 “袁夫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刚才袁公子的话,您自个儿也听见了,至于是谁勾引了谁,想来您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家慕瑶是个没用的,出了事只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被人欺负了,也不跟家人说一声,真是气死人了,不过再怎么说,她总归是秦家的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也跟亲生闺女一般疼了十四年……可是恼归恼,这口气却是一定要为她挣回来的,现在,请袁夫人给个说法吧”秦陈氏虽是数落慕瑶的不是,实则句句在打袁韩氏的脸,最后的语气已是带了几分威胁。 袁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暗骂秦陈氏虚伪,说的自己有多么仁慈似地,狗屁,简直是赤luo裸的威胁,袁夫人有气没出发泄,转而沉声问袁斌:“你到底有没有碰人家?” 袁斌瞄了慕怀一眼,看慕怀虎目圆睁,对他暗暗竖起拳头,袁斌惧怕的往后缩了缩,没想到慕怀这厮这么能打,不敢再否认,只好点点头。 袁夫人气的朝他的手臂狠狠拧了下去,骂道:“你这个逆子,你是鬼迷了心窍不成,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去招惹她?你以为秦家小姐也和那些青楼女子一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随你戏弄?即便她有心与你,你也该掂量掂量着办,人家可是有个做侍郎的爹,你招惹的起吗你?真是气死我了。” 袁斌吃痛哀嚎了一声,委屈道:“大不了我娶她就是。” 袁夫人听了更加生气:“你给我闭嘴,什么女人你都敢往家里娶,信不信我揭了你的皮。” 秦陈氏心中怒气如潮翻涌,勉力强忍着,她倒要听听袁韩氏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袁夫人狠狠瞪了袁斌一眼,问:“当时她可还是黄花闺女?” 袁斌耷拉着脑袋,无力的点点头。 慕怀听不下去了,这个袁夫人居然颠倒是非黑白,还把慕瑶跟青楼女子相提并论,还当着大家的面问是不是黄花闺女这样恶毒的问题,极尽侮辱之能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慕怀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子。”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堪堪能传到袁夫人的耳朵里。 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可是跟一个小辈嚼舌又有份,当即冷着脸对秦陈氏说:“秦夫人,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再来追究谁是谁非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既然你们一口咬定秦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袁斌的,那么,我们袁家也不会任由这个孩子流落在外,无名无份,我同意让秦三小姐过门……做袁斌的妾室。” 秦陈氏“嘭”的一声拍案而起,怒极反笑:“袁夫人,这么说来,你们袁家还算做了好事了?我们一口咬定孩子是你家袁公子的,你们就勉为其难认下了?呵呵呵……袁夫人,你好大的胸怀,好大的肚量啊要我家慕瑶做妾室?袁夫人,亏你想到出,说的出啊……” 慕怀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去揪袁斌,边囔道:“娘,别跟她们废话,今天我就打残了这厮,给妹妹讨一个公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争锋相对(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争锋相对(下) 袁夫人见慕怀饿虎似地扑过来,忙起身将袁斌护在身后,惊恐的望着慕怀,声音发颤,舌头打结:“君……君子动口,不……不动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慕怀“呸”了一口:“君子对君子动口,对小人……没这么多讲究。”说完又要去扯袁斌,袁斌吓得直叫娘。 袁夫人见拦不住慕怀,而秦陈氏站在一旁冷笑,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意思,急道:“秦夫人,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可以再商议。” 秦陈氏之所以没有阻拦慕怀,是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相信慕怀肯定吃不了亏,袁家人这么嚣张,给点教训也无妨,但是回头一想,若是闹到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总是不妥,便出声喝住慕怀:“怀儿,住手。” 这边才喝住,就听见外头有人传话:“永安侯夫人到……” 秦陈氏心中一凛,永安侯夫人怎么来了?来的好快,不过就算她来了又怎样?侯爷夫人也得讲个理字。 袁夫人大喜,自家妹妹来了,看秦陈氏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跋扈。 花厅的大门轰然打开,萧夫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瞄了众人一眼,面带微笑,曼声说:“青天白日的,大门紧闭,外头又是三步岗五步一哨的,我还道自己走进了大理寺衙门了,秦夫人,您这是要私设公堂不成?”萧夫人得到下人的传信,立刻就赶了过来,一路上她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气恼的不行,秦家区区一个侍郎之家,竟然敢软禁她的姐姐,还殴打她的外甥?这还了得? 明明是笑语嫣然,可话里机锋暗藏,直指秦家这样做有威逼的嫌疑。 秦陈氏微微一哂:“萧夫人多虑了,如果您认为这种事情是可以敞开大门来谈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是吗?如果秦夫人是诚心诚意的,心平气和的,那敞开门来谈也无不可,问题是,关起门来为难人家,想要用拳头来威逼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秦夫人?”萧夫人走到姐姐袁夫人身边站定,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陈氏。 秦陈氏呵呵一声冷笑:“到底是侯爷夫人,胸怀气度无人能比,只是你我易地而处,受欺侮的是您家中的女儿,不知萧夫人是不是也能心平气和呢?” 萧夫人嘴角抽了抽,这秦夫人不是什么善茬。 袁夫人忙凑过去,附在妹妹耳边嘀咕了几句,萧夫人脸色微变,看着秦夫人又露出了笑脸,气定神闲的说:“秦夫人,这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斌儿是有些任性妄为,不过秦家的小姐似乎也不太知道矜持二字,若是将此事张扬出去,我姐姐大不了带着斌儿回济南,过个三五年,京城里还有谁会记得,倒是秦侍郎,寒窗十载,数年勤勉为任,才谋得了侍郎一职,得到了圣上的肯定,却因为此事失颜与朝堂,失宠与君前,至于会不会连累到永安侯府?”萧夫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永安侯府出过三朝重臣,结为朝中栋梁肱骨,您认为皇上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责备萧家吗?再说了,皇帝还有草鞋亲,谁家没有几门不争气的亲戚呢?秦夫人权衡权衡,是接受袁家的建议呢?还是大家撕破脸?看看哪个更划得来?” 秦陈氏倒抽一口冷气,这萧夫人倒是一针见血,如果袁氏豁出脸面不要,跑回济南一走了之,自己还真耐她莫何。而且她也摆明了不怕受袁家的连累,这倒叫她难办了。 “侯爷夫人的意思是,你们萧家仗势欺人是欺定了,我们秦家这个亏是吃定了?”慕珂挺着个大肚,神情漠漠的走了进来。 秦陈氏见是慕珂,惊道:“你怎么来了?怎不在家好生歇着,要是有个闪失,老太君还不得怨死我。” 慕珂走到秦陈氏身边,笑道:“娘不必多虑,女儿身体好着呢倒是娘,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女儿一声,亏得女儿来了,不来还不知道秦家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萧夫人上下打量着慕珂,笑容不减,和声说道:“这位就是秦家大小姐了吧?” 慕珂对她一昂首,神情傲慢,当初就是这死老婆子坏了她的好事,如今她倒要叫她看看,我慕珂不嫁你的儿子,也能嫁入侯门。 萧夫人啧啧道:“我差点忘了秦家还有一个永宁侯府的大少奶奶,对了,姐姐,当初你拿着一方帕子来为慎儿保媒,保的就是这位大少奶奶吧?” 袁夫人讥笑着:“正是这位永宁侯府的大少奶奶,不过当初是姐姐识人有误,幸亏老天有眼,才没叫慎儿吃了亏。” 慕珂听她们搬出陈年旧事来讥讽与她,顿时怒不可支,气道:“你们少在这里一唱一和的说风凉话,当初我有说那方帕子是我绣的吗?是袁夫人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吧堪堪的就拿了去现,如今倒反过来说是我的不是,真是可笑之极。” 袁夫人不甘示弱道:“也不知是谁,几次登门,明里暗里的求人家保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秦家的教养还真是好,大的弄虚作假,小的厚颜无耻,一个劲的想攀高枝,无所不用其极。” 慕珂气的说不出话来,直觉腹中一阵抽痛,顿时站立不稳捂着肚子“哎呦”一声,一旁的慕怀眼疾手快连忙扶住慕珂。 秦陈氏关切道:“珂儿,你怎样了?来人,周妈,锦如,快请大夫。” 慕怀怕大姐再在这里呆下去,会被气死,忙叫下人把大姐扶了出去。 秦陈氏满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了,勃然怒道:“袁夫人,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珂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你以为永宁侯府会放过你?是啊你们萧家是三朝重臣,朝廷肱骨,可永宁侯齐家也不是白丁,惹急了,大家鱼死网破,看谁耗得过谁?” 萧夫人刚才只是为了打压慕珂的气焰,全忘了人家现在是身怀六甲,本来嘛就只是袁斌yin了秦家女儿这么点小事,容易解决,但是现在若真的把慕珂气出个好歹,没了孩子,那永宁侯老太君势必不肯罢休,惹了永宁侯府,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自家的老祖宗肯定饶不了她。 袁夫人见秦陈氏怒目喷火的,心下也胆怯了几分,自知就算再怎么贬低秦家女儿终究还是斌儿的过错多一些,当即去看妹妹的脸色。 萧夫人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袁夫人缩瑟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萧夫人想了想,如今之计,唯有先妥协,便转了面色,笑道:“秦夫人,刚才我姐姐言语是过分了些,我在这里代她向您赔个不是,你们秦袁两家原本就相交甚笃,没得为了小儿女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斌儿和秦家三小姐既是两情相悦,又已经吹米成粥,咱们做长辈的也只有成人之美,把这件事妥善解决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看如何?” 秦陈氏惦记着慕珂,也无心与她们再纠缠下去,既然萧夫人认了低头,便道:“如果你们说的成人之美是让我家慕瑶做妾的话,一切免谈。” 萧夫人笑道:“谁说是做妾的?就算我们舍得委屈秦三小姐,也舍不得委屈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事我说了算,袁家三媒六聘娶秦三小姐为斌儿正妻。” “妹妹……”袁夫人心中极不情愿,妹妹怎么就应了出去呢?这慕瑶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还是这样的品性,如何能做正妻? 萧夫人又是一个冷眼飞过来,瞪的袁夫人讪讪的住了嘴。 “秦夫人,意下如何?”萧夫人笑吟吟的望着秦陈氏。 秦陈氏心里松了口气,她要争的无非也就是这点了,要将慕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方能挽回秦家的面子。 “萧夫人既然拿出了诚意,我秦陈氏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不过口说无凭,万一你们出了这个门又后悔了……”秦陈氏缓和神情说道。 袁夫人心里是十万个不情愿,只是妹妹话已出口,她也只好认了,现在秦陈氏还在摆谱,实在让人气恼,当下没好声气道:“那你待如何?” 秦陈氏静静地望着袁夫人,一字一顿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 袁夫人脸色阵红阵白,咬牙道:“立就立。” 袁斌在一旁如霜打的茄子,暗暗叫苦,谁知道只那么一次,她就怀上了呢?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他这辈子算是完了,逍遥自在的日子到头了。 出了秦府,袁斌才敢吭气,哭丧着脸道:“娘,难道真要我娶她呀” 袁夫人恨恨的拧着他的耳朵,骂道:“现在你知道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人家,你就等着坐你的如意新郎吧” 萧夫人冷声一笑:“姐姐也未免死脑筋了,这次是斌儿理亏在先,秦家又是一副豁出性命不要的架势,加上永宁侯府掺合进来,闹下去,只有两败俱伤,不值得,秦家三小姐那样的女子要来做媳妇是委屈了斌儿,不过呢这也是权宜之计,等人过了门,孩子生下来,还不是由着姐姐搓圆摁扁的,实在看着碍眼,找个由头把人休了不就得了?再放出让她不名誉的话语,到时候只怕秦家更没脸,追悔莫及……” 袁夫人方才回味过来,眼睛一亮:“还是妹妹想的远,此计甚妙。”。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执迷不悟(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执迷不悟(上) 慕云回到秦府迎面碰上一个人,慕云不经意的这么一瞥,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梁崔氏污蔑她与他通奸的乐善堂的倪大夫。 倪大夫外表清秀,脾气也很温和,见这位小姐盯着他发愣,他先是低头审查了一遍自己的仪表,确定没什么失仪之处,方才想起,兴许是自己挡着别人的去路了,忙侧身路旁,屏息垂眸让这位小姐先走。 水容扯了扯小姐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小姐,走了……” 慕云这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提步继续前行。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发青呢”水容担心的问道。 慕云缓缓摇了摇头,暗暗安慰自己,不用怕的,那种情况这一世不可能再会发生。其实到了京城以后,她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念头,想要去看看梁家,她知道梁家在京城开了一家很有名的“滋味斋”,也知道“滋味斋”就在西市大街上,她之所以想去看看,是想知道这一世的梁家与前世是否有什么不同,好确定这一世是否不会再与梁家有纠葛,可是她又怕,万一去了,碰上梁老爷怎么办?好奇心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所以,就这样矛盾着一直没去,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突然的遇上倪大夫,又勾起了她内心的纠结。 水容看的明白,小姐见到那位大夫以后就很是不安,还以为小姐是担心着三小姐的事,便道:“小姐,您又何必为三小姐伤神,她以前可没少欺负您,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慕云凛了她一眼,不过水容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倪大夫来秦府,难道是慕瑶出事了?慕云打着手语,让水容去问问,大夫来府里是给谁看病。 水容去问话,须臾回来,说:“是来给大小姐看病的,说是动了胎气,此刻正在夫人房里歇着。” 慕云心头一凛,慕珂回来了,还动了胎气?这一上午都发生了什么?慕云让水容先把景王赏的东西拿回去,自己则往大娘屋子里去。 一进院门,就看见丫鬟婆子都在院子里候着,窃窃私语的,慕灵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到四小姐来了,下人们立时噤了声,给四小姐屈膝行礼。 慕灵回头看见四姐,三两步迎了上来,啜泣着:“四姐,快救救卫姨娘吧” 慕云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大娘怪卫姨娘擅作主张惊动了大姐,如今大姐被萧家和袁家气的动了胎气,大娘说如果大姐有个好歹就要卫姨娘拿命来赔……大娘好凶,我都不敢进去求情。”慕灵哭道。 慕云叹了一气,原来永安侯夫人也来了,卫姨娘是怕人家有侯门撑腰,慕瑶会吃亏所以才擅作主张请了慕珂来吧没曾想连累慕珂动了胎气……这事还真不好说情,本来慕瑶的事就够让秦家没脸的了,慕珂再因此出点意外的话,慕云绝对相信大娘会说到做到。 慕云也不敢进去,这会儿大娘正在气头上,谁敢去触霉头,只好安慰着慕灵在外面等消息。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楚玉掀了帘子出来,卫姨娘两眼通红跟随其后,看见慕灵和慕云,卫姨娘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对着慕灵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着头走了。 慕灵追出了几步站住,怯怯的叫了声:“姨娘……” 卫姨娘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慕云拉住楚玉,用眼神询问她,楚玉小声的说:“卫姨娘待会儿就去静慈庵,以后……都不回来了。” 慕云脑子里轰的一声,大娘这是要逼卫姨娘出家呀 慕灵整个人都怔愣住,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喃喃着:“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慕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慕灵,慕灵平日里看起来总是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其实慕灵什么都知道,她的心思细腻着呢此番慕瑶出事,卫姨娘又即将被迫出家,两个最亲的人都要离她而去了,慕灵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突然的慕灵拔腿就跑,慕云怔了一怔,连忙跟上。 慕灵跑的很快,旋风般的冲进了爹的书房,严有兴伸手想拦都没拦住。 “爹,您快救救卫姨娘吧不要让姨娘去静慈庵啊……爹,女儿求求您了……”慕灵扑通跪在了秦老爷面前,哀声恳求。 秦老爷眉头深皱,不悦道:“有兴,你没告诉五小姐,本老爷正忙着吗?” 有兴诺诺道:“老爷,小的拦了,没拦住。” “爹……您救救卫姨娘啊……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爹,女儿给您磕头……”慕灵磕头如捣蒜,磕的头发都散了。 秦老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磕了,卫姨娘去庵堂里静静心也好,如今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再来添乱……” 慕灵伏地而泣,爹怎么能这么无情,就算卫姨娘不是爹最宠爱的女人,但她好歹为秦家孕育了两个孩子,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大娘服侍爹,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啊…… 慕云站在门口无声叹息,爹,是个何其薄幸之人,想当年,娘亲可算是他的挚爱,娘的死,他连问都不问,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上一世更是对她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慕灵的泪一滴滴滴落地上,心一点点的变凉,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充盈着泪水的大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爹,望着望着,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慕云看着慕灵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真的很为她心痛,她知道慕灵现在的伤心和无奈,而她无法安慰。 慕灵就这样慢慢的走着,慕云只能在后面静静的跟着。慕灵一直走到关着慕瑶的后罩房。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马上拦住了慕灵的路:“五小姐,没有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五小姐,请回吧” 慕灵木然的说:“我要进去。” 两个婆子为难的看着跟在五小姐身后的四小姐,说:“四小姐,您就劝劝五小姐吧真的是夫人有命,奴婢不敢违命。” “让她们进去……”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两个婆子垮着脸道:“二少爷……” 慕怀走了过来,神情冷峻:“让她们进去,夫人怪罪下来,自有本少爷担着,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们。”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侧身让过。 慕云看见慕怀眼角青了一大块,他再三保证不会动手的,还是忍不住了。 慕怀微微一哂,抚了抚眼角:“想忍的,没忍住,你不知道那畜生说了什么?他说……他说是三妹勾引……”慕怀的拳头又情不自禁的握紧。 慕云点点头,袁斌会这么说,她并奇怪,这人原就是个没皮没脸的纨绔,没得到之前,视你如珍如宝,得到之后,便视你如草芥,弃之如敝履了。 “虽然袁家最终答应迎娶三妹过门,但是今天她们那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三妹嫁过去日子能好过吗?我真的很担心,依我的性子,就要废了那畜生……”慕怀愤愤道。 可不是吗?还未嫁过去就已经被人家瞧不起了,嫁过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作践你,慕瑶的悲剧已经开始了,无法挽回。 “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自己没了脸,害的全家跟着你丢脸,害的卫姨娘被逼出家,你除了害人害己,你还会做什么啊……你怎么不去死……”屋里传来慕灵声嘶竭力的怒骂。 慕云和慕怀相觑一眼,忙冲了进去。 只见慕灵和慕瑶揪做一团,慕瑶脸色苍白如鬼,头发散乱的粘在脸上,衣服也被慕灵扯的凌乱不堪,狼狈之极。慕瑶反抓住慕灵的手臂,惶恐的问:“你说什么?姨娘怎么了?出家?为什么要出家……” 慕灵手臂用力一挥,用力甩开慕瑶的手,哭喊着:“还不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我们这么劝,这么劝,你就是不听,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现在好了,大家都被你害惨了……” 慕瑶慌乱的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不会的,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凭什么处罚姨娘,是谁下的令?是大娘吗?她这是要趁机除掉姨娘,她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行……我要去找大娘理论,去找爹,爹最疼我,我去求爹,爹一定会答应的……” 慕灵绝望了,到现在三姐还在自说自话,慕灵上前一挥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恨恨道:“你以为你还是爹最心爱的女儿吗?你现在是秦家的罪人,你以为爹还愿意见你吗?你信不信,爹若是见到你,会把你像狗一样的打出去,慕瑶……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 慕瑶捂着脸,一直摇头,她不相信慕灵的话,不相信……突然的,她笑了起来,笑的很甜很美:“是吗?你们一直都看不起我,甚至觉得那个哑巴都比我厉害,好,秦家嫌弃我,那我离开就是了,很快我就能离开了,他说过,他会娶我,会一辈子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慕瑶说着蓦然执住了慕灵的手,热切的说:“慕灵,你也跟我走吧一起去袁家,我会照顾你的,咱们不用再呆在这里受气……” 慕怀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扯过慕瑶,用力摇晃着她,大声说:“三妹,你醒醒吧袁斌根本就是一个禽兽,不,他连禽兽都不如,那些话,都是骗你的,都是假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执迷不悟(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执迷不悟(下) 慕瑶把头摇的如拨浪鼓,语无伦次的说着:“不,不可能的……我知道,你们这是嫉妒我,你们都讨厌我,见不得我好,我不会中你们的计的,袁斌他是不会骗我的,你们休想拆散我们,休想……他一定会娶我,会娶我的……” 慕怀气的直咬牙,吼道:“是,他是要娶你了,他说是你勾引了他,袁夫人说你厚颜无耻,德行丧失,说秦家女儿没有教养,娘为了你跟她们据理力争,大姐为了你被她们气的动了胎气,终于,如了你的愿,你要做袁家三少奶奶了,我恭喜你,希望你这个三少奶奶做的愉快,做的长久。” 慕瑶的耳朵只听见了那一句“他是要娶你了”,立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反揪着慕怀的衣裳,热烈而急切的问:“他答应了?真的答应了?我……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的。” 慕灵拉过慕怀,收起伤心的泪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慕瑶,冷冷说:“二哥,什么也别说了,让她做她的美梦去,咱们就不拦着她做梦了。” 慕瑶讨好的对慕灵说:“五妹,你别这样,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来,来帮我想想,大婚的时候我该穿什么样的喜服,戴什么样的头饰才好?不过袁斌说我穿什么都是最美的……” 慕灵厌恶的甩开她,别过脸去不愿多瞧她一眼。 慕瑶怔了怔,看看慕灵,又看看慕怀,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站在最远处的慕云。她慢慢的推开慕灵,一步一步走向慕云,眼中的敌意越来越盛:“是你,对吗?是你在背地里搞鬼对不对?你对大家胡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在败坏我的名声?你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要这么害我?你说啊你说……”慕瑶越说越大声,近乎嘶吼。 慕云看着她已经扭曲变形的面容,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天要叫一个人灭亡,必先叫她疯狂,慕瑶离疯狂不远了。 “三妹,你疯了吗?你自己行为不检点还胡攀乱咬别人,要不是昨晚你吐了,大家关心你请来了大夫,我们都还被你蒙在鼓里。”慕怀火大了。 “你别因为恋着她的金兰姐妹就为她解释,这个哑巴心里最阴暗了,我一直都知道,你们都被她骗了……”慕瑶振振说道。 慕怀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有句话说的好,物以类聚,慕瑶居然会跟袁斌那种畜生对上眼,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他还那么气愤的找袁斌去算账。 慕瑶见慕怀无话可说了,更深信慕怀是被自己戳中了要害,转而又对着慕云说:“是萧望告诉你的对吗?你喜欢萧望,可你知道自己是个哑巴,人家不会要你,所以你就嫉妒我,中伤我,坏我名誉,好叫我嫁不成袁斌,你这个恶毒的哑巴……”慕瑶扬手就要打慕云。 慕云不等她的手落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慕云再次笑了,这回是讥讽的笑,她不是来看笑话的,偏偏人家就是要闹笑话给她看,恶毒?她就是太善良了,如果她能恶毒一点,早在发现他们两私会的时候,就宣扬出去,或许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一个宁顽不灵的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她无能为力,谁都无能为力。 慕瑶在慕云面前一直很强势,打心眼里看不起慕云,但是现在被她用这种轻视的鄙夷的甚至是同情的怜悯的目光盯着、笑着,慕瑶前所未有的心惊,结巴着:“你,你还敢笑……” 慕怀见慕瑶要打慕云都吃了一惊,以为慕云这一下挨定了,没想到慕云不躲不闪,淡定从容的抓住了慕瑶的手。 而慕灵不是被慕瑶的举动惊到,而是慕瑶刚才的话……四姐喜欢萧望?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云敛了笑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放开手,转身就走,这种人自己做错了事还不知自省,只知道往别人身上推责任,今日她害了自己娘,明日就轮到她自己了,希望她不会后悔。 慕怀漠然的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跟了慕云出去。 慕灵最后看了慕瑶一眼,也神情漠然的离开,来这一趟除了让自己的心凉的彻底,还有什么?没有必要再为这种人伤心了,太不值得。 房间里,只留下慕瑶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一个个的都走了,一个个的都说为她好,既然是为她好,那她们早干什么去了?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难道是她愿意的吗?还不是大娘逼的,大娘从来都看不起她,宁可重用哑巴也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她若是不为自己打算,谁知道大娘会怎么糟蹋她呢?出此下策,她也是万般无奈啊袁斌说,他跟他娘提过了,可他娘嫌她是个庶出的女儿,除非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她才……她才从了他的……如今,终于可以嫁入袁家了,她似乎已经得偿心愿,可是为什么失去的更多……为什么……慕瑶掩面无声的啜泣。 卫姨娘走了,命运就像一个连环扣,一环扣一环,改变了慕瑶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卫姨娘的命运,从此青灯古佛了残生。慕云不知道最早动了环扣的人是不是她,毕竟前世她无从参与慕瑶和慕灵的命运,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无形之中改变了什么。 慕珂在秦家休息到晚上,确定没什么大碍了,秦陈氏才敢让人通知齐家大少爷来接人,至于秦家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秦陈氏下了封口令,秦家上下必须守口如瓶,如有谁敢私下议论,或者传将出去,一旦发现,打死勿论。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外面渐渐的有了些不好听的言语,秦老爷这几日连衙署都不敢去,告病在家。如此一来,一些好事者借着上门探病前来一探究竟,弄得秦老爷在家也不得安宁,烦不胜烦。 又过了几日,袁家来下了聘,聘礼并不如秦陈氏之前所想的那样丰厚,好在礼数还是周全的,秦陈氏不想再把心神浪费在这个贱丫头身上,早点把她嫁出去,就好比一盆脏水,早泼出去早省心,反正她也不会出多少嫁妆的。 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在六月十六,袁家在京城里本就置办了一处产业,只是一直没去住,这会儿就再添置了一些家具,摆设,暂时当做新房。 在慕瑶没有出嫁之前,秦陈氏还是让她呆在后罩房里,并加派了人手看着,确保大礼之前不再出任何意外。慕云和慕灵等人也没有再去后罩房,不过还是听下人们议论说,慕瑶又闹过一场,说是为了一副镯子和一些首饰的事情,让秦陈氏把东西还给她,至于后来是怎么个结果,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慕瑶待嫁期间,慕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个口讯,信是玉敏写来的,问她怎么一直都不去看她。慕云回了一封信,说其实很想去看她,只是忙于刺绣,近期家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走不开,等过段时间稍稍空闲就会去看她。其实她不去看玉敏是有其他的原因,一来,她怕玉敏又跟她谈起萧望的事,以前不知道萧望的心思,她还是能勉强为之,但是现在……她不想欺骗玉敏,又不能告诉玉敏,这样的感觉太难堪了;二来,因为慕怀的事,大娘一直防着她,这个时候去看玉敏会惹大娘不高兴的,在闵大人的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在信的最末,慕云附带了一句……我哥也很担心你,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另一个口讯是慕怀带来的,是萧望的一句话,其实只有五个字……他不会放弃。 慕怀嘿嘿的一脸坏笑:“这下该放心了吧?他既然还存着这个心,即便不回来,起码也会珍重自己的。” 慕云微窘,写了字问他口讯怎么得来的?这种口讯萧望绝不会让一般人带的,一定是他绝对能信得过的人。 “还记得那个茶叶铺子吧?”慕怀道。 慕云点点头,怎么可能忘记呢?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那家铺子是萧望一朋友开的,叫赵友良,这人在景王府当侍卫长,萧望她娘上次老咱们家之前就去找过赵友良,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推的一干二净,后来我去找他,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帮忙,放出风声去,你不知道,萧望去西北大营的介绍信还是赵友良给弄的,这次萧望就是托他带的口讯。”慕怀也不隐瞒,一一告知,不然自己这妹妹有会花思乱想,瞎担心。 慕云心里稍安,想着那简单的五个字,有微微的欢喜,也有沉沉的担忧,欢喜着他的执着,担忧着他的安危,还有将来要面对的重重压力,远的且不说,就说最现实的,万一那个赵友良哪天喝高了还是说漏嘴了,岂不糟糕? 说完了萧望的事,慕怀又重重的叹了一气。 慕云问他,又怎么了? 慕怀有气无力的说:“今天我一朋友告诉我,袁斌这禽兽天天在……”慕怀是想说,袁斌这段时间天天去万花楼嫖ji,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汗,说这些没意思,反正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只禽兽,没得污了四妹的耳朵。 慕云似有若无的笑了一笑,知道慕怀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无益了,木已成舟,唯有平添烦恼而已。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横生枝节(上) 第一百四十章横生枝节(上) 慕瑶终于出嫁了,说不上风光,也说不上寒酸,毕竟两家人都还得顾着点颜面。出嫁那天慕灵没去送慕瑶,慕瑶虽然盛装打扮,光彩照人,但眼中的失望和遗憾是显而易见的,她是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了秦家。 整个炎热的夏季,慕云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埋头刺绣,终于在八月初把十里桃花的绣屏完成了。 方素心得了信,立刻赶了过来,虽然之前方素心已经来看过几回,对这幅绣品非常有信心,但是真正看到完整的绣品,方素心还是震惊了,这幅绣品太令人惊艳了,简直完美无瑕,谁能相信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孩子的手?慕云这回必定名声大振。 得到方姑姑的肯定,慕云大大松了一口气,拜托方姑姑将绣品制成绣屏。方素心高兴地合不拢嘴:“你就放心交给为师吧最迟明天就能做成,明天为师与你一同去长公主府,长公主见了一准儿满意。” 第二天下午,方素心和慕云带着绣屏去了长公主府。平夏早就在府门口等候,接到两人,直接引了进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将绣屏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满目惊艳之色,惊叹连连:“好一幅十里桃花,好一幅仙人贺寿,寓意吉祥,构图新颖,绣工更是堪称精妙无双,美哉妙哉不瞒你们,之前我对慕云并没有多大的信心,毕竟她年纪还小,所以,本公主除了慕云之外还准备了后招,现在看来,那些后招是完全用不上了,就是这幅绣屏了,本公主非常满意,素娘,恭喜你收了这么一位好徒弟,当年你以一幅香雪海名震四海,今日慕云必以此绣屏名振当朝,不输与你……” 方素心得意的瞧了瞧慕云,笑说道:“那是,我素娘看中的人绝对错不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光荣。” 长公主哈哈笑道:“你就得意吧”转看慕云,依然笑容淡淡,并没有因为受到如此高的评价和赞誉而沾沾自喜,长公主不禁越发喜欢这个清淡如云,荣辱不惊的孩子,和声说道:“慕云,这回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需要什么奖赏,你只管说。” 慕云微微摇头,打着手语,水容帮她转述:“我家小姐说,能让长公主满意就是对我家小姐最大的奖赏了,别的赏赐都不用了。” 长公主哑然,她还真的什么赏赐都不要?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难怪皇叔只见过她一回就许了她以后可以随意进出桃园。长公主微笑道:“你虽不要赏赐,但本公主向来赏罚分明,你可不能拒绝。” 慕云看看方素心,方素心对她点点头,慕云方才笑着欠了欠身,谢过长公主。 出了长公主府,慕云想起景王来,本来与景王说好的,等六月荷花盛开了,就去景王府游湖赏荷,景王如期邀约,可慕云怕不能及时完成绣屏,婉言谢绝了,也不知是景王是否恼了?爹为此还训了她好几回,说她太不懂事。现在终于无事一身轻,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只是景王还欢迎她去吗? 不管了,择日不如撞日,慕云决定登门拜访,于是半道上跟方姑姑道别,方姑姑说:“是该轻松一下了,这期间闵夫人来找过为师,她想见见你,又怕你不方便,这样吧过几日,为师跟闵夫人约好,再把你叫出来。” 慕云轻轻“嗯”了一声:“有劳姑姑了。” 方素心马上警惕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掀了车窗的帘子看了看马车外,见水容和芸湘正相谈甚欢,才吁了口气,小声的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一时高兴就忘了。” 慕云瞧方姑姑那紧张的样,轻笑着低声说道:“姑姑,没事的,她们听不见。” “我不管,你还是再忍忍的好。”方素心依然不放心。 慕云做了个鬼脸,俏皮的拖长了声音:“慕云谨尊师命这样行了吗?” 方素心捏捏她的鼻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揽在了怀里,叹息着:“真希望能早日让你畅所欲言。” 慕云倚在方素心怀里,心想着,那一日应该快了吧 来到景王府,可巧又遇上了上次那个侍卫,那侍卫见到慕云,拱了拱手:“秦四小姐来看王爷啊……王爷今日不在。” 慕云愕然,那可真是不巧了。 “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水容问道。 那侍卫踌躇着:“不好说,王爷被圣上请进宫里去了,也许今日就回,也许会在宫里住上几日。” 原来如此,言下之意是不用等王爷了,慕云有点失望,却只好笑笑,让水容帮她转述:“等王爷回府请代为转告一声,就说秦四小姐来过了。” 那侍卫又是一拱手:“赵友良一定转告王爷。” 慕云蓦然一惊,抬头细看这个侍卫,赵友良,那不是萧望的好友吗?上次还给她带口讯的那位?对了,慕怀说过,赵友良在景王府当差,没想到就是这位。 赵友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慕云觉得脸颊骤然发烫,这个人知道她和萧望的秘密呢慕云忙低下头,屈膝一礼,算是谢谢他上次帮了她的忙。 “秦四小姐多礼了,这是在下应该的。”赵友良赶忙还礼。 慕云讪讪一笑,拉着水容落荒而逃。水容不知其中缘故,奇怪着小姐干嘛要走的这么急呢? 赵友良看慕云主仆匆匆上了马车,又匆匆离去,笑着摇摇头,她紧张什么呢?脸都红了,萧望这小子,眼光还真是不错。 慕云坐在马车里,使劲的绞着帕子,懊恼着,刚才真是失礼极了,搞得好像她心里有鬼似地,赵友良一定会笑话她的……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锣鼓喧天。 慕云探出头去,水容说:“小姐,前面有迎亲的队伍,咱们过不去,只能在此等一等。” 哦原来是迎亲,慕云不经意往前方瞄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惊的连呼吸也窒住了。 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带大红绸花,一脸春风得意的胖子,不正是梁老爷吗?这会儿他迎娶的应该就是崔氏吧慕云又往花轿看去,就看见花轿旁跟着一个人,正是崔氏的贴身丫鬟银巧…… 慕云忙放下帘子,手脚阵阵发凉,心中恶寒,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该见到的没见到,不该见到的却碰上了。 慕云拿起纸笔,手一直哆嗦,写的字都歪歪扭扭,递出去给水容。水容看小姐写的是“绕道”二字,便让车夫绕道而行。 听着喧闹的锣鼓声渐渐远去,慕云才缓缓透过气来,想到上辈子,自己跟过这么个又老又丑又色的男人,慕云忍不住想吐。 浑浑噩噩的回到秦府,门房笑的像朵花似地迎了上来:“四小姐回来啦长公主的赏赐到了,老爷让小姐回来就去他书房。” 慕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往书房而去。 秦老爷在书房里看着赏赐的单子上,长长的一串名目,心满意足的往太师椅上一靠,端了茶杯,惬意的撩着茶盖,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早上去上朝,碰见了景王,景王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还问起慕云的近况,他还以为上回慕云拒绝了景王的邀约,景王会生气,害他懊恼到如今,现在看来景王非但没有生气,还对慕云关怀更甚……这景王对慕云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回府没多久,长公主府有送来丰厚的赏赐……他在礼部兢兢业业,也不曾得到谁的另眼相看,慕云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两位大人物的青睐,这就是命啊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夫人,要不是当初夫人宅心仁厚,对事不对人,劝他要善待慕云,并且悉心教导慕云,慕云哪有今日的出息?这孩子也着实争气,虽然口不能言,却是个心灵手巧的,夫人说的对,慕瑶就是一个惹祸精,烂泥扶不上墙,慕云才是可以倚重的,看来秦家的未来还得指望两个女儿了。 “老爷,四小姐来了。”严有兴进来禀报。 秦老爷忙坐直身子,放下茶盏,说:“快,快请四小姐进来。” 慕云整理了下适才不安的情绪,扬起笑脸走进爹的书房,盈盈一礼。 秦老爷和颜悦色道:“快起来快起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秦老爷随口这么一问。 水容回道:“小姐去长公主府里交了差,又转道去景王府,不过景王不在,没见着。” 秦老爷听了甚是高兴,连连点头:“好好,是该去看看景王,上次景王盛情相邀,你为了绣屏一事失了约,理应去赔个不是,不过景王这几日要在宫中忙太后大寿之事,可能有一阵都不能回府了,见不着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景王知道也会高兴的。” 慕云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每回爹说到景王就会变成话痨,唠叨个不停。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如今圆满交差,得到了长公主的肯定,咱们秦家也是面上有光,你瞧,这是长公主送来的赏赐名单,东西呢你大娘已经先替你收起来了,等将来你出阁了,都作为你的添妆……”秦老爷废话着。 水容听着心中不忿,这些本来就是赏给小姐的,老爷夫人却拿去做体面,还添妆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横生枝节(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横生枝节(中) 慕云笑笑,放下单子,大娘管着?那就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不过呢也要看到时候这只狗还有没有牙啃下这么多肉包子。 “那个,明日永宁侯府有个宴会,你和你二哥,你五妹都一块儿去吧”秦老爷笑眯眯的看着慕云,如今的慕云非同往昔,她跟慕珂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都是秦家的女儿,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慕云想要拒绝,刚松了口气,得了闲,她还想着明天去看看玉敏的,让她去参加永宁侯家的宴会,慕珂也不会高兴的呀 秦老爷看慕云犹犹豫豫的,不容她拒绝便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慕云心中郁郁,只好行礼告退。 出了书房,行至无人处,水容忍不住发牢骚:“小姐,老爷这也太过分了吧那些可是长公主赏赐给您的,好几个月没日没夜的辛苦,老爷就让您瞧一个单子,东西都不让看一眼,这算什么啊?还添妆呢留着给少爷娶媳妇儿的吧” 慕云板起脸瞪了水容一眼。 水容不甘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慕云叹了口气,打着手语,郑重的告诉水容:“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吃得小亏不会吃大亏。” “小姐,道理我懂,我只是气不过,发几句牢骚解解气呗要不然我憋死了,谁来伺候小姐啊”水容挽着小姐的手笑嗔道。 慕云无奈的苦笑,这丫头。 永宁侯府这次宴会是为了齐家三少爷齐子风中了武举人而办的,说来也奇怪,齐家是世代书香,单单出了一个不爱舞文弄墨,却爱舞刀弄枪的齐子风。 本来永宁侯是不想办这个喜宴,256中文出了个武夫,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笑话,何况中的还是武举的末名,真是抹不开这个脸大摆筵席,可是齐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幺子,说什么子恒子超高中的时候,都摆了筵席,不能厚此薄彼,再说了,如今边疆不稳,朝廷急需将才,不是连圣上都赞扬了咱家是人才辈出,文武皆修……永宁侯终是拗不过夫人,只好答应摆筵席庆贺,但是只请亲朋,算是家宴。 慕珂之前只想请爹娘和二弟参加,可后来知道二弟妹孟文萱家来了好几个兄弟姐妹,孟家老爷是翰林院大学士,在当朝也颇有些声望,有子五人,也个个功名在身,还有一个妹妹,听说是个美人胚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中闺阁里也是很有名的,婆婆齐夫人似乎有意给子风说亲,也好亲上加亲……慕珂得到这个消息,有点沉不住气了。虽然子恒长子的地位在家中无人可以撼动,但是慕珂毕竟是续弦,齐孟两家又是世交,孟文萱深得齐夫人和老太君的喜爱,平素又会做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堪堪的就把慕珂给比下去了,要是她们姐妹都入了齐家,将来她们姐妹联起手来对付她,那她的日子还能好? 慕珂把情况跟秦陈氏这么一说,秦陈氏不禁又琢磨开了。可惜慕灵年纪偏小,要不然倒是可以谋划谋划,那二少奶奶的妹妹不也是个庶出的吗?论身份,慕灵未必就输给人家,论相貌,那就更有把握了,反正那齐家三少爷年纪也还小,才十六,真要成亲,也得再过个两三年,慕灵的事,能成最好,慕灵是个好相与的,将来还不是什么都听姐姐的,那慕珂在齐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就算不成,也没关系,也让齐夫人瞧瞧并不是只有他孟家的女儿好,关键是得阻止齐孟两家再结亲……主意拿定,秦陈氏决定带上慕云和慕灵。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慕云是不清楚,但是一路上慕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慕云关心的问她怎么了?慕灵也只是摇头。 到了齐家,男宾和女宾就分开了,慕云和大娘等人被引到了内宅见齐家老太君。齐家的关系要比秦家简单,齐家三位公子都是齐夫人生的,仅有的一位姨娘只育了一个女儿,丝毫不能给齐夫人造成任何威胁,但是齐家兄弟间的明争暗斗,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齐老太君看起来很精明,精神气也很好,齐夫人在老太君面前甚是恭顺,话不多,老太君说话的时候,她就笑呵呵的附和奉承几句。而慕珂因为有着身孕,得到了齐老太君的特别关照和重视,居然被老太君安排坐在了自己身边。秦陈氏看这情形,心中暗暗高兴,要是慕珂一举得男,老太君必定更加喜欢慕珂的。 秦夫人让慕云和慕灵去给老太君和齐夫人见礼,老太君见了两人,笑微微的说:“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慕云和慕灵起身落座。 秦陈氏见老太君没有多余的话,心里有些失望。 “文蕙给老太君和夫人请安”一个身穿李子紫衣裙的少女上前来盈盈一礼。 “蕙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可是许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太君的态度明显亲热了几分。 文蕙莞尔笑道:“蕙儿在常州也是时常想念老太君和夫人,这不,刚回京,可巧赶上喝子风哥哥的喜酒,就忙不迭的来了。” “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啊……多来玩,也好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老太君笑道。 文蕙屈膝一礼,俏皮的笑道:“蕙儿求之不得,只是到时候老太君可别嫌蕙儿呱噪才好。” 齐夫人笑道:“哪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君素来喜欢你。” 文萱也道:“我听蕙儿说在常州遇见好些趣事呢” “哦是吗?改明儿你可得说给我听听……”齐老太君面露好奇之色。 秦陈氏见老太君只顾着跟孟家姐妹说话,热络的不行,风头都被孟家人抢走了,便悄悄的给慕珂递了个眼色,慕珂会意,虽然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抬举慕云,但是如今秦家能引人注目的就只有慕云了,当即笑着问慕云:“四妹,你给长公主做的绣屏可做好了?” 慕云起身欠了欠身。 秦陈氏接过话匣:“已经完成了,刚昨儿个交的差,长公主见了是喜欢的不得了,还厚赏了你妹妹。” 慕珂讶然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先前我还担心呢虽然知道妹妹精于针黹,但是这毕竟是要献给太后的寿礼,不是惊世绝品都不成,没想到妹妹竟然得到了长公主的肯定,我也可以放心了。” 秦陈氏接着道:“做这幅绣屏可真是不容易呢你妹妹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才绣成的。” 老太君的注意力终于成功的被吸引过来,问慕珂:“还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齐老太君倒是知道长公主为了给太后献寿礼可是煞费苦心,没想到这寿礼竟然出自慕珂的妹妹之手。 慕珂谦虚的笑道:“祖母别怪珂儿瞒着,只因不知我家妹妹是否能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事,万一没办好,早说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文萱在一旁冷笑,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是了,你秦慕珂要不是早就知道答案,现在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话?明摆着就是炫耀来着。 老太君微微颔首,看向慕云的目光就不同了:“你是叫慕云?” 慕云点点头,秦陈氏无不遗憾的说道:“我家四姐儿小时候得了场病,病好了就不能说话了,这些年,我不知给她请了多少个大夫,吃了许多药也治不好,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好在,她跟着方素心,学了一手针黹手艺,如今也算是出息了。” 花厅中一阵叹息声,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惜是个哑巴 老太君惋惜道:“可不叫人心疼嚒” “不知秦家妹妹做的那绣屏绣了什么?我记得十年前方素心献了一幅香雪海,太后大为赞赏,可惜无缘得见,既然要献给太后做寿礼,我想,就算不比香雪海更胜一筹,起码也要不相上下,妹妹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技艺,我实在是惊讶的很,好奇的很,真相看看那绣屏,见识见识。”孟文萱笑吟吟的说道。 老太君听了笑道:“那幅香雪海,我倒是见过,绝对称得上惊世之作,太后喜欢的不得了,如今还在太后的寝宫里挂着。” 秦陈氏笑道:“刺绣这种事,并不是年纪大的就一定绣的好,很多东西是看天分的,就好比,天下莘莘学子多如牛毛,老而将朽者也不在少数,又有多少人能如齐家三位公子这般,少年得志的?可见,天分是很重要,别人学一世也及不上人家学一时,慕云的绣屏虽然还未献到太后跟前,但是长公主给的评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陈氏这番话既驳斥了孟文萱的怀疑,又将齐家三公子好好的恭维了一番,说的老太君心花怒放,连连称是,对秦陈氏说:“亲家说的极是,这凡事啊都要靠天分,再加上后天的勤奋方能成事,可见慕云这孩子是个会用心之人,能成为方素心的弟子已经不容易,小小年纪还能单此重任那就更不简单了,亲家,你们秦家的女儿可是个顶个的有出息,亲家教子有方啊” “老太君过奖了,我家慕珂常和我提起,说齐家家风淳朴,长辈慈爱,晚辈孝顺,上下和睦,这才是真正的教子有方,持家有道,我得向老太君和齐夫人多多请教才是呢”秦陈氏笑呵呵的说道。 孟文萱本来还想质疑秦慕云,没想到让秦夫人连打带销的,反倒把老太君奉承的那叫一个欢心,秦慕珂有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母亲做后盾,可不太好对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横生枝节(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横生枝节(下) 齐老太君哪里听不出秦陈氏是在奉承与她,只是好话谁都爱听,听着这话心里就是受用,与秦陈氏又客套了几句。 只听得孟文蕙婉声道:“闺中小姐能把针黹学的这般精湛确实少有,因为鲜少有人把针黹当成谋生之计,所以就不可能这般用心去学。” 慕云不禁多看了孟文蕙一眼,孟文蕙可算是一语中的,的确她就是把针黹当成谋生之计,立足之本这样用心来学的,不过孟文蕙这么说显然有贬薄之意。 一直沉默的慕灵突然开口说道:“孟姐姐此言偏颇了,您瞧街头上卖字画的,算是以字画为生的吧可历朝历代的名家可有出自其中?司琴阁里的琴师,算是以琴艺谋生的,可据我所知,当朝琴艺最高超的却是乔贵妃,可见并非是当成谋生之计便能学的好的,当年我娘请了方姑姑来府里教针黹,我们姐妹四人一同学习,唯有四姐学的最好,我想,其一是四姐在这方面的天赋高,其二,是四姐自己对此特别感兴趣,其三,有了天赋和兴趣,自然就会用心了,孟姐姐您说是不是呢?” 孟文蕙讪讪一笑:“妹妹说的也对,像我,就对针黹没什么兴趣,只爱写字作画,弹琴下棋什么的。” 齐夫人伺机笑道:“文蕙,听说你的琴艺师从玄矶大师,算是与乔贵妃师出同门了。”齐夫人是非常喜欢文蕙,就怕老太君会嫌弃文蕙是庶出,所以总想给她贴贴金,好叫老太君更喜欢她一些。 孟文蕙含着谦逊的笑意:“文蕙可不敢与乔贵妃相提并论,承蒙玄矶大师不弃,指点一二而已。” 齐夫人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玄矶大师收徒,若非资质绝佳是不收的,待会儿,你可得露一手,也好让我们饱饱耳福。” 孟文蕙羞赧颔首:“夫人有命,文蕙焉敢不从。” 秦陈氏见孟文蕙又得了出风头的机会,而且齐夫人显然是偏袒与她的,不由的暗自懊恼,自家的女儿出了慕云的刺绣能拿得出手,其余的怕是都不能与这位孟文蕙相比了。 慕灵突然热情道:“孟姐姐,您精通音律啊,那太好了,妹妹我正有一困惑,苦思不得其解,既然姐姐是玄矶大师的弟子,自然不在话下了。” 孟文蕙怔了怔,刚才这丫头就差点让她下不来台,这会儿会不会又耍鬼花样,不过,她自持在音律上还是比一般人要懂的多一些,若是不应承的话,岂不是在众人面前露了怯?孟文蕙只好蔚然点头:“妹妹且说来听听。” 慕灵问道:“怎样的琴艺才算高超?” 孟文蕙初时还以为她会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暗暗严阵以待,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当即笑道:“这还不简单?但凡学琴者都知道,首先弹琴讲究仪容美观,姿态优雅;其次,需要娴熟的技巧,运指要静,得音要润,吟猱要圆;第三,琴者,情也,要能品味曲中之意,寓情与琴,人琴和一。能做到此…方能算得上琴艺高超。”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慕云不由的暗忖:慕灵这是要做什么? 慕灵淡淡一笑,又问:“敢问孟姐姐可曾做到这…?” 孟文蕙默然片刻,从容答道:“自以为琴音还是能悦己悦人。” “那么是悦己重要还是悦人重要呢?”慕灵又问。 孟文蕙随口道:“自然是一样重要,不能悦己如何悦人?若琴音不能悦人那谈何妙音?” 慕灵笑颜如花:“原来这样啊那么照孟姐姐之意,不能给人以愉悦之感的琴音都不是什么妙音了?” 孟文蕙轻笑一声:“自然。” 慕灵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听说玄矶大师一曲《广陵散》能让天地黯然,让人激越悲愤,潸然涕下,被尊为第一妙音,现在方知这种不能让人心生愉悦的琴音根本算不得妙音。” 孟文蕙脸色一白,这慕灵分明就是钻了她言辞的空子,讽刺她弹琴只为取悦与人,俗不可耐,便要辩解:“你……我……我不是这意思。” 慕灵笑了笑:“咦?刚才孟姐姐不是这么说的么?” 众人听得明白,这孟文蕙是着了秦家小姐的道了,虽是有心算无心,可文蕙的回答毕竟落了俗套。 “是你设计诓我的。”孟文蕙又急又恼。 慕灵无辜道:“怎么是我诓你呢?这些确实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啊” 齐老太君哈哈一笑:“好了好了,姐妹们说笑而已,不必当真。” 秦陈氏心笑,这慕灵别的不行,钻空子倒是挺机灵的,便笑道:“是啊我家五姐儿最喜欢说笑了,孟小姐不必当真,再说了,奏琴能取悦人心有什么不好的?何必搞得惊天地泣鬼神,我们这些老人可经不起惊吓。” 孟文蕙心中气恼之极,看了看姐姐孟文萱,孟文萱对她微微摇头,孟文蕙只好暂时压下这口恶气。 慕云也在注意着慕灵和大娘,感觉今天谈话火药味甚足,暗箭嗖嗖,再看看慕珂和孟文萱,难不成,她们两个不对盘? 厅中的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突然慕珂哎呦一声,老太君忙道:“怎么了?” 慕珂笑了笑:“刚才小家伙踢了我一下,可能是坐久了,小家伙不满意了。” 齐老太君立时满目宠爱,对着慕珂的肚子嗔怪道:“瞧你顽皮的,一刻也不让你母亲安生。” 又对秦陈氏笑道:“亲家,你不晓得,这孩子有多闹腾。” 秦陈氏笑呵呵道:“越会闹的孩子越聪明。” “可不是吗?当年我怀子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不让坐,也不让躺,非得走来走去,他才肯安份一点。”说到孩子齐夫人就乐呵呵的,怎么说,这也是齐家第一个孩子,大家自然都很紧张。 “呀那这孩子性子随他爹呢我怀珂儿的时候,她可是安静的很……”秦陈氏笑道。 两个做母亲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了孩子的事,慕珂微笑着抚着肚子,斜睨了孟文萱一眼,看她郁郁的神情,心里就得意了。要说孟文萱比她还早几个月进门,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孟文萱嘴角微抽,鄙夷着:神气什么?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呢而且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还得另说。 “禀老太君,宴席已经摆下,是不是可以开席了?”一个丫头进来禀报。 齐老太君问:“外面已经开席了吗?” “回老太君,已经开席了。” “那咱们也开席吧”老太君说着伸手要过拐杖,慕珂就要起身去扶她。老太君忙对众丫鬟道:“你们还不快扶着大少奶奶。” 慕云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席了,可以结束这无聊的谈话。 宴席后,大家纷纷告辞。慕云等人回到秦府,刚刚梳洗完毕,想歇下,就有齐家人飞马来报,说大少奶奶可能要生了,大少爷请夫人尽快过去一趟。 秦陈氏闻讯是又惊又喜,半响才回过神来,急道:“快通知老爷,咱们赶紧过去。” 慕云也得到了消息,心里莫名的紧张,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锦如先回府了,回来给夫人收拾换洗衣物的,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大小姐难产。慕灵着急着:“二哥,四姐,这可怎么办?” 慕怀苦笑道:“这……这是女人的事情,我如何知道怎么办?” 慕云也是叹息,女人生孩子本就如过鬼门关,凶险的很,景王妃当年就是难产而死的,如今只有祈祷了。 大家焦急的又等了一日,到了第二天晚上,齐府终于来了消息:孩子生了,可惜是个死胎,还是个男胎,说是闷的太久的缘故…… 大家怔立当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慕怀先沉不住气了,霍然起身:“我要去齐府看看。” 慕云忙拉住他,手语道:“这会儿齐家一定乱的很,有爹和大娘在那边就够了,咱们还是在家等消息的好。” 慕灵也劝道:“正是,咱们还是等着吧” 秦陈氏第三天才回来府,神情既哀伤又愤怒,一回来就歪在炕上,闷闷的半天不语,不吃也不喝,谁也不敢去问,也不敢去劝。 还是慕怀,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劝:“娘,事已至此,您就别难过了,好在大姐平安,大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陈氏双眼空洞茫然,呓语着:“你知道什么?你大姐这是被人害了。” 慕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大姐可是齐家大少奶奶,这个孩子又是齐家人盼了许久的,谁敢下黑手? 慕怀惊道:“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秦陈氏眼中寒芒骤起,人缓缓坐了起来:“开玩笑?我倒希望这是个玩笑,你知道大夫是怎么说的?说你大姐生产之前喝了太多参汤,可是你大姐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因为大夫早就吩咐过,参汤只能在生产之时才喝,过早喝的话会导致难产的,你说,这不是有人在暗害你大姐吗?” “那……那齐家人怎么说?”慕怀关切道。 “正在查,严查,依我之见,肯定是孟家那个贱人在搞鬼。”秦陈氏恨恨的说。 “娘,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咱们还是别胡乱猜测的好。”慕怀劝道。 “这还用猜?齐家除了那个贱人不希望你大姐顺利生产还有谁?可怜你的大姐,大夫说……说她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我苦命的珂儿啊……”秦陈氏放声恸哭起来。 慕云心中一凛,不能再生育了,那慕珂岂不是惨了,齐家娶她为继室,可不就是指望慕珂尽快为齐家添丁的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意算盘(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如意算盘(上) 秦陈氏担心慕珂不能生育了,齐家会给慕珂冷脸瞧,会苛待了慕珂,提出要过府去伺候慕珂的月子,但是被齐夫人婉言谢绝了,说亲家只管放心,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但是齐家绝不会因此就亏待了慕珂一丝一毫,齐家会给慕珂一个交代,给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齐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陈氏再有多少不满和怨言也吐不出来,只得打消了念头。可是事情过去都快七天了,永宁侯府还是没查出个丁卯来,秦陈氏有些坐不住了,命人去叫了许妈妈回来。 许妈妈来了,秦陈氏沉着脸问她:“齐家人到底有没有在查?” 许妈妈道:“查倒是查了,把厨房的,还有伺候小姐的下人全部叫去审了一遍,小姐的饮食那都是芷卉和冰蓝亲自伺候的,已经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可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芷卉和冰蓝那都是自小服侍小姐的,自然不可能做出对小姐不忠之事……” 秦陈氏一扬手,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谁说自己人就没有嫌疑了?人心隔肚皮,凡事没绝对,你回去以后,这两人也得好好查,看看她们平日跟什么人往来密切。” 许妈妈看了秦陈氏一眼,又看看一旁的周妈,手心里攥一把虚汗,应了一声,继续回道:“小姐她自己是怀疑二少奶奶,老太君把二少奶奶叫到祠堂去问话,二少奶奶在祠堂罚跪了一夜,什么也没承认,老太君没办法又把她给放出来了,现在齐家下人里有传言,说原大少奶奶就是死于难产,这会儿又让咱们小姐遇上了,幸运的是小姐总算捡回了半条命,说是不是姑爷命里克妻克子?” 秦陈氏“嘭”的一声,怒喝道:“简直一派胡言,定是那个背地里使阴招的人放出来中伤姑爷的。” 周妈琢磨着,说:“有这个可能,夫人,我记得上次小姐回来,就说过,齐家二少爷自认为自己才学比姑爷高,才干比姑爷好,对姑爷不太服气。” “许妈,你是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你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周妈问许妈妈。 许妈妈诺诺道:“有是有,只是齐家二少爷也不是傻子,他敢这样算计姑爷小姐,人家还不得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去?也许有人借刀杀人也未必……” 秦陈氏蓦地盯住许妈妈:“莫非你还知道些什么?” 许妈妈连连摆手:“没……没有,奴婢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秦陈氏心里一阵失望,无奈道:“你回去以后给我盯紧些,看谁有什么异动,速速来报我。” 许妈妈忙应承。 “姑爷现在对小姐如何?还有齐家其他人对小姐又是什么态度?”秦陈氏想到慕珂,心头就阵阵绞痛,还以为慕珂嫁入侯门,姑爷待她又是这般的体贴疼爱,以后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谁知道上苍弄人,会有这么大一场劫难在等着她。 许妈妈道:“姑爷对小姐还是很不错的,每日都来看小姐,陪小姐说说话,安慰小姐,至于其他人……老太君和齐夫人就只来看过小姐两回……”许妈妈声音低了下去。 秦陈氏恨得直咬牙:“这齐夫人就是话说的好听,什么绝不会亏待慕珂一丝一毫,慕珂不能生育了,就被她们视如草芥了吧恨不得扫地出门了。” 周妈道:“夫人,这事咱们得早做商议,姑爷是齐家长子,岂能膝下无子?小姐如今已是这般情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时候齐家以此为借口休了小姐的话,咱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若是齐家念着咱们小姐的好,不休了小姐,只怕也得给姑爷纳妾,夫人,您想啊要是那妾室真给姑爷生出个男孩来,咱们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秦陈氏恍然大悟:“我光惦记着要查出凶手,倒忘了这茬,小姐不能生育,齐家给姑爷纳妾那是迟早的事,许妈妈,这事你也得留意留意,齐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传信过来。” 许妈妈又忙应了。 许妈妈走后,周妈踟蹰道:“夫人,我看,这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要是等齐家有了动静,那可就晚了。” 秦陈氏这几日是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不济,脑子也转不灵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妈走到外间,把外面的人都遣了出去,关上房门,回来在秦陈氏耳边一阵低语。 秦陈氏面上渐露明白之色。 周妈走后,秦陈氏唤来了锦如,问:“济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锦如胸有成竹的回道:“夫人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不管怎样,咱们双管齐下,你先放出风声去,把以前的老话重新提一提。”秦陈氏慢声吩咐道。 “是”锦如应道。 “还有,那件事你也要上点心,是不是大夫的药方写错了,还是这京城里配的药不对,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日益见好了,这样下去怎么行?”秦陈氏心烦意乱的说:“最近家中诸事不顺,我也没这个心思去顾及其他,只有你多上点心了。” 锦如道:“奴婢也觉得奇怪,这药是按方子配的,也定时给服了,怎么会不见效果,之前效果不是很好的吗?” 秦陈氏抚着额头,懒懒的说:“实在不行,那就费点事,从济南拿药。”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锦如要上千给她按揉太阳穴,秦陈氏摆摆手:“你下去吧我先躺会儿,等老爷回来,你请老爷过来一趟,说我有要事相商。” 锦如应了一声,扶秦陈氏躺下,又去点了一片安神的香,叫了个丫头进来为夫人打扇,安排妥当自己方才出去。 慕云今日去了澜衣坊,为的是见闵夫人,这一晃都过了四五个月,也不知闵大人查的怎样了。 雅室里,只有闵江氏,方素心和慕云三人,芸香带了水容四处去玩,月娘带了闵夫人的丫头去选新的花样。 “慕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那恶妇为难你了?”闵江氏拉着慕云的手,关切问道。 慕云笑笑:“多谢伯母关心,我很好。” 方素心道:“人家要绣月的绣品,慕云四五个月就赶了出来,肯定是太辛苦了。” “我听你师傅说了,长公主对你的绣屏赞赏有加,慕云啊……要是你母亲还在,能看到你这么有出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闵江氏说着,鼻子一阵发酸,眼眶就红了起来。 说起娘,慕云也难过起来。 方素心笑道:“好了好了,难得见个面,大家好好说说话,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出去都顶着两兔子眼睛,多不好看啊” 闵江氏破涕为笑,自嘲道:“没办法,我这人就眼眶子浅,爱哭。” “对了,闵大人那事查的有眉目了吗?”方素心知道慕云心中挂念此事,就帮她问了。 闵江氏拭着眼泪,说:“有了,那几个护院都已经查到,口供也录了,当年是那恶妇命他们干的,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倒是那你母亲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没下落,你伯父派去的人找到了杨婆子,可那杨婆子手中买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哪里记得清,本来吧她都有个本子记着的,可是四年前她家里遭了一场火,把册子都烧了……” 慕云不免失望,问:“光有那几个护院的口供能行吗?” 闵江氏道:“你伯父说,恐怕还欠缺一些,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而且这几个护院只是奉命将你母亲亲致死,至于你母亲亲是不是清白的,他们无法证明。” “娘亲的清白,伯父不是可以证明的吗?”慕云一时情急,脱口道。 闵江氏面色变得有些难堪,很是尴尬的样子,慕云这才自知失言,虽然她对当日闵伯伯和江伯母所说的那些话很是感激,她相信他们当时心里是真的这么想的,但是她也没有天真的以为,闵伯伯真的就会抛弃一切为娘亲伸冤,毕竟闵伯伯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毕竟这种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弄不好就是越描越黑,引火烧身。她一直希望闵伯伯能找到一个既不影响闵家,又能为娘亲伸冤的办法。 方素心看出两人的尴尬,来打圆场,说:“你伯父是最不能站出来证明的,毕竟他也是当事人,审案的时候,你伯父还得避嫌呢慕云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一时,你要相信你伯父肯定会有办法的。” 方素心的话可算是说道了闵江氏的心里去,闵江氏愧疚道:“慕云,你师傅说的对,非是你伯父不肯为你母亲出面作证,而是为了避嫌,你放心,你伯父说了,这事也不是就没有办法了,他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慕云点点头,也歉疚道:“慕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一切皆听从伯父伯母的安排就是。”。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意算盘(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如意算盘(下) “本来能够找到你母亲身边的那两个丫头,证明当年你母亲和你伯父是清白的,这案子就简单的多,现在,要是那恶妇一口咬定的话,就很难说的清楚。”方素心道。 “正是这话,不过也不是全然没了希望,既然人是从杨婆子手里卖出去的,多少总会有点印象,咱们不怕麻烦,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找,我想,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的。”闵江氏信心满满的说。 慕云倍受鼓舞,又充满了信心:“只要她们还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能找到她们。” 三人相视一笑,一扫之前的灰心丧气。 “对了,你不是说当年看到周妈也在场吗?如果她能出来作证的话,成功的机会就大很多。”闵江氏想到一个点子。 “这个……周妈是大娘的陪房,一直伺候在大娘身边,深得大娘的信任和器重,对大娘忠心耿耿的,不可能出来作证的。”慕云苦恼道。 方素心也道:“当年她在场,说明她也是帮凶,怎么可能出来作证,那不是证明她自己也有罪?说不定主意还是她出的呢” 慕云忙道:“周妈是帮凶不假,不过我相信她也是听命行事,迫于无奈,当年我假装昏迷之时,听见大娘说要让我从此不能开口,周妈还想劝大娘来着,而且,这些年来,周妈一直对我照拂有加,我看的出来,她对我心怀愧疚,说明她良心未泯,不可能出那么恶毒的主意。” 闵江氏叹息道:“她倒是个忠仆,只是太过愚忠,是非不分了。” 方素心沉默了片刻,问慕云:“会不会还有人知道秦陈氏的毒计?”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那恶妇绝对信得过的人,她能让别人知道?”闵江氏摇头说道。 慕云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春文,我猜她可能知道一些,出事后,就是她在照顾我,如果大娘不信任她,怎么可能派她来?而且春文知道我是吃了哑药的,当时,我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偷偷溜了回来,后来,看见了我吐在恭桶里的药水,她明显松了口气,悄悄拎出去倒了,并且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闵江氏喜道:“那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她。” “我看暂时还是不要的好,万一走漏风声就不好了,春文和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现在都不清楚,不能冒这个险,要是闵大人那边实在没辙咱们再去探春文的话。”方素心踌躇道。 闵江氏略一沉吟:“还是素娘考虑周全,那咱们就等等再说。” 秦陈氏跟老爷商议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秦陈氏就让备了马车,去了永宁侯府。 齐夫人陪秦陈氏说了会儿话,不过态度上明显不如以前亲热,这让秦陈氏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两人寒暄了几句,齐夫人借口府里还有要事,就不陪秦陈氏一去看慕珂了,秦陈氏不以为意的笑笑,让齐夫人自己去忙,她看看慕珂就要回的。 慕珂整日的以泪洗面,失去了孩子固然是心痛,但失去了生育能力简直让她绝望。那些从不在她考虑之内的问题,如今一股脑的全堆在了面前,只多不少,虽说子恒对她情意深厚,信誓旦旦绝不会因此就嫌弃她,但人是会变得,等他将来有了妾室,有了他和别人的孩子,她在他心中还能有什么地位呢?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慕珂不止一次萌发了轻生的念头,只是心中还存了那么一丝不甘,是的,她不甘,好不容易嫁入侯门,好不容易拥有这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将来她会是人人羡慕的永宁侯夫人……她已经到手的和将要到手的一切,怎么甘心拱手让人?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这一切,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大少奶奶……夫人来看您了。”芷卉进屋禀道。 慕云原本呆滞的眼睛骤然有了一丝光彩,急声道:“快,快请夫人进来。” 秦陈氏看到慕珂几日不见,变的面色蜡黄,双目无神,脸颊都凹了进去,越发显得下巴尖瘦,人不人鬼不鬼的,当下就抢步上前,哭道:“珂儿,我可怜的珂儿啊,你这个摸样叫娘心里疼啊……” 慕珂扑进秦陈氏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娘,我该怎么办,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周妈赶紧道:“小姐,这话可说不得,您这样岂不是要活活痛煞夫人的心么?” 秦陈氏忍着悲伤劝道:“珂儿,咱还没有到那一步。” 慕珂哭道:“怎么没到?我都不能再生育了,齐家人除了子恒还能每日来看看我,其他人还有谁来多瞧我一眼,只怕现在都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休了我好给子恒另选妻房……” 周妈给芷卉使眼色,让芷卉带着其余人都退下。 “珂儿,这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切不可大声囔囔,要知道今非昔比了。”秦陈氏劝道。 “我都这样了,大不了被她们休了,还想怎么样?我只是不甘心,定是那个贱人害的我,就算我死,我也要拉着她做垫背……”慕珂狠声说道。 “那个贱人,咱们自然不能这么便宜了她,所以,你更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当你的大少奶奶,活的有滋有味,活的精彩纷呈,永远压着那贱人一头,叫她不痛快一辈子。”秦陈氏愤然道。 慕珂心虚的看着秦陈氏,喃喃道:“还有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子嗣,子恒纳妾这是势在必行,如果是别的女人为子恒生了孩子,对你肯定不利,但如果,这纳妾的对象是咱们自己人……”秦陈氏擦了眼泪,认真说道。 慕珂目光一凛:“娘,您的意思是,芷卉?冰蓝?” 秦陈氏慢慢摇头:“丫头再贴心,终究还是外人,将来难保她不起异心。” “那还有谁?”慕珂茫然了。 “小姐,您想想,还有谁比血脉之亲更可靠呢?”周妈小声提醒道。 慕珂低头思忖片刻,猛然抬头,惊讶的望着秦陈氏:“娘,您是说,慕云?” 不等秦陈氏回应,慕珂就剧烈的摇起头来:“不,不行,我最讨厌的就是慕云,而且,上次要不是她害我,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让她进门,无异于引狼入室,我不要……” 秦陈氏紧紧抓住慕珂的手臂,用力晃了晃,迫使她冷静下来:“珂儿,你听娘说,上次的事,你四妹只是无心之过,她根本就不知道咱们要和萧家说亲,只是刚巧方素心问她要了块帕子而已,纯粹是巧合,并非有心破坏,实在是怪不得你四妹。娘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她,可眼下她是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 “如果一定要血脉之亲,不是还有慕灵吗?”慕珂有点动摇了。 “你糊涂了,慕灵今年才十二,齐家盼这个孙子无异于盼星星盼月亮,已经迫切的不得了,怎么可能答应纳慕灵?”秦陈氏道。 “可是……可是,慕云是个哑巴,齐家也不会答应的呀” 秦陈氏挪了挪位置,离慕珂又近了几分,小声道:“你忘了你四妹为太后献寿礼的事了?马上就是太后寿诞,到时候你四妹必定名声大振,那日老太君对你四妹就很有好感,未必会不同意,至于子恒的意思,他现在正是心疼你的时候,只要你使些手段,还怕他会不答应?再说你四妹性子温和,又不会说话,以后还不是什么都由着你?只要她能为子恒诞下子嗣,你们姐妹齐心,抓住子恒的心,你这个齐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就稳如泰山了。” 慕珂的心思又松动了几分,娘说的不错,虽然她不喜欢慕云,慕云是个老实人,必定什么都听她的,要是她敢不安分,她就叫她好看。 “你别以为让你与你四妹共侍一夫是委屈了你,要知道,为这事,娘可是跟你爹整整商议了一晚上,有件事,娘一直没告诉你,你四妹深得景王的喜爱,本来你爹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四妹献给景王的,没料到你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就只能且顾眼下了。”秦陈氏叹道。 慕珂愕然,没想到慕云这个哑巴还能博得景王的青睐,真是看不出来啊慕云还有些魅惑人的手段,万一将来子恒的心都被她勾走了,那她岂不是鸡飞蛋打? 秦陈氏见慕珂神色不虞,略一思量,便知慕珂在担心什么,便道:“你别以为是你四妹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你爹已经去打听过了,景王之所以对你四妹另眼相看,是因为你四妹与当年的景王妃有那么几分神似,这事,你必须尽快做决定,快刀斩乱麻,要是等你婆婆自己有了中意的人选,再要行事就麻烦了,万一景王先开了口,你叫你爹怎么拒绝人家?” “对啊小姐,此事宜早不宜迟,您拿定主意,咱们马上就办,而且您自己提出来给姑爷纳妾,齐家人还得说您一声贤惠,主动总比被动要好。”周妈也劝道。 慕珂思量再三,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慕珂颓然的点点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尴尬相处 第一百四十五章尴尬相处 一早,慕云去给大娘请安,准备向大娘请示一下,去看看玉敏,以前还有要务做借口,现在闲着,没理由再拖着不去。 秦陈氏道:“你明儿个再去看玉敏吧今天你随我去看看你大姐。” 慕云虽然心里不想去,但是于理,大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她做妹妹的,应该去探望,所以,慕云默然允了。 永宁侯府,慕云是第二次来,大姐夫齐子恒亲自前来迎接她们。秦陈氏见面就问:“珂儿这几日可好些?” 齐子恒恭谦有礼的回道:“好些了。” 秦陈氏微微颔首,又道:“姑爷这阵子辛苦了,哎珂儿也是福薄,幸亏姑爷是个纯良厚道之人,不然,这日子……”秦陈氏说着面露凄然之色。 齐子恒安慰道:“岳母大人不必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妈也一旁劝道:“夫人,您可别再伤心了,不然一会儿又惹得大小姐难过,她还是月子里,伤心不得呀有姑爷这句话,你就放宽心吧” 秦陈氏挤出个勉强的笑容,虚拭眼角:“我也就在这里说说,待会儿见了珂儿,我是不会说这些的。” 慕云走在最后,看着齐子恒的背影,才十多日不见,他明显消瘦了许多,想来这阵子他也是备受煎熬,听说出事后,他待慕珂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慕珂说是不幸又何其有幸。 突然齐子恒似不经意的一回头,慕云正盯着他的背影出神,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慕云尴尬的低下头去,真是太失礼。只是她这样的仓皇的举动,落在了齐子恒眼里便有了别的意思,齐子恒嘴角一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进了慕云的闺房,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加之房中帷幕低垂,光线暗淡,令人有种窒息之感。连秦陈氏和周妈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只有齐子恒面色不改,表情依旧。 芷卉见夫人来了,不用小姐吩咐便下去沏茶。 冰蓝屈膝行礼:“夫人,大少爷……四小姐……” 里面慕珂听见声音,费力的想要起身,齐子恒抢步上前扶起慕珂,并细心的取过引枕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又贴心的将她垂在耳际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 秦陈氏见此情景,心中倍感安慰,看样子,这位姑爷对珂儿是呵护备至,只是人心难测啊,谁能保证若干年后他还能这样待珂儿呢? “娘……”慕珂虚弱无力的唤了一声。 秦陈氏疾步上前,齐子恒往边上让了让,站在了一旁,让她们母女好说话。 “珂儿,今日的脸色怎的这么差?”秦陈氏怜惜的抚着慕珂的消瘦的脸颊。 慕珂苦笑着,睃了齐子恒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埋怨。 “娘,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只是这屋子里闷的很,偏偏子恒又不许下人开窗。” “傻孩子,姑爷这是为你好,你还在月子里,吹不得风,再难熬,你也得忍着,要是月子里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一辈子吃苦。”秦陈氏柔声劝道。 慕珂无奈的点点头,她这月子做的也太憋屈了。 “对了,你四妹看你来了。”秦陈氏回头唤慕云。 慕云这才缓步上前,走到大娘身边。 慕珂恍惚的看着慕云,半响才说一句:“这屋子里药味太重了,我记得四妹最怕药味了,子恒,你带四妹去偏厅坐吧” 齐子恒脊背一僵,看着慕珂,就是挪不开脚步。 慕云觉得很奇怪,慕珂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她来了?也许,慕珂是有什么话要跟大娘说,怕她在这里不方便,才要姐夫带她出去的吧 “子恒,去呀”慕珂催促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齐子恒动了动嘴唇,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慕云说:“四妹,到偏厅坐坐吧” 慕云从来就不是个不识趣的,慕珂不喜欢她在这里,她自然不愿呆在这里,可是姐夫为什么一副要上刑场的表情? 两人默默退了下去。两人刚走,慕珂急切道:“娘,您猜对了,我还没出月子呢我婆婆她就开始谋划给子恒纳妾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孟文萱那个贱人就到我跟前来炫耀,我看她就是故意来气我的,想气死我,门都没有……” 秦陈氏惊讶道:“难不成你婆婆相中的人就是上次见过的那只小狐狸,孟文蕙?” 慕珂瘪着嘴,委屈的点头:“就是她,本来婆婆想要那只小狐狸嫁给子风的,可是老太君嫌她是庶出,不过要是给子恒做妾的话,老太君是不会她在意是不是庶出的。昨夜我跟子恒商议,可他就是不点头,他说文蕙他不会要,谁也不要,我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点了头。” 秦陈氏直咬牙:“你这个婆婆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不明摆着不管你的死活了?说什么256中文,良善之家,呸都是狗屁……”秦陈氏发起狠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口吐脏话。 “姑爷点头了就好,齐家现在只想姑爷纳妾,至于纳谁,应该还是姑爷自己说了算的,只是咱们得抓紧了呀”周妈紧张道,一来是怕大小姐来了劲敌,日子就不好过了,二来,大姑爷这人不错,四小姐要是能给他做妾也不算辱没了身份,也算有了个好归宿,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 “慕云知道了吗?”慕珂问道。 秦陈氏道:“你这边定了就好,回头我就跟她说。” “万一四妹不愿意呢?” “她有什么理由不愿意?莫说是为了你,为了咱们秦家,就算是我随便将她许配了,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能给子恒做妾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秦陈氏不以为然道。 “是是是,虽说四小姐如今有些名声,但终究是个哑巴,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四小姐是个懂事的,不会不愿意。”周妈嘿嘿笑道。 慕云跟随齐子恒来到偏厅,下人上了茶,就退下了,偏厅里就剩下慕云和齐子恒,这让慕云心生尴尬,虽然这是她姐夫,但他还是个成年男子,这样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像什么样呢? 慕云低着头如坐针毡,几次想对齐子恒说:姐夫自己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她的……如果她能开口的话,她肯定就这么说了,但是现在,她要表达她的意思,就得写下来,走到齐子恒身边去给他看,而且糟糕的是齐子恒的座位离她有点远,这样一来,她要让齐子恒明白她的意思就得费一番功夫,还会显得很突兀……所以,现在慕云只能期盼齐子恒能先开口。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齐子恒都没有说话。慕云忍不住偷偷去看齐子恒,没想到,齐子恒也正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再次碰了个正。 这回齐子恒先尴尬的避开了慕云的目光,昨夜慕珂哭着求他,如果他真的怜惜她,为她好的话,就纳慕云为妾吧不然的话她就没法活下去了……他能理解慕珂的心情,遭逢巨变,丧失了生育的能力,心里一定会惶恐、害怕、患得患失,这样的慕珂,真的叫他很心痛,他对慕珂是有情有爱的。生在侯门之家,从小他就知道他的婚姻必须服从家族的利益,所以家中安排他娶之前的王氏,他没有反对,娶了王氏以后,两人一直相敬如宾,以为会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一辈子,没想到王氏死于难产,后来家里又做主要他续弦,他娶了,没抱任何希望,妻子,不过是一个繁衍子嗣的工具,可是,在见到慕珂以后,一切都变了,沉寂了二十几年的心在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骤然乱了,不是因为慕珂的美貌,王氏的容貌并不输于慕珂,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见心动,然后就再也放不开了…… 然而,上苍是何其残忍,总喜欢剥夺美好的事物,那一晚,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砸碎了一切,撕碎了一切,他怒吼,他悲嚎,他痛苦的流泪,可是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天知道他是克制了怎样的悲痛去见慕珂,因为他知道慕珂比他更痛,更脆弱,需要他的安慰,需要他的保护……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慕珂不能生育了,这辈子他也不会再要别的女人,母亲再逼迫他,他也不答应,这一次,他必须听从自己的心声。可是,昨晚慕珂哭的那样悲伤,她说,她感激他的一片真心,下辈子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只是,他是齐家长子,未来爵位的继承人,齐家决不允许他膝下无子,如果他爱她,就不要让她成为齐家的罪人,被人唾骂。他无语了……他可以和母亲抗争,却无法抵挡慕珂的眼泪,只有妥协。 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人,就是慕珂要为他安排的妾,她的妹妹。齐子恒苦笑着,如果这是对慕珂最好的保护,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只是这样一来,对慕云何其不公?她应该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慕云是个不错的姑娘,除了不会说话。 慕云看齐子恒一会儿蹙眉忧伤,一会儿摇头苦笑,对齐子恒甚是同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无声叹气,干坐着,等大娘和慕珂早点议事完毕。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真相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秦陈氏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四姐儿,你觉得你大姐夫这个人如何?” 慕云怔了怔,不过,也没往深处想,随即点了点头。 秦陈氏神情一松,云淡清风的说道:“我和你爹已经决定让你嫁入齐家,以后你们姐妹共侍一夫,你放心,你大姐会照拂你的。” 慕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宛若被雷劈中了一般,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秦陈氏似乎很不满意她的反应,皱了眉,不悦道:“你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这样好的安排她还不满意?难道她还真的以为景王看上了她,会娶她做王妃?真是青天白日梦。 这样的反应不对吗?难道她应该喜极而泣?为她们这样英明神武的决定喝彩,然后三跪九叩以示她的感激?慕云不由的冷笑,她是得谢谢他们,没把她许给那个又老又丑又色又龌龊的梁老爷。 “事情已经定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哪儿也不要去了,好好准备准备,等你大姐月子满了,就把事给办了。”秦陈氏说完就往后一靠,靠在身后的软垫子上,闭目养神,这几日已是伤透了脑筋,疲累不堪。 慕云低头盯着自己的裙裾,强迫自己慢慢的平静下来,难怪今天要带她过来,又那么奇怪的让她和齐子恒独处,原来是早有预谋,爹和大娘主意已定,她答不答应都无关紧要,她本来就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就算今天不把她送入齐家,以后也会成为他们攀附权贵的礼物,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只是没料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哼……可是他们也算错了一点,这一世的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女了,凭什么慕珂的悲剧要她去承担,她不是圣人,还没有这样伟大,而且,慕珂失势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她要对付秦陈氏的时候也好少一些阻碍,所以,她绝不会去做齐子恒的妾,只是该怎么做呢?闵伯伯那边还没有着落,现在就跟秦陈氏闹翻好不好呢?会不会影响复仇大计?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她要是公然拒绝,只怕道理上说不过,不行,必须想一个两全之计。 回到秦府,慕云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外边传来水容说话:“楚玉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楚玉笑道:“是夫人命我过来伺候小姐的。” 水容和丹秋看着楚玉以及楚玉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心里直打鼓,这是什么情况? 丹秋道:“可是我们这边人手足够呀” 楚玉说:“那是以前,现在四小姐是什么身份?不一样了。” 水容回头朝里屋看了看,小姐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可见不是什么好事,就笑道:“楚玉姐姐真会说笑话,小姐的身份怎么就不一样了?还不是秦家四小姐吗?” 楚玉故作神秘:“这个么……很快你们就知道啦” 慕云在屋里冷冷一笑,大娘派楚玉过来,是来监视她的吧不让她出门,怕她耍花样,不过,出不出门可不是你秦陈氏说了算。明天就是十五了,如无意外,太后见了绣屏必定会有赏赐,到时候,见机行事。 水容和丹秋掀了帘子进来,丹秋小声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好好的,夫人怎么会让楚玉过来伺候?” “还有,楚玉说您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到底什么不一样?”水容也很着急,小姐的脸色不好看,肯定不是好事。 慕云笑笑,拿起笔来写到:你们待会儿装的惊喜一点。 水容和丹秋面面相觑,茫然的点了点头。 慕云方才写到:夫人要把我许给齐子恒为妾。 水容和丹秋惊讶的瞠目结舌,完全忘了小姐刚才的嘱咐,惊喜?她们怎么可能惊喜的起来,小姐喜欢的人是萧二少爷呀而且萧二少爷也喜欢小姐,她们都还盼望着这件好事能成,如今夫人把小姐许给大姑爷做妾……好吧,大姑爷人是不错,可是大小姐呢?大小姐以前就对小姐苛刻的很,小姐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还有,大姑爷对大小姐那么好,他眼里还能有小姐吗?无数个不妥的理由在两人心中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心里已经被难过、慌张、无措……这些情绪占的满满的,哪里还会有惊喜,水容都快哭出来了,小声说:“那小姐和萧……该怎么办啊?” 慕云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看看门帘处,在纸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装惊喜。 水容的眼泪唰的滑落下来,小姐这么吩咐,自然有小姐的用意,她再难过也要配合小姐的。水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惊喜道:“小姐,这是真的吗?您要嫁入齐家?” 丹秋也难过的配合着:“这可真是小姐前世修来的福气,大姑爷多好的一个人,脾气好,又细心,又有学问,家世人品没的说……” 慕云看她们那样,心里阵阵抽痛,可是,她必须这么做,她知道楚玉会把这里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说给大娘听,所以,她必须先让大娘对她们两放松警惕。 慕云又写了两个字:劝我。 水容会意,道:“小姐,这可是大喜事,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丹秋也道:“小姐,您是不是担心以后大小姐会为难你?” 慕云点点头,对她们竖起大拇指,表示说的很好。 水容继续道:“我看小姐是多虑了,既然夫人将你许给大姑爷,肯定是大小姐允许的,又怎么会故意来为难小姐呢?不会的,不会的……” “我看也是,大小姐出了这档子事,想要小姐嫁过去,也是为了姐妹同心,不可能为难小姐的……”丹秋说道。 楚玉把耳朵贴在帘子上,听墙壁,听的分明,果然如夫人所言,四小姐心里不太愿意,不过这水容和丹秋倒还是明白人,就是说嘛,像四小姐这样身有残疾的还能给未来的永宁侯做妾,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大姑爷多好啊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年轻有为,景王地位虽高,可年纪比老爷还大,跟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的?希望水容和丹秋能劝得了四小姐,虽然这件事已成定局,但是,若有人哭哭啼啼的话,终归是扫兴。楚玉走了出去,招手叫了个人过来,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那丫头连连点头,出了院子。 秦陈氏的房里,秦陈氏挥手让亲来禀报的丫头退下。 周妈凑过来说:“我说四小姐怎么不太高兴,原来是为这缘故。” 秦陈氏叹了一气:“这也难怪她,以前大姐儿在家时对她是有些冷淡。” 周妈腹诽着,可不是冷淡这么简单吧因为那方绣帕的事情,大小姐简直把四小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隔世的仇人一般,四小姐心里不担心,不犯怵才怪。 “要是因为别的原因,我还真有点担心,怕她嫁了过去也不能跟大姐儿一条心,这就麻烦了,单只为这个,我就可以安心了,大姐儿以前心气是高了些,可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她要再不知轻重,四姐儿过去了,她还跟四姐儿闹别扭,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秦陈氏发自肺腑的说道,这可是珂儿的唯一出路了。 “夫人说的极是,四姐儿素来是个懂事的,最听夫人的话,大姐儿如今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会乱来的,夫人尽管放心吧”周妈安慰道。 秦陈氏微微颔首:“不过,事成之前,咱们还是不能疏忽大意,你去交代一声,让楚玉盯紧点,还有,叫绣娘给四姐儿赶制嫁衣,至于四姐儿的嫁妆……”秦陈氏犹豫着,要给多少?其实,纪氏留下来不少东西,还有长公主的赏赐,要是全给了慕云,她有些舍不得,可要是给少了,又关系到珂儿的面子。 “周妈,你让李妈妈把库房的账本拿来我瞧瞧……”秦陈氏吩咐道,这嫁妆一事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晚上,慕云躺在床上把心里的计划想了一遍又一遍,她要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所有的可能性,她都要考虑进去。慕珂,不要怪我心狠,是你们逼迫我在先,就算我真的嫁给了齐子恒,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因为你的个性已经决定了你的结果,清高自傲,盛气凌人,自以为是,其实,这一点,你和慕瑶何其相似,只不过你看起来比慕瑶聪明些罢了,要不然,何至于被人算计到这么悲惨的境地?所以,还是让我帮你一把吧帮你彻底脱离那个苦海。 这一世,慕云一直都是在种花,从不栽刺,对身边的人,除了爹和大娘,她都是真心待之,慕瑶和慕珂上一世是欺负过她,但这些与杀母之仇相比,都是小事,再怎么说她们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是血亲,她看不惯,敬而远之,但是从没想过要报复她们什么,没这个必要,可现在,慕珂逼的她要种下第一根刺。 这一世,她的人生要她自己做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形之手(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无形之手(上)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太后六十寿诞,普天同庆。这一天各地官员,以及皇亲贵戚献上的寿礼不计其数,无一不是世间奇珍。大家都知道太后偏爱刺绣,献上的绣品也不少,其中比较醒目的有,苏州献上的一幅长三丈,宽三尺的巨幅绣品,《山河日出图》以其磅礴的气势,精美的绣工,令人称赞不已,据说,这幅绣品是二十位苏州最出色的绣娘花费了一年零六个月才完工的。还有一幅是蜀地献上的《百花争春图》,鲜艳明快的色彩,严谨细腻的绣工也得到了不少赞美之声,然而都不及长公主献上的一幅小小绣屏。 该绣屏不过一般的梳妆台镜面大小,然而那无边的桃林,漫天的落英,由近及远的层次感,虚实交替的自然感,意境美轮美奂,绣工更是精妙无双,只观这一面,就已经赢得惊叹连连,转看另一面,方知什么叫做惊世之作,绝世无双,这一边还是以桃林为背景,然而桃林中,出现了几个衣袂翩飞的仙女,有的正在摘桃,有的在林中穿越寻觅,有的已经满载而归,翩然云端,神态各异,其中一女子提着竹篮站在一棵缀满桃子的树下,正伸手去摘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姿态优雅,赏心悦目,细观之,其肌肤胜雪,容颜清丽,眉若淡柳笼烟,眼似清波明月,唇边含着一抹淡若云烟的微笑,令人心生无限遐想。 太后当场赞叹:“此绣屏巧夺天工,真正惊世之作,没想到素娘之后我朝还有这等人才,着实可喜。” 在得知此绣屏出自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子之手时,太后更是惊讶,当即宣旨,令慕云即刻入宫。 慕云自心满满,绣屏必可赢得太后赞赏,只是没想到太后会宣她觐见。圣旨传来,阖府震惊。秦陈氏又喜又忧,喜的是,慕云得太后召见是何等的荣幸,对秦家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耀,忧的是,慕云太过风光,也许会坏了她的大计,然而,太后有旨,谁敢不尊,秦陈氏非但不能阻拦,还得欢欢喜喜的把慕云送进宫去。 机会来了,秦陈氏派了楚玉和锦如一同送小姐入宫,不让水容和丹秋跟着,为的是防止慕云到了太后跟前胡乱说话。 慕云笑笑,对秦陈氏比划了一番。 水容一旁道:“夫人,我们小姐说,锦如姐姐和楚玉姐姐都不懂她的手语,到时候太后问话怎么办?” 秦陈氏思量着,这倒也是,要是惹得太后不高兴,岂不是适得其反?无奈之下,只好道:“那水容一同去吧记得宫中规矩森严,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有行差踏错。” 水容郑重道:“奴婢一定牢记夫人的教诲。” 秦陈氏睃了锦如一眼,锦如微微点了点头。 慕云等人一走,丹秋便到处串门子,欢喜的好似她自己得了太后的召见似地,大家都羡慕她,说她跟了个好主子,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福了。丹秋四处献了眼,回屋迅速换了身装扮,今天是中秋节,大家都忙着准备晚上的赏月活动,连门房也在小屋子里喝酒,没人注意到她,丹秋顺利的从西边的偏门溜了出去。 丹秋低着头出了巷子,快速来到大街上,来到附近一家不太起眼的绣坊。这家绣坊是小姐前阵子花了二百两银子盘下来的,原来的店家因为亏本不想做了,便便宜盘了,这事只有她和水容两人知道,丹秋以为小姐要开一家和澜衣坊一样有名的绣坊,不过这绣坊盘下来以后,却一天也没有开过张,只雇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妈看着店,不知道小姐打的是什么注意。 丹秋进了绣坊,须臾出来,又快速回到了秦府,无声无息的溜回自己屋子,换了衣裳,拿了早先做好的月饼又去找人聊天。 晚上,慕云回府,带回来许多赏赐,众人围着她恭喜的恭喜,问话的问话,好不热闹。秦陈氏把锦如叫了过去,问了在宫中的情形。 锦如说,小姐见了太后,长公主和皇后,水容一直跟着,有问有答,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没说,没有任何异常。 秦陈氏这才放松的叹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说:“走吧该去赏月了。” 永宁侯府,因为大少奶奶还在月子中,所以二少奶奶孟文萱帮着齐夫人张罗着过中秋的各种事宜,正忙着,孟文萱屋里的丫头雪珍来了,鬼鬼祟祟的走到孟文萱身边,悄声道:“二少奶奶,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指名道信说是给二少奶奶的。” 孟文萱一愣:“谁送来的?” 雪珍摇了摇头:“门房说一个老妇人,放下信就走了。” “信呢?” “在这里……”雪珍正要从袖袋里取出信。孟文萱按住了她的手:“走,回屋再说。”直觉告诉她,这封诡异的来信肯定不简单,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的好。 孟文萱匆匆回屋,把不相干的人都遣了出去,雪珍这才拿出信交给二少奶奶。 孟文萱只看了几行字,眼中的神色便凝重起来,坐下来细细看阅,边问道:“还有谁知道这封信的事?” 雪珍道:“信是门房送过来的,当时奴婢正要出院子,碰上了,门房就把信交给了奴婢,奴婢看着信没有落款,来的怪异,马上就去找二少奶奶了。” “这么说,只有你和门房知道?”孟文萱不确定的问。 雪珍看二少奶奶的神情甚是古怪,似笑非笑的,心里有点慌,答道:“奴婢猜想应该是这样。” 孟文萱点了点头,说:“待会儿你拿几锭银子去,问问门房,还有谁知道这事,如果没有了,让门房管好自己的嘴巴,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要是还有别人,你速来报我。” 雪珍听了,惶惶道:“奴婢遵命。” 慕云得到太后的召见和赞誉,冲淡了慕珂难产带来的忧伤,秦府上下无不精神振奋,尤其是秦老爷,乐和的嘴巴都何不拢了,把太后和皇后娘娘问的每一句话,说的每一个字以及慕云的回答都问的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越听越开心,不知不觉,酒也多喝了几杯,醉意朦胧间,他看着慕云那张俏丽的脸,那双漆黑如墨,闪亮如星的眼,那样娇俏的笑着,眼前浮起一个身影,一个身着白底绣梅花烟罗软纱百水裙的女子,娉娉袅袅的向他走来……一样清丽脱俗的脸庞,一样闪亮如星的眼眸,含着万般柔情,微笑着微笑着,近了,近了……近的几乎伸手就可以触及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她深情款款的唤了声……老爷…… “寒柳……”秦老爷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 身边的秦陈氏闻言悚然一惊,侧过脸来瞪着老爷,只见老爷醉眼朦胧的望着前方,秦陈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慕怀慕灵正在和慕云说笑,慕云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露出或灿烂或淡然笑容,此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焕发出清亮柔和的光芒,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秦陈氏心中咯噔一下,那个她一直不愿意想起的身影,她几乎快忘了的身影,此刻,那样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她竟然没注意到,慕云长的越发像她那个死去的纪寒柳了。 “老爷,您醉了,锦如,快扶老爷回屋休息。”秦陈氏掩饰住心中的慌乱,吩咐锦如。她也不知道自己慌的是什么,纪氏死去多年,当年知情之人,如今除了周妈还在她身边,其余的人都已经被她安排的安排,处理的处理,都不在了,而慕云,经过她多年的观察试探,慕云确实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那一幕了,她完全可以放下心来,那件事已经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慌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令她不寒而栗的感觉。 “夫人,还是让妾身来吧”陶姨娘笑吟吟的起身要去扶老爷。 秦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陶姨娘,来到京城以后,陶姨娘收敛了很多,她甚至比以前的卫姨娘还要安分,秦陈氏派去盯着陶姨娘的人,这大半年来一点收获也没有,今天本来就是轮到陶姨娘伺候老爷的日子,看陶姨娘眼中那讨好的,迫切的眼神,秦陈氏慢慢的笑了:“那就有劳妹妹了。” 陶姨娘毫不掩饰她的欣喜之色,嫣然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说着扶起秦老爷,先行告退了。 秦陈氏看着陶氏和老爷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记得以前陶姨娘在她面前可是姐姐长,妹妹短的笑里藏刀的套近乎,现在,陶姨娘恭恭敬敬的尊她一声夫人,谦卑的自称妾身,倒是懂规矩了,赶走卫姨娘,让她害怕了吧安分就好,谁敢在她面前不安分,她就叫谁好看。秦陈氏的目光又落在了慕云身上,只是这个看似安安静静的人,真的安分吗?蓦然的想起那日孟文蕙说的一句话……只有当成谋生之计才会这么用心,谋生之计……今日她果真依仗这一技名扬天下了,这真的是她用心谋求的吗?秦陈氏突然害怕起来,会是这样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形之手(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无形之手(中) 老爷离席,秦陈氏意兴阑珊也早早离了席,院子里,只剩下慕云慕怀姐妹几个。 慕歆陪着慕天和丫鬟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慕灵陪着慕云和慕怀说话。 “每年中秋都赏月,可是以往咱们兄弟姐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说说话,以前我哪有什么心思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吃月饼,都琢磨着待会儿溜去哪里玩,巴不得宴席早点散了,现在才知道,兄弟姐妹们能聚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么珍贵,前年大姐嫁人了,今年三妹也嫁了,过了这个中秋,连四妹也要走了,过一年,就多一份孤单了,哎……有些东西,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可惜晚了……”慕怀望着夜空中皎皎的明月,感慨万千。 慕灵拿过慕怀面前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为慕云斟满一杯,颓然一笑:“以前三姐在的时候,总是管着我,这样不许那样不可以,总是骂我,骂我这样做的不对,那样做的不好,那时,我巴不得她早日出嫁,以后就没人管我了,现在,耳根终于清净了,可心里却空的慌,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宁愿听着她唠叨。” 慕怀忙夺了她的酒杯,薄嗔道:“五妹,你今天喝的够多了,再喝你就醉了。” 慕灵懒懒道:“醉了才好呢醉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二哥,你也知道过一年,就多一份孤单,说不定明年这会儿,我也不在了,你想找我喝酒都不能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与其感伤,不如坦然面对,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一把夺过慕怀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慕怀无奈的摇摇头,可不是么,也许明年慕灵也走了,越想越是索然,端起酒杯闷闷的喝了一口。 慕云也默默的呷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咽喉一直灼烧到心里,烧的心头一片火辣。上一世,她受尽欺凌,家对她而言,不如一碗米饭来的珍贵,不如一件御寒的棉衣来的实在,这一世,她为了生存,为了复仇,努力融进这个家,努力在这个家中站稳脚跟,家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战场,她艰难隐忍,只为伺机勃发,可是刚才,听到慕怀和慕灵的感慨,她突然生出一分不舍,这个家,有些人,已经无声无息的融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但是,复仇大计决不能放弃,那些害过她的人,必须得到报应,该珍惜的,她一定会珍惜,该报复的,也绝不能手软,不然,她就辜负了上苍给她再一次生命的机会。 席散,慕云回房,丹秋伺候她梳洗换衣,水容则拿了月饼水酒去院子里跟楚玉她们喝酒赏月,趁此机会,慕云和丹秋在屋子里手语对话。 “事情办的怎样?” “按小姐的吩咐,我把信交给了刘妈,让她送去。” “没人发现你溜出去了?” “没有,我小心着呢不过,第一次办这样的事,自己倒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慕云对着菱花镜中的丹秋笑了笑,这是她的计划之一,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完成了,那天她去永宁侯府就看出二少奶奶孟文萱与慕珂之间的微妙关系,如果她分析的不错,孟文萱收到信,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慕珂,等着接招吧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算计到我的头上来。 中秋一过,全城热议的话题无不是慕云绣的那幅绣屏,被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那绣屏,早上看是十里桃花,中午看是果实累累,仙女下凡,摘了寿桃又飞升天际……慕云,也成了传奇人物,一时间,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秦陈氏一概以慕云身体不适为由将来访者拒之门外,她必须控制住局面,以前她或许会高兴看到这样的情形,但是现在,她心里发慌,害怕,害怕有一天当她掌控不了慕云的时候,会发生一些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尽快的把慕云嫁过去,一来可以缓解慕珂的危机,二来,可以让慕珂继续盯着慕云,掌控慕云。 对秦陈氏此举,慕云毫不在意,整日的不是绣鸳鸯就是裁新衣,做出一副待嫁女儿的姿态。要说秦陈氏这回可真是下了大血本,上好绫罗绸缎是不用说了,嫁妆也颇为丰厚,慕云看过了嫁妆单子,林林总总,确实不少,但是,仔细一看,娘留下的最珍贵的古董都不在其中,还有长公主赏赐的几样稀罕物件也不见踪影。不消说,都被秦陈氏贪没了。 又过了几日,京城里,又多了个新的话题,主角还是秦家小姐,不过,换成了秦家大小姐,说什么秦家大小姐水性杨花,多年前就想勾搭永安侯家的大公子,曾经有人亲眼目睹秦大小姐投怀送抱,为了嫁入萧家,不择手段弄虚作假,后被萧家识破,亲事不成,又说秦陈氏是双管齐下,一面与萧家论婚,一面又与齐家谈嫁,可惜齐家不知情,还以为娶了个贤惠的小姐,结了门中意的亲,原来是捡了人家不要的,娶了双破鞋……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刚秦家出了个风光无限的四小姐,马上又传出这等丑闻,极大的满足了人们窥探侯门秘事的欲/望,尤其是前阵子登门造访被拒之门外的那些贵妇,为了一泄心中怨恨,更是不遗余力的油添醋,传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有人好事者还去求证萧家,萧家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那都已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提这些做什么……”这样的回答,比明确的说确有其事,更具杀伤力,也为这段传言增添了可信度。 齐家自然听到了这些闲言闲语,老太君当场气的卧床不起。永宁侯与永安侯,乃是朝中一文一武的领袖人物,圣上素来轻武重文,导致文臣自视高人一等,看不起武夫,如今边疆战事又起,武将出了风头,文臣本就心有不服,两厢明争暗斗一直未消停过,如今,传出这样的丑闻,永宁侯家捡了人家不要的媳妇,这无异于扇了齐家一个大耳光,永宁侯颜面尽失,恼的差点吐血,指责夫人,当初瞎了眼。 齐夫人被老爷一顿指责,气的直哆嗦,命人叫来齐子恒,劈面就道:“你速速写了休书来,把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赶了出去。” 齐子恒为难道:“娘……珂儿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中伤她……” 齐夫人怒不可遏,这辈子,她还没有被老爷指着鼻子这样骂过,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都是因为那个贱人:“你倒是说说,是谁要故意中伤她?有谁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如今连萧家都承认了确有其事,就你还在那里执迷不悟,今天你若是不休了她,你就不是为娘的儿子。” 孟文萱看婆婆气大了,忙为她捶背,好生劝道:“娘,您且消消气,你要是气坏了身子,大哥心里也不好受。” 齐夫人恨恨的瞪了一眼垂首而立的齐子恒,半是失望半是气恼:“如今他心里只有他媳妇儿,哪里还想的到他的娘亲,气死了我,他乐得逍遥自在。” 齐子恒惶恐跪地:“娘,您这样说,儿子真是无地自容。” 孟文萱劝道:“娘,您就别为难大哥了,就算大嫂以前做过什么,但是自她嫁入齐家以来,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循规蹈矩的并无半点不是的地方,且大哥与大嫂鹣鲽情深,您就原谅大嫂这一回吧” 齐夫人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身为一个女子,名节重过性命,有了一个污点,终生洗刷不尽,但凡她还有半点廉耻之心,就该自刎谢罪,如何还敢苟且偷生,她不要脸,咱们齐家还要脸呢” 齐子恒被母亲骂的头都不敢抬一下,那些流言他都听说了,这几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平日里对他甚是敬重巴结的同僚,如今各具嘴脸,有的安慰他,有的讥讽他,有的暗暗嘲笑他,弄得他在衙署里都快呆不下去了,回到家里,还得承受父母的指责,面对病弱的珂儿,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吩咐下面的人,不许在珂儿面前漏只言片语,这样的日子,太累,太痛苦。于情,他相信珂儿,可是,他心里又充满诸多疑问,有道是无风不起浪,他始终下不了决心问珂儿,况且珂儿如今身体很虚弱,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孟文萱还要再劝,齐夫人一个犀利的眼神瞪过去,孟文萱讪讪的住了嘴。 “留着她,咱们齐府永无宁日,永远都是别人的笑柄,子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家是绝对容不下她了。”齐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娘……”齐子恒很想替珂儿申辩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夫人霍然起身,一甩衣袖,抛下一句:“要么她走,要么你们一起走。”说罢转身离去,孟文萱连忙跟上伺候。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无形之手(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无形之手(下) 齐子恒在屋外做了几个深呼吸,嘴角往上扬了扬,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才掀了帘子入内。 “子恒,今天怎么过来的这么迟?”慕珂坐起身子,娇嗔着以示不满。 “公务繁忙回来晚了。”齐子恒说着,在床沿坐下,握住慕珂的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轻声问:“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慕珂撅着嘴,抱怨道:“太闷了,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齐子恒笑了笑:“芷卉冰蓝不是在的吗?” “跟她们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劝我吃药就是要我多休息,听着就烦。”慕珂说着还甩了一记白眼给正在上茶的芷卉。 “她们也是为你好。”齐子恒微笑着说道。 “对了,纳我四妹为妾的事,你和娘商议了没?”慕珂已经等了好几天,一直不见子恒给个准信,心里很不踏实。 齐子恒沉默片刻,说:“这事,还是缓一缓吧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慕珂急了:“不能再缓了,再等下去,恐生变故,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如今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你不急,娘急啊要是娘和孟家商定了让孟文蕙过门,你再去说,娘心里肯定不高兴,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早点纳了慕云,好让我安心。” 齐子恒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慕珂看他神情不定,心里更慌:“你是不是变卦了?不喜欢慕云了?如果你不喜欢慕云,那慕灵呢?慕灵你也见过的,你要看上慕灵也行的……” 齐子恒轻轻蹙了蹙眉,慕珂的话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陌生,是的,陌生……他的珂儿一向那么温柔,善解人意,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留住他的心,竟然要把还是孩子的慕灵推到他的怀中,她怎么也不想想他的感受? 看齐子恒低头不语,慕珂忍不住猜疑:“难道,你看上了孟文蕙?” “没有。”齐子恒蓦然抬头,轻声否决。 “我不管,你现在就去和娘说,我家中都已经在为慕云准备嫁衣了,就等这边一句话,你现在就去……”慕珂推攘着齐子恒的肩膀。 “你认识萧慎吗?”齐子恒任由她推攘着,只静静的望着她,突然问道。 慕珂怔忡了一下,停下所有动作,先是讶异的看着齐子恒,见齐子恒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黑亮的眼,逼视的她心惊肉跳,他怎么突然提起萧慎?难道他听说了什么? 慕珂故作茫然:“谁?萧慎是谁?” 齐子恒的心冷了又冷,刚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已经说明了一切,萧家兄弟救过慕云的命,当时慕珂也在场,他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如果今天慕珂能大大方方的承认,或许他还能相信她,可是她偏偏来个装傻。齐子恒失望的摇了摇头,深吸一气,说:“珂儿,你先回家住几日吧” 慕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她心虚的笑着,慌乱的呓语着:“子恒,为什么要我回家?难道,你嫌弃我了吗?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说过今生只爱我的……子恒,你到底怎么了?子恒,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害怕……”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憔悴的大眼中溢出,一颗颗,扑簌跌落衣襟。 齐子恒闭上眼,重重叹了口气,唤芷卉:“芷卉,给少奶奶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儿马车会送你们回去。” 芷卉也傻那里,刚才大少爷提到萧大公子,她就觉得事情不妙,不过,没想到大少爷竟然会赶小姐回秦家…… “不要……”慕珂顾不得身体不适,扑上去,紧紧抓住齐子恒的衣袖,哭道:“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你给我一个理由,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其实她很想跟他解释萧慎的事,她知道定是子恒听说了什么,可是她又不敢解释,怕越解释越糟糕。 慕珂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齐子恒于心不忍,慕珂已经这样凄惨,他实在不忍往她心尖上再插一刀,可是娘的态度这样决绝,而且,他自己现在心里也很乱,让她先回娘家住一段,既能缓和事态,也能让彼此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齐子恒扶起慕珂,柔声道:“你听话,这几天家中有点乱,你先回去,对你我都有好处。” 慕珂怀疑的看着他,子恒虽然脾气好,但是有一说一绝无二话,他既然决定要她走,就不可能更改,慕珂怯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接我回来?” “到时候再说吧”齐子恒模棱两可的说道。 到时候再说……这分明是虚委之辞,慕珂脑中念头飞转,是死活留下,还是听他的话先离开?现在他心里不舒服,如果她闹的厉害,只怕惹的他更反感,无法收场,如果离开,慢慢再想办法,或者等他气消了,找个机会再做解释,也许会更好一些,可是,万一她离开了,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慕珂左右为难,权衡利弊,终于无可奈何的点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齐子恒,哀求道:“那你一定尽早接我回来……” 齐子恒默默的点点头,心中溢满苦涩。 “那我,去跟娘道个别……”慕珂凄楚的拭着眼泪。 “不用了,马车在等。”齐子恒很轻很轻的说道。 他说的很轻,很柔,他在她面前从不大声说话,永远都是柔声细语的,可这几个字,就像一记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痛的她喘不过气来,连道别都不用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出了这个门就回不来了?换做以前,她如何肯善罢甘休,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本闹,唯有忍气吞声。 秦陈氏这几天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上火上的满嘴燎泡,那些事怎么会传出去,而且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慕珂被她们说的,简直就是天下第一yin贱的,而她也成了精于算计,一脚踏两船,试图一女二嫁的无耻之人,简直太气人了,害的她连门都不敢出。最让她担心的是齐家,要是齐家听信了传言,慕珂的处境岂非大大不妙?她自己不敢登门,遣了人去齐府,想探探慕珂的情况,可都被人打发回来,慕珂的面都没见着,这让秦陈氏更加担忧。 她思来想去,能传出这些谣言的,不是袁家就是萧家,因为,只有她们最清楚这件事,上回为了慕瑶起争执,她们就拿这件事来羞辱珂儿,气的珂儿动了胎气,定是她们怀恨在心,又见秦家今日风光无限,眼红了,才到处说珂儿的坏话,坏珂儿的名声,也是坏秦家的名声。秦陈氏越想越恨,恨不得撕了袁氏和萧夫人的嘴。 “夫人……小姐回来了。”楚玉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 秦陈氏心不在焉:“小姐,哪位小姐?” “是大小姐。” 秦陈氏腾地站了起来,脑子一阵晕眩,两眼发黑,锦如在一旁见夫人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连忙扶住,急声唤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秦陈氏缓了口气,但觉心口闷闷的痛,珂儿还未出月子,就着急慌忙的赶了回来,肯定是出问题了。 “快,快带大小姐来见我。”秦陈氏虚弱无力的说道。 话未落音,一个人哭着扑了过来,抱住秦陈氏的膝盖就痛哭起来:“娘,子恒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秦陈氏大惊失色:“珂儿,你……你说什么?” “子恒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慕珂只知道哭这两句。 秦陈氏看慕珂悲痛欲绝,心痛难当:“起来,地上凉,你起来慢慢说。” 锦如等人来搀扶小姐,楚玉放了个软垫子在炕上,让大小姐坐下。 慕珂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一直好好的,今儿个,他突然问我认不认得萧慎,娘……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你怎么回答的?”秦陈氏急切的问。 “女儿自然说不认得……没想到他立即翻了脸,要女儿回家……”慕珂哭道。 秦陈氏气急败坏,责怪道:“你傻呀……他既然指名道姓的问了,肯定是知道了当日的事情,你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不就行了,怎么说不认得?萧家兄弟救过你四妹的命,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是显得你心虚了吗?” 慕珂也一直在后悔这事,可是当时子恒问的突然,她一下心慌就说了不认得,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慕珂悔的肠子都青了,越发哭的大声。 “你还知道哭,现在哭有用吗?子恒怎么说的?他要休了你?”秦陈氏被慕珂哭的更加烦乱。 慕珂摇摇头,抽泣道:“他只说让我先回来。” 秦陈氏稍稍松了口气,没说休就好,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想不明白,子恒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萧慎,有谁会在他面前嚼舌根?”慕珂唏嘘道。 看样子,慕珂对外面的闲言碎语还一无所知,秦陈氏本想告诉她,可是看她那羸弱的身子,本来多么好强的一个人,现在弄得这般凄惨可怜六神无主,秦陈氏终究没说出口,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让她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徒惹伤心罢了。子恒没说休妻,只是打发她先回来,也许是想等风头过了再接她回去,这些谣言传一阵子,也就淡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对持 第一百五十章对持 慕珂回来了,住进了慕云所在的院子里,朝南的正厢房一直是为慕珂留着的。当初秦陈氏留下这间厢房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慕珂真的会回来,长住。是不是应该称赞她有这个先见之明呢? 慕云拿了把小剪子,认真而专注的修剪着窗台上的六月菊,再过一个多月就会开花了吧 “把这院子里的花都搬出去,大小姐不喜欢见到这些花花草草。” 院子里,芷卉正指使着几个丫鬟把院子里的六月菊,茶梅,蔷薇,牡丹统统搬出去。 水容听见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就冲了出去,拦住她们:“哎……这些花,你们不能乱动的。” 芷卉还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主子是因为什么回到这个家中,她双手叉腰,倨傲的看着水容:“你刚才说什么?”语气不善,有威胁的意思。 丫鬟们停住了手,站在一旁,观望。秦家来京以后,很多丫鬟都是新买的,她们对大小姐的了解,大都只是一个笼罩着永宁侯府大少奶奶光坏的名头,可是如今大小姐不是被人家赶回来了吗?夫人对府里人宣称大小姐因为想家,所以回来小住。但是有人看见了大小姐回府那日痛哭流涕的狼狈样,加上大小姐还未出月子就回了娘家,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小姐会不会失去永宁侯府大少奶奶的光坏还未可知,大小姐回来会住多久还未可知……但是,四小姐不一样,四小姐多风光啊得到太后的召见呢得到景王的青睐呢听说太后还有意让四小姐入宫主持尚衣局……而且,四小姐为人和善,从不为难下人,大家都很喜欢她,大家打从心眼里偏向四小姐,这些可都是四小姐的花啊 丹秋见水容冲了出去,她也连忙跟了出来,怕水容跟芷卉起冲突。 “芷卉姐,水容不是那个意思,这些花都是景王赏赐的,吩咐过要好生护养的,水容是怕大家搬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丹秋笑着来打圆场。 芷卉冷哼一声:“少拿景王的名头来吓唬人,人家不过送两盆花,你们得意个什么劲?别忘了你的主子以后要进哪家的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芷卉相信大小姐很快就会回齐家的,齐大少爷对大小姐多好啊多恩爱啊他不会不要大小姐的。 水容把挡在前面的丹秋拉到身后,昂着头,神情比芷卉还要倨傲,对芷卉冷冷一笑:“我们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倒是有些人,还拎不清……”她早就看不惯芷卉狗仗人势的嘴脸,她还以为大小姐是以前的大小姐?一回来就花样百出,前天说讨厌院子里的桂花树,叫人移了,剩下个大大的泥坑,昨天又说鸟叫的心烦,把四小姐养的一只鹦鹉给弄走了,今天又打起这些花的主意,是不是到明天,干脆连四小姐也一并赶了出去?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 芷卉勃然大怒:“水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今天给我说清楚。”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教训水容。 丹秋知道小姐的脾气,不喜欢惹事,而且现在一切还未有结果,跟芷卉起冲突的话,难免会让人有落井下石的想法,便扯了扯水容的衣袖,给她使眼色。 水容愤愤的瞪着芷卉,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为了小姐,她忍,她就再忍耐一时,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丹秋忙对丫鬟道:“你们小心点搬,先把花搬到五小姐的院子里去,这几盆六月菊就搬到四小姐屋里好了。” 丫鬟们见丹秋说话了,心里都有些失望,慢慢吞吞的去搬花。说真的,她们也很不喜欢芷卉,冰蓝几个,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对她们呼来喝去的,都是丫鬟,谁又比谁高贵些?真希望水容和丹秋能和芷卉抗到底,也好杀杀她们的气焰。 本来以为这边服了软,那边总该消停了,没想到这时芷卉做出了个令人震惊的举动,只见她气冲冲的走到一盆六月菊前,搬起来用力一砸,花盆碎了…… 水容的怒火在“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彻底燃烧,她怒视着芷卉,一步一步的逼近芷卉,灼灼的目光中有火焰在攒动,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迸出:“你……敢砸景王送给小姐的花?” 芷卉被她这样凶狠的眼神吓的一愣,这样的水容让她很陌生,她有些恍惚,水容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可是大小姐身边的头等丫鬟……在恍惚间,她的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嘴上逞强道:“对,我就砸了,怎么样?” 水容突然笑了,鄙夷的笑,然后突然一扬手,就给了芷卉一个狠狠的巴掌,扇的芷卉一个踉跄,后面的丫鬟纷纷退开去,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扶她,芷卉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芷卉不可思议的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水容,然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的,她被水容打了,被一个二等丫鬟打了,她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打在她脸上就等于打在了大小姐得脸上,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芷卉恼羞成怒,正准备爬起来扑上去跟水容拼命。却听得一阵哄笑声。 芷卉抬头四顾,丫头们正毫不掩饰的大笑,在笑她,这笑声,更刺激的芷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她麻溜的爬了起来,朝水容冲了过去,她要撕掉水容嘴角的冷笑,要让这个贱丫头知道谁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绝对不是那个哑巴。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 院子里霎时变得异常安静,在笑的赶紧捂住了嘴巴,纷纷低下头去,芷卉也停住了冲向水容的脚步,高高扬起的手慢慢落下,只有水容,还是挺着脊背,挺的更直。 “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慕珂在冰蓝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冰雨,含真紧随其后。 慕珂其实什么都听见了,水容的话,大家的笑,芷卉脸上的指痕她也看见了,四个触目的指痕,慕珂心头的怒气在翻涌,她觉得她受了侮辱,莫大的侮辱,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叫你办这么点小事你也办不好?”慕珂强忍着怒意,责问芷卉。 芷卉委屈的红了眼,指着水容,控诉道:“小姐,是水容,她说这些花是景王送的,不让搬,她还对小姐明嘲暗讽……” 慕珂眼角都没瞥水容一下,面无表情的的对芷卉说:“既然砸了就不能只砸一盆,被打了就不能不还手。”虽然她回了娘家,但是她绝不允许有人就敢轻视了她,她是秦府大小姐,以前是,以后也是,没有人可以挑战她的权威。 芷卉得了大小姐的指示,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欣然领命:“大小姐教训的是。” 众人皆讶然,大小姐行事……果然跋扈,看来以后绝对不能惹大小姐身边的人,在有了这个认知以后,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水容和丹秋,为她们担心起来。 水容毫无畏惧的看着大小姐,心里冷笑,一个弃妇而已,还能这么嚣张,脸皮可真够厚的。 冰蓝、冰雨和含真也纷纷走了出来,准备和芷卉一起动手砸花。大家纷纷退开去,生怕一不留声,惹火上身。 “不许动四小姐的花。”水容挺身护在花前,神情凛然,丹秋也站了出来,与水容并肩。 “我今天就是要动,你耐我何?”芷卉得意的笑着,逼近,伸出手就要去推开水容。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水容身上时,芷卉突然尖叫一声,如同碰到了刺,陡然将手缩了回来。 大家瞠目结舌,只见四小姐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笑微微的站在了水容面前。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小姐身上,没发现四小姐什么时候出来了。 慕云云淡风轻的笑着,手里的小剪刀咔嚓咔嚓,明明是那样无害的笑容,可是有了手里的那把剪刀,偏偏让人觉得有些胆寒。 慕云微笑着慢慢向前,芷卉连连后退,冰蓝她们也不敢妄动了,四小姐这是要和她们拼命了吗? 慕珂蹙着眉头,冷冷看着走近的慕云,她的笑那么温柔,淡淡的,可是,她的沉静如海的眼底,却有着不可侵犯的决然,甚至有一丝轻蔑,藐视,在这样的目光下,慕珂怔忡了,这样的慕云好陌生,一个唯唯诺诺的哑巴,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哑巴,何时有了这样沉静而从容的气度,她居然敢这样轻蔑的看着她……因为她如今风光了,而她如今倒霉了吗?就算如此又怎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你慕云成为子恒的妾,我慕珂要你死就死,要你生就生,要你苟延残喘的活在我的掌控之下……慕珂挺直了脊背,用冰冷的目光回应她。 慕云在离她三步的间距,停下了脚步,敛起笑容,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慢慢的扫了芷卉等人一眼,眼神里有警告,有威胁。芷卉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四小姐的眼神太怪异了,太可怕了。 慕云慢慢转身,转身时,她的眼神又变得很淡很淡,那样从容不迫的神情,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宰。然后她对丹秋做了个手势。 丹秋马上道:“大家动手,把花搬到五小姐院子里去。” 众人马上七手八脚的开始搬花,不多时搬了个干净,然后慕云瞧也不瞧一眼慕珂主仆,带着水容和丹秋回房。今时今日,她不会再给慕珂骑在她头上张牙舞爪的机会,慕珂只是一只失去了利爪的猫,而已。 由始至终,慕珂主仆都诡异的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慕云等人消失在院子里,慕珂才回过神来,银牙紧咬:慕云……你等着瞧,你的灾难就要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雪上加霜(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雪上加霜(上) 芷卉和冰蓝互相小声的埋怨,埋怨对方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你还说我,没看见四小姐拿剪刀戳我了吗?你看,这里都破了。我要是再往前,指不定那剪刀就要在我身上扎个洞出来。”芷卉亮出伤处给冰蓝看。 “你都不敢上了,我们哪敢啊咱们是做丫头的,四小姐再不济总还是个主子,她要是真的豁出去了,咱们还能怎样?”冰蓝说着,瞅了眼倚在炕上发呆的大小姐,今天,四小姐那架势,愣是把大小姐也给唬着了吧 “没错,我觉得四小姐变了,不是咱们以前认识的四小姐了。”含真插了一句。 芷卉嘴角一扯,冷笑着:“她再怎么变,也是个哑巴,是个庶出的小姐,能有什么花头。” “那可不一定,四小姐今天不就叫咱们胆怯了吗?你没看府里那些丫头,多听四小姐的话,大小姐长久不在家,如今大家只认得四小姐不认得大小姐了。”冰蓝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让她骑到大小姐头上来?”芷卉愤愤不平。 “吵死了,都出去……”慕珂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出声赶人。 大家忙退了出去。 芷卉摸摸还有点发烫的脸颊,不甘的说:“这次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去告诉夫人,让夫人为大小姐做主。”水容给的那记耳光,她一定要加倍还给她。 “对,就是,请夫人做主。”大家一致赞成。 此时秦陈氏自己正焦头烂额,今天收到了济南那边的来信,计划是成功了,却也败露了。而且失踪的乔安又出现了,将甄姨娘和她都告上了府衙,说老爷霸占……而甄姨娘因为痛恨她害死了她儿子,居然当堂指证,一切都是她秦陈氏指使的。 天大的篓子捅破了,秦陈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她关起门来,责问锦如:“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吗?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锦如吓的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啜泣着:“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安排好了的,让人每日在甄姨娘的药丸子里加人参粉,奴婢已经叮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而且甄姨娘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奴婢也安排好了稳婆,就说是因为胎位不正导致难产,没想到从安会突然请了郎中来,而秋桂找到了人参粉,那个死丫头不惊吓,被人一唬就全招了……” 秦陈氏指着锦如,全身发抖,气的说不上话来。 “夫人,会不会咱们的人早就被人盯上了?”周妈犹豫着说道。 “不可能的,之前不是一直都没被人发现吗?”锦如不相信。 “说不定人家就是等着咱们下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妈说着,自己的眼睛里都盛满了害怕。 秦陈氏喃喃念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头大震,前所未有的恐慌,如果真的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拿她的短处,那她这回还能翻天逆转吗? “周妈?你觉得会是谁?”秦陈氏惶恐的看着周妈,此刻她已经方寸大乱,无法思考了。 周妈想到李从安,又从李从安身上想到翠茹,从而又联想到四小姐,她自己的也惊的长大了嘴巴,可能吗?四小姐的乖巧,四小姐的聪慧,四小姐对夫人的恭敬,对她的尊重,如果她要对付夫人,上回查账的时候,就不会帮她了,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四小姐,那么又是谁呢?谁在暗地里安排这一切?周脑子里又冒出一个人……陶姨娘。陶姨娘来京城以后,多安分,安分的连她都觉得诡异,事出反常必有妖,不错,陶姨娘一直就是很有野心的人,上回,她和卫姨娘不就是想利用乔生来对付甄姨娘和夫人吗?卫姨娘也有嫌疑,她被夫人逼迫出家,她心里会情愿吗?肯定恨透了夫人,可是她在庵堂里,还有什么作为呢?周妈思来想去,最终说道:“我觉得陶姨娘最可疑。” “对对……陶姨娘最可疑。”锦如附和着,现在她只想赶紧找个替罪羊出来,以免夫人把所有事情怪到她的头上,周妈老谋深算,她说是陶姨娘,就一定是。 秦陈氏只觉得心头一阵疼过一阵,是啊就在前几天,她还怀疑过陶姨娘过于安分,原来,人家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她往陷阱里跳。 “夫人,这事,瞒不下了,最多再过三天,老爷也会收到消息,都已经告上了衙门,恐怕连老爷也要受牵连了,甄姨娘这回算是铁了心了……”周妈无奈的说道,她可怜夫人现在的处境,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秦陈氏茫然的坐着,没有反应,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告诉老爷,她怎么敢?老爷不知道珍珠原是定了亲的,老爷不知道甄姨娘怀了个儿子被她害了,老爷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不提,逼人退婚,占位妾室,哪怕老爷是不知情的,但是只要御史在这上面稍稍做下文章,老爷的前程就不保了,以前,还有永宁侯做靠山,可以帮着说话,现在,慕珂又被赶回了家,京城风言风语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天呐是天要亡我了吗? “锦如,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秦陈氏木然说道。 锦如爬了起来,擦了擦泪水,担心的看看夫人,又看看周妈,慢慢退了出去。她的心里很慌,帮夫人做那么多事的时候,她都没有慌过,只一心想要得到夫人的重用,得到向春文那样的地位,可现在不同了,出事了。夫人是怎样的人,她心里很清楚,阴狠毒辣,珍珠以前算是夫人最贴心的丫头了吧可是夫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珍珠都害,那么这一次,夫人会不会为了给自己脱罪,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头上呢?锦如的脚步越加沉重,她不能坐以待毙。 “锦如姐,夫人在屋里吗?”芷卉迎面走来,神情焦急。 锦如摇了摇头。 “锦如姐,你怎么哭了?”芷卉看到锦如两眼红肿。 锦如忙用衣袖掩住眼睛,低声道:“没什么,夫人心情不好,责骂了我几句。” 芷卉恍然的哦了一声,夫人心情不好,连锦如都挨骂了,那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去霉头。芷卉笑了笑安慰锦如道:“锦如姐别难过了,夫人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过会儿就没事了。” 锦如尴尬的笑了笑,问:“你过来有事吗?” 芷卉忙道:“没,没事,只是过来看看,大小姐屋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芷卉离去,锦如又陷入了刚才那可怕的念头里,惶恐不安又很无措的倚坐在栏杆上。 “夫人,乔生的事,夫人向老爷解释,说您也是为了老爷着想,见老爷这么喜欢甄姨娘,不忍让老爷失望,所以才……老爷气归气,但您的出发点总是好的,老爷是不会真的怪您的,但是甄姨娘腹中的孩子,夫人,这可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谋害子嗣那可是大罪啊”周妈好生分析给秦陈氏听。 “可是都已经证据确凿了,人参粉都搜出来了,那死丫头也承认了,我还能怎么办?”秦陈氏哭道。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夫人,您现在一定要冷静,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那丫头不是夫人您亲自吩咐的吧?”周妈问道。 秦陈氏摇摇头,这事她一直是让锦如去办的,秦陈氏蓦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对啊她可以说是锦如嫉妒珍珠做了姨娘,嫉妒她又怀上了孩子,所以……妙,这个法子太妙了,这样一来,锦如有害珍珠的动机,锦如假传她的命令,一切都是锦如做的,她并不知情。 看着夫人的眼睛陡然发亮,周妈舒了一口气,虽然她还不知道夫人的主意是什么,但是,夫人一定是想好了为自己开脱的办法。 “周妈,你让人这几日给我好好盯着陶姨娘,若是她有一丁点不安分的举动,你速速报与我,这事,你务必亲自去督促,现在这个时候,是再不能出一点岔子了。”秦陈氏吩咐道,陶姨娘那边要小心,锦如那里,她也要安抚好,这安抚的事情,就由她自己亲自来做。 慕云迟了一天也收到了济南那边的消息,她就知道盯着甄姨娘的人绝不止她一个,没想到两厢不经意的联手,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可惜的是,有件事她还是失算了,她以为秦陈氏会先让甄姨娘把孩子生出来,如果是女的,秦陈氏根本就不用费心,如果是男的,秦陈氏才会再下手,她还是低估了秦陈氏的恶毒,是她的错,本来她可以保住甄姨娘的孩子的,她就是怕秦陈氏在生产的时候下黑手,才让翠茹在关键时刻请大夫。而另一个人,她看的比她透彻,她算到了秦陈氏的计划,只是她冷眼旁观,用一条无辜的生命去成全她的反攻之计,说起来,那个人也是个狠心之人。如今木已成舟,追悔也无济于事了,现在就看秦陈氏要怎么收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雪上加霜(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雪上加霜(下) “今天,秦府上下弥漫着异常紧张的气氛,下人们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走路,压低了声音说话,在主院伺候的下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里面的雷霆怒火不知何时会烧到自己身上,周妈站在门外急的团团转。 屋子里,花瓶碎了一地,椅子翻了,桌子倒了,秦老爷脸色发青,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额上的青筋暴起,怒目喷火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哪里还有一点平时优雅从容,春风得意的样子,现在他就像一只受了伤了野兽,发怒发狂暴跳如雷的野兽。 “你这个无知的愚妇,贱人,你还有脸说你是为了本老爷?你陷我与不仁不义,你毁了我的前程,你毁了这个家,现在你还有脸来乞求原谅……”秦老爷怒不可遏的骂道。 秦陈氏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泪流满面,脸颊上一片通红,口角还挂着一丝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知道老爷会震怒,却没料到老爷会震怒到这个程度,居然动手打了她…… “老爷,都怪妾身糊涂,老爷要怎么责罚妾身,妾身都愿意承受,还请老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秦陈氏嘤嘤啜泣着,委曲求全,毕竟是自己理亏,现在她只能忍啊 “你承受,你承受的起吗?你知不知道,只要有御史把这件事往上一报,老爷我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老爷我努力了大半辈子得来的前程全毁了,你说你要如何挽回?如何承受?”秦老爷面红耳赤,咬牙切齿,一把扯住秦陈氏的头发,将她半提了起来。 秦陈氏吃痛,却无力挣扎,哭囔着:“老爷,妾身也不知道会这样啊珍珠不过是个丫头,妾身给了那乔生几百两银子,当时都说的好好的,绝不反悔……定是有人心怀叵测,从中挑唆,要不然他一个小小百姓,怎么敢与老爷作对……” 秦老爷扬手又给了秦陈氏一耳光,骂道:“心怀叵测的人是你,罪魁祸首也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酒醉,把珍珠送到我床上来的目的?你就是想借珍珠对付陶氏,这么多年来,卫氏的委屈,纪氏的死,不都是你的杰作吗?你以为我当真就相信纪氏会做出那等无耻之事吗?我若不是念在与你夫妻二十余载的情分上,我早就休了你。” 秦陈氏听老爷提及纪氏,更是惊的魂不附体,颤抖着辩解道:“老爷,天地良心,妾身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妾身一心为这个家,一心为了老爷,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你怎么可以因为妾身一个无心之过,就这样指责妾身,叫妾身情何以堪呐……” “你还敢狡辩,你敢指天誓日的说,纪氏之死与你无关,珍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害的?”秦老爷咄咄逼人的责问。 秦陈氏心虚的避开了老爷吃人似地目光,委屈的说:“妾身没有,妾身平日持家是威严了些,但妾身绝不会做这种没良心的事,老爷这般冤枉妾身,那妾身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秦老爷冷冷的笑,指着柱子:“死?你倒是死给我看看,撞柱子还是上吊?你若是有胆量去死,我就信你。” 秦陈氏怔愣了,没想到老爷会绝情如斯,逼着她去死,一时间,秦陈氏全然没了主意。 “爹……您怎能把事情都怪到娘头上。”慕珂冲了进来,要不是周妈来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她还蒙在鼓里,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就听到爹让娘去死。 秦陈氏见到女儿来了,顿时爬了起来,低头往柱子冲了过去。 慕珂见状死死抱住娘的腰,周妈也跑了进来,死命拉住秦陈氏,哭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老爷不过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您怎么就当真了呢?” 慕珂抱着娘,也哭道:“爹,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逼死了娘又有什么用?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才是呀……” 秦老爷见到慕珂,更来气,连慕珂一块骂:“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不知廉耻,去勾引萧家少爷,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自己被夫家赶了出来还不算,害的全家人跟你一起丢脸,害的你爹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我这辈子就毁在你们这对母女手上了。” 慕珂惊呆了,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手,耳膜阵阵发胀,她没有听错吧?不知廉耻,勾引萧家少爷?被夫家赶了出来?害全家一起丢脸……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原来就是真相? “爹,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儿?”慕珂的声音是颤抖的,飘忽的,她的眼里盛满了恐惧,可她的心里还怀着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希望爹说的都是气话,事实不是这样。 秦陈氏也停止了哭闹,她看到慕珂那受伤惊恐的表情,心都碎了,她一直瞒着慕珂,就是怕她受到更大的伤害,慕珂现在身子还弱着呢她上前拦住慕珂,急声道:“珂儿,别听你爹胡说,你爹现在在气头上,乖,你先回去……” 秦老爷脱口而出:“你以为能瞒她一辈子吗?都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你瞒的住吗?自欺欺人,都是你惯的,惯出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惯出个不求上进的儿子,你做娘失败,做主母失败,把这个家闹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我秦煜廷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娶了你。” “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什么满城风雨,这不可能,娘,你说,你说,这不是真的……”慕珂泪眼婆娑,摇着娘的手臂,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虽然知道稻草不可能救得了她的命,也要紧紧抓住。 秦陈氏流着泪,想安慰慕珂,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珂望着娘蠕动的双唇,欲语还休,心,一点一点变冷,如堕万年冰窖。这么说,都是真的了,满城风雨,所以齐家容不下她了,所以子恒只好让她先回来,天……那天子恒问她的时候,她就不该那样回答,子恒一定不再相信她了,齐家,只怕她再也回不去了。慕珂心中大恸,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珂儿,珂儿……” “大小姐,大小姐……” “快,来人,请大夫……”秦陈氏抱着慕珂放声大哭:“我苦命的珂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还怎么活啊……” 秦老爷冷眼看着她们,冷哼道:“咎由自取。” 秦陈氏蓦然止住了哭泣,她慢慢把慕珂交给周妈,她起身,回头,朦胧的泪眼里,透着一股狠绝之意,盯着老爷。 秦老爷被她突然变幻的狠戾神情惊的一哆嗦。其实,他心里是有些惧怕陈氏的,因为,当初陈氏嫁他是下嫁,他当时不过是个小小翰林院修撰,而岳丈大人身为太仆寺卿,所以,家中诸事他大都由着陈氏,适才,他也是怒极了,想着多年的心血全毁了,才控制不住,对陈氏大打出手,陈氏也一直是服软低头,现在,她突然反过来,露出强硬的姿态,他习惯性的胆怯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咎由自取?”秦陈氏重复着他的话,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秦煜廷,这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若不是你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一个一个没完没了的往家里带,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吗?当初,你求娶我的时候,花言巧语,海誓山盟说的多动听,说什么今生今世有我一个足矣……可事实呢?慕怀还没满月呢你就带回了卫氏,接着是纪氏,陶氏,甄姨娘,这些还是我见过的,没见过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辛苦持家,换来的是什么?秦煜廷,你就是用你的无情来报答我的吗?前程……”秦陈氏冷笑:“当初要不是我爹助你,恐怕到如今你也不过是个小小修撰吧要是我爹还在的话,你敢这样对我吗?秦煜廷,没心没肺的是你,咎由自取的也是你,要不是你色迷心窍,独宠陶姨娘,对我冷漠无情,我会让成全你和珍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来我房里,一双眼睛只会往珍珠身上瞟,你敢说你就没打珍珠的主意?就算明知道珍珠定过亲,你也不会在意的吧要是没有姓乔的出来闹事,你还不是乐在其中?秦煜廷,瞎了眼的不是你,是我……出了事,你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别忘了,你才是一家之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不想着怎样解决问题,就知道在这里嚎,在这里发疯,在这里打骂妻女,秦煜廷,我瞧不起你,今天,珂儿没事则罢,不然,我跟你没完,前程毁了又怎样?家散了又如何?我死了,我也要拉你一块下地狱。” 秦老爷被她骂的冷汗涔涔,人也清醒过来了,陈氏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彪悍狠辣,要是当真撕破了脸,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是她不管不顾起来,说逼乔生退亲一事是他指使她干的,那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眼下危机重重,他还真得悠着点,别再后院起火才是,就算再痛恨陈氏,也得暂且忍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纠结 第一百五十三章纠结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秦家最近倒霉事连连,俨然成了京中最受关注的对象,茶余饭后最热烈的谈资。秦侍郎夺室一说流传开后,很多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学渊源。 御史台闲了好几个月,找不到一件像样的事大干一场,都憋的慌,先前还顾忌着永宁侯,后听说,秦家女儿都被赶出家门了,没了这层顾虑,御史们个个好比恶狗见了肉骨头,凶猛的扑了上来,联名弹劾秦侍郎。 秦侍郎以清誉博得圣宠,以恶名失颜朝堂,圣上将其革职,命其回家闭门思过,风光而来,灰溜而去,前后不到一年时间。 秦老爷病了,慕珂病了,秦陈氏终日惶惶,但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维持着她当家主母的尊严,慕怀受不了家里凄风愁雨的气氛,终日在外流连。慕云问过子墨,二少爷在外头都做些什么?子墨说二少爷书也不读了,跟几个朋友合伙准备出海经商,这事老爷夫人还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添乱。 慕云让子墨转告慕怀,经商不是不可,但是要多留个心眼,免得被人骗了。 算算日子,翠茹夫妇也快到京城了,还有甄姨娘,以及偷偷给甄姨娘下药的丫鬟盘儿。离她们到京越近,秦陈氏的心就越不安,她知道还有一个最大的难关在等着她。 慕云心里也着急,眼下秦陈氏所面临的危机,是她对付秦陈氏最有利的时候,只是不知闵伯伯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于是,这日慕云带着水容和丹秋去了一趟澜衣坊。 “慕云,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让芸湘去秦府找你。”方素心一见慕云,拉着慕云进后院说话。 水容和丹秋也跟了来,方素心还准备打发她们出去。慕云轻轻说:“不用了,现在是该让她们知道的时候了。” 水容和丹秋惊的瞠目结舌,半天反应不过来,刚才那轻软温柔的声音是小姐发出来的?可是,小姐明明是哑巴啊 方素心见状,笑嗔道:“你瞧你,冷不丁的一开口,她们吓坏了吧” 慕云也笑,对着两个发呆的人说:“你们没听说,是我在说话,赶紧闭上你们的嘴吧,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小姐,真的是你在说话……” “小姐,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这回两人相信了,真的是她们的小姐在说话,惊喜交加。 “我本来就没哑,只是装哑巴而已。”慕云盈盈笑道。 天啊……小姐不是哑巴,是装的,两人刚合拢的嘴又张大了。她们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形影不离的,竟一点没发现小姐是装哑,整个秦府上下都以为小姐是真哑巴。 慕云把原由大致说了一遍:“本不想瞒你们这么久,只是早告诉你们除了让你们担心没有别的好处。” 丹秋唏嘘道:“我们知道小姐的苦衷,只恨不能帮小姐多分担一点,我们是心疼小姐啊……” 水容也是眼泛泪光,恨恨的说:“没想到夫人这么歹毒,害死了纪姨娘,又想害小姐,说什么患了哑疾,大家都还相信了,原来是她下的药,多亏小姐机灵,要不然就真被她害了,小姐,你说,咱们要怎么做,我和丹秋什么都听小姐的。” “对,我们都听小姐的,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小姐吩咐一声,我们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丹秋坚决道。 “好了,你们事情也了解了,决心也表过了,现在是不是该听我说几句了呢?”方素心笑道。 大家这才收了眼泪,望着方素心,听她要说什么。 “闵夫人前儿个来过了,说是已经找到了又晴,可怜的人,竟被卖去了烟花巷,现在人已经赎出来了,过不了几日就能到京,有了她的供词,为你母亲伸冤把握就大了。闵夫人要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想要那陈氏伏法还是只想将她赶出秦家?如今秦家出了这么多事,已是风雨飘摇,咱们只要拿出现有的证据,陈氏根本就无力反击,一切只看你的意思。”方素心说道。 “自然是要她伏法的,杀人就要偿命。”水容恨声说道。 “我也赞成,不然纪姨娘就白白死了,小姐也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丹秋附和着。 慕云心中纠结,她不是不想让陈氏伏法,这是她多年,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秦家有她恨的人,却也有她想要珍惜和保护的人,如果这个时候将陈氏送上公堂,秦家就彻底完了,到时候慕怀怎么办?还有慕灵,还有不谙世事的慕歆和慕天…… “小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心软呐”水容劝道。 “小姐担心的是二少爷,五小姐她们吧”丹秋道出了慕云的心事。 “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吗?”水容不甘心。 慕云摇摇头,沉声道:“自然不能放过,一命偿一命,这是天理报应,但是,我不想其他人受到更大的伤害,容我再想想。” 方素心怜爱的抚着慕云的秀发,目光柔和,由衷的欣慰和赞赏:“慕云,为师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好姑娘,身怀仇恨,却还能保留一颗悲悯之心,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你能这样想,为师很高兴,不管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为师都支持你。” 从澜衣坊出来,慕云的心情并未因为闵夫人带来的好消息变得兴奋,舒畅,而是更加沉重,现在秦家的未来,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掌握在她的手上,她不得不慎之又慎,权衡再权衡。 回到秦府,慕云下车的时候,瞥见远处有个身影似乎很熟悉,一个男子穿了一身普通的灰布衣裳,正望着她。 慕云仔细一想,这人不正是景王府的侍卫长赵友良吗? 慕云给水容递了个眼色,水容也认出了那人,故意说:“小姐,您头上的玉簪子呢?” 丹秋配合道:“莫不是落在澜衣坊了吧水容,你快帮小姐回去找找,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簪子。” 水容应了一声:“我这就回去找。” 丹秋扶了慕云回到院子里,刚进院子,就看见齐子恒正从慕珂的房里走出来,慕珂追到门口,哭喊着:“子恒,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齐子恒停下了脚步,不知是因为看见了慕云,还是因为听见了慕珂说的那句话。他站在院中央,默然片刻,然后径直向慕云走来,确切的说是向院门走来。 “子恒……”慕珂凄厉的喊着。 齐子恒与慕云擦身而过的时候又停了一下,喑哑着说:“劝劝你姐姐,让她想开点,先把身子养好,现在的情况……我也无能无力。” 慕云不知道慕珂口中的绝情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听的出来,齐子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很痛苦的,她怔怔的点了点头。 齐子恒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大步出来院子。 慕珂跌跌撞撞的追了过来:“子恒,你不要走,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慕珂哭的伤心欲绝,芷卉和冰蓝扶着她,劝道:“小姐,别哭了,身子要紧啊” 慕珂语不成声:“子恒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姐,姑爷没说不要你的话,您不要自己想不开呀……”芷卉急的直掉泪。 慕云叹了一气,她不是心疼慕珂,她难过的是齐子恒,齐子恒是真心待慕珂的,如果不是因为慕珂和陈氏算计到她头上,她也不会抖出那些事情,慕珂是自找的,活该,但齐子恒是无辜的。 慕珂突然止住了哭泣,转身,抓住慕云的手臂,抓的死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慕云的肌肤。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了?他是不是说要娶你?你说,你说啊……是不是你勾引了他?”慕珂双眼布满血丝,充满了戾气,神情可怖。 慕云静静的望着她,那个高傲的慕珂啊已经不复存在了,可她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小姐,您说什么呢?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四小姐。”丹秋听了大小姐毫无根据的指责,很是生气。 “我冤枉你了吗?要不然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话?一定是你勾引了他,所以他不要我了……”慕珂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开始胡言乱语。 慕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看到慕珂那种怀疑、憎恨的眼神,慕云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走人。她要猜就让她猜,要疯就让她去疯,她不知自省,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纠结她这样下去,只有自取灭亡。 慕珂彻底崩溃了,如今子恒不要她了,连这个哑巴也嘲笑她,慕珂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真是疯狗乱咬人,小姐,您别往心里去。”丹秋跟着慕云进屋,劝道。 慕云无所谓的笑笑,她才不会往心里去,那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现在她困惑的是赵友良出现在秦府附近的目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很不安。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执手(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执手(上) 水容去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才回来,笑嘻嘻的,对慕云说:“小姐,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更大的好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 慕云嗔了她一眼,这丫头,还跟她买关子。爱说不说,她越是不在乎,水容就越是着急,让她尽管卖关子,憋死她。慕云索性拿起花绷子来,慢条斯理的绣起了花。 丹秋笑道:“我先去出去看着,待会儿袖烟可能要回来了。” 水容见小姐一点也不着急,自己反倒憋不住了:“赵大哥是来找小姐的,在附近兜兜转转大半日了。” 慕云穿针的手顿住,赵友良要是景王派来的,又何必躲躲闪闪,难道是…… “赵大哥这次来呢一是为公,二是为私,公事呢是景王让他来传话,景王说,本来想派人来看看小姐,或是请小姐去王府做客,可是眼下不太方便,不过如果小姐遇到了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忙的。至于私事……赵大哥说有个人回来了。”水容说到这打住,看小姐的神色。 之前说的,慕云能理解,景王不想卷入秦家的风波,所以不让赵友良堂而皇之的登门传话。可是听到有个人回来了,慕云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水容嗤嗤笑道:“小姐您猜那个人是谁?” 慕云轻啐了她一口,打着手语,威胁到:快说 水容笑着,附在小姐耳边,轻声说道:“赵大哥说,萧二公子回来两天了,在他那藏着呢想见小姐一面。” 虽然已经猜到是他,但是真正听到他的名字,心跳的更快了,咚咚……仿佛心里藏了一面鼓似地。只是,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吃不了军中的苦所以回来了?可是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人,为她回来吗?那更不可能,慕云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姐,赵大哥说,请小姐明日找个机会出府一趟,小姐,小姐……”水容轻声唤道。 慕云回过神来,矛盾着,这个时候跟他见面,不合适吧可是,不去见,心里又不安。 好在,爹和陈氏如今都自顾不暇,没人管她,第二天一早,慕云找借口说去景王府,到了王府门口,慕云就让马车先回。赵友良早就等在那里,等秦府的马车一走,赵友良一招手,从街角拐出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戴了顶大草帽,帽檐压的很低,根本就看不清面容。赵友良示意慕云和水容上车,两人怕被人瞧见,赶紧上车。刚坐好,车夫一挥鞭,马车就动了起来。 慕云的手凉凉的,手心还有一层细汗,情绪纷乱复杂,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一点害怕,她真的不该来的,更不该跟他私下见面,不应该让自己越陷越深,更不应该让他对这份感情怀有希望,上次,都已经拒绝了,就该拒绝到底的,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这一世,每一天她都过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有半点放任,然而,为了他,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自己。 明明是不可能的呀秦家如今都到了这般田地,上次因为慕瑶的事,两家都已经翻脸了……慕云越想越黯然,越是沮丧。 坐在一旁的水容却是高兴的很,一脸的兴奋:“小姐,你说萧二公子这次回来了还会回去吗?他一定是为了小姐回来的……” 慕云一言不发,纠结着,是不是该叫马车掉头回去?这场拉锯战还没有得出结论,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车夫摘下了草帽。 一张略显黝黑的脸映入慕云眼中,慕云惊得捂住了嘴,差点就叫出声来。水容也是目瞪口呆,指着车夫:“你……你……”半天你不出来。 萧望对慕云伸出手,笑着:“到了,下车吧” 慕云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晶莹黑亮,如两颗黑曜石在日光下闪烁,光芒中有着深沉的温柔流淌,他的笑容依旧那样明朗,像是可以冲破浓密乌云的阳光,真的是他,他变了,黑了,瘦了,眼神里少了少年的稚气与傲气,变得坚毅,沉稳,短短几个月,他变了好多啊 “怎么?不认得我了?”他笑容依旧,手又往前伸了伸。 水容忙拉起小姐的手放到了萧二公子手里,慕云还没反应过来,萧望已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慕云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力量,下了马车。 眼前霍然一片开朗,慕云发现自己置身与一片草地中,前面就是一个小山坡,她还以为萧望会带她去哪个神秘住所,没想到他亲自驾车将她带到了野外。 “水容,麻烦你帮我们望望风。”萧望直率的拜托水容。 水容很乐意的一屈膝:“萧二公子只管和小姐去说话,水容在这里喂马。” 这样,不太合适吧?慕云踌躇着。萧望牵着她的手,指着前方的小山坡:“咱们到那里去。”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小山坡走去。 慕云要抽回手,可是他握的好紧,慕云羞的耳朵都红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萧望感觉到她的挣扎,回头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山坡那边有一条小溪,还有一个小树林,我还记得,那年咱们一起掉下山崖,你一醒来就打了我一巴掌,那时,我生气极了,心想,怎么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人家都舍命跳下来陪你了,还这么不领情的,我气的当时真想丢下你不管,可是走了几步我又忍不住回头,躲在大树后面,看见你哭的稀里哗啦,我就什么气也没了,只剩下心疼,于是我又厚着脸皮回来找你,怕被你嘲笑,还故意损了你几句……” 听他说起往事,那一幕好像就在眼前,当时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慕云渐渐的忘了挣扎,和他一起陷入了回忆。 “后来,知道你不会说话,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吧?” 慕云点点头。 “其实我是很心疼,真的,这么美丽,这么坚强,这么勇敢的你,老天怎么可以这样亏待你……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带你走出深谷,后来,你脚受伤了,我不得不暂时将你留下,一个人去寻找救助,你不知道,我飞奔在丛林里,心却是一直留在你身旁,怕你害怕,怕你遇到危险,怕你不相信我……好几次我都想停下脚步,那是我此生第一次这样牵挂着一个人,没想到,就再也放不下了……”他娓娓的述说着,慕云静静的听着,思绪起伏,原来,他是这样在乎她。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望着她,黑亮的眼里,带着沉沉的感伤,他认真的说:“赵大哥给我捎了信,说你即将嫁入齐家为妾,我当时如遭五雷轰顶,立刻去找上峰,准我两个月的假,我必须赶回来,阻止这一切,我一路狂奔,不眠不休,马跑死了好几匹,可我不敢休息,我怕我来不及,我怕等我回到京城的时候,再也见不到你了……慕云,你能体会这种害怕吗?” 慕云看着他,可眼前的他越来越模糊,直到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拂去她脸上的湿润,慕云才发现,她流泪了。 “慕云,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强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你会安安全全的等着我变的强大,世事无常,瞬息万变,慕云,我该怎么办?”他喑哑着,痴痴的望着她。 怎么办?她和他之间本就隔着万重山岳,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慕云心如刀绞。 “慕云,嫁给我。”他蓦然说道。 慕云惊讶的望着他,他眼底一片真诚,他的眼里有深深的渴望。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好吗?”他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唇轻轻吻在她冰凉的手上。 慕云慌乱的摇头,嫁他?他家里会同意吗? “慕云……”他的神情痛苦起来:“不要摇头,不要拒绝,这辈子,除了你的手,我不会再牵任何人的手,只要你点头,刀山火海,我也会闯过去,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无法容忍上次的事再发生一次,那种焦急与害怕,比拿刀子剜我的心还要痛……” “萧望……”慕云颤抖着双唇,却只能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 “慕云,答应我,今天我只要你点个头,办法我会去想,我知道其中阻力有多大,再大的阻力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和你一起浪迹天下,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他恳切的请求着。 “萧望……”慕云低低的呼唤着。 “慕云……”萧望怔忡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云深吸一气,问:“萧望……你真的,真的决定要娶我吗?” “慕云,你……你会说话了……”萧望惊喜交加,那种神情,好似小孩子得到了最最渴望的礼物,惊喜的手足无措。 慕云轻轻点头,再问:“你确定吗?” 萧望连连点头,用力点头:“早就想好了,而且永远不会改变。” “那么,你听着,我……不愿意……”。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执手(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执手(下) 萧望怔住了,虽然被她拒绝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听到她说不愿意,他的心还是狠狠的痛了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血液凝固,无法呼吸。【 “你不用担心我,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慕云看他愁苦的样子,安慰道。 “你怎么能确定?”萧望怀疑着看她。 “我可以确定,真的。”慕云静静的望着他,爹和大娘很快就没有能力主宰她的命运了,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你一定等我,等着我八抬大轿迎娶你。”萧望温柔而坚决的拥她入怀,在她的耳边低语着:“慕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定……”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慕云的心也渐渐变得柔软,“在一起”这三个字像是有无穷的魔力,就算知道这只是奢望,还是忍不住去期待,心底溢满欢喜,萧望,很高兴这一世能遇见你,真的谢谢你,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会心怀感激,感激你这样珍惜我,感激你就像一抹阳光,驱散了我心底的阴霾,萧望,我会等着你……就算你做不到,我也会等你,一直等下去…… 水容远远望见他们相拥在一起,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合手望天,小姐这辈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希望苍天开眼,保佑小姐和萧二公子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良久,萧望松开了手,温柔的看着她,她半垂眼睑,羽捷又长又翘,忽闪忽闪的,如雪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让人不禁想起人面桃花,她的唇娇嫩而湿润,唇角微扬着……萧望只觉的身体某一处不受控制的悸动起来,口干舌燥,他窘迫的转了个身,牵着她的手继续前行,边问:“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了?” 慕云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有一段时间了,方姑姑给我找了个大夫。”现在她还不想让萧望知道实情,免得他担心。 “哦?是哪位大夫?我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他。”萧望回头说。 “呃……是个江湖郎中,医术高明,行踪不定,治好了我的哑疾就离京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慕云敷衍道。 “咦?那慕怀怎么都没告诉我?”萧望疑道。 慕云愣了愣:“难道你一直跟我二哥有联系?” 萧望笑容神秘:“你说呢?” 也对,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她要嫁入齐家为妾的事,急急的赶了回来,二哥这样做,难道就不怕破坏了大娘和慕珂的计划吗?二哥在这件事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她还当二哥也是支持大娘的,原来,他早就给萧望报了信。慕云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对了,我能说话的事,你先替我保密。”慕云蓦然想到这件事。 “为什么?”萧望不解。 “你不觉得,我暂时做个哑巴会安全一些吗?”慕云笑看着他。 萧望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怜惜道:“只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没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多当几年哑巴。”慕云无所谓的说,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了,只要计划成功,她就无需再装下去。 两人说着,走到了小河边,河水清潺,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天空蔚蓝,有白云朵朵悠然漂浮,一只苍鹰鸣叫着飞过,萧望用手捂着嘴,发出一声清脆的哨音,与苍鹰相和。慕云不假思索,取出挂在胸前的哨子,吹了起来,哨音清越,一直传到天边。 萧望惊讶:“你一直戴着它?” 慕云羞赧的点点头。 萧望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向水中,以掩饰嘴角掩不住的笑意,稍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后,萧望回头,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说:“这不公平。” 慕云哑然:“什么不公平?” 萧望指着她胸前的哨子:“我都有东西送给你,你也得送我一样。” “可是,我今天没带礼物,要不,明儿个……”慕云哭笑不得。 “明天我就要走了,上峰只准了我两个月的假,我一趟来回也就差不多了,况且,一直找不到机会见你,又浪费了好几天……”萧望郁郁的说。 “那怎么办呢?”慕云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心情一下就跌入了谷底。 萧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指着她腰间的香囊,说:“就这个吧这个送给我,好不好?” “可这个……”慕云为难着。 萧望苦着脸说:“连这个也不行吗?” 慕云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这个香囊是我第一次做的,做的不好。” 萧望突然笑了:“就这个吧你第一次做的,这才有意义呢” “那……你可不准笑话我。”慕云解下香囊递给了他。 萧望如获至宝:“不会的,以后我也每天戴着它,上战场的时候,它就是我的护身符,想你的时候,可以睹物思人,白天放在怀里,夜晚枕着入眠,哎要是能把你装在里面,带着走就好了……” 慕云听他越说越没个样子,不禁羞红了脸,娇嗔道:“还给我,我不送你了。”说着就要夺回来。 萧望换了只手,将香囊举的高高,慕云扑了个空,脚下踩到一块石头,一个不稳,直直向萧望倒去,那姿势就好像她故意投怀送抱似地。 萧望稳稳的接住了她,趁势拥她入怀。 慕云慌乱的抬起头,萧望正好低头看她,他的唇几乎就印在了她的唇上。两人都一动不敢动,他的呼吸霎时变的滚烫,滚烫的气息轻轻呵在她的嘴唇…… 他的气息温热,带着青草的清香,淡淡的,萦绕鼻息,他的眼睛,深邃的似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潭,涌动着脉脉深情,像一个漩涡,将她的心魂深深吸引。 愈来愈近,近的只余一片薄薄树叶的距离,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紊乱的心跳。 他俯下头,而她及时侧过脸,吻落在了她的脸颊,滚烫,烫的她的心微微颤抖,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脖子。她羞赧的低唤着:“萧望……” 他的唇划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发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从此就不再分开,他气息不稳,嗓子有些发哑:“慕云,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这样就不用和你分开了。” 她柔柔的说:“傻瓜,分开是为了再一次的相聚啊……” “慕云,这次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保重你自己,如果有需要,就去找赵大哥,他会想办法帮你,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也可以请赵大哥传给我,我有信也会让他转交给你。”他细细的叮嘱着,心里酸酸楚楚。 慕云轻轻的“嗯”了一声,说:“你也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我会的,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他答应着,满心的不舍。 几只蝴蝶远远的在草丛飞舞,水中的鱼儿也潜在水底,风轻轻的吹过,树叶沙沙。 两人静静相拥,一切尽在无言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踪(上) 慕云没敢在外耽搁太久,依依不舍的和萧望告别,两人再三相互叮咛,各自珍重。萧望驾了马车将慕云送回到景王府附近,赵友良早安排了王府的马车,送慕云回府。 知道慕云去了景王府,秦陈氏等慕云回来就把她叫了过去。 秦陈氏最近憔悴了许多,皮肤蜡黄,暗淡无光,眼眶深陷,眼角爬满皱纹,脸颊也凹了进去,显得颧骨特别高,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四姐儿,你去看景王,景王……可曾说了什么?”秦陈氏笑容温婉,语气温和。 慕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景王对你可还客气?”秦陈氏又问。 “景王待小姐很好啊和小姐一起种花来着。”水容笑嘻嘻的说道,反正夫人又不可能去景王府问,随她怎么瞎掰都没关系。 “哦……”秦陈氏的神情有些失望又有些困惑的样子,怔怔出神。 陈氏的失望,慕云多少能理解一点,陈氏是希望她能向景王求求情,给爹说几句好话吧景王也正是有着这层顾虑,所以让赵大哥来传话都得遮着掩着,她自然不会让景王为难,况且,秦府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夫人……夫人……”周妈看夫人走神了,轻声唤她。 秦陈氏回过神来,懒懒的叹了口气,神情倦怠:“没别的事了,四姐儿先回吧” 慕云起身告辞,走到外间,还未出门,就听见里面周妈小声的说:“景王的心思真个难以琢磨,明明喜欢四小姐,却又拒绝了老爷的好意,难道说他是怕累及自己的名声?说起来,咱老爷可真是冤,被小人算计了……” “可不是吗老爷也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还被景王一顿训斥……”秦陈氏叹道。 慕云只觉的脑子里轰然炸响,停住了脚步,明明喜欢……老爷的好意……再回想起爹那些奇怪的话语,难道说,秦家出事后,爹和陈氏还打算将她送给景王?用来讨好景王?慕云羞愤难当,他们当她是什么?哪里需要就往哪送,先是齐家后又是景王府,难怪景王会那样小心翼翼的传话过来,这不仅是让她难堪,也是让景王难堪,爹和陈氏此举简直是自取其辱。 水容见小姐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忙摇了摇小姐的手臂。 慕云面沉如水,疾步出了陈氏的房间。心绪久久不能平宁,爹和陈氏实在太过分了。 慕云回到自己厢房,慕怀在等着她。 看到慕怀,慕云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愤怒,勉强露出笑脸。 “小姐,二少爷等您好一会儿了。”丹秋笑说道。 慕怀微微一笑:“也没多久,今天过来看看大姐,顺便来和你说说话。” 慕云让水容和丹秋下去,自己和慕怀相对而坐。 “大姐还好吗?”慕云写了问到。 慕怀蹙着眉摇头:“怎么好的起来,你也知道大姐一直以来都是一帆风顺,在家她是最受爹娘疼爱的,嫁入齐家,姐夫又待她极好,突然遭逢巨变,她根本就想不通,接受不了。” 这样的打击就接受不了?跟她上一世相比,这样的打击根本微不足道,一个人面对逆境,如果只知道自怨自怜,沉浸在过去的幸福甜蜜,那么,这个牛角尖,只会越钻越深,最终把自己困死。慕云无语。 “对了,我想跟你说说出海的事,我和几个朋友采办了一些丝绸和茶叶,准备贩到琉球,这些货物到了那边,可以翻好几倍的价钱。”说道生意的事,慕怀的神情显得期待和兴奋。 慕云提醒道:可是出海有一定的风险。 慕怀道:“这个我知道,富贵险中求嘛不过你放心,我们这次跟的商船是方家的,方家一直就是做海上生意,他家的船又大又牢固,航海经验又足,不仅琉球那边,还有爪哇,高丽,波斯等地,方家都有分号设立,跟他们出海,应该问题不大,况且这次我的下的本钱不多,权当探探路,长长见识。” 他这么说,慕云也不好再说什么,慕怀的志向从来就不是仕途,而且现在家中的情形对他入仕也很不利,经商或许是条出路。 “爹和娘都知道了?”慕云写到。 “还没,我打算出发的时候再告诉他们。”慕怀道。 “什么时候出发?还有你的本钱哪里来的?”慕云又问。 “大概再过一两个月吧方家的商船要备齐充足的货物才会出海,至于本钱,我向朋友借的,我要是问爹娘去要,他们一定不同意,我只好先斩后奏了,你是家中第一个知道的,可得替我保密。”慕怀笑道。 慕云轻轻点头,写到: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第一次经商,赚多赚少的无所谓,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慕怀道:“就是这话,我就知道家里只有你最了解我。” 慕云微微一哂,心道:家中也只有你对我最好。 “对了,有件事要拜托你,我知道娘有话叮嘱过你,所以你不能经常去看玉敏。”慕怀说着,脸红了起来:“其实这几个月,我时常借你的名义,给她送些小东西……” 慕云睁大了眼睛看他,慕怀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你……你若是见了她,可别说漏了嘴。” 慕云噗嗤笑了,用力点点头,写到:我知道了,你出海以后,我会去看她的,也给她送礼物。 慕怀的神情突然变得黯然,咬了咬嘴唇,说:“杨夫人上个月来京城了,想带她回济南,可能是要回去定亲了,大概十月就走。” 慕云哑然,玉敏要定亲了?那慕怀怎么办? “如今咱家这个情形,我……我和她是无望了,所以,你不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思,就这样吧只要她能过的好,我也是高兴的。”慕怀黯然说道。 慕云难过的握住慕怀的手,家逢变故,也破碎了慕怀的希望,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可他一点也没表露出来,没有垂头丧气,没有怨天尤人,积极地寻找出路,真诚的祝福玉敏……慕怀变了,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大少爷,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 “你别这样啊我是说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盼着她好,我自己是做不到了,别人……”慕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着。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嫁给别人就会幸福?那个人会像你这样关心她,爱护她吗?如果不能呢?慕云飞快的写着。 慕怀默然无语,颓然着:“那我又能怎样呢?” 起码要让她知道你的心意,至于她要怎么选择是她的自由,二哥,你不是说你一定会努力的吗?那么就努力一次吧告诉她,你的心意,不要让自己后悔。慕云急切着劝说他。 慕怀踟蹰着。 难道你是害怕被拒绝吗?慕云激他。 慕怀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是怕给她带去困扰。” 是困扰还是欢喜,那得她说了算,你这样放手,我觉得是一种逃避。慕云认真的看着他。 慕怀沉默良久,再抬起头时,目光变的坚定,看着慕云:“好,我听你的。” 慕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送走了慕怀,慕云坐在书案前给玉敏写信,希望能见个面,写好了信,让水容送去尚书府。 到了晚上,慕云倚在榻上,手里握着哨子,回想着白天和萧望见面的点点滴滴,心中时而甜蜜,时而惆怅,想着此刻他在做什么?是否也拿着香囊在想她?明天他就要回西北大营了,虽然他都不肯告诉她,那边的情形怎样,但是说起那边,他的脸上总是不由自主的显露凝重的神情,他是不想她担心吧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 慕云回过神,丹秋和水容也停下了各自的活,三人屏息听了一会儿。水容说:“小姐,我出去瞧瞧。” 慕云点点头。 须臾水容回来,神色凝重,说:“锦如姐不见了,大家正到处找人。” 丹秋奇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 “不知道,我拉司琴问的,说是一个时辰前都还在的,晚上夫人要休息了,唤她去伺候,就找不到人了,各处门房都问了,都没见锦如出府,夫人着急的不行,命周管家和春文姐带了人打着火把到处找。”水容说道。 “咱们府里的门房不牢靠的很,上回我出去,他们不也没瞧见?”丹秋嗤之以鼻。 水容小声的问:“小姐,您说锦如姐不见了,会不会被人……”水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丹秋脸色一白。 慕云思忖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锦如帮着陈氏做了不少恶事,起码给七弟下药就有她的份,这会儿人不见了,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被陈氏灭口,二是被那个人藏起来了,第三种可能就是锦如自己害怕了,跑了。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人,也不知陈氏是真紧张还是装装样子。 慕云打着手语对水容说:你去留意下陶姨娘那边的动静,小心点,别让人起疑。 “水容明白。”水容点点头,转身又出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踪(下) 寻人一夜未果,秦陈氏焦急的一夜没睡,而陶姨娘那边悄然无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慕云默默观察着两边的动静,看情形,她还没有动手,就有人等不及要对秦陈氏出手了,就让她们先斗吧斗的差不多了,她再出招,给秦陈氏致命一击。 早饭后,慕云要去看玉敏,这回,她带了丹秋出门,水容留在家中继续打探消息。 没见到玉敏,慕云先见到了杨夫人,她看起来还是那般珠圆玉润,风韵犹存,想想秦陈氏的苍白憔悴,正应了那句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多行不义必自毙。 慕云恭恭敬敬的给杨夫人行了礼。 “慕云呐你可是很久没来看玉敏了。”杨夫人笑微微的,话有些埋怨的意思。 慕云歉意深深,做了几个手语。 丹秋解释道:“我家小姐早就想来看玉敏小姐的,只是先前忙着给太后娘娘制作绣屏,一直不得闲,等后来有时间了,家里又正好出了点事,所以一直拖到今日,待会儿,小姐亲自向玉敏小姐赔罪。” 杨夫人让人给慕云看座,上茶,笑说道:“赔什么罪啊你能来看她,她就很高兴了,玉敏都告诉我了,这几个月来,虽然你没时间过来,但也时常给她写信,送这送那的,哎……这孩子,这回算是吃大苦头了,我本该早些来带她回去,可是正好你伯父他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也只能是心挂两头。” 从慕怀口中得知,玉敏恢复的还不错,虽然有点跛,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慕云笑笑,听杨夫人说话。 “对了,你大娘现在还好吗?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哎……聪明人难免也有糊涂的时候。”杨夫人叹道。 慕云敷衍的笑了笑,向杨夫人这么精明的人,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所在,秦陈氏是聪明过了头,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 “慕云……” 慕云闻声回头,看见玉敏穿了身淡绿色的衣裙,微笑着婷婷袅袅的向她走来,她瘦了,不过精神还不错。慕云起身迎了上去。 “好了,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再这里碍事了,让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杨夫人说着,起身要离开。 慕云连忙恭送。 杨夫人出了门,笑容就消失在嘴边,无声叹了一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初玉敏和慕云义结金兰,可她却认为慕云是个哑巴,又是庶出的,身份跟玉敏一点也不配,只是看在慕云奋不顾身的救过玉敏,玉敏又执意而为,她勉强接受,没想到,如今,慕云倒是出息了,连太后都对她赞赏有加,可自己的玉敏呢?好端端的摔断了腿,落下了些微残疾,不错,旁人不仔细是看不出来,但是做娘的心里,最清楚,哪怕只有这一点点的缺陷,也终是不完美了,她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剜,但愿这点缺陷不会影响玉敏的婚姻大事才好。 “慕云,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杀上门去了。”玉敏笑嘻嘻的说:“你不知道,我整天被关在家中,都快闷死了,不过还好你送来那些玩意儿,还能解解闷。” 都好利索了吗?慕云在小册子上写到。 玉敏点点头:“早就好了,不过跟以前总是不一样了。” 慕云故作惊讶写到:哪里不一样?我怎么看不出来? 玉敏格格的笑:“你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了,大夫说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万幸了。” 慕云感慨着,还好玉敏个性开朗,不过还真是看不太出来,刚才她特地留意了。 慢慢会好起来的。慕云安慰她。 “没事,我也没往心里去,不过,这口恶气,我是一定要出的。”玉敏撇撇嘴。 你可不要乱来……慕云写到:毕竟人家是郡主,而且你又没有证据。 “我不管,我明着不行暗着也要让她吃点亏。”玉敏气哼哼的说道。 慕云叹气:这又何必呢?她算计来算计去,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听说靖南王禁了她三个月的足。 “才三个月?要叫她以后都不能走路了才好。”玉敏不甘道。 你听我的总没错,她那样的性格,以后迟早会出问题的,什么时候算计了一个比她强的,总有她吃亏的时候,你就等着瞧好了。慕云劝道。 玉敏看着慕云,噗嗤一笑:“说的有理,恶人总有恶人磨,她害了我,自己也没如愿啊我听说萧二哥去了边疆,你知道这事吗?” 慕云点点头,写了:知道。心想着,这个时候萧望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哼都是静芙这个坏女人,是她把萧二哥逼走的,要不是她,萧二哥原本是要去考武状元的,如今害的萧二哥去了边疆,边疆艰苦是不消说了,要是遇上战事,那该有多危险,我越想就越气不过。”玉敏说着又动了气。 萧二哥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慕云写到,是安慰玉敏也是安慰她自己。 “汗,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啊什么念想也没了,都这个样子了,还有谁会喜欢我。”玉敏自嘲的一笑。 慕云心说:怎么会没人喜欢?眼前不就有一个吗?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慕云试探着写到:怎么会没有呢?说不定有人都暗暗喜欢你很久了。 玉敏眨着眼看她,咬了咬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抿着唇,沉默。 慕云看她这反应,猜想着,其实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吧 秦府,秦陈氏终于按捺不住,把陶姨娘叫了去。 屏退左右,秦陈氏与陶姨娘单独对话。 “你把锦如藏哪儿了?”秦陈氏开门见山,神情严肃,目光犀利,语气更是森冷。 陶姨娘一脸无辜:“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妾身与锦如素无来往,而且与她也没有什么纠葛,怎说是妾身藏了她?再说了,锦如凭什么听妾身的话呢?要听也是听夫人的话吧妾身整日呆在屋子里,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府里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是身边两个丫头而已,妾身又有什么能耐将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夫人真是冤枉妾身了。” 秦陈氏冷冷的看着她,低喝道:“你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把锦如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陶姨娘委委屈屈的说:“妾身能有什么如意算盘呢?只求平安度日罢了,妾身真的想不明白,夫人怎会说是妾身藏了锦如呢?妾身藏她做什么呢?要说这府里有能力让一个人凭空消失,也只有夫人您才对,再说了,锦如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一等一贴心的丫鬟,锦如为什么会失踪,夫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怎倒来问妾身呢?” 秦陈氏被陶姨娘一阵抢白,气的半响说不上话来,但是她还得忍住怒气,跟陶氏讲道理,谁叫她拿住了自己的把柄呢 “陶姨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乔生告状是谁指使的,你我都清楚,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可是,你再怎么恨我,要报复我,也不能置老爷的名誉与不顾,置秦家的名誉与不顾,即便你的计划得逞了,这个家也被你毁了,你以为老爷知道你毁了他的前程,还能容得下你?你以为赶走了我,这个家就是你的天下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秦陈氏对她晓之以理。 陶姨娘讪然一笑:“夫人,妾身真的不明白您的话,那乔生跟妾身八竿子打不着,您怎么会怀疑是妾身怂恿的呢?人家有冤诉冤,跟妾身有什么关系呢?这事,妾身也是才听说的,夫人,不是妾身不敬夫人,说句老实话,夫人这件事办的的确不太漂亮,想打虎又招了狼,得不偿失啊哎……最冤的就是老爷了,还以为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没想到是惹了一身臊……” 陶姨娘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死不承认,秦陈氏一阵气苦,却又奈何不得,只好妥协道:“你要如何才会收手?我们可以谈谈。” “夫人,妾身从未做过什么,何谈收手?”陶姨娘莞尔一笑,又道:“莫不是夫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老爷的事,偏偏又叫锦如知道了,便将她……”陶姨娘抹了下脖子,笑容变得十分诡异:“然后故意载到妾身头上,好叫妾身做替罪羔羊?” “陶氏,你不要太嚣张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秦陈氏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喝道。 陶姨娘面不改色,拍拍胸口,嗲声道:“妾身好怕啊……妾身贱命一条,死不死,破不破的也就这样了,所以,妾身劝夫人还是别在妾身这里浪费时间了,说不定锦如只是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了,夫人还是想想等甄姨娘来了,您该怎么跟老爷解释吧”说完,陶姨娘盈盈施了一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哼现在才想来妥协,迟了,想从她嘴里套话?做梦。秦陈氏,多行不义必自毙,看你嚣张到几时……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以牙还牙(上) 秦陈氏眼睁睁的看着陶姨娘趾高气昂头也不回的走了,气的发昏,呼拉一下把几案上的茶具全扫到地上,乒乒乓乓一阵碎响。 周妈忙走了进来,看夫人脸色黑如锅底,坐在炕上,默默流泪。 周妈用脚将碎瓷片拨了拨,拨到一边,走过去,小声问:“夫人,陶姨娘她怎么说?” 秦陈氏沮丧的喃喃着:“她不过放过我的,周妈,我完了,这次,真的的完了……” “她承认人是她藏了?”周妈急声道。 秦陈氏颓然摇头:“她怎么会承认?但我知道就是她做的,如今她有恃无恐,势必将我置于死地。” 周妈也慌了:“那,那怎么办啊咱们的人都已经死死盯住她了,还能让她在咱们眼皮底下把人给弄了去,这陶姨娘的手段也太厉害了些。” “你以为单凭她一个人能做出这些事来吗?这府里肯定有她的同伙。”秦陈氏现在才想明白,怪只怪她自己,太过自信,疏忽大意,以为陶氏再作怪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没想到陶氏不动声色反将她逼入了绝境,其实她早就该怀疑了,慕天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起来,又恢复了以前活泼可爱的样子,她还道京城里配的药不对,想来,陶姨娘早就发现了,暗中做了手脚。 周妈听夫人这么一说,猛的想起一件事来:“夫人,您还记得那年查账的事?” 秦陈氏怔了怔:“你怀疑李妈?” “也不是没有这可能,您想啊……甄姨娘生产的时候,是谁叫了大夫来?”李从安呀……”周妈提醒着。 秦陈氏沉吟道:“说到李从安,我心里就更不安,周妈,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我心里那个疑虑一直没有消,你说会不会四姐儿也参与此事?” 这个疑问,周妈也曾经有过,可是…… “夫人,您多虑了,四姐儿当时那么小,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事?再说了,上次查账,就多亏了四姐儿暗地里帮衬着,要不然可就麻烦了,如果四姐儿要想对付夫人,她何必帮忙。”周妈说道。 秦陈氏讶然看着周妈:“你说,上回查账,四姐儿帮了忙,这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周妈讪讪着,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说我怕夫人又起疑心?四姐儿帮了忙反倒害了她? “算了算了,这事先不提了,眼下一个陶氏我就应付不过来,等甄姨娘到了京城,她心里恨我,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我,如今我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了……”秦陈氏烦躁的摆摆手。 “哎……本来大小姐主意多,可她这会儿偏又是这个摸样……”周妈叹道。 “你别去惊扰她,她自己已经够心烦的了,再说这事她也帮不上忙。”秦陈氏又沮丧了起来。 “夫人,您也别着急,办法肯定会有的,就算锦如被陶氏掌控了,咱也不怕,到时候死不承认就是了……或者干脆反咬一口,就说是陶氏和锦如害了甄姨娘的孩子借此来诬陷您。”周妈道。 秦陈氏皱着眉头:“周妈,事情没这么简单。” 周妈苦恼着:“那怎么办?要是咱们手里也有陶姨娘的把柄就好了。” “把柄……”秦陈氏呢喃着,双眼陡然一亮。 秦陈氏和陶氏一番对话以后,秦家找人的声势越来越大,但凡能打发出去的都打发了出去,府里完全没了往常的井然有序。 秦陈氏此举在慕云眼里,大有贼喊捉贼的嫌疑。 下午,慕天午睡刚醒,易儿就来找他去园子里玩,蓉娘和秋娘只好带了他们去。自从慕天身体渐渐康复后,易儿就成了他最佳玩伴,两人几乎天天闹在一起。 今天的花园里格外安静,人少的缘故吧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一会儿绕着假山,一会儿绕着大树,蓉娘和秋娘跟在后边,累的气喘吁吁。 “七少爷,你跑慢点,别摔着了……”秋娘叮咛着。 “易儿,你别跑了,小心累坏了七少爷,仔细你母亲罚你。”蓉娘知道劝不动少爷,就去劝易儿。 易儿听话的停了下来,慕天嘟了嘴不高兴。易儿说:“要不咱们玩捉迷藏吧” 慕天立即响应:“好啊好啊玩捉迷藏,我藏你找。” “好”易儿自觉的闭上眼睛:“七少爷,我数到十……” 慕天连忙找地方藏,先是钻在了假山里,想想这个地方上次躲过了,一下就被易儿哥哥找着,于是又跑出来,可是看来看去没地方躲。 秋娘对他挤挤眼,指了指亭子后面的草丛,慕天笑嘻嘻的跑了过去蹲了起来。 “七、八……” “易儿哥哥,我躲好了,你快来找我……”慕天大声喊道。 秋娘和蓉娘哭笑不得,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吗?秋娘走到易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易儿点点头,故意东找西找,磨蹭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把慕天乐的自己跳了出来跳着直拍手:“易儿哥哥真没用,我就躲在这里也找不到……”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蓉娘看看时辰,喊道:“七少爷,您该回去吃药了……” 慕天玩的正高兴,哪里肯回去,头也不回的说:“我不吃药。” 蓉娘急道:“那怎么行?大夫嘱咐过要按时吃药的。” 慕天理都不理她。 蓉娘无奈,对秋娘说:“要不,你在这里看着孩子,我回去把药拿来给少爷喝。” 秋娘哪里放心让蓉娘去拿药,陶姨娘再三叮咛,七少爷的饮食一定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经旁人之手,要是蓉娘在药里下点什么,七少爷岂不又要遭殃。秋娘忙说:“别,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 蓉娘似笑非笑的说:“还是我去吧七少爷听你的话,不听我的,我可看不住他。” “那就等回去再喝药好了,也耽误不了多久。”秋娘道。 “那可不行,夫人会责怪的,七少爷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调养过来,若有差池,这责任是你担的起吗?”蓉娘坚持着。 秋娘左右为难,看看七少爷正玩的高兴,心想着,反正就在园子里,还有易儿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便道:“还是我回去拿,你只要看着别让少爷摔跤就行了。”说完也不等蓉娘应声,就径自回了。 蓉娘看着秋娘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七少爷,那墙角边好多蝴蝶呢咱们去抓蝴蝶?”蓉娘故意拔高了声音说道。 须臾园外传来了叫卖声:“冰糖葫芦哦……卖冰糖葫芦……” 慕天听见了,欢喜的说:“有冰糖葫芦,蓉娘,我要冰糖葫芦。” 蓉娘摸了摸荷包,苦着脸说:“七少爷,蓉娘没带银子呢”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叫卖声越来越近,把慕天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易儿也眼睛发亮。 慕天咽了咽口水,命令蓉娘:“那你快回去拿银子。” “可是……我要走了,谁来看着少爷?”蓉娘为难道。 慕天不高兴了,撅着嘴,跺着脚,囔着:“我就要冰糖葫芦,我一定要冰糖葫芦……” 蓉娘便道:“那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蓉娘去去就来,易儿,你看好少爷啊……” 易儿用力的点点头,少爷有冰糖葫芦吃,他肯定也有份的。 “蓉娘你快去……”慕天催促着。 秋娘拿了药赶回来,却在半道遇见蓉娘,秋娘诧异道:“蓉娘你不看着七少爷,怎么回来了?” 蓉娘无奈的说:“七少爷听见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囔着要吃,可巧我身上没带银子,又拗不过七少爷,你赶紧过去吧我取了银子就来。” 秋娘埋怨道:“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走,万一就这空挡,七少爷出了点意外……” “好了好了,你就别数落我了,你也知道七少爷的脾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快去看着七少爷吧他们在围墙边上……”蓉娘讪笑着讨饶。 秋娘不悦的哼了声,加快了脚步。 蓉娘站在月洞门下,冷冷一笑,时间正好。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锦如还没找到,慕天、易儿和秋娘又集体失踪,秦府乱成了一锅粥,沸反盈天。 慕云听到慕天也不见了,心头一惊,事情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慕天是陶姨娘的命根子,这会儿不见了,陶姨娘等于是被人拿住了命脉,难道说,锦如失踪不是秦陈氏干的,而是陶姨娘的手笔?要真是这样,恐怕慕天不见就是秦陈氏的反击之策了。 戏是越来越精彩了,可慕云一点看戏的心情也没有,慕天还有易儿,他们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为什么要把他们卷进这场内战?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秦陈氏死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小姐,咱们怎么办?继续等吗?”丹秋问道。 慕云踌躇着,继续等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眼看东风就要到了,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故,秦陈氏绝地反击,不择手段,谁知道慕天被她藏到哪里去了……还是先看看再说,现在最急的是陶姨娘,且看她如何处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牙还牙(下) 外面乱糟糟,不过秦陈氏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秦陈氏面带微笑,神情自若,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撩了撩茶盖,送至嘴边轻呷了一口。 “夫人这么有把握?那陶姨娘一定会来求夫人?”周妈对夫人的对策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秦陈氏放下茶盏,放松的叹了口气:“你就放心吧她一定会来,如果,她还在乎她儿子的话。” “可是老爷已经差人报官了,要是官府查起来……”周妈担心道。 “怕什么?没有真凭实据,官府也耐我莫何,只要人不被找到就行。”秦陈氏自信满满,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陶氏就算明知道是她干的,也没办法,就像她明明知道锦如是被陶氏藏起来一样无可奈何,如今大家手里都拿着对方的命脉,就看谁比谁的心更狠,如果陶氏为了将她拉下水,肯舍了自己儿子的命,那她就认输,好歹也拖了个垫背的,值了。 周妈想想也是,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屋外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 秦陈氏微微一笑:“来了……” “起来……” “啊……” 听着是老爷的声音,带着怒气,还有司琴,似乎摔倒了…… 秦陈氏脸色微变,怎么来的是老爷,不是陶氏?两人面面相觑,秦陈氏很快镇定下来,往榻上一躺,神情立即变得萧索萎顿。 “陈氏……你老实说,添儿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秦煜廷进得房来,横眉怒目,指着秦陈氏的鼻子责问道,陶姨娘紧跟在他身后,泪眼婆娑。 周妈忙上前拦住,惊讶道:“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夫人听说七少爷又不见了,着急的人都晕过去了,刚刚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强撑着要起来去找七少爷,是我好说歹说才劝住……” 陶姨娘瞥了眼桌上的喝了一半的茶,茶还冒着热气,激动道:“周妈,你骗谁呢?急晕过去还坐在这里喝茶?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说着又掩面痛哭起来。 秦煜廷直直瞪着秦陈氏,等着她回话。 秦陈氏虚弱无力的挣扎着起了来,眼中含泪,神情哀婉:“老爷……如今妾身已经只剩这半条命了,你若认定是妾身做的,妾身也不辩驳了,妾身已经心力憔悴,什么也管不了了,这半条命,你要拿就拿去……” 没想到秦陈氏是这个态度,不辩解,不哭泣,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秦煜廷不禁又犹豫起来。 “陈氏,你还要装吗?早上威胁我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威风赫赫啊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剩半条命了?你骗鬼呢你见威胁我不成,就想拿添儿来要挟我,你……你太卑鄙了,添儿不是你生的,他好歹也是秦家的血脉,你这样做,你眼里还有老爷吗?秦家的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你的。”陶姨娘哭喊道。 “陶姨娘,说话可得凭良心,早上,夫人不过是请你过来问问,知不知道锦如的去向,你说不知道,夫人又没说你什么,添儿的事大家也不想的,你不能就因为夫人怀疑过你,你就趁机报复夫人呐”周妈反将陶姨娘一军。 陶姨娘气红了脸,指着周妈骂道:“良心,你们摸摸自己的胸口,你们还有良心吗?你们自己坏事做尽了做绝了,知道害怕了,找不到锦如就把账算到我头上,我是不知道锦如在哪里,我要知道,我现在就把她带来,让她当着老爷的面,揭揭你们的底,好叫老爷看看你们的心有多黑,有多毒。” 秦陈氏急喘着,在心里用所有恶毒的话诅咒陶氏,这个陶氏实在太可气了,没想到她真能豁得出去,请了老爷来对付她,好啊陶氏,是你逼我的,你可别后悔……秦陈氏气若游丝的示弱道:“陶姨娘,你不用这么着急落井下石,我知道你厉害,这个家迟早是你的,成了吗?” 周妈翻着白眼,嘀咕道:“谁知道七少爷是不是被你自己藏起来了,借机陷害夫人,好气死夫人,要不然为什么连秋娘一块儿不见了?蓉娘说当时秋娘在看着七少爷和易儿的……” “你……你……”陶姨娘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而对老爷哭诉:“老爷,您一定要相信妾身,今天早上夫人真的威胁妾身,说要是妾身不把锦如交出来就跟妾身拼个鱼死网破……妾身真的不知道锦如去了哪里,叫妾身如何交得出来?妾身以为跟夫人说明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夫人马上就对添儿下了手,老爷,您得救添儿啊夫人如今是豁出去了,要往死里逼妾身呀……” 陶氏刚得到添儿不见的消息,还以为是秋娘带着他上哪玩了,直到找遍了整个秦府不见踪影,这才害怕起来,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秦陈氏狠毒如斯,下手这么快,她急火攻心,当时就要来找秦陈氏,但是吴妈拦住了她,分析给她听,秦陈氏这样做无非是想要要挟她交出锦如,然后逼她隐瞒真相,即便她答应了,但是秦陈氏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让她闭口之前,是不会把添儿还给她的,等秦陈氏缓过这一阵,说不定就会对她下手,到时候她只有等死的份,所以妥协的话非但救不了添儿,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吴妈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她兵行险招,干脆就装傻到底,把这事丢给老爷去解决,添儿是秦家的骨血,老爷不可能不着急不管的。 “都给我闭嘴。”秦煜廷被她们几个争吵的头脑发胀,出声喝道。又盯着秦陈氏:“陈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本老爷自有办法把人找出来,到时候你别后悔。” 秦陈氏心中胆寒,可是再怎么害怕,也得强撑下去,秦陈氏凄然道:“老爷,您要妾身招什么呢?妾身若知道添儿在哪里,便是爬也爬去救他回来,老爷,您这样说,等于是往妾身心里捅刀子啊……” 秦煜廷冷冷一笑:“好,是非曲直,很快就见分晓。” 他双目一凛,高声喝道:“来人……” 应祥应声而来,这次七少爷失踪,连带着易儿也不见了,他这个做爹的,心里那都急的冒火了,只要能找到易儿,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把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全拖出去,板子伺候,一直打到她们招了为止,若是不招,打死了事。”秦煜廷厉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扑通就有人瘫软倒地,是在一旁伺候的陶芳,周妈也脸色发白,老爷说丫鬟婆子,那是不是连她也算在内?秦陈氏更是吓的浑身哆嗦。 “是……”应祥干脆的应着,一招手,一群家丁涌了进来把陈氏屋里的丫鬟全架了出去,最后是周妈。 秦陈氏见周妈要被拖走,急的扑通跪倒在地,抓住周衣摆,痛哭哀求:“老爷,您要审就审妾身好了,被人这样冤枉,妾身也不想活了,只求放过周妈,周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板子啊” “带下去”秦煜廷眼角都不扫一下秦陈氏,决然道。区区一个周妈,能和添儿的命相比吗? “老爷,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您就饶了周妈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爷……”秦陈氏不住的给老爷磕头,磕的咚咚直响。 “夫人,您不要为奴婢求情,咱们清者自清,奴婢要是死了,也会化为厉鬼替夫人报仇的……”周妈被人拖着边喊道。 陶姨娘眼中凝着一丝冷笑,清者自清?待会儿板子一上身,你还能这么大义凛然的说出这个词,我便服了你。 “陈氏,我已经给你机会了。”秦煜廷面沉如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秦陈氏,目光冰冷毫无半点情意,说罢,一抬脚,将秦陈氏提到一旁,一撩衣摆,转身离去。 陶姨娘狠狠瞪了狼狈的陈氏一眼,忙跟上老爷:“老爷,蓉娘也得好好审一审……” 秦陈氏瘫坐在地上,彻底崩溃,怎么会是这样?本不该这样的啊…… 慕云慕怀等人得了信,都赶到秦陈氏的院子,远远就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进了院子只见,宽敞的院子里放了一排长凳,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楚玉,司琴还有蓉娘她们死死的摁在了板凳上,家丁们高高举起板子,重重落下,伴随着噼啪声,惨叫连连。 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随即又看到周妈被架了出来,押到一张长凳前。 子墨一着急,冲了上去,要推开架着周家丁:“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 周妈见到子墨,先前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掉了下来,哭喊道:“子墨,听话,你走开,快走开……” 子墨哪里肯听,拼命拉住周妈:“你们放开我娘……娘……您做了什么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夫人呢?您求求夫人啊……” “是谁在这里闹事,一并押下重罚。”秦老爷走了出来,冷声喝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逆转 第一百六十章逆转 慕怀见情势不对,忙上前去拉子墨,小声劝道:“你赶紧下去,这里有我。”慕怀对边上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还算机灵,连忙上前连拉带拖,把激动的子墨给拖了出去。 “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大动干戈?”慕怀见子墨走了,方才开口。 秦煜廷面无表情,沉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下去。” “爹,您要查七弟的下落,可以交给官府,何必弄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这个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慕怀恳切的说。 “你知道什么?爹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秦煜廷脸色铁青,语气愈加不善。 “二少爷,你也知道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老爷若是再不出面掌控大局,只怕,明儿个还不知谁又要凭空消失了。”陶姨娘在一旁说道。 慕怀瞪了她一眼,冷笑:“陶姨娘的意思是,七弟失踪是我娘做的了?” 陶姨娘往老爷身边靠了靠:“是谁做的,谁心里清楚,老爷一定能把这个包藏祸心之人揪出来的。” “我看包藏祸心的人是你……”慕珂冷声说道,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虽然大家都知道大小姐的一些窘事,此刻看她面色苍白,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但是大小姐的脚步坚定,目光冷峻,神情肃然,自有一派威严气势,大家纷纷侧身,让出一条路。 被摁着受罚的丫头婆子们都面露喜色,救星来了。 “大姐,您怎么过来了?”慕怀担心道,大姐还在病中呢 慕珂冷笑道:“有人胆敢再这里兴风作浪,我能不来吗?” 陶姨娘对慕珂还是有点犯怵的,想当初,她刚进府,就被陈氏母女两联手打压的无力反击,不过,现在么……陶姨娘见慕珂的话句句针对她,她便一声不吭,有老爷在这里,她何必强出头去碰硬钉子。 秦煜廷听不见板子声,左右一看,喝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给我狠狠的打。” “不许打。”慕珂大声喝住,她定定的看着爹:“爹,您真的相信这事是娘做的吗?万一不是呢?或是他们屈打成招呢?虽然你打的只是几个奴才,但这些奴才都是娘身边最亲近的人,爹,您这是在打娘的脸,您就不怕娘寒了心?” 面对慕珂的指责,秦煜廷默然不语,他自然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听陶姨娘那么说,他也觉得陈氏嫌疑很大,其实,锦如失踪了,他也怀疑是陈氏自己做的。 “爹,您想过没有,您现在是停职候审,要是这个时候再传出,您听信小妾的谗言,宠妾灭妻……这个后果会怎样?” 慕珂一语击中了秦煜廷的心病,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前程已经暗淡无光了,但是,心里总还抱着一些希望,也许等风平浪静以后,再想想办法,说不定圣上还是会用他,即便不是重用,好歹也弄个一官半职。所以锦如失踪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失踪就失踪吧那些烦心事他也不想知道了,就权当不存在,可是,现在添儿失踪了,他忍无可忍,他不说话,不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表示可以由着有些人为所为,所以,他彻底愤怒了…… 见老爷不说话了,陶姨娘着急起来,她也知道老爷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前程,要是老爷听了慕珂的话,就此收手,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添儿找不到,形势将会对她很不利。陶姨娘耐不住开口说:“大小姐此言差矣,老爷这样做只是为了找回你七弟,谈何宠妻灭妾?谁不知道,这个家夫人一手遮天,秦府的小妾死的死,出家的出家,老爷说过什么了吗?明知道其中有问题,但是老爷一直顾全大局,如今,添儿不见了,夫人嫌疑最大,难道老爷为了顾全夫妻之情,就要连儿子也舍了不成?责问几句,罚几个奴才就叫宠妾灭妻了?可见不见的不是你的亲弟,若是换了二少爷失踪,大小姐恐怕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秦煜廷听了陶姨娘的话,顿时又觉得自己很有理,没错,这事跟宠妾灭妻沾不上边,没道理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了,陈氏嫌疑最大,必须严加审问。 “我看就是你在一旁兴风作浪,煽风点火,你凭什么怀疑添儿是被我娘藏起来了?你拿出证据来啊?爹,你可不能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冤枉了娘。”慕珂振声说道。 “因为夫人怀疑锦如是我藏的,我告诉她了我没有,她不信,想拿添儿来要挟我交出锦如,就这么简单,大小姐爱信不信。”陶姨娘差点按捺不住想要把事情全盘托出,让大家看看秦陈氏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可是,不能啊她还真怕秦陈氏跟她来个鱼死网破,毕竟添儿还在她手里。 慕珂一阵冷笑:“爹,您听见了吗?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完完全全是陶姨娘的一面之词,谁能保证添儿失踪不是陶姨娘设的一个局,好借此机会赶走娘呢?” “老爷,大小姐说的对啊陶姨娘居心叵测,夫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呀……”周妈哭喊道。 “冤枉啊老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顿时楚玉等人都喊起冤来。 “爹,这事还是交给官府去查吧”慕怀适时建议道。 陶姨娘见形势不利,掩面哭道:“我可怜的添儿啊……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呀……早知道这个家容不下咱们娘俩,娘就该带了你回湖南去,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慕云冷眼旁观,心知,爹的心已经动摇,陶姨娘已经无能为力了,秦陈氏生的一个好女儿,在这个危急关头还能凭三言两句,力挽狂澜。难道真的就任凭秦陈氏逃过这一劫吗?慕云的目光在大家面上一一扫过,突然,她看见春文双唇紧咬,目光闪烁,似有什么话要说,再看应祥,他面上则是焦急不安,慕云心头一凛,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易儿跟着七弟一起失踪,按理说,春文的反应不该是这样,难道春文知道些什么? 慕云打了个手语,水容见了,忙道:“老爷,四小姐说,大家还是先冷静下来,既然已经报了官,这事还是交给官府去处理的好,要说审案,总是官府的人比较有经验。” “对对,四妹说的很对。”慕怀附和着。 “而且官府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大家还是先想想带会儿怎么跟官府的人说。”慕云继续打手语。 秦煜廷重重叹了一口气,威严的环视众人,说:“先撤了吧” “老爷,不能就这么算了呀……”陶姨娘抓着老爷的手臂,哭喊道。 “陶姨娘,孰是孰非,自有官府定夺,你在这哭嚎什么?不嫌丢人。”慕珂甩了陶姨娘一记白眼,讥讽道。 陶姨娘心头大恨,正破口大骂,却见慕珂身后的慕云对她摇摇头。陶姨娘怔了怔,四小姐这是何意? 只这怔忡间,秦煜廷已经提步离开,应祥悻悻的让人收了板子,挥手让人撤退。楚玉等人捂着屁股从板凳上滚了下来,这一番折腾,差点没把胆子吓破。 慕珂对陶姨娘重重一哼,也离开了,大家纷纷离去,只余下陶姨娘一人站在台阶上,凄然无语,难道自己真的要向陈氏妥协吗?她这么大闹一场,陈氏必定怀恨在心,会不会报复在添儿身上?陶姨娘越想越害怕,身子阵阵发冷。 慕云蹙着眉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水容和丹秋看她神情严肃,也不敢打搅她,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良久,慕云猛然抬起头,走到书案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水容,小声嘱咐道:“你速速拿着这信去找赵大哥,请他务必帮个忙。” 水容接了信道:“我这就去。” 水容走了后,丹秋给小姐沏了杯安神的茶,问:“小姐,您说这事真的会是夫人做的吗?我看陶姨娘都快急疯了。” 慕云叹气,那是,换谁不急?如果她对春文的观察没有错,那么,春文肯定也参与了计划,这说明,这三人现在暂时是安全的,秦陈氏也不可能把人藏的很远,这样太冒险,也不可能从府里调派人手做这事,这事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但是时间紧迫,秦陈氏肯定就是叫了附近的一些地痞混混,许以好处。请赵大哥帮忙查查,这附近都有哪些地痞,看看他们今天有何异动,蓉娘不是说,七弟是听见后花园的围墙外有人叫卖冰糖葫芦吗,这也是条线索,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七弟他们。官府的人,慕云是不抱什么希望的,都是些拿钱不办事的人,事情交给他们,肯定没着落。 最迟就是后天了,路上若无意外,后天翠茹他们就该到了,也难怪秦陈氏狗急跳墙。所以,还有一天的时间,希望赵大哥能在这一天之内找到七弟。后天,不管府里的情势如何,她都要动手了。 等这一天,她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过堂(上) 这一天,对于陶姨娘和秦陈氏都是无比的煎熬。 陶姨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找秦陈氏,向她妥协,秦陈氏则一直在焦躁不安的等待陶姨娘的服软示弱。昨晚官府来人,不过是象征性的问了些问题,四下里看了看,正如她所料,只要老爷不下死手审问蓉娘她们,这事就不会败露,就能安全过关。只要能缓过这一阵,她就有办法把所有罪证消除,让陶姨娘再也奈何不了她。 慕云也在焦急的等待,等待赵大哥的回音。 到了傍晚,水容来报,说陶姨娘去了夫人那里。 慕云心中了然,陶姨娘这是要妥协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赵大哥在明天之前找到七弟,陶姨娘随时会反口。她帮陶姨娘,只是想秦陈氏死的更难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下的恶事。 第二天,翠茹从安一行终于按时抵达,而甄姨娘和乔生还有下毒的丫鬟莺儿都被带去了大理寺,因为乔生既然已经递了状纸,而另外两位当事人秦煜廷和秦陈氏都在京城,就把这案子移交到京城大理寺来审,其实这些都是闵大人在暗中操作,本来济南杨知府因为与秦煜廷交好,想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从安一到就被老爷叫了去,翠茹则立刻来见慕云。 大家许久未见面,彼此想念的紧,水容和丹秋拉着翠茹又哭又笑的,把翠茹的眼泪也惹了出来,久别重逢,大家的感情非但未减,反而越加深厚。 慕云在一旁端详着翠茹,虽然她的面色因为鞍马劳顿略显疲惫,但是精神还不错,眼睛比以前清亮许多,笑容也灿烂了,跟以前相比,少了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还有自信,看来她跟着从安,很幸福……慕云甚感欣慰。 “小姐……”翠茹轻轻推开水容和丹秋,走到慕云面前,热泪盈眶。 慕云微笑着看她。 “小姐,您长高了,可是怎么还是这么瘦?”翠茹唏嘘着打量着小姐。 慕云的唇边得弧度更深,张开手,给了翠茹一个拥抱。 “小姐,翠茹想死小姐了。”翠茹也抱住小姐抽泣道。 慕云安慰的拍拍她的背,以后大家就不用再分开了。 丹秋抹着眼泪说:“我去外面看着,你们说说话。” 水容去绞了热帕子给翠茹擦脸,三个人这才坐下来说话。 “翠茹姐,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你听了保证惊讶的合不拢嘴。”水容笑说道。 翠茹抿嘴笑道:“你是说小姐给太后献寿礼的事?我早听说了,济南府都传遍了,大家都把小姐说的跟神人似的,我听了,得意的很,这可是我伺候过的小姐呢” “可不止这些,不过现在还不能说,也许过了今天你就会知道了。”水容神秘兮兮的说。 “你就会卖关子。”翠茹啐了她一口。 慕云打着手语问:甄姨娘现在情况怎样? 翠茹敛了笑容,叹气着说:“不好,孩子没了,对她打击很大,起先她死活都不肯相信是夫人害她,直到莺儿招认了,加上乔生这么一告……她现在整天呆呆傻傻的,有时候几天都不说一句话,这一路上,也一直是病着的,我都担心她撑不到京城。” 慕云默然,甄姨娘的心情她完全可以体会,孩子没了,又被夫人暗害,退婚的事也暴露了,秦府已经不可能再容得下她了,她的将来……实在是令人担忧。 “对了,今天大理寺的人来带她走的时候,她突然找我说话,她让我转告小姐,说她知道纪姨娘是怎么死的,小姐如果想知道,那么就去大堂听审吧”翠茹想起这件要事,赶紧说给小姐听。 慕云心中一凛,娘亲的死,甄姨娘知道内情?那就更好了,看来甄姨娘是恨上了秦陈氏,准备报复秦陈氏。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咱们又多了一分把握。”水容喜道。 “小姐,我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只要小姐决定要做的事,我和从安都会站在小姐这一边。”翠茹郑重的说。 慕云点点头,这点她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把翠茹留在济南帮她打探各种消息。 “小姐……”丹秋紧张兮兮的跑了进来,递给慕云一张纸条:“赵大哥派人送过来的。” 慕云一颗心狂跳,忙接过纸条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人已找到,大小平安。 慕云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啊虽然这个消息比她预期来的晚,但总算是等到了。 看慕云的神色,水容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是不是好消息?” 慕云笑着,用力点点头。水容和丹秋相视一望,都展开了笑容。翠茹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容凑过去在她耳边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翠茹听的目瞪口呆:“天啊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等着瞧吧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回,看谁还能救得了她。”水容轻哼一声。 很快大理寺就派官差来,请秦煜廷和秦陈氏等人过去。秦煜廷很是意外,大理寺处理公务向来拖泥带水,什么时候这般要紧来着?人刚到就开堂问案?诧异归诧异,大理寺那边他也早就去打点过了,人家也答应帮忙,想来就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大问题。 慕云、慕怀还有慕珂都去观审,慕怀和慕珂自然是为了去给秦陈氏壮胆,而慕云是去要秦陈氏的命。 大堂上,正大光明的匾额高挂,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彰显正义之气,闵大人头戴官帽,身穿官服,正襟危坐,惊堂木一拍,两排整齐站立的衙役,面无表情的喝道:“威武……” 威严肃穆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慕云等人就站在堂外观审,水容趁人不注意,跟陶姨娘身边的芳燕耳语了一句,芳燕点点头,去跟陶姨娘说,陶姨娘听了猛的向慕云看来,慕云微微一笑,转而关注堂上。余光中,只见芳燕急冲冲的离开了。 秦煜廷嘴角抽搐,眼皮直跳,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这案子不是应该由李大人来审的吗?事先都说好了的,怎么换了一位大人?这位大人他可没打过招呼。 秦陈氏一派从容淡定,她知道老爷已经打点过了,陶姨娘也被她威胁成功,如今只要证明乔生是自愿退婚的,大不了老爷休了甄姨娘,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云和闵大人眼神交会,闵大人微微颔首,惊堂木一拍,喝道:“下跪何人?” 乔生一哆嗦,以头磕地,大声呼喊:“晴天大老爷,小民济南乔安,小民有冤,还请大老爷替小民伸冤呐” 闵大人双目微垂,沉声道:“你有何冤情,如实道来。” 乔生道:“小民本与秦府的丫鬟珍珠有婚约,可是秦家老爷看上了珍珠,就逼迫小民退婚,小民迫于秦老爷的官威,不得不退婚,可是小民心有不甘啊小民和珍珠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小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讨回这个公道,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秦老爷,乔生所言是否属实?”闵大人又问秦煜廷。 秦煜廷居高临下斜睨了眼跪在地上的乔安,心里骂道:刁民,满口谎言。秦煜廷清了清嗓子,道:“大人,乔生所言,鄙人一点不知情,这一切都是夫人代为操办的,若是鄙人知道珍珠与人有过婚约,鄙人绝不可能纳珍珠为妾。” 闵大人又把目光转向秦陈氏,压抑住心中的鄙夷之情,这个恶妇,作恶多端,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秦陈氏泰然上前一步,回到:“回大人,我家老爷说的是事情,他确实不知,一切都是妾身在安排,不过,乔安所言有真有假。” “详细说来。”闵大人道。 “大人,珍珠与乔安有过婚约不假,但是当时妾身找乔安商议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辞,只承诺他,如果愿意退婚,会给他一笔银子作为补偿,乔安一见到银子,马上就答应了,没有半点犹豫,当时他若是有一点的为难,妾身便将这事作罢,可他没有,欣然签了退婚书,谁知道乔安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还是个赌徒,他拿了银子去赌博,输了个精光,就想到来讹诈甄姨娘,甄姨娘经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讹诈,再加上有人从中挑唆,乔安这才想到上衙门告状。大人,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若不是乔安背信弃义,也没有这么多的是非。还请大人明辨是非,严惩刁民。”秦陈氏振声道。 “大人,她说谎,当时她威胁小民说,如果不识相,就叫小民鸡飞蛋打,抓小民去坐牢,让小民怎么死都不知道,小民心中害怕,这才被迫签了退婚书。大人明鉴,小民真的是冤枉。”乔安立即辩驳道。 闵大人不紧不慢的说:“秦陈氏,你说有人挑唆乔安,你是有真凭实据还是臆测?” “回大人,妾身有证据。”秦陈氏昂了昂头,定定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丧家犬 第一百六十三章丧家犬 这个陌生的声音,铿锵有力,如同一记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每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发出这个声音的人看去。 慕云,卸去了伪装的慕云,此刻流露出来的从容和肃然之气,让人震惊不已瞠目结舌。只有慕珂此刻恍然,那一日,她们发生争执,慕云也是这样的沉静和冷漠,藐视一切的漠然,原来那个慕云才是真正的慕云。 慕云忽视所有投射在她身上的惊诧目光,因为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秦陈氏。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秦陈氏,目光森冷如刀,忍辱负重七年,等的就是今日,也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娘又有了身孕,本来她还有个弟弟……慕云的手在衣袖里颤抖,因为激动,她的心跳变得紊乱,呼吸变得沉重,此刻的她就像一座蠢蠢动的火山,所有的怒和恨即将喷薄而出, 秦陈氏一颗心蓦然沉到谷底,慕云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溃败,她一直害怕的,怀疑的事情,现在成真了,她一时之仁,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懊悔,她的肠子都悔青了,可惜天下没有后悔的药。 慕云走到大堂,才收回目光,深深呼吸,慢慢跪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份状纸,抬头,对闵大人说:“大人,民女有似海冤情,现有状纸呈上,请大人为民女伸冤。” 师爷下来接了状纸呈给闵大人,这状纸闵大人早已经看过,而且还是他帮着慕云修改的,但是大堂之上,还是需要做做样子的。 闵大人装模作样看了一遍以后,缓缓开口:“秦慕云,事发之时,你不过是个六岁孩童,你确定当日的情形你记得毫无偏差?” “回大人,杀母之仇,民女一日不敢遗忘,民女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偏差,那日,我去找我娘,在门缝里看见我娘被五花大绑,口塞白绢,几个壮硕的家丁把我娘死死的摁在地上。秦陈氏说‘你若肯承认与闵先生有染,我看在你还爽快的份上,答应你以后善待慕云,你若抵死不认,结果就是你和慕云都会死的很惨……’我娘嘴被塞住,肯本无法辩驳,其实秦陈氏也不容我娘辩驳,马上命人把我娘活活打死。民女当时吓坏了,后来秦陈氏发现了民女就派人来追,民女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撞了头,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听见秦陈氏和周妈在说,要让我永远开不了口,民女被迫喝下哑药,等她们人一走,民女就全扣了出来,从此以后,民女装失忆,装哑巴,一装就是七年……大人,民女的娘亲是冤枉的,民女的娘亲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有违妇德的事,是秦陈氏设计陷害民女的娘亲,如果大人信不过民女的话,民女还有人证。”慕云说完这番话已是泪流满面。 除了秦陈氏和慕珂,众人也都是唏嘘不已,秦煜廷看着慕云,想起纪氏惨死的摸样,一口气哽在心头,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疼痛难忍。他早就怀疑过纪氏的死,可是陈氏告诉他,纪氏与人通奸……他虽有怀疑,但是却不愿去深究,生怕万一这是真的,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情何以堪?所以,他就忽视,一直忽视到如今…… 赵友良在堂外听得分明,不禁对慕云心生怜悯,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背负着似海的冤情,整天面对一个杀害自己娘亲的仇人,装聋作哑,忍辱偷生,这七年,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无法想象。 慕怀的脑子已经全乱了,那些事,真的是娘做的吗?这么宠爱她的娘,怎么可能是一个杀人凶手,怎么可能做那么多违背道德的事情?如果堂上瘫坐着的不是她的娘,他必定会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可是,这人偏偏是他的娘,最亲最亲的娘啊…… 闵大人心中也是酸楚难当,勉强维持镇定,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传证人上堂。” 四个被反绑着的汉子被衙役押上堂来,秦煜廷马上就认出这几个人,叫出他们的名字:“杨洪……陈祥……你们……” 四人颓然跪地,带着哭腔喊道:“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夫人吩咐我们干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秦煜廷头脑发昏,脚下一个踉跄,一旁一个衙役扶住他,秦煜廷摇摇头,勉强站定。 紧接着又有一人被带上来。 “又晴……”秦煜廷失声道。 又晴见到老爷,顿时跪倒在地,哭道:“老爷,您要为纪姨娘伸冤呐纪姨娘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老爷的事,都是夫人她无中生有,陷害纪姨娘,那个闵先生只是在进京赶考路遇劫匪失了盘缠,想到他妻子的旧日好友在济南,才冒昧来借银子的,纪姨娘看在他是旧友之夫,便送了他一些银子,之后闵先生就离开了,纪姨娘和闵先生见面的时候,我和宛柔以及四小姐都在边上,何来奸情之有,老爷,您要相信纪姨娘是清白的,老爷……” 秦陈氏抖若筛糠,已然是魂不附体。慕云真是好有本事,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找到了当年的护院,还有又晴,她骗了她这么多年啊……亏她还那么信任她,她彻底失败了,一败涂地。 “秦陈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闵大人冷冷的看着瘫软如泥的秦陈氏。 秦陈氏蠕动着嘴唇,半响才弱弱的说道:“她们……她们是联合起来害我……” 又晴突然扑了过来,撕扯着秦陈氏的头发,声嘶竭力的哭骂道:“秦陈氏,你这个恶妇,你嫉妒纪姨娘得宠,害怕她会生下孩子威胁你的地位,你就下毒手害死了她,你还狡辩?事后,你还把我和宛柔都交给杨婆子,把我们卖到了ji院,秦陈氏,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是魔鬼,我又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陈氏哪里是犹如发疯的又晴的对手,头发被她揪下一大把,脸上也被抓出好几道血印子。可是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大家都或痛恨,或悲哀的看着两个纠缠一处的女人。 闵大人看秦陈氏快被又晴掐死了,才示意左右把人拉开。 慕珂看到这一幕,只觉身子发冷,两眼发黑,再也站立不住,输了,完了,什么都完了……她身子向后一倒,晕了过去。芷卉和冰蓝忙扶住她。 慕怀底下了头,泪水落在衣襟上,很快湿了一大片,这就是所谓的亲者痛,仇者快吗?慕云,你母亲沉冤得雪,你的多年忍辱负重总算没有白费,你是不是开心了呢?我想恨你,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来恨你…… “不……我没有诬陷,纪姨娘是跟人通奸,你们一个个都是纪姨娘的人,你们自然帮她说话,你们联合起来污蔑我,我才是冤枉……”秦陈氏双目空洞无神,呐呐自语。 闵大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摘下官帽,对又晴说:“又晴姑娘,你可认得本官。” 又晴盯着闵大人,看了又看,怯怯的说:“你……你就是那位闵先生……” 闵大人重新戴上官帽,语气沉痛的说:“不错,本官就是当年的落魄书生闵承儒,秦大人,当年本官入京赶考,却路遇劫匪,盘缠被劫一空,莫说进京,眼看着就要饿死街头,危难之际,本官想起内子说过她旧日好友嫁在了济南秦府,本官别无他法,只得冒昧登门求助,幸得纪姨娘雪中送炭,本官一直感怀与心,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带着内子登门拜谢,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今日在公堂之上,再见故人之女,才知道纪姨娘已经蒙冤而死,本官歉疚之情无以复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本官若再不出来相认,本官如何对得起冤死九泉的纪姨娘?如何对得起慕云?如何向内子交待?秦大人,现在,你还认为秦陈氏所言是真的吗?” 秦煜廷面如死灰,没想到眼前的闵大人就是陈氏口中所说的奸夫,如今已经真相大白,陈氏棒杀妾室,毒害子嗣,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恨没早看透陈氏,被她生生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整个秦家。 “闵大人只管秉公处置,秦某绝无二话。”秦煜廷说完这句话,闭上双眼,陈氏的死活,他都不会再理会了。 秦陈氏闻言,猛的一激灵,求生的让她如同回光返照般有了生气,她跪爬到老爷脚下,死死抓住老爷的衣摆,哭求道:“老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老爷,念在夫妻情分上,看在怀儿和珂儿的面上,您不能不管妾身啊……老爷……” 秦老爷陡然睁开双眼,目光透着淡漠和疏离,他一字一字的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陈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陈氏颓然倒地,忽然,她又爬向慕云,拉着慕云的衣袖,惶恐的哀求着:“慕云,看在大娘这么多年来带你不薄的情分上,你帮大娘说说好话,大娘以后一听痛改前非,供奉你母亲的牌位早晚三炷香,为她在天之灵祈福,为她做法事超度……” 慕云冷冷的看着她,这个不可一世的秦陈氏,在秦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秦陈氏,今日狼狈如同丧家之犬,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 “原谅……除非你能让我娘活过来。”慕云冷冷说道。 秦陈氏还不死心,对着站在堂外的慕怀,喊道:“怀儿,你和你四妹感情最好,你来帮娘求求你四妹,怀儿……” 慕怀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他何尝不想去求,跪地磕头只要能救娘,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的脚如同灌了铅,迈不开,他的心如同被万箭穿刺,鲜血淋漓。 赵友良用力握住慕怀的肩膀,希望他能够挺住。 秦陈氏仰头四顾,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她说情的人,每个人的目光都冰冷如刀,恨不能将她切成碎片,秦陈氏终于绝望,再也无力承受这样的打击,晕死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暖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暖心 陶姨娘根本不顾慕珂的死活,她恨秦陈氏也恨慕珂,她可没忘记当初这娘俩是怎么联合起来欺负她的。 慕珂很想很想用最恶毒的话回敬陶姨娘,这里是秦家,她是秦家大小姐,永远都是,别以为娘不在了,这里就成了她陶月娥的天下,可是,她刚一开口,喉咙里又是一股腥甜。 “大小姐……”芷卉看大小姐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吐出来,吓的发抖,声音打颤,大小姐自从生产以后,身子一直很弱,加上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哪里还承受的住? “陶姨娘,把你刚才说的话都给我咽回去。” 陶姨娘转头看见慕怀走了进来,面沉如水,眼放寒光,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冷冰冰的,仿佛可以把人的血液都冻结掉。陶姨娘的气势一下就被这层寒冰给冻住,然后,碎掉。她可以不顾忌慕珂,因为慕珂已经没有让人可以顾忌的地方了,但是慕怀不同,好歹他也是秦家的二少爷。 慕怀冷冷的盯着陶姨娘,直到陶姨娘低下头去,他才转而去看慕珂,目光转移之间,他看见慕云的手臂上流着血,心,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本来就僵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冷漠,冷漠到无懈可击。 “姐,我扶你回房。”慕怀面对着慕珂,才露出些许温情。 慕怀的冷漠的眼神,让慕云心痛,他现在是把她当成陌生了是吗?其实她宁可慕怀恨她,秦陈氏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个恶人,但对慕怀而言,秦陈氏是他的母亲,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慕珂被慕怀搂在怀里,慕怀坚实有力的臂膀,让她满腔的怨恨化为了哀伤,汹涌的哀伤如潮,让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整个人绵软下来,从此,只剩下她和慕怀相依为命了。 看着他们相拥离去,陶姨娘才冷哼一声:“我说的又没错,有本事就叫齐家把人带回去啊叫外面的人闭嘴啊……” “陶姨娘,别说了。”慕云的伤口开始疼痛起来,疼的她皱紧了眉头。 “小姐,你忍着点。”水容将布条用力绑紧,好把血止住。 慕云咬着唇,闷闷的呻吟了一声。 “四姐……”慕灵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四姐拉她一把,恐怕这剪刀就扎在她身上了,本来她不想四姐离开,可是看到大姐那副拼命的样子,二哥那冷漠的神情,慕灵明白,四姐是非走不可了。 “慕云,你收拾东西做什么?你要走?”陶姨娘这才问道。 慕云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你也看见了,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 陶姨娘道:“要走也不应该是你走,你又没有错。” “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就算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我也是要离开的。”慕云摇摇头:“其实,我走了,对大家都好。” 陶姨娘问道:“那你去哪儿?” “澜衣坊。” 陶姨娘点点头:“真的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再问问你爹的意思?” “不用了,爹那里,就请姨娘代为转告吧”慕云也没有多话,想来爹也不希望再看到她的。 陶姨娘心知慕云去意已决,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也等大夫来了,将伤口处理好了再走。”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慕云坚持道。 景王府里,正在浇花的景王听着赵友良的叙述,一分神,水洒在了自己的脚面上。他直起身,把水勺递给了短锄。 莫荷拿了棉帕要给景王擦拭鞋面上的水渍,景王摆摆手:“不用了。” 转过身,感慨着:“没想到那丫头还有这样可怜的遭遇,一个女娃儿,能忍住七年不说话,可见她的心志之坚。” “可不是吗?属下听到她开口说话,字字血泪,都忍不住为她难过。”赵友良亦步亦趋的跟在景王身后。 “哎……这世间万般罪孽,总是离不开情和利两字,陈氏蛇蝎之心,其心可诛,但,终归是她的大娘,恐怕她此举会招人非议。”景王蹙着眉头。 赵友良小心翼翼道:“属下现在更担心的是,她在秦家,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景王哼笑一声:“你以为她还会呆在秦家吗?” 赵友良怔了怔:“可她还能去哪儿?” “如果我没猜错,她会去澜衣坊。”景王深吸一气,说:“明早你去澜衣坊,代本王去表示慰问。” 赵友良,马上就明白了景王的意思,澜衣坊,京城贵妇出入平凡,景王此举,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可为慕云造势,那些想要非议之人,也可收敛些。赵友良马上回道:“是” “你再告诉她,等她心情好些了,就来府里坐坐。”景王说道。 “是”赵友良这次回答更响亮干脆了。这事他还得尽快告诉萧望,不知道萧望听到这消息,会不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澜衣坊里,方素心早就为慕云准备好了房间,看到慕云受伤的手臂,方素心什么也没问,只是命人请了大夫来,看着大夫处理好伤口,开了药方,又亲自去煎熬,看着慕云喝下去了,才把人都遣了出去,自己也离开,让慕云一个人好好休息,安稳的睡上一觉。 方姑姑的态度,让慕云非常安心,说真的,她很怕又要跟人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怕人劝慰她,尘埃落定,她疲累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方姑姑了解她。 躺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慕云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无梦无忧一直睡到大天亮,直到水容来说,赵友良来了,她才起身,穿戴整齐了去见赵友良。 赵友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从水容嘴里知道慕云被她大姐刺伤了,他后悔自己来的太早。 “赵大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慕云笑吟吟的走进了雅间。 “你的伤……没事吧?”赵友良站了起来,看慕云脸色不太好,关心道。 “没什么大碍,已经看过大夫了。” “待会儿,我去拿些上好的金疮药来,效果奇佳,一般的药店里可是买不到的。”赵友良说道。 慕云没有拒绝,只是笑笑,请赵友良坐下。 “赵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您去过秦府了?”慕云问道。 赵友良笑了笑:“没,是王爷猜的,说你一定会在这。” 慕云有些意外,景王猜到的? “是景王让我过来看看你,景王让我转告你,过去的事救让它过去,不要放在心上,等你心情好了,去王府里坐坐。”赵友良继续道。 慕云心中一暖,景王慈爱的神情浮现在眼前,景王没有因此嫌弃她,还在这个时候派人来看她,安慰她。 慕云轻轻“嗯”了一声:“请赵大哥代为转达慕云的谢意,过些天,慕云一定登门拜访。” “妹子,我叫你妹子你不会在意吧你和萧望都叫我大哥,我就叫你一声妹子……”赵友良温和的说道。 “赵大哥,我怎么会介意呢?”慕云笑微微的,其实,一声妹子,让她心里很温暖。 “妹子,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不必顾虑什么,我这人没什么好处,就是爱抱不平,要是以后有人寻你麻烦,甭管是谁,你吱一声,大哥为你出头。”赵友良认真说道。 慕云笑着,心中感动:“谢谢赵大哥。” “谢什么谢?你的事就是萧望的事,萧望的事就是我的事,应该的。”赵友良拐了个弯扯上萧望,其实他是打心眼里欣赏慕云,真心想要帮助她,但是他总不能直接就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样太唐突了,毕竟男女有别。 慕云大窘,脸上烧了起来,她和萧望的事,赵大哥是一清二楚的,但是被人这样当面提起,她能不脸红吗? “赵大哥,这事你还是先别告诉萧望,免得他分心。”慕云红着脸说道。 赵友良一怔,呃……他昨夜已经等不及就把信送出去了,这会儿早离京数十里了,哪里还追的回来?赵友良尴尬的咳了两声,心虚的应着:“好,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友良便起身告辞了,赵友良前脚走,后脚闵江氏就来了。慕云又陪她说话。 闵江氏先是安慰了慕云,又责怪她不去闵府,慕云只好说:“这是早就和方姑姑说了的。”闵江氏这才作罢。 末了,闵江氏告诉慕云一个消息:“昨晚,秦陈氏在狱中悬梁自尽了。” 慕云怔愣住,秦陈氏就这么走了? “哎真是便宜了那个恶妇……”闵江氏郁郁的说道。 人都死了,砍头还是自尽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毕竟恶人得到了惩罚,相比之下,慕云还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如果要慕怀亲眼目睹秦陈氏被问斩,只怕要承受不了,这样也好。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闵江氏问道。 “打算?我想先回一趟济南,把娘的尸骨重新安葬,以我自己的名义。”慕云感慨着,娘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荒郊,这么多年她都没能去看她,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告慰娘的在天之灵。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声叹息 第一百六十六章一声叹息 晚些时候,玉敏来了,这是她受伤以后第一次出门。 “慕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一听说你家出事了,马上就去了秦府,慕灵说你在这,我又跑到这来,慕云,你可瞒的真紧,连我都没看出来。”玉敏一见面就拉着慕云的手噼里啪啦的说。 慕云笑笑,七年来一直伺候着她的水容和丹秋都不知道,你还能看的出来?要是你都能看出来,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慕怀,他还好吗?” 玉敏神情黯了黯:“你觉得他会好吗?我去的时候,官府正派人来说你大娘……秦陈氏在狱中自尽了,慕怀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哭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整个人跟石头一样冰冷。” 慕云也是黯然,对慕怀来说,这次的打击太大了,换谁也一时难以承受的,希望时间可以治愈他心里的伤吧 “慕灵说,现在秦陈氏已死的消息还瞒着慕珂……” 慕云点点头,慕珂的身体太弱了。 “慕云,你有什么打算?真的就跟秦家断绝关系了吗?”玉敏担心的问道。 慕云苦笑:“我搬出来,也不是说就跟秦家断绝关系,而是,现在我不适合住在那里。” “这倒也是,过阵子,等大家都想明白了,就没事了。”玉敏安慰道。 “你呢?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慕云问她。 “我?”玉敏抿了抿嘴唇:“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得震惊,不可思议,但是后来仔细想想,我觉得,要是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只是,我没你这么能忍,估计会拿把刀子半夜摸进仇人的房间……” 慕云怔了怔,玉敏的大眼睛扑闪,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慕云想起来,上次慕怀说过,玉敏可能要回济南,就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济南?” 玉敏犹豫了一下:“我不打算回去了。” “那你母亲会同意?” “我知道我娘让我回去是做什么,我不想,什么家世,什么人品,家世好人品好又有什么用?像我姐夫,我大姐还怀着身孕呢他就纳了小妾进门,我已经想明白了,与其找个家世好的,还不如找个真心喜欢我的人……”玉敏说着脸上漾起一抹浅浅的粉。 慕云的心情雀跃起来,试探着问:“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玉敏的脸变的更红了,娇嗔道:“你明知故问啊”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慕云装作一脸茫然。 “去……你这个人,最会装了。”玉敏甩了她一记白眼。 慕云哈哈一笑:“那我就恭喜你觅得如意郎咯……” 玉敏也笑,笑着笑着,自嘲道:“还好我如今变成了跛子,不然,我娘肯定拉我回济南。” “什么跛子?有你这么漂亮的跛子吗?”慕云歪着头上下打量她。 玉敏用手肘捅了捅慕云,也歪着头打量她:“我发现你其实很会说话哦” “说实话,谁不会。”慕云笑,能畅所言的感觉真好。 慕云在澜衣坊休息了几日,手臂上的伤很快就好了,赵大哥送的药确实很有效。 这段时间,外面的风言风语是很多,但因为景王和长公主都派人来看她,加上方姑姑有意在贵妇千金们面前为她说话,所以,人们大多指责秦陈氏恶毒,罪有应得,同情慕云,佩服她的坚忍,对她不利的传闻很少。也因为慕云来到了澜衣坊,澜衣坊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一些贵妇指名要慕云为她们的新衣绣制花样,价钱多贵都没关系,不过都被方姑姑拦住了。 慕云开始准备回济南,方素心知道这是慕云多年的心愿,也不阻拦她,只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出远门,路上不安全。 闵江氏提出让闵弘熠送慕云回乡,不过慕云知道闵大哥明年要参加科举,正是用功的时候,去趟济南,来回最少也得两三个月,会耽误他的学业,就拒绝了。 翠茹提出让从安送她去,可现在翠茹和从安还在秦府工作,两人的契约都还在秦家,也不方便出来为她做事。 最后,慕云去了景王府,景王一听说她要回济南重修母亲的坟墓,二话不说,就命赵友良带几个侍卫护送慕云回去。慕云心里很是感激,她何德何能,能得到景王这样的厚爱。 冬去春来,慕云再次回到京城时,正是草与水同色,春与青溪共长的时节。 “妹子,京城到了。”赵友良笑呵呵的笑道。 慕云和水容掀了帘子往外看,只见通往城门的官道上,人潮如织。有来自各地的商人,有进京赶考的秀才,也有鲜衣怒马出游的少年,还有坐着软轿,丫鬟环伺,家丁蜂拥的富家夫人或小姐,想来大家是要趁着光明媚,去城郊领略一番宜人春色…… 慕云又想起去年初春,一家人怀着兴奋之情冒着风雪来到京都。那时,爹赴任礼部侍郎,春风得意;那时,慕珂正怀着齐家的身孕,母以子为贵;那时慕瑶、慕灵满眼都是新奇……在道路两旁,齐家、萧家、顾家都搭了棚子迎接他们的到来,她站在杂乱的人群中,然后玉敏叫她的名字,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突兀的笼住了她……一切都仿佛就在昨天。 “小姐,你看,城门……”水容欣喜的指着前方高耸巍峨的城门。 慕云微微一笑,看着那道门,思绪起伏。前世进了那道门就再也没有出来,去年进那道门,了却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怨和恨,这一次进那道门,她希望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没有了仇恨,没有了负担,只为自己而活,为所有关爱她的人而活。 “小姐,您说方姑姑和丹秋她们会不会来接咱们?”水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赵友良笑道:“你家小姐不让传信,她们又不是神算子,如何知道你们今日会到。” “是哦……”水容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慕云……” “四姐……” “小姐……” 人群中有人挥手高喊。 水容愣了一下,那些声音……慕云也听见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向那边望去。 只见玉敏带着慕灵,后面还跟着丹秋,穿过人群,正往这边跑来。 慕云怔怔的看赵友良,赵友良无辜的耸了耸肩,似在说:不关我的事。 水容欢快的跳下了马车,向丹秋跑过去,慕云也下了车,玉敏和慕灵一下就冲到了她的面前,三人抱做一团。 “慕云,你竟去了那么久,想死我了。”玉敏笑嗔着,眼里含了泪花。 “四姐,我也想你呢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昨晚都兴奋的睡不着。”慕灵笑道。 “你们知道我今天回来?”慕云本想低调一点,不劳烦大家的。 “是啊前天就收到信了啊”慕灵说。 水容和丹秋手牵手走了过来,水容讪讪道:“小姐,是我央求赵大哥派人送信的,大家可都一直盼着你呢” 慕云嗔了她一眼,这个家伙,也学会了自作主张,不过,看到玉敏,慕灵和丹秋来接她,真的很高兴。 “我也想你们呀所以,天气稍暖就回来了。” 玉敏狡黠的笑了笑:“慕云,你一定想不到,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不过,他不好意思过来呢”说完,朝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慕云顺着玉敏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欣长的身影,定定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 慕云的眼睛一下子变的模糊起来,是慕怀,他居然来接她,是不是代表他不再恨她了…… “去吧他已经来到这,剩下的几步路,要你走过去了。”玉敏轻声的说。 “四姐,二哥在等你呢”慕灵也催促道。 慕云缓缓的一步一步向慕怀走去,心跳越来越急,好像要飞出胸口,她以为这一天可能永远不会再有,或许要等很久很久,没想到,就在今天……慕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她提了裙子小跑起来,一下冲到慕怀面前,看着他,眼眶像是决了一个口子,眼泪奔流而下,她猛地抱住了慕怀,颤颤的叫了声:“二哥……” 慕怀被她紧紧抱住,听她叫着二哥,本来就已经松开了一道口子的盔甲,瞬间粉碎、脱落。他张开臂膀,慢慢的收拢,越来越紧……玉敏说,你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挣扎,那是因为你心里根本不恨慕云,可是你非要让自己去恨,慕怀,你听从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吧如果,你心里已经一点兄妹之情都没有了,那么,明天你就不要去,永远也不要再见她……是的,他不再挣扎,不再把自己藏在坚硬冰冷的盔甲里,那样,太累太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二哥……对不起……”慕云哽咽着,这句话,慕云一直都想说,可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固执着,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其实有些事情,不是能用简单的对和错来概括,对慕怀,她始终怀着一份歉疚,是她让他那样痛苦。 “四妹,我们都把过去的事忘了吧”慕怀叹息着,那一声叹息,仿佛是解脱,心中的那道枷锁应声而落。 站在远处的玉敏,慕灵,水容,丹秋都忍不住低头拭泪,只有赵友良,微微一笑,慕怀,这才像个男子汉……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年后。 正是丹桂飘香时节。 “小姐,您别忘了方姑姑让你今天早点歇的。”水容将小姐摊在方桌上的针线都收罗起来,提醒道。 慕云低头,咬断手里的线,放下针线,把放在膝盖上的石青色袍子提起来细细端详。 “小姐,这袍子做的可真好看,景王一定会喜欢的。”水容被袍子上精美的云纹蟠龙图样吸引住,放下针线篓子,过来看新衣。 慕云自己也很满意,不过既然是做给景王的,还得景王说满意才行。 慕云小心翼翼折好袍子,又拿了块缎子包了,交到水容手上,扬眉笑道:“收工,回家。” 天色已经黄昏,可是澜衣坊里还是熙熙囔囔,尽是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慕云哪敢从前门出,只好从偏门溜出去。 自从前年方姑姑把澜衣坊交给她打理,生意是日渐红火,而且,澜衣坊还承接了太后和皇后一年四季的宫装,太后更是赐了慕云“天下第一绣”之名,由景王亲笔书写,如今这块匾额就挂在澜衣坊的正堂。 慕云手里有了钱,又在澜衣坊附近买了一个带花园带跨院三进的院子,慕怀怕她这里人手不够,就把翠茹夫妻送给了慕云,慕云看从安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就西市的几家商铺交给他去打理;丹秋嫁给了宋妈儿子,宋子乔,也是妥帖的人,慕云让子乔当管家,丹秋管理内务;最让慕云头疼的是水容,水容比她还大三岁,如今都二十出头了,可就是不肯嫁人,只要慕云一提婚事,她要不就插科打诨,要不就赌咒发誓,此生不嫁伺候小姐一辈子……云云。其实,慕云知道水容的心思,可是赵大哥已经有了妻室,而且她们夫妻感情很好,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有一回,慕云去探赵大哥的意思,结果被水容知道了,她竟生起气来,大半个月都没理她……弄得慕云很是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偏门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慕云和水容上了车,先去了景王府。 莫荷早就在王府大门翘首以待,见到慕云来了,热情的迎了上来:“郡主可算来了,王爷在花圃那边等着郡主呢” 慕云笑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香囊送给莫荷:“自己做的,莫荷姐拿着玩吧” 莫荷欣喜不已,如今慕云亲手做的东西,在京城那可是千金难求啊她可有得炫耀了。 “谢谢郡主。”莫荷盈盈一礼。 慕云又对水容说:“马车里还有一个包裹,是我送给赵大嫂的礼物,你帮我拿去给赵大哥,然后去花圃找我。”慕云知道水容偷偷的给赵大哥准备了礼物,故意给她这个机会。 水容脸上微微一红,轻轻应了声:“是” 王府的花圃就建在湖水旁,一倾碧湖映着姹紫嫣红,湖面上微风徐徐,便有幽幽的花香四溢,沿着青石小径穿过花圃,一条蜿蜒曲折的桥一直通向湖心,这里是景王最喜欢呆的地方,慕云十次来,景王总有八次是在这里。 也是两年前,景王突然提出要认她为义女,并郑重其事上报朝廷,为她讨来云霓郡主的封号。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慕云如在梦中,这些年,她的确是把景王看成一位慈父,时常去看望看望他,陪他种种花,养养鱼,每逢过节,都会做些礼物送上,不是什么精贵的,只是自己的一番心意,但是,她从没想过景王会这样郑重其事的认她为义女。 “来啦……今天很早嘛”景王坐在水榭外面的平台上垂钓,不用回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慕云来了。 慕云听到景王愉悦的声音,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脚步轻快的走到景王身边,探头看他鱼篓里的鱼:“哇好大一条鲤鱼,今晚有鱼吃了。” “哈哈,晚饭早就做好了,有你最喜欢的鲥鱼。”景王笑道。 慕云笑,来的路上莫荷就告诉她了,这次过节,宫中一共才得了一百零八条鲥鱼,别的王爷想要都不敢开口,王爷不管不顾,一口气就拿回来二十八条,把管御膳房的李公公心疼的直跺脚。景王真的对她很好很好,换做以前,这种事他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好啊那女儿今天就陪父王喝一杯桃花酿。”慕云抱住景王的手臂。 “才一杯?”景王蹙着眉看慕云。 “谁让父王酿的桃花酒后劲这么足,上次我才喝了一小口,就晕乎了一晚上。”慕云抱怨道。 “哈哈,那明年给你酿一些青梅酒,果香浓郁,酒香醇绵,口感柔和净爽,你一定会喜欢的,女儿家,喝点小酒,会更漂亮。”景王笑呵呵的说。 慕云娇嗔道:“原来父王是嫌女儿不够美啊” “哎……鱼上钩了……”景王感觉到手里的鱼竿动了动,赶紧提了起来,只是那尾鱼力气好大,拖着鱼线在湖里绕圈圈。 景王使了巧劲,一点一点的收鱼线,终于那条鱼挣扎不动了,慕云赶紧拿了网兜,把鱼兜了上来:“父王,这条是锦鲤也,今天运气真好,居然钓到锦鲤了。” 景王也很高兴,这是个好彩头。 父女两高高兴兴的提了鱼篓,把鱼放到了葳蕤居外面的小池塘养着,这才上了石阶,来到闻香亭用饭。 闻香亭建于假山之上,站在亭子里可以把王府的美景尽收眼里,凉风习习,鼻息间尽是花的芳香,景王原本想给这亭子取一个文雅一些的名字,但是,他每回来这里就是为了闻闻花香,所以干脆就叫闻香亭,实在。 虽然只有两个人吃饭,但是饭菜丰盛的近乎奢侈,都赶上宫廷御膳了。慕云先扶景王坐下,然后从莫荷手里取过玉壶,为景王斟上一杯桃花酿,浅浅的粉色漾在羊脂白玉的杯子里,就如同清晨桃瓣上凝着的露珠,微微颤动,更有一种沁人的芳香飘散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慕云为自己也满上一杯,方才在景王边上坐下,端起酒杯,笑吟吟的说:“祝父王,身体安康,事事如意。” 景王朗朗一笑,慈爱的看着慕云:“你呀早日把觅得如意郎君,父王就诚心如意了。” 慕云羞赧道:“女儿陪着父王不好吗?要是女儿嫁了,可是不能回来陪父王过中秋了。” 景王脸一垮,说:“那可不行,不管你嫁的是谁,是哪家的王孙公子,中秋节,你们都得回来陪父王喝酒,哪个死小子若是不同意,就别想娶我的云霓郡主。” 慕云看他,老大一个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不由的笑了,跟他开玩笑:“难怪女儿嫁不出去,父王这么厉害,谁敢娶我啊” 景王笑容诡异的看着慕云:“我看萧家那小子胆子就挺大,听说这回,他只带了一千人马深入突厥王庭,杀了突厥小贼一个措手不及,活捉了突厥大王子,杀的突厥人闻风丧胆,为了救回大王子,突厥人准备派使臣前来求和了,那小子这回算是立下了奇功了。” 慕云听着一点惊喜也没有,眼中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暗骂道:他这是不要命了吗?只带一千人去袭王庭,万一出点意外,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你不用担心,那小子是艺高人胆大,有勇有谋,捷报传到京师,圣上龙颜大悦,要召他入京听封了。”景王继续说道。 啊……他要回来了?慕云的心跳猛地一顿。 这五年,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每次他都是报喜不报忧,可她还是有办法了解到他受了几回伤,伤的有多重,害得她天天提心吊胆,只得嘱咐他要小心再小心,他嘴上说的挺好,一切以她为重,但她知道他的性子,一上战场,一见敌人,就热血沸腾,啥也顾不上了。也正是他的这份胆气和英勇,短短五年时间,他从七品校尉升到了四品都尉,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这次回来,你们早点把事给办了,也好了却为父的一桩心事。”景王笑着呷了一口酒。 慕云闻言,酒还未下肚,脸上已是烧了起来,羞赧道:“父王,您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他来着。” 景王笑哼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友良可是为父的手下。” 慕云的脸更红了,低低道:“他家未必会同意。” 景王立刻瞪起了眼,气哼哼道:“萧一棠那老匹夫若是敢反对,我叫他一辈子呆在辽东,别想回来了。” 慕云大窘,难道人家不同意,还硬要嫁过去?她可不想受这个气,慕云还真怕景王会去为难人家,忙赔笑道:“父王,您这样说,好像女儿真的嫁不出去似地,女儿有这么逊吗?” 景王这才转怒为笑,自豪道:“谁敢说我的女儿逊?我女儿是云霓郡主,是天下第一绣,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放眼京师,还有谁比得上我的女儿。” “父王说的对极了,所以,就算他们求着女儿,还得看女儿是不是看他们顺眼。”慕云顺着景王的话,自负的说。 “好,这才想我景王的女儿。”景王开怀大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正说着,赵友良和水容来了。赵友良神情有些古怪,而水容则低着头跟个小媳妇似地跟着他后面。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月圆人圆 第一百六十八章月圆人圆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水容的心事告诉赵大哥了? 赵友良进了闻香亭,对景王和慕云一拱手:“见过王爷和郡主。”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赵友良连眼角都不敢瞟慕云一下。 这可不像赵大哥,慕云心道。 景王瞅了瞅跟在后面的水容,然后又看看赵友良,清了清嗓子说:“今儿个中秋,本王就不留你喝酒了,你也早点回家去吧” 赵友良毕恭毕敬的回答说:“是” “不过酒还是得喝一杯的,莫荷……”景王唤道。 莫荷应声,又拿了个白玉盏给赵友良满上一杯,赵友良拱手道:“谢王爷赐酒。”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景王笑微微的说:“赶紧回去吧省的你夫人埋怨本王不近人情。” 赵友良讪讪道:“她不敢。” “赵大哥,代我向嫂子问好。”慕云笑眯眯的说。 “一定。”赵友良还是不敢看慕云,觉得心虚。刚才水容给他送了一条汗巾,他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你嫂子都没给我做过这么多东西……结果水容说,只要你不嫌弃,我帮你做一辈子。他没往深处想,说等你嫁人了,再给我做,你夫君知道了还不得吃醋?结果水容说,很想为你做一身衣裳,只是怕嫂子不高兴。然后他又很没脑子的说,她生什么气?自己不会做还不许别人给我做?再说了,慕云给我做衣裳她都没说什么……水容轻轻的说,那不一样?他好死不死的问,有什么不一样?水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水容的这种反应,饶是他再傻,也看出了点端倪,幡然醒悟,这丫头,二十一了,一直不肯嫁人,隔三差五的给他做这样做那样,好吃的,好穿的,想的比他的娘子还要周到,难不成,她……赵友良看着水容,心有点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好了好了,快走吧别在这里碍眼。”景王挥挥手。 赵友良赶紧退下,从水容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身形一滞,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终于还是大步离去。 赵友良一离开,水容默默的走到慕云身边。 景王笑了笑,说:“水容啊,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你去跟初桃她们一块儿热闹去吧” 水容有些心不在焉:“王爷,奴婢还是在这里伺候王爷和小姐吧” 慕云道:“你还是去吧今天过节,也去热闹热闹,去吧……” 水容这才扭扭捏捏的走了。 “慕云,你没看出这丫头有心事?”景王夹了一条鲥鱼放进慕云的碗里。 “我……我没看出来啊”慕云装糊涂。 景王微微一哂:“你就装吧有些时候,太过矜持也不是什么好事,赵友良这个人,公务上是事无巨细,但在有些方面反应迟钝,若是不跟他直说,他一辈子未必知道。” 慕云讪讪:“什么都瞒不过父王的眼睛,只是……赵大哥家有贤妻……” “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景王不以为然。 慕云有些黯然:“可是,身为女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对自己一心一意,不求富贵荣华,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景王默然,眼神飘忽起来,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这句话,当年,她也说过这样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伊人不在,只剩下一生一世一个人…… 慕云看景王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景王对王妃的思念,忙道:“父王,您也来尝尝鲥鱼,这五香鲥鱼做的真不错。” 从王府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两人坐在马车里,水容出奇的安静,慕云想了很久,才问:“他知道了?” 水容迟缓的点点头:“也许知道了,也许不知道。” 慕云哭笑不得,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者迷,看赵大哥那忐忑的神情,还不清楚吗?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问问赵大哥,行就行,不行的话,也好让水容断了这念想,省的耽误一辈子。 马车回到慕云自己的宅子,一下车,慕云就看见门口停了三两马车,心知,定是慕怀他们来了,自从三年前爹回去了济南,每年中秋,慕怀和玉敏还有慕灵和闵弘熠吃过晚饭都会来她这里,一起赏月,只是还有一辆马车是谁的? 进到院子里,丫鬟柳儿笑嘻嘻的迎上来:“小姐可回来了,大家都等着小姐呢” “柳儿,除了二少爷,五小姐,还有谁?”慕云问。 柳儿故作神秘:“小姐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水容啐她一口:“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丹秋把你惯的没形了。” 柳儿吐了吐舌头:“这可不怪我,大家都不让我说。” 慕云无奈的笑笑,看来里面有个惊喜在等着她。 慕云先回房间换了身衣裳,才到园子里,赏月就摆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园中一颗桂花树,散发着郁郁的芳香。 还未进月洞门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慕云不着急走进去,反而站在门外细听,她还真是好奇那位神秘的来客是谁。 “二哥,要是四妹待会儿看到我来不高兴怎么办?” “怎么会?你来了,她一定高兴的。”慕怀说道。 “就是就是,前一阵四姐还跟我提起你来着。”慕灵也道。 “你怕什么?要是她不高兴,咱们就会去呗” 慕云抿嘴笑了,原来神秘来客是慕瑶和袁斌。 “你说什么废话,要走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慕怀很不客气的说。 “二哥……”慕瑶娇嗔着。 “哈哈,瞧你们这忐忑的样子,慕云若是知道了,可要笑死了。”玉敏咯咯笑道。 “好热闹啊……”慕云笑微微的走了进去。 “四姐,你终于回来啦……”慕灵先跳了起来,迎向慕云。 “哎……你慢点,小心点……”闵弘熠忙跟上保驾护航。 慕云先他一步扶住慕灵,嗔怪道:“五妹,你都快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闵大哥,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闵弘熠闷闷道:“那也得她肯听我的才好。” 慕灵撇了嘴道:“不就是有了身孕吗?大嫂怀着融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蹦蹦跳跳的,什么事也没有,融儿还特可爱。” “你别把我说的跟个猴子一样,我什么时候蹦蹦跳跳了。”玉敏反驳道。 “哎呀……人家在家里闷坏了嘛自从有了身孕,我婆婆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连走路都得让人扶着。”慕灵悻悻道。 “傻瓜,这是你婆婆疼你。”慕云捏了捏慕灵的脸, “就是,我娘现在眼里心里只有你,都不管我了。”闵弘熠吃味道。 “哈哈,又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慕怀下了评论。 慕云拉着慕灵的手,走向慕怀和慕瑶,先叫了声二哥,二嫂,然后,笑微微的叫了声:“三姐,三姐夫,真高兴你们能来,你们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慕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眶却不禁湿润起来:“四妹,能再次听到你叫我三姐,真好”其实她早就想来参加这样的聚会,可是,想想自己以前对慕云的诸多刁难,就没有这个脸来,当初她嫁入袁家,婆婆对她是诸多刁难,袁斌就更不用说了,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对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在她生下女儿瑜儿后,袁家甚至一度要休了她,若不是二哥和慕云维护着她,她可能早就沦为弃妇了,真的没想到,慕云会这样不计前嫌的帮助她,叫她惭愧不已。 袁斌笑呵呵的说:“前几日来的,大表哥喜得贵子,我娘要派人来送贺礼,我想着慕瑶想你们了,就主动要求来了。” 慕怀哂笑道:“你小子,这才像话。” 慕怀对袁斌一向是红眉毛绿眼睛的,说话毫不客气,这是第一次说赞扬话,居然让袁斌有点受宠若惊。当初娶慕瑶的时候,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女人他向来是得手了就厌弃的,被逼成婚,别提心里多郁闷,再加上慕瑶肚子不争气,第一胎生了个女儿,秦家又出了那么多丑事,他是跳着脚的要休妻,结果二表哥给了他严重警告,如果敢休妻,他回来就拆了他的骨头……幸亏没休成,慕怀现在是商贾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再过几年,很有可能超过袁家,而慕云更厉害,摇身一变成了云霓郡主,还接管了澜衣坊,御赐“天下第一绣”风光无限。秦家已经重整旗鼓,大放光彩了。 “咦?我怎么没看到融儿和瑜儿?”慕云四下一看,没看到两个孩子。 “方姑姑把她们带走了,省的两个捣蛋鬼在这里捣蛋。”玉敏笑道。 “大家都别坐着了,快来尝尝我做的月饼,有百果陷,豆沙陷,莲蓉陷……”丹秋带着几个丫鬟端了月饼,石榴,还有一些小菜上来。 “水容,去把王爷赏的桃花酿拿来,今晚难得一家人团圆,大家好好的喝一杯。”慕云今天真的很高兴,很多东西是要等失去以后才发现她的珍贵,从那日慕怀抱着她说……我们都把过去的事都忘了吧她真的很有感触,让她更珍惜曾经拥有的,不管慕珂和慕瑶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她们有多不喜欢她,但是,她们的身体里毕竟流着相同的血液,毕竟是姐妹。 “好”慕抚掌,哈哈大笑道:“今晚不醉无归,三妹夫,五妹夫,你们可不许认怂……” 袁斌也摩拳擦掌,豪气干云:“谁认怂了,谁就是小狗,绕场爬三圈。”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喧闹声,这样的心情,连着天上那一轮略显清冷的明月都有了柔和的光芒。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姐妹闲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姐妹闲话 闵弘熠酒量不行,早就被放倒,慕怀和袁斌旗鼓相当,拼的你死我活,最后全爬到了桌子底下,烂醉如泥。 醉成这样回也回不去了,方姑姑索性让大家住这,反正空房子多。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三只醉猫弄去歇息,慕灵怀着身孕,慕云让她也早点去歇着,可是慕灵不依,说好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就算她躺着也得凑这份热闹。慕云拗她不过,只好叫人搬了一张软榻,让慕云躺着。 夜已静,月更明,院子里还弥漫着桃花酿的芳香,令人陶然醉。 慕瑶望着皎皎明月,感叹道:“当初离家之时,便想着,再也不要回到秦家了,可是,离家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家。” “是啊……家,是每一个人的根,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有多珍贵。”慕云莞尔道,这样的体会,也许只有像她和慕瑶这样一心想要离开家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没错,家就是根,不管你走的多远,最后总还是希望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落叶归根。”玉敏悠悠说道。 “想想自己以前真的很可笑,做了很多蠢事,就像中了魔障似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你不顺眼了。”慕瑶歉意的看着慕云。 躺在那里的慕灵蓦然开口:“你那是嫉妒。” 慕瑶噗嗤一笑:“还是五妹最了解我,一语中的,对,我就是继续,觉得你一个哑巴,什么都不如我,可是简先生、方姑姑都喜欢你,都说你的好话,后来,连大娘也觉得你比我能干,我觉得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打击我的。” 慕云苦笑道:“你不知道我才羡慕你呢有娘,还有慕灵,爹又是最疼你的。” 慕瑶点点头:“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你做什么都那么认真,几个兄弟姐妹里,其实你是最可怜的。” “她有什么可怜的,现在,咱们秦家就数她最风光。”玉敏嗔了慕云一眼。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四妹能有今日,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慕瑶道。 “哟还帮死对头说话了。”玉敏打趣慕瑶。 “二嫂,你厚道点,什么死对头,我现在只有一个死对头,就是袁斌。”慕瑶哼道。 “那做你的死对头可太幸福了,看你对姐夫多好啊”慕灵揶揄道。 慕瑶回头瞪了慕灵一眼:“你就老实点躺着,少说几句,别教坏肚子里的孩子。” 慕灵吐了吐舌头,笑。 “对了,爹还好吗?”慕云想起远在济南的爹。 “还不错,不当官了,心态就平和了,现在家里都是陶姨娘在打理,慕歆和慕天都很听话,爹每日写写字,看,有时候去钓钓鱼,精神倒是比以前好很多,我来之前去看爹,爹还让我给你带话,别整天只知道赚钱,有时间也回济南去住一段。”慕瑶回道。 “呵呵,这话,爹该跟慕怀说说,他现在那个忙啊脚不沾地的,我都常常见不到他的人影。”玉敏笑道。 “你每年给爹寄去的衣帽鞋子,爹都在穿,陶姨娘说,爹最喜欢穿你做的衣裳了。”慕瑶又道。 慕云鼻子有点发酸:“二嫂,要不,明年中秋咱们回济南过吧” “我没意见,这样还能让你二哥歇上几天。”玉敏赞成道。 “我也要去。”慕灵腾的坐了起来。 玉敏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就算了吧” “为什么啊?凭什么你们都回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慕灵愤愤不平。 三人相视一笑,转过头去,直接忽视慕灵。 慕灵只好郁郁的躺了回去。 “三妹,你在京城会呆多久?”玉敏问。 慕瑶想了想:“最多一个月吧袁斌现在接手家里的生意了,不能离开太久的。” “那倒也是,你家袁斌就该让他忙一点,省得他太闲了,又出去胡混。”玉敏道。 慕瑶脸一红,轻声说:“他现在好多了。” “这就好,你们也回家住些日子吧正好让袁斌跟你二哥聊聊生意上的事情,有什么能合作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玉敏笑道。 慕云打趣她:“你看看你,嫁作商人妇,就三句不离生意了。” 玉敏振振有词道:“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二哥开口闭口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我是被她调教出来的。” “二嫂这是,夫唱妇随。”慕灵闲闲道。 玉敏道:“那你嫁给探花郎,唱的又是什么?总不会天天之乎者也吧?” 慕灵头一歪:“错,我们家是妇唱夫随。” 三人齐声道:“你就吹吧” 说完,大家咯咯大笑起来。 “说正经的,你们回来住几日吧我也好有个伴。”玉敏盛情邀请。 慕瑶说:“那我回头跟袁斌商量商量。不过,明天我想去看看卫姨娘,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过的怎么样,想想我也真是不孝,都是我连累了她。”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姨娘也没怨过你,其实就算没有你那件事,大娘也会想办法把姨娘赶走的,你瞧瞧,秦家的姨娘,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因为大娘根本就容不下她们。”慕灵说道:“姨娘现在日子过的很平静,四姐每个月都会去看她,我曾经想接她去我那住,可姨娘不肯,说她在庵堂里日日念经,保佑咱们平安,她的心也就安了……” 慕瑶眼里泛起了泪花,掏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哽咽道:“可她一个人在庵堂里……我每每想起都很难过。” 慕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别难过了,姨娘知道你和慕灵都过得好,她很欣慰,你也不用担心,我和慕灵都在京中,会照顾好她的。” 慕瑶握住慕云的手,由衷的感激:“慕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谢你……” 慕云哂笑:“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 “是啊,都是一家人。”玉敏揽了慕瑶的肩膀,笑道。 慕瑶含泪带笑,心里热乎乎的。 “哎现在就剩大姐,一根筋的转不过来,大姐夫来接过她几次,可她就恼大姐夫纳了妾,死活不肯回去,也不怕大姐夫万一顶不住家中的压力真把她给休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男人肯巴巴的求着你五年,也不容易了。”玉敏想起还住在家里的大姐,就头疼。 “她就是这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大姐夫真的送来休书,只怕她又要寻死觅活了。”慕灵也叹气道。 对慕珂,慕云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慕怀都劝不了,她更不敢去劝,慕珂现在看见她都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你们劝了没?”慕瑶问道。 “怎么没劝,大家轮番上阵,该说的都说了,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玉敏泄气道。 “其实大姐这个人,有时候就该跟她反着来。”慕瑶对慕珂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反着来?哪敢啊……顺毛都捋不平了,还敢反着?”玉敏苦笑。 “诶……三姐这话有些道理。”慕灵又坐了起来:“我想到一个主意了。” “快说”三人齐声催她。 慕灵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慕云,犹豫道:“不过,可能要为难四姐了。” 慕云急了:“你倒是快说啊” “大姐不是最恨四姐吗?就叫四姐去激她,到她面前摆威风去,气死她。”慕灵说道。 “你这是什么烂主意。”玉敏鄙视道。 慕云听出点苗头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重新燃起她的斗志?” 慕瑶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大姐这人最要强好胜,如果四妹去激她,最后再撂下话,你一个弃妇还拿什么跟我斗跟我比?指不定大姐就回去做她的齐家大少奶奶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慕灵笑嘻嘻道。 “呃这也太损点了吧万一又把大姐给气吐血了,她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办?”玉敏担心道:“还有,万一大姐回齐家了,以后做了永宁侯夫人,处处跟慕云对着干又该怎么办?” 慕灵想想二嫂说的也对,不免叹气:“那可真的没办法了。” 慕云却是很兴奋:“我觉得可行,只要她能回齐家,我愿意去试试,反正我在她眼里已经十恶不赦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罪,将来她若是有能力来对付我,倒是件好事呢” 玉敏用奇怪的眼神瞅着慕云:“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受虐的喜好?” 慕云嗔她一眼:“你才喜欢受虐呢” “哈哈,那可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不成的话,你们可别说我知道这计划,要不然你们二哥非骂到我头上不可。”玉敏嘿嘿道。 慕灵打趣道:“二嫂,你就别装了,二哥敢骂你?鬼才信呢你一瞪眼,我二哥大气都不敢出。” “我有那么凶悍吗?把我说的跟母夜叉似的,小心我挠你。”玉敏作势要挠她,慕灵赶忙求饶,玉敏咬牙道:“看在未出世的小外孙的份上,且饶你这一回。” 众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噩耗(上) 第一百七十章噩耗(上) 慕灵的方法果然奏效,慕云跑去当了一回恶人,把慕珂气了个半死,然后慕瑶去点拨了一下,第二天慕怀就收拾东西离开秦府。 头一天,慕怀还因为慕云跟慕珂起了争执而头痛,想去劝吧被玉敏死死拦住,第二天,慕珂收拾东西离家,他要去追吧又被玉敏拖住,把慕怀气的直跳脚,对玉敏吼:“她是我姐……” 玉敏也不生气,磕着葵花籽,气定神闲的说:“有下人跟着,又不会走丢,你着什么急?” “万一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怎么办?慕云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就闹了起来,她又不是不知道大姐那脾气。” 玉敏笑道:“哪有人去寻短见还收拾东西来着,带上丫头们去寻短见?亏你想得出来。” “我是说万一。”慕怀想想玉敏说的有理,只是他不放心。 “你且稍安勿躁,等着吧我派人跟着呢”玉敏闲闲说道。 慕怀哪里安的下心来,急躁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玉敏也不管她,跟奶娘一起带了融儿去花园玩了。 不到一个时辰,下人回来禀报,说大小姐回齐家去了。 慕怀愣在那里半天回不了神,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好说歹说,姐夫也来接过好几回,大姐就是拧着不肯回去,这一顿吵闹,她反倒是回去了?再想想玉敏的神情,慕怀一阵风的跑到了花园里。 玉敏正带着融儿在鱼池边喂鱼。 “玉敏,大姐回齐家了。”慕怀高兴的说。 玉敏嘴角微微一扯:“哦那很好啊”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你们几个中秋节晚上嘀咕了一宿,是不是就在商量这个事情?”慕怀笑嘻嘻的问。 玉敏耸了耸肩,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冲人家吼来着。” 慕怀贴了过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语:“我这不是不了解情况么,夫人原谅则个,大不了晚上为夫补偿你啦……” 玉敏耳根都红了起来,羞恼着手肘往后一捅,低嗔道:“奶娘还在呢你说什么浑话。” 慕怀哈哈一笑,从玉敏手里抱起融儿,让融儿骑在自己脖子上:“儿子,走咯,爹带你骑马马去……” 自从知道萧望快回京了,慕云就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一面盼望着见到他,一面又怕见到他。 听慕瑶说,萧家正紧锣密鼓的为萧望张罗相亲的事,萧望今年二十有二,都老大不小了,难怪萧家人着急。不知道萧望回来会如何应对,上一次,他为了逃婚去了边疆,这次总不能再逃了。而萧家恐怕是不会接受她的,虽然,当年的事,有很多人同情她,但那是因为她和她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一旦要成为儿媳妇,想的就不一样了。当年她再有理,毕竟是告了长辈,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早知道会面对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要来临了,她却是慌乱无措,她宁可像这五年一样,虽然天各一方,但彼此的心是自由的,可以毫无顾忌的想念对方,若是等他成了亲,等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等他膝下儿女成群……她便连念想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姐,算算日子,萧二公子也快到京了。”水容看小姐怔怔出神,想逗她开心。 慕云闷闷的嗯了一声。 “小姐,您说,圣上会给萧二公子封个什么官呢?如今萧二公子已经是四品都尉了,我听赵大哥说,就萧二公子这次立下的大功,封个二品大员都不是问题。”水容兴致勃勃的说道。 封什么官都无所谓,只要他平安就好,官再大也是父母的儿子,也要听父母的话,她不想他难做,为她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慕云郁郁的想。 看小姐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水容心知,小姐是在担心萧二公子不能说服家中长辈,便安慰道:“小姐,您现在是郡主的身份,和萧二公子正般配,萧家不会不同意的。” 慕云撇过头来看了眼水容,苦笑道:“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还是看缘分吧若是无缘,我也不会强求。” “那怎么行呢?你和萧二公子是真心相爱的,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那该有多痛苦啊”水容急声道。 “可是,世上除了爱,还有很多其他的感情,若是为了爱就要舍弃一切,你觉得值得吗?也许当时觉得值得,可是,以后会不会后悔呢?真的,如果相守需要舍弃那么多,这样的感情也是不完满的,我不要他后悔。”慕云幽幽道。 “可是,人生哪来十全十美?那么,何不拥有自己最想要的。”水容说。 “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慕云摇头。 水容想到自己,不禁也黯然,是啊做起来好难……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算算日子,萧望早就该到京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袁斌为了等萧望,就一直在京城等到十月。 这日,慕云正在澜衣坊陪一位夫人选花样,慕瑶着急忙火的跑了来,脸色苍白。 慕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忙跟那位夫人道声“失陪”,拉了慕瑶到后院。 “三姐,怎么了?”慕云问,心里跟十五只水桶乱晃荡,七上八下。 慕瑶咬了咬发白的唇,艰难的说:“四妹,你……一定要挺住啊……” 慕云的脸色瞬间苍白,呼吸也似停住了,她紧紧抓住慕瑶的衣袖,指上的关节都发了白,颤声道:“出了什么事?” “是萧望……他回来了,可是,他受了好重的伤,是被人抬着回来的。”慕瑶哽咽着说…… 慕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无数道雷瞬间击中了她,脚下好似裂开了一条深渊,整个人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四妹……你怎么了……水容,快来……”慕瑶连忙扶住摇摇坠的慕云,唤水容进来帮忙。 水容忙跑了进来,只见小姐面如死灰,三小姐正拼命的扶住她,水容大惊:“这是怎么了?” 两人把慕云扶到软榻上,水容去倒了杯水来。 “四妹,你别着急啊萧望虽然受了重伤,但是皇上已经派了御医前来诊治,御医又没说治不好了,是我心急,跑来先告诉你一声,你放心,萧望他一定会没事的。”慕瑶劝道。 “哎呀我的三小姐,你火急火燎的赶了来,开口就说萧二公子受了重伤,我们小姐肯定只会往坏处想了,您得婉转点说呀……小姐,没事的,萧二公子受重伤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在边疆,缺医少药的,都挺过来了,这回在京里,有御医诊治,一定没事的,三小姐不过是心急,没那么严重的……”水容安慰道。 慕云先前是吓懵了,只觉得,慕瑶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口气,萧望一定是好不了了,那一刻,真的是天崩地裂一般,这会儿听慕瑶和水容这么说,一口气慢慢的缓了过来。是啊有御医诊治呢萧望一定会好起来的。 慕云坐起来,握住慕瑶的手,急切道:“三姐,你快回去问问,问问御医怎么说?他的伤要不要紧?” “好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去,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慕瑶连声答应。 慕瑶走了,慕云整个人惶惶不安,心里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爬,本来,萧望那边有什么消息,赵大哥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这回萧望受了重伤,赵大哥怎么可能不知道?而赵大哥居然都不告诉她,只怕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慕云手脚阵阵发凉,恨不得立刻到萧府去看看萧望,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不清楚…… “小姐,要不……我去找赵大哥问问?他总该知道具体情况的。”水容问道。 慕云已是没了主意:“你去问问也好,记得快去快回。” “是,小姐您别着急,如果真有什么,赵大哥早就来告诉咱们了。”其实水容自己心里也没底,只好这样安慰小姐。 但愿是这样,慕云自我安慰着。 小姐一人呆着,水容不放心,让芸湘去了趟秦府叫来了二少奶奶。结果慕怀和玉敏一起来了。 慕怀也是个急性子,说:“四妹,我看我还是去找袁斌那小子问问。”说完就走了。 天色渐暗,三路人去打探消息,都没一个回来的,从不知道等待的滋味是这样难熬,一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上煎着。 “慕云,你坐一会儿吧”玉敏劝道,看慕云失魂落魄的样子,玉敏很是难过,好不容易盼到萧望回来,却又出了这样的事……希望老天保佑萧望平安无事,要不然,慕云的命也太苦了。 慕云倚着门,无力的摇头,她只想站在这里,只要他们一回来,她就能看见。 玉敏无奈,只好搬了绣墩到门口:“那你就坐在这里等,不要站着,小心累坏了。”说罢,扶着慕云坐下。 慕云就像个木头人,乖乖的坐了,眼睛一直盯着路的尽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噩耗(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噩耗(下) 新月如钩,高挂在树梢,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洒下一滴斑驳的清辉,如同慕云此刻的心,似有千疮百孔,夜风微凉,本是舒爽宜人的时节,慕云却觉得好冷,好冷……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玉敏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是这样吗? 丹秋和方姑姑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看着慕云空洞的目光,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们自己也在担心,于是只好陪着慕云坐等。 “来了来了……”芸湘一直在大门外等候,这会儿看见水容,秦二公子他们回来了,她立即跑进来报信。 慕云腾地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快,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慕云扶住门框定了定神,玉敏她们也都跑了出来。 只见水容、赵友良、慕怀、还有袁斌一起来了,只是看他们一个个的都绷着个脸,神情凝重,大家的心哗的一下都沉了下去。 “四妹……”慕怀面对慕云,面对眼中充满渴望的慕云,艰难的开口,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其他几个人,都黯黯的低下了头。 慕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需要这口气帮她撑下去,去面对那个答案。 “二哥,说吧我撑的住。” 慕怀也是深深吸气,然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四妹,几个御医会诊了好久,都说……都说萧望……伤势过重,只怕……过不了这个冬。” 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她苦苦等候了五年,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过不了这个冬……他那样自信满满的说,慕云等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她没敢奢望他们能在一起,可她还是愿意等,就算是等待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美丽的梦,她的心也是欢喜的,然而……他却过不了这个冬了…… 梦醒了,心也碎了 慕云笑了,笑的那样凄美,如一朵冷月中盛开的百合,其实她想哭,想要放声痛哭,可她却一直笑着,除了笑,她不知道该用哪种表情,该用哪种言辞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没有了……她执念着的仇报了,她执念着的亲情回暖了,可她执念着的幸福却没有了……这就是重生的意义吗? “慕云……” “小姐……” “四妹……” 大家担心的看着她,她笑着,可他们分明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如琉璃坠地一样的清晰。 慕云摆摆手,轻轻的说:“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回到房里,躺在软榻上,再没有半分气力,充盈着她的耳朵,她的思想的只有那句……过不了这个冬了……悲伤铺天盖地的袭来,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溺在这悲伤的河流里,沉沉浮浮。 屋外,玉敏沉痛的问:“怎么会这样呢?真的治不好了吗?萧望的身体一直很好的……” 赵友良喑哑道:“我早就知道他受了伤,可他一再拜托我,不要告诉慕云,说他没什么大碍,不要让慕云担心……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赵友良顿了顿又道:“我问了他的亲随,说他的伤能坚持到回京都已经是个奇迹了,我想他是放不下慕云,才挺到今日,虽然,御医们医术高明,也用上了最好的药,可毕竟五脏六腑都伤了,无力回天,只能多撑一时是一时了……” “哎……萧望他娘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老太君也病倒了,永安侯府现在是一片凄风苦雨,我都不敢在那里呆下去,受不了。”袁斌叹道。 “我去给小姐弄点吃的。”水容抹了抹泪,转身要去弄吃的。 “我看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方姑姑疼惜道,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慕云这孩子,太可怜了。 “吃不下也要吃一点,萧望说,想见见慕云,萧家二夫人已经答应了,明天一早请慕云过府一见。”慕怀说道。 玉敏忍不住哭了起来,又不敢放声,只能紧咬着下唇,一声声的呜咽。 慕怀拍拍她的背:“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我先回府交代一声,让奶娘照顾好融儿,我再过来。” “看到慕云这样,我好难受啊……”玉敏唏嘘着。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她最艰难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陪着她,陪她撑过去。”慕怀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天,还是蒙蒙亮,慕云就起来了,她一夜未眠。 呆呆的坐在棱花镜前,镜中人,面色苍白,眼眶深陷,这样憔悴,怎么去见他呢?她拿起香粉不断的往脸上扑,想要遮住憔悴之色,可是怎么遮也遮不住……慕云着急起来,在妆奁里翻找胭脂,手在发抖,妆奁哗啦掉在了地上。 玉敏和水容听见了声响,忙披了衣裳起来,看见慕云蹲在地上胡乱的找寻。 “慕云,你要找什么……”玉敏来到慕云身边也蹲了下来。 “胭脂,我的胭脂呢?” “在这呢……”水容捡起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慕云接了,又坐在镜前,打开胭脂盒,蘸了许多胭脂,粗粗一揉就往脸颊上抹,却是抹的太多了,可她还在抹。 玉敏对水容道:“水容,你去打盆热水来。” 水容点了点头,出去了。 “慕云,我来帮你上妆吧你向来不爱妆扮,这个我比你在行,保管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玉敏站在慕云身后,对着镜中的慕云说道。她已经明白慕云的心思,今天要去见萧望呢慕云是不想让萧望看见她憔悴不堪的样子。 听玉敏这么说,慕云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水容打了热水来,先给慕云洗了手,净了脸,玉敏开始为慕云细细妆扮。脂粉薄施颜如玉,黛眉轻描眼含春,朱唇一点桃花殷,又给她挽了个流云髻,朱钗斜插,珠花点缀……俨然是画中走下来的仙女,清丽娇媚不可方物。 玉敏选了一件碧绿的翠烟衫,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衬得肌肤娇嫩如雪。 “怎么样?”玉敏笑微微的问。 慕云还是很忐忑,不安的问:“我这样去见他,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保证萧望见了你,会两眼发直。”玉敏笑道。 “小姐,太可以了,真的,您这样一装扮,就跟九天下女下了凡尘,太美了。”水容由衷的赞道。 天终于大亮了,慕云强迫自己吃了些早点,坐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去往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 慕瑶和袁斌还有承影早就等在了大门口,一见到慕云的马车,就迎了上来。 水容扶着慕云下车。 “四妹……”慕瑶一再告戒自己,见到慕云要笑,可是一见到慕云,她的眼睛就开始酸痛了,强忍着眼泪,跟慕云打招呼。 “三姐,我没事的。”慕云淡淡的笑着,她要微笑着走进去,微笑着面对他,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让他更难过。 “郡主……我家公子,已经醒了,在等郡主。”承影恭恭敬敬的说道。 慕云点点头:“他……还好吗?” “知道郡主今天会来,我家公子的精神竟是好了许多。”承影道。 慕云一阵心酸,随承影入内。 “云霓郡主到……”有丫头通传了一声。 原本躺着的萧望,闻声,眼中露出了喜色,挣扎着要起来。 萧二夫人安意和忙摁住他,不让他乱动:“御医吩咐过,不可以乱动的,你若不老老实实的躺着,我这便叫她回去。” 萧望哀求的唤了一声:“娘……” 看到儿子半是撒娇半是哀求的一声呼唤,安意和的心都要碎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命,可是,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儿子这个心愿,她是没想到,原来自己儿子心心念念的人,就是秦慕云…… 慕云进了萧望的房间,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浓重的药味,却有清新的百合芳香,让她有种错觉,里面的人是神采奕奕的在等着她,而不是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上。 才要进内室,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慕云定睛一看,原来是萧二夫人,慕云忙行了个礼:“慕云见过夫人。” 安意和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对慕云的印象,大多是她为了替自己的母亲报仇,隐忍了七年,装了七年的哑巴,最后将自己的大娘告上了公堂,导致秦陈氏自尽狱中……这样的女子,虽有可怜之处,但心计过重,她是不喜欢的,哪怕她现在有着云霓郡主的身份,得到天下第一绣的盛誉,她也是不喜欢,如果不是望儿命在旦夕,她绝不会同意让他们见面。 “望儿现在身体很弱,御医叮嘱不可激动,不可大悲大喜,更不能乱动……”安意和的语气有些硬冷。 慕云点点头。 “你可以进去了,不过,不要和他说太多话。”安意和再次告诫她。 萧二夫人用什么样的口气跟她说话,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只想见到他,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看他,也是好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娶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娶我 “慕云……”萧望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此时的他,病容憔悴,但他一直努力的微笑着,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好一些。 慕云急步走了过去,快到床边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慢慢的走到床边,在床边放着的锦杌上坐下。笑微微的看着他,柔声问道:“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萧望目不转睛的看着慕云,天啊五年不见,她变得越发美丽动人,刚才她轻移莲步而来,让他不由的想起落shen赋中的描述……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她的目光是极温柔,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虽然此刻她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自然,但从她眼中的的红丝,薄粉下淡淡的阴影中可以看出,昨夜,她一定没有睡好,为了他……萧望不觉心生歉意。 “见到你,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若是能天天见到你,说不定,很快就好了。”他笑语。 慕云忍着心里的酸楚,嗔道:“都病成这样了,还嘴贫,我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你还得听御医的话,好好将养才是。” “对我来说,你比任何灵丹妙药还有效。”萧望温柔的低语着,伸出手,想握住慕云的手,可是够不到。 慕云忙把手给他,任凭他握着,如果她真的是他的灵丹妙药,她愿意舍弃自己去换回他的生命。 她的手,还是那样的凉,柔弱无骨,让人忍不住要去疼惜,用一辈子的爱去温暖她。 “慕云,对不起……”他喑哑着,笑容变得有些苍凉。 “傻瓜说什么对不起呢?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慕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可是,心中的那种酸楚直直的涌上来,挡也挡不住,眼睛变有了湿意。 “执手之约,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萧望用力握住她的手,多想就这样握一辈子啊 他握的那样用力,用力到她的骨骼都生疼,心狠狠的痛了起来,所有的伪装此刻脆弱的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只要轻轻一触就会轰然崩塌。执手之约, “慕云……”萧望抿了抿干燥的唇,一刻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嗯?”慕云低着头轻轻的应着,不敢看他深情的目光,怕自己无法坚持,御医说,不能让他大悲大喜。 “等我走了以后,如果……你再遇上一个比我好的,比我更爱你的人……”萧望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 “不……”慕云猛的抬头,她受不了他这样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更不要听这些话,难道他以为,她是个无心之人吗?难道他以为这样是为她好吗?不,他这样说,还不如拿把刀子杀了她算了。 “慕云,你听我把话说完。”看到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像清晨凝在荷叶上的露珠,盈盈颤动着,那些话,就梗在他的咽喉,疼痛难当,可是,他必须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慕云拼命摇头,泪珠就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 萧望心疼极了,伸手想去擦的眼泪,却是越拭越多,他喑哑着:“别哭了,你这样,我很心疼。” “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不要再说这种话,好好养伤,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慕云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宽厚的掌心。 “慕云,天知道,我有多爱你,多想和你在一起,希望能为你遮风挡雨,希望每天都能让你笑,我说过,我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你……然而,天意弄人,慕云,我是不是很没用?”萧望唏嘘着,多么希望自己此刻能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没用呢?如今你已是威震当朝的名将了,是人人景仰的英雄,在我心里,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人可以替代。”慕云含泪带笑安慰着他的伤感。 “可是,我却失去了你。”萧望怔怔的说。 “不,你没有失去我。”慕云急切的说,从昨晚开始一直盘旋在心里的念头,此刻,疯涌而出,充斥了她整个身体,所有思想,这个念头,让她原本惶恐的心,无措的心,突然之间变得无比沉静和坚决,再没有一丝的忧郁和挣扎,她静静的望着他,定定的说:“萧望,娶我吧” 萧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瞬间睁大,喃喃着:“你……你说什么?” 慕云也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笑容温柔,略带羞涩,像一朵娇艳的桃花含羞绽放“娶我……你说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你不能食言。” “可是……”萧望惊讶无比。 慕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唇上,微微摇头,神情无比郑重,无比决然:“没有可是,你许下的诺言,就一定要兑现,我要嫁给你,和你在一起,一个月也好,一天也罢,这辈子,我只做你的妻子。” 四眼相对,默默无语,彼此心中却有柔情万千,许久,萧望喑哑着道:“你确定要这样吗?” “你还不懂我的心吗?”慕云反问。 萧望骤然侧过脸去,眼角渗出的泪倏然滑落,没入鬓角,他闷声说道:“不,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害了你……” 笑容渐渐在唇边隐去,慕云怆然道:“你真的不要我吗?那好,等你走了,我就落发为尼,一辈子青灯古佛……” 萧望骤然回头,眼中满是沉沉的痛楚,良久,他长叹一声,拥慕云入怀,在她耳边轻叹:“慕云,我该怎么办呢?” 慕云轻轻伏在他的胸膛,她不敢把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听见他沉沉的心跳,慕云柔柔的说:“怎么办?你只要想办法把我娶进门就是了。” 萧望眼里闪着泪光,拥紧了怀里的人,恨不能融进彼此的身体里,血液里,他半是忐忑,半是忏悔:““慕云,原谅我的自私,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太害怕失去你……” 慕云离开永安侯府便直奔景王府,一见到景王,慕云扑通跪地,深深一揖:“父王,女儿有一事相求,请父王成全。” 景王讶然,忙去扶慕云:“你起来说话。” 慕云执拗的跪着:“父王若不答应女儿,女儿便长跪不起。” 景王还是第一次见慕云这个样子,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好言道:“有什么事,你说便是,父王能为你做的就一定为你做到,你起来再说。” 慕云并不起身,抬起头,戚戚道:“父王,女儿要嫁给萧望,请父王为女儿做主。” “什么?”景王大吃一惊,立即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慕云神情一黯:“为何不行?父王先前不是也说,等萧望回京,要成全我们的吗?” 景王背了手来回踱了几步,停在了慕云面前:“此一时彼一时。”他俯下身,语重心长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萧望现在的情形,御医已经断言,他过不了这个冬,你现在嫁给他,岂不是要做一辈子寡妇?慕云,你要理智,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父王,女儿知道父王是为女儿好,可是女儿的心里只有他,这辈子,再容不下别人,女儿主意已定,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若是不能嫁他,那……女儿只有落发为尼……”慕云凄然道。 “你……你……”景王气的甩袖子:“你这是在威胁父王。” 慕云恳求着:“女儿不是要惹父王生气,还请父王可怜女儿,成全女儿吧” 景王终是拗不过她,郑重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开弓没有回头箭。” 慕云欣喜,忙道:“女儿绝不后悔。” 景王叹了一气:“你先起来吧这事为父自由主张,且看萧家的意思如何。” 与此同时,永安侯府里,大家也在为萧望提出要娶慕云的事大伤脑筋。 在老太君的房里,安意和抹着泪带着哭腔说道:“我是决不同意望儿娶那个秦慕云,那种女子怎配做望儿的妻子?” 老太君也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连连叹气。 萧袁氏道:“若论身份,倒也般配,只是先前她做的那些事……” 安意和道:“可不正是这个缘故,她可以把自己的大娘告上公堂,她日,婆媳之间若是生了嫌隙,保不准,也将我告上公堂去,这种媳妇,我是不敢要的。” 萧袁氏笑道:“弟妹这又是担心过甚了,你有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谁告你去?”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有这样一个心计深沉的媳妇,我还有好日子过吗?”安意和态度坚决。 一直在边上不吭气的萧慎说道:“二婶,可这是二弟多年得心愿,若是不依他,只怕……” 安意和想到望儿的伤,又嘤嘤啜泣起来。 “哎……慎儿说的对,我想到望儿,心就那个疼啊……可是咱们又无能为力,这是他最后的心愿,难道咱们还真的逆了他,让他含恨而去不成?”老太君说着老泪纵横。 “其实秦慕云并不想二婶想的那样,其实她为人很好,很善良。”萧慎又道。 萧袁氏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知道你跟你二弟感情好,不过你也不能随便乱说,这可是大事。” 萧慎微微一笑:“儿子是那种随便说话的人吗?慕云状告自己的大娘,外人多有诟病,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易地而处的人是你,是我,我们会怎么做呢?谁不想安安淡淡的过日子?谁愿意装七年哑巴?慕云不幸,是因为她摊上了这么一个大娘,如果她心计不够深,只怕死的人就是她了。但是她的心计只对要害她的人,那时候,秦家的兄弟姐妹不恨她吗?肯定比任何人都要恨她的吧秦老爷不恨她吗?换做别人家,只怕早就脱离父女关系永不往来了吧?可是,看看现在的秦家,兄弟姐妹和气一团,没有人再去责怪慕云,如果慕云真是冷血无情之人,会有这样的结果吗?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秉性,在她身边的人,无一不称赞她的,如果你们不信,你们也可以去问问四妹,她和慕云走的比较近,听听她怎么说。” 老太君闻言道:“我看那孩子,也不似传言中那样冷血无情,不然,咱们望儿也不这样喜欢她。” 安意和默然了,虽然她还是不愿意,但是心里的抗拒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强烈了。 萧慎观察二婶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有些动摇,便再接再厉道:“最重要的二弟的病,说不定咱们依了他,他一高兴,病情会好转也说不定。” 这句话重重的击中了安意和的软肋,安意和最在意的就是望儿的病,只要望儿能好起来,掏她的心挖她的肝,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媳妇儿,我看,咱们还是依了望儿吧”老太君一锤定音。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结局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结局 一个月后,十一月初八,慕云大喜的日子。 日子定的仓促,婚礼的筹备也略显仓促,但是慕云一点也不在意,只有满心的欢喜。 让慕云感到意外的是,爹和陶姨娘居然在前几天来到了京城,好像知道她要成亲似地。可陶姨娘却说,是因为爹想几个儿女了,又得知慕珂回了齐家,所以就来京城看看。真是凑巧呢不过,成亲这样的大事,爹能来参加,也算是圆满了。 虽然秦煜廷来了京城,但景王还是执意,要慕云以云霓郡主的身份出嫁。景王的意思,秦煜廷自然不敢违背,而且,慕云以云霓郡主的身份嫁入永安侯府,对慕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十八初八这日,一大清早,秦家,闵家,还有方姑姑,慕瑶袁斌,全都聚集到了景王府。景王府里,前所未有的热闹。当然,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葳蕤居了,因为这里是慕云的闺阁。 虽然慕云知道成亲的程序很繁琐,也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穿吉服,挽发髻,戴珠钗,这些都还是小意思,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开脸。 一个搀妈奶奶捻着两根红色的棉线,在慕云脸上上上下下的绞动着,一边还念念有词的唱道:“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 慕云痛的一身冷汗,可是看到慕灵一个劲的坏笑,她只好憋着,不敢露出半分痛苦之色,谁叫她当初嘲笑慕灵来着?慕灵就等着这个机会看她的笑话。 “四姐,疼的话你就喊两声,你放心,我们绝不会笑话你的。”慕灵怂恿着,一脸的坏笑。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叫的跟杀猪似地。”玉敏笑嗔了慕灵一眼:“去去去,一边去,大着个肚子还在这里挤,小心你婆婆回头训你。” “二嫂,你就这么想看我挨训啊?你也太偏心了,我也是你的小姑子吔你尽帮着四姐。”慕灵笑嘻嘻的抱怨。 慕瑶摇头笑道:“你呀自己闹笑话就想看别人的笑话。” “什么呀这开脸真的很痛好不好。”慕灵满不在乎的囔道。 说话间,搀妈奶奶收了线,笑呵呵的说:“开了脸,新娘子看起来就更漂亮了。” 玉敏拿了个红包赏搀妈奶奶,吩咐下人送搀妈奶奶离开。接下来就是给新娘子上妆。 一番精心打扮之后,众人看着眉目如画、宛若仙子的新娘子,无不惊叹。 “新娘子准备好了吗?萧家的迎亲队伍可是快到王府了……”慕怀边问着,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来。 “好了好了,我办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玉敏得意的笑道,扶着慕云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好给慕怀瞧瞧她的杰作。 慕云转过身来,含羞带娇的叫了声二哥。 慕怀只觉眼前一亮,平日里,素淡优雅的慕云,经过这番打扮,着实令人惊艳。 “好好好……”慕怀一连三个好,朗声笑道:“真是便宜了萧望那小子。” “说不定,四姐夫一看到美若天仙的四姐,马上就生龙活虎了。”慕灵笑道。 慕怀深以为然:“嗨……这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很有可能哦”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这也是慕云心中的奢望,慕云羞赧的底下了头。 耳边蓦然响起鼓乐声,接着是鞭炮齐鸣。 “呀迎亲的队伍到了。”慕怀兴奋道,对玉敏等人说:“你们赶紧再准备一下,我先下去迎接。 “还用准备啊盖上喜帕就好了。”玉敏说道,转身找喜帕:“咦?喜帕呢?” 水容说:“刚才明明放在这里的。” 大家慌忙找喜帕,翻箱倒柜,一阵忙乱。 “哟……喜帕在瑜儿小姐头上呢”丹秋找到了喜帕,叫了起来,大家一看,原来喜帕被融儿和瑜儿拿走了,两个小家伙整齐齐的跪着,准备拜堂呢! 大家哄然大笑。 玉敏和慕瑶忙去抱起两个小家伙,两人皆是哭笑不得。 融儿偎依在娘的怀里,糯糯的声音甚是好听:“我要瑜儿姐姐当我的新娘子。” 玉敏笑嗔道:“你还小呢就想娶媳妇儿了。” “融儿少爷和瑜儿小姐还真是一对金童yu女呢”初桃笑道。 这段小插曲,让慕云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盖上喜帕,水容和初桃搀扶着小姐下楼。 因为萧望病中,所以前来替萧望迎亲的是萧瑾。萧瑾今儿个一身大红袍,胸带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十足新郎官的派头。 慕怀作为大舅子,将慕云从葳蕤居一路抱上花轿。众人跟随其后,个个喜笑颜开。 萧家那边,萧望正为不能亲自去迎娶慕云在那里捶胸顿足。 “公子,您就稍安勿躁吧夫人答应你亲自拜堂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您就知足吧”承影劝道。 知足?他的新娘子,要由别人代他去迎娶,他知足个头啊萧望一脸的郁闷。 萧慎走了进来,见他正懊恼的抓自己的头发,不由笑道:“承影说的对,二弟啊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有,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苦着一张脸。” 萧望咧了嘴,露出个夸张的笑容:“这样行了吧?” 萧慎鄙夷道:“看起来像个大傻瓜。” 承影悟了嘴偷笑,萧望瞪他一眼:“你先出去。” 承影讪讪的走了。 萧望正要跟萧慎说什么,萧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二婶担心你的病,派了人在外头守着,说话小心着点,别露了马脚。” 萧望闻言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焦急的问:“花轿什么时候能到?”他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萧慎蹙了蹙眉:“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景王府离此不远。” 景王嫁女,虽然时间仓促,但排场不小,三十六抬的嫁妆,还动用了皇家仪仗队,几百号人马浩浩荡荡向永安侯府而去。 如此隆重的婚礼引的路人争相观看,人潮攒动,热闹非凡。 慕云坐在颤颤巍巍的花轿里,听着一路的鼓乐声,还有围观人群的喧闹声,就如在云雾里一般,今天,她就要走进萧家,成为萧望的妻子了。以前的种种顾虑,在决定嫁给萧望的那一刻,就全被她抛诸脑后,萧家会不会喜欢她,是不是真心接纳她,都无所谓了,她只要做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 手心里是密密的汗,心里是满满的欢喜。 到了萧家,又是许多繁琐的礼仪,射轿门,踢花轿,过火盆……当丫鬟们搀着她步入喜堂,她听见有人小声的说:“二公子,您当心点。” 慕云几乎一个踉跄,难道前面牵着喜绸的人便是萧望吗?他怎么亲自来拜堂了?他的伤不要紧吗?慕云担心急了,很想掀开喜帕看看,可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又不敢造次,只能从喜帕垂下的一角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小姐,您也小心点……”旁边的水容小声提醒。 慕云深吸一口气,敛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分神。 在唱礼官的指引下,两人有条不紊的完成了拜堂仪式。安意和担心望儿的身体吃不消,给唱礼官使了个眼色,唱礼官会意,高声唱道:“礼成,新郎新娘入洞房……” 慕云只觉脸上如火一般烧了起来,幸好盖着喜帕,大家看不到她的窘样。 永安侯府的喜宴摆了六十八桌,高朋满座,笑语喧声,好不热闹。虽然很多人,对这对新人心怀感伤,但更多是衷心的祝福,大家都避开萧望的病情不谈,一味说吉祥话,十分的喜气。 身为辽东总兵的萧一棠也从辽东赶了回来,此时,与景王,秦煜廷同坐一席,开怀畅饮。 安意和看丈夫笑呵呵的,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望儿的身体,心中甚是不满,真是个粗人,没心没肺的,儿子都这样了,他还笑得出来。安意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带了丫鬟去往新房。望儿执拗她是没办法了,望儿要亲自拜堂,她也不得不依他,但是新媳妇那里,她必须去郑重警告一番,可不能只图一时快活,不顾望儿的身体。 另一桌上,萧慎,赵友良,慕怀,袁斌几个喝的痛快,赵友良道:“还是这个法子好,你看,一切难题都解决了。” “我这个妹子啊看似温和,其实性子也犟的很,若不是这样,还不知她会矜持到何时。”慕怀哈哈笑道。 “千招万招,那都是虚的,只要抓住弱点,一招即中,我二弟,这几年军中没白呆,用计如神啊不过,若不是大家配合的好,这事也不会这么顺利,尤其是景王,我还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演起戏来比咱们都厉害……哈哈……只是可怜了我二婶,哭的都快断了肠……”萧慎嘿嘿道。 “我那妹子还不是?一听萧望伤重不治,整个人都傻掉了,那天,我看她那魂飞魄散的摸样,差点忍不住就露了馅……”慕怀叹着,一碗酒咕噜下了肚。 袁斌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这个法子好,什么用计如神?” 赵友良等人相视哈哈大笑。慕怀在袁斌耳边一阵低语,袁斌惊的合不拢嘴,指着三人:“你们……你们……” 萧慎忙拍掉他的手,小声警告道:“你嘴巴紧点,可别漏了风,要不然,小心萧望找你麻烦。” 袁斌赶紧闭上嘴巴,想了想,也哈哈笑了起来,嘿嘿道:“你们啊……实在太坏了,不过,这戏演的真相,连我都陪着掉了好几滴眼泪。” “哎……我只担心,萧望那小子,把持不住啊人家现在正是血气方刚……不过,要是他自己漏了馅,可怪不得谁咯……”赵友良坏笑道。 “正是,要是我妹子怪罪起来,咱们一块遭殃。”慕怀也担心道。 “你们啊……就放一百个心吧有我二婶看着呢他哪里敢造次。”萧慎抿了一口酒说道。 “不会吧?难道你二婶,这事也管?”赵友良讶然。 萧慎挑了挑眉毛,一副事实如此的样子。 众人愣了一下,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新房里,萧望一进房,就被人扶着躺下了,慕云担心着他的身体,连盖头都自己揭了,忙着伺候萧望。 “你怎么自己来拜堂了呢?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这番折腾?现在感觉如何?累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慕云关切道。 萧望哪里躺的住,可是,娘的眼线还在盯着呢只好忍着冲动,装模作样的躺着,握住慕云的手说:“不能亲自来迎娶你,我已经很遗憾了,拜堂的事,无论如何要我亲自来,总不能亏欠你太多。” 慕云笑嗔道:“又说傻话了,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只要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萧望痴痴的望着慕云:“慕云,你今天真美……” 慕云羞赧着垂下眼眸,面颊飞霞。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少夫人就够了。”萧望故意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丫鬟们屈膝一礼,道了声恭喜,鱼贯退了出去。 新房里,一时静悄悄的,唯有红烛高烧,烛影摇曳。 萧望望着慕云那如星璀璨的眼眸,樱红柔嫩如荷上清露一般的双唇,修长的颈项,如雪的肌肤,还有隐藏在大红喜服下优美的弧度……萧望只觉口干舌燥,不由的舔了舔下唇。 “你渴了是吗?我去给你倒水。”慕云察言观色,以为他是口渴了,便要去给他倒水。 萧望一把拉住她,用力拉向自己,慕云一个不稳,倒在了他身上,慕云慌忙要起身:“我压痛你了吗?” 萧望紧紧的抱住她,气息灼热,声音沙哑:“不痛,就让我这样抱着你。” 慕云挣扎着:“这怎么行呢?你的伤……” “别管我的伤,我的伤没事,慕云,你终于是我萧望的妻子了……”萧望急促的说着,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的身体好柔软,因为挣扎,摩挲着他的身体,简直就是致命的,萧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身下的某一点。 听到他这样的话,慕云安静下来,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唇边漾着甜蜜的微笑,轻语着:“是的,我是你的妻子了,萧望……” “慕云,慕云……”萧望一声声的唤着,那个地方胀的发痛,叫嚣着他的渴望,该死……怎么办?控制不住了。他不是病人,他是个健康的强壮的男人,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渴望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要是还忍得住,他就不是人了……可是,万一慕云知道他是装病,只是为了让她不再犹豫,让家人不再反对……不敢想,他很害怕慕云会生气,怎么办?怎么办?一时间天人交战,昏天暗地,这就叫自作虐不可活啊……萧望懊恼的咬紧了唇。 克制,克制……然而此时这两字太苍白,太无力,身体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只怕再这样烧下去,他就真的要死掉了。 慕云察觉到他的呼吸越乱越粗重,心跳也紊乱了,心中一惊,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脸颊通红,伸手轻触,慕云立刻惊呼起来:“好烫,萧望,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去叫御医……”她知道皇上派了御医一直呆在萧府给萧望治病的。 她这样一抬头,如兰的气息就纠缠住他的鼻息,萧望的眼里的情/之火灼灼燃烧起来,再也压抑不住,他一个翻身,将慕云压制在身下,喘息着,吻上她的眼,沙哑的嗓子充满了魅惑:“慕云,你爱我吗?” 慕云恍惚着,隐约知道了萧望为什么不对劲,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呀可是,他的力气好大,他的唇,好烫……慕云混混沌沌的回应着:“我爱你……” “慕云,对不起,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你要相信,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太想要你……”萧望的吻密密的落在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耳,最后落在她的唇,轻轻的碰触着,低哑着说道…… 慕云被他蛊惑着,亲吻着,有些魂不守舍:“我知道,萧望,我知道……” 好似得到了她不会生气的承诺,萧望动作一滞,望着身下娇美的人儿,欣喜着:“真的?” 有这一会儿的喘息,慕云的神智恢复了几分,她推了推他:“你先让我起来……” 下一刻,他湿热的吻重重落下,辗转深沉,霸道的叩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丁香。 混沌中,衣带被解开,他的手探入衣襟,抚上了她胸前的柔软,吻沿着她颈项,锁骨,一路向下,含住了粉色的嫩蕊。 身体里像是有一道轻微的电流穿过,迅速蔓延开来,慕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不,不可以这样,萧望的身体经受不住的……慕云用尽全力推开萧望:“萧望,不可以的,你现在不能……” 萧望的眼神是迷离的,像是喝醉了酒那般带着点恍惚,带着深深的渴望,他喘息着,捉住慕云的手,放在了他的火热上,魅惑着:“你觉得,这样还不可以吗?” 慕云又羞又惊,那个地方滚烫如火,坚硬如铁,甚至还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像是在向她示威,慕云忙要缩手,可他抓的好紧。他不是重病吗?慕云怀疑的看着萧望。 “慕云,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萧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可是……”慕云心中充满了疑问,现在的萧望,哪里还有半点病弱的样子。 “慕云……”萧望低低唤着,像是哀求。 “你先告诉我,你的病……”慕云瞪着他。 萧望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老实道:“我只是,用了一个最直接的方法,让最爱我的两个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慕云,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这么说,你的伤……” “伤确实是伤了,只是我夸大了病情。”萧望坦白道。 “那御医……” “是景王安排的。”萧望心道,老丈人啊,您别怪我出卖你啊我也是被逼无奈,改天送坛好酒给您赔罪。 “那我哥,赵大哥……” 萧望的神色越发可怜起来。 这下慕云完全明白了,原来他是装病,大家联合起来欺骗她,只有她和婆婆被蒙在鼓里,害她流了这么多泪,害她伤心了这么久,这个该死的混蛋……慕云瞪着他,越想越生气,豆大的泪珠扑簌着滚落下来。 “慕云,慕云,你别哭啊,我……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发誓,再也不骗你了,再也不让你伤心难过,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不要再哭了,是我不好,我再爱你,也不该这样欺骗你,其实我这段时间也备受煎熬,想着你的伤心,我也很难过,好几次都想跟你坦白了,可是……慕云,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不要再哭了,好不好……”萧望手忙脚乱的哄着她。 “你怎么能这样骗我,我恨死你了。”慕云骂道。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承认我错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会骗你,慕云,我用我后辈子来赔罪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萧望心中不安极了。 慕云抹了眼泪,说:“好。” 萧望大喜,随即慕云道:“在我没有原谅你之前,你给我睡到地上去。”说完,狠狠推了他一把,萧望没防备,哎呦一声,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望儿,望儿……里面什么声音,你怎么了?”安意和在房门外急声问道。 慕云和萧望对望一眼,都愣住了,还是萧望先反应过来,赶紧爬上床,慕云慌忙整理着被萧望解开的衣裳,很有默契的说:“婆婆,没事,萧望只是有点累了。” “你会不会照顾人啊?还是我来吧……”安意和担心急了,刚才儿子都叫哎呦了。 慕云大窘,新婚之夜,婆婆来照顾她的相公,这算什么啊? 萧望无声哀叹,娘啊娘,您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来添乱啊? “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屋外又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是萧一棠。 “我不放心望儿,我要进去看看。”安意和急道。 “哎……夫人,今天是儿子洞房花烛,你去凑什么热闹,走走走,为夫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萧一棠说道。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吗?”安意和很是不满,这老家伙,喝的满身酒气,跑来这里跟她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走了走了,不要打搅儿子的好事……”萧一棠不由分说的拉了安意和走人,还高声道:“望儿,爹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说什么胡话……”安意和气极,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诫他们两,不可贪图一时之快,这老家伙偏生跑来捣乱。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呀就操这份闲心了……” 慕云侧耳细听,屋外没了动静,这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真险,要是让婆婆知道萧望是装病,只怕还会以为是他们两串通一气来骗她。慕云不由的回头瞪萧望,却见萧望嬉皮笑脸的看着她,说:“爹想抱孙子了……” “你……你自己跟别人生去。”慕云气道。 “可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她叫秦慕云……”萧望蓦然将她拉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低低的,深情的说:“这辈子,我只要你,只有你,慕云……原谅我……” 听着他这样深情的话语,慕云的心一软,气也消了大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正是那日他向她索要的那个香囊。 “这五年来,它一直陪着我,从未离身,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荒无人烟的荒漠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看着它,就像看到了你,支持着我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恶战,慕云,这五年,我是为你而活,将来也是……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的人生才算圆满。”他低低的述说着,眼中是情意绵绵。 慕云幽幽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香囊,哽咽着:“萧望,以后真的不能再骗我,这次,我差点就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萧望自责着,拥紧了她,用这苦肉计,他也是备受煎熬,吃尽了苦头,再也不敢了。 “只是,娘那里……”慕云想到安意和还不知道真相,心中忐忑。 “没事,大不了,我再装几日,过些天,御医只有说法,到时候娘只有高兴的,没事。”萧望宽慰着她。 慕云瞪着他,薄责道:“你呀,真是不孝子,也不想想,你母亲会多心痛。” 萧望笑道:“咱们以后多孝顺孝顺她,多生几个宝贝孙子给她,当做补偿。” 慕云脸腾的红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萧望那里又……她忙要逃开,却被他就势推倒。 “不行的,你睡地上去……”慕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你真的忍心让我这样……”他那里跳动了几下,苦着脸道:“会憋出病来的。” 慕云的脸更红了,娇声道:“我管你?” “你是我的娘子啊,怎么能不管我?”萧望厚颜的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轻柔的吻着她,一手滑到了她的腰上,拉开她的衣襟,探索着向上,重新覆上那方温柔,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顶端的嫩蕊,激起她战栗连连,喘气微微。 “萧望……”她抗议的低呼,却被他的吻悉数吞下。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团才攒动,灼烧的连喘息也变得无力。 “我在这啊慕云……”他含糊着,噙住了她的嫩蕊,舌尖在顶端打转,深深浅浅的吮吸着。 “啊……”慕云不自觉的嘤咛出声。 前世慕云是嫁过人的,对这样的事,并不陌生,只是那时,只有痛苦,每次都是咬牙忍耐,可现在,萧望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许,因为他是她所爱的人,第一体会到了水融的欢愉,这种陌生的欢愉,让她心慌又期待,心慌的是,整个人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就像是水中的浮木,空中的浮云,沉浮起落全掌控他的手中,可是心里又茫茫然的期待着,想要更多。 她的身体紧绷,像是拉满了弓的弦,萧望强忍着勃发的、望,不敢操之过急,只能一力的安抚,等待她柔软下来。 衣衫不知何时褪尽,他的手掌很烫,像是带了火种,所过之处,一片灼热,令她全身轻颤,娇吟声声。 他用自己的身体分开她的双腿,手指抚上她的,寻找到顶端的那颗玉珠,轻轻一按,她低呼出声,颤抖的越发厉害:“不要……” 他望着她迷离着的双眼,微微开启的娇艳红唇,面泛红潮,这是她的另一面,摄人心魄的妩媚,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一面,他眯了眯眼,轻轻笑道:“不要什么?不要这样,还是……这样……”他的手指就着一点点湿意,缓缓探入温润紧致的花、径。 “唔……”她轻蹙眉头,娇羞的呻,吟出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想要他停下来。 他细细的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低低的问:“疼?” 慕云慌乱的摇头又点头,引得萧望轻笑,手尖触到了一层薄薄的阻碍,他稍稍加力,整根手指没入其中,天,她好小,好紧,萧望不由的担心,待会儿这里是否能容纳的下他。 等她稍稍适应,他便开始深深浅浅的抽动,从一指到两指,渐渐的涌动,湿润了花瓣。他额上夜密密的渗出汗来,忍耐的极辛苦。 他的抽。动越来越快,慕云只觉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越推越高,那种欢愉的感觉积蓄着,似乎要在她身体里冲出一个缺口,蓦然,腹中升腾起一股暖流,将她冲向云端,眼前好像绽开了一道烟花,慕云躬身用力抱住他,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萧望虽然从未经历过欢爱之事,但他也算做足了功课,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心里也是满满的欢喜,一手还停留在她体内,感觉到那里一下子湿润了很多,他温柔的问:“舒服吗?” 慕云已是羞惭难当,哪里来应他,见他坏笑,冲着他的肩膀便咬了一口,萧望嘿嘿一笑,抽出手指,将忍耐已久的火热抵住。 “慕云,我要进去了,你忍一忍。” 慕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根本不敢抬头。 当他的巨大冲入她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的她,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呻、吟出声。 萧望不敢再往前,虽然她已经够湿润,但是要接纳他的尺寸还是有些困难,他不想弄伤了她。他轻轻抚着两人的结合处,一边缠绵的吻着她,汗水一滴一滴的落下,直到她的身体不再紧绷,他才开始缓缓向前,彻底冲破障碍。 “慕云,你终于是我的了……”萧望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沙哑着。 “萧望,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慕云眼角有些湿润,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巨大的欢喜,他们终于成为一体,成为夫妻,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 萧望低吼一声,再无顾虑,用力的撞击着她的柔软,他要进的更深,一直深入到她的灵魂。 慕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屋内,红烛冉冉,烛影轻摇,一声声娇吟,一声声喘息,溢满一室的旖旎。 屋外,月儿悄悄的从云中探出,洒下柔柔的月光,鸟儿已经归巢,鱼儿也潜在水底,静悄悄,只有墙角的蔷薇趁着夜色,悄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芳香,随风融入夜色,此时此刻,岁月静好。 全书完……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