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魔界那些日子 作者:白秋桑 文案: 一米七五的小哭包受&一米九五魔尊攻 — ①当贺涔(cen二声)重生后第一次看见魔尊时: “我教你一件很快乐的事。” …… 魔尊:饶有兴趣! — ②当贺涔真的扒开魔尊的衣服,看到他那骇人的尺寸时: “不行不行!我不行!会疼死的!” …… 魔尊对这小哭包束手无策,只能耐心哄道:“别躲,试一下。” — ③当贺涔想偷魔尊的令牌出魔界时:“要尝尝这个吗?”(是酒,小哭包居然妄想用酒灌醉魔尊) …… 魔尊:媳妇想跑怎么办,偷偷跟着呗! —— 重点: ①这个是我一直想写的小娇妻and庞然大物设定。但是这种CP一个写不好就容易崩,我加油!!! ②之前的文都是清冷受,这是一个疯狂求c受。(我总算突破自我了) ③双洁yyds ④别深究逻辑,作者水平有限,真经不起推敲。 标签: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 古代 - HE - 玄幻 - 高H 第1章 重生 京都贺家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失踪了,有人说是被仇家绑了,有人说是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藏的好,到现在都没找到。 也有人说,是死了吧? 都在看热闹,众说纷纭,也没人真正去了解,毕竟,大家大户的,消失一个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无人敢置喙,也无人敢深挖。 …… 当然,关于那些人的闲谈,贺涔一点都不知道,他正一脸苦相坐在筠水边上,身后两个小鬼吵闹着研究手里的法器该怎么使,他理都懒得理。 要知道,这两个小鬼刚刚还一唱一和地说要把他就地正法。 —— 贺涔醒过来时,便躺在筠水边上,身边蹲着两个小鬼,挡了半边太阳。真是小鬼,两人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低头瞧着贺涔时,眼里满是好奇。 贺涔一骨碌坐起来往身后挪了挪,全是戒备与警惕,自己明明被父辈的仇家堵在了大桥上无处可逃被迫跳水,怎么一醒过来就到了这么个青山绿水的地方。 水?莫非自己被河水冲到了这里?但贺涔活了这二十年,也没听说过芜江下游还有这么个地方。 两个小鬼也被他的动作吓的后退半步,但见他没拿出任何法器之后,胆子大了些,略高那人问:“你为何会在筠水边上?” 贺涔还想着也许是这两人救下了自己,如今听他们这样问,便知道他们也才刚到此处。 不存在救下自己一说。 “你们是?”贺涔警惕地问。 这两小鬼实在奇怪,装束皆是相同,一身玄裳着了绛色滚边刺绣,锦缎材质,看起来倒是合身的很。 贺涔注意到自己音色有些奇怪,他干咳两声,发现并无好转,索性不再管了,只觉得是呛了水而已。 两个小鬼见他似乎比自己还胆小,便更加放肆,对视一眼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见其中一人手臂一甩,从虚空里抓出一根金色长鞭,随后奶声奶气地吼:“擅闯魔界者,格杀勿论!” 不等贺涔反应两人的话,这副手法便已经将他看懵了,呆了半天,他也说服不了自己这两个小孩儿平白无故出现只为了给他变个魔术顺便恐吓一下他。 见贺涔没一点反应,拿着鞭子那小鬼不开心了,只觉得是被无视了,鞭子一甩,发出一声呵令:“小仙,去!” 贺涔下意识向他手上看去,发现那缕金色也一动不动,仿佛并未听见任何命令。 甩了两下都没有动静,旁边另一人拍了他一掌,瞧着有些气:“让你莫叫小仙,哪个器灵听得这样的称呼!” 那人凭白被打,也不服气,一脚踢了回去,接着两人便为“该如何操控法器”而争执起来,你打一下我还一掌,瞧着多少是带了些私仇。 贺涔却没有心思去看他们,瞧着水里同之前一模一样却挂着伤痕的脸,贺涔满是思疑,他的思绪落在了两人刚刚所说的“魔界”上。 魔界?也许,自己掉进了时空漩涡?可是从如今的科学研究来讲,即便是上古,也难以确定有神魔之说。 也就是说,时空漩涡将自己卷到了异世界?想到这儿,贺涔突然拍了自己一掌,都能遇着时空漩涡了,神魔还有何奇怪吗? 水中的倒影穿着一身灰色的破烂袍子,身上的衣服满是刀剑刷过的痕迹,每一处开口里的皮肉上都有一道伤痕。 贺涔低头摸了摸,硬的,暗红色像结了痂,倒是不疼了,只是实在狰狞。 贺涔看着平静的水面,想着,自己现在若是跳了这水,不知能不能回去啊? 可落水时的窒息感仿佛还充盈在感官中,他实在下不定这个决心,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儿受过这种苦啊,想想便接受不了。 这人倒是接受的快,许是因为从小便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总没什么事能烦忧到他。 身后两个小鬼还在争执,已经跳脱了“小仙”之外,包括但不限于昨天早餐时的琼露。 矮一点那小鬼气呼呼地说:“那琼露我可分了你一半,你怎的如此忘恩负义!” 另一人立刻回:“那本就是我的东西,不过受了罚不让动而已!” 吵着便又动起了手。 贺涔空张了两下嘴,不知该如何制止他们,他只能放大声音打招呼:“两位小友!” 两人不应,他又叫了一声:“两位小友!” 这下高些那小鬼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鞭子便甩了过来,正正好卷在贺涔玉色的脖子上。 贺涔被勒的说不出话,求生本能在前,他抓起一块石头便砸了过去,那小孩儿鞭子脱了手,整个人向后退出一截。 那金鞭是法器,即便脱了控制,依旧缠在贺涔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小仙,回来!”鞭子失了控制,那小孩儿一下子也急了,急忙呼召,可金鞭一点不为所动,他只好求助旁边的人:“炙尘,快救他!” 两人都是刚入学堂不久的半吊子,炙尘又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是干着急,还想伸手来扯。 刚靠近贺涔,便被虚空中一股力量抓了回去,两个小孩儿像被定了身,僵直立在原地。 近水处凭空出现一面水镜,里头走出一人,青色衣衫,身量极高,发丝披肩齐腰,左右各拢一束于脑后,脚边跟着一只狐狸,除额尖一点红色狐火外,通体雪白。 此人瞧着气质极佳,身边还立着一个全身黑衫的随侍,戴着半枚面具,遮了下半张脸。 那青衫男人先瞧了一眼贺涔,接着看向两个孩子,冷眸睥睨之下,两人早已经瑟瑟发抖了。 一来,“格杀勿论”只是这两小鬼说来吓唬这外界人的,且不说魔界并不以残暴手段治人,即便是“格杀”,也轮不到两个小孩儿。 二来,他们乃是从学堂偷跑而出,这会儿竟撞上了魔界至尊沧澜君,即便两人就此被扔出魔界,都没人敢置喙一二。 …… 男人一出现,金鞭便自动收拢而去,回到那随侍手中,缠成圈盘在他手上,刚刚还狠戾,这会儿乖巧的不得了。 一下从窒息中挣脱,贺涔脸色一片惨白,身体也支不起力气,全靠两只手臂危撑着。 身上的法力收去,两个小孩儿膝盖立刻软在地上,嘴里恭敬又惧怕地招呼一句:“沧澜君!” 黑衣随侍冷着脸问:“这鞭子乃是阆辰阁的法器,为何会在你二人手中?” 两人脑袋都快低到地上,高一些那孩子断断续续回:“今日……今日云先生取来教授仙术……我们……我们偷了出来……” 青衫男子听在耳中,再次唤出水镜,从里头扯出一个白发老者,老者看见青衫男子,赶忙拱手,并唤:“沧澜君!” 老者头发花白,姿态倒还挺拔,瞧着便是那小孩口中的云先生了。 随侍问:“此二人可是你云府弟子?” 云先生赶紧向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个小孩儿全身都在发抖,眼看着就要跪不住,像是要直接晕过去。 云先生忙道:“此二人为炙尘、炙绍,乃流光洞不日前送过来的弟子,小孩儿心性,颇为顽皮。” 云先生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偷盗法器与私自离堂一事,看样子想以“顽皮”为由替两小子开脱一二。 脚下狐狸顽皮,咬了咬浓青色的衣边,青衫男子衣袖微甩,那白狐顺势跃入怀中,抚了抚白狐身上洁净到透光的毛发,他开口道:“扔回去吧。” 男子出现多时,这是贺涔第一次听见他开口,声音很是润泽,只是像裹了三九天的冰令,语气冷的骇人。 他的意思是,直接将这两个孩子扔回流光洞,云府乃魔界传授术法之处,虽说也教些为魔处事的道理,却没有义务替他们养孩子。 谁家的孩子自己管教听话了再往云府送。 “是。”云先生再次拱手,随后法力一卷,带着炙尘炙绍遁入虚空。 —— 三人离开之后,贺涔从那水流与滩涂交汇处收回眼神,复而看向青衫男子那处,那人眼神也刚刚好递过来,两道目光于空中交汇。 几乎是一瞬间,贺涔便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眼神明明毫无波澜,却像是凝成了一把无形的刀,贺涔立马露了怯,完全抵挡不住。 其实青衫男子也只瞧了他一眼,便毫不在意地低头抚摸白狐,同时淡声道:“玄苍,扔出去。” 玄苍是叫身边那黑衣随侍,随侍立刻接令:“是!” 玄苍话音刚落,贺涔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卷了起来,身体飘飘然像遁入了虚空,完全不受控制。 更离谱的是,身体里一股热浪瞬间冲击天灵盖,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并不是由恐惧引发,贺涔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放在火堆上炙烤一般,热的不得了。 意识丢失之前,他总算相信了,自己真的掉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玄幻时空。 那能不能只当是一场梦啊!醒来之后便舒服地躺在床上,大哥二哥都站在床边,堵桥的人已经伏法,丢失的东西也追了回来…… 贺涔被热浪冲到昏迷,玄苍意识到不对劲,收了法力,贺涔的身体顺势掉落在地,却倒在河滩上,一动不动。 玄苍走近细查,而后转头道:“泓烈大人,此人晕了。” 不过是晕了而已,泓烈刚想再次吩咐玄苍“扔出去”,便突然闻到一股雾香,神色骤然变浓,不过片刻便转为皱眉,狭长的眸子向地上卷了一眼,他道:“带回沧澜台。” -------------------- 我终于开始了!!!求收藏!求关注! 第2章 安置 沧澜台是魔尊泓烈的住所,在一座峰上,高峰直入云霄,雾气常年堆积在山腰,修筑之初,起名沧澜台,后来,便成了他界对魔界的称呼。 连带着泓烈,也被那些神啊仙的呼一句沧澜君。 贺涔被扔在沧澜台门口石阶上,玄苍抱着敛靠在一边,魔尊明明允许将他带了回来,却又扔在殿外,甚至吩咐他在此处看着。 玄苍撇了下嘴,实在不懂魔尊大人此举用意何为。 殿中,泓烈正卧在塌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无意识一下一下抚过狐头,那只白狐正睡的香甜,无比酣畅。 殿外玄苍嘟哝:“这到底是哪一界落进来的,竟伤成了这个样子!” 泓烈又一下抚过狐背,答道:“一个刚入岁的小药鼎。” 声调不高,甚至十分平静,却一字不漏传到了玄苍耳中,玄苍瞳孔微张,再看向贺涔时,多了些同情。 玄苍自然知道这药鼎是何物,之所以用“物”来形容,是因为对于某些仙门,甚至某些神仙府来说,他们更像是一尊助人修行的法器。 某些修行者为了走捷径,常常豢养小修行双修之术,用以快速修炼,此类小修便为炉鼎,为了保证最佳修行效果,通常在小修入岁后方才采气。 但药鼎的豢养方式又与炉鼎有所不同,从小便会被喂入各种灵丹仙草,待入岁之后,修行效果较之炉鼎更强。 不过此类药鼎花费极大,通常一个仙门只养一至二尊,仅供仙门长老使用。 玄苍又瞧了瞧贺涔的伤痕,除了外伤,似乎还有探查不出的内伤,他顿时又对贺涔多了些怜惜。 一个小孩儿被无数灵丹妙药养大,却突然被告知自己只是行双修之术的药鼎,定然难以接受,会想尽法子逃脱,这累累伤痕约莫便是逃脱时留下的。 想到这儿,玄苍收了剑,抱起贺涔放到了树下的矮榻上,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一领袍子盖在他身上。 不消去看,泓烈早已经察觉了玄苍的动作,但并未阻止,白狐抬了下脑袋,转而又卷进了泓烈的青衫里。 —— 沧澜台刮了细风,树木明明青绿,却掉落一片叶子,落在贺涔脸上,像是故意要诧醒贺涔。 贺涔醒来时,不小心抚到了地上,那叶子触地的一瞬间竟直接化为了一道流光缓慢四散开来,而后归于虚无。 贺涔刚醒来有点懵,朦胧之间,甚至做好了自己已经落入鬼门关的预设,有魔界,那必然也有冥界。 睁开眼睛后倒还好,那黑衣男子就站在旁边。 不过,这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被砍断了腿? 贺涔赶紧低头查看,幸好身体还完整,也不曾有其他疼痛,便赶紧暗自舒了口气。 这场景落在玄苍眼中,又成了另一副样子,玄苍只觉得,这小孩儿确实害怕身体被那些人夺了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逃出火海,果然忠烈。 不过,若是贺涔知道了他这些臆想,只怕是要翻好大一个白眼。 贺涔其实有些六神无主,在水边醒来不过一会儿,见识了太多自身世界观之外的东西,紧接着又陷入昏迷,这会儿再次醒来,脑子就如同丢了目标一般混沌。 检查完身体,贺涔下了石榻于地面站定,接着拱手躬身,道:“多谢这位仙君!” 虽说是魔界,但他也不好直呼某某魔君,便称一句仙君,怎么也不算错。 玄苍一笑,答道:“我可不是仙君,唤我玄苍便可。”说完后想进殿禀告魔尊,没等动身,泓烈便自己走了出来。 坐在远处的石座上,泓烈抚了下衣服,问:“你身上的雾香,从何而来?” 贺涔低下头再次闻了闻,他知道泓烈所言是何种味道,在筠水边第一次醒来时,他便闻到了,不过那会儿不是细究香气之时,贺涔便没多加在意。 这雾香很是熟悉,像极了贺氏企业一款熏香的味道,那香独一无二,是绝对的限量款,民国9年,有人在芜江下游寻到一棵树,询问周围的人,有人称从未见过,却又有人称那树存在了上千年。 贺式先祖只是普通的香官,得那树庇荫,取了一枝,得奇味,后制了香,畅销一时,后再想去取树枝,却再寻不到。 于是苦心钻研,利用其他材料复刻出香味,制成了香。但那先祖到死都在遗憾,自己终究没能复刻出最后一丝味道。 这香味较之家族那香,多了些不可言喻的味道,约莫就是其中那难以复刻之处。 小公子贺涔其实对制香并不着迷,但天资聪颖,跟着哥哥们也学了许多,谦虚一句算不上精通,却也踩住了大部分人。 贺涔猜测,身上这香定是这身体的主人所携带,他不好直言过多,想了想,只道:“我也不知。” 泓烈的眼神在他身上定了一下,像是信了他的话,随后淡声吩咐:“扔出去。” 话刚说完,便消失不见。 这人来去匆忙,贺涔没反应过来,还在思考那句“扔出去”说的是谁,然后便知道了。 因为玄苍已经移到了他身边。 贺涔还一脸懵,这人却只碰了一下肩膀便瞬间将他带到了筠水边:“魔尊大人之命不可违抗,我这便送你出沧澜台。” 贺涔只觉得,如今自己就是一只任人摆弄的羔羊,反驳不得别人,他亦不可能求着这人留下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待在哪儿是最安全的。 两人站在筠水边上,只见玄苍双手结印,那河中平静的水便卷向空中,最终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通道。 玄苍道:“走吧!” 玄苍走在前,贺涔跟在后面,如同一个架在空中的海底世界,两边卷成水壁的波浪中,甚至能看见河下生物在跃动。 通道尽头是两位魔官,见玄苍靠近,遂收了法器行礼,呼道:“玄苍大人。” 玄苍也回了个礼,紧接着那两人像是结了个法阵,周身的水流躁动起来,瞬间迷了贺涔的视线,等恢复视野后,两人已经站在了一片青草地上。 赫然便是魔界之外了。 纵使贺涔周身并无半点法力,也觉得周围的气氛很不寻常,明明阳光明媚,却又有些压抑,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贺涔转头看向玄苍,想着这人莫不是将他放在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野兽密布? 那只怕是这人一走,自己就得被撕个粉碎。 这人仙术傍身,来无影去无踪,贺涔下意识便抓住了他飘起的衣角,像是怕他丢下自己似的。 感受到这人的动作,玄苍转头来看,便瞧见贺涔一副担心受怕的可怜样子。 玄苍:…… 真是可怜啊!逃过了那些人的追捕,还得日日担惊受怕。 想了想,玄苍单手甩剑,朝着四周甩出几道剑气,贺涔只听见周围的林子里似乎传出了几声闷哼,却又不见人。 将躲在暗处那些人教训一番之后,玄苍抓着贺涔的手腕,施法回了水径,回程时行的很快,相比较去时的慢吞吞,回时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回到筠水边上,玄苍放开了手,任人摆布的小羔羊依旧顺从地跟着,无从反抗,也不想反抗。 玄苍将他带到了筠水边的一处庭院,长桥与亭子延伸至筠水中央,雅致的很。 玄苍挥手打开玉色的门,道:“此乃衡玉阁,为衡玉魔尊云游前的一处住所,且先留着,那界口有人守着,危险得很。” 其他好多界打魔界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隔三差五便送些“养料”过来,小打小闹罢了。 刚刚群人的衣着与这小药鼎身上的破烂袍子一模一样,却又只是普通的修仙者,非仙界也非神界,玄苍一道剑气便试了出来,想来只是冲着这小药鼎而已。 不过,魔界出口变化多端,那群人既能找到,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玄苍还是应当回去禀告魔尊。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只觉得贺涔当是能够猜到,免得触到他的伤心事,便不曾道的那么明白。 可是,贺涔确实真的不知道门口守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照玄苍的口气,约莫是冲着自己来的。 即便非此,也多半对自己有威胁。 贺涔闭了闭眼,心想这身体的主人约莫就是被那群人追杀至死…… 但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多想,这个地方,目前来看,至少是安全的,好歹这位大人似乎还在护着他。 贺涔拱手微躬,学着电视里那些古人的样子作揖,道:“多谢魔君大人。” …… 玄苍取了件完整的衣服留下,接着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有了歇息之处,贺涔再也坚持不住,等玄苍一走,便立刻躺倒在床榻上,这具身体太累了,他有些承受不住。 脑袋陷入混沌之前,这人在心里叹了一句:怎么处处是危机啊! -------------------- 求收藏! 第3章 殿中 玉色的门透出了外头金黄色的光,犹如阳光下的玉壁,魔界日子难算,贺涔也不知道这是过了一个晚上或是如何。 醒来之后,总算有心情整理这两天的奇异经历,他只记得自己的车子被撞,整个掉进了芜河,河水从破碎的玻璃处不停往里灌,一直到淹到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不停挣扎,接着便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之后,就见到了那两个孩子,吵着要将他“就地正法”,仿佛一直在晕倒与苏醒之间不停转换,一个于他世界观之外的地方,贺涔一点不敢轻举妄动。 据玄苍所说,界外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他目前能做的,只能是休养生息,先弄清楚这具身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之后也好避开,免得无端受害。 在玉床上躺了一会儿,贺涔起身打水。身上还裹着灰色的烂袍子,总得收拾一下。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去之后,贺涔从脖子上寻到了个东西,着实吃了一惊,久久难以平息下来。 是一个暗红色的木哨,正源源不断散发出极其好闻的雾香,俨然便是刚刚那魔尊嘴里所询的气味。 一个木哨当然不会如此,最关键的是,这木哨为贺涔前世所戴,正是贺家先祖用那树枝所造,一直传到了贺涔手上。 贺涔难以置信,自己既为魂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这木哨传到他手上时,早就失了气味,如今却雾香四溢。 难不成是身穿,贺涔赶忙检查自己的身体,却没能找到自己熟知的胎记,证明这确不是他的身体。 这一切他都想不通,脑子如同被一团雾糊住了,这些事儿弄得他头疼,索性不再管木哨,任它垂在胸前。 将身体清理干净之后,贺涔换上玄苍留的新袍子,是一件水蓝色的长衣,质感很是柔软。 系上腰带之后,贺涔将木哨往里头藏了藏,本想摘下来,却又觉得还不如就戴在身上,若是哪天被仇人掳了去,也不至于丢了。 贺涔想,这东西既然能跟自己过来,定然有原因,只是自己如今还没弄明白而已。 将身上收拾了一番,贺涔已然饿到不行,正欲出门找吃食,却见玄苍出现在了院子里,手里还提着东西。 即便知道这人刚刚帮了自己,贺涔依旧是本能戒备,往门边上退了两步,背靠着木桩才觉得安全许多。 玄苍倒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径直走过来,将东西举到他面前:“给你带了点心,雪香夫人家做的,揉了琼露,对伤处有益。” 关于雪香夫人、琼露,贺涔一点没有听懂,只知道大概是些仙物,贺涔偷偷瞥过一眼,抬眼回道:“多谢!” 也确实饿了,玄苍把东西递给他,贺涔双手接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白色的点心,形状类似莲花,小心咬了一口。 抬头发现玄苍在看他,贺涔赶紧抿着唇回了个笑容。 “坐下吃吧!”玄苍用剑柄指了指筠水边的亭子,接着手臂一转,将长剑收回储藏袋,径直向亭子走去,示意贺涔跟上。 贺涔咽下嘴里的点心,清理一下嘴角,先跟他过去坐好,才又接着吃剩下的半块,毕竟是小公子,细嚼慢咽必不可少。 贺涔吃的认真,跟一只小兔子似的,玄苍又掏出来一个玉质的细颈瓶,打开之后花香四溢,像是某种花酿,酒气却又不重。 玄苍把玉瓶推到贺涔面前,道:“此乃琼花汁,性温,那些夫人常以它作午后茶。” “谢谢。”贺涔道了句谢,然后接过。 盛情难却,玄苍神色期待,他只好拿起瓶子喝了一口,入口确实柔顺清爽,与手中的点心正好相配。 放下琼花汁后,贺涔张嘴欲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空张一下又闭上。 玄苍问:“何事相问?” 贺涔斟酌一下,问道:“此处分哪几界?” 这既是一个玄幻世界,那就没有必要问如今年月几何抑或者什么朝代了,那都是徒劳,话太多反而惹人生疑,索性直接询问大陆分化。 “你此前……”玄苍本想问贺涔此前是否一无所知,话到一半,又止住了,这人定然是从小被关在院子里养着,不明白这外边的情况,也实属正常。 自己若询问太多,免不了又要提起他的伤心事,还是不可多问。 玄苍答:“其一魔界,居于沧澜台,其二仙界,多居于氾南山,冥界居于花都城,凡界四下分散,遍布修仙门派,至于妖界,多于魔界同生,附于魔界之下。” 听着玄苍的介绍,贺涔心道,玄幻世界实锤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怕真是寸步难行啊! 好在这位魔君大人看起来倒是靠得住,告辞时,玄苍给贺涔留了一把红羽,听他的解释,这大约是魔界的货币,能够到那些夫人家中换东西。 贺涔问:“那些夫人是?” 玄苍:“一些凡界落难女子,在魔界求生。” 贺涔点点头,回道:“原来如此,多谢魔君大人。” 玄苍皱眉:“唤我玄苍便可。” 不过贺涔最终没能直呼其名,院门处送别玄苍时,贺涔再道谢,也算是改了口,道:“多谢玄苍大人。” 玄苍回身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离开,看起来像是懒得再跟贺涔强调,随着他去了。 —— 也不知是日头太辣还是如何,贺涔竟觉得周身热的不行,躲在屋子里也无甚作用,他索性走到桥上,将外袍一脱,一跃入了水中。 这下身体的燥热确实缓解不少,但他却发现一个更加令他吃惊的事情,如同吃过催情药一般,他竟然发情了。 伸手往下一摸,性器竟已经勃起了,后穴也暖融融的,即便在冰凉的水中,感觉也异常明显。 难道是刚刚的琼花汁? 贺涔闭上眼睛回想了一番,再想不到其他的可能,难道是那琼花汁于凡体肉胎有特殊作用,可据玄苍所说,那些夫人也为凡体肉胎,常拿来作午后茶…… 贺涔依旧闭着眼睛,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却被一股力量扯了起来,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被放到了岸上。 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青色衣衫,身量极高,不是那魔尊还能有谁。 魔尊将他从筠水里捡了出来。 真是日了鬼了,贺涔现在自顾不暇,后穴痒的不行,像有小虫子在上面爬一般,贺涔只能不停地一缩一放来进行缓解,但依旧抵不住后穴处不停涌出的温热。 阴茎也暗自勃起,白色内袍湿水之后贴在身上,轮廓一览无余,他只能尽量躬起身子,藏住某处地方。 泓烈离他不远,把他扯上来便没打算管他了,贺涔有些崩溃,这人将他从水中扯上来,既又不说话,却又也不离开,竟还自顾自整理起衣服来。 贺涔抬头偷偷看他一眼,抿着唇小声道:“我有些难受。” 魔尊不答一词。 贺涔探着身体扯住他的袍子一角,说:“要不我教你一件很快乐的事吧!” 将那人衣角攥在手里,贺涔简直想杀了上一秒的自己。 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你知道他随意便能捏掉你的脑袋吗? …… 就在贺涔以为自己马上便要被一道风刃扇出去时,这人竟然抱起了他,抬手一召,栏杆上的蓝色袍子便被他抓入手中,接着裹到贺涔身上。 “阖眼。”那人清冽如静泉的声音传出。 贺涔赶忙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入了一处殿中,自己被放于宽阔的坐榻上。 远处殿门大开,贺涔借着外头的光小心翼翼瞧站在一旁那人,小声问道:“这是哪儿?” 几道殿门突然整齐闭上,发出“砰”的声响,贺涔被惊了一下,接着便听见魔尊泓烈的声音。 “沧澜殿,吾之王座。” -------------------- 啊啊啊!不能拖不能拖不能拖,我一定尽量日更,日更,日更(这是个flag) 第4章 玉榻 贺涔全身都如同被扔在火堆里一般滚烫,周身的灼热感烧的他快要神志不清。 玉质坐榻上铺了软垫,三两下便被贺涔蹭的乱七八糟,他循着凉意贴近冰凉的玉质扶手,才觉得有所缓解。 但这终归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感受到泓烈坐于榻上,贺涔尝试着贴近他的身体,本意是想缓解一二,却不曾想,这人身上浓烈的气息更是把他弄得狼狈不堪。 “哥哥……”贺涔的声音染上哭腔,音质绵软,像飘在云上面。 “在。”泓烈回他一字,语气冷静得很。 “好难受……”贺涔揪着泓烈的衣服,小脸皱着,简直伸展不开,他只能紧紧夹着双腿,后穴才不至于喷涌。 两人身量差了许多,泓烈几乎是直接将贺涔提到了自己怀里,贺涔双手紧紧拽住泓烈两袖的衣服,脑袋埋在他怀里。 他一点也不敢动,因为自己正骑在泓烈右侧大腿上,后穴以前温热,稍微一动,便会不受控地流淌出一大汩热泉。 这太羞耻了! 自己此刻的行为也太羞耻了,同时也过于大胆了,对方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尊大人,而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到向他求爱,即便此刻脑子里浑浑噩噩,仍然觉得后怕——幸好这位魔尊大人看起来也很感兴趣。 “可想好了?”泓烈伸出两根手指抚了抚贺涔散乱的头发,由于多汗,其中几丝粘在了额头上。 “嗯……”贺涔小声答,既是他主动勾引,那必然早就做好决定了,更何况,这魔尊大人当真是熠熠生辉,好看的很,自己怎么也不算吃亏。 泓烈将他袖子上的两只小爪子拽下来,放到了自己腰上,道:“抱着!” 接着一只手挑起了贺涔的下巴,另一只手挑了腰带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贺涔被迫仰头,嘴唇被泓烈钳着,完全抵抗不住他的“入侵”,舌头卷着一股清甜强制探入,这人浓烈的气息疯狂肆虐,自己像被完全包裹,一点不能动弹。 贺涔只感觉一只大手在自己腰上缓慢而轻柔地游走,本该因湿透而粘在身上的袍子不断下滑,直到自己整片肩膀都露了出来。 不过里头还有白色的底衫,因为沾了水,透出若隐若现的肉色。 这人手掌像带了温度,游过之处,粘腻感通通消失,只是实在酥痒的很,缓解了某些东西,却又勾起了更深的欲望。 贺涔双脚明明踩在地上,一双腿却如同虚吊着一般,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身体也只能软绵绵地趴在泓烈身上。 但他一双手却安分不住,本来抱在泓烈腰上,却胡乱摸到了腰带结绳处,直接扯了开来,里头也是轻薄的洁白底衫,被他抓的乱七八糟,露出大片玉色胸膛。 与贺涔此刻的火热不同,这人身上却是冰凉的,是贺涔急需的温度,他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小小一只,几乎要把自己塞进了泓烈怀里。 身上的袍子已经从肩膀滑到了地上,里头的白色底衫无比轻薄,似有若无,白色泓烈的还放在里面,就在腰腹的位置,只轻轻一扯,那刚好能遮住腰腹的布料便被扯了下去,这下真是全无遮挡了。 贺涔赶忙将脑袋埋在泓烈衣服里面,抿着唇“唔”了两声,耳朵已然红成一片,内心觉得羞耻不已。 这样子实在可爱的很,泓烈没忍住勾了下唇,左手圈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放松一些。 贺涔抓在他下衣的腰上,却半天扯不下去,泓烈牵着他的手,放到绳结那处,像是故意逗他,笑着问:“怎的扯了这许久还没扯开?” 贺涔整张脸都是又热又胀,抵在这人胸口处,囫囵着声音小声道:“我不会解……” 也不是多难开的结,可贺涔就是半天没找到机关,小手胡乱倒腾,怎么也没解开。 泓烈引着贺涔的手指,三两下就挑开了那处绳结,接着将他提起再放下,两只腿都跨了上去。 简直是门庭大开,贺涔瞬间无助地鼓张起两颗眼珠子,因为后面某处地方简直跟撤了阻拦的溪流一般,奔腾而出。 贺涔赶忙扭头去看,入眼的却是泓烈腿上沾湿一大片的青色布料,不消去想,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贺涔软绵的声音几乎要低到难以听清,一张小脸简直要皱到一起:“抱歉……我忍不住……” 泓烈没说话,只是再次叼住他的嘴唇,捂着后脑勺向前压,一点一点掠夺他的气息。 贺涔被亲到晕晕乎乎,放开之后,不停地喘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人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下衣里头。 正是水流潺潺那处地方,泓烈的动作轻柔极了,像在挑弄一朵即将盛开的花,花蕊处甜腻的蜜汁沾了手也不曾在意。 贺涔的反应却有些激烈,好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任何一点动作,都能让他害羞半天,可是这人手指的探入又实在令人舒爽的很,一股奇异的感觉灌了顶,贺涔整个人都瑟缩起来,更显得娇小无比。 “唔……”贺涔强忍住,却又实在忍不住,最终叫了出来,不过也还算克制,只是一点也不敢抬头去看泓烈的表情。 贺家小公子少不经事,见了美色一时冲动,可脸皮终究还是太薄。 …… “难受?”泓烈问。 “嗯……”贺涔小声答,却不是那种难受,而是欲求而不得的难受,一根手指根本满足不了,加上这人的挑逗轻柔,像是落了一场温柔的雷,却又久不见雨,惹的田里的小东西们动乱不堪。 “再……进去……一点……”贺涔羞涩地小声乞求,然后咬住唇,紧紧闭着眼睛。 泓烈轻笑着答了一句:“好。” 贺涔抱着泓烈的腰,两人贴在一起,他双腿都跨在那人腿上,这样一来,双足都离了地,鞋子早已经掉了下去,手指每伸进去一点,便能看见贺涔的脚趾头紧了几分。 一双足也可爱得很,明明不算矮,双足却比许多女孩子都要小。 不过他的身体太僵硬了,根本放松不下来,后穴也抵触的很,泓烈想再伸进去一些便感觉到阻力,只能轻轻抚摸背部,然后哄道:“松些。”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贺涔果然放松了一些,身体向下沉,后穴更加张开,泓烈一根手指不过送了一半,却贺涔开始呼痛了。 “唔……疼……”这人额头上冒着薄汗,身体隐隐有些抗拒。 泓烈无奈:“这便痛了,那待会儿还怎么放进去?” 这话自然是指接下来的正戏,现在仅仅一根手指而已,贺涔便觉得痛,待会儿见了这人的阳锋,岂不是得当场哭出来。 贺涔只觉得这人在逗弄他,顿时小脸又红成一片,闭着眼胡乱咬了一口,正咬在胸膛上,不过轻的很,连个印子也没留下。 堂堂一位魔界至尊,如今却将自己抱在怀里替自己弄拂尘,贺涔是怎么也不敢想的,直到现在也觉得有些恍惚。 但恍惚却又有些真实,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会挑逗他了。 泓烈将贺涔的身体往上提,接着把手指取出来,捏着他的手臂一路向手指的位置游走而去,等寻到了想找的东西之后,覆着他的手,一起伸进了两人身体紧贴的位置。 手指的触感一瞬间明显起来,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摸着的,便是这位魔尊大人的阳锋,滚烫而坚挺。 意料之中,他怯场了,手指急忙往回缩,却被泓烈捏地紧紧的。 这人问:“可想尝试?” …… 贺涔一瞬间不知当如何答话,自然是想的,但这未免太不矜持了,不过,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然攀入了这人怀中,哪儿还有矜持可言。 在那筠水边上,也是他主动开的口。 贺涔终究是抗拒不了心里的欲望,轻点一下脑袋,而后偏向一边,答:“嗯……” 泓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起闲着那只手,伸出手指捏着贺涔的下颌,将他挑回来,道:“看着我,再答一次,想吗?” 问话的同时,下身那只手也使了力,再将贺涔的手往里压了几分,让他再次清晰而真实地感受自己的阳锋。 贺涔被迫扭头回来,盯着他的眼睛半瞬,却还是怯了,趴在他肩膀上,囫囵地说:“想……想要……” 泓烈这下是真的笑了,像黑夜里突然绽放的一朵花,令人神往,又使之沦陷,不过贺涔没能看见——因为他还趴在泓烈肩膀上。 其实怎样都是泓烈占主导位置,两人身量差一些,贺涔只能“任人摆布”,比如这会儿,泓烈一只手便能随便将他提起来,当然,为了不伤到他,其中也杂了些法力。 两人拉开些距离,以便能够使贺涔的手掌探的更深,同时方便两人褪去碍事的布料,泓烈身上的袍子遮的若隐若现,但一些重要地方的布料已经被扯了下去。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洁白的动物皮毛,裹在贺涔背上,那皮毛极为柔软,盖在身上恍若没有重量。 贺涔没心思在意这个,他正惊愕地低头看着泓烈挺起的阳锋,半天说不出话。 泓烈也只看着他,并不打断。 贺涔立刻摇头,想从泓烈腿上跳下去,却被这人眼疾手快搂住了腰。 这人搂的紧,贺涔一点也挣脱不掉。 但他依旧摇着脑袋,嘴里不停念叨:“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行……” 这样子着实有点可爱了,看的泓烈忍不住想笑,同时又有些苦恼,因为贺涔的抗拒表现太明显了。 贺涔的声音都染上了些哭腔:“我……我错了……我不该……勾引你……” 他哪里能想到这人的阳锋会如此之大,早知如此,他就算晕倒在那筠水边,也不会来勾引这位魔君大人啊! 泓烈好笑地看着他,帮他拍背,又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哄道:“别躲,试一下。” 贺涔一点不带反应就急忙摇头:“不行不行!会疼死的!” 泓烈身量很高,手指却纤细修长,这身体娇弱的后穴,连一根完整的手指都吞不下去,怎么可能吞得进去这东西,对于贺涔柔嫩窄小的后穴来说,这东西过于狰狞了,他只觉得自己瘦弱的身体一定会被这东西给捅穿了去。 “若我说必须呢?”泓烈问。 “呜~”贺涔呜呜咽咽,不知是否真的被这人给吓着了,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会……痛死……我……怕疼……” “不会。”泓烈温柔哄道,语气像是十分笃定。 重新抱好贺涔,这人依旧有些抗拒,泓烈摸摸他的头,道:“乖一点。” 贺涔抬头盯着他,泓烈倒是一点儿不避开,也瞧回去,嘴角勾着一点笑。 贺涔骑在他腿上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总算是妥协了,心里妥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后穴已经痒到无可奈何了。 他半嘱咐半乞求道:“若我……若我喊疼,一定要停下来……” 泓烈答应道:“好。” 贺涔总算是不再抗拒了,泓烈搂着腰将他提起来,把贺涔的双腿放到榻上,呈跪坐的姿势,这样自己受着力,能缓解些疼痛。 贺涔双腿之间早已经一片潮湿,热泉沾了一身,包括泓烈腿间,也全部都是由他所淌出的汁液。 阴头抵在贺涔后穴上,“即将被填满”的感觉涌进脑子,身体一颤,后穴便又是一股热流喷涌而出,这正是泓烈所需的,他提着贺涔一上一下小心探入,他真的遵守诺言,尽力不将他弄疼,所以磨了半天,也才送进去一点阴头锋。 贺涔却先急了,借着力自己先蹭了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哼哼唧唧:“好痒……快放进来……” 泓烈加快了一些速度,想再送进去一些,才刚使了一点力,怀中这人便叫了起来:“啊啊……好疼……” “不要了……不要……了……快出去……” 泓烈简直是要哭笑不得了,这到底是要进还是出啊!他只能小心哄道:“快了,且忍着些!” 借着这人后穴里天然的润滑,泓烈送进去小半根,这其中还伴随着贺涔的叫声:“啊啊啊……你出去……真的……好疼……” 贺涔感觉自己后穴快要被撑裂了一般,他果然难以吃下这么大的东西,但好不送易送进去一点,怎么能半途而废,他忍着疼痛,撑在泓烈肩膀上,小心地想抽动一下,却根本动不了,一点缝隙也没有,微微一动,便是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好在贺涔实在是水多,跟水做的一般,加上内壁一片柔软,暂歇之后,找到了可乘之机,泓烈一只手臂揽在贺涔背后,将他压进自己身上,向下一送,又成功送进去一截。 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这小孩儿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泓烈倒是不怕疼,这都无伤大雅,但见贺涔转移了注意力, 趁着机会压着他向下用力,直接送到了底,与此同时,贺涔痛到全身发抖,牙齿深深地咬进了肩膀处的肉里,几乎要到骨头处。 贺涔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全是冷汗,只觉得灵魂被扯成了两半,一半冰冷,一半火热,都脱离他的身体而去,虚飘在头顶。 除却疼痛,还有一下子肏到花蕊的酸软,疼痛与无力,双重冲击简直快要承受不住。 唇齿从泓烈肩膀上离开,贺涔一下又一下喘着粗气,下一秒脑袋被强制挑起,泓烈再次吻了上来。 贺涔动不了,也不敢动,任由泓烈吻着,只是眼睛越来越湿,在两人交缠的呼吸再次分开之后,撅着嘴落下泪来。 明明自己应当觉得羞耻无比,说出来的话确实委屈不已:“呜……刚进去……就……失禁了……我……我不想……理你了!” 身体被压下去时,他只感受到无尽的疼痛,被吻住时才反应过来,两人腹部甚至胸前都湿了一大片,是自己被肏到失禁了。 真是太令人难堪了。 细珍珠般的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掉,想到自己现在完全不敢动,贺涔便觉得更委屈了,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勾引了这么个神仙。 早知如此,找个什么玉柄拿着玩儿也比这好得多。 见贺涔这副样子,泓烈知道他多半是犯了羞,于是捏了个法诀,将两人腰腹的污渍清理了去,这才哄道:“没了。” 贺涔咬着唇看他,咽下了嘴里的呜咽,不过两人眼神刚对上,这人又趴了下去。 倒是没再掉眼泪珠子了。 泓烈问:“可还继续?” 贺涔点头:“嗯……” 然后词不成句道:“我……我自己来……” “可。”泓烈答。 怕这人摔了,泓烈左臂一直搂在贺涔背上。 贺涔打了个嗝,缓了一下,道:“先放开……我……然后……往后倒一点……这样我……使不上力……” 泓烈觉得他这样子真是又软又有趣,勾着唇笑了一声,接着收回手臂向后撑在榻上,身体也向后压了一些,以至于贺涔能够自己稳稳地骑在他身上。 …… 贺涔暗自呼出一口气,两只手撑在泓烈玉色的胸膛上,咬着唇尝试向外拔上一些,可阳锋在里头稳了太久,似乎已经习惯了新环境,与内壁“相谈甚欢”,一下子竟没有成功。 当然,也怪他自己怕疼,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手上用力撑着,双腿撑的极其开,他再次尝试,阳锋总算是拔出去一些,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疼痛,但疼痛过后便是进入之后的第一次欢愉。 “嗯哼~”贺涔没忍住泄出了一丝愉快的声音。 巨大的东西将自己的后穴撑到极限,里头却是无与伦比的充盈。 贺涔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神魂颠倒的面部表情,本能地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怎么个浪荡样子。 见这人总算是渡过了最痛一段,泓烈倒是满意的很,伸出一只手掌握在他的腰上,随着这人如细柳一般的腰肢轻缓扭动。 即便重重抵到花蕊里头,他也未能完整地吞下泓烈粗壮的阳锋,外边还露着一截,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腰上更加用力,扭的也越发起劲儿,喘气时还小小地吐出一截粉嫩的舌头,看的泓烈想咬上一口。 随着腰上的动作,嘴里的哼唧也越来越放肆与浪荡,这人阳锋带来的是灭顶的快感,贺涔每每拔出与再度肏入,都本能地泄出极为暧昧的呻吟。 最初还有些神志时,会尽量藏着些,到后头已然完全不管不顾了,就连腰肢的动作也成了一种莫名的本能,本能地寻求更为欢愉的东西。 “啊嗯……”贺涔先拔出一截,再重重地坐下去,与此同时,嘴里发出一声裹着粗气的呻吟。 …… 魔界似乎极爱用玉石来制门,沧澜殿也是,镂空的玉门透进来许多束光,从贺涔被带进来便未曾变换过地方。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贺涔中间恍惚睁开眼睛时,总觉得那雕着奇怪走兽的玉柱,上面的光芒像是变了地方,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不过是太阳移了高度而已。 贺涔停下动作,问:“会不会……突然……有人……进来啊?” 真是莫名的担心,谁敢闯入这沧澜殿。 泓烈答道:“不会。 贺涔放下心来,再次扭动腰肢:“啊嗯……哥哥……好酸……” 还没有抵达高潮,但每每肏入花心,贺涔便觉得一阵酸软,正想着再拔出去一些,殿门口却出现了意外的动静。 是某位魔君带进来了一只小花妖。 几乎是在门口出现动静的同时,贺涔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本能地扭头看了过去,他看不清人,只知道大抵是进来了两个人,脸上顿时升腾起一股羞耻的热气,“呜咽”了一声,急忙趴进泓烈怀里藏着。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泓烈施了个法术遮住他,而后长袍宽袖一挥,门口两人便被风刃卷了出去,摔在台阶之下,殿门也重新关上。 重重一声,像警告般敲击在两人身上,两人腿上一软,跪在了台阶之下。 小花妖一双泪眼,那魔君也不知该如何,小花妖是妖界送过来的,想从魔君这儿借个路,好进了那沧澜殿。 魔君知道这位魔尊大人不爱这些,但也不会过多为难,顶多将妖扔回妖界,于是便打算趁着魔尊外出的间隙将这只小妖带进沧澜殿,这样能够撇开关系,也能在妖族捞一些好处。 却不曾想,正正好撞上魔尊,且还在与人行天人合一之事,这下真是遭了殃了。 …… 泓烈早发现附近来了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胆大包天到直接开门进殿,吓着了这小软包子。 殿门重新关上之后,泓烈抚了抚贺涔的后腰肢窝,温柔道:“不在了。” 连着哄了两次,贺涔才撅着嘴抬头,小心地回过头偷偷瞧了一眼,果然没了人。 顾不得发烫的脸,贺涔赶忙抬起屁股,将那阳尖从自己花蕊处抽开,接踵而来的是整个大腿根的酸软,他忍受不住,一连吟了一大串。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呜呜……” 但一下子没稳住身体,又摔回了泓烈身上,那阳尖儿再一次肏到了花蕊里头,贺涔“慌不择路”叫:“啊啊啊啊……哥哥……” 泓烈扶着他的腰,道:“唤吾阿浓!” “阿……阿浓……”贺涔木然地重复了一次,泓烈抬妖向上一顶,本就娇弱不堪的花穴再一次承受“重击”。 “啊……”贺涔叫的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大声。 泓烈道:“甚是悦耳。” …… 回应他的,是贺涔更加激烈的动作,他已经适应了这个大东西,即便大幅度抽送仍有些难。 他艰难地将自己臀部抬高好大一截,好不容易将这大东西抽送出去,只余顶上一点尖儿,贺涔深吸一口气,再一下子肏回来。 “啊啊啊……”仅这一下,便将他送入了顶峰,贺涔忙不迭地快速扭动腰肢以延续灭顶的快感,同时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高潮过于猛烈,完全支撑不住,他一下子就软在了泓烈胸膛上。 花蕊里喷涌出一股又一股的滚烫热流,但都被堵在了里面,像是有苦难言的憋屈。 花蕊处酸软无比,内壁只能不停地收缩,以对抗难以承受的痉挛。 淋漓地喷完之后,他便脱了力,趴在泓烈怀中,身体像在享受余韵一般,扔不时发出难以控制的抖动。 贺涔被肏到眼泪口水乱飞,小嘴久久未能闭上,甚至沾到了泓烈胸膛上。 贺涔抬起屁股,将泓烈的阳锋一点一点拔出去,直到最后传出一声如同拔塞的闷响,花穴里堆积的汁液才算释放了个彻底,潺潺地往出流,尽数淌在了泓烈腿间。 他疲累不堪,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一般,但他没睡着,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贺涔强撑着意志将眼皮抬了开来。 重新坐直身子,贺涔寻到泓烈那依旧高挺的阳锋,想再次放进去。 泓烈问:“还要?” 贺涔解释:“不……不是……你还没……出来……” 泓烈没想到是这个说法,闷着声音笑了笑,却并未阻止,任由他继续摆弄。 贺涔将那阳锋对准洞口,再次艰难地肏了进去,已然高潮过一次,这会儿那柔软的内壁再碰到这熟悉的东西,却不像之前那般兴奋,较之快感,只有无尽的酸软。 每送入一截,身体便配着一阵发抖,吞了这么个大家伙,小穴也疲惫不堪了。 贺涔却不想就这么停下来,毕竟不能只图自己爽个痛快,就把这人这么扔在这儿,为免太不道德了。 贺涔小心地继续肏插,可身下这人却跟没感觉似的,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 贺涔有些挫败,再用力了一点,但依旧收效甚微。 他甚至要怀疑这人是不是铁做的了,是不是根本没有知觉啊! 越肏到后面,贺涔心里越委屈,最后竟然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好像……不行……” 他也不知道到底委屈个什么劲儿,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太没用了…… 无论多努力,身下这人都跟一点快感没有似的。 贺涔越哭越起劲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样子真是可怜又让人觉得好笑。 “嗯?”泓烈问。 贺涔边哭边解释:“对……不起……就是……抱歉……我太笨……了……好像……弄不出……来……嗝~” 断断续续说了一长串,最后以一个哭嗝结了尾,似乎是今天哭的太多,接二连三的打起了哭嗝,如此一来,贺涔便更想哭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忘正事,下半身依旧努力地扭动,想让身下这人快点射出来。 泓烈笑着叹了口气,手掌放在背上,输入了一些内息,神奇般的,贺涔的哭嗝停了下来。 泓烈问:“可困乏了?” “嗯……”贺涔如实回。 “睡吧!”泓烈摸摸他的脑袋。 “不……不要……”贺涔前一刻还在小声拒绝泓烈的提议,下一刻便像是中了什么沉睡魔咒,贺涔再也顾不了下半身的动作,轻柔地倒趴下去,便再没了意识,连小穴都没顾上从那人阳锋上拔弄出来。 …… 贺涔的气息逐渐变得均匀且平稳,泓烈一个闪身便从玉榻上坐了起来,贺涔还缠在他怀中,他抱着贺涔,小心将他从自己阳锋上拔出去。 惊诧了贺涔一瞬,这人“哼唧”一声,转瞬又平静下去。 泓烈施了个清洁术,将两人身上以及四周的狼藉清理干净,用那软皮裹着贺涔,将他放到了玉榻靠里一侧。 慢条斯理弄完这些之后,他随意施了个术法,将下身堆积的欲望化开了去。 魔界至尊,本该无欲无求。 不过,今天确实很愉悦,只因捡到个有趣的小软包子。 -------------------- 求收藏! 第5章 醒来 贺涔睡觉不老实,翻了几下,手臂便落在了软皮外头,上面结了黑红色的痂,细细长长遍布许多道。 泓烈撑着脑袋斜躺在一侧,伸出手指触了触手臂上的伤疤,最后索性连人带皮毛一起揽了过来。 泓烈轻轻摩挲贺涔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像是在细细爱抚,指尖所过之处,黑红色的伤痂尽数消为无痕,皮肤重新变得光滑白净。 他竟然是在治伤。 贺涔身上那无数道伤痕无甚疼痛,瞧着却实在可怖,此时已经恢复最初光洁的样子。 也不知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小药鼎,养的倒是不错,皮肤透着一股子冷白,大概齐一直养在院中,未曾出过门。 不好之处是瞧着没什么血色。 —— 贺涔醒过来时,从镂空雕花里投射进来的阳光已然泛红,若魔界与人间所乘为同一轮日头,那么基本已经到了夕阳时刻。 贺涔才刚刚转醒,便发现脖子上的木哨正被魔尊捻在手里,贺涔下意识向后蹭了一些,赶忙解释:“我也不知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他的意思是,上次不是故意骗你,我并不知道那香气来源于这东西。 并且,贺涔也确实没骗他,只不过藏了些不能说出来的话而已。 “无妨,戴着吧!”泓烈放下木哨道。 贺涔悄悄舒了口气,幸好这人没打算多问,他还没有想好说辞呢! 软皮盖在身上,贺涔觉着有些热,想敞开一些,才察觉到自己未着寸缕,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他有些“腹背受敌”,不经意向下看了一眼,又发现身前这人只着了一件敞开的袍子,露出整个胸膛与腹部,下身是一条白色长袴,薄到能隐隐能见肉色。 贺涔脸上一热,赶忙别开眼神。 泓烈笑道:“羞什么?” 这话逗弄偏多,只因为这小软包子脸红犯羞的样子实在有趣。 果不其然,贺涔几乎是立刻便将脑袋藏了下去,耳根子又红又烫。 现在这种时候,他是怎么也不敢想,此前自己竟然那般主动与浪荡。 泓烈挑起一缕他的头发,在指尖缠了缠,问:“可要起?” “嗯。”贺涔小声答。 但他寻不到衣服,不知是不是被这人处理掉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泓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身子挪了挪,站于榻前,抬手取出一套白色长衣递给他。 贺涔接过,低头道了句谢。 但久久不曾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毕竟,这人还站在旁边,自己赤身裸体,当着面穿衣,终究还是会不好意思。 见她这副样子,泓烈无声笑了一下,三两下理好衣服,抬脚出了沧澜殿。 贺涔抬手捂了捂脸颊,等余热散去,才慢条斯理动手穿衣,穿上之后,发觉竟然合身的不行,也极为好看,通身都为白色,却在袖口及领口等封边之处着了金丝绣,华贵极了。 之所以如此合身,只因为,这衣服是贺涔眠觉时,泓烈命玄苍去锦楼做的,只赶出来了这一件,赶着贺涔睡醒之前送了过来。 锦楼都是些落了难的凡间夫人,颇擅长制凡间常用之物,便常做些东西供魔界使用,偶尔也拿到凡间售卖,换些需要的东西回来。 —— 穿好之后,贺涔下了榻,踏着小步子向殿门口跑,本想着自己凡胎肉体应当打不开这殿门,正苦恼,却在靠近时,殿门自己打了开来。 泓烈坐在那花树底下,玄苍站于距他三四步之处,似乎在回禀任务,听见这边动静,两人不约而同转了过来。 于是,这小白兔一双腿还没能迈出去,又立刻缩回了殿内。 他有些不敢看玄苍,也怕他看见自己。 一遇着玄苍,贺涔便觉得自己像只小白眼狼,别人好心收留,自己却爬了他家主人的床。 这不是妥妥的引狼入室又能是什么。 贺涔赶紧迈着步子又跑回玉榻上坐着,咬着唇赶走心里的愧疚,百无聊赖,便转着眼珠子在殿中随意环视。 —— 殿外,泓烈坐于石榻之上,手里捻了片晶蓝色的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碾。 玄苍回禀道:“属下已将流焱魔君赶去守了山,花妖废尽修为,驱回了妖界。” “嗯。”泓烈轻答了一句,表示处理尚可。 其实,那流焱魔君不过是想给魔尊送个小花妖,本罪不至于此,但他近来越发没有规矩,且与仙界联系甚为密切,正好趁此机会从二十魔君里驱了出去。 而那小花妖,无论是自愿抑或者被迫,也当杀鸡儆猴,做个警醒,免得妖界不安稳,隔三差五塞些妖过来。 泓烈也懒得处理。 玄苍问:“那小药鼎……” 话到一半,发现魔尊大人抬头瞧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些冷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当即改了口:“那人间男子,当如何处理?” 泓烈扔掉叶子,那晶蓝色的叶子脱了手便轻飘飘地向下垂,沾到地面时,化为一抹蓝色的尘埃,消失殆尽。 他道:“先留于沧澜殿。” 玄苍回道:“是。” 又问:“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泓烈想了想,道:“你去锦楼瞧瞧,袍子可做好了,好了便送过来,再问问她们,常时都爱吃些什么,一并拿了送过来。” 玄苍接令,答:“是。” 告了退后,身影便消失在了沧澜殿,不过心里却嘀咕不已,下午那袍子都是几位夫人赶工才制出来,其他十几身怎能那么快。 …… 待玄苍离开之后,下一刻泓烈的身影便消失在石榻上,随即出现在沧澜殿门口。 玉质大门依旧开着,从门口看进去,贺涔站在玉榻一侧,而玉榻则被一只小东西占据,正是那只额心一点红的小白狐。 狐狸满眼戒备,一人一狐四目相对,这样一看,贺涔更像是被逼的让开了位置。 泓烈走近殿内,唤了一句:“小白。” 那白狐立刻从榻上跳下来,身上如同附了闪电一般,三两下便窜到了泓烈脚下。 “别闹。”泓烈用脚轻触她一下。 小狐狸虽说还未修成人形,也口不能言,却是通人性的,这话怎么听都是偏着那未曾见过的陌生男子,她一下子便有些恼,抬起脑袋,鼓着一对亮蓝色的眼珠子,满脸不可置信。 王座与底下的大厅还隔着台阶,那一人一狐站在台阶之下,贺涔则在台阶之上,瞧不出一人一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只知道,泓烈像是说了句什么,小狐狸定了半天,然后转过圆滚滚的狐狸脑袋,像是朝着贺涔这头甩了一下,像是表达了一番不满,接着不等两人反应,扭头就朝殿外跑去。 贺涔更觉得,这小狐狸多半是想朝他吐口水,只是碍于主人在这儿,才忍住了。 在贺涔眼皮子底下,泓烈在台阶之下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贺涔很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叹了一句:会魔法就是好!省的走路。 回过神来,听见泓烈问:“怎么不穿鞋?” 贺涔低头看了眼脚下,一双玉足被长衫盖了一半,脚尖暴露在空气之中。 贺涔低着头解释:“忘了……” 话音刚落,便看见地上被放了一张软垫,与塌上那柔软的皮毛类似,只不过毛色偏暗,也更粗糙更短一些。 泓烈将他抱起来,双脚放在了垫子上,两人身量差距不小,与其说抱,不如说是直愣愣地提了起来。 双足安置好之后,泓烈又取出一根玉簪拿在右手上,左手从贺涔脸颊一侧伸向脑后。 贺涔只感觉头发被人撩了起来,这人手上轻柔地很,动作慢吞吞的,原来是在帮他挽发髻。 这个动作与高度,贺涔的鼻尖正好抵在泓烈肩膀偏下的位置,透过胸前薄薄的内衫,贺涔隐隐瞧见一道牙印。 瞬间便想起了睡觉之前的事,脸颊又是一阵发烫,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猜也能猜到,多半又是一片绯红。 玉簪插进头发之后,大功告成,刚刚还散在脑后的青丝,转而便被服帖地锢在头上。 贺涔抬头瞧了泓烈一眼,眼神对上的一瞬间,赶紧缩回探视,立刻低下了脑袋。 简单措了下辞,贺涔问:“你肩上的疤痕……”怎么还没好。 用法术治疗不是简简单单吗? 贺涔穿衣服时,发现自己身上的疤痕尽数不见了,短时间之内消失殆尽,那只有可能是这位魔尊大人帮他治好了。 既然如此,那他自己肩上的疤痕怎么还在呢? 泓烈状似无意挑了一下肩上的衣服,将疤痕再露出来一些,才道:“不痛,便忘了去掉。” 贺涔:“哦……” 也不知为何,那伤口明明已经结痂了,贺涔却闻到一股血香,很独特的味道,有些吸引人。 贺涔道:“对不起……” 泓烈已经知道了“对不起”的意思,是这人在表达歉意,便答:“无妨。” “你的血好香。”贺涔终究是没忍住。 “可要尝一尝?来!” 话刚完,没等贺涔反应过来,泓烈便搂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搁在了肩膀上,嘴唇正在那疤痕的位置。 贺涔当然不可能真的吸,紧闭着嘴唇。 泓烈却抚了抚他的后脑勺,道:“放松。” 接着贺涔便感觉一股味道极其特别的液体从唇缝间溜了进去,泓烈竟然自己将他的血送了过来。 贺涔睁着一双大眼睛,震惊的不得了。 科学呢!不讲科学的吗?血是可以直接喝的吗? …… 可想着身前这人,都神魔传说了,还讲个鬼的科学啊……科学爸爸如今也救不了他啊! 而且,这血……真的好香啊! 连续被送进了三四股,贺涔才总算挣脱开来。他抿着唇,眼睛里依旧是震惊。 倒不是与科学爸爸作斗争,而是……这人堂堂魔尊,竟真的就让自己这样喝了他的血?这科学吗? 瞧着泓烈在伤口处随意一抹,牙印立刻消失不见,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贺涔兀自在心里叹息一句:行吧,魔界真的不讲科学。 第6章 昼夜 贺涔坐在花树下的石榻上发呆,昨日还见花树青绿着,这会儿竟成了晶蓝色的叶子,树叶茂密,里头还藏了白色的花,偶尔落下一瓣,正掉在贺涔面前。 贺涔百无聊赖,遇着一瓣,便跟弹玻璃珠子似的一指头弹出去,再看着花瓣在空中化为一抹流光。 远处的天边一片橙红,竟然有些像晚霞,贺涔总觉得魔界该是在那些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这样一看,倒还挺美。 贺涔盘着腿坐在石榻上,手掌撑着脑袋,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一点目标也没有。 自己死了,又活了,这很难以接受,但经过这两天倒也劝服自己了。 只是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他一点也不清楚,留在魔界?抑或者寻找回去的方法? 可是真的能找到吗? 又该到哪里找呢? 只怕是,灵魂回去了也无处安放了吧! …… 一朵花掉在脚腕上,贺涔伸手捻起来,然后抛向空中看着它化为虚无,花朵消失时,玄苍却从长阶之外走了过来。 手里还提着东西,瞧着像个餐盒。 贺涔立刻从石榻上起来,落脚于地上,正襟危站,表情却有些愧疚。 石榻一边有一矮台,玄苍将盒子放在上头 贺涔微微躬身,唤道:“玄苍大人。” 即便玄苍劈头盖脸一顿骂,或是递过来厌恶的眼神,抑或者掏出剑锋朝向自己,贺涔都觉得正常。 但他却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只是取下餐盒的盖子,往贺涔这边推了推。 魔界似乎独爱洁白的玉,这餐盒也为玉制,甚至里面的盛具也是晶莹剔透。 “自灼华夫人仙游,泓烈大人极少愉快过,沧澜殿也未曾留过人。”见贺涔没有动手的意思,玄苍将东西从盒子里取出,递到贺涔面前。 贺涔抬起两只手接过,却依旧没有动手。 正“等死”呢,哪是吃东西的时候。 玄苍继续道:“如今留了你,也不至于再冷清下去。” 只要不是他界送来的细作便好,玄苍探过,这人当真一点修为瞧不出来,要么就真的是只小白兔,要么,便是封了修为,连自己也难以探出。 偌大一个魔界,魔尊为首,其下还有二十魔君,他倒不怕这人真的在魔界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怕魔尊大人真的上了心,最后两人落的个不欢而散的伤心境地。 毕竟,灼华夫人仙游而去的这些年里,魔尊大人真的太孤独了。 玄苍还想说什么,脸色却突然变了一下,随即住了嘴,是泓烈传音道“慎言”。 玄苍岔开话题,道:“若需要什么,找我便可。” 说完之后道了别,转身离开,未等下台阶,小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径直便跳到了玄苍怀里。 玄苍不知这小狐狸怎么了,正瞧着,却发现一双宝蓝色的眼珠子已然阖上了,想了想,便抱着她一同离开。 这小狐狸奇怪的很,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脾气大,有时候又粘人的很,但从不在泓烈面前表现出来,只有跟着玄苍时才胡闹。 玄苍便随着她闹,毕竟,这小姑奶奶难哄的很。 …… 玄苍本打算离开沧澜殿之后,便去各个界口查看一番,但怀里入了一只小狐狸,这个计划自然不好再继续,便直接回了云光殿。 “到了。”玄苍道。 小狐狸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竟然还在前殿,她用小脑袋撞了一下玄苍的胸膛。 玄苍了然,又抱着她入了后殿,这下小白满意了,从他怀中跳出去,随即钻进了被窝里。 “怎了?”玄苍帮她掩了掩被子,问道。 小白拱了一下他的手指,睁开眼睛细细地叫了两声,旁人听来只是普通的叫声,玄苍却都听懂了。 小狐狸问:大人收了他界送来的小妖精? 玄苍答:“应当不是小妖精,多半是凡人,掉在筠水边上。” 得了回话,小白没再多问,再次阖上眼皮。 小狐狸在外头疯跑了许久,本想回沧澜殿睡上一觉,却正好碰见玉榻被占了,便朝着贺涔叫了两声,以为又是妖界塞过来的小妖精。 小白见过太多被送过来的精怪,被赶出去是常事,严重的直接废掉修为,打回原形。 如今这种情况,只怕是得比那最重一档还要过分些,若被魔尊大人瞧见了,下场便是一个死。 小白朝他叫了两声,正打算驱赶离开,魔尊大人却进来了,态度与之前很不一样。 小白震惊的不行,却又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便直接跑出了殿外。 …… 知道小白还未睡着,玄苍提醒道:“你别欺负他。” 他只觉得,小白顽皮,若是欺负了那小药鼎,魔尊大人也不知会是如何态度,便趁早提醒着。 小白半掀眼皮,朝着玄苍嗤了下鼻息,这便算是回应了。 小白本是灼华夫人养的小狐狸,几乎与泓烈同岁,从西海抱来,一直修不成人形,小狐狸也懒倦,索性每天胡跑,更是疏于修炼。 她也知道,灼华夫人离开之后,泓烈便没有舒心过,如今若有了能够陪着的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知道玄苍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事,断然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 玄苍离开之后,贺涔捻起一颗果绿色的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融,口感很不错,但他依旧闷闷不乐。 这两天嘴里十分清淡,比起甜食,他更想吃火锅,也有些想家。 总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场梦,但他却不知道,到底过去的那二十年是场梦境,还是如今这个玄幻世界才是梦境。 贺涔还站在地上,捻起一个之后,便把盛具放回了矮台,身后似乎有动静,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泓烈。 泓烈垂眼瞧了一眼他的一双玉足,贺涔才反应过来,这人估计又要提醒他穿鞋了。 只是,鞋子还在殿内,刚刚跑出来便是赤着脚,这些石台石阶根本不染一尘,踩着也并不冰凉,贺涔便不想穿鞋,这也“归功”于前世在家里赤脚惯了。 但泓烈并未多言,只是将贺涔如同一只兔子一般提了起来,又放在石榻上坐着。 泓烈坐下时,衣襟被飘了起来,落下时,正好盖在贺涔一双脚上。 贺涔:…… 这一米七几的小身躯,也是有点太轻易了吧! 那玉盒有两层,泓烈抬手便轻易取了过来,下面一层竟是些咸口的小零嘴,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肉。 泓烈递过来给他,贺涔尝了一口,莫名的,总算是有了些好心情。 “不知你喜爱什么,便让他们随意找了。”泓烈道。 贺涔将手中一块他根本认不出的东西放进嘴里,扯了个笑脸,道:“谢谢,我很喜欢。” 至少是好吃的。 贺涔问:“魔界也分白昼与黑夜吗?” “自然。”泓烈答:“只是,白昼短,夜极长。” “那现在是要入夜了吗?”贺涔看着天边红色的云彩,那果然是晚霞,美成了一片。 泓烈:“嗯。” 这人的气息就贴在身边,贺涔不太敢动弹,对话倒正常,身体却跟僵在榻上一般。 半只腿有些麻了,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换一换姿势,但腿上的酸麻还是让他没忍住躬了一下身子,由于没坐稳,接着便向后倒去。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番不动声色之下,反而倒在泓烈怀里了。 贺涔本想立刻摆正身体,却发现,重量被泓烈盛着,这样靠着舒服极了。 他突然就有些舍不得起了,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正纠结着,便听见泓烈道:“靠着吧!” 贺涔:…… 妥了! …… 贺涔发现了,这魔尊大人话少,自己闭了嘴,场子便冷了,想了想,他问:“我该如何唤你?” 其实他还记得白日兴起时,这人让自己喊他“阿浓”,可若是此刻自己唤了出来,多少会带上些令人脸红的暧昧气息,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泓烈回:“母亲还在时,叫我阿浓,你也如此叫便好。” “阿浓。”贺涔在嘴里磨了一次,觉得甚是好听,无论念多少次都不会腻。 “嗯。”泓烈答他:“在。” 贺涔嘴角半扬,夸道:“好听。” “你?”泓烈问。 贺涔道:“叫我阿涔就好!” “好,阿涔。” 太阳已经落下去半边,逐渐入夜,晚霞也像跟着一起掉落一般,只剩天际一段红绸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贺涔发现,头顶那花树竟然在发光,每一片叶上都如同缠了蓝白色的细灯丝一般,却又比城市路旁那些人工灯树美上许多倍。 “哈……” 这几天总爱困倦,身体也常常发累,贺涔本想赏一赏夜景,却很不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泓烈道:“若是困了,便先眠一觉,醒来之后必然还没进天光,到时再带你出去。” 贺涔:“好。” 第7章 且月 贺涔醒过来时,脑袋枕在泓烈腿上。 睁眼看天时,树上泛着白光的花朵簌簌下落,贺涔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一场花雨之中,白花在空中化为烟尘,像极了盛放的烟花。 黑色的天空中偶尔有极亮的东西划过,只留一道余光,像流星似的。 泓烈半靠在矮台上,手里端了一杯东西,见贺涔有了动静,便问:“清醒了?” 贺涔阖眼二三瞬,赶走初醒的懵懂,答:“嗯。” 既然醒了,也不好再赖在别人身上,贺涔撑着榻起身,再往泓烈那处蹭了蹭。 花树幽蓝色的光芒打在两人身上,贺涔瞧见这人手里端着杯东西,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只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 耸了两下鼻子,贺涔仔细嗅了嗅,是从来没闻过的味道,他也辨别不出来,甚至难以找出与之相似的气味。 泓烈问:“可要尝尝?” “嗯……”贺涔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有兴趣,这股清香很是吸引人,制香世家,总对极致又陌生的香气难以抵抗。 泓烈笑了一下,却道:“此处只有这一盏玉杯。”抬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他又盛了一杯,递到贺涔面前,道:“且先共用一盏吧!” 魔尊大人根本就没有给贺涔拒绝的机会,好在贺涔倒也不介意,抬手接了过来。 他先闻了一下,任那气味流入心脾,才小心翼翼贴近唇舌,却在初尝时,便立刻皱了眉头。 那东西竟是苦的。 仅一滴入口,贺涔便觉得那些苦涩因子瞬间布满了整个口腔,将那一点咽下去,贺涔问道:“怎么是苦的?” 比之苦茶与黑咖啡都要再苦上许多。 苦的吗? 泓烈抬手拿回来,又是一饮而尽,看的贺涔仿佛感同身受,小脸都皱到一块儿了。 泓烈答非所问道:“可要出去转转?亦或是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出沧澜台也可。” 他口中的“沧澜台”当然不仅仅指沧澜殿,而是整个魔界。 这泛露并不是生来就苦,全看品尝者喝下时的情绪所定,若是心里藏着闷愁,尝来便是苦涩。 看来,这小软包子兴致并不高。 其实泓烈口中的味道也是苦涩,向来都是苦的,这许多年,未曾尝过几次甜露,只是瞧着身边这人时,仔细尝来,那苦涩中,又带着几丝甜。 泓烈收了玉盏,暗自叹息,想来真是自己孤独太久了。 “阿浓常去哪儿?”贺涔反问。 泓烈想了想,指了一处地方:“那方有一处山谷,风景不错。” 倒也不是他常去的地方,只是那山谷确实很美,这小软包子应当会喜欢。 “好啊!”贺涔笑着答。 泓烈所说的那处地方名且月山,为魔界最高的一处山,底下有一且月谷,尤其夜晚风景独特,美不胜收。 贺涔对魔界一无所知,自然是任凭这位魔尊大人推荐,他一点不挑。 泓烈起身下榻,手腕一转便隔空将本应在殿中的鞋子取了出来,贺涔已经坐于榻边,双腿垂地。 泓烈将鞋子放在他脚边上,随即蹲了下去,这动作看的贺涔一惊,他赶忙收回双脚,拒绝道:“我自己来吧!” 魔尊大人纡尊降贵给自己穿鞋,贺涔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啊! “无妨。”泓烈还是伸手捏住了贺涔的脚腕,这人指尖触上脚腕的瞬间,贺涔觉得自己的腿瞬间没了知觉,一动也不敢动。 僵着身体被套上了鞋子,泓烈站起身子后,他才放松下来,但没等送一口气,下一秒,便被泓烈抱了起来。 他太轻易了,一只手臂便将贺涔搂进了怀里,贺涔此时的样子,就像一只被叼进狼嘴的小鸡仔。 泓烈召出水镜,抱着贺涔走了进去,道:“阖眼。” 贺涔赶忙照做,同时抓住了泓烈胸前的衣襟,仍觉得不够安全,索性直接一脑袋埋进了泓烈的胸膛里。 闭着眼很难计算时间,贺涔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不到一会儿,就被人拍了脑袋。 泓烈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道:“睁眼,到了。” 贺涔先是在他怀里睁开眼睛,被放到地上之后才慢慢转过头去,转头的一瞬间,便被这地方的风景惊到了。 贺涔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精灵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发着光的动物与植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像一盏盏明灯,又像是一颗颗星星,惬意地驰骋在这片土地上。 那些小仙灵察觉到突然出现的两人,皆是驻足望向这边。 贺涔听见身边这人道了一句:“带你上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身边这人化为了巨大的兽形,人形已然比他高上许多,兽形更甚,贺涔只觉得自己还没有他一只腿高。 那兽形通体深蓝色,背上许多金色纹路,散着金色的光,贺涔挨的太近,赶忙扭头避开光芒。 泓烈化了兽形之后,那些小仙灵皆是伏下了身子,连飞虫也停在了植物上。 他扭过脑袋看了贺涔一眼,接着尾巴一甩,卷起贺涔放在了背上,提醒道:“抓稳!” 太突然了,贺涔根本不知道往哪儿抓,可是兽形的泓烈已经冲出去了,情理之中,他只能两只手揪住了泓烈背上的毛。 真的是揪,他都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将那些毛发扯脱下来,泓烈跑的太快,他根本收不住力,只能压低身子紧紧贴在他背上,同时忍不住叹息,真是一整天都在被人支配。 不过,泓烈虽说跑的快,尾巴却一直小心地缠在贺涔身上,避免他掉下去。 且月谷大而宽,且月山却山势陡峭,贺涔疾驰而上,竟如履平地。 可怜贺涔根本不敢睁眼,风声在耳畔呼啸,只怕是睁开眼睛便会被风刃刮伤一双眼珠子。 到半山腰时,泓烈终于停了下来,这人不打招呼,直接复了人形,贺涔身下一空,失重感突如其来,心跳都漏停了一下。 下一秒便落进了一个怀抱,是泓烈迅速而精准地接住了他。 只是贺涔却撅着嘴哭了起来,本来只是被风刃以及失重感刺激而出的生理泪水,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决了堤。 这小哭包真是太娇弱了,泓烈无奈一笑,问:“怎么了?” 贺涔边哭边控诉:“吓……吓到了……” 泓烈自然知道是不小心吓到这人了,帮他拍背顺气,嘴上也哄:“我的错,当先提醒。” “嗝~”贺涔打了个嗝,然后哭声便戛然而止了,魔尊大人竟然认错了,这合理吗?他可能进了一个假的玄幻世界。 刚刚吸了好几口冷风,这会儿嗓子有些痛,贺涔清了清嗓子,答:“我没事了。” …… 越过泓烈的手臂,贺涔看见了附近的风景,这里无疑是半山腰,并非刚刚的陡峭地形,而是一片不小的平坦草地。 没有发光的走兽,只有空中飞着些虫儿,地上到处都是发着光的蓝色小花,随着轻风有节奏地摇曳,两人如今就置身一片花海之中。 泓烈指着一处方向道:“去哪儿。” 贺涔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却没能看清。 泓烈牵起他的手,手臂一挥,花海之中便出现一条能够踏足的长路,贺涔随着他的牵引慢慢向前,却在想,好好一片花海,突然空了一片,岂不是坏了风景。 泓烈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停下脚步道:“向后看。” 贺涔转头,便发现随着两人的脚步,刚刚走过的路又重新被蓝色小花覆盖,如同无人经过一般。 第8章 玉坠 两人去的方向是一处崖顶,也是这片平地的尽头,难以想象,竟生长了一棵巨大的树,树枝随风摇曳,树下倒成了一方天然的避风港。 从这儿向下,能看见且月谷全貌,附近绵延许多里的风景也一览无余,贺涔陷入惊讶中久久不能回神。 贺涔看见许多同沧澜殿很相似的建筑,在黑夜中挂了亮色的边,描绘出轮廓。 远处一条长长的河流,黑暗中倒映出一片星蓝,里头缀着金光点点,宛若一条绚烂的带子。 再向上看,天上繁星正盛,水天相接,这一切宛若一处绝美的梦中仙境。 岂止风景不错,这处地方当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好看。”贺涔转过头,不吝笑容,看着泓烈。 “好看便好。”泓烈也勾唇一笑。 …… 两人坐于坪上,贺涔东瞅西看,泓烈取出一瓶东西递到他面前,是个十分精致的琉璃夜光瓶。 贺涔明显一愣,以为又是那苦涩无比的东西,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盖子后,小心翼翼闻了闻,半天没敢入口去尝。 泓烈看得一阵笑,解释道:“甜的。” 贺涔这才放心下来,仰头喝了一点,确实甜,口感清润,缓解了喉咙的干哑。 自己沾了嘴,便不好再递回去,贺涔一直拿在手中,两人无话,他便断断续续喝了两三口。 直到第四口时,泓烈阻止道:“别喝太多。” 这琼露不比稀释过的琼花汁,若是常喝还好,第一次喝太多,容易发热。 琼花汁是那些夫人想出来的法子,兑了百花露与水,温和许多,泓烈身上自然没有,只能取出琼露替贺涔缓一缓被山风呛了的嗓子。 拿回琼露之后,泓烈仰起头一饮而尽,贺涔欲言又止,这人已经第二次与他同用一盏盛具了,真的一点都不嫌弃的吗? 两人坐在崖上看风景,头顶是万千星辉,四周是魔界绝色,美不胜收。 走兽都聚集于且月谷底,所以当身后出现一只小鹿时,贺涔有些惊讶,并且,这只小鹿嘴里还钳着一支花。 蓝色的,有些像玫瑰,看样子是专门送给他的。 有魔尊在侧,小鹿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将花枝放在了花海边上,朝着贺涔叫了一声,然后转身没入花海,随之消失不见。 关于一只小鹿给他送来一朵花这件事,贺涔懵了一下,直到身边这位魔尊大人隔空将花枝捞过来递给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贺涔将花枝捏在手里,扭头对着早已没了小鹿踪影的花海喊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泓烈扭头看他,没忍住解释道:“是我令它采颉而来,怎的不谢我?” 嗯??? 贺涔本以为是这通了灵性的鹿送他一只花,却不曾想,是接了身旁这人的命令,他转头问:“大半夜让一只小鹿替你采花?” 这话明显不善,泓烈被噎了一下,这小软包子语出惊人,把他套进去了,泓烈别过头笑了一下,然后道:“我的错,下次亲自去。” “……” 这下轮到贺涔被噎了,认错这么快干嘛,就跟自己多无理取闹似的。 更何况,他哪儿有错啊!自己本就是玩笑一句,泓烈这反应反倒把贺涔弄得不会了。 贺涔想了想,回:“这漫山遍野都是花,哪还需要单独采。” 泓烈:“那下次不采了。” “……”贺涔心里嘀咕,这人怎么如此顺从自己,弄得自己就跟个杠精似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贺涔低声解释。 “嗯哼?”泓烈反问。 “我是说……你随意,不用管我。” …… 贺涔当真不知道魔界的黑夜有多长,只觉得自己先是睡了一觉,又同泓烈在且月山上坐了很长时间,天光却没有一点破晓的迹象。 贺涔别的没想到,最后悟出来一个真理:没有电子设备的日子,当真是有些无聊。 贺涔转头问:“阿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见这人想回去了,泓烈道:“就这会儿吧。”将人送回去,他正好出去一趟。 泓烈取出一块玉坠,又牵过贺涔的手缠在他手腕上,那坠子与泓烈刚刚幻出的兽形一模一样,明明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十分精巧,贺涔甚至能够看见后背流动的金色纹路。 “这是?”贺涔一脸疑惑。 “敲这儿。”泓烈指着那兽形玉坠的头颅解释。 “敲几下?”贺涔举着那玉坠看了半天,猜不到泓烈此举何为。 泓烈:“随你。” 贺涔试着敲了两下,便看见兽形玉坠散出几道光芒,飞向空中,交织成一座空中长桥,一路延伸而去。 “这是什么?”贺涔有些吃惊。 “回沧澜殿的路。”泓烈站起身,伸出手拉贺涔起来:“来。” 等贺涔起身站定,泓烈便拉着他踏上了长桥,贺涔立刻闭上眼睛,一点不敢向下看,同时不由地叹息,怎么每件事都这么惊险! 自己毕竟是个普通人,玄幻世界终究是太玄幻了些! “别怕,睁开眼睛。”泓烈沉着冷静的声音响在耳畔,贺涔却依旧不敢睁眼,直到泓烈说“到了”时,他才敢试探着抬起一些眼皮。 因为他实在有些好奇,明明刚踏上长桥不过一会儿,怎么就到了呢? 可令贺涔无比惊奇的是,沧澜殿果然已经摆在了眼前,殿前的参天巨树与石榻眼熟无比,身前是一望无尽的长阶。 贺涔立刻转头看向泓烈,惊讶无比,那长桥明明看不到边际,好似无限长,却几步便到了地方。 泓烈笑了一下,解释:“这大约可以称作缩地术,只不过我将法阵建在了空中。” 泓烈捞起贺涔的手腕,将那玉坠捏在手中,道:“我共制了四个,其一通往筠水,便是遇见你那处,其二通往且月山,便是刚刚那处,其三为阆辰阁,里面有法器与藏书,闲来无事可以看看,其四为南坞丘,皆是些凡人,与你应当聊的来些。” 这东西是泓烈趁着贺涔睡觉时制出来的,一时之间寻不到合适的容器,便放在了玉坠里头。 制起来费劲的很,若仅仅为一次性使用,那倒简单,难的是反复使用,颇废了些精力。 贺涔还在“研究”玉坠,泓烈却将他抱起来,替他除了脚上的鞋子,而后将他放在石阶之上。 一榻上石阶,贺涔便觉得触感异常柔软,轻踩几下,才发现石阶被铺上了软垫。 再上一阶也是一样,似乎整个长阶都被蒙上了一层垫子,想来殿中也应如此。 泓烈道:“如今便可以赤脚随意踩踏了。” …… 贺涔有一瞬间凝噎,他从小便娇生惯养,两个哥哥虽互相看不惯,却都宠着他。 也同现在一样,会因为他脚凉便将整个屋子铺上地毯,贺涔想要什么都会捧到他面前,但那是亲情,如今这算什么? 沉默半晌,贺涔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泓烈只答道:“想便做了。” 贺涔“哦”了一声,抿了抿唇,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也许这人将自己同小白一样当作宠物养了吧! 第9章 南坞丘 泓烈陪着他走了一半台阶,而后约莫是觉得有些慢,便抱着他直接闪身到了殿前。 这小傻子脑子一点不会转弯,泓烈哪是嫌慢,只是怕他觉得累而已。 果然,宫殿里面也尽数铺上了一层软垫,泓烈放下他,又牵起他的手向后殿走,入眼是一处屋子。:“此处乃我的寝殿,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 贺涔视线环了一圈,那屋子陈设简单的很,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泓烈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不常住,陈设便不多,需要什么告诉我,或直接令玄苍替你准备。” 想来也是,堂堂魔尊大人,想来眠觉也并非必需,那花树下的石榻比此处有意境的多,大概一趟便是一觉了。 贺涔问:“你要出去吗?” 之所以有此提问,只因为这人似乎没有与他一同休息的打算。 果然,泓烈轻点脑袋,道:“得去理些事情。” “哦……”贺涔轻声答,又问:“什么时候回……” 但话到一半觉得不妥,及时住了嘴,真是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干涉这人的去向啊。 泓烈还是答了他,但并不是具体时间,而是一句“不知”,只因他也不知那事儿要处理多久,中间又会不会插入其他耽搁。 不过看这小软包子的神情,像是盼着他早些回,他还是笑着加上一句:“大抵不久。” 贺涔心里尴尬地哀嚎一阵,你怎么这么多话啊!人家什么时候回关你什么事,你可睡你的觉吧…… 纵然内里翻腾无比,面上却还是一脸平常,他抬头看了看泓烈,又低下头,道:“那你快去吧,我先休息了。” 说完贺涔跑步并做两步跑进了殿内床铺边上,再扭过头之后,脸上便是一副“泓烈与生人不可靠近”的表情。 见泓烈一脸笑意看着自己,贺涔赶忙钻进床铺里,然后扯过了白色的薄纱帘子,虽薄却总归算得上一层“遮羞布”,遮了贺涔脸上的红润与羞涩。 贺涔将脑袋捂进被子里,隔着帘子,他似乎听见了门口那人极低的几声闷笑,顿时脸上又是一阵烫,加之捂着被子,就跟要着火了似的。 好在泓烈笑了几声便抬脚离开了。 仔细听着门口没了动静,贺涔才探出头来,他一点不困,只是刚刚羞着了,才急于上床。 躺在床上望了会儿房梁,贺涔终究还是起了身,那玉坠还戴在手腕上,坐在床边,贺涔捏起那玉坠仔细看。 这人只让他敲击玉坠,并未说明如何选择目的地,贺涔犯了难,不过他也纠结到底去哪处地方,索性便随缘了。 踩着垫子“噔噔噔”沧澜殿前,贺涔正欲尝试敲击,余光瞥见殿门左侧放了一双鞋子,正是自己刚刚被脱掉那双。 贺涔低头看自己双足一眼,转而拍了下脑袋,暗骂自己道,你可真是个傻子,当真是在家被宠惯了,连鞋都不记得穿! 将自己偷偷教训一通之后,又感叹起这人的细心来,当真是每一步都替自己考虑到位了。 唉!贺涔你何德何能啊! 贺涔提了长袍穿好鞋之后,才重新捻起玉坠,举至胸膛齐平处,轻轻敲击两下脑袋,同刚才的景象如出一辙,兽形玉坠周身散发出金色的光线,宛若丝带般,延伸至空中,交缠出一条不见尽头的长桥来。 与此同时,刚出魔界的泓烈腕心处显现一道金色长痕,如伤疤一般,仔细一看,那长痕里头似乎有东西在涌动。 实际上,那空中长桥并不是一劳永逸,而是每次都需从泓烈那头扯过来些法力支撑着,只不过泓烈没同贺涔说起而已。 那涌动着的金色光芒,正是源源不断从泓烈身体里散出去的法力。 —— 金色长桥靠近贺涔这头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延伸到了贺涔脚下,但贺涔看着那些金色的光线虚浮在空中,怎么也不敢踏上去。 刚刚有泓烈牵着还好,此时身边没了人,他便总觉得自己一伸腿就会一脚踩空。 贺涔深吸一口气,做了些心里建设,最终还是虚阖着眼皮踏了上去,第一脚踩实之后,放心许多,硬着头皮走了三四步,才总算接受了这神奇的东西。 金色长桥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贺涔踏上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有些招摇,不过为时已晚,长桥难收。 但转念一想,魔界到处灯火通明,应当也不会有哪个过路的魔君对此过多探究。 贺涔也不知道此去到底是哪处地方,纯粹随缘而已,与刚刚一样,不过一会儿便到了,踏下长桥之后,那宛若实质的金色光线尽数收回了玉坠,坠子又恢复黯淡的模样,只留背上几道纹路在黑夜中隐隐能瞧见些金色与蓝色交织的点点光芒。 贺涔四下观望,这不是筠水边,亦不是且月山,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不是南坞丘便是阆辰阁了。 这两处地方倒都可以,只不过,南坞丘既然住着些凡人,晚上约莫是要入睡的,大抵碰不见出行的人。 不等他纠结,才刚往前走了几步,贺涔便远远瞧见一座巨大的漆红色门头,上面挂着匾,写着三个大字——南坞丘。 后面是一条长街,看不见尽头。 毋庸置疑,此处是南坞丘没错了,南坞丘竟是一条街,看样子,与人间那些古色古香的长街很是相似。 心里想着阆辰阁,却先来了这处地方。贺涔并不认为自己能碰见其他人,便想着进去随意转转。 一眼望去虽然都闭了门,却依旧能看见店铺的痕迹,难以想象,魔界竟然存在一条属于凡人的街道,这得要多强的包容性才能容纳这些凡人啊! 经过一处楼阁时,贺涔听见头顶传下来的声响,一个优雅成熟的女声询问道:“是新来的凡人吗?” 贺涔抬头,便看见一位夫人,一手举着针,正在绣某样东西,瞧着像在制衣。 他如实解释:“嗯,落了难掉进来的。” 这倒不是假话,贺涔确实是落难才掉了进来,从那满身伤痕便能窥出一二。 话音刚落,只见楼阁上那夫人招了招手,便飞过来两只仙鹤,落在了贺涔两侧。 贺涔有些惊惧,往旁边躲了躲,两只仙鹤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抓着他的两只手臂,将他提到了楼上。 被放下的时候,贺涔腿腕软了一下,眼疾手快坐到了凳子上,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自己真是太容易受到惊吓了。 “别害怕,它们没有恶意。”那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新落进来的凡人,应当由玄苍大人带过来,你怎的一个人过来了?” 想来玄苍大人在这儿应当话语权很重,贺涔直接将他拉出来当了挡箭牌,遂解释道:“玄苍大人先将我安置在了别处,道不忙时再将我送过来,怪我闲不住,才转到了这边。” 那夫人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贺涔的解释。 她继续道:“唤我雪香夫人便成,小友如何称呼?” 雪香夫人? 贺涔恍惚记得,当初被安置于衡玉阁,玄苍大人送吃食过来时,提了一句雪香夫人,大概便是这位夫人了。 贺涔答道:“我叫贺涔。” 她又问:“你的飞兽呢?” 飞兽? 贺涔有些不解,不过没等他问出口,雪香夫人先行解释道:“魔界边幅辽阔,魔君大人替我们寻来了飞兽,用以常时出行代步,那两只仙鹤便是,不知大人是否替你寻了?” 那些飞兽平常皆是骑于背上,刚刚为了方便,才直接抓了上来。 贺涔想了想,道:“有的。” 他指了下远处:“刚才停在那里,这会儿……也许胡跑出去玩儿了吧!” 贺涔自然不能言明自己傍上了魔尊大人,只能顺着雪香夫人的说法扯了个谎。 “有便好,有些飞兽行为顽皮,性格却都还算温和。”雪香夫人宽慰他道,同时恢复了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瞧着手法娴熟的不得了。 贺涔问:“夫人在制袍子吗?” 雪香夫人回道:“嗯,玄苍大人过来要的,也不知是做给谁,催的紧,白日里那些夫人赶制了一件,待大人取走之后都来跟我闹,说害怕自己手艺不精,针脚不够好,我便亲自动手缝制了。” …… 贺涔沉默了一下,心道,那件袍子现在正穿在我身上呢! 没等贺涔接话,楼阁另一侧突然又传过来一些声音,是有人在叫“雪香夫人”,贺涔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多半便是白日里做袍子那些夫人。 便赶紧道:“我的飞兽回来了,夫人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立刻起身,同雪香夫人拱手微躬身道了别,然后不等夫人搭话,立刻从这头下了楼阁。 藏进楼阁转角处时,才感叹道,幸好提前摸清了楼梯。 再一听,楼阁上的谈话声已经融成了一片,几位夫人搭着话,偶尔传来几声笑语。 —— 贺涔循着避开楼阁之处走出了南坞丘,重新回到刚刚下长桥的位置,转头再瞧不见楼阁的影子,他才放下心来。 他确实没有飞兽,不过他有更高级的东西,重新召出长桥之后,贺涔不带丝毫犹豫踏了上去,仿佛已经轻车熟路了。 再下来时,竟然又是一处陌生的地方,落地之处是一片极大的石台,与沧澜殿前有些相似,只不过这处没有长阶。 而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巨大的宫殿, 远远看过去,殿前坐在一人,再走近才辨认出来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瞧着应当有些仙龄了。 那宫殿上方也着了三个金色大字——阆辰阁,比之“南坞丘”光芒更甚,耀眼无比。 贺涔本以为只是沧澜殿与那些地方相连,却不曾想,泓烈竟直接将其织成了网。 第10章 阆辰阁 不等贺涔再靠近,虚空中便飞出一把剑,直愣愣插在了贺涔脚边,逼停了他的动作。 一瞬间,贺涔双眼大张,全身血液倒流,凭着本能赶紧倒退了两步,避开剑锋,身体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真是……何须至此啊!只需他一句话,自己便连动都不敢动了好吧! 那老者瞧着一派仙风道骨,连声音都好似虚无缥缈,浮于空中,问道:“何人闯殿?” “不敢不敢!”贺涔赶忙摆手解释:“并非闯殿,我听闻阆辰阁藏书众多,只想进殿拜读一二……” 那老者身形一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贺涔身边,左瞧右看半天,眼神最终落在一处地方,正是手腕上那玉坠处。 神情探究了一番,却并未多问,只道:“且进去罢,可别再扰我喝酒。” 下一刻,阆辰阁玉色大门洞开,贺涔只觉得身后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直接脱力腾空起来,直冲殿内而去。 本以为会摔到地上,落下去却是软绵绵的,像掉在了棉花之上。 稳住身形之后,贺涔皱着眉叹息一声,没有法术傍身,真是只能任人揉捏。 —— 阆辰阁里面当真是大,阁顶极高,四处都镶嵌了发光的琉珠,造就了一番灯火通明的景象,宛若白昼。 可奇怪的是,如此之大的阆辰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藏书与法器,却一点没有分门别类,一时之间,贺涔不知该从何找起。 就近是一面案台,放于塌上,摆了笔墨纸砚,像是许久无人动过,却也是洁净无尘。 贺涔毫无头绪,别提从何寻起了,他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要寻哪些书来看。 正苦恼之时,不知何处降下一只金色灵蝶,绕在空中,竟能口吐人言,它问:“你是何人?” 声音稚嫩的很,听来就如同十岁小童一般大。 能通过白先生进入这阆辰阁,必然是在放行一列,可灵蝶此前从未见过贺涔。 贺涔见怪不怪了,他向后稍退了些,与灵蝶拉开距离,才道:“我是南坞丘的凡人,想寻些典籍来看。” 灵蝶落在了一方架子上,像在审视贺涔,确是凡人无疑,可南坞丘的凡人从不进入阆辰阁。 灵蝶金光漫出,几缕金丝如同波纹一般延伸到殿口,被白先生一抬手弹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传音:“莫扰老头喝酒!” 得了白先生的确认,灵蝶放下心来,才问道:“寻何典籍?” 贺涔道:“历史典籍?” 他自己也带着些迟疑,因为不知从何查起。 他想了想自己这奇奇怪怪的身体,道:“我想寻些历史典籍,以及一些医典。” 灵蝶也不犹豫,从架子上飞起,扑于一处藏架,未消片刻,又腾起金色半虚翅膀扑向另一处。 最终落于案台的笔架上,其下的案面上,数册卷轴书籍尽数显现,数量之多,几乎要占据正个案台。 贺涔轻蹙了下眉头,有些后悔,这范围是不是说的太广泛了些? 但他想再询问时,已寻不到灵蝶的踪影。 贺涔挑起衣摆,盘腿坐于塌上,拿过一卷一册卷轴慢条斯理拆开,是一册上古魔君录,名“郁”,比做凡人的话,当是位骁勇善战,声名显赫的大将军,湮没于神魔之战。 旁边还画了小像,这卷册约莫是某种皮,那小像看着极为精致,这位魔君“郁”穿着过于清凉,贺涔眼睛一下便落在了腰腹上沟壑分明的悍筋处。 实在是罪过,他赶紧移开眼睛,脑中却不自觉浮现白日的场景。 贺涔心道一句“有毛病啊”,赶紧甩头制止纷乱的思绪,但他这身体着实流氓,未等脑中的羞耻散去,后头却已经有些湿热了。 真是要命,贺涔换了个姿势,双腿搭在木榻一册,后穴处的汹涌才被压了下去。 贺涔怕再看到这些东西,拆卷册时小心翼翼,多是拆开一侧,觉得无用便直接合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拆掉了一小半,多是些魔君录,以及两三册魔界简史。 贺涔忍不住小声问:“历史典籍只有魔界的吗?” 更像是嘀咕,但却得了回答,不知何时,那金蝶重新回到了架子上:“魔界收录他界的历史典籍何用?记录他界如何欺压迫害一众魔徒吗?” 贺涔:“……” 不无道理。 这灵蝶嘴上虽横,却还是替贺涔找来了其他书籍,虽算不得历史典籍,却也差不太多,多是一些山川录与神君录。 神君录贺涔是不想再看了,但那《山川册》倒是不错,从中能够大概窥出此间脉络。 据记载,此处分许多界,魔界为其一,妖界附于魔界求生,神仙界本为一界,却在数万年前分裂了开来,神界多为正神,仙界众仙则多从他界得道而升。 如今叫的上称号的神君,多是主战,不求多界和谐相生,只想着将他界通通收于臣下,却又不够团结,一盘散沙,主和平的神君又多是归隐了去,寻不到踪迹。 好在这众多地界也都不是吃素的,靠依附与结合,也都算寻到了庇护,故而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其实内里波涛汹涌的很。 将那《山川册》大致过了一遍之后,贺涔转而将眼神落在了其左一册《上古神君录》之上。 取了封缠粗略浏览,此籍很是有趣,按理来讲,神君录多是褒奖之词,此书所录却全都是过非功。 贺涔兴趣不高,瞧到第二册 便再缠了起来,放在一边时,撇了撇嘴,想来,这类偏激的册子,也仅魔界敢留于阁中了。 撇开那些人物录,贺涔又寻到一册书,名《浩瀚飘渺录》,多记录人间风物,撰写者多半是一位游者。 这册子看着神奇,明明只有寥寥数页,却像翻不完似的,仔细瞧了前记之后,贺涔才明白这册子确实神奇,瞧着简单,却能记录无数字迹。 那位游者似乎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便满是惊奇写下了“得此奇册喜从中来”,以及“后当以此册记录途中见闻”。 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此册似乎翻不到尽头,只有读完上一页,才能向后翻。 贺涔入了迷,一连读了数页。 眼前一道流光飞过,是灵蝶,那小蛾子像在乱飞,却将贺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贺涔懊悔,怎么能被一本游记引去了思绪,这可不是他今日来此的目的。 合上册录,将其放于一侧,贺涔才捡起另一件正事,除了了解大陆构成,还需寻些医典来瞧瞧。 贺涔知道他这具身体不太对,早就不能以正常人看待了,正常人怎会无缘无故身体发热,甚至那热气只往某处地方汇聚,这简直离谱。 可贺涔翻阅数十册典籍,也未能找出与自己相似的症状,正当有些泄气之时,目光落在了一处典籍之上。 那册子混在一众卷册中,藏一半露一半,只瞧得见一个“奇”字,贺涔直觉这里面肯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扯出来一看,名《奇修册》。 翻来看了看,果不其然,册中记载了一种“药鼎”之术,便是以活人做药基,再以灵丹宝药喂养,待成年之时,与其行双修之术,则能加快修炼速度,助人功力大增强。 那上面记载的症状,便与贺涔一模一样。 能做药基,必然要体质特殊,贺涔被喂了药,身体里聚集更多有助于修行的灵息,但另一方面,也更加控制不住身体。 将这邪术的记录仔仔细细看完之后,贺涔将册子扔在一边,躺了下去。 贺涔疑惑不解,这事儿怎么就能让自己给摊上了呢!哪怕穿到个山野樵夫身体里也好啊! 但转念一想,若真是个山野樵夫,却又与这位魔尊大人没了交集,如此一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盯着灿若金河的阁顶瞧了一会儿,贺涔重新坐直身子,他招来金蝶,手上捏着刚刚的《浩瀚飘渺录》,问道:“我能否将此卷带走?” 金蝶扑闪了两下翅膀,道:“不可,阁中藏书,皆不可带离阆辰阁半寸。” 贺涔也不强求,点了点头,打算再留下翻阅一阵。 —— 泓烈回到魔界之时,天色依旧没有泛白的迹象,魔界的黑夜实在是过于长了。 泓烈想着,那小孩儿是不是已经睡醒一觉了?神识一探,才发现,那小孩儿似乎根本未曾入眠。 泓烈倒并未急着去阆辰阁,而是打算先去一趟跂予山,刚唤出水镜,小白便跑了出来。 “要去?”泓烈问。 小白点点头,这小狐狸很灵性,约莫觉察出泓烈要去跂予山,便跑了过来。 跂予山乃是魔尊大人的母亲,灼华夫人的故居,夫人仙游之后,此处便算是半处禁地,再不许其他人踏入。 出了水镜之后,小白三两下便跑到了大树之下,这树高大而几乎参天,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若是贺涔立于此处,便立刻能够反应过来,这大树的香气与他脖子上木哨的香气,俨然相差无几。 泓烈于树下静立,小白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狐狸从这儿跳到那儿,似乎在细嗅灼华夫人残留下来的气息。 扑腾了一会儿,约莫是累了,像另一处方向隐去,跑走之前,回头说道:“别被迷了眼。” 小白并不是不能人言,只是懒得说话而已,平常也多与泓烈和玄苍待着,即使不言,也能清楚地表达出意思,便越发懒倦不已。 泓烈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不过在他看来,这提醒倒是有些多余了。 迷了眼又如何呢。 —— 在跂予山待了一会儿,泓烈重新隐于水镜,而后随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出现在了阆辰阁之外。 守阁的老者也不知是真的醉了酒,亦或者其他,等魔尊走到身边才反应过来他应当先把酒藏起来。 不过为时已晚,从地上站起来时,玉壶还拎在手里。 好在魔尊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老者也不是泛泛之辈,神界退下来的神官,与泓烈还算合得来,于是来魔界寻了个“落脚之地”。 见泓烈越过他直接朝阆辰阁里走去,老者来了些逗弄的心思,喝了口酒道:“有些大魔头,坠子掉了都不知道。” 泓烈懒得跟他多言,只道:“知晓。” “原来如此啊!”老者饶有兴趣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地上:“那只怕,掉的就不是坠子了。” —— 那《浩瀚缥缈录》,贺涔一连又向后翻了许多页,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贺涔进去之后,看见的便是一白袍男子躺在阆辰阁的矮榻上,脑袋底下乱七八糟的枕着些书。 也不知怎么回事,贺涔正好在这会儿醒了过来,入眼便是眼前高大的身影。 他赶忙坐起身子,理了理衣服的杂乱处,才抬起头对着泓烈露出个笑容。 泓烈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了手边,最近的是一册神君录。 泓烈道:“多数神君都自诩高尚义疏,这类磨了角的录册,看看便罢了。” 贺涔听的一头雾水,但低头往手边一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自己睡着之时,迷迷糊糊扯了本软皮册子过来垫了脑袋。 这书离自己最近,泓烈便以为自己一直抱着这神君册看。 贺涔先前了解大陆历史时,确实翻了两下,这一册不同于那仅过无功的册子,反倒像是磨了细节的自传。 约莫是那神君自己做的册子,里头尽是些溢美之词。 贺涔将神君录往远处推了推,不解释反问:“那你也是吗?” 泓烈笑了笑,道:“魔界之人,哪儿有好词。” 意思是,凡记录魔界的册子,从来添不进去夸赞之词,皆是以贬低居多。 其实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但贺涔听的莫名有些心疼。 泓烈道:“带你回沧澜殿。” 贺涔拿起《浩瀚缥缈录》,故意在泓烈面前摆了摆,示意这才是自己所看的册子,接着道:“我还没有看完。” 泓烈瞧了一眼,道:“带着吧。” 贺涔笑的灿烂,答了声“好”,眼神却看向另一处,在案台的边缘,放着一本《沧澜君简录》,是贺涔寻书时,专门从一众录册里挑出来放于一侧的。 趁着泓烈没注意,他将那册子一把塞进了衣服里,还抚平袍子,生怕被泓烈看出端倪。 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小动作又怎么能逃过泓烈的眼神,瞧着泓烈勾了下唇角,贺涔不自然地问:“你笑什么?” 泓烈轻声答了句:“无事。” -------------------- 我又!!!回来啦!!!不要问我去了哪里!!!我保证不会坑这篇文,宝子们陪我更完!!! 第11章 夜已 两人出了阆辰阁的门,那提着酒壶的老者在远处一棵树上睡的酣畅。 泓烈也不吵扰,除了贺涔,再无人敢随性入阁,再者说那是位退休神官,即便是入了眠,遇见恶意闯阁之人,也是随意拿捏。 两人走出几步,脚下便出现一片星河,当真若那天上的银河,涌动流淌。 本可以唤出一片水雾,顷刻抵达沧澜殿,但抵不住夜色过于灿烂。 两人踏着星河而回,之前那金光灿灿的空中桥梁,贺涔不曾害怕,但如今身边有了个人,便老想扯着拽着。 于是,这位泓烈魔尊的衣袂,被贺涔那不安分的爪子揉了个乱七八糟。 蓝色花树映入眼帘,没等贺涔有所准备,便瞧见了一幅奇景,只见那花树从树干到树梢,晶蓝色的叶子四散,缓慢而整齐,蓝色渐渐退却,白色花簇更加盛放。 不出一会儿,便只剩满树泛着柔光的洁白。 掉入魔界,贺涔见了太多的奇景,这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依旧被这如画般的场景惊叹到,只觉得奇幻无比,美不胜收。 他转头看着泓烈,泓烈解释道:“此木为椋(liáng),白昼青绿,日落渐蓝,叶里藏白花,夜将尽时树叶消弭,待日出时花簇尽散,青绿复现,周而复始。” 贺涔想了想,如此说来,那夜晚便是要结束了,想着自己居然差点熬了个通宵,贺涔便有些困倦,半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而后问:“阿浓要眠觉吗?” “自然是要的。”泓烈答。 没等贺涔多问,泓烈手掌一挥,石榻上便铺上了一张软垫,泓烈抱起贺涔,惊得他微微张大眼睛,手上更是无措,好在这人立刻将他放在了榻上。 “这儿可行?” “嗯……” —— 贺涔躺于榻上,眼前是尽是树梢上的白花。 泓烈就躺在他的身边,贺涔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近,又很轻。知道这人一直看着自己,贺涔便一动也不敢动。 远处天空一片澄净的暗蓝,夜晚似乎真的将尽了。 花瓣漫天飞舞,轻而柔地下落,在花瓣“砸”到自己眼睛之前,贺涔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听觉与触觉变得格外明显,他感觉身边的人似乎是动了一下,下一秒,一片温润的触感便碰上了他的嘴唇。 他知道是什么,却无力反抗。 也不想反抗。 同上次的冲击与掠夺很不一样。 泓烈这次的吻是轻柔的,触碰之后便再无其他动作,不加深,也不离开。 贺涔紧张不已,双手紧紧抓着衣袍,不敢睁眼,亦不敢有所动弹,甚至觉得自己连听觉都要闭塞了。 不知过了多久,泓烈才收回身体,轻声道了一句:“睡吧!” 贺涔平复了一下呼吸,答一句:“嗯。” 其实贺涔有些失望,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按在这里的准备,泓烈吻过来时,身体里的燥热便随之而起。 这似乎成了这具身体的本能,他无法抵抗。 好在这会儿“攻击性”比较弱,加之他又实在困倦的紧,没了泓烈的“勾引”,身体的燥热倒在逐渐消减。 贺涔睡着之前,偷偷睁了下眼睛,白色花瓣依旧飘落,天空更加透蓝。 想来,睡醒之后,便是晨光漫天了。 —— 两人明明一同入睡,贺涔醒过来时,身边人已不见了踪影。 入眼便是青绿的树叶,过了日出,花树已经悄然换了新装。 像是算准了时间,玄苍携了许多东西而来,约莫是些人间的玩意儿,可是……这当真不是拿来逗小孩子的吗? 五颜六色的小风车可真的是有点秀了啊! 玄苍将许多吃食摆在贺涔面前,任他挑选。 贺涔看了一眼,许是心里藏着事,胃口不佳。 贺涔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玄苍,犹豫半天,先问:“魔尊大人去了何处?” 玄苍答:“北地的神宫,光明神君举行飞升大典,邀魔尊前去。” 北地?那应当是很远了。 知道了泓烈不在魔界,贺涔像是放松了一点,措了会儿辞,问道:“玄苍大人,你可知道……药鼎?” 玄苍有些惊讶,以这人掉入魔界时的举动来说,应当是不知晓药鼎一说,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 怕这人自觉羞耻,玄苍连忙半安慰半解释道:“那是凡人修行的歪邪手段,我自然不会歧视于你。” 听闻这话,贺涔瞳孔微张,他本不确定自己是那药鼎,如今听玄苍这样一说,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半天不言。 玄苍瞧着有些担心,再安慰道:“你是为那些道门中人所害,魔界众魔与之相异,定不会因此有所恶言。” 贺涔倒不是怕他人歧视亦或者什么,只是在回忆那册子上所记录的消解之法。 《奇俢册》上记录,灵药过度聚集难免损害药鼎本体,过盈亦会浪费,需寻得法子加以调和。 因此,道门中人研究出了一种灵丹,名寒中见,可调和药性。 想了想,贺涔道:“玄苍大人,我想寻一些寒中见。” “嗯?”玄苍倒是听过着寒中见,也寻的来,只是,这事儿或许应当先禀明魔尊大人。 玄苍语气顿住,默了一下,答:“可。” 魔尊大人吩咐了,贺涔需要什么都替他寻来,既然如此,他便先替着寻回来再说。 —— 泓烈说魔界昼短,贺涔倒是感受不深,只因为魔界的阳光变化并不明显,至少贺涔卧在石榻上瞧了大半天册子,那日头还在那处地方,像是精确的量了位置,透过椋树的枝叶,斜斜的挂着。 贺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像是假的。 玄苍寻回寒香见时,贺涔正在做梦,树影扫在脸上,明灭斑驳。 贺涔似乎梦到了那棵树,贺涔少年时爱往阁楼里跑,那里面就留了先祖的笔记,自然有那棵来处难寻的树。 那树似乎在一处山上,香气浓烈,贺涔忍不住想靠近,可越靠近,心越像被人揪着一样,忍不住想恸哭。 玄苍拍了他好几下,才将他拉出来。 贺涔醒过来时,满眼是泪,心脏似乎还未抽离出来,微弱地喘着气。 “为何哭?”玄苍问。 “我也……不知……”贺涔当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那棵树便想到了家里。 掉入这片大陆这几天以来,他除了情绪不佳,倒是未曾崩溃过,但这会儿实在想哭。 他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回去。 贺涔抿唇,忍着眼泪,抬头看玄苍。 玄苍将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贺涔接过,打开一瞧,正是两枚丹药。 贺涔将他们收起来,道了句谢,而后便再无了话。 玄苍似乎是瞧出他情绪不佳,送了药便离开。 沧澜殿前空旷无比,向后是孤寂的宫殿,向前是望不到尽头的长阶。 突然之间,贺涔心里像是空了一块,翻涌着未知和迷茫。 这身体奇奇怪怪,莫名的感觉总是来的匆忙,情绪还未平复,身体里快速泛起的一股热浪便中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贺涔忍不住低声骂道:“真是有鬼啊!” 瞧着旁边的盒子,贺涔缓缓地伸出了手。 其实也不是忍不了。 这东西他本想万不得已之时再行使用,这会儿却鬼使神差地打起了它的主意。贺涔想,也许与刚刚突如其来的情绪崩坏有关。 贺涔捏着盒子,翻身下榻,而后提着袍子,一路小跑,进了沧澜阁,正是泓烈的寝殿。 坐在榻上,贺涔这才捻起一颗,那药丹泛着些灰色,瞧着很不可口,贺涔安慰自己一句“没关系”,闭着眼将药丹放进了嘴里。 不敢细品,直接便吞了下去。 好在药丹算不得大,顺利地滑了进去。 那《奇俢册》上记载,寒香见有可做调和之用,同时附带些难以疏解的身体反应,至于到底是什么,却没了详细说明。 吞下药丹之后,贺涔总算是知道了所谓的副作用到底如何。 身体的燥热确实有所消减,可一热一凉两股极端的气息就像在他身体之中打架一般,纠缠得紧,贺涔难受的要命。 捏着软毯的手指不停发抖,虚汗冒个不停。 本来就是个小哭包的性格,如此一来,贺涔便更加委屈了。 多天憋着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混着身体的不适,贺涔无声地抽泣起来。 …… 榻侧的夜明珠隐隐透着亮光,床榻一角,一团小包子裹着洁白的绒毯,一颗小脑袋埋在膝盖里,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 泓烈一进寝殿,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当真是可怜的紧。 -------------------- 我来了! 第12章 寒中见 听见动静,贺涔抬起脑袋。 殿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只知道远处站了个人,他知道是谁,却叫不出声。 泓烈袖袍一甩,殿内瞬间明亮起来,贺涔觉得刺眼,本能地再次埋下了头。 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两人身量实在有些差距,被泓烈抱着,他只觉得自己像只宠物,被主人抱了起来,但这怀抱却让他安心的不得了。 软毯掉落在地,泓烈的袍子裹着他,贺涔双手紧紧抓着泓烈胸前的衣服。 这会儿是一波极为冷瑟的冲击,贺涔只得拼命往泓烈怀里钻,试图寻求更多温暖。 可下一秒又是一股热浪袭来,贺涔心里委屈的很,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儿,但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像小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你怎么才回来……”贺涔的声音嘟嘟囔囔,鼻息里都藏着难以消解的委屈。 泓烈一只手搂着他,腾出一只手赶紧擦了擦他的眼泪,道:“是我回得晚了!” 言语之间,将过错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语气里尽是歉疚。 手心聚了些内息,泓烈的手掌盖在贺涔脊背之上,气力源源不断向贺涔身体里流淌而去,散了寒,也驱了燥热,贺涔只觉得身体温暖无比。 但该哭还得哭,贺涔一颗小脑袋贴在泓烈胸膛之上,泪珠子挤出来便沾湿了衣服。 泓烈只得不住地安慰,偏偏这人又说不出来好听的,只能抱着不放。 受了许久折磨,又哭了一场,贺涔早已精疲力尽,此刻被一股奇异的温暖裹挟着,只觉得困倦无比。 “想睡觉……”声音软糯,有气无力。 “睡。”泓烈答。 “那你抱着我……”贺涔将脑袋埋在泓烈胸膛里,声音像从缝隙里是挤出来的。 “嗯。”泓烈再答。 …… 两人躺泓烈寝殿的软榻之上,贺涔被泓烈塞在了怀里,这个怀抱过于舒适了,贺涔甚至没有任何挣扎,便匆匆入了眠。 不过,这位魔尊大人答应贺涔“一直抱着”,却没能遵守约定。 待贺涔睡着之后,泓烈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接着出了寝殿。 玄苍早已经候在沧澜殿之外,准确来说,是跪在沧澜殿之外。泓烈早已经不是刚刚面对贺涔时的慈眉善目,此时眼里尽是冷意。 泓烈袖袍一挥,一阵劲风送出,直接将玄苍掀到了顶层台阶之下,那梯层约莫二十来阶。 泓烈道:“既会寻药,那替我寻些璇花回来。”声音听着倒是沉稳,但玄苍能够听出其间的怒气。 玄苍不解释,即便那药是贺涔托他寻找,确也实实在在是他所寻。 该受的惩罚,他便受着。 “是!”重新跪定,玄苍接了命令:“属下定当不遗余力,尽快寻回!” 泓烈问道:“可知罪?” 玄苍:“属下知罪!” 泓烈甩了甩袍子,懒得再多言,只道:“自行去倒悬塔领罚。” 玄苍接令:“是!” 玄苍明白,泓烈此话的意思便是说,那璇花用不着他去寻了。 起身之前,玄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了言。 那璇花他自是愿意去寻,却又知道那处地方随意进出不得。 魔界不分四季,没有所谓的冬天,但界缘处却有一处寒地,名“枯霜”,永夜无光,里面就生长着璇花,通身雪白,为世间难寻的仙草。 此地被魔界封为禁地,奇险无比。 每一任魔尊封魔大典时,天地之间会自然生成一处极险之境,需魔尊破了那险境,方可正式成为魔界至尊。 是险境,同时也是灵地,破境之后,里头便是一处天然的修炼宝地,甚至还会生成许多世间难寻的天灵地宝。 之所以是魔界禁地,则是因为,这自然生成的灵地,即便由魔尊破了境,魔界众魔也无法随意进出,若是硬闯,风险比之魔尊破镜时将只增不减。 故而,许多修炼成痴的魔君,亦或者他界众神,会向魔尊借了这处宝地来历练。 不过,枯霜地却未曾有一魔一神来向泓烈讨借过,只因为,当年这位魔尊大人从这处险境中出来之后,便是好几日不见踪影,连封魔大典都是草草完成。 他界盛传,这位无神能敌的魔尊大人,从枯霜地出来之后,受了重伤,将养多日才有所好转。 由此可见,那破境之练,是前所未有的困难,故而没有哪位魔君或神君来犯这个傻。 为了个修炼,反倒将自己干残废,实在是不值当! …… 只要魔尊一声令下,玄苍自然是敢进那枯霜地,但泓烈却终究不会那么心狠,只让他到倒悬塔领了责罚便是。 魔尊既让他领罚,他便全部按照命令行事。 待玄苍离开之后,泓烈这才转身回了寝殿。 场面有些奇怪。 贺涔坐在床上,歪着头,似乎在等泓烈回来,皱着眉头,表情瞧着有些委屈,像是在控诉泓烈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 可神奇的是,这人眼睛却又闭着。 约莫是没有醒。 泓烈赶紧走过去,再将贺涔抱进了怀里。 两人躺倒在床榻上,贺涔眉头逐渐舒缓,呼吸也平稳的很,似乎刚刚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一般。 也确实不起眼。 毕竟,这人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瞧着贺涔的睡颜,泓烈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这人背后悄然探出一根尾巴,其上流淌着蓝色与金色的纹路。 悄悄地将尾巴送到贺涔脸上,有意无意得扫过额头,眼睛,鼻尖,瞧着贺涔眉头皱起又舒展,甚至还翻了个身避开,泓烈才收起幼稚的心思。 脸上尽是笑意,尾巴缠在贺涔腰上,悄无声息将贺涔拖回怀里,泓烈也闭上眼睛。 —— 泓烈此去北地倒不单单是为了向那光明神君道一声喜,即便两人相识,却并不足矣让泓烈亲自跑上一趟。 泓烈去北地,更为重要的,是去寻那北地的寒珠。 寒珠配上璇花,便是一味能解热症的奇药。 却不曾想,这小孩儿动作还快,竟然在他回来之前,便先行食了那寒中见。 寒中见纵然可以压制热症,却也带着寒毒,其独特的热毒与寒毒难以相互融解,久而久之,更会损坏身体。 寻常药鼎的被修炼期通常不会超过28岁,寒中见只是那些道门中人的将就之计,其根本疗效也并不是药鼎本身。 贺涔坐在床上整理衣服,泓烈站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 “嗯?”贺涔问。 无需泓烈答复,下一秒他便自己反应了过来,乖巧地将一旁的盒子放进泓烈手中,正是那寒中见。 泓烈道:“这药以后莫再食了。” 对身体不好,久了更会消耗元气。 贺涔连忙回答:“嗯!” 他哪里敢再吃啊,那忽冷忽热的折磨,他是无论如何都再不想体会了。 第13章 璇丹 闲来无事,贺涔掏出那册《飘渺九州录》来翻看,书册始终是有末页的,几天下来,贺涔已经看到了最后。 而泓烈,则在替他收拾残局。 之所以是残局,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魔界与人间所食有差,贺涔归根到底肉体凡胎,泓烈命玄苍去南坞丘寻了些人间的东西,在沧澜殿一侧搭了个小厨房出来。 本想直接寻些人来弄,但贺涔不想让那些闲杂人等入沧澜殿,便说自己动手。 可即便在现代,这小公子也是锦衣玉食,哪里进过厨房,于是,在这位小公子的努力之下,刚刚搭建起来的厨房,便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了。 …… 两人望着满地狼藉,泓烈有些无奈,又觉得甚是好笑,抬了抬嘴角,道:“先出去,我收拾。” 由此,贺涔便被赶了出来。 魔界的天空很净,没有飞鸟,连云也没有。 其实不止天空,白昼里挂着太阳时,魔界看不到除了众魔之外的任何生灵,像一处死地, 但贺涔知道魔界的夜晚有多美,有多热闹,无数生灵汇聚在那处山谷里,仿佛一处仙境。 贺涔盘腿坐在榻上,册子放在腿上,手里是一捧蜜饯,是泓烈给他的。 估摸着是去南坞丘寻回来的。 贺涔正看的入迷,一只手递过来一个玉质小瓶,毋须去猜便知道是谁。 贺涔接过,问:“这是什么?” 闻了一下,便立刻皱了眉。 这世界上有许多气味难闻,尝之却可口的东西,自然也会有闻之沁人心脾,却难以入口的东西。 比如这泛露。 且月山时,贺涔喝过一次,尝来只有苦涩。 这会儿便本能地皱了眉。 贺涔抬头看他,神色里满是拒绝,但泓烈却并未打算收回,并且道:“尝一尝。” …… 贺涔皱着眉头,唇角沾湿一点,再用舌头仔细去抿,尝到味道之后,神色却并未放松多少。 他问:“你加了糖?” 听见这话,泓烈抬了下眼角,问:“尝来可是甜的?” 贺涔摇摇头,道:“不是,依旧苦涩,但味道比上次淡些。” 泓烈点头,笑了笑,没了其他神色。 他问:“可能入口?”即是问贺涔是否能喝。 贺涔点了点头,虽有些苦味,倒也能够接受。 —— 泓烈似乎很爱这泛露,卧在石榻上,玉瓶一直拿在手里。 贺涔则枕在他身上继续翻那册子。 那游者似乎有些奇遇,书册伊始多是沿途风物人情,渐渐地出现了一些道门甚至是仙门中人。 贺涔当真是读了许多奇事。 他正看的是,那游者与一位仙君同游,共赴云州替王后破魇的奇事。 许是心血来潮,贺涔问泓烈:“阿浓可曾入过梦?都梦见些什么?” 他实在想象不到,魔界之人的梦境,常会出现些什么。 泓烈却答:“未曾梦过。” 魔界之人,从无梦境,数万年前便是如此了。 偶尔倒会入魇,但那里头,一片空洞,一片荒芜,不如不梦。 这倒是贺涔未曾想过的答案,将书册放在一边,贺涔转了下身子,往泓烈袍子里“拱”了点,两人贴的更近。 像是在安慰,他道:“没有梦境也挺好。” 至少,不会在梦里撞见那些可怕的东西。 但这话于他自己来说,又显然是句假话,如今身在异乡,若想见见思念中的人,也只能在梦里了。 再没了读册的心思,贺涔便躺在泓烈身侧闭目养神,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只手在动他的脸,而后又抚上发丝,他却不想睁眼。 但气氛正静时,便总会有些插曲。 贺涔睡的有些迷糊,身体却传来了一股异样,已经历了许多次,不消思考,他便已经知道了此乃为何。 那属于药鼎独特的热症再次发作了。 贺涔不自觉抓紧了泓烈胸前的衣服,泓烈手臂一蜷,便将他搂进了怀里。 “阿浓,我有些热……”本来便是热症,再被搂的这样紧,身体便有些发汗。 听见这话,泓烈抱的松了些。 热症还伴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使得贺涔有些把持不住,在泓烈身上一下又一下的乱蹭。 明明经历过更为旖旎的画面,贺涔还是羞的咬紧了嘴唇。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贺涔道:“抱歉……” 泓烈似乎是笑了一下,道:“无事,若是你想,我便可以。” 这话反倒让贺涔乱动的身体一下子止住,脑袋抵在泓烈肩侧,贺涔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先前在筠水边上时,是贺涔第二次见到泓烈。 彼时两人不熟,贺涔又为情欲苦扰,对着这么个美人,说出了那句浪荡的话。 若是现在,那些话贺涔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出口的,想想便觉得羞耻不已。 他也不清楚缘由,只是,两人如今相处的多了,如此亲密的行为,反倒有些却步。 泓烈轻声“嗯”了一句,道:“也好。” 扶着贺涔坐将起来,接着他取出一只玉瓶,从里边倒了一颗白色的丹药,递到贺涔面前。 贺涔疑惑,问:“这是什么?” 疑惑却不影响他的动作,说话时已经抬手接了过来。 “璇花与寒珠制成的丹药,能解热症。” 其实丹药早已经制成,但由于璇花世间罕见,此方子未有前人制作。 泓烈便让玄苍去人界寻些药鼎先行尝试,玄苍迟迟未曾归来,丹药便还在泓烈这处留着。 听着“能解热症”,贺涔便没有犹豫将丹药吃了下去,既然是泓烈给的,贺涔便不担心同上次的寒中见一般,出现冷热难耐的反应。 那丹药入口微凉,像极了现代的薄荷糖,却不苦不涩,反而有股甘甜。 入口便化为一汩清泉,顺着喉咙流入,凉意在身体里散开。 燥热逐渐平复,贺涔重新钻回泓烈怀里。 泓烈将玉瓶递到他手里。 贺涔捏着玉瓶的手指紧了紧,闭着眼睛,沉默半天,才轻声道:“阿浓,谢谢你……” 不止是为了丹药而感谢,更为这人在筠水边上将自己捡回去而感谢。 还为了,流落异界,能够遇上他而感谢。 —— 身处魔界,贺涔总过的有些不知年月。 只因魔界的夜晚实在太长了,便是睡一觉,也过不了夜晚的三分之一。 沧澜殿不常来人,唯有玄苍次数多些,其他便是不请自来的闯入者,若当真有要事禀告,倒也说得过去。 若无故闯入,便会同上次的魔君与小花妖一般受到惩罚。 日暮时分,绿色的叶子逐渐转为晶蓝时,玄苍自长阶之下快步向上。 泓烈令玄苍于殿外回禀,贺涔便拿着册子回了寝殿。 玄苍半跪在于殿前的石阶之上,仔细回禀了那些用来试药药鼎的情况。 泓烈并未令他起身,话题也不落于此处,反而问道:“去查了他?” 玄苍心里一惊,随即镇定心神,既然泓烈大人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他便也不打算瞒了。 玄苍随即放下手中长剑,颔首道:“属下有罪!” 泓烈却不急于责罚,反而问道:“查了何事?” 玄苍反问:“大人想知道哪些?” 泓烈想了想,问:“他都爱些什么?” 玄苍:…… 无语凝噎一瞬,玄苍恢复神色思绪,回忆那齐香门那小童所言,道:“许是,喜爱星星。” 那小童告诉玄苍,贺涔往常最爱抬头望天。 他曾问:“阿涔哥哥为何总是瞧着天空?” 贺涔只答:“你看那天上的星星,多美啊!” 你看那天上的星星,多美啊,可惜等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 第14章 星河 遣了玄苍离开之后,泓烈回了寝殿。 贺涔已经斜斜的躺在榻上睡着了,卷册散在一边,泓烈抬手捻起来放于木几之上,接着又隐去了身形。 东星殿属神界,位于众神之殿的最东方。 那里头的云汉神君,掌管众星迁移,泓烈便是要去这处地方,去寻一片星子。 但那云汉神君好战,时常便爱迫着神界众仙君与之演武,功力尚可的下神与中神皆被他战了个遍,而真正善战者却都与之相避。 据说许多年前两位上神宫的神君与之比试过一番,受了一些伤,闭关了一段时间,出关后,都对那场比试只字不提。 只是叮嘱身边交好的神君,切莫与之比试。 这云汉神君性格本就不讨喜,再因着这插曲,与众神关系皆一般,偏偏又自认交好,用人间的话来说,便是自恋自大而不自知。 若不是与那星河神君有些渊源,这东星殿哪里轮得到他来管理,只怕是在神界谋个府邸都困难的很。 泓烈携着一柄剑,自九天云上直冲东星殿而去,双脚点地,落在了正殿前方的浮于云中的演武台之上。 得了这殿前的动静,两个白衣小童自殿门快步出来,仔细瞧了一番,眼神对上,两人皆是迷茫。 遂问道:“阁下是哪位神君?” 两小童虽不认识泓烈,却也知道这番气度定然不是哪路籍籍无名的神仙大人。 只怕是得罪不得。 泓烈只道:“同云汉神君演武而来。” 两小童得到回应,再交换一番眼神,其中一人转身入殿,许是加以禀报去了。 也不知是泓烈的威压过于骇人,留于此处的小童此时有些坐立难安,身体渐渐地都有了些虚汗。 好在这位大人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不多时,殿中一行人踱步而出,为首之神一袭黑衣,刚刚那小童跟在一侧靠后,身后也有一些其他神君,多是些附庸小仙,出来瞧个场面。 众神向来对魔界之人嗤之以鼻,却没有哪一位敢给这魔界至尊脸色看。 多数神君瞧见泓烈,都是一副恭敬样子,但这云汉神君姿态却颇有些傲慢,做了个拱手样子,倒也挑不出来不妥之处,道:“原来是魔界沧澜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那云汉神君说话时,刻意加重了“魔界”二字,像在展示身为神仙优越感。 泓烈倒不在意这些,准确来说,他甚至不想将这云汉神君放在眼里,此次而来,只为寻一片星子。 魔界黑夜漫长,却从无星子,数十万年来,魔界众魔早已习惯,包括他自己。 但那小孩儿喜欢,他便来踏一踏着这东星殿。 泓烈只身而来,便是不想挑起事端,既然这云汉神君爱演武,他便与之耍上一番。 泓烈瞧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未得到回应,云汉神君悻悻继续道:“听闻魔尊大人为演武而来,本君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赌注为何?” 泓烈这才道:“要你东星殿一片星河。” 原是为星河而来,云汉神君沉了下心思,道:“可,若本君输了,许你一片星河,若大人落了下风……” 云汉神君思考一番,提了赌注:“便将魔界再向那混沌处挪些尺寸。” 泓烈并未思考,直接答道:“可。” 数万年前的魔界之地较之如今更要广阔些,上一任魔尊,即泓烈的父亲在位时,将魔界向混沌界挪了些尺寸。 其中缘由,除了老一些魔君,再无他人知道。 此时泓烈并未出生,这些往事他仅从魔典中探知了一二。 回到东星殿的演武场。 一众小仙们已经寻了绝佳观看位置,各自入了这场景之中。 泓烈之所以一口答应,倒并不是愿意将魔界再挪位置,只因着,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落于下风。 云汉神君接了小童怀中的长枪,飞身入演武场,紧接着施一道法术,将演武场罩上一层结界,以免伤及周围看客。 微微躬身示意,云汉神君首先出招,手持长枪,以身体带动枪锋,直指泓烈天庭而去,眼瞧着越来越近,泓烈不动如山,长剑一甩,便将枪锋挡了过去。 泓烈身体岿然不动,甚至连衣袍都未曾受到那枪锋的影响。 反倒是云汉神君被那剑气震地后退几步。 云汉神君眼色沉了半刻,随即挂上笑,看客离的远,难以瞧见,那笑容里,明晃晃地带着些狠辣。 云汉神君:“沧澜君既剑不出鞘,不知同本君演武是为何意!” 泓烈语气毫无波澜:“非敌,自不出鞘。” 这话说的妙哉,挑不出来错处。 但错就错在,于神界或魔界之中随意寻来一位,也不会认为魔界与神界是友非敌。 于是这话落在云汉神君耳朵里,便只觉得这位魔尊大人小瞧于他。 云汉神君语气微怒:“如此看来,本君拿着这锋利的尖枪,倒是有些欺人了。” 话毕,云汉神君便将那枪往后一扔,长枪于虚无缥缈的云上翻转几下,稳稳地插在了东星殿正门一侧的石柱上,与之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还伴着一阵枪杆震颤的余声。 看来这位云汉神君是打算弃了武器,徒手与泓烈一战。 本就不是为了演武而来,泓烈懒得与之多言,也不管他到底是拿着武器,还是肉身相搏,只想早早打完,扯了那片星河回魔界。 再晚的话,只怕那小家伙就要醒了。 他得在贺涔苏醒之前,将那星河撒上天空,便能趁他醒来之时,带着他到且月山顶看漫天星辰。 云汉神君脚尖在演武台上一点,周围的云雾仿佛受了召唤,通通向他脚下聚集,扭转成一股向上的风,而他也腾风而起。 紧接着身体携着风刃便向泓烈扑了过来。 泓烈后退几步,手腕一转,几道剑气迸发,冲着云汉神君而去。 那神君侧身避开,剑气却并未就此止却。 反而于神君身侧破开,笼成无形的囚牢,将云汉神君困于其中。 刚刚的风刃被泓烈破掉,那神君只好重新召唤风刃与囚牢缠斗,斗争许久,才将那囚牢破了开来。 同时,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 张开双手,汇聚仙气,像是在召唤某种阵法,整个演武台被奇异的暗红色笼罩,与缭绕的白色云雾形成鲜明对比。 那演武台原是一个莲花台的形状,其上纹路遍布,此刻那纹路凹槽里,红色的浓郁灵气不断流转,不出半刻,两人脚底的莲花便像活过来一般。 但仔细看便会发现,那不过是近地面的空气中飘着的红色雾气,组成了一朵莲花而已。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阵法。 许是云汉神君独有的某种神功,神界众神,凡为府邸之主的,或是有些名气的,皆有自身独有的功法,为逐渐时所悟。 否则即便建了府邸,也很容易被其他神君所吞并蚕食。 不过,这类事件多发生于主战的神仙之中。 暗红色的雾气不断攀升,想要裹住泓烈,与此同时,那六瓣莲的六处瓣尖,各出现一个虚幻的人影。 仔细瞧来与那云汉神君一模一样。 而他的本体,正与泓烈对弈而立,以莲花中心为轴,各站一方。 泓烈双脚离地,脚底也出现一个阵法,却不及那莲花阵大,阵中至阵缘,也不过两步距离而已。 那阵法之中,有一头蓝金纹路的沧澜兽,只不过同那瓣尖上的人一样,都为虚影。 兽形虽为虚,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却是实质,被这威压一吼,那暗红色雾气再不敢靠近,一瞬间成了无头苍蝇,不知该往哪里飞去。 实际上,是云汉神君的气息紊乱了。 那六瓣莲尖坐镇的六个虚影也更加稀薄。 演武到这儿,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三招尽输。 但云汉神君似乎并不认为自己输了,手掌再次汇聚灵气,六处虚影飞升而起,手臂大腿相互交缠,俨然是一个囚笼。 五官乱飞的同时,表情也变得狰狞。 瞧着当真是恶心极了。 泓烈一点也不想被这东西靠近,沧澜兽绕着阵法旋转升空,直到与那恶心东西齐高。 接着喷出一股鼻息,前爪一踢,那即将交缠成球的恶心东西就被踢下了演武台,落入云雾之中。 失了莲花台的喂养,那东西便没了根,挣扎两下,稀薄的雾气便散在了白色云雾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瞧着眼前瘫在演武台上的云汉神君,泓烈实在有些吝惜自己的言语,但还是开了口。 “你输了。” 言下之意,该兑现赌注了。 云汉抬头看他,眼里尽是不甘与狠毒,但却又无计可施。 毕竟这人仅三招便压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并且,这还是他若无其事的三招。 站起身来,云汉道:“魔界至尊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神,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泓烈倒是不知,这东星殿的神君,竟还是位撒泼耍赖之徒。 留着脸面给他,这人却不知道捡着。 那便毋须多言了。 泓烈勾了下唇,嘴角尽是轻蔑。 仿佛眼前这位云汉神君,早已成了一具仙尸。 泓烈懒得与他废话,随着阵法飞升地更高。 手上集聚一股仙力,云淡风轻地便将长剑连着剑鞘一同推了出去。 带着破空的剑气,长剑从众仙君的头顶飞过,直冲东星殿的高塔而去。 那高塔数层,仙气缭绕,一眼望不到塔顶。 正是掌管斗转星移的机关所在。 那高塔,从塔尖至塔底倒流着星河带,剑气瞬间便破开其中一层。 泓烈隔空控制着长剑,于流转的星河中截下一段,缠在剑上收回手中,紧接着藏入手中的玉髓。 那玉髓乃是天灵地宝,能够轻易将星河储于其中。 泓烈脚底的阵法下落,重新回到演武台之上,而他自己,在收起玉髓时便早已离开。 东星殿前,金色的阵法与莲花阵碰撞,巨大的波动将周围的小神仙们震了出去。 而在两阵相撞之时,底下的演武台被震了个粉碎,不复存在。 难怪这云汉神君总迫着其他神仙与之比试,原来是想利用那莲花台吸食功力。 那莲花台是个邪阵,泓烈直接将那阵法给撞碎了。 不过,云汉神君修炼的功法似乎与那阵法为一脉同出,迟早会再造一个阵法出来。 不过,神界暗流涌动,泓烈才懒得管那么多。 他还要回去给他的小家伙造星河呢! 第15章 蛛丝马迹 泓烈刚入魔界,便收到了玄苍的传音。 玄苍道:“贺涔大人询了出界口,想来是要魔界。” 听了这话,泓烈脸色一沉。 捻了捻手上的玉髓,答了回去。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泓烈赶忙藏了身形,站到筠水边的一处大树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玄苍便带着贺涔出现在了筠水边上。 玄苍先是一顿,明显感受到了魔尊的气息,知道他就在附近,但立刻便恢复神色。 一边结印一边说道:“此时人界为白昼,出界后应当不会受限。” 其实玄苍心里想的却是,魔尊怎么可能放他出界。 与上次一样,结印完成后,筠水之上出现一个流光溢彩的通道,玄苍带着贺涔走进去。 尽头处是两位魔官。 两位魔官先向玄苍拜了礼,接着不等开口询问,玄苍便向他们传了音。 纵然满脸疑惑,其中一位魔官还是快速反应,依照传音内容开了口。 他道:“两位大人不能随意出魔界,若想出去,需持有魔尊令。” 贺涔扭头看向玄苍,玄苍想了个理由,道:“魔界偶尔会混入他界的精灵神怪,有时便管的严些。” 其实这话漏洞百出,贺涔却并未仔细揣摩,只在思考,这魔尊令该不会要找魔尊去寻吧! 贺涔问:“哪里能弄到魔尊令?” 玄苍扭头看他,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仿佛在说他是个傻子。 贺涔只好跟着他往回走。 瞧出来身边这人情绪实在有些低落,玄苍安慰道:“若真想出界,可向魔尊大人索要令牌。” 贺涔只点了点头,没看他。 出了那传送水帘,重新回到筠水边上,泓烈的气息还在此处。 玄苍正想传音禀告,那气息却在下一刻消失了。 今天这一出,别说两位神官了,连玄苍都有些懵,对于魔尊大人的命令,他更是捉摸不透。 两人重新回到沧澜殿,玄苍将他送到殿前便离开了。 贺涔依旧赤足,鞋子被扔在了石阶之下。 脚步很慢,像在思虑些什么。 魔界依旧黑夜,椋树上的蓝色光芒在为他引路,但那光芒也仅仅照亮殿前的广场。 异常罕见的是,这会儿的沧澜殿竟然是一片漆黑,明明自己刚出去时,灯台上的夜明珠还亮着金色的光。 不知怎的,贺涔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一股心慌涌了上来。 向后看,玄苍早已经没了踪影,那棵树下倒是亮堂,贺涔却又不想独自待在那儿,便还是向寝殿走去。 沧澜殿很大,从前殿到寝殿要转弯数十次,好在那些弯弯绕绕早已经记在了贺涔心里,即便失了夜明珠的光,倒也走的还算顺畅。 只是在快到寝殿门口时,撞倒了旁边的一处灯台,自己的腿便顺势磕到了门框上。 贺涔“唔”了一声,随即鼻子便有些酸了。 也不疼,但就是想落泪。 没等他哭,一路上的夜明珠重新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走廊瞬间明亮,把贺涔都惊了一下。 寝殿里传出声音,音质清脆,语气却冷冽。 泓烈问:“既然怕黑,为何不叫我?” 原来他在啊…… 贺涔想了想这一路上的黑暗,不可抑制地落下泪来。 既然他在,还让自己在黑暗里走了这么久。 既然他在,还任由自己腿被磕伤。 ……真是过分。 瞧着殿门口小脸皱成一团的泪人儿,泓烈:…… 自己还没如何呢,便这样了,那要是真的如何了,还不得哭晕在这儿! 寝殿亮堂了起来,顺着光递过去视线,泓烈正卧在榻上,手臂撑着脑袋瞧他。 活脱脱一副美人春睡图。 泓烈瞧着他,道:“过来!” 还没等贺涔动弹,便直接飞过来一条长尾,拖着他的腰将他勾了过去。 贺涔被他扔进了怀里,抚了抚他磕红的腿,泓烈问:“去了何处?” 贺涔不想骗他,索性便紧闭嘴唇,什么也不说。 贺涔不答,泓烈的尾巴箍地紧了些,可即便如此,贺涔也依旧闭口不言。 甚至几粒金豆子开始摇摇欲滴,泓烈叹了口气,道:“不想说便算了。” 泓烈身子向前,吻了吻贺涔的脸颊,唇尖所到之处,小金豆随即被带走。 两人挨的如此之近,贺涔身子发紧,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泓烈闭眼说了句“眠觉吧”, 他才放松下来。 但是,泓烈的尾巴还缠在他腰上。 贺涔欲言又止,纠结半天,声音微弱道:“你的尾巴……” 泓烈反问:“如何?” 也不知是真没听清亦或者装作没听见。 贺涔:“没事。” 一条尾巴而已,缠着便缠着吧! —— 睡着之前,贺涔瞧见了泓烈挂在一旁的袍子,仔细看了两眼,里头似乎挂着一只玉牌。 不正是他要找的魔尊令吗! 贺涔转回身子瞧了泓烈一眼,这人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但腰上尾巴还缠着,令他动弹不得,他便消了这会儿拿着玉牌离开的念头。 毕竟,他也有些困了,往泓烈怀里钻了钻,贺涔给手臂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搭着,也闭上了眼睛。 —— 贺涔“离开魔界”的念头算是一时兴起,却也说不上完全。 睡了没多会儿,贺涔便醒了过来,殿前殿后都找不到泓烈,贺涔便又回到榻上瞧那本《浩瀚飘渺录》。 这一瞧,还真让他瞧出了些东西来。 连续多日的翻阅,《瀚海飘渺录》已经是尾声了,那为游者的经历也越加丰富。 虽说里边没有明确记录,贺涔却隐隐觉得这位游者已经踏入了仙门。 当然,这不是贺涔关心的首要。 册录最后,游者记录了一位仙者,名氾南仙者,无人知其来历,无人知其存在了多久。 却是位奇仙,能解世间难事,亦能解世人之惑。 这对于贺涔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他便盘算着离开魔界,去寻一寻这位仙者。 卷册记录,“其氾南仙者行踪难觅,能解有缘人之惑,若问何为有缘?却道相逢即是有缘。” 卷册之上未曾记录仙者去处,却有只言片语提及,游者似乎受邀与仙者同行。 即便只有一些蛛丝马迹,但贺涔已足够开心。 好歹算是有了些目标。 不可否认魔界很好,但贺涔为异界游魂,心里总埋着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甚至,或许能够让他再回到亲人身边。 这巨大的诱惑,他必不可能无动于衷。 —— 两人醒来之时,魔界仍是黑夜。 泓烈早已经醒了,斜躺在榻上瞧他。 贺涔问:“阿浓怎么老这样看我?” “好看,瞧着很是舒心。”泓烈答。 这张脸同他重生之前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不可否认是漂亮的。 现代时,身边那些开玩笑的,都叫他文弱公子哥,只因他的气质柔和,又生的漂亮。 贺涔抬头看着泓烈,道:“阿浓才好看!” 相比较贺涔,泓烈便是英气的帅,剑眉星目,气质像极了大户人家的高贵公子。 贺涔突然问:“阿浓可曾喝过酒?” 泓烈答:“不常,但也沾过两次。” 魔界常喝琼露,泓烈独爱泛露。 只因,他不清楚自己何时开心,何时不开心,时常便尝尝泛露,结果却总是不开心。 不过,自贺涔留于魔界之后,泓烈尝过几次,倒都尝出了些甘甜,只是那甜味藏于苦涩之中,颇难察觉。 泓烈问:“阿涔想饮酒了?” 贺涔:“好久不沾,有些想念。” 怕泓烈觉得自己是嗜酒之徒,他又解释:“在……那处地方之时,不常能喝到,也只沾了几次,味道很是奇妙。” 此话真假参半,“不常能喝到”自是假的,但他确实只喝过几次,其余时间皆不曾沾酒。 而所谓的“那处地方”,贺涔当然指现代,但他知道,泓烈定然会觉得那地方是说此前被豢养的地方。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泓烈理了理他睡得杂乱的发丝,道:“让玄苍去寻。” 紧接着,泓烈手指一捻,空中出现一只灵蝶,那灵蝶翅膀扑闪几下,从窗户飞了出去。 第16章 酒 玄苍将酒送过来时,贺涔正在试衣裳。 这几天,泓烈给他寻了许多套好看的衣裳,都放在寝殿里,却从未见他穿过,借此机会,泓烈便让贺涔一件一件试给他看。 但这样被人看着,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贺涔拿着一件湖蓝色的衣裳,看着床上那人,小声道:“你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 泓烈却道:“都是看过的。” 何止看过,贺涔身上哪一处肌肤,都是泓烈摸过的。 但这话听得贺涔莫名脸红,将手上衣裳一甩,又气又急就要往殿外跑,却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窜过来一条长尾,卷着他的腰将人托了回去。 贺涔“摔”在榻沿,撞在泓烈身上,在心里吐槽:……又这样! 泓烈抬手就将木架上一套浅黄色棉质绣袍隔空取了过来递给贺涔,道:“穿这套。” 贺涔看了看,这套确实好看,瞧着像棉,摸起来却又异常轻软,轻软里又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韧劲。 泓烈解释:“此为攀枝棉,取自攀附于上古神树的仙藤。” 攀附于古树的仙藤? 贺涔捏着衣服,垂着眼若有所思。 泓烈又道:“那藤虽附于古树而生,却也养出了独特的物性,极韧无比,难以炼化。据说,此藤生五百年便可脱离古树独自存活,可尚有记载的几处千年藤,皆是树藤相互纠缠。” 贺涔下意识问:“为什么?” 泓烈挑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许是,藤习惯了树的供养,而树也习惯了藤的缠绕。” …… 此藤只攀附于一种古树而生,但那古树世间难寻,故而仙藤也极少无比。 这制衣裳的藤,是泓烈去极东处的一片海域寻回来的,那古树本就是神树,遮天蔽日,变幻自由,泓烈还被迫与之试了几场,才得以从古树身下剥下几支藤。 回到魔界之后,尝试了许多方法,才将其炼化制成衣裳,本不想刻意为之,故而与其他衣裳一同挂在木架上,可这人却一次也未曾穿过。 看着这人是不会避开了,贺涔只能在他的目光之下,伸手解腰间的绑带,没等他动手,沧澜兽的尾尖已经将那带子挑开了。 贺涔:…… 衣裳散开,里头只留一件薄薄的底衫,肌肤若隐若现,那底衫领口略开,与白色底衫比较起来,贺涔脖子上的木色哨子格外明显,用一根黑色的编织绳穿着,绳子尾端还有些许金属,用来防止绳子散开。 这绳子是现代时贺涔亲手编的,而哨子也是贺涔亲手穿上去的。 直到现在,贺涔都没有想明白,他既是魂穿,为何这木哨又以现代的样子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这会儿没有时间任他多想,泓烈的尾尖已经挑开了胸膛处的底衫,正勾着那哨子细细打量。 泓烈道:“做工很是精细。” 又问:“阿涔做的?” 贺涔刚想说不是,突然反应过来差点被套了话,赶紧道:“定然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木哨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这东西做工确实十分精细,因为小小的哨身上,被人刻了一幅风景图,据传下来的说法,这上面刻着的便是先祖看见那棵树时的场景。 一条名为“芜江”的河流,一片山,以及一棵栩栩如生的树。 是先祖亲手刻的。 见泓烈在看他,贺涔低下头有些不自然地解释:“许是我忘记了一些东西。” 泓烈问:“那你便是要出去找你忘记的东西?” 贺涔瞬间抬起脑袋,心里嘀咕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想偷偷跑出去。 他狡辩道:“没……” 泓烈问:“阿涔想出魔界吗?” 贺涔顿住,咬了下唇,反问道:“若我说想,你会让我出去吗?” 泓烈看着他,答:“不会。” 其实怎么可能不会,只要贺涔告诉他,哪里他都带他去。 只是,这人却什么都不肯跟他说。 他不想贺涔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偷偷想着的,却是怎么样背着他溜出魔界。 气氛有些冷凝,贺涔也一言不发。 玄苍在殿外传音进来,说已经寻来了酒。 泓烈放下尾尖的木哨,只道:“穿上衣裳。” —— 泓烈待在正殿,正殿的王座很高,下了台阶才是众魔君朝圣之地。 泓烈就坐在王座前的台阶上,懒散地斜倚着,三根指头捏着一个玉质小杯,里头斟了些酒。 贺涔穿好衣裳从后殿出来时,看见这副场景,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句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殿中没有花,可泓烈当真像一副无亲无友的样子。 贺涔只从玄苍的口中知道,他的母亲确实已经仙去,至于泓烈的父亲,贺涔未曾听闻。 但想来,若还在的话,只怕魔界之主也还不是泓烈。 听见这边动静,泓烈转过头来,眼神迷蒙的很,明明还没喝,却一副快要醉了的样子。 泓烈声音懒倦的很:“过来。” 贺涔一步步往台阶处走,明明是正常速度,泓烈却觉得有些慢了,他将酒杯一放,飞身下来,一把搂住贺涔,直接带他飞了上去。 就放在自己旁边,中间隔着一个玉盘,里面放了一只玉色酒壶,透亮的玉,但因装了酒,将颜色衬的有些浊。 酒壶旁边是两只小杯子,泓烈那杯已经斟了酒,贺涔这杯还是空的。 泓烈拿起酒壶替他斟了半杯。 接着举起自己的酒杯,道:“我不常饮酒,今日阿涔想喝,我便陪你一饮。” 说完之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贺涔见了,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第二杯时,泓烈取出一只玉瓶,这玉瓶贺涔已然非常熟悉了,里头盛着泛露。 泓烈倒了半杯酒,又添了一些泛露进去。 贺涔问:“这是为何?” 泓烈道:“风曲配以泛露,极易醉人。” 这酒名风曲,是许久之前住在魔界的一位嗜酒仙者所留。 这泛露为泓烈的母亲灼华夫人所制,能解风曲。 那时泓烈还小,天真地以为将风曲与泛露交兑融合,两者便能相消,结果只尝了一杯便酩酊大醉。 后来才只,只有将风曲与泛露先后饮下,方才能得“解”之效果。 不过,如今的泓烈已没有那么易醉。 泓烈依旧替贺涔斟了半杯,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再没添第三杯。 而是扭头看着贺涔,一句“非走不可吗”就在嘴边,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只道:“如此看来,我着实不胜酒力,已有些醉了。” 泓烈起身,顺势躺卧在王座之上,道:“不能再陪阿涔多饮,阿涔待会儿若是醉了,自行入我怀里。” 说完之后,他又添了一句:“可行?” 这真不行。 贺涔没有答话。 泓烈又问了一次:“可行?” 声音较之方才更加微弱,似乎下一刻便要失去意识。 贺涔最终也没有回答,提出今日饮酒,就是为了将泓烈灌醉,而后取了令牌出界。 这件事,他答应不了。 贺涔将手中半杯酒饮了下去,杯子放回玉盘,而后起身,蹲在泓烈一侧,轻声呼唤:“阿浓?阿浓?” 一连喊了两三声,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贺涔这才起身往寝殿走去。 令牌就在刚刚瞧见的那件袍子里,贺涔直接便取了过来,回到正殿,贺涔本想直接离开。 可心脏却像被人抓了一下,想着就要这样离开,他心里倏忽一疼,像空一块似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漫布全身,有些提不起力气。 他将这归结为舍不得。 贺涔确实有些舍不得离开泓烈,他也大方承认,毕竟,泓烈对他是真的好,但他必须去找到氾南仙者,询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为何被卷到此地,身上的木哨又是如何一回事,他都想弄明白。 以及,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再回去。 在一切弄清楚之前,贺涔不想让泓烈知道,于是便只能先偷偷溜出魔界。 贺涔离开沧澜殿之前,重新走上台阶,坐在泓烈身边,他趴下去抱住泓烈,脸颊贴着胸膛,道:“我可以入你怀里,但我必须先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说完之后,贺涔保持这个姿势静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坐直,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十分精细的香包,香包不大,仅一只掌心便能放下, 这香包是他这几日所做,魔界灵草众多,贺涔尝试了许多,最终做出来一个,香味淡雅却经久不散。 他将香包放入泓烈手中,道:“本想寻个合适的时机送你,但一直没等到,便趁着今日。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找你。” 说完之后,贺涔再趴下去亲吻泓烈唇尖,轻微碰触之后,收回身子,起身,下台阶,离开了沧澜殿。 本想唤玄苍带他到筠水边的魔界口,但想起自己身上有泓烈交于他的玉坠,那里头有通向筠水边的通道。 贺涔从通道去往筠水边,是上次玄苍开启水门的地方。 贺涔将声音提高了些,唤道:“贺涔携魔尊令请求开启出界通道。” 他也不知道这方法是否有用,但两位魔官既然守着界门,那必然能够感知附近的动静。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筠水荡动,无数股水流腾空而起,顺着一个方向流动,通道成型。 贺涔心道一句“果然”,而后走了进去。 他却不知,这通道并非两位魔官所开,而是远处隐去身形的玄苍所开。 通道尽头是两位魔官,贺涔将魔尊令交于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稍等。” 玄苍收到魔官的传音,询问他是否要将贺涔放出魔界。而这边玄苍也正在如此同泓烈传音。 沧澜殿里,泓烈在贺涔离开时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玄苍传音过来时,他手里捏着贺涔留下的香囊,他虽不懂为何这人非得瞒着自己,但还是说了句:“放。” 自己将令牌放在袍子里最显眼的地方,又躺在王座上装了许久,不就是为了放他走。 只是,希望这人真能说到做到,否则,无论他去了何处,他一定将人抓回来。 …… 筠水之上。 两位魔官接了玄苍传回来的命令,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便放大人出界。” 接着只见两人举起双手,配合着结了一个很是复杂的印记,印记贴在通道尽头,那处水流变得虚无,出现一道门。 贺涔向两位魔官道了谢,询问是否直接进入界门即可,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抬脚试探着跨了进去。 眼前再次变的明亮时,贺涔便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郊外,附近有几座院子,瞧着便像人间。 -------------------- 最近是这样的:辞职——收拾东西回老家——找工作——干了四天想换——再次辞职——继续找工作,嗯,就酱 第17章 卖香 贺涔整理了衣服,其实上面一点乱处也没有。 附近的院子零零落落,都不相互挨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行人才逐渐多了起来,沿路都是叫卖的小摊贩,有的推着小车,有些挑着担子。 贺涔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城池,为复萧城,进出行人络绎不绝。 贺涔进了城,随意找到路边上一处摊位,向小贩询问道:“这城中最大的胭脂铺在何处?” “藏香楼?”小贩道:“那可在城中最为繁华地带,与城主府就隔了一条街,您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见一座酒楼向右转,再走一段便是了。” 贺涔道了句“谢谢”,得了位置,便顺着小贩所指的方向去寻香铺。 酒楼就在转角处,楼前一侧还有一处擂台,上边一个戏班子正在耍长枪,好不热闹。 但贺涔没时间驻足,右转几步,果然看见一座极为气派的楼宇,数来足有四层,门前客人进出,小厮忙前忙后。 一位身着云纹绣服的中年男人迎上前来,躬身颔腰道:“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想寻何物?” 凡生意人皆是人精,贺涔这衣服着实华丽,加之本就有世家公子的气质,自然被奉为贵客。 那中年男人一边命小厮开道,一边介绍:“公子面生,此前不曾来过?我来为公子介绍,藏香楼共四层,一层绸缎布匹,二层珠钗宝饰,三层香膏胭脂,至于四层……” 中年男人说一半藏一半,慢吞吞的,听得贺涔有些不耐烦,他才接着说完:“四层乃是私人交易所。” 贺涔也懒得与他含糊,直接道:“那便四层。” “好。” 所谓私人交易所,做的自然是更高端的生意,为卖家与买家提供交易场所,当然,这便代表着,卖家可将物品登记在藏香楼,委托藏香楼替之寻找买家。 而同时,哪家若想寻些有价无市的宝贝,也可委托藏香楼替之寻找。 只不过,能进去吗藏香楼私人交易场的,基本都是些有价无市的珍宝。 男人将贺涔带到一处包间,从窗户看出去,能够居高临下地瞧见极为广阔的复萧城。 三个丫鬟走进来,将点心茶饮置于桌上,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中年男人问道:“不知公子想寻什么?” “不买,我倒是想出售些东西。” 贺涔取出一只玉盒,男人赶忙从怀里取出一只帕子,垫在手上将玉盒接了过去。 男人给门口守着的小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寻人,这是藏香楼的基本流程,凡售卖物品,需先经过藏香楼鉴定,随后才能入登记册。 男人问:“公子想出售多少银子?” 贺涔答:“那得看你们东家出多少银子。” 听了这话,男人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公子想将这宝贝售于我们东家?” 贺涔点头。 男人又问:“不知此为何物?” 贺涔道:“藏春香。” 男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猜到了大概是一盒独特的香膏,遂道:“东家不轻易见客,不知我是否……” 话没说完,贺涔便答:“可。” 男人点了点头,道:“公子稍等片刻。” 说完便带着玉盒出了包间。 贺涔一点也不担心,他那香膏乃是精品,是贺氏研究出来的一款香,名“藏春”,顾名思义,涂来便如置身于春天之中。 这地方没有现代技术,贺涔便用了古法进行提炼,虽说比之现代效果差些,但也尚可,用来“忽悠”些懂行的香商都绰绰有余。 不出一刻钟,中年快步回来,身后跟着一位男子,贺涔瞧了一眼,便猜出这是藏香楼的东家。 贺涔本以为当是一位中年掌柜的模样,不曾想却是一位翩翩公子。 他一手拿扇,一手拿香,问道:“此为公子所制?” 贺涔没应,也没否认。 那男子继续道:“此香很是独特,想来应当很受夫人小姐的喜爱。” 他试探着问:“公子此次前来,怕不只是为卖这一盒香吧?” 贺涔答了句“嗯”,随后又取出几盒,放于木桌之上:“你且先拿去试试。” 毋须下达命令,男子身后的中年男人便心领神会,命小厮拿来托盘,托盘用上好的丝绸包裹,避免对物品造成损伤。 正拿起东西要往托盘里放时,贺涔却按住了盒子。 在场众人皆是不解,包括那位东家,不过他气质如空谷幽兰,神色并未有一丝改变。 贺涔言简意赅:“一两。” 纵是那东家公子也险些未能绷住,眼角带着些笑,差点破了脸色。 他命男人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共五锭,每锭十两,道:“此为五十两,买你这几盒‘藏春’,交个朋友。” 那便更好,贺涔本来只想要一两银子寻个客栈待上一晚,待明日过来谈后续事宜,如今来看,他倒是可以再多待几日。 贺涔从那五锭银子里取走一锭,拿了银子便要出去,那东家公子叫住他:“公子,你的银子。” 贺涔头也没回,只道:“如你所言,交个朋友。” 那东家公子跟上几步,问道:“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公子瞧着面生,非复萧城人?” 贺涔不想回他,自顾自下楼。 到回廊时,那公子也不再跟了,停在围栏处向下瞧,顺便止住了一旁想要跟着下楼送客的中年男人,直到贺涔的背影消失在藏香楼门口,他才收回目光。 眼含笑意,道了句:“有趣。” 中年男人问:“此香当真珍贵无比?” 那东家公子心情不错,便解释道:“倒算不上珍贵无比,只是有了这香,藏香楼便是在二十四城里,也称得上是独一份了。” 那还不算珍贵无比! 复萧城位处山之西,那山主脉与支脉林林总总绵延数百公里,附近有二十四座城池。 中年男人心里大惊,本来只当这位公子左右不过来寻些宝贝,却不曾想,是带着能让藏香楼更上一层楼的宝贝而来。 当真是贵客。 东家向身后的人吩咐:“去将如画夫人,文君夫人,荷韵小姐请过来鉴香。” 男人问:“那竹心夫人?” 东家回:“你取一盒亲自送到夫人府上。” —— 转角处那处高楼名“亦海楼”,共四层,与藏香楼齐高,这城中,贺涔所见到的高层建筑三层居多,而四层的仅有这两幢。 贺涔驻足在门口,店小二很快迎了上来,作迎接姿势道:“客官您请!” 贺涔抬脚进去,店小二问:“客官您打顶还是住店?” 贺涔:“住店。” 店小二扬起声音回一句“好嘞”,接着替贺涔引路:“客官您往这边!” 柜台后面是一位先生,正捏着毛笔写字,约莫是在记账,店小二对那先生道:“这位公子住店。” 说完之后对贺涔颔了下腰便接着去招呼客人了。 账房先生放下毛笔,笑着问贺涔道:“不知公子要住几日?” 贺涔想了想,估算了一下时间,便答:“三日。” 本来贺涔只打算寻一辆银子住上一日,第二日便去同藏香楼的东家公子谈后续事宜,但如今得了十两,便再多住几日也无妨。 “公子想住几层?”账房先生问。 “四层。”楼层高些视野好,闲了瞧瞧复萧城,也不会太过无聊。 可账房先生听了这话,顿时有些警惕,试探问道:“公子初到城中?” 贺涔答:“今日刚到。” 账房先生听完这才有所放松,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亦海楼四层非行客接待之处,住店往往只在下三层。” 他这样一解释,贺涔便明白了,约莫又与那藏香楼一般,四层只接待贵客。 这也是为何藏香楼与四海楼皆是四层的原因,背后大抵都有官家的势力,而四层,多半也为达官显贵所备。 贺涔道:“那便三层。” 初来此地,懒得讲究,也不想惹事。 结了银子,账房先生唤来另一个店小二带贺涔上楼,上了木梯,贺涔才发现这亦海楼后头,更有天地。 贺涔左右看了看,这亦海楼结构奇特,像是缺了一笔的“口”字,而这“口”字中心,是一个搭了戏台的院子,此时倒是无人摆台,但整个院子都显得豪华无比。 —— 小二带他上了三层,又替他开了门,贺涔问:“现在什么时刻了?” 小二答:“巳时。” 贺涔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巳时对应的时间,随后点了点头,将小二打发走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才刚从魔界出来,他竟觉得有些疲倦,贺涔将屋子里检查了一番,没什么不妥,便躺在床上休息。 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他是被客栈之外的吵闹声扰醒的,从一层传到三层,已经被空气吹散了许多,但无奈吵闹声此起彼伏,没个停歇,还是传到了贺涔耳朵里。 他这间房的窗户正朝着街道,贺涔揉了揉眼睛,将窗户打开一些。 街道上果然站着许多人,就围在客栈前面,准确来说,是围在客栈右前方的擂台上。 那擂台中央,不知何时立起了一根极高的杆子,贺涔平视过去,那杆子都还要比窗户高上一截,杆子上有两根绳子,与现代的旗杆很是相似,顶端有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东西。 擂台之上站着一个人,正大声讲话,声音高昂,连贺涔也听的一清二楚。 “今天的彩头,由将军府送出,将军府与公主府喜结连理,此番便是昭告复萧城中百姓,与之同乐。” 擂台之下的百姓起哄不已,皆是笑闹,你一言我一句讨论今天的彩头将会被谁得走。 生怕周围百姓听不见,擂台上那人声音又大了些:“规矩与之前一样,不管用什么方法,谁能将杆子顶端的彩头取下来,彩头就归谁。” 贺涔看了一眼那杆子,正常人确实很难找到办法取下来,除非习武之人,轻功傍身。 多数百姓只看个热闹,这城中住着些能人志士,此前一些彩头,多被他们取走了。 已经有人在跃跃欲试,取来一个极长的梯子,看样子想靠在房檐上攀爬,但瞧着便很难成功,那梯子终归还是有些短。 贺涔倒是来了些看热闹的兴致,招来小二要了些点心和茶水,就趴在窗户边往下瞧,偶尔还能听见一些闲谈讨论。 一人道:“你说此次的彩头又是哪位能人取走,我看似乎有人去通知城西的郎先生了。” 另一人回:“那郎先生武功了得,得了三次彩头,上次已经扬言下一次彩头不会再来。我倒是觉得左丞家的二公子有可能,听说他最近又研究出个能载人的木鸟。” 那人接过话头继续道:“我看未必,那二公子次次都来,每次都有些新奇玩意儿,可哪次成功了?上次做了个能带着人飞的风筝,一阵风过来,直接出了城,差点掉进护城河里。” 另一人接着道:“好歹是能飞的,都说那二公子不务正业,可人家弄的,也未必全都是破烂玩意儿,上次与龙虎城交战时,就是二公子的那些木鸢起了大作用,带着火药烧毁了整片敌营腹地。” 说话间,一群人的目光看向了其中一个地方,那是一处高台,类似瞭望塔一类,上面站着一个人,似乎还有……一只鸟? 一只巨大的鸟。 贺涔的目光刚看过去时,那人已经驾着“鸟”冲了下来。 底下一群人惊呼:“是二公子!” 那“鸟”的速度不算慢,几乎是直接冲了过来,就靠那股惯性离杆子越来越近,但……有些太低了。 没有向上的动力,那瞭望塔又不比杆子高,贺涔算了下高度和距离,估计那木鸟与杆子擦肩而过时,只能到二分之一的高度。 最要命的是,那木鸟似乎停不下来,冲过来必定会撞上亦海楼。 贺涔:…… 贺涔喝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啧了一声,他只想说,真勇啊! 下面的看客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散开了些,忧心忡忡地等木鸟撞个粉身碎骨。 不过,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空气中一道声音传来,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长剑携着破空的气势从远处飞了过来。 下一秒,剑气就将那木鸟撞的粉碎。 一个男子踩着空气向上踏,三两下便与杆齐高,将顶端的布包取下来,又在半空中将那二公子的衣服一把拽住,连人带东西,轻柔地落回了地面,如同一片羽毛一样无声。 那二公子没站稳,男子手上的力气收回之后,他就坐在了地上。 简单来说,他被那男子扔在了地上,但他似乎丝毫不介意,还笑着抬头道:“多谢公子搭救,看来这东西还没有飞筝好用。” 后面半句声音小了些,更像是自言自语。 现场皆是木鸟的残骸,众人就站在那些“废墟”中拍手称赞,但那男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走掉了。 起初在擂台上做规则讲解的男子赶忙追上去,想邀请他入将军府做客,可刚入人群,就再寻不到那持剑男子的踪影。 在场也没有人看见,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 我来了!求收藏! 第18章 城中 热闹看完了,贺涔将窗户掩上,只留一道缝,这会儿已经酉时末了,天光渐暗,街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人间气十足。 贺涔突然很想下去走一走,往城西的方向有一条河,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据说是城池初建时刻意凿出来的。 两岸很是平坦,故而河流也缓慢。 河上架了一座桥,行人过客无数,也有人站在桥上驻足远观,桥下攒了许多花灯,被岸边的栈桥挡住,当然,更多的是顺着水流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像一颗颗小星子散在河上。 另一侧的河岸有一座舫,一半掉在水中,一半搭在陆地上,灯火通明。 那船舫有两层,二层较一层面积略小,其外有围栏,约是为了看江景而造。 此时那围栏上就站着一个人,藏青色的衣裳在夜色里衬得更浓,瞧着有些眼熟,贺涔看了看,正是白日里以剑气破木,踩着虚空而踏,三两下取走包裹之人。 就在贺涔眼神递过去时,那人也正好看过来,贺涔一怔愣,闪避已来不及,索性眼角轻抬,回了个笑容。 那人也回了一个,但贺涔没再继续,扭头看向了另一侧。 萍水相逢,要事在身,便不再认识新朋友了。 从亦海楼到城西,贺涔花了半个时辰,此时再回去,又是半个时辰,好在这城中很是繁华,处处皆是灯火,一路上倒也没有黑暗处。 亦海楼的后庭摆了台,这会儿戏正唱到高潮处,锣鼓喧鸣,戏曲婉转,声声入耳,拍手叫好声响成一片。 白日里那店小二迎了过来,约莫以为是新客,想上来招呼,走进一看是老客,便道:“原来是公子啊,院中每隔三日便会摆一场戏台,公子正好赶上,倒可以去听听,需要茶水唤我便成。” 这小二倒是尽心尽力,贺涔取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了他。 小二脸上笑容更甚,立刻招呼:“我这就去替公子寻张干净桌子,公子跟我来便可。” 贺涔想他是误会了,这银子只是给他的赏钱而已,贺涔对于听戏兴致淡淡,不过小二已经走到了门台处,贺涔便也不打断他。 后庭听戏的男人居多,一张桌子大约围三个人左右,坐了十几张桌子,这些皆是点了茶水的听客,还有一些人散在周围的廊上,站的坐的都有,算是来蹭戏的。 小二替贺涔指了一张靠前的桌子:“公子,您看这张如何?” 中间视野佳的桌子已经没有了,即便这张桌子靠前,但也在走廊一侧。 贺涔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后边角落处的一张桌子,那桌子实在偏远,连蹭戏的看客都无人问津。 贺涔却道:“这儿便行。” 小二眉头微蹙,但很快平整,这是客人的选择,他当然不会置喙,只道:“那公子先坐,我去替您上壶好茶,再拿些吃食。” …… 戏唱的是一场《南柯梦》,倒不是贺涔听过,只是走廊处立了戏牌,上面写了名字。 讲的是一位道长的求仙之路,历经艰辛,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结果到最后才发现,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贺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难喝,又放下茶杯,明明下午喝这茶还能够入口,这会儿却不行了。 不知是真的难喝,还是喝惯了魔界琼花汁,就一杯茶,将贺涔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魔界。 魔界这会儿也当是黑夜了,贺涔大概估算过,魔界一昼约与人间白昼同长,魔界一夜却抵人间一昼两夜。 也就是说,魔界一个昼夜,人间则要过去两个昼夜,其中,夜长昼短。 刚掉进这界时,贺涔有时会想,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便好了,哪天醒过来,就回到了哥哥身边,或者从医院醒来也好,好歹是在现代,那个生他长他的地方。 …… 也罢,夜晚想的越多,就越容易愁绪满怀,贺涔强迫自己从情绪里出来,后庭的嘈杂很容易将人的情绪包裹住,偶尔有人伤心,也无人在意,只是戏再不想听了。 贺涔唤小二一声,小二赶忙跑过来。 贺涔道:“懒得听了,你替我将这些送到房里,再把灯烛点燃。” 小二得了吩咐,应了一声,就赶紧照办。 小二将灯烛点燃,还点了一种香,又替他将窗户打开了,窗外夜色如许,街上灯火通明,街道如一条条交错的灯带铺在地上。 即使回了房间,贺涔也困意无几,白日里睡了许久,这会儿正精神,他便将带出来的册子拿出来翻看,《浩瀚飘渺录》他带出来了,同时带出来的还有一本册子。 是一本魔君录,里面记载的正是泓烈。 阆辰阁时,贺涔将这册子揣在怀里偷偷带了出来。 沧澜殿时,贺涔寻了个机会翻开来瞧了一眼,但只第一页便不敢再往下了,只因扉页那人物小像过于精美,他简直要抵御不了,在原地静坐了半天才将某些冲动的情绪压下去。 将册子合上放到一边后,才深呼吸一口,抿了抿唇,小声嘀咕: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其实这会儿依旧不敢看,他甚至连扉页都不敢翻,只是取了出来,同《浩瀚飘渺录》一起放在桌上。 那缥缈录他还得好好读一读,从那游者的记述中寻些线索,幸好贺涔记忆力不错,知道那游者对于自己的记载都在哪些页数。 其实贺涔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先往哪儿“撞”。 但那《浩瀚缥缈录》里头记录了游者的故家,贺涔便打算先去那处地方一寻。 他只知道应当往南方去,因为那游者说自己从南方出发,但具体在哪个地方,他也不清楚,还得通过书册仔细分析。 就着灯烛,贺涔照着记忆中的页数仔细翻阅,寻找蛛丝马迹,累了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看夜色。 在贺涔的记忆中,古代是很封闭的,夜晚有宵禁,到了固定时间便要关门闭户,却不曾想,这里的夜晚,灯火竟能亮上一整夜。 着实与他预想中的场景有些不符。 贺涔倒是没打算通宵,到寅时那会儿,便收了东西强迫自己睡下去,魔界时,时间过得混乱,往往困了就睡。 在人间不行,人间日升月落,规律无比,若这会儿不睡,只怕到了白天又困倦不已。 —— 第二天一早,贺涔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外边站着一个人,是昨日藏香楼的中年管家。 贺涔颔首,算是打招呼。 这人来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见贺涔出去,管家赶忙迎上来:“公子,我们东家邀您藏香楼一叙。” 贺涔推拒道:“明日再谈吧,我今日需要出城一趟。” 管家有些为难:“这……” 但贺涔没有松口的意思,他也只能作罢,道:“那我先回禀东家,若公子忙完,可直接到藏香楼寻我们东家。” “嗯。” 本来也无事要忙,何来忙完一说,贺涔只是随口答应,今日必定不会踏入藏香楼。 打发走管家,贺涔找了个摊子喝了碗粥,稀薄的很,一碗却也饱了。 吃完早饭便在城中闲逛,昨日只去了城西,看的是夜色,今日在城中逛来,又是另一番风景,比之魔界,真是有人气的多。 贺涔突然驻足,怎么又想到了魔界。 摇了摇脑袋,将思绪打乱,才又继续往前走。 贺涔倒也没骗那管家,在城中逛了许久,贺涔确实转到城门口,然后出城去了。 昨日他便向店小二询问过,这城中哪儿有车马铺,店小二给他指了城外一处地方,贺涔今天便是要去寻个车子。 出城没走一会儿,贺涔便到了那处地方,瞧着不小,光是马场就占了很大一片,在小厮的推荐下,贺涔选了一匹有眼缘的,将身上剩下的银子都交了定金,只留一些晚饭钱。 临走前嘱咐道:“将车舆里面多铺些软垫。” 生平第一次坐马车,必定会很不习惯,只能多弄些垫子,尽可能缓冲一下颠簸。 …… 今天晚上贺涔倒是睡得早,白日里走了大半天,晚上冲洗完毕后已是困倦不已,古代没有电子娱乐设施,身边又无人闲谈,在床上躺了没多会儿,贺涔便睡着了。 与前日一样,贺涔起来打算唤小二打水过来,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不止那管家,就连东家公子也在。 这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贺涔瞧了瞧自己,除了没洗脸以外,没有任何不妥,便落落大方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东家公子道:“今日公子可能去藏香楼一叙?” 贺涔道:“恭敬不如从命。” …… 依旧是藏香楼四层,却不再是上次那间房,而是另一间更加豪华气派的房间,像是宴客之用,正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是些美味佳肴。 东家公子作邀请手势,道:“公子请坐!” 贺涔也不扭捏,直接坐到了他示意的位置上。 侍女端来净手的水盆,看的贺涔有些皱眉,但还是依照这边的规矩将手掌湿了一下。 东家公子眼尖,瞧出了贺涔一闪而过的不悦情绪,朝着管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扇子,管家赶忙解释道:“侍女不懂规矩,冒犯了公子,我这就打发她们去领罚。” 这话听的贺涔又想皱眉,就连东家公子也有些语噎,只道:“你也去领罚。” 打发走了管家,公子道:“规矩使然,公子若是不舒服,按公子的喜好来便是。” 贺涔以为他一上来便要同自己谈香膏的事,却并非如此,那东家公子先给贺涔介绍了桌上的小食:“这些小食都为复萧城独有,很是可口,东西可先尝尝。” 想是记起了什么,他又问:“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贺涔道:“取贺姓,单名涔字。” “贺公子。”东家公子唤了他一声,又道:“我复字元序,公子也如此唤我便成。” 贺涔点头道:“元序公子。” 吃过早饭之后,元序才将他请到另一间房谈香膏的事情,他道:“这两日复萧城有名的夫人小姐们来试了贺公子的香,皆是好评。” 他先将这香的独到之处挑明白,接着道:“我猜,贺公子一定带着生意而来,不知公子想如何进行?” 藏香楼多是自己制香,但也合作了一些独特的香商,多半是香种独特,又不将方子卖出,便由他们自己制香,藏香楼以合适的价格收取回来。 他猜测,这位贺公子应当也是如此。 如此独特的香,想直接收方子定然不可能。 但贺涔所说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贺涔道:“不卖香,只卖方子。” 元序眼角微抬,喜出望外,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贺公子想以何种价格卖出方子?” 贺涔道:“那看元序公子是否决定买断方子,若买断,我沿途必不会再出售他人,但买断自然会贵些。” 元序道:“自然是买断。” 买断好,贺涔也希望他能够买断,毕竟,他自己也懒得走一处卖一处。 贺涔伸出五根手指,这便是价格。 对于平常香纺来说,自然是有些贵,但贺涔知道,藏香楼这位东家,出得起,也愿意出。 贺涔只取十两倒并非真的想交朋友,只是没有必要,他要卖的也并非这几盒香膏,从始至终都是这制香的方子。 虽说是古法,却也是无数祖辈研究创新而来,即便是这里的制香人,也并不完全知晓,就算能够将原料猜到十之七八,工艺对不上,一样是白搭。 五百两银子对于元序来说,确实不算高,若真得了这香的方子,赚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元序想了想,问道:“贺公子是否能够保证,沿途必不会再次出售?” 贺涔道:“自然。” 其实自前日藏香楼一见,元序便知道这位贺公子绝不是背信之辈,他问道:“今日便交易?” 贺涔答道:“嗯。” 元序将管家唤入房中,吩咐他去准备银子。 而贺涔,则从怀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他,这方子便是“藏春”的原材料,只是里面缺一位引子。 这是贺氏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原料可以入纸,但引子不行,引子只能每一代继承人口耳相传。 待元序公子看完了方子,贺涔又取出另一张递给他,那公子继续细看,这竟是一张工艺方。 元序疑惑道:“这?” “工艺方,之上有藏春的工艺,还搭了几项其他提取之法。” 贺涔可以确定,那些提取之法,即便是这藏香楼背后的制香人,也闻所未闻。 元序道:“就这一张方子,便已经值五百两了,贺公子这生意,真是做的有些亏。” 贺涔倒是不以为意,亏或不亏,并非简单就能评判。 贺涔不语,元序瞧那工艺方,越瞧越觉得眼前这公子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他试探问道:“公子可愿意留下?” 意料之中,贺涔摇头。 元序也不强求,但是即便贺涔交给了他两张方子,瞧着诚意十足,可质疑还是得提。 元序眼神从第一张原料方里抬起,欲言又止,问道:“这方子似乎有些不对,实不相瞒,自那日送走公子,我便仔细研究过那藏春,也尝试还原,却始终没有成功。” 他继续道:“如今比着方子来看,确实差了几味,可即便将这几味药材提入,只怕也难以达到效果……” 本来贺涔无心与他过多攀谈,听他如此说,贺涔算是来了一些兴趣,看来,这元序公子也是位擅于制香的。 贺涔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道:“确实差一味引子,待元序公子将银子备好,我定会毫无隐瞒,悉数告知。” “另,我想,那工艺方已然能够体现出我达成交易的诚意。” 确实如此,这类东西,各家都有自己的保密手段,即便藏香楼本身也不例外,只是,想着自己如此信任于他,而贺涔却还对自己抱有隐瞒,心绪便没来由地低落。 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刻便消失不见。 因为,管家带着银票回来了。 贺涔从凳子上站起来,将衣裳整理一下。 元序从管家手里接过银票,递给贺涔,道:“此乃五百两银票,各处票号皆可兑换。” 贺涔抬手接过,只见元序又从怀中掏出三张,道:““我猜公子应当急着赶路,卖方子来筹盘缠,不然定不会随意将方子卖出,此三百两是元序想交你这个朋友,若公子他日经过此地,藏香楼必定将公子奉为坐上之宾。” 贺涔懂元序这话,这话更深的含义是:他日若再有方子出售,务必记得藏香楼。 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贺涔这会儿不扭捏,将那之外的三百两也接了过来,道了句:“多谢!” …… 元序亲自送贺涔出藏香楼,下楼梯时,元序问:“公子何时动身?” 贺涔答:“明日。” 到门口时,元序收起扇子,神色正经,微微颔首,道:“贺公子一路顺风。” 贺涔也再次道了一声:“多谢元序公子。” 但想来,这复萧城他是再难回来了,本就是路过暂留,待他动身向南,这身后的,或景或物,亦或者人,便都再难遇见,再难相逢了。 -------------------- 今日快且长,求收藏! 第19章 渊浓 贺涔其实大可以今日便动身,但那制香的方子到了元序手里,他定然会先行实验,再留下一日,若那方子有何处不妥,藏香楼也还能找到自己。 在亦海楼开了三天房间也是这个原因。 这算是贺氏企业的一条规矩,东西售出,后续也得服务到位,定不能做一次性生意。 贺涔从小耳濡目染,加之哥哥们也身体力行,这东西便也印在了他脑子里。 又在复萧城留了一天,到第三天时,贺涔收拾了为数不多的行李,约莫巳时,便往城外走,沿途听见好些讨论。 其中妇人女孩儿居多,一人说:“听说藏香楼要出新香了,第一批只有一百盒,正全城放消息呢,城中多数女儿家都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另一人回:“藏香楼的新香往往先供王公贵族,我们即便去了,也难以买到。” 那人又道:“这次不是,先到先买,听说后日才开始售卖,今日便已经有人去排队了……” 两人与贺涔已经擦身而过,贺涔再没听到后续,只是感叹:“那元序公子的确是个会做生意的。” —— 出了城门,贺涔直奔前日寻的车马铺,马车已经做好,贺涔掀开帘子瞧了瞧,三处座上皆铺了软垫,周围棱角处也用软布细细包裹,倒还算满意。 付了银子之后,贺涔又租了个车夫,毕竟他自己不会赶车。 折腾了半天,终于是上路了。 马车离开复萧城之后,便驶到了一处河边,贺涔将帘子掀开,那河流望不到尽头,约莫还要沿着河岸行驶好一阵子。 贺涔取出昨日购买的地图仔细研究,沿着现在的道路向南,一日左右便能到下一座城池,桓州城。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贺涔便在路边瞧见一人,但他没管,马车径直驶过,无意间向后瞧时,才发现是熟面孔。 贺涔让车夫停下马车,两人一车等了一会儿,那人才慢条斯理过来,贺涔突然觉得自己停下来等了如此之久,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见那公子过来,贺涔掀开一侧的帘子招呼:“公子去往何处?” 那人答:“我亦不知,本就是游玩,行到何处便是何处。” 贺涔邀请道:“那我载公子一程?” 那人道:“恭敬不如从命。” …… 其实贺涔向来不是个爱闲聊的,将那公子请上车之后,便再没说一句话,只认真研究手中的地图。 最后还是那公子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那人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贺涔答:“贺姓,单字取涔。” “贺涔。”那人念了一次,问道:“那我唤你阿涔?” 听见这话,贺涔立刻皱了眉头,脑袋从地图里抬起来,回道:“叫贺涔便行。” 不知是不习惯这人突如其来的亲昵,还是习惯了另一人如此唤他,听见这人叫“阿涔”两个字,贺涔本能地排斥。 听见贺涔明显疏远的话语,那人倒也不觉着失落或是如何,脸上反而像是挂上了些无所谓的笑意,他自介道:“我名唤渊浓,贺公子如何唤我都可。” 渊浓。 有个浓字。 当真是有些巧,贺涔兀自想。 怎么出了魔界之后,遇见的许多事物,都能让他不自觉回想起魔界和那人。 他也懒得研究地图了,再怎么研究,下一座城也是桓州城,挪不动也跑不了。 贺涔趁着渊浓看窗外的风景时,仔细瞧了瞧他,这公子相貌生的好看,比之玄苍都要好看一些,但比之阿浓,就要差的远了。 还是那件藏青色衣裳,气质独特,像个与红尘格格不入的高贵公子。 贺涔突然记起刚来复萧城时在窗户里瞧见的场景,这人腾空而上,救了人还取了包裹,反正闲来无事,他便问道:“那布包里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剑。”渊浓答。 可能? 难道这人未曾拆开看过?还是那东西过于罕见,以至于他都认不出来? 不等贺涔猜测,渊浓便取出布包扔在贺涔怀里,还是当时的样子,果然没拆。 贺涔问:“你没拆吗?” 渊浓答:“嗯。” 贺涔:“你既不想要东西,那为何要去取。” 取了不拆,那不就是不想要嘛! 渊浓瞧他一眼,不作回答,但贺涔问完之后自己反应过来,这人多半是救人时顺便取了东西。 渊浓依旧瞧窗外风景,抽出空闲来道:“你若好奇便拆。” 其实贺涔不好奇,但如今包裹在自己怀中,迟早都是要拆的,还回去又过于扭捏,想了想,贺涔还是伸出手指解包裹上的布结。 包裹扔进贺涔怀里时,他便已经感觉到了,确实是短剑一类,形状过于明显了。 布结拆开过后,还有一层保护,那短剑周身缠着布,贺涔仔细解开,全貌映入眼帘。 竟是一把红色的短剑,较匕首长些,却又比不上长剑,剑柄与剑鞘皆是红色,剑柄摸着像玉,红色的玉,而剑鞘是暗红色的皮革,设计精巧,花纹繁杂,组合起来,当真是好看。 贺涔道:“确实是剑。” 渊浓回:“若是喜欢便拿去。” 贺涔抬头看向渊浓,他确实喜欢这短剑,只因这剑真的好看,一下子便入了他的眼,但他拿着没用,既不会使剑,拿着又占地方。 渊浓看出了他的犹豫,满不在意道:“不喜欢便扔了。” 扔了? 扔了的话,那太可惜了。 贺涔道:“将军与公主喜结连理,这剑是他们送出的彩头,如此便扔了,于新人兆头不好。” 渊浓没作回答,反而提了另一件事:“那将军是要借此机会,替妹妹寻个武功上乘的夫婿。” 贺涔:“嗯?” 渊浓:“所以我得赶紧离开这儿。” 贺涔:“嗯?” 这人说话时,脸上带着笑,着实像在说笑。 渊浓又道:“至于这剑,你若想留便留着,不想留便随手扔进河里便是。” 既然这人如此说了,这剑贺涔是肯定想留的,将软布重新包裹上去,贺涔道:“将军家的小姐,那可是官家,就此入了官籍,岂不是一桩好事?” 渊浓将脑袋扭回来,靠在车框上,好笑地问贺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 贺涔听他这么问,第一反应觉得,莫不是哪城的少城主?所以看不上这不甚正规的官籍? 贺涔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还是猜测性反问:“难道是哪座城池的城主公子?” 渊浓答:“自然不是,不过一闲野散人,懒惯了,所以不爱入官籍,限制得很。” 贺涔:“哦。” …… 马车又往前面驶了一段路,渊浓问:“你去南方?” “嗯。”贺涔答。 “去做甚?”渊浓接着问。 “寻人。”贺涔倒是没瞒着,他的确要去寻人。 渊浓:“何人?” 贺涔瞧他一眼,垂下眼睛,这句他不想答了,因为着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行,不问。”见贺涔不言,渊浓道:“同行不问来处,亦不问去处。” 贺涔既不回答,也不解释,却转了个话题问渊浓:“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渊浓没了话,不知在想什么,像在思考贺涔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沉默半晌后答:“自然信。” 信就好,贺涔道:“我就是去南方寻神仙去。” 算是在回答渊浓那句寻什么人。 渊浓问:“不知是哪家仙者?” 这人问题过于多了,贺涔不想答了,便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你问题太多了!” 渊浓大声笑了两下,明明被怼了,瞧着却还是很开心,语气轻快,像在哄贺涔:“行,这下当真不问了。” 这位渊公子闭嘴了,贺涔也就清净了,沿途风景不错,贺涔将左右与前面的帘子尽数撑开,两人一人靠着一侧,皆在瞧马车外的风景。 一人瞧着水,一人瞧着山。 渊浓最后来了一句:“那我亦去南方瞧瞧。” —— 马车行了一早上,太阳越挂越高,这会儿已然升到了一日中的最高点。 好在马上要入一片林子了。 地图上显示,约路程中段处,河流遇一片山脉被迫转向,与陆路分了叉,而陆路便顺势延伸进了林子。 倒是正合适。 贺涔出发前倒没想这么多,这会儿见了头顶的日头,才暗自庆幸感叹,幸好出发地正对时间。 马车刚行入林子没多久,渊浓突然抬手将贺涔那侧的帘子放了下来,又道:“前路颠簸,你倒是可以挨我近些。” 贺涔不解,疑惑问道:“颠簸?你走过这路?” 渊浓答:“未曾。” “那你……” 不待贺涔继续问,马车外边便传来了些非同寻常的动静,像是许多人正在逼近,脚步凌乱,却越来越响。 在林子里遇见这种情况,贺涔的第一反应便是遇见了劫道的,他问:“山贼?” 渊浓摇了下脑袋,道:“瞧着还算干净,不像山贼。” 渊浓将自己那侧的帘子也放了下来,对贺涔道:“待着别动。” 说完抬脚下了马车,出去后又将车前的帘子放了下来,真是将贺涔的视线完全封闭了。 贺涔这会儿总算知道了他所谓的“前路颠簸”是什么意思,这人武功不错,只怕是早就觉察到了。 贺涔将帘子掀开一点,探出半颗脑袋,先环视了一圈,问渊浓道:“冲你来的?” 渊浓回头看他,被这样子逗笑了,眼角瞬间爬上些笑意,就连语气中都含了些:“我猜,应当是冲你。” 贺涔大惊,想象不到这地方能有谁冲着自己而来,难道是那方子出了问题,藏香楼派人来追了? 这也不对,看那元序公子的作风,追上了大可以直接将马车叫停,而不是叫一群打手偷偷摸摸将马车团团围住。 左想右想,贺涔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怕现在围在马车之外的,是当初玄苍带他出魔界时,在林子里遇见的那群人。 因为贺涔分明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 贺涔从小便染在味道里长大,对每一种哪怕微弱无比的味道,都格外敏感。 自己刚从筠水边醒过来时,身上携着的便是这种味道,即便被那木哨的味道所掩盖,还是印在了贺涔的记忆里。 此时闻见这群人身上的味道,那记忆立刻被提取了出来。 -------------------- 耶耶耶,日更日更,只要思绪不卡,就能日更,冲冲冲!(别信我)(哭泣脸) 第20章 遇险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贺涔便掀开帘子下车。 当然,他并不是懦弱的人,这渊公子是个会武的,若是平常山贼,自己坐在车里反而不会添麻烦,可这群人冲自己而来,多危险他都应当正面迎上去。 贺涔站在渊浓一侧,将那柄短剑拿在手上,本以为用不着,看来这下便要派上用场了。 渊浓问:“你出来做甚?” 贺涔答:“既是冲我而来,那岂有我躲着的道理。” 看起来渊浓一点也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神色轻松的很,仿佛眼前只是一群毫无威胁的蛇虫鼠蚁。 贺涔环视一圈,那些人身上的袍子很是眼熟,与贺涔刚醒来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贺涔问:“瞧着各位像道门中人,不知有何贵干?” 为首之人倒是沉得住气,一言未发,盯着渊浓的方向。 只不过渊浓不把他放在眼里,却扭头瞧着贺涔。 反倒是那人身后一个小道长开口便怒气冲冲:“梁涔你装什么蒜,齐香门从小便用天灵地宝喂养着你,你却忘恩负义叛逃出去!”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叫梁涔,单字与自己一样。 贺涔不禁挂上一抹嘲讽,这“喂养”二字用的当真合适,贺涔从那书上知晓,药鼎通常寿命不长。 不过想也知道,药鼎的身体就是一个鼎,先填入无数灵药,又一点一点将这鼎挖空透支,那这被透支完全的鼎,最后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鼎别人爱当便当去,贺涔是决计不当。 贺涔懒得与他多言,嘴角挂着嘲讽,道:“既不会说话,这嘴便趁早烂了,戴个面具也好,蒙张白布也好,免得让人看了生厌。” 那人只会横冲直撞,脑子一点不会转弯,说不过贺涔,只能结结巴巴怒呼两声:“你……当真是不要脸。” 这小道长被气的面红耳赤,贺涔瞧他一眼,不禁想,这人才应当被养成药鼎,好一个天真无邪,无私奉献啊! 只怕被吸干了精气还不忘忙不迭跪下磕头,感恩戴德吧。 一场小闹剧过去,为首那人才开口,只不过不是对着贺涔,而是对着渊浓。 “不知公子出自何派,本君乃齐香门龙聚道君,此人乃是齐香门从小养大的药鼎,前段时间叛逃出来,我齐香门一行此次只为寻回叛徒,还望公子勿以阻拦。” 龙聚道君?派头倒是大,不过确实火眼金睛,一眼便瞧出来谁才是阻碍,只要渊浓不管,他们便能顺利将自己带走。 其实贺涔心里也发慌,若是渊浓真的不管他,他又该怎么办! 贺涔悄悄扭头瞧了一眼,这一瞧,眼神便对上了,贺涔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赶忙收回脑袋。 贺涔低着头,只听见渊浓说了一句:“没意思!” 只是语气里的笑意过于明显了,贺涔腹诽:哪儿没意思,我瞧着你看戏倒是看的很开心! 耳边划过一阵风,贺涔赶紧抬头来看,是那日破空救下二公子的长剑,此时已经飞在了空中,剑头正对前方。 为首那人语气急了些,赶忙道:“公子这便是要与我齐香门为敌?可想好了,公子今日若帮这叛徒动了手,日后齐香门十二道君出山,必定要来找些麻烦!” 渊浓吝啬言语,不爱与之多言,从头到尾便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只是剑势重了几分。 这已经很明显了,齐香门那群修仙者自然也觉察了出来,为首那人取出一件武器,三四个脑袋大小的圆环连在一起,也散出一些气势。 只不过与那长剑相比真是有些见绌了。 那人大声道:“列法器,捉叛徒,振门威!” 后面众人也跟着喊:“列法器,捉叛徒,振门威!” 贺涔:…… 传/销组织没你们真是极大的损失! 贺涔还没反应过来,渊浓便伸出半只手臂将他往身后护了护,长剑将空气破出一道锋利的响声,直冲那群人而去。 贺涔本以为要斗上半天,结果,那剑只是飞了几下,那群人的法器便尽数被破掉了,速度快到贺涔差点没看清。 这结果看的贺涔有些怔愣,不是龙聚道君吗?不是所谓的齐香门吗?怎得如此草包?还是身边这渊公子过于厉害了? 贺涔突然觉得,自己……不,这梁涔生在这样的门派,运气着实有点差了,只怕那所谓的天灵地宝,也不过尔尔。 那群人尽数倒在了地上,眼神里尽是惶恐,法器碎片散了一地也来不及懊悔。 为首那人瞧着很是不甘,也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与身边众人换了个眼神,一行人赶紧拖着身子离开了。 贺涔道:“多谢!” 渊浓却道:“没意思,还等着你求我,等半晌你也不开口。” 贺涔:“……” 渊浓的手臂一直护在他身前,贺涔双手搭在上面,再次道谢:“总之,还是多谢渊公子的搭救之恩!贺涔无以为报。” 他爬进马车,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小香囊,出来后递给渊浓,道:“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不算谢礼,公子就当是个装饰,日后若有机会,贺涔必定报答公子今日之恩。” 渊浓将香囊收着,道:“此处离南方甚远,贺公子的恩,怕是不止一处两处。” 贺涔:…… 这话他真没法接。 刚过了一战,两人索性就在此处休息,脚边窸窸窣窣,贺涔低头一看,渊浓的长剑此时竟在一棵长叶灌丛上胡乱蹭动。 贺涔问:“这剑怎么了?” 渊浓踢了那剑一脚,道:“此处离河川不远,嫌脏便去洗洗。” 说完那剑竟然真的一下窜了出去,这场景看的贺涔睁大了眼睛。 而渊浓也不知何时掏了一方帕子出来,正仔细擦手,答贺涔道:“云川嫌脏,我亦是。” 贺涔:…… 您也没动手啊! 不过这会儿渊浓是“爹”,贺涔不敢置喙。 云川是这长剑的名字。 贺涔道:“忧世心衰且乐天,不妨飞咏此云川,名字倒甚是悦耳,寓意也好。” 渊浓只是笑笑:“父亲造这剑时,倒并非这个意思,他所期望的,是我有朝一日,以这剑,凌驾于云川之上。” 如此两种解释,是两种完全相反的寓意,一种乃是随着心意,至闲至兴,另一种则是要追名逐位,声名鹊起。 贺涔问:“那你如今完成了?” 渊浓答:“未曾,他死了,我便带着这剑,整日游山走水,闲散懒倦。” 贺涔听出了些潜意思,这渊公子多半同父亲关系并不好,起了叛逆心理,长久消减不去,便非要同父亲逆着来。 贺涔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嘴。 身后有人咳了两声,他这才记起还有一人,那车夫一直躲在马车后面。 “出来吧!”贺涔唤他。 那车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腿还有些发抖,说话也不甚利索:“两位公子是有大本事的,小人不过是个凡人,只怕难与公子们再同路……” 贺涔听出了他的意思,是怕再遇到危险。 思考一下,贺涔道:“此处放你下车你也难走回去,我瞧着地图上,过了这片林子有一处驿站,短时间之内那群人不会再来,你将我们送至驿站,寻匹马便回复萧城吧!” 那车夫听完松了口气,立刻道:“好嘞!那二位公子上车,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 那片林子不大,车夫又将马车赶的快,行了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地图上那处驿站。 说是驿站,倒不如说是私人客栈,马车还相距甚远,待客的小厮便迎了上来,想来也正常,开在这荒山野岭,正是赚些过路人的钱。 马车停在客栈前的路上,贺涔从车里探出脑袋,问那小厮:“此处可有马厩?” 小厮赶忙答:“自然有,保管将公子的马照顾妥当!” 既有马厩,那便养马。 贺涔取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之多,递给车夫道:“你便在此处寻匹马回复萧城吧!” 见贺涔如此大方,那车夫有些难堪,但人为财奔波,送上来的钱岂有不要的道理,还是抬双手接过,屈着腰赶忙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给了银子,贺涔便不再管他。 那车夫也识趣,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便赶紧离开,去了贺涔瞧不见的地方。 只是,贺涔这会儿有些为难,不知接下来这车该如何赶。 渊浓问:“你一向如此爱管闲事?” 贺涔知道他是问车夫的事,是那车夫自己要走,贺涔大可以直接驱人离开,却还是将人带到驿站,还给了额外的银子。 贺涔答:“与自己无关的,不常管,与自己有关的,酌情管。” 他虽性格温和,却并非无脑替别人着想的圣人,自己碰上了,能管便管一管,若管不了,他亦不会强管。 既能和颜悦色,也能横眉冷对。 渊浓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会儿他弯着身子出了马车,坐在赶车的位置上,道:“坐稳,我来驱车。” —— “车外风景尚可,贺公子倒是可以出来瞧瞧。” 马车不知行到了哪里,渊浓赶车实在稳当,贺涔不知不觉靠在车框上睡着了,听见外头的声音才醒过来。 往外头一瞧,天色竟已经暗了,马车四角也被挂上了灯。 但有些不对,按路程来讲,天黑之前他们应当能抵达桓州城,如今怎么还在野外? 贺涔问:“还没到桓州城吗?” 渊浓却答:“桓州城已过。” “嗯?”贺涔大惊:“怎么不停在那儿?” 渊浓答:“瞧你急着去南方,便径直驶过了,夜晚赶路,也未尝不可。” 这话真是马听了都想尥蹶子。 贺涔道:“即便我们不歇,马也是要歇的。” 若停在桓州城,两人还能寻个客栈休息一夜,如今便只能歇在荒郊野外了。 贺涔瞧了瞧周围,树木环绕,倒也不算太差,便道:“就停在此处吧!” …… 贺涔捡了些枯枝,在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升起一堆火,又盖了些活枝上去,这样烧的久,也驱蚊。 不过,贺涔是个制香的,倒没有蚊子靠近。 将包中的补给同渊浓分了一些,贺涔便靠坐在一棵树旁边,仰着脑袋看星星。 这会儿似乎有萤火虫,但这处有火光,它们离得不近,光芒微弱,无奈数量不少,交叠辉映,天上一片星,林中也一片星。 也不知为何,贺涔觉得,他们头上这片天,星星格外多。 -------------------- 虽然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收藏量,我还想求作者关注量~ 第21章 入热 明明白日里才睡了许久,这会儿靠在树上,竟还是觉得有些困,贺涔看够了星星,索性闭上眼睛。 还没等睡着,身体突然便不对劲了。 一股熟悉的热感顷刻之间浮了上来,几乎是席卷而来,急于稳住身体,蓄力对抗第一波热潮,贺涔的手掌几乎一瞬间便紧紧抓住旁边的杂草。 但他一点也不敢发出声音,渊浓正闭目养神,这人反应敏捷,任何一点动静吵醒了他,贺涔都难以解释。 贺涔抓了旁边的包裹,艰难起身,脚步尽量轻盈,却还是诧醒了正靠在树上的渊浓。 渊浓问:“怎么了?” 贺涔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答道:“火堆快熄了,我再去找些枯枝。” 也不知渊浓是否发现了异样,倒是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只道:“好,近些,若有危险便喊我。” 贺涔答:“好。” 快速离开渊浓的视线范围,贺涔才算放松了些,他寻了片干净些的草,就地坐下,深呼吸两口之后,打开包裹。 可越翻心越沉,他明明记得那装着璇丹的玉瓶就放在包裹里头,如今怎么找不到了! 他将包裹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又在身上搜了搜,却怎么也不见那玩意儿的身影。 这下糟了,这不是要命了吗! 贺涔欲哭无泪,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处没有河流,冷水也泡不了,他一瞬间没了主意,不知道今天应当如何扛过去。 更重要的是,即便今天扛过去了,之后又怎么办呢! 贺涔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背靠着树干,脑子里一点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敢有,只怕不小心便将某人的身影扯了出来。 届时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身体发热很严重,贺涔将领口解开,任由夜晚的凉风吹进去,身体里一阵又一阵的悸动还在继续,贺涔只得一直绷着身体。 身边似乎有动静,贺涔艰难地睁开眼睛,脑袋转过去,竟然是渊浓。 他这会儿过来干嘛! 说起来贺涔有些不解,瞧见自己这个样子,这人为何还如此淡定,难道不应该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赶紧上来询问吗或是扶自己起来吗? 贺涔有些佩服,如此危机的时候,自己还能有这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想法。 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渊浓站在一边就没动静了,不往前走,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问:“你这是做何?” “吹风!”贺涔答。 他确实是在吹风,这没错。 渊浓:“这会儿风小。” 贺涔:“嗯,所以我把衣服敞开了。” 渊浓问:“听说药鼎入岁之后,通过药力牵引,偶尔会入热,入热之时,正是最善修炼之时。” 这所谓的修炼,自然是只双修。 贺涔知道,这人是将白日里那些道长的话听了进去,并且相信了。 他心道,岂止是偶尔。 贺涔借着月光,抬起眼皮瞧了渊浓一眼,问:“渊公子要趁人之危?” 渊浓难得嗤鼻,道:“邪术罢了,为正道所不耻。” 但他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正道”两个字语调微微上扬,音也拖得长些,似乎不止对这类邪术不耻,甚至对他自己口中的正道,也很不耻。 贺涔道:“齐香门不也自诩正道吗,那些正道,其实多的是歪门邪道之人,只不过没人发现,或者根本就相互包庇罢了。” 渊浓似乎赞同他的想法,笑着道:“这话倒不假。” 贺涔头发有些乱,加之身上热出了汗,其中几缕黏在额头上,渊浓伸出手指替他抚开,接着道:“不远处有冷泉,我去帮你寻些泉水。” “你怎知有冷泉?”贺涔问:“难道你之前来过此处?” “不曾。”渊浓摇头:“云川喜凉,这会儿跑没影儿了,估计是寻到好地方了,我去瞧瞧,阴凉之处应当有泉。” “那冷泉,有用吗?”贺涔问。 他不常玩笑,连同泓烈也不常说过多少玩笑话,这会儿却难得逗渊浓道:“不如我教你一件很快乐的事?” 这话与当初勾搭泓烈时一模一样。 不过渊浓听见这话之后,周身气息瞬间就变了,脸色似乎也突然之间变冷,月光微弱,贺涔看不清楚。 紧接着贺涔看见这人挂上了笑意,一种很奇怪的,带着些怒气的笑意,他听见渊浓语调毫无起伏地说:“愿闻其详。” 这语气哪是愿闻其详啊,更像是在“警告”贺涔“你再敢继续今天就死定了”一样。 贺涔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便赶紧道:“玩笑话而已,贺某多谢渊公子替我寻冷泉!” 贺涔说完之后,渊浓也不作答,只低头又瞧了他一眼,明明只是眼神,却像暗夜里一把无形的刀子,刮完这“刀”之后,这人袖袍一甩,便离开了。 贺涔:…… 那你到底替我寻与不寻啊! …… 渊浓倒确实去寻了,那泉被装在一只小巧的玉瓶里,回来之后直接甩在了贺涔身上,确实是冷泉,连玉瓶都凉的。 只是,这瓶子未免有些太小了。 贺涔欲言又止:“这……” 渊浓脸色依旧没好转,只是一把将贺涔抱了起来,贺涔倒是没想过两人身量居然差如此之多,这人竟几乎与泓烈一般高矮。 将自己起来时,就跟提溜一个小孩儿一般简单。 但这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这人为何抱自己,难道真要拖自己去行那“快乐之事”? 这定然不行,贺涔赶忙扑腾两下,再次解释道:“我说的玩笑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但这人不理他,一言不发,直到回了最开始生火的地方,才将他放下来。 脸色依旧不佳,但好歹是开口了:“玄天瓶,瓶内自有乾坤。” 说的是那玉瓶。 贺涔赶忙顺杆爬去搭话:“那这瓶子能装下多少?” 渊浓:“你若想在此挖个坑沐浴一番,也是够的。” 贺涔:“哦,那是挺多的……” 废话! 这水倒不是拿来沐浴的,而是拿来喝的,贺涔掀开瓶封,喝了一口,丝丝清凉,瞬间流入心脾,贺涔倒是没想过,这东西竟如此有效。 仅尝了一口,身体里的燥热便被压下去许多。 难道这燥热如此好解?随意一处冷泉便可? 贺涔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往深处想,只想着,璇丹丢了实在有些不该,如今有了这冷泉,下次应当会好应对一些。 …… 整理好衣服,贺涔偷偷往渊浓那处瞧一眼,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会儿火光微弱,渊浓脸上一半火光,一半月光,倒是衬得好看。 就这么看着,竟忘了收回眼神。 直到闭眼那人道一句:“好看吗?” 贺涔这才回过神。 “……好看。”但又没有那么好看,毕竟他见过更好看的。 渊浓道:“你见了好看的男子,都爱如此盯着?” 贺涔声音变小:“……不是。” 那还真不是,只是刚刚不知为何,他在渊浓脸上瞧见了泓烈的影子,便多盯了一会儿。 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贺涔渐渐睡着,没了意识。 不过他明明是靠在树上睡着的,第二天醒过来竟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身上还盖了件袍子,是渊浓的。 -------------------- 不是有小可爱说,没有感受到爱意吗,其实吧,目前贺涔的爱意本来就不多。 后面会递进的。(当然,前提是我文笔不崩的话。) 第22章 庇护 贺涔起来之后,便在原地收拾东西,不一会儿渊浓便回来了,还提着食盒,里头是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 贺涔惊奇:“怎么去买饭了?这儿离城区很近?”若是很近的话,那昨夜为何不直接去城里住呢? 渊浓摇头:“不近,步行来回需两个时辰。” 贺涔:“那你?天不亮便去了?” 既然来回需两个时辰,那这人必然是天不亮就出发了,如此的话,这饭贺涔吃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渊浓反问:“你可知御风一说?” 贺涔:…… 会飞啊?那没事了。 喝了热气腾腾的粥,两人继续上路,马匹休养了一个晚上,此时也精神十足。 车还是渊浓赶,他在马尾处敲了一下,马车便缓缓行驶了起来。 地图上显示,离下一座城约有两日路程,也就是说,两人今晚估计还是得露宿野外。 野外便野外吧,贺涔对客栈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这位渊公子似乎不爱住客栈,哪怕一棵树上,他都能睡的开心。 马车行到一处水边时,贺涔远远看见了一群人,男女皆有,着白袍,瞧着比齐香门那群人正常的多。 “他们是何人?”贺涔问。 “约莫又是哪个修仙门派。”渊浓答。 修仙门派啊,因为齐香门的原因,贺涔对修仙门派有些排斥,不过这群人瞧着倒还好,至少还算合眼缘。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离得远。 贺涔爬出车外,坐在另一侧,与渊浓一同赶车,他先将自己的衣服扯乱了些,然后扭头看向渊浓,犹豫半天,最终对他伸出了手,倒不敢拽衣服,只是将他的头发也弄乱了些。 营造出正被人追赶的假象。 渊浓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任由他弄。 做完这些,贺涔加大力度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受了力,便像得了命令一般,加速跑了起来。 在靠近那群人时,贺涔故意从马车上跌落下去,然后脚步错乱地跑过去。 那边一人瞧见这边的的情形,赶紧过来搀扶。 那人手掌搭在贺涔手臂上,施力帮他稳住身体,然后问:“发生了何事?”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不知这突如其来的两人有何贵干,便都拔出了剑作防御姿势,队伍中几个女的被挡在身后。 贺涔细致地观察这一切,从这些细节来看,这个队伍应当还算不错。 他借着那人的力气站起来,但双腿受不了力,立刻又跌了下去,当然,这都是他装的。 虽然没明白贺涔想做什么,渊浓倒也没有阻止,只是坐在马车上瞧着贺涔的方向。 贺涔脸上立刻挂上惊恐又委屈的表情,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他道:“我与兄长去南方寻亲,被一群人盯上,他们自称道门中人,却不知为何要难我们兄弟二人,追了一路,甩都甩不掉。” 听了这话,那群人立刻往马车驶过来的那条路看,后面却并无尾巴。 贺涔解释:“他们凭脚力,我与哥哥驾着马车飞跑了一阵,甩下些距离,但他们乃修仙之人,非凡体肉胎,还有特殊的追踪之术,估计一会儿便追过来了。” “哥哥会些武功,起初还与之战了一番,可他们人多势众,哥哥终究寡不敌众。” 扶贺涔那白衣男子往渊浓的方向看了一眼,渊浓低头避开,他实在是做不来贺涔那委屈表情。 贺涔一把抓在那男子手臂上,身体颤抖两下,仿佛还在恐惧之中:“还望各位哥哥姐姐救我们一命,我们身上还有些钱财,各位尽可以拿去!我决计不想让那些人抢了去。” 贺涔这话,便是暗示那群人或许为财劫人,免得这群人问起来,贺涔暂时寻不到其他理由。 他总不可能同这些人坦白药鼎的身份,否则这群人若有歪念,便是刚出虎穴,又去狼窝。 搀扶贺涔这男子还没说话,反倒是后边一短发男子先开了口,开口就是不愉快的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是那见钱眼开的人?” 贺涔一副被吓着的样子,赶紧摆了摆手,泪花旋即蒙上眼眶:“我说错了话,各位都是有气度有风骨之人,切莫同我一般计较……” 那短发男子声音确实不小,加上贺涔这副样子,旁边一杏色纱裙女子赶紧阻止他,并柔声道:“我们一行乃是云常山庠(xiáng)盛道君座下弟子,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毋须钱财。” 搀扶贺涔那名白衣男子也道:“听两位公子行往南方?我们一行也往南方一处仙山寻师父的至交好友,正好我们休憩完毕,便同行吧!” 贺涔:“如此我与兄长便多谢各位神仙大人了!” —— 云常山一行共八人,其中五男三女,乘两辆马车,三车前后行,最前面一辆四个男子,中间的马车乃是三位女子的,由一名男弟子赶车,贺涔的马车跟在最后。 贺涔坐在车里,赶车依旧由渊浓来。 行了没一会儿,听见车外有说话声,掀开帘子一看,是那白衣男子。 那男子坐上马车,问渊浓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渊浓没答,垂着眸子。 贺涔接话道:“我兄长少言,不爱说话,你唤他渊公子便行,我取贺姓,单名一个涔字,公子呢?” 那人转过头来答:“喻姓,复名柏殷,贺公子唤我柏殷便好。” 柏殷倒是好名字,贺涔想着便念了一句诗:“枫叶青青柏叶殷,一树桃花修竹里。” “贺公子的诗当真不错。”喻柏殷夸道。 贺涔赶忙解释:“不是我的诗,别人做的,我只是借来一用罢了。” 而且这也不是原诗,原来是一首词,从南乡子的词牌,贺涔选了其中并不相连的两句,故而压不上韵。 渊浓不说话,贺涔便直接将帘子挂了上去,同喻公子闲谈,这喻公子性格温润,言行举止都有气质,瞧着应当属于师兄一类,这一行人里,应当由他做主。 渊浓赶车时,虽谈不上“赶”,但偶尔也会压一压辔绳,这会儿喻公子坐了过来,这人索性懒得动手了。 左脚在车辕上一踩,身体抬了力,顺势钻进了马车,还“不小心”将帘子带了下来。 “怎么了?”贺涔问。 “伤了,手疼。”渊浓答。 隔着帘子,渊浓道:“家弟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得很,如今我手又伤了,便劳烦喻公子替我们兄弟二人赶车了。” 意识到这人状态不对,贺涔也不敢多话了,好在喻柏殷没有拒绝。 贺涔道:“劳烦喻公子,我先替哥哥揉一揉手臂,很快便去替公子。” 喻柏殷答了句“好。” …… 贺涔盯着一进马车就“瘫坐”在坐垫上的渊浓,是真的瘫坐,这人靠在车框上,脚伸的老远,几乎要勾到贺涔的腿。 这个姿势……很奇怪,若他上身往前靠的话,几乎就把贺涔框在怀里了。 对此,贺涔只能往后缩一缩拉开距离,然后暗自感叹,这人身高条件真是过于优越了 渊浓在盯着他,盯得贺涔后背有些发毛。 贺涔指了指马车外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用动作给自己套了个无形的笼子。 无声的对话开始了。 他是在说: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正好让他们保护我们! 渊浓手指在腿上敲了敲,没什么特殊意思,但从眼神里,贺涔读出了他的意思,这人在反问贺涔:我保护不了你? 贺涔赶紧摇头摆手,继续用自成一派的手语进行信息传达。 ——我不是怕你劳心劳神嘛!如今跟着他们,你也乐的清闲! 渊浓的眼神在说:不清闲。 贺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贺涔惊恐的眼神里,渊浓突然往前靠,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上。 贺涔只能左手抓着窗户的镂空雕花,背已经紧紧地贴上了车壁,但渊浓越靠越近。 贺涔忍不住小声出声阻止:“渊公子!” 渊浓答:“在。” 贺涔结结巴巴问:“渊…渊公子想做什么?” “你唤我什么?”渊浓不答反问,脸上勾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 想着车外有人,贺涔立刻改口:“兄……兄长,不……哥哥……” “是这样吗?” “不……不是吗?”贺涔突然大惊,却又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声音惊愕地问:“你做什么?” 因为渊浓不知从那儿扯过来一根白色丝带,将他的左手绑在了窗户的镂空雕花之上。 贺涔扯了扯,根本扯不开。 渊浓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别动,这东西脆的很。”说的是窗户。 接着又说:“贺公子的手腕,似乎也嫩得很。” 贺涔:…… 一口一个贺公子,听着倒礼貌儒雅,可哪个礼貌儒雅的人能做出这般事情啊! 贺涔抿着唇,都要哭了。 但这套对渊浓似乎没什么用,这位渊公子往后一靠,便问:“贺公子满腹经纶,渊某好奇,不知道贺公子脑中,有没有哪句诗含了渊某的名字?” 这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把他绑了起来?就因为这个暧昧半天?贺涔真是无语凝噎。 他道:“贺涔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有哪句诗里含了渊,又含了浓。” 渊浓依旧笑道:“那就多想想,想到了,我便解开。” 这作的是哪门子妖啊! 贺涔抬脚就踢在了渊浓腿上,却被止住了,这人有句话说得对,贺涔不止手腕嫩,全身上下都嫩得很。 力气突然被挡回来,撞得贺涔膝盖生疼,他没忍住呼了声痛,随即赶紧咬住嘴唇止声,可眼泪却没止住,立刻就漫上了眼眶。 渊浓反应快,即便“逗”了贺涔许久,听见这一声痛呼,马上便抓住了他的腿查看,膝盖竟然就撞红了一块。 喻柏殷也听见了,问道:“发生了何事?” 怕喻柏殷掀开帘子来看,贺涔赶紧答:“无事无事,撞了一下!” 喻柏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歉疚:“柏殷此前未曾赶过马车,许是我车子赶的不稳,实在抱歉!” 贺涔心道,自己才应当是愧疚的那个吧! 明明是借他们一行人寻求庇护,此刻竟然还让人家公子替自己赶车,真是不该。 贺涔正要同喻柏殷解释与他无关,旁边的渊浓便先开了口:“嗯,前头有风沙,喻公子车赶得稳些。” 风沙? 贺涔疑惑,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风沙? 喻柏殷也同样疑惑,问道:“风沙?渊公子如何知道有风沙?” 渊浓少言,只道:“猜的。” 贺涔虽然也一头雾水,但却是相信渊浓的,他编了个理由替渊浓解释:“我哥哥……善观天象,我们还是小心些为上!” 马车外沉默了半晌,道:“可行,若前面真遇着风沙,便停下就地修整,此处还是林子,应当能够抵挡。” …… 恢复平静,贺涔抖了抖手腕,鼓着眼睛示意渊浓替他解开。 渊浓伸手过去,却停在了他头顶,替他抚了抚发丝,用仅贺涔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你作上诗十句含‘渊’含‘浓’的诗,我便放开你。” “……”贺涔沉默了:“作不出来……” 他深刻意识到,以后是不能卖弄了,这些诗当然不是他做的,只是背的多而已,他哪儿会作诗啊! 贺涔欲哭无泪,果然“剽窃”老祖宗的智慧就要受如此惩罚吗? 贺涔鼓了鼓腮帮子,疑似撒娇,同渊浓商量:“以后作可行?这会儿实在没有思绪!” “可。”渊浓点了下头,接着伸手替他解丝带,这人绑得顺畅,可到解的时候便慢吞吞的,跟手笨似的。 喉结就抵在贺涔嘴唇的位置,真是……过于犯规了! 贺涔赶紧扭头避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这人总算是解开了,却执着贺涔的手,慢条斯理地将丝带绑在了他手腕上。 末了还强调:“不许取,否则再加十句。” 贺涔:“……好。” 其实还挺好看的,这丝带白得纯净,这人……绑得也还算好看。 …… 一行三辆马车行到林子边缘时,果然有些干沙,与林中土壤明显不是出于一处,喻柏殷赶紧叫停马车。 贺涔掀开帘子问:“为何停了?” 喻柏殷指了指地上的沙土,道:“确实有些黄沙。” 他声音高昂,向前面两车的人下了命令:“原地修整,宋思上前探路,若有危险,优先护着三位师妹!” 被喊名字那弟子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接了命令:“是。” 一行人原地修整,皆是从马车上下了来,贺涔坐在一块大石之上,喻柏殷站的离他近,渊浓则坐在远处一棵树下。 一位淡青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过来,瞧着比早上那杏色衣裳女子年轻些,也活泼些。 那女子道:“师兄,我还去前面寻你,你怎得来替人赶车了?” 喻柏殷道:“渊公子受了伤,左右我也闲着,便替了他。” 青衣女子偷偷往渊浓的地方瞧上一眼,问:“可伤的重?” 喻柏殷答:“应当还好。” 那女子又问:“那公子功夫如何?” 喻柏殷根据自己的判断答:“动作矫健,身姿轻盈,功夫当是不错!” 那青衣女子得了回答,便小跑着离开了。 贺涔有两位哥哥,皆是相貌堂堂,天资过人,从小爱慕两人的女子便不少,但两位哥哥都置之不理,那些女子讨好到了贺涔身上。 还算有些经验,贺涔一眼便看出来,这青衣女子瞧上渊浓了,娇羞的样子同那些女子甚是相似。 这个小插曲之后,去探路的弟子回来了。 宋思走到喻柏殷跟前,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听消息,宋思道:“前头奇怪的很,明明是一处水边滩涂,却不知为何卷了风沙起来,那风沙我瞧不出来处,亦看不出何时能止。” 喻柏殷沉思片刻,做决定道:“此时日头正辣,便在这林中修整,待风沙停了再上路。” 他又点了另一人:“阮邑,你去探,与宋思换岗,注意寻安全处,那风沙有任何动静皆要传回消息,也能时刻让我知道你们的安全。” “是,师兄!” -------------------- 喔喔喔,这种环境,真的很想写个背着外人马车do,可惜这是渊浓,不是泓烈。 看之后的情节有没有机会吧! 好久没do过了,其实最开始就想好了在哪几个进度条的时候do,但我写的太!慢!了! 第23章 分道 喻柏殷坐在贺涔侧边的另一块石头之上,问:“贺公子,你那兄长,可有媒妁之人?” 媒妁之人?便是问渊浓可有婚配? 那贺涔怎么知道,他瞧了一眼渊浓,道:“应当是没有的。” “应当?”喻柏殷好奇:“他不是你兄长吗?为何以应当来形容?” 瞎话开口就来,贺涔编道:“喻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兄长年少便分隔两地,我同母亲居于河之北,而哥哥从小在外奔忙。前几日母亲逝世,哥哥才来接我去南方投亲,虽是兄弟,其实也才相遇不久。” “原来如此!”喻柏殷道。 正在此时,渊浓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贺涔,他道:“已有天命之人。” 那便是已经定好了亲事,听了这话,喻柏殷瞧一眼那青衣女子的方向,她明显黯了神色。 其实喻柏殷也明白,那渊公子气质非凡,岂会瞧上他云常山一小小的女弟子。 杏色衣裳的女子瞧见这一幕,随即上前安慰,喻柏殷便也不再管了,女孩儿家的情绪,还得女孩儿来管。 他也不能如何。 …… 渊浓站在贺涔身前,挡下一大片光,真是太有压迫感了,贺涔抬头望他,想让他站远一些。 不等他开口,这人便把云川往他身上一扔,径直走开了,是真的走开,这人向前几步,没入了林子之中。 贺涔赶忙大声问:“哥哥去做甚?” 渊浓答:“寻些东西。” 贺涔瞧了瞧怀中的云川,这云川有灵性,渊公子应当是留下它保护自己。 喻柏殷问:“那贺公子是否也有了天命之人?” 贺涔皱了皱眉,若说问渊浓是由于那女子瞧上了他,那这喻公子问自己又是为何。 贺涔摇摇头答:“还没有。” 听了这话,那喻柏殷笑了一下,不经意间问:“那贺公子理想的命定之人,当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这倒是问住他了,贺涔根本没用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在现代,他还能答上一答,应当是温柔的,气质通透的。 可如今掉进了这里,贺涔哪里顾得上想这些。 只是,在喻柏殷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不自觉便想到了魔界里那位,长的过于好看,气质也高贵的很。 许是来这边之后见的人太少了吧,没有能比得上泓烈的,贺涔摇摇头,将那人甩出脑子,也将这个问题甩出脑子。 不考虑这些,如今有更加重要的事。 贺涔答:“不知道。” 贺涔语气里含着些“不想答话”的情绪,见状,喻柏殷也不再问了。 就在这时,阮邑回来报:“师兄,我与宋思师兄去那滩涂上查看了一番,原来那些风沙自崖璧上的一处风洞而来,此时已经停了,应当能顺利通过。” 喻柏殷道:“那便动身。” 阮邑接了命令,便去收整东西。 喻柏殷对贺涔道:“可以动身了,不知渊公子何时能回来?” 贺涔望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道:“我们先走,他自会跟上。” 贺涔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队伍的行程,云川在自己手上,渊浓自然会寻着踪迹跟上来。 …… 一行人顺利驶过了那片黄沙,也看见了阮邑说的那片风洞? 喻柏殷告诉他,这地此前约莫是哪位前辈造出来的修炼崖,黄沙乃是一处阵法,那位前辈可能已经成仙成神,这风洞便废弃在了这里。 当然,这都是猜测,总之很神奇。 队伍往前行了一段,渊浓果然跟了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就进了马车,贺涔都吓了一跳。 出于关心,他问:“渊公子去寻了什么?” 可渊浓看起来不想回答,贺涔便也不再多问了,也许根本不是去寻东西,也许是其他,毕竟是私事。 中途有一处村庄,一行人在村庄寻了处农家修整,吃过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继续上路。 到晚上时,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程,距离下一处城池不过还剩多半天路程。 只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得宿在野外了。 喻柏殷差人生了火,给贺涔和渊浓腾了两个位置,他们此时在一处很宽的河边,喻柏殷道:“过了这河,便正属于南方了,河之南幅员辽阔,不知两位公子要寻的亲在哪处地方?” 贺涔想了想,说了个位置。 “枫州。” 那册子上贺涔唯一能够寻到的具体地名,便是枫州,贺涔打算先去那处瞧瞧。 喻柏殷含着眸色,似在思考位置,末了道:“既是枫州,那便还能同路一段。” 他将手中烤好的两个干饼递给贺涔,道:“贺公子先吃,完了赶紧休息,明早便赶路。” 又点了几个弟子的名:“大家两人一组,轮流守夜,每组半个时辰,我先守,之后同心与同德接上。” 那人道:“师兄你歇息,你替人赶了一天的车,想必累了,我们守着便行!” 贺涔:…… 贺涔表示有被内涵道。 他转头瞧一眼渊浓,这人跟个没事人似的。 不过,贺涔又想,这又关渊浓何事,还是得怪自己不会赶车! “无妨!”喻柏殷道:“我去附近看看。” 说完便离开了。 贺涔确实有些困了,饼没吃两口,便放进了包裹,好歹是喻公子给了,就这么弃掉,未免有些不尊重人。 靠在一处树上,贺涔闭上了眼睛。 云常山那三位女子回了马车里,其他的都在火堆旁边寻了处安稳地方就地休息了。 贺涔睡的迷迷糊糊,听一人道:“听说这地方是魔界一处入口,我们会不会撞见魔界之人啊?” 短发那人玩笑道:“他们说魔界花团锦簇,好看的很,就是用人血人肉味出来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抓人回去滋养花草!若是撞上了,只怕你就要被抓去喂魔界的花花草草了。” “真的?那岂不是太危险了?”那弟子明显有些怕。 短发那人继续吓他:“听说那魔尊青面獠牙,残暴无比,定不会让你有生还的机会!” 这下贺涔彻底醒了,青面獠牙?残暴无比?说的就像他们见过一样。 贺涔压着怒气问:“你见过?” 那几人有些愣,回问道:“什么见过?” 短发那人反应过来,笑着说:“那怎么可能见过!见过了我又岂能活着站在这里!” 贺涔被气笑了:“真好笑,没见过就说他青面獠牙残暴无比?真就长了张嘴呗!” 平白被人这样发难,那人也有些气,反问道:“你见过?那长什么样啊?” 贺涔:“我没见过,所以我从不乱说。“更何况,我说他气宇轩昂美如冠玉你会信吗?” “真的吗?”那些人明显不信。 “假的,我说的天花乱坠你们也不会信,不了解,便不要随意评价,否则只会越发显得你们浅薄无知。” 听见这话,那人忍不了,立刻爬起来想冲过来对贺涔动手,贺涔面上也不怕,只是手里将那把红色短剑捏得紧了些。 那是贺涔睡觉时取出来抱在怀里的,有个东西防身,总归要心安一些。 只不过没等那人冲上来,便被宋思拦住了。 “贺公子,我这师弟不会说话……” 没等宋思说完,便被他打断:“是他先发难!于我何事!” 贺涔没打算好好相处,也知道今日一事之后,这群人便是处不了了,索性继续输出:“你们说他青面獠牙残暴无比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些东西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吗?” 说完之后,贺涔踢了一脚靠在树上的渊浓,气呼呼道:“还睡什么睡!走了!” 渊浓其实根本没睡,只是靠在那儿看了半天的戏,此时被贺涔唤了,也就起身同他一起离开。 贺涔转过脑袋,见渊浓跟着他,却没有赶车,又大声提醒道:“马车啊!” 真是……不让人省心! 两人一车离开了那群人的地方,一直沿着河边走了许久。 知道这人正在气头上,渊浓说话便小心翼翼:“走了许久了,贺公子可脚疼?不如先上马车?” 贺涔转头,在月光之下甩了他一个眼刀。 渊浓继续问:“贺公子怎得如此气恼?” 贺涔:“关你什么事!” 渊浓:“怎么不同他们一起了?” 贺涔:“道不同,不相为谋!” 渊浓:“你真见过那魔尊?” 贺涔:“没有,我只是听不惯他们说话。” 渊浓又问了一次:“你真不曾见过那魔尊啊?” 贺涔:“说了没有!我就是听不惯他们说话,非要跟他们反着来!” 渊浓撇了撇嘴,心道一句好吧! …… 贺涔确实走累了,寻了块大石头便坐了下来,渊浓也跟着停下。 贺涔道:“哥哥赶紧歇息吧!明天早上赶路,先去枫州。” 此处的石子细密又干净,两人并排躺在上面,将马车放在了远处的林子边缘,愿意吃草便吃草,愿意休息便休息。 这儿的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弯月,孤独的挂着。 知道贺涔没睡着,渊浓便问:“南方定能寻到那位仙者?” 贺涔:“自然不是,那仙者踪迹难觅,我也不知他到底在何处。” 渊浓:“若寻不到呢?” 贺涔:“那就去别处寻。” 渊浓:“若别处也寻不到呢?” 这话问到了点上,若别处也寻不到,那不正是贺涔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吗。 沉默半晌,贺涔答:“有些事,即便知道没有结果,也是要去做的。” 因为不去做的话,就没有事情可做了。 贺涔继续:“若别处也寻不到,那便一直寻下去。” 渊浓问:“寻到何时?” 贺涔想了想,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寻到……不想再寻的时候吧!” 也只能如此回答了,也许某一天,他当真就不想寻那仙者了。 但至少目前不是。 第24章 枫州 第二天一早,两人顺着河岸向前,寻了处水流最窄处过了河。 与云常山一行人分开之后,两人也没再遇到齐香门众人,一路上很是顺畅,顺畅到贺涔几乎要以为那群人放弃了抓自己回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过了十来座城便是枫州,到枫州时,贺涔寻了处客栈,开了两间房,待渊浓回房之后,他才偷偷出门,去寻那游者的老家去了。 册子上记录,游者从一处桃花林出发,贺涔询了几位这城中的老人,皆是给他指了一处方向,贺涔便直奔那处地方而去。 桃花林规模很大,但此时已无桃花,只有长了叶子的绿树,顺着桃花林往前,竟然有一处私塾,教书的先生正坐在桃花树下饮茶,而小生们正齐声朗读,场景好不美好。 看见贺涔,那先生便邀请他过去,待贺涔坐下之后,那先生替他斟了一杯茶。 贺涔道明此次所来为何,那先生从一处桃花树下挖出一个盒子给他,道:“听我爷爷讲,先祖大人周游九州回来时,确实跟了一位仙者,那仙者交给爷爷一块玉珏,道有大难时可用玉珏召唤一只仙鹤,必能解困。” 贺涔将盒子打开,那玉珏却是碎的。 先生继续道:“父亲贪玩,将玉珏摔碎了,爷爷便道,也许这仙缘就不该属于我们,碎了便碎了,而后将这玉连盒子埋进了地里。” 那玉珏乃是仙者下的契,摔碎之时,契约便也散了。 临走之前,那先生将盒子给了贺涔,同时提醒道:“碎玉留不得,埋了土最好,既然公子想要便拿去,只是切记,若这玉唤来了邪祟,当要立刻弃了。” 贺涔:“好。” …… 只得了一个碎掉的玉珏,这算不算线索断了? 看来只能再去册子里找找了,既然那游者云游时便碰见了神仙道人,册子里总归会有记录。 贺涔想,许是自己疏忽了。 回到客栈,渊浓竟在他房里。 问:“去了何处?” 贺涔答:“城外一片桃花林,不过没有桃花了。”后面一句解释像在欲盖弥彰。 渊浓倒是没问其他,只是取出一根红绳绑在他手腕上,就在那处丝带外头。 末了道:“碎玉易招邪祟,有事便叫我。” 贺涔惊愕地看他,一副“你跟踪我”的眼神。 这表情将渊浓逗笑了,他解释:“没跟,云川说你身上有阴玉的气息。” “哦……”贺涔也不知道这人跟没跟,只觉得他老爱用云川当挡箭牌。 不过,云川既能感知出是块碎玉,说不定也能感知出这玉到底来自何处? 贺涔将那盒子取出来,摊在渊浓面前,笑着说:“要不你让云川感知一下,这玉来自何处?” 渊浓也笑了:“你当云川是狗啊?” “云川见识少,怕是没见过这玉珏。”渊浓将那玉珏碎片拿起来一块,摸了摸质感,又瞧了一眼上面的纹路,道:“这纹路,瞧着倒像出自西海雪山之巅的雪狐一族。” 西海? 贺涔问:“这西海又在何处?” 渊浓替他指了个方向:“向西行,直到看见一片很大的湖泊,湖泊周围是连绵的雪山,便到地方了。” “那要走多久?”贺涔问。 从这细雨江南走到能看见雪山的地方,只怕要不少时间,就如今马车的速度,怕是十天半个月都难以抵达。 渊浓答:“我亦不知要行多久,也许转瞬便到了,也许,行上一年也到不了。” 贺涔一头雾水,这算是什么回答? 渊浓继续解释:“无人知道西海雪山究竟在何处,也曾经有人到了那处湖泊,也看见了那处雪山,却怎么也寻不到那雪狐一族。”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贺涔大约是知道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那册子里才会记下“相逢即是有缘”这类说法。 如此看来,只要寻到了那雪狐一族,便有很大可能碰见那氾南仙者。 贺涔站在窗户边,眼神远眺,背对着渊浓道:“我应当要动身前往那处地方,看来要同渊公子就此别过了!” 渊浓喝了一口茶:“现在别过未免太过着急,一路上都未曾好好吃饭,不若由我做东,请贺公子吃完饭再分别?” 吃饭是应该的,做东也应当由贺涔来。 贺涔道:“我先收拾一下,不过做东应当由我来。” “也行。”渊浓答:“我在门外等你。” …… 贺涔将那玉珏放进包裹里,又将衣服整理了一下,旋即推门出去。 “渊公子想吃什么?” “听说枫州有一处登仙楼,其味美,神仙也爱吃,不知贺公子可请得起?” “自然。”贺涔答。 按这边的物价来说,那登仙楼普通偏上一顿饭再贵也不过二三百两银子,贺涔倒是请得起的。 渊浓笑了笑,道:“怎会让你请,况且我也不爱去那登仙楼,不爱做神仙。” 这是个什么言论,去了登仙楼就要做神仙了?如此说来那些仙门道门还修炼个什么劲儿,直接一股脑往里头挤便好了。 渊浓道:“我午间去楼下听书,听那先生说了许多登仙楼的事,将那楼啊,吹上了天,听得这鹤楼掌柜吹胡子瞪眼,那先生下次怕是来不了鹤楼了。” 贺涔疑惑地问:“渊公子为何不爱做神仙?凡修炼者,不都是为了成神成仙吗?” 渊浓反问:“若我说我修炼是为了成魔呢?” “成魔……倒也挺好。”贺涔想了想,魔界气氛融洽,魔尊……也还不错,若成了魔,倒也不比那仙界神界差上多少。 只是魔界的夜晚实在太长,若是个爱白昼的人,定然是待不下去的。 两人本想出客栈去寻一寻枫州有哪些好吃的,但一下楼梯便被小厮招呼住了,那小厮热情的很,赶紧迎上来推荐今天的招牌菜。 两人被绊住了脚步,索性就留在了鹤楼。 贺涔不知那登仙楼的味道如何,但这鹤楼的味道也着实不差,贺涔一连叫了好几道招牌菜,好歹被人招呼了一路,当要好好感谢一番。 当叫到第六道大菜时,渊浓赶忙止住了他。 笑着道:“你是将我当猪了,还是将你自己当猪了?这许多菜,我可用不完!” 贺涔最后点了一个汤品,将那写菜的布轴还给了小厮,问渊浓道:“渊公子可要饮酒?” 渊浓摇头答:“鄙人不善饮酒,仅尝过两次。” 贺涔心想,怎么这些厉害的人都不饮酒,泓烈也是,渊浓也是。 …… 菜品上来很快,两人既不饮酒便也不多话,只当一次寻常饭来吃,吃完之后,贺涔去结账,两人便回了房间。 只因夜幕已经降临了。 两人白日里到枫州时,便已经是午后了,贺涔去那桃花林里耽搁了一下午,这会儿又用了饭,便自然而然到了晚上。 柔水江南,枫州这地方当真是温柔,连水都行得缓慢,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水面像一张被风浮动的绸子,荡着微波。 贺涔便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瞧着这风景。 不多会儿,旁边也探出来一个脑袋,是渊浓。 夜晚情绪总爱无缘无故上潜,贺涔扭头看着渊浓,道:“渊公子,此次一别,便不知还能不能见面了。” 渊浓勾起笑容,像在玩笑,道:“那不若我与贺公子同去西海?” 贺涔拒绝:“江南风景尚好,若为赏景而来,渊公子可在江南多留些时日。” 此人已经陪了自己一路,贺涔不应再与之同路,在一切都没有结果之前,他不想再认识新的朋友。 渊浓道:“也好。” 贺涔道:“渊公子此前问我,有无含‘渊’含‘浓’的诗句,贺某着实是才疏学浅,翻遍记忆,也循不出来,却有一句含‘渊’的,不知渊公子想不想听?” 渊浓挑了挑眉,答:“愿闻其详。” 贺涔娓娓道来,底下河边行人安静,故而贺涔的声音即便柔和也让人听得清楚。 “人生天地间,性分各自足。渊鱼与林鸟,各得随所欲。举头谁是友,风月与松竹。” “出自一位道僧,那道僧很有智慧,爱隐居,爱研文,气性与渊公子有些相似。” “是吗?”渊浓不敢苟同:“我可不爱隐居,也不爱研文!” “我说气性……”贺涔真是被他逗笑了,这渊公子难道是以为抬杠选手吗? …… 两人聊了许久,最后贺涔有些困了,同泓烈道了别,便关上窗户睡觉了。 只是睡的迷迷糊糊之时,身体蓦然一紧,那该死的热潮又来了,贺涔赶紧想起身去寻装着冷泉的玉瓶,身上却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感觉太难受了,像是全身上下有一百只带着火的蚂蚁在对他进行啃食,偏偏这啃食又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伤害与疼痛,只有酥痒。 极度难耐的酥痒。 贺涔的脑子也开始不运作了,他只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大火炉里,被周围的火焰炙烤,他却连翻身都做不到。 想喊渊浓的名字,张嘴却是崩溃,如同在梦境里呼喊一般,他发不出来任何一点声音。 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被周身的热浪冲死? 贺涔想,若是这会儿泓烈在身边便好了。 随即他又艰难地摇摇头,也不知摇没摇,脑子里是觉得摇了,他自我唾弃道,怎么还想着把别人当工具啊! 贺涔你要不就这样死了吧!也不用再去找什么踪迹难寻的氾南仙者了!也不用再纠结是否能够回去了! 就这样……死了吧…… 如此想着,贺涔居然真的就任由思绪沉沦,可就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床边似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谁呢?贺涔想,像渊浓,又像泓烈…… 不重要了,自己都要死了,是渊浓是泓烈都不重要了…… 下一秒,那身影竟然俯身下来,先是蒙住了他的眼睛,紧接着唇便覆了上来。 一股甘甜的东西从那人嘴里滑进了贺涔嘴里,是什么啊?是幻觉吧!怎么会有人来啊…… …… 第二日一早,贺涔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满身大汗,身体也疲惫的不得了,最重要的是,嗓子沙哑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幻觉,应当是幻觉吧! 自己这满身大汗的样子,哪儿像被人解了热,分明就是硬抗过去的。 也不管是不是隔夜茶了,贺涔抬起桌上的小茶壶便喝了两口,茶水入吼,是针扎一般的刺痛。 这感觉倒是熟悉,现代那会儿,每次上火时,嗓子都会被火气冲的说不出话,贺涔倒是习惯了。 门外渊浓在唤他出去吃饭。 待贺涔换了身衣服,又将发冠整理一番,才开门出去。 下楼时,贺涔问:“昨晚你一直待在房间?” 渊浓答:“并非一直,昨晚有事,想着在客栈应当安全,便离开了两个时辰,怎的,发生了何事?” 果然是幻觉。 贺涔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无事。” -------------------- 虽然但是,觉得不能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便一步到位!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第25章 西海 鹤楼的小厮同贺涔讲,枫州城外有一座极高的塔,能够俯瞰枫州全貌。 只是那地方有些远,想想便算了,贺涔打算只在枫州城里转转。 俯瞰是一种风景,可置身其中也别有一番感受。 这枫州城东西走向,沿着一条河流布城,昨日那桃花林在河流上游,而之所以叫枫州,当是有一片枫林,枫林便在河流下游的山坡上。 面积比之桃花林,要大上许多。 此时还是青色,需待到秋天,才会红黄遍地。 这都是小厮同他讲的,那小厮当真是热情的很,给贺涔介绍了许多枫州城的美景美食,贺涔只是随着他的话露出笑容,却并未作答。 那会儿渊浓正从楼梯往下走,贺涔赶紧将小厮的注意力引到渊浓身上,道:“那位公子正是为游玩而来,你当好好替他推荐一番。” 于是渊浓从坐下开始,耳边便是那小厮的声音,一下不停歇说了半刻钟。 贺涔寻了个理由溜了,此时便在街上胡乱转悠。 …… 到一处桥畔时,迎面看见了骑马而来的喻柏殷,那喻柏殷也瞧见了贺涔,立刻翻身下马,身姿利落。 贺涔有些惊讶,竟能在此处看见他,难道他们要寻的仙山离这儿很近?可怎么又仅他一人呢? 贺涔招呼了一声:“喻公子。” 喻柏殷手里牵着马匹,往街侧带了带,免得挡到行人,贺涔也跟着他往街边让了让。 喻柏殷道:“那日我回去之后,便听他们讲了事情经过,确实是我师弟的错,柏殷在此替师弟道歉。” 说罢还捏着两声抱了个拳。 这人态度如此之好,贺涔实在说不出其他话来,也客气了一番:“言论自由,我亦不该干涉你师弟想说什么、说了什么,只是就我而言实在听不习惯而已!” 贺涔倒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若是那群人调侃的是其他人,贺涔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偏偏是泓烈。 偏偏泓烈又不是个青面獠牙、残暴无比的人。 “无论如何,当要再次道歉!”喻柏殷笑容随和,整个人瞧着当真是温润如玉,声音里像含了一股清泉,听之十分悦耳。 贺涔也回了个笑容,当是收下了。 他问:“不知贺公子可寻到了亲人?” 贺涔答:“未曾,附近的人说,他们搬离了此处,我正打算去下一处地方寻找。” 喻柏殷继续追问:“那贺公子又当要动身去何处呢?” 动身去何处……贺涔想了想,既不同路,便没有必要同他讲,加之贺涔亦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略加思考,便转移了话题,反问喻柏殷道:“喻公子怎会出现在此处?可寻到了你师父的至交好友?” 喻柏殷刚要回答,前面冲过来一个不看路的,他赶忙护住贺涔,等那人过去之后,才答:“此行本就为了护送同门,人送到了,自然该返程了,但此事一直压在心里,便想着来此处寻一寻贺公子。” 贺涔道:“如今寻到了,那喻公子心结也当解开了。” 喻柏殷道:“贺公子一直唤我喻公子,未免太过生疏了,唤我柏殷即可。” 贺涔却道:“我偶尔也唤我兄长渊公子,并不存在生不生疏,更何况,喻公子也不也唤我贺公子吗?” 喻柏殷道没再纠结叫法,只是听了这话,脸色微沉,颇为凝重问道:“贺公子与渊公子乃是一母同胞?” 虽不知道喻柏殷为何如此问,但这人过于真诚,贺涔不想再骗他,便道:“不是,那是我随口诌的,怕喻公子一行人不愿收留,此事贺涔应当道歉!” 喻柏殷问:“那是?” 骗了人,贺涔终归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答:“我同渊公子也是半路相遇,不过被人追赶却是真的,正好瞧见公子一行人,便假装受伤上前求助。” 喻柏殷看出了他的羞愧,便笑着安抚:“无妨!贺公子甚是有趣,能够同路一段也很不错。” 有趣?贺涔有些讶异,这人如何瞧出来自己有趣?贺涔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趣的人。 刚刚话题有些跑偏,喻柏殷也被贺涔带跑了,话题回归之后,喻柏殷恢复颇为凝重的神色,提醒道:“那渊公子……瞧贺公子的眼神很不一般,行为举止也甚是奇怪,贺公子应当心些!” 不一般?奇怪?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两人拢共才同行几日,那渊公子应当不至于对自己产生奇怪的想法吧! 可贺涔又想到马车里的场景,着实有些不合常理了。 但昨日道别之时,那渊公子又答的还算干脆……贺涔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牛角尖,即便那渊浓于自己有其他感情,但他自己未曾戳破,又关贺涔何事! 若无今日同喻柏殷的对话,这事于贺涔而言,便是不存在的,何必为了几句话,将自己陷入纠结的境地呢! 像是想通了,贺涔抬头道:“多谢喻公子提醒,贺某知道了!” 喻柏殷瞧着他,哪儿是知道的样子,即便知道,也知道的不是他喻柏殷想说的事。 喻柏殷取出一块玉牌递给贺涔,道:“既然贺公子毋须喻某同行,那喻某便不过多打扰,若贺公子寻到了亲,哪日想来云常山瞧瞧,至山脚小城时,将这玉牌交给守山小童即可!” 如此邀请,贺涔不好拒绝,便将玉牌收下了,道了句:“多谢喻公子!” 不过,他应当是不会去的。 …… 两人一直往前,行到了城门口,贺涔送喻柏殷出了城,等那人骑马远去,才转身进城。 只是他没发现,在他身后,那喻公子去而复返,又出现在了天地一线的地方。 直到贺涔完全没了身影,他才驱马离开。 —— 与喻柏殷同聊,贺涔竟然就将城区主干道走通了,街道大同小异,加之日头渐盛,贺涔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遂直接回了客栈。 这鹤楼建的很是巧妙,二层靠近河流一侧有一处亭台,许是按着说书台或戏台的样子建的,比起四海楼那建在院子里的戏台,规模虽小的多,但论观景来说,这处地方显然更好。 贺涔从楼梯上去之后,渊浓便卧在那亭台里头,只是那侧卧的姿势,一下子就让贺涔想到了另一个人。 渊浓挑眉道:“哦,原来贺公子与我道别,便是为了同别人共赴西海啊!” 贺涔很会抓重点,当时便道:“你又跟着我?” 渊浓依旧笑意不减,道:“既无首次,何来‘又’一说?” 贺涔问:“那你如何知晓我碰见了喻公子?” 渊浓随手就指了一处地方,道:“你瞧那处。” 贺涔眼神看过去,要瞧瞧这人指的是什么地方。 渊浓接着道:“我只是寻个地方歇息,谁知正巧,一低头便瞧见了不可多得的风景。” 贺涔瞧明白了,那处地方正是遇见那喻公子的地方,原来贺涔从前门出客栈,漫无目的转了一圈,竟然转到了客栈后头那处河畔。 不是便不是啰!贺涔才不可能道歉! 不过还是对渊浓的话进行反驳道:“并非一起,我自己去,已经同喻公子道过别了。” 渊浓问:“何时动身?” 贺涔答:“明日一早吧!” 本来计划也是今日在枫州留上一天,待明日一早趁着朝阳便动身,不过,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贺涔向渊浓那处靠近一点,声音难得带着些乞求,道:“渊公子可能教我驾车?” 那更重要的事情便是,贺涔还不会驾车! 这真的很重要!也很恼火! 不知道半天能不能学会,即便能行走了,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成功上路! 千思万绪汇聚成一句话,贺涔心道,古代真踏玛烦! 十天没有接触手机,贺涔未曾烦恼过,十天没有吃过零食,贺涔也未曾烦恼过。 如今不会驾车这件事,着实给贺涔烦透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寻一位车夫,可途中再遇见危险呢?谁能保证那车夫不会也抛下他? 所以,技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为牢靠! 贺涔正考虑应当怎么开始,不料渊浓三言两语便替他解决了这件事情。 听得贺涔有些懵,又莫名有些激动。 渊浓道:“同行一路,我再送你一程!” 贺涔疑惑:“嗯?若是同路便算了,贺某实在不想过多耽搁渊公子!” “自然不是。”渊浓摇了下头,问道:“贺公子可曾听过缩地之术?” 缩地?难道是传送? 来不及想让贺涔多想,渊浓便接着道:“小可不才,闲游江湖多年,也学了一两个阵法,却不曾以真人尝试过,不知贺公子可敢替我试试成果?” 贺涔:“……你既会缩地之术,何不直接将我从复萧城送来枫城?” “你只说到南方,我哪儿知道具体是南方何处,更何况,沿途风景甚美,想来不该扰了贺公子观景的兴致。” 贺涔只觉得这人这会儿的样子,烦人兮兮的。 贺涔撇了下嘴,心道,他哪儿有看风景的兴致啊,就差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一路下来,贺涔是瞧过这人的真本事的,渊浓的说法是学过一两个阵法,但贺涔相信,既然这人敢说出来,那必定不会有差错。 所以贺涔倒是敢去试试! 见贺涔点头答应,渊浓翻身落地,道:“那贺公子且同我来。” 渊浓将贺涔带回了房间,又关上了门窗,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之后,渊浓双手起阵,待结印完成,一处圆形阵法便落在了地上。 那阵法金光灿灿,阵中似水流波动,水波皆是向同一个方向卷去,到阵法中心时便形成了一处漩涡。 那漩涡并不骇人,波动还算缓慢。 贺涔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阵法,渊浓抬头瞧他,却道:“此阵需贺公子紧闭双眼,且抵达之前不可睁开。” 此话一出,贺涔乖巧地闭上眼睛。 旁边渊浓突然一笑,贺涔不明所以,又将眼睛睁开。 渊浓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如同哄小孩儿一般道:“贺公子得先入了阵法,随后再闭上眼睛。” 贺涔:“……” 也不怪渊浓笑话,自己这波确实有些傻了…… …… 贺涔闭着眼睛站在阵法中心,渊浓最后嘱咐道:“西海雪山气候严寒,贺公子切记感觉周身一片寒凉时,再睁开眼睛!” —— 西边某一处地方,有一个湖泊,名为西海。 那西海边上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冰雪常年消解不去。 可就是这样的雪山脚下、湖泊边上,竟生活着一个部族——阿呐族。 阿呐族人世世代代传承的信仰便是:敬仰雪山,守护湖泊。 因为那湖泊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湖泊里的水,皆是来自于周围的雪山。 阿呐族人还传下来一个说法,便是那些雪山里生活着许多雪狐,雪狐是雪山的守护者,若是阿呐族人遇见了雪狐,当以图腾来信仰。 所以,当库什玛一家看见,自远处而来的两个男子手里竟抱着一只雪狐时,当时便跪在了地上。 如今的阿呐族无人真正见过那传说中的雪狐,库什玛一家也没有见过,但当他瞧见那眉心一点红色狐火的狐狸时,不知怎么就异常确定,这必是那雪山中的灵狐。 …… 泓烈从玄苍手里接过狐狸,又朝他递了个似有若无的眼神,玄苍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将跪着的那三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泓烈表情冷峻得很,袖袍掩在狐狸身上,将狐狸腿上幻了一道伤痕出来,接着递给库什玛手里。 道:“我与家弟来西海游玩,于雪地之中碰见一只受伤的灵狐,望先生替她治上一治。” 库什玛立刻双手接过灵狐,神情动作都恭敬的不得了,打发顽皮的孩童去其他地方玩耍,又招呼两人随意处之,说完之后便捧着灵狐入了里屋。 待库什玛一家都“消失”之后,泓烈才不禁发笑,心道,自己怎么也同那小孩儿一样爱瞎编了。 玄苍站在一侧,问道:“大人为何携小白至此?” 泓烈道:“小白想回家瞧瞧,便带她过来了。” 玄苍避开泓烈撇了下嘴,心道,小白可没这么说,一路上还抱怨回来又要被那群老狐狸教育半天。 玄苍觉得魔尊大人去人间几天回来之后,变了许多,具体变了哪儿,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更有生气了。 库什玛一家将那灵狐的伤口处理好之后,给泓烈两人腾了一处住的地方。 泓烈坐在窗户边上饮西海独有的茶汤,是库什玛替他们端过来的。 喝了一口之后,泓烈对玄苍道:“你去瞧瞧那小孩儿到何处了。” 玄苍这才明白,原来魔尊大人是来这西海撞人的,他拱手接令,避开库什玛一家便出了西海。 没等泓烈这杯茶饮完,便又回来了。 答泓烈道:“至雪山底了,贺涔大人……这是要入雪山?” 泓烈没答复,正好小白跑进来,泓烈便问:“你们这西海,几百年前可出了位神仙?” 小白眨眨眼,似在思考,可她的小脑瓜子实在不爱想事情,便道:“西海出的神仙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位?” “我亦不知,他要寻的是哪一位。”泓烈声音很低,不像在答复,说完后瞧了一眼小白,继续道:“你变幻个样子,去将阿涔引进腹地,让他去灵雪洞寻那位神仙。” 小白大吃一惊,立刻道:“灵雪洞外人禁止入内!” 灵雪洞有洞规,若有外人闯入,长老便会召集众狐将那人撕成碎片,而带外人入洞的狐狸,就得被扔进寒洞教育好长一段时间。 泓烈道:“故让你带他进去。” 小白:“……” 摊上这么个重色轻宠物的主人,真是上辈子造的孽! 小白一蹬一双细瘦的狐狸腿,纵身跃进了雪里,往前跑上一截之后,额间狐火已然隐去,洁白的狐狸毛也染上了一些淡灰色,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灵气。 玄苍站在泓烈身后,瞧着小白跑走的方向,欲言又止。 泓烈道:“想去便去。” 玄苍也不多言,直接消了身影追上去。 第26章 狐狸洞 依照渊浓所言,贺涔在感受到一片寒凉时睁开眼睛,眼前果然已经是一片纯白的雪山。 贺涔心道,这缩地之术倒还靠谱。 只不过渊浓是接收不到用户反馈了。 转而贺涔便陷入了苦恼,这茫茫雪山,哪里有路能往里头走呢?即便进去了,又去哪里寻那雪狐呢? 正在贺涔苦恼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灰白的狐狸,但那狐狸并不是奔向他,而是顺着他的方向往雪山更深处奔去。 像是饿了便有人递饭,冷了就有人送炭,贺涔觉得,自己同这雪山当真是太有缘了。 正苦恼如何进入时,便出来一只狐狸替他引路,也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吧! 贺涔行得慢,那狐狸跑一阵便停下来等他,等贺涔近了,又再继续往前。 只是,那狐狸向后望时的眼神,可真不怎么友善。 一人一狐不知行了多久,贺涔觉得自己几乎要累倒在雪地里时,那狐狸终于停了下来。 贺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处洞府,名为“灵雪洞”。 再向回望,皆是一片茫茫,明明不曾下雪,但一人一狐的脚印竟已经被盖住。 那狐狸窜跳起来,朝着狐狸洞口的结界蹬了几脚,瞬间便窜出来许多狐狸,将这一人一狐团团围住。 那些狐狸皆是一片雪白,也有两只带灰色毛皮的,但只是几缕,甚至搭配着还挺好看。 故而贺涔觉得眼前这只倒不像同他们一起的。 洞里传来一声响动,洞口狐狸散开,让出一条路,一头身量比这些狐狸都要大些的狐狸走了出来。 引贺涔进来的那只灰狐扬了扬脑袋,叫了几声,约莫是雪狐一族独有的交流之术。 两只狐狸相互叫了几声之后,那狐长老转身往洞里走,灰狐则咬住贺涔的衣摆将他往里扯。 不仅贺涔有些懵,连洞外那群小狐狸也有些懵,他们不懂,洞规禁止人类进入,怎么就轻易将这小灰狐带来的人放了进去? 那狐长老带贺涔从后边走了出去,又是一片冰天雪地,不过神奇的是,那雪地里竟生长着一些蓝色的植物。 穿过那片区域,便到了另一处洞府,那洞府像是密封着,狐长老将贺涔往一侧带了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小洞,洞之小,大概只能坐下一个人。 狐长老扭头回来,口吐人言,道:“公子若有疑问,在此询问即可。” 难道这便是那氾南仙者?可他们如何知道自己是来寻他?或者这仙者手眼通天,早便料到自己要来? 贺涔一头雾水,待那灰狐与狐长老离开之后,才出言问道:“洞中可是氾南仙者?” 洞里许久没有声音,贺涔刚打算再出声询问,洞中便有了动静,一个空灵的声音只答:“不过灵雪洞一只尚未修成的小狐而已。” 之所以说空灵,只是听着像在洞壁上滚了几圈,然后传过来的,尾音的回声十分明显。 至于音色,倒谈不上多好听。 既然这洞中的大人非氾南仙者,贺涔便继续问道:“那大人可听过氾南仙者,或是见过这块玉珏?” 贺涔将那玉珏取出来,却不知该如何递进去,拿在手上没了主意,又问:“我改如何将东西交于大人?” 那声音答:“你瞧你面前那处红色的石头,乃是一处幻境,将东西放于其中便可。” 贺涔依照他的指示将玉珏放进去。 那大人似乎取走查看了一番,半天后答:“此物确是我灵雪洞所有,但我不知,到底归于谁,至于你说的那氾南仙者,我不知,但灵雪洞近百年修炼成仙的狐狸不多,你可令月狐长老替你查查。” 贺涔道了句“多谢”,而后道了别,说到底还是得去找那位月狐长老。 …… 与此同时,那小白幻化而成的灰狐正与月狐长老在灵雪洞一处树下“友好交谈”,月狐长老问道:“狐女大人怎得成了这副样子?” 小白答:“幻出来的。” 月狐长老:“为何要幻?这副样子,可真是丑极了!” 小白:“……” 可真是狐嘴里吐不出神仙牙。 她冷声道:“干你何事!” 月狐长老登时不说话了,他是个毒嘴而不自知的,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那洞外等着的公子,也是狐女大人带来的?” 玄苍一直隐着身形跟着这一人一狐,不过贺涔进洞时,他留在了外边,那群小狐狸修为低,没有瞧出来,月狐长老却一开始便瞧见了。 小白递给他一个白眼,道:“否则呢!” 月狐闻言撅起了嘴,心道:……真凶,嘤嘤嘤! “那老头闭关多久了?”小白问。 “狐帝大人闭关已三百年有余了!”月狐长老算了算日子,答道。 小白刨了一爪子前面的雪,似乎是嗤了下鼻,道:“三百年,不会死里边了吧。” 月狐长老纠正她道:“狐帝大人应当是快修炼成仙了!” “成仙?”小白甩了下狐狸尾巴,将身后的雪地扫出一片痕迹,慢吞吞道:“成了仙,不也是只狐狸嘛,照样修不了人身。” 月狐:“狐女大人此言差矣!近千年来,灵雪洞修炼成仙而离开的狐仙们,大多都成了人形,这雪山里难修人形,可仙界、人界倒是好修得很。” 见小白不理她,月狐长老又提了个没开的壶,他问小白道:“倒是狐女大人至魔界几百年,怎的还未修成人形?” 小白:“……” 偏偏这狐狸还一脸无辜,一点没察觉出这是个死亡话题。 几百年前,魔尊泓烈的母亲,灼华夫人来西海讨要一只狐狸当宠物,狐女小白本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被人当宠物带了去,但是她也想离开这西海,便自告跟了灼华夫人而去。 临走前,小白便同狐帝讲:“等着吧,我必先于你修成人形。” 狐帝大人同狐母本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培育一代接班人才结合生了小白,故而小白同狐帝的父母情也寡淡的很。 加之狐母生病而去,小白便更是懒得理他。 故而灼华夫人来雪山寻狐狸时,小白意愿跟了去,只留下一句似赌非赌的“狠话”。 如今这老头这样问,小白简直想一尾巴甩死他。 再懒得同他多言,正好贺涔自远处过来,她只道了句:“活该你修不成人形!” 说完之后便三两步迈开步子朝贺涔奔了过去。 —— 贺涔自那洞里出来,便到处寻灰狐与月狐长老,经过好几只小狐狸的指路,这才找了过来。 可还没等开口,那灰狐便撞上了他的腿,力度还挺重,竟撞的贺涔膝盖震了一下。 月狐长老也跟了过来,小白懒得再理他,从贺涔身边越过,径直朝灵雪洞外跑去。 “哎……”贺涔喊了一声,没喊住,便也没再管了,那灰狐狸是洞中之狐,故意将贺涔引来了灵雪洞,贺涔虽不明白原因,但询完了事情,这长老定然会遣只小狐狸送他出去。 总不能留将他扔在这茫茫雪山。 月狐长老问道:“公子可寻到了人?” “未曾。”贺涔答:“那洞中之人令我来寻月狐长老,道长老应当知晓近百年西海修炼成仙的狐狸。” 长老点了点狐狸脑袋,问:“不知公子寻的是哪位狐仙?” 贺涔答:“氾南仙者。” 并且一同将玉珏递给了他。 那月狐长老瞧着玉珏若有所思,半晌后答贺涔道:“这玉珏,确是我灵雪洞所有,不过当有千年,千年之前修炼成仙的狐狸,倒是有两位,但远离灵雪洞多年,小狐亦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灵雪洞千年狐不少,但修炼成仙的,着实不多。 贺涔问:“大致去处也不可知吗?” “确实不可知,他们乃仙族,狐族不过依附雪山而生的守山灵兽而已。”长老道:“但,记忆之中,却是没有哪位称作‘氾南’。” 贺涔:“那两位仙者仙号为何?” “不知。”长老摇头,又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这雪山时间漫长,记不了多少东西。” 他将玉珏还给贺涔,遗憾道:“这玉珏若是完好,灵雪洞众狐还能帮着公子起阵寻觅一番,可这珏损了,便不行了。” 贺涔瞧着这长老的样子,也不知是实在懒倦懒得多想,或是藏着些东西,他知道这长老能说的只到这儿了,便也不再继续问。 只是难免有些失望,顺着线索寻了两处地方,却还是杳无音信,无功而返。 那长老瞧着贺涔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公子无需纠结,若有缘分,自然能寻到。” 贺涔难免无语,反而想笑,这西海雪山的人当真如此相信缘分? 没必要过多叨扰,贺涔同长老辞别,长老遣了只小狐狸送他出洞口,道:“自会有小狐带你出去。” 贺涔出了灵雪洞,视线重新入了一片雪茫之中,那灰狐还在洞外,贺涔惊了一下,这狐狸是在等自己? 不需猜测,是这狐狸带他进来的,如今又等在洞外,肯定是等自己了。 …… 小白见贺涔出来,停止了同玄苍的打闹,她最近似乎很爱同人“闹矛盾”,刚刚还和玄苍打了一架。 起因是,玄苍问:“为何你们这洞里全是狐狸身,几千年来,便没有一个修成人形的?” 小白真的是气呼呼:“你懂什么!” “行,我不懂。”玄苍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哄道:“别乱跑,小心寻不到你。” 小白挣脱着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出两米远,又道:“这西海雪山可是狐狸的老家,要丢也是你,我可不会!” 小狐狸的情绪有些奇奇怪怪,她生气的点大概是,不喜欢这人老是哄小孩儿的语气同她说话,毕竟真的论起年龄,她可是比玄苍还大上一些。 …… 贺涔刚想开口,这傲娇的小狐狸便转过身往山下跑去,贺涔便像进山时一般跟在身后。 只是,这小狐狸跑一段便会停下来转上两圈,像是有人在逗他是的,贺涔只当是什么乐趣吧,毕竟,这狐狸带他进山又下山,他可不敢有所置喙。 …… 一人一狐……准确地说是两人一狐远离灵雪洞之后,月狐长老回到那树下趴着睡觉,没等睡着,另一处洞府出来一只白紫色皮毛的狐狸。 那狐狸眼睛竟然是浓郁的紫色,两只狐耳也为紫色,当真像个妖媚的公子。 紫狐问道:“听说灵雪洞来了只人类,竟没被撕成碎片,门前那几只小狐叽喳一早上了。” 他说话爱拖尾音,语气里总藏着些笑意,带着几分邪,像在魅惑,全身上下都携着一股子慵懒。 月狐眼皮没抬,答:“是来了位人间男子,狐女大人带来的,寻千年之前修炼成仙的狐狸,于我记忆之中,与你同岁且修炼成仙的狐狸,不过两只。” 紫狐“嗤”了一声,纠正他:“两只?千年之前修炼成仙的狐狸,阿月怕是忘了雪山之巅那位。” 雪山之巅?他这样一说,月狐记起来了,几千年以前,雪山之巅出了一只灵狐,苦心修炼,一次也未曾出过雪山。 待修成之后,才破了那洞府而出,自此再没回过。 月狐道:“若霜尘大人?那位修成的不是仙,而是神。” 紫狐:“那修成之后如何了?” 月狐:“未曾去往神界,而是去了人间,如今估计早就修成人形了。” 紫狐:“修成神仙又如何,灵雪洞众狐,都对人形执着得很,我倒想问,狐狸身有何不好?” 月狐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半晌后答:“狐狸身很好,但人形,始终是向往……” 紫狐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只是瞧了一眼月狐的方向,心里自嘲:你可知,当年我差点便修成人形了…… —— 小白带贺涔到两人踏进雪山的地方,脑袋一转便没了身形。 贺涔刚想扭头但谢,却见那狐狸已经消失在了两山之间,真是像多一秒都嫌慢。 这片地方荒无人烟,脚下地皮裸露,根本长不出植物,再往前面瞧些距离倒是好了些,有薄薄的草皮。 趁着天色还亮,贺涔便往前面走,即便天黑之前寻不到人家,也得寻到一处适合过夜的地方。 贺涔实在有些不熟悉地形,不过运气还算好,天将黑时,寻到了一处小村庄,真的很小,不过十来户人家,附近围了很长的栅栏,里边有牲畜,约莫是放牧为生。 贺涔走近,在外边瞧了一会儿,确定哪家有人之后,上前一点去打招呼。 那女人正出来倒水,加之天色昏暗,蓦地一下,就将水沾到了贺涔身上,待反应过来之后,反而被贺涔吓了一跳。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任谁都会被吓住。 这水似乎有些膻味,贺涔实在有些嫌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他得在此借宿一晚,便忙摆手道:“无事无事!” 那女人在说话,咿咿呀呀的,贺涔听不懂,是不同的语言,贺涔知道,他的话对方也听不懂。 这倒是贺涔没预料到的,此时有些犯了难。 贺涔打断那女人的“话”,指了指天边已经快要掉落的太阳,又指了指自己和她身后的白色棚子,意思是:天色已晚,可否借宿一晚? 用乱七八糟的动作进行对话时,贺涔莫名想念渊浓,那人是如何能立即明白自己的意思,还随时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呢? 如此想着,贺涔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人甩出去,自己是个不善寻人的,同别人之间的缘分也一般,贺涔想,若是那人不主动找自己,此后怕是很难再见了。 从回忆里脱出来,贺涔瞧着眼前的女人,她半天没有动静,似乎在思考贺涔的话。 贺涔将右手掌盖在脸上,脑袋一歪,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做完之后又指向女人身后。 女人点了点头,贺涔心都提起来,以为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刚想松口气,不料女人又摇头,并且指了指帐篷仔的围栏边上。 这下轮到贺涔不懂她的意思了,这人的意思是,让自己睡在围栏边上? 四下皆是一片草皮,夜晚风估计不小,若真是这围栏边上,贺涔想着不如再去寻寻附近有无树木,好歹还能挡风。 贺涔正要离开,那女人又叫住了他,再次指了指围栏边上,还替他取出来一只牛皮做的小凳子。 女人将凳子放在地上,示意贺涔坐下,又抬手将贺涔的视线引向某处地方,那儿正是太阳落山的地方。 贺涔不懂,很努力想弄明白却还是不懂。 原来比动作和看动作猜意思的人,都很绝望! 这下反倒是贺涔没了主意,因为他被那女人按着肩膀,强制坐在了凳子上,看她的意思,似乎让自己等什么东西。 难道是等太阳下山? …… 贺涔在小凳子上坐了一会儿,突然听了女人惊喜的声音,贺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确实是等太阳下山。 天边已经没有任何一缕红色,但还泛着一片灰暗的白色,贺涔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天地一线的地方朝这边过来。 女人将帐篷外的火把点燃,等那身影走进一些的时候,跑了过去,两人拥抱之后,并肩往回走。 女人似乎在说什么,与贺涔有关,因为贺涔看见她指了自己。 两人越来越近,贺涔从凳子上站起来。 男人走近贺涔,道:“卓央说,你想住这儿?” 嗯?贺涔有些惊讶,一是那女人竟然看懂了贺涔乱七八糟的动作,二是,这男子说的竟然与贺涔是同样的语系。 只是语调有些奇怪,地方味道很重。 但贺涔还是听懂了,赶忙点头道:“我同哥哥来此处游山,不料失散于此,天色已晚,便想小住一日,明日再行启程。” “扎西哥哥在何处?” 贺涔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本就是胡诌的,他哪儿知道他那冤种哥哥如今在何处啊! “去哪儿寻?” “我同哥哥约定,若是中途出了意外,便先到最近的城里。” 那男人带着贺涔进帐篷,并道:“离这儿最近的城是塔塔城,牛车要行一日,库斯明天进城,带你一起!” 贺涔:“好,多谢库斯大哥!” …… 库斯一家只有他与卓央两人,贺涔吃过晚饭之后,便躺在了两人替他铺的软铺上头,这处地方近雪山,夜晚很冷,好在棚子中央有一处火炉,常燃不熄。 魔界时有泓烈在,出魔界那一日便撞见了渊浓同路,想来想去,贺涔发现自己竟从未一个人待过。 如今一个人待在这儿,尤其还借住在两个陌生人家里,总有些担心。 他将渊浓送他那把暗红色的短剑取出抱在怀里,又将泓烈给他的玉坠捏在手里。 睁眼闭眼,闭眼又睁眼,翻来覆去折腾半天,才总算睡着过去。 -------------------- 啊/啊/啊/啊/啊/啊(不能重复一个字真的好难受!) 下章终于要有车了,太尼玛艰难了!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贺涔醒的很早,天边刚翻了白,太阳还没有出来,贺涔便醒了过来。 库斯一家在给围栏里的牲畜扔干草,每当库斯要进城时,便会提前喂很多干草,因为这几日不能将牲畜放出围栏,怕卓央一个人赶不回来。 早饭是一种味道很奇怪的茶,不能说奇怪,只是贺涔难以接受而已。 吃过早饭之后,卓央拿出一串东西,是黑色的珠子,珠子很小,但长度足有一串项链那么长,他将珠子递给库斯,说了句什么。 库斯点头,而后拿着珠串走向贺涔。 贺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让自己坐下,这家是好人,贺涔倒也不觉得他们是想要害自己,于是便听他的坐下。 库斯蹲下去,抬起贺涔的脚,贺涔立刻紧绷身体,盯着库斯的动作,却不曾想,库斯将那串珠子缠在了他的脚腕上。 待站起来之后,库斯道:“这是雪山底下的一种石头,卓央做成珠串,希望远行的人平安。” 贺涔也站起来,说了句“谢谢”。 只是脚上突然多了个东西,贺涔走路都有些不顺畅。 库斯招呼他坐上牛车,然后从卓央手里接过一包东西,两人紧紧拥抱过后,他也上了车。 牛车顺着草皮往前走了一截,库斯没有回头,但贺涔却回了一下,卓央还站在那个地方朝这边望着,是妻子在送丈夫远行。 贺涔扭回脑袋,一瞬间觉得,这种生活倒也不错。 —— 两人从早上开始,中午躲了会儿日头,到晚上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塔塔城。 库斯不进城,所以在城门外放下了贺涔。 昨天晚上在帐篷里吃饭时,贺涔要给库斯和卓央银子,被两人拒绝了,于是贺涔下车之前,将银子塞在了牛背上的一处包裹里。 两人道了别,库斯又宽慰了贺涔一番,说他的哥哥一定能够找到,也一定能够平安无事,因为有神灵保佑。 贺涔忙道感谢,心里说,就冲这祝福,哥哥你也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这没什么毛病,毕竟,渊浓也确实算他哥哥。 这边的墙大多是用石头或泥土建成的,与现代戈壁滩附近的建筑很像,约莫为了挡风。 贺涔想,塔塔城应当就处在类似戈壁滩的位置。 但他却对下一步有些迷茫,西海寻不到,那这玉珏便相当于没了用,他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呢? …… 贺涔在城里寻了处落脚的地方,到太阳完全落山之后,才打算出去逛逛,这边昼夜温差很大,昨天晚上便感觉到了。 带着他的小短剑,贺涔到了城外一处河流边上,这地方人烟稀少,加上入了夜,半天也看不见人。 不过,光线也暗的很。 贺涔坐在河边扔了半天的石头子,白日的燥热已经完全退去,这会儿有微风,从戈壁滩上吹过来,一点也没有遮挡,十分凉爽。 贺涔脱了鞋子,直接就把脚伸进了水里。 这条河边上是一些很薄的草皮,贺涔感叹了句,真是适合躺着。 于是他便真的躺了下去。 天空是一望无垠的蓝黑,一颗星子也没有,脚下水流很缓,几乎听不见声音,贺涔闭上眼睛。 就在这样一副如画的景色里,他竟有些想哭。 一种孤独和迷茫顿时漫上心头,打的他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一股酸涩涌上眼睛,睁开时,不知什么东西就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太难受了,贺涔又再闭上眼睛。 他想着,睡一觉吧,夜晚总容易陷入迷茫,明天起来,也许会好得多。 站起来之后,贺涔将鞋子提在手里,转身往客栈走,却在没走几步之后,身体出现了异样。 贺涔没忍住就是一句:“有病!” 怕再出现上次那般绝望的感觉,在那热浪刚泛出一点苗头之时,贺涔便赶紧转身往回走。 他也不知道跳入水里会怎么样,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扔下鞋子,便任由自己倒了进去。 这里的白天很热,夜晚虽凉快了下来,但水里还带着些温度,这是刚刚“泡脚”的时候感觉到的。 不过如今身体在发热,比较下来,那水流的温度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凉水了。 跳入水里时,贺涔憋着气,但即便如此,那一波窒息感袭来时,贺涔还是觉得无比心累。 等脑袋浮出水面,贺涔虚弱地吸了两口气,才去除掉无力的窒息感,但脑子也没变得多清醒,毕竟,已经快被烧熟了。 最近几次,热袭变得越来越快速而猛烈,每一次都会冲的贺涔神志不清。 就像这会儿,贺涔觉得脑子已经快陷入混沌了。 好像……要沉下去了…… 贺涔却挣扎不了,没有力气,也没有心力。 身边的水好像越来越温热,自己好像顺着河流在飘,会飘去哪儿?会被人捞起来吗?没有人捞的话,自己应当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那也……挺好的。 怎么别人穿越了都是立志要活出自我,称霸世界,自己穿越了就只想回家呢! 贺涔想起现代时,自己在亭子里,被一个小妹妹硬塞了一本穿越小说,那是她怕她妈妈骂她,甩锅给贺涔的。 他也没扔,反正等人,便翻开瞧了几页,然后便感叹,这主角心理真强大,自己若是哪天穿越了,估计会很绝望,一刻不停找回家的方法,找不到的话,估计会找个方法死了吧! 估计会找个方法……死了吧! 对呀,如今不就是这样吗?贺涔放弃了心里最后一丝挣扎,本来捏着的拳头也逐渐放松…… 正等着死亡降临,却在下一秒,被捞进了一个怀抱。那个人抱着他,带他浮出了水面。 好像……呼吸到空气了……又呼吸不到了。 那人似乎堵上了自己的嘴,用的什么,好柔软,像是唇瓣,感觉好熟悉…… 贺涔忍不住,整个人都攀了上去,他想确认,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 可那人又把他推开了一点,只是抱着不让他掉下去,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连唇也分开了。 “唔唔……”贺涔一瞬间变得哭唧唧,想贴上去,贴得更近。 那人却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贺涔没有犹豫,立刻脱口而出:“阿浓……” 那人道:“不是。” “你就是阿浓……”即便贺涔现在神志不清,却依旧能确定他就是泓烈,贴在他怀里,贺涔的声音虚弱,语气里含着乞求:“阿浓……身上好难受……” 泓烈:“……” 怀里的人不停动弹,一下又一下往他身上蹭,泓烈被蹭的有些难受。 将贺涔抱紧,他一只手结印,很快身侧的水流便形成一个奇特的漩涡,他对贺涔道:“闭眼!” 说完之后将那颗小脑袋塞进自己怀里,两人的身影一同入了漩涡,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客栈,正是贺涔那间房。 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水渍浸了一地,泓烈将贺涔打横抱在怀里,只觉得像抱了一团燃着的炭火。 手指伸到贺涔腰上,将他的腰带解开,衣服瞬间散开,露出里头的底衫,泓烈剥的很快,几息之间便将贺涔的衣服褪完了。 瘦而白的玉体陈在眼前,泓烈转为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从幻出一张薄毯“扔”在床上,将贺涔放上去,又随手掀起毯子裹了一下。 贺涔此时只是发烫,身体其他反应倒不是很明显,泓烈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将湿衣服褪到腰间,露出一大片胸膛,想继续往下褪时,身后突然被人抱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泓烈止住了动作,这人真是会找地方,即便昏昏沉沉,还是精准地摸到了泓烈小腹的位置,另一只手也在胸膛上乱抓。 其实在水里那会儿便被贺涔激起了反应,他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碰过这小孩儿了,上次在枫州时,那小孩儿昏昏沉沉,他不过只是用嘴喂了颗璇丹而已。 这小孩儿粗心大意,出界时便将装璇丹的玉瓶弄丢了,泓烈跟在后头,正好捡着,便也没想着还,只是想逗一逗他而已。 想瞧瞧这人丢了药,入了热当如何解决,却没想到,这人竟能转头便找上别人。 那会儿泓烈想,若是这小孩儿当真要“故技重施”,他立刻就将人抓回去关在沧澜殿。 幸好这人自己扭了话题。 …… 贺涔已经整个人都贴在了泓烈身上,两人身量差的多,这人鼻尖才到泓烈脊梁处而已,可正是如此,呼吸打在背上,泓烈只觉得难以忍受。 暗叹道,真是越来越弱了。 贺涔的手掌已经伸进了泓烈挂在腰上的衣服里,马上就要往下,泓烈一把按住他,问道:“清醒吗?” “嗯……” 泓烈瞧着他的样子,心道,清醒才怪! 这人神志不清,泓烈实在不想这样同他一起,便想着待会儿喂一颗璇丹便好,但这人又攀了上来,泓烈便放弃了喂药的想法。 手臂一伸,就将泓烈从自己身后拉过来,架在了自己腰上,腰带一解,腰上的衣服便掉了下去。露出两条极长的腿,沾了水的白色底裤就贴在腿上。 将贺涔按到床上,他叹了口气,道:“希望你当真是认出来了!” …… 贺涔觉得这一夜过的很奇妙,从濒死边缘莫名其妙地被抱在了阿浓怀里,接着又被压在了床上。 不过,还挺……兴奋的。 阿浓问他,清醒吗? 自然是清醒的,他知道这是阿浓,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喜欢,也愿意。 只是眼睛睁不开而已,像每次午休之后艰难的起床时刻,听得到周围的一切动静,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许久没见过阿浓了,有些想念,似乎身体也有些想念,才刚被碰了一会儿,下边就已经湿透了。 上次做的急促,贺涔未曾注意,他从来不知,一个男人的后穴竟然也能冒这么多水…… 身体空虚的要命,他急切得想让这人赶紧把东西放进去,可这人似乎不紧不慢,反而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小声道:“我好想你。” 泓烈温热的气息,带着似有若无的冲击感扑在贺涔半边肩膀上,声音也温柔的很,听的贺涔半边身体发酥发麻。 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身体本能去回应,双腿还缠在泓烈腰上,他不停扭动身体,这应当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泓烈的某个东西已经抵在了他的洞穴处,却迟迟不进来,贺涔只能主动往下,将那东西往里送。 不了泓烈却后退一些,忙道:“等等。” 等?为何要等?自己等得,这身体等不得。 “呜……”贺涔委屈得都哭了出来。 泓烈哭笑不得,急忙哄他:“会疼,先别动,我来好不好?” “嗯……”贺涔耸了下鼻子,连说话都哼哼唧唧的,道:“哥哥快一点……” 泓烈:“好。” 贺涔只觉得这人擎着巨物在自己小穴处一下又一下很有律动地蹭,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汁液如同活泉一般往出流。 待差不多了,泓烈叫了一声“阿涔”,趁着贺涔回应之时,将那巨物送了进来。 可还是很疼,钻心的疼,贺涔再一次咬住了他的肩膀,察觉不对,又立刻放开。 泓烈道:“咬吧,无妨。” 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他也不怕疼痛。 两人的身体,一个冰凉,一个火热,冰火交融,贺涔的手指紧紧扣在泓烈背上,那力度像是要扣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来。 不过谁也没有心情来管这个,贺涔正处于爽痛交融的境界之中,那东西太大,自己的后穴太窄,即便进去了,也很难动弹。 泓烈试着抽了几次,每一次都能听见贺涔的痛呼,他便不敢再动了。 察觉到泓烈没了动作,贺涔宽慰道:没事……哥哥……我……不疼……” 泓烈瞧着这人满头的汗,不疼才怪! 两人就这么静止了一会儿,待小穴被撑开的疼痛过去之后,才继续动作。 泓烈没抽插一下,床角的铃铛便响一声,同时伴着些余响。 这边的人好像很爱铃铛,包括草原上的库斯也是,帐篷里与牛车上都挂着铃铛,这塔塔城里的人更甚,挂的到处都是。 只是,贺涔实在想不通,将铃铛挂在床角是什么脑残操作。 情到深处,任何一点外界的声音都是打扰,即便知道自己碰不到,贺涔也伸手想去抓那铃铛。 却在刚伸出去便被泓烈按了回去,泓烈一只手便将他两只细细的手腕攥在了手里,而另一只手朝着身后的虚空一扯,那铃铛就被抓下来扔在了地上,再响动不得。 清净了,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贺涔时而微弱时而快速的喘息声与浪叫声,响在房间里,响在泓烈的身下。 这场性爱很久,从贺涔满头大汗一直到燥热退去,甚至换了个姿势翻身向下,都还没有结束,贺涔嗓子都有些累了,身上这人却还不知疲倦。 不知已经过了几波浪潮,身下的床单沾湿一大片,被贺涔抓的乱七八糟,贺涔某处地方甚至已经从爽转变为了疼痛。 这人却还没有要射出的迹象。 他只能微弱地哀求:“阿浓……我好累……又累又疼……” 趴在背上这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不停地进进出出,如同在惩罚一般。 对,惩罚! 贺涔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这人是在惩罚自己不声不响离开? 贺涔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声音透过棉絮挤出来,他道:“阿浓,对不起……” 身后的动作果然止了一瞬,不过立刻又恢复了频率,甚至还将自己的屁股抬了起来,只由双腿撑着力度,上半身也被腾空起来,下一秒被压在了墙上。 泓烈一口咬在了贺涔的脖子后面,只用牙齿轻轻叼着,并没有用力,知道自己理亏,贺涔只能受着。 但嘴里还是讨扰,小声道:“哥哥……求求你……轻一点……” 其实泓烈的动作一直轻柔,生怕将他弄疼,贺涔的疼痛只是来自于高潮后的疲惫而已,归根结底,还是这人太久了…… 贺涔想,这习惯,得改!不然以后每次都这样怎么能行!他不得每次都累得半死! 到贺涔几乎要没有力气撑住身体的时候,泓烈终于是泄了出来,似乎连泄力都带着些不满,停在他身体里一动不动,也不抽出去,贺涔只觉得许多东西顺着大腿根往下流。 一直流到了毯子上。 即便射完了这人也不取出去,依旧留在他身体里,贺涔是有些累了,又累又困。 泓烈察觉到,便道:“困了便睡。” 好在这床铺还算大,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泓烈带着贺涔倒下去,但依旧没有将东西抽出去,如此一来,贺涔像一只猫一样蜷在泓烈怀里。 这个姿势倒也不难受,加之贺涔知道自己也拗不过身后这人,便如此睡了过去。 …… 第二日早晨醒过来时,身上盖着毯子,身体没有粘腻感,像被人清理过,衣服也被人穿上,只是身边空落落的。 他赶紧扭头,没瞧见泓烈的身影。 这人走了?就这么离开了? 贺涔瞬间有些失神,心里边也空落落的,他不知自己这空落落从何而来,也许知道,但他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走了不是正好吗?免得抓自己回魔界。 可,这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怎么就不管我了呢…… 这几日的情绪通通压了上来,其实从落入这处地方开始,贺涔便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是个容易陷入失落的人,遇见落难,总会先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努力想解决方法,到最后,想尽所有办法都没能解决的时候,才会进入崩溃绝望的阶段。 贺涔觉得,自己这会儿应当就是那个阶段了。 引火线是什么?他觉得应当是一觉醒来,身边的人没了踪影。 这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贺涔透过窗格的空隙,看见了外头十分灿烂的太阳,就挂在天上,可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冷的发抖。 坐在床上,贺涔抬手掩面,双手几乎盖住了整张脸,眼泪从指缝里挤出来,也从心里挤了出来。 这场哭泣,是无声的。 贺涔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呼气和吸气,眼泪先是沾湿了双手,接着蔓延到整张脸庞。 待贺涔放下双手后,就顺着脸颊往下滴,直到哭的没有眼泪,他才像一个被摄了魂的人,呆呆地坐着。 这场哭泣,是发泄的哭泣,从来到这边开始,他便没有好好的发泄过,神经一直绷着,一直假装没事。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 贺涔哭了多久,泓烈便在门外站了多久。 他醒得早,替贺涔清理了身体,又穿了衣服,怕这人醒过来会饿,便去城里买了些吃食。 回到门口时便觉察到了屋子里的情况,他将木门打开一条缝,正好能瞧见床上那人的程度。 泓烈记得这人哭了许多次,有委屈,有伤心,或者是刻意为之,却从来没有哪次哭的如此绝望。 没有撕心裂肺,而是心灰意冷。 待这人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将木门重新关上,离开了客栈。 -------------------- 唉,哭哭,我粉的游戏战队,尼玛又季后赛一轮游了!这儿需要一个温暖的抱抱! 今天的肉太平淡了,可能是太久没写的原因!(打寄几) 第28章 听星楼 这里的窗户做的小,约莫是为了防风挡沙,贺涔在窗户面前坐了许久,透过窗户看外边的黄沙地与草皮,甚至能看见昨天那条河,本以为很宽来着,其实也窄的很。 天空中偶尔会有几只飞鸟,太阳越来越高,墙很厚,像是泥土糊的,屋子里倒不算太热。 贺涔在从早上待到中午,甚至因为哭的太疲倦又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已经午后,眼睛差点睁不开,睁开也一片朦胧。 他想,他的眼睛这会儿一定是肿的,又肿又红。 肚子真是有些饿了,昨天晚上便没怎么吃,今天又睡到现在。 贺涔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是之前那套,泓烈给他换了另一套,色调偏暗。 沧澜殿里,泓烈给贺涔准备的衣服淡色多些,没几件暗色,若一定要解释为什么选了这件,贺涔猜,或许是耐脏吧。 …… 在楼下吃饭时,贺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竟然是渊浓。 贺涔赶紧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但也知道这无济于事,索性不抬头了。 但渊浓还是瞧见了,他笑了声,道:“这西海风沙如此之大?竟将眼睛迷成了这样?” 贺涔只是“嗯”了一声。 贺涔无心回答,渊浓也不在意,问:“同云川行了许久,未曾用饭,不知贺公子可能做东?” 贺涔又只是“嗯”了一声。 这些菜端上来贺涔也还未曾动过,只是喝了两杯茶,如此请渊浓倒也不算寒碜。 渊浓坐下后,也未动筷,撑着脑袋瞧贺涔,脸上挂着探究的笑意。 贺涔端着茶杯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是不合胃口吗?我按自身喜好点的。” 他赶紧招呼小厮道:“小哥,再把……” 话没说完,就被渊浓伸手拦住,表情更觉得好笑了,指着其中一盘东西问:“这也是贺公子的喜好?” 盘中是一种苦菜,叫九转叶,上次在枫州时,两人一起用饭不小心点了一盘,贺涔吃了一片便苦得小脸皱成一团。 接着当场将那菜加入了黑名单。 如今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桌上,渊浓便觉得有些好笑。 贺涔低声解释:“随手指的,那牌子五花八门,我不认识。” 贺涔将那盘菜往桌角推了推,像是要眼不见为净,他问渊浓道:“渊公子怎么来了?” 渊浓道:“江南风景也无甚好瞧,想来还是与贺公子同路的有趣,便寻了过来。” 同路吗?贺涔自己都不知道接着去哪儿,何谈同路一说,贺涔道:“想来难与公子同路了。” 渊浓眼睛一抬,问:“为何?” 贺涔一瞬间有些失神,眼神飘忽一下,才重新聚焦,答道:“我想回去了。” 渊浓:“回?回何处?” 何处?贺涔不知道该如何答,想了想,他答道:“回……出发的地方。” 渊浓:“回到开始?那难道不是前功尽弃?” 贺涔答:“不是回到开始,是回到开始的地方。” 渊浓:“有何不同?” 贺涔放下筷子,答:“途中有所经历,有所收获,便不算前功尽弃!” 渊浓脸上笑意更浓,道:“既然如此,那便祝贺公子一路顺风?” 贺涔却突然双手掩面,像是又要哭出来。 “可我不知该如何回,我只寻了出来的路,忘了问回去的路,如今他也走了,他不想见我,也不想让我回去……” 渊浓问:“你如何知道他不想?” 贺涔:“他若想的话,便不会一醒过来就不见了……” 渊浓沉默一下,安慰他道:“也许,他是不知晓你是否想回,怕你为难,故而隐去踪迹。” 贺涔抬头:“真的吗?” 渊浓勾唇,满不在意道:“也许呢!” …… 贺涔替渊浓开了一间房,好歹为自己而来,这个东还是得做。 不过,渊浓一下午都不见踪影,贺涔也没刻意去找,他心里乱糟糟的,也想一个人待着。 傍晚时,戈壁滩上天地一线的地方挂了晚霞,将远处的天际线照的透亮,贺涔就那样坐在水边远眺。 傍晚的塔塔城十分热闹,进城出城的人,络绎不绝。 待最后一丝天光消却,贺涔才从水边站起身来,回身后,便瞧见一人一狐。 是玄苍和小白,小白卧在玄苍怀里,约莫正睡着,贺涔赶紧礼貌地招呼了一声:“玄苍大人。” 玄苍道:“贺涔大人!” 贺涔问:“真巧,在此处遇见玄苍大人,大人来此处做甚?” 玄苍:“奉魔尊令,接贺涔大人回魔界。” 贺涔:? 还真是饿了就有人送饭,自己想回去便有人来接,这不正好! 可如今有人接了,贺涔反而有些犹豫了,他问:“是阿浓亲口而说吗??” 玄苍:“是。” …… 贺涔有许多担心,心里有无数个问题,但他一个玄苍不会答他,便都憋着,脑子有些混沌,连跟渊浓道别时,都有些潦草。 糊糊涂涂的,便被玄苍接回了魔界。 当踩到沧澜殿前的软垫时,心里才定下一些。 像之前许多次一样,贺涔顺着台阶向上,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小跑。 沧澜殿门大开,很远就能瞧见那人卧在高高的坐上,贺涔瞧着泓烈,泓烈也瞧着他。 沧澜殿的台阶真是太多了,贺涔跑的气喘吁吁,身边再瞧不见任何东西,只有眼前的人。 沧澜主殿空旷无比,赤脚踩在柔软的垫子上,每一步都有重重的回声,贺涔听着这些声音逐渐与自己的心跳同步。 最后的台阶在王坐之下,王座高高在上,贺涔却能感觉到王座之上的人孤寂无比。 跑完最后一阶,贺涔便扑在泓烈怀里,鼻尖一涩,泪便流了出来。 小脸揪成一团,一点也控制不了表情,贺涔埋在泓烈怀里,不停地抽泣。 哭腔过于浓重,贺涔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阿浓……” 泓烈:“在。” 泪眼朦胧的,贺涔抬起头来,在泓烈地注视之下,一下子“咬”住他的脖子。 倒也不能算咬,只是用力了些,待嘴唇离开之后,脖子上便是一处红痕。 他给泓烈种了个草莓…… 待贺涔哭累了,便在泓烈怀里睡着了,这一觉睡的踏实无比,比人界时任何一次都要安心。 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贺涔睁眼时,发现泓烈还在瞧他,有些不好意思,贺涔扭头避开泓烈的眼神。 贺涔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离开,好在泓烈似乎并不想问,这也好,就这样过去。 不过,有些事贺涔还是不明白。 他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西海?” 泓烈答:“小白乃是西海雪山的灵狐,那日她说想回去瞧瞧,我便带着她去了。” 贺涔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问:“小白同你很亲吗?” 泓烈:“是母亲的灵宠,母亲逝后,便在魔界乱跑,同玄苍亲些。” 其实也算不上亲,那小狐狸与谁都不亲,灼华夫人在时,倒是亲一些,有点灵宠的样子,灼华夫人仙去之后,小白彻底自由了,便爱在魔界乱窜。 也会去人间玩玩儿,只道是想要尽早修成人形,却许多年也未能如愿。 回到魔界,躺在泓烈的身边,听着他说“玄苍”与“小白”这些耳熟的名字,贺涔恍惚之间觉得,他似乎就该属于这里,曾经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未来也当是如此。 谁也不提离开的原因,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清醒了?”泓烈问。 “嗯。”贺涔闷闷地答,他微微仰头,在看泓烈脖子上的痕迹,没等泓烈说出下一句话,他身体整个往上一窜,又“咬”在了另一处位置,就在紧紧挨着之前那处红痕的地方。 等再落下一片旖旎的痕迹之后,他才无辜地问:“怎么不说话了?” 泓烈声音低低沉沉,又带着理所当然的利落,道:“我在等你亲完。” “哦。”贺涔道:“我好了。” 泓烈:“那便起身。” 贺涔不问原因,悉数照做,只是在泓烈替他整理衣服时,抬手摸了摸泓烈脖子上的痕迹,问道:“这种痕迹,你是不是轻轻抹一下就没了?” 贺涔想着,若是出去被别人看见,只怕是不太好。 反观泓烈那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贺涔心说那你倒是快解决掉啊,可一直到两人出了殿门,这人也丝毫没有要抹去痕迹的动作,贺涔便也不纠结了,与此同时,心里无端生出一种很是奇异的感觉。 —— 贺涔没想到,泓烈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且月山,是不一样的且月山,山谷里依旧是成群结队发着光的灵怪,山顶依旧鲜花遍地。 只是,头顶的天空出现了一片极广阔的星子,那山崖延伸之处,竟出现了一座空中楼阁。 “这是?”贺涔不由自主惊叹出声。 “星空。”泓烈答,明明头顶就是星空,泓烈却不看着头顶,而是看着贺涔。 贺涔却抬头望着。 “为何会突然出现一片如此广阔的星空?”贺涔问。 “你离开那日,便已经寻了回来,想邀你一同来看,你却想离界,便搁置了。”泓烈只看着贺涔,继续解答道:“随后便又建了空中楼阁,一同等你回来。” 贺涔问:“若我不回来呢?” 泓烈:“那便正好将你抓回来,关入楼阁之中。” “真的吗?” “自然是假的。” 自己若是真的将贺涔囚禁于楼阁之中,那又与齐香门那些人有何区别。 “怎得又哭了?”泓烈问。 贺涔反驳道:“我仰着头呢,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他怕一低头,泪珠便会止不住地落下来,故而一直仰着,却还是轻而易举被识破。 “我一直看着你。” 贺涔收回脑袋,转头看泓烈,却措不及防地被挡住了视线,是这人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一片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贺涔甚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落在唇角的泪水由于挤压而被晕了开来。 真好,贺涔也确实不想再让泓烈看见自己哭了,真是哭太多次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贺涔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 空中楼阁与山崖之间的连接,是一座鲜花铺成的桥,楼阁四周偶尔也会有精灵绕着飞舞。 贺涔的手被牵着,两人从桥上往楼阁之中走。 贺涔问:“这楼,叫什么?” 泓烈:“或许是,听星楼?” 贺涔:“为何,因为它处于星空之下吗?” 两人进入楼阁之中,泓烈指了指阁顶的位置:“瞧那儿。” 贺涔仰头,这才直到名字从何而来,阁顶是普通玻璃一般透明的颜色,能够清晰地瞧见璀璨的星空。 “那是?”贺涔不由地喃喃发问。 泓烈解释:“幻海的琉璃心,纯净无比,恰好用来做听星楼的顶。” 如此纯净的琉璃心,定然很不好寻吧? 听星楼里已经放了一些东西,除了一张玉榻之外,周围还摆了许多贺涔见也没见过的东西,瞧着便是些珍品宝贝。 泓烈带些他行至榻前,贺涔一触,那玉榻竟是暖的,一靠近便是丝丝温热。 “坐。”泓烈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道:“此处观星正好,人界有‘斗转星移’之说,这些星子也会随时间而消长变换。” 时常用灵力牵着便好。 贺涔靠在泓烈怀里,眼神透过琉璃心落在某颗闪亮的星星之上,问道:“魔界为何昼短夜长,又为何黑夜里没有星星?” 贺涔也自知这话问的蠢笨,魔界的昼夜更替本就与人间的日升月落不同,又怎么会同人间一般出现星星呢。 泓烈耐心同他解释:“许久以前,魔界并无太阳,亦没有星子,天空只有一片黑,后来,一位神君落到此处,去太阳神处求了许久,才许了魔界一些白昼,不过很是短暂。” 贺涔想了想那样的魔界,没有白昼,黑夜里也没有星光,那该有多黑暗啊。 贺涔道:“这里好看,但这里太孤独了。” 泓烈道:“我会陪着你。” “我喜欢这里,也喜欢沧澜殿。” 大概,也喜欢你。 第29章 楼中 听星楼的那个黑夜里,泓烈又一次在贺涔面前化为了兽形,身量约有一头成年狮子的两倍大,通体金色与深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 贺涔被他“摔”在暖床上,而他极其轻松地就将贺涔压在了兽爪之下。 室内充斥于蔓延的,是一种近乎野兽最原始的欲望,不消片刻,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就将贺涔身上那单薄的衣服撕成了碎片。 “阿浓……”贺涔忍不住出声阻止,说实话,他似乎被这强烈的冲击吓到了,相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才是一只被领域气息包裹住,瑟瑟发抖的幼兽。 沧澜兽呼出一股滚烫的气息,扑在贺涔胸膛之上,似乎是在对贺涔的出声而感到不满,贺涔不敢说话了,吞吞吐吐调转了话头:“我……我还挺喜欢这套衣袍的……” 沧澜兽很轻松地就抬起了贺涔的身体,他咬住贺涔的脖子,那儿真是太敏感了,贺涔忍不住一阵战栗,再次忍不住出声:“给我……一个……一个毯子,好不好……” 这玉榻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玉,连个抓的东西都没有,要忍不住啦! 泓烈跳下玉榻,从塌下叼起了他自己的衣服给了贺涔,接着便一寸一寸舔衹他的肌肤。 贺涔一下子便夹住了腿,双脚止不住地在暖玉榻上乱蹭,可这东西太滑了,根本撑不住力度,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紧紧抓着泓烈刚刚甩在他身边的衣服。 “阿浓……”又是一声忍不住从唇齿之间泄露而出的呢喃,暧昧至极。 沧澜兽的舌头如同粗糙半软的沙砾一般,碾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于是舌头所过之处,皆是一片酥氧,那爪子压的他一点也动弹不得,犹如有几百只蚂蚁在他身上爬,难受至极,他便只能不停地讨扰求爱。 等把他全身都舔舐个遍之后,那人恢复了人形,贺涔最后的记忆便是,那人的身上若隐若现地着了些沧澜兽的纹路,依旧压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的身体,依旧发痒难耐。 紧接着身体便被什么东西充斥了进来,一股福至心灵的满意感瞬间充满五脏六腑,流窜至身体各处。 那之后他便没多少清晰的记忆了,身体完全由那人支配,只觉得自己仿佛入了云层之中,四周都是香甜软糯的云朵,而他在云层之间随意飘荡。 那云层里参着极为熟悉的味道,围绕在贺涔身边,这人最后竟直接在那云层之中睡着了。 —— 醒过来时,魔界自然还是黑夜,听星楼中亮着一颗夜明珠,为了不抢夺星空的光芒,有且只有一颗。 借着微弱的光芒,贺涔发现,两人竟还赤身裸体的贴在一起,泓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这人竟然还没有…… 贺涔小声询问:“你怎么,还没有……”拿出去。 他瞬间脸就红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泓烈言简意赅:“不想。” 贺涔:“哦……” 贺涔发现,这人虽然是人形,尾巴竟然还没有收回去:“你的……尾巴……” 泓烈:“嗯?” 其实他上次就想问了:“你的尾巴,怎么不是毛茸茸的?” 泓烈:…… 与牙齿和爪子一样,尾巴也是利器啊,准确来说,沧澜兽全身上下都是利器,除了母亲,从无人敢近身。 泓烈的尾巴更像是一根鞭子,他用尾端缠着贺涔的手腕,在他的掌心打转,然后道:“你若是爱毛茸茸的东西,小白倒是很合适。” 不曾想,贺涔立刻拒绝:“不要!” 接着觉得反驳力度还不够,又强调:“你也不行!”意思是你也不许让那只狐狸接近你。 可是,转念一想,那是跟了泓烈几百年的灵狐,自己怎么有资格过问啊。 贺涔叹了口气,道:“算了。” 泓烈却以指尖贴了贴他的额头,扬起嘴角笑了,他道:“我说了,她同玄苍亲近些。” —— 回沧澜殿的路上,泓烈问:“你更爱住在人界?” 贺涔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泓烈道:“魔界是有些冷清了。” 贺涔:“有你就好了。” 两人在听星楼待了许久,一直到那片星子散去,也就是天光泛白之时,才起身往回走。 泓烈同贺涔道,若是他喜欢,那星子白昼时也可挂在天上,但贺涔不想,他道:“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即使在魔界,也要遵守大自然的规矩。” 泓烈入了沧澜殿,替贺涔准备吃食。 贺涔则留在树下,抬头看时,青绿的叶子竟然在细密地晃动,过了一会儿,贺涔才反应过来,是风,魔界竟也会起风。 有些小孩儿很奇怪,起风时竟然喜爱爬树。 照贺涔的说法,坐在树上吹风,就如同风被乘在脚下一般。 那椋树的树干粗壮高大,贺涔瞧了瞧,不是自己能爬上去的程度,他尝试了一下,双臂竟还环不住其一圈,没有任何能够借力的地方。 贺涔摇摇头,心道,真遗憾。 但就在此时,沧澜殿中飞出一道长长的金色流光,直直的朝着贺涔的方向而来,一直飞到贺涔身边,环着树干缠绕延伸而上,在贺涔惊讶的神情之下,把自己盘成了一座……环形楼梯? 贺涔试着踩了踩,果然不出所料。 他顺着那金色流光踏步而上,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枝干之上,寻了处好地方,他便坐在了风中。 从这里看着魔界的山川,又是另一番景象,那且月山顶适合观天,而这沧澜殿的椋树之上,来俯瞰魔界绵延不绝山川河流,再合适不过了。 泓烈提着盒子出来,贺涔远远地就瞧见了,待他到了树下将盒子放着,待他抬头往上瞧,河北也低头与他对视。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梦境”,满是云朵的梦境。 贺涔甩了甩脚丫,低头问:“阿浓,你会接住我吗?” 泓烈:“会。” 贺涔一点不怀疑,也丝毫不犹豫,附身倒了下去,只是短短一下,便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这个人,会接住他,会保护他,会舍不得他,会喜欢他。 泓烈不由地失笑,他问道:“如此相信我?” 贺涔点点头:“嗯。” —— 泓烈坐在一旁,幻出琴来弹了半曲。 贺涔倒是没想到,泓烈竟然还会抚琴,不过想来也是,古时候的翩翩公子,不都是拿着一把琴坐在树下轻拨慢挑吗。 泓烈不就是那翩翩公子吗。 蓝色的花纷纷往下掉,两人像隐居在这里一般,一瞬间,贺涔竟然感动的想哭。 泓烈停下琴声,问:“怎得老是爱哭?” 贺涔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但他就差给泓烈念几句“长太息以掩涕兮”与“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离骚里他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这几句耳熟能详的,他也知道里面表达的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与此时并不相符,但那几个“兮”一听就很有气势,像是能镇住场子的。 那《浩瀚飘渺录》,贺涔已经翻完了,如同看故事一般,抛去贺涔的私心来讲,这当真是一本顶好的游记故事,用贺涔的话来说,至少值得二刷。 贺涔翻看里面的东西,既然已经看过一次,贺涔后面便是翻到哪里就看哪里,从任何一页开始,都值得一看。 待贺涔读完一段,合上册子打算闭目养神时,身后的人突然伸手将册子抽走了。 贺涔惊讶道:“嗯?” 泓烈解释:“我也瞧瞧,这册子比我还好看些?” 贺涔赶紧摇摇头,道:“没有!” 贺涔枕在泓烈腿上,仰面向上,他勾住泓烈的脖子往下压,只能唇齿相接的程度,轻轻啄了一下,他笑嘻嘻道:“自然是阿浓最好看!” 泓烈随意翻了两页,其实他不太喜爱这册子,便是因为,他家小孩儿始终觉得这册子里“住”了位神仙,这是其一。 其二是,难道自己一个魔尊,还不比一个不知扔在阆辰阁落灰几百年的册子靠谱? 泓烈问:“你为何如此喜爱这册子?” 贺涔倒是回答的大方,没再打算藏着,他道:“我想去寻一位神仙。” “哦?”泓烈问:“阿涔要寻的是一位怎样的神仙?” 贺涔道:“叫……算了,不说也罢。” “嗯?”泓烈的语气微微转变,似乎蒙上了一些不快。 贺涔倒也不想刻意瞒着,便道:“阿浓听过一位叫做‘氾南’的神仙大人吗?这册子之中言语了一番,却并未记述该如何寻、去何处寻。” “氾南吗?并未。”其实上次他施法将贺涔送去西海之后,他回到魔界便去查了那玉珏,只是没有任何消息,也只知道那是属于西海的东西而已,并且,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珏,并不为谁专有。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西海近千年里成神成仙的狐狸,着实不多,稍微一盘算,便能知道是谁了。 只不过,那位可不叫“氾南”。 泓烈问:“阿涔为何要去寻那位神仙?” 贺涔:“本来想问他一些事。” “如今呢?” “不想问了,也不想寻了,那位仙者说,有缘自会相见,既然是缘分,那就强求不来。” 泓烈问:“那阿涔可要将你所问之事说与我听?” 贺涔摇头:“不好说。” 泓烈问:“不愿?” 贺涔解释:“不是不愿,是很难讲清,以后若有机会,定然会说给你听。” 泓烈:“好。” 第30章 望沧山 泓烈摸了摸贺涔的脸,道:“阿涔,再将那册子给我瞧瞧?” 贺涔本来已经将《浩瀚飘渺录》收进了怀里,听了这话,又取了出来,递给泓烈的时候,问道:“怎么了?” 泓烈翻开其中一页,摊在贺涔面前,道:“你瞧这页,唯独这一页仅有两字,且比其他纸页厚上一些。” 贺涔仔细瞧了瞧,还用大拇指与食指碾了碾,怎么说呢,在泓烈提示完之后,也许是心理暗示,他倒真觉得是厚了一些,但那厚度相差微乎其微,根本不是贺涔能注意到的地方。 也不知是用了术法或是什么,只见泓烈握着贺涔的手,捏住他的手指轻轻一碾,之前的一页纸便轻易地被推了开来。 贺涔这才看见,里面竟还记录了东西,只是,那不知是文字还是什么符号的东西,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西海的符号。”泓烈提醒道:“唤小白来解?” 贺涔:…… 他实在很想硬气地说一句“谢谢,不用”,但他确实需要,他实在好奇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东西,又为何是用西海的文字。 难道,这便是那所谓的神仙记录的东西? 在点头答应之前的一瞬间,他想,自己是不是对着身边这人说一句“你解不开吗?这么没用”会更合适一些。 这人大约是吩咐了玄苍,因为小白是由玄苍抱过来的,到椋树底下时,小狐狸还在呼呼大睡。 泓烈漫不经心道:“再不醒就把你从魔界扔出去。” 这句话刚一说完,只听见小狐狸像是哼唧了一声,然后从玄苍怀里跳了出来。 不过,像使坏似的,她跳上了石榻,接着还想往泓烈怀里跳,却被泓烈一个法术止在了原地。 他将《浩瀚飘渺录》扔在小白面前,道:“解出来。” 小狐狸明显不情愿,但狐狸身在别人手上,也哼哼唧唧地妥协了,她从头到尾先将册子上的文字瞧了一次,然后先是叫了一个名字。 “若霜尘!” 约莫是那些文字里的。 接着她才娓娓道来,开始诉说册子上记录的内容:“按上面的记录,这些西海文字描述的应当是若霜尘大人,他是西海狐族一千多年前在雪山之巅修炼成神的狐狸,这里面记录了一段故事。” “那日,于江庭镇后山的亭子里,我遇见一只狐狸,那狐狸通体银白,一双眸子竟是金色,走遍这九州,我也遇见不少志怪之事,兴奋又恐惧,欲上前却又犹豫,想着这定是哪处山里出来的狐妖,都道狐妖喜吃人心,自己虽万般好奇却也惜命,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就在转身欲离开此处之时,那狐狸如同洞穿人心一般,口吐人言,说他虽是狐狸,却是仙非妖,本就好奇心盛,此时更生出攀谈一二之心思,于是大胆入了亭子。” “我问仙者自何处而来,他只道囹圄山。” “我细念了一遍‘囹圄’二字,感叹其倒是有意思,他却道,那山本不为‘囹圄’,只是自己为那山禁锢太久,便唤其囹圄。” “世上竟还有如此之事,神仙竟还会为山所困?纵使我见过许多人许多事,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我道,如今成了神仙,便是脱开那囹圄了罢?谁知他却道,神仙又何尝不是囹圄呢。” 小白讲完这一段之后,暂时住口解释:“此段到这儿便结束了,下一段约莫是隔开了一段时间。” “那狐狸仙同我讲,他名唤若霜尘,从囹圄山至人间,不过一月有余,我亦同他分享游历途中见闻,他甚感兴趣,我同他倒也聊的来,便相约同行一段。” “逐渐熟络之时,我打趣他,你既为神仙,那又为何从不以人身示人,莫不是未能修成人身?谁料他却大方承认,并同我道,应当快了。” “虽然他乃狐狸之身,但每每留宿客栈,应他要求,我总是会单独替他要一间房,也不多问,应当是为了修炼一类。时间又过十日有余,当动身继续前进,我去他房间唤他,敲门几声,听见房中步子沉稳,打开门时,里头竟是一位身材欣长,面容如玉的男子,我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那所谓‘快了’的意思。” 小白再次停顿,贺涔知道,应当是又过了一段较长的时间。 “他同我讲,他心悦于我,正好,我也一样。” “我已提笔记录了许多关于若霜尘的文字,此时却并不想将它们再留于录册之上,好在这册子神奇无比,修改随意,我便将他们集于一页,藏于册中,望无人知晓。” 小白道:“只有一行字了。” “却,霜尘常吹嘘他知世间万事,若真是有缘,解开了此页之巧妙,又身处困惑之中,倒可至望沧山一叙。” 故事讲到这儿,贺涔倒是听懂了这两人的事,两人心悦对方时,游者已经在册子中记录了许多关于若霜尘的故事,就像想要藏住自己的宝贝一般,那游者想要抹去册子中关于狐狸的痕迹,却再抹去不得,便将那些事集中在一页之上,藏在册子中。 而其他的文字,则将名字从若霜尘换成了氾南,只当是同行了一段时间罢了。 小白解读完文字之后,喃喃了一句:“修成人形了啊。” 说完之后,自顾自解开束缚,跳下石榻跑走了,玄苍则行了个礼,赶紧跟了上去。 贺涔有些呆,也不知是沉醉在故事中没脱离出来还是如何,半天没有反应。 泓烈搂着他的肩,将他带过来按在怀里,问道:“可要去望沧山?” 要去吗? 之前说不想寻了,只是自认为无缘相见,如今明确的知道了那神仙就在望沧山,那要去吗? 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去的,可同时,又有些发怯,就像心里念着一件事,如今那件事终于有了结果,在打开结果之前,总是会害怕。 而这发怯的根源,便是泓烈。 泓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只需说想不想。” 贺涔点了下脑袋,答:“想。” 泓烈道:“嗯,想便行。” —— 自从知道“望沧山”这个名字,贺涔这几天一直像是闷闷不乐,脸上没个笑容,就连面对泓烈时也是如此。 泓烈约莫是吩咐玄苍去办了,因为在过了两个昼夜之后的晚上,玄苍在沧澜殿中传回来了消息。 彼时贺涔刚从后殿往出走,就看见泓烈坐在王座之上,玄苍在堂中禀告什么事情。 待玄苍走后,贺涔才从屏风后走出去,贺涔想问“是不是寻到了”,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反而是泓烈先道:“玄苍寻到位置了,在俪水之畔,阿涔可要去?” 贺涔:“啊?” 泓烈:“嗯?” 贺涔:“哦。” 泓烈再次问:“可要去?” 贺涔沉默了一下,才道:“要的。” —— 即刻便动身,泓烈飞身下王座,将贺涔压在怀里,轻声道:“阖上眼睛。” 也好,贺涔正好需要闭眼想一些事情,是这两天都没有想通的事情。 等泓烈说“睁眼”时,贺涔睁开眼睛一看,两人已经到了一处水边。 贺涔有些惊讶,问:“这是?” 泓烈解释:“缩地之术。” 缩地之术?倒是很耳熟的名字。 不过他没纠结,他更好奇两人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他问道:“这是哪儿?” 泓烈答:“俪水畔。” 贺涔突然就定住了,是望沧山的那个俪水畔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来到了这儿,这么,快吗? 看贺涔皱着眉头,思绪似乎有些集中不起来,泓烈解释道:“望沧山在俪水另一畔,这俪水之上有结界,设不了缩地阵,只得用船只读江。” 贺涔:“好。” 船只是一只破旧的小木船,船上还有一位撑船的老人,看起来很是枯槁,没有精神的样子。 连撑船也是坐在船头有气无力地划着两只木桨,木桨脱离水面的时候,贺涔看见其中一只甚至还缺了一块。 贺涔问:“老先生,你在这江上撑船很久了吗?” 老人声音也有些沙哑,答:“是啊,一百年了,今年就该换人了。” 贺涔:“换谁啊?” 老人:“家中小儿。” 贺涔心道,原来是世代传承。 一行人没花多长时间,便到了俪水另一畔,下船后,贺涔刚想道谢,回身后却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连同那破旧的木船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贺涔有些惊讶,对泓烈道:“他不见了。” 泓烈:“嗯,已经离开了。” 贺涔感叹:“希望回程时还能坐上他的船,我还想向他道谢呢!” 泓烈却道:“遇不到了。” “嗯?”贺涔问:“为什么?” 泓烈答:“他已经仙去了。” 贺涔:??? 贺涔瞪大了眼睛,差点有些站不稳,赶忙问道:“仙去?死……死了吗?” 泓烈:“嗯。” 贺涔很是疑惑,问:“为什么?” 泓烈这才解释:“祖上犯了错,世代受困于俪水之前承罚,待船只等到客人之时,便是命数消散之时,而后便有子孙接替,继续困于俪水之上承罚。” 这件事有些冲击到贺涔,他几乎要将原因全部归咎于自己身上,若是自己不坐这船,那老人是不是就可以继续活着? 泓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一生飘于俪水之上,便是为了寻一船客,你又如何得知,这于他而言非是解脱呢?” 贺涔半天没说话,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又重新开口,他眼含泪珠,抬头问道:“那我们回去之时,便会乘上老人儿子的船只?那么是不是……” 泓烈打断他道:“并非,回去之时毋须乘船,自会有人送我们过江,且这船只,只载来客,不送往人。” 见贺涔还是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继续宽慰道:“此处很难寻到船客,约莫又是一个百年,才会待到下一个人,毋须担忧。” 说完之后,他提醒到:“到望沧山了,前面便是入口。” 听了这话,贺涔的思绪总算被拉了回来,他抬头看前面的入口,是一座很是恢宏大气的石门,建在一处山坡底下。 其上刻着“望沧山”。 穿过石门往里走,便是一条林间小路,全是高大的乔木,其间无一颗杂草,倒是开着各色小花。 林间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处楼宇,如四方殿一样,足足五层高。 最前面的门头上竟然写着“狐狸洞”。 这名字与气派的殿台真是不搭啊,看的贺涔满头黑线,不过转念想,应该是找对敌方了。 第31章 解 两人再往前,那四方殿中竟无一人,甚至找不出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实在是有些冷清了。 贺涔在殿前询问:“有人吗?” 一连询问了两三声,也没有人回应。 泓烈道:“此处应当无人,那庭中似乎可穿行,去瞧瞧吧。” 贺涔看了看从四方殿中间穿过的走廊,确实如此,那廊上还飘着些落叶,像是长期无人打理。 两人穿过长廊,一直到了殿阁后方,又是一条路,像是通往更高的山上,泓烈与贺涔继续往前。 一直到半山腰处,视野才开阔起来,贺涔不禁感叹,半山腰竟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对面的崖壁上,瀑布倾泻而下,中间隔着极深的山谷,而山谷这侧的半山腰,是一间竹楼,视野极其开阔,楼中躺着一白衣男子,似乎是掀开眼皮朝这边瞧了一眼。 贺涔问:“阁下可是若霜尘大人?” 那人从长椅上坐起来,带些笑容,先是有些好奇地盯着贺涔瞧,瞧了一会儿之后,才答:“自然。” 贺涔慢吞吞开口:“求中记载,阁下可为有缘人解惑……”不知道我算不算有缘人。 楼中那人却答:“这竹楼不待客。” “啊?”贺涔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应当是不想让外人入这竹楼,待客的地方应当是下方的四方殿,贺涔了然答道:“哦。” 其实他有些心不在焉,从渡过俪水开始便是如此,离这位若霜尘大人越近,他心跳的越重,也更清晰。 叫贺涔有些懵,楼中那人指了指贺涔身后,道:“我说你身后那位,你应当也不愿他跟进来吧。” 原来是指泓烈。 贺涔:呃…… 说的都对,但请不要如此直白。 他扭头看了看泓烈,这人脸上倒没有任何不对劲,他又看了看竹楼里那位若霜尘。 若霜尘道:“竹梯在左侧,想好了便来,是有缘,能寻到此处,都算有缘。” 泓烈也道:“去吧。” 那就去吧,好像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自己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贺涔抬脚往右边走,走了几步便看见了若霜尘大人说的竹梯。 不过十阶而已,贺涔提着袍子下摆,跨上了第一阶,很快便走了上去。 即便只高出十阶,高处的风景也很不一样,贺涔居高临下的看着泓烈,只看了一眼,便将眼神转向了别处,泓烈身后是两人来时的路,他甚至看见了山脚下的石门,以及,亲眼送走了一位摆渡老人的那条俪水。 他突然就退缩了,真的寻到那仙者时,贺涔反倒犹豫了。 这一切都被若霜尘瞧在眼里,他似乎是笑了一声,道:“看来公子没有想好,那便下次再来吧!” 下次再来吧! 对呀,下次再来吧! 转身,下竹梯,一气呵成,接着跑到泓烈身边,牵起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泓烈却不动,问道:“为何不去?” 贺涔道:“我还没有想好要问什么,下次再来吧!” 泓烈的眼睛里像是闪过一道莫名的灰色光芒,他道:“也无妨,下次若想,我再带你来。” 下次若想…… 是啊,他一定会想的。 这是心里的执念了。 他捏了一下泓烈的手,然后放开,对他道:“等我!”说完之后,重复刚刚的路线爬上竹楼。 坐在若霜尘面前,贺涔非常不合时宜地感叹道:“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不知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句话竟把他逗笑了,若霜尘笑了两声,然后道:“我于囹圄山修炼成神,那山助我,却也将我困了许多年,我从未瞧过人间,那日懒于修炼,便去人间转转,这一转,便遇见了阿君,他立志游遍九州,却胆小的很,第一次见到我差点就吓哭了,他同我讲了太多人间的事,我一下子便被吸引其中,陪他游了一段时间,走过这飘渺九州,便循了这望沧山来待着了。” 贺涔倒是很想吐槽,那册子上可没有“差点吓哭”一事,不过这显然不是重点。 贺涔问:“那册子上写,仙者能解世上一切惑,可是真的?” 若霜尘却笑着摇头,到:“那是我同阿君的玩笑话,我自然解不了世间一切惑,但公子可同我讲一讲,说不定我能够为公子指点迷津。” 贺涔有些犹豫该从何说起,难道要他说他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制香世家富N代,机缘巧合掉入了这里? 太扯了。 并且…… 贺涔往泓烈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且这话若是让泓烈听见了,他更不知如何解释了。 若霜尘瞧着他的样子,说道:“他听不见。” 嗯?贺涔张大眼睛,满脸疑惑,问道:“难道大人隔绝了我们的对话?” 若霜尘摇摇头,道:“不是我,是他,他将这座竹楼隔绝起来,换句话说,他将我们关起来了。” “为什么?”贺涔问。 若霜尘玩笑着猜测:“也许,是怕我对你不轨?” 贺涔:“连你也打不破吗?” 若霜尘摇摇头:“我不过几千年的小神而已,他可是上万年的魔头,打不过。” 贺涔急忙反驳道:“他不是魔头!” 若霜尘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壶酒,喝了一口之后,道:“偏了。” 贺涔:“什么偏了?” 若霜尘:“公子来此处所为何事?” 哦,原来是这个偏了,那真是有些偏了。 但贺涔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 若霜尘见他实在“为难”,便道:“我在雪山之巅修炼时,入过许多境界,识了许多人,见了许多奇幻之事,公子所问之事,便是与那些境界相关?” 应当是这个意思,贺涔赶忙点头:“若公子所说的境界超脱世间之外的话,那约莫就是我想解之惑。” 若霜尘:“那公子是想问,为何会由彼至此?或是如何回去?” 贺涔:“都想问。” 若霜尘:“实不相瞒,公子这惑,是我所解不了的惑。” 贺涔刚想继续开口,侧目瞧见泓烈身边出现了另一位少年,着一席青衣,瞧着有些呆愣。 贺涔喃喃问:“那是?” 若霜尘道:“是我的阿君。” 这便是所谓的阿君,是那个写《浩瀚飘渺录》的游者,贺涔倒是没想到,这人会如此年轻。 “他要过来?”贺涔问。 若霜尘却摇头:“过不来的。” “为何?” “这笼子,将你我困于其中,也将阿君困在了外边,若你不能平安回去,那我的阿君也回不来了。” 没等贺涔开口问,若霜尘继续道:“世间万般,皆有因果,公子掉入此地,必定是有信物在身,那信物与此处某物相连,将你带到了此处。” —— 这位若霜尘大人似乎是有些急了,将他所能解的惑全盘托出,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两人谈完之后,他从楼中飞身下去接他的阿君,而贺涔,被泓烈甩出的一片金色流光裹住,带回了他怀里。 泓烈问:“可还好?” 贺涔点点头。 若霜尘瞧着两人,提议道:“望沧山久无人烟,便由我同阿君送两位回程如何?” 贺涔点点头,原来泓烈所谓的“会有人送”是这个意思,他清脆地答了一声:“好。” 一行人行至四方殿,若霜尘道这是一处阵法,可将人送往九洲的任何一处地方,是一位上古神仙留下的,不过据说没使用过几次。 有泓烈在,贺涔倒是不担心这些,几人道了别,贺涔埋在泓烈怀里,两人便入了阵法。 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俪水畔,远远瞧见俪水之上似乎有一搜破旧的小船,船桨起落之间,贺涔瞧见那其中一只桨缺了一块。 划船的,是一位年轻人。 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那刚刚还在水中央的船,突然就出现在了俪水边上,那人问:“两位公子可要渡江?” 贺涔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 若霜尘牵着阿君回到竹楼,刚刚还好好的竹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若霜尘倒是不惊讶,只是阿君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们的竹楼……怎么……” “嗯,被拆了。” “是刚刚那两位?” “理论上来说,是的?” “他们是什么人啊?” “不好惹的人。” “那阿尘惹到他们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嫉妒我聪明呗!” 阿君道:“那我们收拾重新搭建吧!” 若霜尘却止住他的动作,道:“先洗澡。” 阿君道:“……可是,洗完澡我就没力气了。” 若霜尘:“那就等有力气再说。” 不等阿君反抗,这人直接搂着他到了山谷里的一处温泉,此处常年温热,旁边还建了一幢小木楼。 其实也没洗澡,尽缠绵了半天,被按在小木床上时,阿君小声道:“不是昨天晚上才……” 若霜尘勾起嘴角,逗弄道:“昨天晚上吗?都过这么久了啊。” 阿君:…… 就知道,洗完澡肯定就没力气了啊! —— 回到沧澜殿,贺涔将脖子上的木哨解下来,递到泓烈手里,问道:“初见时,阿浓瞧了此物许久,是认得此物?” 泓烈摸了摸哨子,突然搂住他,将他带到了一处地方,是贺涔从未去过的地方,有一棵极为高大的树,贺涔在见到它的那一刻,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发冷,像是全身都在起小疙瘩一般。 因为,那棵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和那木哨的味道一模一样。 泓烈看着那树道:“这世上许多事,神仙也解释不了,正如我不知,魔界界缘处的虚空里,到底有什么。” “这里是跂予山境,是母亲的伴生灵境,而这棵树,便是我母亲的伴生灵树,你那木哨所用的枝,便是折于这树。这树一直在跂予山境,母亲仙逝时,不知怎的消失了一阵,我寻了许多地方,九州之内各处都去过,皆无踪迹,后来我不再寻了,想着当是有灵性,随着母亲一同去了,可那次我再来跂予山时,这树竟又出现了,不过,却少了一枝。本来,母亲仙逝后十年左右,草木便会逐渐枯死,山境也会化为乌有,消失不见,可这树再现之后,跂予山竟也重新焕发生机。” “即便我是魔尊,也并不清楚这树消失许久,到底去了何处,我想,即便是那些所谓的神仙,也难以解释一二。” 那就没错了,贺涔记起了若霜尘说过的话:“想来,那灵树应当为此界所有,并且就在魔界某处,你本体已死,本该归于尘土,但那木哨将你的灵格带了回来,飞往魔界时,恰好落于不小心掉入魔界的齐香门小药鼎之身。” 若霜尘最后说了一句话:“彼处已无与此相关的东西,如今失了牵引,你应当再难以离去。” 再难离去。 第32章 完结撒花 泓烈看了看手上的木哨,然后想,若母亲的灵魂还留在这跂予山境之中,那么一定是她在冥冥之中指引自己。 还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小朋友。 贺涔问:“你不好奇我去问了什么事吗?” 泓烈摇头道:“好奇,却也不好奇。” 其实没有什么可好奇的,如今人在他身边便好,即使以后不见了,他将这九州十八界翻过来,也会将人找回来。 其实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让他有些舒服,他不用费心瞒着,也不用如何解释,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照的是不是同一颗心,宣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贺涔撇了下嘴,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泓烈再次摇头:“不,猜不到。” 如同母亲的树一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想来身边这小孩儿也是如此,魔界的岁月漫长,他总有时间能将一切事情都梳理清楚。 贺涔也不做解释,只是抿了下唇,道:“天要让我留着,那我便留着!” 泓烈却不太认同他的话,他道:“我从来不信天,所谓的天,也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自诩高贵的庸才而已。” 他只是想告诉贺涔,不要被所谓的“天”左右了自己真实的意愿,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泓烈才是天。 但这小孩儿显然是找错了重点,像是有点怀疑,又有点惊讶,他问:“嗯?你不想让我留下吗?” 贺涔以为泓烈会很快给出否定回答,但没想到他竟然沉默了,贺涔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立刻又道:“你真不想让我留着?” 泓烈这才答:“否,若非心甘情愿,我便不想强求。” 或者说,想让贺涔因他而留下,而不是因为寻不到离开的办法,而被迫留在魔界。 贺涔赶忙摇头,然后语气坚定道:“当然是心甘情愿!” 泓烈:“是便好。” 泓烈替贺涔把木哨重新挂在脖子上,然后轻声嘱咐了一句:“戴好。” 贺涔点点头,戴了这么多年了,不用他提醒也当然会好好保存,更何况,如今多了一些牵连。 贺涔在跂予山瞧见许多从没见过的植物,制香人总对这些东西有着奇妙的感知能力,哪些适合入香,哪些能提出奇妙的味道之类。 他突然想到,小的时候,爷爷曾经接待过一位客人,是一个女人,她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哪种香能让他闻了之后一直死心塌地地爱着我。 贺涔那时候还小,但也知道,哪里会有那种香,若真的有,那只怕已经是一种奇妙的魔法了。 贺涔附身采了一些植物,不一会儿就是满满一大把,有些拿不下的时候,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贺涔转头一看,是泓烈。 泓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道:“我替你拿着。” 免费的劳动力,那多好啊,河北毫不犹豫地递给了他,他又一次想起了回忆里的那个女人,他问泓烈:“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把我赶出魔界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我们会分开吗?如果我们分开了,你会怎么样? 泓烈慢条斯理将手中那些杂乱的植物整理好,似乎毫不在乎他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知道两人绝对不会分开。 他答:“沧澜一族,若同谁生了肌肤之亲,便会衷其一生,你可知,魔族的一生,十分漫长。” “那你是因为……”同我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后面半句话贺涔没问出来,他不敢问,万一这人回答一句“是”呢?万一泓烈是被迫忠于自己的呢? “呵。”泓烈冷笑了一声,很轻声,他道:“那你觉得我为何会同你有肌肤之亲?” 贺涔:“嗯?” 泓烈无奈叹了一声,摸了摸贺涔的脑袋,心道他怎么可能同一个不愿意的人产生肌肤之亲呢! —— 抱着一大堆植物出了跂予山境,贺涔回身向后望,他瞧着山境的结界一点一点合拢,直到最后将整个山境都藏于其中,周围恢复为一片平静,如同结界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空的太阳没有灵魂地挂着,如同在完成一些既定的任务一般,他知道,这是魔界的常态,也会是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所要经历的常态。 贺涔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以前看见过的一句话,似乎出自一本诗集,他试香时翻看过两页。 那里边写,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贺涔将从跂予山带回来的植物仔细分好,处理方法不同,他将需要立即处理的植物与需要晒制的植物分开来。 这种工序其实很费时间,好在这些东西品相都十分不错,没有多少剔除与浪费。 花了半个晚上时间,他才将一部分植物里的东西提取出来,那里边有许多泓烈也叫不出名字的灵草,贺涔便随意起了名字,真是用尽了他脑子里那些背来装X没头没尾的诗句。 贺涔扯布来做了香囊,做好之后挂在木制衣杆上熏着,待制香完成就可以放进里面。 这人过于认真了,连泓烈在他身边经过几次也没有发现,于是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常送人香囊吗?” 贺涔摇头道:“并未,此前只送过一人。” 泓烈来了兴趣,问道:“哦?是谁?” 贺涔无奈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道:“你知道吗,那枚香囊里,我加了一味草,名‘长留’,那草很奇妙,气味幽长经久不散,只要它在,我便能闻出来。” 泓烈挑了一下眉头:“是吗?” 贺涔点头:“回来之后,我第一次闻到,是听星楼的那个晚上,那天,你没藏住。” 泓烈:“哦。” 他突然弯下腰凑近贺涔,就在两人嘴唇马上就要碰到一起时,他突然歪头,笑着问:“那你可想到了有关“泓烈”的诗句?” 哎? 贺涔:??? 这又是哪回事? 刚给那些灵草取了名字,他可是一句多余的诗也想不起来了。 他其实想给认识的人,包括那只小狐狸,都做一只香囊,但又想着,其实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实用,反而有些碍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不过他倒是可以多做一些拿去人间售卖。 说起玄苍与小白,他倒是感觉,自从两人从望沧山回来之后就没有见到了。 贺涔问:“玄苍与小白呢?去人间了吗?” 泓烈道:“大概在筠水边的某处洞府里吧。” —— 筠水自魔界的一处高山而起,那山谷里有许多汪池,小白平时爱在那处地方嬉水。 那日替贺涔解了那册子上的西海文字之后,便有些不开心,毕竟从西海出来了几百年,到现在也没修成人形。 心里想着当要去人间找找机会,便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又跑到了山谷里。 跳入水中之后不久,身体便出现了些异样,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狐狸毛在一点一点变短,直至最后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洁白如玉的肌肤,她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当长长的红色头发散在水面,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终于修成人形了。 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啊——” 不过才刚叫了一下,山谷外面便飞进来一把剑,从她的身侧飞过,直直地插在了前面的崖壁上。 是玄苍的剑。 玄苍从山谷外飞进来,没有看见那只小狐狸,反而是水面上出现了一位赤裸着身体的红发少女,好在身体有头发挡着,他并没有看见什么。 他赶紧将身体转过去,并道:“无意冒犯!此番冲入,只为寻一只小狐狸,其余任何均未瞧见,若姑娘介意,玄苍可任凭姑娘处置。” 小白不由地被这人逗得发笑,她将身体往水里埋了埋,唤道:“阿玄,我想,我可能需要一袭袍子。” 阿玄? 玄苍反应了一下,除了那只小狐狸,应当不会有人如此唤他,难道…… 他不确定地问道:“小……小白?” 这人都有些结巴了,可越是这样,小白越想逗他,她低头瞧了瞧自己那两团洁白,逗弄道:“小?也不小啊……” 听见这话,玄苍登时像被泡进了温水中,耳朵和脸颊,甚至脖子都一股脑发热,烫的不得了。 他更说不出话了,极不利索的拿出一套衣袍, 倒退着向后几步,放在池边:“这……这儿只有我自己的……是黑色的。” 小白答道:“嗯,可。” 玄苍:“那……那我……放这儿了。” —— 小白穿好衣服之后,披散着一头红发,出了山谷,玄苍在山谷外等她,见她出去,立刻看了过来,又马上收回眼神。 小白提着衣袍道:“这袍子太长了!” 玄苍这才走过来,抬手便唤回了崖壁上的长剑,剑气一挥,衣袍便被斩掉一截。 黑色的衣袍,却散着一头红发,妖冶又美丽。 玄苍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起来,他转身走在前面,然后道:“回去吧!” 小白裹着衣袍,跟在后面,问道:“你喜欢我?” 玄苍立刻道:“……没。” 小白:“那你脸红什么?” 玄苍:“有点热……” 小白故作失望,道:“哦,原来如此啊!” 玄苍问:“你怎么突然修成人形了?” 小白反问:“你不知道吗?西海的雪狐一族,遇见喜欢的人,那人又正好喜欢自己,便可以修成人形。” 玄苍:“啊?” 小白:“不过,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也许是我找错人了。” 玄苍:…… 玄苍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人突然撞在了他背上,在小白没倒之前,他及时扶住了她。 替小白稳住身形后,玄苍后退一步,如此一来,两人便正好能够轻易对视,玄苍眼睛里是无比认真的神情,他道:“喜欢,我喜欢你。” …… 其实西海雪狐一族难以修成人形的原因是,没有多少人能够正视并接受自己“喜欢上一直狐狸”这一点,好在,玄苍接受了。 对于魔界漫长的时间来说,玄苍的年龄其实很小,甚至不到一千岁,据说是某位堕神投入无尽海前生下的孩子,辗转被送到了魔界。 怎么说也是神之后裔,天资聪颖,修炼很快,不过短短几百年,功力便能够在那二十魔君之中跻身前列。 遇见那只小狐狸时,他还是少年模样,不过是刚从云府出来而已。 那次去人间执行任务,那只小狐狸不知在躲什么东西,藏进了他的房间。 一人一狐在一个房间里挤了一夜,玄苍一点也没睡着,那只狐狸却呼呼大睡,到第二天一早时,玄苍出去买东西,回来时便发现那只狐狸已经跑走了。 桌上只留了一小张羊皮卷,上面写着,西海,白雪兮,还有一只狐狸爪印。 再后来,一人一狐再相见,便是灼华夫人将她带回魔界的时候了,那时候的玄苍,已经成了魔尊泓烈的直属部下。 小狐狸似乎不记得他了,但总爱往他房间里溜,有时候他一回去,掀开被子便能看见里面蜷着一只小狐狸在呼呼大睡。 那小狐狸总念叨着要赶紧修成人形,却始终也没有成功,其实玄苍也没看见这狐狸潜心修炼过哪怕一天,他甚至还感叹真是太懒了。 不过,懒便懒吧,人形也好,狐身也好,都行,不想修炼那便不修,反正,未来的日子里,他都会在她身边陪着。 …… 两人并排往回走,小白边走边整理衣服,还不时“抱怨”这衣服真是太大了。 玄苍道:“先回去吧,我去南坞丘寻两件合身的。” 小白撇了撇嘴,小声道:“不要,那些夫人做的衣服都太老气啦!我要去人间买好看的!” 玄苍笑着道:“好。” —— 那日,魔界某位魔官结亲,本来泓烈是从不参加这类仪式,但奈何某位小朋友实在好奇地很,他只能带些人去瞧了瞧,只是远远地瞧。 若是近了,只怕这亲都结的磕磕绊绊的了。 回来之后,贺涔问:“什么是结契?” 因为他看魔官和那女子结亲的时候,那魔官将一滴血滴在酒里,那女子喝了下去,此为结契。 泓烈解释:“是魔界历来结亲的礼仪,一方喝下另一方的血,便算结成了血契,终身不离不弃。” 贺涔:“哦。” 泓烈道:“我们早已结过血契。” 贺涔惊讶道:“什么时候!” 泓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喝了我的血。” 原来如此,这个心机boy…… 贺涔有些好奇:“那这算你的契还是我的契?” 泓烈道:“我的,若是哪天我们分开了,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贺涔问道:“无解吗?” 泓烈摇摇头:“不知,应当有吧。” 贺涔看了看自己的指头,白白嫩嫩,实在下不去口,犹豫半天,还是闭着眼睛咬开一道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他赶紧塞进泓烈嘴里,然后道:“现在就一样了。” 泓烈轻轻咬着他的手指,笑着道:“血契只对魔族生效,只为制约魔族而存在。” 他含着贺涔的手指吸吮了一下,取出之后道:“不过,我很开心。” —— 两人常去人间转,那次又遇到了齐香门的人,不过他们不再纠结于是否必须把“梁涔”抓回去这件事,因为他们抓不回去,甚至见到贺涔时,还怕的要死。 也是那次贺涔才知道,上次两人在林中遇见齐香门那群人之后,“渊浓”后来上齐香门将“圈养”贺涔那几个长老解决掉了,脑袋就挂在当时“梁涔”住的那间院子里。 在酒楼的隔间里听戏时,贺涔突然想到了什么事,问道:“你也是因为我是药鼎,才跟我这样那样的吗?” 泓烈轻笑一声,道:“我只认为,我才是那个鼎。” 确实如此,每次双修之后,贺涔都如同在天地灵气中泡过一般,身体更加通透,周身的灵气十分润泽。 贺涔低下头,立刻埋进泓烈怀中,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说的,就跟自己多爽了似的。 不过,也确实挺爽。 —— 贺涔记得,泓烈似乎问过他为何喜欢星星。 贺涔想,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话,那多半回回答,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星星是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但若是贺涔,他会对泓烈说,因为你生在黑夜里,所以,我喜欢星星。 〈完结撒花~〉 -------------------- 下一本叫《沧都养猫指南》 非边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