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死对头HE了 作者: 酥眠 简介: 山河动荡之际，为了皇兄的江山社稷她驻守边疆，却因功高盖主，被亲哥哥残害致死； 一朝重生，她却成了一名“青楼女子”...... 若初vip04-29完结 第1章 陨落 七月的长兴城，闷热难耐。 一连数日云层低垂，老天爷憋了一场大雨，死活不肯下。热的人从内而外的焦灼。 然而，护国公主府却与别处都不相同。 无论是破败的大门，还是剥落的彩漆。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座宅第的冷寂与萧条。谁人能想到，就在半年前，这里还是整个北渊国最热闹的所在。 有传言道，护国公主黎绾半生杀伐，杀孽过重，已至被冤魂邪祟入体，一夕癫狂。在半年前皇上生辰宴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行刺皇上。虽得长公主黎珞拼死相护，却也折损了数百禁卫军。 那一日，昭阳殿外，九重宫阙之上，血流成河。 黎绾被缉拿后，皇上将她囚禁于公主府中。护国公主一脉，就此陨落。 今日的公主府添了些人气。一辆朱顶马车自正门驶入，驱车直入后院地牢处。马车上依次下来数个宦官，径直下到地牢最深处。 “呸，什么味！”走在前面的小太监被扑鼻而来的霉湿骚臭味呛得，忙不迭掩了口鼻：“好歹是公主府，这么腌臜！也太不讲究了！” “大胆！”男人呼啸掌声如风，一巴掌拍在小宦官面颊上，竟将他直直打飞了出去：“护国公主也是你能编排的？！” 阴柔冷厉的男子声音在地牢中响起，穿着蟒袍的总领太监江福海，手里抄着明黄圣旨阴恻恻盯着忙不迭爬起的小宦官。 “拖出去，就地埋了。”江福海瞟一眼小宦官，大步自他身边穿过。丝毫不在意他满目的惊惧。 身后侍卫上前，一只手便将小宦官的求饶给闷在了掌心里。踹翻拖走，一气呵成。 “你们在这里等着。”江福海眸光朝身后众人扫过，手指朝人群里一戴着兜帽的小宦官点了点：“你随我进来。” 昏黄的火把，将二人身影拉的斜长。踏过潮湿的地面，二人走至最深处。 牢房的门大敞着，倒在满是血污稻草上的女子，手筋脚筋早就叫人给挑了，软绵绵的如同一团烂肉蜷缩着。油腻的长发披散着遮了半张面目，隐约可见一线面色蜡黄如纸，鬼一般难看。 “圣旨到，护国公主黎绾接旨！”江福海压下心中叹息，扬声高喝。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眼前这一团玩意，就是当日风华绝代，气吞山河的护国公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公主黎绾以权谋私，致使边疆动乱民不聊生，按律当斩！今褫夺其封号贬为庶人，赐毒酒一杯。黎绾，接旨吧。” 江福海将圣旨朝前一递，眼底无半点怜惜。碍了皇上的眼，死不足惜！ “皇兄要杀我？”黎绾勾唇，苍白干裂的唇瓣勾起犹如鬼哭：“北渊的江山是我打下的，百姓的安乐是我在守护。我是整个北渊的功臣！连你们这群奴才的狗命，都是我从贼人手里面抢回来的！你们，谁有资格杀我？！” “朕有么？” 男人冷厉的声音响起，江福海身后的宦官将头上兜帽掀开，露出与黎绾七八分相似的俊朗面颊。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厌恶和嫉恨。 黎云霆目光阴沉负手而立，自江福海手中托盘里端起毒酒，复而扭头瞧向黎绾。 “皇兄……？” 黎绾盯着那人熟悉的眉眼，眼底的光彩渐渐泯灭：“为什么？” “绾儿，你莫要怪朕。”黎云霆容色清淡：“怪只怪你不懂进退。如今天下安定，你就该解甲归田交出兵权。万不该故步自封处处以军功显露人前。你这样，让朕很为难。” “北渊国的天空，不需要两个太阳。朕才是真命天子，所以只能委屈你，先行一步。” 冰冷微苦的酒水滑过喉咙，黎绾的心彻底冷了。 “呵。”她微勾了唇角，一滴清泪自眼角跌入尘埃，粉碎：“黎云霆，你忘恩负义！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第2章 没有万一 痛！ 黎绾动了动手指，只觉扯心扯肺的痛。她微颦了眉头，喝杯毒酒而已，肚子疼也就罢了，浑身都疼是什么情况？ “那贱人藏在这里。快杀了她！” 尖利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亢奋和残忍，眼前似闪过青雷电霜。刀锋挟裹着森冷杀气袭来，逼的黎绾周身肌肉紧绷。乎至的危险，让她瞬间忘记了周身疼痛。 手指一缩，将握着刀的手腕紧紧攥住。一记鞭腿扫过，踹向来人脚踝。 噗通一声，有人体坠落。黎绾并未松开对那人钳制，就势一滚，将那人臂膀折向后背，屈膝顶在他后心处：“别动！” 耳畔有风声呼啸，眼前一花，黎绾陷入包围中。 “呵呵。”身下男子阴恻恻冷笑：“你这贱人，以为抓住我就能逃出生天？主子说过，今日定要取你性命。姜绾，去死吧！” 姜绾？是谁？ 黎绾尚不及思考，却见身下男人嘴角一动，心中才生出一丝不祥便见那人唇畔有黑血流淌。 杀手？死士！ 黎绾皱眉，黎云霆已经给她灌了毒酒，怎么还……派死士来杀她？ 不对！ 黎绾眼底豁然闪过冷厉光芒，她的手脚不是早在半年前就被人……废了？为什么能动？ “姜绾，受死吧！” 刀锋呼啸，咔嚓一声天空一道青雷劈下。瓢泼大雨湮没了天地间涌动的杀气。黎绾凝眉，既然毒酒没能毒死她，那么今天谁也别想让她死！ 黎绾将地上长刀抄在手里，鱼一般上弹起。手中长刀挽出花雨缠绵，迎上奔袭而来的杀手。 血雨飞溅，被雨水冲刷出条条腥红的血痕。黎绾仿若杀神降临，一把长刀毫不犹豫收割着生命。少女身躯如豹，一个栖身将最后的杀手扑到，锋利的刀锋停在他咽喉处。 “你疯了？！” 杀手骇然，却见黎绾手中刀快如闪电。咕噜噜一颗人头落了地，至死不曾瞑目。 轰，黎绾身躯坠地。最后那一下，耗尽了她周身力气。鲜血的流失，使她周身发冷。 “姜绾在这里！” 脚步声纷至沓来，黎绾能瞧见明亮的刀剑光芒在大雨中尤为醒目。她缓缓勾唇，笑容凉薄。看来今日，注定是她的死期。眼前局面，再也无力改变。 “本将军的后院，今天怎么这般热闹？” 男人慵懒淡然的嗓音陡然穿破雨雾，自廊檐下响起。黎绾身躯一震，隔着雨幕瞧见清风明月般一抹熟悉的颀长身躯。 “小破船……救我！” 男人瞳孔一缩，陡然冲进雨雾里。将昏迷女子纤细柔软的身躯打横抱起，眼底冷光如刃，扫向匆匆赶来的侍卫们。 “滚！” …… “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她给本将军醒过来！” 屋外，暴雨倾盆，雷声轰鸣。均不及屋内男人盛怒下周身凌冽杀意所带来的的恐惧。 郎中们噤若寒蝉：“将军，夫人伤的实在……太重。万一……” “没有万一！”楚舟珩目如寒冰，盯着床榻上面色霜白无半分血色的女子，气息越发冷了几分：“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都去陪葬！” 第3章 借尸还魂 床榻上的黎绾唔了一声，锦被下素白手指紧握。她的眼前一片如血鲜红，耳畔杀声如雷，流矢飞蝗似青雷电霜，照亮变个天幕。绝望如海，翻腾与四肢百骸，令她窒息。 “走开！”黎绾低吟，清晰的恐惧叫她厌恶鄙夷。她狠狠咬住唇畔，这不是她的情感，不是！刀口舔血的黎绾，从不会恐惧杀戮！ “唔！” 下颚处清晰的钝痛，驱散了黎绾眼前血雾。男人近似咆哮的低语似一道闷雷在耳边炸响。 “姜绾，给我醒来！” 黎绾睁眼，瞧见楚舟珩一张俊颜近在咫尺。 那人往日慵懒倦怠的神色半分不见，瞪着双腥红眼眸，似一头濒临绝望的凶兽。在她醒来的瞬间，眼底飞快闪过急切和忐忑。 “你终于醒了。”楚舟珩深呼吸，掘住黎绾下颚的手指添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什么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黎绾皱眉，真…疼！ “把你爪子拿开！”黎绾抬起虚弱无力的双手，试图掰开攥住自己下颚那只铁钳。老娘是个病患你瞧不见？瞎！ “你刚才叫我什么？”楚舟珩眼底破出一抹幽寒：“再叫一次！” 楚舟珩向来一副纨绔模样，这样冷冽的他，黎绾从未见过。 “你有病？”她侧目，有些恼火：“小破船这个外号叫了你多少年了，大惊小怪些什么？” 是了，只有黎绾会这么这么叫他，楚舟珩深深吸了口气，双眸有些许泛红，大掌抚上黎绾面颊：“你是阿绾？” “姜绾，你这个贱人！” 女子尖利的声音陡然传了来，将楚舟珩温柔淹没。眨眼功夫，便见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带着数个侍卫风风火火闯了来。 那人将峨眉淡扫，雍容的飞仙髻梳得一丝不苟，眉心处垂下的吹花红宝钿，随着她行走轻荡，在面颊上投下淡淡莹润光芒。 黎绾淡淡瞥她一眼，呵，熟人！ 这人正是北渊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黎珞！ 她不会忘记，半年前宫宴上，她莫名失了神智，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只知清醒后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站在遍地付尸中朝她露出快慰笑容的黎络。 这人，是她噩梦的开始！ “珩哥哥。”黎络眼尾飞快扫过黎绾，投向楚舟珩时，满目皆是神采飞扬：“听说你抓住了南离国的奸细，将人交给珞儿吧。” 楚舟珩皱眉：“谁是奸细？” “不就是姜绾么。” 姜绾？ 黎绾心中一颤，又是这个名字！ 听一次她并不在意，但总瞧见你喊她姜绾，这就有些诡异了。 楚舟珩的房间内放了硕大一枚落地铜镜，黎绾只一侧头便瞧见，铜镜里那个女子与她眉目有六七分相似，但...绝不是她的脸！ 黎绾深呼吸，怎么……回事？ “去将那贱人带走！”黎珞侧首朝身后侍卫冷声吩咐。 “谁敢！”楚舟珩淡然开口，冷厉的眉目如刃：“姜绾是本将军的正妻！长公主口口声声说她是南离奸细，莫非是想要陷我们将军府与不义？” 黎绾眯了眯眼，楚舟珩什么时候娶了媳妇？ 黎珞狠狠皱了眉：“珩哥哥，她不过是个青楼出身的下贱女子。那里当得起将军夫人？” 楚舟珩冷哼：“本将军的终身大事，不劳长公主费心。” 黎珞咬唇，气的身躯微颤，瞧向姜绾的目光越发怨毒。这个贱人，怎么就没有死了呢？！ “珩哥哥，你千万不要误会珞儿。珞儿说她是南离奸细自然是掌握了确凿证据。” 她朝后招了招手，自宫女手中接过只婴儿手掌般大小的玉牌：“你瞧，这玉牌上头有个特殊标记。” 玉牌的玉质并不好，杂质多不通透。上面草草雕了吉祥如意，不是值钱玩意。在雕花的缝隙处，能依稀瞧出些许斑驳的殷红。 楚舟珩瞳孔一缩，那是血迹！ “你看。”黎珞说道：“这个吉字下面有一个弯曲向上的箭头。这标记三年前，我在黎绾与南离往来的密信中，瞧见过多次。 黎绾勾结南离早已经坐实，足见拥有这玉牌之人，也是南离奸细！” “这个。”黎珞的语气中加重了力道：“就是我在姜绾身上发现的！” 三年前？！ 黎绾心中巨震。 她被人栽赃通敌不是半年前的事情？怎么...已经过了三年？！ 所以，当日皇兄给她喂下毒酒，她已经死了？还占据了姜绾的这一具躯壳，借尸还魂？！ 第4章 你是不是怕了 黎云霆裁定她为南离奸细时，从公主府中搜出大量印有这种标记的书信。若这真是南离奸细的特殊联络方式，皇兄……怎会知晓？ 还是说……他早就与南离有所勾结？ 黎绾心中一动。 标记再现，无论姜绾与此事是否有关，她只要抓住这一条线，弄清玉牌的真实来历，是不是就能查清自己当年被构陷的事实？ “长公主殿下。”黎绾挑眉，静静瞧着黎珞：“这东西若真如你所说，自然是极其重要隐秘的物件。我必得小心仔细的将它藏好，怎会轻易叫人瞧见？还叫你给得了去？” 黎珞皱眉：“你当时重伤昏迷，这玉牌……” “我重伤昏迷是因被人无故追杀。”黎绾唇畔轻勾，眸中笑容凉薄未达眼底：“当时府中四下无人，能接近我的只有凶手。长公主对我受伤之事了如指掌，莫非你就是雇凶杀我的凶手？” 眼瞧黎珞容色大变，黎绾唇畔笑容更深了几分。 “让我猜猜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杀我？”黎绾朝楚舟珩眨了眨眼，略带了几分戏谑：“殿下一进屋就亲昵的呼唤我夫君为珩哥哥。 莫非长公主爱上了我夫君，所以觉得我碍眼，一门心思想要除掉我取而代之？” “哎呀。”黎绾轻轻掩了唇畔，似受了惊吓：“若真是如此，那么长公主殿下随便做点什么来诬陷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三年之前能亲眼瞧见护国公主府上，南离奸细特殊标记的人除了皇上，就只有你！” 黎绾因为伤重，声音颇有些绵软无力，却字如珠玑掷地有声。 黎珞面色数度变换，终化作一片铁青，眼底眸光化作淬毒的利刃，势要将黎绾凌迟。 “将军，姜娘子。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万籁俱寂中，黎珞身侧的大宫女玲珑半福了身子，谦卑开口，无论声音还是姿态皆无可挑剔，但那一声姜娘子却将黎绾给放在个尴尬的境地。 黎珞瞬间恢复生气，整个人都如带了光。 “既然知道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黎绾的声音让黎珞险些踉跄，恶狠狠瞧向斜倚在迎枕上的女子，满面不可思议。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可是有品阶的，这贱人居然敢如此顶撞？ “姜娘子。”玲珑却并不恼怒：“奴婢所言之事关系重大，很有可能涉及到娘子的清白。您就不想知道这玉牌的来历？” “呵。”黎绾似全没瞧见榻前众人的眉眼官司，只微勾了唇角：“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一直在拿玉牌说事。这玩意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它的来历关我什么事？” 楚舟珩唇角不可遏制的勾了一勾，狭长凤眸中溢出温柔缱绻的宠溺纵容。小东西忽然变得这么有趣还真叫人……恨不能将她藏起来！ 黎珞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瞧见楚舟珩的神色她几乎呕的要吐出一口血来。不要脸的狐媚子贱货！惯会勾引男人，真想撕烂了她那张脸！ “玲珑。”她上前一步，挡在楚舟珩与黎绾之间：“既然有些人一心找死，也不需要顾全她的脸面。把你瞧见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玲珑躬身称是。 “启禀将军，最近天气反复，殿下担心将军受了风寒，便命宫中司制房给您做了些厚实的衣裳。今日殿下本欲来给将军送春衣，偶然撞见姜娘子与人厮杀。这块玉牌，正是在打斗时自姜娘子身上滑落。奴婢与殿下以及当时在场的侍卫宫人都亲眼所见。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将侍卫宫人们叫来对峙。” “正是如此。！”黎珞郑重点头，眼底生出几分快慰。姜绾，看你怎么死！ “对峙就不必了。”黎绾浑不在意，漫不经心开口：“都是你的人，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珞冷笑：“姜绾，你怕了？” 第5章 本将军的爱妻 “那倒不是。”黎绾认真摇头：“我只是好奇，那些杀手都是亡命徒，凶残的很。都叫你们瞧见了他们的行径，怎么就没有被杀人灭口呢？” 黎珞面色一僵。 “解释！”她恶狠狠瞧向玲珑。蠢货，这么大的漏洞都没有想到！此刻的她全然忘记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个……”玲珑眼珠子一转：“当时离得太远，我们也只依稀瞧见了厮杀，杀手并没有瞧见我们。但奴婢可以确定，当时姜娘子处境非常危险。正是因为如此，殿下才命奴婢等上前帮忙。然而，他们行动过于迅速，等我们赶到时，杀手和姜娘子已经不知所踪，现场只有这块玉牌。” “这么说起来，你们只是在现场捡到了这块玉牌，而并没有亲眼瞧见从我身上掉下来，是么？” “奴婢……” “小丫头。”黎绾眸色一凝，打断了玲珑：“我劝你说话要慎重，不然很容易没命。” 玲珑身躯一颤，对面女子巧笑嫣然，她却莫名生出周身的冰冷。便似喉咙被人给狠狠的掐住，叫她半个字也说不出。 “你自己说距离太远，连厮杀都只能依稀瞧见，并不真切。又怎么能清晰的瞧见这玉牌从我身上掉下来？连人都看不清，却能瞧见这么个不起眼的劳什子，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女子陡然冷厉的声音让玲珑心神俱荡，身体快过意识。噗通一声跪倒，险些就要求饶。 “姜绾！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黎珞猛然开口，一脚踹上玲珑：“你给本公主滚出去，回去以后再找你算账！” 玲珑连滚带爬告退，黎珞眸色腥红。这个贱人居然……这么不好糊弄！再叫她盘问下去，指不定就得让玲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黎绾悠然瞧着主仆二人的大戏，对于玲珑的逃脱并不在意。落水狗要慢慢的打，才能痛快的更长久。 “既然玲珑无法解释，那么便请长公主殿下来解释一下吧。你到底凭什么断定玉牌是我掉的，而不是杀手？” 黎珞深呼吸，目露阴狠：“无论如何，今日的刺杀与南离脱不开干系。空穴来风必有出处，南离杀手一心要你死，绝不会毫无道理！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此事要严查！宁可错杀，不可枉纵！” “长公主未免有些武断。” 剑拔弩张时候，楚舟珩将染血的玉牌拿在手中，缓缓开了口：“这玉牌上的标记我见过，是南离国密探特有的标记。” 一句话，成功使楚舟珩称为众人关注的目标。黎绾眯了眯眼，小破船这是要……干什么？ “自打三年前在护国公主府上瞧见过这个标记之后，我一直在追查北渊是否还藏有其他奸细。” 楚舟珩语声清越：“这些年多多少少与南离国的探子打过不少交道，他们早就恨我入骨。想来他们是因为无法将我除掉，才将主意打在了绾儿身上。企图伤害本将军的爱妻来让我痛悔。” “呵。”楚舟珩眸色微冷：“这笔账，本将军记下了！” 黎绾唇角不可遏制抽了一抽，爱妻是……什么鬼？ “珩哥哥！”黎珞面色狰狞，爱妻两个字刺的她再难维系面上平和。作势便朝楚舟珩扑去：“那姜绾就是个惯会迷惑人的下贱东西，你不需要为了顾全她的颜面就编造事实。这是欺君之罪！” 第6章 你到底是谁 楚舟珩容色清淡，眼看着黎珞即将扑来眸色一暗。大掌灌注了几分力道，便要将她推开。 不成想手腕被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一把攥住，身子一歪，便于床榻上懒洋洋的女子撞在了一起。下一刻，便是软玉温香满怀。 “夫君。”女子声音柔弱无骨，娇滴滴的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您长的这般英俊，总被人惦记。可叫绾儿如何自处？” “绾儿莫怕。”楚舟珩笑意嫣然，屈指在怀中猫儿样女人的鼻尖上轻轻刮过：“为夫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旁的女人，都是粪土。” “可是，她用那种眼神看着你。绾儿伤口好痛！” “无妨，她马上就走。” 楚舟珩哪里还有方才的冷意，眼里全是绵绵情意，这姿态装的黎绾忍不住拍手叫好。 两人甜甜腻腻，一唱一和，一旁的黎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珩哥哥……你。”她用力绞着手中帕子，阴沉着面颊才要开口。却见楚舟珩侧首瞧她时，眼底满是惊愕？ “你怎么还在这？”楚舟珩飞快皱了眉头：“来人，送客！” 黎珞的愤怒，让黎绾非常愉悦。清美女子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半依着楚舟珩蜷缩在床榻上。她缓缓舒展四肢，试图让自己更舒适。 “唔！” 下颚处的钝痛，让黎绾狠狠蹙眉。身侧男人骤然离身，让黎绾生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冷。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你到底是谁！” 楚舟珩攥紧黎绾下颚，迫使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然而女人眼底俨然铺着戏谑，他心底只觉越发愤怒。如玉长指加重了力道，将女子霜白的皮肤掐的近乎青紫：“谁派你来调查本将军与护国公主的幼年过往？你有什么目的，说！” “嘶！”黎绾吸口气，楚舟珩是下了死力气，比她刚醒来那一次掐的可重多了！ 男人眸色腥红如血，眼底翻卷出暗沉幽深的波谲云诡。那是杀意！ 黎绾不惧怕杀戮，但携裹与楚舟珩周身的杀气却叫她瞬间恍惚。 渐渐与记忆中某张面孔重合，一个被黑袍遮挡了全身却充斥着凌冽杀气的男子。 那人身上的血腥味比之楚舟珩只多不少。那是……姜绾的主子！ 黎绾没有说谎，姜绾竟真是南离奸细！隶属于南离秘密组织暗麟阁，代号十一！方才追杀姜绾的，就是暗麟阁的人。 姜绾的事情她能想起的不多。黎绾实在有些不明白，好端端的，暗麟阁怎么就……自相残杀起来。 “小破船，也是你能叫的？！” 楚舟珩的手指越发用力，险些让姜绾窒息。当下局面，不允许她去思考姜绾的事。安抚这个活阎王，才是正道！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南离派来的密探。”黎绾勾唇一笑，宛若春花秋月：“我的主子是暗麟阁阁主。我在北渊潜伏多年，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楚舟珩愣了，今日所见让他清晰认识到，眼前女子的狡猾诡诈。他以为想要得到口供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承认了？ “将军。”黎绾朝他勾勾手指，笑的如同个妖精：“咱们来做个交易？你只管放心，跟我做交易，你不亏。” 黎绾欺身向前，素白手指柔弱无骨，攀上楚舟珩脖颈，慢悠悠替他整理衣襟：“将军方才当着长公主的面与绾儿这么亲密，足见绾儿的存在对你来说相当重要。绾儿可以全力配合将军，甚至向你提供一些你很想要得到的情报！” 楚舟珩垂眸，瞧一眼在自己前心作怪的小手，眸色微暗。 “比如……”黎绾知那人忍耐到了极限，在他发作之前抽身离开：“比如，三年前护国公主的死亡真相！” 第7章 你不配 楚舟珩眼底陡然破出一抹幽寒，眸色如霜，居高临下将黎绾笼罩。黎绾浑不在意，任由他打量。 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楚舟珩！与虎谋皮便得有与虎谋皮的胆量和勇气，若被这人小瞧了，怕是她活不到明日！ “护国公主为了北渊江山鞠躬尽瘁，一刀一枪拼出太平盛世。她若是想要登基为帝，相信整个天下拥护者居多。她完全没有必要扶持兄长继位后，再去勾结敌国，背负满身骂名的去谋朝篡位。” 黎绾将唇角勾了一勾：“听说，将军与绾公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她无辜枉死，将军能无动于衷？” 楚舟珩眉峰微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一些秘密，可以助将军查明绾公主被陷害的真相，为她平反。当然……” 黎绾眼波流转，神色陡然郑重：“消息自不会平白无故的提供给将军，我亦是有事相求。” 楚舟珩抿唇，不置可否。 “我密探的身份被长公主知晓，暗麟阁急于杀我灭口。 凭我一己之力在北渊极难存活，唯有将军能护佑我的安全。暗麟阁与三年前的案子关系密切，它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而我——可以帮助将军，消灭暗麟阁。” 黎绾微笑，眼底一片璀璨流光：“咱们目标是一致的。这交易，将军您稳赚不赔！” 楚舟珩眸色涌动，晦暗不明。床榻上的女子懒倦如猫，嬉笑间却将众人心思玩弄与鼓掌，无懈可击。当初给她赎身，不过是瞧在她与黎绾长的有几分相似。 如今看起来，竟是弄了只狐狸回府？是福是祸？ 黎绾知他对自己不信任，却也并不焦急。凭她对楚舟珩的了解，他若真想让自己死。方才就不会让黎珞一个人离开！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楚舟珩淡然开口：“小破船和绾儿的称呼，本将军不希望再听到。因为……” 他喉结滚动，气息阴冷如冰：“你不配！” 那人行色匆匆，只丢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说。”黎绾悄然松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利用下楚舟珩心底那少的可怜的旧日情分，她才不想要重提旧事。毕竟，她是黎绾的事情，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不过……三年前的事情究竟如何，她哪里知道？如今她也只是零零散散的得了些姜绾的记忆，就连她到底为何被追杀都是胡诌的，届时要怎么应付楚舟珩，是个头疼问题！ “绾姐姐，你没事吧。” 黎绾正愁眉不展，一个青衣丫鬟端了铜盆款款走来。 瞧见她懒倦的样子，丫鬟垂首将铜盆放好，投了条温热的帕子来给她擦手：“听说今天长公主来了，将军似乎也……不大高兴。长公主往日便瞧不上姐姐，你今日受了重伤，可千万不要吃亏才好。” 黎绾瞧她一眼：“你是……” 丫鬟动作一滞，抬眸时，眼底便含了氤氲水汽：“我是凌香啊，当初和姐姐一起从天香楼里被将军赎出来的。姐姐怎的忘记了？伤的这么重么？” 凌香伸手，打算去试探黎绾的额头。黎绾不熟悉陌生人的触碰，又怕被人瞧出端倪。便只将头颅侧了侧，唇齿中依旧含了几分虚浮的笑。 “是伤的有些重，到现在我脑子还糊涂着呢。” “你快躺好。”凌香丢了帕子扶黎绾躺下：“我方才让人熬了点安神汤，这就让人给你拿进来。喝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春梅。”凌香起身，推窗朝外喊道：“夫人的安神汤好了么？怎么还不拿进来？” 嘭。 凌香话音才落，便听到门帘子被人摔的山响。春梅将端着的托盘咣当一声扔在桌上，冷冰冰朝两人说道：“不过是个青楼楚馆出来的下贱破烂货，凭着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手段迷住了将军。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什么正经夫人了？我呸！” 春梅端起汤碗，唇角生出几分阴笑：“想喝汤么？有手有脚的，自己端去！” 第8章 果真有鬼 哗啦一声，春梅陡然松手。汤碗被跌的四分五裂，洒落的汤水的暖烟渐渐消散于无形。春梅笑道畅快，转身欲走。 “站住！” 谁也不曾想到，凌香一个箭步上前，劈手便攥住春梅手腕。将她瘦弱身躯给拉的一个趔趄。 “哎呀，你这个小贱……” 啪！ 春梅才开口，便听到凌冽一声脆响。她被凌香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春梅捂着面颊，懵了。 “打你还要看黄历？”凌香侧目，扫过春梅：“绾姐姐是将军的女人！无论她是什么出身，都是你我的主子！你辱骂主子，打碎汤碗。这种事情若在放在军营，你猜将军会怎么做？” 春梅身子一抖，哑了。往日他们谁都没将姜绾放在眼里，但今天将军抱着这女人时紧张的样子，府里面又有谁不知道？ “凌香姐姐。”春梅眼珠子一转，去扯凌香的手：“我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凌香抽回手臂，眉峰轻蹙：“你这丫头，好歹毒的心思！绾姐姐才是主子，你来求我原谅？是故意想要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春梅愣了：“我……我没有！我只是……” “绾姐姐。”凌香冷了脸，回身瞧向黎绾：“该如何处置这拎不清的丫头，您拿个主意吧！” 黎绾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样子的凌香……让她有几分悸动。 记忆深处那个纸醉金迷的削金窟里，凌香素来绵软长相又不出众，挨最毒的打，干最累的活从无怨言。但每每遇见与自己相关的事，她总会挺身而出，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 大约就是因为如此，姜绾才会在离开天香楼时，带走了凌香。 姜绾的记忆像断线的珠子，在黎绾脑中并不连贯。 她只依稀记得在遭遇追杀时，第一时间交代凌香离开求救。然而，凌香前脚走，黎珞的人后脚就到！时机太凑巧！黎珞与凌香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好！凌香对姜绾的拼命维护，总让黎绾觉得有那么几分……刻意！ “绾姐姐。”凌香轻声开口，垂眸避开黎绾的探究：“我方才去天香楼找了旧日的姐妹，托关系寻了些百花玉露膏回来。这东西不但能帮助伤口迅速愈合，还能消除疤痕。等会我就给你用上些，姐姐这如玉肌肤断不能受到半分伤害！” 瞧着凌香递来的细白瓷瓶子，黎绾勾了唇角：“先放着吧，还是你对我最好。” “长公主才刚刚离开，你来时瞧见她了么？” “没有。”凌香摇头：“我没有瞧见长公主。” 黎绾眉峰微动，听到黎珞的名字，凌香神色如常不曾有半分紧张心虚。可惜……她回答的太快，很多事尚不及思虑周全。 黎珞出行素来声势浩大，想要收起全部仪仗，耗时耗力。她离开与凌香进来只有半盏茶不到的空挡。无论如何，二人都会碰面。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果真有鬼！ 姜绾是个出色的密探。能够培养一个出色的密探，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暗麟阁却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姜绾，说明姜绾做了足以动荡暗麟阁甚至南离的大事！能将她的举动心思汇报给暗麟阁的，只能是与她朝夕相处的身边人。 黎绾眯眼瞧向凌香，答案……呼之欲出。 凌香，十有八九也是暗麟阁的眼线！想要求证，还得想别的法子。 “不必，只是方才头晕的厉害，慢待了长公主。我怕……连累了将军。”她唇畔笑容虚浮，遥遥瞧向春梅：“你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去重新给我煮一碗安神汤来。” 春梅正哭的梨花带雨，闻言顷刻收了眼泪，兔子一般窜出了屋去。 第9章 你别离开我 “这……！”凌香瞧着她的背影，眉头越发颦的紧了：“绾姐姐，就这样放过这丫头，她将来得更加放肆！” 黎绾叹了口气：“我们在这宅子里被人轻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得从长计议。” 正说着，她微蹙了眉头，抑不住一串低咳出口，抬手指着桌子连说了几个水。 凌香忙不迭倒了水递给她，黎绾伸手预接时，被剧烈的咳嗽带的整个身躯不住颤抖。才摸到的茶盏，便一侧歪了去。 “哎呀！” 她一声惊呼，凌香神色一凛，手指只一卷便擦到了茶盏的边缘。却在眨眼间收回了手指，眼睁睁看着那一盏茶咣当坠地，跌了个粉碎。 “哎呀！”凌香惊呼跃起，伸手去探黎绾的手背：“绾姐姐有没有被烫到？” “没事……”黎绾眸子紧紧盯着凌香，眼底暗光涌动。 方才的茶盏是她故意掉在地上，凌香一系列动作虽快，却还是叫她瞧的清清楚楚。 她……会武功！ 片刻，黎绾才将她一双手抓住轻拍着：“香儿……这么些年，也唯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有时想来，是在感谢菩萨眷顾，才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姐妹。” 凌香抿了抿唇，眼中升起些许雾气，“绾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香儿也承蒙了姐姐的照拂，不然如今恐怕还在艺馆里做着卖笑的活计。” 黎绾眯了眯眼，假咳了两声，道：“这些时日灾祸颇多，过几日同我一起去城外护国寺上柱香吧，也好请菩萨佛祖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凌香垂眸，连连称是。 就在此时，咣一声巨响，混杂着男子含混不清的声音传了来： “阿绾……” 下一刻便瞧见楚舟珩被贴身长随长安驾着，摇摇晃晃进了屋。 “将军！” 屋中两人被吓了一跳，凌香起了身，架起楚舟珩另一只胳膊瞧向长安：“将军这是怎么了？” “将军喝多了。”长安颇有些局促，瞧着黎绾：“吵着闹着非要来找夫人，小人实在是……” “无妨，把将军扶到床榻上来吧。”黎绾将自己身子朝床榻里侧挪了挪，指挥着长安和凌香将人安顿好。 凌香投了帕子要来给楚舟珩擦洗。 “将军，奴婢来给您擦洗。”凌香还想要凑上前，楚舟珩却忽然扭过头狠狠瞪向了她。 “滚！”男人声音冷冽如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谁也不许来抢我的阿绾，都给我滚！” 黎绾正中间，被楚舟珩一把抱住了胳膊：“阿绾你别走。我不要你离开我！” 黎绾瞧的无奈，朝长安和凌香摊了摊手：“也是没法子，将军这会醉的厉害，只能依着他。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告退离开。 屋中静谧无声，黎绾垂首瞧着楚舟珩。 男人难得安静下来，许是因为酒精到作用，往日玉白的肌肤生出几分脉脉的红，如同被上好胭脂晕染。剔透晶莹的叫人忍不住就想要去捏两把。 “阿绾。”楚舟珩蹙眉，醉目迷离深深瞧着黎绾：“我会替你报仇，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好！你别离开我！” 黎绾有些惊诧。 与自己血浓于水的皇兄，因为那莫须有的猜测，便要一杯毒酒了结自己，没想到楚舟珩…… “还是你够义气。” 黎绾轻轻伸手，鬼使神差在男人鼻尖轻轻一点：“你乖一些。我得给你擦一擦手脸，去去你这酒气，睡得才能舒坦些。” “阿绾别走！” 黎绾尝试着想要下地，却被男人一把拦腰抱住。猝不及防下被男人踉跄身躯带着再度仰倒在床榻上。 下一刻天翻地覆，男人一张放大俊彦近在咫尺。 “楚舟珩，你……”忽然有些不自在。 一句话尚未出口，男人寡薄的唇畔便突然压了上来。 一吻封缄，缱绻温柔！ 第10章 我好想你 黎绾的脑子轰的一声，空了。 两唇相接，便似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黎绾与楚舟珩贴的极近，能清晰听到男人胸腔下擂鼓般激荡。一声声催的她眩晕，僵硬的身躯渐渐柔软，将雪白一双玉臂圈住男人脖颈。 男人气息越发急促，两唇滚烫如火，将两人彻底灼烧。 黎绾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放在一艘船上。在荡漾水波里抛上抛下，一路驰骋过浅滩暗流，朝着巅峰而去。 “绾绾，我好想你。” 男人唇瓣滑向女子耳后，轻吻呢喃。却叫黎绾身躯一颤，陡然清醒。 楚舟珩口中的绾绾是黎绾，而她如今……只能是姜绾！ 嘭！ 黎绾毫无征兆立掌横砍，意乱情迷中的楚舟珩被她一掌砍在后颈。眼底的迷乱在那一刻碎裂成漫天明亮的星，黎绾清晰瞧出他眼底的愤怒。 他却也来得及愤怒，便彻底昏了过去。 黎绾等了片刻，身侧男人始终不曾有进一步动作，她才长长舒口气，翻身坐起。 春日薄衫自她肩头滑落，露出女人玉雪冰肌上处处青紫的瘢痕。黎绾瞧一眼，嘶了一声。再瞧向楚舟珩时，眸色渐渐幽深。 前世，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他虽总跟在自己身后，但她从来却只将他当做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她从不知道，楚舟珩对她竟然…… 床榻上的楚舟珩睡熟，但并不安稳，始终紧颦着眉头。黎绾鬼使神差伸手在他眉峰处滑过，想要将他纠结的眉峰抚平。 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猛然抽开了去。 她大仇未报，如今这个身份也如飘萍一般，随时有可能丧命。这种时候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情感，她与楚舟珩，只是合作关系。也只能如此！ 她将夹纱被给楚舟珩掩好，自己去一旁立柜里取了另一床被褥在窗边美人榻上铺好，熄了灯火躺下。 却不知为何，刚合上眼睛，楚舟珩便又浮上心头。 他……真的喜欢自己？ 今日种种瞧不出半点作伪，可——怎么可能！ 黎绾自嘲一笑，楚舟珩那人素来阴晴不定，无论男女皆不许人近身。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但他刻意在自己面前做出这么一副深情款款，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黎绾整夜思绪纷乱，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三更天，楚舟珩陡然睁开眼，眼底有幽暗的杀气一闪而逝。却在瞧清四下里陈设时，化作些微的迷茫，却在瞬间清明。 他昨晚喝多，似乎…… 枕畔似还残留着女子淡淡幽香，楚舟珩侧目瞧去，瞧见美人榻上蜷缩如猫的女子，眼底破出一抹幽寒，翻卷出云诡波谲的暗。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似乎忘了呼吸，只专注盯着黎绾，眼中神色不辨喜怒。 良久，深深按了按眉心，翻身下床。穿好鞋袜，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衫，大踏步出了门。 “将军！” 门外值夜的侍卫吃了一惊，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楚舟珩朝他点点头，将一根手指竖与唇瓣示意他噤声。才走了不到两步却停步转身，瞧一眼黑暗的寝房，蹙眉开口。 “你不必跟我离开，从今日起留在这里。若是……” 他声音微顿，良久才再度开口：“若是夫人有任何异样，立刻向我禀报！” 侍卫答应一声，将身躯隐入到暗夜中去了。 …… 黎绾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却缠绵枕榻始终无法醒来。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外的阳光已经透过雕花窗楞缝隙投入。黎绾眨了眨眼，扭头瞧向床榻。 哪里还有人？ 第11章 命都不够赔 走了！黎绾蹙眉，屋里少了个大活人她居然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不如从前，警觉性实在太差了些。 春梅听到屋中的动静，立刻端着铜盆进屋伺候。昨天被凌香一通训斥后，春梅今日老实了很多。 黎绾便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的服侍，安心养伤。 整整两日，一切太平。连黎珞都没有再来添堵，黎绾的伤势大好。 第三日辰时，她吩咐春梅去寻府中车夫准备车马，准备出发到护国寺去上香。 祈福的事情，她早请示过楚舟珩，府中下人配合的很。功夫不大便将一切都准备妥帖。 黎绾只带了凌香出门。原本府中侍卫也要跟随，却叫她婉言谢绝。开玩笑，这么些盔甲鲜明的侍卫跟着，她还怎么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如现在一般，只一车一马，一个老实巴交的车夫。加上个包藏祸心的好姐妹，就相当完美。 “绾姐姐，今天瞧上去精神不错。”凌香瞧着黎绾，微笑着说道：“看来将军对姐姐是用了真心，调配到您院子里的药材都用的是极好的。” “可不是呢。”黎绾将唇角一勾：“我的伤能好的这么快可多亏了他。” 她眼眸低垂，耳后生出薄薄一层嫣红：“今天该替他也多添些香油，他总在军营行走，求个平安符也不错。” 凌香脸上笑容有瞬间凝滞，却迅速敛了眼眸：“姐姐与将军感情深厚，着实叫人欣慰。” 黎绾含笑不语，打了个哈欠：“乏了，我先靠会。等到了地方叫我。” 一路无话，马车出了城，停在翠云山下。 翠云山距离京城不足三里，山势并不险峻，山上苍竹遍布。每到微风过处，便能瞧见云腾竹海，涛声如浪。是个相当不错的纳凉踏青之地。 护国寺建在翠云山半山腰，马车无法上去。到了山脚，黎绾便同凌香下车。她吩咐车夫在山下等着，自己与凌香相携着上了山。 前世黎绾为北渊国奔波劳碌，虽早就知道翠云山景色宜人，却从不曾仔细欣赏。今日登山，一路瞧的饶有兴致，走的极慢。 凌香也不着急，亦步亦趋与她比肩而行。 “绾姐姐，前面有块大石。不如咱们坐下歇息会？” 黎绾擦了把汗点头应允。姜绾这身躯重伤初愈，的确经不得劳碌。 凌香见她答应，含笑挽了她手臂，扶她到一旁坐好。取了些吃食糕饼出来给她。 “水囊怎么空了？”凌香蹙眉，盯着手中的牛皮水囊。 黎绾瞧她一眼：“大约是出门时，没有将塞子塞好。” “也许是。”凌香苦了脸：“我去旁边小溪打些水来。” 言罢，便拿着水囊急匆匆走了。 黎绾盯着女子纤细身躯最终汇入到竹海中消失不见缓缓勾了唇角。耳边忽有破空一道历响。寒芒如星，陡然而至。 黎绾似早料到如此，将身躯一矮，探手把流箭抄在手中。 下一刻，便见数条身影自竹海中翻出。雪亮刀剑如霜，齐齐向她砍去。 “你们到的可太慢了！” 女子面庞如水，无半点惊慌。丢了手中流箭，巧笑倩兮：“暗麟阁真是大不如前。” 杀手们身躯一顿，茫然瞧向黎绾。 “不必瞧了。”黎绾淡淡开口：“我特意支开所有人，在这里等你们。阁主呢？我有要事禀告！” 四下寂静无声，清美女子端坐于大石上，唇畔勾挑出不可捉摸的飘忽。笑容却端方而温雅。 她眸色宁静而温柔，便若聚在身边的都是相处经年的至交好友，而不是取人性命的阎罗。 “我的话你们最好放在心上。”黎绾挑眉：“我手里面这个情报今日必须要传达给阁主，若是耽搁了一星半点，怕是你们所有人的命都不够赔！” 黎绾抬了抬手，吐气如兰吹了吹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慵懒而随性的姿态，却叫围拢的杀手莫名觉得……心头发冷。 话说，大家不是奉命来杀她的么？怎么忽然就……莫名其妙排排队听她讲话？ 她莫非是想拖延时间？伺机逃生？可是…… 这个女人实在，太淡定！ 淡定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怀疑她方才那一番话的真实性。万一……她手里真掌握了要人命的重要情报可怎么办？ 第12章 假象 “怎么？”黎绾早料到眼前这一群人不会轻易就范，却也并不焦急：“你们是在怀疑我么？” “罢了。”她慢悠悠叹气起身：“将军府的侍卫我也只能拖延个一时半刻，算算时辰他们应该也快要到了。暗麟阁培养个人才不容易，你们走吧。” “呵呵，到底是暗鳞第一密探，脾气一如既往的火辣。不过……” 竹林深处，阴郁的声音响起。一黑袍人踏着竹叶松涛缓步走来，那人从头到脚都被宽敞的黑袍笼罩，没有人能瞧见他的容貌。 众人瞧不见的角落，黎绾长长舒了口气—— 凌香还真没有让人失望，到底将人引了来，不枉她以身为饵，做出这一场大戏！ “不过。”暗鳞阁主立于黎绾身前不足一寸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爱不释手。” 他将枯瘦的手指自黑袍中探出，触向黎绾面颊。黎绾眉峰微蹙，别开了头，躲开那人的触碰。 暗鳞阁主手指一顿，喉中溢出低缓而深沉的笑，略带了几分阴柔的尖锐：“总这么调皮，可是要受罚的。” 黎绾：“……”有被恶心到！ 她深呼吸，压下心中不适：“阁主，如今不是叙旧的时候。在将军府侍卫赶来之前，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禀告。” “说吧。” “事关重大，还请阁主屏退左右。” “你最好不要说谎，不然……”暗鳞阁主语声清淡：“我会很不高兴。” 话虽如此，他还是吩咐其余杀手退在三丈之外。 黎绾唇畔笑容更深了几分：“一定不会让阁主失望。” “前几日我被人刺杀，险些丧命。这事情阁主应该知道吧。” 她目光灼灼盯着眼前之人，看到你指使大批人刺杀的对象还活蹦乱跳的出来揭穿你，得尴尬死吧！ 无奈那人被黑袍罩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出。 黎绾泄了气，她哪根筋不对，会以为暗鳞阁主是个能轻易叫人看透心思的人？ “那日我醒来以后，长公主赶来慰问。被我发现了刺杀我的幕后真凶。” “是么？谁？”暗鳞阁主语声如常。 “就是长公主黎珞。” “这人胆子真大，居然敢动我们暗鳞阁的人！” 黎绾深深瞧一眼暗鳞阁主，他这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若不是自己知晓事情的真相，险些就要被他是无辜的。果真是只千年的狐狸！ “阁主不必替属下感到委屈，正是因为属下这一次受伤，才能从黎珞身上探听出北渊的重要情报。” “哦？”暗鳞阁主显得很有兴趣。 “那日黎绾将一块吉祥玉牌交给楚舟珩，并告知楚舟珩这块玉牌是南离密探的联络标记。自那日之后，楚舟珩终日忙碌。我暗中观察，发现来往与将军府的多为军中之人。北渊只怕在酝酿着什么对咱们南离不利的大事！暗麟阁怕是也会遭受重创。” 暗鳞阁主半晌没有言语，黎绾能觉出犀利如刃的目光焦灼在自己面庞上。她纹丝不动，任那人将她仔细打量。她深知，这会只要露出丁点的忐忑犹豫，怕是就再不能瞧见明天的太阳！ 她方才那一番话半真半假，其中许多细节暗鳞阁主知道的未必比她少。正是因为如此，她在人尽皆知的事情上稍稍加了一些料，才显得更加真实。 “楚舟珩与黎珞在密谋什么？” “我养了好几日的伤，具体细节尚不能得知。待回府以后，属下会细细查探，随时向阁主禀报。” “楚舟珩虽承袭了他父亲的将军位，却并不得北渊帝信任。将军府这些年气数衰败，他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楚舟珩与北渊帝的关系，未必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样子。” “你是说……”暗鳞阁主声音略略一滞：“那不过是北渊帝故布疑阵做出的假象？” “阁主英明。” 第13章 不禁逗 暗鳞阁主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才抬手按在黎绾肩头拍了拍：“绾儿对我南离忠心耿耿，本主定会向主上为你请功。在那之前，你得想法子锦上添花。” 黎绾垂眸，强压下心中不适，由他触碰，抱拳道了声是。 “擒贼先擒王，你回去以后要想法子接近北渊帝。不惜一切代价，从他手中偷出楚京兵舆布防图。” 黎绾心中一震。 兵舆布防图记录着整个楚京的军事部署，包括所有的明岗暗哨，以及驻军情况。若是到了敌人手里，便等于将自己的肚腹敞开了任人宰割。南离居然……想要盗取兵舆布防图？ 他们不是与黎云霆联盟了么？看来，不过是一场塑料帝王盟！ “绾儿啊。我知道让你游走在楚舟珩和北渊帝中间是在以虎谋皮，可惜我不能光明正大助你，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黎绾正自沉吟，暗鳞阁主忽然转移了话题。连带着那一双枯瘦的手掌也滑向了黎绾的双手，将女子素白手指一把给攥的紧了：“无论那些个男人长的再好看，你也要守住自己的身心，千万不要陷入不必要的情感。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他声音陡然冷厉，手指却毫不客气顺着女子雪白皓腕慢悠悠摩挲：“男人贪酒好色又胆小，他们只会误事。你可千万不要相信男人。不然，我会很不开心。” 黎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哎呀一声，身躯自大石上滑向一侧，重重跌在地面，躲开了暗鳞阁主的触碰。这人有病吧！好端端的怎么动手动脚？实在恶心！ 口口声声的男人不是东西，你自己不也是个男人？ “你！” “对不住，身子才痊愈，有些撑不住。”黎绾朝那人报以一个虚弱的笑，我不是故意的。 “楚舟珩的卫队就要到了，阁主不如先行一步？” 暗鳞阁主深深瞧了她一眼：“你最好记得自己的本分！” 黎绾素来很记得自己的本分，她的本分就是要将害她枉死的鬼魅们，统统拖入地狱去。 今日一番操作，她暂时消除了暗鳞阁主对她的杀心。过程恶心了些，结果是好的。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错，整个祈福的过程都温柔和善，惹的凌香多看了她好几眼。 那一头，楚舟珩的暗卫早将竹林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男人一个上午没有出房门，也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下人们一个个躲的老远，主子好像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将军，夫人回来了。” 楚舟珩眸色一暗。好得很，你还敢回来！ “叫她过来见我。” “不必麻烦。”女人清冷软糯的声音传了来：“我已经到了。” 楚舟珩抿唇不语，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 他屋中门窗洞开，斑驳阳光自窗楞缝隙中投入，将女子面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柔和美好。那人唇齿含笑，似追风逐浪的凌波仙子，意气风发。恍惚中……让他将她与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女子重合。 “绾……”他只念了一个字便瞬间清醒，这不是他的绾绾。她是姜绾！姜绾！！ “你来做什么？” 黎绾将他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将军方才不也让人唤我过来？你让我来又为了什么？” 楚舟珩抿唇，眸色暗了几分。 黎绾扯唇，男人什么的还真是……不禁逗！ “将军不要生气，绾儿不过同您开个玩笑。我来此的目的，应该与将军唤我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哦？”楚舟珩挑眉。 “我今日去护国寺上香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引暗麟阁的人来与我相见。” 楚舟珩瞧着她，眼底眸光似云诡波谲。这女人没等他问竟然主动招供？她在玩什么把戏？ “不瞒将军，数日前那场刺杀，幕后主使就是暗麟阁主。我今日给他提供了一份假的情报，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他的杀意，好为我多争取一些时间，帮将军得偿所愿。” “你的事与本将军何干？”楚舟珩沉了面颊，眉峰也颦的紧了：“本将军若想做什么，有的是法子去完成。不需要你一个女人出手帮忙。” 第14章 欲擒故纵 “将军这话说的好生无情。”黎绾嘟唇，唇齿中含了几分委屈：“我伤重初醒那一日，将军不是与我做了一笔交易？你帮我铲除暗麟阁，我帮你查清护国公主的冤情。” 她眼波流转，魅惑风流：“那一日我躺在床榻上，将军就坐在绾儿床边。口口生生说好了的事情，将军怎么下床就不认账？” “咳。”楚舟珩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耳根爬上一抹可疑的嫣红：“你好好说话！” 这女人，故意将话说的这么引人遐想，着实可恶！ “将军若肯跟绾儿好好说，绾儿自也会同您好好说。”黎绾用一双弯如新月的双眸瞧着他：“我从翠云山马不停蹄赶回来，气都没有喘匀就来寻将军。累。” “坐吧。” 黎绾欢欢喜喜坐下：“这一路舟车劳顿，又与暗鳞阁主斗智斗勇说了好些话。口渴。” 楚舟珩挑眉，极力隐忍着将自己手边的茶盏推给她。盯着黎绾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方才淡淡开口：“可以说了么？” “可以。”黎绾眉开眼笑端正坐好。她知道楚舟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耍弄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经她方才那一番折腾，如今楚舟珩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大约以为两个人要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都找地方躲起来了吧。这样子说话才方便！ “我告诉暗鳞阁主，长公主要与你联手铲除暗麟阁，并很有可能向南离发兵。” “你说什么？”楚舟珩再无法压抑心中怒火：“你居然想要挑起两国争端？！” “将军急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黎绾在心里嗤笑着楚舟珩。呵，男人，这么爱国？ “国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为防落人口实，发兵前总要寻个合理的借口。无论是暗鳞阁主还是南离皇帝都不是愚蠢之人，不会只凭借某个人三言两语就发兵打过来。他们会慢慢的搜集证据和情报，在做好万全之策时，再采取行动。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重新获取暗麟阁的信任，也好进一步摸清他们的底细。” 她瞧着楚舟珩，勾了勾唇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么？” “暗麟阁为什么要杀你？” 黎绾声音顿了一顿：“我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让她很有些懊恼，她并不是真的姜绾，关于她的记忆也残缺不全。暗麟阁杀她的原因，她不知道。不然也不用花大力气去各种试探。 楚舟珩轻笑：“无论原因如何，诚然你已经失去了暗鳞阁主的信任。你又凭什么断定，你的话他就一定会相信？” “那自然得交一份好的投名状。”黎绾笑容渐深：“我答应帮暗麟阁拿到楚京兵舆布防图。” “姜绾，你敢！”楚舟珩眼底生出一抹猩红，一把掐住黎绾脖颈：“你若敢将兵舆布防图交给南离，我不会放过你！” 黎绾能清晰觉出空气正一分分自她胸腔抽离，她完全不怀疑楚舟珩此刻对她动了杀机。 “将军若是杀了我会后悔。”她动也不动，任由楚舟珩摆布。 男人却在对上她清澈明润的眼眸时，手指松了几分力道：“三句话的机会，说服我。” “我要让暗麟阁重新信任我，必须要送上价值相当的礼物。兵舆布防图，是上上之选。” “一句。” “只有打入暗麟阁的核心，我才能更方便的套取他们的消息。也能想法子接触到核心机密，这当中或许便藏着护国公主被陷害的证据。” “你只剩最后一句话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不想说了。”黎绾将眼睛一闭：“你若实在不相信，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要杀就杀吧。” 语声落，对面男人却半晌没有声息。黎绾睁开眼，却见男人一张俊彦陡然凑近了来。如玉长指将她下颚挑起攥住，迫使她的眼眸与他平齐。 “你这一招欲擒故纵以为本将军看不出？”他唇线略松，清浅笑容似云破月来：“你若真的不怕死，又何须大费周章去套取暗麟阁的信任？” 第15章 承认你的名分 他手指在女人面颊上缓缓摩挲：“我姑且信你一次，你最好不要刷什么花招。不然……” 两人面庞近在咫尺，男人身后是斑驳的日色，将他半张面孔渡染，似光芒万丈的神祇。另半张面孔却处在暗影里，晦暗不明。光与暗却偏偏交织成奇异和谐的美，让人……挪不开眼。 黎绾心脏在那一刻不可遏制的跳了跳，将楚舟珩一把推开。 这男人的皮相实在完美，看的久了，会诱人犯罪。得远离！ “虽然只是迷惑暗麟阁的花招，但事情还是需要做的。”她清清嗓子：“暗鳞阁主那人多疑狡猾，心机深沉。” “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想法子带你进宫。” 黎绾道一声好，飞快告退离开。瞧着女子健步如飞，楚舟珩唇瓣不可遏制勾了一勾。瞧她偶尔露出这么惊慌的一面，当真……有趣！ 一夜无话，第二日辰时正楚舟珩下了早朝便直接回府，径直到了黎绾房中。 “换这套衣裳进宫。”他让侍从将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竟放着套绣工精致的衣裙。 黎绾瞧了一眼，那是一件湖蓝色苏绣月华锦衫，配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黎绾眸色一滞，这衣裳由锦绣阁老板娘亲手制作，是她前世最爱的手艺。楚舟珩给她买了这么一身衣裳，是在暗示什么？ “赶紧去换，莫耽搁时间。”楚舟珩皱眉。 待到珠帘微挑，美人羞出的时候，楚舟珩眼神一暗，生出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竟一时瞧的痴了。 “绾姐姐真美。”凌香赞叹：“我重新给你梳妆吧，这发髻与衣裳不搭。” “你们都出去。”楚舟珩陡然开口：“我来。” “你……要给我挽发梳妆？”黎绾惊着了。 楚舟珩只淡淡嗯一声，手下侍卫便将屋中的丫鬟仆妇都给拎着扔出去了。 楚舟珩似全没瞧见，执了螺子黛为黎绾淡扫蛾眉。黎绾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却哪成想，男人出奇温柔，一时间让人再无法生出防备。 “好了。” 黎绾正疑惑，听到男人一声低语。忙不迭抓过桌上的铜镜过来。 瞧了只一眼，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她瞧见了什么？ 铜镜里，女子黛眉似一弯新月。明眸皓齿，红唇如樱。那一张面孔难以描画的美，却偏在眉梢眼角又带着几分钢武的英气。 两种决然不同的气质同属于一张面庞，却半点不觉违和。似一颗蒙尘明珠洗尽纤华，陡然绽放出耀眼光芒。再无法埋藏于暗夜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黎绾颦眉瞧向楚舟珩。 姜绾的长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但姜绾娇柔妩媚，自己却因久经沙场，早忘却了小女儿的娇羞。两人的气质差别极大。 然而，在楚舟珩的刻意描画之下，此刻的姜绾活脱脱就是护国公主黎绾！ 她不会忘记，自己是被黎云霆亲自灌下毒酒身亡。她进宫，是为了迷惑黎云霆摸出兵舆图的位置。顶着这么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搞什么？！ “若想让全天下都承认你将军夫人的名分，今日必须这样打扮。”男人气息温热，喷洒在黎绾耳边。黎绾的心脏在那一刻猛然颤了一颤。越发……不明所以。 她为什么要让全天下都承认她是将军夫人？ 楚舟珩并没有解释，只挂着一脸高深的笑，吩咐她上了自己的马车，浩浩荡荡启程了。 楚舟珩再不曾开口，自一旁架子上抽了本书，瞧了一路。黎绾便合了眼眸，思量着瞧见往日故人，该怎么样应对。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忽听外面燕语莺声，热闹非凡。 “长公主身上穿着是天蚕冰丝啊！” “听说天蚕冰丝能避百毒。咱们整个北渊，也只有皇宫内库存了两匹。” “如今只剩一匹。其中一匹在太后殡天时穿入了帝陵。没想要另一匹皇上竟赐给了长公主！” 女人们的议论瞬间高涨。 黎绾睁眼，瞧向楚舟珩，这么多人？ 第16章 怕你赔不起 “就快要选秀了，每年这个时候皇后都会请些少年男女入宫赏花。一场桃花宴，便能定了各人前途。” 黎绾眸色一动，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柳皇后出身名门，三年一次的大选总会亲力亲为。大选前一个月，她会将可能入选的女子请入宫中相聚。查探出各人品行之后，选些合适的入宫。剩下的，或送或配，都由桃花宴上的勋贵子弟们领受了。 黎绾瞧着楚舟珩：“你为何要带上我？” 桃花宴上的男子，都是柳皇后精挑细选出来替皇上挡桃花的。楚舟珩带上她这么个女伴来……不尴尬么？ “来给你讨个名分。” 言罢，那人已挑帘下车。含笑朝车上女子伸出手去：“我扶你。” “珩哥哥，珞儿等你好久了。你快瞧瞧珞儿今日的衣裳好不好看？锦绣阁的手艺就是好，不枉珩哥哥亲自带我去。” 楚舟珩的声音被女子低柔婉转的声音打断，四下一静，众人遥遥瞧向楚舟珩。 难怪长公主来了许久不曾入宫，原来是在等楚将军。 难怪她今日衣裳华贵无双，原来是锦绣阁出品。谁不知道锦绣阁掌柜金娘子三个月只出一件成品，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却只买楚舟珩的账。 众人目色相顾，楚将军为长公主亲自定制华衣……有情况！ “楚将军对殿下真好，真令人羡慕。”人群里，有女子低低开口。 “可不是呢，殿下与将军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对璧人。” “听说锦绣阁一连三日闭门谢客，是为了替一位贵客赶制新衣，原来是为了殿下！” 黎珞唇角微勾，笑意直达眼底。众人的议论，让她无比满足。便探出双手，去挽楚舟珩手臂：“珩哥哥，咱们一起入宫去吧。” 楚舟珩冷了脸，在黎珞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侧身躲开了：“劳烦殿下让一让，您挡了末将夫人的路。” 挡路？夫人？ 四下静的针落可闻，黎珞的笑容僵在唇边，这才瞧见懒洋洋靠在马车门，饶有兴味看戏的黎绾。 “你……黎绾！”黎珞如遭雷击，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恐惧：“你不是死了么？” “长公主殿下总盼着绾儿去死可不是好事。”黎绾唇角微勾：“我若是死了，我夫君得治丧三年，怕是您想要嫁给他的愿望就彻底落空了。” 黎珞脸黑了。 “殿下如今二十三，寻到合适的人还是赶紧将终身定下来吧。再过三年……啧啧，就只能去给人做填房。这种事，好说可不好听！” 黎珞脸绿了。 “长公主若实在想进将军府的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给我跪下磕头敬茶，我看在皇家的颜面上，勉勉强强也能认下你这个妾室。” 黎珞脸白了。 黎绾心中好奇，以前怎么没发现，黎珞竟然还会变色？ 她将手指放入楚舟珩掌心，借助他的力道下了车：“多谢夫君。” 楚舟珩含笑为她整理裙摆，日色如金，郎情妾意的美好，刺痛了黎珞的心。 “姜绾，你这个贱人！居然敢骂我老？还想让我去给你磕头敬茶？你也配！”黎绾怒了，哪里还顾得公主仪态，抬手便去扯黎绾的衣裳。 黎绾眸色一凝，她清晰瞧见黎珞抬手时，小指处飞快闪过一道铁器冷光。她掌中藏着锐器！这么扑过来是想要……割破她的裙子？ 她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动也不动等着她。眼前却骤然一暗，被楚舟珩高大身躯遮挡。下一刻，男人手臂将她拦腰抱住，噗一声，血雨飞溅，楚舟珩在她耳边闷哼。 “你！”黎绾蹙眉，黎珞方才的攻击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轻而易举就能躲开。楚舟珩没事替她挡什么刀？还……受了伤！ “你要不要紧？” “珩哥哥，你……我……。” “长公主殿下！”楚舟珩无视黎珞的震惊与委屈：“我是有家室的人，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我夫人性子柔弱，会非常伤心。” 众人：“……。” 方才羞辱长公主的时候，那女子口舌如唇枪舌剑，柔弱？ “还有。”楚舟珩瞧一眼黎绾衣裙：“这衣裳是金娘子花了整整三日，用掉了五匹赤血蚕丝方才制成。请殿下手下留情莫要毁坏，世间只此一件，坏了怕你赔不起。” 第17章 秋氏 众人一惊，所以……锦绣坊闭关三日，是为了给姜绾做衣裳？那……长公主的衣裳呢？ 等等……赤血蚕丝？众人瞧向姜绾，难掩心中震惊。 那居然是赤血蚕丝？那玩意只在传说中听过，据说它水火不浸，刀枪不入。冬日里穿在身上能够像火焰一样温暖，夏日里则是一片沁凉，这世间难寻的宝贝！ 跟赤血蚕丝一比，天蚕冰丝根本不够看！ “绾儿，咱们走。” “好。”黎绾乖顺无比，挽着楚舟珩手臂前行。眉目弯弯，心情大好。 楚舟珩三言两语便撕开了黎珞伪善的面具，半点不留情面。好开心。 “对了。”楚舟珩骤然止步，瞧向黎珞，在她万分期待的目光中说道：“金娘子说，殿下身上的衣裳虽是您恐吓锦绣坊学徒所出，算不得锦绣坊的物件。但，银子还是要给的。请殿下得空不要忘了去锦绣坊结账。” 黎珞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盯着相携远去的两人，面容渐渐扭曲。今日在宫门外等待传召的勋贵子弟可不少，她丢人丢大发了！ 虽然如今无人开口，但黎珞知道，这些人心里不定怎么鄙夷自己。 “楚将军是被那个青楼妖女迷惑了，竟说些胡言乱语诬蔑本公主。若是本公主听到外面有任何谣言，定不会放过你们！”她目光阴鸷，扫过身边众人，昂首挺胸入了宫。 “殿下，等等我。” 才走了两步，忽听身后脚步匆匆。黎珞回头去瞧，眸光一颤，眼底缓缓生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她竟也来了？真好！ 姜小贱人！今天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不远处行来一袭青莲色如意桂枝纹对襟襦裙，那女子步步款款，袅娜可人，长相清丽雅致，这衣衫更是衬托得她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天然纯洁。 黎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中虽然有些不悦这人的打扮，但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含了一抹客气的浅笑，你既然送上门来了……就不要怪我了。 “呀！”黎珞停在原地，笑望着她一步步走来，“这不是秋家妹妹么？” “臣女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女子盈盈行礼，亦是眉目含笑，宜喜宜嗔。 黎珞十分客气的虚扶了她一把：“秋家妹妹客气了，在我这里倒是不必讲这些虚礼的。” 一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黎珞几眼，先前她还与那将军夫人闹成那般，这个时候竟然又做出如此温柔的模样来。 这些人都知道贵族女子惯爱体面的，这样作态却未免让人咂舌，客气的说她有礼，不客气的便叫做太会演戏了。 有些熟悉这些公主的人，便不由得回想起昔日护国长公主的姿态来了，那才真叫做公主，这个黎珞……真是差得远了。 听得不过就算是心中鄙夷，却也不敢当面对黎珞不敬，只装作没看见了。 那秋家的小姐又是曼声道：“殿下最是好性情的人了，臣女也就不故作姿态了，倒是殿下莫要与我生分了才是，照旧唤我名字便可。”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和你熟络的和自家姐妹一样，若不是……黎珞忍着心中的不适，才没有在脸上露出什么破绽来。 黎珞一脸的笑，当真依着唤了她：“绮罗。” “诶。”秋绮罗眼波流转，欢愉之色尽显，眼底还有隐隐的奉承之态，“能得殿下此般相待，绮罗真是三生有幸。” “我们也有好些天不曾在一块了，今日桃花宴春光正好，倒是你我增进情分的好事情，你便同我一处走罢。”黎珞为了显示自己的亲和力，还特意轻轻拍了拍秋绮罗的手背。 第18章 互有算计 “那真是太好了！” 秋绮罗显然是真的很高兴，根本就没有细细的思量，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黎珞眼底那抹闪过的深沉了，就差感动的去回握黎珞的手了。 不过她还是给忍住了，她可不敢对黎珞不敬。 这黎珞对她亲近是福气，她若是擅自做些什么就是不懂分寸了。 从前她也时常找机会与黎珞增进感情，可是黎珞却总是不咸不淡的紧，是那种刻意的客气，而非如今这样的态度。 自以为能够得到长公主青睐的秋绮罗还以为是自己时来运转了。 “瞧你高兴成这样。”黎珞的话语里潜藏了一抹不屑和鄙夷。 一个是披着小兔子皮的，一个是披着羊皮的，只有掀开她们的心里才能看见那最真实的黑色。自以为的算计到了对方，其实谁也没逃过。 秋绮罗笑得单纯，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眼底凝结起了一股得意。 黎珞带着秋绮罗一同往那举办桃花宴的长生殿去了，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瞥见了远处的那一对璧人的背影，黎珞的心顿时便又不爽快了，她悄悄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袖，直把那精致绣花都要揉皱了去。 秋绮罗一下子便观察到了黎珞的情绪，连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若是有什么心事的话，倒是不如说与绮罗听听，如果能为殿下分忧的话，便是绮罗的福分和功德了。” 若不是黎珞本就不喜欢这个秋绮罗，只怕是都要被这番话给感动了。 对于那些没有好感的人来说，他们不管说些什么话都能让人觉着有算计，况且黎珞又不是个蠢的。 黎珞的眸光轻扫过她纤长的眉黛，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的叹息：“唉……看你兴致这样好，我的那些事情便不算是事情了，总不能因着我的事情坏了你的兴致。” 才说着，黎珞便将头给扭过去了，像是伤心的时候不想在人前失态一般。 这下秋绮罗就愈发的着急了，立刻要奉上自己的真心和热情：“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殿下的身份是何等的高贵，我不过就是个小小臣子之女，殿下尚且待我如此温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事情能惹得殿下如此伤怀，还绮罗是真心想要为殿下分忧的！” 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像是发自真情实感。 黎珞佯装着，抬手压了压眼睛，长睫毛轻扇，眼底似有泪光闪烁，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就连秋绮罗都有些看愣住了，实话实话，黎珞长相是真的很长出众，遗传了皇室一贯的好皮囊。 心下未免有些嫉妒，但却只是压在心底罢了，她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讨黎珞的欢心，这样才能为自己好好谋算。 “你当真愿意听我说这些么？” 秋绮罗连忙点头，像是有事的人是她。 “那我、我知道你心系我，我也当你是个姐妹才与你说的……” 黎珞看着她是真的上心了，便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将先前的事情与她说了个仔仔细细。 一番话说尽的时候，黎珞还真就掉了两颗金豆子。也不知道是为了演戏演得更加逼真，还是真的情绪到了没忍住。 “这也太过分了些！”秋绮罗气愤到直接喊了一嘴，双眸都瞪大了，那眉毛更是往额头上飞。 黎珞压下了秋绮罗激动的扬起的手，轻声的哽咽道：“绮罗妹妹，你小声些，我倒是个坏的，这些都是我错了的，都是我惹了那将军夫人不高兴，她也是一时恼怒才这样对我的，将军……也只是被蒙蔽了而已，怪只怪我……” 第19章 有些恍惚 “啊……嚏！” 楚舟珩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垂着眼眸看向身侧的女子，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好似像在嫌弃她一般。 黎绾其实早就及时的抬手掩在了口鼻之前，不过这喷嚏可不是她想忍就能忍住的。 “将军……”黎绾感觉到了来自楚舟珩的凝视，尴尬的将头给抬了起来，像是在巴巴望着他。 他们两个人早就在人群前头不动声色的将原先那副宠溺羞涩的模样变了回去。 甚至那本来紧紧相贴的手臂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分开了好些，旁人是瞧不出什么来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便是真的貌合神离了。 “你怎么了？”楚舟珩的神色淡淡，可话却像是在关心她。 黎绾白皙莹润的指尖从鼻边划过去，红唇轻轻开合，贝齿若隐若现：“没怎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吧，我这感应也忒灵敏了些。” 本来是随口一说，可说完黎绾便莫名生出一种这是真的的感觉来。 不过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这时候能说她坏话的人……除了那位黎珞殿下也再没有旁人了。 想必她的脸都要气歪了吧。 想到这里，黎绾便由不得弯了弯双目，那眼底泛起波澜，衬得眼瞳如明珠光华灿灿。不过是浅笑，却笑得盈盈如春。若此刻她抛一个眼波，定然是要充满了妩媚风情了。 楚舟珩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生笑，竟是不由自主的被这片春色勾着了。 而且黎绾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女子了，本来只有六分相似，是他亲自梳妆将六分足足撑到了八分，恍惚间便足以让人错认。只不过他的……绾绾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笑过。 从前的护国长公主黎绾，或是礼貌的浅笑，或是端庄的笑，或是冷漠的笑，或是一脸的淡然，哪里有过如此的风情弥漫，春色氤氲。 心间忽觉有些发紧，有双爪子掐在了上头，不断地发力。 可楚舟珩到底是楚舟珩，这定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随后还不再看黎绾半分。 黎绾刚收敛了笑意，余光一下子就瞥见了楚舟珩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落寞。 这是什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看起来就好像不太高兴了？ 不明所以的黎绾也不好多话了，只继续随着楚舟珩的步子往前走去，才走了两步路，她便想起来了一事，几乎是来不及思考一般，拉着身侧的男子停了下来：“将军，你的手……” 那股淡淡的血腥气一直萦绕在鼻尖。 就在不久之前，楚舟珩为了演好这出夫妻恩爱的戏码，生生受了那黎珞一下。 不过到底还是为了自己，黎绾觉着自己险些就忘了这事，登时心中自责内疚之意交织错杂起来。 楚舟珩可不喜欢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痛楚，只将那只手往身侧藏了藏，淡定的说道：“无妨。” “这怎么行呢？”黎绾松开了两人相交的手，敏捷地就走到了另外一边去，伸手就要去探看楚舟珩的伤处。 “我都说了无妨！”这次楚舟珩的语气又加重的了一些，可是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曾落下，黎绾的手就已经拉住他的手臂，正掀开了他的半截衣袖。 楚舟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连眼底都是一片阴郁之色，这女人也太难缠了些！明明他的语气都这样了，她怎么还敢？ 虽然楚舟珩心底是这样想，但是实际行动上却不行了，那手就好像僵住了，愣是收不回来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 第20章 头一回进宫 看着都疼。 在衣袖的掩盖下，一道巴掌长的伤口，皮肉还有些翻出来，那血就这样汩汩的往外涌，像是一眼小泉，只是那泉水却是殷红的，楚舟珩的一截袖子都要被染透了。 若是再回头看过去的话，就能发现这路上有许多点滴血迹，而楚舟珩却一声都没吭，好似受伤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这黎珞看着柔弱温婉，手上的力气却这么大，她别是练过吧？”黎绾看着他的伤口，眉头轻轻一蹙，“你很疼吧？这可不能耽搁的，我这就给你去找太医！” 分明是在关心他……纵使看不清其中的情意几何。楚舟珩的眉心跳了跳，眸光一沉，他开口便是：“你话太多了些。”说着就把手往回收。 “你别动。”黎绾的脸色倒是黑了，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爱惜自己一些。” 楚舟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好端端的身子就化作了木头，又如千斤重的石头。 他再次垂首看向了黎绾，只看见了她乌黑的青丝，是自己亲手绾就的发髻，上头一支碧玉蔷薇晶双蝶穿花掐金簪，那碧玉雕的蝶儿正随着黎绾的动作颤巍巍的摇摆着，竟然像是真的一般。 只见黎绾从腰间掏出来一块手帕，直接对半给撕开了，可怜的帕子变成了两条破布，还没来得及在空中招手，便被人打了个结，又紧紧的绑在了楚舟珩的手臂之上。 果然那血流的速度变慢了。 楚舟珩给看愣了，直到伤口上的疼意将他给唤醒了。他方想着……这女人怎么这样自作主张呢？ 黎绾像是舒了口气，脸色瞧着是好些了，还有些为自己帮了楚舟珩的得意劲。 “这下血是可以止住了，但是却不能不包扎的，伤口这样深，还是得寻个太医才是。”黎绾眄他一眸，眼底磷光一涌，星辰似的炸进了男子的双目里面。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楚舟珩已经不打算挣扎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会做到什么程度去。 黎绾见他竟然真的听起话来，不免吃了一惊，那描了翠黛的春山一扬：“哟!” 奇了。怪了。 稍微思考了一番，黎绾想着楚舟珩肯定是要选择私下去处理伤口的，也就没有必要惊动其他人了。 抬眸望了望四周，这满目的红墙绿瓦，琉璃晶莹，黎绾下意识的就拉着楚舟珩转了个弯。 “你怎么知道去太医院是这条路？”楚舟珩瞳孔一缩，一只手便掐住了黎绾的胳膊。 黎绾正在想事情，没有防备被人这样一叫一掐，险险地将脚给收住了，有些迷茫的看着楚舟珩，反应一下才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什么话。 耳边又传来了冷淡而低沉的男声，不带一丁点的感情：“我记着你这可是头一回进宫吧？” 对啊，姜绾的确是头一回进这北渊的皇宫的…… 不过她黎绾可是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的公主殿下，这皇宫熟得闭着眼都能走出个东西南北来。 自觉一直是淡定稳重、沉得住气的黎绾在重生还魂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竟会这样慌乱。 啊……该怎么解释呢？身份可绝对不能暴露，不过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她就是护国公主黎绾吧？ 身侧男子的气息越来越冷，像是有冬日的寒冰寸寸凝结一般，几乎要将她给冻着了。 “不瞒将军，其实……”黎绾本就不怕楚舟珩，但如今身份使然，男子的气场又过于强大，她竟然露出几分怯意来，看向他的眼神都有几分闪躲。 楚舟珩紧紧盯着她：“其实什么？” 第21章 还是怀疑她 “实不相瞒。”黎绾有些得意的笑了，“我这身份将军也知道的，总是要处处都打探好的，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将整个皇宫的布局给打探的清清楚楚了。” 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还有些她做的很对的意味。 楚舟珩仍旧有些怀疑，这皇宫岂是寻常人想打探就能到打探的么……不过，这个女子好像的确不是个寻常人啊。 她时而像是慵懒娇气的猫儿，可有时候又像是只风情妩媚动人的狐狸，那股狡黠劲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服了，楚舟珩不服也得服了。 “你从哪里打探来的皇宫布局，可又是你身后的暗麟阁吗？”楚舟珩看似轻飘飘，实则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 黎绾肯定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了，我一个人的力量那可是万万不行的。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啊？我哪能说打探就打探，皇帝也不是这样随便的人，不然这皇宫早就乱套了不是？” 此言一出，正中楚舟珩的下怀，倒是打消了他心中那点残存的怀疑和困惑。 也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女子是不是故意的。 “将军，你可别耽误了，你这伤要紧！”黎绾奉承的笑着，手指像是无意一般从他的手臂上轻抚了过去。 楚舟珩便不说话了，只抬脚就往太医院去了。 黎绾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速，连忙跟了跟了上去，面上的笑意也瞬间便收拢了，那眼底更是一片澄净。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神态？ 好险！ 衣袖下的掌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有些黏腻。黎绾在楚舟珩的身后松了一口气，抬眼又盯着男子修长精壮的背影看了半晌。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只希望这小破船别再起什么疑心了，也忒让人心惊胆战了些。 楚舟珩生得高挑，这又是行武出身，一下子就将黎绾给甩出去一截。 黎绾恨恨的咬了咬牙，这具身子虽说是个探子，但估计那暗麟阁阁主培养的是其他方面，姜绾没有精习过武功，又兼受伤和上一次死亡的亏损，如今走快两步就有些容易喘，比起黎绾的原身来说真是有些过于柔弱了。 还是得找机会练回来才行啊，不然总是个拖累。 楚舟珩也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女子轻轻的、被刻意压制的喘息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悄悄的放慢了脚步。 黎绾这回算是追上了楚舟珩，不过两人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这太医院的大门口。 那清幽的药香，那雕花的大门，那气派的对联，还有那门楣上头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太医院。 熟悉却又陌生。 才往门槛里跨了一步，马上就有眼尖的太医院内侍迎了上来，笑着行了礼：“奴才拜见镇国将军，问将军的万安！” 楚舟珩将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去，随意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影壁，眉尖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随后他便挪开了目光。 黎绾很是热络的看向了那小内侍：“你快去叫个太医来，我家将军伤着了，需要处理伤口。” “这位是……”小内侍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就瞥见了男子衣袖上的斑斑血迹，犹为惊人。他连忙又道：“是！奴才这就去叫太医来，还请将军先到大厅里头小坐！” 楚舟珩侧目瞧向了黎绾，三分打探，三分疑惑，还有四分得不明所以，但却总让人觉得深沉如海，难以测量。 她好像太热切了一些。 “将军这样瞧我做什么？”黎绾也踏进了太医院的大门，那精致华美的裙摆轻轻一晃，似乎带起了一道光波，她的半边脸在阳光之下便显得愈发的流光溢彩，眼瞳会说话似的。 第22章 又一故人 “没什么。”男子冷淡如斯，只转身便又去了厅内。 太医院是三进的院子，过了影壁就是厅堂，林立着药柜，两张小塌旁边有书桌，由此可以看见第二进有一排屋子，第三进便是药库还有医书馆了。 太医们平日都是都在第二进的屋子里，隔着中间的晒药架子能勉强看见门户大开，有人头在其中攒动，也不远，那小内侍很快就带着太医到了厅上。 来的太医身着蓝色官服，胸前绣着合规品级的纹样，瞧着是一团的白鹇并竹枝纹。他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年纪，长相清俊，眉眼温柔，身材有些偏瘦了，官服都有些松垮垮的，不过瞧着倒是很有一番风骨。 “将军，奴才给您请了宋太医来了，奴才知道将军最惯用的就是宋太医了。”小内侍作了个揖，见楚舟珩没有什么反应便识趣的笑着退了出去。 宋太医啊…… 楚舟珩端坐在双梅踏雪朱漆的太师椅上，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可目光却是沉淀在了那宋太医的身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黎绾，在宋太医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眼角和眉梢都不可控制的抽搐了两下，那瞳孔也缩了缩。 明明知道从前的旧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相遇，可是来的这样快却是黎绾没有想到的。 最先是楚舟珩，再是黎珞，如今又是他……接下来又会是谁呢？ 宋长亭，好久不见……黎绾在心底默默地呢喃着。 三年好像太久了，许多人和事她都不知道，但是他从前好像还没有如今这样的消瘦单薄吧？ 就在黎绾走神的时候，那宋长亭朝楚舟珩行了个礼：“微臣拜见镇国将军，将军万安。”他的余光也自然扫向了黎绾，并且还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 可才看见她的脸的时候，那宋长亭忽然便惊讶的叫出了声：“啊！这……殿下？” 不过片刻之后，宋长亭就俯首叩头：“微臣失仪，还请将军赎罪。” 这怎么可能呢！ 黎绾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了三年，恐怕连骸骨都化作了泥土，怎么可能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且仔细一看，这两人的容貌还是有些区别的，姜绾的面貌显然要更加妩媚一些，比黎绾少了好些英气，也没有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震人心魄的气质。 不过这女子竟然莫名让人觉着有些熟悉。 “这是我的妻子——姜绾，宋太医可不要错认了去。”楚舟珩刻意的加重了妻子和姜绾四个字。 宋长亭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看着黎绾，又猛的将目光射向了楚舟珩，显然是惊讶的不行，又很怀疑自己所听见的话。 这就是楚舟珩那个出身青楼烟花之地的妻子？他虽然有所耳闻，心中也有些戚戚，二人又久不见面，难以知晓其中细节。但是闻名不如见面，为什么她会这么像护国公主？ 忽然间，宋长亭的眼眸便有些泛红了，倔强的将脑袋转向了一边去。 黎绾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事情，但是她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如今焦灼的气氛是为了她，前世的她……以及今生的她。 宋长亭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连指节都泛白了，可是却看不见他的神情。 便是如此，也可以想象得到，宋长亭的表情肯定是不怎么好的。 黎绾只觉得心间一沉，像是急剧的下坠般，衣袖又被她揉在了手心里……她抬眼便是笑意盈盈，有些嗔怪的说道：“宋太医，你还愣着做什么？也别跪着了，我家将军为我受了伤，还烦请你赶紧包扎一下吧！” 第23章 真没见识 “是，微臣这就为将军包扎，保管让夫人放心。”宋长亭站了起来，可怎么瞧着都像是有些不愿意似的。 尤其是那夫人二字，说的很是别扭。 黎绾觉得他非常奇怪，这些年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看起来对楚舟珩有些敌意，之前他们几人的交情可还算是不错的……真是怪异，又让人好奇。 宋长亭又抬眼扫了她一眼，这次的眼神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总让人觉着寒寒的。 黎绾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太多，只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楚舟珩的身上，一脸的心疼和关切，好像疼的是她自己。演戏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楚舟珩察觉到了宋长亭的迟疑，有些不悦地乜着他，又将自己的手往他跟前送了送，鼻子里轻轻发出类似哼的声音来。 不再耽误，宋长亭赶紧去瞧楚舟珩的伤口，也是被惊着了。 除却上战场或是皇帝交代了任务，楚舟珩一般可是不会轻易受伤的，而且如今这伤口还不小，显然是匕首、小刀一类的利器所致……今日可是桃花宴，这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谁会在这样的时候行凶啊，而且楚舟珩居然还私下来处理，难道和眼前的这位夫人有什么关系么。 面上沉静如水，动作又细致轻柔，心底却是沉思如蚕丝，丝丝缠绕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只用了半刻钟，宋长亭就麻利的将伤口处理包扎好了，那伤口处理得极好极其干净利落，纱布包的更是那叫一个漂亮，这双手都快比某些女子还要灵巧了。 黎绾在心底叹为观止，想着，宋长亭的技术好像比从前更好了一些。 余光一动，黎绾就发现楚舟珩已经站了起来，她连忙看向了他，笑着问道：“怎么样，可还觉得很疼吗？” 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狗腿子……奇怪的女人。 可是这想一套做一套，楚舟珩还是淡淡的说道：“小伤，我们该走了。” 黎绾乖巧的点点头，旋即跟在了楚舟珩的身后。 孤零零的站在厅堂之上的宋长亭紧紧地盯住了二人的背影，他的目光浑浊起来，眼瞳之中一双一单的景象显得他愈发的孤寂清瘦起来，像是一丛修竹，就那般孑然一身，风骨清俊，与他身侧的景象一点也不合宜。 黎绾没有同楚舟珩并肩而行，而是在他身侧几步后，踩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宋长亭。 这一眼倒是巧了，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块。 宋长亭想要闪躲，犹豫了一瞬间之后还是选择了对上黎绾的目光。 黎绾觉得宋长亭的目光很奇怪，明明是在看她，却好像又是在看别人——就好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人……他是想起了从前的黎绾吧？ “你还走不走？”楚舟珩清冷的嗓音忽然想起，将这春色都生生给带着冷了些，“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那花挺好看的，我可没见过皇宫御苑的花，总觉得要比外头的好些。”黎绾反应迅速，指着不远处的一株四季海棠，眼中还真情实感的闪过了几丝迷恋和欣赏。 那四季海棠确然开得艳丽无双，纵意歌颂着春日的篇章，每一处都是柔情。 楚舟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有些不屑的说：“真是没见识，这有什么稀罕的，你若喜欢，待会宴会上可有得看，全是精心养育的，你还不快跟上来？” “是！”黎绾赶紧追了上去，同楚舟珩一同去了长生殿。 “哟，是将军到了！”有女子声音婉转，尾音又上扬绵延，有些做种的一股风情。 第24章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妩媚的女人，嗯，尚且还能用妩媚这个形容词吧。 楚舟珩却突然绾住了黎绾的手臂，淡淡的扫了那女子一眼，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将军怎的不理人？”女子急急地上前两步，衣袖轻扬带起一阵香风，一见到黎绾便瞪了她一眼，“这就是将军的夫人么？” “这位小姐可是眼珠子长歪了，还是年纪大了眼睛花？”楚舟珩刻意的展现出二人相交的手臂来，嘴上冷言一落，低头便宠溺的瞧了洛舒茗一眼。 女子脸上的笑意瞬间被撕裂了，嘴角连带着眼角都颤抖起来，难掩气愤的说道：“将军！我是东平伯朱家的娇娇呀，怎么就是这位小姐了……” 而且这年纪大也太伤人了些。 一旁知晓各中缘由的早就偷笑起来了。 这朱娇娇可是伯爵府的小姐，自打三年前就一直痴心爱慕楚舟珩，更是扬言说非他不嫁。本来三年前她就该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如今竟然是生生拖成了个十八岁快十九岁的老姑娘。 有人羡慕她的痴情，也有人笑话她妄想，其中滋味想必只有本人才知晓了。 朱娇娇？这个名字好像事有点点熟悉，东平伯，也是京城里比较为人熟知的名号吧，只是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子的人才？ 这世界上人员的质量还真是参差不齐啊，黎绾叹了一声，颇为无奈。 而且这楚舟珩的桃花还真是多，一个黎珞就足够吃一壶的，这又来这样一个货色，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没出现的。 往年的楚舟珩好像没有这么吃香吧，难道是京城里的口味和风向变了？ 三年……还真是久了些。 朱娇娇又委屈了一双眼，泪汪汪的扯着手中的丝帕子：“将军，你怎么能忘了我呢？还娶了这样一个女子为妻，真是、真是……” 楚舟珩终于正眼看她了，不过脸上却写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你是谁？ “真是什么？真是貌美绝世、无人能比么？”楚舟珩勾了勾唇，朝黎绾一笑，本将军也觉得是呢，能娶到这样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啊，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的美事。 不是吧不是吧，这又唱得是哪一出啊？ 一边的黎绾觉着自己都要被人用目光给砍死了，眼角也跟着抽了抽，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楚舟珩的衣袖，在这没有必要招惹的人面前，还是稍微收敛一些吧。 除了在针对黎珞这件事情之外，她可是一点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黎绾强烈怀疑楚舟珩就是故意的，就因为自己刚不久也很热切的对待过他。 这人还真是该死的腹黑。 楚舟珩可并不想要收敛什么，该秀恩爱的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最起码可以断绝自己的那些烂桃花，黎绾怎么样……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就在朱娇娇气的脸歪掉的时候，又有人往这里走来了，竟是皇后和一众的妃嫔们。 “她？！就这样一样青楼烟花、残花败柳的货色也配得上将军的夸赞吗！” “将军这里好生热闹啊……” 这位皇后娘娘出身名门，倒也是当得起凤仪万千这个词的。她身着九凤翟衣，层层刺绣，织锦华美。绾一个高椎髻，上头正中顶九尾累金丝嵌鸽子血坠东珠冠，旁便是正副两对凤钗，那上头的珍珠宝石真是熠熠生辉，晃得日光都灿烂起来。 如此一身的打扮，又一脸的笑中含威，端是把那些花枝招展、各展示风采的世家小姐们给压了一头。 而就在此时，气愤至极的朱娇娇直接就冲向了黎绾，一只手高高的扬了起来，眼瞅着就要挨到她那雪色细腻轻透淡粉的脸颊上去了。 “大胆，放肆！” 第25章 真是该死 “啪”的一声。 楚舟珩眼疾手快的拦住了朱娇娇的手，另一只手则是飞快的将黎绾往自己身后一护，目光如炬、带着如刀剑一样冷厉的锋芒割在了那始作俑者的身上。 又是“咔嚓”一声，某人发出痛苦且尖锐的叫声，往自己身旁的婢女身上一靠。她的婢女没有防备，两人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你也配碰我的夫人么？”楚舟珩厌恶之意浓浓，一边也不忘了搂住黎绾，“你就是给我夫人提鞋都不配，竟然还想动手，你可是活腻歪了吗？！” 黎绾只眼睁睁的看着楚舟珩就这样掐断了朱娇娇的腕骨，心中顿觉不好，这样真的未免锋芒太过了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他着想。 “楚将军……”皇后镇定的声音传来。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向谁才好了，这可是一出好戏啊。 这朱娇娇当众倒贴，还对将军夫人不敬，不管姜绾的身份有多么的不堪，旁人心中怎么个想法，也都是不敢明着来的，这将军心爱的夫人那又岂是她可以随便说嘴动手的？这可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真是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还有人记着，刚才就连黎珞这个长公主都丢了好大的脸，她一个伯爵府的小姐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吧？ 朱娇娇忍住了痛叫，当即便哭了起来，仔细的捧着自己那只手，又气又委屈的望着楚舟珩，那眼泪就和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只可惜她的眼泪对楚舟珩半点用处都没有，他还觉得很是厌恶。 朱娇娇心伤不已，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了皇后在看自己。那目光虽然看似平淡，可里头潜藏的锋芒却足以让她觉着害怕，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春光正好，你们这是要闹什么？”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轻轻的落在了楚舟珩身侧的黎绾身上，忽然她的瞳孔就跳了一跳……这不是黎绾么？ 不过皇后到底还是皇后，就算是震惊至极也还能稳得住阵脚，不会轻易乱套。 “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听见这人口出狂言么？”楚舟珩十分淡定，“她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口舌，满嘴喷得不知道是些什么脏水，又臭又恶心，竟然还要当真皇后娘娘的面动手，真是不将皇后娘娘的面子放在眼中，也将这皇宫的规矩视若无物，真是该死。” 真是该死，轻飘飘却又力有千钧之重。 黎绾也适时的走上前一步，朝皇后行了一礼，带着几分委屈道：“臣妇参见皇后娘娘，此时因臣妇而起，臣妇惶恐，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了这位小姐，竟然要这样对待臣妇，还惊动了皇后娘娘，真是罪该万死。”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可却和楚舟珩的话一般精妙。 看似是请罪，道明事情因自己而起，实则这是一场无妄之灾，若不是朱娇娇胡闹，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这罪该万死的，可不是黎绾。 如此一招以退为进倒是不错。 楚舟珩侧目看向她，心里想着：这女人倒是还挺聪明的。 皇后眼波微微一动：“你……便是楚将军新娶的那位夫人？” 黎绾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回应：“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正是，劳皇后娘娘过问了。” “哦——”皇后微不可见的点了头，又往前走了几部，看方向却是朝着朱娇娇去的。 “朱……小姐？”皇后盯着她，声音听不出来喜怒，“本宫可是听见了也看见了的，将军和夫人可是半句都没有说错，明明是你不敬不尊在先的，又藐视规章，无视本宫，你可认罪么？” 第26章 是你就不意外了 朱娇娇的身子瑟瑟发抖，伏在地上，声音瑟缩：“皇后娘娘，臣女不是故意的，都是将军夫人她、她……” 她抬起头来，脸上的妆容都已经哭花了，目光不断的在众人之间游移，似乎是想要寻找什么帮助一般，可怜之中还透露出一股子无助的绝望来。 皇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女子哭哭啼啼，装可怜的模样了。后宫里头可是见多了这样的人，真是又贱又矫情。她当即便有些怒了：“你竟然还敢狡辩？当真是知错不改，你难道还想要污蔑将军和夫人欺辱你不成？” “臣女不敢，臣女不敢！皇后娘娘，臣女真的没有此心啊！”朱娇娇哐哐撞了撞地面，又或者是说磕头。 等到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额头就已经红了，整个人狼狈而又可笑，哪里还有之前那个妩媚美人的模样？ 一身华美的装扮更是衬托得她滑稽可笑。 “皇嫂怎么生气了？”有人款款走来，那裙裾在春色下也不逊色，上头朵朵桃花堪比真花般烂漫娇俏，还有金丝花蕊闪闪发光。 除却身后的婢女以外，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人，一粉一青，倒还真是相得益彰，宛如绿叶衬娇花一般。 黎绾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这长生殿前的人群里面少了一个黎珞……她居然这个时候才来吗，还有她身边那个看着像是小跟班的人又是谁，不知道没见过不认识。 黎珞不急不慢的走了过来，皇后倒也没说话，只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等到黎珞走近了一些，皇后才给了她一个眼神，似笑非笑，但怒气已经压下去了：“这不是有人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么，真是没有一丁点的眼力见。” 黎珞已经缓和了不少，居然没有刻意去看黎绾，还装的和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不久前的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哦，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该惹怒我的皇嫂，真是不知死活啊……”黎珞的尾音轻轻上扬，倒是比做作的朱娇娇要自然一些。 但是黎绾却有些鄙夷，这真的有必要么。 从前的黎珞可是一直走柔弱挂的，整天端着一个婉约清纯的架子，如今怎么竟然故意要装出来一副威仪的模样来？ 其实黎珞的演技还是可以的，但是皇后是天然的威仪，黎绾是多年沉浸出来的，她这就显得有那么点不伦不类了。虽然旁人可能会瞧不太明白，但是黎绾可是门儿清。 想必皇后也肯定是看出来了。 黎珞身边的婢女，不等吩咐就上前去，强行将朱娇娇的脑袋给掰了起来，展示给了她看。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朱家小姐啊，本公主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是你也就不意外了。”黎珞轻轻一笑，眼底流转的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能够厚颜无耻、光明正大的觊觎楚舟珩，拖着不出嫁的人，如今又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果真是不奇怪呢。 黎绾觉着黎珞的骂人功夫怎么见长了呢。 朱娇娇身子一抖，竟然歪歪的倒在了地上，哭得胸口剧烈的起伏，就是不敢哭出声来。 “臣女、臣女……” 黎珞也不问详细的前因后果，又接着说道：“既然是不知规矩，目无皇后，那么就丢出去吧，这桃花宴可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物。” 朱娇娇赶紧爬了起来，不断地磕头哭诉：“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臣女知错了、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当真是无心的！” 而后她就被皇后身边的婢女给拖下去了，直接拖在地上那种，众人还能听见衣裙破裂的声音。 黎绾离黎珞还算近，听见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又是一个贱人。” 第27章 暗潮汹涌 这…… 黎绾的眼角不可遏制的抽了两下，黎珞这话说的，怎么像是在骂自己似的呢。 这朱娇娇其实错也就是错在痴心错付，满心满眼都扑在了楚舟珩的身上，所以才会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有敌意，其实除了脾气和耐性不好，还没有自知之明之外，很大原因还是楚舟珩在不断的激怒她，她其实到底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特别过分的事情来。 朱娇娇为了楚舟珩不要脸面，针对黎绾叫做贱人的话，那么她黎珞……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吧？ 这就叫做以五十步笑百步了。 黎绾侧首看着楚舟珩，余光却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她瞧着可是不很高兴呢，只怕今日的桃花宴是不会那么简单的了。 长生殿前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此事。 “那朱家小姐好歹也是伯爵府的嫡女，如今这样一闹，她的脸面可就丢尽了，这伯爵府想必也是要气恼的……” 有人不屑：“这算什么？她的脸面不是早就丢尽了么，只怕往后怕是更加难寻到合适的亲事了。” “那可怎么是好，她一辈子不就完了吗，东平侯怎么会忍心？” …… 看着朱娇娇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皇后的心头也是阴沉沉的。 黎珞热切的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去，亲昵的拉了她的手：“皇嫂，就不要为了这样的人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是不值当的。” 皇后的神色果然好了一些，也轻抚了她的手：“有了珞儿这样的妙人儿在，本宫又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小事生气，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可没得因着败坏了心情。本宫可不是那样没有气量的人，不过你这也果断处事，倒是跟着皇上学到了些。” 黎绾心一跳，看来这位皇后也不是一个值得小觑的人物，这么多年没有见，倒是比从前还要厉害了许多。 皇后出身定州大家萧氏，闺名叫做萧丽华的，是家中的长女，才十一二岁的时候，那美名就流传在外了。家中本就是费心培养，又取了“丽华”这样像皇后的名字，果不其然就成了皇后，还一直稳坐凤位，颇得黎云庭的信任。 从前的萧皇后还只是少女，如今再后宫沉淀的真是愈发长进了。 啧啧啧。 此话看似在同黎珞客气，实则是将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黎珞的身上去了，她萧丽华依旧还是那个端庄仁善的后宫之主。 处置朱娇娇的话是黎珞说的，看朱娇娇不爽的也是黎珞，她这个皇后可是什么也没有做，不仅博得了为楚舟珩这样的有功之臣出头的美名，还能不被东平伯爵府所记恨。 黎绾倒是觉得这样有趣，看似和谐交好的嫂嫂和妹妹，其实心里都各自有自己的算计呢……来日倒是不妨可以利用一番。 这样的时代，不管是内宅、后宫还是朝廷，但凡有女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这样的暗潮汹涌的。 黎珞却是小聪明有余，大智慧欠缺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地方，还傻傻的对着萧皇后笑。 正想着的时候，黎绾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上被人掐了一下——那手的主人还正垂眸看着她，眉头轻轻皱着，眼底有一抹不太愉悦的颜色隐隐浮现。 楚舟珩这样看着她干什么？ 本来还疑惑，可很快有低沉轻缓的男声给解决了：“不该管的事情少管，不该探看的人就该少看。” 楚舟珩的表情好像是在说：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黎绾当即老实地垂了脑袋，像是一只犯了错误被主人斥责的猫儿似的，可怜兮兮的窝在他的身边。 第2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咚—— 楚舟珩好像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清晰却又细微的动了一下，是碎裂是鼓动，还是被人抓紧？那种感觉无法言喻，但是却让他难以忽略。 黎绾则是悄悄的在想着，你不让我看就不看么，我可是要为自己打算个清楚明白的，就算是你不让，我也一定能逮到机会的，哼。 “珞儿愚笨，也就是仰仗着皇兄和皇嫂了，能叫皇嫂但担忧的事情本就是不该，珞儿自然不能让它发生了。”黎珞温婉的笑着，细细描绘的长眉舒展开来，“朱小姐也是该学些规矩，也才能长些记性，可不是什么人都是她能得罪的起呢，东平伯爵府虽然繁华，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萧皇后凤首轻点，凤冠上的宝石跟着轻轻摇晃：“她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你是我们北渊的长公主，若是空了，倒是可以指点指点，只是……”她忽然顿住了。 目光忽然落在了安安静静的黎绾身上：“只是委屈了楚将军的夫人了，平白受了这样的屈辱。” 黎绾陡然被点名，却是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只看萧皇后眼下的地方，沉声说道：“臣妇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那修长雪白的脖颈，不卑不亢的姿态，优越出众的容貌，增光添彩的妆发服饰，无一不让黎绾引人注目。 分明满园都是春色如许，一个赛一个的出挑，可是黎绾却可以从这一堆春华烂漫之中脱颖而出，她那种遗世独立、清高绝然的气质简直是和其他人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都传言说着楚舟珩的夫人是出身青楼俗尘之地，可看着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有一些见过护国长公主的人已经发现了，她们两个人很是想象，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若仔细打扮，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皇后再一次细细的看了黎绾一遍，心中的疑惑比方才的惊讶更加深厚了几分。 “分明就是你受了委屈，怎么就没事了呢。你可是楚将军的夫人，楚将军是多么厉害的人我们都清楚，若是让你因此受屈辱，倒是本宫和皇上的不是了，可切莫要忍着，有什么事情就与本宫说好了。” 这哪里是要处理她的委屈，明明就是故意把她往火炕上引呢……黎绾可没有那么傻。 就连黎珞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皇嫂说的对，如今我皇嫂都是愿意为你做主的，楚夫人可别再这样软弱了，岂不是要下了楚将军的威风不成？” 楚舟珩是杀伐果断、军功卓著的将才，他的威名可是四国皆知，若是他的夫人这样软弱，可不是要丢了他的脸面了么。 黎珞还想在这里打这样的主意……黎绾有些无可奈何，却也不屑于此。 “臣妇并无此意，皇后和殿下圣明，是不会让臣妇受委屈的，而且臣妇也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殿下又已经如此惩罚了那朱家小姐，臣妇心中感激，怎么还会有所委屈？” 黎珞觉着自己有些想吐了，怎么就成了亲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要故意为难黎绾的，怎么就成了她为了黎绾大义凛然的处置了朱娇娇，她想跟着羞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为她出头。 真是个可恶的贱人，比那朱娇娇还要让人恶心！ 一旁的人却觉得很是奇怪，方才两人还在宫门口闹了一出，怎么现在黎珞还要为了黎绾出头，难道她真是一个有大义的公主殿下么……此点暂时存疑。 “我家夫人是最聪明仁义不过的了，这样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她委屈，狗咬了人，难道人还要反口咬回去么？” 第29章 故意针对 “哈哈，楚将军这话还真是有趣！妙，妙极了！”有位白衣公子抚掌而笑，眼里尽是欣赏之意。 黎绾本来想去看看这道清亮的少年音来自于何人，却被楚舟珩强行给压制住了，还刻意用身子挡了挡，只能作罢。 楚舟珩只稍微看他一眼，随后又继续说道：“这狗是畜生，不比人聪明，人若是反去咬狗的话，那么人又成了什么，难道还要上赶着当畜生不成吗？公主这话着实小气了些，你既然惩罚了她，又何必让我家夫人继续咄咄逼人，我倒是想知道你这是何意？” 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这些又都是世家大族里头出来的人，哪里会听不出来楚舟珩话里的意思，不过震惊却是因为他说了这样直白，不就是在赤裸裸的维护自己的妻子么，黎珞好歹也是个长公主。 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众人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了，妻子和公主，当然是妻子更亲近一些……但是这楚舟珩是真的宠爱这位夫人啊，居然几次三番的不顾皇室颜面。 在场的小姐们更是羡慕起黎绾来，对楚舟珩更是崇拜。 黎珞脸上那副温婉端庄的面具就快要挂不住了，衣袖底下的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头，恨不得当场结果了黎绾泄恨。 然而她并不能如愿，只能这样被气到心里吐血，还要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本来刚刚一切都很好的，都是一时没有沉住气……黎珞暗自咬碎了银牙，她要稳住，她一定要黎绾付出代价，一定！ 就在此时，萧皇后方幽幽说道：“楚将军这就不好了，珞儿最是柔若善良的一个人，她也是没有坏心思的，只不过看不惯楚夫人受此委屈罢了，故而想要求一个善恶有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楚舟珩虽然看似跋扈，可到底是懂得进退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明着和当朝国母过意不去的。 “皇后娘娘既然开口了，那么臣便当做是如此了，还望日后公主殿下莫要欺负我家夫人，她这人柔弱，若是被人吓着了我该是要心疼死的。”楚舟珩一边说着，手却一边轻抚着黎绾的手臂，那姿态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尤其是黎绾还双目含波，潋滟春光涟涟望着楚舟珩，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充斥着种种风情。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对天作之合、恩爱非常，让人观之心眼一致舒畅的佳偶眷侣。 但是其实只有黎绾知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楚舟珩这个人还真是可恶至极，总是要变着法的来折磨她一下……不过这演出来的宠溺终归也是宠溺，其实还是有那么点甜滋滋的味道。 她忽然就想起来了，楚舟珩若是前世就喜欢自己的话，那么自己死了他会有多难过？ 这个疑惑瞬间就在黎绾的心中扎了根，并且还迅速的长出了许多的旁枝末节来。 萧皇后瞥了黎珞一眼，似是在安抚她一般：“珞儿也不要太过在意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楚将军也是太过紧张楚夫人了才会在情急之下说出这些话来，只是情急之言而已，楚将军，你说是吧？”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觉得情急之下都是些气话，当不得真的。 楚舟珩其实想说，他才不是什么无意情急之举，他就是在故意针对黎珞，谁叫她这样屡屡犯在了他讨厌的点上头。 黎绾不动神色的拽了楚舟珩的袖子，他轻扫她一眼，随后便无奈的点了头，虽然很轻，但足以让人看清了。 黎珞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 萧皇后则是笑着道：“这时间也不早，既然大家都来了，可别在这外头站着了，我们先去赏花吧，这长生殿的院子可是宫中一绝呢。” 第30章 凌霄花 “是。”众人齐声应答，不敢再多留意这些人。 皇后携着黎珞走在了前头，那些热切些的贵女们早就跟了上去，一地的香风四起，除了自然草木花树的香气之外，这些女子还真是比花还花哨了。 这一日的桃花宴盛大且特殊，倒是没有可以避开男女之别，贵公子和小姐们都是一处走的。 正式的宴席设立在午间，如今便是游园赏花，闲话攀交情的时候，如若要是有哪家的公子小姐看对了眼，萧皇后也是很快就能知道，反正这些人的姻缘前路她多多少少都是能参与的。 促成佳偶良缘是她可以得利的事情，而选择适合的女子入宫也是对她有利，总之这一场桃花宴便是一场初见端倪的风云争斗了。 这样的一群心思各异的人里，像黎绾和楚舟珩这样夫妻档出行的便是独一无二了。 黎绾和楚舟珩停了好一会，便落在了一些人后。 从长生殿的大门进去，入目就是满园的春色了，锦绣烂漫层出不穷，让人有些目不暇接的意味，也怪不得之前楚舟珩嫌弃黎绾没见识了。 之前那株四季海棠虽然开的好，但是比起这里的还是要差远了。 而楚舟珩居然还很认真的指了指一株更加娇艳的海棠对她道：“这是宫中花匠特意培养出来的新品种海棠花，叫做一斛春，不仅花更艳丽，花型繁复，就连花期也更持久一些。那四季海棠虽好，但你也别花了眼。” 说的是花了眼，怎么黎绾听着楚舟珩像是在暗戳戳的说她瞎？ 不过黎绾前世虽然是个将军，可女孩子又哪里不喜欢这些好看的事物，也是不想和楚舟珩计较，她便真的走过去看起花来了。 这一斛春，不管是远观还是近距离的欣赏都很经得起，怎么看怎么好看。 不过她虽然欣赏这种绚烂艳丽的美感，但是她打上辈子开始，最喜欢的花便是凌霄花，虽然不及这般烂漫，可也是一种色泽鲜艳的花。 不过作为护国长公主，最重要的人物就是保家卫国，这些小女儿情肠的事情黎绾可是从来不会表示在人前的……旁人都知道她是天降神兵，却只怕知道她喜好厌恶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黎绾忽然有些惆怅了，是一种悲凉，身已死魂却未曾灭亡，只是无论如何都在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 盯着那炫目的海棠，满目都是娇红软玉，心间如死水一般平静…… 可刹那间，有一颗小小的石子丢了过来，却惊起了滔天巨浪，那浪潮疯狂的拍打在了她的心头和神魂海深处。 “其实我觉得这海棠虽好，可是却未免太过娇嫩了，经不得风雨催折。凌霄花你知道吗，我觉得那花最好，颜色娇艳，虽然曾有诗言‘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但是我却觉得她很好，很好……” 黎绾愣住了，有些不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僵硬且缓慢，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头转了过去，有些怔怔的看着楚舟珩。 “什么……将军竟然也有喜欢的花么，竟还是凌霄花……” 在开口之前，黎绾就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情，仍是那副浅笑模样，不想被他看出半点不对劲来。 楚舟珩抬眼时见到的是微微含笑的黎绾，她就那样站在花树之下，华服红颜映着绯霞花云，艳而不俗。这花也不比人娇，反而衬托着她的朱唇，脸上的胭脂，眼底眉梢那股风情靡靡，竟然比花还要曼丽。 “是啊，我很喜欢凌霄。”特别特别喜欢。 第31章 吟诗 “那花性真，又少有人欣赏，只可惜如今不是花期，你可见过此花么？” 黎绾尚未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又在细细的品味楚舟珩方才的一句喜欢，她总觉得他话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时间很是捉摸不透。不过楚舟珩居然和她喜欢一样的花……这还真是巧了，也算是两人的缘分了吧。上辈子和他是过了命的交情，没想到这喜好也有一样的。 她还以为男子，尤其是像楚舟珩这类的男子是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的。 “我见过的，我倒是觉得惊奇，将军竟然会喜欢这样的花。”黎绾的声音有些飘忽。 楚舟珩走上前两步，仔细的扫了扫那海棠，旋即侧目看她，语气稍微有些冷淡：“什么叫做竟然会喜欢这样的花，我喜欢凌霄花有什么可奇怪的吗？还有啊，什么叫做这样的花，难道——” 黎绾当即飞快的摇了头：“不是不是，将军肯定是误会了，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我觉得凌霄这花极好，我也挺喜欢的，只是很少有人喜欢它，我才这样说的。” “算你有点眼光，既是少有人喜欢，也不见得是它不好。”楚舟珩挪开了目光，竟然盯着一处假山看，“这世间功成名就的人少，自然是因为他们特殊，而那些平凡、普通的便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么？实则不然，其实万事万物都差不多，有人追捧的热闹，有无人问津的自在，全在于自己怎么看，并不是所有人的眼光都能一样的。而那些自觉着不好的便唾弃，觉得好的便放肆歌颂，我倒觉得这才可鄙。” 这话听着像是不太高兴，还通篇的道理，楚舟珩应当是在反驳白居易老先生的那句诗吧。 黎绾也不喜欢那诗，太过片面了，又或许是正如楚舟珩说的这样。 “反正我就是觉得凌霄花很好，不像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能看看表面的风光。”楚舟珩又补充了一句。 黎绾觉得楚舟珩的目光很是奇异，仔细的看了片刻却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将军说的极是。” 而在一处桃树下赏花的皇后正和黎珞说话：“你同楚将军素来有些交情，你可知道她那夫人的来历？” 实则萧皇后也有所耳闻，如今只是想要更清楚的确认一下。 黎珞有些犹豫，但还是凑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些她知道的，丝毫不提二人之间的龃龉，连那奸细之事也无一言。 萧皇后眸光一沉，只叹这女子竟然还真是青楼出身，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就她这幅长相，也不知道会不会掀起风浪来。 况且楚舟珩还这样宠爱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愣神间，又有得皇后青眼的贵女上前来，与她说话，那说辞好话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哄得皇后那叫一个高兴。 黎珞倒也不在意这种趋炎附势的女子，她知道萧丽华是个厉害的，肯定不会这样轻易就被拉拢，她只想着自己的算计，确定时机刚好的时候，就给身边的秋绮罗使了一个眼色。 秋绮罗也是心领神会，当即便对着这满园的东君美色曼声而道：“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殿下您瞧，这花还真是漂亮，咱们还真是亏得皇后娘娘如此费心准备，才能见到这样的好景色。” 萧皇后听她吟诗便看向了她，“本宫记得你，你是御史中丞家的女儿，你倒是好文采。” 第32章 步步算计 “臣女冒昧了，倒是担当不起皇后娘娘的夸赞，不过是在班门弄斧罢了，徒然增点笑柄。若是论文采，只怕是在场的诸位姐妹都要更好些的，尤其是长公主殿下，她可是个中翘楚。”秋绮罗欠了欠身，又敬仰的看向了黎珞。 方才围在皇后身边的那个贵女便也跟着道：“秋家姐姐说的不错呢，殿下的文采才是一等一的好。” 黎珞含蓄地一笑，像是害羞一般的说道：“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你们胡乱夸赞，我可断然没有那么好的。” 因着上辈子黎绾重武，黎珞也时常想与她争个高低长短，武上是行不通，便着重将功夫放在了那琴棋书画的上头，又时常举办宴席，遍邀京城闺秀，倒是在这方面还有个美名在外。 可是到底不必黎绾的功勋卓著，享誉四国。不论是闺阁女儿还是朝野上下，可谓是没有不知道她的，黎珞比起她来可是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种种旧事，后来又加上黎绾和楚舟珩交好，黎珞的心里对这个姐妹就更加的扭曲了。 黎珞一直以来就不满这样的状态，好不容易等到黎绾死了，却没有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和黎绾长的那么相似的姜绾，她觉得自己已经忍耐的够久了，所有阻挡她前进路上的障碍，她都要除掉。 今日她一定要她好看！ “这哪里是胡乱夸赞呢？”秋绮罗莞尔一笑，“就在上回的诗会上头，殿下就夺得了魁首，如果臣女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殿下整整第十次夺得魁首了吧？” 这长生殿的地方就这么大，黎绾又怕黎珞整些幺蛾子，想着还是看着点些，便借着看花的由头和楚舟珩正走到了近处来，便听见了她们的话。 这么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场合都有黎珞的身影，在优秀人士众多的京城之中夺得十次魁首也真是难为她这个公主了。 黎珞抿嘴一笑，难为情的抬袖掩了掩笑意：“这都是虚的，我倒是记不清楚的，再上回可不就是太傅府的曹姐姐夺了魁么，我这算不得什么。” 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真好。 秋绮罗摇摇头：“这可是让众人敬仰的事情，殿下可莫要谦逊了，今日春光好，不如赋诗一首，也让我们再看看殿下的风采吧！” 这看似自然，实则有些刻意了。 小姐们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萧皇后心中有了思量，浅笑着道：“珞儿的文采斐然，倒是作诗正好。” 黎珞谦逊的一勾唇：“既然皇嫂都开口了，那么珞儿只好献丑了。”走到了一树海棠花云之下，抬手轻轻拂过花枝，稍微沉吟片刻，她才柔柔道：“春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秾丽最宜新著雨，娇饶全在欲开时。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好一个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都说古人七步成诗，珞儿想来也是不差，果真叫本宫开了眼界。”皇后当即赞叹，满眼都是对黎珞的夸赞。 一旁的贵女们也都夸赞起黎珞来，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渐渐有人群往她们一团凑去。 “殿下好文采，这诗不仅应景，还格外有意思呢，殿下真不愧是我们的典范了。” 黎珞羞赧愈甚，只垂下了双目。 萧皇后静了片刻，忽然唇边绽开一笑，倒是少了几分威仪，多了些和蔼：“你既然都已经说了羡蝴蝶宿深枝了，今日这桃花宴便不可以敷衍了，如今来人众多，都是些有本事的，若只是赏花便辜负了这样的好景色了，倒不如我们也备一场诗会？” 第33章 她居然会害怕 黎珞心中大喜，强忍着笑意，镇静的说道：“这自然是极好的了！不过珞儿倒是有一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就是怕皇嫂觉着我愚笨了。” 还是那句话，有屁就直接放，拐弯抹角的还不是要说出来。 黎绾一听就来神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花，当即就走到了一处花丛后，仔细的将耳朵竖了起来。 萧皇后颔首：“你有话便说，在本宫面前无需客气。” “皇嫂提议办诗会，也是为了不辜负这春日光景，更是想着要我们这些人好伸展拳脚，展现展现自己。可是这春来百花开放，竞相争艳，我们不如便将这诗会拓宽一些，琴棋书画舞乐都算做项目加入进来，而且我们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倒是更为热闹一些！” 从一开始，黎珞就是故意。 算准了萧皇后要摸清楚现场的男男女女，而她也想要算计黎绾，于是她就引着萧皇后入了局，却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会被皇后看透，不过她不怕，因为她敢肯定皇后一定会同意的。 有利无害的事情，谁都愿意去做。 而现在这一番话更是直接砸中了萧皇后的心。 就连黎绾也惊觉了黎珞的意图，刚开始还觉得她是为了展现自己，猛然想起来这是桃花宴，她黎珞出风头又有什么用，难道楚舟珩会因此多看她几眼吗？这回她肯定是要将自己一起给拉下水的。 哪里是什么桃花宴，明明就是黎绾一个的人的鸿门宴。 说丝毫不慌是假的，但是黎绾还是在尽力维持自己的镇定了，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楚舟珩，可是他却一脸的淡然，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似的。 “将军……”黎绾戳了戳楚舟珩的胳膊，巴巴的望着他。 楚舟珩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怎么了？” 黎绾的心瞬间便凉了好些，果然还是不要对楚舟珩抱有太大的希望，虽然表面是恩爱夫妻，但这个男人实质上可是对自己没有一丁点感情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暗麟阁的密探之后，楚舟珩没有明着对她冷淡就是极好的了。 也不怪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太好了，转世还魂到了姜绾的身上。 “没什么。”她悄悄的瘪了瘪嘴。 “那是怎么个抽签法？”萧皇后又问黎珞。 黎珞便温柔的解释道：“为了有趣好玩，便由参与比赛的众人每人在纸上写下一个项目，然后放入箱中，随后众人便随即抽取纸条，抽到什么便要做什么。不过为了防止抽到自己不擅长的，便只能在诗书舞乐之中选择书写，这些应当是大家都会的。” 黎绾有些发晕，她最爱的就是兵书阵法，或是领兵打仗，这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她也只是在小时候学了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精通。 不对……黎珞说的是参与比赛的人，那么她不参加就是了，反正她一个已婚人士，也是没有什么硬性要求要参加的吧？ 黎绾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了不少。 楚舟珩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她一系列的变化，原来她也会这样紧张害怕的么？之前和他又是谈交易，又是大胆回怼黎珞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由地微勾了薄唇，眼底无意间有浅笑流露，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 此时的萧皇后环视众人，抬高了声音道：“方才公主说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么，你们觉得如何啊？” 一个是皇帝宠爱的长公主，一个是当今国母，众人哪里敢有反对的声音，都是统一口径的说了好，还有奉承夸赞黎珞的主意好的。 第34章 奖励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倒是得预备起来了，此事便由长公主来操办吧。” 萧皇后说着递给黎珞一个眼神。 女子双眉轻扬，眼底秋水横，朱唇恰到好处的一提：“那我也就不推辞了，能为皇嫂的桃花宴增添光彩倒是我的荣幸了，想必大家也都是高兴的吧？” “既然是比赛，那么自然就该有奖励的了。本宫头上的凤钗是皇上亲自设计的，本宫便将它赠与赢得此次比赛的魁首，并且……本宫还赏她额外的一枚凤令，能够得本宫一诺，无论何时都可应验，只要是本宫能够做到的。而前五位获胜者，本宫各赏珍宝。” 此言一出，满场惊骇哗然。 这凤钗就已经足够奢华珍贵的了，更被说那凤令了，已经想当是一枚免死金牌了。 众人的眼中瞬间便燃起斗志昂扬的火焰来，纷纷思索着自己能否取得胜利了，就算是前五名也足够诱惑的了。 先不论是什么珍宝，就是能出头，能出彩，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冠冕堂皇的话说好了，黎珞就和秋绮罗一起准备起来了，先是将消息递给了园中的众人，来参赛的却不过才一半人，另一半里有一半是无心于此，又有一半是因着害怕丢脸不敢参与。 黎绾自然是拉着楚舟珩要往人少的地方躲，这个鬼热闹她可是一点也不想凑了，不如看看花呢，这些花里胡哨的人有什么好瞧的。 水已经够浑浊的了，她这一搅和进去可就是泥潭子了。 楚舟珩却反而问她：“你这是做什么，你缘何不去参与？” 黎绾鬼鬼祟祟地扫了扫四周，悄声些道：“我又不会这些，去和这么多人争有什么意趣，倒不如去逛逛园子来得逍遥自在。” “你不会这些？”楚舟珩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惊讶从他唇齿之间蹦了出来，“你竟然也会守拙不成？” 之前的黎绾可是厉害的紧，不仅仅言语锋利，举止行为更是没有锋芒毕露，何曾是这幅模样。 黎绾的动作停住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忽然才想起来自己是姜绾这个事实，她险些就要误事了。 这姜绾是何许人也。那可是暗麟阁精心培养的美貌密探，从小接触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而且楚舟珩是从青楼里头把她赎回来的，若是说姜绾不会些琴棋书画，那可是说不过去的。 她肯定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否则暗麟阁也不会这样重视这颗棋子了。 除非是碰上了自己的弱点，黎绾最是不为风波所动的性子，这时候倒是很稳得住，脑袋里头转的飞快。既然楚舟珩以为自己是守拙，那么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自然是会的，琴棋书画算个什么，我只是不想他们都关注我罢了，我的斤两难道将军还不清楚么？” 楚舟珩转瞬便笑了，那眼底玩味流转：“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当初若不是你一舞，我恐怕都注意不到你，或许此刻我们还是陌路人呢。” 哦？原来楚舟珩和姜绾竟然是这也结识的么，黎绾倒是有些好奇。 那么也就是意味着姜绾是个多才多艺的了，黎绾乍然便没有那么紧张。 黎绾又一副我可以我就是不愿意表现自己的模样，缓缓说道：“既然将军清楚的很，那就无需再问了，我就是不想参与，这样哗众取宠的，那怡红院、飞鸾阁多的是，这些花样又有什么好瞧的。” 不过如此，从前又不是见的少了。 才说着，黎绾便觉察到了有人接近，下意识便一记眼刀横扫过去：“谁？” 第35章 率先抽签 “原来将军和夫人在这里说话呢，倒是叫珞儿好找了。” 黎珞笑眼盈盈，就算是再看向黎绾的时候也没有改变，反而笑得愈发灿烂了，寻常男子见了只怕是要忍不住多看的。 可黎绾不是男子，也不是寻常人，她飞快的闪开了眼睛，不过还是难免盯住黎珞看了一会。 这是主动找来了，硬要拉着她趟这一池的浑水是吧？ 楚舟珩却没有想到黎绾的反应会这样迅速，那回头的姿态，还有她的目光莫名让人觉着很是熟悉，这样的姿态绝对不是像长居青楼的姜绾能有的。 倒是想练过功夫的。 可是在楚舟珩从前的调查和试探之中，姜绾只是因为多年习舞，身姿敏捷灵活，正经的武功她是绝对没有学过的。 密探暗棋不像是暗卫杀手，有时候是不必学会武功的。 她的举止让楚舟珩不由得起了疑心，却又觉得是自己的想多了，不过这些日子的姜绾确然不太对劲……真是让人头疼的女子。 掩下心中思绪，楚舟珩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黎珞也是经历了许多，免疫力增强了些，被他这样的态度伤到了也不曾表现在明面上，只仍婉声道：“珞儿和皇嫂在前头定了要举办比赛，特意来寻珩哥哥的，不知珩哥哥可有意参加？” 人前就将军将军，人后就一口一个珩哥哥，还真是有两套皮子的妖精。 只可惜妖而不精，还是长的不妖，作的一手好妖那种。 “大可不必。”楚舟珩言简意赅，根本就不想和她多说。 黎珞早就料到楚舟珩不会参加，只是问问打掩护而已，转头便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黎绾道：“既然珩哥哥不参加，那么夫人可得来，否则可不太好。” 黎绾只看着一旁的花，不咸不淡的说道：“怎么个不太好？” 这……黎珞一时有些语塞，这个该死的女人！不管她怎么说都是会有些牵强的。 “只是珞儿知道夫人才艺双全，想着要你给珩哥哥长长脸，夫人若是不愿意便也罢了，不过还是得去前头凑凑热闹，也是给皇嫂和珞儿面子了，皇嫂也想同夫人说说话。珞儿也不多留了，便先去准备了。” 黎珞说完，只依依不舍的望着楚舟珩看了好几眼便真的离开了。 黎绾都觉得不可思议，黎珞这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不然不会这样沉得住气，居然半句话都没有对她不敬。 不过黎珞抬了萧皇后出来，黎绾也不能不给面子，只能和楚舟珩一起去了前头。 因着人手多，皇后的吩咐更是不敢耽误，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已经准备好了。黎绾和楚舟珩到前头空地上的时候，正围了一圈的人在排桌上写字。 很快空地上便摆好了桌面和椅子，宫女们引着众人入了坐，又送来了茶水点心。 楚舟珩的身份地位尊贵，倒是挨在皇后的右手侧后位。而左手边自然就是黎珞了，不过她人却不在位子上，而是在前头站着。 由着黎珞再次宣布了规矩之后，方才还在喧闹的众人便安静下来了，都静静的注视着她——唯独除了楚舟珩和黎绾之外。 他们两个可谓是混在其中却又格格不入。 黎珞腼腆的一笑，却还是落落大方的说道：“既然是我出的主意，那么就由我来带个头，我先抽签以表诚心。” 众人早就料到，也知道黎珞是要上场的，却也不敢将她当做强力的竞争对手。 宫女将木箱摆放在了桌上，黎珞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从中抽出一张纸条来。 黎珞只是打开扫了一眼，便将纸条展开让众人一观，赫然写着一个簪花小楷：舞。 第36章 千春一舞 “烦请诸位稍等，我先去准备片刻。”黎珞转身离场，留下现在一片寂然。 黎绾微微伸了脖子看清楚那字，嘀咕了一声：“她居然还会跳舞吗，看起来像是有必胜的把握……” 楚舟珩扫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在说些什么？” 现在黎绾但凡是说些、做些什么，楚舟珩便都想着问上一问，他一旦有了点苗头，便对她又好奇起来。 “我说，我倒还是挺想看她跳舞的。”黎绾忽然盯住了楚舟珩的茶盏，怎么觉着他的茶水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本来还想喝茶的黎绾忽然就想到那些腌臜手段，比如说下药，她瞬间打消了要喝茶的心思。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可不想给黎珞什么可乘之机，还是谨慎些为好。 而楚舟珩只看出来了她似乎有些嫌弃自己杯中的茶水，在觊觎自己的茶水，略微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才踟蹰着将茶盏递给了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可以演戏，这共用杯盏却还是犹豫了。 黎绾看着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一茶盏，本有些不明所以，可她一见到他那神情便明白他是误会了。 可此刻却有好奇的人在观望着他们夫妻二人，黎绾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茶盏，低声道：“多谢将军。”随即便快速又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好歹也是要意思意思的……不过她好像喝的是方才楚舟珩喝过的位置。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两人上次那一吻，黎绾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当即又喝了一口，一大口。幸好她前世积累的优雅并没有让她的动作看起来不雅观。 “这么渴？我瞧你茶水未动，可是不合你的口味么？” 黎绾轻轻摇头：“不是。”才抬眼一瞥，她趁机便转移楚舟珩的注意力：“将军快看！”迅速放下茶盏，伸手一指。 只见原先空地上的木台面上被人抬着送上来三面大鼓，鼓面鼓身都绘着繁复华丽的缠枝莲华，鼓身上还悬挂了大小两圈金铃铛，随着宫女的动作泠泠作响，清脆悦耳。 宫女退下，内侍将三面鼓都举了起来。 一个词凭空从黎绾脑海之中冒了出来：掌上舞。 然后脑海之中又如走马花灯一般，一点点的轮转起来，有仕女身姿窈窕，花裙长袖，朱钗璎珞，环佩叮当，动作逐渐清晰，竟是一曲掌上舞在她脑海浮现，清晰的就像是自己跳了一遍。 这是姜绾的记忆吧……黎绾懂了，姜绾果然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物。 随后换了一身绯色衣裙的黎珞便重回众人视线，不过发髻还是先前那个，只是头上的钗环都换了，一套精致的珊瑚头面，胭脂和唇脂而也换了嫣红。 黎绾就知道她肯定是有备而来，瞧那衣裙，没个十几天只怕是准备不出来的。样式轻巧，绯色直袖衫，上面璎珞飘带缕缕，百旋玲珑裙，裙裾和衣衫都绣满桃花云纹，仔细看是攒了银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款式简单，但胜在设计华丽不累赘，加上黎珞那张脸，的确很能吸引人。 一旁有与她交好的姑娘，已经抱了琵琶上来，正安坐在一侧。 只听得乐声碎珠般一起，黎珞轻轻松松的便弯腰回旋，脚尖一点，接着内侍的手掌一踏便上了那鼓面。 这一动作便足有难度了。 是一曲千春词，在琵琶的演绎下清幽动人。 黎珞的原本普通的袖中甩出云袖，云袖轻摆招摇，纤腰慢拧，裙旋宫绦飘，身子轻盈倩倩，如似随风而舞。一娉一笑，尽态极妍。 乐声悠扬，璎珞环佩叮铃，鼓面铃铛泠泠。 忽然琵琶声急急，黎珞舞姿转换愈发快，在鼓面来回旋动，身轻似燕，步步生莲，女子婉约灵动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无人出声，却个个目光灿灿，惊艳非常。 第37章 出尽风头 美人绫罗春衫薄，千春一舞照锦绣。 就连黎绾看了也是真心觉得黎珞跳的很不错，不过比起记忆中的姜绾来说，纵使稍有不足之处，但却也能被其他的地方给掩盖、弥补过去。 除了楚舟珩兴趣寥寥，只是因着黎绾一直看着黎珞才偶尔扫了那么几眼，其余人便盯着目不转睛了，有些男子脸上的欣赏都怪盖不住那垂涎觊觎之色了。 小姐们心思各异，但是神色却异常的统一，如今黎珞可是黎云庭唯一的妹妹了，能奉承着就绝对不会得罪的。 琵琶声渐渐变得清幽起来，黎珞的舞姿也瞬间随着乐声变换，袅娜多姿，娉婷款款，整个人如在随风而动，过着不亏掌上舞一词了。 乐声一停，全场爆发掌声，久久未曾停歇。 黎珞下了鼓面，随后别了别身子便下去换了衣衫，不过片刻又再次回到了场上。 此时人们都在议论着黎珞的舞姿，却甚少有人提及那奏乐之女，黎绾稍微瞥了一眼，那女子默默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想来今日她是不会参加比赛的了。 方才黎珞的千春一舞，这琵琶可是加了不少分数。 黎绾忽然有些可怜那女子，依附着黎珞，平白淹没了自己，还要为她人做嫁衣，真是不太值当的。 正收回了目光，却听得近处皇后的声音含笑道：“珞儿真不愧是我们北渊国女子的楷模和榜样，当真是才艺双全，总有着让人惊艳的本领在，你从前少舞，如今一见让人眼前一亮，为之叹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是如此了。” 对了，从前的黎珞可是不曾在人前跳过舞的，不知道是真的藏得很深，还是下了苦功夫。 既然萧皇后起了个头，那么剩下的诸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属黎珞的风头最盛了，几乎让人忘记了今天根本就不是她的主场。 不过萧皇后也不恼她此举，还心想着黎珞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才能看见那些人拼尽全力、大展拳脚的模样。 黎珞满面红晕，一副羞怯柔弱的神态，低眉垂眼的避开众人的目光，弱弱的说道：“我不过是些微末的伎俩，雕虫小技、班门弄斧罢了，当不起这样的夸赞，大家可别再羞损我了。” 话音还未落下，黎珞的目光便悄悄地在楚舟珩的身上转悠起来了，试图从他那半垂的面容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黎绾也看向了楚舟珩，他谁也没看，正看着身边的一株迎春，神色不明，瞧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显然是以失败告终了，她将落寞掩下，浅笑着入了座，同皇后低声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抽签的顺序便是将参赛者的名字同样放入箱中，由宫女随即抽取，然后再抽签决定比赛项目。 众人都放下了对黎珞热切的目光，都纷纷盯住了那桌前的宫女，看着她伸手抽了一签，连呼吸都屏住了。 宫女展开纸条，示于众人之前，缓缓念道：“秋绮罗。” 这顺序便还真是巧了。 待黎绾看清楚秋绮罗是何人时，她都要觉得是黎珞故意的了，方才她一舞惊艳众人，如今若是到秋绮罗上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比她强的。 就刚才看秋绮罗跟着黎珞那模样，黎绾就知道这大概不是个什么聪明的人物了。 秋绮罗大大方方的上前去，还似是打探了黎珞一眼，快速的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她果断的抽了签，上头写了一个琴字。 她轻声的对着那宫女说了两句，很快就有人搬了一把古琴上来。 “绮罗献丑了。” 盈盈一礼之后秋绮罗便端坐下来，双袖一拂，手指落在琴弦上，竟是一曲凤求凰。 第38章 姜绾可在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全场哑然无声，只有那古琴音色袅袅悠扬。秋绮罗一曲弹罢，众人依旧是响起了掌声，可反响却远远没有黎珞那样的热烈，连谈论之声也寥寥无几。 虽然秋绮罗的琴技不错，但也不过是无功无过罢了，动人却不过人，有情却不出众。 倒是黎珞多看了她几眼，还道：“秋家妹妹琴技又有长进了，好一曲凤求凰，倒是个极好的意头，甚合我的的心意。” “多谢殿下谬赞，绮罗不甚欣喜。” 接下来便是各家的小姐们轮番上场，不过出众的人却很少，黎绾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她前世可不爱和这些世家小姐交际往来，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接近她。 毕竟前世的黎绾虽然声名大噪，可到底是个带兵打仗的女子，旁人可都觉得她如高山雪莲，云间皎月般的难以接触。 能与之交好的也就是如楚舟珩、宋长亭一般的人物了，想起自己的上辈子，黎绾倒是头一回觉得有些孤寂了，也怪不得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纵使没有墙倒众人推的惨状，可却也是朝野上下无一人为之说话，凄凉不堪说。 倒后头的时候，倒是有个吹洞箫的女子让黎绾觉得很是顺眼，长相清纯可爱，选的却是常见的春江花月夜一曲。她和那些妖艳贱货、盛世白莲全不是一种气质的，那一手的洞箫更是吹得十分动人，技艺也很不错，常听的曲子都吹得那样好。 黎绾忍不住戳了戳楚舟珩，眨了眨眼睛道：“将军，这位小姐是何许人也？” “……” 楚舟珩眯了眯眼睛，终于抬头往前面扫了一眼，正色道：“是清河王府的安宁郡主，叫……叫什么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我知道，将军对这些女子可都不感兴趣的，我明白。”黎绾快速的接了他的话，眼角微微一挑，像是给他抛了个媚眼一般。 这下黎绾也知道这郡主为何要选寻常的曲子了，她多半就是来凑个场子的。 清河王府啊……黎绾不用细想就有了印象，这可是北渊历经三朝的异姓王，第一任的清河王可是当时的传奇人物，那发家历史可是一本耐人寻味的话本，如今还有不少的闲话阔谈。就连黎绾也曾看过不少当时记载初代清河王事迹的书册，还研究过他行兵打仗的法子和阵型。 也算是敬仰过他的人之一了。 不过如今的清河王府是大不如从前了，但名气也还算是响亮。如果黎绾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代的清河王府人丁不兴，除了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安宁郡主之外，也就还有一位声明两极分化的世子爷了。 前世的黎绾不是没有见过他们，奈何她心不在此，每一次都是没有细看的，但是姓名却也还知道，郡主唤作玉瑶，世子唤作玉霁。 能记得也全然是缘分了，因为黎绾当初可是被清河王的姓氏给震惊到了，本以为肯定是个响当当、嘹亮慑敌的威武名字，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很特殊的玉氏一姓，取名一个比一个不像是个将军。 玉这个姓氏本来就够好听的了，就是想威武也威武不起来。 心中略一思量的功夫，那安宁郡主便退了下去，黎绾也不好多瞧，只能继续看接下来的比试。 那宫女再次抽取姓名签，这次黎绾险些没有坐稳，因为那宫女报的正是她的姓名。 第一次她没有反应过来，那宫女便疑惑着叫了第二遍：“姜绾，姜绾小姐可在？” 众人忽然议论起来，最多最响亮的声音便是：“姜绾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 第39章 良机 “京城里姓姜的人不少，可这姜绾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呢……” “难道是新来的不成？” ？ 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楚舟珩也觉察不对，目光霍然一沉，下意识扫向的便是黎珞。 当时黎绾已经明确表示了对此不感兴趣，也不会参加，楚舟珩又不是不知道，而如今这事有和黎珞有着脱不了的干系，他不傻，这不是明摆着其中有诈么，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黎珞首当其冲了。 黎珞本就时刻注意着这二人的动静，立即看到了楚舟珩那锐利的，带着怀疑的目光，她有些无辜的皱了皱眉，强颜笑道：“这不是将军夫人的名讳么，也难怪大家不知晓了。”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聚焦到了黎绾的身上，她能感觉自己被许许多多的眼睛盯着，各色的目光，各色的意味，有打探的，也有想着要看笑话的。 毕竟在黎珞的努力之下，黎绾的出身早就在世家之中传遍了，还少不了添油加醋。 之前众人见到黎绾貌美，楚舟珩又是宠爱有加，倒是一时间忘了这一回事了。 楚舟珩惊讶了，这女子的面皮居然这样厚实么，能装成这个样子也是属实不容易了吧。如此一看更是黎珞动的手脚了，还有脸面在这里装什么不知道。 楚舟珩耐着性子勉强解释道：“的确是我夫人的名讳不假，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要报名参与，这名字可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有人蠢笨到连自己的姓名也写不出来？” 黎绾本想开口，一听得楚舟珩先说了话，便闭上了嘴，只静静的观察着情况。 黎珞脸上的笑意愈发勉强了，眼底的光彩都黯淡了几分，仍强撑着道：“这怎么会呢……报名可都是自愿的，况且大家都不知道将军夫人的名讳，何来写错一说，莫不是夫人自己报了名？” 就是非要把话往黎绾身上引了。 “真是奇了，我可一直与将军在一处，将军都知道我不愿参与，我又哪里能去报名呢，许是殿下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弄错了也未尝知道。”黎绾坦坦荡荡，畅然一笑。 黎绾四两拨千斤将责任给甩开了去。 黎珞的笑意便再也挂不住了，当即佯装不悦，横眉冷目，扬起下巴看向了那些宫人：“是你们错了不成，怎么就会有楚夫人的名字？！” 宫人们赶紧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奴婢们实在是不知道，这报名的纸条都是诸位小姐亲自写的，奴婢们当真不知道楚夫人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箱子之中，还请殿下恕罪！” “好呀，你们竟然还敢狡辩，分明就是你们做事不仔细！”黎珞一脸的气恼，却也还保持着她优雅端庄的姿态。 那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惩罚这些宫人一般。 “何必这样大动肝火。” 此言一出，不管是黎珞、宫人们还是其余人都不做声了，纷纷转头看向了那声音的源头。 萧皇后先是安抚着看了黎珞一眼，一霎间便又望着黎绾，眼尾上抬，眸光一沉，一缕巧笑忽然爬上唇齿：“错已经是错了的，这也无妨，不过到底也是上天的一段缘分，今日又是楚夫人头一回出来见大家，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好好熟络熟络，往后也就熟悉了。想必楚将军带夫人出来也是为了给众人见识的，如此这不正是良机么？” 黎绾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之色，深邃的瞳仁有幽波泛光，转瞬即逝。她不信萧皇后看不出来这是一场阴谋，她这就是故意在偏帮黎珞了。 “皇后娘娘此言不错。” 第40章 一抽两签 “臣妇觉得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黎绾再次抬眸的时候，眉眼带笑，一脸的落落大方，“臣妇初次到这样的场合来，发生如此的巧合，当真是天意呢。” 现在天意还是人为都已经不重要了。 谁知道刚刚短短的一瞬家里头黎绾的心中思量了多少的利弊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管怎么样，黎绾都是不好次次都让楚舟珩来护着自己的，而且她若是不上场，就会落下个无才无德、胆小上不得台面的名声，若是上场且努力赢得称赞的话，那么她就不会被人觉得是她故意设计、哗众取宠。 黎珞这回还真是长了点脑子了，知道这样周全的来算计自己了。 可是黎绾从来不会害怕这些，她天生的傲骨，她是不会轻易认输低头的。要么就干脆不做，一旦决定了就是要技惊四座，让她们无话可说。 只有真正有本事，才能够堵住大部分的悠悠之口。在这京城里，就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一个人的。 就在说完这话的时候，黎绾的脑海之中忽然又涌现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或是弹琴，或是写字，又或是作画……还有那些垂涎自己的目光。 姜绾还真是不俗啊，这么多年来，暗麟阁培养她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不愧是楚将军的夫人，怪不得让将军如此宠爱。”萧皇后起身对上她的眸子，分明是带着笑意，可眉梢却蕴了一丝丝的冷，“既然楚夫人愿意一试，那么就请上去抽签吧。” 楚舟珩倒是也不担忧她，只是挑着眉，眼底凝结着一片不明晦朔的颜色，目不转睛的盯住了黎绾。 看她这样胸有成竹，自己且等着看戏就是了，有时候见到这个女子耍花样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黎绾淡定从容的走了过去，随意却又不失优雅的从箱子里抽取了一签，正要打开一看的时候却愣了一下……这难道也是天意不成？ 就在旁人要看出来她的迟疑和犹豫的时候，黎绾当即笑着将那纸条展开，略加思索后说道：“这还真是巧上加巧了，我竟然不小心抽到了两张签。” 展开一看，一张写了乐，一张写了舞。 不管是抽到了什么，黎绾现在都是不会慌乱的了，有姜绾的本事在，她是不会丢人的了。 这两张纸条的折叠处就是那么不经意的重叠在了一处，还正好被她给抽中了去，黎绾想要怀疑是黎珞动的手脚，可是却没有半点证据， 就连萧皇后的脸上也难掩惊讶之色，抿唇一笑：“这还真是巧了，楚夫人的运气还真是……好啊，可不是要夺尽众人风采了么。” 你觉得这运气好，那给你要不要？ 黎绾看了楚舟珩一眼，他除了盯着自己看，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神色淡淡，这样的时候比谁都要淡定。 “早就听闻了楚夫人的才艺一绝，如今就是这样也难不倒夫人吧？”黎珞那热切的声音幽幽响起。 黎绾眼眸一眯：“我才疏学浅，是想着凑趣才抽签的，殿下可不要折煞我了，我不让大家看笑话就是万幸了。” 此话说的直白，又大胆的认了自己不行，黎珞瞬间有些尴尬。 黎珞扯出一抹笑来：“是夫人过谦了，不管怎么样，能得夫人一舞，也是我们的幸事了。” 黎绾没有继续搭理黎珞的意思，只是转头对萧皇后道：“既然依旧是天意，那么臣妇也不敢托词，如此便下去准备一下。” 萧皇后自然允准，还特意叫了宫女带路。 楚舟珩这时候才眉心轻蹙，黎绾丢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目光便随着宫女去了后头的偏殿。 第41章 胡笳十八拍 “你们可有寻常的素衣？没有任何花样纹饰的那一种，白色最好，月白次之。” 宫女被问得有些错愕，但思索后便答了：“有，夫人可是要换衣？” 谁比试的时候穿什么素衣，真是奇怪。 早在园中的时候，黎绾就已经飞快的想好了应对之策，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只能够穷尽自己的思绪来寻得解决之法了。 “你速速取来素衣，笔墨，还有一架箜篌。”黎绾淡淡吩咐。 宫女眸中光波一闪，旋即便退下将她吩咐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黎绾看着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款式简单，但裙摆极大，外衫广袖飘飘，仙气十足，倒是比她想的还要好些。她立即就叫宫女将衣服给挂起来，抬手拿了墨汁就往上泼。 “夫人！”宫女尖叫一声。 黎绾不理会她，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再等待衣裙墨干的时候，她又叫人备了屏风，转头就去试那箜篌，竟是凤首箜篌，音色琴身琴弦都是极好的。 待到一切准备好了，黎绾便深吸一口气，藏在那屏风之后上了场。 “这是做什么，故弄玄虚么？” 黎珞更是忐忑，她实在是琢磨不出来黎绾到底有几分真本事，心头总是隐隐不安。 女子一身水墨衣裙，长发倾数散落，衬托的面色愈发白皙，整个人都缥缈如梦，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碎消失。 而一道素面屏风遮挡了她的容颜，只能依稀看见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箜篌琴弦轻拨，曲调莫名带了一丝寂寥，女子婉转低吟浅唱，顿时便让所有人震惊。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情意深深，声音低哑，让人好似感受到了曲中的悲凉一般。 “胡笳十八拍！”黎珞惊讶不已，一声呼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拍罢，屏风撤，女子容颜现，最简单黑与白交织，唯有红妆曼丽，箜篌华丽，简单的画面却让人难以挪开双目。 黎绾的手像是不听自己控制似的，完全不需要记忆，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弹奏出了乐曲。 待到第六拍的时候，已经有人被曲调感染，那双目竟然有些发红了。 尤其是楚舟珩，他的双眸明看有冷意笼罩，实则眼底一抹寂寥黯然流转，绕着黎绾的身影……薄唇轻抿，眉心拧紧了三分，整个人似乎刹那间便多了几丝疲态。 黎珞双手紧扣在椅子上，指甲几乎要嵌进了肉中，她真是小瞧了这个贱人！ 词曲调情深意切，黎绾将词曲的感情表达淋漓尽致，众人比之前还要更加投入其中，纷纷为她所折服。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随着时间愈久，这唱词曲调也愈发的磅礴，到第十一拍，曲调忽然转变，而后黎绾将手中箜篌一放，水袖一展，胡璇不停，长发漫舞，水墨裙边飞扬。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她的歌声仍未停歇，这舞姿才真是翩如惊鸿，婉若游龙，转、甩、开、合、拧、圆、曲，行云流水……或是蹙眉，或是垂眸，或是词曲中的哽咽，每一次的动作、神情都让人叹息。 第42章 琴弦断朱色艳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羗胡舞蹈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逢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第十二拍时，黎绾不知从何处变幻出一只埙来，舞姿变得缓慢，只是如同随着乐声律动一般。 本来这一拍是全曲之中最为欢快的一段，可是由埙这样凄清缠绵的乐器吹奏出来却总是带了一丝丝的荒凉和无限难以言说的惆怅一般。 而黎绾自己也是沉浸于词曲之中，脑海中浮现的全部都是自己前世的种种过往……虽然她的故事比起蔡文姬的悲凉还是要差些的，但是这词却是她很喜欢的，因为的确很符合她的心境。 作为一国的公主本是尊贵，可其中却有着许多旁人不知道的艰辛。从她选择了如同花木兰一般驰骋疆场，在军事上发挥自己的才能和抱负之后，她的日子就和寻常女子或是公主都不一样了。 所弹奏、吟唱的每一句，黎绾其实都是带着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试图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悲愤和凄楚之情全部付诸此间。 黎绾的心底五味杂陈，那汹涌骇浪般的痛意几乎要将人淹没，深邃的瞳孔像是泛着幽幽光泽一般。 本来是一心为国为民，可是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她的一颗赤忱忠义的心被自己的弟弟无情的踩踏蹂躏，本以为是姐妹的黎珞，却是在背后捅刀子捅得最高兴的那一个……如此种种，叫黎绾怎能不恨？ 她恨，恨上天的不公平，恨那些为非作歹心思邪恶的奸佞小人，更恨自己的无知和愚昧葬送了自己。 但是一朝梦醒，黎绾觉得此生，上天是一定会给她一个公平的结局的，她要将一切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让自己陷入无限的悲愤哀怨之中。 旁人只听得哀伤缠绵，却不知道她心中的凄楚难掩。 楚舟珩就这般盯着她看，心中不断有疑惑浮现……为什么她可以将这首曲子展现的这样完美，就好似这曲中的一切都是她所亲身经历的一般。 十二拍罢，黎绾面色愈发哀伤，她已经极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一滴泪、两滴泪毫无预兆顺着眼眶滑落了脸颊。 近日来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是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黎绾觉得自己的心头喉咙都是紧紧的，连着呼吸也要变得难受起来。 众人看着美人落泪，心中都为之伤感，纷纷露出心疼怜惜的表情来。 将手中的埙放下，黎绾接着用箜篌弹奏第十三拍。 可是才弹了那么几句，那箜篌的琴弦竟然绷断了，当—— 黎绾的手躲避不及，被那琴弦生生给崩出一道血口来，鲜红的血珠不断的涌现，一滴滴洒落在了裙摆之上，在那黑色的水墨纹上展开最妖娆艳丽的花来。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过于妖冶了。 楚舟珩的瞳孔一缩，双眉的距离拉得更近了，身子也似乎动了一动，不过很快就被他给压制住了，只是他的手却碰到了茶盏，那茶水溅出来一些，濡湿了他的衣袖，晕染出一点灰暗来。 这箜篌的琴弦本是很牢固坚挺的，前面已经弹了好几拍，如今怎么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断了？黎绾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很快便随意的将手指从唇边一拂。 朱红的唇染上了血迹，美而近妖的女子勾唇一笑，不顾断弦的箜篌，继续抬手拨弄出了音节——既然断了一弦，她便将整体音调升高！ 第43章 呆若木鸡 这怎么可能？！ 明明琴弦断了，她怎么还可以继续弹奏，还变调变得这样巧妙，似乎比原曲的情意还要更加多情婉转一些了。 黎珞心底狂乱的颤抖，她的眉宇间尽是厌恶，眼瞳上蒙上了一层灰雾，扫了身边的秋绮罗一眼。 秋绮罗瞬间一慌，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左右摇摆了一会才凑到黎珞的耳边道：“殿下，这……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别说秋绮罗了，就是黎珞也没有想到，还以为能让黎绾出丑丢脸的，怎么就反而坏心办了好事？ 琴弦一断，黎绾弹奏的反而更加出彩，今日她的表现本就足以沦为一桩美谈了，如此更是锦上添花的妙事了，只怕今日过后，黎绾这个将军夫人的名头就要响彻整个京城了，不知道有多少的街头巷尾要议论纷纷。 看着秋绮罗的身子微微一颤，黎珞才意识到这是在人前，她决不能失态！压下心中不断沸腾的怒火，她转过身去扫了一眼楚舟珩，又愤愤的去盯住了黎绾。 黎绾此刻还仍然沉浸在乐曲之中，但却也感受到了诸多目光之中有好几道最为灼热的目光，她并不予理会，只专心致志的弹奏着变调的胡笳十八拍。 第十四拍、十五拍、十六拍、十七拍，黎绾弹奏着，但是却闭口不唱，琴技和曲调比之前的还要让人惊叹。 直到最后一拍，黎绾将箜篌一放，旋即一边吟唱一边跳舞，或是韧劲十足，或是身软如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充满了言语不可描述的美丽，众人如痴如醉，还有因着曲中情舞中意而双目含泪的。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无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随着女子空灵婉转多情的唱腔渐渐散去，黎绾以自己最完美的姿态最后一旋，一舞便是终了。 众人先是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鸦雀无声之后便是如雷贯耳的掌声，就连楚舟珩也拍起了双手，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 黎珞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算计错了，但是好歹没有把自己搭进去就是值得高兴的了。 萧皇后的眼眸之中有奇异的光芒流转着，她忽然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在黎绾的身上看了一圈。 正当萧皇后要开口的时候，楚舟珩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上去，已经握住了黎绾的手，竟然当众将她那只受伤的手含在了唇齿之间，轻轻的吮吸了一下，颇是心疼的瞧着自己的夫人。 “这……”萧皇后惊呆了。 “贱人!”黎珞恨呆了。 当事人黎绾表示，自己才是最呆的那个，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就动不了了，手上的疼意似乎在温热的包裹之下愈发明显了。 她觉得楚舟珩这个举动很是离谱，这样演戏会不会太过了些？ 那些一般的亲密接触黎绾还能理解，并且与之配合，但是吮吸伤口的举动简直震惊的她有些傻了，他们之间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吧？ 为什么明知道是演戏，她却心慌的不行，眼神也略显飘忽，方才清冷绝尘的美人瞬间便有些娇憨的感觉了。 “将军……”黎绾喃喃道，努力动了动自己的手，想要让楚舟珩放开自己。 那种潮水似的慌乱，像是要一下下将自己给拍入无底的深渊一般，黎绾眼皮发紧，头皮都麻了大半边。 幸好下一刻楚舟珩就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指道：“很疼么？” 第44章 我不怪你 “不……不疼，绾儿很好。”这是黎绾头一回有些结巴，双颊更是真情实感的红了。 她可是曾经在战场上冷面铁血，杀伐果断，踏着无数的血肉尸山的女阎王，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这小破船还真是惯爱演戏的。 小破船、小破船、小破船！黎绾暗自腹诽了楚舟珩好几声。 低头见就是楚舟珩那怜惜、温柔无比的目光，像是无边无际的春水潋滟，若是个定力不佳的，指定就要被这个男子的妖孽容貌、勾人神态给吸引的跌入他精心编织的漩涡之中去了。 黎绾就差点没有把持住，又有那个女子不爱看美男子的。 圣人都说过了食色性也，黎绾虽然不似寻常女子，可也不是个不问凡尘的得道大师。不过她却又是个不开窍的，单纯只是被美色所吸引，在这样的时候断然是生不出来什么情意来的。 楚舟珩似是察觉到了黎绾眼底那抹躲闪，竟觉得有些可笑，嘴角微微一勾，那笑意便愈发的浓烈了：“果真不疼么？” 黎绾连忙点头，不假思索的说道：“本就是小伤，又有将军关怀，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也稍微放心些。”男子声音低沉，又说得情意绵绵。 萧皇后有些看不下去了，也主动地走出了座位，浅笑道：“楚夫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本宫也算是开眼界了。不过夫人既然受了伤，那么便请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吧。”转头她便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朱颜，你去帮衬些。” “是。”大宫女朱颜当即应声。 皇后皇帝身边得脸的宫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能得到这样的照顾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臣妇不过尔尔，贻笑大方而已，多谢皇后娘娘夸赞了，臣妇这便下去更衣了。”黎绾眸子微挑，眼角泛红，有些羞怯的瞧了楚舟珩一眼，“将军同我一块去吧。” 话语简短，并未多说因由，又因着她那一脸羞答答的神情，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目送着这对夫妻离开了现场。 待到了偏殿之后，朱颜为黎绾将手指包扎了一番，便被她借机给遣出去了，屋内便只剩下了黎绾和楚舟珩两人独处。 如今的黎绾可是谨慎了许多，为了怕有人偷听二人说话，还特意走到了门口打量了一番，确定那朱颜不在才又走到了内室。 还是要抓紧时间把习武之事提上日程才行，有的时候是真的很不方便……从前她可是在屋子里就能知道门外是否有人。 黎绾脸上方才还是一脸的小女人姿态，如今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冷静淡漠的神情了，她坐在那椅子上，一边绾起自己散乱的发丝，一边轻抬了眼皮，正眼看的是镜子里的自己，余光扫的是楚舟珩。 “将军应该猜到了吧，今日的这件事情可都是你那烂桃花给惹出来的祸事，不管是名字签还是后来一抽两签，还有那箜篌琴弦突然绷断，只怕桩桩件件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我如今能出这样大的风头竟然究根结底还要多亏了将军了……不过我断然没有怪罪将军的意思，将军不用自责。” 楚舟珩可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呢，怎么什么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么说，你不怪罪我还是我的福气了？” 黎绾正和自己的头发做抗争，她实在是不怎么会梳头的，从前在军中都是随便一把扎起来，在京城又有婢女伺候，自己梳头是真的很麻烦的一件事。 自己扯到自己头发丝的黎绾龇牙咧嘴的说道：“难道不是么？好歹我今日没有给将军丢脸，也没让人得逞了去。” 第45章 夫妇一体 楚舟珩的眼角抽了抽，鹰隼般的眸子挂上一抹冷漠：“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虽然表面上又是嫌弃又是冷淡的，可楚舟珩是个嘴硬心软的，实在是看不过去黎绾这样折腾自己的头发，无奈的走过去，直接将她的手给拍了下去。 “啪！” 这一声十分明显，听着就知道是用了力气的，黎绾的手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了。 倒是有些像报仇，刻意要打黎绾一样。 黎绾疼得呜咽了一声，连忙转头想要去看楚舟珩，可是某人却将她的脑袋一扶，强硬的让她对着镜子，她只能通过镜中的倒影去看那男子的神色。 楚舟珩面色淡淡，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将军你欺负人！”黎绾嘟囔着，两只眼委屈的垂下几分，像极了一只猫儿，敢怒敢言就是不敢动。 楚舟珩往镜子里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流光：“我欺负你？你看清楚一些，我这可是为了报答你，在给你好心梳头呢，你的眼睛看着也不像是个摆设。” 这人的一张嘴，说起话来还是真是能明里暗里的气死个人。 黎绾知道自己是绝对说不过他的，干脆放弃了抵抗，继续之前的话题：“将军你也该收敛一些，不然像今日这样的事情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我可不想次次都这样，也不是为了我考虑，将军你也该想想自己才是。” “嗯。” 就嗯？ 那么到底是明白了还是记住了，黎绾有些摸不准楚舟珩的性子了，从前也不见他这样刁钻的。 下一刻，楚舟珩眉心一拧：“我记下了，你且操好你自己的心就是了，我的事情你不必多管。” 黎绾心中登时一颤，咬着牙道：“我们如今可是夫妇一体，同心同德，怎么就是你的事我的事了……”蓦然一停，她才觉着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接下来便是冗长的安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黎绾都要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 冷静了片刻之后，黎绾才有些讪讪的说道：“我这都是为了将军着想，将军可别怪罪我。” 楚舟珩垂着眼皮，情绪掩在眼底：“我知道。” 经此一事，黎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要如何做好应对之法。 愣神间，便听得外头有些声音，一抬头发现楚舟珩已经替自己梳好头发了，正在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那眸底似乎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忧愁。 就在黎绾对上镜中眼眸的那一刻，那眼眸忽然便眨了一下，有涟漪轻动，眼底的感情一丝丝的退去，飞快地消弭不见。 黎绾匆匆垂眸看向梳妆台，将自己原先的首饰给戴了回去。 “我要换衣衫，还请将军稍微回避一下。”黎绾眨巴着眼睛。 楚舟珩饶有兴味的探看着她，惹得黎绾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抱了衣衫便躲去了屏风后头。 黎绾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也不怕这楚舟珩偷看她，反正还有里衣，他能看见什么？本就是夫妻，更别提什么吃亏不吃亏了。 换了衣衫之后，黎绾见楚舟珩明显有些神色不自然，对视了一眼便不发一言的往外走，才推开门便见着走廊上居然有几个身影，一个是朱颜，还有两个小宫女，另一个居然是她之前问询过的清河王郡主玉瑶。 一见二人出来，这小郡主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黎绾一眼，开口便是柔弱可欺的嗓音：“你便是镇国将军夫人，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第46章 不信传言 这该不会又是一个不好相与的？ 就在黎绾思忖间，那郡主玉瑶忽然便绽开笑靥如花，语气里显然是有些亲近之意在的：“你的舞、箜篌或是埙都极好，我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了，你还……”她忽然顿了顿，眼底闪烁过一道落寞。 黎绾这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起这位郡主来，果真是如姓氏一般，玉似的好颜色。杏眼桃腮，樱桃唇，悬玉鼻，粉腻酥融娇欲滴，圆而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整个人一看就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身量比黎绾稍微要娇小些。 虽然长相娇俏可爱，但是那眼底还是一片澄明，看着倒不像是那种喜欢作妖的人物。 “我一见你就觉得心生亲切，也是一见到你才知道你不是那传言中的那样，我这样冒昧来同你说话……我……你可不要怪我才是。” 玉瑶双目微垂，有些期盼的扫了黎绾好几眼，那目光好似一掐就能掐出水似的。 “传言中的我？”黎绾有些了然了，“定然是相当不堪的吧？” 玉瑶点了头，有很快的摇头：“人心最是复杂难测，这人嘴也是不可轻易相信的，那些传言都是乱糟糟的，夫人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黎绾嫣然一笑，双目皎皎如月似星：“呵——郡主竟然不信传言么，如若我当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又当如何？”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有双目，有心，相由心生也不全然是假的，虽然很多人无法用肉眼看透，我也不敢将每个人都看准，但是能够将胡笳十八拍演绎的如此动人的人又怎么会是传言中那么不堪？”玉瑶紧盯着她，十分肯定的点了头。 “郡主还真是个实诚人，我倒是觉得你也和那些女子不一样。” ……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花丛树后站了两个人，后头那个做侍卫打扮，前头那个穿了一身玄色麒麟如意暗纹缂丝袍子，头上那白玉冠镶金错银的，在日光底下很是璀璨。 “这就是楚舟珩那个夫人？” 一旁的侍卫低声道：“不错，方才便是她在前头演了一曲胡笳十八拍，只可惜来迟了些……” 玄衣男子凝视着黎绾的背影，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的真容，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动了动，虽然是个侧颜，但是却足以令他惊讶非常了。 像，是真的很像，容貌有六分，妆容两三分，那目光也似乎有些相像……男子的周身瞬间萦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嘴角轻轻一挑，那笑容竟然有些阴森。 黎绾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背后一片阴森森的，实在是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连忙侧身扫视了一圈。 男子和侍卫赶紧往一旁的树后一躲，竟也没有被发现。 “怎么了？”玉瑶有些奇怪的问道。 黎绾仔细的看了看，别说人影，就是连一只鸟都见不着，应该是自己太过捕风捉影了，这身子的感官可不比之前。 她轻摇了头：“没事，有劳郡主过问。” 两人说了一会话，都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人，面对彼此这样的倒是觉得很合心意。 “要我说，出身高贵与否都不打紧，要紧的是人心思正，否则再高贵的人也是要被人唾弃的。”玉瑶笑起来十分可爱，双颊还有两颗梨涡，简直就要甜到人的心坎里去了，“我觉得你很好，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往后我们倒是可以常往来。” 黎绾忙摆手，掂量道：“我出身微贱，能得郡主青眼已经是福分了，怎么还敢嫌弃郡主，郡主真是太过抬举我了。” 第47章 相见恨晚 “此言差矣！”玉瑶有些不高兴似的，眉头轻动，“你何须这样看轻自己，倒是大大的不妥了，可见没有将我方才的话放入心中。” 黎绾也是客气，虽然不敢确定这安宁郡主究竟是不是真的愿意与自己交好，但是却也能看个大半，她应当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稍微沉吟片刻，她才略带歉意的说道：“我明白了，我同郡主有缘，是我一时恍惚了。” 玉瑶这才满意的点了头，复又笑起来道：“这便是再好不过了，我见你生就不像个坏人，这箜篌又弹得如此好，我倒是对乐理十分有兴致，想必往后我们定然是少不了话说了。” 也不知道这清河王府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郡主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物。 “原来夫人在这同郡主说话！”有人从不远处匆匆行来，同近旁的朱颜一样的打扮，上来便是给众人行了一礼，“前头正热闹呢，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请诸位贵人过去。” 黎绾同楚舟珩对视了一眼，又瞧了瞧玉瑶，几人便一同回到了场上。 此时的众人并未好好安坐，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左顾右盼，人声虽不高昂，但却也有些嘈杂，果真是一副热闹的好场面。 “楚将军同楚夫人可算是回来了。”黎珞率先走了过去，娇声道，“这里参赛的人都已经上过场了，如今正到了投票选评的时候，可不好差了人去。” “大家可都投过了？”黎绾神色淡淡，并不想同黎珞多说些什么，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黎珞不曾想她如此直接，柳眉一皱道：“还不曾，且等你们。” 楚舟珩抚着黎绾的手臂，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就不要耽误了，快些吧。” “是……”黎珞强撑着笑，皮笑肉不笑的扫了扫二人相交的手臂。 黎珞转身下令，众人的手中都分得了一朵桃花，参赛者的身前都摆了一个花碟，众人只需要将花投入心仪的人面前便可，参赛者也可互相投票。 参赛者一共十四人，投票者一共有四十余人。 才叫了开始，秋绮罗第一个将手中的花投给了黎珞，十分的干脆果决。黎珞也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一点也不犹豫的将花送给了她。 黎绾本还想看楚舟珩会投给谁，但他却拈着花迟迟没有动作。 “我觉得你定能担任魁首!”玉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悄悄的在黎绾的耳边说下了一语，随手便将花投给了她。 黎绾有些错愕，收敛了心思缓缓道：“那便承郡主吉言了。” 这回的黎绾不再扭捏，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她可是不会轻易上场的。就好比她之前排兵布阵的时候，绝对不会用不确定的法子。 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事情上，判断错误带来的损失是无法提前预见和衡量的，黎绾很谨慎，也很细心。 玉瑶闻此言，心中顿时觉得愉悦，越瞧黎绾越是欢喜：“你果真是个爽快人，我真是与你相见恨晚！” 其实黎绾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两人其实倒也没说些什么，这便相见恨晚了，如这位郡主般的人还是是少见的真实。 两人相视一笑，黎绾也将自己的花给了玉瑶，她自是当的起的。 除了玉瑶，便属黎珞最为出彩了，黎绾是决计不可能将自己的花给她的。 很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众人的票也投得差不多了，黎绾倒也不在意自己得票多少，只是坐着悠哉哉的喝了几口茶。 有宫女在各人身前数着花数，一一唱票，有专人记载。 第48章 我还没投票 “安宁郡主五票、秋绮罗两票……”宫女缓缓说着，神色一直都很平静。 直到她走到了黎绾和黎珞的桌前，才仔细的数了一遍，心里犯了嘀咕，眉间神色一凝，踟蹰道：“华仪长公主十票……楚夫人、楚夫人十票。” 这一句话被她念得磕磕绊绊，萧皇后起初还有些不太高兴，话音一落之后便愈发的不高兴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人的票数竟然会是一样的。 黎绾自是不吃惊的，纵使自己的真才实学比黎珞要好上不止一点点，可作为一国的公主，皇帝的亲妹妹，那是少不了追捧和奉承的人的。 虽然作为楚将军的夫人，可她到底是一个没有根基的，还出身那么的不堪，能得到十票都是很不容易的了。 萧皇后端庄从容的站在了人前，对黎绾和黎珞投以了相同的微笑：“你们都是厉害的，这也算是巧了，竟然打成了个平手，本宫是不参与投票的……” “什么平手？我可还没投票呢。” 冷淡一语打断了萧皇后，男子的眼眸一眯，唇线微微起伏，眼底流转着此起彼伏的深意。 萧皇后也不恼他打断自己，楚舟珩的性子又不是第一天见识了，他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 不过萧皇后不知道的是，在某些人面前，楚舟珩可就不讲究什么对事不对人了。 “哦？”萧皇后侧目去瞧楚舟珩，他手中那朵桃花曼丽娇俏，映着男子的面容又冷又艳，“本宫倒是没有注意到，原来楚将军还不曾投票……” 余音长长，语尽意未尽。 萧皇后还以为楚舟珩会在第一时间投给黎绾，却没想到他反而留到了最后。 难不成他不想要投给自己的妻子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楚舟珩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到了黎珞和黎绾的桌前，目光却只是在黎绾身上转悠着。 那目光实在是过于深沉，明明看着清澈无比，却怎么也看不见底，就像是一口百年古井一般，深邃而又神秘。 黎珞的心开始一点点的用力跳动，一下比一下更加有力，像是一颗死灰复燃的心，渐渐恢复了活力。她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有一个大摆锤似的，不断地左右摇晃着，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飘乎起来……难道他还是想着自己的吗？ 女子双眸如秋水，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睫毛轻轻颤抖着，搅乱了眼瞳中那个男子的身影。 黎绾很是不屑黎珞如此做作的姿态，只还坐着，将目光收了回来，看似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悄悄的用余光在打量着在场的诸人，尤其是皇后和楚舟珩。 “珩哥哥……”黎珞的嘴唇轻轻一开合，那嫣红娇嫩的唇瓣就如同楚舟珩手中的桃花似的。 因着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黎珞也不好抛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却又难以自持，那眼珠子就快粘在楚舟珩身上摘不下来了。 黎绾和萧皇后都听见了黎珞那声轻叹，却还是一脸的镇静。 楚舟珩在两人的中间站住了脚跟，终于扫了黎珞一眼，不过那目光淡漠的就好像是在看一只鸟，一条虫，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存在。 男子缓缓抬手，宽大的广袖划出轻微的弧度，两根修长的手指拈着花，一点点的举了过去，一点点的靠近了黎珞的花碟。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场面实在是过于刺激了，不会这么戏剧性吧？ 就连黎绾的目光也有了些波动，抬眸不咸不淡地乜了楚舟珩一眼，眼底一池静水，安澜无波。 楚舟珩忽然轻勾嘴角，看似挑衅的一笑，转手那花便落入了另一个花碟之中。 第49章 兄妹再见 嘶—— 众人再次吸了一口凉气，这还真是曲折，没有谁比他们看戏看得还辛苦的了，若是再慢一些，他们就要坚持不住这淡定的态度了。 这至关重要的一票终于落定，黎绾的眼底有威风拂过，黎珞的眼底惊涛骇浪，脸上那副端庄得体的面具已经有了裂缝。 “将军！”黎珞几乎是咬出了这两个字，银牙都要敲碎了。 黎绾缓缓起身，拂过楚舟珩那只还未收回的手，笑得如春光般明媚，艳丽非常：“多谢将军，绾儿真是高兴。” 她的身躯随着笑意轻轻晃动，看起来就像是花枝乱颤，明媚而又张扬，就像是这所有春色之中最为艳丽的那一捧，其他人都要在她的笑意前黯然失色。 黎珞恨得咬牙切齿，小贱人竟然还敢笑，就这么喜欢明着给她难看吗？还有楚舟珩，为什么他每次都要偏帮着姜绾，难道他真就被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子给迷住了不成。 楚舟珩没有退缩，顺势就将黎绾的手给握住了，一拉就将她从桌后拉了出来，两人的一半身子都紧贴到一起了，这样的亲昵让旁人有些不好意思看了。 黎珞的手往桌上一拍，幸好有萧皇后的声音盖了过去：“如此便是楚夫人以一票之优势赢得了……” “皇上驾到！” 内监扯着嗓子喊道，那悠悠转转的声音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玄衣男子赫然出现在了不远处，他的身边只跟着一名内监，一名侍卫。他面如冠玉，神色淡漠，眉眼之间和姜绾也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形似，神却是浑然不同的。 像是许多的皇帝一般，黎云庭长相优越，可气质却过于深沉，眉目之间总萦绕着淡淡的暗影，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不敢叫人轻易靠近。 “臣妾拜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萧皇后率先行礼，众人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只有黎绾愣了好一会，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傲然独立，就那样穿过无数的记忆之海，顺着前世万里的坎坷和阴翳望着那位帝王，眉目上蒙上了一层薄雾，有幽深斑驳的光泽自瞳孔散发。 “绾儿，我是哥哥，你叫叫我好不好？” “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是要一辈子爱怜、保护着你的！” “绾儿，不要怕，不要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哥哥都会永远守护你，就像守护北渊一样的守护你。”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如今浑身帝王之气的男子也曾笑着牵过她的手，为她着急失措，温暖而又亲切的叫她绾儿。 记忆之中的黎云庭还是个笑容灿烂，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年郎，而她还是那个万千宠爱，娇滴滴的小公主。 在十岁那年，母后病逝的时候，是十五岁的黎云庭搂着她，不断的安慰着她。逝去的那些年岁里，黎云庭给了她许多，那时候的温暖让小小的黎绾记挂了一辈子，直到死亡她也没有忘记过。 但是她冷了太久，痛了太久，只能记着那些温暖的回忆，却再也记不起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就好像是已经过去几辈子那么久，久得记忆都缥缈起来了，怎么去回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无论她如何努力去拨弄，却再也找寻不到当初的黎云庭了。 直到发现黎云庭注意到了她，黎绾这才缓缓地跪了下去，长睫毛也垂了下去，盖住了她雾气蒸腾、酸楚难忍的情绪，一点点往肚子里咽了下去，像是再一次的吞下了无数的刀子，轻声的呢喃：“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声音被埋入了人海之中，心早就沉入了海底。 第50章 心绪沉沉 “绾儿，你莫要怪朕。” “北渊国的天空，不需要两个太阳，朕才是真命天子，所以只能委屈你，先行一步。” 冷静果敢如黎绾，她越是想要淹没那些自己在意的不得了的事情，反而是有些行不通，尤其是在她刚无意和黎云庭对视了一眼之后，死前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出来。 黎绾只觉得心间顿顿的，不是疼却也不舒服，或许是自己已经疼的麻木了吧……她极力的化解着自己心头的苦涩和怨气，将那些温热的东西往眼眶深处压去。 她从来没有要和黎云庭争做太阳，她只是想帮助他，就像他守护自己那样，守护他最为重要的东西。 可是人心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复杂了，杀恶鬼惩奸佞无数的黎绾终究还是看不清，原来亲近如骨血之缘也可以这样两相厮杀。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见到黎云庭，也要向他讨伐自己承受的痛苦，在这样的时候见到他却不是自己所希望的。 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重活一世的准备，可在时候黎绾才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若不是多年积累的沉静淡定，只怕就要绷不住了。 忽然一阵微风拂乱了她的发丝，脸颊和鼻头有些痒痒的，她却一动不动，身子紧紧绷着，就算是跪着这样低下的姿态，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甚至能看见她消瘦身子上的骨头突出的痕迹。 楚舟珩用余光观察着黎绾，哪怕是黎绾掩藏的再好，他也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只觉得她有些伤感，还有那么点愤怒的感觉，但是似是非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些变化是从黎云庭的出现开始的，她是南离的密探，会是因为两国之间的恩怨吗？ 问是肯定问不出什么来的，楚舟珩想着，日后定然是要弄清楚的。 黎云庭看着那个纤瘦娇弱的美貌女子的脸一点点低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的目光莫名熟悉。 绾儿…… 黎云庭没有反应，他就这样盯着黎绾，眸底涌现出复杂的颜色，纷纷杂杂、混乱不堪。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片段，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是不安，是愤怒，是苦涩，还是悔恨？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方才只见到了女子的侧颜，如今是这样正儿八经的面对面了，他竟然只看了一眼就想要躲避，甚至还有些恍惚。 黎绾死之前，就是用那种失望绝望又痛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皇上。”身边的侍卫轻声的唤了一句。 黎云庭这才如梦初醒，内心只稍微挣扎了一下，随后便将那些情绪给压在了深处，缓缓地抬步重新走了过去，亲自将萧皇后给扶了起来：“皇后多礼了，诸位也快些起来吧。” 萧皇后早就悄悄抬眼打量了黎云庭，看见他那隐晦的神色。好歹也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旁人琢磨不准他的心思，她也是还能揣测几分的。 那神色实在是过于复杂，萧皇后心中也有疑惑，她可是不曾瞧见身后的黎绾和黎云庭对视的。 “皇上今日不是朝中事多么，怎么忽然有空过来了？”萧皇后站稳了身子，仰视着自己的夫君。 黎云庭的目光并没有在萧皇后的身上过多的停留，而是在后面再站起来的人群之中打探着，有些风轻云淡的说道：“哦，本来是有些事情的，但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朕知道你为了今日的桃花宴准备了许久，若是不来看看，岂非是要辜负皇后的一番辛苦了？” 第51章 谁还不会装柔弱 萧皇后的脸上在今日头一回出现了除却端庄得体笑意之外的第二种笑容，声音也柔和了不少：“那还真是这长生殿的光彩了，能得到皇上亲临，臣妾就是再辛苦也值得的了。” 忽而萧皇后的脸色又有些许的变化，笑意有些僵硬起来：“不过皇上来得倒是不巧，没能瞧见方才的群芳争艳，珞儿想了个极好的法子，叫各家的小姐都上来比试，倒是叫臣妾开了眼界。” 黎绾不傻，她听出来了。 皇后这是在故意将黎云庭往这个话题上头引，如今她和黎珞打了个平局，她身为黎珞的皇嫂，自然是知道她对楚舟珩的心思的，若是让自己赢了这次的比试，那么黎珞的心中肯定就是要不好受的了，指不定要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而黎珞很受黎云庭的宠爱，身份又贵重，萧皇后为了把持住君心，肯定也是要笼络这个妹妹的，自然是要将场面给掰回来。 而一旦引得黎云庭参与进来，那么他那一票就地然是给黎珞的，如此黎珞就与黎绾再次打成了平手。 虽然不是必胜的局面，可也总比让黎绾多胜一票来的好，萧皇后的算盘可是打得叮当响。 而黎云庭也很是配合，脸上露出些遗憾来：“那还真是可惜了，朕居然来晚了些，没能见见这样的场面。既然皇后说是比试，那么可又有个什么结果？” “诸位小姐们都很各有本事，臣妾觉着都很好，但是到底是比试，便由在场的众人投票选评，如今票数领先的便是珞儿……还有楚将军的夫人了。”萧皇后一边在心底盘算着，一边忙不迭给黎珞递了个眼色。 黎珞便赶紧上前一步，朝自家哥哥盈盈一笑，完全便是一副乖巧温柔的好妹妹模样：“珞儿愚笨，到底是差了些，珞儿觉得自己不堪与楚夫人相提并论，显然是楚夫人更胜一筹的。” 黎绾怔然，一股恶气涌上心头，黎珞就是用这幅模样一点点的揽获了不少的人心吧，最该得意的就是黎云庭了。 忍着心底不断翻涌的情绪，黎绾上前几步，敛眉低目，语音缓缓：“臣妇可不敢当殿下此言，臣妇心惶恐不安，臣妇可都记着殿下的话，一个青楼妖妇怎么敢与殿下争辉？” 才说着，黎绾便霍然垂落两颗泪珠，身子微微一颤，却是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的。 尤其是她声音婉转，说得又委屈满满，如今又当众垂泪，如何叫那些见证过她风姿袅娜的公子们不怜惜？ 就算是黎绾已经嫁给了楚舟珩，可这些爱美人爱风月的贵公子可不在乎，垂涎这样的美人倒还更有意趣一些。 黎绾垂着脑袋，静静的落泪，静静的等待着，应该是这样演的吧？ 这么一出弄得黎珞猝不及防，牙尖嘴利的不一直都是黎绾么，怎么如今她会有这样柔弱客可怜的时候…… 而一旁见证过宫门一闹的人自然就知道黎绾口中的青楼妖妇是怎么一回事，但凡是个有心有眼的人就能知道对黎绾恶意满满的不就是这位尊贵的长公主么。 当时的楚舟珩可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黎珞那些事早就被八卦的揣测个遍了。 楚舟珩怜惜的将黎绾搂在了怀中，竟然也软言朝黎云庭道：“若是殿下肯放过我家夫人的话，我那一票投给殿下也无妨……”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震惊了，难道这长公主殿下当真是在针对楚夫人，他们的脑子转得飞快，又是知道那些高门大户的阴私事情的，瞬间便有了更大胆的猜测，那么之前的种种，难不成也是她在搞鬼了？ 第52章 你误会了 “珩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珞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那嘴唇极其不自然的颤抖了记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说出那样话语的楚舟珩，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细的回想之后，再加上一旁那些古怪的眼神，她才觉得心间一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子。 如今她也顾不得自己长公主的颜面了，只是想着要博得楚舟珩转了话头。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么，为什么要屡次对自己做出这幅模样来？ 黎云庭和萧皇后的神态也是有些僵硬。 之前在宫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其实这两个都多少知道了一些。毕竟是在皇宫大内的底盘，他们两人又各自都有手段，吵闹的一个是当朝公主，一个骁勇的镇国将军，这样的事情就是不注意到都很难的。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臣以为凭借公主的智商，听懂这几句话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吧？”楚舟珩慵懒的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道。 此话看似是说的委婉，其实却杀伤力十足，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便能听得其中的种种意味了。 除非是黎珞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否则又怎么会真的听不懂，不过这听懂了还要继续装傻的态度，可是比蠢而不自知还要让人觉得可笑的。 这不由得会让人觉得，一国的公主，深受帝王宠爱的公主，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愚笨不堪的人。 众人看向黎珞的目光愈发的复杂起来，或是看戏，或是哂笑，又或者是有那么些许的可怜意味潜藏其中。 比起之前那不要脸、毫无女子矜持的朱娇娇来说，只怕是现在的黎珞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娇娇喜欢楚舟珩那是放在明面上的，而与黎珞、皇家有交情往来的人家可也不是没有不知道她对这镇国将军的心意的……只不过这两人不可相提并论，否则只怕也是要拿来一同笑话的了。 黎绾正缩在楚舟珩的怀中，不由得失神感叹他的怀抱是真的很温暖，看似冷冰冰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拥有这样的怀抱？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身体不受控制了，黎绾在楚舟珩怀中动了动，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的猫儿，轻轻的蹭着自己的主人。 黎珞觉着自己双脸如同火烧一般的焦灼难耐，脑子里只有楚舟珩的声音在不停的回响着，其余的竟是一片空白，硬是半个字都憋不出来的。 一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前拥后簇，备受瞩目的公主殿下，怎么受过这样子的气。 黎云庭到底是浸淫朝野好些年的帝王，也算是老谋深算，心机难测的人了，这这样的时候，也就他能黎绾几个算是个清醒的。 男子的眼眸狭长，眼角微微上提，只需稍微皱眉，便足以震慑众人。 黎绾是无论如何都有些无法将这个阴沉，诡谲难测的青年帝王同记忆中那个笑意灿灿的少年郎结合在一起了，她努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楚舟珩的神身上……哥哥或许永远是哥哥，可皇帝不是，她分的很清楚。 从黎云庭得到皇位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是从前日天真的兄妹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暂时的安静过后，黎云庭眸底戾气一闪而过，终于开口幽幽说道：“既是公平的比试，又何须说这些话，大家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楚将军想必是误会了珞儿，她不过是觉得技不如人，故而客气了几句，倒是又惹得一场误会了。” 第53章 以退为进 好厉害！ 不愧是当今皇帝，这么些年的高处不胜寒，黎云庭还真是学到了些手段。 黎绾闻言色变，眉心涌上几分冷意，渐渐有薄薄的悲凉浮现，转瞬便逝去得没有踪影了，她抬眸看向了抱着自己的男子，瞧着楚舟珩眸子霍然一沉，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方才是楚舟珩在明里暗里的讥讽着黎珞，如今黎云庭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轻易的将过错给推到了他的身上去了。 黎云庭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楚舟珩，且要看他如何回应，那眼底飞逝而去的分明是点点得意，还有专属于帝王的傲气。 不管黎珞和黎云庭的关系如何，他们身上是有着同样的血液的，那么打了黎珞的脸，也就是对他这个做皇帝的没有多么客气。 经过了前世的惨死，黎绾也算是明白了些黎云庭的，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堂而皇之的触碰自己身为真龙天子的威严的。 楚舟珩也不是那种为了脸面忽略尊严的人，黎绾害怕两人真的会在这样的是起冲突。 连累自己是一回事，这若当真得罪了皇帝，那可是大大的得不偿失了。不是害怕得罪，而是如今他们势单力薄，根本就得罪不起。 懂进退知收敛方能天长地久，得太平。 若是前世的自己有现在这样的觉悟，恐怕也就不会落得那般凄惨可怜的下场了。 黎绾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捏了他腰间一把，很轻的咳嗽了一声，双眸里写着：我知道你厉害，可也别太得寸进尺了，你面前的人可不是什么黎珞。 楚舟珩果然垂眸瞧了黎绾一眼，却并不疑惑，他是明白这个小女子的意思的，不过……他并不惧怕黎云庭，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但是怎么看着她有些害怕，而且像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忧……楚舟珩忽然便犹豫了。 怔松间，无一人敢轻易开口，便是黎珞和萧皇后也都敛眉肃目，就是有着那不悦的气息也都悄没声息的给隐藏起来了。 楚舟珩重新抬起眼皮望向了那位君王，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睛，忽而笑了起来，却并无半点的奉承迎合之意：“倒是臣误会了么？如果是误会也就罢了，毕竟臣的眼睛也是雪亮的，若真将票数拱手让人倒也不舍，这比试可最是要公平公正了，臣身为皇上的臣子，断不能行差踏错。” 他说得缓慢，一听就晓得是意味深远，后头那句暗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若是楚舟珩错了，那便是这个皇上做得好不好，若是黎珞做错了，那也还是他这个兄长身上有问题。 看似是退让了，实则却远远不止进了一寸，一堆人里肯定少不了听懂的人，但是明面上又还给足了黎云庭的面子，这话实在是说的巧妙。 没听懂的也就是黎珞这个没有大智慧的人了，她还在为黎云庭的出头，楚舟珩的退让松了一口气，才得了意便忙不迭的瞪了黎绾一眼。 可黎绾却是没有功夫搭理她的，正盯着楚舟珩讶异不已，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不怕黎云庭为之恼怒、记恨他么！ 不过黎云庭是绝对不会当众和楚舟珩撕破脸的，他估计也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屡屡出言夹带私货。 黎绾很是汗颜，也不知道黎云庭这个小心眼的人会不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偷偷的给报复回来。 才想着，黎云庭便恣意一笑，三分的洒脱自然，余下的全是不好琢磨的意思。 “楚将军说的极是，不过是误会罢了，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第54章 真心守护的女子 “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休要再提了，今日这样的好春光，大家可还是要和和气气的才是，虽然有所比试，可是情意比什么比试都要重要一些的。”萧皇后盈盈一笑，和了一把稀泥。 黎珞虽然心有不甘，可在看见黎云庭的眼神时还是害怕了，选择了退缩。 “都是珞儿的不是，平白惹出这样的误会来，让将军和夫人笑话了，还望将军和夫人见谅才是。”她尽力让语气和气，还扯出来了一抹很牵强的笑意。 黎绾光是看着她那笑意便觉得瘆得慌，只趁机扫向了她身前的黎云庭。 黎云庭却一直在打量着黎绾，像是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似的，连头发丝到指甲盖都不曾放过，饶是看得人发毛。 两人目光就要撞上的那一刻，楚舟珩的身子一动，往前挪了几分，顺便就此挡住了黎绾的半张脸。 楚舟珩对黎绾本来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如今因动的急切，他习武之人的力气又大，黎绾那高挺的鼻子便不小心撞到了男子的肩头，一股酸楚疯狂的涌上鼻尖，让她瞬间便红了眼眶。 待黎绾缓和片刻，她恨恨的盯着男子的身子，很轻地骂了一句：“小破船！” “什么？”楚舟珩虽然没听清，但是却也将头转了过来。 黎绾揉着自己的鼻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一些委屈，声音也有些娇：“没什么。” 楚舟珩瞳孔一颤，像是信了她的话一般，飞快的转头看向了黎云庭等人。 黎云庭似笑非笑，叹气一般的说道：“今日得见楚夫人，倒是叫朕很是感慨……”他的话顿住了，叫人很是想入非非。 难道是因为姜绾长得很像逝去三年的护国长公主黎绾么？ 可是黎绾可是因为以权谋私，犯上作乱，被贬为庶人还不够，还是被皇帝亲自赐死的。当时此事一出，整个北渊国都为之哗然，都不敢置信，却也不敢揣测皇帝的决断，在那些所谓的证据和恶事之下，唾骂之声音愈发高涨。 不过两日时间，本来还备受尊崇和爱戴的黎绾便背负了无数的骂名，并且这些污名和唾骂直到她死了有半年的时间才渐渐的冷淡下来。 想必黎云庭应当是恨极了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对待这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如今这位将军夫人姜绾和庶人黎绾长得如此相似，黎云庭见到了她，勾起了心中的恨意也未尝可知，或许这位楚夫人就要因此遭劫了……众人顿时揣测纷纷，有些可怜的看着这个让他们惊艳绝伦的女子。 楚舟珩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用力的将黎绾给半搂住了。 黎云庭登时却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位亲近臣子，礼贤下士的好皇帝般：“都道楚将军功勋卓著，是兰陵王在世，可是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身边可是连婢女也没有半个，朕还有些担忧呢，如今见你也有如此柔情的模样，可见是遇着真心想要守护的那个女子了，倒是叫朕放心了许多，可算是有人陪在你身边了。” 当初楚舟珩到了年纪一直未娶，就是连女子也不怎么接近，京城上下还有一个离谱的传言出来——那可是人云亦云，传的如假换真一般，都是说楚将军是喜欢男子，好南风的断袖之癖。 当时有这样的流言的时候，黎绾还是那个鼎鼎有名的长公主殿下，还好生的笑话了楚舟珩一番，她仍还能回想起来他黑着一张脸的模样，认真的说：“我不是断袖，我不喜欢男人！” 第55章 大秀恩爱 黎绾还特别认真的凑到他耳边去问：“你当真不喜欢男子？” 楚舟珩的脸红了又白，轮转几番后变成了黑色，却不是恼怒，而是一言难尽的盯住了她，随后倔强的别过头去。 “我喜欢女的！”他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面红耳赤像个少年一般。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好南风的话，我还能不知道么？不过你若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不愿意接近女子，我倒是可以找宋长亭帮你治治的，绝对不会对外面吐露半句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身子不好？！”男子一把掐紧了她的手臂，眸色又怒又急，“殿下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如若不然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殿下见识见识我身子好不好。” 彼时神鬼不惊，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黎绾慌了，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她想要推开楚舟珩，却这么也推不动。 身为女子，黎绾的力气已经是很不小的了，可在楚舟珩面前却如同蚍蜉撼树。 当时的黎绾灵机一动，决定以退为进，干脆假装要踢他，在他防备的时候便用巧劲将二人翻转，她反而将楚舟珩给压在了墙上。 “其实小破船你长得真的很不错，你若是肯让我见识，我倒也很乐意，我可还没见识过什么男子……” 在说那话的时候，黎绾的心中可是比谁还要慌乱的，上阵杀敌都没这时候乱过阵脚。她这叫以毒攻毒，就是再大胆，她也不过是个除了黎云庭之外，连异性手都没拉过的女子。 “黎绾，你还要不要脸了？！”楚舟珩黑着一张脸，凶巴巴的将她给推开了——轻而易举。 “我不要脸？” “对，你就是不要脸，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怎么就是不要脸了，男欢女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我不同你胡搅蛮缠，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真是不可理喻！”楚舟珩的脸瞬间爆红，推开步步紧逼的黎绾便落荒而逃了。 黎绾看着楚舟珩的背影，脸色烧得滚烫，不正常的红晕在她眼底颊上蒸腾。 那时候离现在好像已经很久了，可是黎绾才惊觉自己居然记得这般清晰。 …… 如今想想，那时候的楚舟珩还会害羞脸红，怎么如今倒是练就了一身的铜墙铁壁。黎绾忍着心中笑意，眸中戏谑之意缓缓流动，像是缎子似的幽幽光泽，她还下意识的抱紧了楚舟珩的胳膊。 楚舟珩皱了皱眉，眼底有不悦之色划过，就连唇线也紧了一紧，有些不耐烦的扫了她一眼，旋即便挪开了。 如此一系列的神态转变的极为快速，黎绾也是仗着离得近才看着了。 “确如皇上所说，臣本来无心于男女之事，可若是缘分到了的话，那也是怎么都阻挡不了上天的安排的。绾儿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好到臣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爱惜她……” 楚舟珩眼底浮现宠溺之色，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女子衣衫相隔的细腻肌肤，那模样要多暧昧便有多暧昧。 黎绾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黎珞的恨意充斥了她的周身，萧皇后的笑意显然有些僵硬，只有楚舟珩和黎云庭还是最淡定的人了。 冷静了一下心神，黎绾也羞涩的望了楚舟珩一眼，粉腮如桃花绽开红云，羞怯娇柔的说道：“绾儿本来该要此声孤苦无依，飘落伶仃，如浮萍一般的命数，幸而得遇了将军，算是三生有幸，积攒了多少的福德才能换来如今的日子。绾儿……绾儿也愿意一辈子陪在将军身边。” 第56章 肯定她的身份 “唉，将军和夫人还真是恩爱。” “我觉得他们真是如同一对璧人，郎才女貌，越瞧越让人羡慕。” “若是我能得夫如此，那便此生无憾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始终都离不开这最引人注目的二人，便是皇帝、皇后和黎珞都没有这也的风景。 恩爱什么恩爱？不过就是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狐媚诱惑的青楼贱妇罢了！黎珞捏紧了拳头，朱唇微微泛白，且就让你再得意一会，能配站在珩哥哥身边的人只有我！ 两人一抬眸，一垂眼，两相对视，眼中只有彼此而已，旁人再多也不过是如风似云，没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黎云庭被楚舟珩这幅模样给惊着了，他是着实不曾想到如今这般的局面，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有些不敢置信的。 登上皇位之后，他变得猜忌多疑，从来就不信这时间真的有什么十全十美，令人羡慕的感情，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他统统都不相信，也不需要。 可是楚舟珩眼底的情愫浓浓是真实的，是他的怀疑没有办法摧垮的那种真实。 难道楚舟珩当真对这个女子动了真情不成？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情意真的能让人有如此的转变么。 “呵呵……你同夫人的感情还真是不错啊。”黎云庭眼神一凛，眉头轻轻拧了一下。 楚舟珩这才有些羞愧的看着黎云庭，眉眼带笑道：“这人活一世本就不容易，再想遇见合自己心意的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臣能够遇到绾儿，定然是要好好珍惜的，就像是皇上同皇后娘娘一般，可不也是恩爱非常么？” 此言差矣。 虽然黎云庭对萧丽华的确不错，也很满意这位皇后，可是到底不过是为着大局着想，那些许的感情不过是看在结发夫妻的情面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男女之情。 同楚舟珩和黎绾所表现出来的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这二人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来，只是相视一笑，似是默认了楚舟珩此话。 “既然你们夫妇恩爱，又都很满意对方，朕也不好过于多问臣子的私事，便只祝福你们往后也如现在这般胜似蜜糖甜了。”黎云庭看向了黎绾，眼神里有着极其细微的飘忽，“既然是他选定了你，那么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你也对他有心有情，那么日后定然要将他照顾好才是，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话基本上就是肯定了黎绾如今将军夫人的身份了。 皇帝都开口说了不过问两人的私事，那么也就是没有要计较黎绾青楼女子的出身，那么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轻易的拿这个来笑话黎绾的了。 黎珞有些不满，她都不知道她皇兄这是在帮谁了，明明她才是他的妹妹，这个贱人不就是长得有些像黎绾么……不对！ 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张脸，所以黎云庭才会生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她在京城里站住脚跟吗？ 瞬间有恐慌和惊惧萦绕在了黎珞的心头，她忽然便有些害怕起来了，如若当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该怎么是好。 当初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黎绾的死也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黎珞才过了没多久的安生日子……她决不能够让安稳欢愉从自己的指间溜走了。 她一定要尽快的把姜绾给除掉，像当初对付黎绾那样，只有这样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黎绾朝黎云庭福了一福，柔声道：“臣妇自当好生照顾将军，有劳皇上关心我家将军，真是将军无上的福泽了。” 第57章 物是人非 “还望夫人待将军是真心真意的，莫要辜负了我皇兄对你的重看才是。”黎珞咬牙切齿，话却说的十分温吞，像是在关心这二人一般。 黎绾站好了身子，眼底秋波盈盈，笑得娇如花绽：“看来殿下也对我同将军很是看好，臣妇与将军结缘今生，自是要恩爱一世的，断然不会辜负了。” 谁要你们恩爱一世？ 黎珞双目轻颤，那瞳孔赫然放大了些。像是想要上前一步似的。 倒是萧皇后眼疾手快，晓得这位长公主殿下是个容易被激怒且沉不住气的人物，当即便往她身前挡了一挡：“瞧着夫人对将军是动了真情的了，倒是叫本宫很是羡慕，也盼着本宫能与皇上也如你们一般，世间的夫妻都要圆满才是，也便是我们北渊的福气了。” 黎珞吃了一惊，却也明白自己险些失态了，只默默的垂了眼眸，在心底酝酿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冷静些。 黎云庭笑着抚了抚萧皇后的手掌，笑得含情脉脉，目光直在她身上打转：“皇后此话不错，朕与你自然也是要相携手一生的。” 萧皇后不防他说出这话来，倒是有些发怔，瞥着黎云庭眼底情意，竟然红了双颊，那素来端庄的容颜有了几分羞怯，颇有些小女人的姿态了。 她强撑着镇定，可去回抚黎云庭的指尖却微微地颤抖了几下，沉着嗓子回应了皇帝：“臣妾……”她忽然哽住，不知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皇兄与皇嫂这般夫妻和睦，倒是叫珞儿好生羡慕，想必这天下的有情人都是羡慕一国君主和皇后如此恩爱的吧，定然都要以皇兄皇嫂为楷模的了！”黎珞纤睫一闪，很是热切的望着黎云庭。 “你这小猢狲，竟也敢揶揄起你兄长嫂嫂来了，当真是将你宠得太过了些。”黎云庭佯装生气，瞪了黎珞一眼。 这时候的黎云庭倒是不像方才刚出现时候那般冷淡阴沉了，倒是有了些寻常人的气息。 尤其是这一语一眼，颇像是一个拿妹妹没有办法还得继续宠着的兄长。 黎绾有些恍惚，她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黄粱一场梦了，黎云庭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神情姿态么……还居然不是对着黎绾，是那个自小就刁蛮任性，娇滴滴的黎珞。 如今见黎珞此态就知道她是真的如传闻之中那样深得皇帝的宠爱，就是比之前风头正盛的黎绾也是不逊色的。 黎绾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是看到了当初的黎云庭和自己一般，只不过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不过黎绾是不会哭的，从前不喜欢的事情，如今依旧也不会改变，纵使心会痛，可她却绝不会放弃自己作为公主的骄傲和尊严。 黎珞娇俏一笑，曼声道：“皇兄这便是羞了，我何曾是揶揄你们二人，不过是将心中的实话给说出来了而已，断然是发自真情的，没有刻意调笑的道理。” 被小辈如此当众点怕破，萧皇后也是愈发羞了，急切的要打断她：“珞儿！” “皇嫂这是怎么了？”黎珞攀上了萧皇后的手臂，笑得热络又亲昵，“可是羞了？真是难得一见！” 就是一旁的吃瓜群众也难得见到萧皇后此番姿态，都猜测着她与皇帝的感情定然是十分身后的，来日该要巴结要讨好的可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黎云庭将萧皇后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黎珞本就虚虚作态的手便落了空。 黎珞鼓着嘴，嘟囔着道：“皇兄，你这便是要护着皇嫂了，当真是有了嫂嫂便忘了妹妹……” 第58章 把你宠坏了 “珞儿，休要胡言乱语！”萧皇后连忙去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发髻上摇摆的红宝石衬得她双颊愈发红润。 虽然这样的姿态对不起她皇后的身份，可是她却有些享受这样的状态。 萧丽华与黎云庭本就不是寻常夫妻，这帝王又最是阴晴不定的，虽是关心体贴之处也少不了的，可她还是觉得不知足。 便是皇后又如何，萧丽华从前也是寻常的闺阁小姐，哪里就没有少女怀春的时候了，也是曾经热切的期盼过未来的美满姻缘，夫妻恩爱的。 先是做了皇子妃，一朝又成为了皇后，身份地位尊贵是有了，可她还是贪心的。 如今这样与黎云庭相处，倒是有些像普通夫妻一般，能得到这样短暂的幻梦也是足够让人激动欣喜的了。 “你还说呢，这可是你的嫂嫂，你便要当着朕的面笑话她，可见是没规矩的，朕是管不住你了，看来真的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合该给你指一门好婚事才是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黎云庭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从楚舟珩的身上扫了一圈，余光连带过了黎绾。看似是风轻云淡，实则那眼瞳之上氤氲着一股危险的精光，转瞬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黎珞也是第一时间瞧向了楚舟珩，眼底染上一丝落寞，睫毛盖了下来，将情绪统统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眨眼的时辰，黎珞复又抬眸，粉面通红，窘迫的看了看楚舟珩，转头又对黎云庭说道：“皇兄这是在说什么呢，珞儿可是听不明白的，珞儿可还要继续陪在您身边的。” 黎云庭咳嗽了一声，目光环视过众人：“你瞧瞧你，说别人的时候便有各式各样的话来，怎么到了自己便不会说了，可不是朕把你宠坏了。” “我可没有，莫不是皇兄嫌弃珞儿了，所以才想着要打发了我去？”黎珞委屈的垂了眼角，连双眉也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黎绾有些听不下去了，身子随意的靠在了楚舟珩的身侧，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楚舟珩虽然本就搂住了黎绾，可两人看似是亲密无间，实则都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如今这陡然觉着身子一重，他还有些奇怪，低头便去看怀中的女子。 模样还是那副模样，神态也无甚变化，可是如水的眸光里却含了一抹淡淡的疲惫，若不细看是要看不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 楚舟珩聪明，可却在对于揣摩女子心思这一方面并不精通。 才出神的时候，黎绾乍然开了口，满眼间被狭促之意占据：“皇上与殿下感情如此好，定然是要好生挑选，精心准备才要将公主拱手让出的，否则怎么对得起殿下这样好的女子？也不知道什么人才匹配得上。” 在场的一众公子都是身不动，心却已经跑开了几座山头那么远，他们是绝对匹配不上的……但是也不感兴趣。 他们人群里有小小的骚动，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人一般，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不行。 黎云庭不知道黎绾是真的傻还是故作无知，淡淡道：“楚夫人说的不错，珞儿是朕最乖巧懂事的妹妹，这终身大事自然是不能够马虎草率的，定然是要绝世的好男儿才能与之相配的，不过楚夫人还是幸运的，已经有了一位绝顶好的郎君做夫婿了。” 黎珞根本没听出来黎云庭话中深意，故意去岔开他：“皇兄！您可休要再提这些闲话了，还是顾着眼下的事情吧！” 第59章 早就来了 “是是是，朕的皇妹脸皮薄，羞不得的。”黎云庭笑的狭促，余光依旧落在了黎绾的身上。 黎绾浅笑，端庄大方的倒是不像什么青楼出身的女子，尤其是那周身的气质，倒是韵味深长，比许多的世家小姐还要强一些。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这样的气场。 若不是姜绾长相稍微妩媚妖娆了些，加上这气质韵味，倒是愈发的像黎绾了……黎云庭心头一紧，眼角有冰凌凝结，这或许也是一段缘分吧，可这是福是祸却未可知了。 黎珞察觉到了黎云庭在时不时的观察着黎绾，心中不安情绪愈发强盛，连忙说道：“皇兄便说了不提了，那就换到正事上来了，今个儿是桃花宴，如今评选还未有定论，皇兄可也要参与此次评选么？” 或许是因为求胜心切，其实黎珞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刻意了。 旁人都知道这兄妹情深，黎云庭如果参加的话，这一票就肯定是要落在黎珞的头上了，那么这样一来，黎绾和她就各有了十一票，算是打成平手了。 平手，也就意味着她没有比黎绾差，势均力敌是美谈，若是输了，便是丢人了。 黎珞是何等骄傲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输给人的，尤其是黎绾。 她们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够浓的了。 而黎云庭接下来说的话却好像是故意为黎珞开脱的一样：“其实朕早些时候就过来了，不过看你们兴致正好便没有贸然现身，只在暗处也看了许久……” 意思便是他也看了全局，就是如今“贸然”的参与进来也不算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黎绾不甚在意，不管黎云庭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她都是不会觉得意外的。 就算是如今她的长相让黎云庭惊心，可他是记恨自己的，怎么都会偏帮着黎珞。 萧皇后有些惊讶，朱唇讶异张开好些：“这怎么能算是打扰呢，皇上这便是让臣妾惶恐了，想必大家也是很想皇上来此一观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黎云庭安抚萧皇后，温和的说道：“皇后不必如此，朕在何处看都是一样的，或许朕早些现身还会让大家不自在呢，哪里还能欣赏到如此精彩的比试？” 听着二人客气，黎珞心底有些焦急，仍还故作镇定道：“那皇兄便是瞧着珞儿献丑了？当真是羞愧难挡。” “此言差矣，珞儿舞姿惊艳绝伦，非天上不可见，不是凡俗之物，何来献丑一说。” “皇兄谬赞了，今日才情出众者颇多，珞儿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人。”黎珞羞恼的眨了眨双眸。 萧皇后是个精明的，早就算到了黎珞此时心中所想，侧首望着黎云庭道：“今日的确是让臣妾大开眼界了，这每人都很不错，臣妾是看花了眼，不知道皇上可有中意的？” 一则是为了黎珞说话，二则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惶恐是真的，不安更是真的。 萧皇后可没有想到黎云庭会在暗处观察，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次桃花宴本就是为了大选而做的准备，若是皇帝真的因此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又刚好是她不满意的，那么便坏了她的初衷了。 没有哪一个妻子愿意自己丈夫的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她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后宫是比寻常后宅更危险重重的地方，她是要仔细挑选的，不能亲自培养一个敌人出来。 萧皇后背后有些发凉，紧张的盯住了黎云庭。 “皇后都看花了眼，那么朕自然也是了。” 说话带大喘气的，萧皇后更加紧张了，仍笑着道：“百花盛开，为的便是争春，皇上可得为着争一争才是。” 第60章 又在算计吗 黎云庭沉吟了片刻，缓缓道：“皇后说的极是，朕既然现身了，也就不好置身事外了。” “那皇兄便是有一票了，不知道皇兄是想要投给何人呢？”黎珞最是积极，那眼底流露的意思是个明眼人就瞧得出来。 “朕觉得众人都是各有所长，或许抽中的不是最擅长的，可也没有一个是差的，看来都是寻常下了功夫……”黎云庭顿了一顿，目光雨露均沾，“朕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珞儿还有……楚夫人了，你们二人可谓是翘楚，楚夫人那一乐一舞，当真是叫人耳目一新。” 黎珞慌了神，怎么就夸起黎绾来了，她皇兄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 “胡笳十八拍……”黎云庭双目轻阖，眉心轻动，如似在回味黎绾的舞乐，显然很是沉醉。 “臣妾也觉得楚夫人很是出众，这样的好身段好技艺，想必是在飞鸾阁……”萧皇后语音骤然断掉，脸上浮现一缕紧张，飞快地转头看向了黎云庭。 黎云庭的双目果然瞬间睁开，疑惑的扫视了萧皇后一眼，随即看着黎绾好一番打量。 飞鸾阁？不就是姜绾委身的那个秦楼楚馆么。 众人也有些议论起来，想的都是这秦楼楚馆里出来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楚舟珩怎么就看上了她？ 可黎绾却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对上了皇后的目光，笑得招摇又灿烂：“不错，皇后娘娘倒是对臣妇很了解嘛，连这样的事情也知道的如此清楚……” 萧皇后久居深宫，却对黎绾这样了解，要不是人手众多，就是刻意的探查过她的身世，又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显得过于刻意了。 黎云庭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而且不管是哪一点，都不是他所喜欢的。 黎绾是故意的，故意将话锋转到了萧皇后的身后，让人觉得她别有用心。 “皇上……”萧皇后笑意有些僵硬，当即想要向黎云庭解释。 “臣妇出身微末之流，少时学过不少的记忆，不止什么箜篌，就是琵琶古筝月琴之类的也有所涉猎，只不过是技艺不精，不好叫大家看笑话了。” 你若是一味的躲闪、隐藏自己的过去，反而让人好奇、说闲话，可你要是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旁人就知道你并不害怕这些，反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了。 重活一世的黎绾特意的反思了自己的上辈子，好生钻研了一番，这算计人心的事情其实也是可以代入自己看过的那些兵法的。 茅塞顿开，灵悟骤显的黎绾还觉着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可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她在战场上面排兵布阵的。 一个是生灵涂炭，血海尸山，一个是不见硝烟，伤人无形。 黎云庭面露惊叹，却不是为了她的出身：“朕瞧你不俗，竟然还是个如此多才多艺的人物，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皇帝都不曾介意，旁人就更加不敢了，又想着她该是出淤泥而不然的奇女子。 黎云庭竟然还继续为黎绾说话：“你如今能到此境地，想来也是实属不易的。” 黎绾丝毫不矫揉造作，轻言笑道：“多谢皇上能够谅解妾身，当真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嘴上感谢，可心底却在打鼓，她不明白为什么黎云庭为什么会这样客气的对待她，而且还和旁人不太一样，一般人听见了她的出身，不是鄙夷就是嫌弃，哪里会想着要客气。 黎云庭难不成又是在算计着什么不成。 “我夫人是极好的，出身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人好就足以。” 第61章 格外赏赐 黎绾抬眸瞧着楚舟珩，似是羞赧般很快低了头。 这个臭男人，别老是把她捧得那样高好不好！ 黎云庭细细思索着，忽而踟蹰道：“楚夫人这胡笳十八拍极为惊艳脱俗，不同凡响，很少有女子会钻研此曲，还将个中感情演绎得十分到位，实属难得。朕也是惊为天人。只不过——” 话锋一转，话音骤停，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黎珞忍不住的道：“只不过什么？” 黎绾不好去直视黎云庭的双目，却也撇见了黎云庭轻微拧了起来的眉头，仿佛很是为难。 的确该为难。 若是纯粹论技艺，黎绾是比黎珞要强的，而黎云庭肯定是要将票数投给黎珞的，那么就该做出一副沉思后取舍的模样来。 “只不过此曲虽好，但是却不太应景。今日是皇后特意举办的桃花宴，意在东君降临，桃花灼灼，春光正好，是一年吉祥如意的好开始，此曲却未免太过悲凉了。”黎云庭轻叹，遗憾涌现，“倒是珞儿的舞姿也很不错，选得又是千春词这样应景的曲子，朕思忖良久，还是觉得要将这一票给珞儿……” 黎珞心头喜笑颜开，恨不得当场大笑出声，顺便讥讽黎绾一番，你表现的不错又如何，不带脑子选题还不是要逊色于我。 忍着心中的得意，黎珞骄傲又崇拜的望着黎云庭，故作瑟缩的说道：“珞儿本就比不得楚夫人技艺出众，怎么当得起皇兄此票，可不是要让人觉着皇兄你偏袒我了么！” 她又朝黎绾走近了些，想要显得愧疚又亲昵的去拉她的手，却像是害怕一般缩了回去，弱弱的望了她一眼：“楚夫人不会怪罪我皇兄吧？” 黎绾知道黎珞是故意装可怜，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试问在场的人里谁敢怪罪黎云庭？ 那都不是叫做拿鸡蛋去碰石头，谁也不会蠢到刻意往死路上走罢。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妇，又自知技艺不精湛，上不得大雅之堂，如今能与殿下同台较量已经是僭越了，又怎么敢轻言怪罪，殿下可切莫误会了我。”黎绾低下了头，像是被皇室威权所迫一般。 之前黎绾还敢怼怼黎珞，如今再黎云庭面前，她可不好再继续放肆下去，是真真切切的迫于无奈。 “好了，珞儿，你别吓着楚夫人了。”黎云庭喟然道，“本就是朕横插一手，为着弥补楚夫人，朕想着格外赏赐些，到也是全了君臣之间的情分了。” 拿不到皇后的赏赐，皇帝就另外给赏赐，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无论皇后的赏赐再怎么充满诱惑，可是皇帝的赏赐永远都是能压皇后一头的。 黎云庭这是要故意高看高抬黎绾的意思么。肯定了她的身份，赞叹了她的胡笳十八拍，还不计较她的出身，如今看她夺魁无望还要格外的赏赐。 种种做法看来，黎云庭怎么都是对黎绾有些不一般的。 楚舟珩最是奇怪，他忽然有些忐忑，直觉告诉他是因着黎绾的长相……稍加思索，他便抓紧了黎绾的胳膊道：“所谓无功不受率，这次的比试本就是求一个公平公正，皇上既然觉得公主更好些，那投了也就罢了，实在是无需再有什么赏赐的。” 黎珞也不高兴，她虽然不在乎黎云庭的赏赐，也不在乎皇后的赏赐，但是兄长这样做，便显得他们在倚强凌弱一般了。 黎云庭轻摇脑袋，摆手道：“诶，可不是这样子的。你说的朕都明白，只是朕初次见你的夫人，又深感她超群绝伦，并不是无功不受率的道理。” 第62章 臣妇不敢 “那皇兄是要赏赐楚夫人些什么？”黎珞有些好奇的问道。 更多的还是在好奇黎云庭会对姜绾怎么样一个另眼相看法，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赏赐，那么也就是看在楚舟珩的面子上罢了。但如果是厚重些的赏赐，那么就说明他对她当真是不一样般。 这里面的特殊，会有几分是因为黎绾呢？ 慌乱，不安在黎珞的心头不断的交织错杂着，她的面色有些许的晃动，胸腔之中更是沉重得不行。 黎云庭的目光飞快的从黎绾的脸上掠了过去，沉声道：“既然是楚将军的新妇，又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朕看中楚将军，自然是不能薄带了，倒是楚将军可别嫌弃朕将两份礼合到一块儿去了才是。” “怎会？”楚舟珩应答得不慌不忙，“但凡是皇上的赏赐可就不能差到哪里去的，臣道谢都还来不及，怎么还敢嫌弃，臣的脑袋可还想再脖子上再多待几年，世间繁华如许，又有美人佳眷在侧，怎么能叫人不流连？” “哈哈哈！”黎云庭听了这话之后便爽朗的笑出了声，颇是赏识的看了看楚舟珩，“果真是你的作风，说话也能叫人听了高兴，你说的是，朕可是视你破重，就算是你嫌弃了，朕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情便怪罪于你的。” 楚舟珩略俯了腰身，拱手道：“皇上最是圣心仁厚，处事都是极好的，臣是明白的。” 黎云庭长眉一舒，含笑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脑袋的男子：“朕也知道，唔……朕前些日子新得了西越的一套钗环首饰，还有一匣子的稀罕宝石，都是不曾雕琢过的，朕见楚夫人生的貌美，倒不如倾数赏赐了你去，也算是不辜负了这些身外华物了。” 既是西越来的东西，那便是十分珍贵的了，黎绾有些惊讶，这北渊也不是没有好东西，本以为黎云庭只是随便赏赐些，却没有想到是如此贵重的，她连忙抬眸以余光去探看萧皇后和黎珞二人。 萧皇后的眉目隐隐动了一下，黎珞却无甚大反应，想必是这年里，得到黎云庭的东西是更多更珍贵的，当是瞧不上这些的。 而萧皇后心里想着却是松了一口气，这西越的东西已经来了大半个月了，后宫里的诸位嫔妃们可都是眼热的，她虽然见识过珍宝，可到底也是希望黎云庭会将这种特殊的宠爱放在自己的身上，如今是有了着落了，到底是比引起后宫无畏的争端要好上许多。 “皇上还真是看重将军和夫人，这些可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呢，足见皇上的一片心意了。”萧皇后轻声的感叹了一句。 黎绾当即便飞快的行了一礼，带着几分感激道：“臣妇惭愧，可不敢当皇上如此重伤，真是惶恐不安。” 黎云庭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这又如何？朕觉得你当得上，那便是值得的，又有什么好惶恐不安的，你只管安心的拿了这赏赐，朕的心中也才会安稳一些。如若你不收，便是对不住楚将军对你的偏爱，又或者是瞧不上朕的赏赐了？” “臣妇不敢！”黎绾故作惶恐，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起来了，这黎云庭还真是过分，实则是赏赐，另一方面却是将她放在了高处，供众人玩赏呢。 倒是同楚舟珩有时候的做派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的黎绾虽然报仇心切，可却也不想那么引人注目，毕竟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还是要从头仔仔细细的筹划，否则走错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63章 云泥之别 “既然是不敢，那便好生收下，也算是朕为你们的婚事添了些彩头，混算作是添妆了。”黎云庭笑着示意她起身。 黎绾装得小家闺秀的模样，可浑身却并无半点瑟缩之意，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明明是面对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她如今却什么也不能做，还要继续对他曲意迎合，俯首称臣，这滋味可还真是不好受哇。 旁人是瞧不太出来，可楚舟珩却发现了她的别扭之处。 但是楚舟珩只在朝野和军事上聪明，这些小地方便是一根筋了，还以为是她初次见到黎云庭太过紧张了。 “那臣妇便腆颜收下这赏赐了，多谢皇上的隆恩，臣妇感激不尽。”黎绾才起来，又被迫福了福身子。 “无妨无妨，你也不必如此多礼，稍后自会有内侍亲自送了赏赐上门，只盼着你喜欢就是了。”黎云庭盯着黎绾的双眸，像是真的想要她觉得高兴一般。 那目光有些缥缈，明明是在看黎绾，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失神般的没有光彩。 楚舟珩眼底闪过一丝警觉，像是看透了黎云庭的深意一般，不动神色的上前一步，也是拱手道谢：“皇上赏赐臣的夫人，便是臣的荣耀，臣也替夫人多谢皇上恩赏。” 众人都艳羡的瞧着这对夫妇，但也有些嫉妒的。 黎珞还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假模假式的说道：“还真是恭喜楚夫人了，不是谁都能得到我皇兄这样的赏赐的。” 怎么这话听着就那么别扭？ 黎云庭不瞧黎珞，只转头对萧皇后道：“如今朕的这一票给了珞儿，那如今场上的比分是个什么样子？” 萧皇后反应极快：“先前是楚夫人十一票，珞儿十票，如今有了皇上这一票，二人倒是真的打成了个平手了。” 黎珞虽然不满如今的镜况，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曾比黎绾差，倒也是极大的安慰了。 黎绾才同楚舟珩对视，还有些出神在思量着黎云庭的事情，不防衣袖被人从后头轻轻的扯了一下，险些将她给吓着了。 一转头，才发现居然是玉瑶悄悄的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倨傲，余光指向正是那黎珞。 “郡主？”黎绾有些疑惑，不知她这是为何，“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要与我说不成？” 玉瑶收了余光，将她拉着后退了几小步，不至于太远，却也不至于太近，还是在楚舟珩的身侧。 此时黎云庭的注意力正在萧皇后和黎珞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突然冒出来的玉瑶。 “这位公主殿下便是故意的，我可一点也不喜欢她此般的做派。”玉瑶的声音压得极低，那张玉雪可爱的面容上有淡淡的厌恶之色，侧首凑在了黎绾的耳边，“如今你与她打成了平手，可我觉得分明就是你要更胜一筹的，真是太不公平了。” 黎绾摇了摇头，无奈却又认命般道：“这是天子的决断，我是断然没有多嘴的道理，况我可没有你说得那样好，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就是见不得她那轻狂的模样，你也本就是天外天，人外人，比她那可是云泥之别了！” 玉瑶生的可爱，就是说些凶狠的话也略显气势不足，更何况是在压低了声音情况下。 此时黎云庭正欲与黎绾说话，却见她与身边的女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倒也没有犹豫，直接打断了二人：“原来是郡主，倒是不知道你们二人竟然这样熟稔？” “玉瑶见过皇上。”玉瑶不扭捏，大方又端庄的上前盈了身子，“我同楚夫人一见如故，倒是天然的觉着亲近。” 第64章 缘妙不可言 “哦？”黎云庭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你是个真性情的，倒是很少见你说这样的话，可见这楚夫人是当真合了你的眼缘了。” 玉瑶杏眼一弯，笑意搅乱眸中水波：“可不是么？这京城中的诸人少有我所不识的，可如同楚夫人这样的却是少有，我真是相逢恨晚，若是早些识得便好了，不过如今虽然晚了些，倒也是缘分，总不辜负的。” 安宁郡主的出身也不俗了，长得便让人心生亲切，但是她的性子却并不如长相那般，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来说。 整个京城里，同她交好的几乎便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也便是一个手的指头能数得过来的。 也不是没有人要去刻意与她结交，可她却并不稀罕，但凡是入不了她眼的，那便是客气的往来也少有。 能如同今日这般，被她亲自宣之于口的喜欢，那还是真是破天荒的大事情了。 旁人更加的羡慕起黎绾来了，不仅生的好嫁得好，得皇上厚爱，得郡主青眼，也不知道这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有这样的造化。 虽说黎绾的出身是不堪了些，可能有这样的境遇，怎么让人不羡慕，当然这妒忌的也是大有人在。 黎云庭忍不住又多看了黎绾几眼，面色虽平淡，可心底却总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心底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怎么也填不满的，就那样空落落的，还漏着风，到了一定的时候还冻上好几尺的冰，让他没有一日是觉着安生的。 黎珞有些不忿，意味深长的笑着道：“竟是这样么，想来今日是郡主与楚夫人头一回见面，如今一见如故的妙事，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缘分不本来就是奇妙的东西么？”玉瑶连正眼也不给黎珞，一脸笑盈盈的，“我见夫人欢喜，觉得高兴的不得了，可有些人，第一面就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怎么瞧都是讨厌的，我就算是见上百回千回，那也是不喜欢，缘分就是如此了，我也拿它没有半点法子。” 此话怎么有些神似指桑骂槐的意味，而且隐隐暗地在嘲讽的便是黎珞。 玉瑶心里不快，本就没有你什么事情，都这样忽略你了，你还要上赶着说话，若是能的话，只怕她的话就不只是如此委婉了。 黎珞笑不出来了，柳眉一横，又想着要保持自己的端庄姿态，这脸色便显得僵硬了。 “郡主……郡主说的很有道理，这缘分就是妙不可言的东西。”她很是尴尬的回应了一句，连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就好像是她已经被玉瑶这小丫头当众给骂了一番似的，让人从头到脚都不自在不舒服。 玉瑶撇开了黎珞，却是对黎云庭道：“我可是很喜欢楚夫人的，往后还要多多往来。” 其实玉瑶的这一番举动就是在宣示主权一样了。 不仅仅是抬举黎绾，更是在在告诉众人，她安宁郡主是很看重黎绾的。 “你若是喜欢，常常往来就是，想必老王爷也是很高兴见郡主如此的。”黎云庭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应道，“能入你眼的人，自然是不俗，也是朕没有错看了。” 玉瑶的笑这才真实了一些，那对醉人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她悄悄的拍了拍黎绾的手，回首朝她眨了眨眼睛，娇俏又调皮。她旋即又上前一步，眼底有得意、狡黠光泽闪烁着，话音更是非常轻快：“我家兄长方才也是对楚夫人赞不绝口呢，不过他去更衣了，倒是还没回来……” 第65章 世子玉霁 我家兄长……那便是那位顶顶有名的世子爷玉霁了吧。 玉瑶为什么要忽然提及那位世子爷？ 黎绾先是觉着困惑，随即便在脑子里头搜索了一圈，若是玉霁今日也在的话，那么便定然是个不俗的了，但是她却没有半点印象，好似真的没有见过这人……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而玉瑶停顿的话音又响了起来：“皇上是故意隐在了暗处，而我家兄长却是人有三急，他那一票可还不曾投，想必也该要回来了……” 果然如同黎绾所猜想的那样，玉瑶便是因着这事情才出了人群说话，这归根结底还是因着自己……她有些吃惊，她自觉两人是还没有到这种程度的，怎么她就这样帮着自己，这是很明显的偏心了。 一见如故，相逢恨晚竟是真真切切的么。 如果玉霁世子那一票投给了自己，那么黎珞就是必败无疑的了。 还真是一波三折，崎岖坎坷，让人的一颗心悬了又悬。 黎珞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黎绾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气！玉瑶！她在心底咬牙切齿的叫着安宁郡主，不自觉的便流露出一些愤恨的情绪。 “世子今日也来了？”黎云庭并不吃惊，这才叫做真正的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世子今日的确是在受邀的名单之中的，臣妾方才不久前还见过他，竟不知道何时离开了。”萧皇后有些歉疚，她竟然失算了，若是让黎珞面上无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闹上一闹。 黎珞的眼底已经是灰败凄惨一片了，连握紧拳头的力量也没有了，玉霁那一票自己是断然求不到的了。 玉瑶给身边的小丫鬟打了个眼色，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那小丫鬟便匆匆的下去了。 黎绾同她对视一眼，悄声道：“你何苦与长公主为难，我倒是……” “诶？”玉瑶拍着她的手臂，“你这话便是与我客气了，我素来是个我喜欢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从不拘泥这些的，你也莫要如此了。” 黎绾有些不安，想着日后怎么也是要回报玉瑶的，只要她不是存心算计自己的，那便也认了这个朋友了。 耳边又响起了黎云庭那低沉的嗓音：“既然世子还未投票，那么便等他回来再做决断罢！” 可这话音才落，不远处便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是玉瑶遣下去的小丫鬟，她的身后便是一白衣男子。 小丫鬟匆匆的走回了玉瑶的身边，低声道：“奴婢才到了前头便遇着了世子爷，还未来得及说话。” 此时白衣男子已经走近了，见到众人围绕在了一起，本还有些不解，可很快他便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黎云庭，当即上前屈膝行礼：“玉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金安！” 黎绾觉着这声音好生熟悉。 “世子多礼了，快些起身吧。” 白衣男子缓缓起身，动作洒脱优雅，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子杜若的芳香，那发丝未曾全部绾起，只梳了一个小髻，剩下都披在背后，一缕鬓发随意的落在脸边，显得恣意而又潇洒。 只见男子一身白衣胜雪，肌肤也是不逊色于女子的细腻白皙，面如傅粉,目若朗星,眉如墨画，便是那些话本故事之中才有的翩翩公子，整个人像是不染人间烟火一般，随时可以羽化登仙而去。 只唯独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将他风流温柔的气质勾勒出一抹诱人来。 玉树临清风，温雅绝俗尘。 “皇上怎么得空过来了，倒是我一时离开了，竟然也没赶上这里的好热闹。” 第66章 真有眼光 是他！ 黎绾终于想起来这抹熟悉是来自于何处了，原来这位便是先前说楚舟珩话语有趣的那位，当时她本想回头去看，却被某男子给挡住不得见的那一位。 原来他便是玉瑶的兄长，清河王府的世子玉霁么。 倒是前头便有些缘分在了。 黎绾能根据自己和玉瑶的相处，以及这几次的对话下来摸着些她的脾性，想来她这位兄长也不会是个难相处的人，只第一眼瞧了便让人觉着亲切的。 不过……玉霁真的如此传言之中那样，是个彻头彻尾的风流纨绔么，怎么瞧着倒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了。 转念一想，黎绾便念着自己在传言里头也是个十分不堪的存在，可想这传言是不能尽信的，这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的事情还少了么。 玉霁一见到这里的氛围便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多半是与眼前那位让人惊艳赞叹的楚将军夫人有必然的关系。 黎珞紧紧地盯住了玉霁，比黎云庭还先一步开口：“玉世子可算是回来了，大家可都在等你呢。” “等我？”玉霁双目一眯，竟有些像慵懒的狐狸，与他周身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很不相符，忽然他眉头一动，“哦，我知道了，我还没投票，是在等这个吧？” 露出此种神情的玉霁反而倒是像个风流纨绔了，想必京城里也有不少的姑娘为之倾倒，就他这幅模样，不想惹桃花也不行。 黎绾也是有过些听闻的，这玉霁和楚舟珩可是曾经一度被称为两大美男子。 啧啧啧，别说红颜祸水了，这男子的美色有时候也是挺让人把持不住的。 黎云庭眉梢轻抬，了然道：“不错，世子倒是聪慧，只一瞬便想到了，不愧是出身清河王府。” “皇上可别夸我了，我不过就是有一点点的聪明，哪里比得上皇上的聪慧天成……”玉霁皱了皱眉，黑瞳上笼罩上一层意味不明的颜色，话锋一转，直接步入了正题，“如今大家可都是投完票了，是怎样个情况？” 不用黎云庭亲自开口，萧皇后便已经将情况说与了玉霁听。 玉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波轻飘，流转于那二人的身上，眉心轻轻的蹙了起来：“这还真是个问题啊，怪不得瞧着诸位的神色都不太好了，原来竟是平局！” 此话被玉霁直接说了出来，众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属黎珞最为尴尬忐忑了。 黎珞犹装作大度、坦荡的模样来，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世子不必为难，你觉得谁好便投谁，不过是小小的、供以娱乐的比试，算不得什么的。” “我又没说是难题。”玉霁不轻不重的嘀咕了一句。 外围的人群或许是听不太清楚的，可在他身边的这几位可是都听清楚了。 人家根本就不为难，倒是黎珞这样急切切的，可不就是求胜心切了么。 黎珞瞳孔骤然一缩，那故意支棱起来的气场瞬间便馁了下来，嗓子上像是被什么重物给压制了似的。 玉霁却笑着望向了黎绾，掷地有声的说道：“我这一票自然是要投给楚夫人的！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所罕见，有一无二之人。” 咔嚓—— 是谁心碎的声音。 黎绾一惊，却只是为着他如此光明正大的夸赞，有些惶惶的道：“我何德何能，能得玉世子如此夸赞，玉世子过奖了，我也不过尔尔。” 玉瑶则是走过去，高兴地拉了拉他鬓边发丝：“哥哥，你真是有眼光，不愧是我兄长！” 第67章 当之无愧 玉霁也不恼玉瑶如此举动，反而很是欢喜的瞧着自家妹妹：“这有什么眼光好不好，好不好这不都明摆着的么？” 这就是在赤裸裸的说黎珞不如黎绾了。 玉瑶笑得愈发开怀。两只小月牙盛满了笑意。拉着玉霁就走到了黎绾的跟前去，介绍着道：“这就是我兄长。是个很不堪的，楚夫人可不要嫌他话说的直了些。” “哪有你这样说你哥哥的，我怎么就不堪了？我的美名京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偏你要在美人跟前数落我，可见眼里只有美人，没有我这个兄长了。”玉霁话音轻快。声线清亮又好听，倒是同他的形象很不一样，就像那种风流快哉、肆意潇洒的少年一般。 若是玉霁不说话还好。旁人倒是会被他的外表展现的模样所欺骗，觉得他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君子。 实则不然，这人的反差竟然能如此之大。真是叫黎绾觉得吃惊。 不过瞧着玉霁的性子应当是与玉瑶差不了多少的，不像是那种寻常世家贵族的子弟。倒是多了几分爽快和江湖气息，是黎绾所欣赏的那一种。 第一印象好了，这自然就对他们兄妹二人有了好感。黎绾又不由得感叹自己。前世真是活的糊涂了些。倒是不知道在这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人物。 一口一个美人。根本就没有在乎人家的夫君便在此处，倒是真不辜负他那风流纨绔的名声了，有那么些对不起他这幅皮囊的温柔了。 黎云庭听了玉霁的话未免皱眉，不过也是清楚玉霁这跳脱的性子。不好多说些什么。 楚舟珩却是直愣愣的，用锐利的目光是扫了玉霁一眼。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玉霁并不在乎，也不怕楚舟珩那阴寒的气息，还仍是一脸轻佻的笑。 玉瑶却拉着黎绾，撅了撅那粉嫩的唇瓣：“楚夫人可别听我哥哥的，他最是会哄人的了。” 虽然是说着玉霁的不好，可玉瑶的神情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显然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极好，黎绾是又觉着羡慕了，可念及自己的往事，总是难免徒然生出一股子悲凉来，叫心头沉沉的，有些不太好受。 “你这是怎么了？”玉瑶是个灵秀聪慧的主儿，对于女子这些细微的小心思倒是琢磨的很准，她一下子便瞧出来了黎绾似乎有些落寞。 黎绾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多思多虑了，连掩下心中思绪，淡淡道：“无妨，是我一时恍惚了。见你们兄妹二人如此，还真是让人羡慕。” “我这兄长顽皮起来可是叫人头疼，没什么可羡慕的，倒是你与将军如此的好姻缘，才是叫在场的无有不羡慕的呢。”玉瑶安抚似的拂过黎绾的衣袖，“你如今可是得了我兄长这一票，便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了！”她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兴奋。 玉瑶转头便望向了萧皇后，如同自己得了魁首一般高兴：“皇后娘娘，如今可是能下定论了？” 萧皇后才与黎珞对视，顿了一瞬才道：“如今既然都已经投下票数，那么自然便是可以下定论的了。珞儿十一票，楚夫人……十二票，当是今日比试的魁首！” 黎云庭轻抬眉，打趣道：“还真是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倒是玉霁一票定乾坤，不过楚夫人技艺纯熟，乃是众望所得，实至名归。” 如此黎绾便可以得到皇后与皇帝二人的双重赏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在场的人都羡慕红了眼。 第68章 笑的脸都僵了 黎珞第二，剩下的三四五名都不曾引得多大的瞩目，只是由萧皇后亲自派了赏赐，无非便是些珍玩珠宝，衣衫首饰之类的东西。 萧皇后立即将头上的凤钗取了下来，走到了黎绾的身边。抬手便要亲自为她簪上。 黎绾惶恐，赶紧往一边躲了一下：“臣妇身份低微。怎敢劳烦皇后娘娘亲簪？” 那凤钗工艺精巧，用料贵重，上头的红宝石是最顶级的鸽子血，虽还不及黎绾朱唇娇艳。但也熠熠生辉，散发着通透的微光。 “本就是你应得的赏赐，皇上和众人都认同的，本宫也见你心生欢喜，有什么不敢当，你且安心受了就是。”萧皇后拉了拉黎绾的手臂，让她不好继续躲闪。 “那臣妇便斗胆了。” 黎绾硬着头皮站定了身子，由着萧皇后为自己簪上那凤钗，她似乎还能听见那凤钗划过发丝的细微摩挲之音。 不是慌乱，而是不自在。 从前便未曾与年纪相仿的女子这样接触过，如今这人更是黎云庭的发妻，黎绾心结未解。怎么能安然自在？ 凤钗斜斜的簪在她的发髻上，将原本发饰的颜色给压了下去，虽然同她今日衣衫的颜色也不搭，但是却胜在华丽精致，显得黎绾那风情万种的容颜愈发娇艳起来，简直是与她相得益彰。互相映衬。 萧皇后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臂，打量了她几眼，又是笑着道：“好马配好鞍，好钗自当配美人，本宫觉得这钗倒是更衬楚夫人一些，正好不辜负了夫人的美貌。” 黎绾趁机松开了萧皇后的手。敛衽行了个礼：“臣妇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臣妇喜不自胜。” “楚夫人太过客气了。”萧皇后虚虚的扶了黎绾一把，又从腰间摸出一块琉璃玉来，乘机塞到了她的手中。“这是本宫的玉佩，便以此作为凤令的凭证，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便以此为信物，本宫自然会应验的。” 那琉璃玉冰凉一片，黎绾却觉得手心有些灼热。 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琉璃玉紧紧地握在了手中，黎绾又是朝萧皇后道谢：“臣妇蒲柳之姿。能得皇后娘娘如此对待，真是臣妇的福气了。” 萧皇后缓缓说道：“无妨的。你如今已经是楚将军的夫人了。本宫和皇上见你也很欢喜，在我们面前也不必拘谨，往后也是要时常来宫中走动的，彼此熟络了才好。” 黎绾点了头，心底却不是这么想的。 恍惚间便有些怀念前世的时候了，她那时候活得恣意，根本就不周旋于这些人际往来之事，如今接触了。才晓得是多么的让人身心疲惫。 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了，玉霁被黎云庭拉着说话，黎珞居然也什么都没有说，拿了赏赐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帝后身边。陪着说话。 倒是有意结交的人便纷纷上来同黎绾道贺，一个接一个的，都笑得那样热切，仿佛他们就是相识了许久一般。 黎绾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觉着不自在，脸几乎要笑得僵了。 楚舟珩倒是一言不发，连替黎绾开脱的意思都没有，像是个局外人，一直在旁边看戏。 还是玉瑶好心，直接拉着黎绾便走到了一边去，还丢下一言：“我要同楚夫人说些话。” 短短一语，说得委婉又清楚，众人也不好继续腆着个脸上来攀情意说话，只三五成群的聚在帝后身边。 黎绾同玉瑶走到了近旁的桃树下，松了一口气才对她道：“可算是不用摆着架子了，郡主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倒是多谢郡主了。” 第69章 当心一些 “我这样聪明，定是瞧的出来的，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若不是我家哥哥非要出来凑热闹，否则我可不来的，不过今日能在宫中结识你这般的人物。若是不来才该后悔的。”玉瑶盯着一树的桃花瞧，“我见你亲切。你也别一口一个郡主了，叫我的名字便好，也不会显得太过疏远。” 黎绾并不惊诧她此言，却也知道了些许她的性子。如今这时候还讲究客气的话，只怕是不好的。 “我也不好直呼你的名字，到底是不好的，你喜欢旁人如何唤你？” 只是思索了一瞬间，黎绾便不客气的回应了她。 玉瑶笑靥如花，很喜欢她这个反应，连忙道：“我没有小名，父王兄长从小都是叫我阿瑶的，你若是觉得好，便也跟着这样叫我就是。” 黎绾又问：“不知郡……阿瑶是什么时候的生辰，应当比我年纪小些吧？” 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叫她骤然改口。倒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是广德十五年六月七的生辰，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六岁。”玉瑶丝毫不避讳，直接便说了出来。 广德十五年…… 好生熟悉的年份啊。 广德是上任君主——也就是黎绾父王在位时候的年号。 黎绾是广德十年的生日，比玉瑶倒是长了有五岁，只不过如今她已经是姜绾了，黎绾的身份明明还那么近。可是却已经离她太过遥远了。 如果黎绾没有死的话，如今也是有二十一岁了，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只可惜啊…… 姜绾的年纪黎绾并不清楚，但是估摸着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年纪，应当是比玉瑶要年长一些的。 “那我是要比你大一些的。倒是正好叫你一声阿瑶妹妹。”黎绾笑着，心底却在思索着从前那些往事。 玉瑶却还仍说着自己的话：“既然你比我年长些，那我正好便可以叫你一声姐姐了。唔……我记着你闺名单字一个绾，那我便叫你绾姐姐好了。却是不知姐姐闺名是哪一个绾字？” 黎绾不假思索，快速的回答道：“是长发绾君心的绾字。” 上辈子，她便没有猜透那位“君”的心意。 “竟然是这个绾字么？！”玉瑶很是惊讶，脸上的笑意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莞尔一笑的莞，又或者是清扬婉兮的婉。原来是这个绾啊，还真是巧了……” 黎绾不知道玉瑶为何如此惊讶。虽然她有在尽力克制着，但她还是感到有些奇怪了。 方才玉瑶所说的那几个字的确都是女子名字之中常见的。可她这个绾字也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吧，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是一个字而已。 难道是因着前世的自己？ 护国长公主黎绾的名字不仅在北渊无人不知，就是在其他三国也很响亮，有不少的人倾慕她的风采。 黎绾想要试探一下玉瑶，思索了片刻便道：“听说从前北渊的护国长公主也是这个名字，阿瑶说的巧可是这个巧？” 玉瑶当即抓了她的手臂，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朝不远处的黎云庭、萧皇后几人看了一眼，有些讳莫如深的说道：“嘘！绾姐姐可要当心一些，不要随意提起这人，尤其是在皇宫之中。若是被人听了去，只怕是要不大好的。” “这是……”黎绾眉心一沉，瞧她这担心的模样，难道真如自己心中所猜的那般么。 为着不让自己结识不好的朋友，黎绾在心中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继续说下去：“我多少也听过一些传闻，那护国长公主不是谋逆失败而死么？” 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心中的情绪不断的翻涌起伏。 第70章 你高兴就好 “笑话。”玉瑶冷冷一笑，可爱的面容上显露出与年纪不符合的沉重和严肃来。 “她会谋逆？这便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难道你也觉着她是那种功高震主，蛮横无礼的愚蠢之人？” 黎绾心头狂动，难道这个她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见过的人居然是相信她的么？ 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打在了黎绾的心头。 “真是可笑。北渊这些年来最为荒唐的事情并不多，这便是其一。其二——”玉瑶一时激愤难平，双眸里怒火隐隐，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说些什么。猛地捂住了嘴。 她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好在并没有什么人围在他们身边，就连楚舟珩也只是站在了一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糊涂了，我一时说错了话，绾姐姐可千万不要在意才是，就当做从没听过吧。”玉瑶有些讪讪，明显是惊魂未定。 黎绾就这样望着玉瑶，目光平淡如水，面色更是如沉静月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真好。 原来在这偌大的北渊之中，居然还是有人相信她的。而且还是一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人。 虽然就这么一个，还是足够黎绾高兴了。 可是庆幸和些许的欢愉过后，黎绾便又有些悲凉难耐了，如同玉瑶这样素未谋面却相信她清白的人是少数，而那些从前追捧她的人，跟随她脚步的人。怎么就能够做到不闻不问，甚至于还有跟着拉踩她的。 人心实在是太过复杂了。 不论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总是叫黎绾觉得难堪的。 “阿瑶可说了些什么吗？”黎绾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笑得有些傻了，“我方才一时出神，瞧我家将军去了。倒是没仔细听你说话，你可不要怪罪我才是。” 玉瑶有些诧异，不防她居然这样懂自己，还如此的配合。当即又重新笑了起来。 “不过是些不打紧的闲话，绾姐姐没听见便没听见，不妨事的。” 两人相视一笑，却见楚舟珩忽然走了过来，在二人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 黎绾便想着刚才离楚舟珩是有些距离的，但是他毕竟是个习武之人。有那些隔墙听音的能力也不奇怪，她瞬间便有些慌了。 若是楚舟珩听到了些什么话。会不会因此不高兴？ 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若是进宫头一天就因着黎绾惹出些祸事来。只怕是他也要跟着遭殃的。 “将军？”黎绾试探着唤了他一声，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楚舟珩却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倒是同郡主很聊得来。” 黎绾一下便知晓他多半是听见了，只得掩饰道：“也是多亏了将军带我入宫，见了世面，如今能与郡主说上话，妾身倒是很高兴呢。” “高兴……你高兴就好。”他唇角一勾，那笑意分明有些许的冷淡。 这边话音才落下来。另外一边便忽然热闹起来了，女子的浅笑，男子的低声……玉霁也自黎云庭那里脱身，往这里走了几步。看的却是黎绾。 那目光丝毫不遮掩，就那样落在了黎绾身上，仔仔细细的衡量探看着，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当事人以及当事人夫君的感受。 玉瑶拉着黎绾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瞪了玉霁一眼：“哥哥！” 玉霁这才稍微收敛了那么一点点，嘴上却还很是强硬：“哥哥的好阿瑶，你总这样叫我，实在是叫的我心发慌啊，这看美人的兴致都无了。” 第71章 世子请自重 “绾姐姐……”玉瑶有些歉疚的看着黎绾，余光在楚舟珩身上飞快扫过，“都是我这哥哥纨绔，你可切莫介怀才是。” 黎绾抿唇一笑，对上了玉霁的目光，坦荡而又光明：“无妨。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也本就没什么的。” “阿瑶。你听听，美人都说不介意了，你着什么急，你哥哥我又不是什么恶人。”玉霁抚着衣袖。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长眉舒展，鬓发洒脱一动。 “你！”玉瑶气得双颊轻鼓起来，两只本就圆而大的杏眼愈发大了，“我这是在替你收敛呢，你竟然还无所谓，那我往后可是再不管你了。” 黎绾见状便去安抚玉瑶：“无妨的，如你哥哥这样潇洒也是难得，你倒不必苛责，人活在世一遭，不就是求个畅快恣意么？” 玉霁一听这话般觉着身心舒畅，又往黎绾身边凑了凑。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她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杜若芳香了。 就在玉霁还准备再往前量两步的时候，楚舟珩一伸手就把他给拦住了，他的脸色还不太好看，眼底流露出几分的厌恶和狠厉来。 玉霁险些没停住脚，差点就踩到了楚舟珩的靴子。还是楚舟珩拉了他一把，才险险地站稳了。 “美人啊，你说的极对，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不错的，果然说的话都这样合我的心意。”玉霁只是匆匆的看了楚舟珩一眼，旋即依旧对黎绾说起了话。 黎绾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两位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转头看了看玉瑶：“你哥哥还真是同寻常贵公子不太一样，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叭—— 玉世子忽然打了个响指，笑眯眯的对黎绾说道：“美人也让我眼前一亮。这京城里净是些庸脂俗粉，没有一个能入眼的，我见你真是、真是相逢恨晚呐！” 原来他们清河王府都爱说相逢恨晚一类的话么。 黎绾刚想说话，朱唇才动，便听得有男子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还请世子自重。” 几人纷纷看向了楚舟珩，他的脸色着实是有些阴沉的。很明显，他不太高兴。 不等那兄妹二人反应。楚舟珩便拉上了黎绾的手，轻轻一动便将人给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嘴角紧绷：“世子若是这般喜欢看美人的话，不若去瞧瞧旁的，绾儿可是我的人。” 玉霁还真往人群堆里扫了一圈，那眉毛皱成条虫似的，哭丧着一张脸说道：“那还真是多谢将军的建议了，我觉得实属没有什么必要的，旁人哪里有眼前的这个好看？” 玉瑶当真是瞧不下去了，这当事人还觉得没什么的时候。她便已经羞红了脸颊，连忙去拉扯玉霁的衣袖，匆匆道：“哥哥，你可收敛些吧。真当这是在王府？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便告诉父王，让他来教训你了！” 此言一出，玉霁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却又不像是生气。 他转头便拉着玉瑶的手臂，露出一种可怜的，像是小兽一般的神态来，轻柔的说道：“好阿瑶，我就是同楚夫人玩笑罢了，你可切莫去父王那里说嘴。” 原来这看似风流纨绔的玉世子，竟然是个怕父亲的。只怕玉瑶不抬出清河王爷，是会震不住他的。 黎绾忍不住笑了，是发自真心的笑，连眼睛也弯了起来。 可是手臂上却忽然一紧，还有那么些许的疼意。黎绾才察觉到哪怕身后那怀抱是温热的，可自己的周身却是有些发冷的，像是有寒气袭来。 第72章 桃林春宴 抬首一瞧，楚舟珩正黑着一张脸，双眸有寒冰寸寸凝结，嘴角噙着一缕笑意，只是有些阴森森的，很危险的神情。 黎绾瞬觉背脊一寒。笑也笑不出来了。 “将军……”她瑟缩着，喃喃唤道。 楚舟珩动了一动。让二人背对着另外一边的人群，紧锁深眉，冷笑道：“你怎么不继续笑了，瞧着方才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么？” 这是…… 难道便是因为自己笑了？还是因为她多和玉霁说了几句话？ 楚舟珩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黎绾不明所以，心中困惑重重，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和玉霁也没说些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客气话而已，不至于让几人尴尬，虽然玉世子是说了些轻佻的话语，可到底也是无伤大雅的。 黎绾如今也长些智慧，知道不能肉眼辨人，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玉霁绝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而且他表面上的轻浮风流也说不定只是一层面具罢了。若是真是个纨绔的，只怕清河王早就要处置他了。又哪里还能等着继承清河王府。 还是因为自己和玉霁说话，没有在人前给足他面子？ 种种思来想去，黎绾都觉着不太像。 蓦地，便是这短暂的安静时刻，玉霁同玉瑶说了好些话，也自然不忘了打量着这头的情况。眼见着楚舟珩似是生气了，连忙便来替黎绾开脱了。 “将军和夫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倒是一时险些忘了，皇后同皇上正要去长生殿桃林之中开办宴席呢，如今比试费了不少的时间，倒是正好快到午间了，如今该去入座了。” 楚舟珩眸中的戾气乍然消逝。淡描玉霁一眼，旋即松开了黎绾的手臂，但却还是将人半搂在怀中。 “既然是要开宴了，那我们便先过去吧。” 这又不生气了？ 黎绾有些迷糊。楚舟珩真是最难琢磨的一个人了，她上辈子就没搞清楚，这辈子还是弄不清楚，真是让人头疼得紧。 不过既然他愿意翻篇，黎绾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了。 前头帝后几人已经开始动身了，一大群人便跟在他们身后往那桃花林深处走去。 这时候黎绾才发现那两排桃花树后竟然有一道圆拱门。连着宫墙，原还以为这边是尽处了。却没想到这门后还有天地。 大片大片的梨树桃花相交错杂而生，雪白、玉色。嫩粉合着浓绯，次第渐成，满面的熏风带着清香醉人，雀鸟轻啼其间，莺莺啭啭很是怯意，还有彩蝶翩跹，点缀这满园的烂漫春色。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便见着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条小溪。青苔翠翠，碎石嶙峋，泉水叮咚叮咚，如同一阙欢歌。一点点的浸润人的心田。 最寻常见的景色，却被能工巧匠打造成世外桃源，不似人间了。 先前的园中也有许多珍稀锦绣，但比这里却不如了。 前头黎云庭同萧皇后说着什么，身边的人或笑或附和，倒是无比的和谐融洽，好生热闹的景象。 黎绾见他们无心自己，便也看起景来，不由得感叹道：“这宫中竟还有这样的一片桃花林，定然是费了很大功夫的。” 从前的长生殿可是偏僻荒凉，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时候，果真是时移势迁，今时不同往日了。 就好比自己，也是不知道还有如此境遇的。 那小溪先前只是一线，随着深入，便变得宽阔起来，估摸着快有半丈那么宽了，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不似在皇宫大内之地。 第73章 不吃虾肉 “绾姐姐你瞧，这水中还有锦鲤呢。” 黎绾定睛一看，果然是好几尾漂亮的锦鲤，颜色鲜艳，为这溪水增添了不少的色彩，上头飘着的花瓣更是娇柔可爱。惹人怜惜。 想来这样规模的小溪应当是从护城河引流而来的，同御苑之中的万华池是同源的。 远远望去。应当是宫墙的地方，被一大片的假山给挡住了，便像是在城外踏青一般的感受。那假山还不是什么石头堆砌的，乃是真的长了花草的。可见萧皇后之用心。 在小溪的两侧分别都摆上了座位，绵延了大半条溪水——竟是曲水流觞宴。 “将军，夫人这边请。” 有宫女上来，引着诸人到了自己的座位，这回黎绾倒是同玉瑶兄妹很近，刚巧是上下座。为着有个照顾，黎绾便坐在了楚舟珩的下手，也就是玉瑶的上手，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好够说话。 等众人都入了座，宫女便捧来了时兴的瓜果点心，还上了茶水。 没过一会，萧皇后便道：“今日是桃花宴。本宫便准备了这曲水流觞的席面，也不知道诸位可否喜欢？”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萧皇后精心准备的，谁又敢说个什么不是，况且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时间夸赞奉承的声音也是少不了的。 桃花在侧，溪水叮咚。清风拂面，花香淡淡，个个又打扮的花枝招展，衬得这场面愈发宏大且雅致。 黎云庭与萧皇后又说了些客气话，随着宫人的乐声响起，这宴会也便开场了。 源头有人将各色菜品随着溪水放下来。或是自己的侍女，或是宫人，便帮衬着侍菜，都是些精致的彩色。宫中厨子的手艺更是一绝。但却没几个是为着吃来的，或是举杯共饮，或是交谈言笑，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黎绾并不管其他人，只是观察着首席的黎云庭几人，捧着酒樽淡淡的轻抿了一口。便是入嘴的东西，也是看着周围其他人吃了才吃的。 这些她上辈子碰的可不少。哪个好吃哪个不合她胃口，她都清楚明白。 不过玉瑶却为着照顾她。耐心的替她解释了一番：“你该是头一回进宫的，我以我多年参加宫宴的经验告诉你，那一道蟹黄鲜菇很是可口，而那一道玉簪鸡也不错……” 黎绾也耐心的听着她说了，并未表现出自己对着宫宴的熟稔来，偶尔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怯意，倒是更符合她的身份一些。 “阿瑶是郡主，身份尊贵。是时常出入宫闱的，倒是我什么也不懂，还要劳烦阿瑶照顾我。”黎绾故作姿态。 “无妨，谁也不是生来就事事都熟悉的。”玉瑶很是温柔。细细的在她耳畔说了许多。 正和玉瑶说着话，冷不丁胳膊被人戳了几下，一转过去就见着了楚舟珩那张没有表情，略显冷淡的脸。 黎绾被他的冷淡给惊着了，下意识要避开他的目光才看见了他手上的小碗，那白瓷小碗之中盛着鲜嫩清香的虾仁，还很贴心的替她沾上了酱汁。 “喏，给你的。”楚舟珩将手又往前伸了伸。 “多谢将军。”黎绾盯住那微微泛红的虾肉，瞳仁瞬间一缩，眉梢爬上来一抹微不可见的厌恶之色，转瞬她便笑着看向了楚舟珩，接过了他的一番心意。 黎绾又一次乱了，指间微微的颤了一下，那小碗便落在了自己身前的桌上。 楚舟珩看着她迟迟不动筷，便蹙着眉问道：“怎么不吃，可是不喜欢这个么?” 几乎是飞快的开了口，黎绾没有思考就道：“妾身不吃虾肉，有劳将军费心了。” 第74章 是试探吗 “你竟然不喜欢吃虾肉么，为什么？这一道芙蓉玉虾可是很不错的。”楚舟珩盯住了她，双眸一下都不曾眨动，不愿错过黎绾的任何一个表情。 为什么？ 黎绾便想起来自己前世的时候，吃什么都很正常，唯独每次一吃了虾。便要浑身发痒发红，呼吸困难。吃的少的时候不曾注意到是因着虾的缘故。直到有一回是在中秋的家宴上，她贪虾的鲜美，吃了好些，险些就要丢掉半条命去。后来才找到了症结所在，休养了好些日子才痊愈，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吃虾了。 前世…… 不对，如今她不再是黎绾了，姜绾应该是能吃虾的吧？ 黎绾不能吃虾的这个事情，但凡是与她交情不浅的人就知道。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自己这些天露出了太多的破绽，所以楚舟珩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么？ “只是不太喜欢吃罢了，但这是将军的心意，妾身自然是要领受的。” 黎绾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那一次的回忆带来的冲击性不小，仿佛就还是在昨日一般。她缓慢的捏住了筷子，夹了一颗最小的虾仁。 楚舟珩便这样看着她，很是期待她吃下这一口。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黎绾在心底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她现在是姜绾了，体质应该和从前是不一样的。又不是谁对虾肉都有敏症，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 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黎绾在楚舟珩的注视下，长睫扇了好几下，飞快的将那虾仁塞入了朱唇之内。 这虾仁果然清爽鲜滑，是黎绾许久都没有尝过的味道。虾仁的火候和调味都处理的极好，竟然一丁点的腥味也无，不愧是宫中的御厨，手艺就是不一般。 将虾仁吞了下去。黎绾才侧首看向了楚舟珩：“将军果然没说错，这虾确然不错，我很喜欢。” 楚舟珩仔细地看了她几眼，确定了她毫无异常之处，心头那莫名的感觉也就消失了，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只是转过头去饮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既然喜欢。那便多吃些。” “是。”黎绾为了叫楚舟珩安心，又吃了一颗虾仁。 若不是前世的缘故。其实黎绾应当是很喜欢虾的，只可惜造化弄人。 身体现在感觉一切还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应当是平安无事了，但她还是喝了口小酒压压惊， 都说是伴君如伴虎，怎么她重活一回，倒是觉得楚舟珩也是一头蛰伏的猛兽。总是让人觉得心惊。 从前浑身傲骨，清高绝尘的长公主殿下竟然变得这样胆小了，她自嘲一句，又饮了一口酒。这酒倒是不错，就是比不得西越的千山雪，那酒才是让人恣意开怀，心神俱醉的好东西。 前世上战场的时候，打了胜仗之后，黎绾便喜欢喝上一壶千山雪，却也不敢多喝，就怕生出什么变故来。哪怕她那时候很能喝，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少有能与她喝成平手的。她还曾与楚舟珩拼过一回，两人势均力敌，黎绾是个性子傲的，又不愿意在他的面前服输，硬是撑着还多喝了好些，最后两人都醉醺醺的倒下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两人竟然从山坡上滚到了河岸边，一转身便掉了进去，成了落水狗。 楚舟珩浑身湿漉漉，却还忘了将黎绾给捞上来，两人身躯相贴，黎绾那时候虽不在乎男女大防，却也羞于这般。 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和不安，黎绾便笑话了楚舟珩一番，两人竟闹得不欢而散。 第75章 待你极好 那一日起始，楚舟珩竟然一个月都没搭理黎绾，可把她气了一番，叹道：就没见过像楚舟珩这样小气的男子。 嘴上虽然讨厌他，可暗地里却莫名的失落，棋逢对手有时候也是一种幸事。 北渊的将才并不多。楚舟珩和黎绾便是当时的两朵奇葩，那时候她与楚舟珩总是有争强好胜的心理的。虽然是将对方当做了竞争对手，可却也在才干能力上互相欣赏对方，倒也算是朋友，只是明面上并不怎么来往。毕竟一个是身份尊贵，能力出众的巾帼女英，一个是铁血冷面，杀伐果断的战神将军。 除了偶尔军事上的往来，一般人是不知道他们二人还在私底下有些交情的，而且这交情还并不浅薄。 想着那日楚舟珩醉酒时所说的要为自己报仇一事，原以为是他对自己有意，可这几日看来，他的演技十分精湛，并不是会随意对女子动情之人，或许只是因着两人昔日的交情……黎绾心中震动，不知该如何排解这多方面复杂的情绪。酌酒的频率愈发高了起来，那双颊便隐隐染上红晕，绯红一片更显她容颜娇艳明媚，眉梢眼底都添了几丝风情。 玉瑶怔怔的看了黎绾与楚舟珩好一会儿，静了片刻才攀着她的衣袖，低声道：“我见将军虽然面冷。可待绾姐姐你却是极好的。” “将军从来都是极好的，待我也很好，倒是叫阿瑶笑话了。”黎绾应着她，余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楚舟珩，脑子虽然还清醒着，心底里头却是有些发晕。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倒是羡慕得紧呢。”玉瑶观察着楚舟珩，“我从前也见过楚将军许多次，他在人前从来便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便是笑也很少见着的。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会笑的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疏远人的姿态，叫人看了就知道不好接近，但如今我见了他对姐姐的态度，我险些不能相信这是我所认识的楚将军。才知道这些好与喜都是分人对待的，他待你体贴入微。又处处护着你，由此也是可见绾姐姐你在楚将军心中的地位了。” 如此一段话竟说得黎绾有些羞臊起来。玉瑶还真是单纯了些，她与楚舟珩的这些种种不过就是演戏来欺骗众人耳目的罢了，她倒是信以为真，还羡慕上了。 双颊发烫，红云肆意浮现，黎绾故作羞赧的低下了头，像是难为情的模样。 玉瑶自知是自己说得太过露骨了，导致黎绾不免有些害羞。想着要适可而止，可见她的好颜色，又是忍不住道：“绾姐姐脾气好，又生得这样一副好容貌。便是我这个女子看了也觉着喜欢的，就是连你害羞的样子都这样好看……” “阿瑶！”黎绾再也忍不住了，出口打断了她，正眼也不敢看她。 黎绾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是在演戏还是自己真的被说的有些羞了，若不是见识过楚舟珩的真面目，只怕还真是容易被他的温柔和深情所折服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只怕绾姐姐的脸都要红得比今日这桃花还要娇艳了。”玉瑶笑着掩了掩唇，那目光却带着几分的调笑。 黎绾嗔怪着瞪了她一眼：“我刚还以为你是个乖巧的，却没想到你也是个大胆的，什么话也敢说。” 玉瑶怕黎绾生气，便亲切地去拉她的手，赔笑道：“我的好姐姐，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见了你欢喜，晓你是个好脾气的，才敢在你面前说些心里话，断然不是胡言乱语，故意来笑话你的。” 第76章 看不过去 黎绾“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故作生气。 只是在这接触以来，黎绾倒也是有些清楚这位安宁郡主的脾气了，她确实是个单纯的，不似黎珞那种爱耍心眼的人。也不喜欢那种耍心眼的人，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待。 为着二人更加亲近一些。也是为着自己往后能多有些朋友，多有些助力，黎绾便也有了亲近之意。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黎绾也见玉瑶欢喜，这算计便是另外的……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了。不过却也狠下心来，只能这样做。 “绾姐姐，你可切莫生阿瑶的气，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脾气好的，可不会因着两句心里话便恼了我的。”玉瑶赔罪似的，赶紧为她倒了一杯酒，笑着捧到了她的面前去。 两人扭捏了一下，黎绾也就接过了玉瑶的酒，垂眸饮了一口才道：“我可没有恼你。” 只此一句，再无后话。 “既然姐姐不曾恼我便好，不过我下次可不敢再说这些话了。”玉瑶的笑意渐渐消减下去，面容有些惆怅般的遗憾。 这回便轮到黎绾去哄着玉瑶了：“我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切莫上心才是，我只是有些难为情，你话中的情意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你因此不再说了，便是与我生分了，我倒是要后悔莫及了。” 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互相敬了一盏酒，便将之前的事情给淡忘了。 酒过三巡，场上却还是兴致正浓的时候，尤其是上首最尊贵的那几位，个个笑得开怀。 或许是因着黎云庭的到来，众人才会这样的兴致大发。或是为求皇帝的欢心，又或是有念着想要入宫的，总之是各有心思，却又一派的和谐自然。 楚舟珩也一直不忘了照顾黎绾。便惹得黎珞频频注目，就连玉瑶也有些瞧不下去了，多看了她好几眼，试图希望因此能够让她收敛一些。 可黎珞是个傲气的，哪能因着玉瑶的几个眼神便放弃自己的心思，那目光竟还愈发的明目张胆起来。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黎绾和楚舟珩二人给烧穿了。 玉瑶是知道黎珞心思的人，如今又与黎绾交好。本就见不得她觊觎楚舟珩的模样，如今更是为着自己的朋友鸣不平。 “长公主跟前那碟子翠玉相思酥瞧着倒很是精致。像是林厨娘的手艺，我记着长公主不是最喜欢常乐斋的点心，怎么换了口味么？”玉瑶笑着敲了敲桌角，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敲击声说大不小，纵使乐声泠泠，泉水叮咚，玉瑶这说话的声音便足够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 黎绾本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又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楚舟珩的身上。倒是有些不明白玉瑶这突然开口是为了什么。 黎珞陡然被人搭话，很是意外，可到底还是镇定的，只淡淡应答道：“安宁郡主倒是好眼力。这的确是林厨娘的手艺，她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本公主喜欢又有什么奇怪的？” “长公主这口味转变得还真是奇怪了，玉瑶斗胆，从前长公主不喜欢常乐斋，后来有人喜欢了，您也便喜欢了，这林厨娘更是您曾经亲自给贬黜到掖庭局去了，怎么如今又用起来了，可是当真喜欢这味道，还是在怀念什么故人？又或许是为了谁才变了……” 人的口味向来是不容易变化的，不喜欢的东西便不会再多碰。 第77章 这话什么意思 “长公主从前不是不喜欢林厨娘的手艺，我都没见您吃过，如今可是林厨娘的手艺进步了，叫我们的长公主都为之倾倒了？” 黎绾心底猛地一震，虽然玉瑶没有明说，可是这里头的因由故事可是许多人知道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常乐斋是京城东宁街有名的点心铺子，从前的黎绾便是很喜欢。也是因着护国长公主的莅临，这常乐斋的手艺才能够在京城里风靡起来，一时风头盛大。 后来黎绾被贬为庶人赐死后，虽然常乐斋的手艺的确不错。可还是冷了一段时间，险些落入倒闭的深渊里，还是黎珞又追捧起来，声名倒也不减，只是不再与黎绾有所沾染了，反而又借着了黎珞的光彩。 再说那林厨娘，本是前世黎绾机缘巧合替她解了围，见她可怜心善便又替她引荐了差事，而那林厨娘也果然不负黎绾，竟然一跃成了众位御厨之中有名的点心高手。 后来还是因着黎绾的事情，她又落入了被欺负的局面当中。 在一次进献的点心之中发现了苍蝇，黎云庭大怒。便是黎珞替皇帝亲自处置了这个小小的厨娘，打入了掖庭局之中，受尽了苦楚。 这两桩的人和事，都是与黎绾有不浅的关系，成也萧何败萧何。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又不是什么惊天的大事。没有人关注着，可是他们的东山再起却都是因为黎珞。 黎绾很快便明白过来了，黎珞还真是……是用心良苦还是吃饱了撑的？ 众人的眼神也一下就变了，只有那几个淡定的依旧淡定，但是看向玉瑶的目光之中多多少少都隐藏了一些个人情绪。 不知其中因由起伏的人们，还都在为玉瑶的大胆发言而觉得惊心。黎绾却已经将事情给思索明白了。 黎珞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长进，不仅到了如今还不曾从当初自己的阴影里头走出来，还要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证明自己，然而还没什么人知道。如今更是沦为了玉瑶口中的讥讽。 为什么黎珞要踩了这些人，还要将他们给拉上来，便是想着要证明自己比黎绾强。她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甚至还能让人心都落在她的身上。 黎绾并不觉得黎珞有多么高明，反而觉得她有些愚蠢了。蠢到和一个死人去较劲，还弄不出什么水花风浪来。 “安宁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黎珞的两眉骤然抖了一下。 玉瑶撇开目光。在周遭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竟然叫长公主听不明白了……都是玉瑶太过蠢笨了。” 虽是在责怪自己，可旁人却听懂了，这不就是在以退为进，以自己来嘲讽黎珞么。 黎珞的脸色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白色迸发而出，眼角却红了一些，稳住声音道：“本公主只是以为郡主在说笑，哪里就听不明白了？人本就是会变的。林厨娘从前不过是犯了小错，如今惩戒一番，何必揪住不防，本公主最是仁德。知道她手艺好，倒也不舍埋没了她去，郡主若是喜欢她的手艺，往后可就不用愁了，去本公主哪里多多走动就是。” 其实玉瑶的话并不止步于此，她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玉瑶可没想到黎珞居然这样没有头脑，听不出来便算了，还摆出如此样子来。这话除了黎绾和她自己以外，怕是没有人能听懂了。 她是以从前黎绾的事情在讽刺黎珞，总是喜欢别喜欢过的事物，就连人也一样。 巧也是巧了，玉瑶为之出头的姜绾便是黎绾本尊，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黎绾心中触动不已，看向玉瑶的目光愈发温柔起来。 第78章 行酒令 “我不过就是一个区区郡主，可不敢攀长公主的光，长公主深地皇上宠爱，事多繁忙，在此多谢长公主的好意了，玉瑶心领了。”玉瑶直接不给黎珞脸面。话说得客气，可这脸也是打的很响的。 黎珞事多繁忙？她大概是最清闲的贵族了。比起从前的黎绾来更是多有不足。 有人想起了黎绾来，总是会忍不住将这二人拿去对比，除却那谋反一事，黎绾其实可是北渊的大功臣。他们心里唏嘘了一番。纷纷在黎珞身上探究起来。 黎珞撑着一个客气的笑意，咧嘴道：“你可是清河王府的郡主，哪里就高攀了。” 玉瑶知道自己说完这些话，效果到了，也不想与黎珞过多的纠缠，只是给了她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点到为此，就此作罢。 场面一度变得冷了下来，黎云庭就这样看着二人交谈，连插嘴也不曾，只是思想愈发杂乱，他的眉心便拧紧了几分。 萧皇后只是多看了几眼便知道黎云庭怕是有些被此影响了心情。便同黎珞对视了一眼。 黎绾转头便与玉瑶说起话来：“你怎么突然就与长公主说上话了，我知你身份尊贵，比公主也是不差的，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位长公主殿下？” “呵……”玉瑶冷笑了一声，斜眼飞了上头那道身影一记，“你初初接触此人。怕是不晓得她的龌龊事，此人呐——可是不堪的很，其中种种，如今倒也不便与你细说，不过得提醒你一句，与她少往来的要好。” 黎绾自然知道黎珞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好奇的是玉瑶为什么会这样讨厌黎珞，甚至不在乎在这样的场合公然不给她面子。 既然她不说，那么她也不好多问了，只是轻轻的点了头。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话音才落，黎珞的声音便再次传来：“皇兄，如今酒已经过了三巡了，虽是佳宴，看有些乐子才好，方才的比试珞儿可还记着。如今倒是不如来行个酒令，倒也是快意的乐事。” 黎珞眼角一挑。泻出的余光便射向了黎绾，眼底盈盈波光一闪。将那尖锐的光泽润得柔和几分。 你是出身低贱，青楼女子会些歌啊舞啊的很正常，我是没有想到你那么厉害，可这行酒令的雅事，你便不一定有这么厉害了吧？ 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这么好运气！ 黎云庭长眉轻轻一动，眉心的戾气瞬间隐去，再抬眼的时候便唤作了笑意，转头朝黎珞缓缓道：“珞儿的主意最是多又好的。这桃花宴三年也才一次，是不容轻视的大事，草草应付是不好的，你这注意倒是不错。我们便来行酒令。” “皇上英明，这桃花宴是雅会，方才的比试便已经让臣妾大开眼界了，如今这行酒令一事……酒令种类诸多，如今正直百花盛开，锦绣芳菲的好时节，不如便以飞花令为主，倒也不必过于严苛，只选一字做题，含此字的诗词皆可作数，以六弹指作为时间限制，若是应接不上来便饮酒作罚。” 萧皇后反应极快，很快便提出了建议。 酒令有许多种，多是男子饮宴聚乐的时候玩的比较多，但如今席面上男女都有，飞花令是雅令，倒是很合时宜的。 黎绾知道酒令，从前在军中也同将士们玩过好几回，不过军中人员多是市井之人，学识并不丰厚，说的也都是些俗语，不如诗词这样高雅，为士族所喜。 一听了这几人的话，黎绾便有些慌了。 第79章 不想将军丢人 糟了—— 姜绾还会些歌舞，方才便是在危急时刻涌现出了记忆，可如今听见飞花令一事却是毫无反应，似乎她也不怎么精通此事。而黎绾就更加不必提了，她最是厌烦读书的，只对兵书阵法册子感兴趣。之前上学也只是为着识字，那些诗词歌赋只是草草应付着。读过也就忘了，根本就背不了多少，这叫她如何应答？ 先前那首胡笳十八拍还是因着黎绾喜欢这磅礴大气的曲调，还有那有些感同身受的词意。她才拼尽了力气才完整的记下来了。如今这考验的可是腹中墨水几何，别说是给六弹指了，就是给她半盏茶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应对自如的。 这是什么鬼飞花令，分明就是为难黎绾的一把利器。 黎珞……黎绾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你就这么喜欢与我过不去么。 忽然便有些后悔往日里自己不用功在这些诗书上面了，真是腹中空空，书到用时方恨少，在这里失去了嚣张的资本。 自己丢脸事小，反正这些日子被嘲讽的少了么，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是要忍辱负重的，只是还得连累楚舟珩。这镇国将军府当真要成为北渊京城诸人口中的笑柄了么？ 楚舟珩……等等！ 黎绾机械的将脖子转了过去，有些犹豫的望了楚舟珩好几眼，躲躲闪闪的她显得有些怯弱，同她平日那副无所畏惧、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相径庭。 楚舟珩被她瞧着有些不自在，终是主动看了过去，轻扫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若是有话对我说便直说，你不是这个遮遮掩掩的性子。” 她的确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人难免有心虚的时候，便有些身不由己了。 黎绾是何等的傲骨凛然，如今这一遇到了短处，也是不会轻易服软露怯的。要她同楚舟珩低头，实在是有些为难了，踟蹰了许久硬是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黎云庭同萧皇后就要商量好了，已经开始吩咐宫女了。她再也没有办法拖延下去。 咬了咬牙，黎绾视死如归般，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楚舟珩的耳边沉沉说道：“将军，我不通诗书，这飞花令……我、我不想将军丢人。” “不想给我丢人？是你不行罢？不想丢了自己的脸面罢？”楚舟珩有些不信。她定然不是为了自己考虑的，她那样狡猾的女子。那心里的算盘该是敲得很响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将军的妻子。自然是要为着将军考虑的，将军威名远扬，是北渊的一代枭雄，多少人心中的英雄，那么多人都敬佩着将军，怎么可以因着我的失误而污了将军的名声呢？”黎绾语速飞快，余光不停地探看着周身的情况。 楚舟珩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上下扫视了黎绾一眼。似乎在印证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你说的倒是很好听，怎么？你还会学乖了，之前可是不管不顾的，谁都敢咬上一口？” 黎绾谄笑着。柔柔道：“我与将军可是合作关系，又是大家眼中的佳偶天成，总是要给将军些面子的，不能替将军得罪人不是，往后我们可还要相互依仗，总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这时候的黎绾也是没办法了，心中被自己这样的行为气得不轻，只能拼命的提醒自己忍辱负重四个字。 人家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隐忍那么久，她虽是女子，难道就不能做出一样的事情么？ 上辈子的痛苦和悲惨还恍惚昨日，她是绝对不能遗忘和抛却的，为了那一份公平，她不能倒在了这样的小事上头。 第80章 以春为题 “哦？”楚舟珩笑着勾了唇线，薄唇轻微一动，可是眸色却微冷，“你倒是想得很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黎绾点点头，下颌的线条流畅。带着几分清弱：“我心里可是和明镜似的，怎么会糊涂？” 才说着。身边便有宫女捧了新的酒壶来，放在了众人的桌边。 酒壶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脆而小的声音来，黎绾心中又是一颤，那带笑的长眉终于轻轻蹙了一下。 萧皇后的声音温柔又不失力量。朝她身前的诸位说道：“这是宫中新酿的红雨醉，是本宫和皇上亲自取了去岁的桃花酿制的，又添了些杏李，清香醉人，入口绵软，不比之前的酒性烈，但是却也不好多饮，拿来作罚倒是很合适。” 在场的都是些饱读诗书之士，只怕没人会倒在这红雨醉之上，这便是萧皇后的打量了。 只是黎绾是个异数，她多少也知道黎珞的打算，可却并没有阻止。反而是尽力促成了此事。 那酒还在壶中，黎绾便闻见了酒香，果然是如桃花香一般的清幽醉人，不像是烈酒。可她却很清楚，这种类型的酒少喝些是不会如何的，若是喝多了。这后劲便很是不小。 还未开始行酒令，黎绾便已经在设想自己丢人罚酒的模样了……真是让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又望向了楚舟珩，可他却已经转首去瞧帝后二人了，像是将黎绾给忘在了身后。没有要帮助她的打算。 楚舟珩是个小气的，会不会因此报复自己？可两人之间的恩爱是众所周知的，总不会为着这样的小事就白费了那么久的经营吧？ “既然是要行飞花令，如今皇上也在此。不如就由着皇上来定下今日行令的关键字吧。”萧皇后一直瞧着黎云庭。 完了，这就要开始了……黎绾当即努力的去回想自己记忆中的那些诗词，脑子几乎是一团乱麻。 只见黎云庭沉默了片刻，垂眸盯住了眼前的酒樽，鹰隼般的眸子里头风云不清，意味不明。薄唇忽而一勾，缓缓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便以春字为题吧！” 萧皇后端庄一笑。赞叹道：“今春风光绝佳，以此为题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黎云庭将手中的酒樽顺着小溪留下，停在了萧皇后的身前。 这小溪看似源流潺潺，实则是有关窍在底下的，为了确保能够照顾到每一个人，便有机关操纵着停留，不过一般只是轮转一轮，让所有人都有所参与感。之后便不会再使用机关了。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萧皇后应对自如。 接下来便是黎珞，她几乎没有这么思索，张口便道：“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这速度，实在是让人惊诧，后头的人都觉的压力颇深，不是怕自己想的诗句被旁人先说了，就是怕速度不够敏捷。 都是为着展现风头，没有谁是甘愿落于人后的。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是黎珞对面的太傅家的嫡女，她面色淡淡，应答不及黎珞快，却也是不慌不忙。 下头的人便又慢了一些：“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黎绾愈发的心慌意乱起来，他们的身份尊贵，本就靠前，就算是一左一右的，也一下子便到了她这里。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楚舟珩拿着酒樽，轻酌了一口，短短几字吐露，他又酌了一口，连眸子都不曾抬一下。 不愧是楚舟珩，就连说的诗词也是那般的精简，一如他本人的作风。 第81章 听天由命 “楚将军酒量虽好，可莫要贪杯才是，本是为着作罚才饮酒，将军倒是先喝起来了。” 黎云庭忽然出声，正惊到了黎绾，她下意识便看向了他。瞧他一脸的玩笑之意。 楚舟珩淡淡的应道：“皇上的酒好，臣很是喜欢。等到了下回，臣便故意不作答，倒也可以多尝些新鲜了。” “哈哈哈！”黎云庭被他的话逗得笑起来，“楚将军若是喜欢。待会朕便派人送些去你府上，也算是不枉朕与皇后酿酒的心思。” “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情比金坚，这共酿之酒更是寓意极佳，臣便欣然领受了，盼着臣与绾儿同皇上皇后一般恩爱才好。”楚舟珩抬起手来，朝皇上敬了一杯酒。 黎云庭亦是抬手，饮下了一杯，二人目光一撞，都各有深意，却难以琢磨，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才放下了酒杯。黎云庭便示意酒令继续下去。 这一番闲话倒是给了黎绾思考的时间，她除了打仗的时候，还没有过这么分秒必争的时候。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酒樽到了楚舟珩对面那位公子的身边，黎绾并不识得，只晓得他声音温柔。念的诗词也是楚楚含情，念完还瞟了她一眼。 黎绾仍是寄予希望的瞧了楚舟珩一眼，可他还是那副样子，她心中一凉，只得飞快的搜寻起带春字的诗词来。 在那酒樽悠悠荡荡飘到她身前来的时候，黎绾紧张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脑中灵光一现，她当即便脱口而出。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好险好险，总算是暂时安稳的渡过了这火烧眉毛的难关了。 楚舟珩一直垂首喝酒。这时候才抬眼看向了黎绾，虽然表情并无惊讶之处，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黎绾还能自己答上来。再一动目光便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他不由得提了嘴角，一缕笑意不甚明显。 接下来一轮过去，这些诗词听的黎绾那是眼花缭乱的。竟不知道还有许多春，真是长了见识。又引得她暗自发誓，还是得好好补充一下学识。免得了来日又在这上头吃了亏。 其实黎绾是很天资聪颖的，只是当时不好学这些才耽搁了，若是她肯学，只怕是不会逊色于诸人。 才又用流水曲觞的法子轮转了几个人，有些心急的黎珞便又提议道：“皇兄，这流水的法子虽好，可却不够热闹，珞儿又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以击鼓传花的方式来第二轮，倒是更为热闹一些。” 黎云庭并不知道黎珞心中的算计，想着若是热闹一些，倒也是给足了萧皇后的面子。自然又是同意了此法。 “鼓声太过大声，倒是不如唤作乐声，正好也无需准备了。” 底下的秋绮罗亦是附和道：“殿下此法极好，难为殿下有心了。” 黎珞居高临下朝她一笑，心下一喜，转头对身边的宫女嘱咐了几句，那宫女便朝着乐师们走去，她当即便起身攀了头顶最盛的一枝桃花来，作为传花之器。 秋绮罗坐在了玉霁的对面，离自己也不过些许的距离。 方才几次都没轮到自己，这下黎珞便是直奔自己而来的了……黎绾冷静了许久，也不对楚舟珩抱有希望了，若是实在躲不过去，那便听天由命了罢！ 第82章 她倒是要看看 “那便开始了。”黎珞娇柔一笑，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重点在楚舟珩和黎绾的身上停留了一下。 宫女已经嘱咐完了乐师，在黎珞下令之后，他们便开始奏乐了。 黎绾身子坐得极为笔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面色虽然淡淡，可她的眼底却有暗流涌动。显然心底是有些许担忧的。 乐声悠扬婉转，是时下合宜的小调，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别有一番韵味，倒是更加让人融入到这春光之中了。 今日是晴日。日头并不热烈，但是却胜在灿烂，映衬着花海如沐金泽，更添精致华美，笼罩在人身上，一片都是暖洋洋的。 那一枝桃花自黎云庭的手中传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都是转手转得飞快，恨不得落在旁人的手里。 等到了楚舟珩的手中时，他居然便停住了，目光在四周转了好几圈，嘴角缓缓抬起。有一抹玩味不经意的流露出来，像是刻意为之一般，不愿这样轻易将花枝传递下去。 这！黎绾当场愣住了，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伸出去接花枝的手便僵在了腰间，好歹她没有完全伸出手去，否则便要愈发尴尬了。 “将军……”黎绾嘴唇保持不动。从喉咙里闷出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就听见的声音来。 楚舟珩明明就听见了她的呼唤，可就是迟迟不将花枝递过去，还将花枝在手中把玩片刻，轻轻嗅着花蕊之中散发的香气，眉目舒展开来，露出怯意的神情。 该死的男人！ 黎绾在心底已经暗暗地在贬斥楚舟珩了。他就是故意的，看他那得意的神色，就是要故意整自己，这个男人还真是腹黑。同从前一样的小气。 只要是招惹了，让他不高兴的人，他当时不一定会报复回来，可日后定然是要睚眦必报的。 什么小破船，分明就是一只小气鬼嘛。 在楚舟珩后头的人也是紧张的，但却没有黎绾这般的心虚。都巴巴地望着他，希望就此停留在他的手上。亦或者是快些传到别人的手上去。 耳听着乐声节奏变得缓慢了几分，众人心中更是如雷般乱跳。 便是在此刻。楚舟珩的手一动，花枝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到了他斜对面那位公子的手上去了，那蓝衣公子猝不及防，慌乱的便将花枝抛到了他的下手处——秋绮罗。 黎绾似乎听得楚舟珩轻轻笑了一声，可又像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她不由得侧首看了过去。 秋绮罗的目光有些慌乱，胡乱地往上头那些贵人身上瞟了一眼，随后有些颤抖又匆匆的将花枝往对面一抛。 才正过头来。便见到了在空中的花枝，黎绾心中猛地一咯噔，像是有震耳欲聋的钟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被人敲响了，耳边全是嗡嗡的余音袅袅。她连手也没有动，那花枝就抛到了她的腰间，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刚好此刻，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呼吸再次平稳起来，纷纷侧目看向了这位楚将军夫人。 “呀！”是黎珞那娇滴滴，婉转又做作的声音，“竟然是楚夫人接到了这花，便请夫人吟诵带春字的诗词罢！” 黎绾怎么也是在战场上的铁面娘子，很快便冷静下来了，不就是一个黎珞么，从前不是个人物，如今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么，真是可笑。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十分淡定地吐出这一句之后，黎绾转头看向了黎珞，玉容漾起涟涟笑意，如春风和煦拂过人的心田，春华秋实的锦绣风华都笼在她的眼底天地之间，说不尽的艳丽柔情，直将在场的所有女子都给压下去了一般。 黎珞并未因此而被气到，她知道现在才是开始而已，就算是黎绾能应对上来她也不气，难道黎绾一个青楼出身的贱人，还能比她这个自幼饱读诗书的公主还要厉害吗？她就是要看看，到底谁能抗得过谁。 第83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你竟也接得上，看来还不是无可救药。” 乐声再次响起，楚舟珩也转头看向了黎绾，这回他的笑意愈发明显了，只是笑归笑，柔情却一点也无。 他这是在夸奖自己么。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嘲讽一般。 黎绾端着那一脸的笑意，瞳孔有冰锥一凝。转瞬化作了清水，在眼底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她捏着酒樽轻轻抿了一口，悄声说道：“将军不肯帮着我。我自然是要自己帮着自己了。” “呵。”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又迷离，飘散在了乐声之中。 你就继续笑吧，反正我丢脸就是你丢脸，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的出来就是了，黎绾暗自说道。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黎珞是断然不会轻易放手的，黎绾很是清楚。 又有几人接到了花枝，竟然将黎绾想到的几句诗词尽数给说了去，她大呼倒霉，真是时运不济，侥幸也不是一直能侥幸的。 这一次。花枝到了黎珞的手中，只见她底气十足，大方的念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如此情意绵绵的一句诗被声音娇柔绵软的黎珞念得更是多了几分凄楚，好似她便是那个一寸相思一寸灰的伤情之人，尤其是她还含情脉脉的望了楚舟珩一眼。 那等的动作神态。当真是叫人看了便联想出了一大段的戏本小说，让人无端的猜测起来。 关于这华仪长公主和镇国将军之间，在京城里也不是没有些传闻和荒唐言论的，早就有传言说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才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的却是说是楚舟珩追求黎珞苦苦不得，黎珞对他的温柔都是因着不想下了他镇国将军的面子。两人便这样不清不楚的。 还有说的是黎珞喜欢楚舟珩，而楚舟珩却并没有心思……种种传言，那说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早就是京城里头的热门话题了。 不过在众人今日见到了这位楚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之后。心中的种种猜测便愈发的荒唐和热烈起来了，难道那些传言都是不真的，这位夫人才是楚舟珩的心头肉吧？ 楚舟珩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很是不自在，他更是不愿意与黎珞有过多的牵扯，便又去拨弄起身前的一碟子枇杷来。 这是萧皇后为着此次桃花宴特意准备的。 如今不过才三月而已，京城的枇杷虽然挂了果。可却不会成熟的如此早，这都从千里之外的越州运送过来的。个个鲜黄饱满，肉美汁多。 将外皮剥去。楚舟珩的手上便沾了许多的汁液，染着手脏不说，而且还很是黏黏腻腻的，果香倒是愈发浓厚起来。 花枝又继续传了起来，这回是往左边传的，楚舟珩趁着这个空档飞快地剥了一小碟的枇杷，随意的拿了手帕将手擦干净了些，侧身便送到了看黎绾的身前。 黎珞一直盯着楚舟珩的动静。一见这一幕便淡定不了了，身前的点心险些都要打翻了。 好在许多人的注意力也都在这夫妇二人身上，倒是不曾注意到黎珞。 黎绾看着那一碟子的枇杷愣住了，这是为着做戏。还是给了她一颗甜糖？不过也不能让楚舟珩继续这样举着，她便只能接了过来。 犹豫着要不要吃的时候，她便觉着自己的身上热一道冷一道的，才松怔间，嘴上忽然一凉，一颗晶莹的枇杷便碰在了她的嘴唇之上。 那酸甜的味道已然就在鼻尖了，黎绾对上了那男子深邃的眼眸，淡淡勾唇，转瞬便将枇杷含入了口中，轻咬一下便是满嘴的酸甜，让人味蕾大动，腹中馋虫急躁不安。 第84章 还是帮了她 “夫君。”黎绾故意叫唤了一声，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楚舟珩眉眼柔情四射，宠溺的意味十足，他还很细致地将指间的枇杷汁液擦干净了才伸手摸了摸黎绾的脑袋，轻柔而又温情，如此一幕实在是两情缱绻。风月绵绵。 旁人的目光便变得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乐声再次停止，那花又一次落在了黎绾的身前。她依旧没能第一时间接在手中，说起来她连这花枝都没碰过，可偏偏这花就是这么喜欢她。 这时候黎绾还在琢磨着楚舟珩，自己会的那寥寥几句也早就被用了。她这回是真的没法子了。 黎绾的纤纤玉指抚上了那曼丽的桃花枝，水葱般的指甲映着绯色的花云，一淡一浓，一雅一艳倒是相得益彰，两相愈发得宜。 就在黎绾准备认输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却又清晰的声音：“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是楚舟珩的声音！ 黎绾赶紧转头去瞧楚舟珩，他却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去，正品着酒，仿佛没事人一般。再用余光探看周围的人，仿佛都不曾听见他的话音一般，都在瞧着她。 是他在帮自己么。已经不抱希望了，可他终究还是帮了自己，还用的是内力传音的法子，也不会被旁人给发现了去。 稍微犹豫了一下，黎绾便干脆将那句诗顺着念了出来：“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将花枝传了下去。玉瑶很是赞叹的看着她：“原以为绾姐姐的舞蹈和琴艺已经是无人能及了，却没想到姐姐还有好文采。” 本就是因着楚舟珩她才能应付了这一回，黎绾便有些心虚了，也不好在此直说，还怕被误会是谦虚，她只是浅浅一笑给敷衍过去了。 随后花枝落又落在了黎珞的手上。 黎珞望着黎绾。脸颊边上垂落的碧玉珍珠流苏有幽光流转在她的眼瞳深处，她嫣唇轻开：“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珞急了，她忽然便不屑于掩饰了。像是故意想和黎绾较量一般，也顾不上演戏了，这花枝不是落在她的手里，就是黎绾的手中。 黎绾本还难免有些心慌意乱的，可是楚舟珩却一直用内力在一旁传音，让她又惊又喜。顿时主角便变成了这二人。只听得她们你来我往的声音，旁人都成了陪衬。 “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 …… 到了后头，黎珞便彻底的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来，花也没人传了，却也没有人打断她们，依旧是她与黎绾二人的争斗。 黎绾一脸的风清云淡。像是全然不在意一般，比起黎珞的激动来，倒是有了几分深沉高雅的意味。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场面一度焦灼起来，黎珞心中暗恨不已，为什么黎绾能够次次都接得上，她当真有这份好才能么？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 “春风十里——”黎珞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然和婉转。 “好了。”黎云庭的素来冷淡的声音响起，他淡扫黎珞一眼。 黎珞心中一骇，墨色的瞳子闪过丝丝怨恨之色，只能缓缓地坐了下来，衣袖一拂，她又扯出一抹笑来。 第85章 该死的好奇心 “江湖夜雨十年灯……”黎云庭这才瞧向了黎绾，眼底忽然含了笑意，嘴角微翘，“看着楚夫人是个娇弱的女子，这念的诗句倒是不俗，不靡艳更不小气。不愧是是楚将军的夫人，倒是有些气性在的。” 这哪里是自己想到的。还不都是多亏了楚舟珩在一边指导着，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该落个什么狼狈的模样。 黎绾起身朝黎云庭示意，恰到好处的笑道：“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些什么罢了，难堪皇上的夸赞。” 黎云庭给了她眼色。让她复又坐了下来，随后眸光一转才道：“既然是以供娱乐的酒令，点到为止便也罢了，如今尽是你们二人出尽了风头，可是将其他人都给冷了，该罚才是！” “皇兄说的是，都是珞儿深被夫人的才情所吸引，一时有些忘形了，是该当罚的，珞儿这就自罚一杯。”黎珞笑着饮尽一杯酒，还给黎云庭看了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樽。 黎绾自然也是逃不过的，只得端起酒杯道：“臣妇亦是有过。也当罚的。”才说着，她便干脆的饮下了一整杯的红雨醉。 便是同样饮酒的动作，黎珞是带着女子的柔媚，而黎绾虽然长相艳丽，可举止间却是十分的干脆潇洒，有些不符合身份侠意风发。 楚舟珩居然瞧得发愣。不过是很普通的动作，怎么她做就有些不同凡响，还莫名的有些熟悉……该不会是自己当真恍惚了么。 “楚夫人好生爽快，朕很喜欢！”黎云庭叹了一句。 黎云庭率先举起了酒杯，朝诸人道：“方才还有好些人可都没能喝上这酒，如今朕便与诸位同饮。好景好宴自该畅快饮酒才算是作乐。今日我们不算君臣，只图一个高兴！” 众人三呼万岁，与黎云庭一起喝了一杯酒。 酒才罢了，黎云庭又变着法的与黎绾说话。语气很是关切：“楚夫人惊艳绝才，堪惊天人，这样的奇女子可不是时常能见到的，朕心中好奇不已，朕倒是想听听你同楚将军之间的故事，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子斜倚在椅子上。一身玄衣显得他气度非凡，他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眼里的玩味一涌而散，淡淡的语气。却莫名的沉重，无不透露着这男子天生的华贵之气。 这可是皇帝，你都开口了，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若是从前的黎绾还真敢不顺着他，可如今她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弱女子，同公主的身份不晓得差了多少。 黎绾也知道，黎云庭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楚舟珩娶了这样一个妻子的，背后指不定查了多少关于她的信息。哪里还轮到她来自报家门，不过就是想看她嘴里能说出些什么，能如何应对罢了。 不过才思量了片刻，黎云庭便好似有些等不住了。那双眼定在了她的身上，早就将她的退路给砍断了。 “……”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耳边只有流水潺潺，富有律动，清脆悦耳，本是让人心静，可黎绾却静不了，她根本就没有姜绾和楚舟珩那一段的记忆好不好。 黎绾用余光扫了扫楚舟珩，希望他能主动为自己出头，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怕他会更加不好过吧？ “既然皇上敢兴趣，那绾儿你便说说我们的故事罢。”楚舟珩笑着抚了抚黎绾的手背，笑得更是暧昧。 第86章 借机报复 嘶—— 黎绾轻轻抖了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还要强撑着回他一个同样柔情万分的笑意，略带羞涩又很是软软的唤了一声：“夫君。” 短短二字被她叫得那叫一个甜蜜可人，仿佛包容了那百转千回的柔肠曲折。 说话间便装作去触碰楚舟珩的手，实则是乘机将他的手给不露破绽的给拂开了些。 从前的黎绾是断然做不出这幅模样的。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需得灵活变幻才是。就是自己不知道学着那些女子娇滴滴的样子像不像。 她微微垂着脑袋，敛眉平声道：“既然皇上好奇，那么臣妇也不好藏着掖着了，全当是说些笑话与大家一同停了。” 心中飞快的算计着。黎绾笑着拂过了楚舟珩的手背，将手收回了腰间，既然是你要我说的，那就休要怪我不讲客气了！ “什么笑话，是佳话还差不多，朕可是洗耳恭听呢。” “皇上或许也多少听过一些的，臣妇出身低贱，本是那飞鸾阁的艺伎……不过臣妇不是那种自甘下贱的人，只不过是命运所迫，无奈之下才沦落风尘，幸而得遇了将军，才得以脱离了那座牢笼。” 楚舟珩听着女子温柔的话音。眸中浪潮轻涌，她说的倒也不是什么假话，他只是有些奇怪，她竟然还真的就说了，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只要是和青楼有所关系的女子，多数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她倒这样大方，完全不害怕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夸一句清者自清，还是要说她脸皮够厚了。 “臣妇在飞鸾阁之中尽心学艺，只为了能够早日脱身，一日献了一舞。正好被将军给瞧见了，他便说什么也要买下臣妇，可臣妇不愿意，便拒绝了将军。将军气恼……”黎绾顿了一顿，面上尴尬之色浮现又消散，热的众人心中猜测不断。 像楚舟珩这样的，若是气恼了，只怕是很可怕的。 没有想到楚舟珩还是这样饥色之人，竟然想着要强要了一位艺伎。强要不成还动怒，只怕这位柔弱娇美的楚夫人当时该吓坏了。 楚舟珩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底破出一道寒霜暗光，渐渐地笼去了黎绾的身上。这就是他们的故事？ 而黎绾不为所动，仍是继续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她声音好听，愈发的引人入胜：“后来将军时常来飞鸾阁小坐，屡次为了臣妇解围，更是不惜洒下重金，臣妇本来有些感激将军，可是后来机缘巧合得知他是镇国将军之后更是惶恐。避之不及。 可是臣妇越是躲避，将军便粘得愈紧，嘘寒问暖，细心体贴入微。但凡是将军能想到的事情他便统统做下，许多事臣妇都不曾想到，心中委实难安。看着他做下许多的事情，臣妇当真是心有不忍，渐渐为他的诚心所感动……” 她口中还是大家所认识的镇国将军楚舟珩么，怎么听着是换了个人似的。 “哈！原来竟是将军倒追的绾姐姐么！”玉瑶听着高兴，不由得拍掌高声说道，面色兴奋，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一些。 如此一来，人声便渐渐起来了，都在压低了声音讨论着此事。 而黎绾面露羞涩，双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双手不停的搅弄着，却并不显得羞怯拮据，反而是有种羞花闭月之态，惹人怜惜。 楚舟珩凝了长眉，有些不敢置信的瞧着黎绾，眸光霍然沉了下去，一层冷意缓缓的蒙上了瞳仁，那悠悠转转的凛冽在深处泛着冰凌般的光泽，锋利却又在时宜的时候收敛了一些。 第87章 一鸣惊人 “绾儿。” 楚舟珩看似是有些面皮薄经受不住，里子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将那些话统统都给塞回这个女子的肚子里去。 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胡编乱造是真的，怕是蓄意报复也是真的，楚舟珩只转念一想便察觉到了黎绾的真实意图。 就连黎云庭也不敢置信，惊讶地望着楚舟珩。憋住笑意说道：“竟然是如此的一番故事么，当真是叫朕开了眼界。哈哈哈……楚将军到底是个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一鸣惊人啊！” 不仅是一鸣惊人，还很是让人大跌眼镜。 楚舟珩清冷孤高是出了名的，又兼着他是个杀伐果断。踩着无数尸山血海上位的将军，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可都是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是轻易触碰不得，只可远观不可近身的存在。 如今听得黎绾一番话，倒是无法让人想象到楚舟珩还有这样的一面，这反差也着实是忒大了些，人设好像一下子便崩塌了。 他身上的那层迷雾瞬间便被揭开了，原来楚舟珩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竟也会在女子身上栽跟头，还是个十分痴情的种儿。 那么楚舟珩从前同黎珞的那些传言，只怕多半都是以讹传讹的，瞧他们夫妻恩爱的模样。可是叫人羡慕的不得了。 众人一下子便觉得楚舟珩也不是那样难以接触的人了，还很是羡慕起黎绾这个奇女子来，她若是不奇，只怕是不会这样吸引这位镇国将军的吧。 “让皇上笑话了。”楚舟珩淡淡的回应着，余光在黎绾的面上重重的剜了记下，瞧着却是情意浓浓。 想必这桃花宴一结束。只怕这二人之间的故事就要传得京城里头沸沸扬扬的了，遇着那些嘴上功夫了得的，豪杰美人的故事便要说出花来了。 一想到这里，楚舟珩的心里便是翻山倒海，情潮起起伏伏，不断地掀起浪涛拍打在心田。 黎云庭衣袖一甩。像是为楚舟珩高兴一般：“这本是一段佳话，没什么可笑话的，朕听了还很高兴呢，你也算是有了个可以托付真心的人。你若总是孤身一人，朕反而要忧心不已了。” 楚舟珩连眉梢都染了绯色的浓情，男子本就俊秀英气的面容便柔和了许多，连声音也收敛了棱角似的：“这缘分本就是奇妙的东西，可遇不可求，臣的前生之中杀戮过重。缘分也是避之不及，如今时辰到了。让臣在绾儿这里栽了跟头，便是上天的安排。叫皇上安心，臣亦是欣喜万分的。” 黎绾不由得惊叹，这楚舟珩还真是沉得住气，心底只怕早就将她给骂了千百遍了，偏偏还得在黎云庭的跟前演戏。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谁叫楚舟珩之前欺负过她，那么她也让他尝一下敢怒不敢言的滋味。 黎绾并不在意楚舟珩那明里暗里的目光，只暗自窃喜着。不论后果如何，现在能看他吃瘪的模样便足够高兴了一阵子了。 因着喝了酒，又本就羞涩浮现，黎绾双颊红得艳丽。眼底隐隐有些得意，整个人的美貌更是张扬，叫人看了就不好挪开双目。 “楚将军同夫人这般的好感情，当真是让人艳羡的。”萧皇后拂过鬓边的珠翠，绯红的指尖染凤仙花汁，映着那鬓发乌黑油亮，“其实这情爱之事本就是缘分，身份不身份的也不太打紧，只要是真心喜欢，那些都算不上什么的，将军同夫人的故事倒是宛如话本一般，只盼着你们日后也能如同话本里有个最美满的结局，共同扶持走下去才是。” 第88章 何不深情 “臣与绾儿心意相通，认定了便不会撒手，自然是要携手一生的。”楚舟珩说着便拉过了黎绾的手，笑得温柔又缱绻，风月无边在二人身侧萦绕，“绾儿。你说是不是？” 十指相扣，紧紧相交。呈出同心结一般的姿态，二人的体温交织在掌心，温热还有些黏腻。 楚舟珩正对着黎绾的瞳孔，一话问得更是意味深长。温存款款迤逦绵长，可眼尾深处却蕴了一丝冷如月华，悄然绽放寒霜一朵，稍纵即逝。 今日天气并不算热，穿衣上也并不厚重，若是有风还会感到凉意，可黎绾却觉着自己与楚舟珩相交的掌心上生出来了一层薄汗，正一点点的交融在那掌心纹理之间。 “是，绾儿愿意终生陪伴将军，此生都不会改变这份心意的。”黎绾的手终于用了力，紧紧地扣住了那只手，誓言说的真诚有力。 “绾儿能够遇到将军已经是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了。还得到了将军的宠爱和誓言，绾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黎绾凑在了楚舟珩的耳边，补充了一句。 楚舟珩嘴角轻提，认同地“嗯”了一声。 黎珞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娇滴滴的，甜腻腻的如同上好的点心果子。可是声音里却有些许十分微弱的勉强：“将军看着冷淡，实则是如此多情深情的一个人。” 如果……这份深情是对着自己就好了，而不应该是眼前这个低贱的女子。 “得妻如此，何不深情？”楚舟珩眉头一挑，那眉便如远山凝结了墨色，坚韧而又柔情。如此矛盾的两种颜色在他这里却是糅合的恰到好处。 短短八字，掷地有声，情意饱满，字字都戳进了黎珞的肺腑之中。 黎珞干笑两声。低头便去饮酒，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快和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尴尬。 “得妻如此，何不深情。”萧皇后喃喃着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侧目瞄了黎云庭一眼，而后看向了身前的众人，似带赞许道。“听说那最是冷心冷面的人便最是深情，如今见了楚将军才知道此事不假。今日宴饮已然将尽。本宫倒是还有一桩趣事未曾说明，都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春日本是心意萌动的时节，看着你们一个个修竹娇花似的，本宫实在是感叹呐。” 北渊虽然规矩繁多，但民风也算开放，更何况这男女之情是天地使然的美事。也便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只是开放归开放，该守的规矩也少不了，像之前朱娇娇那样明目张胆的便是个异数了。 你能两情相悦。互诉衷肠，可以月下鸳盟誓，可若是不管不顾的，做出一些有坏风化的事情来便是无礼无教了。 “这缘分自然是越多越好，也显得我们北渊的昌盛强大来，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一宝物，先前的比试的彩头虽贵重，可却比不得此物吉祥。”萧皇后话音忽断，显然是在勾起众人的胃口，惹人向往。 黎云庭斜眸看向身侧的发妻，顺着她的话说道：“朕也略微些耳闻，闻说前些日子皇后得了一至宝，正是失传已久的灵犀珠。” 萧皇后笑意盈然，展齿道：“皇上倒是消息灵通，的确便是那失传久远的宝物灵犀珠，臣妾得此至宝，便想着不好独受，便预备在这桃花宴会上送出去，说不定还能创得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满座惊讶不已，这可是灵犀珠！ 纵使灵犀珠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是比起之前的凤钗凤令来说在，此物所象征的意义可不是能够前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尤其是对于今天这样的日子来说。 第89章 灵犀珠传说 “皇嫂好大的手笔，竟然能够寻来灵犀珠！” 方才还有些低落的黎珞瞬间便恢复了元气，兴致勃勃的展开了笑颜，满心都被这话给引去了。 如果能得到灵犀珠的话，今日就不枉此行了！那什么凤钗凤令又算什么，她黎珞贵为当朝唯一的长公主。这些身外之物又不是缺了少了，有黎云庭的宠爱在就更加不稀罕什么凤令了。这灵犀珠才更加对她的心思。 灵犀珠……听着有些耳熟的样子。黎绾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才猛然想起此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抬头望向了萧皇后，她还真是有心了。原来还有压轴的好戏。 她就知道，就算是黎珞故意三番两次的为难于她，可萧皇后的目的却是不会变的，她总是有字的考量和算计在里头的。 这灵犀珠本其实就是个传说，到底有没有人见过也未尝可知，但却是北渊的一件梦幻之事。 北渊开国在三百年前，是仅次于东陵的历史悠久的古国。据史书记载，北渊乃是由始祖黎承泽在乱世之中创建的，而这里头还少不了一个奇女子的助力，那女子便是黎承泽的妻子，始祖皇后，史称嘉元圣后的沈观南。 纵观北渊的历史。能被称为圣后的也就这么一位。 不仅是开国皇后，更是一位谜团重重的奇女子，历史上对她的评价亦正亦邪，如今还没有人能够清楚她的故事。 始祖黎承泽本是出身草莽，寒微的落魄之家，却因机缘巧合成为了当时大周国造反谋逆。自立为王的骠骑大将军朱启明的手下，沈观南本是已经大周国的最后一位嫡公主，逃难为奴，被始祖所救。 而据说，这位亡国公主见到始祖的第一眼，就主动要求他救自己。并且还信誓旦旦的说她很有用处，始祖没见过如此狂妄的阶下囚，两人密谈了一番后，始祖果然救下了她。藏在了自己的身边。 此后数年，大周国内乱不断，而沈观南韬光养晦，促成了始祖争夺天下，一举覆灭了岌岌可危的大周国，建立了如今四国之一的北渊。 始祖称帝后。北渊尚不稳定，被其余的国家所觊觎。沈观南却在此时作为和亲公主嫁去了北疆的西辽国，搅乱了西辽国政权。还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不过三年时间，西辽灭国，为北渊吞并了一半。 还有一半便合着西边的领土成就了如今的西越国。 西辽王宫的火烧了三天三夜，皇后沈观南消失，半年后却带着一个稚子出现在了北渊，始祖不顾众臣阻拦，立其为后。还将其功劳宣之于世，那稚子也是始祖血脉，群臣哑口无言，便无可辩。 沈观南为后。受众人爱戴，幼子也被册封为了太子。 可好景不长，西辽国，朱启明以及大周国的残余势力合为一股，蛰伏数年，一点点的埋伏在了北渊，时机一到便对北渊发了政变，沈观南因着大周公主的身份，为此纠缠其中。 年幼的太子死在了这次暴乱之中，沈观南也被重伤。 始祖终究是豪杰，在这样的时候依旧能够力挽狂澜，全力维护了沈观南的清白，两人一同解决了此次叛乱，还没有让北渊的兵力损失惨重。 其中细节已经过去了太久，史书记载也不过才寥寥数语。 至此，沈观南一生无子，始祖也一生无妾室妃嫔，二人合理治理北渊，致使北渊近百年来都是风调雨顺，太平安康的盛世繁荣，他们最后选择了过继旁支为嗣。沈观南自乱后身子一直不好，先一步去世，北渊三月连绵大雨，她的陵墓有凤凰盘旋，金光曜日。 百姓为之骇然，四国震惊，纷纷哀悼这一代奇后。 第90章 自行寻找 沈观南死后不过半年，始祖便将朝中事物尽数交由太子打理，又半年后便消失不见了。 最后有人在沈观南的陵墓处见到了始祖，他那时候同寻常的男子一般，布衣草鞋，做了一个守墓人。 这里历史已经没有记载了。更多是一些民间传闻，到底真相几何也无人可知了。 不只是哪一日。圣后陵墓风雨大作，始祖吐血而亡，倒在了她的棺木之上，随后山崩地裂。有人见到龙飞凤舞盘旋山头三日整，龙泣凤唳，山上一夜间遍开满了曼珠沙华，一颗参天梧桐屹立其间，上头一朵血红花朵，错金般的华美。 而那灵犀珠便是那梧桐结出来的灵物，异香无比，似玉如宝，无人参透。 灵犀珠最先是落在了北渊皇族的手中，那时候还出现了许多种美丽的传言，最多的还是在宣扬始祖和圣后的爱情故事，以此来象征长久且专一的深情。也是北渊女子对缘分的期许。 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这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如今萧皇后说寻到了灵犀珠，众人心中诧异，可更多的还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要有所希冀。 始祖和圣后的故事那可谓是起伏缠绵。江山权利的部分且不说，多少的女子都希望遇着如同始祖一样的男子，没有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深情也是足矣。 黎绾曾仰慕、好奇过沈观南的故事，如今却有些怀疑这灵犀珠的真假，但是她从不说出口。老老实实的不引起注意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看着众人目光灼灼，萧皇后便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几句，一边又朝众人道：“想必你们也都是念着此物的，今日还需得尽力才是。不过本宫现在不能将宝物奉上，而是要你们自行去寻找。” “自行寻找？！”众人惊诧，一时间惊叹声四起。 那岂不是谁先找到就是谁的了么。 “不错，便是自行寻找。”萧皇后含蓄的敛眉淡笑，温柔地解释道：“本宫已经将这灵犀珠藏在了长生殿周围两条宫道以内的范围，谁要是能先找到此宝物。那么此物便赠予此人。” 黎珞眉心若蹙，忙不迭说道：“这范围虽然小。可是东西也小，皇嫂这还真是出了个难题。但是想必大家费劲力气也是要寻到的，皇嫂定然还有规矩没说，这可是稀世的珍宝呢。” “珞儿冰雪聪明，本宫自然也是舍不得这稀世珍宝的，定然不能轻易让你们寻到了。” 萧皇后和蔼说道，此言更是增加了她的亲和力，让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更深一层的美化了她的形象。 黎绾故作焦急之态。匆匆道：“那皇嫂可休要再卖关子了，且将规则与我们细说了才是。” “珞儿倒是着急了。”萧皇后打趣的瞧了她一眼，“本宫可是要赶紧说，否则……” “皇嫂！”黎珞羞急了。忙打断了她。 萧皇后轻轻咳嗽一声，柔柔道来：“这灵犀珠乃是始祖与圣后精血凝结的神圣之物，也是他们情意的象征，今日便要以二人一组，且是男女搭配着一同寻找，二人或可互相赠珠，或是共享，不管如何，若能抽到一组，也算是缘分一场了。” 这就是故意的了。 作为皇后的她自然是希望入宫的新人越少越好，今日这男女组队，若是能够引发些缘分也算好事，倒是能省下部分的麻烦。 第91章 抽到了 “皇后还真是好巧妙的心思！”黎云庭赞叹了一声，却听不出来话中的喜怒哀乐。 萧皇后心头一跳，只当黎云庭是不清楚她心中所思的。装作浑然无辜且无知的模样。只算是自己的一番好意。 黎云庭目光轻轻挪移，缓缓说道：“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纷纷应声。心中踌躇满志，似乎都对这灵犀珠势在必得。 黎绾虽然好奇灵犀珠的真假，但却并不怎么感兴趣，有些不太在意，她一时兴起便转头去问楚舟珩：“将军，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将军你可喜欢？” “难道我说我喜欢，你就要替我找来吗？”楚舟珩扬眉乜着她，明明是平起平坐。他的气场更是强大，怎么都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除却黎云庭之外，想必也就之前上辈子的黎绾才能和他势均力敌了。 黎绾被这话给噎着了。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不过好心与他多说几句。怎么就非要这样气冲冲的，方才的甜言蜜语都给忘了不成。 果然，得罪楚舟珩可比得罪小人还难受。这是很多人都心照不宣的一个暗理。 如今的黎绾比上辈子还要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句话所蕴含的真理。 小人是会耍阴谋手段。可却没有像这个一个处处带刺。还生怕自己的刺不够尖锐。 “我就是问问而已，将军就当我没问罢了，是我多话了。”黎绾坐正了身子，不欲再与他多说。 才生着闷气的时候。黎绾便听得萧皇后朝二人道：“不知道楚将军与夫人可也要参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你们二人寻得灵犀珠。倒是上天都认可你们的缘分。” 黎绾刚想拒绝，可楚舟珩却幽幽开口道：“既然是皇后精心准备的，那么自然就没有不参与的道理，这番心意可是不好辜负的，臣倒是想要尽力一试。” “那便好。” 不多说，准备了片刻后众人便离开了席面，围到了黎云庭和萧皇后的身边去，依旧还是之前的小木箱子，里头都是写了姓名的小纸条。 为了公平起见，先是由黎云庭和萧皇后掷骰子决定是男子抽签还是女子抽签，结果显然易见，自然是黎云庭的点数大些，便是由男子来抽选自己的搭档。 此间属楚舟珩的身份最为引人注目了，而黎绾的注意力自然放在楚舟珩身上，看着他率先抽了一签，打开一瞧，他便随意的丢在桌面上，脸上毫无表情，无法猜测他心中的情绪如何。 是谁？ 一旁的宫女机灵的捡起了纸条一看，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赫然便是黎珞的名字。 这……还真是太巧了些，怪不得楚舟珩直接丢了纸条，唤作自己也是会这么做的，谁愿意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组。 只可惜是这样的场合，重抽是不可能的。 “竟然是珞儿！”萧皇后望着黎珞，眼底秋波泛着波澜，是喜亦是晦朔。 黎珞大喜，往楚舟珩的身边凑了凑，装得一脸的委屈模样：“将军本该与夫人在一块儿才相得益彰，倒是珞儿不该了，不若此签不算罢？” 楚舟珩不语，连看她一眼也不看，只是安抚似的抚了抚黎绾的手臂。 “既然是抽签决定，便是天意如此，有什么可更改的，不过一起玩着，想必楚夫人是不会介意的吧？”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第92章 国公世子 “本就是游戏而已，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黎绾幽幽一笑，语气之中的反问之意十分浓烈。 正主还未说些什么，由岂能由着你这个局外人来说三道四，这话听着就像是在刻薄黎绾小气。 那位说话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时候众人都打量了她几眼，她顿时便讪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飞快的将头给低了下去，全然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萧皇后也为着黎绾结尾，更多的是为着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楚夫人好气量。不错，的确是一个游戏而已，断然是不需要计较太多的，不管与何人组队，终归是上天的安排罢了，大家只管撒手找珠子就是。” “绾儿自然是这世上心胸最宽阔的人，你们可别借着这点来欺负他，否则本将军可是会记下的。”楚舟珩警告的看了一眼那人。 众人再次羡慕无言，都一个接着一个继续抽签。 黎珞高兴的眉头眼角都翘了起来，她这回可是真的没有动手脚的，楚舟珩能够在这么多人里头抽中自己，那就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是当真有缘分在的。如今不过是被黎绾这个绊脚石、迷魂药给挡住了，终有一天她才是站到楚舟珩身边的那个女子。 她兴致高扬，频频朝黎绾投去笑颜，得意之色在眼底不断涌现、翻腾。 黎绾经历今日种种，心中已经有些疲态了，不愿意在黎云庭跟前与她再发生些什么无畏的争执。只当做没看见罢了。 见着男子们一个个抽了签，或是喜或是淡然，纷纷在人群之中寻找起自己的搭档来。 悄悄打量着黎云庭的时候，黎绾忽然听得耳边笑声四起：“楚夫人！真是好巧，我居然抽到了你！” 一身深蓝直裰的男子走到了黎绾身边来，长相很是英俊。浓眉大眼，五官分明，还炫耀似的将纸条在她面前晃了一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展露无遗。 这是……黎绾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努力的搜寻了片刻，才将眼前这人与记忆之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对上了，自己前世也是见过的，不过却并不熟悉此人——齐国公家的世子赵元明。 都传言说清河王世子玉霁纨绔风流，丢尽了清河王府的威名。 但是若是属纨绔的话，还应当是这位齐国公家的赵元明要更胜他一筹的。齐国公家是世袭的官爵。但齐国公家也算是世代簪缨，人才也出了不少。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可到底风光了那么些年头。在赵元明父亲齐国公这一代就已经不如以前，虽然在朝中也有声明，可奈何经不起后代持续性的不争气。 尤其是出了赵元明这么一个只知道招猫逗狗，花天酒地的人才，这齐国公府的运气还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但凡是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没有一家是能够看得上赵元明这个人的。 赵元明本身也是个极为挑剔的，最喜欢貌美如花的女子，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之中。家里的通房女使更是少不了，偏生齐国公夫人拼死拼活才只得这么一个独子，就是他如此不堪，也只能宠着。不知为着这个儿子收拾了多少回的烂摊子。 黎绾打量了几眼便挪开了目光，装作有些迷茫的模样。 还真是麻烦，已经认出来人来，偏生却不能显露出来，之前她就已经露出了些马脚。 果然楚舟珩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这是齐国公世子赵元明，你不用搭理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93章 在关心我么 黎绾“嗯”了一声，这才抬眼朝赵元明示意，不咸不淡，不亲不远，恰到好处的社交之态。 可赵元明却不满于此，又往黎绾的身边走了几步。与她不过才隔了两人的距离，近得都能瞧清楚他鼻翼旁的一颗小痘了。 黎绾稍微退了半步。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楚夫人怎生不理会我，可是瞧不上我吗？”赵元明两眉一皱，目光愈发放肆的在她的身上扫视着，就好像是在看感兴趣的东西一般。连点尊重人的意味都没有。 “世子哪里的话，倒是误会妾身了。”黎绾汗颜，连头也不抬，只低声敷衍了一声。 赵元明眯起了眼睛，盯着黎绾的脸看，那眼底涌动着一道道的浪潮，明明很缓慢，可却不失激烈的力量。 楚舟珩伸手一拉黎绾，将人掩在了自己的身侧，低沉而又霸气嗓音溢出紧绷的唇齿之间：“世子这是做什么？” “楚舟珩！”赵元明最瞧不得别人仗势欺自己，直接便呼了他的姓名，声严色厉瞪着他道：“我与楚夫人是一对的。便是说几句熟络熟络，又如何？楚夫人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反而着急了，真是没有一点教养。” 没教养的人该是赵元明才对，竟然敢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觊觎他的妻子，还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所谓不尊不敬。 楚舟珩眸光一凝。脖颈上经脉轻动，看向赵元明的目光已经变得锐利起来。 “诶，好好的日子，何必如此，游戏而已。”黎云庭开了口，如同天将大雨。瞬间将剑拔弩张的二人的气焰给熄灭了。 赵元明很是怕皇帝动怒，立即乖张的说道：“是。” 很快众人便都与自己的队友站到了一块，规矩是要在三刻钟时辰内找到，只要是时间一到。便都得回来长生殿。 同样不太幸运的玉霁居然抽到的是秋绮罗，而玉瑶则是与曹太傅家的嫡子在一组，那曹公子是个温雅本分的，连多看玉瑶也不敢看，像是个女子般的羞涩。 等着帝后发令，众人便四散开来。赵元明本想直接取拉黎绾，可一想到先前的不愉快。还是默默地把手给收了回去。 楚舟珩却并未和黎珞就此离开，而是走到了黎绾的身边。将她拉过来，避开那赵元明低声道：“这人最是纨绔，京城中风评很差，你与他在一处还是要小心些。” 本来被他拉过去就已经很诧异了，听到这话就更是惊讶不已了，他……是在关心自己么。 才想着，话就已经从口中给蹦了出来：“将军这是在关心我？” 惊觉自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黎绾立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可眼睛却因着笑而弯了弯，眼底精光一闪，像极了一只古灵精怪的猫儿。 楚舟珩心底莫名有些别扭，自己怎么瞧都是在关心她。他可是……糊涂了。不，他只是因着她现在是自己的妻子才多说的，他可不想因着这个女子丢了自己的脸面。 “我可不是关心你，我这是在提醒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是逃不过的，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某人嘴硬的很。 “哦，是提醒啊，那绾儿便多谢将军的提醒了。”黎绾的指间从楚舟珩的胸口缓缓的滑了过去，停留在了衣衫上的刺绣上。 明明很轻的动作，可楚舟珩却莫名觉着自己的胸口被划过的地方有些灼热难挡，他连忙一把抓住了那只作怪的手，冷冷道：“你老实些！” 旁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黎绾脸上的笑意，以及他们的动作，无一不显露出暧昧的气氛来。 第94章 不必麻烦 美人！ 赵元明见之心碎，心底哀嚎一声，虽然他知道黎绾是楚舟珩的妻子，可还是不愿意看见他们如此亲密的姿态，他如今是没有资格，可说不准往后有啊！ 惊艳如黎绾。就是嫁过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嘛。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 今日一见了黎绾，赵元明才知道之前的那些都是些什么庸脂俗粉，简直是俗不可耐，和黎绾比起来更是一点看头都没有。 黎绾的手依旧不老实。在楚舟珩的手心里头轻轻挠动着，眼尾轻轻上挑，给他送了一道秋波：“老实……将军喜欢老实的么？” 不言不笑的黎绾很是清冷美艳，可若是她故意卖弄起来，那风情便是成十倍的增长，寻常男子看了都是要招架不住的。 就是沉静淡定如楚舟珩，面对一张与她如此相似的脸，就更加别提镇定二字了。 心中已经乱了，再也不想着自己要说的那些话，楚舟珩一把便将人给推开了去，丝毫没有讲究力道，黎绾险些就要被他丢在了身后的花丛里。 黎绾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了身子。不过她的身段极好，动作又敏捷，在外人看着倒是没有什么。 楚舟珩眉心紧拧，犹豫地望了黎绾两眼，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将军？”不远处的被冷落的黎珞忍不住唤了一声。 “你好自为之吧。”楚舟珩丢下一句，转身便将黎绾给甩在了身后。 黎绾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但仍是痴傻般望着楚舟珩的背影，像是入定了一般，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 楚舟珩将要走到黎珞身边的时候，黎珞便挑衅的瞪了黎绾一眼，心底还暗道：“叫你得意，你且等着吧。我一定会一点点夺过来的。” 这一愣神的功夫，楚舟珩就已经到了她身前，在她身边总是有些不耐烦，只扫了黎珞一眼便自己一个人继续往前走了。 黎珞赶忙追了上去。衣袖裙摆划出云光似的，焦急道：“将军，你等等我！” “美……楚夫人，我们也走吧，得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才是。”赵元明这个时候才敢走近了些，试探且瑟缩的看着黎绾。声音比之前还要柔和许多。 黎绾收回了目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长眉轻挑：“走吧。” 话音刚落，她也不管赵元明。自己一个人便走了，还是毫无目的性的乱走，她对那灵犀珠兴趣不大，也不想和那么多人争，随便走走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这久别重逢的宫廷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赵元明还沉浸在女子优越的容色陷阱之中，只恍恍惚惚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走得什么方向。只知道人群渐渐少了，景色也不及先前的繁华热闹，赵元明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同黎绾搭讪：“楚夫人……你初入宫闱，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都可以与你说的！” 他拍了拍胸脯，一脸的骄傲，还似在竭力的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其实赵元明是真的有纨绔的资本，不仅仅是家室，就连容貌也算是个非常俊朗的公子哥，若是他是个好的，只怕在京城里头也是会很抢手的。 只可惜这人要自己作死，那就是上天也阻拦不得的。 “多谢世子好意，只不过我家将军早就与我说过了，倒是不必麻烦世子的。”黎绾客气的推拒了，还刻意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可黎绾越是躲藏，赵元明就追得愈紧，生怕她将自己给忽略掉了。 “楚夫人这就见外了，我也是好意，你不必如此客气的。”赵元明继续穷追猛打。 第95章 对她心动了 “诶哟！” 黎绾忽然停住了脚步，赵元明反应不急，险些被脚下的鹅卵石小路给绊了去，脚尖被踢得生疼，当即叫唤了一声。 可他又想着是在美人面前，不好失了仪态。当即给憋了回去，只是脸色却不太好看。 “我、我……”他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挽回自己的颜面。 从前在花丛之中游刃有余的赵元明，如今在黎绾的面前居然变成了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连他自己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心动么，所以才会令人毫无招架之力。连心神都无法控制了。 心中遐思不断，眼前又是娇花般的人儿，赵元明只是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下，便当即给自己这莫名的情愫下了定论——他一定是对眼前这个女子动了真心了！ 只可惜他遇见她晚了一步，他怎么就没有在飞鸾阁遇见她？现在才体会到了罗敷有夫的滋味，可他却不是使君有妇…… 若是能够早一步的话，想必打动黎绾心的人就应该是自己了吧。 以往的那些女人都只是一些玩物，只有眼前这一个让他觉着既难受又高兴，心中宛如火烧冰炙似的，还有一百只的猫爪在挠着，整个人都不像是他赵元明了。 不仅仅是皮囊上的冲动，更多还是心意所致。 赵元明恍惚的时候。黎绾并不怎么观察他，只是瞥着四周，缓缓道：“世子的心意妾身明白了，若是有需要的话，自然是会说的。” 黎绾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心中想的却是要如何才能甩掉赵元明这个碍事又碍眼的家伙。 她如今可是难得能在宫中自由行走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了才是。 赵元明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觉黎绾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连忙又追了上去，却没有再轻易的开口了，脑海之中甚至已经在幻想若是自己得到了黎绾之后的景象。 越是这样想，赵元明便越发的想要得到一个解决之法。更是顾不上说话。 黎绾难得的安静了，心中有些奇怪，转头多看了赵元明一眼，才发现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犹豫了片刻，黎绾便也装模作样的开始在这些花草树木、石头檐下，甚至是墙角地砖处开始翻找起来。外头的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她走了一会又动了几下便觉得身子有些热了，明明穿得并不多。 赵元明以为黎绾很想要找到那灵犀珠。笑得很是开怀：“你若是喜欢那什么珠子，那我也替你尽力寻找。若是找到了，我便送与你可好？” 黎绾脑中灵光一现。随即便点了头：“那便有劳世子了，此珠珍贵，又象征着姻缘，十分的吉祥。” 本来赵元明是不太清楚这灵犀珠背后的故事的，只是因着黎绾才想着要找，听了黎绾此言，更是为之一喜，想着若是找到了。说不定上天还真的就赐予他和她一段缘分了，立刻便十分殷勤的在周围寻找起来，特别的卖力，像是不找到就不会罢休一般。 黎绾沉住气。也在周围假意寻找着灵犀珠的踪迹，余光一边再注意着赵元明的动静。 刚开始赵元明还会时不时的朝她这里看上几眼，可过了一会，他的心思便尽数落在了寻找灵犀珠上头，只知道埋头寻找了。 趁着好机会，黎绾便走到了一处拱门旁边，再观察了片刻之后，一转身便越过了拱门，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这边的园子里。 第96章 突生红斑 “楚夫人！”赵元明听着旁边没了动静，才想着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的四周除了花草还是花草，哪里还有黎绾的身影？便是鸟儿都没见着一只。 蝴蝶蜜蜂倒是不少，空气之中阳光混着花氛林清，还似乎残余着黎绾身上的脂粉气息。 “楚夫人。你去哪了？！”他慌乱的乱窜了一会，确定了身边数十米都没人以后。他瞬间便慌得不行了。 不过才一小会的功夫，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 赵元明四处张望着，最后望向了那道拱门。顺着便走了过去，可眺望过去依旧是没有人影，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便顺着青石板的小径往北边寻了过去，嘴里还不断轻声呼唤着黎绾。 便在此刻，拱门边上的花丛轻轻动了动，有一双眼睛冒了出来，四处打量了一会之后，这眼睛才站了起来，眼底光泽轻闪，得意却又不张扬。 不是消失的黎绾又是谁。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花瓣和树叶，摸了一把发髻确保没有松散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那渐渐模糊的黑点，缓缓勾了勾唇：“真是好骗。” 调虎离山如此简单的法子就把他给糊弄过去了，还真是不费什么功夫。 这样的法子若是换在了楚舟珩身上，只怕是她连想都是在妄想了。 黎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藏身的花丛，落了一地的花红叶绿，小花啊小花。委屈你了。才转了目光，她又发觉自己的衣袖被勾在花枝上，忙抬手要去解开枝条。 等枝条解开了，黎绾便这样凑巧的拨弄了下衣袖，想要看看衣衫有没有勾丝，于是凑巧的就看见了自己胳膊上的点点红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她一见了才觉得有些发痒，脑筋一转便想到了因由，不由得咬牙暗道：“不会吧，上辈子已经够倒霉的了。我这辈子难道还是逃不过？” 方才还感叹那虾肉属实是美味，现在就来报复她馋嘴了。 可到底也是不确定是不是虾肉的缘故，黎绾很是不高兴，努力的深吸了两口气，也没有胸闷头晕的感觉，是因着碰了这花草。还是因着吃的太少了？ 疑惑自心底攀爬，渐渐笼络了她的浑身上下。她忍不住轻轻的挠了挠手臂，一挠虽然舒服。可过后便更痒了，而且那红斑似乎又多了一些，还不同程度的肿大了一些。 将衣袖垂下，黎绾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努力的忍住痒意，淡定的往西边走了过去。 这样下去可不好，若是问题愈发严重的话……她得赶快去找些药，不行。如今众人都在四周走动，她还是得先将腹中所食的东西给吐出来才好，纵使症结还在，可到底是不会危急到她的性命了。 若只是对花草有敏症的话。那倒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按照如今的观察来看，萧皇后应当是将废弃的长生殿翻新了，还与一边的上林苑给打通了，成为了苑中之宫，按照她前世的记忆来看，在上林苑中有不少的亭台，还有几处供给更衣之地。 顺着记忆之中的路线走去，还要特意避开其他寻找灵犀珠的人们，以黎绾对皇宫的熟悉程度，她快速的找到了一处抱厦，旁边还有一间耳房，两侧花木扶疏，林影幽幽，很是僻静的所在。 可才准备推门进去，黎绾便听见了里头有人声。 是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依稀能听出来是女子的声音，黎绾又本就没有多少熟悉的人，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出来是谁，便想等她们出来了再做打算。 第97章 直接一脚 吱呀—— 才过了小半刻钟的时辰，这门便开了，黎绾躲在了屋侧，借着林荫花丛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影，看着那门前随之出现了两个女子，一个是宫女打扮。一个便是世家小姐的模样，瞧着倒是在之前的人群里遇过这么一个人。 辨认猜测了一会。黎绾便能确定自己这只是碰巧撞上了人，应当是无碍的。 看着宫女和那小姐渐渐走远了，黎绾才蹑手蹑脚的从屋侧走了出来，小心地从未曾关紧的门缝之中往里头张望了几下。确定里里面没人之后，她才预备推门进去，手才贴上了门板，微微有些凉意，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楚夫人原来在这里！” 这声音有那么些许的熟悉，黎绾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去，便发现秋绮罗正慢悠悠地朝着她走来，身侧倒是一个人也没有，与她搭档的玉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黎绾其实并不识得秋绮罗，只是先前见她与黎珞甚是亲密，也在比试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名字。 秋氏一姓在京城之中并不多见，如果黎绾没有记错的话。那便应当是三品工部侍郎秋家了，官职不高不低，在朝中的名声也是中等，她还依稀记得，这秋侍郎并不是个什么纯粹的人，人际往来之上很是热衷。和许多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若是专心朝政，要建功立业的人，哪里会在这些事情上面下功夫，可见秋侍郎是个狡猾的。 看着秋绮罗先前结交亲近黎绾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心中有了戒备，黎绾看向秋绮罗的目光便也不单纯起来。带着几分防备，轻动眉心道：“你是秋家的小姐，不是同玉世子在一处么，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 秋绮罗款款而行。走到了黎绾的身前，朝她行了一个平礼，不答反道：“绮罗也没有想到楚夫人竟然会在此处，当真是意外。先前从那迎春花圃下过的时候，还见着了与夫人一队的齐国公世子呢，他面色匆匆。似乎是在寻找夫人，怎么夫人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可是迷路了么？” “秋家的教养便是如此么？我问秋小姐的话你还未曾回答，怎么还要反过来问我。我出现在这里与你有什么很大的关系么？”黎绾并不打算对她客气，也能听出来她是来者不善。 秋绮罗哪里被人这样直接的呛过，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面色变了几轮，强撑着镇定道：“楚夫人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好心关心于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可是绮罗做错了什么。叫楚夫人不高兴了？” 又来这一套，怎么和黎珞似的，就这么一套花样还玩不腻了，真真是无趣的紧。 “秋小姐多心了。我并无什么意思，你可别长了耳朵和脑子不管用，平白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可不是那种任人冤屈的性子。” 冷冷丢下了一句，黎绾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红斑了，只想着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抬脚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是秋绮罗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了她，伸脚就要去阻拦黎绾。 黎绾岂是这样好欺负的人，也不躲闪，看准了那只绣花鞋便直接踩了上去。 纵使黎绾身量纤纤，还有些瘦弱，可秋绮罗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断然是经受不住这样一踩的，当即便痛呼一声，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眼底一红便涌上了好些晶莹的泪珠。 就是这样，秋绮罗还不忘了一把抓住黎绾的衣袖，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 第98章 像是特意一脚 “楚夫人请留步！” 秋绮罗急切的喊了一嘴，紧紧地扯住了黎绾的衣袖，若是黎绾动作再快一些，那衣袖便要被撕破了。 黎绾冷厉的目光如刀锋般扫向了秋绮罗，这一回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黎绾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冒犯的！ “撒手。” “楚夫人。”秋绮罗忍着泪水和痛意。在面对黎绾这凶狠的眼神时还有些退缩，可越是见到黎绾不同之前的一面时。她便越发想起来黎珞与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又立即鼓起勇气道，“我还有些话想与楚夫人说说，楚夫人便请留一会罢！” “我叫你撒手。”黎绾语气淡淡。可其中透露的威严却让人不寒而栗。 身上的红斑愈来愈痒，似乎连背上都有些痒意了，这个秋绮罗还真是讨厌，不愧是和黎珞走到一起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秋绮罗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当即便松开了黎绾，有些怯怯地退了一步：“楚夫人，你……” 黎绾剜了她一眼，转头便将她给甩在了身后。 除了这里一处，她还记得西边还有一处抱厦，也是很僻静的所在，少有人去。路有千万条。她也不是非走一条不可。 虽然秋绮罗虽然害怕黎绾寒霜一般的目光，但是她一想到黎珞，还是沉着一口气跟在了黎绾的身后。 黎绾听着后头的脚步声，心中顿时烦闷不堪，忍了一会终于是忍不住了，再次回头望了不远处的秋绮罗一眼：“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夫人。我只是也往这边走罢了……”秋绮罗有些心虚，停在了原地不敢继续往前走。 “你若是再跟着我的话，就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黎绾可不管她说的什么话，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愿意与这些人掺和，自己的事情尚且还急着解决呢。 秋绮罗心中一震，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黎绾只此一句。转头便离开了，也不管秋绮罗到底听没听见。不管走出去一段路之后，身后竟然真的没有动静了。 看来自己今生还是有点前世唬人的功夫。 还算是这个秋绮罗识相。 继续往西边走去，才走到半途上。便见着了一个最不想要见到的人——黎珞。她正坐在路边的小亭子里，身侧并无侍女跟随，更别提楚舟珩了，只有她一人而已。 黎绾刚想装作没看见，从一旁的梨树后绕过去，可黎珞却早就看见了她。又或者是说像在此处特意等候她一般。 “楚夫人！”黎珞热切地朝黎绾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黎绾并未听从。只在原地站住了脚跟，淡瞥她一眼：“是殿下啊。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从前都是旁人尊称她为殿下，如今要改口了，还居然是称呼黎珞，真是造化弄人。 黎珞缓缓地站了起来，往亭子外走了走，笑着道：“楚夫人怎么一个人，可是走失了路？我倒是难得的清闲，将军说叫我坐着。他去为我寻找灵犀珠，将军还真是极为体贴的一个人呢。” 那语气和姿态之中是娇羞婉转，更有洋洋得意之色交杂其中。 可其实在黎珞垂眸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似乎有一抹晦暗一闪而过。消失得飞快，再抬眼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一脸柔情的笑意了。 谁也不会知道她是被楚舟珩给甩了，她绝对不能够在黎绾这里丢了面子，她要赢，她要赢得风风光光，叫所有人都见证。 “哦，将军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呢。”黎绾不苟言笑，只是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一句。 第99章 悄悄讽刺 黎珞没有听出来黎绾话中的深意，还以为是自己的诡计得逞了，持着一副骄矜的模样道：“怕是夫人不知道吧？珩哥哥在外人面前虽然是冷清寡淡了些，可对在乎的人却是极好的，我多次承蒙珩哥哥照拂，当真是感激不尽的。” 说着说着。黎珞便已经将称呼从将军该做了珩哥哥，叫得更是柔情缱绻。生怕旁人听不出来她对楚舟珩有意思似的。 也不知道这脸皮是哪里来了的，反正黎氏皇族可许久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了，黎绾都替黎珞觉着害臊。 黎绾最是不喜欢黎珞这幅做派，一句也不想多听了。刚转身便又见着了皇帝与皇后往这边走来，她若是此刻离开的话，只怕是要显得过于刻意了些，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顺便让自己沉了口气。 “呀，是皇兄皇嫂。”黎珞走出了亭子，阳光照在了她白皙的肌肤上，蒙上一层金泽一般，整个人瞧着姿色更加曼妙了。 黎云庭和萧皇后一齐走近了，看着这二人道：“你们二人怎么在此处，不是应当去寻找灵犀珠么？” 黎珞率先回答道：“近日身子一直有些容易疲乏，我这才走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将军便替我去寻找了，叫我在这里好生休息一会。”她面带羞涩，还适当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少女怀春般的神色。 “哦？”黎云庭第一反应便是将目光落在了黎绾的身上，打量了她好几眼，看着她始终面不改色才看向了黎珞。 “将军倒是个体贴的。若是他找着了东西，珞儿你岂不是要好生感谢一番？” “将军若是找到了灵犀珠，自然是要给夫人的，哪里还轮得到珞儿呢，皇兄这可是说笑了。”黎珞垂下了脑袋，手指胡乱的搅弄了记下。手中的丝绢都被揉皱了。 黎绾听了觉着好生尴尬，你这分明就是想要，还偏偏要故作姿态，要不是黎云庭在这里。她早便要开口怼她一番了。 “若是将军找到了灵犀珠，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殿下要是喜欢，给你便是了。” 你既然如此，那也休怪我不客气。 黎珞闻言色变，可还是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来：“楚夫人好生大气。若是我，只怕是要舍不得的如此世间罕见的宝物了。” “殿下是公主。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妇，若是论胸襟。想必殿下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说得格外讽刺，但是却又很委婉，名为夸赞，实则是暗藏玄机。 黎珞都说了自己会舍不得，黎绾还偏偏要夸她，便是再故意取笑了。而且前头几句更是气人，黎绾便好似已经是那灵犀珠的主人一般。说送就送，不仅仅是不重视灵犀珠，还暗地里将黎珞的身份给贬低了不少，她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居然还要一个臣下来赠礼。说出去只怕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偏生黎绾处处得体，话更是说的巧妙，黎珞这是只能咽下这口气，有气也不能随意的撒，真是最折磨人的。 胸腔里起起伏伏，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处，黎珞转头便朝黎云庭二人道：“皇兄和皇嫂倒是好心情，应当是踏青赏春至此，这皇宫虽然比不得京郊，可皇嫂也是下了心思的。我这里正好有一壶好茶，此处正好饮下，想必皇兄、皇嫂也是累了，倒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黎云庭也不拒绝，朝黎珞点了点头，径直往亭子里走去，坐了下来。倒是萧皇后还对黎绾说道：“楚夫人既在，便也一同喝杯茶罢。” 第100章 世事浮沉 “是，多谢皇后美意了。” 黎绾心中恨得牙痒痒，身子也痒痒，可却又不能拒绝了这些人，只能老实的在帝后赐座后坐了下来。 “本宫哪里是美意，不都还是珞儿这个孩子懂事。又有好心思，本宫不过借着她的光。楚夫人能赏脸便是极好的了。”萧皇后笑着掐了一颗摆在桌上的李子。 “臣妇不敢，这都是臣妇的荣幸。”黎绾坐也不安，目光一直在几人的身上打转，还不忘了观察四周的情况。 萧皇后吃了口李子。只轻轻的蹙了下眉头，声音略尖了些：“这李子是泉州来的吧？成熟的早，倒也酸甜适宜，想必该送些去玉华宫给潘家妹妹才是，她如今有了身孕，最是爱这些的时候。” 这萧皇后口中的潘家妹妹应当是如今的九嫔末流的潘修容，黎绾还记着此人，生的貌美，当时是先入的黎云庭潜邸，做了个侧妃，入宫后封了容华，如今倒进到修容了。 晋升的幅度并不大。可想她的恩宠应当是不如从前了。 只是现在从萧皇后口中得知了她怀有身孕，想必等她生下孩子之后，若是公主也该有九嫔之首的位置，若是皇子的话，位列夫人四妃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算时间，黎云庭登基如今不过才六年。时间虽然不长，可也不算是短了，他的妃嫔也并不少，前前后后也有数十位，可这子嗣上却并不兴旺。 便是连一国之母的萧丽华，也不过才在黎云庭登基的第二年生下了一位公主。如今不过才堪堪四岁罢？正是好动学语的年纪，今日倒是没有跟着来。 嫡公主封号拟了元宜二字，名为昭敏，这名字当时还是黎绾风头正盛的时候给取的。 那会子黎绾还很喜欢这个侄女。总是去萧皇后处看望，那小小的人儿倒也亲近她，时常要她抱，她一抱便喜笑颜开，就连乳母和萧皇后也不顾了。 萧皇后曾经还笑言道：“昭敏是个闹腾的，竟然如此亲近绾儿。连亲生母亲也不要了，真不知道长大了会成为什么样子！” 等到昭敏再大些的时候。便能够咿咿呀呀的叫唤黎绾几句了。 可是如今昭敏依旧在长大，可是黎绾却永远的停留在了她的十八岁。风华正茂，花朵才刚刚盛开的好年岁。 如今想来，还真是唏嘘不已，从前同自己也还算是交好的萧丽华，如今却同黎珞走得如此亲近了，果然是世事浮沉，人心易变。 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除却元宜公主黎昭敏之外。黎云庭便也只有二女二子。长女是过世的曹侧妃，也就是后来追封了德妃的独女。黎昭敏是二公主，三公主是林淑容所出。长子是齐贤妃所出，如今才四岁。二皇子生母低贱。是个末流的才人又早早病逝了，导致这二皇子也是身子孱弱，虽然养在了萧皇后的身边，可却很少出现在人前。 这些都还是黎绾所知晓的。 若是这位潘修容能够一举得子，这身价自然便要水涨船高起来了。 “她那东西自然是少不了的，朕知道你对她此胎上心，处处都照拂着，倒是让朕少了些忧心。前些年……”黎云庭顿了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伤感，“你放心照看着，朕自当放心，一切都由你来就是了。倒是朕今早儿的时候闻说昭敏又病了，朕忙着便忘了此时，如今可还要紧么？” 萧皇后眼眶红了红，旋即又笑着道：“无妨的，就是昨日晚间吹了风，又贪凉吃了些瓜果，便有些受凉，有御医照看着，一切都很稳妥，小小着凉不碍事的。” 第101章 打翻了茶水 “朕知道你忧心，等这桃花宴毕了，朕便抽空去瞧瞧昭敏。”黎云庭抚上了萧皇后的手臂，面带浅笑，瞧着很是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的姿态。 黎绾却暗地想着。萧皇后还真是不容易，一边是昭敏病了。一边还要撑着姿态举办桃花宴，一边还要注意着潘修容，一边还要在桃花宴上大费心思，真是四面楚歌。千斤的担子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萧皇后为此感动难掩，那双目便盈了水光，难得得露出几分柔弱姿态来：“皇上政务繁忙，又怎敢叫皇上为此有心，便是等来日昭敏好些了，臣妾亲自带着她去给皇上请安也不迟。” “朕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昭敏始终都是朕的孩子，断然不能够不管不顾的，朕自有分寸，绝不会叫你为难。”黎云庭柔声说道，像是个体贴的丈夫。和蔼的父亲了。 黎绾听着二人说话，心中只想着快些离开，恨不得他们能再说快些。 “皇兄与皇嫂伉俪情深，珞儿真是又欢喜又羡慕。”黎珞并未坐下来，而是为他们各自都斟上了茶水，亲自递了过去。 黎云庭与萧皇后接了茶水。都品了品，纷纷夸赞道：“这茶真是不错，入口清香，微凛不涩，回味甘甜，当是最新的雪顶含翠罢？” 黎珞请点头：“皇兄好灵的舌头。正是雪顶含翠，前些日子刚送进京城的，如今正好尝个新鲜。” “尝个新鲜？”黎云庭打趣着，目光带着玩味眺了她一眼。“若不是朕与皇后碰上了，你可还不知道要私藏到什么时候去呢。” “皇兄这便是误会珞儿了！珞儿心中最是敬爱皇兄与皇嫂的，怎么会忘了你们，不过是先尝了，觉得好的再等着送去你们宫中，哪里就藏私了。皇兄真是的！你若是嫌了我了，便休要喝我的茶！”黎珞娇俏的一挑眉。说着便要去夺黎云庭手中的茶杯。 黎云庭手一动，叫黎珞抢了个空。 “哪里就嫌弃了。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倒还与朕较上真儿了。”黎云庭又喝了一口茶，做出十分享受的模样来。 黎珞“哼”了一声：“皇兄这便是故意气珞儿，我可不敢同您说话了。” “你这可是闹孩子气了？”黎云庭挤了挤眼睛，有几分调皮的意味。 孩子气？ 就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孩子。黎珞还以为自己很年轻么，方才在宫门口就教训过她了，怎么还敢腆颜。 黎绾垂着眼睛，觉得这样的场合很是无趣。忍不住伸手去衣袖里挠了挠自己的胳膊。 “我哪敢在皇兄跟前闹脾气。”黎珞扭过头去，发现黎绾异常的安静，连忙尖声道，“我倒是差点忘了楚夫人。真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殿下客气了，臣妇并不打紧，听皇上皇后说说话也是极好了。”黎绾随口敷衍着。 可黎珞却又倒了茶，亲自往她手上递。 黎绾故作推脱之态，退缩着道：“臣妇不敢得殿下如此相待，臣妇自己来便是了，可不敢劳烦殿下的金尊玉贵之体，没得折煞了。” 她现在不想惹什么风波，只得在黎云庭跟前留一个老实本分的印象。 但黎珞却并不会因为她的退缩而让步，反而是越发喜欢见她这幅低声的模样，硬要把茶杯塞到她手中去：“这又有什么的，不过是一杯茶而已。” 咔嚓—— 第102章 换衣衫 “诶呀！” 黎珞先惊呼一声，有些惊慌失措，连忙捏了手中的绢帕要去擦拭黎绾身上的茶水，可黎绾却将她的手给推开了。 “不敢劳动殿下。”黎绾轻声说了一句，低头便去看身上那一片濡湿之地。 那一杯茶水尽数倒在了黎绾的胸前、腰间，本就不厚的衣衫瞬间被晕透了。隐隐能够透出里衣那雪白的颜色来。不过幸好那茶水并不滚烫，只是不温不烫的程度。黎绾并不觉得不舒服，只是那湿哒哒的衣衫让人的肌肤觉着有些许难受。 她自己拿着帕子擦了擦，可那水却并不能擦干，她抬眼瞄了黎珞一眼……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吧。就算是失手了。也不会将茶水倒在她的胸口，应当是倒在裙子上才是。 如此刻意的举动……黎珞究竟又是在算计着什么？ “都是我不好，竟然连这点小事情也做不好，竟然让夫人受累了，夫人可没有被烫着吧？”黎珞关切的看着黎绾，似是真的在关心她一般。 黎珞摇摇头：“我一切都好，殿下不必挂怀。” “这……”黎珞还是有些慌，朝在场的另一个女子萧皇后看了一眼。 萧皇后似乎看穿了她与黎绾之间有些不对付，却也以为她是慌了神，便主动给亭子外守候的宫人使了一个眼神，旋即转头对黎绾说道：“楚夫人这衣衫也湿了，总不好穿着走动的。虽是春日，可也得担心身子，这里离西边的暮雪阁不远，就由本宫身边的人带着你去换身衣衫罢！” 黎绾先是看了黎珞一眼，随后便觉得是萧皇后开的口，应当是无碍的。但心中仍是不忘了要保存些防备之意。 只思忖了片刻，黎绾便悠然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那臣妇便先去换了衣衫。” “去罢去罢，湿衣衫可不好穿久了，且快些才是，若吹了风怕也是要染了凉气。”萧皇后笑着。朝宫人挥了挥手。 黎珞还惺惺作态的上前一步，道：“楚夫人可要我陪你一同前去？到底是因着我的过失。” “不必了，不过换身衣衫而已，殿下陪着皇上与娘娘才是正经事。臣妇还是先告退了。”黎绾朝着几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跟在了那宫女的身后。 就在转身的刹那间，黎绾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抹青色，可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除了一丛花树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青影。 树叶花枝都是青绿色的……难道是自己心中过于在意。刚故而看花了眼么。 撇下此思不管，黎绾继续朝那暮雪阁走去。那其实便是她所知道的另一处僻静的所在。 在黎绾父皇还在位的时候，那暮雪阁曾是个看戏的戏台子。可后来因着地界偏僻，又比较幽静，到了后来便少有人去那里了，戏台子也撤了，该做了更衣的场所。 细细想起来，小时候的黎绾和黎云庭还总是在那一带玩耍，捉迷藏的时候便喜欢躲在戏台边上的一个巨大的梧桐树上，叫黎云庭找了个辛苦。 这又有什么好想的。想的越多，增添的烦恼和忧愁反而也更多谢，黎绾在心底悄悄说了自己几句，才将那些思绪给压了下去。 那带路的宫女很是体贴。虽不是之前的朱颜，可也像是萧皇后调教出来的人手，只管带路，多余的话便是一句也不多说，步子迈得不缓不急，就怕黎绾跟不上。 从前黎绾在军营之中的时候是个雷厉风行的，可也能学着小姐规行矩步，温柔款款。 看着两侧的花木，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愈深厚，林荫浓重，遮蔽了好些日光，只两人一前一后在此间行走。 第103章 暮雪阁 一切都还是记忆之中熟悉的模样，可也是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花草少了从前的精心打理，一眼就知道是肆意生长的，但是繁盛却更胜从前，不是精心培养的花虽然不精致，可却胜在自然。别有一番韵味包含其中。 北渊的皇宫很是讲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精心建造的，在黎绾父皇之前，北渊可是四国之中最为繁荣昌盛的所在，皇宫更是一绝。 可这世界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北渊如今依旧强盛还是多亏了黎绾，不过到底不是最昌盛的时候了。 没走多久，两人很快便到了暮雪阁，这里比之前还要荒凉一些，甚至那窗户的边角都隐隐沾了些灰尘，就是连宫人在洒扫上也不怎么用心，可见此处是多么的少有人来了。 或许也是因着黎云庭的缘故，他自黎绾死后便更不喜欢此处，旁人揣度圣意之后，便更是避之不及了。 黎绾是不知道这一层缘故的，只单纯的以为是此地太过偏僻了。 在树林尽处。黎绾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去便见着了那暮雪阁四周开满的樱花，密密麻麻一大片，全是重瓣白樱，比梨花还要绚烂的白，宛如一朵朵的云彩交杂在绿色林荫之后。几乎将整个暮雪阁的屋顶都给掩映住了，衬托的荒凉的屋宇如同神隐之地。 从前每一树的樱花都有专人打理，花枝枝月月修剪着，可如今却长成了如此模样，虽不整齐，但是却㛑更加的磅礴大气了。更符合它香雪海的名字。 如今比起从前，反而是更像暮雪阁了。 此处的重瓣白樱原来还是特意培植的，由着先帝为着黎绾母亲所种，还钦赐了姓名唤作香雪海。 香雪海翩然。暮雪白头老。 寓意和情意都真，可是母亲没能与父皇一起白头终老，而父皇也没能真得等到暮雪白头的那一日。 已经经历了与黎云庭重逢的黎绾，如今见到此情此景倒是更加淡定了一些，只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比从前更加耀目了……” 前头的宫女忙回过头来，疑惑道：“楚夫人？” 黎绾敛下心绪。只继续往门前走去，一边柔声道：“没什么。” 两人推门进去。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可每一样又都是皇宫大内才用的起的物件。低调而又不失贵重。屋内的东西虽少，可一应俱全，就连休憩的小塌也有，桌上还插了几支香雪海樱，将屋内的生气一下子便给点缀起来了。 宫女引着黎绾到了屏风后的内室之中，缓缓道：“楚夫人且先将湿衣衫褪了，奴婢先去为楚夫人拿件新衣衫，还请夫人稍后。奴婢马上便回来。” “嗯，你去吧。”黎绾轻点头，目光扫视着这屋内。 宫女悄悄退了下去，门也很快便关上了。偌大的屋内，只剩下了黎绾一人。 而黎绾也并没有直接便褪下衣衫，只是在屋内走动起来，将一角窗户给撑开了去，屋内便多了些光线，更有樱花枝条垂进了窗内，轻轻一嗅便能嗅得外头那草木花叶之芬芳，满目尽是芳菲锦绣，幽静更加增添了这景色的雅致和意趣。 若是没有修葺整顿的话，这扇窗户的窗棂上可是被她用小刀刻了好些小人图画……黎绾忍不住去寻找起来，手才触上去，果然便摸到了那凹凸不平的触感，低头一看便是她的那些“杰作”。 真是让人怀念啊…… 一个豆子大小的人形，脸上的表情或笑或哭，只是这么点大小，也叫黎绾雕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第104章 有人来了 松怔间，黎绾的思绪有些飘荡，却忽然听得外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在这僻静之中还能听见有钗环叮咚相撞的清脆声。 有人来了！ 而之前那位宫女只带了一支素簪子，一朵绢花，根本就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定然是旁的人了。 会是谁呢？ 黎绾刚才还有些飘忽放荡的心神瞬间便归拢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悄悄地往门口走近了些，那声响便愈发的清晰起来，甚至还能听见隐隐有喘气的声音，应当是个女子。 将门从里面轻轻的给栓好了。走到门边的一扇窗户边上，黎绾将窗户戳破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往外面看去，却看得并不清楚，只有那么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 但是黎绾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衣裙是青色的，回忆之中某人一闪而过，定然是那秋绮罗！ 空气之中虽然都是草木花香，可就在这些味道之中，黎绾还敏锐的闻到了一丝丝其他的香气，之前她与秋绮罗拉扯，便闻到过这种香气，甜腻腻的。对于她来说味道有些重了，她可不爱这些胭脂水粉，香啊臭啊的，复杂又不是什么必须之物。 并不常常接触这些东西的黎绾反而对这些味道格外敏感一些。 她来做什么？ 才想着，便听的门被人敲响了，黎绾还听出来她本是想推开门直接进来的。可是她早就反锁住了，她是推不开的。 而门外的人也自然是明白这样的举动的，转头便掐着嗓子敲了门：“楚夫人！我来给你送衣衫！” 就是秋绮罗。虽然她很努力的在掐着嗓子说话了，可黎绾还是能够从中找到她的影子，并且秋绮罗还忘记自称奴婢了，又或许是她不愿意这样自降身份。 怎么说都是破绽百出。一点也不细致。 黎绾仔细的思考着，现在她已经能够断定这是秋绮罗了，那么之前她看到了那一抹青色的影子便不是眼花所致了，乃是她自己露了马脚。 如今秋绮罗又忽然出现在了这里。还打着注意想要进到屋里来……她与黎珞交好，而自己会到此处来便是因着黎珞刻意打翻了茶水，那么这会不会是她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某个计划？ 前头算计了她还不甘心，现在还要煞费苦心，不惜在桃花宴上布局，她们两个人到底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用多想。这始作俑者肯定是黎珞无疑了，她这样针对自己。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先前的比试和酒令，黎珞都是想要让她出丑。但是却没有一次是成果的，那么这一次肯定就不会简单了，以她对黎珞的了解来说，她必然是恼羞成怒要下狠手的了。 打翻了茶水，引她来换衣衫……黎绾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一下子便想明白了，不管是对于寻常闺阁女子还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来说，这清白始终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现在黎绾若是真的在换衣衫。她们随便塞个人进来，再引来众人旁观，那么她的清白就要毁于一旦。 就是黎绾并不在乎什么所谓的清白，可她却是抵不过众人的悠悠之口的。她的名声毁了，楚舟珩的声誉也是要跟着受损的，皇帝和皇后也会勃然大怒，帮楚舟珩休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行，她才和楚舟珩达成了合作关系，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助力，绝对不能够让黎珞得逞，她想赢？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 可不要小瞧了黎绾。 如今她虽然身为姜绾，可她的心却并不是从前的那一颗了，她绝对不会任人揉捏挫摆。 第105章 顺势而为 “你的脚程倒是快！”黎绾笑着说道，语气似笑非笑，若是细听，还能觉察到其中的一抹冷意。 可秋绮罗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心中狂跳如擂鼓，手心背后更是生了一层的冷汗。整个人就差颤抖成筛糠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想着快些将事情搞定。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也不好叫夫人干等着，如今衣衫已经拿来了，还请夫人开门让我进去罢！”秋绮罗握紧了拳头。手心的汗液黏腻的在指间游走，惹得她手臂微颤。 黎绾轻轻的冷笑一声，如今我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计划，还会这样轻易叫你们得逞么，简直是白日做梦，痴人说笑。 “我还在褪衣衫，你且稍微等一下罢。” 闻得此言，秋绮罗心中更是喜了起来，如果她已经脱了衣衫的话，那么她便是省了事了，高兴地应道：“诶，我就在外头。楚夫人好了叫我便是。” 黎绾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了一圈，悄悄的站在了门侧，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嘴角轻勾勒一抹得意的笑，缓缓地将门栓给撤了下去，压低了声音道：“我好了。你且进来罢，将衣衫放到屏风上便好。” “那我便进来了。”秋绮罗笑着推开了门，目光落在了屋内的桌子上。 她又朝那屏风后张望着，试图去看到那个她所期待的人影，才将两只脚给跨进了门槛。她的人便“啊”了一声倒了下去。 有一记手刀如闪电般迅速的劈在秋绮罗的后颈上，她的叫声不过才一半。脖子才吃了疼，意识便模糊了。 可是秋绮罗并未倒在了地上，而是从门后有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她的身子给稳住了。 “怎么这么重。”黎绾愤愤地嘀咕着。目光只在秋绮罗身上过了一下，很快便将这人给拖进了屋子里来，门很快又给关上了。 黎绾依旧没有忘了将门拴好，然后才连拖带拽地将晕倒的秋绮罗给拉到了内室之中，丢到了那拿来小憩的软塌之上。 这秋绮罗看着身材纤细，怎么就挺……重的呢。还是说自己的身子体力不太行。居然还抗不住一个同自己差不多身形的女子？ 喘了两口气之后，黎绾才看着秋绮罗发起愣来。接下来她应当做些什么呢…… 她们都这样不客气的想出这些阴毒的法子来对付自己，那么她肯定也是不能够就这样算了的。总要将这一口气给出了才是，既然她们这么喜欢算计、陷害旁人，倒是不如以彼之计还之彼身，让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必这样就能够让她们吃到教训，安分一些吧。 不过黎绾还是个有些良知和善心的女子，她虽然久经沙场，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仔细一想她又能知道秋绮罗虽心肠不好，但更多是还是受了黎珞的影响，她也就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还是留一线。看她自己的造化。 姜绾这身子虽然弱些，可这一记手刀也足够秋绮罗这样更弱的女子睡上一段时间了。 黎绾也不着急离开这里，只是默默的站到了原先的窗户前去，将那不大的小洞弄得大些，继续观察着外头的情况。 没有等上多久，便是半刻钟的功夫也没有，那林荫处便走来了三个人影，中间那个摇摇晃晃的，叫旁边两个小太监打扮的扶着往暮雪阁来了，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黎绾仔细一看，不是那齐国公世子赵元明又是谁，他面带潮红，两眼发光，脸上似乎还在眼光的折射下有薄汗在反光，脚步虚浮，像是吃醉了酒似的，浑然一副醉汉模样。 第106章 别长针眼 赵元明便是她们给她精心准备的男人么？！ 虽然身份高贵，但是也太是不堪了些，唉……黎绾叹了口气，秋绮罗若是遭了不幸，其实她的身份匹配赵元明还高攀了些，她忽然有些觉着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会太狠了些。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可没有人会觉得她可怜的。黎珞果然够狠毒。不仅仅能够破坏她的清白，还能顺便安上一个不守妇道，同人偷奸的淫邪之名。 黎绾的心头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过于震动了，黎珞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可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她失败了那么几次还不远放弃，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若是用在正途之上，她还愁前路么，真是愚蠢至极。 手一伸，那门栓便解开了，黎绾悄悄的挪到了屏风后的窗户处，身子十分敏捷，只用手一撑，整个人便翻出了窗外，她又将窗户关上，只留下一条小缝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人蹲在了窗户下，透过缝隙观察着，静静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很快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踉踉跄跄的闯进了屋子里，是那两个小太监直接把赵元明给推进了屋子里去。门又被关上了。 “你快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两个小太监推嚷了几句。火速的离开了现场，走路都带风。 “楚夫人！”是赵元明，声音古怪，似乎带着一种情欲的味道，有些油腻又靡艳，“你在哪。你不是在这里等着我么，快些出来，我可是等不及了！” 和灌了几斤的黄汤似的，胡言乱语的不成样子。可黎绾却知道，这并不是喝醉了酒，只怕是黎珞让人给赵元明下了某种不可言喻的药物所致。 黎珞既然下了这个决心要在宫闱重地之中对她用这样的计谋，那便会做好打算。秋绮罗是来给她下药的，而只怕那个宫女也被人给支开了。 等到一切就绪的时候，赵元明这股东风便来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被下了药的人不发生点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黎绾听得屋内的赵元明跌跌撞撞，有东西还被打翻了去。在这寂静之中显得犹为清晰，他很快便找到了睡在榻上的秋绮罗。 秋绮罗也是个美人，身上又涂脂抹粉擦香的，赵元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恍恍惚惚了，哪里还分辨得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黎绾，只管闷头就压在了那一具柔软的身躯之上。 虽然是被打昏了，可秋绮罗还是有些意识的，她又经不住赵元明这样高大男子的重压。呼吸有些凝滞，她瞬间便有些许清醒的意味了。 赵元明已经被情欲缠身，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抱着秋绮罗又是亲又是啃的。十分的不可描述。 黎绾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转过身去，背靠在了墙面上，吐了一口气：“罪过罪过，无意冒犯，千万别长了针眼才是。” 里头的喘息声愈发深沉，黎绾又听见了秋绮罗嘤咛一声，应当是转醒了，她看着身上的男子，神情错愕，满是震惊，可整个人又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完全没有办法进行抵抗。 “放开我，世子你放开我！” 秋绮罗无助的呐喊着，可那小太监早已离开，这暮雪阁里里外外也不过才三个人而已，黎绾是绝不可能会在这样的时候冲进去救她的。 秋绮罗崩溃了，她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成了这个他样子。 第107章 作壁上观 “楚夫人……”赵元明一把撕烂了秋绮罗的衣衫，“你叫姜绾对不对，你是喜欢我的，我叫你绾儿好不好？” 黎绾的脸色瞬间便黑了，这都什么事情……真是叫她听着怪恶心的，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为着安慰自己。她又想着自己是黎绾，姜绾不过是一句躯壳而已。虽然于她有恩，但却还是两码事。 “啧啧，还好不是我。” 里头的动静愈发的大，秋绮罗从一开始的竭力呼救。到后头便哼哼唧唧起来，那些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黎绾感叹着，努力将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给忽略掉，摆了摆手便站起来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呵呵……” 有一道笑声，不明其意，很是突兀的传入了黎绾的耳中，这声音与屋内的声音格格不入，黎绾当即顺着声音抬起头寻找过去。 那屋后偌大的一颗樱花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那白衣翩然几乎同花枝融为一体，那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眼底更是闪烁个不停，不是躲闪，而是一脸看戏的姿态。 “玉世子！”黎绾努力压力的声音叫了一声。 树上的玉霁姿态悠然，手中的折扇雪白雪白的，一丁点的墨迹也没有，正在他手中轻扇。有樱花随之落下，这一副场景实在是美。 哪怕玉霁是个男子，但是他也能当起美人一称。 “难为你还记着我。”玉霁绽开一笑，犹如樱花般的温柔，脸颊边的鬓发随着微风浮动，翩然而又轻盈。在纯洁高雅之间添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风流之态。 黎绾往树下走了走，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屋子，那些声音还在，虽然未免吵着了耳朵。但她的心思却不在那里了。 “玉世子惊艳出尘，我自然是不敢忘了的。”黎绾低声说着，还要一直仰着脖子看他。 玉霁似乎察觉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扇子一合，手腕一动，纸扇在树干上轻点了一下。他一转身，衣衫一旋飞。人便轻盈地落在了黎绾的身前。 好身手！ 黎绾眼前再次一亮，这玉霁玉世子似乎也并不是传说之中的那么不学无术。这樱花树生的高大。一丈还要高些，他居然只轻借了手腕的力气便能够安然的落地，身子稳如泰山，可身姿却十分轻盈，普通人从树上跳下来可都是动静不小的，可见他的内功深厚，轻功应该也是不错。 一下子便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 若是这位玉世子是个武功高强的，又加上自己之前的猜测。只怕他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如今种种肯定都是有所因缘的。黎绾顿时对这位的事情好奇起来。 以往便仰慕清河王的风姿，如今与清河王郡主结交，又识得了世子玉霁。若是能够更近一步的发展，虽然不能利用这二人，但多个朋友便是多条路，她说不定就能够不只单单靠着一个楚舟珩了，以后在京城之中行走也会方便很多。 但是……现在还是得弄清楚一件事情才是。 “你倒是会说话，怪不得玉瑶都被你给骗了去。” 啪——的一声，折扇再次打开，却是在黎绾的额头上轻轻拂了两下，她头上的钗环轻轻一动，眼睛也下意识的眨巴了几下，纤长卷翘的羽睫也如同小扇子一般。 这话是何意？黎绾有些不明所以了。 “世子可是误会了，我并不曾欺骗郡主些什么，只是与她一见如故，多说了些话而已，断然没有要欺骗郡主的意思。”黎绾难得对待一个人是发自真心的客气。 第108章 我知道你在乎什么 “你很会说话，手段也很不错。”玉霁上下打量着她。 不过这一次的打量却和之前的打量都不一样了，上一次他是在人前观察的她，这一次就是他们两个人而已，他的目光便更像是在探究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说人心。 虽然玉霁没有多说。可黎绾的反应速度不是盖的，她很快便想到了些什么。只怕是这玉世子在外头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黎绾一见到玉霁的时候觉着惊诧，如今更是骇然，原来自己先前在屋内就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竟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 如果从一开始玉霁就已经出现在了暮雪阁的话，那么她刚才一手促成的好事可都是落在了玉霁的眼中，他又不知全貌，指不定如何看待自己。 所以玉霁肯定是误会了些什么。 “世子怕是误会了，我是会说些讨巧的话，可是这论手段只怕还是要输人好些，就比如说世子这一计作壁上观，我便是学不好的。”黎绾莞尔，抚了抚自己的手掌，纤长的手指，莹润的指尖，只是手心上却有许多的茧子。 玉霁的笑容瞬间消失。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当即破碎，已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底寒霜凝结，手上轻动，那折扇一合便抵在了黎绾的下巴处，讥笑道：“你倒是反来怨我撞见了你的好事么？” 黎绾并不慌乱。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话虽然锋芒锐利了些，可玉霁是不会也不敢对她做些什么的，况且她又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关系，他如此态度多半还是因着玉瑶了。 “这哪里是什么好事，明明就是一场天大的祸事，我本无心。可奈何旁人有意，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我观世子虽然清雅在外，可心中也是有骨气的。难道旁人欺负到了头上，还要甘愿的帮衬一把？”黎绾双眸涟漪轻漾，眼底那抹专属于她的傲气悄然流转，“我虽是女子，可却并不愿意任人欺负，若是不用些手段。只怕是难以消减她们的气焰。” 玉霁面色渐渐变得平和起来，但眼底的疑惑和探究却始终未曾消散。 “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个。” 她说的的确都在理。他也并没有质疑她行为的意思，只是见着这样的女子一时惊奇。又发现她不是表面上所展现的那么简单，心中的情绪强烈的冲击着，又怕她也是为着算计才和自家妹妹交好，一时间自然是有些不愿意多么的客气。 “世子都说了我手段好会说话，那么我的脑子也自然是不差的，我知道世子在乎的是什么。” 玉霁心头一跳，看她那灼灼的眸子，他忽然便不敢直视了。还没有一个女子敢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虽然玉霁惯是个风流成性的模样，也总是处处留情，在女子之中乃是游刃有余的好手，如今这一遭却是头次。他便莫名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避开了黎绾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眸子，一下子又见着了黎绾胸前那一大片的水渍，耳尖蓦然热腾腾的，他只好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草地。 咦？ 黎绾一直在观察着玉霁，自然一眼便瞥见了他耳尖泛红又躲闪自己的模样，乍然觉着很有意趣，这位世子竟然是害羞了不成？ 经此一事，黎绾的胆子瞬间又大了些，底气也更足了些。 闻说玉世子风流不羁，竟然会在她这条阴沟里翻了船……还真是造化弄人呵。看来这位世子不仅仅是个不简单的，在某些方面只怕是简单的不得了。 第109章 日久见人心 “那你倒是说说本世子在乎的是什么？”玉霁静了片刻，才匆匆吐出一句话来。 黎绾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惹得玉霁愈发羞臊，可还要竭力维持这表面上的冷静，她却也只得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展眉道：“世子在乎的自然便是郡主了。否则您也不会对我如此态度。” 玉霁冷冷地“哼”了一声，斜斜乜向了黎绾：“你倒还是有几分数在心里。既然明白，便休要与我在这里打什么马虎眼了。” “我怎敢在世子面前放肆，岂不是将脑袋当球玩了？”黎绾故意奉承了一把，随后又十分正经地解释起来：“我待郡主当真是没有旁的心思。若是我同那些人一般，郡主可还会与我接近。世子你要知晓的是，这次可是郡主来同我说话，断然不是我刻意引诱。” 才说完，黎绾便觉着自己有些用词不当了，什么引诱不引诱的，怪叫人浮想联翩的。 玉霁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他先前因着黎绾的胡笳十八拍对她印象颇深，也是觉得她与那些人都不太一样，可如今见了她的果决，既有钦佩也有不知所措，他到底是个男子。对于女儿家这些阴谋诡计是不够清楚的。 所以玉霁的第一反应便是害怕黎绾有所图谋，他的妹妹是顶顶纯洁赤忱的人，断然不能够沾染那些不好的东西。 但是对于黎绾的欣赏也是不作假的，玉霁是个敢作敢当，潇洒果敢的人，只有再遇着和玉瑶有关的事情上才会显得犹豫不决。 黎绾怕他不信。也不愿意自己被误会，又连忙肃然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郡主为人率真，却也是个单纯的，我自知不是个纯粹的人，但也喜欢郡主的性情。若是说我别有用心的话，我是绝对不认的。” 她的话语并无假惺惺之处，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的。 原先确定要与玉瑶结交，也是因着她与旁人不同的性子。是有想过玉瑶的身份贵重，可以对自己有所帮助，可是后来因为她也相信自己前世是被冤枉的，黎绾便打消了那些想法，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若是二人能够做朋友。自然是好事一桩，并无损害。 玉霁心中明了。不过是试探她几句，如今见她话语清晰。情感真挚，目前看来的确是没有不妥之处的。 又念着玉瑶的确不是随便与人结交的性子，他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位楚夫人并不是那些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 但他仍是十分谨慎地说道：“你也不必要着急辩白，这时日尚短，所谓日久见人心，往后你若是生了什么歪心思，我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世子放心就是。我行的端做得正，不是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黎绾的身子有些僵硬了，如此姿态下，只能朝玉霁眨了眨眼。 不过黎绾生得貌美。姜绾这幅身子又是个风流型的美人，只眨眼便像是抛秋波一般，端得风情浅浅，光彩照人。 玉霁只觉着脑中嗡嗡一响，脸上不由自主的，像是被烫着了似的，飞快的红了起来，连看黎绾也不敢看，又羞又恼的姿态，倒是比女子还要娇艳几分。 那一身雪白的衣衫，雪一般的肌肤，玉一样的郎君，唯有薄唇浅红，双颊云霞烧得正欢，便如雪里红梅般惊人的神魂。 “你、你……”玉霁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黎绾却没有想着是因着自己的缘故，还以为是玉霁在如此场合下羞赧难当，连忙道：“世子，你能不能撤开你的扇子？” 第110章 想看樱花 “怎么楚夫人去了好些时辰还未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亭子之中，黎珞面露担心之色，伸着脖子往外面张望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萧皇后正放下茶盏，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连个人影也无，只有微风拂过花枝。娇花随风颤，绿枝如云团一般。 “许是取衣衫耽搁了，这暮雪阁离这里虽然不远，可取衣衫总是要些时间的。” 可黎珞却很是担心的样子。继续说着：“纵使如此，可已经过去有一刻半钟时间了，再等等便要两刻钟了，楚夫人又是头一回入宫，若是一时间走失了，只怕是麻烦。” 萧皇后是在后宅宫闱里待久了的人，一见到黎珞今日的状态便知道她心中肯定是有所算计的，不过她抱着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态度，淡淡道：“珞儿说的也是在理的，若是迷路了，到了偏僻处可就不好了，还是着人去找上一找罢！” 黎云庭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一株樱花瞧，这里也种植了樱花，可都是些粉色绯红的，娇艳有余，但是却少了一份清雅。 黎珞当即转头对不远处的自己的侍女招了招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那侍女便下去了。 静了一会儿，待到手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的时候，黎珞见黎云庭一直看着那树红樱，眼瞳接连闪了好几下，瞬间计从心来，便柔柔地朝皇帝道：“皇兄可是喜欢这樱花。若是论樱花，这整个皇宫之中的樱花都是比不上暮雪阁的樱花的，我倒是也许久未曾去过暮雪阁了，倒不如趁着今日的好时节。一同去瞧瞧那儿的樱花也好。” 黎云庭静如死水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侧首瞧向了黎珞，眉眼处虽然依旧是那一种高高在上的淡漠冷清，可眼底却有一股暖流在悄然流淌。 “如今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楚夫人，不知道皇兄可否愿意一同前去？那儿的樱花真是叫人见之忘俗……”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黎云庭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黎珞一会儿。又看了看那树红樱。 “也好。”黎云庭开口打破了沉默，“朕也许久没有这样松泛的时候了。一直忙于朝政，也没心思想这些，如今想来暮雪阁的樱花想必开得更好了，去瞧瞧也好。” 黎珞掩下心中的喜悦之色，看见黎云庭起来后才不急不慢的站起了身，跟在帝后的身侧一同往暮雪阁的方向走去。 而后她还不忘了同隐在暗处的侍女交换眼神，知道事情都准备“好”了之后，她的步伐愈发轻快起来。像是之前的不高兴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皇上也是要多出来走走才是，臣妾知道皇上朝政繁忙，却也只能在帮着料理后宫，比起皇上来真是举足轻重的小事了。如今日这般看看春景，喝口茶，倒是能让人更神清气爽些，公务虽然重要，可皇上还是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皇后突然的开口，叫黎珞猛然回神，连忙拉近了几人的距离。 黎云庭并无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侧目望着萧皇后，淡笑着道：“皇后的意思朕都明白，只是朕登基不过才几年，怎么都是不能松懈的，这些日子的事情尤其是多，故而忽略了皇后，等事情完了，自然也就可以多些空闲。” 碍着黎珞再次，黎云庭再怎么想要安抚萧皇后，也是不好说得过于明显。 “臣妾一切都好，一切自然以朝政为先，臣妾可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只是心疼皇上罢了。” 第111章 夫人出事了 这头各怀心思的往暮雪阁去了，而那位去探看黎绾情况的侍女却并未往暮雪阁的方向去，而是去了另外一边。 她步履急切，匆匆的在苑中走着，目光不停的张望，像是在寻觅着什么一般。杂乱没有章法，可是行动却很是迅速。 花丛树梢的鸟雀被她所惊飞。她飞快的穿梭在这烂漫满园的春色之中，或是见着了人影便匆匆打量，如此几个来回下来，侍女终于在桃花宴开始的地方的一处树下找到了那道自己苦苦寻找着的身影。 避开了那些正在寻找灵犀珠的人。侍女走到了男子的身边去，焦急地行了个礼道：“将军，不好了，楚夫人出事了，还请您跟奴婢过去瞧瞧吧！” 树下此人正是楚舟珩，他一闻此话并不着急，但眼底依旧闪过了一道戾气，这个女人，难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又惹麻烦了么？ 可不管怎么样，如今他总是护得黎绾周全的，不然可就是自己也会有所牵连的。 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尤其是这些日子她的性情好似变了，虽然嘴上厉害了，可是却也不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主动惹麻烦可是万万没有可能性的事情。 那么就是旁人非要找她麻烦这一种可能性了，但是黎绾又不是那种甘心情愿吃哑巴亏的人，肯定是不会轻易落入旁人的陷阱圈套之中的。倒是没有什么好让他着急的。 楚舟珩眼底渐渐归于平静，嘴角轻轻一勾，上下打量了那侍女一眼，不需要怎么仔细想便记起了这是黎珞身边的一个侍女，虽然不是得力的大侍女，可也是在他跟前露过几次脸的。他记忆力又好，见了的人就很少有忘记的。 他立即便清楚了这事情多半和黎珞是有关系的。 “夫人出什么事情了？” 侍女被楚舟珩的目光看得愈发的心虚起来，垂下了一双眼，声音也低了一些：“奴婢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请将军快些去看看吧，若是晚了可就不好了。” 若是晚了只怕那里的好戏就要唱完了，自己还是得去见识见识才是，楚舟珩想着，给她使了个眼神。 “奴婢这就给将军带路。”侍女还愣了一下，面上流露了一丝慌乱。这才引着楚舟珩去了。 而黎云庭一行人也离暮雪阁越来越近了，只需要穿过那一片梧桐林便可到达。 黎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在黎云庭跟前多嘴道：“这梧桐林还有暮雪阁的樱花可是父皇为了母后所植，珞儿那时候年纪小。倒也蒙得母后的慈爱，时常有所感念，若是珞儿同皇兄是一母所出该有多好……” 如果黎珞这是为了在黎云庭面前示好，献媚，那倒是有些刻意了。她哪里是在乎先皇后的宠爱，不过是想着嫡出公主的身份，还有皇帝兄长的权利，她心中若是顾念着亲情孝义。又岂会做出这么多恶事来。 对于黎云庭来说，先帝先皇后可都是心底最高的存在，轻易是不喜欢提及的，黎珞却还非要卖弄。 黎珞的生母是先帝的昭仪。因着早逝，又不怎么得恩宠，留下才年仅一岁的黎珞。那时侯先皇后只有黎云庭一个孩子，怜悯黎珞孤苦无依，便做主将她给养在了身边，当亲生女儿般的对待，便是后来她生下了自己的女儿黎绾也不曾亏待过黎珞半分。 从小黎珞便与黎云庭、黎绾一同长大，比其他庶出的公主都是要高出一截儿。 如今她这话说得不妙，倒像是还有所不满足似的，不过她也的确不满足，她的心太过贪婪了。 第112章 幸亏我聪明 “朕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样一份心思……”黎云庭眼底飘过一丝诧异，却并未多看黎珞一眼。 这话说的轻飘飘，可是仍旧夹杂了那么些许的冷淡与凉意，黎珞瞬间便觉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样的话，当即又道：“我虽知道我不是母后亲生，但却深受母后和皇兄的照拂。心中可是早就将母后和皇兄当做我嫡亲的亲人了，时时刻刻都记着的。绝然不敢忘却。” 黎云庭这才用幽深的眸子扫了黎珞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朕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听话懂事的，你放心。只要朕在一日，便会护着你一日，你便会是这北渊的长公主，受尽尊崇。” 话音越说越小，渐渐飘散在了微风之中，隐入了草木的芬香，不知所踪。 只不过黎云庭说完了这句话，神情忽然微不可见的变了变，像是冷意，可又带着无限不可捉摸的喟叹一般，眉梢似乎还爬上了那么一抹伤感，让他的眉眼瞧着难得有几分悲凉。 黎珞以为自己这就算是蒙混过关了。有些窃喜的笑了起来，十分亲昵的瞧着黎云庭道：“珞儿能有今时今日，可都是亏了母后的养育之恩，还有皇兄的关心呵护，若是皇兄日后有任何需要珞儿的，珞儿一直都会在皇兄身侧的。” “嗯。”黎云庭有些不太热情。像是在想别的东西一般，仔细瞧就能够瞧出来他是有些敷衍的，“你有心了。” 萧皇后看着二人此情此前便心生感叹，悠然道：“皇上与珞儿兄妹情深，真是叫人欢喜。” 黎云庭飞了一记眼光给萧皇后，虽是意味不明。但萧皇后却闭上了嘴，垂着头像是说错了话一般。 兄妹情深啊……黎云庭眉心一沉，步伐都沉重了几分。 或许从黎珞多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到了那个真正该与他兄妹情深的人。只是时移势迁，物是人非，还是他一手造就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恨自己，有没有进了地府入了轮回？ 而突然被惦记的某人在此刻便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叫那没有防备的玉霁给吓了一条。还没回应就已经将扇子给挪开了，人也灵活的往一边躲闪了去。 黎绾也算是及时的捂住了口鼻。才没叫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太雅观，她揉了揉自己还仍有些发酸的鼻子。轻声道：“吓着世子了吧，真是对不住了。”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了，只是觉得更加尴尬了。 玉霁却也不嫌弃她，还调笑道：“俗话说一骂二想，只怕是你又被谁给惦记上了。” “唔……”黎绾居然还真的细细的想了一想，楚舟珩是不会惦记她的，旁人也没有惦记她的，多半就是黎珞了吧。“我可不想被人惦记。世子又不是没有瞧见，我就是被人给惦记上了，幸而我聪明，否则现在躺在这里头的人便是我了。”她指了指那屋子。 屋里的靡靡之音仍未停止。反而是愈演愈烈了。 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的黎绾当然知道那些奇怪的声音是意味着什么的，如今就她与玉霁在这暗处，孤男寡女的听着这些声音也实在是诡异的很……黎绾莫名有些发慌。 玉霁勾起了薄唇，樱红的唇勾勒出耀眼的笑意，满眼的狭促，看了看那屋子又看了看黎绾。 “你倒是不谦逊，敢在我面前自己夸一句聪明，倒不似那些想要夸赞却还要拼命谦虚的女子，那样子太假也太做作了，你这样子倒是极好，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阿瑶会与你做朋友了。” 第113章 不介意 “世子这可是在夸我？” 黎绾衣袖一动，手从鼻尖离开，当即便露出她那花似的笑靥，笑得真诚而直爽，扑闪着眼睛瞧着玉霁，全然不在意他如何看待自己的举止行为。 “然也！”玉霁将折扇往手心里一拍。笑意比先前的要明朗几分，“哈哈哈！你这人有趣。实在是有趣！” 虽然没有用那些天花乱坠的词语来形容夸赞黎绾，可是能够得到堂堂清河王府世子的一句有趣，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玉霁这些年的风流韵史上，可是见过太多的女子。或是美或是丑，或是脾性古怪，可却没有一个同黎绾是相似的。 这个女子，不管是容貌，还是脾气，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觉着有趣，还很让他感兴趣。 而黎绾也在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之中对这位玉世子生了不浅的好奇心，还有因为自己对初任清河王的向往，她便愈发的想要了解这位世子爷了。 这京城之中鱼龙混杂，能这样“清新脱俗”的还真是不多见了。 黎绾看着他肆意且洒脱的姿态，径直道：“我亦如是。”说着还要直勾勾的盯着玉霁瞧。根本不在乎什么男女防备。 “若是还了从前，我只怕是要……”玉霁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凝结，愣住了片刻后才又继续开口，神色已然平静了一些，“你既然与阿瑶成了朋友。我倒是也不介意多你这样一个有趣的朋友，不过若是你敢做出什么对阿瑶不利的事情，我也是不会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你可明白了？” “朋友？”黎绾有些不太相信，虽然玉霁看着是能够做出看心情行事的人，但她仍是惊讶于此。 犹豫了一下子之后。黎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世子不介意我的身份么？” 玉霁神色依旧，眸子微挑，十分淡然地说道：“你说的身份是指你的出身还是你如今的身份？我这人最是不拘小节，从来不在意这些。你若是自觉低贱，我哪就当真要低看你一眼了。你如今可是镇国将军的夫人了，我不过一个闲散的世子，连实权也没有，不过等着天子恩赐，家族荫庇。与你依附楚舟珩又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么？” 黎绾大惊却不失色，只眼底飞快地闪过一缕讶异。眼眸一眯便道：“我果然没有瞧错人去……世子是个洒脱的，我也并不为出身所恼。旁人说什么我也不在意，只是多少还是会为这出身所牵绊，这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解决的。” “你放心，我与你结交，看的又不是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值得结交一番罢了，你无需多想。” 此话说的简单，可却也抚平了黎绾心中的波澜。 往后同他有所往来的话。也就不必要为着身份而有所犹豫不决了。 “世子洒脱至极，是我多想了，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黎绾照着从前的脾性，下意识地朝玉霁作揖。可动完了才发觉自己这样的举动实属有些不够妥当。 她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看着那空中翩飞的樱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都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这时候还作揖做什么，居然大意地女儿家的礼仪给忘记了，或许她也是被玉霁的洒脱给影响到了，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些真性情来。 “你少说些这样的客气话，我可是不爱听的，只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都听进、记下了么？” 黎绾连忙颔首，切切道：“自然记着，阿瑶同世子都是非比寻常的人，我怎么敢在你们跟前耍花样？” 第114章 好耳力 “你知道就好。”玉霁眉尾飞了起来，那股子傲气才显现出来，是大家族有底蕴，有能力的人才会有的气节。 而不是像黎珞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傲气，这才是天然的傲气傲骨，是装出来的无法比拟的。 其实若是黎珞肯向善。如同她幼时那般，她又何曾不会有安稳的日子。可惜她过于魔怔了，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幻梦的囚牢之中，人一坏了，心也就变了。 黎绾在心底不由自主便感叹了一会。而后又悄悄的掐了掐自己手腕间的经脉，好疏通一下自己的血流，让不适的感觉消散一些。 不过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玉霁的神色忽然变得凛冽，目光如利剑般扫向了屋子的方向，警惕的同时也不忘记拉了黎绾一把。 “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这样的耳力和感觉非是练武高手不能够有的。 而就在下一刻，玉霁就立即证实了他自己的实力。黎绾才听清楚了他的那一句话，她就觉着自己手腕一紧，人往后退了一步之后，立即腰身上又多了一只手，人就忽然变轻了许多。只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衣衫一旋，扫落了不少的樱花，与花同舞的时候她就落在了那暮雪阁正屋的屋顶之上，而身侧便是玉霁。 玉霁拉着她半伏在了屋顶之上，顺着屋脊探出半个脑袋去。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是我急切了，你可莫要介意才是。”说着他便松开了黎绾的手，腰间那一只温热的手掌也撤离开来。 黎绾这辈子还没有如此的身上，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却也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玉霁不一般了。能有这样的功夫也不奇怪，只是让她很是好奇。 自己今后也该好好练武，要把前世的一些优势给重新找回来才是。 “无妨。”黎绾淡淡回应一句，也转头看向了那屋下的情况。 只见那梧桐林中走出来几人。正是黎云庭、萧皇后与黎绾几人，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看模样正朝着暮雪阁而来。 黎绾又用余光轻瞥玉霁，轻声道：“世子好耳力，这样的功夫可不寻常。” 玉霁却不理会这话，反是说起现下的情况来：“这些人该不都是奔着这里头来的吧？” “多半是了。世子可能猜到这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谁？”黎绾有些好奇玉霁对这些事情有多清楚，他能将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只怕这心计也是不浅的，脑子更是不会简单。 玉霁果然如同黎绾所想的那样。很是有把握的模样，用眼神指了指那人：“除了她还有谁，今天她与你那些事情，不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很不喜欢你么？诶，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楚舟珩啊，你也不在乎？” 这男人八卦起来，原来也是不输给女子的，黎绾这算是长见识了。 而且这个世子还真是清楚的很。只怕是扮猪吃老虎一般的存在。 黎绾眼角有些发紧，眼角半阖着看向了那华服女子，她头上的珠翠绚丽夺目，在眼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若是离近些，便是人的眼睛也能够给晃花了去。 忍着心里的不适应，黎绾强撑着道：“将军是个深情且专一的男子，如今心思尽在我的身上，旁的女子他从前看不上，如今难道就会有所不同么？纵使是公主，与自己心意不一，也不过是徒然而已。她喜欢又有什么用处，也得人家看得上她才是，一公主还要倒贴，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哈哈，原来你不仅仅是会说话，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倒又是叫我长见识了！” 第115章 皇兄别着急 “让世子见笑了。”黎绾淡定的接受了这变样的夸赞。 “嘘！”玉霁忽然聚精会神起来，给黎绾使了个眼色，“咱们先别说话了，且先瞧瞧他们。” 这屋顶高，上头又全是花枝垂落，两人传的都是浅色的衣衫。半趴着倒是刚好被遮掩的严严实实，除非用轻功跳起来。一般人可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玉霁的耳力很是强悍，可黎绾也算能听见下头的人声，除却屋内的那些声音，周围可是安静的不得了。 暮雪阁面积大。他们几人离主屋还有些许距离，隐约听得黎珞不掩赞叹的声音：“果然没有来错，这里的樱花才是一绝！皇兄，珞儿真是开眼界了，这许久未来，没想到这樱花开得更好了，就是比从前还要强一些，许是沾染了北渊昌盛的国运气道，倒是很吉祥的兆头。” 黎云庭也只淡淡回应道：“的确是开得很好。” 他抬眼望去，满目的樱花如雪，披着金泽，颜色虽冷。可是每一寸都在诉说着春日的烂漫与缠绵，将最纯粹的颜色发挥成了最烂漫的艳丽。 几人又走近了一些，便忽然听见了那屋内传来的不堪不入耳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鬼魅一般，复杂而又有些恐惧。 皇宫大内。深宫御苑里头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声音！ 而这里本就是在寻找灵犀珠的范围之内，其余宽敞热闹些的地方众人都已经寻过了，便也有人往这里来了，一见到黎云庭几人便纷纷行礼。 虽是一时间掩盖了那些声音，可黎云庭的面色阴沉，久久不曾说话。在旁的人也就只能够安安静静的，一下子便又听见了屋内的声音，他们算是知道皇帝为什么不高兴了。 “倒是好热闹的场景，若是此刻是我在屋内。只怕待会就要被人给大卸八块了。”黎绾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的说道，还连连摇了摇头。 头顶的花枝便勾住了她的发丝，她想要将头正回来的时候，不经意被勾得生疼，她连忙吸了一口气。 黎绾踟蹰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了玉霁，有些无可奈何的指了指自己的鬓发。弱弱地说道：“可以劳烦世子帮个忙么？” 玉霁很是无奈，嘴角流露出勉强的笑意。伸手快速地将那花枝给折断了，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另一头边随着他的动作与她的发丝交缠的更加紧密了，宛如簪了一支花簪似的，倒是很巧妙也很得宜，丝毫不觉着奇怪，与她艳丽的面容形成了一种不同的衬托。 “这样也好，好花配美人，很是不错。这樱花倒是聪明，主动往你头上送。”玉霁看着那枝樱花。仔细的观摩了片刻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的确是很相衬，不过他也没有旁的心思，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黎绾抬手去抚摸那几朵樱花，有些怪难为情的。轻轻动了一下她便知道这花若是贸然取下，发丝便要乱的，只得作罢，只安心将它给戴着了。 下头黎珞先惊慌起来，像是想要为屋内的人做开脱一般：“这……皇兄先别急，我且遣人去瞧瞧。” 这能不着急么。 人也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多了起来，或近或远的站着，都对那屋内的声音很是羞臊，女子们有懂得的不敢听，那些不懂的也知道这断然不是什么好声音。 “这是怎么了，怎么有人敢在御苑之中惊扰圣驾？！” 此话说得很是委婉，而其他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愈发多了起来，但是却也都传不到黎云庭的耳朵里去，他们可都是爱惜性命却也热衷八卦的。 第116章 不堪入耳 “如此不堪，竟然有人敢在深宫里行此苟且之事！” 仍有大胆的在疯狂猜测，各种稀奇古怪、惊世骇俗的想法都在众人心中冒了出来。 “真是不要命了。该不会是宫女和侍卫在偷情吧？” 不知谁家的公子嘿嘿一笑。邪光乍现：“怎么可能是宫女侍卫，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他们怎么会选在这样的地方，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姐，又或者是后宫……”或者是后宫的某位不受宠的嫔妃不甘寂寞。 话音到此一停，他也是不敢说得太过明白，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又不是没有听不懂的人。何必要他来将话给说尽了。 黎珞因着看花，站位离那些人近些，多多少少也是听了些的。顿时便喜从心头涌上来了，就差将高兴二字给写在脸上了，只还装出一副担心黎云庭的模样来。 心底却想着。这一回她费心筹谋，将事情都给办妥当了。就不怕黎绾还能逃过这一次，这一回她一定要见着黎绾身败名裂的模样，看她还怎么留在楚舟珩的身边。只怕是黎云庭勃然大怒之下。只怕她连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做出这个样子的丑事来。她就是长得像黎绾又如何，黎云庭说不定还会因此更加的厌恶她。 听着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还有那绵绵不绝于耳的活春宫，黎珞心中信心愈发增加。哪怕她发觉了秋绮罗迟迟没有回来，但是她依旧是成竹在胸。 天时地利人和。东风已至，就等着她来揭破这一出荒唐的戏码了。 就在此时，黎绾刚要转头去叫宫人开门，便听见那屋内传来了男子的喘息，还有他断断续续的话音：“绾儿，绾儿……我是喜欢你的，我今日头次见你，只是第一眼便觉得你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你若是喜欢我的，我便想尽法子也要要了你，就算是你嫁人了又如何……” 不堪入耳！ 黎珞愣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转头看向了黎云庭，支支吾吾的说道：“这、皇兄，这不会是……” 都不需要黎珞将那名字完整的念出来，众人也是听了个清楚明白的，今日里姜绾的大名谁会不知道？而且结合男子口中所说的第一次见面和已婚两点便已经与姜绾给对了个正着，更何况是绾儿二字，在场的也便只有一个姜绾了。 天呐！ 众人像是知道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般，脸上的神情再次一变，难道这屋子里头与男子苟且偷情的人竟然会是堂堂镇国将军夫人么？ 楚舟珩对于这位夫人的宠爱和看重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她怎么会在此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简直是让人不敢置信。 可是越是不敢置信的事情便越是具有话题性，是一石的火药落入了人间，将原本繁华锦绣之地炸得灰暗破败一片。 “啊……你放开我……”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但是声音过于凌乱颤抖，让人一时间实在是无法分辨。 众人都替他们害臊了，但却是莫名的盼着能够见识到这一出好戏的庐山真面目。 “楚夫人不是青楼出身的么，便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吧，烟花女子难道还真的能高洁到哪里去，这见了男子就要勾引，说不定楚将军就是被她给迷惑了！” 第117章 不是时候 “楚夫人？” “这怎么可能！” “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黎珞先着急了，对着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呵斥起来，那愠怒的神色丝毫不作假。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众人嗤之以鼻的人一样。 那些人一被黎珞斥责。顿时便什么也不敢说了，更多的还是怕惹怒了当今圣上。 侧颜看着黎云庭的神色愈发深沉起来。黎珞转过身去看着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又是包含激情的指责道：“你们一个个的，皇上可还在这里呢，怎么就轮得到你们多嘴了，简直不将我皇兄放在眼里!楚夫人是何等的人物，就是我皇兄都亲自夸赞过的。又是将军心尖尖上的人，你们竟敢平白无故污了她的清白？！” 这一句便是将黎绾的地位再次给确定并且抛高了好些，如果待会里头的人真的是黎绾的话。那么这些为她辩白的话便会成为再次伤害黎绾的利刃。 不得不说黎珞的嘴皮子功夫还是有些长进的，虽然脑子还是不太好使，可是比从前还是要长进许多的。 但是黎绾并不惧怕。她高高在上的观望着下面所发生的一切，心中默默的嗤笑着。 上辈子她被黎珞给欺骗住了。被所谓的姐妹情谊给蒙蔽了双眼，可这辈子她却不会再这么轻易的落入到别人的陷阱之中了。 有人并不惧怕此情景，藏在人后说了一嘴：“那男子都唤她绾儿了。难道还有假不成。倒是公主你这样着急为她辩白。可不知道值不值得！” “就是。” 众人虽然没有明着说了，但是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是少不了的。 “够了！”黎云庭淡淡开口，无比沉静的语气之中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是有无声无息的寒冰瞬间凝结一般。春风都变做了寒风，吹拂得人心惶惶。 黎珞也轻轻颤了一下。瑟缩着看了他一眼：“皇兄……”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进去瞧瞧就知道了。”黎云庭轻扫身旁的众人，最后将目光重点落在了那屋宇的门上。 “此处倒是好生热闹，可是臣来迟了，不知道皇上要瞧些什么？” 男子淡然行来，身影自林荫后出现，衬得他愈发俊秀沉稳，又见他衣衫轻动，步履不缓不慢，从容不迫，眉心微微凝一抹疑惑，眼底却是清明一片，如同月光一般的清澈。 只他孤身一人，身侧也没有旁的人影了。 黎珞下意识便往他的望向走了两步，像是想要阻拦他似的，小声说道：“将军……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楚舟珩，他扫视周围一圈，却也不理会黎珞，只专心对那九五之尊开口道：“臣在那头倒是见不着什么人，竟然不知道皇上到此处来了，可是来看樱花的？” 对于这暮雪阁的一些事情，楚舟珩也是很清楚的，也不奇怪他们会聚集在这个地方，只是目前的情况看着是不太好的，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黎珞心中虽有把握，可在见到楚舟珩这淡然模样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心底莫名的便有些摇摆不定。可是她一想到他待会见证到黎绾狼狈模样的时候，又有些激动起来，恨不得看见他震怒的模样。 只要是楚舟珩越生气，那么他就越不可能会原谅黎绾，甚至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呢。 不过只要是黎绾落个不好的下场，怎么样她都觉着高兴的。 “的确是想来看看樱花，可朕却来的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将军来的是不是时候。”黎云庭朝楚舟珩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去注意暮雪阁的主屋的动静。 第118章 急功近利 “哦？”楚舟珩往前走了两步，此时他也就将那些声音听得再是清楚不过了，“这是什么好时候。臣倒是也不知道来的是不是时候了。” 那里头的声音楚舟珩又不是不清楚。自打走来的这一路上他便已经设想过发生了什么，如今他一下子便知道了这里的戏果然是一出好戏。 黎云庭冷冷“哼”了一声。并未就此去解答楚舟珩的疑惑。 反倒是黎珞急功近利，挣扎着朝楚舟珩说道：“将军先莫要着急，这一定是个误会，肯定不会是楚夫人的……” 这件事情多半和黎珞有所关系！ 楚舟珩几乎是一下子便可以断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黎珞见到他来的种种神态和举动都未免有些太过可以了些，像是想要引导着他发现此事。看似不想要他生气，可每一句都能够成为他怒火的点火索。 他垂落在衣袖之中的手掌不动神色的握成了拳头，看向黎珞的目光已然变得深沉了些。虽不算是怒气，可却如同有隐隐的浪潮在涌动着了。 楚舟珩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下里头那女子的声音，虽然因着情感欲望交织而有些变化。可秋绮罗的声音和黎绾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便是难以分辨的呻吟也能叫他发现出不对的地方来。 对于黎绾的调查和观察。没有谁会比枕边人的楚舟珩更为细致的了。 看来这里头的人一定不是黎绾了，她应当是已经逃过了此劫难，但是她为什么还没有出现……按照她那个精明的性子。想必也当是要报复的。此刻指不定躲在哪里看戏。 可才想着。楚舟珩便发觉自己居然会对黎绾这样的熟悉，两人相处其实也没有多长的时间，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子变得越发的深不可测。但是他居然莫名的对她有一些感应似的，好像能够猜中一些。 真是奇怪。 掩下这些思绪。楚舟珩便也想着要叫这一出戏更加完美一些，他虽想做看戏人，可早就被迫成为了局中人，倒是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的唱完这出戏，说不定还能够促成一些事情。 “误会什么？臣倒是不知道公主在说些什么。”楚舟珩故作不知，浑然懵懂的模样。 局外人很是心疼这位将军，若是真的……那他丢脸是一回事，伤心便又是一回事了，只怕往后要更加难以接触了。 黎珞面露难色，很是踌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明现下的情况。 方才她还斥责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若是现在她直接明说的话，只怕是还要惹起楚舟珩的反感的，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罢。 便在此时，那屋内的女子哭泣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沉溺于此的男子也不忘了要温柔相哄：“绾儿，绾儿……你莫要哭，我会好好疼你的，你放心，我对你是真心的……” “将军……”黎珞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淡定的公主也不淡定了，瞧着楚舟珩的眸子里尽是心疼的神色。 楚舟珩看着她的神情，忽然便连声冷笑起来：“呵呵……” 这笑虽冷，可却不难以让人听出来其中复杂的情绪，或是震惊，或是有些发怒，还有一抹浓重的苦涩。 便是连黎云庭都有些不忍了，他虽然也生气皇宫之中发生这个样子的事情，但里头若真的是黎绾的话，最难受难堪的还是当属楚舟珩了。 他可是自己的一把利刃，断然不能够轻易被别人给打磨了去，好刀只有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将军，你可是明白了？”黎云庭缓缓问道。 第119章 真不清楚 “明白？臣要明白些什么？”楚舟珩瞳孔猛地一缩，眉宇之间染上厌恶之色，嘴角牵扯出一抹伤感又苦涩的笑容来。 黎珞很喜欢这个效果，虽然心疼楚舟珩的痛苦，但却更为自己的计谋而欣喜：“将军，你可不要伤心——” “臣有什么好伤心的。”楚舟珩再次打断了黎珞。凝眉道，“公主也以为你们所听见的便是事实了？还是说公主也觉得绾儿的出身不好。便是那种不干不净的人？我的妻子我难道还不清楚么，你们倒是热得见这样的热闹吧。” 众人心中一惊，连多瞧楚舟珩几眼也不敢了，那些揣测纷纷的也是低下了头颅。想着这个热闹是瞧错了，楚舟珩是什么人？ 大家都知道皇帝以及皇族是不好惹的，那这位楚将军也是个不好惹的，他们只顾着想看那位出身低贱的楚夫人的笑话，却忘记了她的夫君。 本以为楚舟珩也是会勃然大怒，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场面之下他居然还会维护于自己的妻子。 不过也是了，若是不维护的话，只怕是真的丢脸的时候他都要下不来台面的。 最属震惊的还是黎珞了，她被楚舟珩的深情所惊，可却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只默默的安慰自己。他现在是被黎绾给迷惑了，只要他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发现了自己的好，那么这一切就都会是属于自己的。 屋顶上的黎绾有些诧异，自己不在的时候，楚舟珩竟然也这样维护自己。看重声名不像是他的作风，他葫芦里买的药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楚舟珩啊楚舟珩，若是我今日不曾逃过，你便要被气死了吧？ 屋前的楚舟珩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觉得自己被人给盯住了一般，那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敏锐感觉。他立即抬眼扫了过去。 楚舟珩的位置并不在门前，而是与那梧桐林很近，他又生得高些，还是能够瞧出些端倪的。 有人在屋顶上。 黎绾下意识便扯着玉霁的脖子。将两个人的给彻底压了下去，这才没被楚舟珩看个正着。 “你这女人！”玉霁不防此举，轻声斥责了她。 “我们险些被楚舟珩给发现了，现在局面不太好，我也该准备现身了，正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我倒是要看她这一出戏还要怎么演下去。还劳烦世子能够配合配合，既然您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倒是不防一起看出好戏，也好增进一下我们的友谊才是。”黎绾期待的盯着玉霁。水润润的眼珠子转悠着。 玉霁虽不愿意主动搅入这些阴谋诡计的漩涡之中去，可是还是因着黎绾同意了此事，伸手揽上了她的腰身，用那神仙姿态般的轻功与她一起下了暮雪阁的屋顶。 而黎珞不愿意楚舟珩误会自己，又开始辩解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将军可是误会我了。我知道楚夫人才情容貌都是一绝，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是轻浮浪荡之辈？我只不过是担忧罢了，将军切莫误会了才是。” “竟然是我误会了公主？”楚舟珩反问一句。那神色分明就是有些不相信。 旁人或许可以理解楚舟珩这样问，但是黎珞却被他问得有些心虚，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眼神也有些躲闪：“当真只是误会。我怎么会污蔑楚夫人呢，我的性子将军难道还不清楚么？” 楚舟珩还真就出乎意料，丝毫不给面子的摇了头：“臣还真是不清楚，公主是公主，臣不过是臣，怎么会清楚这些？” 黎珞语塞，楚舟珩这到底是心思太直了，还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一定是前者，一定是前者，黎珞默默的给自己洗脑。 第120章 我应该在哪 “是，将军说的对，是我太过急切了些，便是怕将军误会我。”黎珞咬了咬牙。 每每在看向黎珞的时候，楚舟珩眼底的感情渐渐变淡，语调也淡然。仔细听还有些疏离：“公主知道就好，那还是少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罢。” 一语双关。 表明上是指的黎珞不要污蔑了黎绾的清白。实则还有一层不要说一些让人误会他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话，更不要表现得他们很是熟悉，他们的关系不过就是臣子与公主，仅此而已。 但是黎珞的脑子在遇着情感时候便会短路。她还以为是楚舟珩在关心自己，怕自己说出一些不好的话而让别人误会她的别有用心，还感叹他看似冷淡，其实心思都在极其细腻的地方。 不得不说，黎珞这脑回路还真是稀奇。 黎珞回味了片刻，才又想着正事来，连忙道：“既然将军相信楚夫人，那么我自然也是相信的，但是却也得求一个真相。”她侧目看了黎云庭一眼。 便是见不见真相又如何，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差不多认定了屋子里就是黎绾，只等着她身败名裂就是了。 黎云庭轻点了头，抬手示意。 黎珞本还有一瞬家的想法。自己亲自去开门揭破这一切，可想着自己是个未嫁的女儿家，便示意了宫女去开门。 宫女很是机灵，快速的走到了门前去。 而与玉霁一起绕了半圈走到与路口相对应的樱花林中的黎绾看准了时机，便翩然的从花树相交之中走了出来，胸前的衣衫还湿着。但是却并不影响她的美感，反而更添一丝柔弱之态。 有人见得黎绾，当即大呼一声：“楚夫人！” 那开门的宫女手一抖，当场便愣住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转头便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黎绾姿态优雅。步履轻盈，宛如那花间仙子，不染俗尘般的纯净白澈，一点点的步入了这一片人间花团锦簇的热闹之中。还朝那呼喊她的人微笑示意，旋即穿过人群，直将，目光落在了楚舟珩的身上。 而玉霁也紧跟着黎绾走了出来，手中的扇子摇晃着，笑着看向了黎珞。 黎珞不明白玉霁为什么要看向自己。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黎绾给吸引住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贱人不应该是在屋子里吗。她怎么会移形换影之术？除非屋子里的人本来就不是她！ 可是如果不是黎绾的话，那么又到底会是谁。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的情绪在心头起起伏伏，黎珞几乎要被吓得身子一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脸色一寸寸的灰白下去，只有染了唇脂的嘴唇还有些血色。 “楚夫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黎珞尖声脱口而出。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收了声音。 “我应该在哪里？”黎绾故作一脸的不明所以，缓缓地走到了楚舟珩的身边，手掌轻轻地抚上了他的手臂。先是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才看向了黎珞，“殿下这话说得我糊涂，我难不成还会在屋子里头不成？” 转头黎绾便又给帝后行了个礼：“呀，臣妇一时失态，给皇上皇后请安了。” 黎云庭也很是错愕，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这屋子里不是黎绾便好，可他很快又揪紧了，那么会是谁？ 第121章 故作无知 “楚夫人多礼了。”开口的却是萧皇后，“楚夫人不是去换衣衫了么，怎么会从外头过来？”她轻扫黎绾胸前半干的衣衫。 黎绾低头一瞧，有些难为情的掩盖了一下，沉声道：“皇后娘娘为臣妇指的宫女去取衣衫了，臣妇一时觉得屋子里有些发闷。便出去走了走，一时贪看樱花。倒是有些忘形，有些辩不清楚路了，后来又遇着了来看樱花的玉世子，便求了世子为臣妇引路。” 话语简单而清晰。众人便大明白了。 而且还打消了众人对这一同出现的二人的猜测，这孤男寡女的，走在一起总是让人想入非非的。可若是迷路引路的话，那便只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玉霁适时开口，温柔而又淡然：“确如楚夫人所言。” 萧皇后明了的点了头，只一眼便能瞧出来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黎绾疑惑的环视一周，很快便听见了那屋内的声音，有些怯怯地问了道：“我不过才离开这么一小会，也不知道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将军可否告知于我，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楚舟珩的眼眸之中藏着让人有些看不懂的情愫，这个女子还真会装。只怕她是什么都知道，还偏偏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来，真是……看了叫人想要戳破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舟珩眼中的黎绾便如同一只抱着鱼干儿洋洋自得的猫儿似的，分明她的表面上是那么的镇定。 只不过，她瞧着半点事情都没有。怎么头上倒是多了枝樱花……楚舟珩眸子乍然一沉。 玉霁也凑热闹一般，高声道：“就是，也不知道这里竟然这么的热闹，看来我这指路倒是指对了。” 黎云庭并不怪罪玉霁如此直言不讳，他知道这位世子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过也就只有这样性子的人才不必提防。让他瞧瞧热闹又如何。 “我也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些人却是在污蔑你，如今你便在此处，本将军倒是很好奇这屋子里面的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做出此等污秽之事。”楚舟珩扫向了黎珞，那深邃眼眸之中有三分的探究，三分的阴鸷，还有四分的精光。 “这……”黎绾面露不解，长睫将最真实的情绪倾数掩盖在了阴影之下。 真是一出极好的戏码，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黎珞可还满意么。想必她现在很是震惊，甚至还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今日此事。黎珞的确是是算得很精明了，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人。那便是黎绾本身，她是那种蠢笨得任人宰割的人么，还妄图用这样的手段来害她，真是不知所谓。 有时候，真的不能够把一个人想得太过简单了，之前的事情给她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黎云庭也已经等不及了，转头便幽幽的望向了那个宫女：“还不快把门给打开！” 宫女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陡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心中很是忐忑，手也颤抖起来，拉了好几下才把门给推开了去。 有胆小羞涩的女儿家已经别过了眼睛不敢去看，那宫女想要走开。却也只能用力完全推开了有些沉重的门。 里头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只不过却看不见人影，黎云庭又示意那宫女进去探看。 才进去绕过了屏风，那宫女一见眼前的一幕便吓得脸也红了，心也乱了，匆匆的想要往外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里头的赵元明被惊动了，抬眼扫了过去，一见她也像黎绾，拉拉扯扯的要对她动手。 “啊！”宫女尖叫一声，动作间，拉扯着屏风一起倒在了地上。 第122章 完了完了 轰—— 屋内发出不小的声响来，外头的人都拼了命想要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去，可是却这么也是瞧不见里屋的动静的。 “绾儿……你别躲！” 赵元明只顾着拉扯呼喊，他现在脑子根本就不清醒，但凡是个女子靠近了他，他便要生出一种此人是黎绾的错觉来。方才从秋绮罗的身上起来，转头就想着要扑倒这个无辜的小宫女了。 宫女本是随着伺候黎珞的。平日里都是不得重用，又胆小，如今还是因着黎珞身边的人都有了安排，才轮到她来伺候。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根本就没有招架的能力，只哭着要躲开赵元明。 可是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了些，宫女又摔在了地上，怎么也挣脱不开赵元明的拉扯，只得哭哭唧唧的叫嚷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黎珞一听便知道情况不好，这下子也是因着着急，连自己的身份也顾不得了，直接就抢在人前冲了进去，一见到这慌乱的一幕便傻眼了。 再转眼一看，待到她看清楚了那里头小塌上面衣衫不整，裙子滑落。发髻松散的人之后，她整个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身子动不了，目光也犹如定在了那人身上一般，整个瞳仁之中只映衬着女子的形容，她面上红云萦绕。脖颈胸口白皙的肌肤上也是一朵朵的红纹，薄汗清莹，整个人怎么瞧都是一副被狠狠给欺辱了的模样…… 黎珞都活了这么二十几年了，她就是没有嫁人，难道还会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是意味着什么么。 完了、完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声音，旋即又被无尽的嗡嗡之声蒙蔽了所有的感官。 刚才她就应该要发觉的。秋绮罗这么久都没回来，若是她真的成事了的话，那么自然是早就要来同自己报信同气儿的了，只是自己真的太过自信了。全然没有觉得她的消失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就在这一瞬间，黎珞甚至还冒出来了一个诡异的想法。 会不会是秋绮罗不敢对黎绾下手，又觉得赵元明身份贵重，所以才想到了李代桃僵的法子？不对，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是犯不上这个样子的。 黎珞就这样愣着。耳边赵元明同宫女的声音不断响起，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前摆着长公主威仪的时候都给忘了，又或许是说她本来就没有这个定力。 秋绮罗本来已经放弃了抵抗。现在猛然发觉自己身上的压力没有了，于是身子的疼痛便愈发的明显起来，她才有些回过神来，嘤嘤地哭泣起来，想要将身子给蜷缩起来。 “珞儿，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黎云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虽然他的表面依然是那一副沉稳的帝王模样。 黎珞这才如梦初醒，看见了哭泣的秋绮罗。赶紧冲了上去，秋绮罗的衣衫已经多半被暴力解决了，于是她便扯下一边小塌上的软被便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绮罗妹妹！”黎珞惊呼一声，眼眶已然红了。像是真心怜惜她、气恼她的遭遇一般。 秋绮罗才发现将自己抱坐起来的人是黎珞，整个人的精神本已经崩溃了，如今见了倚靠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黎珞搂住了秋绮罗，眼底虽是怜惜，可心底却在飞快的计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既然这本来该用在黎绾身上的法子没有成果，可还是派上了用场的，倒是不如就此顺势退舟，将事情给推到黎绾的身上去，也好稳住赵、秋两家。 第123章 讨个公道 不行！ 可很快，黎珞便将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否决了。 现在的场面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再牵扯出更多的人和事，要是黎云庭真的深究起来的话，只怕她是要隐瞒不住的，她不能够再冒险了。 从这些日子的种种情况来看。黎绾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现在的情况多半也是有她的手段。不然秋绮罗这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很有可能就是黎绾对自己的警告和报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手段并不简单，黎珞的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般啊。 怪不得自己三番两次的在她手上给绊住了，原来以为她只是狡猾，嘴皮子厉害而已，真没想到她居然敢这样做。 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在思虑再三的时候，外头便已经有人走了进来，正是黎云庭和萧皇后二人，他们听得里头的动静，都知道不是什么小事情了，又见黎珞没有反应，为着更少的人见到屋内情况，便纡尊降贵亲自走了进来。 而黎珞的反应道也算是快，在人进来之前。招手唤了之前那宫女来，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 那宫女惊魂未定的出去的时候，正好与帝后擦肩而过。 “这！”萧皇后捂住了嘴，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是还是被这样的场面给吓着了。 那晕晕乎乎的赵元明根本就不管这些人，居然还去亲那宫女。黎云庭见之色变，心中甚是窝火，这个齐国公世子惹出过多少的祸事，如今还敢在皇宫之中撒野，真是将他当做什么了！ 怒火中烧的黎云庭当即就一脚踢了上去，直将赵元明给踢出去几尺。身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他顿时便疼的哀嚎起来，整个人抱着腹背蜷缩在了一起。 “疼！啊！” “疼？”黎云庭长袖一摔，整个人都冷到了极点。“朕看你是还没疼清醒！” 不需要黎云庭多说什么，他原先身边的侍卫忽然便凭空出现了，将赵元明提了起来，当场就给丢出了屋子去。 又是一阵的哀嚎痛呼，赵元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整个人身上除了痛还是痛。也已经发泄过一回了，方才还有些迷糊的精神也清醒了一些。可到底那药效还是未曾散去。 黑衣侍卫一转眼便如鬼魅一般冲出了屋子，移形换影似的到了赵元明的身前去。拉着他的下巴就往他的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 又一记手刀劈了赵元明的后背，将那东西咽下去之后，他很快便更加的情形了，自己主动从地上给爬了起来。 黎云庭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转身便出去了。 萧皇后不忍的瞧了一眼那秋绮罗，光是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应当不是主动在此与人苟且的。 她走到了二人的身前，又望了望黎云庭的背影，轻声说道：“秋小姐也先莫要哭泣了。还是要将这一整件事情给弄清楚才是。”她拍了拍秋绮罗的肩膀。 秋绮罗抓着黎珞的手愈发用力，身子无力地颤抖了好几下，哭声虽然小了，可情绪却依旧是控制不住。 黎珞被她哭得心中很是慌乱。可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抚道：“绮罗妹妹，你不要哭了，你若是受了委屈，我定然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秋绮罗哭得更厉害了，那哭声，外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外头的人看着赵元明，俱是一惊，但又并不奇怪，这齐国公世子荒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虽是叫人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少见才多怪，这见识听闻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他们更好奇的是屋子里那个与赵元明通奸苟且的女子到底是谁，是哪家的小姐，还是…… 哭得这样伤心，应当不是苟且这么简单吧？ 第124章 真是不怕死 “你可清醒了？” 赵元明揉着疼痛不已的身子，转头就要去看那声音的源头，可就在他刚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人忽然便怔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对他来说都不太重要。他只在乎那个女子为什么会衣衫整齐，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别人的怀里？ 刚才明明他们还恩爱了一番。她在自己身下的模样还一直在他脑海之中浮现，眼前的一幕幕，让赵元明又陷入了迷局之中。 赵元明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就连黎云庭也可以忽略掉，他径直便冲向了黎绾，伸手就要去拉扯她的手臂。 好在楚舟珩反应极快。一边拉着黎绾往自己怀中藏，一边又将赵元明给推开了去。 看似没怎么用力的动作，居然将赵元明直接推倒在地。摔了一个屁股蹲。 “绾儿！”赵元明再一次爬了起来，却被楚舟珩那寒霜般的目光逼迫的不敢再前进半步了，只是痴痴地望着黎绾。 黎绾立即反驳。十分冷漠的神态，正眼都不曾给他：“世子请自重。这称呼不是世子能随意呼唤的，我与世子也并无什么关系！” 赵元明急了，又不能去抱眼前的美人。直接气的跺脚：“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你方才、方才……不是才与我云雨一场。怎么也算是一时夫妻了，怎么就能不认我了呢？” 此话说得何止是露骨，但凡是个要脸面的便听不进去。 “放肆！”黎云庭的侍卫大呵着，直接又将人踢着跪在了地上。 黎绾羞得满脸通红。但更多的还是气恼，一只手攀着楚舟珩的衣襟。眼角发红的说着：“将军，我与世子素昧平生，方才又一直与玉世子在一处，是已经解释过了的，我怎么可能……” 楚舟珩心疼的搂紧了黎绾，怜惜的将手指放在了她的朱唇之上，随后才眯了眯眼睛，鹰隼般的目光如剑刃般落在了赵元明的身上：“你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胡话都敢往外头说？你若是真的还没清醒的话，本将军可不介意在皇上的额面前动手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将军若是想要动手，朕绝不介意。”黎云庭如是说道。 赵元明这时候可是已经清醒得不得了了，虽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但是也隐约知道是出事了的，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才说道：“楚夫人，方才的人当真不是你？” “你看来是真的不怕死？”楚舟珩再一次冷冷出声，那目光已经恨不得当场将赵元明给劈成两截儿了。 “不是不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赵元明连连摇头，他最是吃软怕硬的人，又本就畏惧如楚舟珩一般的人物。 楚舟珩眼底涌动着浓浓的厌恶之色，浑身上下更是笼罩着一股子寒霜般的凛冽之气，像是从隆冬披着冰雪而来，厉色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本将军看你是真的胆子不小啊。不仅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觊觎本将军的妻子，还不断口出狂言，在皇上明前放浪形骸，这可是在皇宫大内，不是你的齐国公府邸，更不是你的那些烟花柳巷，你真是嫌齐国公府气运太长了吗？” 赵元明被吓得身子直发颤，那散乱的衣衫愈发的不成体统，他连忙朝黎云庭和楚舟珩磕了头：“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黎云庭与侍卫对视了一眼，目光翩然流转，薄唇微动：“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当真不知道，只是喝了一杯酒，然后莫名其妙的便到了这里，再然后……” 第125章 事有蹊跷 “再然后……” 赵元明结结巴巴的，不自然的抿了抿嘴唇，有些心虚的看了楚舟珩和黎绾一眼。 楚舟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将他剩下未完的话从自己嘴里给说了出来：“再然后你便进了屋子。将人给玷污了。” “什么玷污！明明就是楚夫人自愿的，她还说喜欢我。才带我来此处的！”赵元明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顿时又是害怕得不行。 黎绾弱弱地看向了黎云庭：“还请皇上明鉴！臣妇方才因机缘巧合离开了此处，便是小半个时辰前还与皇上、皇后娘娘和公主在一块，怎么可能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情，那屋里的有人，分明也不是我！” 这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了。谁都瞧出来了这当事人不可能会是黎绾的，偏生这个赵元明还这样嘴硬，不顾忌皇帝。还要不顾忌人家的丈夫，真是有些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世子，你说你是喝了酒。那就是你喝醉了才生出这许多的事端来么？”黎云庭瞥着他，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 赵元明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的确是喝了酒便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明明是当事人。却是什么也不清楚。 黎绾想着如今事情已经被戳破了。想必众人心中都有数。黎云庭也很肯定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得京城皆知的，便主动道：“只一杯酒又如何能醉？世子的酒量可没有这么差的吧？” “那宫人说是皇上特意送给众人品尝的新酒，我连一杯都还没喝完，我的酒量平日可是很好的。绝对不会喝一杯就醉！” 赵元明也不是全然蠢得无可救药的，只是经过了黎绾这么一句小小的提醒。他便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事情有蹊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就是再糊涂也不敢在宫里放肆的，皇上，我的性子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的确，黎云庭对京城各个士族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尤其是像赵元明这种时常混迹在各大场合的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他的酒量。 这事情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刚刚和侍卫交换眼神的时候，他便明白了，如今一听这话更加确定了这酒多半是下了药。 而且自己也根本就没有派人送过什么酒水，黎云庭敏锐的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他的目光挪向了黎绾，带着几分探究。 但是黎绾除了那羞愧和气恼之外，全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整个人就是一个受害者，此事或许曾与她有所关联，但是现在瞧着她并未掺和进去。 黎云庭深知那些阴谋诡计，他作为一个帝王，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卑鄙手段了，他瞬间便根据这种种线索有了猜测，或许那屋里的人本来应该是她，但是因着机缘巧合，她躲过了一劫？ 而赵元明也或许是真的无辜的，只是无奈被卷入了这一个局里。 沉思了片刻之中，黎云庭便看向了赵元明，语气比之前要好了一些：“既然你觉得不对劲，这事情也不好喧闹开来，你便随朕进屋去仔细说一说，顺便对峙一番。” 赵元明也想去看刚才那人是谁，听得屋内的哭声又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 黎云庭又侧目朝楚舟珩二人说道：“楚将军与夫人也进来吧，也好做个见证。” 第126章 对峙 “是。” 几人往屋内走去，门被缓缓关上，黎云庭的侍卫留在了门外守候，这门里门外便瞬间成了两个天地。 秋绮罗本已经在萧皇后和黎珞的安慰下平静了不少，可是她一见到了赵元明就又激动起来，抽着冷气。整个身子抖得不行，像是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当场撅过去一般。 “啊！”秋绮罗实在是激动不能忍耐。当场尖声叫了起来，疯狂的想要往角落里头藏，还不小心将黎珞给弄疼了。 若是换了平常的时候，黎珞早就生气了。可现在她为了“大局着想”，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绮罗妹妹，你不要害怕，有我在，皇后娘娘同皇上都在，他不敢再对你怎么样的！”黎珞抱着秋绮罗轻轻拍打，倒又将人给哄得平静了些，但是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只是用力的裹紧了身上的软被。 黎云庭拉着萧皇后在桌前直接坐了下来，而赵元明也很是老实的跪在了二人跟前，半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余光偷偷的打量着秋绮罗。 原来是她！ 赵元明还不知道悔改两个字怎么写。但是却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的、无比的后悔！ 不是后悔自己做下了这样子的事情，而是在后悔自己做出此事的对象竟然会是秋绮罗，他也不是不认识她，先前也觉得她长得不错。但是为人太过浅薄了，他可是一点也瞧不上这样的女子。好看的又不是缺这一个，他堂堂齐国公世子可还没有到了那种饥不择食地步。 幸好黎云庭并不知道赵元明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被气得半死了。 “来，你且将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个清楚明白了。若是胆敢有所欺骗隐瞒，朕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赵元明立马回神，仔仔细细的将事情给解释了一片，其中还包括了自己与黎绾走失的那一段。就是在他苦苦寻找黎绾的时候。有宫女给了他酒水，喝下去人就晕乎乎的了，便有小太监说要扶着他去休息。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元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顿了片刻之后忽然又惊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两个小太监说还说知道楚夫人在哪里。要带我去找，我这才信了！” 话已至此。若说是寻常醉酒，只怕是没有谁会信了。除非脑子不好使，谁都能听出来这一切都像是被人给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赵元明与人发生那样的事情。 最先慌神的是黎珞，其实这件事情如果成果了的话，赵元明是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的，他高兴还来不及，而黎绾更是不会有机会开口，她有的是办法激怒黎云庭和楚舟珩。黎绾就是想要狡辩也没有法子的。 可是事到如今，走向明明还是那个走向，但是故事的主角却换了一个人。 “可是直奔暮雪阁而去的？”黎云庭又一次发问了。 真是太巧了，有人在赵元明身上下了圈套。这头黎绾也刚好会出现在暮雪阁，而赵元明看样子本就对她有心思，但是却莫名变成了秋绮罗，这里头的故事还真是叫人想要一探究竟啊。 如果要是一切都刚刚好没有出错的话，那么现在在这里哭泣的就是黎绾了，而且还没有人会听她申辩。 好绝的心思。 赵元明想了半天，不摇头也不点头：“我那时候已经糊涂了，怎么还会记得是走的什么路？” 第127章 被算计了吗 “反正我清醒了，人就已经在这儿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皇上千万要信我才是。”赵元明慌乱的说着。神色却是期盼能够得到黎云庭的信任。 但是黎云庭是个帝王，帝王便是多疑的性子。他虽前前后后想了许多，也感觉到了这是个精心策划的计谋似的，可还是有些担心赵元明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为了逃避而说的推脱之词。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黎云庭的脑海之中不断的盘旋着，一向是敏锐果决的帝王也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两种思绪之中决断了。 黎绾看出来了黎云庭的沉思，依旧还是一副委屈后怕的模样倚靠在了楚舟珩的身边，低声却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她的话音：“若是不是我碰巧出去透气。只怕如今撞上赵世子的人便是我了……” 黎云庭被她的话音因着侧目瞧了她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若是个胆小的。只怕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要被这样的目光瞧得有些心虚了。 但是黎绾前世可是与黎云庭相处惯了的，能够与他相处自如的也便只有那么几个，她就是其中之一。就是黎珞很多时候都是惧怕这位兄长的。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快便又勾起了黎云庭的疑心，这件事情肯定是不简单的。无论是哪一种的因由，这结果如今是已经摆在面前了。 那些无关朝政，不会祸害前朝的小打小闹。便是有了也无妨。只要好生处理了。也就构不成什么大的危害了。 黎云庭是一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物，他可不愿意因小失大，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争斗引发了今日的事情，只要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便足够了。 事到如今还要去过度的追究。只怕若是牵扯出更多的人和事，那么就是自找麻烦了。黎云庭是不会这样子做的。 而现在的黎珞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她也算是能够揣测到一些黎云庭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在这些年头之中活的水涨船高，风头大盛了。 可就在黎云庭刚想要开口的时候，楚舟珩抢先一步吐露了那冷漠的言语：“赵世子可当真是记不清楚了？那酒就有这么厉害，连赵世子这样的酒中豪杰也会败倒，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也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样子的酒，可能否讨些去？” 黎云庭神色霍然一凉，眉目轻微一皱，他虽愿意和稀泥，但是却也不想将自己卷入这件纷争之中，沉思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否认：“将军此言差矣，朕并不知道这是何酒，倒是还得问问赵世子喝的是什么才是。” 楚舟珩当即便转头看向了赵元明，眼底幽光冷冷，萦绕在眉梢，可嘴角却是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来：“赵世子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给你送酒，还是一喝就迷糊的怪酒，这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加了些什么东西。” 赵元明自然是听明白了这二人话中的意思的，当即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他虽不蠢，但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即就嚷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的酒里被人下药了吗？！我这是被人给算计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舟珩也不好明说了，他还是忌惮着黎云庭的，只安抚似的说道：“赵世子莫要着急，我不过是斗胆猜测罢了，这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说不定只是意外……” “不对不对！”赵元明大叫了一声，可很快却又安静了下来，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第128章 你知道些什么 “你都说了哪里就有这么巧，都已经碰巧的不像是碰巧了，还怎么可能是意外！” 赵元明这时候倒是智商在线了，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的确是太过于凑巧了，黎绾不见了。就有人给他送酒，还说知道黎绾在哪里。这带路带着带着便到了床上去了，还莫名其妙的睡了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 虽然赵元明是个风流名声在外的，可也不是那种饿鬼类型的人，他很多时候还是能掂量问题的轻重的。 就比如他虽然对黎绾有意思。但是却也不敢明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就算是一时情欲迷了神志，他赵元明也没有荒唐到这种地步吧……回想之前的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整个人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就如楚舟珩所说的那个样子，会不是自己的酒杯人下了药，然后被一些有心人给算计了？ 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朋友后宅里头争风吃醋诡计连篇的事情，再荒唐，闹出人命的都有。 赵元明一下子便定了心思，他清楚自己的性子，也不愿意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清白，虽然本来就没有清白到哪里去，可他还是就此认定了自己一定是被人给算计了。这秋绮罗虽然是受害者，可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掺和在里头。 也不顾的想那么多了，赵元明当即就冲到了秋绮罗的面前去，伸手就要去扯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快说！” 黎珞心头狂跳，若是秋绮罗没有把持住。将事情给说出来了，那可就是糟了！ 但是很快黎珞便松了一口气，秋绮罗正是害怕赵元明的时候，她满心思只是自己被人给玷污了，根本就无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啊！”她动作快速的去躲避赵元明，可还是碰到了男子的手掌。将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 手上、身上没了力气，那软被便也跟着掉了下去。正好露出了她上半身褴褛又破碎的衣衫，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痕迹。 众人自然是随着声音看去，顿时目光全部都落在了秋绮罗的身上。 秋绮罗觉着自己就像是一个任人观赏的玩意儿，羞愧和恐惧感累计到了极点，努力的扯着软被去盖住自己的身子，但是没有力气。身子又疼，那形容便愈发的狼狈起来了。 黎珞和萧皇后赶紧去扶她。可秋绮罗却连她们也给推开了，几乎是拳打脚踢的模样。叫人都不敢轻易接近她了。 黎云庭看着萧皇后被一时疯魔的秋绮罗给踢到了手，连忙便起身去拉了她的手，着急的问道：“皇后没事吧？” 萧皇后想要抽回手，可却被黎云庭给紧紧握住了，顿时有些羞赧：“臣妾无事，劳皇上担忧了。” 那白皙的手指赫然红了好大一片，疼也是真的疼，这失去理智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黎珞却无心关心萧皇后。只急切得说道：“绮罗妹妹今日受惊受辱，怕是害怕见赵世子的，她与我有些交情，还请皇兄能够容我来照顾她。皇兄若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倒不如去外头，若是吓坏了她可是不好。” 黎云庭余光轻扫秋绮罗，眉头猛地一皱，嗓子也沉了：“她如今这个样子的确是不好，可见是惊吓过度了，那你就好生照拂一些，朕且去外头说说话。” 皇帝都开口了，除了黎珞和秋绮罗之外，其他的人便纷纷退出了主屋，却也不好在外头谈论这些，便往一边的侧屋去了。 第129章 我不会骗你 黎珞啊黎珞，你是怕了吧？ 黎绾走出屋子的时候，落在了人后，回头看着那门关上，正好站在门前的黎珞对视上了，一个淡然如水。一个眼底波涛汹涌，恨意隐隐。可黎绾却感受得很是真切。 只怕黎珞是害怕秋绮罗说出些什么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哪里是为了秋绮罗着想，明明一切的算计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损害罢了。 其实黎绾是可以将事情给做绝，将话给说绝的。但是现在两人的身份悬殊过于大了些，楚舟珩又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还是需要小心行事罢了。 虽然不能够一举将黎珞给解决了，经过这些事情，黎珞肯定也会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好惹的，如此也是够她安生了一段日子了吧？ 有了这些时间，倒是足够黎绾去做许多的事情了。 黎绾，你给我等着！ 看着那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黎珞尽力掩盖了心中满满的恨意，转身朝屋内的秋绮罗走去。 秋绮罗缩在了墙角，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泪水源源不断的从眼眶洒落。看着很是可怜可悲，但一切却也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绮罗妹妹，你不要害怕。”黎珞也害怕自己被她给误伤了，小心翼翼地接近着她。 屋内的人少了，尤其是“罪魁祸首”的赵元明不见了，秋绮罗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并没有做出什么疯魔的举动来，只是老实可怜的蜷缩着。 黎珞一边说着温柔的话语，一边慢慢走得越来越近，随后在看准秋绮罗没有抵抗的反应的时候，飞快的蹲下身子，将她的双手给紧紧握住了。 秋绮罗的身子很明显的震动了一下。瞳孔却依旧无神，胡乱的扫视着屋内。 “是我，是我，你不要害怕。”黎珞拉着她靠在自己的身子上。 如此温柔的声音很快便安抚了秋绮罗不安的内心。人也放松了一下，也敢靠着黎珞了，犹豫了很久才看向了她：“殿……殿下……” 黎珞轻抚着女子的肩膀，不厌其烦的在说着那些安抚人的话：“绮罗妹妹，你不必害怕，现在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再也没有别人会注视你，笑话你。我皇兄定然也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真的吗？”秋绮罗怯怯的说道，身子已经松懈了一些了。抬首看向了黎珞。 “自然是真的，我又何曾欺骗过你什么。”黎珞眼眸波光一闪，有眸中情绪悄然隐去，“现在你可感觉好些了？不如将这整件事情与我细细说说。” 秋绮罗一回想便想到了赵元明那一段，整个人是恐慌躁动不已，还是靠着黎珞的安抚才稳定了不少。 过了片刻之后，秋绮罗才将之前的事情给细细说了，除了她被侮辱的那一段是一笔带过之外。其他的每一处都说的事无巨细。 “是姜绾那个小贱人！”黎珞一听就明白了，愤恨的握紧了拳头，粉面涨红，“她一定是猜到了我们要对她下手。然后就将计就计，将你给害了！” 黎珞很快又露出悔恨不已的神情来，双眼红红得盈满了泪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瞧着很是可怜，话音也绵软无力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我早就知道姜绾这人不简单，屡屡在她手上吃了亏，若不是我念着与你哦还算亲厚，便将委屈告知与你，你也不会愿意帮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不定也就不会害的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秋绮罗也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被黎绾给算计了，她虽伤心，可却也不忍黎珞如此。 “这怎么能怪你呢！” 第130章 哄得团团转 “可是如若不是我的话，又怎么会害苦了你去？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我，可是你的痛苦我却不能承受十之一二，我真是内疚难当，绮罗妹妹，你打我骂我都好。我都认了！”黎珞拉着秋绮罗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秋绮罗被黎珞这样的举动给惊着了，连忙去躲闪。可她的力气不足，手掌还是从黎珞的面颊上擦身而过。 “殿下！”秋绮罗惊呼一声，当即从黎珞的身侧给弹了开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滴泪随着二人的动作自黎珞的眼眶坠落，为她原本便柔弱娇美的面容增添了一抹凄楚。 “我怎么还敢怪罪你呢？我知道你心中有多疼，也知道你有多难过，我只是想为你分担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让你心中好受一些的事情我都是愿意去做的。” 秋绮罗可没有见识过黎珞这样的姿态，心中震惊是一回事，可更多的还是因此而触动了。 这黎珞是谁，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如今为了自己能够表现到这样一个地步，可见是真心相待了，若是换做了旁人的话。只怕是要想着办法和自己撇清干系了吧？ 就在此之前，秋绮罗的心中还是难免有那么些许怪罪黎珞的，可是经过了这么一番之后，她心底的那些不甘和愤恨也化作了心疼，黎珞可是公主，却被那个姜绾欺负成这个样子。还害苦了自己……真是罪不可恕！ 黎珞悄悄地观察着秋绮罗的细微的神色变化，当即便明白自己所说所做都在此刻有了效用，便立即想着乘胜追击起来。 “你恨我怨我是一回事，我也愿意承受你的不满，毕竟这事情是我将你给牵扯进来的——” 秋绮罗打断了黎珞，急切地说道：“殿下自有殿下的委屈。我且是自愿掺和的，便是我不愿意，殿下还能强迫我不成？况且殿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人，殿下虽然是公主。可受了委屈又有谁人知道？殿下是个有傲气的，是不想去为难姜绾，可她却次次欺凌殿下，可见心思颇坏，不是个好人。” “你！”黎珞似是激动得热泪愈发盈眶，紧紧地拉住了秋绮罗的手。“你竟是明白我的，好妹妹。我就知道我是没有看错你的，这偌大个京城。能知道我活的不容易的也便只有你了。” 以退为进，卖惨求好感的事情，黎珞做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秋绮罗虽然有些心术不正，可是个不够聪明的，如今更是被黎珞的好手段骗得团团转，哪里还有心思在乎自己的痛苦，只为着她而悲愤了。 “能得殿下的看中，是我求之不得的福气。” 两人又接着唏嘘了好一会儿。颇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算计着时间，黎珞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便道：“如今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是已经没有回头路的，我们始终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只要是我们不说出去，皇兄便是不会深究下去的，一旦深究到了你我二人身上，那么便是谁也逃不了的了，我不过一个孤家寡人，死了便死了，可你却不一样，你还有整个秋家，我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你们所有人，否则便是几辈子也难以赎罪的了。” 明明是害怕秋绮罗意志不坚定，说出去让自己被牵连出事，可却说成了冠冕堂皇的担心人家，还将秋家人给拉出来做幌子，不得不说黎珞说的还真是巧妙又滴水不漏。 第131章 只能如此 “殿下说的是，错已经铸成，是断然不能够连累父母亲眷的。我还是晓得的。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往外说？谁也得不了好处，还会害苦了殿下与我自己。我还没有那么蠢笨如猪。” 这还不叫蠢笨如猪，可是已经叫人牵着鼻子走了。 黎珞眼看着自己的言语计谋得逞了，心中暗自窃喜了一下，转瞬便又担忧的望着秋绮罗。 “我知道你是嫡出的小姐，秋家也肯定是看重你的，如今遇此大祸。我们还是要想得一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秋绮罗如今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时候，自己的思想都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只呆呆道：“我一切都听殿下的。我相信殿下是不会害我的。” 黎珞故作踌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知道这事情是你受了大委屈了，可如今也是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如今你只有嫁给赵世子。才能够堵住这悠悠之口……我知道赵世子是个风流纨绔的，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人。但是他的出身高贵，家族权势不小，你嫁他本是高攀了。若是日后两人相敬如宾。也是可以荣华富贵。高枕无忧的……” 哐啷—— “殿下……” 秋绮罗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击打着她的脑海不断的响起绵绵不断的声音，顿顿的，却又尖锐的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疼。 喉咙一点点的发紧、发涩。呼吸不顺畅似的，明明有千万句的话语要说。可却这么也无法发出声音来。 虽然黎珞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可是她还是不甘心这个样子的，赵元明是个什么人，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够不害怕呢？ 但是自己本也期盼着一门顶好的亲事，而若是嫁给赵元明的话这样就不会比自己堂叔家的姐姐差了，她更加能够在秋家抬头挺胸起来。 秋家其实也不是什么和平的地方，她父亲是个花心的，家里妾室通房一大堆，庶弟庶妹也不少，她母亲家族落寞了，秋夫人这些年已经不争秋大人的欢心了，连带着秋绮罗也不太受宠爱了，有些好几个庶妹都敢明着来不给她脸面。 可秋绮罗从小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比起那些花花肠子一百八十个弯弯绕绕的庶出子女来，可是一点也比不上的，经常吃亏，活得也是很不容易。 不过是徒有着嫡女的体面罢了，这也就是秋绮罗当初为什么想要费尽心思来获得黎珞青眼的关键因素。 现在局面已经糟糕得不能够再糟糕了…… 秋绮罗仔仔细细的思量了许久，才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道：“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只要自己能够争气的话，便是绝境也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吧？已经在秋家这个水深火热之中的环境里待了太久了，换一个火坑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要能活着，那么一切就可以有转机的。 而且自己如今还有了长公主这个朋友，赵家又是对不起自己的，肯定是不会对她太过刻薄的。 黎珞看着她虽然心疼，但态度很是坚决，心中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认真地盯住了她的瞳孔：“你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接下来可就不能够出错的了，我实在是不忍心你因为我而受更大的委屈的。” “我都知道明白的，等会皇上若是问起，我便只说是来此小憩，其他的事情概不知道，也不会透露半分的，请殿下放心。” 第132章 愿意承担 “你方才到底要做什么？你没瞧见那秋小姐的状态不好么，若是将人给惊坏了，你父亲难道还能给你什么都掩盖下去吗？！”黎云庭一进屋就甩了袖子坐下，一掌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发出震耳发聩的声响来。 赵元明被吓得不清，又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朝黎云庭磕了好几个头，砰砰作响非常的实诚。但是却半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次惹了皇帝的怒火。 楚舟珩与黎绾静静的站在一边，默默地观察着几人，是不到关键时候不轻易开口的。 而萧皇后也没有想到一向是深不可测。情绪不喜外露的黎云庭会突然发怒，连上前去轻抚他的肩膀，柔和的说道：“皇上息怒，此事的确是有些不寻常的，也难怪赵世子激动了些，有什么话还是好好说，切莫不要生了误会才是。” 一边说着，萧皇后还一边朝抬头偷瞄的赵元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切勿过于急躁了。 论心里难安，萧皇后也是其中之一，本想着好好办个桃花宴，却生出这许多的事端来。其一是她必须负责。其二便是她与赵家是有些往来的。 为着稳固萧家的地位和权利，一个皇后自然是不够的。 同旁的人家交好，便是这些世家大族需要仔细研究的功课，若能深交得真情义便能相互扶持，若只是表面上的情意，华而不实却也终归有用处的。 而萧家与赵家便是处于这二者之间。只需要多多使些手段，成就一番美事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本来萧皇后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可如今却估摸不准黎云庭的心思，只想着要尽力保下赵元明才是，不仅仅是为了萧家赵家的交情，更是为了自己不被追责。 赵元明感受到了萧皇后的意思。便恳切地朝黎云庭道：“是我鲁莽了，是我不好，皇上切莫因着我的过错气伤了身子！” 黎云庭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长眉蹙成小山。眉宇之间笼罩着大片的阴翳，像是雾霾之中的墨画山水，有着浓重得晕染不开的颜色。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黎云庭冷笑着，英眸带怒，“这秋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你便这样欺负了人家的嫡女。仅仅只是错了不成？朕看你是真的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是齐国公夫妇对你宠溺太过。将你给养坏了！” 萧皇后端庄的面容里面隐藏着一抹浅浅的苦涩，强行为赵元明说话：“皇上切莫动怒。赵世子也是喝了酒才生出了事端，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如今大错已成，便是再怎么说也无法挽回的了，还是要想着如何解决才是正理。” 其实萧皇后还很清楚一件事情，动怒归动怒，她说的话其实黎云庭是听得进去的，而且他就是想要通过别的嘴巴来说出这些话。以方便维持自己冷漠铁面的帝王形象。 这么多年的夫妻可不是白做的，不然萧皇后也不能赢得黎云庭的放心和那么多的美名了。 黎云庭侧目看了萧皇后一眼，忽然眉头便舒展开来了，还伸手去握了她的手。难得在此时流露出来一点的温情：“是朕一时被气急了，让皇后担心了。” 萧皇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皇上是为赵世子痛心疾首，早就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可是如今……这事情的确是很不体面又荒唐的，赵世子也已经知错了，肯定是愿意想法子弥补的。” 赵元明很机灵的接上了话：“是是是，皇后娘娘说到我心里去了，我做错的事情，定然是愿意承担的。” 第133章 气急败坏 “你当真知错了，并且愿意承担责任？”黎云庭有些不信他。 这人心虽然容易变，可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赵元明的臭名声都传扬多久了，难道真的会这样轻易认错么，只怕还是为着不激怒皇帝才说的这些话。 赵元明赶紧拜首磕头：“我真的知错了！” 本质上来说。这件事情的确是赵元明有很大的责任，他错就错在本就动了心思的。若是他定的端坐的正，可能就不会是他被算计了。 欺负侮辱了秋绮罗他认，也知道自己是要负责任的，只要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并无什么怨言的。 黎云庭沉思了片刻，综合了心中种种考量和探究，他嘴角一绷，缓缓说道：“你既然愿意承担责任，那么朕倒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也是为着齐国公府和秋家的名声着想……如今事已至此，最好的法子便是你迎娶秋小姐入门，如此便是天作之合的良缘，由朕钦赐赐婚，再无人敢多说半句闲话。” “不行！”赵元明当场就蹦起来了，人跳得老高，脸已经被气红了。“这怎么能行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黎云庭耐着心火才没有再一次拍了桌子，只是眼底有烈焰燃烧，没有想到这个齐国公世子居然这样不识好歹。 赵元明被这话给震惊到难以遏制，直接便敢反驳皇帝，还很是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这怎么可以。我与那秋小姐本就无情无义，我不过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情，要负责任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给搭上吧？她若是日后嫁不出去，我做主养她一辈子都可以，要我娶她，那真是想都别想了！” 萧皇后也没有想到赵元明所谓的认错是这个样子的。当即呵斥了一声：“赵世子！”这目光灼热锐利，如寒霜似刀剑，叫人见之生畏。 “皇后娘娘……”赵元明说完便怂了，可心底却这么也不甘心是这么一个结果。忽然想着之前的那些疑惑之处来，才想起自己竟然将那些给忘了。 快速的组织了一下思绪之后，赵元明又大声的说道：“我是被陷害的，为什么我要娶一个我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我又不是故意睡的她，若是故意的我也就认了。现在我绝对不认！错是错了，但也不能全部怪罪在我的身上啊！” “刚开始那杯酒就有问题。有有人故意引诱我，我本是想找楚夫人的。谁知道里头竟然是秋小姐，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谁知道是不是秋小姐想要攀高枝故意设局陷害，我可是齐国公世子，她就算是二品官员之女，配我也是高攀了！” 这时候门忽然被人给打开了，是黎珞扶着已经稳定了心神的秋绮罗往这边来了，刚巧便听见了赵元明这一番气势汹汹的话语。 秋绮罗气得满脸通红。险些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还是黎珞将她给稳稳地扶住了。 眼前的秋绮罗已经是整理过衣衫，重新梳了头发的模样，但神情很是凄苦。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痛苦回忆之中。 “当心。”黎珞握紧她的手，传递的是温度，可也是两人之间商量好的默契。 在吸了一口气之后，秋绮罗便几乎是踉跄着跑到了黎云庭的跟前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一个头：“皇上明鉴，臣女绝无此心，今日遭此劫难，本以无颜面苟活于这世上，本想来皇上面前说个分明，可却被人诬陷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臣女今日方知道什么叫做窦娥冤！”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那额头赫然已经青红一片。 第134章 为什么堵我的话 “绮罗妹妹！”黎珞才关上了门，将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面给尽数挡去，一见此状便冲了上去搀扶秋绮罗。 可秋绮罗却不为所动，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臣女本是清白之身，如今经此一事已经够羞辱了，家门都要容不下我的。赵世子这是想要将我往绝路上头逼，便正好不必负责任了吗？！” 赵元明没有想到秋绮罗会突然冲了出来。脑子还未曾反应过来，便铺天盖地的被人给说了一通，之后更是恍惚。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秋绮罗，长得那么柔弱。可若是露出爪牙来，也是有些凶狠的。 才说完了话，秋绮罗便哭泣起来，整个人都靠在了黎珞的身侧，脆弱而又伶仃无助，像是随时可能折断在风中的柳絮一般。 赵元明最怕的便是女子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尤其是这还是一个与自己“纠缠”颇深的，他那种无力感便愈发的厚重，一直将他的心尖往下拽，又重又难受。 黎云庭顺手就把自己身侧的茶杯甩到了赵元明的头上，咚的一声之后便是落地的咔嚓声，惊得秋绮罗哭也不敢出声了。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赵元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凑到鼻尖之后便是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有些疼，还有些发晕，愣愣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方才理直气壮的模样也被打消了。 黎绾看着这一场好戏。心中冷笑连连，看了眼沉默的楚舟珩之后方才开口道：“皇上还请喜怒，赵世子此番也不是因着狂妄，到底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黎绾的话才说了一半，黎珞便着急的打断了她：“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绮罗妹妹活该被人给玷污吗！” 秋绮罗不敢置信的望着黎绾。眼泪掉得愈发多了，两只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染了血色一般，颤抖着肩膀：“楚……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说什么了？我可曾说是秋小姐活该被人给玷污？还是说秋小姐才是心机深沉的那一个？我可什么都还没说。殿下和秋小姐便着急的要来堵住我的嘴，难道是怕我嘴里说出来什么不成？”黎绾并不怕她们，反而比她们的底气更足，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黎珞知道黎绾口齿厉害，却不防她敢在黎云庭的跟前对自己不敬，顿时有些哑口无言的意思。愣了好一会才弱弱的道：“楚夫人，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我倒是不明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可是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世子醉酒蹊跷，难保其中没有什么阴诡之事，不过是想说些自己的见解罢了，倒是难为殿下要来堵我的话。” “我！”黎珞咬了咬嘴唇，那几分本就不够厚实的镇定顿时便被打破了好些。 看着她无话可说的模样，黎绾心中不屑一顾，转头边看向了赵元明：“世子心中也清楚，这事情并不简单。所以不愿意就此妥协。” 赵元明本就对黎绾有好感，听她为自己说话，那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如今被她搭话。如梦如幻似的感觉，叫他久久不能回神，只是呆呆的点头：“是、是，就是这个道理！” 但其实黎绾可不是为了赵元明说话，只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知道这一把火的热度也就如此了，添柴也会烧不起来的，只是想要叫黎珞当众难堪罢了。 楚舟珩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赵元明这样的眼神，悄悄的在背后拉了黎绾一把。 第135章 一死了之 “你收敛些。”楚舟珩低声说着，手上还不断地用着力气。 黎绾被这难以抵抗也不好抵抗的力气引着往后退了半步，肩膀便贴在了男子手臂处。她用余光看着楚舟珩：“将军这是做什么。这时候便晓得收敛二字怎么写了？” “你没瞧见那人的眼神么？”楚舟珩的声音好似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但神色却如静水。就算是丢一块石头进去，一丝丝的涟漪也泛不起来。 色眯眯的，丝毫不掩饰，就差把觊觎两个字给从嘴角流出来了。 哪怕黎绾并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可楚舟珩还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当众觊觎，那样的感觉很奇怪。有些说不上来，但是却让人很不舒服。 黎绾瞄着赵元明的神色，她也不太喜欢。自己说得那番话说不定叫他给误会了，但她可不愿意在楚舟珩面前低头，只嘟囔着：“哦。” 楚舟珩不喜欢她这个模样。便瞪了她一眼。 可是黎绾低着头，并未瞧见他的目光。这让楚舟珩不免有些丧气，这个女子还真是可恶。 而黎珞本就被黎绾的突然开口弄得有些慌乱，又见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心中恨意涌动。可却又无能为力。真是叫人好生煎熬。 都说爱而不得难受，可这恨而不得也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 赵元明一边盯着黎绾，一边朝黎云庭说道，这次的声音又有了底气似的：“皇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放肆的，只是我心中觉得此事不够妥当。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可我也不是那种随意就可以污蔑的人，我虽不在乎名声，可却也不必让人如此欺负！您要让我娶她，那真是为难我了！” 黎云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能够化作一桩美事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哪里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给轻易更改了去。 哪怕是方才黎绾与黎珞的那一番争执落在了他的心中，有了些疑惑和猜测的想法，但也是不能改变已经下了的决定的。 他是个帝王，比君子还要更加高高在上，为人所尊崇的存在，君子一言都驷马难追了，天子的话便更加不会随便乱说了。 “你也知道你的名声不好，能够娶到二品大员的嫡女做妻子你难道还不满足吗？”黎云庭怒视赵元明，声声包含谴责之意，“你不可能终生不娶妻，这秋小姐如今正好合适，你难道想要将齐国公府葬送在你这个不肖子孙的手里吗，你有什么脸面对你父母，面对齐国公的先人忠烈？难道非要朕亲自处决了你你才知道什么叫做责任吗？” 一连串的话语砸在了赵元明的头上，让他都有些无法喘息了。 不，他可还没有活够，绝对不要在这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无论是皇帝处置自己，还是选择迎娶秋绮罗，哪一条路都不是赵元明心中所想。 踌躇了许久，赵元明还是没能得出一个定论来，而此时秋绮罗已经开始向黎云庭哭诉自己的事情了，不需要皇帝发问，她自己就已经将事情给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一切都是她先前和黎珞商量好的那一套措辞。 说完之后，秋绮罗哭哭啼啼得更厉害了：“臣女当真是无辜的，可是世子觉得臣女别有有心，那臣女便也无颜苟活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不仅全了世子的心思，还能保全我们秋家的颜面！” 才说着，人就已经朝着前头的香案撞了过去。 第136章 贵嫔赵氏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是眨眼的瞬间，楚舟珩便猛地出现在了秋绮罗的身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掌便将她给打开了去，却也没有伤着她。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楚舟珩再次回到了黎绾的身边，淡淡道：“好好的寻死做什么。觉得不够热闹就去梨园请个戏班子来，那才是真正的角儿。” 秋绮罗迷糊地半躺在了地上，预计的疼痛并未出现，脑袋却莫名的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往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竟然是楚将军亲自出手挡住的她！ 惊讶来不及，秋绮罗便委屈地说道：“臣女不敢再活，将军为何要救我？” 楚舟珩直接看向了黎云庭，并无要做回应的意思，眼底幽幽流转着一抹深意，让人轻易猜测揣摩不清。 “你好端端的寻死做什么？”赵元明嚷嚷开了，看向秋绮罗的眼神愈发不满了，“你这就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了，我可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本来该是大好的局面瞬间便又僵硬了，除了楚舟珩与黎绾两个之外，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正常、好看的。 “咚咚咚——” 便在此时候。忽然有敲门声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黎云庭侍卫的声音：“皇上，赵贵嫔娘娘到了。”语气冷漠，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赵贵嫔？ 黎绾有些迷糊，这位是什么人物，她可不知道黎云庭后宫里还有这样一位人物。是这几年新纳的么？但转头一看赵元明面露喜色，她便觉察到了两个人是同一个姓氏，难道其中还有些什么渊源不成？ 黎云庭眉心紧皱，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似迷蒙的目光，实则暗藏玄机。过了片刻他才道：“进。” 门缓缓打开，众人闻得一阵木兰清香，一女子云鬓高绾，锦衣华服。逆着光而来，裙裾上精致的绣花微微泛着光，是掺了银线绣的木兰花。而她的身侧似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的事情，那小身影便飞似的冲向了黎云庭，一把扑进了他的怀中。娇声高呼：“父王！” 黎云庭刚还阴沉的脸色一刹那间便柔和了许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将那小小的身子搂着坐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点了点小人儿的鼻尖。 款款行来的赵贵嫔给黎云庭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给皇上、皇后请安了。昭安，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还不快下来给你父王母后请安，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我平常可是这样教你的？” “无妨！”黎云庭朝赵贵嫔挥了挥手，一边还掐着孩子的脸蛋，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孩子在这个年纪就是要活泼一些的才好。若是太老成了，反而失了童真，昭安这个样子朕便很喜欢。” 这孩子便是黎云庭的长女——元德公主黎昭安，生母早逝。如今也不过才六岁多些，黎绾前世的时候就不怎么见着她，如今竟然是交给这个所谓的赵贵嫔来抚养了。 “父王喜欢昭安，昭安也最喜欢父王了。”小人往黎云庭的怀里钻了钻，很是亲昵的举动，丝毫都不畏惧这个做帝王的父亲。 赵贵嫔脸上一烫，不忍轻声道：“昭安，你休得无礼！” 昭安朝赵贵嫔扮了个鬼脸，很是调皮的姿态，转头便将脸埋进了黎云庭的胸口里，闷闷地说：“我不！” 第137章 撒娇 “皇上……”赵贵嫔的面上有些讪讪，不好意思的转头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人。 黎绾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同那赵元明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是却更为出众，鹅蛋脸天鹅颈，目光温柔。整个人便如同一株典雅的玉兰，纯净又不全然是纯洁。是一种沉淀的美感，有些不同于后宫妃子该有的沉静之态，显得异常的高洁。 从前也见过那小昭安，她小时候很是胆怯。这幅模样倒是有了天地之差的转变，也不知道这沉静如水的赵贵嫔是怎么将这孩子养成这个模样的。 黎云庭先前还生着气，但如今见了长女，倒是一点生气的模样也瞧不出来了。变脸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这样的变化也让人感叹帝王心思难测。 “朕也许久未曾见昭安了，她就算是个公主，可也还是个孩子罢了，她亲近朕，朕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搂着昭安，看样子是真的很高兴似的。 这皇家王族的亲情总是要比普通人家的淡薄些，能见此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黎绾瞧着有些恍惚了，自己这么多年仰仗的兄长。一朝将自己送上死路，本以为他的心肠已经冷了，可又会在这样的时候见着他柔情的一面，这叫她怎么不难受？ 赵贵嫔才惊醒一般，朝萧皇后行了一礼：“臣妾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最是温柔得体的一个人。皇上都喜欢你，本宫自然也是，你不必如此。”萧皇后也露出笑意来，更多的还是松懈了一口气。 只要是赵贵嫔这个懂事的来了，害怕制不住赵元明这个混账？只怕是他有翻天的本领，在赵贵嫔面前也是毫无出手之机了。 “臣妾得皇上皇后厚爱。真是惭愧。”赵贵嫔说着便瞧了眼赵元明，那沉静淡薄的目光底下却汹涌着无声的波涛。 昭安在此时忽然抬起头来，笑嘻嘻的看着黎云庭：“父皇可是许久都没有来瞧昭安了，昭安可想您了。唔……还有母妃！她也也很想念父皇呢！” 小孩子就是好，说些不太合时宜的话也不会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着她童趣天真，是个活泼机灵的孩子。 一直紧绷着的黎珞此刻忽然含了浅笑，肆意地将目光落在了黎绾的身上，隐隐有些得意之态。 黎绾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位赵贵嫔只怕是黎珞给请来的，她倒也还是不算太傻。知道自己把控不住赵元明这个异数，便找来了人来降服。也好将这件事情给掩盖过去，不至于暴露出她来。 看秋绮罗的模样也就知道她也是被她给说服了的，像黎珞这样笼络人心的手段还真是叫人“羡慕”。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明白黎珞到底有什么可以得意的，难道便是因着她计谋失败了还能全身而退么？还是她在得意自己落井下石失败了？ 黎绾很是不喜黎珞此番目光，便转头望着楚舟珩，还将二人相交的手握得愈发紧了。 果不其然，身上的目光愈发灼热。黎绾看她一眼也曾，只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你若不招惹我，何须让我来刺你的眼睛？ 这里无声无息却汹涌不断。而其余几人倒是莫名的和谐。 赵贵嫔羞红了脸，这沉稳的人害羞起来倒是更加惹人注目，那纯净的面容上的羞赧叫人像是看见稀罕的娇花想要采摘一般。 “昭安在胡说呢，皇上可千万别听了小孩子的玩笑话才是。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朝政，哪里能天天往你这里钻，也不怕惹人笑话，你平素在我跟前装的乖巧，到了你父皇这里便暴露了真秉性了不成？” 第138章 小机灵鬼 “朕这些天的确是忙了些，但是却也没有忘记你们母女的，得空定然是要多去你们宫里坐坐的。” 昭安听了更是高兴，双手直接抱上了黎云庭的脖子：“那父皇可一定不能言而无信，昭安近些天已经在学月琴了，已经能弹些曲子了。等改日父皇来了，我便要给父皇瞧瞧！” 黎云庭失笑。余光瞥向了赵贵嫔：“朕知道你一手月琴堪称一绝，倒是难为你教这样一个小人儿了。” 赵贵嫔闻言便解释道：“这可是昭安自己要学的，臣妾也觉着她太小了些，可她却很是坚定。便想着教授两日她觉着辛苦了也就不学了，可这一练便是两个月，手不知道被磨破了多少次，倒是一句疼都没有喊过……”她面露心疼之色，眼角都有些泛红了，像是真的怜惜这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 “竟是这样么？”黎云庭很是吃惊，拉开与昭安的距离，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你母妃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人儿骄傲地点了点头，不骄不谦的说道：“自然是真的，昭安听了许多父皇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做事半途而废的。” 从前还是皇子时候的黎云庭便是十分的刻苦。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面，再困难都是努力要将事情做得完美做得完全，这也是后来他才成为太子的关键因素。 “你倒是个小机灵鬼，竟然还真的有几分像朕！”黎云庭眉眼舒展，笑意喷薄而出，是真的因为开怀而高兴。 能得此言。便是最高的夸奖了。 父女二人的温情，便是连萧皇后也不怎么插嘴，可是一旁的赵元明却是急的抓耳挠腮的，他现在可不想看什么旁人的幸福，他自己一脑袋的官司都还没理清楚。 “姐……”实在是忍不住的赵元明悄悄的凑到了赵贵嫔的身侧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赵贵嫔有些尴尬。将衣袖抽回，低头轻声斥责了一句：“皇上面前，哪里容你如此无礼？” 黎云庭也侧目瞧向了赵元明，目光霎时便冷清下来。拧着眉心将锐利光芒划向了他，沉声道：“是了，你的事情可还没解决，你很是着急吧？” 昭安被他这幅冷清的模样给惊着了，眼神闪了好几下，才怯怯地拍了拍黎云庭的胸口。轻声如呢喃：“父皇莫要生气，有话好好说……” 她一骨碌又从黎云庭的身上爬了下去。慢慢地走到了赵元明的身边去，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抬头望着他：“舅舅。你可是又做了什么坏事惹我父皇不高兴了吗？” 赵元明因着赵贵嫔疼爱这个公主，倒也是喜欢这个可爱的孩子，但凡是进宫给姐姐请安问好的时候，便不会忘了孩子，两人虽不是亲舅甥，但感情却也很亲厚。 黎绾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了，这位赵贵嫔还真就是赵元明的姐姐，她这三年的事情可都是空白的。自然是不知道这么一回事的。不过也怪不得了，这个齐国公府势力大不如前，却还能稳当，多半也是有这位赵贵嫔的功劳了。 赵贵嫔刚巧就是三年前进的宫。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说低不高的嫔位，因着怀了身孕才晋封为婕妤，只等着生下孩子便可再次晋封，但是天不遂人愿，她那一次不幸小产还伤了身子。 还是萧皇后为了安抚赵贵嫔，便向黎云庭提议，将大公主给了她抚养，如此也过了这么几年，只是她却一直没有再次怀孕，却也有了大公主这个安慰，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好。 而这也是维系了萧赵两家的纽带。 当然，此为后话，皆是后来黎绾八卦的时候问了玉瑶才知道的了。 第139章 怎么打不得 “我、我……”赵元明讪讪的，求救似的望着赵贵嫔，低声些道，“姐，你快替我说句话啊！” 赵贵嫔多半是在来路上便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却不能明示。一旦表明自己知道了前因后果的话，便是要得罪了黎珞了。人家好心通知了她，她可不能出卖了她才是。 于是她便装得一脸懵懂，十分惊诧地说道：“你这又是做了什么？！” 赵元明委屈极了，踌躇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便是说自己冤枉，只怕也是行不通的。他很清楚自家这位姐姐是瞧着温和善良之辈，但是却是个脾气硬的，尤其是在面对他这个弟弟的时候，那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他的错处大了，按照赵贵嫔的性子，是定然不会因着他是亲弟弟就徇私枉法的求情。 黎云庭上下扫了赵贵嫔一眼，眼瞳蒙上层雾气似的，淡淡道：“哦？你竟然还不知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吗？” 赵贵嫔轻摇首，三分愠色隐隐，七分迷雾茫然：“是昭安知道皇后娘娘要宴请世家公子小姐。本是没我们这些后妃的事情，她却听说了皇上也去了，便闹着要来给皇上请安……” “既然你不知道，那便叫人给你说说便是了。”黎云庭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扫过了那两个当事人，然后目光便落在了一边的黎珞身上。 黎珞心头一动。下一刻便听得黎云庭那低沉的嗓音：“珞儿，你瞧得倒是清楚明白了，不如你说与赵贵嫔听上一听？” “是！”黎珞巴不得自己来说，这样不仅能保全自己，也不会得罪了赵家去，若是旁人来说。她才是最不放心的。 于是她便细细的将事情给说了，倒也没有添油加醋。 一边听着她的话语，赵贵嫔脸色越来越白，纤弱的身子也颤抖了几下。在黎珞话音将尽的时候才转头看向了赵元明，几乎是怒不可遏，无法控制一般，狠狠地将一个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去。 “啪!” 赵元明被直接打蒙了，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愣愣地捧着自己的脸。目光空洞的在四周环顾了许久才定在了赵贵嫔的身上：“姐……你怎么能打我？！” “我怎么打不得你了！”赵贵嫔一双眼红得含泪，那只打了人的手仍还在颤抖。“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父亲在的话。只怕早就要处置了你，便是母亲也保不住你！” 赵元明是真的害怕了，比起被打死或是被家族抛弃，娶一个秋绮罗似乎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昭安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她何曾见过这些亲近之人剑拔弩张，怒气冲天的模样，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插手这些事情，只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边。还是萧皇后招手将她揽在了身边。 “昭安乖。” 这冷寂的片刻之间，赵贵嫔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太过放肆了，连忙回过头去，直接跪在了黎云庭的身前。哽咽着道：“臣妾僭越了，还请皇上恕罪！舍弟犯下如此大错，该怎么处置都听皇上的，臣妾与赵家一定不敢多说半个不字，皇上的决断便是赵家的决断。” 赵元明这时候也已经认栽了，他嚣张的基础可都是建立在齐国公府之上，若是没了这些依仗，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什么也不算，咬了咬牙，他认命一般缓缓地跪了下来，手也从脸上滑落，露出那泛红肿胀的脸颊来。 “也不是非要处置什么，为了两家的颜面，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好事，两家人就此结了亲，倒也是省去了这许多的麻烦，不知道贵嫔如何看？” 第140章 风云既定 “皇上的意思是叫元明娶了秋家姑娘？”赵贵嫔错愕的半抬了头，却也不敢直视黎云庭，只是小心的探究着他的神态。 黎云庭缓缓颔首，声音有些低沉：“不错，这个法子不是很好么，只可惜赵世子方才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赵贵嫔反应极快，飞快的接上了他的话：“他是个混账的。皇上不必听他的话，既然皇上已经想出来了这样一个好法子，臣妾也觉得很不错，便不如依照此法解决吧？” “朕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又很懂分寸，这么些年朕也明白的，多少次你为他操碎了心，朕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竟然这样不争气……”黎云庭长长地叹了一声，很是失望的瞥了一眼在赵元明。 “你可听见了?”赵贵嫔拉扯了一下赵元明，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颜色。 赵元明已经知道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再多的不甘心和苦楚也只能自己给咽下去，吞吞吐吐道：“我知道了，一切都听皇上和贵嫔决断，我断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黎云庭站了起来，亲自将赵贵嫔给搀扶起来。温柔地抚着她的手背，还伸手去给她擦泪：“你也莫要气急了，你身子不好，若是因这些小事折腾病了，昭安又得担心了。” “臣妾，臣妾只是惭愧。屡屡因着这混账生出许多的事情来，到底是让皇上为难了，若不是赵家教子无方，也不会害了秋家姑娘了。”赵贵嫔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她是个少掉眼泪的人，如今这般更是叫人怜惜，黎云庭本就对她小产一事有所愧疚。如今更是心疼不已。 “这怎么能怪你呢，只是他自己不争气罢了！” 细细的安抚了赵贵嫔几句，她便走向了秋绮罗，想要伸手去拉她。可却像是害怕一般给收了回来，从容不迫的赵贵嫔也有怯弱的一面。 “秋小姐……” 秋绮罗知道赵贵嫔是个和气的人，但她还是害怕，毕竟现在她才是那个最无助的人，她躲避着她的目光：“贵嫔。” 赵贵嫔打量着她，目光哀伤又怜悯。看了片刻垂下眼睛才道：“都是我家这个混账的不好，叫你受了委屈了。如今皇上打算叫我们两家和解结亲，不知道秋小姐是个什么意思？” 方才大家都只顾着问责赵元明了。倒是忘记了问秋绮罗愿不愿意这回事了。 但是秋绮罗已经被赵元明给……那样了，她就是不嫁，只怕后半生也是再无其他的指望了，所以大家都知道，她肯定是会选择最有利的那一条路的。 秋绮罗犹豫了许久，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口决定，否则便是叫赵家轻看自己了。 在黎云庭、赵贵嫔的轮番攻势下，秋绮罗才稍微松了口。赵元明还被压着当众给她道了歉，表明日后定然会好好待她，不会再欺负了她。 而黎云庭也道：“秋小姐且放心，若是日后你受了委屈。只管进宫同朕告状，绝对不会轻饶了他的！” 黎珞见状附和：“绮罗妹妹，你别害怕，我们都是护着你的，他往后再也不敢放肆的。” 如此，秋绮罗才“勉强”答应了此事，之前还有所担忧，可听了这许多的话之后，她竟然莫名的有些期盼加入高门之后的事情了。 夫君不是心上人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过的好，那才是最好的出路。 第141章 聪明人 “此事便这样定了。”黎云庭环顾着屋内众人，神色严肃，话音更是沉着之中自有威仪赫赫，“大家都是个见证，也都是些聪明人……” 有些话不该说的便无需多说。 他没有将话给说完，但是他的未完的话音以及那目光便足够众人心领神会一番了。 黎珞率先道：“这样的美事。真是要多亏了皇兄圣心独裁，促成了一段好姻缘。想必赵世子与绮罗妹妹心中都是感激的，珞儿也是见了欢喜的很。” 黎云庭赞赏的瞧了她一眼，虽是不曾带了笑意，可也没有方才那般的严肃冷漠了。 秋绮罗与赵元明自然是苦笑着谢了圣恩浩荡。只等着赐婚的圣旨送到两家的府邸，那些流言自然会渐渐消散，可各人心中的苦楚却叫旁人不得而知了。 萧皇后着人将秋绮罗从后门给送了出去，而赵元明也随着赵贵嫔离开了，剩下的几人便面色如常的出了屋子，外头虽然还有好些人逗留，可都不敢离得太近，只装作赏花的模样，眼珠子却不断的往热闹处看。 议论归议论，还是不敢传入帝后之耳的。 “皇上可乏了，不若且回去歇着？”萧皇后才开口，便听得另外一道人声。 “原来人都在这里呢！”有人款款走来。面色薄红，带起熏风浅浅，拂得人面渐舒。 原是一直在寻找灵犀珠的玉瑶，她与那曹太傅家的嫡子遍寻无果，见得此间人群聚集，才过来便瞧见了几人正在屋前站着。 玉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黎绾。当即朝她一笑，随即也不忘了给帝后问安，她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却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并未直接发问，而是娇嗔着朝萧皇后道：“皇后娘娘这宝物藏得还真是够深的。我寻了这么大半日，竟是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皇后娘娘不如给我些提示？” “郡主说笑了，这如何能提示。可不是对旁人有些不太公平了？”萧皇后哑然失笑，与黎云庭对视了一眼。 黎云庭也不防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一下才笑逐颜开：“郡主这便是要皇后徇私了？” 玉瑶故意撒娇似的，曼声道：“皇后娘娘是最最亲和温柔的人，我虽比不得长公主殿下得皇后娘娘的心意，可皇后娘娘也该照拂照拂我才是。” 这话说得也忒是脸皮厚了些。 可是玉瑶年纪不大。人又长得可爱，这样故意撒娇也不会惹得众人讨厌。反而是叫人不舍得拒绝了她去。 “你呀你！”萧皇后惊讶得瞪圆了眼眸，哭笑不得的语气。“从前只知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却也没有想到有这样赖皮的时候，本宫亲定下的规矩，可不能为你给破了去，你若是真的想要那灵犀珠，便加把劲去找，所谓心诚则灵，指不定便叫你得了去。” 不远处的玉霁也走了过来。正听见了她们这一番对话，连扯着玉瑶退后了一步，无奈地说道：“皇后娘娘可别怪罪阿瑶，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被父王宠得娇气了些，可心思却不坏。” 玉瑶拍开了玉霁的手，没好气儿的说道：“我哪里就娇气了？我若是娇气，这京城里可就没有有脾性的人了，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 “郡主是清河王府的人，怎么会娇气？”黎云庭帮着说了一句，眼底却是狭促的笑意。 第142章 被我找到了 “郡主的确不娇气，可是这心愿却多半是要落空了……”楚舟珩忽然出声，教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了他。 尤其是玉瑶只觉着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脑中白光一闪，她忽而便明白了楚舟珩突然说话是为着什么。急切道：“楚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舟珩慢悠悠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舞，却还故弄玄虚的藏在了手掌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晃悠了一下，和声道：“这灵犀珠已然被我给找到了，只怕是郡主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的了。” 玉瑶恨不得当场掰开楚舟珩的手一睹那灵犀珠的真容，但是却只能伸长了脖子张望。目光里涌现着垂涎之色：“将军当真找到了？” “难道郡主觉着我像是会蒙骗人的人么？”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着将军也忒不地道了些，早就寻到了这珠子也不同人早说，害得我还老老实实的寻找了老半天，原来全然是白费功夫了。”玉瑶嘟着嘴，双颊气呼呼的，但是却并无真的怪罪楚舟珩的意思，只是娇嗔了一句。 黎绾也有些不相信，但她知道楚舟珩的为人，也只得信了。既然是他找着了东西，那么她倒是有些对这灵犀珠好奇了，楚舟珩竟然也会对这般的物件感兴趣么。还真是一桩稀罕事了。 她盯住了楚舟珩的拳头，轻声说道：“既然是个宝贝，将军也休要藏着了，快些叫人看看罢。” 楚舟珩听了这话还真就将拳头给展开来了，露出手心之中那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圆珠来，此珠通体晶莹。如水似玉，唯有中心两滴红血珠将融未融，形似龙凤交颈，便是在白日下整体都有幽光淡淡，像是月光一般的轻薄冷淡。 而此珠一体天成，也未经过雕琢。只是以金丝绞缠，上做了襟扣，下头坠了璎珞，都是金丝拧就。并无半点其余的珠宝镶嵌，倒是更显得此珠的珍稀罕见来。 玉瑶露出惊叹的眼神来，仔仔细细的将那灵犀珠给打探了一番，赞叹不已：“这便是灵犀珠了？还不愧是传说之中的宝贝，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萧皇后只是略微扫了一眼，而后便瞧着黎云庭道：“竟然真的叫楚将军给先找到了。到底也是一番缘分了。” 在旁的人先是低声喧闹了一阵，而后便都忍不住围了上来。想要一睹这灵犀珠的真容，心中也是为自己不曾找到而感觉有些失落。 “果然还是将军厉害。皇嫂藏得这样好，却还是叫你给找到了。”黎珞往楚舟珩的身边走了几步，抑制住自己想要去触碰那珠子的心思，眼睛却一直盯着瞧，仿佛钉在了上头似的。 楚舟珩却很是谦虚的一笑：“无所谓厉害不厉害，皇后娘娘藏的也的确是巧妙的很，但只要多些耐心，总是能够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再顺藤摸瓜下去便能找到了，论厉害，还当时皇后娘娘才是。” 萧皇后轻抿红唇，目光翩然在几人身上流转。却并不显得刻意：“楚将军能够寻得此珠，便是将军胜了，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只算胜负之分，此珠罕见，还望将军该珍惜才是，也是不负这寻它一场了。” 黎珞心中最是激动，她也眼馋这珠子，又想着自己与楚舟珩本是一组的，不免有些暗自期待起来，若是他能将此珠赠给自己便好了。 再是不济，也该是二人共有此珠，届时便又有了往来的好理由，两人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培养感情…… 第143章 宝珠赠美人 “将军能够在今日得到灵犀珠还真是幸运，将军与夫人姻缘降临，福泽不尽，如今又得这样吉祥的象征，可见识上天的安排了，如我这般的……倒是羡慕的紧。也不知道能不能借着与将军一组的这个方便沾沾此珠的喜气了。”黎珞眼波如秋水，盈盈泽微澜。眉心却带一抹浅薄的愁绪，延绵着说不尽的凄清愁肠。 黎绾的眼角抽了抽，将那几分不屑给掩盖住了，你想要便直说。何必拐这么多个弯，还要说一些自己不愿意说的话，说的为难，她这个听的也觉着为难。 她转头去瞧楚舟珩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可那瞳孔深处却有幽光旋转，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阴森冷笑的感觉，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一般。 就在黎珞期待万分的时候，楚舟珩却在将灵犀珠重新紧握在了手中，直接叫黎珞无处可看，还一边郑重的点了头：“公主说得极是，能够得到此珠乃是上天给的祥瑞之兆。这福气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心中除却天下百姓为重，也便是属我夫人了，此珠……” 楚舟珩转头看向了黎绾，黎绾刚去瞧黎珞的神色，如今倒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某人的手拉上她的手，她才觉着身子一颤，连忙转了头去。 “此珠该赠与绾儿才是，如此也不算是辜负了，宝珠赠美人，两相得宜的美事。最是相合了。” 灵犀珠很快便被楚舟珩塞入了黎绾的手中，明明分量不大，可却带着不轻的寒意，明明被他给握了许久。竟是半点人的温度也没有沾染，还真是个稀罕东西。 可下一秒，黎绾便忽然感觉手心一热，像是被热碳给灼伤了似的，抬头一瞧才知道那原是黎珞的目光如炬，正恨恨的盯着她的手。一下又与她对视上了。 黎珞刚想用目光警告黎绾一番，可黎绾却挪开了双目。笑意盈盈，柔情万千的望着楚舟珩。声音和搀了水似的，绵软却又缠人：“将军……这如何使得？这可是您寻来的，怎么能轻易的赠与妾身，况且这与您一组的可是长公主殿下……” 这一番话可是把黎珞给气着了，表面上听着却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让人吃了暗亏还没有地方可以发发泄，黎绾也算是学者了黎珞装可怜的那一套。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总是杀伤力极其巨大的。 “想必公主是不会介意的吧？”楚舟珩侧目而视，风轻云淡之中自然带着一股喋血的凛冽之感。 “将……”黎珞有些发愣。虽然没有听出来楚舟珩话中的深意，可却也不敢再这样的事情强行要求他将珠子改口赠给自己，否则自己那又成了什么人了。 她可是一国堂堂的长公主殿下，总是要顾着自己的面子的。不会轻易的丢了身份，也是在人前拉不下那个脸来。 若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的话，只怕黎珞早就发挥了她那不要脸的精神，非要与黎绾争个高下才肯罢休的。 心中努力的割舍了一番之后，黎珞才忍着那不断涌动的酸楚，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淡淡道：“我怎么可能会介意，本就是将军寻到了，将军想要赠与谁便是谁的，我也没出什么力，能沾沾将军的荣光便已经是很高兴的了。” 黎绾装作很感激的模样，努力在黎云庭的跟前维持着自己的形象：“那还真是多谢殿下成人之美了，我与将军定然和睦恩爱，也好叫殿下不失望。” 黎珞恨得牙根痒痒，可偏偏还要笑着面对众人，又有谁知道她心间已经疼的在流血了。 第144章 忍不住叮嘱 “呵呵……楚夫人客气了。”黎珞满是哀怨的望了楚舟珩一眼。 可是楚舟珩只顾着与黎珞执手对视而笑，根本就没有半点注意力在她的身上，惹得黎珞心中愈发痛楚。只是撑着一副镇定的躯壳一般。心魂早就不知道飘向何处了。 “殿下倒是大方，可见是真心要祝福将军与绾姐姐了？”玉瑶很乐意瞧黎珞吃瘪不高兴的模样。又当即给热灶上添了一把好柴火，火便烧得更加旺盛了。 黎珞几乎是如同炸毛了一般，怒目瞪着玉瑶：“你！” 这一声叫得又急促又高调，可不过才叫出口了一个字，黎珞便察觉到了来自黎云庭的目光，当即便被泼了一盆冰水般火速冷静了下来。 “我自然是真心祝福将军与夫人的。郡主可是有什么异议么？”黎珞着重咬住了真心二字。 呸呸呸，神明可千万不要听了此言，不能算数的。她心中连忙念叨着。 玉瑶笑得真诚可爱，便是连那嘲讽的意味都叫人有些分辨不明了：“既然殿下都没有什么异议，那我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为着这天作之合。天赐良缘高兴罢了。怕殿下不高兴才多嘴了，殿下可切莫不要生我的气才是。”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郡主高兴的事情也是我高兴的事情。”黎珞半垂着眼睛，倒是瞧不出来什么高兴的样子。 这头几人说着话，倒是没注意到远远行来一个小太监。他步履匆匆。不一会便走到了人前来。朝众人行了个礼，主要还是朝黎云庭道：“奴才给皇上、皇后各位贵人们请安了，请诸位的万安。”他顿了顿，“启禀皇上。打边疆来的急报，还有兵部、吏部两位尚书大人也过来了。说是有要事启奏。” 黎云庭眉头一皱，有些歉疚地扫向了萧皇后：“倒是一事接着一事，难得清闲了一会，倒还是逃不脱的，如今宴会也差不多了，朕也该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多多劳烦皇后了。” “皇上只管放心去处理朝政便，这里也无非就是些小事情，比不得皇上要操劳费心的事情重要。”萧皇后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既然是边疆有报……”黎云庭又转头看了楚舟珩，无奈道，“楚将军既然也在，不若一起去听听。” 楚舟珩自然是应了下来，只是——他不由得多多瞧了黎绾几眼，这里可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麻烦。 黎云庭也是意识到了楚舟珩的担忧，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朕知道你心系着你的夫人，楚夫人这是头一回进宫，倒也不必急着出宫，且再宫里多待些时辰也使得的，到时候正好与你一同出宫可不更好？” “如此自然是好的，臣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黎绾倒是乐意这般，能够撇开楚舟珩，也算是叫自己能轻松一阵了，总是面对着他这样一个冷面无情的家伙，还得配合演戏，说实话是真的有些累的。 “皇上和将军就请放心罢，臣妾会着人好生照看楚夫人的。”萧皇后沉声说道。 楚舟珩明白黎绾是个有分寸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一句：“你一切要小心，这皇宫可不是将军府，你要处处留意，不惹事也别被人惹了。” 这里自然是指的黎珞了。 方才不过离开这么一会儿，便有了秋绮罗的事情，如今黎珞吃瘪，楚舟珩还是有些害怕她再出些什么歪心思的。 黎绾心中明白的，这话听着温情暖心，可楚舟珩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罢了，她也很理解。 第145章 风浪后的平静 “将军请放心，道理我都是知道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黎绾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无辜又纯洁的神态来。 比起她之前那些各式各样的模样，如今倒是多了稚气，叫人更愿意相信她一些。 “嗯。”楚舟珩点了头。爽快地便转头与黎云庭一起离开了此地，往御书房去了。两人的背影渐远。但仍然能感觉到他们周身的冷气似的。 而后萧皇后便将参与桃花宴的众人重新集合起来，宣布了灵犀珠的获得者是楚舟珩，而楚舟珩赠珠给黎绾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放过，又是惹得众人艳羡不已。 而黎绾的大名也因着这次的桃花宴。算是正式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响亮起来了。往后遇着人谈论黎绾此人，一些揣测和流言纷纷还是会有的，但是赞叹和羡慕也是少不了的。 黎云庭都承认了黎绾，多嘴的也不敢拿她的身份来说坏话，只是暗地里该瞧不起的还是照旧瞧不起罢了，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楚舟珩去。 公子小姐们渐渐散去，黎绾却自然是被绊在了萧皇后几人的身前，在场的不过也就是黎珞还有玉瑶，而那神秘的玉世子却不知道又往哪里去了。 明明黎绾上一秒还见着他再旁边的，不过眨眼的功夫在，这人就和遁地了似的，连个影子也瞧不见了。 几人坐在了桃花林中的亭子下。有宫人煮了新茶奉上，萧皇后便邀几人品茶赏花，尤其是黎珞很安静，多余的话没有，不多余的话也没有，如此倒也很是怯意。 若不是黎绾不是从前的黎绾。只怕还要有些迷惑这是幻梦一场，还是过往种种是幻梦一场了。 才喝着茶，黎绾难得的吃出来了这是雨前龙井，忽然便觉着自己被人盯住了看，浑身都觉着不自在起来。也是她性子的缘故，在军中那么多人也不见得不自在。于这不过几人便不行了。 悄悄的挪了些目光过去，才发觉看自己的竟然是萧皇后，而黎珞仍还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看着很是收敛的模样，之前的锋芒都瞧不见半点了。 想着怎么能够忽略掉皇后目光的时候，便听得她带着关心之意的话音：“楚夫人觉着这茶如何？” 黎绾从前虽然也认真的学习了这些女子插花品茶之类的雅事，但却并不在意，要她说实话，这茶虽然种类繁多。多少人追逐那些好茶，可她却更好酒。这些茶还没酒好喝，在军中也没什么赏茶的机会。她也顶多尝个甘苦浓淡香气之异，其余的可并不精通。 “皇后娘娘的茶自然是极好的。”她点头示意，笑着回应了萧皇后。 萧皇后眼角微弯，薄笑端庄从容：“本宫也不知道楚夫人喜欢什么样子的茶，你既然觉着好，倒也是本宫不曾选错了。” 黎绾如今倒是不适应萧皇后对自己这般，只也撑着和气的模样，手指从茶盏边缘掠过。道：“皇后娘娘客气了，臣妇浅薄，倒是浪费了这上好的茶叶。” “楚夫人这话才是客气。”萧皇后眼底夹杂着一抹打量，轻扫在了黎绾的面上。“楚夫人深得楚将军的爱护，这什么好东西不是楚将军都捧到你跟前去了？瞧着楚将军是个冷淡薄情的，却没想到也会有这样柔情体贴的一面，本宫还真是没有想到，想必私下里，楚将军待夫人更是体贴了？” 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在套话一般？ 但是这套话的技术听着并不高超，有些不太像是萧皇后的水平，黎绾忽然便有些迷茫了。 第146章 亲近 “叫皇后娘娘见笑了。”黎绾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实在是有些估摸不准萧皇后的意思了。 萧皇后这到底是低估了她，还是根本就没有打算套她的话。只是想要同她说些话？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么。 可萧皇后却在此刻半垂了眼眸。纤长的睫毛将情绪都挡在了眼眶之中，让人根本无法通过肉眼去琢磨她此刻的心绪到底如何。 还真不愧是当朝皇后。这心底所思所想是断然不会轻易一眼就被人给猜测透彻的。 “这又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萧皇后一边示意一边的朱颜替她再斟了茶水，一边畅然道，“楚将军是皇上所重视的肱股之臣，你又是他心爱之人，本宫也不过是为着这些才同你说这些亲近的话，也是怕你头回入宫生疏了。咱们还是得亲近些才是……” 话未说完，可其中深意却在两个聪明人的心中不言而喻了。 这她们这些做妻子女眷的亲近了，那么黎云庭和楚舟珩自然是只有更亲近的份了。 黎绾一点也不惊讶于萧皇后的这份示好。从前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的，总是不动声色的为自己、为黎云庭谋算，才能够一点点、一步步的到达了如今这个高度。哪怕一直是正妻，也不曾有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 宠妃不是没有。可黎云庭分得清楚宠爱和利益的区别，他可是一个步步算计的帝王，否则也就不会将黎绾给葬送了。 黎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萧皇后。抬手饮了一口茶。任由茶香清甜微涩在舌尖绽开。延伸到了喉咙乃至心头，旋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靥来：“臣妇虽然愚笨，可却也明白这些的，皇上看重将军是将军的福气。能够得皇后娘娘如此相待，亦是臣妇的福气。皇上与皇后同为一体，臣妇与将军自然也是不敢不效仿的。” 其实黎绾很是讨厌这样的周旋，从前与乱军谈判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别扭过，这将心思反复猜来解去的事情，还真是很耗费精力的。 而且眼前还是自己所亲近的嫂嫂，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惯来冷静果决的黎绾反而有些不够淡定的，哪怕她如今面上表现的极好，可心底的汹涌暗流却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 萧皇后脸颊边的步摇轻轻晃动，连着她的笑意也摇曳起来，生动得让人有些恍惚：“楚夫人哪里就愚笨了，本宫瞧你是个极为通透聪明的人才是，怪不得楚将军如此喜爱于你，便是本宫见你，也觉得亲近。” 久久未言的玉瑶早就听二人对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了，她虽聪明狡黠，可却年纪小兵不动这些深层次的弯弯绕绕，只陡然间便插了嘴。 “皇后娘娘就是有眼光，我也觉着绾姐姐值得亲近，比某些不聪明的人要好得多，说话做事都是那般叫人舒服。” 萧皇后被她这话给逗笑了，迟疑了一下才道：“本宫知道郡主看人最是挑剔的，楚夫人能入了你的眼睛，可见她是个很不错的。” 黎绾连忙谦逊的摆了手，放轻了声音：“臣妇哪里当得起皇后娘娘和郡主如此夸赞，不过也就是个世俗中人罢了，碰巧对了脾性，如此倒是叫我羞愧了。” “那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合上眼的，这感觉对了便是对了，人都是惯会伪装的，而且难以分辨，如你这样的能有几个？”玉瑶的目光似乎往左边飘了飘，“有些人可以装一辈子，但是却骗不了人一辈子……” 第147章 有事需处理 “郡主瞧着年纪小，可这些见解倒是不浅。”萧皇后假装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深意，随口附和着。 玉瑶这话里话外可都是在暗指着黎珞。可黎珞本人却在这样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沉默。冷静得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似的，倒是让黎绾有些怀疑和吃惊。 怎么黎珞也能沉得住气了？又还是她真的没有听懂不成？ 这两者瞧着似乎都有些不太相像。 而且怎么瞧着玉瑶对黎珞似乎很是不喜的样子。这二人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一些黎绾所不知道的事情，黎绾很是好奇，却也不好问询，只想着得了机会再八卦一番。 “皇后娘娘谬赞了，我能有什么见解，不过就是用眼睛瞧。用心感受罢了，也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这些浑话，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觉着我大胆放肆，口出狂言了。”玉瑶俏皮的眨着眼睛。 只是凭借这她的容貌和畅快却不讨人嫌这两点，倒是没有人会轻易和她过不去。 尤其是她的身后还是一整个清河王府。便是皇后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萧皇后了然一笑，风轻云淡的模样：“郡主是个真性情的。本宫也晓得，喜欢你还来不及，又如何说其他的想法呢？” “皇后最是仁善不过。自然是不会与我这样小孩子气的人计较了。”玉瑶很是天真的说道。 之前在黎云庭的面前还说自己不娇气。如今倒是借着自己的孩子气说出这些话来。由此可见玉瑶真的是一个很会利用有利条件的人。 黎绾也随之附和道：“郡主是真性情，哪里就是小孩子气了。” 几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会话，萧皇后待黎绾也一直很热切客气，像是有意交好一般。而一旁的黎珞始终不发一言，像是一个透明人似的。 “娘娘。”朱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这会子又从一旁走了出来，有些犹豫地瞧了萧皇后一眼。 萧皇后拿着茶盏的动作便僵住了，间隙里抬头扫了她一眼，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黎绾和玉瑶，才示意朱颜附到了自己耳边来。 黎绾和玉瑶自然是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各自捧了茶盏喝茶，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还刻意地倾斜了身子做出避险之态。 朱颜便小心地凑了上去，低声在萧皇后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又轻又小声，半个字都不曾让人听清楚。但是却可见萧皇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凝固起来，眉心若蹙，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话一般。 “这……”她忽而急促地叹了一声，直接将茶盏“砰”的一声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头，人也怵然站了起来。 朱颜见状，又紧张地呼了一声：“娘娘！” “臣妇斗胆问上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黎绾很刻意的问了一句，但却并不是为了打听发生了什么。 而萧皇后自然是明白的，眨眼的功夫便将状态给重新整理好了，只是眉心那一抹担忧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过去的了，她只勉强一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些后宫杂事要本宫去处理罢了。” 黎绾并不抬眼直视皇后，只是缓缓道：“既然是有事要处理，那皇后娘娘便去罢，我们也不好耽误娘娘的。” “本宫也是无奈。”萧皇后的声音有些黯然，加之她先前的神色，叫人很难不猜测是出什么事情了，而这说出来的话明显是个借口。 “本宫先去将那些事情给处理了，楚夫人也休要拘谨，且与郡主和珞儿好生在这御苑之中走走就是，有什么吩咐便唤宫人。” 第148章 好生照看 黎绾站起身来，朝萧皇后微微弯腰点头示意：“如此臣妇便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了。” 萧皇后目光霍然扫向了那木木地黎珞，声音微微拔高了些：“珞儿!你便替本宫好生照看着楚夫人。切莫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黎珞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很是错愕的站了起来，往身边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而后才讪讪地看向了萧皇后，像是随口似的说道：“是，皇嫂就放心吧，珞儿都记着呢。” “你当真记着了？”萧皇后看着黎珞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免有些怀疑。 “皇嫂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会好生照看楚夫人的。”黎珞骤然现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得灿烂且明媚，比寻常温婉可爱的面容还要吸引人的注意力，她笑着竟然还去拉黎绾的手。“楚夫人想必也是放心我的，你说是不是？” 毕竟是在萧皇后的面前，黎绾就算是不喜欢黎珞。可也得为了所谓的大局着想，她下意识本是想要躲开黎珞的手。可才闪了很轻微的一下便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一双看了都觉得恶心的手抓上了自己的手。 黎珞的手很凉，像是在冷水之中浸泡过的一般。带着寒气和冷意一点点地往黎绾的手上钻。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凉的鳞片从你的肌肤上蜿蜒而过。一点点的顺着胳膊和血液正往更深处的地方钻去。 是一种别样的恐怖之感，虽然黎绾并不觉得害怕，她单纯的厌恶虚伪做作的黎珞罢了。 同人肌肤肉体相接触本是很亲密的举动，而黎珞与自己本就有前头那些龃龉存在。如今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黎绾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黎珞这一定……是故意来恶心她的了。 偏生这条毒蛇现在还甩不掉，真是让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觉着自在和舒服的。 “楚夫人？”黎珞亲昵的拉着黎绾，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又是娇滴滴的唤了她一声。 黎绾才惊破这场噩梦一般，十分镇定的说道：“是，殿下为人和善，自然是会好生照看我的，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就是了。” “那倒还真是好。”萧皇后目光飞快地从二人身上挪开了，“那本宫便先行一步了，你们自己好生游玩，不必拘束。” “是。” 萧皇后转身离去，身后的众人纷纷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就是行礼的这么一瞬间，黎珞便直接将黎绾的手给甩开了去，黎绾此时刚好没有防备，手便正好从石桌的边缘蹭了过去。这手是肉体凡胎，石桌的边缘有雕花，疼虽然是不怎么疼的，可黎绾的肌肤细腻，一下子便被撞出来了一条红痕。 黎绾才起身，便不由自主的握了自己的那只手，上头的凉意还未散去，又有些疼意泛上，她直呼倒霉，转眼便扫了黎珞一眼，却是不屑和高傲。 这目光叫黎珞正瞧见了，更是增添了心中的不满之意，方才那副亲昵温婉的模样瞬间消失，有些凶狠地瞪着黎绾，尖声道：“楚夫人瞪着我做什么？！” 玉瑶听了这声音也立即回过头来，一见黎绾捂着自己的手，便着急的拉过来瞧，上头的红痕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瞬间便将她的怒气给激起来了，几乎是指着黎珞的鼻子大声道：“瞪你？瞪你难道不应该么？” 黎绾被玉瑶此番态度给惊着了，虽然她也不满黎珞的举动，可却没有想到为自己这样大动肝火的居然会是初初相识的她，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第149章 硬气 “阿瑶！”黎绾轻呼了一声，眼底复杂混乱的情绪云集，将玉瑶那只手给拉了回来。 可玉瑶却显然比她本人更加要生气，心疼的看着她的手，眼角瞬间便红了，气鼓鼓地说道：“可是她居然敢这样对你。皇后娘娘前脚才走了，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好生照看你。这便是她口中所谓的照看？！” 这样的被人在意呵护的感觉似乎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到了。 少女时候的她就已经是阵前热血搏杀的将军了，那些被人呵护的温情和画面就此停留在了更小一些的时候，那些日月年年相处的人她都已经不敢相信了，谁又能想到如今站在她身前为她不惜顶撞高位的人居然会是第一天认识的玉瑶？ 别说旁人了。就是黎绾自己也不敢相信，强大的自我怀疑之中，她忽然还有些怀疑玉瑶了。 不对！ 演戏归演戏，按照如今清河王府那低调的性子来说，玉瑶是没有必要为了她得罪黎珞的。虽然黎绾上辈子认人不清酿成大错，这一世的她步步小心，绝不轻信于人，便是对楚舟珩也抱着几分防备，可她还是能够从玉瑶这里看出来几分真心，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 若是装出来的模样，在这样的时候未免会有些太过刻意了些，黎绾不蠢笨。也早就学聪明了，而玉瑶也的确不像是这个样子的人。 黎珞被玉瑶的模样给惊着了，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竟然有些害怕她对自己动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小郡主，我可是长公主，哪有你这样和我说话的份？！” 方才还是看在萧皇后在的面子上，如今不过就她们几个人罢了，玉瑶本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她又尤其是护短。更加不可能就这也轻易地放过黎珞了，当即就往前走了两步，在气势上就完全将黎珞给压了一头。 “我为什么不能与你这也说话？”玉瑶单纯可爱的面容之上浮现了与她相貌不太符合的阴森冷漠的讥笑，“你当我清河王府真的只是个摆设不成？” 黎绾不想玉瑶为了自己这样光明正大的和黎珞起什么重大的冲突。还强拉着她往后退了退，不然黎珞早就被逼着从亭子上掉下去了。 黎珞靠着那一根亭柱，眼睛、嘴角都轻轻颤了颤，像是被气到了一般，可又有几分像是被玉瑶的模样给吓唬住了，她便努力的拔高了声音来试图强压玉瑶一头：“你休要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阿瑶，我知道你气恼。可还是不要在宫里与她争执的好……”黎绾很少有这样说软话的时候。 黎绾又不是没有对黎珞不敬过，还不止一次叫她吃了亏不能说。可现在她却有了害怕之处，若不是为着怕玉瑶因为自己得罪了黎珞，连累了整个清河王府，她也是要在黎珞面前争上一争的。 玉瑶却很是霸气，一脸的凛然之色，仿佛一个小英雄一般，拍了拍黎绾的手，放低了声音反过来安抚她：“绾姐姐放心。她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一转过头去，玉瑶便又冷冷地瞪着黎珞：“我没有威胁你，只是你自己也清楚，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这个理儿。” 黎绾并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有过些什么过节。可看玉瑶的模样的确是底气十足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黎珞也还真就被吓得气势都软了下来，身子一歪便从亭子上一个踉跄落去了下头，若不是她身姿矫健一些，只怕就要当场摔在近旁的花丛之中了。 “哈哈哈！”玉瑶丝毫不掩饰的笑出了声，她实在是得意了，笑意憋都憋不住了，只得伸手捂住了嘴。 第150章 恶心人 “你！”黎珞一张脸羞愧得通红，指着玉瑶哼唧了半天却说不出来一句骂人的话，也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敢说。 她的发髻还是难免给花枝勾了一下，鬓边当时便散了一缕头发下来，虽然有些狼狈。可却也抵不住她的容貌姣好，生出几丝妖娆可怜的意味来。 只可惜黎绾并不是个男子。也不心疼黎珞，只是觉得见她吃瘪心中畅快的紧，也抿嘴轻笑起来。 这笑意虽然淡，可黎珞还是被成功的刺激到了。她强撑着往亭子这走了几步，却落在了台阶之下，造成了黎绾在上，她在下的局面，她像是低人一等似的。 玉瑶则是笑嘻嘻的说道：“公主还是当心一些，怎么站也站不稳了，若是不小心掉在了花丛里头将你的脸给刮花了，留下了什么伤疤可就不好了，那时候便是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似乎都让人听见了黎珞后头哽咽的声音，她几乎要被玉瑶这一句话给气得发晕了，连眼睛也红了起来。 黎绾也没想到玉瑶看似单纯。实则也能说出这样厉害的话来，倒是让自己想起之前在宫门口的那一幕来，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就在两人都以为黎珞要气急败坏的时候，谁料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忽然露出淡定的笑容来，像是根本没有将玉瑶的话给放在心上一般。明明刚才她是那么的气恼，就差爆发了。 如此的转变叫黎绾和玉瑶目瞪口呆，心中思索着她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而就在下一刻，黎珞翩翩然走上了台阶，重新站到了和二人平起平坐的高度上，没有情绪的眼神慢悠悠的从她们身上划了过去。旋即才细细道：“那还真是多谢郡主关心了，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们一定是想要故意激怒她，才说出这些难听的话来恶心她。黎珞思绪不停的转着，她已经因为冲动吃了不少亏了，这一回事绝对不能够再上她们的当了。 不就是恶心人么，像是谁不会似的。 黎珞知道她们是互相不对付的，忽然便聪明了一些，既然不能明着使一些手段了。那么便是暗戳戳的恶心人也够她们难受的了。 可玉瑶却很是直肠子的说道：“我可没有关心你，公主可不要误会了。” “……”黎珞嘴角的笑愈发勉强起来。可她想着自己心中所想，顿时也就又给稳住了。只是装成不在意的模样，“那便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郡主是个好的。” “我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干系，难道你还想要我对你好不成？”玉瑶化身小刺猬，处处专扎黎珞，“不是哦谁都是那种阿谀奉承，曲意迎合，献媚谗上之人。公主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黎绾忽然觉着自己这个朋友交得还真是值得，不仅没条件的对自己好，还和自己有着共同讨厌之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这话看来还真是有些道理的。尤其是在敌人的敌人还本就是自己朋友的时候，倒是更叫人觉着高兴畅快。 不过黎珞也是厉害，在这样的时候还能装得下去，也是难为她了。 “郡主虽然不喜欢我，可我却不能做到对郡主恶言相向的，皇嫂可是叮嘱了我要好生照看楚夫人的，郡主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以自行离开。” 第151章 你们要去哪里 “这偌大的皇宫，竟然是你在做主了不成？” 黎珞的笑虽然还在，可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玉瑶这接二连三的话给刺激到了。 黎绾刚想插嘴。玉瑶却发现了她的意图，抢在了她前头补充一般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公主如今这样厉害了。皇上竟是要将你给宠上天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黎珞连忙反驳，语气很是急切，“这都是没有的事儿！” 她不过是一个长公主罢了，若是这样的话被有心人传扬开来的话，那么她可就真的是要被误会了，说不定还会被黎云庭给嫌弃。到那时候可就是真的很麻烦了。黎珞很清楚，自己能到如今这个地位一切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黎云庭是个不好掌控的。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入那种低人一等又狼狈的境况之中去。 玉瑶仰着脑袋，明明比黎绾还要矮上半个头，可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仰视人的姿态：“那既然你没有这个权利。那么又何必出口赶我走呢？” “我没有！你自己曲解了我的意思，可不要怪我。” “我可没有曲解。你自己是个什么心思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么？”玉瑶不屑地盯着她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的。我绾姐姐都在这里。我可不放心你在她身边。” 黎珞愣了一会。片刻才冷哼了一声：“你不走便不走，只是休要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就是了，你是觉得我会对楚夫人做些什么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样的小人。” 玉瑶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黎珞一圈。那目光很是肆无忌惮，而话音也很轻浮：“你不是小人？”如果你还不算是个小人的话。那么这世上的小人可就要少去许多了。 “我自然不是！”黎珞被玉瑶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很不自在的躲避着她的目光。 玉瑶嗤笑着，拉着黎绾就往亭子外头走去，一边丢下一句：“我不与你争辩，大家心中可都是有数的，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瞎子。” 黎珞有些着急，不是因着玉瑶的招惹，而是因着害怕黎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她赶紧追了上去，一边道：“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经过了秋绮罗一事，黎珞心中对黎绾很是记恨，更是害怕她继续使坏，便只想着要跟着她，只要是挨到了她出宫，那事情多半也就这样安定了。 玉瑶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着，像是想要甩掉黎珞似的，黎绾自然也不多话，只跟着她走就是了。 但是黎珞是个难缠的人物，哪里会这样轻易放过她们，自然是一条跟屁虫一样，紧紧地跟在了二人身后，却也没有跟得太近。 你追我赶疾走了一会儿之后，玉瑶终是受不了了，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黎珞一眼：“公主还要这样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黎珞理直气壮的回道：“皇嫂亲自嘱咐了我要照看好楚夫人，我为什么就不能跟着了，要论对这皇宫的熟悉程度，也该是我比郡主更熟悉一些吧。” “赖皮。”玉瑶缓缓吐出二字，给黎绾递了一个眼神。 黎绾也是侧目看向了黎珞，淡淡道：“那还真是有劳殿下了，不过殿下若是有旁的事情，也大可以离去，我这里有郡主照拂便也是足够了的。” “不，这怎么能行，我可是要亲自照看你才放心的。” 第152章 万华池 “咱们不理她，绾姐姐，我带你去瞧些有意思的。”玉瑶没好气的转了脑袋，旋即便对黎绾笑了起来。 黎绾亦是笑着回应，全然没将身侧的黎珞当做一回事：“好。” 玉瑶真就带着黎绾从长生殿到御苑这一圈里闲逛起来，还同她有说有笑。而黎珞就还真的只是跟在二人身后，不仅没有没事找事。还连一句话也不曾说，整个人便好似转了性子一般。 两人察觉到了黎珞的安静，刚开始还觉得别扭不自在，到了后头的时候。干脆便彻底不管她了，只当做没这个人也是一样的，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从桃花林到海棠丛，再到迎春花圃，路上新柳香杏，次第芳菲，几人渐渐走到了万花池边，里头小荷初露嫩叶，锦鲤游戏水间，假山小瀑布叮咚可爱，景致十分有趣。 黎珞停在了后头不远处，只怔怔地望着黎绾与玉瑶在万花池边上瞧锦鲤。先是叫宫人取了鱼食喂鱼，而后那些锦鲤便纷纷围了过来，还有性子急切的轻跃出了水面，溅开细小的水花，很是活泼可爱。 “这万华池的锦鲤可都是稀罕的品种，有专司培养照看。倒是比外头的要好看，也要机灵一些，为的也就是供宫中的贵人的赏玩取乐。”玉瑶丢了一把鱼食，那些鱼儿便争相抢着事物，灵动的鱼鳍和尾巴翻腾着，连水也如同染了霞光似的。泛着潋滟的波光，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而黎绾又怎么能够不知道这些，她小时候也贪新鲜，总是来此处喂鱼。后来长大一些。有了自己的心思，彼时她性子傲些，又要强，什么都不喜欢同人诉说，便会在暮色深深之中，提着灯笼一个人来此小坐。将那些心绪都说与这池中的鱼儿听。 后来有一次，她还偷偷求了黎云庭去宫外给自己找来了一只乌龟。丢进了万华池里头养着，后来楚舟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给她送了一只乌龟，还是一只绿毛龟，亮锃锃的，就是特别胆小。 算来这两只乌龟若是还活着的话，应当也已经有八九年了。 虽然乌龟是长寿之物，她之前也请了宫人照料着，可是自打她死后，想必那些人也是不会再费什么心思了吧？也不知道那两只小东西是不是还活着…… 她还给他们取了名字的。黎云庭送的那只叫做金戈，楚舟珩送的那只叫做铁马，她当时还觉得这名字威武霸气极了，很符合那两只小乌龟的气质。 真是世事淡如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黎绾想着这些，心头那些一直被压抑着的情感便不可控制的涌动起来，惹得她不由得蹲下了身子，仔细的往那水面之中去寻找起来，试图能够发现那么一些蛛丝马迹。 可这万华池面积不小，只这样寻找是寻不到什么踪迹的，还将玉瑶给惊着了，伸手就要去拉扯她：“你可当心一些吧！这水可并不浅，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是有你受的！” 黎绾只是将玉瑶的手给轻轻拂开，抬首望向了她，嘴角浅笑盈盈，脸颊、眼底都映着波光粼粼，如染了磷光般的幽深美丽，听得她话音温柔：“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想要近些瞧瞧这鱼儿罢了。” 玉瑶见她是真的很喜欢那鱼似的，倒也不忍说她，只是仍然不放心，便也蹲下来陪着她，手还紧紧地扯住了她的衣袖，生怕她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我可不是个粗心的。”黎绾虽感念她对自己的关怀，可却有些受之有愧。 第153章 忽然落水 “我知道绾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可只是……”玉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只是……” 其实玉瑶很少这样主动的去关心牵挂一个人，她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了，总觉得这样有些怪难为情的。 黎绾轻拍了她的手，如微风般和煦轻柔：“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你是个极善良又可爱的姑娘，我都知道的。” 这一夸叫玉瑶瞬间红了脸。那脸边如同被火烧灼一般，红得如火烧云似的，艳丽灿烂一片，心底潮水起伏不定。叫她很是不淡定起来。 “绾姐姐可别夸我……”她嗫嚅着别过头去，抓着鱼食就往水里丢，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清河王妃也就是玉瑶的母妃，在生下玉瑶不久后便病逝了，清河王爷没有什么兄弟，只此一支罢了。在那偌大的清河王府，不是些侍卫家丁，便是清河王的门生，再者便是玉霁，全府上下也就是玉瑶一个女孩子，奶娘侍女们都约束着她，父兄也少和她说一些亲密的话。这被人夸善良可爱还可是头一回。尤其是一张这样的脸夸自己，这叫她如何不激动？ 看着二人的模样，黎珞的心中忽然便又生出来一股子邪恶的怒火，凭什么这个贱人能够好好的在这里，还赏花游园，喂鱼说笑的好不惬意。而她就要被那些愁绪给压垮了脑袋，真是太不公平了！ 自己不仅要承担着后续的风险，还要时时刻刻稳住秋绮罗，还要提防赵家发现什么，但是她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还敢和清河王府那个小蹄子一起来欺负自己。 迷惑了楚舟珩一个靠山还不够。还要攀附清河王府，以为这样就能够在京城里面站稳脚跟了吗？ 不，绝无可能。 那水在阳光下轻轻晃荡，耳畔还有叮叮咚咚的小瀑布声。还有她们那刺眼的笑意……黎珞那汹涌的恨意顿时又催生出一个个邪恶的念头来，让她再也无法一直将平静给维持下去。 环顾四周，几人都没有带侍女，而御苑里的宫人又都不在近处，黎珞便小心翼翼，一点点。一步步的接近了黎绾二人，无声无息的往她们身后靠近了。 黎珞很紧张。她轻轻的咽了口水，却感觉那声音将她所有的感官都占据了一般。整个人的很不自在，不过几步路被她走得如同百步远，千斤重。 忽然一阵风起，吹得她发髻上的步摇轻动，吓得她是草木皆兵，一动也不敢动了，又是抬眼朝四周扫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旁人之后。她才重新拾起了镇定，缓缓的走到了二人身后去。 而黎绾新发现了一尾颜色特异的锦鲤，正叫玉瑶一起聚精会神的瞧着，也是因为黎珞安静了太久。两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卸下了防备，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无声无息的小动作。 黎珞缓缓地伸出了双手，奋力地朝着那二人推了过去。 就在此时，一阵疾风起，有一道快如闪电，厉如雷霆的白影飞快地从黎珞的身前掠了过去，黎珞只觉得被人给狠狠撞了一下，身子一轻，整个人便旋转起来，像是随风而动一般不听使唤，转了一圈之后便直直地往一边倒去。 而那看鱼儿的两人也是身子一轻，被人给拉着揽了一把，那白影一个弯腰，衣袖裙裾几乎都垂落在了水面之上，却一滴水都没有沾，这二人随着他的动作迅速的远离了岸边。 就这眨眼的功夫，只听得很大的一声“噗通”，有无数的水花飞溅，将男子的衣衫濡湿。 黎绾和玉瑶才站稳了，便见眼前的男子身姿矫健的站了起来，正皱着眉头看着二人，似是有些不满。 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快速了，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第154章 让她多泡会儿 “玉世子？！” “哥哥！”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还未曾等到玉霁做出回应，便听得那万华池中动静很大，有人疯狂的拍打着水面，那精致的衣裙和乌黑的头顶不断的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有幸露出一张脸来。咕噜噜的含糊着叫不出来半个字。 “你们两个人心还真是大，放着这么大一个麻烦在身边。也敢就这样去看鱼？”玉霁揉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往二人身边走近了些，重重地戳了戳玉瑶的脑门，“你可长点心吧！” 黎绾看了看玉霁。又看了看水中挣扎的黎珞，只此一句便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脱口而出：“玉世子是说长公主想要推我们下水？” 玉霁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无奈：“难不成还会有别的可能性么？你们真是太不小心了些，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哥哥……”玉瑶委屈的耷拉着一张小脸，像是受尽了欺负的小孩子似的，“我们又不是故意的，都说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就按照她这样的，便是决心想要防备也会防不胜防，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绾也是才觉察到了那危险离自己是这样近。若是真的没有防备被推下了水，那可就真的是麻烦了。 谁知道这个黎珞才安分了没多久，竟然又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来，还真是过分，简直是要与自己不死不休了么。 看着黎珞不停的在水中挣扎，明显她是不熟悉水性的。犹豫了那么一下，黎绾还是开了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就这样不管黎珞了，虽然她也想那样做，可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么她黎绾和玉瑶就是头号嫌疑人，她总不好因为一时报复的快感。就将那些后果什么的统统给忽略不计了。 黎绾是个果决的人，但并不代表她就不考虑事情的利弊。 玉霁扫了那狼狈的黎珞一眼，竟然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样的人，心肠都坏了。得多泡一会，让这水洗涤一下她的心肠才是，” 远处的宫人听见了有动静，可见着这三人亭亭站在了岸边并无什么反应，也不敢轻易过来惊动。 “哥哥说的是！这样的人就是活该要教训教训的，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在。我们倒是并不着急救她！”玉瑶站近了一些，努力将黎珞那狼狈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黎绾也心里怨愤黎珞的所作所为。并未想过要救她，只要看着她多受会苦。不至于丢掉性命也是可以解气的。 眼看着黎珞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呼救声也被吞没在了水池之中，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忽然便软软地往水底沉了下去，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玉霁才招手呼了一声：“公主落水了，快来人！” 宫人太监们闻言便冲了过来，扎进水里便去救人，黎珞掉的地方不远，一下子便人给捞了上来。如水鬼一般躺在了众人身前的地上。 此时不过初春，万华池的水又是活水，还是有些寒凉的，黎珞被冻得直发抖。发丝散乱，衣衫尽湿透了，裸露的肌肤上还沾染了水中的污秽，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宫女压了压黎珞的胸口，叫她将水给吐了出来，她才恢复了一些意识，睁开了幽幽的双眼。 第155章 怒不可遏 “啊！！！” 黎珞尖叫一声，几乎要将众人的耳膜都给震破了，她慌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想要躲避人的目光。 可是这地方不比之前花草众多，是个极为开阔的地方，除了几丈外的假山和树丛。这里根本就不能藏人，她在人群里钻了两圈之后才放弃了此举。但是这样的行为却叫人看了觉得好笑，无头的苍蝇，迷路的羔羊，都比不上狼狈的黎珞引人发笑。 这如何像是一国的长公主。便是寻常闺阁女儿家的仪态都给忘记了，简直是很不像话的。 放弃抵抗的黎珞又低声嘶吼了一声，对那些围绕在周边的宫人太监们呐喊道：“滚，你们都快给我滚！” 很多人都知道不能得罪这位长公主，虽然担忧她，却还是都纷纷退了下去，只余下了那四个人面面相觑。 “玉霁！”看着人都走了之后，黎珞才冲到了玉霁的身前，她身子又软，还没从那溺水的刺激之中缓和过来，直接就要撞上了他的身子。 可玉霁自然是不会叫自己难堪的，身子一动便往一边闪了一下。黎珞便扑了个空，直接迎面倒在了地上，发出不小又沉闷的声音来，让人听着就知道这一摔是很疼的。 果然，黎珞倒地之后半晌都没有站起来，身子紧绷过后便是轻颤。旋即又传来了她那闷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哭声，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 玉霁直接翻了个白眼，冷声说着：“我可没碰你，别赖我啊！” 黎珞哭得更加厉害了，双手还不停的在地面上捶打着，像是不知道疼一般。更加没有把自己的形象当成一回事了。 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如此场面还真是一般人所招架不住的。 而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一般人，可也难以接受，如今看着她人也没出事，在几人眼神无声交流的一句之后。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便要离去。 可黎珞这时候倒是有了反应，一骨碌就又站了起来，鼓足了力气一把抓住了玉霁的衣袖，那雪白的衣袖瞬间便被她那脏兮兮的手给污染了，像是好好的一张白纸被泼上了墨汁。瞧着又扎眼又恶心。 玉霁那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转瞬眼底便沸腾起无边的怒火。以燎原之势烧去了黎珞的身上，他猛的一挥手，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给甩出去了。 一段摩擦之后，甚至还能听见骨头和地面相撞的声音，黎珞正好在万花池边停了下来，若是玉霁再用上半分力气，只怕她的身子此刻便又要落入那水池之中去了。 黎珞哀嚎一声，用力的扣住了岸边才稳住了身子。整个人显露出无比的哀怨来，愤恨的盯着了玉霁，上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很快便渗出滴滴血迹来。 “你若是再多看我一眼。你就要小心你的眼睛和你的脑袋分家了。” 玉霁看起来相当的生气，愤怒、暴怒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便好似真的下一秒就能把黎珞给掐死。 黎珞知道玉霁不是在开玩笑，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站了起来，转头对黎绾怨恨十足的说道：“本公主一桩桩一件件可都记着了！” “这话好像应当是我来说才对吧？”黎绾面露疑惑，语气里流露了几分鄙夷之色。 不识好歹几个字还真是在黎珞的身上给展现得淋漓尽致了，经过了这么许多事情，她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她根本就不是黎绾的对手，还总是这样卖弄着自己的愚蠢。 真是无药可救了。 第156章 在此谢过 “贱、人。”黎珞丢下二字，转身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行走处皆是一地的污水，还有那股淤泥的臭气缓缓飘散。 黎绾皱着眉，凝视着黎珞的背影，眼底有暗流涌动。可神情却是一片清明，并未被黎珞的话给影响。反而她的那股子天然的锐气，叫人侧目。 “这个黎珞还真是可恶！”玉瑶恨恨的剜了一眼她的背影，旋即又拉着黎绾的手轻拍，“绾姐姐。你可别和她一般计较，这人就是犯贱，你若是在乎她的话，她便会更加得意，真是和个臭虫似的，难缠又恶心。” 黎绾缓缓摇头，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我是永远也堵不住的。” 只需要做好自己就是了，不然怎么面对来路的那些坎坷和危险，怎么能够顺利到达自己的目的地。现在摆在眼前最大的绊脚石不就是黎珞这块茅坑里头又臭又硬的么？ 玉瑶早知道黎绾不同凡响，可还是惊讶她的清醒和理智，这可是这个时代许多女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的。 “绾姐姐能如此清醒便是难得，倒是我庸人自扰，想得太多了一些。”玉瑶自知自己不如黎绾，心中霍然生出来了一股子向往。 “你是个聪明人。无需如此。”黎绾安抚了她一句，转头便朝玉霁弯腰简单行了一礼，“先前得了玉世子的帮助，现在又有相救之恩，姜绾在此谢过了。” 玉霁正纠结的瞧着自己的衣袖，面色凄楚又痛苦。再抬眼看向黎绾的时候却换上了一脸的平静，淡定拂袖道：“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楚夫人也让我瞧了一出好戏不是么？这相救之恩就更是顺手而为了。主要还是为着我家阿瑶，若有人敢伤她一丝一毫，我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哪怕她是个什么狗屁公主，我也不会手软。” 如此明晃晃的宠溺，这还真是兄妹情深的典范人物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黎绾是真的很羡慕他们的，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玉世子待郡主还真是用心。” “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若是不待她用心，那便是人神共愤。天地同诛了。” 玉瑶虽喜欢自家哥哥对自己的好，可却羞涩在外人如此表露，有些羞怯的扯了扯玉霁的衣衫，垂眸道：“你还说这些，你还是快些去把你这衣衫给换了罢，脏死了！” 玉霁才想起来自己这衣衫，看着她们都在看自己，他愈发不能忍受了。几乎是逃也似的跑离了现场，在皇宫里头便踩着轻功，可见是真的很着急，也很厌恶这被人弄脏的衣衫。 “玉世子的武功瞧着很是高深。不知道是师从何人？”黎绾只略一思索便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玉瑶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我父王亲自教授的，不过他也去外头游历了几年，指不定还在外头也学了些功夫，我便和哥哥不同，我最远也不过是去了小泉山行宫，还有白鹤原，几乎算是没有这么出过远门。” 黎绾轻轻颔首，浅笑着道：“那想必玉世子阅历很是丰富了，怪不得瞧着不似寻常的公子哥。你却不同，你是贵女，天生就该捧在手心里头的，清河王爱惜你，自然是不会叫你去外头受苦的了。” 她的眼底飘散过一缕伤感，微弱到很难注意。 而玉瑶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反而是和羡慕的望着她：“绾姐姐这样好的人也是要叫人呵护的，将军想必便是那人了。” 第157章 我保护你 “呵呵……”黎绾干笑了两声，将那几分勉强给压在了眼底之下，不叫人轻易给察觉去了。 一想到自己和楚舟珩之间的真实关系，又看她如此羡慕，黎绾还真是觉着有些惭愧了，她与他还真是表面上的那般和谐。一切不过都是演戏罢了。 虽然如今有几分信任玉瑶，可到底还是没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与她听的地步。毕竟两个人也不过才头一日相识，这进度已经够突飞猛进的了。 “我与将军不过尔尔，叫你笑话了。” 玉瑶却一脸笑意深沉，机灵劲都从眼珠子里泛了出来：“诶。绾姐姐这可是害羞了不成？我又不是瞧不出来，将军心中可都是绾姐姐，绾姐姐在我面前可不必藏着掖着，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黎绾是个感情上的小白痴，真是无力招架这些，只是略一思索，敷衍着说道：“你小小年纪，说这些竟然也不觉得害臊么？” “我哪里就小了，我都快十六岁了，旁人家的姑娘可都是定亲成婚了的，我这倒也不算小啦。”玉瑶说着便亲昵的攀上了黎绾的手臂，抿嘴一笑。“我不过是仗着自己不曾定亲，也好耍些个小孩子脾气，我心里可并不如孩子般稚气。” 黎绾垂眸盯着自己的裙摆，话音飘然：“你倒是什么话都敢与我说，也不怕么？” 玉瑶眉头一动：“我有什么可怕的，我瞧人的本事可还是有的。若是你真是个坏的，我们如今还能在这里说话么？” 黎绾不由得失笑，抬起头来侧目看了她一眼：“是是是，你是个聪明的，但也该仔细些才是。你要知道相由心生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也不是假的，有些人是惯会假装的，一时甚至长久都很难分辨出来此人心中想的到底是些什么……” 就比如说黎云庭，也比如说黎珞。这两个人可叫黎绾有了生死彻骨的领悟。 有时候太过于轻信于人是坏事，有时候就连最亲近的人都可以背叛你，这人心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了，有些人可能穷极一生都没有办法揣摩明白。 听了这话的玉瑶忽然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像是在思考着黎绾话中的深意一般，久久没有说话。 而黎绾也没有出言打断她的沉思。只是由着她揽着自己的手，两人也不曾停歇。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这御苑之中走动。 过了一会儿之后，玉瑶忽然便停了下来。目光看起来有些许的奇怪，复杂而又缥缈，让黎绾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 “绾姐姐瞧着倒是对这些人事见解颇深的样子……”玉瑶的眼底好似闪过了一抹黯淡，顿了一顿才又道，“想必绾姐姐心中是有些不可与外人说的心事的，你若不说，我也就不问，但如今我既然认了你这个朋友。便是不会不管你的，往后你只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只管与我说便是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便是楚将军。我也能替你做主出头的。” 黎绾显然是被玉瑶的这番话给震惊到无法言语的地步了，她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略显稚嫩的女子，不知道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能够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她们两人不过才相识而已，关心好像并没有要好到这个地步吧？ 玉瑶对自己的好就像是没有理由也没有目的，而黎绾就算是努力去寻找一个理由也是找不到的。 清河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平日里并无往来，而且自己的身份虽然贵为了楚夫人，可到底是还是被人所诟病的，她没有实权也没有靠山，玉瑶这样的出身是根本就没有必要需要讨好她的。 这叫黎绾很是迷茫，可心底那块柔软却不经意的被触动了，她最是重感情，否则也不会被伤到如此境地。 “阿瑶……” 第158章 实在难堪 这该如何是好？ 黎绾的嘴唇张开了又合上了，又垂眸盯着自己的裙摆，心中心绪不停地翻涌欺负。让她又慌乱又有几分不知所措。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叱咤风云的护国长公主殿下。 玉瑶听得她唤自己一声，便当即转头认真的瞧着她。见她如此低迷的姿态，顿时有些发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连忙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绾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恼了我了？” “不是不是！”黎绾一抬头便见她满脸的着急慌乱之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心头似的，有些沉闷的钝痛感觉冒了出来。 让旁人因着自己而焦急，这是黎绾所不愿意看到的。尤其是这样关心自己的人。 “你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只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出神罢了。” 玉瑶盯着她的眼瞳看了许久，虽有疑惑可却也没有明示。只是抚着她的手臂，轻声道：“那我方才说的绾姐姐可都听见了么？” 黎绾轻轻颔首。努力朝她一笑：“自然是都听到了的，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的，你的话最是动听。若是不听。那可是我的损失了。” “绾姐姐这是在笑话我呢！”玉瑶有些难为情的挪开了双目。不过却依旧没有松开黎绾的手。 “这哪里是笑话你，可不都是说的真心话么。”黎绾很清楚适当的说一些好话是很有用处的，她与楚舟珩演戏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不过对着玉瑶，虽然防备不可免。可她还是真心实意更多一些。 玉瑶冷静了一会儿，终于又抬起头来。斩钉截铁一般的说道：“那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绾姐姐可以信任我的。” 黎绾心底有些犹疑，她虽感激玉瑶对自己的真诚和信任，可却并不怎么喜欢承人情，她觉得人事多变，有时候承的情意越多，在某些时候反而会是一些拖累，她不是无情，而是害怕。 略微沉思了片刻，黎绾便缓缓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自然也是将你当做朋友的，你可算是我在京城里的第一个朋友，往后我还要多仰仗你才是。” 只是侧面的感激了玉瑶，却也没有正面的回应，看着像是应了她的话，可黎绾心里很清楚，若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的话，她多半也是会靠自己解决的，除非二人真的有交心的那一日。 玉瑶是个单纯的，只以为黎绾真的听进去了，高兴的笑弯了眼睛。 为着挪开这个话题，黎绾便主动与玉瑶提及了黎珞，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试探地说道：“我今日见你与华仪长公主多有不合，难道你们之间闹过什么不愉快么？” “她这人……实在是难堪的很。”玉瑶并不掩饰自己对黎珞的不喜欢，满眼满脸都是浓浓的厌恶之色。 黎绾愈发好奇了，前世的她只热衷于战场之事，便是在京城之中也都忙碌着正事，对于那些八卦传言，世家隐私的事情都不太了解的，而黎珞那时候与她还是亲如姐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会传入她的耳朵里去，她对于那些旁人感兴趣的事情可谓是一无所知的。 “她可是堂堂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也……”黎珞的话音戛然而止。 第159章 往事过节 “公主殿下又如何？”玉瑶的话音有不屑和鄙夷，双眉轻蹙，“人若是心肠坏了，再好的身份地位也是没有用处的，你以为她表面上瞧着风光，可那些清楚的。早就已经不同她往来了。” 玉瑶看了看四周，拉着黎绾往一排竹林后站了过去。轻声道：“我信任绾姐姐，才将这事说与你听。” 黎绾一听便点了头，很是谨慎的模样：“我只听听闲话，旁的可一概不知道的。” 看来这黎珞竟然还真的与清河王府有一段往事在的。只是她孤陋寡闻罢了。 “绾姐姐是不知道，这几年前，就是今上刚刚登基的时候，这位殿下便时常出入各家，与许多小姐都有往来的，我曾也被她给骗了去，竟然还与她相处了好几个月……”玉瑶说到这里便有些懊恼了，想起了自己从前的愚蠢，是谁都要不高兴的。 黎绾也皱了眉，那这位小郡主还真是大胆，就不怕她也是个骗子么？ 玉瑶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想法，还反过来安抚她道：“不过这些年我也是学聪明了不少。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可不会被人轻易骗到了，你难道也想骗我不成？” “那自然不是。”黎绾赶紧摇头，她可不是那样的人，虽然都会有两幅面孔，可该真诚的时候还是不会骗人的。 “既然你不会骗我。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玉瑶相信得很快，像是根本就没有思考一般。 黎绾再次被惊着了，却还是好奇之后的事情：“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了？” 如果只是发现自己被欺骗，那不再往来就是了，像今日一般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的场面可并不简单的，定然还有什么渊源才是。 玉瑶轻轻咳嗽了一声，才继续往下说去：“她本就是假意与我交好，为的便是接近我哥哥……”她的脸色变红了些。可眼底却是愤恨的颜色，“她虽是先皇后养大的公主，可却并不是正经的嫡出公主，之前传出过要与西越联姻的事情，当时的护国长公主自然是不可能回去和亲的，她害怕自己要被选中。便……” 黎绾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北渊和南陵因着先帝的突然驾崩闹得可谓是水深火热，还屡次做出冒犯北渊的事情来。而那时候西越正好与北渊有所往来，便有了要联姻的打算，可那也只不过是个打算而已，只是在朝堂之上提了一嘴，并未放到正式的日程上来。 “所以她是为着要避开和亲，便想着要主动为自己寻找一个夫婿么？”黎绾将心中话给吐了出来。 玉瑶目光一闪，脆生生地说道：“不错！我当时也并不知道，还因着她是和护国长公主一同长大的。心生好感，觉得她也是个不俗的，她刚开始也的确是装得有模有样的，纵使有一些小马脚暴露。我也并未在意，如今想来还真是破绽百出，不过骗我倒是绰绰有余。” 她能不装的好么，连与她朝夕相处的黎绾都没能想到她居然还有那样丑陋的一面，更别提当初比现在还要单纯的玉瑶了。 “在我与她相处了两月之后，她便时常的提及我哥哥，还总是能撞着哥哥在的时候来府里玩耍，时常与他说上几句话，哥哥其实并不喜欢与陌生女子接触，那时候他还是个很听话的，在京城里的名声极好，这或许也便是她瞧上他的原因了。也是为着她是我的朋友，哥哥倒也不厌恶她，我那时候还央哥哥与她独处了好几回来着。” 第160章 下毒 “那时候还算平静，可等到第三月的时候，她便按捺不住了，来往的频率愈来愈高，而且还总是张口闭口离不开我哥哥，我那时候便觉察到了不对劲。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对我哥哥有意思罢了，还想着若能撮合一些也是好的。万一就成了呢？” 玉瑶说得生气，又因着回忆得过于仔细，如今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愤怒和恶心，心中怒气无处发泄。便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真是恨不得回去掐死当初的自己，引狼入室，还想要亲自将羊给送入狼口，大抵也就只有我这样好骗了。” 黎绾能想象到她当时是个什么感受，虽然不是同样的痛苦，可若是换做了她，只怕也是要恨自己的。 但她却也从中捕捉到了一些重点，便是玉瑶称呼的依旧是护国长公主，而并非庶人黎氏，而且愿意接纳当时的黎珞还是因着黎绾的缘故，这叫她很是吃惊。 前世的她和玉瑶可是根本就没见过面的，或许有在什么宴席之上她见过自己。可自己对这个安宁郡主却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印象的，真正认识她还得从今天算起。 虽然是很小的事情，可是对于黎绾来说却并不小，能冒着大不韪之罪依旧称呼一句护国长公主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若是前世自己就能够认识玉瑶的话，只怕两人说不定早就成为朋友了，不过那时候她好像还很小。两人可是毕竟差了有六岁的，六年说短也长了。 她拍了拍玉瑶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能明白你的，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过牵挂了。” 但是观如今，想必黎珞也是没有得逞的。否则她现在便已经是玉霁的妻子了。 玉瑶难掩愤懑，激动地说道：“再后来的时候，她竟然，竟然……”又羞又急。她的一张脸通红起来，连鼻尖都是好看的红霞，如云雾般轻柔的绯色。 黎绾看出来了她的为难，便道：“你若是不想说，不说也罢，反正我也大概能猜到她多半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你与玉世子也不会这样厌恶她了。” 犹豫了好一会之后，玉瑶便神神秘秘的凑到了黎绾的耳边去。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应该是看出来了我哥哥对她只是朋友间的客气。并没有生出什么男女情意来，竟然给我哥哥下药，试图生米煮成熟饭！可是我哥哥是个聪明的，并没有让她得逞，只将她扔到了护城河里去了。 便是这样她还不肯放弃，来我面前哭诉说我哥哥对她动手动脚试图欺负她，我还险些被蒙蔽了，我哥哥怕我受伤。在我几次质问下才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我便与黎珞撕破脸面了，但碍着先前的情分并未将事情给闹大，可她却反而给清河王府泼脏水，说我哥哥是个放荡风流的。我是真的想不到，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字不要脸的人物，怎么还偏偏是个公主，便是个市井妇人都不如！” 这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黎绾忽然便理解了玉瑶和玉霁为什么这么厌恶黎珞了，不堪，实在是不堪得很，与她同为黎氏皇族血脉的黎绾也觉得有些不堪了。 脸皮厚，心肠毒，还没有一点羞耻心，真是太过不堪了些。 心中也跟着愤恨起来，可黎绾却不比玉瑶可以发泄出来，她只能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扛着。 “怪不得了，此人还真是心思深沉。”黎绾感叹了一句，那些恨意轻薄的隐在了空气之中。 第161章 怒气冲顶 “殿下！”宫女尖叫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一身狼狈不堪言，绕了小路避开宫人独自回了听雪苑的黎珞正垮进了宫门，她是未曾出嫁的公主，仍然还可以在宫中居住，此处便是她的住所。 而近些年她恩宠丰盛。黎云庭也是在宫外赐了她一座公主府邸的，宫里宫外两头跑的黎珞。每一处都兼顾着。 这几日因着桃花宴的事情，她早就带了贴身的侍女入了宫，时常在萧皇后面前晃荡着。 守在听雪苑内，黎珞的得力大宫女之一的佳期乍然见到她这般模样便被吓得不轻。忙上来要搀扶住她，可是却被她一把给退开了去。 可黎珞身子本就因为受了寒气，又被玉霁给摔着了，力气不足，倒是一个踉跄叫自己差点摔了一跤，那摇摇欲坠的发髻当场散落，将她整张脸都给盖住了。 “还不快来扶我！”黎珞大叫一声，怒气四散，在自己的底盘，更是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更何况她如今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 佳期知道黎珞有时候会阴晴不定，可还是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黎珞扒拉开自己眼前的湿漉漉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了佳期，凶狠的目光几乎化作利剑刺入她的胸膛：“你在想什么东西，还不快来扶本公主一把！” 刚才那一踉跄，让本来就骨头疼的黎珞更不想动了，生怕再多动几下。自己的骨头就断掉了。 佳期赶紧上去，颤抖着扶了黎珞进屋，一边还朝那冒头的小宫女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去请太医来！还有去准备热水，给殿下沐浴更衣！” 小宫女一如之前佳期的反应，怔怔的扫视了一圈黎绾才撒腿各自执行吩咐去了。 黎珞落了座之后。佳期便去寻干净的衣衫，留下她一个人在小塌上坐着，她本想站起来动一动自己的腿，可是却被自己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勾破了的衣裙给绊倒在地。额头还嗑到了桌角，狼狈的趴在了地上，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呜……”她哭泣着爬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将那桌子给掀翻了去，可到底是力气不足，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便干脆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统统给扫在了地上，发出尖锐而又嘈杂的声音来。 早就听见了动静的佳期连衣衫也顾不得拿了。只冲出来便见着黎珞发疯的模样，被吓得有些呆傻了：“殿下……” 黎珞恶狠狠的扫了她一眼。转身便看向了身侧不远的檀木架子，上头摆了许多的珍贵摆件玩物，她直接拿了就往地上砸，一个接着一个不知疲倦似的。 那些东西破碎的时候，她也不停地在哭，这屋子里闹哄哄的不成样子，还有碎瓷片溅射到了佳期的身上去，她下意识地便要躲开。 可是这一幕却正好被黎珞给看见了。一下子就又勾起来了她心中的无名怒火，她踩着满地的狼藉到了佳期的面前，直接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 “贱人！” 佳期因着躲闪不及，脚下又都是狼藉。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垂下了脑袋。 可黎珞依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如今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只要是寻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便不想要轻易放过。 黎珞半蹲下了身子，伸手掐住了佳期的下巴，从而迫使她抬起头来，只见她强忍着泪水，脸上那掌痕已经隐隐有些青紫了，足见用力之大。 “殿下……” 第162章 气昏了头 “你竟然敢躲？！” 黎珞怒吼着，又想要伸手去打佳期，可是她那手掌还有些发麻，便换了脚踢了她一下，这一下力气虽不必巴掌厉害，可也是叫佳期撞到了一边的门框上。 佳期整个人都懵了。脸疼头疼身子疼，脑子里头晕乎乎的。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却是连哭也不敢出声，只有肩膀一抽一抽的能展示她此刻的心境了。 从前黎珞也不是没有对她们这些婢女发过脾气，可那都是点到为止。犯了错也是小惩大诫，从来不会轮到黎珞亲自动手来教训她们的。 如今佳期是真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叫黎珞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疯魔的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要杀人喝血的恶魔一般，多看一眼都叫人觉着害怕不安。 佳期冷静了一下，也顾不得自己的疼，只赶紧磕头道：“殿下——” 可是她那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全部说出来，就又听见了黎珞怒火中烧的话音：“殿什么下，你眼里还有本公主这个殿下吗！我摔东西你竟然敢躲，现在还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难道是我欺负你了吗？你做出这个可怜的模样是要给谁看。是要故意恶心本公主吗！” “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殿下，奴婢怎么敢对您不敬，奴婢当真是无意的！”佳期连连磕头，现在除了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要黎珞的怒气能消下去。那么这份委屈就不会继续加大，若是激怒了黎珞，指不定今日就连性命也要丢掉了。 心中思索着，难免也觉得寒凉骤生，佳期想着自己跟了黎珞这么好几年，真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奴婢不知道殿下为何不高兴。可奴婢也替殿下不高兴，若是殿下打骂奴婢能够好受一些的话，那么奴婢自然是没有二话的，任由殿下处置。只请殿下莫要再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才是最大的不值得。”佳期的话说得飞快，一边还偷偷抬头想要打探黎珞的神色，可好几次都因着太过胆怯给缩了回去。 但是她这样瑟缩可怜的姿态倒是将奴性给展现的淋漓尽致，黎珞很喜欢看着别人对自己俯首称臣，欣赏着那些人如同蝼蚁一般匍匐在她的脚下。对她满是畏惧敬重的感觉， 只有这个样子。黎珞才能觉得自己依旧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公主殿下。没有谁可以踩在她的头上，没有谁可以对她露出鄙夷的目光来，没有谁！谁也不可以。 尤其是那些贱人。 她们连注视自己也不配。 如此想着，黎珞心中的怒火倒是消散了一些，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还意识到了自己对眼前这个无辜的侍女做了一些多么残忍的事情。 她还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怒火太过旺盛了些，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办法掌控了。 黎珞忽然敛容。压着剩余的怒气扯了扯嘴角，俯下身子就亲自去拉佳期的手，可佳期却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仍然还惊魂未定。更是直接往后猛地缩了一下，有些恐惧的望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在佳期看见黎珞皱眉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惹怒了她，又想着要谢罪道歉。 可黎珞却并没有按照她想象之中那样，而是浅笑着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硬生生地将她给拉了起来，这个笑叫她有些瘆得慌，一边又听她温柔地说道：“哎呀，你看看我，我真是被气昏了头了，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第163章 奴婢没事 什么？ 这是黎珞在和她表示歉意么？ 佳期大吃一惊，心中更是慌乱不已，不停狂乱地跳动着，身子却只能僵硬地任由黎珞拉着，那只轻轻抚摸自己手背的手像是灼热的木炭一般，明明是那样去轻柔的动作。可是却将她烫得发疼。 忽然那只手又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又一点点的挪到了额头处。她指尖所接触的地方，无一不激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叫佳期的身子都微微颤抖了几下，眼眶之中剩余的泪水蓦然流了下来。正沾到了黎珞的掌侧，划出一道透明的痕迹来。 黎珞皱了皱眉，盯着手上的痕迹眯了眯眼睛，旋即却又从眼底漾开笑似的涟漪，缓缓道：“疼了吧？都是我不好，一时着急了，没有顾及到你。” 能够得到黎珞如此温柔对待还真没有几个人，况且佳期也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罢了，这样被对待，她只会觉得发慌，不是受之有愧，而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刚才已经见识过了黎珞发疯的模样。现在她表现的越是温柔，这种强烈反差带来的恐惧感也就会愈发的强烈。 佳期很害怕，比之前所有的时候都要害怕一些，她觉得自己仿佛从来就没有认识过这个伺候了许久的主子一样。 可是就是如此的恐惧和害怕，她仍然没有办法逃离。 “奴婢没事，只要殿下能够消气。那奴婢做什么、受什么都不要紧的。”佳期往后退了一下，有些瑟缩的打量了黎珞一眼。 “呵呵。”黎珞乍然笑了一声，当即松开了佳期，比起方才那重视心疼的模样，如今松手反倒像是丢开什么脏手的玩意儿似的，一点也没有在乎的痕迹了。 “你没事就好。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与我说，我给你轻太医来瞧瞧，总不能叫你受了委屈的。” 佳期虽然又疼又昏昏沉沉的，可是哪里敢真的就顺着她的话说。只是摇头道：“奴婢没事，不用麻烦殿下的，倒是殿下这浑身都湿透了，还是该早些沐浴更衣，将寒气给去了才是。” 黎珞盯着佳期的双眸看了许久，心中一边思索着。眼底更是昏暗一片，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凝固了墨汁一般，直把人看得身上心底发憷。 屋内死寂一片。佳期甚至都能听见自己那狂乱的心跳声了。 就在她觉着自己好像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黎珞终于开口了，懒洋洋地尾音拉得老长：“也是了，我可不能叫她们得意忘形了，以为我就是个好欺负的。” 谁还敢欺负黎珞？佳期有些迷糊，今日黎珞带在身边的是如梦，她对于那些事情可是一无所知。 佳期如梦便是黎珞身边最得脸也最受重用的大宫女，可却都是从三年前才到她身边来伺候的。听说之前的大宫女都是到了年纪被放出去了的。 不过就是在她们二人之中，也总是如梦会说话，胆子也大些，佳期虽是个心思细腻的。可是不是那种十八转心肠的人，不比如梦讨黎珞的欢心。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换成了是如梦的话，可能就不会像佳期这样受委屈了。 佳期愣了一会，当即便伺候着黎珞去沐浴了。 褪了衣衫，瞧着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佳期也是吃了一惊，可却不敢多问，动作也愈发的轻柔，生怕惹了黎珞的怨气。 待洗漱好了，那太医也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而不知去了何处的如梦也回来了，进屋在黎珞的耳边低声说了好些话，而黎珞的表情先是凝重，而后忽然便舒展开来，有些得意的笑了。 第164章 永和宫 “好哇！”黎珞灿烂一笑，之前那些阴霾瞬间消散，她猛地站了起来，险些将梳妆台上的首饰给撞倒了。 如梦眼疾手快给扶住了，笑着给黎珞递了一个眼神。 她长相清秀，可眉眼之中却透露着几分精明之色。眼角微微上挑，瓜子脸。樱桃口，与佳期不是一种气质的人。佳期人生的倒是比她还要有姿色一些，只是温婉沉静了些，如梦看着就是很机灵的。怪不得更讨黎珞喜欢了。 “殿下别着急，还是先将头发给梳好了才是。”如梦从佳期的手中拿过了梳子，侧目瞧了她一眼，便顺势站得离黎珞更近了一些，佳期只得退后了一步。 黎珞重新坐了下来，可看着却并不是那么安稳的模样，似乎总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的感觉，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嘴角，笑得有几分诡异。 等簪上了最后一支钗，黎珞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与如梦对视一眼便要往外走。佳期讶异了一下，有些怯怯的开口道：“殿下，太医还在外头候着，殿下可还要瞧一瞧……” 其实佳期还是有些担忧黎珞的，毕竟也是自己跟了这么久的主子，很多时候还是得了不少照顾的。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况且还有伺候人的指责在。 “你没瞧见殿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么，还多嘴做什么！”如梦呵斥了她一声，眼底有不悦的颜色流露。 “可——”佳期还想争取一下。 如梦无情的打断了她，这次直接瞪了她一眼，这般傲气的模样倒是有些像黎珞的做派：“可是什么可是。你都伺候多久了，还是分不清事情的主次重要性么？” 先头黎珞被玉霁动手教训，以及落水的事情如梦并不清楚，她回来又见到了好好的黎珞。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的身子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而黎珞似乎觉察到了有点不太对劲，可心中涌动得还是那些事情，自然也就顾不得这些了，也斥责了佳期一句：“你有空瞎操心，倒不如想着如何同如梦学习一番，不然……” 她的眸光霍然一锋利。叫佳期再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黎珞和如梦也不再管她。只匆匆的便出了听雪苑的门，往西边更深处的宫苑去了。步履焦急，似乎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时间。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在一处宫门前头停了下来，那匾额上赫然方正写着三个大字：永和宫。 此刻的永和宫宫门紧闭，四周更是安静得很，除了鸟鸣之外，基本上是听不见旁的声音，连气氛也有些低沉。与这春日好光景有些不太相衬。 如梦上前去叩了宫门，几乎没有等，那宫门很快便被打开了，里头露出半张女子的脸来。警惕地往外打量着，一瞧见如梦后头的黎珞才将门倾数给打开了，笑着行了个礼：“奴婢给殿下请安了，殿下万安。” “林姑姑客气了，不知道你家贵嫔可在，我来同她说说闲话。”黎珞往前走了一步，虚虚地扶了她一把。 这位林姑姑推脱了一下，面露歉疚之色，叹了一声才道：“这倒是不巧了，殿下也知道今日世子进宫了，先前也见过的，如今正与贵嫔说话，如今倒是还未散。” 永和宫便是赵贵嫔所居的宫殿，而这位林姑姑便是她身前最得力的人物，黎珞与她倒也不算陌生。 整个黎云庭的后宫上下，除了黎云庭本人和宫里的宫人内侍之外，就没有比黎珞更熟稔的人了，她可是时常穿梭后宫，与每一个后妃都说得上话，也有奉承她的，自然这些人都不是那些无名之辈。 第165章 不怪你怪她 “既然是赵世子在与贵嫔说话，那倒也无妨的，若是贵嫔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正好先吃了你们宫里这口茶水，我听说前几日贵嫔可又是研制了新的花茶？” 林姑姑眼中波光一动，先是有些异色。后头又换上了笑意在里头：“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话却是折煞我们贵嫔了。该是殿下不介意才是，殿下且去偏厅里头坐坐罢！” 黎珞当即便随着林姑姑进了永和宫，去偏厅的路上似乎还能够听见隐隐的人声，有男有女。或是激愤，或是争辩，怪不得要将宫门关得这样紧实了。 “还请殿下小坐，奴婢这就去奉了茶水来，顺便去知会贵嫔一声，定然不叫殿下久等的。”林姑姑屈膝行礼，缓缓退了下去。 而黎珞正打量着这偏厅，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姑姑离去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主仆两人静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这屋子便静得更不像话了。 忍了一会，如梦便看了黎珞一眼，微不可见的带了一丝懊恼说道：“都是奴婢太着急了些。倒是没想到这赵世子还没有离去。” 黎珞走到了窗前，盯着窗旁一木架上的桃花插瓶看，指尖缓缓落在了花瓣之上，淡淡道：“这事情可不小，赵贵嫔怎么能够不多多说些，再不教训教训这个纨绔。只怕整个齐国公府都要叫他给拖累了去。” “殿下也是聪明，知道知会赵贵嫔，不然如今局面还指不定要成什么样子……”如梦自以为是的说着话，嘴角还翘了起来，像是在为黎珞得意一般。 下一刻她便噤了声，因为黎珞那锐利寒凉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的眼前。仿佛一把利刃，随时可能会穿透她的身子，让她血溅当场。 “你在胡说些什么？”黎珞冷冷一笑，整个人都围绕这一股子冰冷的气息。“就如今这样的局面你还好意思得意，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么？” 如梦被惊着了，可却也不奇怪黎珞会变脸变得这么快，她早就习惯了黎珞的阴晴不定，也很快就适应了，连忙小声道：“殿下说的是。都是奴婢做事不够周到，殿下可以随便处置奴婢。” 她很清楚。黎珞心肠虽然黑，可是却最喜欢看别人求饶卖乖。这也是如梦赖以生存的一剂灵药。 果然黎珞的面色就此和缓了一些，没有用方才那种凶狠的目光看着她了，淡淡道：“这事情也不能够怪你的，谁也没有想到会失败，是我低估了那个小贱人，她还真是厉害，这样居然也能让她给逃脱了。” 如梦连忙便跟着附和起来，也用厌恶的语气说道：“都是她太狡猾了。不过殿下还是要更加聪明一些的，此次不成便是不成，难道还会担心日后收拾不了她么，殿下可是公主。她不过是一个贱人出身的，又有什么资格与殿下争抢，就是提鞋都嫌弃她手脏！” 黎珞很是喜欢如梦的这一番话，脸上也有了笑意，赞赏的撇了她一眼，叹道：“你说的不错，如今不过是一时的失败，我就不信我真的治不了她的，这时间还长着，我并不介意与她好好周旋，也好让她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人都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她那张嘴惯是会说，可我却瞧不出来她其他的地方有多厉害，不过是仗着运气好些，难道她每一次都能如此幸运不成？” “殿下说的是，赢的一定会是殿下，她姜绾算是个什么东西，肯定是要被打在泥潭里再也翻不了身的。”如梦观察着黎珞的神色，一边叭叭地说着，“殿下便是如来佛，她永远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第166章 深谢殿下大恩 “咚咚咚——” 才说着，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门却是大开的。 黎珞与如梦对视了一眼，当即走回了桌边坐下，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说的模样，朝门外道：“进来吧。” 正是去而复返的林姑姑。她的手中正端着托盘，热气袅袅。香气淡淡，却一缕缕的往人的鼻子底下钻，叫人闻了很是心情舒畅的味道。 “让殿下久等了。”林姑姑面色如常，有客气的浅笑蕴含在嘴角上。缓缓地走进来将茶具摆在了黎珞身侧的桌面上，斟了一杯捧到了她的跟前去，“这便是那新出的杏花茶，殿下可尝尝合不合您的心意。” 黎珞面色还有些不太自然，害怕之前两人的对话被人给听了去，但是仔细的看了她的神色并无异样，她们声音也刻意压低了的，应当是无碍的，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 入口清甘微涩，绿茶的清幽和杏花的醉人融合的恰到好处，是一杯极好的茶。 “好茶！”黎珞赞叹着露齿一笑。那牙齿如贝莹润洁净，显得她笑意纯净天然，“不愧是贵嫔的手艺，这后宫里也就这里的茶最特别了，我倒是时常想念着。” 林姑姑打趣道：“说起来殿下也是好些天没来这里走动了，您若是喜欢。又不得空的话，贵嫔自然也是愿意亲送了茶给您的。” “这些日子里事情杂，倒是不得空，如今有了空隙可不就过来了么，只还怕贵嫔嫌弃我叨扰呢。” “殿下可是贵客，何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呢？”一道温柔的话音由远及近传来。清晰的落入了黎珞的耳中。 门口赫然出现了一道袅娜娉婷的身影，那眉目上都带了笑意的人不是赵贵嫔又是何人，她三两步便进了屋子，莲步飘然地到了黎珞身前。屈膝便是行礼。 黎珞连忙起身，一把将赵贵嫔的动作给拦住了，切切地说道：“贵嫔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可不需要如此客气的。” 赵贵嫔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也不说话，更不推开黎珞。只是就这样就着黎珞的手硬生生将自己这个未完的礼给行完了：“殿下！” “这……”黎珞吃惊，瞳孔一颤。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贵嫔何至于此！” 上一瞬间还在笑的赵贵嫔此刻便已经带上了隐隐的愁容。眉梢之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深远而又浓厚，仿佛是一道道的浪潮将她给裹挟着，气氛顿时便有些发冷了。 赵贵嫔紧紧攀着黎珞的胳膊，激动且颤抖地说道：“今日……今日若不是殿下着人来通知了我一声，还不知道我家那个混账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实在是深谢殿下的大恩大德，却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 “可我其实也并未帮上什么忙。若是我能再早一些发现端倪，倒是不止于此，我没有帮上有用的忙，若是受了贵嫔此礼。才是觉得心中难以安宁的。”黎珞眉心若蹙，赶紧松开了赵贵嫔的手。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这既然是帮忙，又哪里分什么有用无用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感激于你的。如果你不曾知会我，只怕皇上便要因着这混账震怒了，那时候才是真的大难临头了。” 第167章 还有什么话 “不过是念着我们的交情，举手之劳罢了，劳烦贵嫔如此记挂。” 赵贵嫔蓦地松开了她的手，有些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几分歉疚道：“哎呀，是嫔妾一时失礼了。倒是冒犯了殿下，这份恩情可并不小。我但凡是个长了心的人便不能够给忽略了，说什么也得谢您一番的。” “这是哪里的话？”黎珞睫毛轻颤，嘴角噙一抹恰到好处、温柔可人的笑意来，“贵嫔若是真的心中过意不去的话。只日后得了新的花茶要想着予我一些就是了，这便是最好的些意了。” 赵贵嫔闻言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必然得花些功夫才能够将这位长公主殿下给照顾妥帖的，却没想到今日她居然这样随和。虽然往日里她在自己面前也不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可到底是有些心气儿在的，哪里会这样轻易就给打发了。 她不由得转头朝身侧的林姑姑使了个颜色，两人目光交流之中，传递的信息却是并无异样，这让赵贵嫔忽然觉着有些心虚了，待黎珞的感激之意也愈发真切了。 若是说刚才一切都是她演戏演出来的，那么如今她便是真的有些感激黎珞了。 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虽然只是在事后通风报信了一嘴。可这用处还是不小的。 赵贵嫔如果当时没有及时出现的话，只怕赵元明还有的闹，这件事情可不会这么快落下帷幕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黎珞的算计。 心中思索着，面上热切的笑起来，以亲昵的语气说道：“殿下的恩情深重。花茶不过是些小玩意，殿下若是要旁的，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哪里又有不从的呢？” 其实赵贵嫔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只凭着她在皇后跟前还有黎珞跟前游刃有余便知道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平淡无争。她虽不争，可却每一次的不争不抢都是最温柔的刀刃。保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有整个齐国公家的安稳太平。 “我便是知道贵嫔是个性子和善的人，同旁人是不一样的，这才斗胆多了事。真能帮着贵嫔也是极好的事情了……”黎珞才说着，忽然便长叹了一声，十分的哀怨和惆怅，仿佛话音未尽，心中藏了更多的事情一般。 赵贵嫔是个人精，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黎珞有些不对劲。总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赵贵嫔犹豫了一会之后。才缓缓问出了一句。 两人已经到了此地，若是过多的遮遮掩掩。弯弯绕绕反而让人觉得算计的意味太过明显了，倒不如稍微坦诚一些来的畅快。 黎珞环视了一圈这屋子里面的几个人，犹疑之色愈发浓烈，那心底有事几个字就差直接写在她的脑门上了。 “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事，心中很纠结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黎珞退了一步，稍微侧了些身子，目光飘忽的落在了桌面的茶盏之上。眼神如那茶水一般的平静，可却幽深难测。 赵贵嫔盯着她的眼睛以下瞧，眼底有迷惑爬了上来：“殿下若是信我的话，有什么烦难之处倒是可与我说上一说的。我绝对不会往外多说什么，听过也便忘了的。” 黎珞缓抬眼皮，瞳孔闪了闪，有些闪避赵贵嫔的眼神似的：“这事情其实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乃是和今日那事有关，我也不知道是当说还是不当说了。” 什么？ 今日的事情……能叫黎珞在她面前为难的，除了赵元明的事情可还有别的吗，答案显然是没有的。 第168章 当真想要知道 “殿下指的便是方才那事么？” 赵贵嫔一下子便来了兴致，她早就知道黎珞的到来并不简单，还以为她是要来用功劳要挟些什么的，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似乎是还没有完结，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当是很为难的事情了。 而一旦是为难的事情，赵贵嫔也忽然紧张起来。面色严肃地转头看向了林姑姑和如梦：“你们二人先下去候着，我有些体己私密的话要与殿下说。你们且看好了，别叫人过来。” 林姑姑倒是很爽快，自然当即就要退下去，可如梦却犹豫了。她可并不是赵贵嫔的丫头，她便看了黎珞一眼。 “你也下去吧，无妨的。”黎珞朝她轻挥手，目光之中还带了一些旁的意思，可也就是她们主仆二人才明白的了。 两人便一同退下了，还将门给关得很是严实。 赵贵嫔这才急切的瞧着黎珞，忧心难掩地说道：“此事不是已然了解了么？殿下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是个愚笨的，并不明白，还请殿下为我解惑才是。” 黎珞在原地踏了几步，看起来倒是比赵贵嫔还要焦急难安几分似的，犹犹豫豫了许久就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殿下！”赵贵嫔心中本就焦虑。被她勾起来的心潮早就波涛汹涌了，她其实也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可是方才与赵元明说了许久的话，依旧还是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见了黎珞可能知道些什么，她如何还能按捺得住？ 也是关心则乱。看着沉稳娴静的赵贵嫔也会有这样一面，如今也是顾不得什么仪态和规矩了，赵贵嫔直接拉着黎珞坐了下来，作势就要跪倒在她的面前。 好在黎珞一把将她给扶住了，人又要站起来，却被赵贵嫔给按回去了。 赵贵嫔垂眸看着她。眼角瞬间染红了，低沉地说道：“我知道殿下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也有与我说的心思，才会来这永和宫一趟。我今个便是求殿下，还请殿下将您的话告知于我罢！” 黎珞按着她的那只手悄然的用了些力，嘴唇紧绷起来，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贵嫔当真想要知道？” “自然，不管您要说些什么，我都是愿意听的。” “那好。”黎珞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侧的杌子上。两人便平身而坐，目光相对。“既然贵嫔非要听，那我也就只好斗胆一说了。只是在说之前有一言还请贵嫔记着，不管我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还请贵嫔不要气恼。” 赵贵嫔自然是连连点头，只全神贯注地盯着黎珞，生怕错过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此事其实并不只是赵世子醉酒误事那么简单，想必赵世子也定然是与贵嫔说了有人送酒给他，而那酒才喝下去便醉醺醺的了，还像是吃了某种药物一般……”黎珞说的时候脸竟然红了。“这事情的确不是巧合，我若大胆说了，贵嫔可要信我才是，我虽然有心查证。可是却并无证据，这到底也是我的猜测，此事多半是与今日那位风头大盛的楚夫人有所关系。” “楚夫人？！”赵贵嫔难掩惊愕，又知道自己太过高声，连忙捂住了嘴巴，低声了些，“便是那镇国将军楚舟珩的妻子，出身青楼的那一位？” 黎珞神神秘秘的看了一眼四周，附在了赵贵嫔的耳边轻声说道：“不错，便是这一位，我与她有过些交流，此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连我也敢出言不敬，人前人后完全便不是一个样子，我几经思索，又有那秋家小姐的言辞，此事定然与她有关！” 第169章 颠倒黑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贵嫔更加迷茫了。 她也问过了，楚夫人在这件事情里头是有些小误会在，还是因着赵元明原本觊觎的便是她，这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赵贵嫔的，赵元明早就什么都给交代了。 可是那只是一个巧妙的误会而已，都已经有了认证解释清楚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除此之外，黎绾和赵元明以及秋绮罗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她犯得上和这些事情有什么牵扯吗，她的身份已经够麻烦的了，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黎珞瞬间便看穿了赵贵嫔心中的犹豫，也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一副应对自如的模样：“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不多隐瞒什么了，却也只对贵嫔才说这些隐私的话……其实我与那楚夫人之前因着误会有过些过节，因着我多与楚将军说了些话，她便待我颇有敌意，而我一时委屈，便与绮罗妹妹——也就是秋家那小姐诉苦，绮罗妹妹愤懑不过，便在我这里斥责了她几句，却不想被她给听见了去，她想必便怀恨在心了。所以才有了这些荒唐事。” 只简单的几句话，黎珞便将整件事情的黑白给颠倒了去，虽然简单，可是这前因后果却是都有了的，心思多的女子又怎么会理解不清楚呢？ 可是，既然是秋绮罗得罪了黎绾。那么为什么又非得是赵元明……赵贵嫔心中愤恨乍然而起。 而下一刻黎珞便解释了这个还未曾来得及问出口的疑惑。 “赵世子也是不赶巧，正与楚夫人分在了一组去寻找灵犀珠，不过是多照顾了一些，便引得楚夫人不高兴了，走一半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后来赵世子在寻找她的时候。便出来了这档子事情。” 照顾二字说得属实是巧妙，可赵贵嫔心中也很是清楚，多半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会惹得她不高兴。 黎珞一边悄悄抬眼去瞄赵贵嫔的神色，一边又歉疚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与绮罗妹妹说些闲话，也就不会被楚夫人听见记恨了，我明知道她是个小心眼的人，偏偏还……” 赵贵嫔可是越想越生气，原来这一切还真的不是巧合，竟然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楚夫人姜绾。 “这怎么能够怪殿下！”赵贵嫔拍了拍桌子，那茶具都震了一震。茶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却胡乱的散开。一如她的心虚一般。 黎珞被惊着了，转头正视了赵贵嫔，又听得她气冲冲地说道：“我也听说了那位今日的风姿，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实在是让人‘惊喜’的很啊！” “贵嫔也别太生气了，我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敢说这些话来欺骗贵嫔的。我事后问过了绮罗妹妹，当时她本是想去暮雪阁里头小憩。却不想一进去见到了楚夫人就被打晕过去了，再醒来便已经是天翻地覆了，贵嫔若是有所疑惑，可以去找她问上一问。不过这却也是我的猜测。并不敢在皇兄跟前胡说，更害怕多说无益，反倒连累了赵秋两家。”黎珞又补充一句，将这个谎原得更加完整了。 赵贵嫔当即抚上了她的手，神色虽愤恨，可语气去已经冷静了不少：“我怎么会怀疑殿下，殿下能够冒着风险将此事告知于我已经是极好的了，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第170章 要谨慎行事 “若是能有证据的话，也就不会叫绮罗妹妹与赵家吃下这个亏了。”黎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得怨我，这源头确然是在我身上的。” 赵贵嫔却眯起眸子，拧着眉头道：“谁都可以说是无辜。可唯独那楚夫人却不能当一句无辜，旁人纵有闹得不愉快的时候。又何曾有过如此狠毒的心思？您可是公主殿下，秋家赵家也是世家大族，她不过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女子，竟然狂妄到了如此地步。仗着楚将军的势力便谁也不放在眼里了么。虽然如今抓不住她的把柄，可是我却已经将这事情牢牢给记住了！” 黎珞抬手便倒了一杯茶递到了赵贵嫔的手里头，轻柔的安抚道：“贵嫔还请宽心一些，若是太过执着此事，我倒是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此事还是要继续查证一番才是，总不能冤了谁去。” “哼。”赵贵嫔冷冷一笑，“冤枉？”她紧握着那茶盏，里头的茶水不停的晃荡着，甚至不小心溅到了她的手上去了。 这时候赵贵嫔才意识到自己被情绪所掌控了，这可是在黎珞的面前，她就算是个位份不低的贵嫔也不好如此“放肆”的。 “嫔妾失仪了。还请殿下恕罪。”她赶紧起身俩，朝黎珞屈膝行了一礼。 而黎珞也站起来扶了她一下，毫不在意的浅浅一笑，十分淡然地说道：“这又有何妨，我知道贵嫔心中委屈，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又不是什么圣人，在我这里就别讲这些规矩了，反而让我心中过意不去。” 赵贵嫔轻轻抿了抿嘴唇：“那是殿下脾气好，若是旁人，只怕早就要记恨我了。” 黎珞听出来了这是赵贵嫔在说气话，便是在影射黎绾了。她便知道自己的话是说好了，她也听进去了，心中轻松之余还有那么一抹得意。 姜绾，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可一等黎珞一出了偏厅之后。那赵贵嫔便忽然变了脸色，面色阴沉沉的堪比雷雨天，转头就唤了林姑姑来，与她说了个大概之后便寒如冰霜一般的说道：“你去好好查查，务必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要给我查！” 她其实对于事情的真实性多少是有些怀疑的。她在宫里生活了那么久，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够一口咬定的。还是要查上一查才是，方才与黎珞那般。也不过是客气之举罢了。 林姑姑骇然，却只得冷静领命。 黎珞此时已经踏出了永和宫的大门，正看着身后的一片苍凉发愣，那如沉水一般的神情竟然叫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倒是也比闹腾的她看起来更加像个公主了。 每次来都是匆匆一瞥，这如今仔细一看，永和宫的大门竟是如此的气派，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每一处都是低调的奢华，便如同那赵贵嫔一样，看着是个很安静的，其实心底的算计也不少。 一旁的如梦跟着站了好一会儿。倒是比主子还要先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殿下，我们现在是要回听雪苑吗？” “嗯。”黎珞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到了宫道之上，极其缓慢的行走着。 可才走出去一个拐弯，心中还是有所不安，因着做事不完全导致变故连连的经历还仍然在眼前回荡，黎珞又吃了教训，长了些经验，倒是更加要谨慎一些了。 黎珞侧目乜了如梦一眼，轻声说道：“不对，想必赵贵嫔也并不会全然相信我说的话，为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倒是还需要将事情给做得完全谨慎一些的，那个送酒的小太监你可处理好了？” “殿下的吩咐，奴婢定然是早就做好的了，人现在已经在水里了，想必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了。” 第171章 是什么样子 “你倒是手脚快，这么快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下手干不干净？”黎珞含了一缕诡异的笑。这大白天的都看起来有些阴森。 如梦也笑起来。带着几分谄媚似的献好：“奴婢可是殿下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是不会让殿下忧心的了。不然可就失了奴婢的本分。” 黎珞满意地点了头：“你做事我自然是十分放心的，若是叫你跟着那秋绮罗，说不定也就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了，说起来我倒是还有些后悔的。” “殿下也不必过于在意了，反正现在殿下是脱身脱得很干净的，又还有些弥补的机会在。若是过于愁苦此事，反倒是要不好。” 黎珞真是越看如梦越觉着贴心，其实这来见赵贵嫔的法子也是有她的功劳在的。自己交代她做事，从前到现在，她就少有没办好的。比起那个佳期来，不知道要顶多少事。 “不错。”黎珞轻拍了她的肩头。放柔和了语气，“但是现在我们还得仔细一些，最近几日是不能露出什么破绽来的。你且将一切都要准备妥当。只能让赵贵嫔查到这件事情是和姜绾有关系。而我一定要干干净净的。” 如梦当即停身朝黎珞一拜，百分百的恭敬姿态：“是，殿下就请放心吧，奴婢这就去好生安排。” “去吧。” 黎珞看着如梦与自己背道而去。停在原地看了许久她的背影，忽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眼底缓缓地冒起了一层火焰。 御书房。 楚舟珩跟在黎云庭的身后进了屋子，两人这一路上倒是都没说话，却是心思各异，想的都不是来此的目的。 可一进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兵部、吏部的尚书，整个御书房安静得只能听见那更漏的滴答之声，除此外便是两人的平稳的呼吸声了。 而身后的门已然被缓缓关上了，楚舟珩回头的那一瞬间，还能看见那个小太监低垂的眼眸里头闪过了一抹晦暗之色。 有些意思。 御书房内的窗户拉了帘子，那光线透过纱帘，照得整个屋子里头影影绰绰的， 黎云庭直接走到了龙椅处，轻拂衣摆便坐了下来，一只手随意地落在了桌面上，手指弯曲起来，轻轻地以指节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一声声传入了楚舟珩的耳膜之内。 楚舟珩也装作一脸的迷茫，轻声道：“倒是真的奇了，怎么不见两位尚书大人？” “在朕跟前，你也就无需摆出这幅模样来了吧？”黎云庭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楚舟珩的故作姿态，“从前你可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臣是什么样子的，在皇上的眼中，臣是什么样子的？”楚舟珩面色如旧，好似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他的情绪一般，冷冰冰的如同一块顽固不化的千年寒冰一般。 黎云庭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他所在之处正好光线微弱，阴影落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眸色愈发深沉，仿若暮色浓郁，寒鸦般的睫毛轻轻垂下，长眉之上攀岩而上一抹清冷，将他身上那份阴鸷和深沉晕染得愈发沉重起来。 同楚舟珩的孤高冷漠不一样的是，黎云庭的冷是那种沥了水，带着阴气的冷，更加的渗人，更加的不好接触。 “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第172章 打马虎眼 “皇上最是了解臣的，皇上说臣是个什么样子，那便自然是个什么样子的。” 楚舟珩直视着黎云庭。平平淡淡的神色之中瞧不出来半点的不敬。也却没有明显的畏惧恭敬的态度，便好似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根本不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帝王。 而黎云庭似乎也早就习惯了楚舟珩的这幅样子，要是换了旁人来，无需他说些什么，那些人就已经要兢兢战战、小心翼翼的了。 “哼。”黎云庭敲击桌面的动作忽然便停了下来，抬眸霍然射向了楚舟珩，那目光又锐利了几分。可却并无什么敌意，“你嘴皮子功夫厉害，朕也不是头一天知道的。你这样厉害，想必什么都是瞒不过你的吧？” 楚舟珩轻勾了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臣厉害？臣不过都是因着皇上才能够有今日的风光。若是论厉害的话，其实还是皇上最为厉害的。谁也不能轻易越过了您去。” “你也不要和朕在这里装什么马虎眼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朕这样大费周折的将你叫过来单独相处是为了什么么？”黎云庭的眼瞳深处闪现过一抹狐疑。 便是聪明、多疑如同黎云庭也是猜不透这位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虽然他很多时候表现得都很好。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不仅好像无欲无求，还对这所有的权势声明都不在意。 而这一切的表现都只有一个体现，那就是楚舟珩什么都不在乎，只怕是现在黎云庭忽然要赐死他。他恐怕都不会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给暴露出来。 而黎云庭也会因此生出一个错觉来，那便是好像自己随时都可以解决这个手握兵权。深得帝心的大将军，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君臣看似毫无保留和隐秘，可却谁也没有办法琢磨透对方的心思，尤其是对黎云庭来说，楚舟珩可以说是他人生进程上的一个异数。 就算是黎云庭将话给挑明了，楚舟珩还是一副油盐不进，戳不破也踩不烂的棉花模样，很是轻飘飘地说道：“皇上若是刻意要支开了人与臣说话，那自然就是皇上觉着要紧的事情，皇上想说自会告知臣，若是不想说，臣死死追问反而是冒犯不敬了。” 黎云庭那眉宇之间的冷漠赫然破碎，落入了那无边无际的深邃之中，听他缓缓道：“哦？你也会害怕对朕不敬么？” 其实楚舟珩现在这个状态便是没有将黎云庭当做一回事，看着姿态收敛了不少，可却还是两人旗鼓相当，谁也没有落了谁的下风。 “皇上是天子，是北渊万民敬仰的君王，自然是要万民尊重爱敬的。”楚舟珩轻轻颔首，像是在示意一般。 万民敬仰？可你是不一样的吧……黎云庭心中暗自嘲讽了一声。有时候老谋深算的帝王也觉着楚舟珩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个人，还偏偏让他没有一点办法，更舍不得这样一个好人才。 当初的巾帼豪杰黎绾已经没有了，楚舟珩算是现在最鲜活显眼的那个标杆，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黎云庭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一张白纸之上，他的眸色如墨：“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朕也就不和你绕什么弯子了，有话且说。朕叫你来，便是想要问问你的私事，你可是不愿说的么？” 楚舟珩背手而立，人如修竹一般挺拔，有意隐藏锋芒，可到底难以掩盖那抹昂扬气势：“臣是臣子，什么私事不私事的，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哪里还会有不知道的么？” 第173章 堵他的嘴 这就是要将皮球给踢到底了。 楚舟珩目前可还没有一次是在正面回答黎云庭的。 可是黎云庭却也不会因此恼怒楚舟珩，因为他知道他以往还都是这样的性子，正事自然是有正事的态度。可在那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之上。他便是软软的，谁也不能将他给怎么着。 “你倒是比谁都还要清楚一些。”黎云庭淡定地睨着他。随手指了一边的太师椅，示意他坐下来。 而楚舟珩竟然丝毫不推脱，只顺着他的目光便安坐下来，只递给了帝王一个飘然的眼神：“多谢皇上。臣身为皇上的助力，有些事情若是不够清楚的话，又怎么配为君之臣呢？” 两人话语平淡。可其中的锋芒却隐隐若现，将气氛染得有些微妙起来。 整个御书房十分的开阔，足足有一个正殿那么大。四周都是隔扇门窗，门前立一座白玉雕花紫檀木的屏风，素面的流光缎。除了细碎的光泽之外，旁的花样是一点也无。 左右各有好几个书架。都是一些最常翻阅的书籍，正中便是黎云庭的御案，上头整齐叠放了许多的奏折。笔墨纸砚印章齐全。两侧的小书桌更是摆满了各种奏折纸张信封。将整个屋子都显得有几分压抑起来。 而那些书山墨海之后便是黎云庭那张深沉严肃的脸，只要是他不笑的时候，便总是带着几分隐约的冷漠之色。 两位男子一身玄色，一身墨蓝静静坐着。屋内有鎏金傅山炉燃香袅袅，萦绕其间。光线晦朔之中愈发的迷离低沉。 “好一个怎配为臣。”黎云庭随手拿了桌边的一青玉烧釉镂刻如意云纹的茶盏，却并不送向唇边，只是手心悄然感受着那隔着茶盏的温度，“你果然不愧是朕的镇国大将军，还真是和那些俗人有些不太一样的。” 温度一点点在指间晕染开，手虽然有些温热了，可这四周却还是冷得有些发寒，同外头的春光明媚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明明是在同一天空之下，可这屋里和屋外却是浑然的两个世界。 这时候的楚舟珩却并不怎么想与黎云庭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只抬眼盯住了他：“皇上特意叫了臣来这御书房，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的么？” 黎云庭真没想到楚舟珩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却也是见怪不怪了，他早就习惯了，吃惊不过是下意识的自然反应而已。 “自然就是想与你说一些私话，想着亲近亲近你我君臣二人的感情，怎么……瞧着将军像是不太乐意的模样似的？” 楚舟珩斜斜地扫了黎云庭一眼，轻轻皱了眉心说道：“这怎么会？皇上的关心可不是谁人都能有的，臣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不乐意？只是这些不过是些小事，想必皇上也早就知道了，臣这是怕耽误了皇上的时间，毕竟朝政繁忙，可不是能够随意耽误的。” 看似情真意切，可实则却是在堵黎云庭的嘴，敢这样明里暗里给皇上难堪的也就是楚舟珩一个人了吧？ “诶，这你可是在怪朕去查你的事情了？”黎云庭继续出击，丝毫不觉受挫，“朕这的确是在关心你，毕竟你可是朕的左膀右臂，也是北渊的定国神柱，你的安危可是很重要的，朕也是担心你被一些小人给蒙蔽了。” 楚舟珩一听这话便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半垂着眸子，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慢悠悠地说道：“皇上今日不是已经见过绾儿了么，难道也觉得她是个不堪的？” 第174章 暗生锋芒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黎云庭摇了摇头，“将军这便是误会了。” 楚舟珩又沉声道：“那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便好，皇上也见识了绾儿，也认了她将军夫人的身份，还亲给了她那么大的脸面和殊荣，便是也觉得她不错的。纵使是有些混七乱八的胡言乱语，也到底是些云烟。当不得真的。”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朕也知道楚夫人瞧着是个懂事的，所以朕才会出面给她撑腰。不过却也是为着你的面子，这些你当是都明白的。”黎云庭终是抬了茶盏，轻抿了一口，嘴角在暗处悄悄地撇了一下，不知是笑还是怒。 茶盏离开唇畔的那一刻，两人都正巧抬头在打量着对方，目光陡然相撞的那一刹那，干脆谁也不躲了，只大方的瞧着对方的眼睛，眼底无波无浪，如沉静了百年的古井一般。 又沉默了片刻，黎云庭又泰然自若的问道：“朕虽然清楚。可心中却难免为你担忧，这人心难测，还是需要细细考量才是，将军这当真是对她用了真心了不成？” 楚舟珩当即便认真地点了头，有着不容置疑般的决心和真诚：“这真心难道还可以作假不成，又或者是说皇上觉得我是个冷情无心的？这遇一意中人是很难得的时候。装与不装都容易伪装，可这心思却是虚的，只有细细感受才是最真切的，口说终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朕只是觉的将军久不动情，一动便是如此的惊天动地，心中惊讶不已才想多问几句。谁知将军倒是不屑了。” 这便是硬生生给楚舟珩要盖上一顶不敬君上的帽子了。 可楚舟珩是谁，怎么会轻易被人给占了上风，便是一国之君的黎云庭也休想。 “这不屑倒是没有，多半还是因着爱情使人迷糊。这动了情的人果然是与从前不一般的。”楚舟珩坐正了一些，那纤长的脖子一倾，“可见是这情爱误事，臣倒是羡慕皇上，能够将一切都处理的如此之好。” 怎么像是在暗示黎云庭无情一般。 这论妻妾成群，理智淡定。又有谁能比得过黎云庭？人本就是重感情的，能如他这般的。也就是心肠冷，没有人情味才能做得到了。 好端端的天都被楚舟珩给聊死了。 从楚舟珩发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开始。 果然黎云庭的脸色骤然一沉，那股被他刻意掩盖下去的戾气又忽然浮现出来，一点点的凝聚在了他的瞳孔之中，让他周身的温度再次下降了好些，甚至于那捏着茶盏的手都紧了起来，若是再用些力气，就好似那茶盏会瞬间裂开。 “虽然情爱有些弊端，可若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一个相陪伴之人。那还真是有些遗憾的，只有尝过了情爱的滋味，便是明知山有虎，也会愿意偏向虎山行的。”楚舟珩垂下了眼眸。情绪倾数被掩盖其中。 可若是细细观察，或许可以发现他眼底飞快闪过的那一丝落寞，以及他话音之中那抹若有若无的愁绪和遗憾，仿佛说得都是他的切身经历一般，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近女色，甚至于让人怀疑他是断袖的人物。 能得这样一番感慨，实在是让人惊讶的。 而黎云庭自然也不例外，方才他那隐隐的怒气瞬间便消弭得几乎没有踪影了，只是眉梢还轻轻拧着：“将军竟然还有这样的感慨，真是叫朕意外，也怪不得你会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第175章 别走动 “绾儿是个极好的女子，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栽不栽的话。” 黎云庭每每听了楚舟珩唤绾儿的时候便觉得心中莫名的难受起来，他心中也藏了一个人名叫绾，那人的身影和面容不断的在脑海中之中回荡着，他也曾很多次午夜梦回遇见过她。可却从来没有见她是笑着的。 不管是偶然想起，还是在梦中重逢。黎绾都是一身单薄得仿佛只剩下了骨架，浑身都是血，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目光不是痛恨也不是怨愤。而是一种奇怪的怜悯，连一句话也不曾说，可他却总觉的她像是在呼喊着自己。 忽然黎云庭便有些想得出神了，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与那个傲气凌人，沉静庄重的帝王又不是一个人了。 而楚舟珩却不知道他这也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心中也陡然浮现出黎绾来，可却不是前世的黎绾，而是化作了姜绾的她——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应该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过了一会，更漏声猛地惊破了这静谧。黎云庭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碰得桌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而那门忽然便被打开了，这回来人是黎云庭身前的大太监——也是皇宫内监首领江城，他年纪却并不大，只是比黎云庭稍微年长一些，瞧着是个很精神的青年人。长相很是清秀，眉眼纤长，鼻梁高挺，若是表情多些，他倒还可以年轻几岁，只可惜这人看着实在是有些冷。殊不知是不是因着在帝王侧侍候的缘故。 “奴才给皇上、将军请安了。”江城只停在门口处，朝着里头两位行了个礼，连门槛都不曾踏进去过。 两个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江城，可江城却只是瞧着黎云庭。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又开口缓缓道：“皇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就在楚舟珩还在疑惑的时候，黎云庭便已经站了起来，转头对他说道：“朕有件要紧事事情要处理一下，兵部尚书也的确要来。只是估计还得些路程，就劳烦楚将军在此稍后了。朕很快便会回来。” 这意思便是叫楚舟珩好生在这御书房里头待着，在他回来之前都不要走动了。 只是不知道黎云庭又要去忙些什么。还要这样安排一番，难道不觉得有些刻意了么？楚舟珩站起来，上下看了黎云庭几眼。 可黎云庭却偏偏就是这样刻意，他根本就不在乎楚舟珩会猜测些什么，他只需要拖开他就是了，旁的倒也没有什么所谓的。 “皇上且去就是，臣在此候着。” 黎云庭一出了御书房，这身后的门便关上了。将楚舟珩的影子给斩断在了门内，而他的影子落在了光里，拉得斜长一片，犹如他双眸之下的那一片阴翳。如乌云欲雨，山影重叠。 江城回头瞧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道：“皇上可需要着人看着楚将军？” “不必了，人在哪？” 江城便不多话，只答：“还在御苑内，万华池一带，一直着人看着，如今应当还未离去。” 黎云庭没有出声，只是抬脚便往万华池的方向走去了，脚步匆匆，双眉也紧紧皱着，心中有好几桩事情纠缠着，见他思绪扰乱，不得些许的安宁。 方才其实故意将楚舟珩引开，说了这么许多的话也不是多此一举的，他很想要试探一下他与黎绾的事情，只可惜白白浪费了一番功夫不说，还被楚舟珩给带着跑偏了，什么话都没能套出来。 可如今最重要的却还是眼下的事情，此事且撇下。 黎云庭杂思片刻之后稳定了心神，脚步走得愈发快了。 第176章 被人支开 “你是不知道，她丢人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要不是她有着皇族公主的身份，将那些事情都给抹得干干净净，只怕如今在京城里头立足都难……” 两人躲在荫影处，坐在了那小石凳上。正说着闲话。 “可是郡主和楚夫人在后头么？！”有人忽然便出了声，将这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几乎是蹦了起来。 回头望去，那影影绰绰之中有一袭绿萝裙，是宫女的服饰打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距离二人不过一丈距离的花树前了。正伸着脖子往里头张望着。 两人从花树后走了出去，仔细一看那宫女，是个陌生的脸孔，可服饰却不是一般的低等宫女能穿的，玉瑶时常出入宫闱，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是何人，哪个宫里的，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玉瑶很警惕地看着她，还适当的保持着几人之间的距离。 “竟然真的是郡主！哦，还有楚夫人。”宫女匆匆行了一礼，几乎是一脸的喜笑颜开。“奴婢是新调来御苑的宫女，现受人所托正在寻找郡主呢!” “你是御苑的宫女?”玉瑶狐疑的盯住她上下打量，“你既然说是受人所托，那又是何人所托，只是托你找我么？这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竟然这样急匆匆的？” “奴婢本是恰巧在料理花草。正碰见了玉世子，便是他托了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是见着前头世子在寻您，说是有事情找您，在迎春圃回廊尽头的那个小阁里头等着。他一时好似走不开，特意叫了奴婢来寻您。”小宫女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玉瑶皱了眉，她才和黎绾聊得正高兴的时候，冷不丁被人给吓了一跳不说。还开口就要她离去，她多少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拽着黎绾的手都不肯松开，两人已然宛如好姐妹一般了。 可转头一想，不就是玉霁叫自己么，带着黎绾一同去也是无妨的吧？ “你与我一块去吧。反正是我哥哥，又不是旁的什么人。”玉瑶摇着她的手臂。撒娇似的笑起来。 可那小宫女却面露难色：“这……” “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黎绾一下子就看出来，也本就想借机一个人独处一回。干脆便道，“想必世子找你是有要紧的事情，我倒也不好去掺和的，你就去吧，不必担心我，我一个人在这里走走就是，皇宫大内的，四处都是宫人内侍。也不会有什么事。” 玉瑶却显然很是纠结，挣扎着说道：“这怎么能行呢，万一有人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我不在，将军也不在。可没人能护着你。” 这里的有人很明显是特指那位华仪长公主，毕竟也就是她事儿最多了。 黎绾反去握了她的手掌，含上一抹浅笑，柔柔说道：“她如今遭了这些，正是头疼恼怒的时候，还得缓上一缓，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我麻烦的，你就放心去吧，我和你保证，我不会出事的。”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玉瑶的心目中，便是信任黎云庭这个皇帝，也不能信任黎珞这个长公主，她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还老是做出一些恶心人的事情来。 “可若是世子真有要紧呢，你还是别耽误了。” 内心几番掂量挣扎之下，玉瑶还是叮嘱了黎绾几句才离开，一路上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第177章 真是巧了 “你要当心。” 远远的，黎绾还似乎能辨认出她最后一次回头时候的嘴型，而后那身影便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愈发的模糊，在不远处的回廊拐角上消失不见了。 黎绾握紧了自己的手臂，那里的痒感其实一直没有消失。但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轻，只不过她的忍耐力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之前在战场上那致命的伤口她都尚且可以忍耐，更别说着小小的瘙痒了。 只是两颗虾仁罢了，应当也不大惊的吧？她默默地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可还是有些担忧。打算去太医院瞧上一瞧，顺便打探一下关于宋长亭的事情。 才往那记忆之中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出现了一道玄色的人影，只仿佛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挪移到了她的眼前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那声音却听着像是刻意柔和了几分似的。 “楚夫人竟然在这里，还真是巧了。” 黎绾吃了一惊，她是当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黎云庭，他不是应该和楚舟珩一起在御书房里头商量公事的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公事商量完了，那么楚舟珩为什么又没有一起出现，只有他一个人。身边可是连一个随从侍者都没有带，这可并不像是一个皇帝的作风。 惊讶归惊讶，黎绾还是上前两步，端庄地行了个礼：“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就在黎绾低头的那一刹那间，黎云庭的神色忽然一变。眼瞳仿若轻轻颤抖几下，深处浮现一缕意味深长的光芒，只是转瞬即逝，叫人难以捉摸。 “楚夫人客气了，不必如此多礼的。”黎云庭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淡然，有着深邃沉稳的声线。一如她记忆之中的那般。 可现在黎绾很明白，站在她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兄长，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昔日血缘情深。兄妹扶持，走到如今却全然变了一个模样，真是……不感叹都难。 黎绾起身后，一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黎云庭，一边道：“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不是应当与将军在商讨国家大事么？” 黎云庭也不怪黎绾问得直白。只是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地说道：“本事该顾着朝政的。只是因为几日事多，方才饮了些酒便有些头昏脑涨的。便出来醒醒酒，夫人多半是想问将军的行踪吧？” 仔细一看，黎云庭的眼下和脸颊上的确有薄薄的红意，像是有些微醺，可他浑身上下却是全无半点酒气，反而是那一股子浓郁的龙涎香，将他那帝王的威仪和尊贵衬托的尽显无遗。 才说着，黎云庭又示意她不要停下来。两人便漫无目的的继续走动起来，身侧花木幽深，两人的声音一会显一会藏。 黎绾虽然不信，可却也得信。心中却觉着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前脚玉瑶就被一个陌生的小宫女给支开了，后脚黎云庭就凭空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若是说这其中没有一丁点的关联，黎绾还真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毕竟黎云庭是天子，在这北渊国内，他想做的事情就估计还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不过他若是为着要见自己一面，为什么还要支开人独处，这其中究竟又是个什么心思呢？黎绾不明白，可很快她便明白了。 黎绾故作羞涩之状，低声说道：“臣妇并无此意，只是关切皇上与将军才会发此一问，倒是惹来误会了。” 此话很有欲盖弥彰之嫌疑。 “哦？”黎云庭的眼中陡然浮现几抹狭促，“倒是朕误会了不曾？朕怎么瞧着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178章 勾起他的愧疚 “皇上说笑了，臣妇说的自然都是实话。”黎绾垂下了脑袋，羞涩的意味愈发明显，双颊飞上了几片红霞，“皇上与将军是为了家国大业，若是该关心也是要一同关心的。将军一心为了皇上，那么臣妇自然也该追随的。可臣妇却只是个小小女子，能做的事情不过尔尔，也就只能瞎操些心了。” 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的神态却已经将心事都给表露出来了。而黎云庭自然是一眼就瞧真切了的，而且黎绾的姿态还叫他看了觉得莫名的舒畅，比起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不知道要自然多少，那眉宇之间悄然流露的少女之色，温柔却又不失烂漫天真。 看着倒是一个陷入情爱之中的人，无时无刻不都在牵挂着自己的夫君，而且还事事以夫君为先，若是真的没与楚舟珩有感情的话，只怕难以流露出此态。 尤其是……这张脸长得和那个人如此的相似，就好像又是她重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与自己一块说笑，仿佛那些过往都荡然无存。他们依旧还是那对兄妹一般。 而黎绾见着黎云庭很认真的在听自己说话，便又强忍着羞涩，怯懦地补充道：“我这辈子前头的日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一味地活着，却没有一点意义，直到遇见了将军。我这一辈子才有了指望和托付，我忽然便想清楚了，守护着将军或许便是我这辈子的意义了，将军所在乎的便是我所在乎的。” 黎云庭脑中嗡隆一响，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似的。 “我是公主，可我只是个女子。我终究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兄长的……” 后来的黎绾一点点的强大起来，不仅仅战胜了自己，还战胜了许许多多的人。 “我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我兄长却是这北渊的君王。我自然是不能够差的，为着父皇母后，为着这北渊的百姓，为着兄长的操劳和守护，我都是要担起一份责任来的，我力量虽小。可是我却愿意将一切都献给百姓和兄长！” “父皇和母后守护了一辈子的北渊江山，兄长也要竭力守护。而我最想做的便是守护兄长！” 那人的话音忽然回荡在了耳边，虽然与姜绾的话截然不同。可其中的意义却很是相似，黎云庭便莫名的觉得两人的形象在此刻高度重合起来，看似性子很不一样的两个人，却带给他最熟悉的感觉，让他都有些挪不开眼睛，定不下一颗心。 之前在人前，还有离得远的时候，黎云庭虽然会有些遐思。可却没有如今这样真切，他向来稳定如泰山的情绪骤然便被这女子给拨动了，还是在她什么也没有做的情况下。 这恍惚间便勾起了黎云庭心中无限的惆怅，若是黎绾还活着的话。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自己肯定也是会好好对待她的，说不定如今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依旧会是她。 可是黎绾的锋芒实在是太过强盛了，几乎要与他这个一国之君并肩而立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黎云庭又是个高傲要强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威仪之侧还有人可以齐驱并驾，但是……他真的是不后悔的么？ 黎绾一直在等着黎云庭的回应，可是那人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目光却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么的仔细，那么的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就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周身笼罩着一股子迷蒙的雾色，氤氲着绵长细腻的灰白色，与自己好像不在同一个世界。 就在黎珞凝神细看的时候，黎云庭的眸子霍然垂下，眼底有潋滟涟漪圈圈层层泛动，只是那么眨眼的功夫，可她却看见了那里头的颜色十分复杂，是一种充满着惆怅的怀念，还有若有若无的愁绪，以及那最深处不经意表现出来的愧疚和痛苦。 第179章 乍然顿悟 愧疚？！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的神色怎么可能会从一位冷面无情的帝王眼底被看见呢，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的。 黎绾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脏好似瞬间被人给掐得紧紧的。连喉头也绷了起来。呼吸被堵在了胸口里，出不来也进不去。她藏在衣袖之中的拳头忽然便握了起来，指甲抵在柔嫩的掌心之上，有丝丝疼意泛出来，一点点的侵蚀到了她的心头上。 可是她冷静了好一会儿，再悄咪咪的看向黎云庭的时候，他那深藏的愧疚还未消散。甚至还悄悄地打探了自己好几眼，那眉心便拧了起来，眼神略显飘忽。紧绷的嘴角暴露了他其实是有些不安的，有伤感之色缓缓浮现，又一点点的褪去。 这一回黎绾敢肯定了。自己是绝对没有看错的。 如今她可是占据这姜绾身子的黎绾，黎云庭对她也是头一回才见。原主是南陵的探子，脑海中仅有的原主的记忆之中就更加不可能有关于黎云庭的事情了。可黎绾瞧得很清楚，她敢肯定。他这愧疚是在看自己的时候才闪现的。那便是对着自己的。 可是黎云庭没有必要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露出什么愧疚来。那么便只剩下了一个理由。 那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她本就像黎绾，如今这一装扮就更加的相似了，所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由于她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些。方才他肯定已经忍耐了许久，如今黎云庭便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时失控才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给不小心流露出来了。 所以黎云庭的那些愧疚，其实是对着黎绾，对着这具身体之中所潜藏的灵魂而愧疚而伤感不安。 黎云庭会愧疚已经足够让人吃惊的了，尤其是这份愧疚居然还是对着黎绾的，她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了。明明死之前已经见识过他的决绝和狠辣，怎么他还会有愧疚么，他不该痛恨自己么？ 否则也不会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 一直以来在黎绾的心目中，觉得黎云庭做皇帝越久对自己就越不信任，肯定是心中的猜忌累积到了极点的，可是这份愧疚又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么，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相互扶持、并肩前行的情谊？ 既然他对自己是有愧疚的，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他不是一个全然冷心冷血的人，对自己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惦念在的。而黎云庭这些年所表现出来的对黎绾的不喜，会不会也是因着帝王那可笑的自尊心，所以将情感隐藏在了心中。 自己是抢了黎云庭的风头，是风头强盛，威名赫赫，甚至手握重兵，权利滔天，这些都是黎云庭给自己的，也是自己一点点挣来的，而那时候黎云庭还是信任她的，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积累下来才导致了局面的翻转。 黎绾心中不断的思索着，忽然又生出一个想法来，黎云庭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这感情却还是比不过他帝位和权利的重要崇高，最大化的利益才是黎云庭所追求的，而自己便是因为会冒犯到他的利益才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如今只要是知道了黎云庭对自己是有感情在的，黎绾便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第180章 补偿 “皇上？”黎绾转头看向了黎云庭，目光流转在他脖颈之下，“可是臣妇说错了些什么吗？臣妇也是一时感慨，才说出了这些话来。皇上守护着北渊，这是家国大义，臣妇愚钝。心胸也不及皇上的宽旷。若是往小了说，却也知道皇上守护着皇后。尤其是对长公主殿下格外疼爱，多半是能够理解臣妇的意思的。” 只要能够紧紧的抓住黎云庭对黎绾的愧疚之意，那么何尝不失为一个能够化为己用的最锋利的匕首。 不过黎绾还是犹豫了一下，她虽果决刚毅。但却没有黎云庭这样的冷血无情，毕竟他还是自己的前世最敬爱的兄长。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她便只想着要还自己一个公道了，她不屑去害谁，也没想过要直接取了黎云庭的性命，她要的不过是那一个属于自己的公道罢了。 而此刻提及黎珞，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黎云庭对她的态度。 如今在黎云庭意志薄弱的时候，最是好从他的深沉心思和铁口之中探听消息的时候，黎绾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的，纵使心中思绪浪潮一波波的拍打着她，她也能淡定的开始为自己算计谋划了。 人总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尤其是在经过了巨大的痛苦和仇恨的洗礼之后便会变得格外的坚韧勇敢。 黎云庭在听见她提及黎珞之后。眉心微微跳动了几下，那愧疚之色仿佛就要把持不住从眼瞳之中倾泻而出，于是他眸光一沉，用冷漠定住了心神，缓缓说道：“朕如今就只有珞儿一个妹妹了，虽然不是嫡亲的妹妹。可到底是血缘浓厚，朕前些年也忽略了她，与她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只有朕了，朕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她人又单纯，若是朕不多护着她。朕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其实他口中那一起长大的人想说的应当是黎绾吧？而且他为什么要对黎珞有愧疚，他和黎绾还有先皇后难道对黎珞还不够好，还不够仁至义尽么。 黎珞单纯，她若是单纯的话。那么当时的黎绾岂不是要被评一句蠢笨如猪了？ 黎绾心中冷笑连连，她觉着这些话听着极为好笑，而且还非常的刺耳，可是仔细一揣摩着黎云庭的神态和话语之间的深意，她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说的是黎珞单纯，实际上她本就不单纯。自以为聪明却还是有些蠢笨的，她又只是在乎自己的利益。还要一味的依附着黎云庭，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那么黎云庭自然也就不会将她放在心上。而对她好，便是因着她和黎绾是一块长大的，又是自己剩下的唯一的妹妹，便索性将对黎绾的那份愧疚补偿在了她的身上，也好让自己的内心少受一些煎熬。 可黎绾觉着这样的行为很恶心，非常的恶心。 黎云庭啊黎云庭，你如果早想到自己会这样愧疚和痛苦，你还会选择伤害黎绾么？ 黎绾不敢去想。她也害怕结果始终都是一样的，君心实在是太难以揣摩了。 “皇上是天下的君主，心怀天下，装满了百姓。却还能细致的照顾着长公主，可不是让人敬佩的事情么，殿下应当是很感激皇上的，臣妇在旁瞧着，倒是觉得皇上与殿下的兄妹情谊堪为天下兄妹的表率。”黎绾掐着自己的手心，疼也顾不得了，只要能压制住心头那股恶心的感觉怎么样都好。 第181章 故意失言 “夫人这话便是说得太过了，朕更是羞愧了，不过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最好的行动罢了，什么表率不表率的？说起来还是楚将军待夫人更好些吧，处处维护，处处体贴。男子能做到这样一步可是非常之难得的。” 黎云庭顺口就转了话题，可他的心思却还没能转过弯来。 他的确是将黎珞宠得快要没边了。几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妹妹那样来对待，她求了的样样都给，她每求的，他也从来都不会忘了她。很多时候就连皇后和自己的子女都不一定有黎珞这样好的待遇，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心中可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有时候黎云庭的确在这样的关系之中得到了一定的满足，可是随着时间越久，他对黎珞越好，在控制不住回想黎绾的时候，他的愧疚和痛苦便成倍的增长着，几乎要化作深渊将他给淹没，他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所以只好加倍的对黎珞好，可这却是一个死胡同，往返循环，将他给彻底困死在了此处。久久不能得到解脱。 而黎绾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句对话中便已经打量好了，既然黎云庭能够因着愧疚而补偿黎珞，那么和黎绾最为相似的姜绾，为什么又不能借机来分取一杯羹呢？ 这样的事情黎绾做起来或许会有些生疏，可却是问心无愧的，本来就是她应该得的。换了姜绾这具身子也是一样的。 一边想着，黎绾心中很快便有了第一步的计划，当即落寞地皱了眉头，眼尾的妩媚掩去，只留一抹若隐若现的愁意，轻声道：“将军待臣妇的确好得无法言说。臣妇也见过不少的男子，听了些旁人的故事，臣妇自知身份低贱，本是高攀了将军。他待臣妇愈好，臣妇心中竟然有些彷徨……” 忽然她的话音陡然一停，惊讶地捂住了嘴，赶紧弯腰屈膝，请罪一般的姿态道：“臣妇一时多嘴失言了，还请皇上恕罪！” 黎云庭也没有想到黎绾会说出这些隐秘的心事来。正听得入神，也莫名的觉着她这是信任自己的表现。还有些看见了黎绾的影子，自己心中那抹愧疚忽然便得到了暂时的解脱。倒是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并无怪罪的意思。 “这又有什么，夫人肯信任朕才会说这些话，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况且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只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是朕的万千子民之一，还是楚将军的夫人。不管是说什么朕都愿意一听。”才说着，黎云庭居然要伸手去亲自将她给扶起来。 黎绾没有直接躲开，也没有生受了这一下，只是在不接触到他的情况。自如的起了身，既能很好的拉近自己和黎云庭的距离，也不至于将自己给恶心到了。 “臣妇真是见着皇上心中莫名有些亲切，一时才不小心失态了，皇上不怪罪臣妇，臣妇虽然忐忑，可却知皇上一如百姓口中所说的那样宽厚仁德，真是北渊的福气，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外人口中的黎云庭的确是个极好的皇帝，可这位“宽厚仁德”的帝王却只对黎绾一个人狠了心。 真是好不公平啊。 所以黎绾一定要把这失去的公平给重新找回来才是，她上辈子从来没辜负过谁，唯一辜负的就是自己了。 黎云庭却有些失神，喃喃道：“朕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第182章 好好等着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传来，将屋内闭目沉思的楚舟珩给惊着了，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了那门上，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把门给打开了。 却见门口一身甲胄的小将，楚舟珩并不眼熟他。可还有一位着深蓝官服的中年男子却是他所熟悉的，正是那兵部尚书褚一晓。两人一见到楚舟珩也是吓了一跳，异口同声的叫起来：“楚……楚将军？！” 楚舟珩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淡定的开口道：“原是褚大人，你竟然还真的来了。” 褚尚书一脸不明所以。伸着脖子往楚舟珩的身后看了几眼，发现那屋内再无旁人，而且御书房除了在台阶下守着的侍卫之外，倒是没有见着旁的人了。 而且那些侍卫还是早知道了他们要来才放的行，不然他们还真是更加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又是让人迷惑得紧，这皇帝去哪里了，怎么是楚舟珩在这里？ “楚将军这是什么话，难道是说我们不该来吗？”褚尚书的脾气似乎并不怎么好，可是目光却不敢落在楚舟珩的身上。 这楚舟珩的性子孤高冷傲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会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旁的人接触过他的，便少有敢招惹他的。纵有不满也不敢摆出来，只敢关起门来，还要害怕传到他的耳朵里去。 所以除了战神将军这个称号之外，楚舟珩还有个少有人叫却众所周知的称号，叫做冷阎王的。 而这位褚一晓虽是个文官，但却是在兵部。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在朝廷里是很说得上话的人，又得黎云庭的重用。楚舟珩执掌兵力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有些计策决断上便和他闹了些不愉快，摩擦几次之下，黎云庭也掺和过。最多的还是叫他谦让一些，以至于到现在褚一晓还不是不太喜欢有些桀骜不驯的楚舟珩，虽然知道他能力很强，但却也害怕他的威仪。敢怒不敢言。 楚舟珩从来不讲褚一晓放在眼里，他虽然在朝政上有些能力，可却不是个真正的将才，还总是不愿意听话。 两人对对方都有些不满，这一碰上便是要起火花的。 看着他那冷冰冰的眼神，褚一晓顿时乱了心神。只急切的说道：“楚将军怎么不说话，还有皇上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语气说的好像是楚舟珩把黎云庭给怎么着了似的，火药味十足。可表情却怂怂的，真是有够好笑的。 楚舟珩虽然不怕事，可也不是个随意惹事的，今日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他并不想与褚一晓在这时候起什么冲突，便只是越过两人出了御书房的门，只冷冷丢下一句：“大人就好好等着吧。” 褚一晓直接晕了，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什么人啊？ 而楚舟珩下了台阶。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他，可见黎云庭也不是非要拖住他，或许还是因为时间已经够了？ 其实就刚刚小坐的那一会儿，楚舟珩就把黎云庭的目的给想明白了。将自己给困在了御书房，而如今与他牵连最深的人便是黎绾了，他多半就是要去找黎绾的，为着什么楚舟珩并不清楚，但思来想去都觉得多半没有什么好事，也不知道那女子会如何应对。 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的他便决定出门去寻找一番，总比坐以待毙的要强。 今日黎绾身上的胭脂水粉都是自己让人准备的，那衣衫上更是熏了特殊的香粉，为的就是怕她出什么事情，穿衣衫的人并觉察不出来什么异样，可那香粉所经过之处却是会留下香气，而且经久不散，楚舟珩更是对这种香气熟悉得不得了，现下正好用来寻人。 第183章 叫臣好找 “咕咕——” 黎绾刚想问黎云庭为何这样说，顺便再“关心关心”一番，可却闻得安静的四周有鸽哨声响起，这声音犹为明显突兀，乍然惊破了她的思绪。 而黎云庭忽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她。冷静了片刻才道：“你方才可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黎绾顿时便明白了，顺从着黎云庭所希望的那样。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懵懂地摇了头，“皇上可说了什么么，臣妇倒是只听见了鸽哨的声音。” 是个聪明人。这是黎云庭给黎绾判定的第一印象。 可聪明归聪明，但这可不是什么大智慧。她虽然聪明灵秀，生得又好，可是她的出身却决定了她不会是个一个绝顶聪慧的人，而且若是他可以给予一定的帮助，只怕她就会懂得自己可以倚靠，那时候，不仅可以拿她来牵制住楚舟珩，甚至还可以…… 直觉告诉黎绾，那声鸽哨一定是不简单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信号。 因为两人独处本就很诡异，又一直没有任何人来打搅。路上更是一个宫人都没有看见，若是说不是黎云庭刻意安排的话，她都觉得那不会是他的作风。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不远处的走廊上便出现了两道身影，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可一人却步履匆匆。直奔他们而来。 黎绾听到了动静，转头就去张望，远远见那身影便觉得再熟悉不过了，修长而挺拔，走路姿势沉稳却如同有风一般。直到他越来越近，她便看清楚了他那一张有些些许阴沉的脸。 黎云庭怔怔地看着楚舟珩走了过来。他身后那侍卫打扮的人也跟了过来，给他递了个眼神，却并未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到了他的身后侧去了。 “皇上原来在这里和我的绾儿说话呢。倒是叫臣好找了。”楚舟珩没有行礼，直接了当的便开了口，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黎云庭，而后便直勾勾的转向了黎绾，“绾儿，你可没有对皇上不敬吧？” 那都没有的事儿。她可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黎云庭嘴角缓缓勾起，眸中闪过轻微的诧色：“楚夫人一切都好。朕与她才碰着，楚将军怎么自己就找出来了。不会是担心你家夫人吧？还是牵挂着朕呢？朕不过出来透口气，如今也正准备要回去了。” “皇上可没事吧？”楚舟珩并不在乎其他，只抓着了黎云庭的事情。 “朕没事，就是有些闷，看着将军此来，定然是褚尚书和那高参军到了吧？”黎云庭摆了摆手，容色淡淡，已经全然将黎绾给抛在脑后了。 又或许是因为他不愿意在楚舟珩面前露出什么情绪来。 两人目光相撞。又什么不可明说的深意在空中缓缓流动着，又如刹那的花火立马便消失不见了。 楚舟珩容色清淡，话音更是轻缓：“不错，他们已经到了。想必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处置，皇上还是快些回去才是。” 两人才说了几句，转身便要离开此处，留下黎绾一人，她虽然清楚他们有事情要解决，可这一幕怎么就让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呢？ 呆呆地望着几人的背影，黎绾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忽然身前便又一道微风轻拂，那人影带着清冽的气息便到了自己眼前，轻柔的声音和着花草清香一同飘在她的耳畔：“你自己当心些，可不要乱走，等出宫的时候我会遣人来找你，应当不会太久。” 黎绾抬起眼眸来，男子就已经又转过身去了，只能瞧见他的侧颜飞快消逝，那修长的脖颈在她眼前轻动。 第184章 紫苏茶 “哦，我知道了。”黎绾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楚舟珩到底有没有听见。 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黎绾的眼前，偌大个地方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显得有几分落寞。 只停留了片刻，黎绾便转身朝太医院的方向去了。太医院在后宫和前朝之间，位置不偏僻却也不是很近。应当是桃花宴结束了的缘故，这一路上倒是也没见着什么人，她终于一路顺风顺水的摸了过去。 才进去，便又见着了先前那个小太监。他一见到她就殷勤的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道：“是将军夫人，奴才给您请安了！不知道夫人到此处来做什么，可是将军的伤……” “不是，我只是来此讨要一壶紫苏茶，不知道可方便么？是要紫苏叶而非紫苏梗。”黎绾环视着周身，除了里间有一些忙忙碌碌的太医之外，还有好些像他这样的小太监，便是太医院侍药的。 比先前来的时候要忙碌些，可是可是太医院不是一般的存在，忙中不乱，井然有序。 那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又很是机灵，只应下并不多问：“原是紫苏茶，夫人且别急，奴才这就去备着，还请您稍等。” 所谓久病都能成医，而黎绾知道这敏症是自己的一个致命的软肋。便也注意过，除了症状十分严重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以紫苏泡茶便可以缓解敏症。但是她向来知道自己吃不得虾，从来都不碰的，这法子其实还是头一回使。 她敢直接来太医院要紫苏茶也是因着此物常见，多用在外感风寒之上。除非是医者，一般都不知道它还能用来治疗此类敏症。 黎绾在屋子里转悠着，想要往二进园子里走动，可犹豫了一会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旁人见了她却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只行了常礼便罢了，她觉得这样太招摇，便安稳的坐了下来。 才过了半刻钟，那小太监便匆匆的捧着紫苏茶上来了，小心地放在了黎绾的身侧，又取了小盏给她倒了：“夫人请。只是茶水还有些烫，可以稍等再饮。”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机灵。黎绾还是都没说，可他却猜到了这茶是黎绾自己要喝的。 黎绾看那茶水还得放一会儿。便起身示意那小太监走到了一处角落的窗户前，低头瞧着他，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之后，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从指间扒拉下一个赤金绞丝嵌绿松石的戒指给他。 如今自己是真的落魄了，除了这些楚舟珩给自己的首饰衣衫之外，她居然没有钱？连打赏下人都险些拿不出手，她从前可是不必为了这些事情烦恼的。 人生还真是玄妙。 那小太监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根本就不敢受她的赏赐，还怯怯地道：“这怎么使得！” 其实宫人们收受赏赐都是常有的事情，可黎绾这礼可不轻。这小太监也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自然是不敢领受的。 可黎绾却硬生生把那戒指给塞到了他的手心里，还让他给握紧了才松手，云淡风轻地勾勒一抹浅笑，和煦地说道：“你不必慌张，我这赏赐也不是白给你的，我有桩事情想与你打探，你若肯说与我听，那么这戒指便是你的了。” “什么事情？”小太监这才定了神，但还是有些紧张的张望了四周一眼，手中就像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这是个角落，旁人手中又都有活计，自然鲜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 第185章 打听一个人 “我想同你打听一个人。”黎绾压低了声音，连眉眼之间的神采也收敛了几分，也不墨迹，直接便吐出了那名字，“太医宋长亭。” 小太监开始还紧张的不行，生怕黎绾问的是什么极其隐秘的事情。又或者是一些身份贵重的大人物，一听这名字就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连呼吸也顺畅起来了。 “哦~原来夫人要打探的是宋太医啊，奴才还以为……”小太监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既然是宋太医。那可就好办了，您想知道什么，奴才可都知道的。” 黎绾这便知道自己是找对了人了，她观察得很仔细，这个小太监很机灵，经过了方才那一番，她便知道问他话应当是不会胡说的，而且他又是太医院的人，对这里的人和事可是很熟悉的。 她倚靠在窗户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你知道些什么便说些什么，我都不拘的。” 小太监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问宋长亭的事情，可还是照说不误。反正也不会牵扯到什么，更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他做起来也不会心虚什么的。 “这宋太医是从民间考试进来的，可是在太医院任职的不是花费千金聘来的各地的名医，便是正儿八经医学世家里传承的医术，如他这般的少见。自然也就不被太医院里品级高的太医们待见，除了前几年的时候好些，如今倒是又不得重用了。” 这里所说的前几年多半便指的是黎绾还在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可是黎绾的御用太医，其他的太医黎绾可都不怎么理会，照料身体的事情可都是托付给他的。 只怕如今这境遇也是受了她的影响了。 小太监又接着说道：“现在太医院里的太医对他的排挤更是严重。基本上都没有他在贵人们跟前露脸的机会，他倒也不在意，对我们这些小太监可是极好的，不仅教授我们医术和药材。还教我们认字呢！我们虽然心疼宋太医，可却也说不上话，本来上一位内医正很是欣赏他，明里暗里的照拂着他，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辞官了，他才一步步到了如今的境地。只能为一些宫女太监们还有不受宠的嫔妃们诊治，有时候他连药材都拿不到。还是、还是……” 他的目光慌乱的闪了几下，像是有些心虚的模样。 黎绾便主动将他没有说玩的话给说完了：“还是你帮了他是不是？” “夫人果然聪明。可这事却不好叫旁人知道的！”小太监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来，朝她挤了挤眼睛，那股子机灵劲便愈发明显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同你打探消息的事情你也休要同人说，你可明白么？”黎绾也朝他眨了眨眼睛，那灵气便轰然从也眼眸倾泻而出，挡也挡不住。 其实她很少露出这样女儿家家的一面来，如今也是难得情绪到了。无意流露。 小太监用力的点点头，十分恳切的说道：“奴才都明白，既然得了夫人的赏赐，就没有将话往外头说的道理。这规矩奴才还是很清楚的，而且奴才也明白夫人为什么要打探宋太医的消息。”说完这句，他便给了黎绾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眼神。 也是因着接触了黎绾觉得她不像旁的贵人们那么高高在上，不仅人生得好看，出手大方还一点也不摆架子，莫名的有一种亲和力在，这让小太监一点也不害怕黎绾了，甚至还大胆起来。 第186章 长生 “哦？”黎绾心中瞬起好奇，他一个半大点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打听，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小太监嘿嘿一笑，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压低了声音说道：“奴才听闻您与楚将军才新婚不久，方才您与楚将军来包扎伤口时。奴才注意到了您很是关切将军，奴才之前有说宋太医是将军常用的太医，您想必是为了这个才来打探的吧？” 这话中的意思便是黎绾太过关心楚舟珩才会做出此事。 黎绾是的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小人儿的脑洞会这样大，不过瞧着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倒是个心思活跃的人物，居然能将事情给想成这样，若是他能去说书写话本，说不定是个极好的人才。 但这也算是合了黎绾的心思，若是他猜测些别的，自己反而不好去解释掩盖，倒不如就顺着他得了。她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心思活，能想到这一层也是很不容易的。” 看看皇宫这个大染缸，将好孩子都给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这孩子倒是个可以用的，又与宋长亭有些交情，也不知道结交一番。能不能在日后排上些用场？ 虽然黎绾没有明着承认事如他所想的那般，可小太监便觉着自己是猜中了，不由得欢喜起来，带着几分兴奋说道：“哈哈！夫人您就放心吧，奴才什么也不会说，奴才的嘴可是最严实的。” “对了。看样子你可是与宋长亭颇有几分交情在，也不怕他晓得了？”黎绾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太监昂起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很有底气的说道：“这又何妨，奴才本也没说些什么，宋太医与奴才只缺了个师徒的名号而已。他又是顶顶脾气好的人，肯定是不会与奴才计较的，奴才得了夫人的赏赐，还能多帮帮他呢。” 看样子这二人的交情非同一般了。否则也不会如此的互相扶持了吧。 黎绾心中了然，一边悄然思索着，一边则是缓缓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往后我们还会常见面的。” “奴才贱名长生，奴才本是孤儿，还在襁褓之中便被前内医正给拾回来的。也是他给我取的名字。”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有着几分不该是孩子有的惆怅。人一下子便衬得成熟了几分，可很快他又笑起来。“奴才本想认他做父亲，可他却不肯，连姓氏也不远舍了奴才，便只得名长生了。” 这已经是黎绾第二次听见长生提及这位前内医正了，她想必从前也是见过的，只是从未在这些事情上留心，并不知道是谁。只不过这人应当是个很不错的人，不仅照拂了宋长亭。还将一个孤儿养大。 “长生长生，这真真是个极好的名字！”黎绾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还忍不住抚了抚这孩子的头顶，“你能遇此机缘。当是人生之幸事，该好好珍惜这个名字才是，想必那位内医正是待你极好的，所以才会希望你长生。” 长生有些害羞的躲开了黎绾的手，垂下了眸子，声音却带了欢愉：“奴才也是这么觉得，虽然如今奴才与他失去了联系，可却也知道他是惦记着奴才的，只要想着他，便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都过去了。” “宋太医，宋太医！” 第187章 令人尴尬 “宋太医呢，宋太医在哪？！” 乍然间，一声带着哭泣涟涟的尖叫打破了太医院的平静，一名着了浅黄衫子的宫女摇摇晃晃的闯入了二人的眼帘，她哭得凄楚，显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仿若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似的。 黎绾与长生都愣在了原地，只呆呆地瞧着那哭泣的宫女。 那宫女进了屋子。扫视了一圈便看见了长生，连跑来拉扯他，一边哭丧着说道：“小长生，宋太医人呢？！” 黎绾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也能猜到一些，只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长生被她晃得身子直摇摆，想了片刻才说：“好姐姐，你可轻些，晃得我都晕乎了，我还真不知道，我先前就没见着他了，要不我去帮姐姐找找他？” “呜呜呜……”宫女哭得更厉害了，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臂，哽咽道，“我家主子情况危急，还请宋太医救命才是！” 长生拔腿就要去找宋长亭的踪迹。可就在此时，几人安静的瞬间，便听得一道清冷的男声自背后响起来：“我在这里，你先别着急。” 三个面色各异的人纷纷回过头去，却见方才黎绾和长生说悄悄话的那半开的窗户后出现了半张脸来，一双清波寡淡。沉如死水一般的眸子正盯住了几人瞧，嘴角绷着，将他那股子清冷的气息晕染得愈发浓烈了，清冷得有些愁苦。 宋长亭！ 黎绾和长生都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大呼不妙，尴尬骤然将两人给包裹起来了。不会他一直都在窗户后头吧？那岂不是刚刚他们两个人所说的那些话都叫本尊给听了去了？ 这还真的是太不凑巧了些。 可见是真的不能轻易在背后谈论别人，但是黎绾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说宋长亭的坏话，只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罢了。否则还真是要有些无地自容了。 黎绾垂下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尴尬，还有些讪讪的羞愧。 那小宫女则是呆滞了一瞬后便直接隔着窗户跪在了宋长亭的跟前，连连磕头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宋太医，我是宁嫔身边的绿萝啊。我们家主子刚吐了血，如今气息都不稳了。还请您快些过去瞧瞧吧！” 宋长亭从那窗户后绕了大半间的屋子走了过来，先是意味深长的瞧了黎绾一眼。而后便快速地将绿萝给扶了起来，有些又忧心又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前两天才说宁嫔主子的身子有了起色，怎么突然就吐血了？可是没有按照我的吩咐修养，药可都吃了么？” 黎绾被他这眼神扫得莫名有些心虚起来，毕竟是自己引诱长生打探他的消息，还被撞见了，真是心神难安。 绿萝一见到宋长亭便好似找到了救赎和主心骨一般。人也不慌了，努力憋着眼泪，颤抖着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前几天的确好些了。可、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药也在吃，平常都是好生休养着的，这实在是来得急了些，奴婢都吓坏了，只能来找宋太医您了！” 宁嫔？黎绾皱着眉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这是谁，黎云庭的后宫里人本来就不少，很多都是为了前朝所纳的贵族世家女子，而且如今她又有了三年空白的记忆，还真是容易被这些复杂的人和事弄得云里雾里的。 不过不管这个人是谁，她都是好奇的，想必她与宋长亭是有些交往的…… 这个绿萝一来便急急地要找宋长亭，而不是其他更有势力和威望的太医，便也能从中看出来这位宁嫔多半是不受宠爱的，而且位份也不高，估计也是个深宫里的可怜人了。 “你先别着急了，且等一等，我拿了药箱就去。”宋长亭转身就要去拿药箱。 可是长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这时候正从二进院子里拿了一个药箱便急匆匆地冲了上来，往宋长亭的手中一塞，露出一个得意又狡猾的笑容来：“呐，奴才都给您拿好了！” 第188章 沉香殿 “多谢你了。”宋长亭满意地望着他，转头便对那绿萝道，“不好耽搁了，我们快些去才是。” 绿萝激动地点点头，只撇了他一眼就急不可耐的往外走去，宋长亭后脚也便跟了上去。 黎绾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二人看。心中也早就想了许多，她素来是个果决的。很少会有摇摆不定的事情，如今她便也不怕什么，只深呼吸给自己壮了胆子。 长生抬头看着黎绾，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脑门儿。刚想着要开口，便见着黎绾一把抓了桌面上的紫苏茶一口给喝了下去，裙角轻轻翩飞，划出带着香氛的弧度，如一只灵巧的蝶，羽翼微动，莲步翩然便出了门，紧紧跟在了宋长亭的身后。 嗅着空气里黎绾所染的清香，长生迷惑了，这位楚夫人还真是有些奇怪啊。不过那些事情可不是自己能管的，他只顿了一小会，转头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很快宋长亭便发觉了跟在身后的黎绾。他只回头匆匆一撇，眼底有一抹厌恶之色飞逝而过，转头便又直奔了宁嫔处而去，根本就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这是个什么意思？ 黎绾不明白，好似从先前的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宋长亭看自己的眼神便有些怪怪的。如今竟然这么让人觉着好像还有几分厌恶似的。可是他们今生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话都没正经说过一句的人，怎么会这样没有缘由的讨厌她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具皮囊长得和黎绾颇为相似么。 可是以他们二人之间前世的那种种交情和友谊来说，他见着自己这张脸应当是错愕和伤感才是，怎么会是如此。黎绾心中困惑难解，终究他是自己前世少有的至交好友。探听他本就是关心，如今见此更是好奇，只想着要探个究竟才是，只一意孤行的跟紧了她。 在这宫道上走了许久。眼瞧着周身的环境变得愈发的凄凉冷清，因着见过花团锦簇的热闹，这地方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过于偏僻和苍凉了，就好似那种从不会有人踏足的冷宫似的。 此处的宫墙似乎都不够明亮了，墙角会有细碎的石子，破旧处还有青苔密布。暗青色衬着荒芜之感，那一股子阴冷便呼之欲出了。这是个风口。风一阵阵从西面吹来，扑打在人的身上。倒有些冷了。风还拂得那有些破旧的宫门前，有些褪色的灯笼沙沙作响，一下下打在墙壁上，仿佛下一刻偏要破碎坠落。 怎么瞧此处都很有做冷宫的气质，黎绾竟染也不知道这皇宫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愈来愈近，那宫门上匾额破旧，连上头的“沉香殿”几个字都已经有些要辨认不清楚了。 这地儿黎绾倒是也知道的，如今才敢确定自己没有走到冷宫来了。只是从前这里也不是这幅模样的。从前的沉香殿虽然不是热闹的所在，北渊历代帝王以来可也是住过好些宠妃的，怎么如今竟然破败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这位宁嫔的地位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么。 绿萝上前推开了宫门。里头倒是和外头有些不一样的，里面的花草都似乎被人精心照料着，两排雪白的梨花开得正好，清香怡人，将先前那股子清冷潮湿的味道从人的鼻尖祛除。 只是地面上却零零散散的落了许多花叶，看起来最少有两日不曾洒扫过了，殿宇门窗也一如它外表般有些破旧，显然是年久失修的缘故。黎绾暗自感叹一句，这位宁嫔还真是凄苦如此，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最该让她想着的还是黎云庭了，他这样好面子的人，就是不宠爱某些妃子，也不至于如此对待罢？ 第189章 不必管她 真是让人好奇。 又或许是有着眸中不为她所知道的原因才导致了这一切么？ 有人正从屋子里出来，见到是绿萝和宋长亭便匆匆地冲了过来：“绿萝！是宋太医来了，快快请进！”此人同绿萝一般打扮，想象也是这宁嫔身边的宫女了。 “宋太医，请进罢。”绿萝做了个手势，侧身的时候才发觉了那跟在后头的黎绾。当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她衣衫打扮都不简单。再细细一看面容，竟然是说不出来的熟悉。 越看越熟悉的感觉让绿萝惊讶地叫唤了一声，哭了一阵的嗓子已经有些喑哑了。 “您……您是？！” 宋长亭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她是镇国将军夫人。你不必管她。” 旁人都要碍着楚舟珩的面子不敢对她怎么样，宋长亭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还是被排挤的那种，居然敢这样轻视黎绾。 黎绾自然是不在乎那些不必在乎的人的，可宋长亭的态度却让她很是惊讶，这可一点也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宋长亭，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他什么对自己这样冷漠，虽然他们现在是不熟悉，可这怎么都是会让黎绾有些不太舒服的。 镇国将军夫人……绿萝想了想，这整个北渊也就那么一位镇国将军，还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她便是那位最近风言风语颇多的楚夫人么？ 不过楚舟珩不是个好招惹的。那么这位楚夫人她也还是少搭理的为好。 “奴婢给楚夫人请安了。”两名宫女一起给黎绾行礼问好之后便随着宋长亭进去了，在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语了。 黎绾却也不在意这些，只悄悄地跟了过去，想要一窥那宁嫔的真容，也想再见见行医救人时候的宋长亭，当真是有些怀念啊。 这整个沉香殿似乎除了这两名宫女之外。便没有其余的人了，也没有人组织黎绾，让她直接便进去了。主殿很宽敞，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几乎都一些不像是一个嫔位该有的规章，显得有些寒碜。 屋内的药香味很浓烈。香炉里头还燃着沉水香，味道清冽沉定，将那药味驱散了不少，可却显得这屋内十分的冷清。总有些阴冷冷的感觉直往人的身上爬。 黎绾悄悄的，不带一丁点声音的往内室靠近了些，站在槅门的纱帘处停住了脚，探出一双眼去瞧那里头的情况：只见绿萝她们守在了床边，宋长亭跪在了床边，上头躺着的女子双目紧闭。眉心几乎皱出了沟壑，有些枯燥却乌黑的发丝落在枕间。愈发衬得她那面色比纸还要惨白一些，眼角的一颗小痣如白玉微瑕。却点睛一般将她整个人的清冷和虚弱给表露出来了。 是她！ 几乎只是这么一眼，黎绾便将此人给认了出来，她熟悉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那些花朵一般繁杂鲜艳的小姐们，这位她却是很有些印象的，她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俗尘的傲气，她本以为她该鲜活此生的时候，她入了宫。成为了黎云庭的妃子，她的小嫂嫂之一。 可那时候的她并未就此消磨一身的傲骨，而是在这百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的后宫之中活出了自己的模样，她从不随波逐流。却也很聪明不会惹了皇帝不快，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把握的恰到好处，却又让自己保持着自己的傲然，黎云庭也曾因着她的特别宠爱了她好一阵子，按理来说，她应该一路青云直上才是，怎么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第190章 原来是她 梁南歌。 梁家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历代里都有太子三师，她父亲曾是黎云庭的太子太师，备受先帝和黎云庭的尊重，她的母亲更是黎绾皇叔福王的女儿，康平县主。从小就是有名的贵女美人，她这样的出身简直比萧皇后还要显赫一些。又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便是位列贵妃也未尝不可。 在梁南歌还在闺中的时候，黎绾便在几次接触中对她另眼相待了，后来她入了宫。两人来往的机会便少了，虽未到生死之交，但也是自有一番情意在的，都对对方很是欣赏。 那时候的梁南歌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是那样一支高岭之花，多少人望尘莫及，只初入宫闱便被封作了婕妤之位，这是多少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可是如今……她却仿佛从青天跌落到了泥地里头一般，还竟然变成了所谓的宁嫔，不进反退。 按照黎绾的了解，梁南歌是不会做出来得罪黎云庭的事情的，那么就不应该是贬黜。若是贬黜，只怕早就传扬开来了，梁家和康平县主也定然是头一个不安生的，黎云庭是不会这样去损害自己的利益的。 那么只有是某种黎绾所不知道的原因了，这倒是可以慢慢摸索，她如今也就时间最多了。要旁的那是一概都没有的。 黎绾盯着床榻上的梁南歌看了半晌，心中复杂的不行，不仔细便碰着了帘子，弄出些动静来。 正在诊脉的宋长亭便回了头，上下扫视了她一眼，皱眉道：“楚夫人怎么进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我并无什么事情，只是跟过来瞧瞧罢了。”黎绾并不害怕什么，只干脆大方的走了进去，一改她偷窥的姿态。仿若她是来探视梁南歌的一般，毫无一点心虚之态。 可是宋长亭的心中却觉着她的脸皮忒厚了些，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给她什么好的态度，声音也冷冽起来：“微臣没记错的话，楚夫人应当是头一回进宫吧，这皇宫大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若是走错了地方可不好，便是有着楚将军护着你也可能会不太好使的。微臣奉劝您一句，还是要不要胡乱走动才是。” 一旁的绿萝听着这话都傻眼了。连她都听出来了宋长亭这话说的不客气，这可是镇国将军的夫人，听说很受宠爱的，他怎么敢这样说话，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为着不让二人起冲突，绿萝便起身走到了黎绾的身边去，轻声问道：“楚夫人可是一时迷了路，若是想要歇脚的话。奴婢引您去厅里坐坐，再为您奉盏茶来罢？” 黎绾知道绿萝是好心，但是她却不会在意宋长亭这莫名其妙的不客气，只十分淡定地说道：“无妨。我并没有走错路，只是偶然听着你家主子病了，一时好奇才跟来见见。” 绿萝面上涌现一抹诧异颜色，有些不解：“这……难道夫人竟然认识我家主子不成？” “无所谓认识不认识，我只是听闻过宁嫔的美名而已，也仰慕这样的女子，便是因着没见过才好奇。”黎珞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便看向了宋长亭，他此刻已经收了手，“她如何了？” 第191章 沉疴多年 啪嗒一声。 宋长亭翻开自己的药箱，从里头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布包来，一展开便见里头银针烁烁，微光如月，正映射在他眼眸之中，他的瞳孔便氤氲开几分锐利。半抬了眸子，带着几分不经心地扫了黎绾一眼。 如此姿态。可见是不尊重黎绾，也没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这话说得奇怪，什么仰慕宁嫔，什么好奇。这些肯定统统都是她的推托之词，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还要和长生打探自己的消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绿萝也是心系主子，没有闲工夫去管旁人的事情，也焦急地朝宋长亭问道：“宋太医，我家主子如何了，可是有什么大碍么？” “这病情的确来的凶猛又奇怪……”宋长亭捻着手里的银针，侧目瞧向了绿萝，“你家主子真的没有旁的不对劲的地方，药真的都按时喝了么？” 绿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的话：“主子身边只有我和朱荞还有两个太监伺候着，这主子用药都是奴婢们伺候着喝的。从来都是按时按量吃了，从来没有拖延的，不对劲的地方更是没有，这几日主子都不曾出屋子了，连风都不曾吹着……” 宋长亭的眉头皱得极深，眼底的颜色闪烁了好几轮。沉吟道：“既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也不曾受寒，那桌面会突然吐血昏厥？真是好生奇怪……不过你也先别急，虽然来势汹汹，可却不至于立即伤了性命的，我这便为宁嫔施针。顺了气血，想必很快便能清醒。” “真是劳烦宋太医了，奴婢们实在是过于蠢笨，竟然连人也照看不好。”绿萝的眼圈瞬间又红了。“主子病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好，皇上也从来不来看，旁的太医又都是些拜高踩低，捡高枝儿的人，也就只有您肯时常来照看了，若不是没有您……” 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头打转。她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盯着宋长亭施针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病了这么多年？ 黎绾看梁南歌的气色的确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眼底的乌青，没有血色的脸，就连脖颈上的经脉都有些突出，肌肤苍白得有些透明，仿佛凑近了就能瞧见血脉流动的痕迹一般。还有若不是她的胸口仍在起伏，说她已经断气了都可以。 这样状态，不是大病将死的人，便是沉疴数年的人才有的。 为什么从前的那些旧人。要么一个个活得越来越好，要么一个个便如宋长亭、梁南歌一般，甚至还有早早化作了尘土的，黎绾真是有些不甘心。为自己不甘心，也为这些人不甘心。 她心中激动，便径直朝绿萝问道：“宁嫔这是病了多久了？” 绿萝诧异难掩，还以为是自己给听错了，眼泪因着怔然而坠落，滑落在了衣领里头，微热的感觉将她唤醒，忙不迭说道：“自打两年半前那次小产，主子便病了，身子一直不好，都是宋太医帮忙照料着——” 宋长亭忽然打断绿萝，像是有些不太高兴似的：“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这……”绿萝慌了神，她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吧，怎么宋太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这话是不能说的么？ 第192章 可是有病吗 “楚夫人……”绿萝胆怯地转头望了黎绾一眼，她还是有些害怕因此得罪了黎绾的的。 可黎绾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权势地位的宫女，并不会和她计较什么，这事情可宋长亭给引出来的，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给了绿萝一个和善的眼神：“无妨。” 随后她便又凑近了些。几乎和宋长亭只有半臂的距离，她弯着身子。仔细地盯着他伸手在梁南歌的脖颈和手腕处各自施了好几针。 梁南歌的皮肤就好似一张薄纸，仿若再用力一些就要破碎了一般。 这病还真是瞧着不轻的。 宋长亭闻着了黎绾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气，也感觉到人接近了自己，扎下手中那一针便连忙回过头来。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楚夫人还是当心一些，微臣这针可没长眼睛，万一要是不小心扎到你身上去了，那可是不太好。” “宋太医这针虽然没有长眼睛，可是宋太医长了眼睛啊，我早就听闻了宋太医医术高超，堪称杏林国手，乃是在世华佗，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就失手的，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打紧，只要有你在，难道还要害怕么？还是说宋太医会选择……见死不救？”黎绾笑弯了眼睛。紧紧地对上了宋长亭的眼眸。 宋长亭却飞快得躲开了她的注视，有些许仓皇流露其中，连他刚要去取针的那只手都好似颤抖了一下。 “楚夫人可是有病么？”宋长亭吸了一口气，却仍是垂着眸子，只冷静的拿起针来，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有病的话，微臣自当好好为你诊治，毕竟医者眼中，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见死不救的道理。” 瞧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把黎绾给放在眼里啊。 乍然一听的确是没有什么毛病。可仔细一听便能觉察出其中对黎绾的不客气来，有谁张嘴闭嘴就是说人有没有病，简直就像是在骂人一般，便是医者也不会这样询问病人吧？ 黎绾忽然明白一直萦绕在她心间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敌意。 好像从一开始。宋长亭见她先是觉得惊讶，而后便在隐隐之中对她有些敌意，尤其是这一番接触一来，这种感觉犹为的明显，他也似乎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对她的敌意，不仅仅是敌意。还有厌恶和不满。 可是黎绾清楚的指导，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宋长亭。上辈子两人可还是好友来着，难道见着一张和黎绾那样相似的脸不该是觉得惊讶。想着要接近才对么，怎么会是如同宋长亭一般的反应呢。 黎绾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三年的空白，黎绾好似都有些离宋长亭更加遥远了，如今还竟然猜不透他是个什么心思了。 她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眼神略显有些飘忽，明明是在看着宋长亭。可是却好像已经在神游物外了一般，整个人如同魂魄离体了。 宋长亭听得耳边忽然安静下来，便悄悄地抬头瞥了她一眼，正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真的将她给说伤心了，心中便开始腹诽起来，毕竟她不过是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也就仗着楚舟珩才能硬气几分，打扮得、装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处，估计底子里还是个胆怯又上不了台面的吧？ 就这样说了几句便经受不住了，她还真的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皮囊，那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女子可不是这么一个软弱的性子，定然是要反呛回来的。 第193章 我的确有病 “疼？我可不知道疼字怎么写。” “宋长亭，你这张嘴还是闭上吧。” “宋长亭，你能不能快点。” “宋长亭……宋长亭？宋长亭！” 好几道声音在宋长亭的脑海中回荡起来，将他整个人都投入到了波涛之中，随着无尽的浪潮起起伏伏，寻不到一个安定的泊岸之处。明明看见了水上的浮木小舟，可却怎么也抓不住它。只能随着浪潮不断摇摆。 那女子或是喜悦或是愤怒或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却一点也不生动，如幻影泡沫，一触即碎裂。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就算是长着相似的面容也永远不可能会成为她，她也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我的确有病。” 忽然女子听似轻飘飘却实则蕴含着沉静淡薄的力量的声音将宋长亭眼前的幻影戳碎，记忆中的女子在此刻莫名的和眼前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 见鬼！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宋长亭胡乱的眨巴了几下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黎绾好几眼，的确不是一个人，可却真是该死的相似，他怎么可以认错，他怎么可以。 他觉着自己这样的行为一点也不尊重逝去的人，有些不由自主的自责起来。 可是宋长亭明明是想要躲开眼前人的目光，可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有一股神气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似的。 而黎绾的脸上笑意缓缓褪去，舒眉敛目，嘴角轻动，严肃沉静之色自她眼底晕开，渐渐铺满整张脸。声音更是沉了好些：“宋太医，你真不愧是医者啊，居然这都能一眼看出来，我还当真是有病，你不若也替我治治，你觉得可好？” 不是吧。 宋长亭懵了。他不过是故意要刺她罢了，难道她是真的有病，还是脑子有病的那种么？ “夫人莫不是在说玩笑话罢，微臣瞧您一切都好。并没什么毛病。” 问人家有病的是你，现在说人家没病的还是你。 他是真的不想和这个楚舟珩的所谓的夫人有什么纠缠往来的，却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出口反而好像惹来了祸事。 黎绾抬起手轻抚额头，袖口缓缓滑落至手肘处，露出细腻白皙的肌肤和纤细的皓腕来，一支绞金丝缠枝纹碧水翡翠镯子莹莹润润得散发着幽光。衬得肌肤如雪，十指芊芊胜玉。而她眼底的幽光一闪，便勾勒一抹如同雾中胧月的笑意：“宋太医。我的确是病了，你不若好生瞧瞧？” 真的有病。 宋长亭被她的笑容晃得眼睛都花了，心中不知道为何胡乱地跳了好几下，这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何，像是慌乱，可又不像，总之实在是复杂的很。 他只知道自己看眼前这个女子怎么都是不顺眼的。她看着是个美人，可脾气性子却怎么有些古怪。 “你有什么病？”宋长亭这回可是心思乱了，连下针也不敢了。 黎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前些日子受了些外伤，如今虽然好了。可还是总觉得身子不舒坦，还想请替我瞧瞧，不过也不着急，你还是先看好了宁嫔再说也不迟。” 这卦变得也忒快了些，宋长亭已经完全不知道黎绾这是要做什么了，可却也知道自己心思旁移了，只连忙转头去照拂宁嫔，闭口不言了。 一旁的绿萝和朱荞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明明都能听得懂，可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宋太医奇奇怪怪的，这位楚夫人更是奇奇怪怪的。 宋长亭又往梁南歌的身上扎了几针，然后找出一块小人参片来，压入了她的口中。 取了针之后没有过多久，那梁南歌便在几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迷糊的望着头顶的帐子，目光迷离的转了好几圈，才转向了床边的人影，第一眼见得自然便是宋长亭了。 第194章 我是姜绾 “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您真是吓死奴婢了！”而绿萝已然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梁南歌有些虚弱的张了张唇，可是嗓子却哑得不行，没能完整得说出一句话来。她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在最为陌生的黎绾身上停驻下来，她错愕的睁大了双眼。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堵在喉咙中的话来，只尽力的撑了撑身子想要起来。 绿萝连忙便上前去，抚了抚她的胸口，轻声道：“主子。您别着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有宋太医在这里呢。” 朱荞则是很贴心的去倒了水来，就着梁南歌的嘴唇让她喝了进去。 这时候梁南歌才觉得自己干涩得几乎要起火的喉咙舒坦了几分，人也有了些力气了，缓了几口气之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扶我……起来……” 绿萝和朱荞先是看了宋长亭一眼，得到同意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给扶着坐了起来，朱荞还贴心的在她的背后放了个檀香色的迎枕，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梁南歌的目光全程都紧盯着黎绾，惊讶，错愕，骇然。不敢置信，各种纷纷杂杂的颜色在她脸上眼底轮番上阵，身子微微颤抖，眼角也融入一抹深色，脸色似乎又要惨白几分。 此时的黎绾也在打量着梁南歌，醒着的她比睡着得她似乎更加虚弱。但是却能在这病态之中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容貌，她本就是清冷的气质和长相，从前就是以冰山美人而出名的，如今这病反而加重了她的美感，虽然让她苍白，却如那皎洁月光一般。高悬天幕无法企及。 如从前似乎并无什么很大的不同，有着随岁月沉淀积累的清雅高洁和成熟，依然不染尘俗气息，身子却更加的纤弱。仿若随时可能乘月归去，化作仙阙神女。 这样的人显然是与后宫这样的污浊深渊毫不相符的，可却只能随着命运沉沦其间。 “殿下！”梁南歌忽然惊呼一声，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嘴。 众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宋长亭却很不屑地乜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梁南歌又看了黎绾许久之后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低声喃喃道：“你。是谁？” “我是姜绾。”黎绾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你不认识我。” 好生直接。 “我的确不认识你。姜……绾……”梁南歌将这名字在心中细细咀嚼，听了这名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她细细的念了两边之后才觉得不妥。 她的背脊直了起来，望前头轻微一倾，盯住了黎绾：“绾，是那个绾？” 宋长亭却忽然起身，递给梁南歌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乌褐色的丸子：“宁嫔主子，这是微臣所制的药丸。您如今病情汹汹，且将此丸药服下，可暂时保心定神，对病情亦是有所缓解。” 梁南歌侧目轻看他一眼。只快速的接过了那药丸塞入了口中，连多看一眼也不曾，很是信任宋长亭，一丝的犹豫也无，她转首便看向了黎绾，目光里有了些生气，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满川风雨独凭栏，绾结湘娥十二鬟。”黎绾缓缓念出一句。 而梁南歌闻言色变，胸口快速地起伏几下，很是惊讶地望着她，手指扣在了那床沿上，却无力可使，指尖瞬间便划了过去，让她身子一晃，险些倾倒在了床边。 第195章 你到底是谁 “主子！” 绿萝呼了一声，连忙要去扶梁南歌，可她却拂开了她的手，自己强撑着将身子给稳住了，又好好地坐在了床榻之上。 明明瞧着她身子虚弱无力，可是却并不靠着。只是虚弱的端坐着，背脊挺得很直。有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感觉。可黎绾却很清楚，这不是什么装模作样要脸面，而是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傲气十足的人。 从前的梁南歌便是如此，不过傲气只是傲气。并非那种不可一世的高傲，她很特别，是随时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特别。 “宁嫔应当知道这诗还有后头两句，我倒是有些记不太清楚了，我是个俗人，于诗书上并不通晓，真是惭愧了。” 黎绾观察着她的反应，一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 梁南歌怔怔的，人好似有些呆傻了，眉心轻皱着：“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 这首诗是黎绾所知不多的诗里头记忆很深刻的一首，而她为什么会知道这首诗便是因着梁南歌的缘故。前世二人初相识的时候。问起性命，梁南歌边说她的名字极好，随后便念了这首诗，还大方的夸赞了她一番。 那时候黎绾不明其中之意，翻书翻不着，便央着黎云庭给自己解释了。那时候她才知道了这诗的意义。 如今她刻意提起此诗，为的便是要勾起梁南歌的记忆，好让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至于太差，总不能像第二个宋长亭就是了，她现在已经对某人有种执念了，势必要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肯罢休的。 而想要接近梁南歌不是因为有什么目的性。而是她觉得她现在的处境太过不堪，让黎绾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生命尽头时候的自己，她想要拉梁南歌一把，是为了不让自己遗憾。也是弥补从前对自己的愧疚和责备。 自己已经是掉进深渊里的人了，她虽然自身随时可能岌岌可危，但是她也想能帮助一个算一个，因为她亲生经历过，才会知道没有救赎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所以不管梁南歌是经历了什么，她都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一帮她。 而让她把自己当做黎绾一样的来信任便是第一步。她的这张脸，只要是运用得当的话。有时候能派上的用场其实还是很大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梁南歌才回过神来。不喜不悲，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这名字很好，可你到底是谁？” 说了这么几句，身份却始终不为所知。 绿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下意识便主动回答了自己的主子：“主子，这位是镇国将军夫人。” “镇国将军夫人？”梁南歌眯起了双眸，仔细的想了一下谁是镇国将军，很快便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来：“原是楚将军的夫人。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娶了这样一个夫人。” 旁人的消息可都是灵通的很，怎么到了梁南歌这里反而是一无所知的样子，黎绾不由得思索着。难道她的地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想来黎云庭是不管的，那么梁家……还有她自己，难道也不在乎了么。 可忽然她又问道：“你果真只是镇国将军夫人姜绾么？” 那目光太过灼热，带着无穷无尽的探究射向了黎绾，颇有一种不得真话不罢休的感觉，就好像她已经看穿了这所谓的姜绾并不是姜绾一般。 第196章 造孽 你是姜绾吗？ 你是黎绾吗？ 你到底是谁？ 明明只有一句话，可是黎绾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出来了三个问题一般。 一直以来黎绾就知道梁南歌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现在都有些慌了神了，她害怕自己刻意流露的关于黎绾的痕迹被她给敏锐的捕捉到了，万一她就察觉了呢？ 不对，不会的。 如此怪力乱神的事情。就连她自己也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敢相信，梁南歌便是聪明。也不会轻易的想到如此奇幻怪异的事情上头的。 很快梁南歌也想到了，黎绾的确已经死了，她曾经几度打探，回禀的人也的确是见到了她的尸身。眼前这个……不过就是容貌上有那么六七分的相似，打扮上也好似有意在与黎绾靠拢，可说到底这二人绝非一模一样。 但是她说话的姿态，她的目光，总隐隐约约让梁南歌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可是等到她在仔仔细细的回想黎绾当年的音容笑貌之后，两人更是全无半点相似之处，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么？ 就在此刻，宋长亭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眼神忽而锐利起来，如凝结了寒霜数尺，有些不太沉稳的说道：“她不是楚夫人又是谁？今日她可是在宴会上头出了好大的风头，将军不仅宠爱有加。视若眼珠子般的宝贵，皇上和皇后也是另眼相待，赏赐珍宝，楚夫人的名声可是在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便是微臣如今见了，也感慨万千……” 这话怎么听着很奇怪。像是气话，又好似有些不忿，又还有些酸溜溜的，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宋长亭能够说出来的。 从前认识的宋长亭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今这唱得是哪一出，这几年不见。他居然就变了个性子不成？ 黎绾觉得奇怪那是情理之中，可就连和宋长亭经常有接触的梁南歌也惊着了，她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口齿伶俐的时候，而且这话听着可并像是在感慨或者夸赞这位楚夫人。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他不过是个太医，而她却是权势正盛的楚舟珩的妻子，听着他的描述，他怎么也不该去得罪她才是。 自己如今也是一个无宠无权的小小嫔位，就算是有梁家在。可…… 梁南歌念着他和自己的交情，便有些不忍了。便也忘了自己心中所思，只忙道：“我向来都是在沉香店内。倒是不知道这许多的事情，如今能得见楚夫人也是上天的安排的缘分了，能让我见着这般奇女子。” 对于姜绾，梁南歌可谓是一无所知。 整个后宫里头，当属她这沉香殿最为冷清了，她常年病着，又得了恩典无需去向萧皇后请安，她更是无心思想旁的。只如神仙般呆在这里，不问世事便罢了，事情传也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宁嫔过誉了，我不过是个俗人。奇女子可还称不上。”黎绾见她转了话题，便也赶紧抛下先前的忐忑，她现在最怕的便是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想着还是能少说话便少说话的未好。 宋长亭轻笑了一声，微不可闻地说道：“难为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梁南歌没有听清楚这话，可是离宋长亭最近的黎绾却听了个清楚明白，这话也好像是刻意只说给她听的一般。 黎绾几欲泪目，但却并非是气的，而是她觉得这是自己造的孽。 前世里宋长亭便是个冷清的性子，她时常在言语上欺负他，如今重来一遭，怎么反倒轮到他来欺负自己了，难道还真的风水轮流转，有因必有果么？ 第197章 病重如斯 “不。”梁南歌喃喃道，“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并不一般。” 这是她敏锐的感觉，又或许是上天给她的启示，总之，她方才的的错觉并不像只是错觉。 见她神色迷离，连目光也有些涣散。黎绾连忙便要岔开了话题去：“宁嫔瞧着气色似乎还是不好，还是赶紧躺着吧。别耽误了身子才是。” 话音才落下，梁南歌便急切的咳嗽了两声，只觉着后头如似有一股腥甜之感涌上，胸口也闷得不行。连捂住了嘴，将那感觉给闷了下去，可是这却让她的胸口强力起伏起来，一张脸被憋得通红，可这颜色却在惨白的脸颊上显得有几分诡异。 绿萝连忙压着梁南歌复又躺了下来，急红了一双眼望向了宋长亭：“宋太医……您快瞧瞧！” 一句话说的又急又慌，险些将舌头给咬了去。 宋长亭也是这情况给吓着了，忙不迭凑了上去，又是诊脉又是扎针顺气，背后顿时便起了一片冷汗，心都悬挂在嗓子眼上了。 扎了一针之后，梁南歌的确是不咳嗽了。只是唇瓣染了些许艳色，来不及咽下的赤红红的血晕染在干涩的唇瓣上，将她的病弱渲染到了极致，是春末最后的红梅，是秋日最后的晚枫，是天地尽头最后一抹晚霞。随时要化作尘埃随风散去。 此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严重。 看着从前互相欣赏的，意气风发的人成了如今眼前这个模样，说不感慨都是假的。只是黎绾身份特殊又尴尬，便是有什么也只能一个人悄悄抗了，并不敢露出什么痕迹来。 便是梁南歌看着好了一些了。绿萝还是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却不敢多嘴，只认真地盯着手宋长亭。 “怎会如此？”宋长亭也是疑惑，又替梁南歌把了一次脉。他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叹一声道：“宁主子何必如此，早说过您是心绪郁结，气血两虚，体寒难愈，最是要静心修养的。您怎么就动了气了，如今气血逆行。五脏忧思所累，可是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么？” 听着他一连串的判词。黎绾都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每一句都听着很简单，可是她却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她居然已经病到了这个程度么。 这三年之中，曾经在她身边的人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怎么就一个个的都不好了呢。 顿了一顿后，宋长亭纠结了一番，而后又隐隐有些很补贴不成钢地说道：“微臣早就和您说过。您合该好生听着才是，这身子和命可都是您自己的，若是如此一意孤行下去，只怕、只怕是……” 梁南歌以袖口轻拂过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微弱地说道：“只怕是命不久对不对？你说的我又何曾不知道，不清楚？见识了那么多人没命，我自然是惜命的，宋太医放心，我还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我便是对不起自己，也不能对不起你照拂我的一番苦心，若是没有你，只怕我难以有今日光景，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这话说得长，梁南歌又实在是过于虚弱，说上一句便要停下来喘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打断她的话，多少都是有些不忍的，只是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话，看着她在眼前喘息，那脸色白了又红，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又晕过去。 宋长亭捻了捻扎在她手背上的那根银针，淡淡道：“这一切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便是没有上头的祝福，微臣也是该尽一个医者的本分的，看着病患在眼前却不出手，这可不是作为一个医者的德行和良心，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宁主子不必如此感激。” 第198章 好人有好报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的……”梁南歌闭了闭眼睛，睫毛投下大片阴影，这话说得似乎很有深意。 宋长亭垂了眼眸，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是有些僵硬：“医者的心思。谁又能不知道，除非那人根本就没有心。而宁主子是有心有情有义的人，上天自然是不会薄待了您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明明是很简单的寻常的对话，怎么黎绾忽然便觉着自己好像有些听不太懂了。 这梁南歌口中的宋长亭的心思。似乎并不只是医者的心思那么简单，而宋长亭的那番话也怎么好像另有深意，可她却不知道二人之间的过往，想要琢磨也没有法子。 “我有心有情有义，我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这样就好了。”梁南歌睁开了眼眸，抬眼盯着宋长亭，闪过了一瞬间的惊诧：“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一定会的，因果之理百世向来如此，亘古恒今未变，微臣一直就很相信这个道理，不然……”他的话音忽然停顿，左手往腰间一摸便停住再无动作。旋即他抬起头望了望窗户，那里有金灿灿的光束投射进来，正落在了床榻之侧，倾斜在了他的眼眸之中，宛如一泉明媚昼色化作的水，波光粼粼。光彩熠熠。 可是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空洞，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伤感，和这阳光格格不入，仿若在一暗一明的两个世界一般，他的身后便是无尽的晦暗，一眼望不到边际。只退后半步便会坠落深渊。 梁南歌忽然一笑，像是黑暗之中绽开最纯洁皎洁的莲，沉水香袅袅烟雾合着光柔和得晕在她的眼底颊边，像是有半世的烟雨倾数拢来。氤氲着万千清浅释然。 “是吗？既然宋太医都这么相信，那么我自然也是相信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那笑意转瞬即逝，花如烟火般坠落消失，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无限的惆怅和惋惜。 宋长亭却很是坚定。仿佛一脚踏进了光明之中，身后的黑暗被明光驱散：“宁主子放心。有微臣在，就一定能保证您的身子康健。不管如何，总是能够等得到的，您难道是信不过微臣的医术么？” 梁南歌被他这话给逗得松了口气：“宋太医的医术若是不好，只怕那太医院可都要成为摆设了，我又怎么能不信任你呢，我的性命可是早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宁主子这话可真？”宋长亭却忽然质疑起来，还挑眉轻扫了她一眼，“您若是真的将性命给托付给了微臣。又口口声声夸赞微臣的医术好，又怎么会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是在打微臣的脸不成，将您给治成了这个样子。” 别说是黎绾了，就连梁南歌也愣了好一会。仔细的回想了他说的话，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方才有些讪讪地说道：“我并无这个意思，宋太医的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少有人能比及。” 看起来老实本分，沉默少言的宋长亭今日格外的不对镜，连连怼了黎绾不说，就连在梁南歌面前也话多了起来。 宋长亭手一探，见她脉搏平缓许多，便收了施力的那根银针，尽力掩下自己的不满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宁主子偏偏便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微臣不能时常过来沉香殿，您这药可都好好吃了？您可别在医者面前打马虎眼，您骗得过绿萝和朱荞，可是却骗不过微臣的这手医术。” 梁南歌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了几下：“这……” 第199章 真医者 嗯？ 宋长亭又瞧了她一眼，并未将她当做什么妃嫔主子，在他的眼中这只是自己很操心的一个病人而已。 “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宋太医啊！”梁南歌本还想掩饰一番，可却被他的眼神将这个念头给吓了回去，谎言都不敢说了，“那药太苦了些。我不爱喝。” 这向来是病者不吃药的通用借口。 可梁南歌却从来都不是一个这样矫情娇气的人，说这话也没人会信。可是她这样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确没好好吃药，宋长亭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主子！”绿萝叫了起来，有些气愤，又有些自责。“奴婢不都是看着您喝了药的么，您竟然连奴婢也骗，真是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做一回事了！奴婢也知道那药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都与朱荞做了蜜饯桂花糖了，您……”她忽然收声，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说教自己的主子。 可梁南歌虽然有傲气，但对这些侍女却是个亲和的性子，从不为难不说，还总是悉心照拂。 看着他们都是为着自己担忧，梁南歌的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哪里还会责怪她们，只带这些愧疚说道：“都是我的不是。那药是真的不好喝，我以为我身子好多了，便少了喝了几次，谁知道便出了岔子，下次可再也不敢了，只怕我还没出事。你们就要为我担心坏了。” “没有药是好喝的，宁主子若是觉着这药不好，微臣回头替您修缮整改一下药方，或是看能不能制作成药丸，那样应当会好一些。”宋长亭思索着说道。 梁南歌先是惊讶了一下，很快便又淡淡道：“有劳宋太医为我费心了。” 惊讶是宋长亭愿意为了自己费心思。淡然却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子有数，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在乎，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不甚在意的模样。 黎绾却是看出来了梁南歌的洒脱，又不如说是不在乎。宋长亭虽然信了她的话，但黎绾却能察觉到她眼神更深处的东西。她不在乎自己的病好不好，也不在乎药难喝与否，她似乎有些太过于淡然无求了。 旁人能被骗过去，可是她却无法忽略。 “这都是微臣应当做的，费些心才是医者所为。普通的医者只是医病而已，可宁主子知道真正的医者。还要需要医治什么么？”宋长亭站起身来，将银针包裹给放到了药箱之中。一边又回头看了梁南歌一眼。 梁南歌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直接问了：“还有什么？” 黎绾听着二人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梁南歌会是这样的状态了，抢着便道：“是心。” 她的不在乎不是不在乎生死，而是她的心中藏了事情，所以才会成了这幅模样，什么无欲无求。不过便是逃不过一句哀莫大于心死罢了。 宋长亭最先看向了黎绾，瞳孔微微颤动，泄露了此刻他的不安和惊讶，但他一开始便对她有种莫名的偏见。便是她说出来了这让人惊讶的话也没什么好态度给她，只绷着一张脸说道：“没想到楚夫人竟然也知道么？” 黎绾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眸，眉心里疑云缓缓飘荡，冷清镇定的声音缓缓流露朱唇之间：“很是不巧，我也是个有心的人，自然知道。” 这话怎么像是在告诉宋长亭说她有心，并不愚蠢，他的那些敌意和针对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宋长亭心头一震动，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只转头看向了梁南歌：“楚夫人说得不错，好的医者还应当要医治病人的心，所以宁主子还是要放宽心才是，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第200章 跟我到什么时候 “那一切便有劳宋太医了。”梁南歌淡淡应下，只是忍不住多看了黎绾几眼。 一切真的都会好起来么…… 宋长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您这身子最是需要细心将养着，这少了几次的药便是将这一月的功夫都白费了的，是以这病情才会此般凶险，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厉害了，您若是再这样不仔细下去。只怕劳烦微臣也没有用处的了，还是自己多照顾自己才是。” “宋太医教训的是，我下次可再也不敢了，还要留着这条性命。苟延残喘地以待来日呢。”梁南歌凄楚地一笑，瞧着总有股子说不尽的苍凉。 “您要是能听见去，微臣也就少操些心了。”宋长亭低低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这二人相处的状态倒是不向寻常的宫嫔和太医，反而有些像是往来许多的朋友的感觉，黎绾还觉着是自己想多了，梁南歌落魄病重，只有宋长亭往来照拂，亲近些也是应当的。 待宋长亭替梁南歌重配了药，又嘱咐了绿萝、朱荞几句，黎绾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却又不好与梁南歌当众说些什么。只是做了个旁观者。 梁南歌因着体力不支，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闭眼之前，她一直盯着的都是黎绾，那目光便好似在说话一般。 这叫黎绾的内心又是煎熬一番，这一趟入宫倒也是值得了。虽有意外连连，可却得见故人，是比很划算的买卖。 外头日光正盛，沉香殿内清香淡雅，只偶有鸟雀啄啾。 愣神间，宋长亭便出了门。还是绿萝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她也顾不得说话，只抬脚便追了上去，留下身后一脸迷糊的绿萝和朱荞。 宋长亭听得身后脚步急切。停下来回过头去，冷漠地扫视一眼，目光如剑刃般划过黎绾的身躯。 黎绾幸而反应最是灵敏，赶紧在跨出门槛之后火速停了下来，才没有撞在宋长亭的身上，不过两人也才一尺的距离。再近些都要贴上去了。 “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宋长亭一点也不给黎绾面子，不仅冷言冷语还瞪了她一眼。 可黎绾不是个寻常的姑娘。才不会被这样的一点脾气就给吓退了，只挺起胸膛。认真地说道：“我可没有跟着你。” 宋长亭并不屑和她纠缠，只此一句再无多言，转身便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将黎绾视作了空气一般。 黎绾继续跟在了他的身后，等到了人少僻静的宫道上之后，她才试探着开了口：“宋太医，你怎么好似很是讨厌我的样子，难不成是因着我冒昧打探了你的消息？” 这不提还好。一提宋长亭便全然给想起来了，方才心系梁南歌倒是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她提了，他便觉着有些不悦了。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一些。 黎绾便趁机走到了他的身侧去，与他并肩而行，侧首打量着他的神色，一边快速地说道：“宋太医应当没有这么小气吧？我不过是因着看将军与你关系好，这才有意打探的，宋太医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不如同你赔个不是？” 这已经是很给是宋长亭面子了。 但是某人却并不领情，甚至还怀疑起黎绾的动机和立意来，上上下下，毫不掩饰的将她给打量了个干干净净。先前因着种种因素，其实宋长亭一直都没能好好看清楚这位楚夫人，如今不过他们二人，倒也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第201章 你不可疑谁可疑 “你给我赔不是？”宋长亭像是在看呆子一样看着她，“你莫不是真的身子还没好？” 直白些来说便是，你怕不是病还没好全乎吧，宋长亭也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的，只是这效果并不太明显，该呛人的还是呛人。 黎绾很是认真的摇了摇头：“我说的自然是真的。你若是因此恼了我，我道个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两人之间可是寻常朋友。哪里还计较那些，不对……差点就直接代入自己还是公主殿下的时候了，她如今可是姜绾，是姜绾啊！真是糊涂了。 当久了黎绾。这乍然变成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人，又要接触自己从前接触的人和事，这样的转变是谁都很难以迅速的接受的。 从前和宋长亭相处的时候，她就是个洒脱惯了的，如今险些没能稳住阵脚，真是好险。 宋长亭狐疑地盯住了她，更加觉着这个女子不简单，愈发的认为她接触自己就是在别有用心，他是个不会表达的，但是也不懂得装腔作势，那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黎绾见他盯着自己，她也干脆反盯回去。也没有什么可介意的，很快她便以女子那细腻的感触觉察到了一丝丝的诡异，难道…… “宋太医，你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吧？”黎绾瞪圆了眼睛，惊讶又不敢置信的说着。 宋长亭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思，顿时便有些慌乱了。当即便要反驳：“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怀疑你做什么，难道不是你本来就看起来很可疑么？” 黎绾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可疑？我哪里可疑了，莫不是宋太医对我有什么偏见，我对宋太医好像可没有什么值得我别有用心的地方吧？” 这黎绾是个什么身份。宋长亭又是个什么身份，虽然出身都不太好，可现在的确是黎绾的身份地位要高一些的，哪里需要对一个小太医别有用心。 经过这一句。宋长亭一下子便被点醒了，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那么他什么要这样怀疑黎绾呢？因为他第一眼见她就对她有偏见，自然就觉得她不是个什么好人了，当然还有旁的原因在。 不知该如何回应黎绾的宋长亭一时无语凝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便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道：“你不过头一回见我。识我，怎么就会知道我叫做宋长亭？！你不可疑。还有谁可疑！” 她什么时候叫过他的名字了？黎绾有些迷蒙了，她一直注意着分寸，倒是没有在他跟前叫过他的名字的……既然不是在他跟前路了马脚的话，那么便是在其他的时候了。 黎绾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与楚舟珩在一处的时候，她也惊讶见到宋长亭，话也没说上一句，后来便是她与长生打探消息……对了！她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怕说的不够清楚，便说的是太医宋长亭！ 便是意味着那时候宋长亭是真的就在窗外头，还从头到尾将她和长生的对话给听了仔细。还真是难为他居然能忍着一言不发的听完了这个壁脚。 真是失策。 只犹豫了片刻，黎绾便想好了，直接道：“我先前便听得长生的话，估摸着你和将军交情不错，便想着着意大厅，你的姓名自然也是问了将军才知道的，这我知道又有些什么奇怪的？” 第202章 咄咄逼人 “你既然要问，便早就该在楚舟珩那里给问了个仔细了，怎么还要刻意去找长生打听，这难道还不叫做别有用心么？”宋长亭继续追问，并未就此相信黎绾所说的理由。 楚舟珩是她的夫君，又是很是熟悉自己的人。在他眼中，黎绾是完全没有必要去寻找旁人打探他的事情。除非她是想打听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才会做出如此行动。 黎绾早就知道他肯定要堵自己的话，自然是准备好了下一回的说辞的：“我本就是觉着宋太医你和将军的关系不一般，才会想着要打探一番的。也是为着我家将军。可你这便是多疑了，女子的心思自然是男子所不明白的，我的确是要打听你，可却不能直接问将军，那样可就有些刻意为之了，我若是自己主动去了解将军的一切，那才是真的对将军上心，女子所求不就是丈夫的真心么，这些宋太医可能明白？” 话虽如此，但真正的黎绾可并不具备这些细腻的少女情感和心思，她也是看旁人的经验得来的，若是真的自己遇着了心上人。只怕手足无措、畏手畏脚的才是她了。 宋长亭果然被黎绾的这番话给唬住了，细细的思索了片刻之后，觉着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怀疑在，可却见她如此认真的解释，还并不在乎自己对她的态度。这让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若是继续放肆下去，只怕真的惹怒了这个楚夫人也不好，她后头可还有楚舟珩护着她呢，虽然不害怕，可他却并不想将时间和性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头。 “我自然是明白，可是夫人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才是。我不过是个太医，可也是个男子，你我如此相处，只怕是要惹来误会的。夫人身上的麻烦想必是不少的，难道还想多一些么？”宋长亭“好心”十足的提醒了黎绾一声。 可黎绾却故作天真，往四周环视了一圈，故意放高了些声音道：“宋太医是怕我污了你的名声吧，难道我姜绾便是如此不堪的人么？我怎么觉得……宋太医你好像对我的敌意有些太过了。” 宋长亭却立即瞪了她一眼，有些慌乱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才没好气地说道：“我与夫人并不熟悉，初次见面而已。哪里来的什么敌意，夫人怕是多虑了一些。” “我多虑？”黎绾嫣红唇瓣间绽开清浅笑意。不经意便有风情自眉梢眼角出飘然而出，只惊鸿一瞥亦能窥伺其中宛如风花雪月堆砌，锦绣芳菲般的烂漫，“我看宋太医才是在说玩笑话罢，你扪心自问，难道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偏见，一丁点的敌意么？” 一则是看自己能不能问出些实话来，二则是想着要试探一下宋长亭。也好让自己安些心。 心思屡屡被黎绾给戳破，淡定清冷如宋长亭也有些稳不住了，一边躲闪着黎绾的目光，一边飞快地思索起来该如何回应。 这是黎绾便又继续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扬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话，竟然让宋太医如此待我，还是因着宋太医也瞧不起我的出身么？” 宋长亭的心思被她这番搅弄得乱七八糟的，乱麻似的胡乱地搅和在了一块，越是想要理清楚便是越混乱，他抬脚就继续走向太医院，头也不回地说道：“夫人多虑了，微臣还有公事在身上，便不好与夫人多说这些闲话了，微臣先行告退了。” 第203章 有人在哭 “诶！你等等！”黎绾叫了一声。 可是宋长亭却铁了心要将她给甩掉，脚步走得飞快，还装作没有听见黎绾的声音似的，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若是再快些，便可以叫做跑了。 黎绾追了两步。眼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忽然便放弃了追赶。宋长亭对她的偏见是什么，对她的敌意来源于什么，她一概不得而知，她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如此只怕是追上了宋长亭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倒是还会惹得他愈发的反感。 过了宫道拐角后，宋长亭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黎绾的身影，难道她竟然真的没有追上来么？方才还粘自己粘得那样紧，都跟到沉香殿来了，怎么如今反倒是不跟着了，他反而奇怪，但更多的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扒拉着墙角往方才小跑走来的路上望了一眼，只见那小小的人影仍然还停留在宽阔的宫道之上，两侧是高高的宫墙。朱红琉璃瓦，明光悬落其间，如撕开昏暗的利刃，可她却正在阴影之下，整个人仿佛被压住了一般。虽然宋长亭看不清楚她的脸，但却能感觉到她并不高兴。如同被什么阴影魔障给笼罩住了一般，整个人晕染着一抹幽深的惆怅，瞧着便如同残秋似的落魄精致。 可这明明是春日里，阳光正好，花草烂漫。 宋长亭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他再次正眼仔细观察过后得出的感觉却还是一样的。 独立宫墙之下的黎绾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抬起头便往那方向看了过去，宋长亭惊觉，连忙往墙角后一躲。可是他的动作幅度不小，那衣袖翩翩一转，暴露在了黎绾的目光之中。 黎绾觉着有些有趣的紧，那衣衫很好认，除了宋长亭也不会有谁了，他居然还躲在那后头偷看自己。她倒是想问问他又是个什么心思。 宋长亭紧张的得抓紧了自己的药箱，在心底斥责了自己一句：看什么看。她有什么好看的！转头他便离开了，脚下生风般的迅速。 “唉……”黎绾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阳光灿烂的天幕，抬脚便往御苑走去。 金泽半披在她的身侧，阴翳如烟雨般晕染另一侧，倒是有一种别样有诡异的美感，说不出的吸人目光。 算着时间，黎绾也并不敢去旁的地方走动，只想着回御苑里去，若是能碰着玉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够，好好赏花看草的也是一样的惬意。 可这长生殿还未见着，倒是在经过长巷的时候听得隐隐有人在哭泣一般，这里僻静。哭声又很压抑，轻轻的抽泣在此刻显得有些诡谲，很容易就叫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物。 可黎绾是个大胆的，如今又是青天白日日头热烈的时候，她哪里就会害怕这些，只撑着自己的好奇心便顺着声音一点点的寻找过去。 这巷子左手边走过去有一处拐角，正连着御苑的一个偏僻角落，虽然同御苑有些关系，可却并不会有人从这里行走的。 黎绾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八卦。按照她的了解，宫里的宫人便喜欢在僻静处说些闲话，听她哭得这样压抑克制，想必是受了委屈的，说不定能听见一些什么。 拐角入口处种植了好些竹子，影影绰绰的瞧什么都瞧不大清楚，黎绾小心翼翼地走着，很快便瞧见了假山石，这里光线昏暗，只依稀地能瞧见有一角衣衫伏在那石头上，轻轻的颤动着。 第204章 可怜的宫女 “呜呜呜……” 黎绾走得更近了些，这小竹林虽然茂密，可却挡不住人的，微风一过便簌簌作响，她便打算趁着不注意的时候绕到假山的另一边去，可是功亏一篑。不是她不够仔细，而是没防备那女子忽然抬起头来擦眼泪。两人的目光便陡然撞在了一处。 那女子看着是宫女打扮，模样清秀温婉，只是泪眼迷糊的模样很是可怜凄楚，看她的目光更是惊恐。还瞬间便瑟缩着肩膀站好了身子，连眼泪也顾不得抹了，只慌里慌张地说道：“你是谁……” 不过三个字而已，竟然叫她说得很是颤抖，满含畏惧之意，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掉，豆大的珠子一颗颗坠在地上，溅开地上的灰尘。 黎绾刚想安抚她一句，可是宫女却看清楚了她的打扮，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裙子被假山给挂了一下，险些直接坐倒在地上。为着稳住身子，慌乱间她的手肘便嗑在了假山上，她的双目愈发的红了，只赶快捂住手便给她行了一礼：“奴婢一时失态了，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如此打扮和容貌。又没在后宫里见过，只怕也是非富即贵，她是断然得罪不起的。 不管什么，先请罪了再说，这是为奴为婢的生存的法则铁条之一。 “我有这么吓人么？”黎绾带着几分打趣地说道，还上前就要去扶她。到底是因着自己吓到她了，也没有必要矜着自己的身份。 宫女并未抬头，只看着地面，被她这话又是一惊。错愕地说道：“这怎么敢，都是奴婢冲撞了贵人，贵人生得如天仙一般，怎么会吓人！” 话音才落，她就觉着自己的胳膊被人给抓住了，连忙抬起头来。却见黎绾一脸温柔又亲和的笑意，不是被吓得。而是被惊骇到了，宫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整个人便僵硬在了原地。 直到黎绾将她给硬拽着站了起来，她才幡然醒悟，推开她的手便尖声道：“奴婢卑贱之躯，只敢领受贵人搀扶，奴婢惶恐！” 黎绾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绢帕，递到了她的跟前去，柔声说道：“擦擦脸罢，若是泪痕干了。可是难受的。”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好脾气的人么？宫女惊呆了，只怔怔地盯住她手心里的帕子瞧。 像她这样打扮长相的，定然是个贵女，可不说天底下所有的贵女。便是她接触过的，便没有一个是这样和蔼可亲的，对奴婢好些是有的，可她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而黎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瞧见这宫女便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她其实也不是那种爱心泛滥，对谁都有怜悯心思的人，也明白不是谁都可以亲近的，她做这些不过只是出于心中那股子莫名的冲动，她有些扼制不住自己，但却也知道和一个宫女说几句话是不碍事的。 “给你你便拿着，不用害怕，我可不会吃人的。”黎绾直接就把帕子给硬生生地塞到了她的手中去了，根本就容不得她拒绝什么。 这些做奴婢的便是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是得强硬一些。 宫女握着那帕子便犹如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连动也不敢动了，却无意间对上了黎绾的目光，又仓皇的挪开了，嘴皮子磕磕绊绊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嗯？”黎绾又笑起来，让自己瞧着更亲和了一些。 “奴婢多谢贵人……不知贵人是？”宫女握紧了那帕子，瑟缩地问了一句。 黎绾只轻抬眉头，缓缓道：“我是谁并不要紧，只是见你哭得如此伤心，不小心打搅了你，你可休要怪我才是。” 第205章 不打紧 “奴婢怎敢怪罪贵人，贵人这是折煞奴婢了！”她摆了摆手，眼泪又掉了好几颗。 黎绾指了指她手中的帕子：“你若是不怪我，便快些将脸给擦了，不知道的瞧了，只怕还要误会是我在欺负你呢。” “怎会！”她叫了一声。又见黎绾的目光切切，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用那帕子将脸给擦了一遍。几乎是每动一下，她便要看黎绾一眼，生怕自己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 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味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惊吓和委屈才会到此地步。 黎绾走近了一些。匆匆打量了一眼这周边的情况，除了树便是树，还有假山，僻静得连一株花都不曾见到，她选得的确是个哭泣的好地方，只可惜这么不碰巧便被她给撞见了。 “看吧，果然擦干净了脸舒服些，你长得不错，若是一味的哭泣，倒是不好。”黎绾抬眸，目光流转如盈盈秋水，“便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也不值得如此的，总会过去的，委屈伤心难堪不过是一时的罢了，你可得学着往前看，莫要被这些烦心事将自己的脚步给绊住了才是。” 小宫女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被安慰，而且这人的身份还很是不一般。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机遇，那颗受伤的心更是因此得到的抚慰。 黎绾的话语和神态都不掺杂着其它的东西，便像是一位细心温柔的朋友一般，一点点的将她的心情给抚平了， 她呆呆地瞧着黎绾，连哭也忘了。只瞪圆了眼睛，只顾着看着眼前人了。 看她痴呆如此，黎绾便又细声细气地说道：“今日我碰着你便是我们的缘分，我见你如此伤心。终有些不忍的，你也无需知道我的身份，想来往后也不一定能遇着，你若是有心事，倒是不妨同我说说，我只听了也便忘了的。可你说出来却总是会好受一些的。” 宫女左右细细思量了一下黎绾的话，的确挺有道理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她也觉着她有些亲切。种种迹象来看，并不像是个坏人，若能有人肯听自己的委屈和心事，那倒也值得。 不过她也不蠢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黎绾便直接将人拉着坐在了较为平坦的假山石上，还递给她一个足以安抚人心的笑眼。这一眼便将人给彻底俘获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不过便是奴婢做错了事情，惹了主子不高兴，被打骂了几句。并不打紧的。”宫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方才她一直垂着脑袋，黎绾也是在此时才注意到了她那另一边红得有些肿胀的脸颊，因着靠近下颌，不看侧脸难以寻觅，那里指印清晰，都有点点淤血了，颧骨似乎都要比好的脸要高上一些，足以见下手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怎么打成这样！”黎绾惊呼一声，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捂住自己的脸，那疼意不断刺激着她，可她却只能摇了摇头，轻声道：“做错了事情，惹了主子的不高兴，自然就是当罚的，奴婢不过一个做奴才的，便是挨了打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黎绾却不同意她的观点，她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知道性命微小，可却最重的也莫过于性命，便是见识过那些尸山血海，她虽无奈，可却因着这份愧疚，从不会薄待了任何身边的人。 当即便驳斥了她：“奴婢也是人，哪里就可以随便打骂了，此次打的是脸，又不知下次是什么，这不是将性命当做玩笑么？” 第206章 哭诉心声 “我……奴婢……”她很是错愕，从来没有人在她耳边说出过这样的话来。 那些贵人们，包括她的主子，一个个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便是使唤的奴隶，做牛马都使得。有时候她们自己都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自尊了。 黎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长叹一声道：“我并不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是你要知道，你虽然出身不好，可你也是人，有心。也会难过，也知道疼，旁人若是不珍惜你，你也不能自我轻贱，奴婢又如何，娼妓又如何，既然生而为人，那么便该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其实黎绾也是有些在抚慰自己的内心的，她纵然是再多么的洒脱淡然，可却不能全然忽略了旁人对她的议论和闲话，尤其是在前世今生身份低位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幸运的是她懂得如何调节自己的内心。 这话将年轻宫女说得有些晕乎乎的了，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这么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却又狠狠的撞击在了她的心头上，如震耳发聩一般的震撼触动。 一时触动难以抑制，她又接着说道：“奴婢本在屋子里等着。主子回来后却大发雷霆，奴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她摔东西的时候躲闪了一下，又或许是奴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会惹得主子怒不可遏，可是奴婢也不过是想安抚一下她。谁知道竟然是弄巧成拙。” 话说得愈发多，她也随性了不少，竟然真将黎绾当成了聆听者。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主子身边伺候着的，虽然如今是身前人。可到底是比不上其他几个姐姐的，那两个玉字辈的是早我们伺候的，一个人回乡去了，还得好些时日才回来，而玲珑姐姐前些日子做错了事情，被罚了。并不在身前伺候……”忽然她捂了一下嘴，意识到了自己居然吐露了人名。可见黎绾并无异色，很是认真的在听她说话。她倒也不慌张了。 “我和另外一个姐妹是一同到主子身边的，只是我人笨，嘴也不甜，并不比她得主子的欢心，主子有重要的事情从不交代我去做，我这个大宫女做得……可是很失败的。不过主子平日里待奴婢们也都不错，只有再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凶狠一些，从前也从来没有动过手。这回可见是真的气急了，可奴婢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她鼻尖一酸，眼眶便又红了，方才挨打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觉着自己多半是最没有胆量和用处的大宫女了，也没有那个大宫女是做成她这个样子的。 委屈，痛苦，自责和难堪纷纷杂杂在她心间萦绕着，那情绪又纷纷涌现，将她压得几乎有些喘不上气了。 黎绾听得她呼吸说话声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连忙轻抚了她几下，缓声说道：“我明白的，你的感受我都明白的。” “你真的明白么？”她有些不信，自以为有些天真的，不甘心的问了一声。 “我自然明白。”黎绾严肃地点了头，柔和与认真的颜色同时浮现在她的眼眸之中，“你难过自己做不好，也委屈主子对你动手，我也能从中知道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和那些人的心事不一样的。” 第207章 您真是个好人 “你其实并不笨，只是为人老实本分了一些，只知道忠心伺候主子，得了吩咐便认真做，可却学不会那些谄媚迎合曲意奉承的手段，但又想做得更好。所以才会如此难受，可你无需为此烦恼。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够了，有时候站得太高，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黎绾一下子便找到了她如此伤心的症结所在之处，并且大胆的点了她。 话是已经说了的。她能不能听进去便是看她自己的了。 可又仔细一想，黎绾便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不过你心是好的，你主子待刻薄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不管怎么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头还是要当心一些的，免得走错了路，若到了那时候，只怕是要麻烦的。” 宫女心中虽然也有些对自己主子的害怕和不满，可更多的还是畏惧，连忙快速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的主子平日里脾气还算温和，只是这回遇着了事。也不能怪她的……” 这话说得有些有气无力，连一点辩驳的感觉也没有，硬是要为她开脱似的。 “唉。”黎绾明白她不过是个宫女，生杀予夺的权利都握在旁人手里，如此胆小瑟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她该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只是难免有些可怜她，看她如此脆弱，怕她动了轻生的念头，便才说了这么许多劝慰她的话。 可她的力量是有限的，如今多管闲事一回，手也不过这么长罢了。只能尽力做了这事，将来之事她可是做不了主的。 “你只记着，受了委屈，疼了累了也不要害怕。路总是一点点走出来的，只要留着性命在，便是什么也不用畏惧的。” 这也是如今支撑着黎绾一点点前行的力量，她是死过一回的人，知道死亡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而生命却是那样的重如泰山。不是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虽然活着要小心翼翼。可也总比一命呜呼再无前路来得要强的多。 “奴婢都记着了，难为贵人肯听奴婢说这些闲话。还好心劝慰奴婢，您真是个好人。”宫女感动地垂下了眼睛，这时候才觉着有些局促起来，不安的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看着她这模样，倒是叫黎绾想起来了自己原先身边的那两个大宫女来了。 也是如眼前女子一般，都是温柔细致，办事妥帖的人，但脾性却比她要坚韧一些。许是因为主子是黎绾的缘故，连手下的侍女也要多几分的锐气和果敢，并不是一味的柔弱。 但黎绾也知道，眼下她只是受了委屈才会稍显的懦弱些。看她眼底那抹幽幽的坚定，便知道她不是个娇弱的人。 只可惜，黎绾身边的那些人，或是死了或是失踪了，宫女太监不用说都被清理干净了，而曾经跟着她，追随着她的那些将士们或死或贬黜，下场竟然没有一个好的。 真是让人叹息。 黎绾意味深长地微微勾了嘴角，这面色似乎带了些许嘲讽：“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也不忍你如此伤心罢了，谁都有伤心的时候，可擦干了眼泪还是要继续往前走的，你只要记着我说过的话便是了，你若是听进去了，害怕来日没有光明太平的日子么。” “贵人如何不好？”宫女迅速地起身来，朝黎绾盈盈一拜，“奴婢定然记着今日，也会记着贵人您的劝慰之恩……”犹豫了一下，她才悄悄地撇了她一眼，“说不定来日我们还有可见之机，不知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208章 猜到身份 “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这样你也该自在一些。”黎绾淡淡的说道。 得了此言，那小宫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黎绾的衣着，方才没敢仔细看。如今一看便忽然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这衣衫可不是寻常的布料。她虽不识的，可却见过不少的名贵衣裙，眼前这一身无论是设计还是做工，每一处都精致得巧夺天工。不是寻常人能用得起的。 再一细细研究那刺绣的阵脚和纹样，应当是出自锦绣坊才对！ 据她所知，这些天锦绣坊根本就没有开门，就连她主子的衣裙也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今日赴宴的那些人里头，便是身份贵重，也不可能越过了她的主子去，而眼前衣裙的华丽和精致程度可似乎还要远超她的主子，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她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个被自家主子翻来覆去念叨的人，那个轻易就能勾起她主子怒火的人——镇国将军夫人黎绾。 原来这宫女不是旁人，正是那黎珞身边的佳期。如今碰着了黎绾，也不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了。 佳期虽然不得重用，可还是大宫女之一，地位可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的，自打知道了楚将军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之后，黎珞的脾气便变得愈发的差了。前几天兴致勃勃的出了门，回来便大发雷霆的将玲珑给处罚了。她跟着入了宫随侍，却也只在听雪苑里头，并不外出走动。 先前宫门的那一幕发生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可却也听说了一些。 这些贵人之间的八卦传闻本就是闲话的好素材。这深宫本就寂寥，这里的人传播闲言碎语的速度堪比风速，这事才完了，便已经几乎要传遍大半个宫闱了。 人言可畏。这流言便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不见刀剑血痕，却能将人屠戮殆尽。 根据种种迹象和猜测来看，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姜绾无遗了！佳期瞬间又慌了神，眼底骇然颜色涌动如潮水，比之前还要惊慌失措一些。连连退了好几步，强忍着惊恐看向了黎绾。 天啊！ 她刚才都说了一些什么话？她刚刚居然将心里话都和黎珞的眼中钉说了个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却难保不会被她所察觉。万一被黎珞给知道了，岂不是要误会了？ 佳期是个单纯的，倒也没有想着黎绾会不会是故意来接近她的，证明她的心还是好的，只是畏惧黎珞罢了。 黎绾很是错愕，她丝毫不知道这不过才松口气的瞬间，怎么她的脸色就变了，好似自己会对她怎么样一般。这样的眼神，她只在战场上的时候见到过，而那些都是自己刀刃下的敌军，与此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她好像也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吧？怎么她就惊恐成了这幅模样？ 佳期的心中不断的回忆着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可却是越想脑子越混乱，根本就没法子保持绝对的清醒，自己都要将自己给急疯了，她连连往后退，不敢再看黎绾半眼。 “当心！”黎绾看着她脚下撞上了乱石，可是佳期直接便在她的眼前往后倒去，那身后是半截竹枝还有乱石，若是磕碰上去，只怕是要不好。 “啊！”身子陡然一落空，佳期下意识地呼喊了一声。 黎绾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呼喊声出口的那一瞬间便朝她扑了过去，在佳期即将落地的最后一个瞬间拉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地将她往上一拽，可重力太强，两人还是摔在了地上，但却不至于摔得太重，也避开了那危险。 第209章 你还不信我 “呃……” 黎绾将她半拽在自己的怀中，她的一半身子变成了挡箭牌和肉盾，落地和被压的两种力量引得她生疼，远山黛眉紧蹙起来，咬咬牙吸了一口气，却不管自己。只去稳住了佳期的身子。 惊魂未定，佳期便连忙慌张地爬了起来。犹豫着拉了黎绾一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只见眼前的黎绾连自己也不顾得瞧，只抓着她看了一圈，着急地问道：“你怎么样。没有磕着碰着吧？” …… 佳期沉默了，本来还想推开黎绾的，可听了她这话之后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只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奴婢没事，贵人……贵人没有摔着吧？” “我可当不起这一声贵人，不过是个皮糙肉厚的，摔一下也不妨事，倒是你这是怎么了，如此不当心。”黎绾舒了眉头，心跳也渐渐平缓。 “我……我……”佳期结结巴巴的，她没想到黎绾会这样来拉自己。也瞧见了黎绾疼得皱眉，可却一句也不说，反而来关心她，这如何让人不感动？ 方才的佳期还有些顾忌她，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现在心里只剩下了愧疚之意。她明明是好心好意，倒是自己畏手畏脚的，还将她给害得摔了…… 怎么看黎绾都不像是个坏人，可黎珞又如此的痛恨此人，顿时便有两种声音不断的在佳期的脑海之中争吵着，她性子简单。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去，却见黎绾正担忧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和神态并不像是在刻意作假，真诚的让她无法忽略。 黎绾也有些自责。她并不知道佳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觉着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过亲近了，两人毕竟也才头一回遇见，她一个宫女畏缩些也不奇怪。 “你有什么便说，慢些也没有关系的，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信我么？” 你难道还不信我么，此句重重的砸在了佳期的心头。让她的理智几乎溃散。 本来是为着要安抚佳期的，可谁知道她听了这话反而愈发的不淡定了。像是被戳中了心肺一般，脸色霎时变得有些灰白，那唇瓣紧绷，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静了片刻忽然速速说道：“奴婢忽然想起来宫中还有些事情，只怕离开太久主子要不高兴的，便不耽误贵人了，奴婢先告退了！” 话音才落下。佳期转头便提着裙子飞奔，瞬间便消逝在了拐角处。 黎绾还等着她的回应，却没有想到等来的是她的落荒而逃，先是讶异了一刹那。这回神之后却也知道没有追上去的必要了，只看着那犹还带着温度似的身侧叹了一口气，目光一挪便也想着离开此地。 可忽然间，她的目光从地上扫过来，便见着一物扎眼的落在地上。 走近两步，黎绾才看清楚那东西是一块小小的银色牌子，用红线打的络子精致小巧，是福绿寿的纹样，这牌子不过半个手掌大，还有些分量。能用纯银制作令牌的人，不会是寻常的门户，定睛一瞧，那牌子雕刻着一圈的朱雀纹牡丹花，正中赫然刻着两字：华仪。 翻开反面又一瞧，便是专属于黎氏皇家的金龙玉凤踏云的图腾。 黎绾可记得比谁都清楚，黎珞的封号不正是那华仪二字么，这花样和字都对上了，便除了她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这宫女竟然是黎珞身边的，看打扮至少也是个二等往上的了，听着她的描述，只怕是个大宫女才是。 又忽然想到了她刚才话中唯一提到了一个人名叫做玲珑的，这叫玲珑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如果黎绾没有猜错、记错的话，在黎珞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多半便是那日随着黎珞一同入了镇国将军府邸来指证自己是南陵奸细，还被自己劈头盖脸一顿呛的那个丫头了。 第210章 少来这一套 “有些意思。” 黎绾喃喃念了一句，心中感慨着黎珞，她果然是个真正的没有心的人，虽然只听说她处置了那个玲珑，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按照她的手段。多半是不会轻易饶过她的了。 如今方才那个，被打骂一番便杯弓蛇影。慌乱如此，虽然她没有明说，也替她那所谓的主子遮掩了，可黎绾还是能够知道。只怕她是平日里也没有少受黎珞的气，只是没有如今次这般来势汹汹罢了。 黎珞这个人，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利益，黎绾从前不知道，现在可是见识过她那副丑恶的嘴脸的，早就没有办法将她当做姐妹来看待了。 想必自己从前也有许多的事情为她的表象所蒙蔽，如今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眼中的好姐姐，虽然伤心难过是有的，但却庆幸更多些，黎绾是知道如何开解自己的人。 而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佳期先后的态度转变，定然是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惶恐起来。又不知道如何对待她，才跑了的。 看来她还真的是个单纯的姑娘。 黎绾只停驻了片刻，很快便走出了这处小角落，继续朝御苑的另一头去了。 这时候的皇宫很是安静宁谧，宫道又长又宽阔，宫墙高耸着望不到边际。却将天幕和整个皇宫分割开来，像是一座精致又富丽堂皇的囚笼似的，囊尽了天下锦绣，玲珑光阴催促着良辰，鸟雀虫蝶欲腾空破壁而去，可这些人的身和心都统统困在了此处。 才出了长巷。还未等及黎绾行至御苑处，不远处便出现了一道人影，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思，倒是不曾注意到。可那人一见着她便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她的跟前，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看。 “你这是去哪里了？”男子沉着一张脸，唇线绷着一抹困惑和寒意，目光携着微风细雨淋淋漓漓地落在了黎绾的身上。 黎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不轻，顿时连自己在想些什么也给忘了。呆呆的抬起头来便见着一张冷脸，心头蓦然咯噔一下。像是被人迎头敲了一下似的。 “将……军？”她往后退了一步，旋即便从脸上挤出笑意来。宛如画卷乍然展开，笑意如涟漪悠悠，温柔了这春光万象。 楚舟珩的目光自下而上的从她周身扫过：“我问你去哪了。” 黎绾淡定地回道：“我不过去转了两圈，将军不必担心。” “我担心你？”楚舟珩的嘴角牵了起来，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你可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吧，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直白得不给黎绾一点点的脸面，不过好在旁边也没有其他人。 “将军自然是担心我的。”黎绾故意笑得妖娆。伸手就要去拍楚舟珩的肩膀。 “少和我来这一套。”楚舟珩只微微一动便躲开了她的手，有些嫌恶似的扫了她一眼，“你果真只是去转了两圈么？” 黎绾认真地颔首：“自然只是出去走走，将军如此担心我。还真是叫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油嘴滑舌。 “我说过的话向来是不太喜欢说第二遍的，你若是想好好出宫，就闭嘴跟我走，少说这些话来磕碜人。”楚舟珩眼底疑惑闪过，袖子一摔便转过身去，也不管黎绾会不会跟上来。 黎绾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敷衍过去了，连忙跟在了楚舟珩的后头。 第211章 你做的很好 “主子。” 安安静静的走出了皇宫，长安引着黎绾和楚舟珩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楚舟珩一上去便靠着车壁闭上了双眼。但是手却一直在轻轻捻动着扳指。并未睡着。这马车足够宽敞，黎绾便坐得离楚舟珩远远的。也不说话，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缓缓出了宫门，咕噜咕噜的车轮转动声在耳边响着。 不过才安静了片刻，黎绾便听得耳边那低沉冷厉的男声缓缓响起：“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绾就知道楚舟珩是一定会发问的，以他那性子，不问才是奇怪的事情。而既然是问了，那便是他已经有了猜测和把握了。 于是乎，黎绾一脸的风轻云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将军的。此事的确与我有关系，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楚舟珩仍旧闭着眼。可却也浑身散发着冷意，“你若是无辜。那还有有罪的人么？” 黎绾斜倚在车窗旁，帘子轻轻拂在她的脸上：“我也本不想掺和的，这人要算计我。我总不能任由旁人欺负吧？我丢脸是小。将军的面子和整个将军府的面子我总不能不顾及的。” 楚舟珩缓缓睁开的双眸。眼皮轻抬，半掩盖着眸中颜色：“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用如此急着解释，这件事情……” 他的眼尾上扬起来。侧目递给了黎绾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有些让黎绾不寒而栗，从前她可不怕楚舟珩的。怎么如今反而变得胆小许多了呢？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我倒是有些对你刮目相看了呢。”楚舟珩顿了许久才将话给说全了。 黎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相夸奖给惊着了，这真的是楚舟珩能说出来的话么？方才他不还冷着一张脸么。 奇了。 便在她惊讶之时，楚舟珩又道：“若是换了我，我也要这样做的，不过你的胆子还真的不小，不愧是做密探的人。” “将军，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黎绾皱了皱眉。 楚舟珩却干脆忽略了她这话，只肃然道：“你且将事情细细与我说说。” 既然已经戳破了，黎绾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自然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他也听得格外认真。 待语毕，他微不可见的点了头，还连连看了黎绾好几眼：“你——”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马车便忽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两人谁也没有防备，黎绾直接从左侧一晃便晃到了某人的怀中，脑袋还撞上了他的下颚，都疼得皱紧了眉头。 “嘶。”黎绾吸了一口冷气，刚要直起身子来，马车的颠簸却还未结束，她一晃又紧紧贴在了楚舟珩的怀里。 楚舟珩在情急之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两人的姿势要多暧昧便有多暧昧。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两人都看向了对方，一时间忘了松开，只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的呼吸扑在她的鼻尖额头，温热的气息带起来一股微微的酥麻感，她眨了眨眼睛，不敢乱动。 心脏骤然跳得飞快，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似的，一声比一声有力。 楚舟珩忽然松开了黎绾，将她抱着放在了自己的身侧，动作有些不太自然，还险些失了手。 “主子！”外头的长安呼了一声。 第212章 马车被惊 “你怎么了？” 明明楚舟珩的神色并无异样之处，甚至是平静得有些过分了，可是黎绾嗅到了车厢之内忽然有一股子血腥气。 楚舟珩并不看她，只是朝外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头有人惊了咱们的马车，不过主子放心，并未伤到人。只是……”长安有些犹豫，这事情他可没遇着过。谁敢不要命的碰将军府的马车啊。 这要命的是惊了马车还敢赖在前头不走了！ “打发走就是了，还是说……”楚舟珩的声音忽然便弱了下去，眉眼极为轻微地抽了一下。 黎绾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抓住了楚舟珩的手便掀开了他的衣袖。那伤口果然又裂开了，丝丝血迹正将纱布渗透，腥甜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你的伤口裂开了！”黎绾莫名觉着心间一紧，有些怪难受起来。 难怪她刚才颠簸摇晃的时候没撞着，是他那温热的身躯稳住了自己，还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可他的手却因此受到了第二次的创伤。 前世就受了他不少的照拂，这一世他明明是厌恶自己的，怎么还会出手相帮…… 楚舟珩拂开了她的手，衣袖立即垂落下来，他从容地说道：“不妨事。” “可——” “长安，到底怎么了？”楚舟珩微微倾了身子。伸手掀开了车帘往外头扫视了一眼。 这时候外头忽然有阵阵喧闹声，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往马车前围了过来，手里或是拿着刀剑，或是斧子一类的武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正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楚舟珩的马车。而是倒在马车前的那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人，黎绾也好奇的探出头去，那人看身形十分的瘦弱，依稀是个女子，趴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贱人。还敢逃跑？” 汉子们围了过来，一时倒没注意到这马车，只顾着朝那女子说个不停，句句都十分凶狠。还有人直接抬脚去踢那女子。 长安见楚舟珩和黎绾都被吸引过来，便也不容他们如此放肆，直接甩了手中的马鞭，放声道：“大胆！” 那些人被他的气势给吓唬到了，站成了一团打量了一下这马车，很快便瞥见了楚舟珩的那张脸。有见过的当即便喊了起来：“是楚将军，是楚将军！” 汉子们的气焰瞬间便消弭了。纷纷跪倒在地，手中的兵器也丢了：“草民叩见楚将!” 楚舟珩淡扫一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肤色最黑的那个壮汉率众说道：“草民在追捕逃奴，不慎惊扰了将军，是草民们的不是，回去后定然好好教训她一番！” 这时候那女子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哭喊着：“我不是逃奴，我不是奴婢，你们恶人先告状！” 那汉子又凶巴巴地说道：“你个小贱人，还敢顶嘴。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好了？” 女子抬起头来，胡乱的将自己的头发给拨弄开，转身边朝楚舟珩磕了几个头：“我不是奴婢，我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没了父母，从小便是叔父将我给养大的，可我前些天叔父病死了，他们这些人就和我那婶婶联合起来要把我卖了，我不从，他们就关着我又打又骂，不给我吃饭喝水，如今还要玷污我，我这是没有办法才逃跑的，我真的不是逃奴，还请将军替我做主!” “不是这样的，将军你可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汉子笑起来，伸手就要去打她。 女子刚想躲闪，长安便一鞭子甩在了他那只手上，斥责道：“将军面前，你岂敢放肆！ 汉子吃痛，捂着自己那被打破的衣袖复又跪了下来，高声道：“草民失礼，可草民说的都是真的，将军可别听这小贱人胡说八道才是，草民怎么敢欺骗将军呢 “不是这样的，他在说谎！”瘦弱女子直接将自己的破旧脏污的外袍褪了下来，根本不在乎这是在大街上头。初春她只穿了两件衣衫，没了外袍便只剩下遮羞的心衣，其余裸露的肌肤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或是割伤或是烫伤，还有淤青淤血，肉眼看见的地方就没有一块好皮肤 嘶 也少不了围观的人，个个都是吸了口冷气，不忍直视。 黎绾当即便往前探出马车，只脚一踏，一个灵巧的翻身便下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上多了一件衣衫，飞快地便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第213章 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谁？” 众人都盯住了忽然出现的黎绾，她未曾掩面，这脸便被瞧了个干净，很快便有人就她议论起来。 出现在楚舟珩身边的女子本就稀罕，更别说是如此貌美还气质超俗的女子了，欣赏的人不少，揣测的人更是多。 黎绾并不在意那些目光，只将那女子给搀扶起来，还不嫌弃地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侧。一边轻声地说道：“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便好好说。” 女子惊讶不已，想要躲开她。可是身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连声哭泣起来：“我真的不是逃奴，我知道将军是好人，定然不会容忍我被冤枉死的！” 她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个可怜人，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谁是受欺负的那一个。所以黎绾才会贸然现身掺和。 楚舟珩没想到黎绾会下马车做出此等举动来，可他只是怔了一瞬，怔松间便给长安递了一个眼神，他们主仆多年，这默契自然是不用明说的。 长安直接又是一鞭子甩在了那壮汉的背上，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一道裂痕出现在他背后，那血迹瞬间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他更是疼得嚎叫了两声。 “将军，将军！您这是做什么，草民真的说的都是实话啊！” 长安冷笑一声，抚摸着手心里的鞭子，才轻轻的抬了手，那汉子便连忙躲闪，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仓皇恐惧。 “实话？你这可是说了实话的样子吗？”长安将鞭子往地上一甩，只这样便将他吓得直发抖，“你若是还不快些说实话的话。倒是不如去官府里坐坐，我们将军可是很乐意帮忙见证公允的，到时候谁若是查出来说的不是实话，只怕可有的罪受咯！” 汉子又偷偷摸摸地瞧了楚舟珩一眼，见他冷眼如霜般凛冽，顿时被吓得不行，只顾着磕头：“草民错了，草民错了，还请将军恕罪。我可不想去官府！” 长安都没有想到他认怂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更是厌恶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正想说话之时，那汉子忽然便爬了起来，转身给那几个人使了眼色，当即便转身狂奔，如鸟兽散。 纵使长安有能力追赶，可却没有楚舟珩的命令也不好行动，本就是管了闲事。 楚舟珩盯着那些人的背影看了一小会。转头便看向了黎绾以及她身侧的那个女子：“事情已经了了，你可以走了。” 可那女子却突然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民女蒙此劫难，幸得将军……”她又看了一眼黎绾，不知该如何称呼，“和贵人相救。如今民女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不过孤寡一身，身无长处，又恐无法报答二位，便是做个奴婢也使得的！” 说着她就恳切的磕了头，那身子摇摇欲坠，下一刻便要倒地一般，可头却磕得十分实诚。 黎绾有些犹豫，如她这般的弱女子。只怕是难免要再度落入虎口的，只怕是难以善终，既然已经管了此事。她倒是有些不好收手了，并不是后悔，而是担忧她的安危。 楚舟珩一下子便看穿了黎绾的担忧和纠结。只淡扫她一眼：“你如今自己都是个泥菩萨，还能有功夫去管这些事情么？” 这其实便是在告诫黎绾不要多生事端，也不希望她惹太多的麻烦，不管她现在做些什么，都是和楚舟珩脱不开干系的。话语虽短，意思却深，况且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也有些不好。 黎绾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太高兴了，从前就和楚舟珩对着干惯了的，现在更是有些不喜欢他这冷情冷血的模样了，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在眼前，总不能放任不管的吧？既然已经出了手，那么便还是该帮到底才是。 那女子见二人似有争执。连忙又道：“民女什么都能做，只是想要报答将军和贵人，不管是做牛做马还是为奴为婢，民女都是愿意的！” 可细细一思量，黎绾知道自己现在还都是依托于楚舟珩的，她立即便将手腕上的镯子给褪了下来。塞到她的手中去：“我并不能做主，只不过我也是想要帮你的，你本是良家女子，何苦为奴为婢来轻贱自己？这世上最不少的便是路，你拿了这镯子去，好生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吧！” 女子拿着镯子，呆滞住了，她能察觉到些什么，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只得悻悻地由着黎绾给扶了起来。好好活着。” 第214章 他在报复 “多谢贵人。”她擦了一把眼泪，感激而又不舍，又看了看楚舟珩，“多谢将军。” 黎绾不忍，干脆将身上值钱的首饰都给摘下来塞给了她，这里少说也有小一百两银子了。便是一年普通人家的生计都绰绰有余的。也不容女子拒绝，她连忙将人给轻轻推着走了几步：“去吧！” 女子错愕的捧着那些首饰珠宝。眼泪又落了下来，余光见着楚舟珩冷漠的容颜，话也不敢说说了，只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的朝他们打量个不停，最终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步入了人海之中，渐渐辨认不清了。 黎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才转身上了马车，可楚舟珩却忽然拦了她一下：“你倒是有些本事了。” “将军过奖了。”黎绾确认那只手是没受伤的，便一把推开了去，敏捷的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便将外头那些打量的，目光给隔绝在了外头。 楚舟珩正身而坐，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我可没有夸你，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反正我就是觉着将军在夸我，脸皮厚也是在夸我。”黎绾丝毫不在乎的说道。还有些得意的笑了。 楚舟珩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两个度，有些哑口无言的意思，他是从没招架过这般人物的。不过面上嫌弃，他心底还是惊叹于她有这样一份善心和正义感在。 这心底有善意在，那么这人也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他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个女子了。但也不好直接表露，他从来是个内敛的人。 目光流转间，楚舟珩又瞥见了黎绾头上的那一枝樱花，其他的首饰她都给了那女子了，全身上下的装饰便只剩下了那雪白皎洁如月光般温柔的樱花了。 乌发如墨，樱花胜雪。朱颜娇艳，红唇旖旎，如此风光，更胜华装。 装扮盛重的黎绾有着烂漫娇艳。如肆意的春光明媚，可只簪樱花的她却也不失颜色，反而如云间月色，洁净高雅得动人心弦。 这样两种有些矛盾的色彩在她的身上却可以并存，甚至是大放异彩，兀自芬芳。 只是这花却怎么有些叫楚舟珩看了有些不太舒服。他也说话，只是心中那一股子冲动驱使着。伸手便将那樱花直接从黎绾的发丝间扯了下来，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感受。 樱花枝勾了几根青丝。攀扯得黎绾有些疼，皱起眉头来转眼便看向了那位罪魁祸首：“将军这是做什么！” 楚舟珩掐着那樱花的手垂在身侧，花朵狠狠地被他再指间碾压肉碎，花液的芬芳缓缓弥散，充斥了他的鼻尖，他只垂头瞧着这花，目光深沉凝了墨色一般，仿佛陷入了沉思。 方才黎绾可是将事情都给交代了的。便是连结识了玉霁也没有隐瞒，有些细节虽然不用说，可他却也不是猜测不到的。黎绾不是个在这事情上用心的人，玉霁又是那样一个名声。这花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是什么人的手笔，他楚舟珩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确的。 她怎么敢？ 敢和旁的男子如此亲近，敢戴别人的花？还这样明晃晃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只要今天过去了，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是楚舟珩最宠爱的女子，她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肥了。 便是黎绾没有做出些什么很明显的出格的事情来，楚舟珩还是有些不太高兴，就连他自己也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心头怎么都静不下来，让他好生难受。 黎绾抚着自己鬓边一缕散乱的发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将军？” 楚舟珩缓缓地抬起了双眸，眼底色彩浓浓如云翳，堆积着一抹若有似乎的愠色，瞳孔里倒映着黎绾的容颜，忽然涟漪四起，将一池死水搅乱，浑浊不堪说。 哼。 某人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侧着身子便闭上了眼睛，干脆连看她也不看了。 黎绾彻底迷糊了，这两人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转眼的功夫他就好像生气了似的，还扯自己的头发？ 她可没瞧见楚舟珩扯的是那樱花，还以为是楚舟珩生气了在报复自己。 “真是没有想到，将军也有这样小孩子气的时候。”黎绾想要将发髻给整理一下，却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那没有发饰的发髻便顿时倾散开来，窗外微风轻拂，她发丝一扬，从某人的颊边擦了过去。 咯噔—— 第215章 冷漠的他 心脏不受控制的缩紧了。 楚舟珩喉头也滑动一下，眉心沉了几分，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明明才坐定不久，为什么便觉得有些僵硬了。 手心那枝樱花黏黏腻腻的触感让他很是不舒服，猛地便睁开了眼睛。正见着黎绾从车内备着的匣子里取了梳子在梳那三千青丝，黛眉微蹙。红唇轻启，白皙修长的纤纤柔荑自乌黑发丝间穿梭，最简单的红与黑与白的颜色碰撞出了最绚丽的花火，悄然绽放在了楚舟珩的眼眸之中。转瞬即逝。 黎绾专注着自己一头的烦恼丝，根本就没注意到楚舟珩那细微的神色变化。 等她转头看向楚舟珩的时候，人已经又闭着眼睛在养神了，只是他的心中却并不是外表一般的平静，而是小澜大浪此起彼伏。 真是奇怪。 黎绾了楚舟珩好一会儿，才想着他手受了伤，忍不住关心道：“你的手还好吧，待会回去了需得重新包扎才是。” 她还想去动他的衣袖，却被某人的铁掌无情地给拍开了，啪的一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顿时便红了一片。 委屈，黎绾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就不该瞎好心，反而惹了人的嫌弃了！ 真是不应该。 “哼。”黎绾鼓着一张脸，干脆别过身子去，轻揉一下自己的手背，掀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一点也不想再瞧见那张冷脸了。 便在此时。楚舟珩缓缓睁开了双目，有些后悔似的瞧着黎绾，一见她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赶紧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外头的长安耳力过人，便是细微的声音也听得见。他无奈地勾了唇，只管着策马。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将军府门外，楚舟珩率先下了马车，黎绾终是不忍。跑着追了上去，发丝在身后飞扬，才想着说话，便见他乍然回首，目光直接越过她去：“长安！” “是，主子。”长安将马车交给了迎面而来的小厮。一眨眼便到了楚舟珩的身前。 “将……”黎绾才吐出来一个字，楚舟珩就和长安对视一眼。转身就走，根本就没有将她当做一回事。 黎绾无奈。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些，朝长安高声道：“长安，你主子的手受了伤，记得请个大夫来瞧瞧。” 一头青色倾斜身后，未有半点装饰的她便格外如诗句所描绘的那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长安的脚步顿时变慢了一些，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楚舟珩。他一派的冷静淡漠，根本就没有停步的意思，他一个做侍卫的，自然只能跟着主子了。只回头有些讪讪地瞧了她一眼。 才过了长廊，长安便忍不住同楚舟珩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夫人这可是在关心你。” 虽然长安知道这个夫人并不是真正的夫人，可她关心主子这一点便值得他的好感了，前几日还是她照顾了醉酒的楚舟珩，他对这个夫人的感情也很是复杂，难以言说。 楚舟珩听了这话，瞬间便停了脚步，如鹰隼般的目光聚焦在了长安的面上：“我是你的主子，还是她是你的主子？我看你也胆子大了，连我的事情你也敢过问了。” 这可是楚舟珩难得对长安冷了脸，还是因着这样的小事，这让长安很是受伤，只垂了脑袋，低声道：“是属下僭越了，主子恕罪。”他的心中的迷惑愈发重了。 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要么是冷面阎王，要么是笑面的老虎，如这般情绪外露的情况很是少见，长安很是惊讶，这难道都是因着那位夫人么，可还真是稀奇的事情。 “啊！” 长安的头忽然被人给敲了一下，他抬起头见着楚舟珩瞪了自己一眼：“你不要瞎想，这些事情不是你能管的，我的脾气你很清楚。” “是。”长安再次汗颜，他也没表现出来吧，怎么主子什么都能猜到？ 此刻黎绾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才进了门，凌香便匆匆迎了过来，笑着问道：“绾姐姐可算是回来了，今日进宫可还顺利么？” 她一细看黎绾，又是惊讶得不行：“绾姐姐的头发怎么散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黎绾被她这连连发问给弄得有些恍惚了，原本就怀疑她，如今她这事事关心，事事急切的态度更是在侧面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只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只是路上马车被人给惊着了，发髻才 第216章 阴阳怪气 “你不用担心。” 黎绾进了屋子，又添了一句。 她这是刻意将前头那个问题给忽略，顺便将凌香的注意力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 凌香果真便十分的好奇起来，追问道：“怎么好端端的马车会被惊了，绾姐姐不如与我说说，可别害我担心了。” 黎绾眉头轻动。眼底波光一闪，种种猜测和迹象来看。凌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黎绾现在更加肯定她是有问题，且不能完全相信的了。 “就是遇着人不小心撞过来，是一个孤女被人给欺负了。我当即就给打发了，给了她些首饰，这才散了发髻，其他的并无大事，有劳你担心了。”黎绾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给说全了。 凌香听了直皱眉，缓缓道：“绾姐姐也是心善，若是遇上居心不良的，那才可怕呢，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也忘了就是。” “我也是见她可怜，想着自己也是吃过苦的人，自然是有些不忍心的。下次定然记着你的话。”黎绾清浅一笑，引着她去了梳妆台前，将梳子递给了她，“我总梳不好头发，还是有劳你了。” 凌香接过了梳子，余光落在了镜中的黎绾身上：“绾姐姐是个心软的。可又是心软也是个坏处，总是要学着为自己多多着想才是……”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后头两句黎绾几乎没能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怕绾姐姐受欺负罢了。”凌香叹了一口气，只默默地梳起头来。 黎绾也瞥着镜子里的她，眸光有一瞬的晦暗。很快便恢复如初，还带着客气却不疏离的淡笑。 不过沉默了片刻，凌香便又柔声道：“绾姐姐可还没同我说今日进宫如何了呢，这皇宫想必是富丽堂皇。每轮轮换的，不知道可有些什么趣事发生？” 还真是逃不过这一问啊。 不过黎绾也没有打算和凌香细说这些，只是朦胧不清地说道：“不过是寻常的宴会罢了，遇着了那位长公主殿下，还得了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发生。只可惜你今日没能陪我一同进宫，兴许也还能跟着见识见识热闹。” 说着。黎绾便忍着心中的不适，故作热切的抚了抚她的手。 “我身份低微。自然是不能跟着入宫的，不过绾姐姐能有如今的风光，我也是跟着沾了福气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倒是不拘如今。”凌香的目光撞上了她的目光，莫名的躲闪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不过遇着绾姐姐。便是凌香今生最幸运的事情了。” 话说得真诚恳切，却不知道其中有几分的真心和几分假意，黎绾分辨不清楚，或许连姜绾本人也是该分辨不清楚的。 “既然是姐妹。就该互相帮助扶持才是。”黎绾盯住了她的眼眸深处，妄图从中挖掘一些信息出来。 凌香眨眼便红了眼眶，看似很激动的应了一声，两人各有心思，根本便不在同一处的。 接下里几日都很太平，黎珞那里很安宁，而楚舟珩也格外的安静，连一次都没来找过黎绾，颇有一种还在和黎绾赌气的感觉，而黎绾也不好主动去找他，便是谁也不搭理谁。 黎绾如今势力低微，又没有什么人手，做什么都有所掣肘，便只能韬光养晦，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日常同凌香说些话，或是在将军府里行走打探，可也不敢做得太显眼，惹了楚舟珩的不满和怀疑。 这日是个大晴天，若多穿了还微微有些热，黎绾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才遣开了凌香，一个人在院中练习一些基础的武学，那久未谋面的楚舟珩便忽然来了她的院子里，无声无息的，如今的黎绾还不能及时反应。 楚舟珩便这样悄悄的站在了走廊上，盯着院中的那道身影瞧，也不说话。 黎绾正结束了一场健身运动，一回头便看见了走廊上站了一个人，再仔细一看险些没被吓到，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随随便便给他行了个礼：“将军怎么来了，我这地方可是寒酸的很，招待不周了。” 几日来的第一句话便被她说得很是阴阳怪气，像是积累了好些天的怨气一般，难免叫人觉着这是有些抱怨楚舟珩的意味。 “这是我的地方，难道我还来不得么，你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我？”楚舟珩瞥见了她额头上的细汗，又想着她刚才那灵巧的身姿，旁人或许以为是在强身健体 第217章 中馈之权 黎绾抚了抚自己的袖口，轻声道：“如何能够？将军自然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不喜欢了就不来，这又有谁能够说将军半句不是呢？” 啧啧啧。 这怨气都快直接溢满整个院子似的，还是有些酸溜溜的那种。 虽然黎绾并无此意，可她说出来却天然带了此种意味。让人不误会都难。 楚舟珩被她这迎面而来的怨气给扑了个正着，却不明白她这怨气从何而来。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这几天没有搭理她么？ 两人的关系可还不至于如此吧，聪明如他都有些糊涂了。 “你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了。”楚舟珩眼眸一眯，聚精会神的盯准了黎绾，“你可是在怪我这些天没来你这里瞧瞧？” 那话可并不像是黎绾能够说出来的。 便是黎绾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却已经是泼出去水没有办法再收回来了。 黎绾便硬着头皮干笑起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到将军有些惊喜意外罢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将军呢，我可没有那样的胆子。” 楚舟珩走下了长廊，一脚踏在了院子里，环顾了一圈：“不是这个意思？”他嘴角缓缓一勾，玩味自眼底溢出，“你这院子虽然宽敞，可却太冷清了些，我有件事情要托付于你，倒是能让你觉得热闹一些。” 黎绾和他并不住在一处。将军府的下人本就不多，黎绾这里就更加的冷清了，除了两个干粗活的婆子，还有两个小厮之外，竟然只有凌香和春梅两个丫头，楚舟珩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黎绾也不喜欢人多，经过他这一提才发觉这里实在是整个将军府最为安静的所在了。 第一反应还以为楚舟珩是给自己送人来的，后面仔细一听才发觉他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黎绾的心刚还热了一下，下一刻便瞬间冷了不少，只移步到了廊下，靠着那柱子看向了楚舟珩：“将军这是有什么事情。还说是托付于我？” 托付这个词，倒是显得此事一定是分量不轻的。 楚舟珩也不遮遮掩掩的，直接便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来不过是为着一件事情，那便是这将军府中的诸多事情。你既然如今成了这府里的女主人，那么这中馈一事自然是要交托给你的，我素来事多，这些事情从前都是下人们管着的，我倒是什么也不懂，如今正好劳烦了夫人。也算是两相得宜了。” 什么？她没有听错吧？ “将军这是要将掌管府中上下的中馈之权交托到我手上？！”黎绾惊呼出声，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事情。 这一府之中。除了家主之外，便是这中馈的权利最大了。向来都是由主母执掌，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可黎绾这楚夫人的身份并不正当，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如今陡然要接手中馈，其实黎绾的内心是拒绝的。 配不配还要另外说，问题是黎绾根本就不会所谓的执掌中馈，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在桃花宴上行酒令一般的困难。 虽然是女子。她前世可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女子诗书尚且不通，更别说后院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公主本就出身高贵不需要学习这些东西。别说一窍不通，她是连半窍都不明的。 黎绾傻眼了，脑子嗡嗡作响。 “怎么了，你难道不愿意么？”楚舟珩看着她呆滞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怎么她看起来并不高兴，似乎还有些讨厌这莫大的权利和荣幸似的。 “不是，我很愿意！”黎绾不假思索的喊道，“这是将军信任我才叫我执掌中馈，这样的美差，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她扯出一抹微微有些牵强却又很真诚的笑意来。 心中在发怔的时候便已经在飞快的思索起来了，如今她要赢得楚舟珩的信任和帮助才是首要的，而眼下便出现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仅能够讨好楚舟珩，还能够乘机在将军府里头扎根结识人脉，也是自己在京城贵族圈子里立足的好表现机会，虽然做起来会有些难，可黎绾从不害怕困难，不过咬咬牙便过去了。 看她如此积极，楚舟珩倒也安心一些，这事情只能交给她来做，不交还不行，他可不想露出什 “你倒是乖觉。”楚舟珩从腰间掏出来一块牌子，递到了黎绾的手中去，“这是令牌，见此令牌便如同见我，府里上下人都能听你号令。” 第218章 你是我最贴心的的人 “多谢将军。”黎绾握紧了那块令牌，只稍微瞥了一眼，这玩意她上辈子就见多了。 楚舟珩看着像是松了口气，可眉眼深处却还是一片寒凉，如同亘古至今的霜雪般，凝结着一片苍凉和深邃。忽而波澜微漾，所有颜色一点点的褪去。难以寻觅。 这样的颜色，浓重得仿佛上古的山水墨画，历尽万千岁月的洗涤，融合了一路的风霜雨雪。 “我以为。按照你的性子，这样的事情给你应当是不成问题的。”楚舟珩懒懒抬眉，看得却是近旁的一株梧桐，“你这人，我倒是还没琢磨明白，可到底交给你还是要强一些的，毕竟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想必你也不敢玩什么花样的吧？” 瞧这话说得，信任又不信任，还暗戳戳的刺了黎绾。 黎绾只管笑，笑得眉目舒展，看了便叫人如沐春风般的畅快：“将军是何等的人物。我岂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那不是将自己的脑袋当蹴鞠玩了么？” “你少奉承我，只需要将事情做好了，这将军府你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帮着你的。”楚舟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一点也不习惯黎绾这幅模样。 “将军待我的好。我可都记着呢，绝对不会辜负将军的。”黎绾当即夸下海口，“也盼将军记着咱们的合作，互利互惠才是。” 楚舟珩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我不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只是那……还需要些时间。” 他所说的多半便是那京畿守卫图了。看来他还是有放在心上的。 以对他的了解来说，黎绾还是很相信他的，只管等着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而楚舟珩又沉声道：“之前府里的各处都是由各处的管事照料着，府中事物并不多，但却也不简单，还有些私产也需要照料着，如此便都交给你了，你只管放手去做。若是实在是遇着了麻烦，与我说一声就是了。” 如此已经是很给黎绾面子了。 “嗯。我都明白的。”黎绾了然地颔首，“今日急了些。明日我便开始接手，将军放心就是。” 这烫手山芋便正式的落在了黎绾的手中，凌香回来的时候正撞上楚舟珩离开，一问了情况可是吓了一跳。 “将军竟然将中馈之权交给了绾姐姐？”她的讶异并不作假，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二人的关系好像比她想的还要深切一些。 黎绾心底琢磨着，很快便回道：“不错，我也很是意外，将军到底是信任我的。”她故意流露出淡淡的羞涩之态。 凌香的手指无意识地揉动几下：“我也觉得意外。不过将军如此疼爱绾姐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香儿，你放心。有我一天的好日子，我便不会忘了你的。”黎绾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你是我的好姐妹，接下来的事情我还要你一起帮忙呢，作为我的大丫鬟，你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绾姐姐……”凌香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眉心似乎皱了起来。 黎绾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柔柔地说道：“香儿，你是我身边唯一的最信任的人，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没有旁人了，将军虽然是我的夫君，可我也知道终归和你的情谊是不一样的，我们两人是一起走过来的，你可是我最贴心的人。” 凌香受宠若惊，她没有想到黎绾居然会如此重视自己，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可内心却忽而有些……心虚了。 “我出身不好，对于执掌中馈一事也是不精通的，可又受了将军的托付，无论如何都是要将这件事情给做好的，你是我的姐妹，又时常帮着徐妈妈打理天香楼，我觉着这其中总是有相通之处的，便想请你在旁边帮衬着我，也能涨了你的身份，你觉得可好？”黎绾细细说来，试探着问道。 这可是在赤裸裸的抬举凌香。 凌香果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许的勉强，但眼底的高兴却是真的：“绾姐姐待我这样好，我真是无以为报了，若是绾姐姐肯信任我的话，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绾姐姐只管吩咐就是了，我定然全力相助。” “那我就全仰仗着你了。”黎绾激动地说道。 “绾姐姐客气了，咱们之间都是应当的。”凌香半垂着眼眸，那神色都被拢在其中，轻易参透不到，“该是我仰仗着姐姐才 第219章 为姐姐着想 是夜。 黎绾很是勤快，生怕自己做不好这事，将记载府中诸事的册子账本，以及那些规章制度都给熟悉了一边，看是能看明白，可若想深入研究，这便是有些头疼的了，还是凌香在旁指导着，才不至于看花了眼。 凌香帮着一块看册子账本。正说着话，可黎绾却是有些恍惚的。 从前凌香的确是会帮着徐妈妈看账本，可是她对外说的是识字不多。如今想来还真的是种种漏洞，只可怜了那姜绾，竟然生生的断送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这一夜很快过去，黎绾也大致了解了情况，可那册子实在是太多，她根本便看不过来。同凌香二人居然伏在案边便昏昏睡去。 深夜里，有人来了一趟，见此状心头微动，难以言说之感在胸腔内涌动，只默默将那烛火吹熄了，给某人丢了一床薄毯便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 等第二日天光微熹，昏暗渐渐退去的时候，黎绾便觉着脖子疼得厉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便察觉到了那几乎是蒙着她脑袋盖的薄毯，她是被脖子酸疼和薄毯给闷醒的。 揉了揉眼睛之后，黎绾往身边看了一圈，凌香也在案边睡着，只是人已经歪歪扭扭的倒在了炕上，姿态不足黎绾优雅，可姿势却比黎绾舒坦，倒是什么也没盖，人还睡得很熟。 黎绾愣愣地掐住了那薄毯。凌香可没这么粗心大意的将她头给一并盖了的，那么这薄毯又究竟是谁给盖上的呢？她想不明白，可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她今日可还有的忙活。 楚舟珩找了她之后，这托付中馈的事情便早就在整个将军府里头给传扬开来了，那些掌事的人早就等着要见识这位夫人了，其他人也预备看个热闹，或是看个笑话。 在他们的心目之中，一个青楼烟花之地出身的夫人。定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花瓶而已。 洗漱毕了，凌香也缓缓转醒，一见着衣衫整齐的黎绾便吃了一惊，连忙爬了起来：“绾姐姐！你怎么醒的这样早，也该叫我一声才是，这让我多过意不去！” 黎绾只轻轻一笑：“你昨夜多有操劳，便是多睡会也无碍的，我只是身子酸得很，也趟不下了。便起来了，今日事多，早些起来也好，你若是困乏，还可以歇息一会。” “我是粗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绾姐姐都起来了，我如何还能睡得着？”凌香整理着身前的狼藉，又看了眼黎绾，“姐姐这头发总是梳不好，今日是要紧日子，我替姐姐梳个时兴的发髻罢？” 黎绾点了头，坐在镜子前任由她摆弄，不得不说她这手梳头的技艺比起凌香可真是云泥之别了。 才传了早膳，坐下不过一刻钟的时辰。那外头便忽然多了好些脚步声，还有些说话声，这院子竟也不冷清了。 “夫人。”春梅从外头走来。还端着黎绾的汤药，她的身子受损不轻，如今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可还得喝着药将养这小半个月。 这两日的春梅比之前可是老实多了，尤其是在楚舟珩表现了对黎绾的重视之后，她服侍的也殷勤些，胡话也不敢乱说了。 春梅把药盏放在了黎绾的身前，淡淡道：“夫人，这府里的几个管事都已经在咱们院子外头候着了，夫人可要传他们进来？” 凌香却瞪了她一眼，见黎绾沉默不语，沉声说道：“夫人是主子，难道他们几个做奴才的还等不得了？夫人早膳还没用完，你不要忘记你是谁的丫头才是！” “你！”春梅向来就是被凌香给怼怕了的，但她又有些气不过。便指了凌香的鼻子，“夫人还在这里，我可没做错什么事情，你休要摆出这个样子！” “好了！”黎绾抬起眼扫了春梅和凌香一眼，“你们不要无谓争执，我还要继续用膳。就叫他们再等一会吧。” 凌香与她对视一眼，满意的笑了。 “是。”春梅委屈得臊眉耷眼的，却也不敢和如今的黎绾顶嘴了，只默默的出了屋子。 “绾姐姐。”凌香看着黎绾，声音有些轻，但却力量十足，“我不是想和她争执的，只是为着姐姐着想才出口的。姐姐如今是将军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先前不过是将军事多冷淡了些，他们便一个个的瞧不起你，要踩到你的头上去。现在可是不同了，你若还软弱的话，只怕是要拿捏不住他们的，管 第220章 管事们 “你主意多，我且都听你的就是。”黎绾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去握了握凌香的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感动和紧张，仿佛真的将心思都交付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不得不说黎绾的演技极好，凌香触动不已。一念着黎绾对于她的的在乎和器重，心中更是感慨万千。虽然有些自己的心思，可却难免不会为黎绾所表现的“真心”所撼动。 人，总是有些自私的心思的，谁又能不为自己考虑呢？ 而黎绾便是这么个打算。在怀疑凌香是暗麟阁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之后，她便不相信她了，可却也知道她有些身不由自在的，多一个朋友也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如凌香这样的人，在她几句测试之中，她便可以察觉到她还是有良心的一个人，并不会完全泯灭了心中的那一份善意。 所以在黎绾频频展示自己重视她的时候，凌香是会有愧疚的，所以她对这具身体定然是有感情在的，既然有感情就证明还有机会将她给拉回来，或是让自己的身边少掉一个威胁。 于是黎绾思考了许久，得出一个怀柔之策。预备一点点来解决凌香的问题，能为暗麟阁做事的人，只需要从利益的角度去开展手段，那定然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绾姐姐信任我，我定然是要好生帮助姐姐的，好让姐姐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凌香有些不敢看黎绾的眼睛。只是一飘忽盯着桌面上的东西，“姐姐还是先吃好了，虽然是要给那些人立威，但也要注意时间，若是过火了也不好，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黎绾点点头。拉着凌香便一块坐了下来，柔声说道：“你也别拘束着，你便和我一块吃吧，接下来事多。我怕你是要跟着我劳碌了，我可不忍心的。” 凌香只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黎绾那热切期盼的眼神，便也坐了下来：“那香儿就不客气了，绾姐姐待我一向是极好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用膳的细微声音。而外头先是有好几道人声响起，不过很快也静了下来。 待到半刻钟后。凌香率先吃好了，黎绾却依旧还在慢悠悠的吃着。根本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既然好了，便去将人给叫进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黎绾给凌香使了个颜色，她当即便心领神会的出了屋子。 黎绾丢了筷子，转手便捧起来那一药盏来，温热的触感盈满了掌心，只是那气味十分的苦涩，直往人的脑门里头冲。惹得她微微皱眉头。 很快凌香便回来了，身后乌泱泱的跟着好些人，或是男子或有女子，个个都是面如春光。只是那笑意却并不真诚，还带着几分的敷衍，显然是没有将这位夫人给放在眼里的。 纵使是将军给她颜面又如何，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花瓶，想要掺和府里的中馈，也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奴才、奴婢给夫人请安了，夫人万安。”他们都只是行了最平常的见面礼，动作还很随性，一点都不够郑重其事。 黎绾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但是余光却早就将他们的神态动作给看了个遍了，淡淡道：“凌香，今日我身子还乏，难为各位管事的了，竟然也是这样困乏也来给我请安，不若你们回去再休息一会，也免得说我这个做主子的刻薄了你们。” 一番话说得淡又轻，一点力气也没有似的，可却重如千钧般的砸在了屋内众人的身上。 “夫人这是说什么话。”为首的一个容长脸，山羊须的中年男子先开口说道，“夫人这些天一直在休养身子，奴才们也都是知道的，疲乏也是有的。而我们不过是做奴才的，也习惯了，哪有什么疲劳呢？” 噔—— 黎绾将药盏放在了桌上，看着温柔的动作却发出了不小的声音，旋即她便缓缓抬起双眸，如水般温和却又带着丝丝凉意的眼神落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哦，赵管事的这话可是真心的？” 在昨日的时候，黎绾便已经将这些人的身份和长相给摸清楚了，她的记性极好，如今一见便知道谁是谁了。 赵管事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是谁，有些惊讶起来，看来她也不是那么的愚蠢嘛，还知道打听他们这些人，于是他一时心慌，有些讪讪道：“自然是真心的，奴才们是下人，哪有比主子们金贵的道理。” 第221章 敲打 “呵。”黎绾只冷笑一声，目光徐徐从几人身上次第打量而过。 明明是那样冷静的神色，可却这些人看了莫名有些不寒而栗，总让人感觉就好像是看见了楚舟珩那副神态一般。 不对，她不就是个出身低贱的女子么，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气韵！ “真心？” 久久的沉默之后。黎绾再度开口，冷冷吐出二字。几乎将众人的心弦拨断。 怎么回事？ 那些下人们都愣住了，为什么他们要害怕，她好像也没有说些什么吧？ 就连凌香也有些呆滞，怎么感觉黎绾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呢。她从前可好像并没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简单的一句话，便由着一股子如冰山雪原般的寒凉和压迫感。 这样的韵质和气场可并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够拥有的。 “奴才……”赵管事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辩证了。 黎绾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里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和善的女子身上，轻提了嘴角：“我听说这府里属方妈妈的礼仪最好了，你们可是这将军府里最得脸的人物了，这总是要撑起将军府的脸面来的，便是疲累了也不能忘记你们是将军府的奴才。方妈妈……你不若趁着我在，也指点指点他们。” 先扬后抑，抬了他们的身份再来压他们一头。 黎绾可是上阵杀敌的将军，哪里懂得治理中馈和下人们。做这些事情本就勉强，可她转念一想，她是常年在军营里头待着的人，纵使不会执掌中馈，但是这管理士兵，教训人的事情她倒是得心应手。 这些人虽然各有各的脾气。可她是主子，只要手段用得好，难道还会怕治不住几个刁奴么？ 便是他们刁蛮无力，目无黎绾，也不会不顾及到他们的正头主子楚舟珩的感受的，他们的胆子可还没大到将身家性命来开玩笑的地步。有些事情他们还是有分寸的，而黎绾不过是需要用一些小手段罢了。 无论是对付手下的将士，还是对付这些下人，无非是万变不离其宗。 方妈妈立即被众人的目光所环绕。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她不慌不乱，甚至也没有在这样的时候给黎绾赔笑脸，只是淡定的说道：“夫人教训的是，的确是奴婢们礼数不周到。” 转头她就扫了一遍身边的人，那些人眼底都有犹豫之色。可那赵管事也很是精明，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有些不甘心，可却只能道：“诶呀。瞧我们都糊涂了，今个儿算是头回正式见夫人，也该行个大礼才是。” 一个眼神递过去，众人便纷纷朝黎绾行了跪拜大礼，这一回没一个人敢滥竽充数的，都十分的虔诚，可心底在想些什么便是因人而异了。 这回他们可都是不敢小瞧了这位夫人了，三言两语便能不动神色的将他们给逼得行大礼。虽说是应该的，可到底是从一开始就不服气她的。 黎绾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看着这跪满了半个屋子的人，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这位夫人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 便连凌香也觉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可她还是不相信这会是她的绾姐姐。 屋子陷入沉寂之中，气氛低沉的有些可怕。 片刻之后，黎绾才以指尖轻轻叩了一下桌面，用温吞而平缓的语调说道：“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自然都是很熟悉的，如今这才像样子嘛，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是要惹得旁人说闲话的。” 赵管事一下子便脑补了楚舟珩生气的模样，心中慌得不行，只强撑着气势，还得放软几分态度：“夫人说的是，夫人处处为将军府考虑，倒是做奴才们的不是了。” 黎绾轻抚自己的衣袖，嘴角轻勾，如画卷般展开浅浅笑意，皮笑肉不笑，肉笑骨不笑，这笑意叫众人看得都觉得瘆得慌。 “这怎么能是你们的不是呢？你们都是府里各处的管事，是最得力的人手，这么些年一直在府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服侍照顾着，将军也是很信任你们的，不过是一时的疲乏了，不是什么大事情，往后注意些就是了。” 先冷漠的让他们意识到她不是好惹的，然后又将人给夸上了天，再给他们开脱，这样子便可以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也会从心底里有些畏惧她，黎绾这手段倒是运用的很熟练。 第222章 先扬后抑 “我今个初要执掌中馈之事，你们也是来同我做些交接的，还是要和和气气的才是，你们先起来说话吧。”黎绾轻轻招手。 众人惶惶起身，这会子连直视她都有些躲闪了。 和气，这场面还真是和气。 “听说自打庞管家去了之后。这府里便是赵管家为大了，不如便由你将府中的事物同我说上一说的。我听说你做事向来都是最为稳妥老成的，我往后可还有的要依仗你的地方。”黎绾适当的示了弱。 而赵管家也本就被吓唬的一愣一愣的，一见她示好便也被哄住了，没有耍什么花样心眼。将早就预备要上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尽了。 这偌大个将军府，看起来复杂，其实比起其他的府上可是简单多了。 从前上下只有楚舟珩这么一个主子，也没有什么妾室通房之类的，事务清闲，便是做下人的也没有什么好劳累的地方，只管做好了事情便是万事大吉的了。 看着赵管家说了不少，可却也没有是多余的，只是说的比较细致而已，而黎绾虽不懂，可也是明白了不少，还给凌香递了一个眼神。 凌香这时候才觉着她还是那个姜绾。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霍然消失。 “赵管家果然厉害。”黎绾轻抚手掌，连赞叹也很淡薄，但是却多看了他几眼，已然是高看了，“将军都说过你处理事情极好，我也是很放心你的。我虽执掌中馈，可还是你们在做事的。如今我既然成了将军的夫人，便是这府中的人了，咱们应该要一体同心才好，只有将军府好了，这好日子才是大家的。你们可明白？” 一边敲打他们，又一边笼络他们，黎绾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能够在今日表现的还不错的。 敲打是应该的，而笼络则是必须的。她的确是还要依仗他们的，可也不能让他们太过目中无人，否则自己将军夫人的地位可是要被拉低的。 赵管家虽然是个人精，可还是难免被黎绾这变化莫测的手段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也知道她说的的确不假，现在她得了将军的宠爱。他也不可能明着和她过不去的，只要她不损害自己的利益。那么和平相处也是对谁都好的，他可比谁都明白。 先前不重视、不尊敬黎绾。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罢了，可如今知道了她不是个简单的，那么对着干可是最最愚蠢的事情，他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奴才、奴婢们都明白着，从前都是听将军的吩咐，如今有了夫人，自然是唯夫人马首是瞻的。”赵管家领着众人又行了个礼，这回可是真诚多了。没有了先前的敷衍态度。 有了这些基础，黎绾又是说了好些客气话，连赵管事都点头了，其余的人便更不可能说些什么了。如此更是让众人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也不敢轻易的得罪了她。 接下来便是其余的管事们一一汇报情况，也都带着恭敬和客气，倒是叫黎绾舒坦了许多。 “你们说的事情我都明白也都记着了。”黎绾重新拿起了药盏，凑到了鼻尖轻嗅，此时的药汤几乎都要凉了，话语也忽而有些冷了，“这府中事物都被你们搭理的井井有条，可如今既然我要管，便也该好好整治一番，待会我会叫人拟了条陈，分发下去，将军已经允诺由我来管理，你们只需要照规矩办事就行了。” 她浅抿一口药汤，眉尖若蹙，嘴角略微一绷。 这里又展现了她作为一府女主人不可触犯的权威和尊严，旁人哪里敢说什么，也知道若是没有楚舟珩的示意，她也不敢这么做的。 既然楚舟珩都放心她了，他们不过是奴才，再强势也不可能和主子去作对的。 那位方妈妈盯着黎绾看了半晌，明明一直都不声不响的，这会子倒是开口了：“夫人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自然一切都是夫人说了算的，夫人做什么都有夫人的考量和理由，奴婢们自然是乖乖照做的。” 黎绾一早就知道这位方妈妈是个聪明人，之前才会刻意提了她。 而方妈妈也看出来了黎绾的不简单，她不在乎主子是什么人，只要为了府里好，那么她也是愿意诚心跟随的。原来以为她是个不堪的，现在瞧着可并不是那么回事。 黎绾赞叹的看了方妈妈一眼，忍不住喜道：“方妈妈倒是个明白人，我只盼着你们都能这样想才好了。” 第223章 我都是装的 “奴才、奴婢们自然都是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着，气势十足，仿若一个个都是追崇着黎绾的忠仆一般。 “嗯，那我可都仰仗着你们了。”黎绾轻声说道。 赵管事连忙谦逊着说道：“夫人客气了，该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仰仗着夫人才是。” 黎绾淡然一笑。算是回应了他，但却也不至于太给了他脸面。让他得意。 方妈妈又道：“瞧着夫人神色有些憔悴，可是身子还未好全么？”她虽然离得不近，可一下子便盯住了黎绾手里的药盏，也闻到了空气中那浓郁的药味。便是那未曾撤下去的早膳也盖不住这气味。 黎绾刚抬手喝了一口药，正被满嘴的苦涩给折磨得不行，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了她：“倒也不是，我一切都好，有劳方妈妈关心了。” “既然无事，那也该注意身子才是。”方妈妈一直都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样，“如今事情也已经汇报完了，奴婢们也不好再继续打搅夫人了，便就此退下了。” 这位方妈妈虽然不是最有权威和势力的人，可一旁的人倒也没有反驳她。 黎绾抬起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只轻轻地点了头：“你们本就事多劳累，我最是清闲。该是我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才是，这事情我也了解了，你们便下去各自做自己的活计去罢，我有事便会唤你们的。” 众人很快散去，比来时要安静得多，很快这院子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平静和落寞。 凌香才在门口张望着。一回头便见着黎绾满脸的慌张，有些急切地望着她，她连忙走近了些，黎绾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真是吓死我了！” “绾姐姐这是怎么了？”凌香察觉到她的手心微微有些湿润黏腻，是一层薄汗。 黎绾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松开了凌香的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刚才表现得这么样。可还能看得过去么？” 凌香有些晕乎，但却还是依言道：“绾姐姐方才可是威风极了，那些人可都被姐姐给唬住了，我都佩服姐姐。竟然不知道姐姐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哪里有什么威风可言。”黎绾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样来，朝门口张望了一眼，“我那模样可都是装出来的！你先前说要我拿出主人家的款儿来，还叫我要硬气一些，我便苦思冥想出了这样一出，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凌香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刚才黎绾统统都是装的，而且还是听了自己的意见。这让她很是满足，也觉得自己深受黎绾的重用。可一边又开始思索起自己来。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平安稳定，有着黎绾的照拂，甚至还不用受一点苦楚，比起在……的日子，那可是不知道有多么大的差别。 那种犹如一直潜行在阴暗之中，难以有宁日的生活，凌香是真的已经过够了。 渴望安宁。渴望平稳，那是一直出于风浪之中的人所希冀的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的安心过了。 “姐姐方才做得极好，便连我也被唬住了。险些都要不认识姐姐了。”凌香含蓄地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很快便沉没在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既然连你都能唬住，那便证明我演戏演得尚可了，我只怕他们都是活成了精的人，若是骗不过，只怕我这将军夫人做得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了。”黎绾又缓缓地坐了下来，有些丧气的叹了一声。 凌香只以为她是的慌张后怕，便安慰道：“绾姐姐不必叹气，你做的很好了，往后只怕那些人也只敢乖乖听你的话，估计是不会耍什么花样的了。” “那就好。”黎绾搅弄了几下手指，飞快的将那药给一口喝了下去，这回她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块。 “姐姐喝慢些，这是药可不是水。”凌香显得有些心疼她。 黎绾随手放了药盏，一边拿帕子抹了抹嘴角：“无妨，喝得慢了才难受，倒不如一口下去，这便是长痛不如短痛了，我们可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且准备着罢了。” 因着府中的规矩都是既定的、早已成形了，但是黎绾还是发现了其中的一些漏洞，也是楚舟珩不懂这些，只这些细微处便才能叫这些下人们有利可图，他们在这将军府中可不知道有多么快活。 主子不约束，又能捞大把的油水，这可不就是小主子般的 第224章 地位高涨 这便是黎绾所谓的怀柔之策了。 她要表现得极为信任凌香，顺便还要展示自己的柔弱之处，好让她对自己的防备少一些，自己行事也就能更加的方便一些。 只要是日子一长久，难道还怕扰乱不了凌香的一颗心么？ 等到那时候，只怕是凌香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什么都要听她的了才是。 两人当即便着手这中馈之事，谁都不是蠢笨的。又各自有着心思，这事情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尤其是凌香，在这里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心中也渐渐开始动摇起来了。 一连三日，黎绾都在致力于管理阖府上下的诸多事宜，不管家还好，一管家黎绾才知道这事情竟然真的可以多如牛毛一般，大到财务决策，小到侍女争吵，可凡是她能够处理的事情，她便没有放过的道理。她做事又极为认真，手段更是雷厉风行，果决刚毅，对事不对人，什么都追求一个公平公正。但凡是到了她跟前的事情，她便能够以最好的姿态将其解决的尽量完美。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凌香的“指点”。 大部分的事务黎绾都处理的很好，可也还是会有些不够听话的人，被黎绾查出来了手脚不干净，或是人品不够端正，自然也是要处置一番的。这里头便会有好些不甘心的人了。 可黎绾并不在乎，该惩罚惩罚，该发卖发卖，这是她在军中就养成的雷霆手段，而这些计策使下去，很快便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几乎没有人敢再小看黎绾、对她不敬了。 不出七日的时间，整个将军府便宛如焕然一新般，下人们听话了，黎绾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一般。渐渐的趋于稳定，只要是楚舟珩不出什么问题，那么她便是妥妥的将军夫人了。 而作为黎绾身边最的脸的丫鬟凌香的身份自然也是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那些管事们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更别说其他的下人们了，几乎见了都要问一声凌香姐姐好。 那种得意而又畅快的感觉几乎充斥了凌香的内心。让她每日出行都是抬头挺胸，神气十足的模样。 不过这么些天。凌香的心中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在黎绾对她越是器重的时候越为明显。而黎绾自然也是将那些流露在外的细微的变化给看在了眼里，心中更是觉着她还有救，也本就没有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而就在将军府里忙活的时候，外头也传来了齐国公家和秋家联姻的消息，闲话却意外的很少，应当是被这两家人以及皇家刻意的给隐瞒下来了。 民间的人不知道，可还是有很多流言在豪门望族之中传播的。 今日得了空闲，凌香便正好听了些闲话来与黎绾说。黎绾虽然门儿清，但却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凌香已经渐渐为黎绾的表象所惑，既然她说不知道那便是不知道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感慨了一两句也便罢了。 此日晚，楚舟珩终于再次来了黎绾的院子。 一连八日，黎绾忙于处理府中的事情，而楚舟珩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事情，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黎绾自己尚且忙得无多少的悠哉时间，更不好去找他了，晚上他回来，她早就倒头睡了，两人竟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了。 不过她却从几位管事的口中知道了楚舟珩也是过问了她执掌中馈的事情的，那些人自然是实话实话，没有夸赞也没有夸大其词，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黎绾的。 楚舟珩来的时候又是悄无声息的，而黎绾彼时正搬了贵妃榻躺在院子里头小憩，这院子里有一颗极大的梧桐树，几乎要两三个人才能环抱得住，树叶早已绿不堪说，树荫遮盖了大半个屋顶，黎绾便正在树下，稀零的灯火和着月光被筛子筛过似的，斑驳的洒落在她的脸上，灰一片白一片的。 黎绾今日穿着浅紫暗云纹对襟缂丝衫，身下是流光百迭裙，裙摆上绣了好几枝的玉兰花，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柔和，还有浅浅光泽流转，宛如宝石一般的莹润可爱。 许是累了，黎绾只看着那天幕在自己眼前变得模糊，渐渐地阖上了双目，纤长的睫毛垂下，映着她眼下的鸦青，便知道她是真的劳累了。 第225章 割袖 哗啦—— 有风轻轻拂过，云般的树叶便发出动人的簌簌声，宛如书册被打开一般。 院子里的人都被黎绾给打发了，平日里见得人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得了的空闲时光，她可不想被人给搅扰了去。凌香不知去了何处，整个院落里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有此刻缓缓步近她的楚舟珩。 楚舟珩每次走路都好像没有声音似的，黎绾如今疲乏，更是难以察觉，他一点点走近。在女子的身前站定了脚步，却只是垂头看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春日风多，树叶被吹得落在了黎绾的鼻尖，惹出一阵痒意来，她嘟囔着抬手往鼻尖一揉，哼唧了一声便侧了身子，正好对着了楚舟珩。 黎绾的嘴唇微微嘟了起来，比或是清雅或是妩媚的她多了几分女孩子的娇气，倒是更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姿态了。 “唔……”黎绾无意识的哼唧了一声，抓了抓自己的衣袖。 楚舟珩弯下腰身来，凑近了一些去看眼前这个女子。像，是真的很像，不过六七分而已，却足够在某些时候某些角度上面以假乱真了。 便是熟悉黎绾如他也难以不被这张脸给弄得有些迷糊，尤其是在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黎绾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似的。只那样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 “绾儿……”心头思绪如潮水般胡乱涌动，嘴角不受控制一般的溢出了那个名字。 才出口，便连楚舟珩自己都给惊呆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叫的那个名字属于谁，可还是有些慌乱起来，当即便转过身去。衣袖被风吹拂，正落在了黎绾的身侧，又那么恰好地便被觉着有些发凉的黎绾当做了被子给抓了一把，使劲儿地要往胸口处拽。 “冷！”她不断的拽着他的衣袖。力气竟然离谱的大，让一时没有防备的楚舟珩踉跄的碰在了塌边，差点就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 待稳住了身子，可他的人却几乎般匍匐在她的身上，女子淡淡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还带着微风里的草木清香。在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的幽深。 黎绾感觉到没有了阻力，又拽了一下。还道：“冷~”声音有些娇气，很是可爱。 楚舟珩慌了。想要去拽开黎绾的手，却只碰了一下就飞快的缩了回来，像是触电一般。他看着自己的衣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黎绾想要再次翻身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左手微微一动，便从腰间摸出来一把匕首，很干脆利落的朝那袖子一划，刀刃一过。衣袖断裂，与之分离。 黎绾顺利的转了身，还将那半截衣袖紧紧的捂在了怀中，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根本就舍不得撒开手。 哗的一声，那匕首再次入鞘，银河般的光芒瞬间被隐藏，而那光折射着楚舟珩的眼眸也是如刀锋般的了冷清锐利，眼尾被夜色添得一抹深沉，宛如那天幕顷刻间便融入了他的眼瞳之中。 微风吹拂得他衣衫轻扬，眉心拧紧了三分，眼眸中映着那女子熟睡的面容，见她羽睫一动，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院子，带起一阵疾风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入了深夜，还是凌香现身将她给赶回了房中。 彼时黎绾蒙蒙地醒转，才觉着身子早已被风给吹凉了，但因着疲惫，她倒是睡得格外熟，她一站起来，那半截袖子便落在了脚下，险些绊了她一下。 她当即弯腰捡起那物来，辨认了一会才发现这好像是半截袖子，瞧着颜色和材质，当是男子的衣衫才是，她回响片刻，忽然便想起来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是觉着有些冷，然后抓到了被子似的，后来的事便再也不知道了。 这…… 黎绾愣住了，这哪里来的男子的衣物？虽然将军府里最多的便是男子了，可是敢在夜里来她院子里的，还穿着这样华贵衣衫的人可是屈指可数，除了楚舟珩那还能有谁。 难道真的是他来过了么？ 可是他既然来了，怎么又悄无声息的走了，还有这袖子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黎绾想不明白，她在这些事情上本就是少根筋的人，愈想只是越发的觉得头疼，还是凌香来催促她。 “夜已经深了，绾姐姐还是早些歇息才是，明日我们可还有事情要做呢。”凌香轻轻的推了她一把，她才从屋子里出来，那袖子早便被黎绾给抓在了身后，自然是没瞧见的。 第226章 出门 翌日清晨。 那天幕薄薄披上日色，黎绾便被第一道熹光给唤醒了。 今个得去外头的铺子里视察，那些都是楚舟珩的私产，虽然黎绾并不懂得这些经商的事情，可还是得去做个样子，也是为楚舟珩尽一份心。 准备一番之后。黎绾便与凌香一同乘着马车出了门。 这北渊的京城很是热闹繁华，才不过清早这往来的车马百姓便已经是络绎不绝了。将军府并不在城中心。而是在城西，那里周边多是一些富贵人家，却也不密集，各有各的清净。 等黎绾一行人到了正街上时。街上已经很热闹了，马车便只能放慢了速度避让行人。她们出门很是低调，只套了最普通的马车，凌香陪着在车内，而外头还跟着赵管事和另外一个齐管事的，是一同来帮衬黎绾的。 经过这么些年的沉淀和积累，楚舟珩的私产也算丰厚，这铺子多半是集中在安泰街，各式各样的铺子都有，黎绾下了马车便随着两个管事的一个铺子接着一个铺子的审查。 这几日积累的经验给了黎绾底气，而两个管事的也不敢轻易作妖，只老老实实的帮着她一同处理。那些铺子的掌柜的也早就得了消息，自然是老实的等着她上门。 原本是走过程的审查，可黎绾一旦认真起来，倒也是并未草草了事，那些掌柜见了她可是很恭敬的，想必是早就听到了些风声的。不敢慢待了这位夫人。 只不过一个时辰，黎绾便将这里的情况也摸了个清楚，当然依旧是逃脱不了凌香在旁指点着，否则以她的本事，那可是要忙得晕头转向的了。 “真是多亏了两位管事的了，若不是你们在。只怕我可有的忙了。”黎绾笑着看向二人，随口便感谢了一句。 那二位受宠若惊，自然是连连摆手：“哪有的事情，夫人聪颖。做事又极为漂亮，是难得的管家好手，遇着这样的主母该是奴才们和将军府的福气才是。” 黎绾客气了几句，很快便转了话题：“今日事情已毕，我还要与我的侍女去瞧瞧旁的，两位管事若是有事情的话。倒是可以去忙活了，我就不耽误二位了。” 赵、齐二人自然是不敢多说。很快便离去了。 其实黎绾早就想来京城里头走动，指不定能够趁机查找一些有用的东西。可如今才正好得了机会，只是身边还有个凌香，她怎么都是要将她给遣开的。 可还没等着黎绾想好如何支开凌香的时候，这街道上便突然哄闹起来，两人被人群挤着便顺势进去了一旁的铺子里头，这是个成衣铺子，里头的掌柜一见两人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很明显地将二人给打探了一遍。 “诶呀。夫人是想要来看看衣衫么？”掌柜的眼睛很尖，黎绾看着虽是个少女模样，可梳的却是妇人发髻。 黎绾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当即便道：“不知道掌柜的这里可有什么好衣衫么？” 那掌柜笑得更开怀了。直接引着两人到了里间去，里头一字排开摆了许多的衣衫，款式新颖，设计出众，用料也是舍得，果然都是些好衣衫， “夫人请看。”掌柜很识相，只是站在一旁，并不多说，他很清楚这些富贵人家并不喜欢旁人指指点点。 黎绾便真的装模作样的开始看衣衫，还给凌香招手：“你也来瞧瞧，若是有喜欢的便买回去。” “香儿是奴婢，怎敢如此？”凌香还是犹豫了。 “诶，你这便是要和我疏远了，我们名义上虽是主仆，可却比姐妹还要亲的，几件衣裙而已，又有什么要紧的？”黎绾直接拉过了凌香，给她指了近旁的衣衫，“你看看这件如何？” 见黎绾如此，凌香倒也渐渐松懈了几分，她毕竟是个女子，又哪里会不喜欢漂亮的衣衫？ 看了好些衣衫，凌香的心中也喜欢的不行，黎绾便撺掇着说道：“我瞧着你许久未曾添新衣衫了，这几件和你很是相衬，你不若去试一试，若是合身的话，我便做主给你买了。” 凌香咬牙纠结了一会，还是点了头，她是真的有些拒绝不了，不过试一试，便是不买也能有所满足了。 “那好，我且去试一试。” 黎绾让掌柜的将衣衫给取了下来，看着凌香去了试衣间：“你去罢，我就在外头等着你。” 第227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凌香转身进去，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喜悦晕染。 黎绾看着她的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转头边看向了那个衣铺子掌柜：“掌柜此处可有茶水么？我有些口渴了。” 那掌柜便立即引着到了一边的小隔间里头：“夫人可在此小憩。” 打量了这里一圈，黎绾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缓缓道：“你这里可还有那些稀罕的料子，都找了来与我瞧瞧罢！” “好嘞。夫人请稍等。”掌柜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才消失，黎绾便站了起来。连看那茶水都不曾看一眼，走到了窗户前去打量了一下，这外头是一条小巷，连接这另外的街道。她只犹豫了一下，提着裙子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回望一眼，并无人发现，黎绾迅速的走远了，还偷偷松了口气，只要能躲开她，两人今日来感情增进不少，待会随便找个借口应付一下便得了，倒也无需烦恼。 这是条很长很僻静的小巷，正夹在两条街道之间，黎绾走得很快，看着前面不远的出口。她的心砰砰乱跳着，连呼吸也粗了几分。 可忽然之间，她感觉到她的附近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目光似的，一直在死死的盯着她，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有些发慌。 黎绾的感觉向来很准确，她这些天也有挤出时间强身健体。她才发现姜绾这具身子的天赋不错。只需要再精进怜惜，有前世的基础在，恢复到她之前的状态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便是超越从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习武之人对于这些感觉可是很敏锐的，便是黎绾如今并不厉害，可也能察觉到。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跟着她的武功并不是十分的高强。 她的脚步便慢了下来，时刻注意着周身的动静。 很快，果然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听见了身边有一些细微的声音，街道上的喧闹声虽然多。可却有些距离，旁的声音在这僻静的小巷之中便很容易被听见了。 哒、哒、哒……一步比一步平缓。 哒、哒、哒……一步比一步急促。 黎绾忽然感觉到了有很明显的走动声，下意识便猛地回过头去，可是她的身后却空无一人，但是她的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两个蒙面人，一把就朝着黎绾袭来。 咻—— 蒙面人进攻的同时。黎绾恰好回头，反应极快的便弯腰一闪。外袍从肩头滑落，整个袖子都几乎垂落在地。如风般轻扫地面，很快便一个旋身躲开了他们的攻击。 “什么人？！”她靠在了墙面上，身侧竹竿散落一地，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一阵。 蒙面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只是飞身就又开始对黎绾下手，他们的招式虽然又快又狠，但是黎绾却曾是个武功高手。能看出来他们的武功比起从前的自己可谓是很一般了，只可惜她如今…… 在躲避攻击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从黎绾的脑中闪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想对她动手的人其实并不多。黎绾想来想去也不过就是那些人，但是他们闭口不言，招式又都是些活招，应该只是想着要拿下她，既然如此，那么她倒是不如顺水推舟的好。 如此也好顺便摸出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这怕这些人已经盯了她不少时间了，所以今日她一出门，便过来动手了。 怎么就总有人会如此的惦记着她呢，她也不是什么香饽饽，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呢。 眼见着蒙面人又是一招探来，黎绾干脆假装成躲闪不及的模样，一面大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下一刻，她的后颈就被人重击，一阵痛感袭来，她的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走。”蒙面人这才说了一个字，其中一个扛着黎绾便往隐秘处走去。 黎绾昏迷后便失去了意识，可她身子好多了，这样的小伎俩根本就不够看的，只在半路上她便醒来了，那时候她还被人抗在背后，听得那蒙面人轻轻喘息着，还低声道：“这回可算是可以交差了。” “这个臭婆娘，待会可有的她受了。” 两人忽然笑起来，有些邪恶奸笑的意味，让人人听了有些不太舒服。 黎绾继续装昏迷，身子的重力全放在了那人的身上，她倒是乐得不用废力气的。 第228章 流氓 咚—— 黎绾被他的动作晃得有些晕乎，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快要被晃晕的时候，人就被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落地的时候，黎绾下意识的微微睁开了双眼，地上很乱。到处都是灰尘，她还险些被呛到了。幸好给忍住了。 那两个蒙面人将她丢下之后便似乎走远了一些，黎绾听着应当是到了屋外。 这是一处极为破旧的屋子，看来是已经被荒废了很久的。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因为离得不近。他们的声音又有些小，所以黎绾并不能听清楚，但是她却能知道，人似乎更多了一些，甚至好像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似的。 那声音又尖又脆，是她所不熟悉的声音，但是那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却莫名地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很快，外面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有好几阵脚步声又急又沉的朝她而来。 “哟！这小娘儿们还真俊啊！”是一道新的陌生的男子的声音，那话语中的垂涎和猥琐之态溢于言表，让人听了就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黎绾的心里已经在作呕了。对她动手的人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一只邪恶的猪蹄子快速地伸到了黎绾的身前去，在她细腻滑嫩的脸蛋上摸了一把，还一边色眯眯地说道：“呀，这脸就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我还真是没见过这种货色呢，真是开了眼界了！” 旁边又有人道：“开眼界算什么。待会可不有得你美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淫邪的笑声充斥了黎绾的耳朵，一股子恶心的感觉便油然而生，让她有些生理性的反胃了。 那话说得邪恶，便是没明说出来，可黎绾还是大概能猜测到。 但是黎绾一点也不慌张，这些人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她虽然武功不及从前，可那些招式还是烂熟于心的，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愁对付不了他们。 “你们先别急。等那头有了信号了你们再行动，可不许坏了主子的大事情，否则那时候才真是有你们受的。”其中一个蒙面人出言警告道。 两个衣着破旧的男子当即点头哈腰的，可那目光却一直盯着黎绾看，几乎要将她给看穿一般。 黎绾不动声色的掐了掐自己藏在袖中的手指，一边思索着。他们居然还不动手，看来此事并不简单了。那头的人想必便是所谓的幕后主使了吧。 约着过了有一刻钟的时辰，黎绾的后背都被地上那些破烂给硌得有些酸疼了。外头才有了些许的动静。 两个蒙面人朝门外观望了片刻，当即对那两个男子道：“可以了。” 话音一落，他们二人便立即出了屋子，还将门给关紧了。 那两个男子相视一笑，竞速一般的朝黎绾扑了过来，可黎绾早就有所准备，一个灵巧的翻身便让他们两个人给扑了个空，还叫他们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惊起一大片的灰尘来。 “咳咳咳！”他们胡乱的挥舞着手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刷刷地朝黎绾看了过去。 而黎绾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正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眼角自带一股傲视众生的气韵，仿佛是在看什么可怜人一样。 “哟！”男子们不但不恼怒，反而还惊喜地笑了起来，眼里的精光一闪一闪的，“原来小娘子早就醒了啊，也不知道早些起来，也好叫哥哥们好好同你说说话才是。” 这话说得，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激动地流下口水了。 而其中一个还真的就擦了擦嘴角，爬起来就往黎绾的身边凑：“小娘子长得这也好看，如今既然已经落到了我们兄弟的手中，也就不要挣扎了，我们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一定会让你满足的！” 我呸！ 臭不要脸的东西。 黎绾露出不屑且怀疑的目光来，淡然地有些高傲了：“哦，是吗？”她上下扫视二人，那目光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般。 不过短短几字，却让二人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他们顿时红了眼，又重整旗鼓朝着黎绾扑了过去。 “自然是真的，小娘子还挺傲气，哥哥们这就来疼疼你，也好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活滋味！” 恶心的感觉从脚趾涌上了发丝，黎绾又是简单的躲闪便叫他们连衣衫也碰不着半个角。 这让两男子很是生气，又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比之前的还要难听一些。 “小娘子性子辣，你放心，你若是不乖乖 第229章 顺利逃脱 “就凭你们？”黎绾冷笑一声，看准了身侧的烂木头，一把便甩了出去，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射向了二人。 两人躲闪不及，都被砸中了脑袋，一个捂住了鼻子。一个捂住了眼睛，都痛得大叫了两声。 外头的蒙面人隐在了暗处。听得这声音反而笑了，只道：“不过是个弱女子罢了，男人嘛，就是喜欢这种会挣扎的。那样子玩起来才有情致，就由得他们闹罢，反正好戏马上就开场了。” 接着，他们也笑了起来，但却丝毫没有想到，就是因为他们的小瞧以至于黎绾正好得了机会。 “臭娘们！”屋内的人开始骂起来，再也不想忍耐了，直接就开始用硬手段了。 几人便在屋子里动起手来，黎绾也不遑多让，早就不愿意躲躲闪闪的了，直接便也迎面动了手，左一拳。右一掌的，将两人打得那叫一个嗷嗷叫，纷纷化身成了熊猫眼，嘴角也挂了彩，模样好不狼狈。 两个人哪里气得过，只狠下心就要去打黎绾。也没想着那档子事情了，只恨不得打晕她泄愤了。 可黎绾身手矫健灵活，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偶尔碰到她的衣袖，那便是最大的侥幸了。纠缠了一会儿之后，黎绾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便干脆用了狠招，一掌拍过去，脚下也横扫一腿，让两人避无可避。直接便倒在了地上。 但是黎绾力量稍弱，自己也是微微踉跄了一下，但却还能稳得住，然后又深吸一口气，直接冲过去，夺了一块木板在二人脑后重重一击。那二人便只来得及愤怒了一瞬便猝然昏了过去。 黎绾想着那蒙面人肯定还未走远，便故意发出些声音来：“你们走开……放开我……” 果然外头的人听着便笑了。心中也更加松懈了几分。 声音一会大一会笑，黎绾装的很是有模有样。仿佛真的被人给欺辱了一般，但是屋内的她却是在给自己找出路，正门是不能走了，所以她便又将目光放在了窗户上。 这里的屋子早就荒废的不成样子了，破烂不堪还落满了灰尘，到处都是一股子腐朽的气息。黎绾悄悄的探了仅有的几扇窗户，只有一扇窗户被她给推开了，尘雾险些将她的眼睛给迷了去。 但是黎绾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选择听着外头的动静，既然是有人刻意做的戏码，那自然就应当会有来看戏的人的，她也正好时间多。倒是不如陪着玩玩。 果然没有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了好些人声，很快这房门就被人给一脚踢开了，黎绾在那一瞬间便从窗户翻身出去了，只悄悄地从隐秘处探看着屋内的情况。 这是！ “主子。”进屋的男子飞快的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疑惑地转过头去。 是长安！ “可是夫人在里头么？”有温柔又有些娇气的女声响起来，还带着几分故作姿态的关心和担忧。 很快两道不同轻重的脚步声响起来，两张熟悉的脸映入了黎绾的眼帘之中，是她！ 她早就该猜到是她才对。看来还是她太过高估了黎珞的智商。 桃花宴一事才过去了多久，她也是看着黎珞有所收敛的，这如今半个月还没过去，黎珞就想着再次对她出手了，用的依旧还是那样拙劣的手段，别说一点了，便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唯一有区别的大概就是她的手段比之前的更加狠辣野蛮了，赵元明没能夺了她的清白，如今就找了这样两个流氓来侮辱她，还引了楚舟珩过来，这是想要一招制敌么。 真是天真的有些可笑了。 而这也无疑是勾起了黎绾心中的怒火，她一次次的轻纵着黎珞可不是让她变本加厉的，难道赏赐的教训她还没有吃够么？ 在此世俗之下，女子的清白是何其重要的存在，黎珞也是算准了，所以才会屡屡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吧，黎绾虽然觉得有些过于拙劣了，但也难免为此忧心。 此次她是没有机会能够倒打一耙了，黎绾也不多管黎珞和楚舟珩如何，只转身便飞快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还是需要尽快回到凌香的身边才是。回去的路上她还特意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按照记忆之中的印象一点点的摸索着回到了那成衣铺子。 而凌香换了衣服出来不见黎绾很是着急，却也不敢随意走动，换回了衣衫后仍旧还在此处等待。 黎 第230章 眼神不好使 “嘿嘿……我不过是见着外头有些小玩意便出去走了走。”黎绾摇了摇手中的冰糖葫芦，“呐！你瞧，我还给你买了糖葫芦呢，我记着你是爱吃这些酸甜玩意儿的。” 凌香接过来黎绾给她的冰糖葫芦，红彤彤的颜色映在她的眼瞳之中：“绾姐姐便是出去也该和我说一声才是，如今可不比从前了。万事都得小心才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姐姐是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你。你若是出事，我又该怎么办呢？”ウウ “都是我不好，”黎绾有些内疚地说道，“我也是许久未曾好好上街了。一时忘形才忘了这些的，本是想着要尽快回来的，但是我不熟悉此处走失了路才耽误了时间，下次我可再也不敢了，若是害的香儿忧心操劳，便是我的不是了。” 安慰她的同时还将自己消失了这么久的理由给说了出来。 凌香上下看她，见她并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既然人也回来了，倒也不必追究什么的，只皱眉道：“姐姐记着就好，这衣衫咱们也不买，再看看也就回去了吧。毕竟咱们也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正好能赶着午时回去，姐姐还能歇息一会儿。” “也好，那咱们便先回去吧。” 两人便出了铺子，那掌柜的还在一头雾水之中，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只为自己丢了一个大单子而有些闷闷不乐。 此时看着屋子里并不是自己所想那样的场面的黎珞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回她可是仔仔细细的算计过的，都是掐准了时机来的，怎么还是失败了？ 那两个被打伤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黎绾呢？ “这……便是殿下说的贼人吗？”楚舟珩淡定的瞥了她一眼。话语稍微有些冷漠。 黎珞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当真是瞧着那女子的身形样貌都和夫人很是相似，又看着贼人凶猛，我又只带了婢女出来。一遇着珩哥哥便慌了神，我只是想要救救夫人的……” 楚舟珩挑了挑眉，眼瞳里头精光一轮，冷厉的声线有些沉了水一般：“公主先前不是还说就是绾儿么，怎么如今倒只说是相似了，难道是公主的眼神不太好使么？” “我没看错！”黎绾被怼得有些恼怒了。本就慌了心神，又被楚舟珩的冷言给搅得更不太平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驳出口，“夫人容貌可真是令人影响深刻。我是真的关心珩哥哥才会多事的，珩哥哥若是不信我，岂不是要将我的真心给踩踏了？” 好一个黎珞，竟然反过来指责楚舟珩了。 楚舟珩直接转头看了长安一眼，两人当即转身就走，似乎已经不想再搭理黎珞了。 “珩哥哥！”黎珞愈发的慌张起来，想要去追上楚舟珩，但是却被脚下的混乱给绊倒了。当即就摔了一跤。 而且最不幸的是，她的脸就那样嗑在了昏倒的流氓的脚上，那布鞋有些破烂，露出隐隐的脚趾来。正在她口鼻相交之处，一股子浓重的味道冲上了脑海。 这酸爽几乎要让她晕厥。 黎珞的脸变得惨白，连嘴唇也颤抖起来，还是她身边的如梦将人给拉了起来：“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黎珞站起来疯狂的擦着自己的嘴唇和脸颊，“你看我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如梦最怕的就是她那凶狠的眼神了，可还是硬着胆子道：“殿下，楚将军他，马上就要走远了……” “这件事情待会再计较！”黎珞提着裙子就朝楚舟珩追了上去，可还是落在他后头一截。 眼见着楚舟珩忽远忽近的吗，黎珞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只努力追赶，还一边道，“珩哥哥，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也看见了屋子里有打斗的痕迹，说不定是夫人她自己已经逃走了呢？我早就和珩哥哥说过，夫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她肯定是会武功的——” “公主。”楚舟珩乍然停了下来，转头便盯住了黎珞的眼眸，似有冰锥迸射而出，“绾儿是我的妻子，这些也都是我的私事，好像还轮到你来指指点点吧,公主不觉得自己的手太长了一些么?” 第231章 自欺欺人 “便是公主刚才告知我是出于好心，可事情并未如同公主所料的那样，倒也无需公主操心了，公主若是继续这样揣测下去，我可说不定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的。” “公主是公主，我虽然是臣子。可却也没必要受你的管束，清官都难断家务。皇帝都不过问的事情，公主偏偏如此在意，难道是连皇上的面子也不顾了么？” 黎珞从没有想到楚舟珩还会有与自己一连串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只是这些话还偏偏都不是她爱听的。 甚至每一句都正戳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的胸口顿时沉闷起来，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珩哥哥……”黎珞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让人看了就想要怜惜的模样，她还想要伸手去抓楚舟珩的手。 可楚舟珩却一把打开了她的手，还继续用更冷漠的态度和声音说道：“我话已至此，还望公主好自为之。” 黎珞的眼泪夺眶而出，簌簌地望地上坠，可她的身子却如千斤重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在楚舟珩转身的那一刹那，她便失去了仅有的力气。软软地坐在了地上，眼眸中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终归于零。 “珩哥哥！”她忽而放声大哭起来，可却没人心疼她。 楚舟珩一走远便对身边的长安道：“夫人今日是不是出府了？” 长安略微一思索才答：“不错，今日马房的人来报过，说是夫人和她身边的丫头。还有赵管事和齐管事一同出去审查铺子，应当是要不少时间的。” 或许此刻黎绾还没有回府，说不定黎珞刚才说的也不全然都是一些假话。 楚舟珩的脚步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了，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处理中馈之事，倒也是辛劳了。我也很久没有管过这事情了，今日正好得了空闲，倒是不如也过去瞧瞧。” 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知道将军和夫人的感情其实并不怎么要好。甚至演戏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些的，但是现在他的这番话怎么像是很关心黎绾似的，甚至还有一种掩耳盗铃，自欺自然的感觉。 最主要像是在欺骗自己似的，明明是自己想要去看个究竟，却偏偏还要找个理由。 “此处离得也不远。将军兴许还能碰见夫人呢。”长安碰碰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两人便又在下一个路口转了方向。朝着安泰街走了过去。很快他们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些身份的人便认出来了是楚舟珩。可却没一个敢上来搭话的。 不一会就到了安泰街，有楚舟珩手底下的人见着了他，立即就上来请安，笑得和什么似的：“小的给将军请安了，将军可是少来走动的，今个儿怎么得空了？先前夫人也来了，夫人做事果真是不错的，小的们也不敢怠慢……” 这掌柜的噼里啪啦一顿说。楚舟珩却并不是来听他来说这些闲话的，黎绾的能力这些天来他也是有目共睹的，并不需要从旁人的口中来得知些什么，他的目光早就已经在街上随意的飘荡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夫人几时来的？”楚舟珩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还将掌柜的剩下的话都给堵在了腹中。 掌柜愣了一下，面色有些讪讪，立马就明白了楚舟珩的意思，又笑着很是机灵的回道：“我这是头一家，夫人是一个时辰前来的，在店里待了两刻钟时辰，随后便去其他的铺子里头了。” 楚舟珩只扫了他一眼就转身往前走去，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和他说。 掌柜的难得见到楚舟珩一面，本来是想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口舌功夫，说不得就能得到主子的青眼或是赏赐之类的，可是他却遇着了个大冰山，大木头。 他看着楚舟珩的背影，长吁短叹地说道：“我还以为是遇着好运气了，没想到我这跟就是在对牛弹琴啊……” 楚舟珩顺着安泰街一路走过去，这一整条街道的目光几乎都被他给引来了。他生的英俊，气质又很出尘，这样的人物便是放在哪里都想让人多看几眼的。 经过了上一个掌柜的前车之鉴后，楚舟珩这回可是学聪明了，先张望了确定没有黎绾的身影便直接走过去 第232章 你跟我过来 “主子，说不定夫人已经回去了。”长安轻轻地说道，一边打量着楚舟珩的神情。 两人已经将一条街都给走遍了，可是却连一个像黎绾的身影都没能见着，更别说黎绾本人了。 楚舟珩的眉心一沉，薄唇微微开合：“方才黎珞应该没有瞧错。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里的确是有打斗的痕迹么？” 长安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可这又怎么能够证明是黎绾的确到过那里呢，他倒是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和奥秘了。 虽然长安是楚舟珩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武功也不比楚舟珩差，但是他有些太年轻了。虽然有时候很聪明，但是想的总是没有楚舟珩那么多的。 “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夫人真的被贼人给掳了不成?”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急切了。 楚舟珩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眼角轻轻地抽了一下：“那倒不是，以她的本事，难道还会脱不了身么，方才那屋子四处紧闭，却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而我也察觉到了四周还有其他的人在，那现场的打斗痕迹并不明显，多半是她所为了。只是我还在想这事情和黎珞有什么关系。” 黎珞的出现在处置的眼中看来绝对不会是什么纯粹的巧合，她堂堂公主，若是凑巧，那还真的凑巧得有些奇怪了。 并不怪楚舟珩多疑，他与黎珞接触也并不算少，也还是有些了解她的。 长安顺着楚舟珩的话仔细的想了片刻。好似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他的小脑袋瓜终究是没有他转得那么快的。 “如果真的是她的，那么按照时间来算，只怕她现在应当还未回去，或者是正在回去的路上。”楚舟珩继续给长安解释了一句。 两人便对视了一眼，当即按照寻常回府的路线一路摸了过去。 马车行得并不快。而楚舟珩和长安又是习武之人，这脚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消一会儿便看见了那街上寥寥几辆马车中的一辆，虽然并不显眼。可是那车上是挂了将军府的标记的。 “还是主子聪明，果然如您所说的一模一样呢，将军这可以说是神机妙算了！”长安的小马屁拍得很响亮。 楚舟珩侧目瞧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爱说这些话了？” 长安不好意思的垂了眼睛：“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从前也说的，只是将军没注意到罢了。” 两人没有惊动黎绾一行人，只是跟在了马车后头一起回了将军府。黎绾在正门下了马车，转身要进去的时候便瞥到了楚舟珩的身影。顿时便停了下来在，转头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一般。 “呀!”凌香本还有些奇怪，但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便明白了，“竟然是将军回来了，还真是巧了。” 待到楚舟珩走近了，黎绾才缓缓开口：“将军。” “嗯。”楚舟珩应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瞥见了她手中才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的时候稍微楞了一下，“你今日出去了？” 黎绾知道他肯定是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只淡然道：“我的事情将军又哪里有不知道的？” 楚舟珩眼底浮现一抹诧异：“你这话似乎是对我有些不满一样？” “我怎么敢？”黎绾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来，“将军是事事都在把握之中的，定然也是知道我的行踪的，我只是玩笑一句罢了。” 好一个玩笑罢了。 楚舟珩却不想和她说这些闲话。直接一把就拉上了她的手，拽着人就往府里走：“你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凌香和长安皆是一脸的晕乎，这可不像是楚舟珩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手腕被人狠狠握住，力气之大根本就挣脱不开，黎绾只能被动的跟着楚舟珩的脚步走，要不是她身姿矫健，只怕都要跟不上这魔鬼般的速度和动作了。 楚舟珩直接将黎绾给拉到了自己的书房，等关好了门，他们二人相交的手间已经是薄汗密布，黏腻得不行。 黎绾率先将楚舟珩的手给甩开了，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手腕，已经是红得很厉害了，在白皙的肌肤上犹为明显，像是一片桃花绽开似的娇艳可怜。 “将军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词。”黎绾嗔怪着瞪了楚舟珩一眼，旋即便坐了下来，丝毫不在乎楚舟珩。 楚舟珩长眉轻挑，眼底玩味一闪而过：“对你难道还需要怜香惜玉么？” 第233章 我知道了 “将军此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便不是女子了么？”黎绾轻蹙黛眉，有些委屈的说道，“将军这话说得可委实是有些伤人心了。” 这样的黎绾像是在撒娇一般，寻常男子只怕早就一颗心、一个人都已经软掉了。 而她的这一张脸对于楚舟珩来说更是有奇效，但是他强行压制了心中的那股奇怪的感觉。只撇开了眼睛，冷冷说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当是很难伤心的才是。” 黎绾的目光忽然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色一般，有些缥缈起来，仿佛有千山万水，光阴荏苒自她眼眸中流动着。莫名的有些落寞，但那样的神色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眨眼间她又莞尔一笑，春意明媚，光华灿烂自她眉目间绽开，有着冲击人心的诱惑力。 “我也是个人，我的心难道会有什么不一样么？” 明明该是很伤感的话语，她却说得轻巧又灿烂，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够发现这不过都是一层虚无的假象罢了。 而楚舟珩并不是无心之人，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在意自己的细腻。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寂寥，心间也随之紧了一下。可他却终是没有往深处想，因为他不敢。 谁能想到无论什么事情都很是英勇果敢的楚舟珩其实也有软弱胆怯的一面。 楚舟珩张了张嘴，嘴角却紧绷起来，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化作了一缕尘烟飘散。 还是黎绾主动进入了正题：“不说这些了，将军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有什么事情便说吧。我且认真听着呢。” 楚舟珩很喜欢她的直接，顺着话便道：“今日你在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黎绾很快便想到了自己着急离开没有等待后续的事情，难道楚舟珩就已经将整件事情给猜透了么，还是他只是来试探一下？ 不管是那一种可能性，黎绾本就没做错事情，怎么着都没有要隐瞒的必要性。 “将军还真是聪明啊。”黎绾仍还在揉着手腕。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我今个儿的确是遇着事情了，也不知道是谁将我给绑了，还想让人玷污我。被我一下子就给打发了，我定然是不会损了将军的清誉和名声的，将军怎么也知道这件事情了，难道是有人告诉了将军？” 黎绾故作神秘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可没有旁人呢，我怎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呢？我一出事。就有人引了将军来，真是……啧啧啧。” 她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的意思相信聪明的楚舟珩是肯定能够听出来的。 直白些就是引来楚舟珩的那个人多半和此事是脱不了干系的，因为这事情可没有更多的人掺和。 楚舟珩也早就有些怀疑黎珞的。听了当事人的话也就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眉头皱了起来：“她一直都是个不安分的，我还真没见过这样难缠的女子。” 此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可黎绾还是听清楚了。 “我亦赞同将军此话。”黎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来，“我知道此事皆是由将军而起，但我却并不怪罪将军，这样无端端的祸事。我也不知道还要遭遇多少次，真是无妄之灾啊……” “我知道了。”楚舟珩忽然沉静的地冒出一句话。 看似没头没尾的，可其实却是在安抚黎绾的心。 楚舟珩从来就是个有自己做事想法和准则的人，很少会与旁人说些什么。只是在默默无闻之中就将一切都给做好了。 而黎绾还没曾说些什么，楚舟珩就忽然离开了书房，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知道的。 黎绾怎么觉得楚舟珩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会尽力避免以后让她遭受来自黎珞的无妄之灾么？还是说他仅仅只是知道了而已？ 想不太明白。 楚舟珩的心思，上辈子她琢磨不明白，这一世她仍然是有些糊涂的，这个人实在是深沉又深邃，仿佛一个永远不可能猜透的谜团一般。 楚舟珩走了，这书房也便空了，黎绾看着安静的四周，忽然便有一种想要探究一番的心思。 应当也没有什么妨碍的吧…… 纵使是楚舟珩在这里放了关于北渊的重要机密，那她也到底不是原来的南陵密探姜绾的，查看一下也不打紧的。 才想着，黎绾便蹑手蹑脚的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听着外头的确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她 第234章 细节给人温暖 书桌，折子，瓷瓶，画卷，书册…… 几乎能翻的东西黎绾都给翻了一遍，也尽量都维持着原状。黎绾倒是什么东西也没找着，楚舟珩的书房真的十分干净。连寻常官员该有的往来信件也一封都没有，更别说藏一些隐秘重要的东西了。 黎绾有些失落，但又有些高兴，楚舟珩还是同从前一般的清廉。失落则是有些心疼他。总是这样一个人，万一惹得黎云庭的忌惮…… 现在北渊朝廷之中的武将可就是属楚舟珩一头独大了，从前黎绾尚且有许多人追崇，可他却是一个人，黎云庭要是想要对付他，岂不是更加的容易了？ 因着自己的前车之鉴，又深知道黎云庭那狠毒多疑的性子，亲妹妹尚且可以残害，又别说这个性子高傲冷淡，内心有几分桀骜的楚舟珩了，她是真的有些害怕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时她到死都没能将此事琢磨明白。如今甚至都还没有彻底的看开。 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楚舟珩的书房之后，这一整整一夜黎绾都没能睡好，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杞人忧天的人，可是这一回她却为了楚舟珩忧心不已，她怎么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眼下那两片浓重的鸦青将凌香给吓了一大跳。看着她那神气全无的模样，险些就要以为她是病了。 惹得黎绾强打起精神来才打消了她的怀疑。 只是这一日事情偏偏又多了起来，黎绾一整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处理不少别的府上送来的人情和拜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做什么，总是要以楚舟珩为先。黎绾竟然会在迷迷糊糊之中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妻子一般，就这样打理着府中事务，虽然忙起来很忙，但这样的生活却很充实。莫名的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有好些人家得知了黎绾执掌中馈的事情，也知道楚舟珩对她很是宠爱，而她也在桃花宴上大出风头，惹得帝后齐齐夸赞赏赐，早就有人在盯着将军府了，等着她事情一少了就纷纷想要亲近起来。 而楚舟珩知道黎绾为难。在那些帖子还没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就主动的给推脱掉了。 “将军待夫人是真的好。奴婢听说，就是连齐国公家的拜帖也给推了呢。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就更别提了。”春梅这些天已经老实了很多，做事也勤勉，只是这心思终究不是全然向着黎绾的，只是为眼前的利益和安危所驱动的罢了。 今日她去了外院，听了好些闲话，转头就来黎绾跟前卖乖了。 黎绾也不烦她，也喜欢听她说些闲话，因为还能从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总比一直在这里坐井观天的要好。 齐国公家也给她送了拜帖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赵元明这个时候应该老老实实的才对，不过既然已经推辞了，倒也无需烦恼了。 只是楚舟珩这行为总是教人暖心的。他不仅仅没有让黎珞再来府上烦她，还在这样的细微处帮助着她，她本就是个外冷内热，最容易因着旁人的好而心软的人，她心底深处很是感动，可面上却依旧淡淡的。 看着黎绾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春梅便继续说道：“外院的都在说，这几日将军事情很多，但是却一直在嘱咐着府里的人不许对夫人无礼，若是被他知道了有什么小动作，就要严惩呢。” 略一思索，黎绾也发现了自从她管家以来，这府中上下的人的确是老实了不少，而且她过得也比从前更加的舒心了，除了管事理事辛劳一些，便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做公主的时候。 原来黎绾还觉得是自己的雷霆手段将他们给镇住了，现在想来，这里头恐怕还少不了楚舟珩的手笔吧，如果没有他的影响在，就算是黎绾有手腕力量，也不可能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完美的。 “除了这些，可还有没有旁的新鲜事，外头的也成。”黎绾抬眼扫了她，指了指近旁的一个杌子，示意她坐下来。 春梅皱着眉想了想，半是摇头半是点头的说道：“这两日京城里倒是很太平，并没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她的声音才停了片刻，忽然便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一般的拔高了声调：“不对不对，奴婢听说这几日楚太守家要来京城呢，说是早就在路上了，估摸着也就这几日就要到了！” 第235章 再去打听 楚太守？ 那是个什么？ 黎绾听完这话便懵了，姓楚，还是个太守，官职不低，和楚舟珩同一个姓氏……她疯狂地在脑海中之中寻找起从前的记忆来，终于想起来了这么一个人，那便是楚舟珩的叔叔——楚泰。 楚舟珩也算是出身大家的，他的父亲便是从前的镇北大将军楚秦，是很有名的武将，而楚舟珩也算是子承父业，还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那楚泰则是楚秦的弟弟，但却是异母的庶出兄弟，可楚府是出自扬州的大家，规矩极好，从来不会在嫡庶上头做什么文章，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的。而楚秦做了将军之后，楚泰便走了文官的道路，虽然不比楚秦出名，可也是个很清正的好官，黎绾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外放到了扬州去做太守了。 黎绾很少得到关于这一家子的消息，楚舟珩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叔叔，两家的往来好像也并不多，觉着楚舟珩与此并不亲厚，于是她差不多已经忽略掉还有这么一家人的存在了。 “前头一直没说这事情，奴婢也是听了将军近旁的人说话才知道的，夫人如今是一府的主母，也该好好准备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消息没递过来，真是奇怪……”她后头的话音便低了下去，像是在嘟囔一般。 因为这样的消息不给黎绾知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让人容易往坏处琢磨，春梅不敢说也是有的。 幸好自己多问了这么一嘴，也幸好春梅爱打听八卦消息，若是她等到楚泰一行人到了将军府才知道消息的话，那才是真的要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了。 就算是她脸皮厚，也会不好意思面对楚舟珩的家人的。 黎绾定了神，认真地朝春梅道：“你既然有些本事，你便再去替我打听打听，若是办好了这差事，我是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诶！”春梅笑得眼睛眉毛都弯了起来，“奴婢这就去打听，一定帮夫人打听好这事情！” “嗯，去吧。”黎绾点了头，看着春梅行了个礼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险些撞到了刚进来的凌香。 春梅兴奋得直匆匆丢了句对不住便冲了出去，惹得凌香皱了双眉，有些不高兴地看向了黎绾：“姐姐也是脾气好，这小蹄子最是偷奸耍滑的，这么些天了装的人模狗样的，这规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这两人向来都看不对眼，便是春梅乖巧了这些天，她依旧还是看她怎么都不顺眼的，时不时就要挑些刺儿出来。 黎绾这回也难得的替她解释了几句：“是我叫她去做事的，她只是心急了些，你倒也不必怪她，她现在可是比刚开始的时候听话多了，多个人手帮着你做事，也比少个人要好的。” 既然黎绾都开口了，那凌香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收敛了容色，浅浅一笑：“绾姐姐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听姐姐的，只要她肯老实些，我倒也不是要去为难她的。” “你呀，最是得我心意的人，我知道你是为着我好的，你便如我亲妹子一般，你的意思我也会听的，你就放心吧。”黎绾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凌香由衷的笑了，这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姐姐折煞我了……不知道姐姐叫春梅去做的是什么事情？” 黎绾就知道她会问这个，直言不讳道：“她听说了楚太守，也就是将军的亲叔父要来京城，我便叫她去替我再打探清楚一些。” “楚太守？！”凌香比黎绾可是要惊讶得多了，险些将手中的盒子给打翻了，很快她就稳住了，“我倒是不知道呢，原来将军还有亲族啊……” 楚舟珩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的确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一般人都没有想到那扬州太守便是他的亲叔父，凌香惊讶也不奇怪。 黎绾便装作一脸迷糊的样子，轻声道：“我其实也并不清楚，只听说过他是有亲族的，可却不知道也是个大官，听春梅说的时候，我也是吓坏了呢。” “那既然是将军的亲叔父，那绾姐姐也该好好准备准备才是，可千万不能露了怯才是，也好叫他们见识见识你这和将军夫人的好模样。”凌香掩嘴一笑，眼底有精明的光泽隐隐闪烁着。 “我正是在怕这个呢，你知道我到底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小姐的，他们说不定本就瞧不起我……”黎绾落寞地垂了 第236章 为谁 “绾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凌香第一个不同意她的话，“将军宠你爱你，旁人又能如何？瞧不上你是一回事，可嘴是长在旁人身上的，姐姐若是因此而闷闷不乐，那便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我觉得姐姐可是顶顶好的人，你只管自己过得舒心就是了，人是永远也堵不住别人的嘴的，但是只要做好了自己，那么他们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黎绾听着她的安慰，心中多少也是有些触动的。 如果她不知道凌香有自己的心思的话，那么说不定就真的会被她的表象给蒙骗了，也不知道她这些话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又有多少是出于算计。 愣神间，凌香仍还在继续说道：“绾姐姐现在已经做得极好了，府中上下少有不夸赞的，想必将军的叔父也是个正直的，不会单独凭借一个出身便否认了姐姐做的一切努力，姐姐只需要从现在便做好准备，等到楚太守入京城之后，姐姐也不会手足无措了。” “香儿，多谢你。”黎绾垂了眼眸，眼底光华被掩盖在下，窗外的阳光被窗棂撕碎了洒落在她的脸颊上，“要不是没有你，我还真的就要孤立无援了。” 凌香笑着给她续了茶水：“绾姐姐这就是和我客气了，你既然将我做亲妹妹对待，那我自然看你也是如同看亲姐姐一般的了。” 暖阳和煦，春风浅浅，北渊的这一个春天似乎格外的暖和，连带着黎绾的心中也缓和了不少。 等到了夜里，春梅便带着最新的消息来报了黎绾。 那楚泰果然已经是在进京城的路上了，而且是一得知楚舟珩娶妻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安排了一切，等到了路上的时候才有消息递到了楚舟珩的手上，便是他也不是头一个知道的。 或许便是因为黎绾的身份太过尴尬，楚泰一家子又是为人长辈的，定然是着急的不行，想要来教训楚舟珩的，顺便要看看这个侮辱了楚家门楣的贱籍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想要来一招措手不及，可为什么还是将消息给递了过来，这便是不得而知了。 人的心思总是难测的。 而按照楚泰一家的行程，只怕最迟后日就能抵达京城了。 黎绾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她怎么觉得好似自己便像是个臭媳妇要见公婆似的感觉，虽然楚泰只是楚舟珩的庶出叔父，但却也是楚舟珩在这世上最亲近的族人了。 若是真的是来刁难自己的，那想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可现在的黎绾神色恹恹，身子疲倦懒怠，连日来的操劳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她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便难免有些乏力了。 这一夜，黎绾依旧是没能睡个好觉。 就是在知道了要执掌中馈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的寝食难安过，或许说，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战神公主，居然会在这样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面胆怯得惊慌不安，这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丑时刚到的时候，黎绾便躺不住了，在屋子里踱了半晌的步，又吹了半晌的风，最后百无聊赖的便在桌前点了烛火，轻轻描了几个，桌案上还摆了许多的素纸。上头零零散散都是她这些天来练字的成果。 从前她的字写的也并不丑，公主也是从小就要学习这些的，她只是不喜欢复杂拗口的诗书罢了，这字倒也老实的练过，只是中规中矩不出挑也不至于太难看。这些天因着要记录不少东西，她便又挤着时间练了练字，倒是又精进了几分，有些自己的气韵在字迹里头了。 她本想随手写两句新记的诗词，渴死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楚舟珩的容颜来，低头一看便惊着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她喃喃地念了出来，她原本想写的并不是这一句。 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滴墨汁滴在了那个谁字上头，晕得一副还算好字的字便毁了，黎绾丢了墨笔，如同丢盔弃甲一般的慌张起来，随手将那纸给揉成了一团，狠狠地从窗户给掷了出去。 吹熄了蜡烛，黎绾当即便滚上了床榻，用被子将自己给闷住了，捂得严严实实的。 她才没有想着楚舟珩那条小破船呢，她没有！ 可迷迷糊糊之间，黎绾又忍不住偷偷跑出了屋子，她连鞋子也忘记穿了，只赤脚便走了出去，寻寻觅觅了许久，终是在窗外的花丛之中找到了它，那 第237章 突发高热 可算是找到你了。 哪怕黎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一张被自己丢弃的字条，它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她的心……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总好像哪里空落落的，就连着胸口也好似有些憋闷得喘不上气儿似的，整个人都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怪异的忐忑。 黎绾是个冷静的人，很少因为一些小事触动心弦，可这一回便是她自己也弄不懂这是为了什么。 她真的不太明白，苦思冥想，终究参悟不透。 但脑海之中楚舟珩的容颜却一点点的愈发清晰起来，便好似他此刻就站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一般。黎绾连忙揉了揉眼睛，屋子里昏暗一片，除了她之外，连多余的影子也看不见半个。 也不再点灯，黎绾只坐在了窗前的炕上，就着朦胧的月光再次打开了那张字条，上面的墨迹晕染得更厉害，像是她有些混乱不堪的内心一般，处处都是斑驳的痕迹，浸染着大雨滂沱般的沧桑困顿。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窗外只有一轮浅月，夜色浓厚如墨，而星辰却是半颗也无，只有风吹树梢，簌簌静谧，伊人斜倚窗。 “绾姐姐。” “绾姐姐？” “夫人？” 于是乎，等着凌香和春梅来伺候黎绾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在炕上便睡了过去，彼时她人还模模糊糊的，凌香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黎绾倚靠在窗棂上，脖子歪歪地垂着，手中还掐着自己写的字条，只是脸却有些泛红，还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可偏偏就是不曾睁开双眼。 凌香一看便知道事情不妙，当即伸手探了过去，一碰便猛地缩回了手：“好烫！” 春梅见状也凑了过来，却不敢离得太近，只是弱弱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这窗户怎么也不关？”凌香皱着眉头拔高了声调，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虽然是春日里了，可夜里还是凉的，真是做事一点也不当心！” 这话便是有在指责春梅的意思了。 现在黎绾的院子里也多了几个做事的丫头，可能够近身伺候的也就是凌香和春梅了，凌香是细致，可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春梅的分内之事。 春梅却有些不明所以，她这回可是真的委屈，她就算是不全心全意的伺候黎绾，可也不会做错这的小事，便是主子要开窗户，她难道还能事事都预料到不成，凌香这次可真是鸡蛋里挑骨头，硬要将责任推脱给她了，她心里顿时便溢满了委屈。 刚想要怼回去，可一看见凌香那凶狠的眼神，和要吃人般的气势，春梅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之前两个人可是谁也不退让谁的，现在凌香的地位变高了，春梅也老实了，也知道自己是争不过她的，居然愿意闷声了。 凌香也没想到春梅会这么老实，也不好多说了，她到底错没错，其实她也是有些分寸的，只是见着黎绾这般模样，难免心里着急些。 “夫人许是受了寒气，有些发热，你赶紧去请大夫来，耽搁了只怕不好的。”凌香稍微和气了那么一点，给了她一个稍微善意一点的眼神。 春梅只匆匆瞥了黎绾一眼，当即便应声退了出去。 凌香将黎绾的身子掰正了些，旋即又轻轻喊道：“绾姐姐，绾姐姐？” 黎绾只觉着自己浑身发烫，脑子也迷迷糊糊的往下坠，眼皮子也是重得很，轻易根本就抬不起来，整个人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躯体了，而凌香的呼喊倒也恍惚间能够感知得到。 用尽了力气，黎绾想要做出回应，可是却只是嘤咛了一声。 凌香见她如此，便知道她这次的病并不轻了，只怕是连日来的劳累所致，虽然她一直强撑着什么都没有说，可这身子才大病初愈，这么一番下来，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撑不住的，更遑论昨晚她应当还是受了凉的，在这炕上睡了一晚，这病情可不是就又要加重了么。 也不犹豫，凌香趁着黎绾迷糊的时候，直接一把就将她给抱了起来，虽然黎绾并不重，可这力气在女子身上也是少见的。 将黎绾放在了床榻上头，凌香又替她掖好了被子，转头就出门去了后头的小厨房里。 第238章 我来 “凌香姐姐。” 春梅很快就回来了，她先是去前门报了信，立即就有脚程快的小厮去了街上请大夫，只是一刻钟的时间，用了快马就将人从最近的医馆里头给请了过来。 凌香正拿了水给黎绾擦脸，她盖了被反而出汗，脸也似乎比之前的还要红上一些，像是被丢进蒸炉里头蒸了一回似的。脸虽红润得不像话，可是那嘴唇却是煞白一片，已经干涩的起皮了。 “我带了大夫来了，快给夫人看看吧！”春梅给那个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当即就往前头观望了一眼。 这大夫也是有名的杏林高手，是个中年男子，留一把山羊须，模样周正，长相精神。他寻常也都是给这些富贵人家看病的，也是知道这里的规矩，他知道自己来的是镇国将军府，而这里的女眷几乎是稀罕物，这女子一看模样便能猜到是近日里头京城里声名鹊起的楚夫人了。 凌香让开了位置，朝大夫招了招手：“有劳您给我家夫人瞧上一瞧了。” 大夫“诶”了一声，立即便走了过去，往床边上一站就是一番寻常的望闻问切，不过沉思片刻的时间，他便已经得出了定论：“这位夫人是因着操劳过度，想必之前也曾受过些外伤，如今便一时气血虚弱，又因着心思郁结，偶感寒凉，才会骤然发热。这症状看着是有些凶险，但若是仔细照料着，喝些退热的药下去便也无碍了，只是接下来的几天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免得久病伤身呐！” “自然都是听您的，那我们夫人的病也就劳烦大夫您多费些心思了，若是照顾好了，将军府是少不了您的好处的。”凌香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给了这大夫一个笑脸。 大夫点了头，亦是笑着道：“你放心，我是医者，自然会好生照顾着，你家夫人很快便能好起来了。” 又叫春梅取了笔墨来，大夫写下了药方之后，便去外头的药铺里抓了药，核对了才去煎药，如此忙活了小半个时辰，黎绾终是喝上了药，只是她人迷糊着，又本就不喜欢喝药，那药便怎么都有些喂不进去。 “我来。” 这屋子里原本就安静，还因着喂不进去药有些沉寂，一道又冷又沉的男声传来，几乎将凌香和春梅给吓了一大跳。 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站在了门口，他今日竟然穿的是一身浅竹色的袍子，和往日里惯常穿深色衣衫有些不太一样。人依旧还是那个人，只是瞧着好像没有那么的深沉了，人亦随着衣衫清爽了几分。 是楚舟珩，又不是他楚舟珩，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一样了。 凌香和春梅被楚舟珩的气势所镇压，连呼吸也不敢用力了，只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凌香还主动将药盏递到了他的手中。 楚舟珩接过药盏便往床边一坐，屋子里顿时压抑了好几分。 “将她扶起来。”楚舟珩半伸了手，可忽然又收了回去，因着动作细微，旁边那两人都不曾瞧见。 凌香闻言便迎了上去，尽力将黎绾的身子撑起来，半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头，间隙时抬起眼去瞄楚舟珩，正好楚舟珩的余光也落在她的脸上，她居然莫名的心慌起来，连忙躲开了他的目光。 楚舟珩伸手碰上了黎绾的下颚，指尖从她的脸颊处蹭了一下，这般的动静惹得黎绾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像是在叹息，又像是不满的嘟囔。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眼瞳微微一颤，眼底深处便涌动着微不可见的波澜，如深沉的夜色晕染着月光，如墨般却又皎洁，骤然起雾色，他的神色渐渐朦胧，手指捏紧了她的下颚，灵巧地便掰开了她的唇，只迅速地抬起另外一只手，那药汤便一点点的灌进去了黎绾的喉咙之中。 动作虽快，可却很温柔，并没有不在乎黎绾的感受。 但是若是唤作了凌香和春梅却是不敢这样做的，黎绾怎么说也是个主子。 “这不就好了么。”楚舟珩瞥了二人一眼，将药盏随手递给了凌香。 凌香放下了黎绾的身子，才转头去放了药盏，一回来就见着楚舟珩正给黎绾盖被子，那目光竟然好似有些温柔在其中流动一般，而且他居然是在给黎绾亲自盖被子诶！ 她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虽然楚舟珩很是照顾黎绾，可从不会在私底下这般的温情款款，凌香没有见过多少次楚 第239章 照顾好你家主子 “还是将军厉害，奴婢们只怕用半个时辰都一定能喂进去药呢。”凌香心中暗叹，嘴上也不忘了要奉承他一句。 楚舟珩的神色很快回到了最平淡的时候，只轻声道：“夫人这病是怎么一回事？” 凌香没有隐瞒，自然是实话实说，还尽力描述了一番黎绾是有多么的辛苦，好从而引起楚舟珩心中对黎绾的那一份怜惜和愧疚。 可楚舟珩早就知道了黎绾是为了这中馈有多么的用心，丝毫没有惊讶流露，只微微颔首：“既然夫人病了，那么你们也该用心照顾着才是。” “这都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便是将军不说，奴婢们也当好好照料夫人的，将军就请放心吧。” “嗯。”楚舟珩一直在盯着黎绾看，看她皱眉，看她嘴唇微动，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她的细微的表情一样。 这时候黎绾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药吃下去了不太舒服，忽然便翻了个身，手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张就拍在了楚舟珩的胳膊上，手中一直紧紧抓着的那张字条终于掉了出来，她还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某人的胳膊，那皱巴巴的一团直接滚到了楚舟珩的腿边上。 楚舟珩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拿起了那张字条，一点也不困难得将其给展开来，显露了那同样皱巴巴有墨迹混乱的字迹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楚舟珩才认出来这写得是什么东西。 其实也不是黎绾的字不好看，而是这张纸实在是太皱巴巴了一些，墨迹晕染得一塌糊涂，还沾染了黎绾的汗迹，深深浅浅的颜色，也是为难人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黎绾所写的么？ 楚舟珩知道她不懂得诗词歌赋，这话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其实在春梅让人去找大夫的时候，他就得了消息了，而且他来之前还找了那个大夫去问话，也知道了黎绾的大致情况。 其中一句让楚舟珩很是在意，心思郁结，偶感寒凉。他前些天就见着黎绾一个睡在院子里，便知道她不是个老实的了，而那心思郁结一事也不像是黎绾的性子，她最是精与算计，人也聪明，怎么会在思绪上头给自己难堪？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想了一大串，楚舟珩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心思郁结，难道说是因为暗麟阁的事情么，又还是因为一些旁的事情，这让他居然有些头疼了。 她难道昨夜受寒就是为谁风露立中宵么。 楚舟珩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那团纸瞬间又被蹂躏了一番，皱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仿佛只是轻轻拉扯几下就要碎掉了一般。他的眉心拧紧，嘴角绷起来，像是融合了冬日寒霜一般，三尺之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这是怎么了？ 凌香有些恍惚，她也注意到了那字条，但是却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会是黎绾和别人联络的信笺吧？ 不过看着那黑糊糊的一片也实在是有些不太像的，凌香的一颗心悬起来又落下去，黎绾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她这么些年也是了解了不少的。 楚舟珩犹豫了一下，他本来还想问一问凌香，可一想她们姐妹二人情感深厚，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只怕也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倒是不如自己去查找还会来得更加快速一些。 一把拂开了黎绾的手，楚舟珩便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我还有事情，你好生照顾好你家主子，可别让人出事了。” 明明知道凌香一定会好好照顾黎绾的，可是楚舟珩就是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自己，偏偏想要多说这么一句。 而在旁人看来，这便是楚舟珩对黎绾的重视和关心，是个极为体贴的男子。 楚舟珩转身出去，如同来时一般的无声无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院落之中。 等到申时的时候，黎绾的烧终于渐渐地退了下去，人也悠悠转醒，只是精神还有些迷糊，坐了半晌才稍微好了些许，能同凌香说上话了。 “我这是怎么了？”黎绾迷糊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很难受，随时都要睡过去一般。 凌香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又给她递了一杯大夫给的药茶：“绾姐姐真是病糊涂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黎绾想要点头，可是脑袋直往下坠一般，险些将茶水给晃了出去，还是凌香给扶了一把。 “我没傻，你是凌香啊。 第240章 大事不好 凌香无奈一笑，只示意她喝了那药茶，一边又道：“绾姐姐这是病了，你昨夜竟然在炕上便是睡了，窗户也不曾关上，着了寒气，而且这些天你操劳过度，身子可不是要吃不消了吗？” 黎绾真是病得糊涂了，这一想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病了才会这样的难受。觉着口中苦涩难受，她连忙喝了一口药茶，是淡淡的草药香气，还有些许涩味，但和她口中的苦涩相比便是微不足道了。 “我这是睡了多久了？”她打量着半掩的窗户，这天色说暗不明的，倒是有些琢磨不准了。 “绾姐姐自早上便昏沉着，如今已经过了申时正刻了，再过几个时辰便又要入夜了，绾姐姐倒是比我想的还要醒来的更早一些。”凌香双手合十，朝虚空拜了一下，“阿弥陀佛，绾姐姐若是再晚些醒来，只怕我就又要去请大夫了。” 黎绾将茶盏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勉力一笑：“我知道你担心我，这回是我的不是了。” 说及此处，凌香便想着楚舟珩来，径直说道：“我自是惦记绾姐姐的，可今日里姐姐一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报呢，将军自己便来了，那时候我和春梅正为了喂药的事情头疼，还是将军一下子便叫姐姐将药给喝了下去，姐姐能尽快醒来，也算是托了将军的福了。” 楚舟珩来看过自己了？ 黎绾的脑子仿佛又沉了一些，她有些无力的说道：“喂药？将军给我喂的药么？” 凌香立即点了头：“可不是么？我看着将军是真的很体贴姐姐的，我倒是有些明白姐姐为什么不顾一切要追随将军身边了。” 话虽如此，可楚舟珩却并不想像是会给自己喂药的人，他那个人可是最为洁身自好的，便是和她演戏也只是在人前罢了，私底下两人可仅仅是靠合作关系维持这和平的现状罢了，稍显亲近的话都不说一句的。 黎绾是真的有些想象不到楚舟珩是怎么给自己喂药的，她不由得有些胡思乱想起来，脸上瞬间晕染开两朵桃花，本就因病红润的脸颊更加的娇艳欲滴了。 这头凌香说着那些有的没的话，黎绾却一边陷入了自己的绮思之中，根本就没有听见去她杂七杂八的说了些什么。 “姐姐觉得呢？” 觉得什么？黎绾被骤然发问，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都没有回答凌香。 凌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黎绾的额头，仍然还是有些烫的，只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好得多了，她轻声道：“姐姐怕是还迷糊着，倒是我碍着姐姐休息了，这些闲话还是等姐姐好些了再说吧，你且好生歇息，如今这节骨眼上，还是要赶紧养好身体才是，否则……” 否则等楚泰一行人来了，她还没好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将黎绾给吓得清醒起来，她连身子也直了几分，不由得喊道：“糟了！” 的确很糟糕，黎绾病还没好，人便慌了，真是没一刻是安生的。 可很快黎绾便迎来了最糟糕的局面，就是天才刚刚黑的时候，春梅就从外院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进门的时候还险些被绊倒了，连滚带爬的走到了她的身前，颤抖着说道：“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彼时黎绾正有了些力气，身子躺的酸疼不已，于是自己一个人下床走动，正走了一圈便晕乎得不行，正坐着歇气儿，听着春梅这一通咋呼，心脏跳得更快了。 “有事慢慢说。”黎绾用眼神安抚着她，心底却也已经乱了起来，看她这神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春梅喘了两口粗气儿，一脸的惊魂未定：“夫人……真的是天大的事情，那楚太守，将军的叔父，便在刚刚已经到了京城了，前头院子里正打发人去城外迎接呢，此刻前头已经热闹起来了。” 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昨日黎绾才得了些消息，今个儿楚泰就已经到了京城了，这实在是太快了。便是一般时候，黎绾也要慌的，更别说她现在病了，人都还没精神些，一直低热未消全，这样的状态，可是真的在为难她了。 “将军呢？”黎绾以手撑着小几，气息不匀的问道。 “将军在早些时候出了门，说是朝廷中有事情要处理，被皇上召见进宫去了，奴婢知道了还特意问了的，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将军不在， 第241章 不要听天由命 楚舟珩竟然不在。 真是又巧又急又气。 春梅不过是一个奴婢，其实她是不用太担心的，她为着黎绾担心，也是想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她能好好伺候黎绾是因着眼前是有利可图的，可一旦遇着了危险，她便是要头一个打退堂鼓的了。 人是自私的，人心是善变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能怎么办呢？”黎绾没有唉声叹气，反而是一脸的镇定沉着，“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望着春梅，看尽了她的那些神情。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春梅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图谋可以从自己身上得到利益，而黎绾也是一样的，她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自己人过，只要她不对付自己，她自然是她做什么都不用在乎的。 “可是……”春梅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黎绾看上去如此的淡定，这样的事情她也能处理好吧？ 这些天她见识得还少了么。 黎绾沉着嗓子继续说道：“春梅，你替我去前院里好好看着，有了什么动静就赶紧来报我，你应该明白怎么做的吧？” 只要是春梅还想要倚靠着她这颗大树，那么她就会乖乖听话的。 “是，奴婢都明白的。”春梅当即退了下去，比之前要安定了不少。 黎绾转头就叫来了凌香替自己梳妆打扮：“替我梳妆，务必要端庄大方一些。”她将衣柜给打开了，她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楚舟珩给她置办的，哪怕是她一句话也没有提过，他就将一切能够想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挑挑拣拣的，黎绾选出来了一套衣衫，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对襟衫，袖口绣了一圈的缠枝莲，素雅又不失大气，下头搭的是双窠云雁宝相花细丝凤尾裙，外头再披一件烟霞银罗绡纱掐花的褙子，整个便是端庄雅致的将军夫人了。 这挑衣衫的审美，黎绾还是很有一手的。 凌香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太守已经马上就要进京了，只怕一个时辰就能到府上，若是再不抓紧些，只怕是要失礼了。”黎绾话说得有气无力的，只这一会儿便又要坐下来，否则那头晕身子软得根本就站不住。 凌香一见她这样就着急，切切道：“姐姐身子虚弱，这幅样子如何能够去应对那楚太守一家，岂不是……” 黎绾打断了她的话语，肃然道：“这又有什么，便是荆棘丛就在脚下，我也得走过去不是？这风浪既然来了，便是我应该渡的劫难，若是我着意避开，那才是真的要丢了身份了，你教我的，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我只是心疼姐姐，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模样，气色差，身子还虚，若是他们要刻意为难姐姐该怎么办？”凌香看似是真的为黎绾着急一般，那心疼之色也并不像是作假。 “好了，香儿。”黎绾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梳妆镜前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这一关总是要过去的，若是将军能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帮帮我，但是现在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这个词其实是黎绾特别厌恶的一个词。 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要听所谓的上天的安排？ 上辈子的她就是听天由命，然后放弃了挣扎和抵抗，甚至没有去求救，然后她就死在了黎云庭的手下。如今她只相信自己，命？她这一回一定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黎绾都这样说了，凌香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是帮着黎绾一块准备起来。 只是短短两刻钟，黎绾便已经装扮好了，还好是发热不是风寒，脸是潮红的，干脆就连胭脂都给省下了，只是她的神色实在是不好，只能将口脂抹得鲜艳些，再描了远山黛眉，眼周也晕了些胭脂，好让她看起来稍微精神一些。 凌香还很细致的准备了一盏参茶，黎绾喝下去之后便感觉身子边轻了，这气是吊上来了一些了，只是脑子还晕沉沉的。 天色一点点的暗下去，整个京城披上了夜色，一盏盏的灯火燃起，如颗颗星火自天宫坠落凡尘，闪烁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风起，云动，夜色静谧，可人心却难以宁静。 第242章 入府 滴答—— 戌时的更漏声一响起来，那将军府的门外便洋洋洒洒地行来了一连串的马车，细碎的人声，马叫声，车轱辘声，那一条街都跟着不宁静起来，一路的灯火也跟着涌了过来，好不热闹的场面。 这样的动静自然是惹来了其他府上有人出来探看。 黎绾一直在前院的花厅里头等着，而春梅守在了大门一射之地，一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便赶紧撒腿往里头跑，气都喘不上来了，也定着给黎绾报了信儿。 “到了到了，是车马的声音，已经到了快到了门外了！” 由凌香半搀扶着，黎绾快步走出了花厅，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门口，而那队车马也正缓缓而来，等她定了神一瞧，那为首的马车便停在了她的眼前，接着又是一片喝马声，街上的动静变小了不少。 这一路的灯火照得整条街都明晃晃得，宛若白昼一般，只是光色昏黄，晃得人眼睛有些花。 马车微微一动，车帘被人给掀开来，一个中年男子缓步下来，第一眼便扫向了门口，一见到黎绾的时候，着实是吃了一惊的，他像是被什么给吸引了似的，走到了门口去，望着门内的黎绾愣住了。 黎绾深吸了一口气，便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的容貌给惊着了，只移步跨出门槛，笑着迎了过去，依着规矩给他行了个礼：“侄媳妇给叔叔请安了，叔叔一路辛苦了，快些进屋罢！” 是她，不是她。 这人便是楚泰，黎绾从前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张脸却很是让人影响深刻。 同楚舟珩俊美妖孽的长相不一样的是，楚泰的模样更是秀美一些，据说是随了他那位生母艳丽的容貌，有着几分男生女相的味道。只是人到中年，他性子又正，倒是削弱了不少女感，也随着岁月的积淀显得犹为的沉稳。 真是不知道楚家人是不是一脉相承了这优秀的容貌基因，男子都这样好看，更别说那些女子了。 而这其中又属楚舟珩最为突出，乃是个中翘楚。 楚泰在原地怔了半晌，只是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将她给打量了一遍，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他正张了嘴，后头便走过来一群人，也都在用各色的眼光审视着黎绾。 其中一位穿着八团喜相逢妆花缎春锦长衣的妇人也同楚泰一般的露出了惊讶的目光来，但那目光只是稍纵即逝，可见她的涵养和定力都不差，应是楚泰的夫人。 妇人的身边跟着一男两女，男子瞧着年纪不大，应当在十七八岁左右，同妇人和楚泰的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穿了一身青色长衫，衬得整个人如修竹一般挺立端正。而那两个姑娘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也是长的花朵一般，标志可人，穿着打扮也都差不多，一个着了桃粉衫，一个穿了鹅黄裙，都戴着绢花和珍珠宝石簪子，互相映衬得容姿出众，便应当是都是楚泰的子女了。 再身后望去，那便是随行的护卫小厮丫鬟婆子，整整齐齐的站了好长一排，这排场，可见不是突然来京城这么简单了。 定然是有备而来，或者是并不会在短期之内再回到扬州去，这不就是放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潜在危险在黎绾的身边么。 妇人款款走上前来，站在了楚泰的身边，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你就是姜绾？”楚泰的嗓音很浑厚，和他的外表略微有些不符。 黎绾不卑不亢，便是被这么多人打量着也丝毫没有什么胆怯，仍是端庄大方，挂着合宜的浅笑，叫人看了就觉得亲切，只是这人并不包括眼前的几人。 他们看黎绾可并不怎么顺眼，甚至还有些敌意。 “我正是姜绾，叔叔若是有话，不如先进去坐下喝杯茶再说，这一路辛苦，我总不能叫叔叔婶婶，和各位弟弟妹妹们在外头站着的，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是要惹人说将军府的闲话呢。”黎绾略微退了一步，朝楚泰及其他人示意。 楚泰的余光扫了扫四周，的确是有不少其他人家的丫鬟小厮正涌到了街上看热闹。 便是楚泰对黎绾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为着楚舟珩以及整个楚氏家族来考虑，定然是不能够在外头给展现了，闲言碎语可是相当致命的武器。 “你倒是不蠢。”楚泰丢下一句，便径直进了楚府的大门，身后的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顿时又是不小的动静，黎绾反而落在了最后 第243章 巧舌如簧 “绾姐姐，你可还撑得住么？” 就在进门的那一瞬间，黎绾轻轻地皱了眉，而凌香自然是在第一时间里就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神色变化，满心都是对她的担忧。 黎绾摆了手，连话也不想说了。只借着她的力气，跟上了楚泰一行人。 明明看起来是小病而已。难受起来还在真是折磨人，只盼着这事情能尽快应付过去，她害怕自己待会便要撑不住了。 众人在花厅里站定了，而那些随性的下人们也由着府上的管事们去照料了。黎绾可是知道消息最迟的人，她还想过，若是楚舟珩早些告诉她……不过早知道晚知道，其实好像要面对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多大的改变，这本就没什么好准备的，她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些什么，只能随机应变了。 楚泰直接便坐了下来，楚家哥姐儿三个便侯在了一侧，都很是乖巧老实，不多说一句话。 这位楚夫人一直看着黎绾，直到她走近了之后便也走了过去，用一直丝毫不掩饰的打量的目光盯着她：“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黎绾谦逊地垂眸。缓缓道：“本事倒是没有的，只是尽了侄媳妇的分内之事罢了，婶婶这话便是折煞我了。” “侄媳妇？”楚泰夫人的眉毛扬了起来，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似的，“那倒也别先急着攀亲戚了，你这位置怎么来的。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婶婶这话说得我是好生糊涂了。”黎绾叹了口气，委屈自眼底缓缓流动，声音也轻了些，“我与将军本是两情相悦，喜结良缘的美事，怎么婶婶倒是有旁的想法似的。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不如今个正好说个清楚了。” 楚泰夫人高声道：“别叫我婶婶，你这个狐媚子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心里没数，还敢在我这里说这些花言巧语？” “咳咳——”楚泰忽然咳嗽了两声。朝她使了个眼色。 黎绾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虽然婶婶不喜欢，可这规矩我还是要守的，将军是认了我的身份的，此事皇帝皇后也知道的，并未曾说些什么，若是其中有误会我也不怨婶婶。只是好好解释就是了，一家人哪里就因此生分了呢？” 直接将黎云庭和萧丽华给搬出来了。这可是要将楚泰和他夫人给压得死死的了。 而桃花宴上的事情，他们其实也早就听说了的。却没有想到黎绾会直接拿皇帝来压他们。 “你这是拿皇帝和皇后来压我们一头了？”楚泰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尾也吊了起来，有愠色氤氲眼眸之中。 黎绾忽然便垂下了脑袋，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此刻稍显的有些许的诡异和慎人，平淡，却又像是包含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众人并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还觉着她是不是疯了。 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黎绾又接着说道：“叔叔婶婶应当是听了外头的流言蜚语，所以才会对我有些误会的。我若是狐媚子的话，那可是狐媚不到这里来的。叔叔婶婶也该知道将军的性子，绕着他的女子还少了么。比我好看的比我身份贵重的比我有才情的难道便一个也没有了么？若非是两情相悦，将军又怎么会对我这样的女子另眼相待？” “我知道外头的闲言碎语极多，很多都是说我的坏话，可叔叔婶婶有没有想过这些话都是为着什么呢？那是因为将军在朝中身份贵重，深得皇上的厚爱，而他一直来都是没有什么把柄给人抓的，但是现在他有了我，我的出身便成了他的污点，所以才会有有心之人抓着这事情不放过，便是想着要往咱们楚家身上泼脏水。” “而叔叔婶婶若是听信了那些话，不由分说的便要从扬州来处置我，我若是软弱一些，此刻便已经不能好端端的站在叔叔婶婶的面前了，而我若是出了事情，将军指不定就要与叔叔婶婶更加生分了，那时候那些人的目的便达到了……” 口齿伶俐，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条理清晰。 这话一下子便将众人的心绪都给牵着走了。 但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黎绾在说完话垂头的那一瞬间，狠狠得吸了一口气，她的脑袋实在是晕得很，方才还红润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白了，昏黄的灯火之中，她的憔悴便更加的明显了，眉宇之间那一丝愁苦，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第244章 挑拨 言之有理。 这是目前众人心中此刻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黎绾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楚舟珩才会对她有所偏见的，因为她的出身真的对于楚家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污点了。这些大家族的人向来最看重的就是家族的利益了，而黎绾的存在就极有可能损害到楚舟珩，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他们不可能会草草处置的。所以才这样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京城。 为的便是要向黎绾兴师问罪，又或者是彻底将她给处理掉。 如今黎绾已经能够很好的抓住他们的心思了。自然就能率先下手，以避免自己落入到无路可走的绝境之中去。 “我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可我的心却是向着将军向着咱们整个楚家的，我不可能会做出对楚家不利的事情来。叔叔婶婶现在或许不相信我，可是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与将军相处时日已多，若是我真的只是婶婶口中的狐媚子，如今哪能还站在这里？ 我这个人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可我绝对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为着这破天的富贵和权势才入了将军府的，叔叔婶婶切莫被那些流言所侵袭，误会了我和将军才是，一切都得以大局为重。叔叔婶婶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 如果这还算是最笨的话，那会说话的人便应该是没有几个了。 而楚泰和他夫人早就被她一连串的巧舌如簧的话语给引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怎么想都觉得黎绾说得的确是很有道理的，他们也不想看见楚家和楚舟珩真的因为这事情而有所隔阂。 楚泰夫人出身王氏，是个极为端庄的贵女，也不是什么不听人言的胡搅蛮缠之辈。忽而笑了起来，可却没有半点和气的模样，只是疏离的客气罢了：“你说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的，我们的确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这真心不真心，实话不实话的，其实楚泰和其他人也是长了眼睛耳朵的。只看表面黎绾的确是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甚至还大大的超乎了他们预想之中的样子，有些意外之喜的感觉，若是容颜有些憔悴的话。那还勉强能算半点。 不过信任不是在几句话之间就建立起来的，只是因着这些话对黎绾的印象没有那么坏了。 总之，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且黎绾的心态极好，经历过更难的事情，这些也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楚泰一直没有说些什么。但是黎绾知道，他和楚王氏是一条心的。这些女子间的口舌，并不需要他多掺和。只需要关键时候能说就是了。 黎绾淡淡地笑着：“早就听说了婶婶是相当和气的人，现在见了果然是好性情，既然婶婶能够听进去我的话，那么也就是不白白辜负我的一番心思了。” 这话说得人心里舒坦，可是楚王氏忽然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怎么她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但是仔仔细细地一想，又好像哪里都很对。这个黎绾说话做事，每一处都很让人舒坦。根本就不像是什么青楼出身的贱籍女子，反倒似乎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处事周到，聪明又不过于伶俐，端庄又不失柔和。有棱有角，面面俱到。 若是不知道她的出身的话，真的就以为她是谁家的贵女了。 错觉，这一定是她的错觉，楚王氏心头一震，心顿时便又乱了。 可这时候黎绾才发觉有一个似丫鬟却又好似非丫鬟的人正站在那两个楚小姐的身侧，她在此刻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姑母！她分明就是在花言巧语的欺骗我们呢，她一个贱籍出身的，肯定就是为着将军府的富贵荣华，她能讨得了将军欢心，那自然也是要在您面前做足了戏的！” 此女子的穿着打扮比楚家小姐的略微逊色一些，不过也看得出来尽心打扮了，容貌只得中人之姿，清秀曼丽，眉宇之间有几分柔弱，也是勉强算是个唇红齿白的美人。 方才她一直未曾出身，还低眉顺眼的跟在后头，黎绾还以为她是个身份贵重些的丫鬟，并没有着眼在她身上，现在听着她直呼楚王氏姑母，想必定是王氏的哪个小姐了。 这时候她昂首挺胸起来，黎绾才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装扮，是素净了些，可是却很衬她的容貌，将那股子小家碧玉，袅袅婷婷，温婉可怜的 第245章 罪名 啧。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跟在是来做什么的。 “盼烟！”楚王氏瞪了她一眼，有些想要继续往下说，可却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黎绾，话瞬间便断了。 那王盼烟只走到了楚王氏的身侧来，用一种鄙夷又高傲的目光扫视着黎绾，又娇滴滴地对她姑母道：“盼烟只是担心姑母被小人欺骗嘛。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姑母难道还不了解盼烟么？” 楚王氏的目光又变得怜爱了些。伸手拉了王盼烟一把，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太直了些，不过你的心思我自然都知道的，不过你也无需过分担心。这一切我心中都有数的。” “姑母是很聪明的人，盼烟也都知道，但是有些人连将军那样沉稳的人都能蒙骗魅惑，也不知道心肠是生了多少的弯弯绕绕，只怕是要有九曲十八弯的心肠了，姑母还是再三慎重才是。”王盼烟侧目瞧着黎绾，目光里涌动着如深渊一般的墨色，好几种情绪糅杂其间。 姜绾？你就等着吧。 如此的目光实在是不应该在她这样年纪的姑娘眼中出现的，也不知道她的心思又有多深。 一旁的黎绾觉着有些尴尬了，她们这一唱一和的，每一句却都是在指摘她的不是，说她有心机。 便是黎绾有心机又如何。她又不是那种有脑子有心机却拿去祸害人的人，这才是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刚被黎绾好不容易安抚的楚王氏立即就被这王盼烟几句话给勾得不太淡定了，连看向黎绾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有怀疑有惊讶，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的锐利。 随后王盼烟凑到了楚王氏的耳边去，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话。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整张脸绷了起来，眼底的笑意被凛然所取代，比刚见黎绾的时候还要冷漠了几分。 什么话有这样的奇效？ 当事人黎绾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我还真的险些就糊涂了！”楚王氏冷笑一声，转头就看向了楚泰，“官人。” 楚泰这才悠悠然将目光转到了黎绾的身上去。他长的虽然俊美，可一脸深沉的模样也是很震慑人心的，但黎绾并不害怕，还很大胆的对视上去。始终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她不绷着的话，只怕便是要撑不住了。 “姜绾，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方式吗？”楚泰终于开口了，这一嗓子低沉得吓人，“你说得话的确是有些道理。但是这并不是你可以随意可长辈顶嘴的理由！就是皇帝开了口，可现在是处理楚家的私事。难道你就可以不尊敬长辈，胡乱冲撞吗？！” 黎绾不由得汗颜。 不就是道理说不过她了么。便干脆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强压她一头，还说是私事，就是说连皇帝也不好插手的，这真是……厚颜。 刚才明明还不承认她的身份，也不承认他们是她的长辈，现在倒是承认了吗？ 不敬尊长几个字可真的是比泰山还要重上一些的。 其实黎绾也没有要和他们撕破脸的打算，因着他们是楚舟珩的亲人，她其实也是想要从心底里尊敬的。只是这场面忽然就难堪起来了，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去顶撞他们吧？ “叔叔误会了，我并未有不尊敬您的意思。也没有想过要顶撞您们，事情始末和误会我都已经和您们说清楚了，我当真是无辜的……”黎绾认真地解释都在此刻显得有些无力了，她方才发挥得太好，现在遇到这样胡搅蛮缠的反而有些招架不住了。 因为不管你再怎么巧舌如簧，别人若是非要不听你的话，那还真的对牛弹琴。 刚才她就是怕出现在这样的问题，所以才会抢占了先机，想要引着他们的心思随着自己的心思走，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王盼烟会突然出来搅和，她刚才到底是说了些什么，怎么场面便忽然变成了这般…… 黎绾本就身子虚弱无力，脑子也混沌着，想去琢磨也是有心无力。 楚王氏又言之凿凿，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这就是想要诡辩，你难道真的没有半句假话吗？” 第246章 开怼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哪怕楚泰和楚王氏并不是什么野蛮愚蠢的人，可这先入为主的观念终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一下子改变得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有许多女子在的缘故，这屋子里的香粉气息便有些重了，黎绾本就脑子有些昏沉，这一熏便更加难受了。 这会子她已经撑了许久了。身子不住的发软，深吸了一口气的空隙。她便未曾应答。 楚王氏还以为是她心虚了，便更加的理直气壮起来：“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被我是说中了，不敢反驳了吗？” 黎绾只觉着眼前一道白光炸裂开来。精神气儿好像一下便溃散了一般，她拼命的去围堵，可是它反而越跑越快，宛如洪水决堤一般，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脑子里恍惚，身子也一软，她心底大呼不好！ 这时候她可没有凌香可以搀扶借力了，身侧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东西。 可是就在黎绾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身子突然就被人稳稳地给搂住了，后背贴上一片温热，那暖意一点点地浸透了她的全身上下，游走在了她的血液之中。融合得恰到好处，还给了她一股力量似的。 “叔父和婶婶这么快便到了京城，倒是我迎候不周到了。” 他回来了，是楚舟珩回来了！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黎绾是欢喜楚舟珩的出现的。 这也是黎绾头一回觉着楚舟珩的声音听了也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还有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气息。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不少。 黎绾看似是被楚舟珩给搂在了怀中，可其实她全身的重量都被他给撑住了，这给了黎绾继续撑着的动力，若是楚舟珩在此时松开手的话，她只怕是要直接倒在地上了。 身子软得就像是棉花一般，轻飘飘得不成样子。 楚泰也愣了一下。他一开始就知道楚舟珩不在府中，是算计好了要在这样的时候来一个突然袭击的，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位将军夫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他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便回来。 而且回来了还当着长辈的面。和这个女子搂搂抱抱，过于亲密，虽然这明明就是夫妻情深的表现，可他是个有些顽固的，觉得这样不成体统。 而下一刻，楚泰便皱了眉：“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楚王氏也一脸没眼看的样子，附和着说道：“就是。你叔父和我还在这里呢，你的弟弟妹妹也在。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体统？像话？”楚舟珩扶着黎绾坐了下来，他也依旧靠在她的身后，让她有个可以依托之处，另外手还抓上了她的手，两人的姿势愈发的暧昧亲昵起来。 楚舟珩冷眉肃目，看向那二人的目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我现在还叫你们一声叔父婶婶，你们便真的觉得可以管教我了吗？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扬州。我现在难道还不够体统，难道还不够像话么？” 黎绾有些听不明白了，怎么看起来楚舟珩好似并不在乎这两位的样子，反而有些过于冷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责你叔父我还有你的婶婶吗？”楚泰这个时候的话音显然没有方才和黎绾说话时候的高昂了。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叔父心中应该比谁都要清楚才是，难道非要我将话都摆在明面上，教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才算清楚吗，我想叔父也不喜欢看到那样子的场面吧？”楚舟珩捏着黎绾的手明显用了些力气，眼底也有尽力克制的愠色在翻腾。 楚泰果然色变，气得往椅子上一坐，指着楚舟珩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 “我？”楚舟珩似笑非笑的勾了嘴角，轻佻地说道，“我一切都好，叔父不用惦记着我，叔父只要能管好自己，管好你身边的人不乱说话就是，叔父应该也听过所谓的会叫的狗不咬人，但这声音多了，终究是会引来祸端的。” 他竟然这样和自己的叔父说话！ 黎绾忽然发觉起其中肯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楚舟珩不会如此对待他们的，毕竟还是亲人呢。 就好比黎绾和黎云庭，也是因着血海深仇才会走到如今这地步，只怕这楚家也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 只是在黎绾的印象中，楚泰一家从前和楚舟珩的关系好像还行，只是去了扬州之后便没有什么往 第247章 至亲 “好你个楚舟珩！” 楚泰被气得面色通红，脖子也涨粗了，青筋微鼓起，显然是真的被他的话给呛着了。 楚舟珩一脸的无所谓：“叔父知道我好，所以才要来打搅我的好么?” 这真是害怕气不死楚泰一样，直觉告诉黎绾。只要楚泰敢继续纠缠下去，楚舟珩就一定不会手软的。她这么多年都没能玩得过楚舟珩。更别说像楚泰这种人了，只有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腹黑嘴毒一向就是楚舟珩的特质，他从来下手是狠毒干脆，说话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没病也能够给你气出些毛病来。 这也就是从前黎绾视其为死对头的重要原因之一。 眼看着楚泰就要喘不上气了，楚王氏连忙上去给他顺气，一边瞪了楚舟珩几眼，却并不敢多说半句，显然是有些害怕的，丝毫没有了之前那趾高气昂的气势了。 还真不愧是楚舟珩。 现在黎绾才觉得楚舟珩的臭脾气有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也就只有这样的脾气才能为自己杜绝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此时那楚家哥儿和两位姑娘也看不过去了，走近了两步，都用期盼又藏着愤怒的眼神望着楚舟珩。 那楚家哥儿率先道：“堂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父亲呢，他好歹也是你的叔父，我们终究都是楚家的人。是血缘至亲，打断骨头还要连着筋的，你好歹也要顾忌一下咱们楚氏一族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楚舟珩周身的寒意就愈发的明显了，他整个像是从深冬而来，披着满身的霜雪。自荒原行来，脚下踏着泥泞，带着的风都是充满了寒凉之气，仿佛他的一个眼神便能化作刀刃，伤人不见血。 黎绾不由得握紧了楚舟珩的手掌，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在看见他眼底那抹如夜色般晦暗的颜色后，心脏好似被人给抓住了一般，一点点的收缩着，体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去。浑身都有些闷闷的了。 楚舟珩察觉到了黎绾的动作，只是垂眸扫了她一眼，却见她满眼的担忧和着急，都是为着自己，这时候本是紧张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来操心他？ 这神色可像是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并不是刻意为之。 如此让楚舟珩有些恍惚了。 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么？ 而那两位楚家姑娘见着他不搭理楚家哥儿，也纷纷开口了。说的无非还是那些类似于道德绑架一样的话语，只不过她们说得还要缓和一些。还有些胆怯，应当是有些畏惧这位堂兄的。 那些声音叽叽喳喳的吵得本来就内心不平静的楚舟珩更加的烦闷躁动了。 “楚柯，你还好意思说什么血缘至亲，真是有够好笑的。”楚舟珩淡扫他一眼。 可就是这么淡淡的一眼，却让这个楚柯有些不寒而栗，人也往后退了一步，却还要强行装着镇定的样子说道：“堂兄，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本就是这样的，你难道还能抹去事实不成？” 可笑，真是可笑。 楚舟珩已经不想再看见这些人的嘴脸了，直接将黎绾一把打横抱起来。转身就要出了这屋子。 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盼烟却一把拦在了楚舟珩的身前，娇声道：“珩哥哥，这姑父和姑母今次进京城可是专门为了你来的，你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呢?我们可都是许久没有见上珩哥哥了，合该好好说说话才是——” “就你长了嘴？” 一句话就将王盼烟给堵死了，她的嘴还张着，可是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她是真没想到楚舟珩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还对她也如此的凶狠，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但是王盼烟还是不甘心，想要继续说下去，还很做作的拂过自己的法鬓，浅浅一笑。 可是楚舟珩根本就没有管她，直接就撞着她碍事的手就走出了屋子，没有回头，没有多余的话，走得那叫一个干净落落，果决干脆。 凌香和门外的春梅也跟了上去。 但是楚舟珩却没有去黎绾的院子，而是带着她回了他所居的穆云斋。 一路穿过走廊，一片小竹林，越过一扇拱门，又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穆云斋，这里离花厅还有些远了，在府里的西南角，而黎绾的院子则是在南边，和他这里倒是也不远。 这一路上，楚舟珩一口气都没喘，一句话都没说，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 第248章 心疼 静，太安静了。 整个穆云斋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楚舟珩将黎绾放在了床榻之上，而后便站在床边看着她，只是那目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他的眼里全是黎绾，可是他的眼神又十分的空洞。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再想些什么。 而黎绾很清楚，他似乎好像又在通过姜绾的躯壳看黎绾了。 有那么一瞬间。黎绾都要停止呼吸了，她好像觉察到了些什么，但又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坠在心头怪难受的。 “将军？” 过了片刻之后。黎绾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的一颗心控制不住的乱了起来，躲开了楚舟珩的目光，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因此被看穿了一般。 楚舟珩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黎绾往床边坐了一些，靠着床架子稳住了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道：“我实在是有些糊涂了，知道这样有些冒昧，可我还是想要问一下将军和楚太守之间，到底是有些什么过节？我不是刻意要打听将军的隐私，只是想要知道的多谢，也好——”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楚舟珩便也往床边一坐。一片阴影瞬间投射在了她的脸颊上，将她眼瞳之中的光华盖去，人显得更加的苍白了。 楚舟珩只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烛火，那火光在他眼中闪烁着：“自从我父亲死后，楚家便想着要合并我父亲这一脉，而我那叔父本来是很和善的一个人。却不知道怎么也生出些野心来，我那时候名声初成，父亲又尸骨未寒，自然是不允许的。” 他的声音有些轻，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和谈不成，他便用了好些下作的手段。本念着血缘至亲，便也没有计较，可后来他却变本加厉，可我自不会坐以待毙。他的计策一一失败，我也再忍耐不下，便暗中让他收受贿赂一事败露，我知道皇上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并不会计较过深，求得皇上让他远调扬州，这些年来也是相安无事。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京。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见他，前院的人也不是为着他们才动作的。只是为着防备罢了。我早就该想到，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君子所为了。” 黎绾本没奢望楚舟珩会说与自己听，但是他不仅说了，还说得这样彻底，虽不详细，其中故事却也不难琢磨。 不过最让黎绾意外的还是楚舟珩居然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她的原因。 这真的有些不像是楚舟珩了，黎绾这是又惊又喜，心中还有些莫名的欢愉，他肯和如今的自觉说这些。是不是就证明他也没有这么讨厌作为姜绾的自己了？ 但是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黎绾知道正事更要紧一些。 怪不得当初楚泰一家匆匆去了扬州，这么多年也不见得和楚舟珩往来，原本还好的关系居然变差了。竟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在里头藏着，若是他不明说，只怕黎绾想破头也没想到楚泰会是这样一个人面衣冠的小人。 “我明白了，我也理解将军会这样做。”黎绾沉吟着说道，心中已经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了。 楚舟珩瞥她一眼，目光浮现一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这人冷血狠辣呢。” 黎绾忽然有些心疼他了，他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落寞好似一道冰锥自她心头最柔软处划了过去，让她的心刹那间变得空荡荡起来，眼中映着他的样貌，不受控制得就想要往心里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舟珩一直都是冷面的人，可心底却也是柔软的，他要对自己的亲人狠心，被自己的亲人对付，这样的事情换在谁身上都是不好受的。如果是他是个杀伐果断，尸山里走来的冷面阎王就觉得他天生应该狠毒的话，那才是对他最大的误解和不公平。 世人都误会楚舟珩，敬仰他的功勋，却也害怕他的冷漠狠辣，黎绾心底难受着，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寻常人…… “我怎么会这样想？我反倒很欣赏将军这样的做派，该断则断，才是为人处世的好选择，你既然已经给过了机会，旁人不珍惜便是愚蠢；若是一味的心软，只怕折磨的终究还是自己罢了，倒不如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黎绾说时激动，竟然伸手拍在了楚舟珩的肩 第249章 饼子 “将军你说是不是？”黎绾还没回过神，又拍了一下。 楚舟珩垂眸便盯住了自己的肩头，眉尾往下坠了些，飘忽地看了黎绾一眼。 黎绾这才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可一时松怔，身子一软便直接往前一扑。正好便伏在了楚舟珩的膝盖上，手还那么精准的搭在了他的腰间。 若是再偏差那么一点点。她的脸便要…… 他的气息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她还感觉到楚舟珩的肌肉明显在一瞬间紧绷起来，硬邦邦地硌着她的脸颊。黎绾的脸瞬间爆红，别说是脸颊了。她浑身上下都烫起来，酥麻的感觉像是无数的蚂蚁从脚心窜到了头顶，人当时就傻了，连动也不敢动。 而楚舟珩的面色也有些奇怪，他僵直着背脊，先是垂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很快他又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空气一下子便凝滞到了极点，黎绾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许久，就在黎绾感觉自己身子真的有些发麻的时候，楚舟珩低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你还要怕趴到什么时候去？” 黎绾这才赶紧起来，但是力气本就不足。身子还发麻，便一不小心的压了一把他的双腿，但是这次她可是飞快的便起开了，低着脑袋喃喃道：“我是不小心的，将军可别见怪……” 她才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却见楚舟珩迅速的起身。一转头就出了屋子，连侧脸都没让人见着。 不会是自己惹得他不高兴了吧？ 楚舟珩除了和他演戏的时候会忍耐着，平常的时候，他连女子也少有接触，更别说是如此亲密的行径了，自己都觉着尴尬。只怕他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 黎绾轻轻叹息了一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准备起身去叫凌香，可谁知道楚舟珩立即就又回来了。手里头还端着一个青瓷小盏，里头冒着热气，那味道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是黎绾这些日子来最为熟悉的药味了。 原来他居然是出去拿药了么，她还以为…… 楚舟珩将药递向了黎绾，并没有说话，可她却还在愣神。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只是空洞洞的盯住他的鼻尖看。 “可是病傻了么？”楚舟珩走近了些。竟然主动将盏子凑过去，顺着她微张的嘴唇一动。便硬给灌进去一小口药汁。 黎绾登时被满嘴的苦涩给唤醒了，险些就被呛到了，那张脸还红着，目光飞快地扫向了他的眼睛：“你吓死我了！” 女子微微仰着下颚，露出光洁的下巴和纤长的脖颈线条，菱唇上胭脂斑驳，脸颊红晕片片，眼底带着点点水光。眉宇间还有几分柔弱憔悴，这般模样，真是看了就想让人……怜惜一番。 楚舟珩立即别开了眼睛，又用药盏碰了碰她的下巴：“你还想不想好了。快些将药给吃了吧，方才你可是就要倒了，身子虚成这样，也还敢出来撑着，真是不要命了……” “将军这是在关心我么？”黎绾忽觉心头微颤，“真是受宠若惊。” “花言巧语。”楚舟珩匆匆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好似在说，你若还不乖乖吃药，我就给你灌下去。 黎绾赶紧接过了药盏，直接仰头一口闷了下去，十分的干脆，只是动作太快了些，不小心有药汁从嘴角溢出来，顺着她的下巴流入了胸口处。 “我喝完了，我要吃梅饼！姜糖梅饼!”黎绾砸吧砸吧嘴，眉头皱得紧紧的，下意识便来了这么一句。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完了…… 真是一时松懈，在楚舟珩面前她就很容易放松，也容易变得放肆，因为她知道楚舟珩对自己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楚舟珩本来见着黎绾那副模样，心中有些异动，可听着这一句话，他的脑海之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开来，连心脏也剧烈的震动着。 像，真的太像了。 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平素里受了多严重的伤都不会哭泣皱眉，可却是每次吃药的时候偏偏像个小孩子似的，得哄了才肯吃药。而且不管药苦不苦，她都觉得难喝，总是囔着要吃梅饼，而且须得是姜糖腌渍的梅饼，糖或蜂蜜腌渍的她还嫌弃太甜了，并不肯吃。 方才黎绾叫嚷的那一句，蓦然与记忆之中的那个人重合在了一块，活生生的，灵动的，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似的。 楚舟珩的拳头轻轻握起来，转头就进了隔间 第250章 心思 真是太不小心了！ 黎绾现在就是很后悔，后悔极了。 从前她是多么一个谨慎仔细的人，真的是很少会出现这样细微的纰漏，这接连漏的马脚还都是在楚舟珩的面前，真是怪她对楚舟珩太没有戒心了。 不过这吃了苦药爱吃姜糖梅饼的人也不止是黎绾一个人吧？ 应该没事，一定没事。不会有事的……黎绾默默的安慰着自己，伸手将药盏给放到了一边去。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么都安不下这一颗胡乱跳动的心来。 楚舟珩这回依旧是很快便从隔间里头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坛子，一边走来一边打开了盖子。然后递到了她的身前去。 黎绾不明所以，有些心虚的探头去瞧，那拳头大的坛口内正静静地躺着一坛子的姜糖梅饼，还挂着糖霜，姜香和梅饼的清甜交融在一块，变成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看了就有些食指大动。 没想到楚舟珩竟然还真的有着玩意，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点心都少碰的，怎么会有这东西，还放在了隔间里头。 口中难熬的苦涩，鼻尖诱人的清香。黎绾鬼使神差就捻了一颗梅饼，凑到了嘴边的时候却愣住了。 不会是拿来纪念黎绾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肯定不会，黎绾自己冒出这样的念头来，又自己飞快的将它给否决掉了，然后她就将一整颗的姜糖梅饼塞进了嘴里，鼓囊着腮帮子又偷偷瞄了楚舟珩一眼。 那熟悉的酸甜可口的味道让黎绾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起来了。 仿佛那苦涩的药也喝得值得了。便是为着这一刻的酸甜。 外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楚舟珩只将坛子放了，快速道：“我出去瞧瞧，你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今日还得做足了样子，你有事就叫唤。我不在也会有其他人在的。” 黎绾还没回应，楚舟珩的人就已经走了出去。 很快凌香就进来了，一边打量着这屋子，一边说道：“姐姐可还好?” “我还好。外头这样吵闹是出什么事情了？”黎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身边萦绕的都是楚舟珩的气息，她的眉心微微一沉。 凌香缓缓答：“是楚太守那边闹起来了，听说是今日府上并未给他们准备客房，甚至都没有要留客的意思，好像是将军身边的长安小哥去赶人了。” “赶人？”黎绾吃了一惊。可很快又镇定下来，“这也的确是将军的作风。也罢，他自会处理好这事情的。我若是多掺和，反而会将水给搅得更加的浑浊。” “姐姐考虑得很周到。”凌香不知道楚舟珩对楚太守这般是怎么一回事，也并不多问，只是担心着黎绾，“姐姐今日劳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将军方才嘱咐了我要照看好姐姐呢。” 他居然还嘱咐了凌香么？ 黎绾掩下惊讶，揉着自己的额头：“的确是有些累了。你去打水来我洗漱歇息了。” 凌香依言照做了，照顾着黎绾洗漱，吹熄了多余的灯盏便下去了。 外头的动静还在，黎绾虽然昏沉。但也睡不着，只盯着床边的小坛子瞧，借着昏黄的烛火她瞧着上头刻了几字似的，支棱起来一看，是个类似于编号一般：一百零七坛，后头还刻了个花样，她并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忽然她就咽了咽口水，有些怀念那个味道，尽力爬起来，又捡了一颗吃了，这才满意了些。 方才的那一颗因着先吃了药，盖了不少的味道，现在这颗黎绾才尝出来了它最真实的味道。其实它并没有多好吃，手艺上甚至还有些粗糙，并不像是厨娘或是铺子里做出来的那样精致。 像是某种想要研究蜜饯果脯的人自己做出来的试验品一样。 一百零七坛，会是他尝试的次数么？ 是他么？ 黎绾的眼角忽然有些发酸了，明明才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眼泪就似决堤一般涌出了眼眶，一滴滴流进了她的发丝，垂落在了枕头上，黏黏腻腻地，宛如她心头那交错的情绪。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心头忽苦，眼角酸涩，唇舌清甜。 这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感觉，黎绾不知道，也不想弄清楚，她倒不如糊涂一些。 第251章 越说越离谱 夜深时。 外头的动静终于小了许多，而黎绾的药效也渐渐上来，恍惚间便沉沉睡去了，那坛子被她放在了枕边，一只手正紧紧的抓着它，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双眉紧蹙，连睡也睡得并不安稳。 楚舟珩在亥时回了屋子。正好见着她这幅模样，他顿住了脚步，心头咯噔一下，长眉便皱起来。眼神却依旧未变。 想要将那坛子从她手中给抢出来，却奈何她握得实在是太紧了些，楚舟珩又怕弄疼了她，只能一点点的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争斗了好一番才成功。 她的泪珠在烛火下愈发的晶莹剔透，宛如水晶一般，又散发着似珍珠的光辉，晕染得她眉目愁意清浅。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楚舟珩的手自己就伸了出去，拭去了她的泪珠，又将被子给她盖严实了一些，犹豫了好一会儿。眼底终是有淡淡的愁丝纠缠，一抹叹息自薄唇间溃散，落入了无声的夜色之中，他转身便出了屋子。 “主子可是要去书房歇息？”门外的长安问道。 楚舟珩抬眼看了看天幕，轻声在长安的耳边说了几句，长安便惊讶的瞪大了嘴巴。然后又听得他道：“今日不去书房了，我就在这里歇息，你也下去吧。” “将军是要和夫人……”长安捂了嘴，“属下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明白！ 楚舟珩一个脑瓜蹦就弹了过去了：“正事就不想，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安委屈巴巴的又换了个地方捂着：“属下知道了，夫人还病着……”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得了楚舟珩一个白眼的长安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一个飞身就跑没影了。 楚舟珩便转身进了屋子，在那小隔间的塌上睡了一晚。这是这一晚上实在是够折磨人的，他本就睡眠浅，又因着想着黎绾在旁边。更是没怎么睡着过，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身了。 而黎绾也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拿被子凑在鼻尖上头轻嗅，那迷离的表情有些让人想入非非了。 而楚舟珩动作轻，等他走出了隔间。在屏风处时，黎绾才发现了他。两人极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之后，某人便话也不说。转身就离开了，留下一脸难为情的黎绾原地呆滞。 黎绾也睡不住了，她休息得可比楚舟珩要的多了，人也恢复了不少，精神和力气都提高了许多，自己主动的就回了她那院子。 楚舟珩回来的时候还懵了一下，他都是不知道她如此干脆，也省的他烦心了。 黎绾一回去便叫了春梅问话。才得知原来昨晚那楚泰一家人在和楚舟珩说了一会话之后便讪讪的离开了将军府，如今去了哪里倒是不知道，只是按照他们那般的阵仗，现下京城里只怕是要有闲话了。 但是事情并未如黎绾所预料的那样。楚泰他们离开将军府的时候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之后他们便回了之前在京城里的老宅子，一晚上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等到中午的时候，楚泰一家人再次来摆放了将军府，只是这一回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出人意料的来求和示好，还暗戳戳的给黎绾赔了不是。 这可是将黎绾吓得更厉害了，还以为自己是病没好出现了幻觉，可她一看见跟随在侧的王盼烟那狠毒的目光便知道这是真的了。 求和示好是真的，可这心思诚不诚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按照楚舟珩的权势，以及受黎云庭重用的程度来看，其实楚泰一家人到底是不敢轻易得罪他的，昨天晚上楚舟珩肯定还和他们说了些狠话的，所以他们回去定然也是仔细的商量了一番，才会腆颜前来，试图挽回一下两家的关系。 黎绾只接受了他们的歉意，对于两家关系的事情却是模棱两可的，既没有直接拂了他们的面子，也没有明示些什么。 这让楚泰一行很是着急，又是迫切的示好，说他们是一家人云云。 可黎绾最是会打太极的人，磨来磨去的将他们的耐性都给磨没了，偏偏自己还一张笑脸摆着，油盐不进，让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只能再次讪讪得离开，还说着要下次继续来摆放，他们要在京城久住。 这可是让黎绾愁坏了。 一次两次就已经够非心思了的，再来几次她可也是要累的。 但是还没等着下一次，楚泰一行人就又迅速的离开了京城，据黎绾的 第252章 自己卖身 春意深深，锦绣芳菲的好时节很快便过去了。 自打楚泰一家离京之后，黎绾倒是难得的过了好一段安稳的日子。伤病给养好了不说，身子也比从前强了不少，这身子的基础提上来了，那些从前的功夫也便渐渐恢复。谁让她本身就天赋异禀，这姜绾的身子也是难得有习武的根骨。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情。 渐渐入夏的时候，黎绾也将府中上下人等搭理得越发服帖了，玉瑶也时常来陪她说话，两人的关系也是精进了不少。 更别说楚舟珩与她了。两人的默契和信任也在这些风浪之中变得更加的坚固，有了一种莫名的灵犀似的。 但便是这日子顺风顺水起来的时候，黎绾也并没有忘记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她仔细的想了想，虽然她有意策反凌香，可她到底是个不确定的因素，春梅又是个不堪用的，比起自己之前的那些侍女，自己如今身边倒是一个可用的人才都没有。 不行，还是得培养自己的人手才行，总不能这样束手束脚下去的。 在大仇得报之前，她都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楚舟珩，虽然他能帮助自己。但是她并不想因此连累了他，因为事情在没有成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经历了风浪，她也不在是那个能随心而走的公主殿下了。 但这事情还是得找楚舟珩帮个小忙才行。 等楚舟珩在府上的时候，黎绾便去找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将军既然要与我合作。我也该发挥自己的力量才是，但是我还是需要些人手，将军也不想我们之间的合作被人给发现吧？我虽然信任凌香，但是却并没有让她知道些什么，我如今想要找两个伶俐的丫头，只需要聪明忠心就行了。旁的倒是不必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要请将军帮我这个小忙，这事对于将军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我知道了。”楚舟珩还是一向的冷言少语，从不多说什么。十分吝惜自己的言辞。 若是寻常人恐怕还要迷惑一会儿，但黎绾是明白楚舟珩的，他既然说了这话，便也就等于应下了。 自穆云斋离去，黎绾倒是松了口气，休养了这么久。是该要行动起来了。 而楚舟珩的动作果然是足够迅速的，才第二日上午。那人牙子就带着两排的丫头来到了黎绾的潇湘楼。 凌香和春梅被这阵仗给惊着了，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正从屋子里出来的黎绾。凌香惊讶地说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黎绾便示意她到自己身侧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这里丫头少，你一直是最贴心的，可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叫你一个人做了，我可是心疼的，便想着找些懂事的丫头来帮衬着你。” 这话说得极妙，而凌香就吃着一套。还暗自窃喜起来。 牙行的婆子笑着给黎绾行了礼：“给夫人请安了，人我都给夫人带来了，这些都是我手底下最伶俐聪明的了，个个都是拔尖的好。夫人看着喜欢哪个挑了就是。” 黎绾点头示意，往人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似的，抬眼望过去，却是人群末端的一个清丽纤瘦的姑娘正看着自己，眼里含着泪光，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 如此一下子就吸引了黎绾，她往女子身前走了过去，刚想开口，那女子便噗通一声给跪了下来，连连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话却不说半句。 这让黎绾很是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快些起来说话……” 那女子便怯怯地抬起头来，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泪珠将落未落，她还倔强地咬住了唇，眉目显得愈发的清丽，却又有一股子难以磨灭的坚韧和凛意。 黎绾的脑中霍然闪过些什么，直接一把就把她给拉了起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女正是上次出宫的时候，冲撞了他们马车的那一位。只是黎绾当时都将所有的首饰都给了她了，怎么她还会沦落只此，难道是又被她那婶婶给欺负了不成？ 那牙行的婆子见状也凑了过来，笑着解释：“夫人可是认识她？这位姑娘是前些天自己卖身过来我这里的，好些人家都相中了她，可是她却一家也不去，今日听说是来将军府，她倒是积极的很，原来是和夫人有缘分在啊。” 自己卖身？！ 黎绾惊呆了。 第253章 定心丸 “你为何要这样做？”黎绾忍不住问了一句，心中却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女子摇了摇头，只是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可那泪珠却控制不住的溜了出来，她胆怯的垂下了眼睛，不再看黎绾了。 黎绾叹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有又一抹隐隐的心疼。 那女子便急切的抬了眼睛。似乎想要解释：“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得了这么一句在旁人看似没头没尾的话，可黎绾心中的那个猜想却在此刻被证实了，她就是为了要来自己身边伺候报答。才主动将自己给卖了。 上次她就是不想被人欺负，不想做奴婢才死命逃出去的，现在却因为一段缘分，主动做了奴婢，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毅力？ 很难不让人感动。 罢了……黎绾在心中叹息着，转头就对那牙行婆子道：“也不要多的，我就要这个了，其余的你且带回去，同账房的管事去交接就是，自会给你结账的。” 虽然才一个，但是成交的快，这些又都是好丫头。牙行婆子笑的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转身就带着那些人下去了。 “你们且去帮她打点一下，我有话与这丫头说。”黎绾转头就吩咐了凌香和春梅，带着那女子进了屋子。 那女子进屋子后又是跪了下来，颤声道：“夫人！奴婢多谢夫人！” 黎绾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她却并不起来。这让她不得不要故作沉态：“你若是不起来，我现在也可以叫牙行的人把你带回去。” “奴婢起来，奴婢这就起来！”她果然急了，迫不及待的就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有些苍白的嘴唇轻轻张开：“奴婢叫簌簌，风叶簌簌的簌簌。” 黎绾微微颔首，上下看了她一圈：“是个很好的名字。别致又不失雅意。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真心要侍奉我的么？” 簌簌连连点头：“夫人救我一命，那我这条命就是夫人的，我只愿一心侍奉夫人左右。绝对忠心不二，唯夫人马首是瞻！” “我虽然怜悯你，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选人是最在乎忠心的。”黎绾眸底雾色弥漫，但有一道光破晓而出，直射向了簌簌的眼瞳。“你既然能够下这样的决心要来我身边，那么想必心思是正的。但是你若是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你自己应该明白会有什么样子的下场。你也不要怪我将话说得太狠绝了。我是要侍女，可要的也是最忠心的左右手。” 或许是有之前的好印象在，黎绾对她倒是直言不讳，也有一种想让她知难而退的想法在。 “奴婢愿意！只要能侍奉夫人，夫人要奴婢做什么都愿意！”簌簌忍下了泪水，十分倔强地昂着下巴，“奴婢知道夫人的意思，也愿意做夫人最忠心的侍女。绝对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若是有所违背，便叫我此生不得善终，痛苦一生！” 誓言虽然虚幻。可却不是随便都能够发的，这无疑是簌簌忠心和诚意的彰显。 “好，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信你一回！” 是夜，楚舟珩便往潇湘楼来了，一下子就瞥见了一旁的簌簌，朝黎绾道：“听说你只要了一个？会不会不够？” “我本也想着最少挑两个，可是后来想了想倒也不必，忠心在乎于忠，而并非数多，若真要我调教好几个，那才是事多，我可是懒怠。”黎绾朝簌簌招招手，“你过来。” 簌簌便上前两步，垂着眼睛，一副老实的模样。 楚舟珩这才仔细一瞧，但还是没瞧出些什么来，他从来是不喜欢记一些没有用处的脸的。 “罢了，你且去奉茶上来，我与将军说会话。” 这一日下来，黎绾也一直观察着她，是个极为听话懂事的姑娘，只管听吩咐，从来不多话，做事又爽快干脆，若是加以培养，只怕是比凌香还要厉害许多。 簌簌又下去，无声无息。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楚舟珩同黎绾二人，她这才将簌簌的事情从头到尾与楚舟珩说一边，他虽惊讶，可面上却是淡淡的，还道：“既然她是个可用的，又有这段缘分在，你就放心吧，这家牙行是专门供给贵门的，这丫鬟的来历底细连祖宗上下几代人都要仔细盘查的，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若是有问题的话，楚舟珩只怕也不敢让人进府来的。 黎绾这便更加放心了，楚舟珩这可 第254章 失踪 轰隆—— 在簌簌入将军府的半个月后，一场泼天的雷雨洗涤了整个京城。 那一日狂风大作，雷电齐鸣，整个京城的上下都笼罩这一股子灰败的气息，仿若要被卷入这阴暗的天幕一般。 此半月内，黎绾为着着意培养簌簌。便变着法的将府中的事物往凌香身上加，让她一天就大半日就不能得空。 但是这也还是因着凌香做这些事情的确很得力。她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损害黎绾损害将军府的利益，她又不蠢，更何况心中有了动摇，便更要为自己而考虑了。 也是因着黎绾对她的重用。让她没有起什么疑心，反而更加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做事说话都是极为用心的。 那夜大雨来，黎绾倒是没睡好，次日雨小了，但天仍是阴阴的，像是有人打翻了墨汁，胡乱的翻洒在天幕上，黑雾浓云，凉风阵阵，将入夏来的炎热一扫而光，但却又显得有些沉闷了。 天才亮的时候。将军府上的一处角门就被人给敲得如惊雷般响亮，守门的小厮开了门，便见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哭泣涟涟，身上都湿透了，发鬓处滴着水，脸上和身上都是一场不小的雨。 还没等小厮问话。那女子就哭嚎着道：“你们夫人呢，快让我去见你们夫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快！” 话音还未落，那美貌女子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小厮看她如此，也知道如今黎绾地位不一样了。只将人请进来，连忙就去报黎绾了。 簌簌来时，黎绾正在窗前看那外头的雨线，窗棂处一株美人蕉开得极好。朱砂般的花朵，枝枝纤细，林立在绿叶之中，尤其是在这细雨微风之中，显得格外的娇艳欲滴。 “夫人，外头角门上来个陌生女子。哭着喊着要见夫人，看样子是真的有急事。夫人可要见一见？”簌簌微微蹙了眉头。 “女子？”黎绾回过头来，很是迷茫。 她并不认识多少人。能来找她的人也就更少了，那到底会是谁呢？ 簌簌又道：“是个貌美的女子，只是形容狼狈，若不是外头拦着，只怕她就要自己冲进来了找您了。” 黎绾便给了她一个眼神：“那便将人带来罢，见一见也无妨的。” 很快簌簌就将那女子从外院给带了回来，她一见到黎绾便激动的又哭了起来，两只眼睛因着哭泣还淋了雨的缘故。红得有些异常，脸色格外的苍白，抓住黎绾的那只手更是宛如冰霜一般的冰凉。 便是狼狈，也的确是个美人了。 但是黎绾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有些迷惑的看着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难道是姜绾认识的人么？ 恰在此时，得了消息的凌香也过来了，一见着那女子便道：“云蝶姐姐，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云蝶的女子连忙转过头去，看见是凌香，哭得更惨了，身子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还是黎绾和簌簌一起将人给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凌香！绾姐姐，完了，完了……”她哭着抓住了两人各一只手，嘴里胡乱的念叨着。 既然是凌香和姜绾共同认识的人，那么自然不是暗麟阁的人，看她这打扮和不稳妥的样子，应当就是在天香楼里面的姐妹了。 凌香皱着眉，温声道：“你怎么找到将军府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若是有事就好好说，这里可不是楼里，你可要注意些。” 云蝶马上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道：“真的是大事不好，本来妈妈都说过不允许我们来打搅姐姐的，但是就在昨个夜里下大雨的时候，不知道回事，楼里起了一场火，慌乱间妈妈便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然后今天早上我们就收到了这个……”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小包，层层叠叠的打开之后便是一张信纸，展开后显露了上面的字迹来：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字迹十分工整，但每一字的最后一笔都很用力，那墨迹几乎渗透了纸背。 这下凌香的脸色也变了：“林妈妈难道是被掳走了？” 可是这天香阁虽然在秦楼楚馆之中别树一帜，但却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一直以来都是太太平平的，这样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 黎绾的脑海中忽然沉了一沉，闪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但却又是那般的感同身受。她口中的林妈妈便是在天香楼中一直照顾姜绾的那个鸨 第255章 一定要找 “我们该怎么办？” 黎绾飞快的思量着，她毕竟是占了姜绾的身子，总不能对这位林妈妈不管不顾的，那样子她又成了什么人了，岂不是要变成黎云庭那种冷血无情的狠毒阴险之人了么？ 不，她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找。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先把人给找着了。现在虽然没有线索，但是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的。”黎绾看着面前二人，“先要把姐妹们都稳住了，然后尽可能的派人手出去找。雇人也要去找，这京城虽大，但也要找，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你们还要查查这些天谁和林妈妈有过节，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云蝶只会点头了，她是个没主意的，遇上事情只会哭了，如今黎绾倒是给了她安定。 “姐姐说的是，我们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找到林妈妈的。”凌香其实已经在做坏打算了，她不是什么没有心的人。她也很是难受。 这被绑走，也不是劫匪求财，又不知道是谁寻仇，这还真是…… 黎绾不住的心慌，许是来自于姜绾身躯的本能，她故作镇定道：“接下来凌香就和云蝶一起去。府里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我会试着去求求将军的，看能不能让他帮忙也派些人手出来。” 其实楚舟珩已经照拂她许多了，她却还没有对他派上什么实际上的用处，她是有些心虚和愧疚的。 几人又商量了些细节，凌香便跟着云蝶一起出了府。去了天香楼。 而黎绾便主动去了前院找楚舟珩，可他却并不在府上。 “将军是进宫了么？”黎绾逮着楚舟珩院中的护卫便是直接发问。 这护卫也是楚舟珩亲近之人，但也为二人恩爱表象所惑，想着楚舟珩也没有吩咐要隐瞒。只老实道：“将军今日并未进宫，而是去了城外的道观。” 好端端的去道观做什么，楚舟珩可从来不像是信奉鬼神之说的人，难道是有机密之事要在外面商量而打的幌子？ “将军怎么会去道观，可曾说了几时回来么？”黎绾又多问了一句。 护卫想了想才道：“听说是道馆里来了个云游的老道长，占卜问道之事极为灵验。这还是属下昨夜听着将军与江统领说话的时候才知道的，将军一早就出去。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口中的江统领便必然是那跟在楚舟珩身边的长安了。 “哦，要是将军回来了。你记得叫人去传我一声，我有事情要与将军说。”黎绾转身就离开了，心中却直犯嘀咕，楚舟珩怎么可能会对什么老道长感兴趣，真是奇了怪了。 这一上午，黎绾都没能安下心来，她院子里也有不少的人，可却并不敢使唤他们去寻找林妈妈。一时她不好明着再继续和天香楼往来，二则是为着楚舟珩和将军府的声誉着想。 她不是顾头不顾尾的人。 午时凌香回来了一趟，只是依旧没什么消息，但是却查到了林妈妈的确是没有仇家的。歇了一会儿她又去了。 黎绾握着那张字条看了许久，忽然便想到了些什么。 上回楚泰一家人的事情过后，其实她是让人去查过一番的，他们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便是对她不满也不会直接冲上来，而且王盼烟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也让她很好奇。 虽然黎绾没有能查到，可是赶巧的是楚舟珩也去查了这事情，她几番留意才知道这里头竟然也有黎珞的手笔在。 怪不得楚泰一家人急匆匆的就来了，原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但是事情已经了了，黎绾也不好去追究什么，第一是她没有确切的证据，她的消息可是楚舟珩那儿偷来的，第二是她没有受到损害，第三是她不想黎珞胡搅蛮缠。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和黎珞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旦想到了这个方面，黎绾的思绪便愈发的一发不可收拾了，林妈妈既然没有仇家，那么这背后凶手是黎珞的可能性便持续性增长了。 黎珞现在找不到机会来对付黎绾，便可以从她身边亲近的人下手，凌香和她呆在府上，她不能来，林妈妈便成了她最好下手的目标了。 黎绾顿时便坐不住了，立即叫了簌簌去外头传递消息。 戌时将至的时候，楚舟珩终于从城外回来了，但是天香楼那边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第256章 溜出去 “你怎么在这？” 楚舟珩和长安一块下了马，见着门口的黎绾便愣了一下。 此时还下着细雨，楚舟珩和长安虽然戴了雨帽和蓑衣，但是还是沾了不少的水汽，脸上还有一层薄汗，显然是一路策马未曾停歇。 “我有事情要与将军说。”黎绾盯着他的眼睛。 楚舟珩也望着黎绾。明明早已经看过许多回，可他还是用一种平淡得不平淡的神色打量了她一圈。喉头轻轻一动：“去屋里谈吧。” 两人没有撑伞，而是从走廊绕着进去。 这将军府多有江南建筑的风格，到处都是回廊连接，景致屋宇都十分精致。是清新淡雅的风格。 可是在一处走廊上，黎绾便停了下来，看着四周僻静便忍不住将话给说了出来：“我知道这是很不应该的，可我如今最能倚靠的便是将军了，来日我定然会报答将军的……林妈妈，天香楼那位照顾我的林妈妈被贼人给掳走了，昨夜里便不见了，如今找了快一天了，仍旧是没有半点消息，我实在是着急得很——” “你放心。” 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抬起头来，却见楚舟珩正看着自己，目光流转间有雨水闪动。眼眸中藏着让人窥探不清的情愫，声音有些缥缈，却有充满了让她安心的力量似的：“我会让人去帮着寻找的，你这里可有什么线索么？” 黎绾摇了摇头，很是丧气的样子，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又怕那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万一出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可楚舟珩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犹豫和瑟缩，直接戳破了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 “也……没什么事情。”黎绾的嘴皮子轻轻碰了几下。 “在我这里你不用隐瞒，有什么直说就是了，你之前不是还很坦诚么，难道你隐瞒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没有和我说么？”楚舟珩的目光仿若能贯穿她的内心深处一般。 怎么这话说得好像另有所指一般。让她莫名的心虚。 为着将这份心虚给盖过去，黎绾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有些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我觉得此事或许是和……和华仪长公主有所关系。将军只听听便罢了，我也不敢确定的！” 楚舟珩倒是点了头：“其实你的怀疑也并非没有道理，总之你不要太过担心，我会帮衬着的，你放心就是。” 他的眼神怎么好像是在安抚自己似的？ 一定是眼花了！ 黎绾心头乱动，便干脆又转了话题：“将军今日怎么想起来要去道观了？” 楚舟珩的面色一僵。瞳孔也猛地往下坠似的，眉目旋即笼罩上一层黑雾。遮掩住了那深处的黯然之色，一边淡淡道：“想去便去了。” 这回他好像一下子便变得冷淡了。还隐隐有些戾气。 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的黎绾，便也不多说了，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回去等消息了。 可还没到晚上，黎绾便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溜出了将军府，当然这一切都逃不过楚舟珩的法眼，当即就叫了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去跟着她。 黎绾直奔的便是黎珞在宫外的公主府，和从前她的公主府乃是比邻而居。 而她的护国公主府却比她的要豪华大气的多。她轻车熟路的便摸到了自己从前府邸的后门去了，还以为会很荒凉，却不曾想好似还是从前那个模样。 此时天已经摸黑了，她想要翻墙进去却发现好像里头有守卫。她又绕过去大门前，才发现原来两间府邸居然合为了一间，她的一切都属于了黎珞。 黎绾心中顿时愁绪万千，愁肠百结，随便找了个侧墙就翻了进去。 这里虽然有守卫，但是却都是些不值得一提的，便是如今的黎绾也能轻易的躲过去。 探究了半晌，黎绾便知道黎珞今日是不在府上的了，那么林妈妈也不可能会藏在这里了，她直接按照记忆摸到了黎珞的书房去了，哪里黑漆漆的一片，连半个守卫也没有。 不知道是说黎珞心大还是心小了。 不过按照黎绾的了解，肯定是后者了，她估计谁也不相信，连看守也不放心，便干脆不安排了。 这倒是给了黎绾一个可乘之机。 黎绾进去之后紧闭了门户，在里头翻找了好一会儿，却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机关，打开之后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里面居然藏了不少的关于自己的东西 第257章 给我等着 这分明就是黎绾的周边收纳室。 或是从前黎绾最喜欢的衣裙，或是黎绾最喜欢的首饰，或是她最喜欢的兵书，总之是她所珍视的东西便都能在此发现。 黎绾身躯一震，这黎珞也太变态了吧，简直有些过于恐怖了。 她是对着自己有多么大的执念？ 而那屋子西面的墙上。挂的是自己加冕护国长公主和护国大将军时候的朝服凤冠，每一处都如新的一般。似是小心呵护着，而那下头的案上摆着的是她的长公主金印…… 连这样的东西都被她给收集在了此处。 黎绾不明白黎珞是什么样子的心理，也不敢去细想，只看着这些东西就让她足够觉得恐怖和恶心了。 突然她又看见了一个古怪的小柜子。并没上锁，而是有机关在上头，黎绾对这些东西倒是上手便来，摸索了一会儿便将它给打开了。 里头装了许许多多的信笺，还有一些记载着种种时间事件的小册子，而随手打开一封信来看，居然全部都是黎珞和人的往来，黎绾一封封的拆开又一封封的装回去，手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了。 她就知道，她早就该知道的！ 自己的死果然是少不了黎珞在后面推波助澜的，若是说黎云庭是杀死她的刽子手，那么黎珞就是在后面推动这一切发生的人！但凡她没有引诱着黎云庭误会黎绾的话。黎绾或许依旧会被黎云庭所猜忌所对付，但是不至于落得这么一个千古骂名的下场。 好啊，这就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姐！ 她本来只以为黎珞是心思坏，如今才知道她的心肠已经烂透了，她真是隐藏的好深。 她囚禁的那段日子便知道了原来黎珞一直嫉妒自己，姐妹情深都是假的之后。她已经够伤心的了，现在又知道了这丑陋而恶心的真相，黎绾很难过，但更多的还是气愤。 已经尝过了了黎云庭的狠辣，这位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姐的背叛带来的伤害好似也就小了不少。 黎绾淡定的将一切给复原了，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将军府。她平静得便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暗卫将事情报给了楚舟珩，他立即便觉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经，人都已经走到黎绾屋外了，看见她坐在窗前的身影的时候。忽然便停住了，只是凝视了她许久，而后便离去了。 这一夜，黎绾无眠，楚舟珩无眠，夜色格外的厚重。雨也有下了起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只有无尽的雨声，坠在黑暗里。击打得却是人的心头。 但值得高兴却又不高兴的是，在天未亮时候，朦胧的雨色中，有什么被抛在了天香楼的门口。 那时候一道闪电自天幕划过，将整个京城照得如同白昼。 而黎绾也被这光给晃了眼睛，看着窗外的美人蕉被突然起来的风给折断了好几枝，憔悴的落在了晦暗之中，然后那雨便又大了起来。砸得屋顶噼里啪啦的作响，像是石子儿似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天香楼的人终于发现了门口的那道黑影。 那是一口灰色的粗布麻袋，里头转着什么东西。天香楼的小厮颤巍巍地打开了它，却发现里头血淋淋的躺着一个人形似的，壮着胆子拨开了她的头发才发现这正是失踪了一天两夜的林妈妈。 歇业许久的天香楼瞬间点起了灯，里头闹哄哄的走出来许多人，将林妈妈给抬了进去。 很快就有人来给黎绾报了消息，她一知道之后便也是急的不行，只立即换了最不显眼的衣衫，同簌簌两人戴着幂篱便去了天香楼，好在时辰早，并没人注意到她们。 已经请了大夫来过了，黎绾到的时候，林妈妈已经被安顿好了，可是人却已经是半死不活，这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外伤更是无数。 黎绾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闭上了双目，可恶！ 黎珞这未免也忒心狠了些，现在她敢断定，这一定就是她的手段了。 林妈妈就算是治好了，多半人也是要废了的，而且能不能缓过着一关还两说。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而再再而三，五次三番的挑战黎绾的耐心，而她现在已经没有耐心要继续和黎珞纠缠下去了，知道她也是害死自己的人之后，黎绾就知道自己是要下手的了，如今经过了林妈妈一事，黎绾心中的怒火已然到了顶点。 黎珞，你给我等着。 第258章 谋划 这一日的天明得很早，却也很晚。 雨是停了，可风却未停。 那日后，黎绾就再也没有去过天香楼看林妈妈，但是却日日嘱咐凌香前去探望，而她正和簌簌密谋着一件大事情。 簌簌起初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她却并未说什么，因为她起过誓。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追随黎绾的，哪怕她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也不会犹豫。 从这一日开始，黎绾便频繁的应约出席各家的宴会。诗会，茶会，只要是邀请了她的，她就从来不会推诿，而且很多时候都能够遇见黎珞。 每一次，黎绾都能够赢得最多的目光和赞赏，这让黎珞很是不满意，屡次想要为难黎绾，可却又次次败北，还竟然提及了林妈妈的事情。 可黎绾终究是不为所动，在下次遇见黎珞的时候便表现得更加突出，她又有玉瑶在侧。交际上更是如鱼得水，很快众人口中的话题便从黎珞换成了黎绾。 这样的风头，几乎可以说是青云直上，无人能及。 甚至还有人感叹，若是她出身大家，不曾婚嫁。只怕如今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女子一定是她的当之无愧了。 而另外一边，簌簌是个生面孔，黎绾为着她能用，从来不把她带在身边，而是一直用着凌香，也好稳住她。 在黎绾的授意之下。簌簌去接近了黎珞身边的那个侍女佳期，两人果然相谈甚欢，聪明的簌簌很快便取得了佳期的信任，而那时候的佳期也比从前要聪明了许多。得了黎珞的几分信任，有些事情也会交代她去做了。 但是佳期在簌簌的催动下，对黎珞的怨言越来越深，根本就不想帮她做事。她还在簌簌的鼓动下，去撺掇着黎珞愈发的张扬起来，频频因为心情躁动在黎云庭面前都失了态。 黎云庭虽然宠爱黎珞。因为她三番两次的发脾气，还有她在外头的那些传言。催生得不满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关系算是有了裂缝了。 第一步便是完成了。 而黎绾没有想到的是。楚舟珩就顺着那么一点的蛛丝马迹，也顺利的查到了黎珞和黎绾的死有所关系，他终是知道了黎绾这些天为什么这样的招摇了，他直接便去找了黎绾，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将军这是在说玩笑话呢……”黎绾有些尴尬，又有些心慌，楚舟珩真是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楚舟珩轻扫她一眼：“是要我将所有的证据和条理一一剖析在你面前，你才肯说实话是么？” 装是装不过去的。那就只能哄骗了。 黎绾当即抬眼望着他，满是真诚地说道：“将军果然是聪明绝顶，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而我也知道护国长公主曾经是将军的好友。所以你当初才会因为我的条件答应和我合作，现在将军帮助我良多，我自然也是要回报将军的。” “护国长公主的名声我亦有所耳闻，曾经也仰慕过这样洒脱英勇的女子，我是怎么也不相信这样为了家国大义牺牲自我的女子会谋逆篡位，结党营私，所以我也很是愤愤不平……” 说到这里的时候，黎绾是真的有些气氛的，因为这些就是她的仇怨。 “将军想要为殿下平反，而我也也该报答将军，所以我才会想着做出这些事情来，我并未在开始的时候告诉将军，是怕我万一失败了连累将军。” 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而楚舟珩自然也是信了的，微微颔首道：“但是你应该知道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做到百分百的成功的，你若是告诉我，我还能与你一起谋划，那样才能万无一失，只有这样，我们想做的事情才能够成功。”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黎绾还是害怕连累他。 “你不用害怕连累我，这事情我是一定要做的，你要记着，我们可是合作关系。” 他好像总是能够猜中她的心思，黎绾很是惊讶，应当是他太聪明了，自己终归在这些事情上要弱一些的。 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准备一起着手对付黎珞了，而方法自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但凡是黎绾能逮着机会，便叫人将从前黎绾的事迹在黎珞的耳边说个不停，以此来诱出黎珞心中的妒忌和野心。 楚舟珩也准备着了，他在朝中也有些追随者，还有一些是相信黎绾清白的人，这么一密谋，自然是愿意 第259章 野心生长 在天气愈发燥热的时候，鸣蝉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而那些受了楚舟珩示意的臣子，纷纷去和黎珞交好，明里暗里地奉承着她，让近日来连连失力的她得到了满足。更加的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而那份对黎绾的嫉恨也就愈发的浓烈了，便是她已经死了也难以平息。 “我觉得像殿下这样的人物。便是比那黎庶人还要强上一些，若是肯帮衬着皇上，只怕也是要比过好些文武百官的。” “就是，那黎庶人不过就是会打仗杀人罢了。一个女子这样野蛮，不像殿下您才比道韫，德及长孙，她也就是仗着是个嫡出的身份，和皇上血缘亲厚一些，才能够成为女将军。” “以殿下的聪明才智，若是在朝为官的话，只怕是我等都要望尘莫及，追随其后啊！” …… 诸如此类的话隔三差五便要在黎珞的耳边响起，她本就不是个什么聪敏的人，自然那野心便被渐渐地激起来了，觉得自己比黎绾是绝对不差的。甚至还萌生了想要做第二个黎绾的念头，彻底的取代黎绾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和位置。 但是黎珞却瞧不上这几个奉承自己的官员，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实在是太低了些，根本就够不上她的眼界，与他们往来也不过是喜欢他们对自己的追捧，觉得他们有眼光罢了。 若是真的想要成就自己。还是得找更加可靠的人选才是。 而现在就有两个很合适的人选摆在了黎珞的面前，那就是秋家和齐国公家，这两家的地位都不低，而且又都与她交好，又有对黎绾的仇恨在，经过黎珞的几番经营。那两家人也是蠢蠢欲动，想要报仇。 而黎珞自然是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一切都很自然，很迅速，甚至是过于顺利了一些。 黎珞还真的觉得自己有成为第二个黎绾的潜质。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如此顺利的原因是因为这背后有着楚舟珩和黎绾的共同推动，就凭她那点小聪明，想要对付秋家和齐国公家的人精可还不够呢。 而这也是黎绾的计策，为的就是叫黎珞持续的自负，正好一点点的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楚舟珩和黎绾设计的那个样子。一点点的进行着。 很快便到了七夕，这一日也恰巧就是赵贵嫔所抚养的大公主的生辰。黎云庭和萧丽华又是大肆的举办了一场宴会，这让许久没有热闹的宫闱又再度的热闹起来了。 这一回。黎绾依旧是盛装打扮，用的穿的都是楚舟珩精心准备的，这一次的衣衫首饰比之前桃花宴的时候还要精致一些，黎绾的身子也恢复的极好了，精神气十足，一经打扮便和从前的黎绾愈发相似了。 而昨夜的黎绾睡得格外的踏实，算是这么些天来的头一回了，还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 黎绾自己都奇怪了。她应该是睡不好的才对，毕竟第二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舟珩望着她的容颜再次恍惚起来，久久不能回神。 “将军？我们该走了。”黎绾轻声的提醒着他，他的目光才刹那间恢复了清明之态。同她一起上了入宫的马车。 这次的宴会因着有灯会和烟花，便是设在傍晚时分。 马车到宫门外时，天幕上晚霞正灿烂，橙黄、赤红、绛紫和浅黛互相交织，映着满目的锦绣，夕阳洒落余晖，如点点金泽，披在了皇宫的红墙绿瓦之上，微风摇着浪潮，将这幅画卷在人眼底流动起来，闷热的暑气也渐渐散去。 是一场极好的夕阳。 黎绾站在马车前望了一会儿天，正回头便见着黎珞走来，正趾高气昂的望着她，满脸高傲的笑了一下便转身入了宫门，很快便有贵女跟在了她的身后，纷纷想要和她攀关系谈交情。 就让你再得意得意吧，希望你能早些知道登高易跌重这个道理才好。 这次的宴会是在高阳殿举办的，这是北渊最常举办宴会的地方，而当初的黎绾就是在哪里摔倒了，然后再也没有能够站起来。 今日她又要重归故地，让旧事再次在这宫闱上演，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忐忑的，手指微微攥紧了些，捻过袖口上精致反复的刺绣，心一点点的定了，也硬了。 第260章 昭王 华灯初上。 高阳殿是一座高殿，从平地远远望去，宛如暮色之中的神仙宫阙一般，两侧是汉白玉的台阶，一层层绵延而上，那无尽的暮色混合着夜色裹挟着将这琼楼玉宇飞升云端一般。那点点星辰，烁烁其辉。映和这人间灯火夜色，一种奢靡的气息自每一寸的光泽里流露。 黎绾站在台下，望着那高高的围栏，那精心雕刻的凤尾龙身。那是北渊华丽而又张扬的皇权。 那一日，她“被迫”成为了所谓的谋反之人，被来自黎云庭的一尾利箭射中，在无数人仓皇的目光之中坠下了高台，若是不是她有些功夫，只怕当场便要成为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了。 嘈杂声不绝于耳， 看着脚下那同样精心雕刻的地砖，是一串串的凤凰花和如意云纹，那一日她的鲜血就如那鲜艳的晚霞落在此处，然后一点点的变暗变凉。 心中忽然一痛，当日的情景仿佛在她脑海之中再次上演，身子忽而便僵硬得再也动弹不得了。 身侧的楚舟珩瞧着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心头有什么情愫在胡乱的涌动着，自他的太阳穴处砰砰狂跳，如同要撞破这冲突直入云霄一般。 “这高阳殿真美啊……”黎绾喟然一叹，神色迷路而又缥缈，她一身华彩立于暮色、夜色和辉光交汇之中，莫名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感。仿若下一刻她便要随着那最后一抹霞光跌入银河。 她凝望着宫阙，而楚舟珩一直都在凝视着她：“走吧。” 黎绾一直都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当即便挽住了楚舟珩的胳膊，灿然一笑，与他一同赴了这场华美的七夕盛宴。 他们二人一进入高阳殿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也有人想要上来和黎绾说话，但是一看见她身边冷着脸的楚舟珩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是这其中还是有一道目光灼热却又很平淡地落在了黎绾的身上，她甫一落座便有所察觉，带着扫视周围的意思。她很快便寻找到了那道目光的来源。 那是一个男子。 又或者说是一个少年郎。 除了还未到到场的黎云庭和她身侧的楚舟珩之外，只怕只有不远处的玉霁才能和他平分秋色了。 美而秀，俊而妖，眉宇之间与黎云庭有几分相似，但是年纪小，可这满身的光彩却是他刻意隐晦的打扮也难以遮掩的。虽然有些稚气。可却是难得的沉静，有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淡然。若是再长大几岁，只怕是要冠绝京城了。 黎绾没有见过他。 “那是昭王黎云湛。”楚舟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眉心不可见的动了，当即便主动的解释。 这时候黎绾才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是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先帝去世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如今看模样也不过才十五岁上下的样子。 如此倒是有些让黎绾心惊。 这样的年纪，早熟如黎绾都还有些稚嫩，而这位大隐隐于市。名不见经传的昭王居然看起来并不像是表面上难免的简单。她是过来人，自然是能看出些门道的。 那样的气质和韵味绝对不是他该拥有的。 若是不知道，胡诌他有二十岁了，旁人也会相信的。 黎绾还在的那些年。昭王一直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她都没能见上几回，只听说他日日躲在府上，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求仙问道，平日里人人也都说他懦弱，是先帝所有子嗣中极为上不得台面的一个皇子。 因着这些，从前黎绾倒是从未关注过他，又不是一母所生，后来也就淡忘了。 如今一见，还真是令人惊艳非常。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些人口中说得那么不堪的样子嘛。 也不知怎么了，黎绾的心中便在此刻重重的记下了这个人，并且还与他对视了一眼，朝他微微示意。 黎云湛先是有些冷了，眸子里有一抹幽深悄然流转，很快便被诧色取代，可眨眼间便垂下了眼皮，有些胆怯的扫了扫四周，果真是一副很懦弱胆小的模样，眉宇间也多了些小家子。 不简单。 这是黎绾脑子里头一个蹦出来的词，幸好她一直在打量着黎云湛，否则还真是要发现不了这样的转变，这样变脸的功夫，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就连黎绾也是用了很多年才能做到，直觉告诉黎绾，这个昭王黎云湛一定不如他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真的是让人越来越好奇了 第261章 烟花易逝 人声忽静。 黎云庭、萧皇后以及那黎珞便隆重地出现在众人的身前，以及他们身侧的赵贵嫔，还有那个今日的小寿星黎昭安。 他们一同接受了众人的跪拜问安。 “平身。” 殿内很快便又恢复了热闹，黎珞一直在与赵贵嫔有说有笑的，还将黎昭安给揽在了自己的怀里，逗得小姑娘是喜笑颜开。同她亲昵得不得了，都要到怀疑母女的程度了。 黎云庭的目光却并不在她们身上。而是频频的看向了黎绾，有好几次都张了张嘴唇，一脸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 虽然这样的表情很细微，但是离得并不远的黎绾还是察觉到了。 今日是宫宴。同桃花宴的格局并不一样，黎云庭是不方便和黎绾一个臣子之妻说没说话的。 半盏茶的功夫，宴会便开始了，先是有梨园献艺，殿内一片歌舞升平，宛如盛世繁昌，处处都是喜悦的气息。 接下来便是众人给黎昭安祝寿，纷纷都带了贺礼来，毕竟她是黎云庭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公主也格外要受珍视一些。 将军府准备的不过是寻常的贺礼，既不出挑，也不至于让人找到什么过错来。 只是黎绾觉得赵贵嫔看向她的目光并不怎么和谐。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意和怨愤。 不用想就知道是黎珞的手笔了，不过也正好，今日就一块将你们都给解决了去，一网打尽，方能永绝后患。 酒过三巡的时候，黎珞便喝得有些微醺了。同黎云庭说了好些话，因着乐声，黎绾听得并不清楚，但是看着她满脸的骄傲和得意就知道她又是在显摆自己了。 这不管是什么宫宴，多大的排场，其实这归根究底还是一样的。黎绾也早就腻了，她早就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回了。 “今夜明月高悬，星辰烁烁，风清气爽。倒是个极好的日子。”黎云庭感叹着。 黎珞也笑着，再次朝黎云庭举杯：“这次是珞儿亲自准备的烟花莲灯会，待席面散了，皇兄可得好好瞧瞧才是，这样的夜色里看花火和莲灯最是别有一番情致的。”她的眼底带着几分试探，像是在揣测黎云庭的心思一般。 “珞儿从来都是心思巧妙的人。你既然一说，朕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黎云庭眉眼带笑。可话却说的有些平缓了。 看起来是很期待，但是他的心中好像又不是那么想的。 两人之间看似一如既往的和谐。但其实深处已经有了些裂痕了，或许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契合，只是有着各取所需的算计。 而这样因为利益走到一块的关系是最容易瓦解的，黎绾都经过了亲情的背叛，早就深谙其道了。 她所谋划的一切，她辛苦了这么久，自从林妈妈出事之后，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脚步就没有停歇过，从制定计划到正式开始，她只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然后就和楚舟珩一起细致的策划起来了。 所有的事情都步入了正轨。如同她计划的那样行走转动，黎绾就知道成功离她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了。 “既然皇兄如此期待，倒不如现在便去，如今夜色浓，又不至于太晚，看烟火是最好的时辰了。”黎珞提议道。 而黎云庭自然是欣然同意了，便呼着众人一同下了高阳殿，往殿后的由护城河引着建造的万云溪去了，这里四周景致怡然，花草树木众多，宛如一个大型的园林一般，平素里就是供人来游玩的。 一群人乌泱泱地走去，树影婆娑，风扬起涟漪，每一处都很静，可却又有些别样的情致。月色灯火一同挥洒着墨笔，将这晦暗人间着上辉光。 万云溪得名是因为它宽阔绵长，白日里映着万朵云彩一般，如水似镜，是华丽皇宫之中难得的清新色彩。 此刻溪面映着月宫星辰和金屋玉宇，如真如幻，让人有些分不清哪里才是真实了。 在黎珞的一声令下之后，万云溪的对岸便有声响渐起，一声声的巨响之后，那绚烂璀璨的烟花便在天幕绽开，华光溢彩，美轮美奂。一朵烟花谢了，另外一朵便已经绽放，各种颜色纷呈着让人目不暇接。 美，的确很美。 许多的烟花还别致的开出了不同的形状，众人一时间赞叹不已，都看得入了神也不忘记要向黎珞投去赞赏的目光，这无疑是让她更加的觉着骄傲无双了。 在那烟花盛开到最热烈的时候，天幕 第262章 黑衣人 “果然是妙极了！” 待到烟花之乐渐渐平息的时候，黎云庭高声赞道，兴致看着虽高，可却并不怎么惊喜。但是还是惹得黎珞面露羞赧，她心中开得花却比这烟花还要更加灿烂几分。 只是这样的时候，黎珞还不忘了要给黎绾投去得意的目光。仿佛在说：看吧，我就是比你厉害。 而黎绾只想说一句。雕虫小技。 这种东西她又不是没有玩过，她和黎云庭的事情，她还知之甚少呢，不过亲兄妹都能破碎。你这样的也别期待的太多了。 众人也纷纷说起好听的话来，只有黎绾和楚舟珩宛如一个局外人一般，当然同样淡然的还有玉瑶、玉霁，以及那个黎云湛了，他们这些人被人群给挤散了，只能隐隐瞥见些衣角发饰。 一番热闹之后，众人便开始要放莲灯祈福。 才领了莲灯，却发现有一处突然灯火通明，绵延数丈，一路张灯结彩，那华光之夺目，全数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无数的花灯悬挂在林中。林下遍植茉莉花，洁白可爱，芳香沁人，在花灯的映衬下显得披上了不同颜色一般，更加的绚丽了。 “其实珞儿今日还准备了旁的东西呢。”黎珞笑着解释道，“往年宫中的七夕都是没有宴会的。这次可是借着了昭安的光彩，珞儿便想着仿照着民间的花样，也准备了猜字谜和花灯，倒是值得一看的。” “哦？你竟然还偷偷准备了这些，真是有心了。”黎云庭轻抚手掌，头一个便走入了那花灯林中。左右看了一会。 黎珞也随之进去，还不忘了朝后头的人道：“这花灯下都挂着字谜，大家都可以来猜一猜，若是猜得最多又最准的。便可以得到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在那林中的空地上，正摆着一个不明物体，被红绸缎盖着，可以看见体积不小，但是却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这倒是很吸人的法子。 众人笑着凑了上去。一时间都只顾着看花灯猜字谜了。 这里种的全是些梧桐树，高大而茂密。这偌大的一个林子，几乎到处都是花灯。当然也有旁的景致，只是准备这些可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黎珞还真是整天就想着怎么收拢人心。 人群渐渐散开，黎绾和楚舟珩对视了一眼，便也装作被人群冲散的模样，各走各的的了，她还特意的避开了玉瑶他们。 就在黎绾看似漫无目的行走的时候，一道身影悄悄地凑了过来。影子投在地上，让她一下子就发现了。 猛地回过头去，她先是慌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镇定：“给皇上请安了。”她其实正在等他呢。 “楚夫人多礼了。”黎云庭微微示意。两人又一块在这僻静少人处走动起来。 旁的人都在看花灯，而他们在的地方却已经偏离了梧桐林并无花灯，只有宫灯几盏照着脚下的路。 “楚夫人怎么不去瞧花灯，将军呢？”黎云庭悄悄打量着她。 黎绾便淡淡的说道：“那花灯虽然好看，可方才宴席上有些贪杯，倒是正好吹吹风，方才不慎与将军走散了，倒也无妨。” “那倒也是，朕正好也想走走。” 话语都很平淡，倒是叫黎云庭有些尬住了，只谁也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心底却各有各的思量。 两人便走着，离那梧桐林也更远了一些。看似是随意，其实却是黎绾在刻意的引导着二人行走的方向，黎云庭也并未察觉。忽而有一道冷风袭来，几道不同方向的黑影就瞬间朝他们两个人袭来，那锋利的刀刃流转着银色的光辉，正映在他们的脸上，晃了人的眼睛。 黎绾当即拽着黎云庭就是闪身一躲，灵巧的将那剑给躲了过去，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来，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个中好手，武功也并不简单。 黎云庭虽然也懂一些功夫，但是他是个皇帝，出入都有人保护，自然也就不怎么精进了。 这里少说也有四五个人，黎绾虽然武功高强，可到底是赤手空拳的，自己应付尚且有些许的勉强，可别说还要顺带保护一下黎云庭了，虽然她并不想，但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很快，黎绾和黎云庭两人就被这群黑衣蒙面人给逼到了一处角落之中，四周安静得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他们的喘息，那些热闹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们到底是谁？”黎云庭呵斥道，人却一直往后缩。 第263章 受伤 “皇上当心！”黎绾大呼一声，只将黎云庭往自己身后一扯，人又立即与那些人纠缠起来。 而黎云庭一直这样定定地看着她，惊讶，迷惑，震动……种种情绪在他眼底心头不断起伏。宛如那浪潮一般汹涌不息。 他怎么好像又看见了黎绾似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得让他直接悄悄打了手势。让隐在暗处的暗卫按兵不动，而他则好继续凝视着黎绾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模样。 很快，黎绾就因为男女的体力悬殊而有些招架不住了，那刀锋径直从她的手臂上划了过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灰暗之中，冲散了周围的草木清香。 “嘶——”黎绾倒吸一口冷气，动作被人打断，狠狠地往后退了几大步，还是黎云庭扶了她一把。 眼见着黎绾受伤失力，黎云庭便不好再继续装下去了，直接打了个响指，一堆的暗卫就在她惊诧的眼神之中登场了，同那些黑衣人继续缠斗。 黎绾错愕的瞧着黎云庭，身子渐渐地有些又疼又软了，带着几分质疑说道：“皇上……？” 这眼神就好似在说。你有人为什么不早叫！ 那微微上扬的眉尾让她看起来有些调皮的硬气，像是个委屈生气的小姑娘似的，这一下子便触碰到了黎云庭心底的柔软，他忽然觉得很是愧疚，有些对不起眼前这个殊死保护自己的女子。 “你受伤了！还是快些去包扎吧！”黎云庭盯着她不断流血的伤口，喉头不住的发紧。 此时那些黑衣人见到情况不妙。当即便有人道：“不好，狗皇帝果然有暗卫，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撤了！” 旋即那些人就纷纷踩着轻功往黑处跑，黎云庭的暗卫自然纷纷追了上去。 黎绾望着那些不断攒动的黑影和轻轻摇晃的树枝，静了一会儿才皱眉道：“我一切都好。倒是皇上没有事吧？” “这时候了你还关心朕？”黎云庭有些恍惚了，他真的几乎就要以为她是黎绾了，那个全心守护自己，疼惜自己的妹妹。“你的手……” “我的手并不要紧，皇上还是当心些，难免还有人潜伏……”黎绾顿了一顿，“不过他们方才说，皇上果然有暗卫，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这倒又像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此话一出，黎云庭的心中也有了些思量。难道他们出手只是为了来试探自己身边的暗卫么？ 而且看他们的招式，的确是留有余地的。并不像是为了下杀手。 黎绾看着黎云庭眉头一皱，便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只随手用宽大的衣袖裹住了伤口，暂时性的止住了血流的速度，缓缓道：“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要是再有什么意外，只怕我是护不住皇上的了。” 黎云庭点了头。两人便想回头走，却是顺着光明之处。 才走出去一段路，路过一处拱门的时候，听得后面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那声音有些含糊，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那声音陡然拔高了些：“你说什么？！” “殿下，您小声些！”有人在喝止她。 殿下……这整个皇宫里头，能够被人如此称呼的人并不多，而那声音就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这对话还感觉神神秘秘的，一下子就让人好奇起来。 黎云庭看了黎绾一眼，黎绾便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同他一起去悄悄的走了过去，往那门前一凑，却见里头花木幽深，那影影绰绰的树后人影晃晃。 两人便就着夜色藏到了树后，正好听窥探偷听的好地方。 而就在两人接近的时候，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以至于二人没有听清楚。 “殿下不要着急，我们训练的那些人的身手十分好，一点事情也没有。”是一道男声，有些尖利，“这日子以来，臣等一直按照殿下的吩咐在训练人手，不合格的人就会被筛出去，现在人虽然少了些，但是日后可就不一定了。为了殿下做事，臣哪里有不尽心的道理呢。” 女声才开口，就一下子让人知道了她是黎珞，她的声音里有些得意：“既然你敢肯定这些人连皇兄的暗卫也可以对付了，那我相信你自然是用心做事的了，只是你我平日里不好往来，只有这样的时候才有机会，你一切都要小心，若是有事情便及时的与齐国公家联系，赵贵嫔就 第264章 做主 当。 有什么迅速的敲击在了黎云庭的胸口，让他的脸色瞬间灰白一片，宛如死灰一般，可这死寂之中，却有一团火焰燃起，愈来愈热烈。几乎将他眼底的清醒都给烧灼殆尽。 这些话听着轻巧，但却隐藏了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 比如说男子口中的为黎珞所栽培的人手。又比如说他们可以对付黎云庭的暗卫，还有齐国公家，赵贵嫔，这是她一个做公主应该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吗？ 若是将这些话每一句都细细的推敲探究下去。只怕是要掀起惊天巨浪来的。 培养自己的人手，还隐隐有对付黎云庭的感觉，再加上和外臣，嫔妃勾结往来，这里的哪一点都足够黎珞死上不止一次了。 黎绾听着也皱了眉，有些瑟缩的打量着黎云庭，有点想要钻进地缝里去了，这些话可不是她能够听的。 可是那两人却还没停歇，还有些越聊兴致越发高昂的意思。 “一切都听殿下的，臣哪里有什么法子，还是殿下最足智多谋了，如今咱们秋家和齐国公家可都是仰仗着殿下的。若是来日殿下能风光，我们自然也是跟着得利的，做事又怎么能不尽心，殿下还请放心我们的忠心才是。” 咱们秋家……这男子莫不是秋家的哪位公子吧？ 黎珞这时候笑了起来，语气也愉悦了不少：“我自然清楚的，你们肯追随我。来日等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她的语气又忽然变得狠辣：“什么镇国将军，什么护国公主，我黎珞可也是公主，是尊贵的皇室血脉，他们能做到的。我一样也可以！” 秋家的连忙奉承：“殿下说的是，那些欺负我们的，看不起我们的，终究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殿下一定能够等到自己做主的那一天。” 难道黎珞现在活得还不够自己做主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除了黎云庭之外，便是皇后也要给她面子的，她居然还不满足，居然还想要自己做主，她还想做什么主？ 黎云庭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断裂。弹得他的心间面目全非，宛如被人给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流着，但是他并不痛。只是气得几乎每一寸的血管都要崩裂一般。 “你是想要做朕的主，还是想要做着天下的主啊？！” 一声怒吼，几乎将这里的花草树木都给震动了，有栖息的鸟雀受惊般的四处窜逃。 黎珞吓坏了，那秋家公子吓傻了，而离他最近的黎绾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开了。 “皇……皇兄？”黎珞看着那黑暗之中忽然出现的身影，连呼吸都要停滞了，笑意还凝固在她的嘴角。此刻却显得无比的嘲讽。 秋家公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顾着磕头了，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想着给黎珞使眼色。 但是黎珞人已经呆滞了。想要笑，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直到黎云庭一步步沉重无比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去，狠狠的一个巴掌甩到了她的连上去，她招架不住倒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红痕宛如淤血，嘴角也缓缓溜出一道红痕，滑落在她的脖颈处。 “说话，你是不是还想要做朕的主？”黎云庭的神态很镇定，但是他的语气却宛如一把利刃，一道道的剜在了黎珞的身上，几乎是刀刀见骨。 “不……”黎珞的半张脸都在发麻，连疼都觉察不到了，机械的张了张嘴，“不是这样的……皇兄，你听我解释！” 黎云庭十分冷漠的一笑，其中的寒意如凛冬霜雪，彻骨般的刺疼人心：“解释，你还有解释的必要吗？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还能转头就忘了，还是那些话都是被人逼你说的？” 他上前一步，一脚就踢在了秋公子的身上：“你说，难道公主说的话都是你逼着她说的吗？” 都是听的一清二楚，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她却还偏偏想要解释，这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黎云庭不是那种蠢笨的人，耳听不一定为实，可眼见耳听都不一定是虚的，更何况他早就知道了一些，她真的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天衣无缝么？ 黎珞真的是把黎云庭想的太简单了些。 黎绾躲在树后并未现身，心底想着，黎珞这回是触及到了黎云庭的底线，黎绾都能死，她又凭什么会平安无事。 第265章 倒台 “不是，不是，我都是听殿下的吩咐做事！”秋公子嚎哭着，一个大男人的形象也没有了，“皇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殿下，我怎么敢逼迫公主？！” 黎珞的脑子里只剩下嗡隆嗡隆的声音。眼前一片空白，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人几乎要被这场面给吓得昏死过去。 她是真的不聪明，敢耍手段却又没有承担雷霆的勇气。遇着事便更加不顶事了。 “真是不是皇兄听到这个样子的，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皇兄你要相信我啊！” 除了喊冤，黎珞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她方才说的话自己想想都是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自己已经将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样隐秘的对话会这么碰巧就被黎云庭给听了去。 一步错步步错，她的脚下已经是深渊了，她迷路了……下一刻，黎云庭就又踹了她窝心的一脚，黎珞一口血喷出来便昏了过去。 这时候黎绾才站在了月光之下，黎云庭一回头就看见了她。 那一瞬间。黎云庭再次恍惚了，从前黎绾也用过这也的目光望着自己，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背叛”了他…… 这场闹剧开始的就不够轰轰烈烈，就连带着伤的黎绾和面色阴沉的黎云庭回到万云溪的时候，并没有人第一时间凑上来。而是看着侍卫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人才聚集了过来。 楚舟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上前就搂住了黎绾，有些讶异的看着她的伤口：“你怎么受伤了？” 他也知道黎绾在练武，那些人怎么可能会伤到她？ 黎绾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向了其他地方。 有侍卫将神神叨叨被吓傻的秋公子和昏厥的黎珞丢在了人前。赵贵嫔和萧皇后是头一个冲上来的，当时她们便呆滞了。 黎昭安被人带着塞到了萧皇后的怀里，而赵贵嫔则是一脚被踢到了黎珞的身边，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很快这几个人就被绑了起来。在众人面前被施了鞭刑，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而黎昭安被吓得大哭，却被黎云庭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人儿哭得更厉害了。不住的哭喊着：“母妃、母妃！” 萧皇后见状只能叫宫人把她给带走了，然后便走到了黎云庭的身边：“皇上……” “嘘——”黎云庭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之中。“好好看着。” 谁也不敢说话了，只能都盯着那几个受罚的人看。黎珞被生生给打醒了，然后又昏厥过去。而秋公子和赵贵嫔更是哀嚎声不断，黎云庭又一直没有下令停下来，后来人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了，都一个个面色煞白蔫了吧唧，浑身是血，衣衫破烂不堪，就快要没命的样子。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很快便有人匆匆赶来。黎云庭的凝滞的目光才转动了，他看向了黎绾：“楚夫人可还好？”话音还未落下，他就示意那来人——太医去了她的身边。 巧的是，这人还是宋长亭。 他一见黎绾也愣了一下。可还是默默的看向了她的伤口，将她的袖子解开，那伤口的血肉几乎都翻了出来，血虽然止得差不多了，但是看着还是很吓人的。 虽然人多，但是她伤的是手臂，倒也不怕旁人看，而她倒也乐意将伤口展示在人前，这样对她是很有益处的。 不多时，黎绾的伤口便包扎好了，只是她的神色却略显憔悴，失血还是有些多了。 宋长亭细细的和黎云庭禀报了，他本就皱紧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楚夫人的功劳，朕都一一记着呢。” 一一？ 目前的她的功劳似乎也就一件吧，哪来的一一记着，黎绾心头咯噔一下，他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虽然知道自己有可能暴露，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的快速。 黎绾刚想开口，黎云庭却站了起来，给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萧皇后难为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选择了帮忙善后，却只是遣散了参加宴会的人员，那三个她可不敢沾染半分。 回府的路上，楚舟珩难得的多和黎绾说了几句话，却是责怪她弄伤了自己。 黎绾的回答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狡黠一笑算是糊弄过去。 第266章 得封郡主 那一夜的风特别大。 第二日的天也阴沉的死寂一般，那浓重的雨云不断地堆积着，可却连水珠子都没见着。 早朝一开始，这一道霹雳就将文武百官给炸开了锅，都不相信，却又不敢多说。只有楚舟珩一个人站了出来，顺便还奉上了许多的证据。这下便成为了黎珞的声讨大会了。 秋家的和齐国公家的主君都没去晚宴，当场得了消息就都晕在了大殿上。 黎云庭当即就派人查抄了公主府，秋家和齐国公家，果然是查出了不少的证据。往来的信笺，私屯财力物力，还将城西的公主府别苑里头将黎珞培养的那些人手给一网打尽，京城里的大牢都塞不下，人数直接超过了五百人，都有好几帐士兵那么多了，还扫获了数以千计的兵器，甚至连火药也有。 这豢养培育这么多的兵力，还私藏兵器，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又加上黎珞勾结秋、赵两家人，这可是妥妥的结党营私，然后黎云庭那晚遇刺的消息也顺便被爆了出来。黎珞的动机和心思就更加的昭然若揭了。 当场便有人说她这是要做第二个护国长公主，众人纷纷唾弃不已。 秋家赵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下了大狱，那一日的京城几乎被哀嚎声所惊扰，百姓们看着街上的阵仗都不敢出门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黎珞的罪名就已经定了下来，在次日早朝的时候正式的定了罪名。这一次处事的速度和手腕，都比处决黎绾的时候要强了许多。 又或许是黎珞这次的证据更加充足，而且黎云庭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妹妹，所以宁可误杀也不会放过，当初他对付黎绾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那时候他还有所犹豫。如今犹豫反而没必要。 那一日黎珞在天牢里面受尽了酷刑，嗓子先是哭喊嘶哑了，到后来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嗯嗯啊啊的胡乱嘶喊。 而那一夜的时候。黎云庭召了黎绾进宫，两人在御书房内密谈了快两刻钟。 黎绾坐在他的对面，捧着茶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朕想要探查的事情好像还没有查不到的吧？”黎云庭的面前摆着一方棋盘，黑白子相互交错，他在和自己的左右手下棋。 事发当晚黎绾就想到了两人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天，黎云庭的手段她哪能不清楚。 在宫宴之前。黎绾就早就将带着证据的检举信送到了黎云庭的手上，那时候黎云庭就已经开始清查了。所以才会在那晚对黎珞有些淡淡的，而当他真的听到之后。心里才绷不住了。 黎云庭原来还是想过黎珞不过是想扩展自己的势力罢了，以她的智商肯定是做不来什么谋逆的事情的。 可这一切都并不如他想象之中的那么美好。 检举信是悄悄送的，如今黎云庭终究还是知道了是她，但是他却没有问黎绾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十分的淡然。 “皇上不愧是皇上，什么都是瞒不过您的眼睛。” 黎云庭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但是朕却比你还要晚知道她结党营私，妄图谋逆的大事，难道不是楚夫人的眼睛比朕的还要厉害一些么？” 黎绾浅抿一口茶。香气在口中散开：“皇上说笑了，身为皇上的臣属，为了皇上和天下未雨绸缪，处处留意不是应当的么。这是作为臣属的本分。” “哈哈哈！”黎云庭抚掌大笑，眉眼弯弯，“好一个本分，你倒是比朕的很多臣子都要强些，楚舟珩娶了你看来还真的是没有娶错啊！” …… 黎珞的下场居然比黎绾要好上一些，她只是被剥夺身份贬为庶人，然后终身圈禁公主别苑，性命居然保住了。秋、赵两家，但凡参与了结党营私的人员统统处死，而其余无辜的人则是被判了流放塞北，无诏不得归京，其实那也和死没有两样了。 但是被整个北渊所震惊的还有一事——镇国将军夫人姜绾因着检举有功，还以身救驾，一举被封为了安定郡主，同时还授予了她三品诰命夫人，赏赐珍宝无数，良田千亩。 册封的圣旨是紧接着黎珞的定罪诏书颁布的，这强大的对比让满朝文武再度震惊。 怪不得他们都不知道黎珞结党营私的事情，而黎云庭却处理得这样迅速果断，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检举啊…… 议论纷纷的虽然多，可是这恭维之人几乎要踏破 第267章 我的好姐姐 不会是弄错了吧？ 这是黎绾拿到圣旨的第一个念头，不过她忽然就有些明白那夜黎云庭所说的最后一句你等着瞧是个什么意思了，是等着瞧她的赏赐和恩典么。 这还真的有惊无喜啊。 不管是名分还是珠宝，其实黎绾统统都不在乎，她要的一直都很简单，看见黎珞得到她应有的下场。看见自己的冤屈被洗刷干净。 什么安定郡主，什诰命夫人。这些旁人或许为之追逐的东西，在黎绾看来和路边的破烂可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些还是给了她方便的。 黎珞从天牢转移到别苑圈禁的那一日，黎绾让人将佳期给救了下来，送到了别的地方去。然后便偷偷摸摸的去看了黎珞。这黎云庭还真是狠毒，他没有直接杀了黎珞，而是让一个浑身重伤，容颜受损，哑了嗓子的人呆在这偌大的别苑之中，还不给她仆人，只有简单的守卫。 对于骄傲的黎珞来说，这还不如结果了她，可黎云庭就是要这样来折磨她泄愤。 因为黎绾知道，黎云庭肯定是也看见了公主府中那些黎珞陷害黎绾的证据，他的良心定然事要受到莫大的谴责和煎熬的。 别急，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少。她会一步步的慢慢来。 黎珞见到了黎绾，原本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马上便扑了过来，可是她脚上的镣铐却将她给绊倒了，就那样倒在了她的身前，以一种诡异而狼狈的匍匐的姿态。她抬起了头，喉咙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却没有一个清晰的字节。 但是她狰狞的面容，憎恶的眼神无一不在表露对黎绾的仇恨和怨毒。 “你应该猜到了吧？” “唔！”她胡乱的吼叫着，想要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黎绾蹲下了身子，凑近了一些。双手掐上了她脏污的下巴，眼瞳如同一池水般晶莹，一丝一毫的波澜也无：“那你猜到了我是谁吗？” 能看见黎珞的瞳孔猛地一缩，诧异渐渐退去后。她便只剩下了惊恐，慌乱的打开了她的手，然后往墙角缩了过去，拼命的摇着头，结块的发丝如鸟窝一般凌乱。 她用的是同从前黎绾一般的语气语调。 黎绾又紧逼了过去，死死地盯住了她的眼睛。嘴角缓缓勾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底是无尽的深渊般。将她往里面拽：“我的……好姐姐，是我啊。你想起来了吗？” “啊！”黎珞尖叫起来，疯狂地拍手踢脚。 可黎绾只是后退两步，带着寒意吐出几个字：“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当初她送给她的八个字，现在她还给她了。 从别苑离开，黎绾便回去睡了一天一夜，她这是重生来第一次这么高兴，也是一场战役之后无尽的疲乏。 真的报仇之后。虽然大快人心，可却难免唏嘘。 接下里，黎绾便开始着手与黎云庭的事情了，她先是一边接受着来自朝臣贵族们的奉承恭维。又一边搜寻着关于当初的证据。楚舟珩与之的信任也是越来越浓厚，他的手下几乎可以任由黎绾差遣了，只要不是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基本是毫无阻碍的。 这时候她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去探查昭王黎云湛，从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而在探查黎云湛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昭王府就在皇城外头，城墙根的脚下，修葺得十分富丽堂皇，可是却没有什么人往来此处，经过黎绾的探查发现，在昭王府的周围居然有重兵看守，便是巡逻的京城护卫队，也时常重点来此巡视。 都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的情况只会让人觉得奇怪，经过黎绾再次缜密的论证分析过后，她得出的结论是，黎云庭其实一直都在防备着这个弟弟，他本就是多疑的性格。 当时黎云湛虽然年纪小，可也是经历过黎云庭上位时候的宫变的，黎绾忽然就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般模样了。 韬光养晦，也是为了遮掩锋芒，让黎云庭没有下手的理由。 他和现在的自己倒是真的有些相似之处。 若是他真是个不错的，或许可能……可以直接代替掉黎云庭的位置。 第268章 意外之得 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开始生根发芽。 就在这一夜，黎绾部署在各处的探子有了最新的消息。 等黎绾拿到那封密报的时候，险些将桌边的茶盏给拂倒在地，慌乱的去抓，茶盏没碎。可是那茶水却溅洒在了她的裙裾上，濡湿了一大片。宛如阴翳一般，在浅黛色中显得犹为浓重可憎。 这些人手都是楚舟珩给她自行安排的，这些日子一来一直都是听从她的派遣，楚舟珩也从不过问。 “这密报。你给了将军么？”黎绾尽力稳住心神，淡淡问出一句。 暗卫的语气十分平缓：“不曾，主子说了，属下供给夫人调遣，极少过问夫人之事。” 那就是说楚舟珩还不知道这密报的事情了，这倒是让黎绾又有些为难起来了。 随意的招了招手，那暗卫便隐下去了，独留黎绾一人在屋内，看着洒落满地的日光静静地发呆。 她手中的这份密报宛如重有千斤一般，怎么拿都有些拿不住的感觉，同时也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更能想象得到楚舟珩看见这份密报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痛苦，她实在是……不忍心的。 这些日子一来，黎绾越来越来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发生一些细微却又明显的改变，她能知道自己对楚舟珩有些不一样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尤其是对黎绾来说，她虽遭遇过背叛。可却仍十分的珍惜每一份的感情。 楚舟珩刚开始对她的确有些冷漠，可后来的那些种种，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可她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为谁风露立中宵，将自己给愁病了。 不行！ 这事情她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够知而不言，楚舟珩对她帮助良多，如今虽然借着合作的名义铲除了黎珞这个旧患，可她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报仇。算不得报答他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接下来的风浪。 从前是死对头，是好友，是搭档，如今依旧不会变。更何况…… 一番纠结过后，黎绾还是拿着那封密报去了楚舟珩处。不多犹豫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楚舟珩先还有些迷惑，可在看完那密报之后。脸色瞬间便煞白，瞳孔微微颤动，不敢置信的将那密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可最终发现结果都一样……密报自他手心缓缓垂落，风拂起他的袍袖，轻轻翩跹。 对于一向冷静镇定如斯的楚舟珩来说，这样的神情足够说明他内心所遭受到的冲击了。 黎绾走近了一些，忍不住就将手覆上了他的肩头。轻轻拍抚着他。 “消息可靠么？” 过了良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还抬手按住了黎绾的手。 黎绾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漂浮：“都是将军的人手。也是仔细查证过的，应当是很可靠的消息。” 楚舟珩绵长地叹息声自薄唇溢出来，眉目间的惊讶和震动被敛去，缓缓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痛楚，渐渐融合于眸底深处，深邃而又悠远。 密报上写的正是关于楚舟珩父亲征西大将军楚秦的事情，楚秦本是在先帝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立下大大小小的汗马功劳，在先帝朝极为受尊敬，后来在战场上受伤之后便只做些幕后指挥了，还担任了皇宫的殿前指挥使，有统领禁军之责任。 可是后来北渊政权波动，广平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是黎云庭以太子的身份力挽狂澜，又合着黎绾一起剿灭了叛军，将岌岌可危的北渊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那时候先帝病急，最后一役便是守卫皇宫，而先帝就在此刻驾崩，楚舟珩前去调兵，本想与楚秦里应外合救援黎绾，可是楚秦却被叛军突袭，重伤危急。 可楚舟珩还是和黎绾一同打好了这一仗，而楚秦那时候还有一口气在，若是好好医治，还是能保全性命的，可后来他就在快要好转的时候便突然一命呜呼了。 而这密报上所揭露的便是楚秦死亡的真相。 黎云庭，又是黎云庭！ 他害怕楚秦功高震主，带领军队再次叛乱，又不愿意楚家变得一家独大，便直接派人在他的药和吃食里面动了手脚，从而导致了一代豪杰的落幕。 这事情本来做得极为隐秘，可并不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因为楚秦本就伤重，楚舟珩从前没有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内幕。 第269章 一语成谶 “将军——” “我没事。” 可是楚舟珩越是这样一副淡定的样子，黎绾的内心就越发的为他痛苦，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他其实是很难受的，那可是他敬仰了一辈子的父亲。他如何能够不痛？ 黎绾看着他的眉心，他的眼底。仿佛便看见了他的内心深处……终是心中冲动难以抑制，心头汹涌澎湃的潮水将她裹挟着，如浪花一般往前推进，她一把便从后背将楚舟珩给抱住了。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间，轻轻呢喃一声：“小破船……” 可就在她话音一落的瞬间，黎绾自己也惊呆了，她这是在做什么？！ 楚舟珩的身子很明显的僵硬起来，想要将黎绾的手给拂开，可是他一触碰到了那双细嫩的柔荑时便愣住了，好似再也动弹不得，只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腰间，背后那温暖的怀抱的触感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又好像是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所期盼的某个怀抱一样。 “你再叫我一声？” 此言一出，黎绾的身子也僵硬了，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支支吾吾得道：“小……破船？” “嗯。”楚舟珩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似乎在想着什么一般。 黎绾愣住了，可专属于楚舟珩那抹淡淡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将她的思绪渐渐搅乱，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里头。不住地想要往外蹦，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中的更漏滴滴答答的，黎绾的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来，脸颊不由自主的贴在了男子的后背上，温热一点点的相互交融着。 楚舟珩似乎又叹息了一声。可身子却放松了不少，很快他便将黎绾的手给拉开了，回过身来面对着她，四目相对。雾色四起，有水一般的云在二人之间流转，还未松开的相触的之间滚烫起来，他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可他的周身却还是那样的凛冽，黎绾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将军你没事吧？”黎绾轻声说道。 他居然没有呵斥自己。上次他可是严词厉色的不准自己叫这个称呼，她真是情不自禁。真是糊涂了。 “我没事。”楚舟珩低头看了看着自己的手，也默默得收到了身侧去。“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无需着急，只怕你得了消息，皇上那边也要不安生了。” 此话果然一语成谶。 楚舟珩的人虽然厉害，可是黎云庭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么多年他的势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自然是如树根一般，遍布了整个京城的。 黎绾这边一查到了当年的真相之后。黎云庭的人也就知道了消息。 如此一来便不得了了，黎云庭心中着急，不管楚舟珩知道了多少事情，他的心中便都是要容不下这个人的。更何况黎云庭本来就不是很信任楚舟珩的。更不喜欢他这个桀骜不驯，自有主张的态度，早就对他心有不满了，若是他还有用处，以及自己的那一份愧疚在，只怕是早就将楚舟珩也一起给处置掉了。 次日早朝的时候，黎云庭便在大殿上几次三番的试探于楚舟珩，但却都被他一一化解，他这磨人的功夫和黎绾倒是很相似，总是能让人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而那一日，黎云庭也给楚舟珩下达了一个任务，那便是前去岭云山的大营里巡查，还顺便要他处理一下岭云山附近的一些贼寇。 这哪里是交代任务，在这样的时候，楚舟珩也很清楚，这多半是黎云庭对自己的试探，若是有可能的话，自己这次可能就要回不来了。 但是君之命又不得不从，只能随机应变了。 楚舟珩并没有对黎绾说实话，只是说去巡查军营，其他的一概没有提及，连最精锐的暗卫也都被他留在了将军府，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而黎绾彼时正忙于黎云湛一事，又因为楚舟珩戏演得实在是好，她虽有些感应，但却并未多疑，只送了他出城。 这一行不过才一百五十人，都是楚舟珩的亲兵队，个个轻装劲骑的骑着马出了城，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黎绾的心头忽然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流逝了一般，整个胸腔都有些空荡荡的。 那日暮色沉沉，云翳浓重如墨的颜色，将整个京城渲染如深秋般地寂寥。 第270章 心乱 是夜。 黎绾难以入睡，辗转反侧郁郁不得眠，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很快她便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现在她的身手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便是只比从前差一点点，只需要费些功夫就是了。 所以黎绾的感觉也比从前要灵敏了许多。似乎终有一种有人在旁边的感觉。她是女子，在京城时候都是自己一人就寝。而到了军营就不一样了，虽是她一个一个帐子，但却总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动静的。 如今也一样，她的潇湘楼一向都是最为安静的。今夜却感觉好像这附近多了很多人。 警惕的黎绾当即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袍在身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去，支开了缝隙之后便悄悄地探看了一番，外头黑漆漆的一片，月光也微弱的很，寂静流淌在这幽深之中，让感官在此刻变得灵敏起来。 虽然肉眼看不见什么，可黎绾还是清晰的感知到了在这屋子的周围有很多人，呼吸声不止一道，还有深有浅，应该都是习武的高手，但是他们却都很安静。 是暗卫！ 黎绾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这能在将军府里如此的人便只有暗卫了，而且看情况应该是楚舟珩的暗卫。平日里将军府的守备也是很森严的，但是却都是黎云庭赏赐的，以及楚舟珩自己培养的府兵，都是登记在册的人员，如今这些是楚舟珩自己的人。平日里除了又吩咐之外是一般不会出现在将军府的。 而现在却忽然出现，而且阵仗还不小，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一般。 暮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忽然便再度浮现在了黎绾的心头，不对劲，的确很不对劲，楚舟珩虽然走时没说什么。可是他似乎看了自己很多次，每一次的目光都多少有些不一样。 细细地回想了片刻，黎绾的手也渐渐凉了下来，她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话。楚舟珩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了一抹担忧之色。 他在担心自己，而现在周围多了这么多的守卫……他说去岭云山巡查军营，可却带的都是自己的亲兵，这事情真是越想越有不对劲的地方。 黎绾彻底睡不着了，当即点了灯，外头的簌簌便被惊醒了。推门进来便见黎绾穿戴整齐了，头发只是松散的绾在脑后。用两只素银簪子别住了。 “夫人怎么起来了？” “簌簌你来的正好，你快去看看玄衣在不在府上。或是其他将军身边的人，若是在的话，你将人给我叫来。”黎绾挑着烛火芯，侧目看向了她。 “是。”簌簌只管听吩咐，旁的一概不问，以及这些日子来她的忠心便是黎绾对她越来越信任的缘故了。 大抵过了一刻钟的时辰，簌簌竟然真的将玄衣给带过来了，其实那时候黎绾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 长安是楚舟珩明面上的随从。当然也掌管暗卫的事情，而玄衣则是暗卫的另一个首领，平日里很少现身，一般在穆云斋能够找到他。但他多半都是要跟着楚舟珩的。 这一次他居然留在了府上，黎绾的心头已经开始忐忑了。 簌簌退了下去，只留带着面具的玄衣和黎绾在内。 “将军这次去岭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黎绾开门见山的问道。 玄衣也不扭捏，只冷冷道：“将军早就猜到了夫人有所一问，皇上吩咐将军巡查军营是真，二则是要将军前去扫清山上作乱的贼寇，将军只吩咐了属下保护夫人，其他的属下也不知道了。” 呵。 黎绾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扫清贼寇？岭云山大营可是北渊兵力集中地之一，且不说连樵夫都少去，便是真的有贼寇作乱，早就有人解决了，那十几万的兵士是用来做什么的，又怎么会让将军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有问题么。 黎云庭，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所以将军早就知道此行并不简单，然后将暗卫留在了府上，自己带着亲兵去了岭云山？他可还有其他事情吩咐了你们吗？” 虽然已经想到了很坏的结果，可黎绾的心间始终是存有一丝的期待，又或是相信楚舟珩的一切判断。 他总是这样，只会闷声做事，从不张扬。 玄衣摇摇头：“主子只说了叫属下们守候将军府，若是有异变，或是超过了十日他未曾回来，便叫我们将夫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第271章 知音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有动静也可来报我。”黎绾转身进了内室。 玄衣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屋内。 簌簌听着动静没了，便担心的进去了，正见着黎绾坐在小榻上。垂着眸子，眉心凝结一道愁云。浓重而又惨淡。 “夫人可是心中有事？”簌簌很老实的没有偷听二人的对话，却一眼能看出来事情并不简单。 黎绾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窗外忽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点滴滴落在了这夜色里。在静谧之中又增添了几分的怅然。 这一夜，黎绾都这样坐着，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而簌簌也就这样陪了她一夜。 可天明时，一支利剑穿过窗户，直接射在了黎绾的身前，将她给吓了一跳。 簌簌下意识的就往她的身前一挡，身子发麻还险些摔了一跤，但她仍撑着笑着对黎绾道：“夫人没事吧？” 因着这动静，外头的暗卫们很快便躁动起来了，但只有玄衣一个人冲进了屋子里来，见着黎绾毫发无伤才稍微放心了些：“夫人没事就好。” 然后他便主动去拔了那支利箭。箭头几乎深入了整个茶几，若是射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玄衣忽然将利箭递给了黎绾，她这才发现箭羽上有一纸信笺，上头有一个小小的花纹，她记得那是暗麟阁的标记。 将信笺打开，黎绾微微屏住了呼吸。飞快的扫视完上头的内容后，黎绾便将那纸就着残烛给烧掉了。 “我曾委托将军一事，将军应该也做好了打算，现在我很需要那东西。”她转头看向了玄衣。 玄衣心领神会：“确有此事，夫人放心，今日午时。东西定然奉上。” 等那东西送到黎绾手中的时候，她还打开检查了一番，果然不愧是楚舟珩，这样的谨慎而又精细。这一份假的京畿军机图果然是像模像样。 黎绾也不耽误，只迅速的将军机图通过既定的联络线人交到了暗麟阁。 这下算是交差了，想必也能拖延住暗麟阁一阵子了，现下她要做的还有其他的事情。 沉思了整整一夜，黎绾算是想明白了，现在楚舟珩安危未定。她也该努力准备着才是，黎云庭这人心术不正。便是她的兄长又如何，为了这殊死拼搏而来的北渊的太平盛世。她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继续呆在皇位之上的。 二话不多说，黎绾早就打探好了黎云湛的消息，携着簌簌便出了门，美其名曰去买胭脂，而凌香则是被她用事给绊住了脚跟，倒也没有多疑。 顺着康宁街一路摩挲，黎绾终是在一处琴楼里头找着了黎云湛的身影。 黎云湛正在一处珠帘后头，轻轻的拨弄着身前的一架古琴。眉目被珠帘遮挡，只依稀见他一身素衣，有几分名人雅士的风流气韵，手中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十分常见的曲子。 相逢有酒且教斟，高山流水遇知音。 这曲子倒是个好意境。 黎绾叫簌簌止步，自己则是掀开了珠帘，缓缓地走了过去，微微垂眸，如同被这琴声所吸引了一般，眉目间有欣赏之意。 黎云湛耳尖微动，拨弦的指尖略有刹那的凝滞，可那十分的细微，几乎微不可察。 一曲很快终了，黎绾抚掌畅然而笑：“真是好琴艺，好一曲高山流水，却不知道王爷的知音又在何处？” “知音？”黎云湛的面容依旧沉静，只是语调却有些奇怪，“本王有没有知音，难道楚夫人还不够清楚么，这些天来，一直在我跟前晃荡的那些人，多半都是你的手笔吧？” “不错。”黎绾并不否认，她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爽快。 这些天黎绾不仅仅只是打探了黎云湛这么简单，而是隔三差五就叫人去试探他，还得见了许多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比如说是他心性善良，自己身处困顿却还不忘了要帮助旁人，但是他又不是没有一点的手段，他能在这风云之中独有一番天地可见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聪明，懂得遮掩锋芒，做事谨慎，心怀百姓，有仁义却又不失手段，又经历过宫乱知道世事的艰辛，如此一个皇子，怎么能不叫黎绾为之欢喜？ 所以今日她来了，因为她觉得他比黎云庭更适合做北渊的帝王。 黎云庭只是一个疑心深重，追逐权利的上位者罢了，而黎绾自然心存一丝善念，知道想要报复他，便是要将他手中最重要的东西给夺 第272章 敢不敢听 “王爷真的是太聪明了。”黎绾望着他的眼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中的欣赏，“我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现在这一面，应当不是我可以探听行踪得来的，而是你知道我在找你。所以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局是吗？” 铮铮然一声急促的琴音响起，黎云湛露出笑意来。和蔼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也聪明，你居然这么快便明白了，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简单。” “我也是这么觉得，看来我和王爷有些灵犀啊。倒是可以勉强算得上一句知音了呢。”黎绾又走近了些，径直便在坐在了他的对面。 可黎云湛却忽然站了起来，有些警惕的开始打量她：“知音一事还可稍缓，我见楚夫人是个爽快人，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今日只是想知道楚夫人打探我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过一个是闲散王爷，又有什么值得你费心的？” 眼前的这张脸，黎云湛也见过好多次另外那张相似的，只不过曾经的两人是云泥之别，他也曾羡慕过护国公主的飒爽英姿，能够那样肆意且洒脱的活在光亮之下。而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皇子。便是如此了，还要被忌惮，他真的活得太累了。 “自然是因为我很欣赏你。”黎绾的话音拉的有些绵长，慵懒而又隐隐有些不经意的风情婉转，她审视着黎云湛，“而且我有一桩十分划算的合作想要与你谈上一谈。不知道王爷敢不敢听？” 不是想不想听，而是敢不敢听。 看来这其中一定是不简单了。 “本王虽然是王爷，可却并无可以值得取的地方，一没有权利，二也不富贵，楚夫人这样的风头人物。有皇上的关注，有郡主和将军夫人的身份，还有将军的宠爱，难道还需要和人谈什么合作么？本王看来。这合作——” “诶？”黎绾的声音陡然响起，“王爷这话就说的太过了些，你若听都不敢听，又怎么知道是什么合作呢？你也知道我如今身份贵重，我相信你也肯定知道华仪长公主，哦不。那位庶人的事情是有些蹊跷的，你心里就没有半点的疑惑么？” 黎云湛查过黎珞的事情。这一点黎绾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是你！”黎云湛头一次露出了旁的表情来，诧异和惊愕密布了他的瞳孔。旋即他又了然一笑，“楚夫人果然好生厉害，怪不得怪不得！” 他似乎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一般，连连笑个不停，有些疯魔了一般，连外头的簌簌都给惊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够了，黎云湛缓缓地坐了下来，手指蹭过琴弦。发出和嗓音同样低沉的声音来：“楚夫人这样的人物倒是叫我想起来了一个人，你说吧，你到底是想要谈论什么合作。” 黎绾修长的指节弯曲起来，轻轻叩动着桌面。神色肃然，眸底有暗潮汹涌：“我知道王爷并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也因此为囚牢，你难道就不想要改变么？王爷是个聪明人，知道水往低处流，可人却是要往高处走的，不知道王爷喜不喜欢北渊，你说，若是我能将整个北渊送到你的手中，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一番话说的很是平静，可其中的话却无异于是一场惊涛骇浪。 北渊一个偌大的国家，在她的口中便仿佛只是她指间的小玩意，任由她摆弄。 黎云湛闻言色变，惊骇自双眉爬向了眼瞳：“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王爷自然是都听得懂的，我也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王爷倒不如放手一搏。”黎绾的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轻轻的画出来一个赢字。 水渍很快散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看似平淡的片刻平静，可每个人的心底都早就经历了许多复杂的思考。 黎云湛的眉头一皱，沉沉说道：“条件呢？既然是合作，总不能是只有我一个人得利的，楚夫人又想得到些什么？” 条件？ 说实话，黎绾其实还在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想着黎云湛比黎云庭更适合当皇帝，对于北渊也会更加有利，而那是她该报的仇也就报完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需要些什么。 第273章 雪鹭峰 “如果事成，我只需要你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北渊着想，不要成为第二个黎云庭。”黎绾没有多想，直接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直呼皇帝的名字，确然很大胆，但是她一直表现的很大胆。黎云湛倒也不意外了。 但是最让他意外的还是她的要求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他自己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像黎云庭那样的帝王，他知道孰轻孰重。 “就这，没有别的了么，这可一样都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求。你倒是心怀天下。”黎云湛还险些以为她要像那些谋臣一样，又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你自己没有所求么？” 她的所求不过是北渊太平安稳，能够一直传承下去罢了。 可是黎云湛既然这样说了，她倒是真的想要想想自己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道：“我想要你为护国长公主平平反，她是无辜的，她从来就没有对不起北渊，对不起百姓，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她黎绾，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我知道。”黎云湛的眼睛眯了眯，“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如果是你的条件的话，我答应了。” 像她那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的。 黎绾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又觉得自己真的是选对了人，他很聪明。既不问她有什么把握，也不猜疑，他肯定也是有这份野心的，他的确很适合成为北渊江山的新主人。 “既然王爷觉得我的条件都可以接受，那么我们现在便是算达成了合作关系吧？” 黎云湛肯定地颔首，又斟了两盏新茶。以茶代酒般高举在黎绾的面前，二人杯盏轻碰，相视一笑。 此为黎绾今日心头重石头，今日得以放下。可其他压在她心头的事情却还未消散。 黎绾和黎云湛密谈许久，商定了许多的事情，可她一回到将军府之后，却发现凌香不见了，玄衣急匆匆的迎上来，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凌香被人抓走了。而且来人武功高强，暗卫们本是为着保护黎绾的。更不可能随意的离开将军府了，只是去了几个人追踪。但却丢了他们的踪迹。 玄衣又奉上来一张字条，上面依旧是暗麟阁的徽记。 明日午后，城外翠云山雪鹭峰，欲得凌香性命，一人前来。 糟了！ 这暗麟阁找她无非就是那些事罢了，而她前脚才给了他们京畿军机图，肯定是这里出了问题了，他们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又或许只是为了避开她身边的护卫用的障眼法。 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是暗麟阁要见黎绾，她虽对凌香有防备，可也不能将她置之不理。不管怎么样，这雪鹭峰她是一定要去的。 若是能好好周旋，指不定还能打探出旁的消息，真若是情况危急，她的功夫应该逃跑是没问题的。 “可是那些贼人的消息？”玄衣问了一句。 黎绾点了点头：“凌香被人掳走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必须前去赴约，明日我要一个人去雪鹭峰，你们谁都不许跟着。” “这……”玄衣面露难色，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黎绾。 “信上说只许我一个人去，我并不敢冒险，但不得不冒险，你们虽然不能跟着，但是可以悄悄藏在山下，危急时或许能有可乘之机。”黎绾思索着说道。 目前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众人抓紧筹备起来，在当夜暗卫们便先行有一支队伍前去了翠云山下，算是未雨绸缪了。 黎绾在第二日上午便自己策马去了翠云山，到了山脚下便不好骑马了，只得下马步行。上回她来时，这里春光初盛，此时已经秋日，漫山的枫叶渐渐染红，别有一番意境，只是她却再没有心思欣赏了。 雪鹭峰是翠云山的一个高峰，山顶有观景台，平日只有一些文人墨客远足，今日更是格外的冷清。 虽然山路并不陡峭，可一路走上去，还是耗费了黎绾不少的力气。 那观景台十分开阔，得名望仙台，远远望去一片的层山重叠，云清雾缭，四周又有高林无数，层层荫庇，清风阵阵。 黎绾的脚才踏了上去，便听得耳边有风声呼啸，银色的光辉闪过她的眼眸，顿时好几道的身影从林中窜了出来，立即和她缠斗在了一起。 第274章 死路一条 “绾姐姐！” 就在黎绾躲闪的时候，听见那一道熟悉的呼喊声，空隙间余光扫过去，正是被人挟持住的凌香，从林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时不慎，却也是黎绾故意为之，被人一掌打翻在地，猛地咳嗽了两声。 暗麟阁的人并不知道她有了武功，而且凌香也不知道。现在她还是要和他们周旋，不能一下子就自己的一切都给暴露了。 “姜绾！”有人怒喝一声，飞快地便闪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在用力一点，只怕她的下巴就要脱臼了。 疼。 是暗麟阁阁主，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袍加身，除了手和眼睛之外，没有半寸肌肤时裸露在外的。 黎绾装作不敢看他的样子：“阁主……” “呵呵……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阁主么？”他就着黎绾的下巴。另一只手一动就把她的人就地上给拽了起来，一边往后退，将她的身子压在了栏杆上，她的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山峰谷底，云流淌身侧，风拂过她的发丝。 “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想要自己翱翔了？”他的声音有些苍白无力，可却带着一种嗜血般的疯魔感。 黎绾还未说话，他便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一点点的用力，她的整张脸都红了，青筋从额头脖子爆出来，连眼眶也充血红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若是再不反抗，只怕真的就被活活掐死了。 黎绾用尽全力出掌，死命地往他胸前一拍，可是她一触及他之后便愣住了。可震惊之下，还是将他给打开了。 附近那些暗麟卫立即便上前来，想要对她动手，却被阁主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暗麟阁阁主竟然是个……女的。 “你……”黎绾动了动自己的手，似乎那触感还在一般，“他”的胸前一片柔软，分明是女子才会有的触感。 暗麟阁阁主忽然起身，几乎是咆哮一般：“杀了她。她没有用了，杀了她！！！” 话被噎在了喉咙里，黎绾连忙去躲避那些朝她袭来的暗麟卫，糟糕，她怎么就突然变脸了，刚刚明明还有商量的余地的，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么？ “你竟然会武功了？”暗麟阁阁主看着她闪避得十分灵巧，心中更是波诡云谲转换不停，她轻轻擦过了嘴角。“好你个姜绾，我这些年来辛苦栽培你一番，对你千百般的好，你竟然敢背叛我！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统统都忘记了吗！”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以相信的东西，你以为楚舟珩就是你的良人了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背叛我？哈哈哈……我沐鸢这辈子只受过一次奇耻大辱，你竟然会是第二次，真是太可笑了！” “我知道你已经爱上了那个贱男人，你这些天活得很快活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和那些坏男人双宿双栖，你侬我侬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既然敢背叛我。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黎绾想起来了，暗麟阁的规矩就是可以不可以动感情，从前这个沐鸢就一直教导她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戏演得真的有那么好么，连她都以为自己爱上了楚舟珩。 她大事未成，怎么可能会爱上楚舟珩。她……莫名有些心虚了。 就是因为这一瞬间的走神，黎绾便被那些暗麟卫找到了可乘之机，几个人转换了招式，都是杀人的狠招，黎绾便是费劲全身武功，也有所招架不住。 便在此刻，黎绾迅速往后撤退，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呐喊，缥缈的如同天外之音，像是幻听，下一刹那她的后背便抵在了树干上。她听见了利剑穿透皮肉的声音，有鲜红的血珠不断溅射在她的脸上，几乎模糊了她的双眼，可疼意却并未如期而至。 抬起眼皮一看，一个纤细的身子缓缓地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绾姐姐。” 黎绾终于听清楚了这一声呼唤，可是她却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那些依然带着温热血迹的剑刃就又朝她扑了过来，她几经转换招式，人又被逼到了栏杆处，一个弯腰，她几乎都感受到了山风的凛冽。 提气，飞身，旋转，黎绾的衣裙不断翩跹，发丝也早已散乱。 眼看着就要被刺伤的时候，黎绾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干脆咬牙看向了身后的山谷，一点脚便踩上了栏杆， 第275章 闹脾气 “贱人！” 黑影正想继续进攻，可沐鸢却长袖一挥，立即有雾色四起，呛得人直咳嗽，她的人瞬间就从烟雾之中消失了，四周的又刷刷飞来好几道身影。剩下的暗麟卫落荒而逃。 新来的是暗卫，不是沐鸢的人。而那道黑影居然正是楚舟珩。 他竟然能够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在那样紧要的关头救了自己！ 黎绾心头狂动，也不顾得那么多了，她现在劫后余生。人还慌着，心中又感动他的行动，本就有些情愫，如今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直接当着众多暗卫的面一把抱住了他。 但更像是直接往他身上一挂。 楚舟珩没有想到，人被激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牢牢地抱稳了她，才不至于让她给摔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我还以为我的大事就要做不成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后面那一句她说得很小声。可楚舟珩还是听见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你了几个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宛如魔怔了一般，手也不由自主地将她抱得更紧了。 嘴上却莫名地冒出一句：“还不是你活该？” 什么? 黎绾激动地心情一下子就熄灭了，连忙推开了楚舟珩，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谁知道楚舟珩反而更加来劲了，接着说道：“我都不在京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你居然还敢自己来和暗麟阁的人交流，你真的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吗？我知道你是想要来救人顺便打探情报的，可是我需要你一个女子来打探吗，这样子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若是我真的没能及时赶到的话，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我又该怎么办？ 黎绾却只听进去了他气冲冲的那几句话，心中本就难受，现下更是又委屈又气愤，直接打了他的胸口几拳：“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然后她便直接冲到了凌香的跟前却，此时的凌香还未断气，眼神却渐渐涣散了，身上那几个血窟窿不断流着血。 “凌香！”黎绾根本不敢动她，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的状况了，便是大罗金仙也怕要无力回天了。 “绾姐姐……对……不起……”凌香微微回握了她的手。话音一落便闭上了眼睛。 她撑着这一口气便是为了说出这句话。 到底是相处了这么久的人，黎绾也知道她有无可奈何的原因。又怎么会真的痛恨她，如今她又是为了自己而死。这份情意可是比什么都还要珍贵的，她的喉咙紧了紧，似有些哽咽：“凌香，你放心，我带你回家，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 黎绾自己便将凌香的尸身抱了起来，背在了身后，直接越过了楚舟珩便下了山。 回去之后。黎绾便叫人好好安葬了凌香，选了一块极好的风水宝地，四周种上了她最喜欢的山茶花，也算是不辜负了。 楚舟珩回去后直接去了穆云斋。这让黎绾更是不高兴了，只发了疯的去做正事，没有了凌香，她险些给累垮去。 而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里头，楚舟珩一直都早出晚归，最后一天的时候干脆便没有回来，若不是簌簌陪着，黎绾都不知道怎么抗了。 第三天的晚上，楚舟珩终于回来了，他拿着一个木盒子走进了潇湘楼，放在了黎绾的面前。 “你打开瞧瞧。” “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 “哦。”黎绾打开那盒子，率先看见的是一块通体碧绿碧绿的玉佩，形状如凤，水头极好，一点杂质也没有，形状也宛如天成，没有精致的雕刻痕迹。 再下面便是两张奇奇怪怪的纸张，上头什么字也没有，但是已经黄得有些发旧了。 还有一荷包的金瓜子，布包包裹的首饰之类的金银之物，便再也没有别的了，黎绾一想便知道肯定是姜绾的旧物了。 可这些东西应该是在暗麟阁的才对，怎么会在楚舟珩的手中。 难道？ “你岭云山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你这三天到底是去做什么了？”黎绾连连发问，只盯着他的眼睛看。 楚舟珩斜眼看着她，勾了嘴角：“你还知道问我去哪了？” 第276章 谋陷 “你又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去做什么了？”黎绾没好气儿的说道。 自打从雪鹭峰下来，黎绾就一直惦记着楚舟珩凶自己的事情，又因着他三日不曾理会自己，这心中更是憋闷的紧，怨怼是有一些的。可更多的还是委屈。 可是她为什么会因为楚舟珩这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委屈？明明她是只知道楚舟珩脾气，他那张嘴就是那样。可她还是为此难受了，真是奇怪。 楚舟珩愣了一下，抬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又没问。” 黎绾冷哼了一声，拿着那块玉佩便侧过了身子。借着窗外更敞亮的光线开始的琢磨起来，这块玉佩当然非返贫俗物，一般人是不能够拥有这样的玉佩的，但是她关于姜绾的记忆中却丝毫没有这块玉佩的线索，她忽然便想，或许姜绾自己也不知道，这块玉佩会不会和她的身份有所关系。 毕竟能拥有这样的玉佩，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该是江湖里有名气的家族。 若是能查上一查，或许真能找到些什么线索，也算是对得起姜绾了。 这样想着，黎绾便不好再继续冷脸相对了。只僵硬地扭过了脖子去：“我现在问行不行？” “可以。”楚舟珩指了指那玉佩，话音居然带了隐隐的笑意，“我其实一早就在部署关于剿灭暗麟阁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而这一次你与那沐鸢在雪鹭峰相会，其实也是计划之中的一环。那张京畿军机图是我精心所制，但是却刻意的露出了破绽，便是为了引诱沐鸢现身。 而我也算到了他会对你下手，偏偏此刻皇上又叫我去岭云山，我也是分身乏术，只能尽力控制局面。没想到你中了沐鸢的计谋，冒险去了雪鹭峰，而我那时候正为其他事情所困，还是玄衣发觉了不对劲报信给我。我才干脆将计就计，来了一出瓮中捉鳖，却还是叫沐鸢逃脱了。 但是我在刺伤她的剑刃上抹了一种特殊的毒药，致使她身子虚弱，那毒药还有异香，我有专门追踪此香气的蓝雀。便能知道她的行踪。而暗麟阁到底势力犹存，我便在这三日中一一将他们击溃。而沐鸢自尽身亡，剩下的一些爪牙也就不足为惧了。这东西是我在暗麟阁的据地拿到的。都是你的东西，你可还认得？” 若是她真的是姜绾的话，那么她自然是认得出来的，可是她并不是。 怎么觉得楚舟珩这话好似意有所指似的，还是担心自己拿错了东西？ 黎绾并不敢深想，想的越多她就越容易出错，她已经不知道露过多少的小马脚了。 “认得，我自然认得。只是这东西从小便在我的身边，我却不知道它的来历……”黎绾故意说出来这么一句话，然后便面露惆怅之色，“我在暗麟阁这么些年了。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这东西许是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吧。” 楚舟珩果然上钩了，顺着她的话头道：“我明白了，我看你这玉佩并不简单，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查一查，说不定就能查到些线索的。” “果真？！”黎绾欣喜难掩，装出一副激动的模样来。 “嗯。”楚舟珩点了点头。 黎绾二话不说就把那盒子又塞回了楚舟珩的手中去：“那这些东西可能都是线索，兴许能帮到将军。” 楚舟珩无奈地接过了盒子，低头瞧了她一眼，黎绾便莞尔笑起来，像是在讨好他一般，机灵劲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那就拜托将军了！”她戳了戳楚舟珩的手臂。 楚舟珩只淡淡道：“你放心。”眼底有一抹如云烟般的雾色悄然而逝。 两人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如没事人一般了。 这边黎绾和黎云湛不方便见面，都是簌簌借着上街的由头去楚舟珩的铺面里头和黎云湛的手下互通消息，倒也十分便宜，又不惹人怀疑。 如今黎珞倒台了，而这齐国公秋家也因此覆灭，朝廷上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做出半点逾矩的事情来，生怕不小心就惹了黎云庭的疑心。 整个朝廷之中，得势的人便属楚舟珩最盛了，他的地位自从黎云庭登基以来便从未有人能够撼动，而黎绾的风头也无疑是将整个楚家的权势抛上了一个新的顶端。 楚舟珩为着谋划，便刻意的主动招揽了朝廷之上的很多事情，不仅仅的兵权武 第277章 澜起 水涨船高，高处不胜寒。 纵使楚舟珩依旧高傲冷淡，可是他做事果决刚正，那些人自然是都心生敬仰的，很多人也因此想要靠拢他，颇有一种大势所归的模样。 这样的局势之下所带来的是无尽的名利双收。可也引起了黎云庭的猜忌和怀疑。 本就是个多疑之人，又如何能够忍受一个桀骜不驯的臣子的声望居然要凌驾于自己之上？ 从前的黎绾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楚舟珩自然也不会例外了，他本就为黎云庭所忌惮，现下更是愈发的水深火热起来。 但这一切都是楚舟珩刻意为之，他就是群心所向。就是要引起黎云庭的怒火，而自己依旧是那一个深受爱戴的镇国将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百姓群众便是依托起北渊这艘大船的河流，向来都是得民心者得天命。 楚舟珩得了文武百官的钦佩敬仰，如今这民意更是高涨，处处都能听见人们谈论将军府的事情。 黎绾亦没有停歇，她有了安定郡主的身份之后，众人再也不敢瞧不起她，日日出入各家府邸之中，她又很会演戏，一下子就得到了不少的人心，最要紧的是旁人也有交好之意。她很快就很那些后宅夫人小姐们打成了一片。 后宅看似简单，其实也很有用处，能够对他们所谋划之事起到很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倒是玉瑶因着这事有些不太高兴了。 费了黎绾两日的功夫才将她给哄好了，只是玉瑶问她在做什么的时候，她是半句话也答不上来。黎绾很珍惜玉瑶这头一个的挚友，不能说实话。却又不想欺骗她，只能侧面的暗示于她。 “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我绝非那种追逐权势地位的人，你若是相信我，等着瞧便是了，你若是不信我。我亦不能勉强于你。此事关乎重大，我不能说，很有可能我……” 玉瑶摇摇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愿意信你这一回，只是如今你所做之事我不敢苟同。” 表面上的黎绾的确是很张扬，玉瑶是个心性单纯的，她理解不来但却尊重，只说完这话便离开了。 黎绾心中切切，但知道这是玉瑶的决断。她虽离去，但也是在等自己的交代。一切等到事成之后她便都明白了，若是不成。也而不过就是一死罢了，为了天下大义，成与不成都是值得的。 时日渐渐过去，初雪在年三十的时候悄悄地降了下来。 彼时黎绾正与楚舟珩在门前看一株梅花，说话间便落了满头的雪花，那是如棉絮般的初雪，皎洁的将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倾数掩盖，不消一个时辰。整个京城便化作了一片冰雪琉璃洁净世界。 黎绾呆呆的瞧着一瓣雪花落在了楚舟珩的眉梢，旋即便划开了，好似有石头落在了她的心头，泛起无尽的潋滟的涟漪。阵阵冒着春华般的辉光灿灿，晕得人心神荡漾。 楚舟珩觉察着雪落下，亦是看向了黎绾，两人的眸子映着皎洁雪色，如水晶般澄净透明，只映着对方的容颜，再也装不下更多的东西。 雪动，枝头动，屋檐动，心头似乎也动了那么一下。 两人只站在雪中，任由风吹雪落的，半个肩头都落满了雪，有凉意渗进了衣衫里头，可心却莫名的暖了起来。 黎绾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两处相思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胡思乱想！她迅速便在心底斥责了自己一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诗，她真的是诗书看的太多了些，从前不爱看，现在人给看糊涂了。 “这雪真好啊……”楚舟珩轻声感叹着，眼底沉静雪水荡漾着层层涟漪，有寒雾凝结，却带着浅浅的温柔。 “是啊，雪很干净，什么都能藏住。”黎绾不敢再看楚舟珩，只抬眼望向了天空……雪越来越大了。 雪色的确能藏住很多东西，但是却不包括黎云庭的疑心。 很快，黎云庭就在朝政上头刻意的开始为难楚舟珩了，他现在不好直接动手楚舟珩，便只能一步步的打压他的气焰。 但是他过于急切了，而且手段也因此有些拙劣了，是个聪明些的人便能够看出来。 但是这并不妨碍楚舟珩继续拉拢人心，而黎云湛也按照他们的计划，渐渐地开始在朝廷之上冒头了，而且他的起势，居然是黎云庭亲手所为。 第278章 暗潮 昭王的名号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在京城里重新响起来了。 这一个新年过得太平却又暗流涌动，京城上下似乎都因为年前朝廷上的云起云涌而失去了那本该浓重的年味。 过了十五之后，黎云湛便正式的出现在了朝廷之上。 当然，他的忽然成名，也是因为楚舟珩和黎绾的刻意安排。 黎云庭是无法忍受楚舟珩的一头独大的，而其他的文武百官之中。能够比得上楚舟珩能力、身份的又是寥寥无几，自然是要为着平衡朝局而培植新的人手来和楚舟珩争取这一杯羹。 而楚舟珩在处事的时候。刻意的让黎云湛掺和进来，处理一些其中的关键因素，再做出一副对他不满的模样来，黎云庭一见到黎云湛是有能力的。又和楚舟珩有所不合，自然便按照他们的计谋起了扶持黎云湛的心思了。 楚舟珩是累世官宦之家，其父更是声名赫赫，一般人都比不得他身份尊贵。可黎云湛是皇家血脉，又是先帝幼子，黎云庭的亲弟，如今初露锋芒，黎云庭优先考虑的人选便必然是他的。 就在黎云庭有些高兴找到了解决之法的时候，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入到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多疑之人多疑，而这疑心往往就是最容易害人的东西。 扶持一个懦弱又听话的傀儡弟弟，总比掌控一个桀骜不驯的冷面阎王要强得多，而且黎云湛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就是懦弱不顶事。在黎云湛的故作姿态之下，黎云庭更是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他。 很快，黎云庭就让黎云湛参与了更多的朝政大事，只要是楚舟珩在的，他便要让他参与，其中的针对意味不言而喻。 虽然表面上依旧和谐。可是黎云庭却在一次次的对阵失利之中对楚舟珩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都到了惩罚他的地步了。 不是今日当众训斥，就是直接打板子，便是朝臣们求情也没有法子，反而是愈演愈烈。 惩罚却是楚舟珩自己请的，不过是一出简单的苦肉计罢了。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黎云庭的疯魔和易怒，渐渐让朝臣们生出来了不满，他们觉得向楚舟珩这样的有功有能力的人都要被他忌惮打压，那么日后再也没有谁敢尽心尽力为皇帝做事了。个个都是惶恐不安，也失去了对黎云庭的信任。 有胆子大的在朝廷之上提了提这事情，却被黎云庭给训斥了，就连掌控着进言劝解的御史言官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一日的朝廷发生了巨大的震荡，御史曹匡是个最为刚正不阿的人物，他一直以来就是以铁面无私和忠良勇毅为赞。许多人都要尊称一句曹公，而他在那一日。以身撞柱子，血溅当场。气绝而亡。 原因便是为了一桩本来不大的案子，楚舟珩和黎云湛两个人执了不同的观点，但却都是好的，只是楚舟珩为人更狠辣一些，不喜欢太过软弱了，而黎云庭却一直站在黎云湛的这一边，导致几人开始争辩不休。 黎云庭在气急败坏之下便说楚舟珩目无法度，顶撞君王。说他是个无君无父，心狠手辣的狡诈之徒，楚舟珩想要辩驳，结果黎云庭当场就踢了楚舟珩一脚。将人给踹倒了，当即吐了一口血。 楚舟珩身子不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他前些日子才挨了板子，现在黎云庭还这样不依不饶，强词夺理，本就有前程往事在，曹匡便出言说了几句，结果也被黎云庭给呛了，他几番劝解之下，就连楚舟珩也不顾自己的身子主动求和，但黎云湛几句话又激起了黎云庭的怒火。 这些天黎云庭的脾气是越来越差，现在便忍不了了，直言说要贬斥楚舟珩。 曹匡义正言辞丝毫用处都没有，一时激愤之下便撞柱而亡，满朝哗然，愤愤不平者居多，这时候黎云庭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事情，仓皇便离开了大殿，留下这一场狼藉。 如此之态，哪能是一届帝王之姿态？满朝文武都心有怨怼，帮过楚舟珩说话的人也都被明里暗里的针对过，更是众怨难平，渐渐有人声鼎沸之势。 但是黎云庭强压在上，众人也是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再有楚舟珩和黎绾在暗自谋划推动，这很快便怨声载道了，便是百姓之中也流传了许多关于帝王不仁，有失德行的言论。 这叫黎云庭更是怒火 第279章 汹涌 引线一经过点燃便立成大势，一发不可收拾。 说是偷偷行事，可到底也是隐瞒不住，哪个官员家不人人自危，害怕成为冤魂，楚舟珩又悄悄放出线索，一切的矛头直指黎云庭。 于是乎，在流言渐起的第二日，楚舟珩就在城郊处理公务的时候被人给行刺了。那场面几乎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一时间，满京城哗然，都觉得是黎云庭下的手。 真是的眼看他高台起眼看他高台塌。有些时候，命运就是那样的仓皇。 楚舟珩自然是身负重伤，黎绾见他时候，他奄奄一息被人抬入将军府，浑身是血，苍白得不成样子。人便只剩下那一口气吊着命了。 黎绾当机立断，前去求了宋长亭来医治，幸好他今日并不当值，若是在宫内，只怕是要被黎云庭给阻拦的。 经过一夜的救治，楚舟珩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那一夜是那样的漫长，黎绾就那样抓着楚舟珩的手，她从来不知道她是那样害怕失去他，两人这一路扶持来的情意，以及前世的种种恩怨几乎不停的在她的脑海之中交织着，她一直在想楚舟珩要是死了，她该怎么办，为什么她的心头紧绷得几乎要停住，连呼吸似乎都带着一丝丝的疼意缠绕。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连日来的压力已经压得她的肩头弯曲，如今身上那座山好似要坍塌一般，让她无法承受，宛如行走在悬崖边际，再无法安然。仿佛下一刻便要坠落无敌深渊一般。 楚舟珩楚舟珩楚舟珩…… 天色微微转灰的时候，黎绾才支撑不下，缓缓睡去。 天一亮，楚舟珩便醒了，他望着自己身边的黎绾愣住了，还有两人交缠的双手，身上的疼意似乎都减淡了一些。 他才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黎绾便醒了，当即泪如雨下。 黎绾不敢碰楚舟珩。只是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边哭边笑，脸被擦得花猫似的：“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昨天最危急的时候她都没有哭，怎么到现在却忽然绷不住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楚舟珩的手缓缓抬起来，摸过她的脸颊，虚弱的吐出两个字：“绾儿……” 那目光是从所未有的温柔，如春水缱绻被微风吹皱。泛着潋滟波光的涟漪散落在杨柳依依的款款袅娜之下，是一场杏花春雪，揉碎了最明媚的春光，携着无数的芳菲跌进了他的眼睛。 他……是在叫黎绾吧？ 不是她，总之一定不会是她的。 黎绾仓皇而逃，眼泪却掉得更汹涌了。 楚舟珩的伤废了半个月才将养的能行动自如了。可还是伤到了根本，需要仔细养护才行。 而这半月之中，黎绾一边要照顾楚舟珩，还要顾着黎云庭，人几乎要分成了两瓣，但是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百姓和官员们对黎云庭的怨言越来越多，这让黎云庭很是着急。 可是他越是迫切的想要解决现在的局面，便越是容易出错。连精神也时常恍惚起来，做事莫名的力不从心。 就在春意渐深的四月，局面越发的混乱了。已经有朝臣开始将目光放在了黎云湛的身上。 四月十五，那是一个春光明媚，芳菲烂漫的好日子。而黎云庭毫无预兆的在早朝上倒下了，还从龙椅上摔了下去。 那一日，楚舟珩直接在人前将黎云庭当年谋朝篡位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黎云庭还想当场杀了他，但是却忽然吐血晕厥。 从暗麟阁到黎云庭的暗卫眼线，楚舟珩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查证当年的事情。 暗麟阁是南离的人组织，早就和黎云庭勾结在了一起，但是却有自己的心思，那一日灭门之事，楚舟珩便拿到了很多的证据。 经过了这么久的准备，这一场惊天阴谋终于浮出了水面。 当年所谓的广平王造反的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假的，而是黎云庭为了夺取皇位所设的计谋。顺便还将楚秦给除掉了，他虽然是太子，可他的野心却早就蓬勃难抑了，根本就不放心这个所谓的太子身份，他只想要那个宝座，然后便策划了一出大戏。害的整个北渊元气大伤也再所不惜。 此事一出，朝野动荡，却是是证据确凿，而黎云庭也失去了民心，没有一个为他说话的，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的落魄，就连其余的三个国家也知道这件事情。 事发当时，众臣皆是惶惶不安，便是要黎云庭 第280章 上位 “昭王殿下可担当大任。” 楚舟珩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晕厥的黎云庭尚且还在殿上，大臣们愣住了，黎云庭的大太监也愣住了。 这…… 黎云庭还没死呢，事情都还没有正式下定论，怎么就就直接选新君了，选也轮不到楚舟珩来选吧？ 黎云庭的死忠臣子还没来得及反驳，大部分的臣子对视了一眼，看了看黎云庭又看了看黎云湛。当即就跪了下来：“贼子无德，还请昭王殿下继位！” 殿内顿时大乱，还有些人要拼死抵抗。可今日在此的守卫多半都是楚舟珩的人，他早就安插了人手，就等着今天了，哪里能让黎云庭就这么轻易的翻盘。 但是按照计划，黎云湛并未在第一日便应承此事。 当日，黎云庭还被抬下去找了太医。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中风了，基本上下不了床了。 果真是因果报应么？ 后来黎绾才知道，这事情居然那位宁嫔娘娘干的，她和宋长亭两个人一起干的，从黎云庭变得易怒之前，他的饮食和药物之中就已经被动了手脚，而他们两人并不为楚舟珩所用，黎绾都惊呆了。 大胆，真的大胆，但其中故事黎绾却并不清楚了，因为在黎云湛登基的那一日，宁嫔就病重身亡了，也算的上是一位奇女子了。 宋长亭也在那日离开了宫闱，黎绾久寻不得，后来还是楚舟珩几番打探才知道他做了一个江湖游医，行走天下，潇洒快活。 不得不说。这风雨虽然来得迅猛，百姓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可是朝廷却处理的十分迅速，在黎云庭中风的第三日，黎云湛才在众臣的百般请求之下答应了称帝，不过五日的时间，便举办了隆重的登基大典。 虽然仓促，但是却不失分量。 之前黎绾在实施计划的时候还想过该如何处置黎云庭，他会这么样。可现在倒是好，根本就不需要她操心了，十来个太医都诊断过了，黎云庭基本上是废了，再无康复的可能。 黎绾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和黎珞关在了一块，让人伺候着。 黎云庭依旧能吃能睡能听，意识比谁还清醒，可他却要承受这莫大的痛苦。可比杀了他还难受，就如他当初对待黎珞的那样。 黎珞早就在剧烈的刺激下疯了，隔三差五就要去闹黎云庭，不是咬他就是打他，防不胜防。 一切虽然步入了正规，可北渊还是因此震荡。黎云庭的势力犹存，无论是哪一方面都需要仔细解决，朝廷，甚至比黎绾所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北渊的风雨还在继续。 而另外一道惊雷也在此刻砸在了头顶上头——东陵和南离竟然一同起兵，从他们两国交接处出发，一起朝着北渊大肆进攻了。 当兵报从边疆传来的时候，东陵南离的军队已经攻破了两个城池。 现在北渊大小内乱起伏不断，也有人欺负黎云湛新君登基。总之便是一切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顺遂安稳。 南离一直都在虎视眈眈，而他们的探子觉察到了北渊朝政上的震荡之后就已经开始和东陵商量合作了。南离一直便是野心勃勃的国家，一直想要吞并领土。扩展势力，而东陵这些年来稍有不足，早就有些憋屈了。在南离的鼓动之下，便答应了此次合作，趁着这次变故便发兵北渊，妄图做一个得利的渔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渊宛如在风雨中飘摇一般，内外动荡，人人心有惶恐，百姓们连门也不敢出了，便是京城里也惶惶不可终日。 在边疆驻守的也是有名的将领，杨隆兴杨将军，但是却因为东陵和南离的攻势实在是太过猛烈，又兵力强盛。根本就招架不住，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 还因着京城里的这些风云变化，外头的将士们也自然是有些军心不稳的，这样一来就更加的式微了。 楚舟珩没有犹豫，直接请命带兵出征，平息战乱。他是北渊的镇国将军，理所应当保家卫国，而且他的能力可是四国闻名，他刚成名的时候，几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今南离和东陵胆敢如此嚣张，多半也是知道了楚舟珩不久前曾重伤的缘故，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他要出征的消息传来时，东陵和南离的国君不过一笑了之，还有些胸有成竹之态。 消息传入府中时，淡定的黎绾摔碎了手中的茶盏，却若无其事 第281章 出征 “你重伤未愈，半条命都没了的人，你怎么能够领兵出征？！”黎绾拍得桌子震动作响，巴掌都疼了。 楚舟珩正淡定的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副堪舆图，他肃然道：“我是北渊的将。我自然要为了北渊而战。” “不行，你的身子根本就支撑不住。只怕才到了燕云城，你的身子就要吃不消了，这些天你天天出朝我便要你休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怎们能够应对得了东陵和南离的三十万大军?你真的以为你是天降神兵吗？！”黎绾着急的直发抖。 她不是不知道楚舟珩是北渊最有力的兵器，她也不是不知道楚舟珩守护北渊的决心，她也不是不知道要为了北渊的天下苍生考虑，但是楚舟珩的现在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而有些事情不是急就能急得来的。 楚舟珩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瞳孔微微颤动着缩了一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我是北渊的将领，也同样是北渊的子民，前线的将士们还在殊死拼搏，而我不能高居京城，我的心不允许。北渊的子民更不允许。” 是啊，他本就是北渊的神，他若不去，又该如何安抚民心呢？ “我去，我能代替你出征！”黎绾下意识便吼出这么一句，宛如她当年决绝守护北渊时候的姿态一样。甚至更加的沉稳有底气。 楚舟珩的目光从微微地诧异归于平静：“你？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这一句话将黎绾给问住了，她是谁，她是将军夫人，是安定郡主，是京城里的大红人，是话题的中心人。可是她独独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 黎绾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下来，垂着眼睛看向了那堪舆图。 这是她曾守护的北渊，是她不管重活多少次都要守护的地方，哪怕眼前人是她目前最珍视。可她就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放任天下百姓于不顾么？ 不，这不是黎绾会做的事情，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怎么都做不到。 黎绾沉默了。 然后楚舟珩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得不去，你担心我。可却也知道事情轻重，我不日便要出征。你还得留在京城替我稳定局面才是。” 不再阻拦，黎绾的心却一直难以安定。 四月三十。大点兵之后，黎绾站在城楼上目送楚舟珩和大军出城，楚舟珩也频频回望，便是看不清那目光，黎绾也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 “簌簌，准备好了吗？”黎绾匆匆下了城楼。 “一切都准备好，夫人放心。” 大军前脚才离开了京城，黎绾和簌簌便换上了骑装乘上快马。一路尾随在了大军身后，走的是山林间的小道。 大军每四个时辰一停半个时辰。 黎绾和簌簌也得以喘息，看着她与自己受苦，黎绾有些过意不去。但簌簌却笑着，满脸的不在乎，反而是高兴能够陪着她。 从京城到燕云城最少也要八天的路程，而楚舟珩在半路上带着精锐部队加快了速度，黎绾她们不过是累了多休息了几刻钟时间，便将人给跟没了踪影。 而在追逐的过程之中，黎绾便发现了一队有些奇怪的队伍，也是同她们一般在山林间行走，不过却是在她们的前头，黎绾两人也是因着赶路才碰着的。 远远看他们神色警惕，黎绾便觉得有些不妥当，便和簌簌下马躲在了暗处观察，听他们说话的声音果然是不同于北渊的字正腔圆，反倒有些温柔，看打扮也不像是南地的百姓，一时间也琢磨不准。 待到入夜的时候，看着他们休息了，黎绾便想要再度打探，而簌簌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她便一个人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却没想到草丛之中蛰伏了一条青蛇，一下子便吓到了黎绾，她虽大胆，可最怕这些长长的会爬的东西了，便是再小心也难免为了避开发出些声音来。 “谁？！” 黎绾前后遭受夹击，只能从暗处现身，与那几人缠斗在一块，那几人的功夫显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打得节节败退，黎绾看准了其中像是首领的那个人，一个旋身就要去掐他的喉咙，可是却不防那人见情况不妙便甩了袖子，一阵烟雾袭来，黎绾下意识躲闪，可是却没有想到那是迷烟，人直接便软软倒下了。 糟了，大意了！ 第282章 真实身份 “唔……” 黎绾昏倒之前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自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人还迷糊着，眼前一片空白，她还以为自己又死了，然后便听得人道：“殿下！您醒了！” 殿下。什么殿下，她难道真死了。还能见着从前认识的人么？ 不对吧。 努力的揉了揉眼睛，黎绾的眼前才清晰起来，她居然睡在屋子里，原先那几个古怪的人正跪在她的面前。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的，那眼神分明像是认识她一般。 一共有七个人，而且其中三个还换做了女子打扮，模样清丽秀雅。 “奴婢们还以为此生再也找不到殿下了……”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时间黎绾只觉得耳边喧闹不已，她更糊涂了，警惕地扫了他们一眼，往墙上贴了贴：“停！” 那些人顿时安静起来。 “你们是谁、我在哪、你们为什么叫我殿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黎绾忽然明白了，这些人来自西越，本来是藏在此处的暗线。也负责寻找西越丢失的公主殿下。他们原以为黎绾是贼人，然后迷晕之后在她身上发现了块玉佩，然后又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专属于西越公主的刺青，又通过她的容貌从而确定了黎绾就是当年丢失的公主殿下。 黎绾扒开自己的袖子一看，那手腕间一直就有好几颗朱砂记一样的东西，如今经过这解释才明白了这居然是有朱砂记组合而成的类似于凤尾蝶的痕迹。 而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因为西越公主自一岁后便会在此刺青，这个规矩只有西越皇族人才知道，绝无相似的可能性，而她又有公主的玉佩，便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姜绾竟然是西越的公主？ 真是万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等到黎绾被带回西越的时候，她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那西越的皇帝和皇后一见到她便是一顿抱头痛哭。还有她那几个兄长，一个个激动得也都含了眼泪，一脸恨不得扒开父母，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神态。 依旧还是谨慎的验证了一番。姜绾的确是西越公主无疑了。 这西越虽然不及其他三国，但是它地广人少，物产丰富，民风淳朴，而且男子一生只得一个妻子，便是君王也不里外。而西越帝后一生养了六个儿子之后才得了姜绾这么一个女儿。才四五岁的时候便丢了去，每天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如今失而复得，几乎要将这么些年的愧疚统统在一朝补偿给她。 从前黎绾也是被父母宠爱长大的。现在又得到这么一份温情，心中激动之余，又难免担心起楚舟珩来了。 转念一想，黎绾便又高兴起来，她如今可是西越公主了！ 现在东陵南离勾结对付北渊，西越一直都是个佛系的国家，但是不是让人轻视的。 黎绾也没想要隐瞒什么，直接将自己在北渊的经历都一一说了。却隐去了暗麟阁之事，只说了最广为流传的那一个版本。 西越帝后听了面色凝重，有些忧心起来，他们也想过许多。只是一时惊骇，原来那位很有声名的楚夫人居然就是他们的女儿。 而那几个兄长听了，几乎就想要冲过去看看楚舟珩了，顺便教训一番。 犹豫了一下，黎绾便说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希望父母成全，他们心疼黎绾，哪有多说的道理，她便再借机说了如今他出征的事情。 此次战事西越也不是不知道，但却没有插手的打算，如今黎绾回来，出事的又是楚舟珩所在的北渊，他们心中触动，怎么忍心女儿因为痛苦。 “绾儿……楚将军是你的夫婿，如今北渊内外首创，我们知道你心中是不好受的。”乔皇后搂着黎绾的半边身子，满是疼惜，“楚将军是难得的人物，你父皇也很欣赏他，我们是断然不能让你再受苦的……” 西越人最是重情重义，又有一定的势力，如今有了黎绾这么一个纽带在，很快他们便给北渊递了消息，黎云湛火速处理，与之达成了同盟一事。 前线的东陵、南离还有楚舟珩也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只那一日，东陵南离大军就被匆匆赶来的楚舟珩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两军休战整顿之时，黎绾不顾父母兄长的阻挠奔赴战场。 第283章 从天而降 “什么？！” 一个晴天霹雳去却将风尘仆仆的黎绾给吓得浑身发软，人直接倒了下去。 幸而跟随她一起来的还有最擅长兵事的西越三皇子，她的三哥哥宋成玉一把将她给扶住了。 长安垂着脑袋，脸上一道血痕贯穿眉骨到下巴，恹恹的不敢看黎绾：“将军，将军没了……” 从西越到燕云城本需要十来天的路程。可是黎绾一路策马，休息都不敢多一刻钟。硬生生的在第十日赶到了燕云城，就在前两天的晚上，她还收到了来自楚舟珩的捷报…… 西越的援军和粮食也到了，怎么突然就说楚舟珩没了呢？ 这个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死了？”黎绾抓住了长安的胳膊。问的很冷静，“他死了吗？” 转眼一看，满目的狼藉，原本是北渊军队驻扎之地，却像是经过了一场死战，尸横遍野，腥气扑鼻，到处都是颓丧的气息。 “是。”长安缓缓吐出一字。 黎绾只觉得喉头腥甜涌上，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中似有无尽的漩涡，楚舟珩就在那黑暗中，一点点的陷进去。她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手，只能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她忽然便剧烈的疼痛起来，每一处都是疼的，呼吸骤然一停。 “呼——” 一声沉重的喘息，黎绾终于醒了过来。原来那一切都只是梦。 不行。 黎绾没有说话，发现簌簌居然勇敢的一个人到了此处，如今正在她身边。她也没有顾着宋成玉的关心，只是去找了长安，将情况给问清楚了。 原来在他们到来的前一个晚上，敌军突袭。而大部队却莫名的消失了一半以上的士兵，楚舟珩又在几次战役之中有所受损，到底是力有不敌，但他还是带着一部分将敌军引开。然后便被围剿了，连尸身也跌落了悬崖。 楚舟珩那时候已经重伤，那样的情况下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但是后面他们又回来了，是被左副军带去了寻找新的驻扎地，还有兵符……兵符不见了。”长安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对，不对。”黎绾喃喃。 先是士兵消失。然后又是敌军突袭，楚舟珩丧命。兵符失踪，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楚舟珩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黎绾也是个中高手，自然很是敏锐，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一切的事情联合在一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北渊军队的内部里头出了叛徒！ 黎绾根本没有时间悲伤，她和长安说了几句之后，也不管他的震惊。径直便去了去了大帐，这里是他们最新的驻扎地，而有职位的人都应该在这里。 好几个男子围在桌前正说这话，陡然看见黎绾进来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男子更是有些惊恐，瞬间站了起来。 “哪里来的女子？” “我是安定郡主。”黎绾扫视着他们，停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讪讪道：“原是郡主，属下们失礼了。” 黎绾没有说话，直接一眨眼就冲到了那人的身前去掐住了他的喉咙，在他还没有出声的时候，一掌将他给劈晕了，厉如雷霆，迅猛难挡。 众人都懵了，却听得一句：“他是叛徒。”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楚舟珩得了黎绾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给她写信，几乎是事无巨细都会告知于她。就方才那并不长的时间里面，黎绾便已经根据一些微末的线索给推算出来了，她曾在军中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还看不透的，那她还真是太次了些。 黎绾做事也从来是手段果决，雷厉风行，可有人很快便知道了她处置了左副军的事情，几个营队里面便闹起来了。 就连她是西越公主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宣扬开了，明明她自己都还没有适应，就有人拿着个来做文章了。 一询问便知道那些人都是左副军方南的追随者，他们不服气便在军营里头闹事，一个比一个的野蛮无礼，一时间一片混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此事东陵南离再度来袭，只怕是连黎绾也要觉得棘手了。 现在营里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 那些人撺掇着其他的士兵也开始闹，宋成玉都出面去镇压了，却还是收效甚微，黎绾的话就更加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犯上作乱者，缴械者生，不怕死的杀无赦！” 一声吼叫惊破天际，楚舟珩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了黎绾面前。 第284章 合欢（大结局） 五月末，这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只用了一月余便落下了帷幕。 那一日楚舟珩“死而复生”，清除了乱动之后。还没来得及和黎绾说上一句旁的话。东陵南离便再度来袭，北渊和西越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展开了一场苦战。 黎绾重新握上红缨枪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成为了北渊的公主，杀敌如有神助，她的身姿致使多年后还有人啧啧称赞，说她像极了当年的护国长公主黎绾。 那一日的燕云山野间，血色弥漫。呐喊声久久未歇。 东陵和南离只怕怎么也想不他们会成为落荒而逃的那一个，甚至还因为此事要对北渊和西越俯首称称，元气大伤。只怕没有个百十来年是无法恢复如初的了。 楚舟珩和黎绾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两人下战场的时候，身上几乎都快没有好皮了。 黎绾被宋成玉带回了西越。西越帝后见此情景，纷纷落泪不已。若不是宋成玉也伤势不轻，险些还被打了一顿。 这伤养了整整三个月，黎绾才算是恢复了生气。那几位兄长几乎将她当成了瓷娃娃一般。将呵护和疼惜展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黎绾可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一天。这日子可真是让人乐不思蜀。 可她还是隐隐有些乐极生悲的惆怅——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楚舟珩了。 虽然楚舟珩在北渊，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给她寄信来，可到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第一朵芙蓉盛开的时候，黎绾正在外头晒太阳。心中却念叨着楚舟珩已经半个月没有给自己写信了，他该不会是忘了自己了吧？ 其实在和西越帝后解释自己过往的时候。她所表露的对楚舟珩的心思全是真的，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动心，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她心悦那条小破船。 或许是从前世就有些端倪了吧，只是她真的太过迟钝了一些。 阳光明媚，洒落在脸上身上，哪里都是暖和一片，可唯独心中却是空落落的，便在她沉思间，忽然觉得鼻尖一痒，连脖子也有些痒。 黎绾连眼睛也不睁开，只伸手去打：“二哥哥，你别闹了！” “呵呵……”一声轻笑落入她的耳中。 “小破船？！”黎绾跳了起来。 ……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 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那夜整个长平的灯火燃了整整一晚，自天明方歇。 楚舟珩在西越为黎绾举办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最盛大的婚仪，整个长平的达官贵人和百姓纷纷来祝贺，满城欢庆。 黎绾坐在新房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一切是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了。”楚舟珩一身红衣，眉眼竟然罕见的带着笑意，眼尾是一抹淡淡的胭脂红，“阿绾，你再叫我一声小破船好不好？” 不会吧？ “你知道了？！”黎绾的脑子糊成了一团。 楚舟珩直接俯身压了过去，十指一点点扣紧了她的十指，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畔，耳边只剩下了男子的淡笑：“你猜？” 唇边温热覆上，身子一沉便落入某人怀抱。 红烛高照春宵，锦衾鸳鸯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