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后嫁给敌国太子》作者:予北欢 文案: 古代ABO背景,A:乾离;B:和元;O:坤洚 舟国皇子舟游,从小便龙章凤姿、武艺卓绝,未曾及冠,成了舟国所有未嫁坤洚的梦中情郎。 舟国上下一致认为他会是能够建功立业的乾离,舟游自己也如此认为。 天不遂人愿,一朝分化,舟游竟成了坤洚。 敌国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派遣使者替他们太子来舟国提亲了! 舟游当即表态:结亲也当是敌国太子入赘才是! 溯国使者大怒,拂袖离去。 不久后,舟国内忧外患,支撑了三个月不到,便被灭了,皇室独留舟游一人被一善心人所救。 后来,舟游无数次悔恨拒婚的决定,假使当初他答应了,舟国也不会这么轻易灭国。 再一睁眼,他真的回到过去了! 这一次,他要嫁给敌国太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重生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舟游,溯岸 ┃ 配角:叶子,舟流等 ┃ 其它:古代ABO 一句话简介:为了嫁给溯岸! ================== ☆、第一章 舟游觉得耳边好是吵闹。是哪里有声音一直在唤他? “阿游,醒醒!” “阿游,别再睡下去了!父王不逼你嫁人就是了!” 父王?嫁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睁开眼睛,却看见父王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舟游心想,肯定是自己太想念父王了。他已有好多年未曾梦见父王了,没想到父王在他受了委屈之后,入他梦里安慰他来了。 舟游扑到父王怀里哭诉,“父王,我好难受啊……”,他话音未落,就已经泪流满面。 舟游不是个喜欢落泪的,他上回儿落泪还是因为父王;这回儿实在是被溯岸教训得狠了,才如此痛苦。 “吾儿宽心,我已让太医取药来了,吃完药就不难受了。” 舟游没有在意这些,父王说了什么,他听着就是了。他忤逆了父王那么多次,在梦里,就乖乖听一回话吧。 逾时,太医觐见。 舟游怔怔地看着与太医交谈的父王,忆起往事,难免又是一阵心酸……在他晃神的功夫,父王已经端了一碗药,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喝了。 “阿游乖,这药不苦,父王喂你吃了。吃完就不难受了。” 舟游笑了笑,“父王,我如今已经不怕苦了,这药没什么的。” 说完之后,舟游怕父王不相信,直接夺过那碗黑漆漆的药,咕噜咕噜地就将整整一碗都给喝下了。 舟游怔然,心想,这药……怎么如此真实?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吗? “阿游,如何?可要上桂花糕?怎么就一口闷了呢?‘止葛’的药效需得等上一个时辰,方才见效。父王知你潮期难受,暂且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安抚完舟游之后,他连忙向太医追问舟游的身体状况。 什么?潮期?舟游又是一呆,父王殡天之前,将皇宫唯一的转果给他吃了,从那之后,他就成了和元。潮期,是再也没有来过的呀! 舟游忍不住抬眼打量这个宫殿,方才他沉浸在见到父王的喜悦之中,现如今才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这殿中布置,怎地和他以前的寝宫一模一样? 他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但是,那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物什没有消失。父王,父王还在和太医说着话,他也没有消失! 舟游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从古籍中看见过先人曾回到过去的传说。那时,他只当是天方夜谭;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这是真的!他恍恍惚惚地想着,原来那么真实的一切,竟都成了黄粱一梦吗? 只是,不知现如今年岁几何?他能不能,改变一些事情呢? 他一再回想,父王曾说过嫁人、潮期……一瞬之间,他灵光一闪,莫非,这是父王死的前一年?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从头说起的话,那便是敌国太子年初分化成了乾离。这事情本与他无关,然而,没过多久,他也分化了。出入意料的是,他不是乾离,而是坤洚。 他实在不能接受,故而消沉了一些时日。等他再重新振作时,敌国就派来信使,说是敌国太子有意求娶他,特派遣信使来询问联姻之事云云。 当时,他被父王召去,在大殿之上,听完信使的话,他竟生生晕倒,摔在地上。等他醒来,说了声不想嫁,父王随即回绝了信使。 自那之后,他整日整日地待在皇宫之中,无所事事的他竟以为那段日子与他先前的清闲日子相差不多。谁料,敌国求亲不成,竟派遣十万大军压境。舟国无名将,是以,舟国太子舟流——舟游的嫡亲兄长便自请出征。不足三月,噩耗便从前线传来——舟流被敌国名将暗杀。 舟游知晓后,只觉得荒谬绝伦。他的大哥怎么会死呢?这必定是敌军传出来的谣言!祸不单行,不过一夜的光景,舟游竟从父王鬓边看见了白发……父王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更加心力交瘁了,他无心与敌国争斗,便答应了敌国的条款。至此,舟国上下,莫不怨声载道…… 舟游想到这,叹了口气,眼皮一抬,却见父王担忧地望着他。他连忙问道:“父王,怎么了?” “阿游,你同我说实话。可是有人推你下去的?你在湖水中一动不动的模样,可将父王给吓坏了!你不是自小怕水的吗?怎会独自去镜湖那处?” “父王何出此言?怎会有人害我?我、我对昏迷之前的事情竟是毫无印象了。”舟游努力回想着他去镜湖的记忆,然而,却一无所获。 “也罢,你先歇着,为父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父王别太忧心。” 舟游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他不知道这份“真实”能存在多久。他上一刻还被溯岸斥责说没皮没脸,下一刻,便回到了从前。 舟游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他只知道,这件事很玄乎,对谁也不能说。 想到溯岸,舟游扯了扯嘴角,发现实在笑不出来,也就作罢了。 传言道,溯国太子溯岸,为人暴虐,嗜杀成性,他信了,因而他拒绝了敌国联姻的提议。但他在与溯岸相处之后,才知晓,这人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之风。溯岸这人啊,是浊世佳公子,是淤泥净莲花,那份品性令他心折。 溯岸对他极好,尽管后来他分外扰人,溯岸也只是避开他罢了。溯岸说得最重的,左不过一句“勿要再如此没脸没皮”罢了。 许是他被溯岸惯得厉害,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生生落下泪来。 太不该了,舟游心想,自己顽劣得厉害,父王和兄长平素骂他骂得气昏了头,他也不见得会有半分伤心之处。而溯岸……溯岸就是他的冤家! “阿游,你可算是醒了!”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把舟游给惊着了,下意识地,舟游整个人一下子钻到被子里去了。 舟流走到床前,瞅见弟弟这样怕他,眯了眯眼睛,道:“阿游这是做什么?不欢迎兄长?” 舟游默默露出了小脑袋,“欢迎的,只是我有些乏了,这才、这才……” “唬谁呢!舟游,你可别同我说,把我骗到宫外,就是为了让自己摔到湖里!舟游,分化成坤洚不是你所愿,难道就是我和父王所愿?我知你心里难受,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犯险!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听见没?” 舟游暗暗叫苦,他连今夕何夕都没搞明白,只不过是舟流在他心里积威甚重,他光是听见舟流的声音就六神无主了,只想着要把自己藏起来,哪能想起别的?如此这般,他只能喏喏连声。 “兄长,我是如何摔的?可否将整件事都讲述一遍?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舟流看他分外苦恼,也舍不得说重话了,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你是如何摔的?你当我是仙人,能通晓世事不成?”舟流边说,边在床榻旁坐下了,还顺便给舟游掖了掖被子。 “那日,你好不容易没惦记着乾离的事了,闹着要吃冰糖葫芦,为兄不得已出宫给你买去了。回到宫中,你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舟游听着舟流的描述,隐隐感觉有一种熟悉感。他想了半天,终于搜寻到了关于那天的记忆。 “我记起来了,诓兄长出宫,是因为我跟丞相打了个赌,我赌输了。但是,关于镜湖,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不可能独自过去的。兄长,当时叶子在哪?” 舟流皱起了眉头,“叶子在我的寝宫被人打晕了。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在外头又惹了什么祸?” “兄长,我好长时间都未曾踏出宫门一步了。”舟游委屈地说。 “实在是你以往着实不像话,否则,我也不会妄加猜测。阿游,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你已经是坤洚了,要收敛着点。你这性子,以后嫁入夫家可得被磋磨了!”舟流揉了揉舟游的头,接着道:“虽说有父王和我在,定不能让你委屈。但皇室也不能被人说是太过跋扈。阿游,你可懂?” 舟游点点头,他只觉得心窝子都是暖洋洋的。兄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爱他。 “兄长,我明白的,无论我是乾离、和元还是坤洚,你和父王都还是会疼我宠我,我不会再钻牛角尖了。前段时间是我想不通,经过这一次,我不会再抱怨了。” 舟游心想,这还是溯岸教会他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还是他,那就足够了。分化后的结果,不是人力能够决定的,与其怀恨在心,不如做些实际的。就算他成了坤洚,他以前想做的事情,也能继续做。 舟流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发觉他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兄长去忙了。溯国的使者快要到都城了,父王和我无暇看顾你,你好好在寝殿待着,莫要乱走。待使者返程,想必你潮期也结束了,那时,兄长带你去云雾别庄赏桃花,如何?” 舟游听到“溯国”两个字时,心里一动,问道:“兄长可知溯国派遣使者所为何事?” “听父王说,溯国曾修书一封。那东西,我未曾见过。” 舟游有些失望,但他转念一想,溯国在这个时候派遣使者,定是要为溯岸求娶他的。 他放下心来,冲舟流笑道:“那兄长忙自个儿的去吧。我再躺会儿就好。” 舟流没再说话,径直往殿外走去。 舟游默默想着今日了解到的事情,心里雀跃不止。他还是坤洚,他再等一等就能等来他的心上人。舟游真的从未想过居然还有这么神仙般的日子,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这股喜悦之中。 不过,在他嫁出去之前,他也该替父王和兄长清理门户了。父王、兄长仁厚,对于朝中重臣格外宽容,他却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那劳什子丞相还有过勾结别国的行为,也是时候整治整治了。 舟游想到丞相府不学无术的大公子,心里有了一番成算。 ☆、第二章 舟游在御花园百无聊赖地散步。 这几日,他先是明里暗里的借着一些小事来观察他的梦中的一切是否真实。而后,在盘问了叶子,得知他真的有一匹藏在房梁上的一个红色木箱里的纹锦布时,再依据之前他问宫人们的问题,舟游终于能把心咽回肚子里了。 那梦中的一切,是真实的。 他设想了多种陷害丞相大公子的办法。奈何兄长对他的管束愈发地严了,他连宫中侍卫的换岗规律都没摸清楚,更遑论出宫了。 “兄长怎么就不许我出宫呢?”舟游在一边喃喃。 他早已挥退了大批侍从,连最亲近的叶子都被他赶下去了,这才有点抱怨的机会。 若换了平日,听到他如此说,叶子定然就会劝导他了。叶子胳膊肘往外拐得他都没眼看。叶子虽是他的贴身侍从,但却仰慕他兄长,这在偌大的皇宫中也不是什么秘事了。 想当年,他还未分化成坤洚,听到这传闻之后,还觉得有些气愤。毕竟,叶子与他的关系更为密切,也不知怎的,偏生被人说是仰慕他兄长。虽说他长得不若兄长美,但这么多年的情谊摆在那,叶子多多少少也该将他看得更重吧? 然而,事实证明,舟游还是自视甚高了。 “银铃,你可知太子殿下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舟游听到动静,连忙屏息,安静地躲在假山之后听着。 “我听大总管提到了,是溯国的使者到了。似乎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来了,太子殿下奉吾王之命,亲自去城外迎接。想必用不了几天,就会举办宴会了。到时,咱们若是有好运气得到贵人的赏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舟游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兄长去城外了,他此时不出宫,更待何时?只是,他得速战速决了。他得赶在父王回绝溯国的求娶之前回宫,也不知这使者究竟会在何时提出……真是让人分外抓心挠肺啊! 可惜,“尊贵的客人”这个词被舟游忽略了,否则,他之后就不会与丞相大公子司吉当街对骂了。 “叶子,回去了!” 舟游喊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走了,叶子见状,连忙跟上。 “殿下、殿下,您慢点啊,奴才跟不上。” “无妨,你脚程本就不快。本殿下先行一步。尔等跟着叶子。”后一句是对其他侍卫说的。 侍卫们对此种吩咐司空见惯了,纷纷应下了。 舟游回到寝殿后,翻出了平素出宫的一套衣服,直接换上了。 叶子这时也到了,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说,“殿下有、有何事?竟、竟如此着急?” 舟游摆摆手,“来,看看本殿下这身够不够美?” “殿下,您是奴才见过最美的坤洚了。”叶子言下之意,舟游穿什么,都是美的。 可惜,舟游从来都认为自己灰容土貌,最多称得上一句平平无奇,听到叶子这么恭维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开心好,还是伤心好。 他嘴皮子动了几动,还是说了,“莫要诓我。本殿下长得如何,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殿下,奴才没有!您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啊,殿下!” “好了好了,不谈这个,我要出宫,你同我走一遭否?” 叶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求殿下不要出宫了!上次,殿下从镜湖……才好没几天,不能出宫的。太子殿下有旨,若殿下有什么闪失,玉桂宫除殿下外,每人都赏二十大板。望殿下莫要再如此!” “无碍。兄长就是吓唬吓唬你们。从小到大,你可见兄长真的惩处过何人?” 叶子对舟游磕了几个头,“殿下说得极是,那、那等奴才也换身衣服,就出宫看看吧。咱们就说是太医让殿下出宫逛一逛,让殿下心情愉悦。” 舟游眼睛一亮,“就这么办!” 热热闹闹的长安街上,出现了身影。在前边走着的公子身着白色锦袍,容颜让人为之一亮,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上下摇晃,眼睛东张西望,从未在街边货摊上停歇,格外引人注目。 而在后边跟着的,穿着一袭灰衣,瞧着是个小厮;但有那识货的,一眼就瞧出,那是难得一见的纹锦布所造而成。 “公子、公子,咱们去哪啊?”叶子跟随舟游出宫很多次了,十分上道地改了称呼。 舟游想了想,说:“先去那边那个茶馆坐坐。” “好。” 两人刚踏进茶馆,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平素被众人围在正中央坐着的说书先生不见踪影,反而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司广嚣张地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太师椅上,两只脚.交叠堆在面前的木桌上。 司广同样也瞧见了他们,他认出了站在门口的是舟游,立马以袖掩面,怕舟游瞧出是他。虽说他是这皇城的混世魔王,但舟游却是他惹不起的。更何况,他曾经与舟游当众打赌,还是输的那一方,舟游要求司广在他面前不得放肆,司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自那之后,他对舟游见之则避。也不知道舟游今日来此,是不是要多管闲事…… 司广心内经过了一番挣扎,他将脸掩得更严实了,心里只期盼着舟游察觉这不寻常的气氛,能够早些走开。茶馆二楼,还有贵客呢…… 舟游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见司广一副欺民霸市的模样,心中怒气正浓,再回想到丞相叛国的经历,难免迁怒于司广。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掀了摆在桌子上的茶具,瞪着面前的司广,出声怒斥:“司广啊司广,你说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平时你一副混混模样,看在你那丞相爹的份上,上街了也没见有百姓说你的不是。如今你却是怎的?竟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如此、如此不知羞耻!这茶馆惹着你哪了?值得丞相公子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 “非也!非也!”司广连连叫苦,“殿下,臣是受人之托,迫不得已啊!” 舟游瞪他一眼,“你唬谁呢?这茶馆最中央坐着的是你,一见便知是你将说书先生赶走了,你还狡辩说不是你惹事?” “不是他,是我。”一个年轻公子自茶馆二楼下来,站在阶梯处,对舟游说:“孤……本人喜静,因此着人打发了百姓们。但这位公子放心,本人已付过银钱了。” 舟游听见这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脑子里似是被糊了一团糨糊,明明那声音的主人正与他相处一室,他竟是连一个转头也不能做到,只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是溯岸,是他梦中心仪的对象…… 他不知那梦的真假,但他能确认的是,听见这人的声音时,他整个人都不像他了。胸腔中的心在激烈地跳动,那个动静,丝毫不比他以最快的速度从茶馆跑回自己宫殿后的小。 溯岸走到舟游身后,笑着说:“我初来乍到,不知舟国规矩。这位公子,溯某受教了。” 舟游按捺住心下悸动,强作镇定地转身,终究压不下自己已经翘起来的嘴角。 舟游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舟国并没有不让清场的规矩,只是司广他为人顽劣,适才我才会误以为他欺压百姓。溯公子首次来舟国皇城,我观你样貌伟岸,想来人品也是极好的。在下劝你一句,这司广为人尚待考量,若公子想游历皇城,在下也可为公子带路。” 舟游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在对方眼里,是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也不知道溯岸是怎么看他的……会不会在看见他额间印记的时候,觉得他这个坤洚太过孟.浪? 舟游抬眼一看,发现溯岸怔愣的模样,他不由后悔了……果然是太不该了,想来对方定是觉得奇怪了…… 溯岸轻咳一声,“在下溯国人士,名唤溯岸,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舟游。” 一旁的司广瞅瞅这个,瞅那个,见他们如此彬彬有礼的模样,有些烦躁。他一拍手掌,对舟游说道:“我来为二位引见!殿下,其实这位溯公子是溯国的太子殿下,因仰慕我国皇城风貌,特随使者来舟国一游。” 司广又转而向溯岸介绍,“这位是我舟国的小殿下,舟游。”司广想了想,又道:“这回溯太子该相信我舟国有美人了吧?殿下可是舟国数一数二的美人!” 舟游听他这么拍自己马屁,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找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听听!这都是什么呀!他从小被兄长嫌弃样貌平凡难不成是假的?当着溯岸的面乱扯什么!还数一数二的美人……这话,叶子听了都得替他燥得慌! “溯…溯太子别听司广胡说,我、我不好看的,但是舟国确实有很多美人。” 司广瞠目结舌,“殿下,您这、您这……”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司广还没说完,就被溯岸给打断了,“何必妄自菲薄?要我说,舟游兄是倾国之色才对。” 舟游被溯岸这番话感动了。他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清楚楚的,溯岸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他不那么自卑。溯岸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人啊…… 这么一想,舟游眼睛里都亮起来光,他看着溯岸,心情极好。 其实,舟游认为,溯岸才有资格被赞一句“生得好”。瞧瞧眼前这人,剑眉星目、鼻梁翘挺的,就连手、脚、腿也是好的,总而言之,就是哪哪都是好的。虽然溯岸身量长得高,老是让人误以为他很凶,但是舟游知道,溯岸的眼睛里,有很温暖很温暖的、让人为之动容的人间春色。 “溯国太子倒是让我好等!我领着仪仗在城外十里恭候太子大驾,哪想,太子竟先一步进城了!等太子回到溯国,可别说我等招待不周。” 舟游听出来这是他兄长的声音了,怪他出门时没看黄历,竟是如此不幸,出宫竟还生生撞到了兄长手里。 他回想起他偷听到那两个小宫女说的太子亲自去迎接的“贵客”,那想必是溯岸无疑了。 真是事后诸葛……他暗暗唾弃着自己,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只得苦着一张脸,弱弱的喊了一声:“兄长。” 希望兄长看在有客的份上,能轻饶了他。 ☆、第三章 舟流出乎意料地没教训舟游,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极有礼貌地问候溯岸,“溯太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着实辛苦。吾王已备好筵席,申时于清安殿静候太子。” “舟太子客气,既如此,岸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话,把舟游都说困了。 舟游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两国太子谈话真的是太麻烦了,明明是敌对的两国,却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舟游对他兄长以及溯岸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子在旁边小声地对他说:“殿下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跟太子认错,否则整个殿的宫人都要受罚了。” 舟游点点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诶,叶子,兄长从未罚过你,为何你还如此担忧?” “殿下总是劳烦太子殿下,为您收拾烂摊子,幸亏殿下分化成了坤洚,是要嫁出去的,不然指不定太子殿下还得如何操心您呢!殿下以后可长点心吧!” 舟游窘迫地摸了摸鼻子,道了声好,叶子这才停止说教。 回宫之后,舟游没有再缠着溯岸,他知溯岸来舟国定是有要事与父王、兄长相商,他不好打扰。因此,他就领着叶子回了游和宫。 舟游过了一会才意识到,叶子今日太过安静。自他回来,叶子哪次不是如记忆中那样停不下嘴?今日虽说有身份尊贵的客人在场,但他刚从宫外回来,按理来说,叶子也该在这时候叮嘱他了呀! 舟游实在没忍住,他过几分钟就瞅瞅叶子,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叶子多少也明白了几分,主动问道:“殿下,怎的了?为何老看奴才?” “叶子,我今日有问必答。”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叶子知道舟游随性惯了,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疑惑抛出来了,“那么,殿下为何对溯国太子如此和颜悦色?往常,您不是最怕他的吗?今日,实在是不像以往的您。奴才琢磨,定是出了什么旁人不知的事,殿下这才一反常态。奴才愚钝,殿下如今可否解惑?” 舟游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假若他一开始就嚷嚷着溯岸这里也好、那里也好,身边熟悉他的人肯定会疑惑的。 因此,他说:“叶子,我也是近日才想明白的。你瞧,我如兄长所说,样貌实在平平;可你听听外界对我的评价,竟是将我的样貌吹上了天。这言论只不过是流传在咱们这,就已如此离谱。而那溯国太子,远在溯国盛京,传言定是有误;加之我见他礼貌端方,定是谦谦君子,何以担那残暴之名?” 叶子把头低下来,“可平日里奴才怎么解释您都不听……莫非,殿下瞧上他了?” 舟游一下子就是一个趔趄,叶子怎么连这都猜到了? “殿下自己不知道,奴才在旁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那劳什子溯国太子一出声,您的眼珠子就黏人家身上下不来了。”叶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殿下,您怎么连心事也藏不住呢?” 舟游很慌,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叶子看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吩咐道:“这事你心里有数就成,不准往外说。” 叶子庄重地向舟游磕了个头,答道:“遵命。” 申时,清安殿内灯火通明,众多王孙贵族聚于此,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间或有舞者身姿摇曳,让人喜不自胜。 然而,舟游却觉得异常无聊,只是因为他知晓溯岸可能会提出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之类的提议,这才按下性子,乖乖地坐在原地。 倏尔,他意识到,这些舞者的姿态都是上乘,也不知道溯岸会不会瞧上哪一个……他的黄粱梦中,溯岸可是有一个固定的舞者的! 他曾听人说,溯岸对那舞者极为宠爱,隔三岔五的就给人赏赐金银珠宝。虽不知真假,但他这次既已决定要嫁给溯岸了,还是得早些想出应对的法子才对! 舟流与他隔桌而坐,见他在这场筵席自开场到此时,一点都不安分,本因为他动作小,暂且忍了下来。这时候又见他东张西望的,却是忍不住训斥他了,“你这像什么样子?在外人面前,莫要丢了皇室威仪!” “兄长,我实在是乏味了,这歌舞年年都是这样,一点都不新奇了。” 舟流自顾自地吃菜,不想理会他。 舟游不免更想吸引他注意,说:“要我说,看他们跳舞还不如看叶子呢!” 一旁的溯岸听见他们谈及舞姿,倒是有些好奇,插嘴道:“不知小殿下口中的‘叶子’是何等倾城之姿?溯某平生最喜美人舞,不知可否一饱眼福?” 舟游恨不能咬死前一刻的自己,提这个做什么!明知溯岸有一个舞者,却还要说出这种话来…… 可惜说出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溯岸还说要一饱眼福,对此,他是极不情愿的,在他心里,溯岸只看他一个,才是最好! 舟游心里又是一酸,都养了一个舞者了,还想看别的,溯岸怎么这样啊?可是,可是,他长得又不好看,又不会跳舞的,溯国那么多坤洚一心只想嫁给溯岸,他又有什么资本争呢? “哈哈,太子听错了。我不爱看歌舞,我就是骗一骗我兄长。” 溯岸认真地盯着舟游,说:“我见你不像骗人,莫非,你不愿我看你们的歌舞?” 舟游脱口而出:“不是不愿!” 但一时又想不到借口,心里想着,你要是真的想看,那我也能跳嘛。想当初我刚分化成坤洚,叶子还手把手地教我跳过呢!就算没他跳得那么好,那也、那也总好过别人在你面前跳强啊! “回禀溯太子,我们殿下方才是说,他跳得不错,但此处人太多,殿下也知我们殿下是坤洚,不方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舟游找到了救星,应和着叶子的话,说:“本殿下不能这么没规没矩,溯太子,对吧?” 溯岸坐正了身子,迟疑着说:“我在溯国,只听说小殿下你性格顽劣,嗜好舞刀弄枪,这……” 舟游一听,坏事了,名声被毁了,这还得了?他急忙打断了溯岸的话,“不是!那是我分外想成为乾离,如今、如今倒也不至于此。” 这回换成舟流疑惑了,“阿游,你莫要诓人,兄长怎不知你还会跳舞?” 舟游万般无奈,兄长什么时候揭他的底不好,非得这时候揭,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兄长平日忙着家国大事,这等小事,我是万万不敢叨扰兄长的。” 舟流不由地生出了些许愧疚。他与弟弟的母后早已仙逝,父王又是痴情人,直到现在也未另娶,偌大的皇宫只他们父子三人住着,父王日理万机,自是没有闲时管他们兄弟俩,阿游对他很是依赖。 自己最近着实忙了些许,连游和宫都只在阿游落水后去过一回,去了也只为了给阿游下禁令,自己的语气还不大好…… 舟流心中生出了悔意,看向舟游,道:“听说佛音寺的山桃该开了,明日兄长陪你去山上赏玩可好?” 舟游眼睛一亮,应道:“好!” 他目光触及溯岸,又邀请溯岸,“溯太子想来未赏过舟国的景色,不如一同前往?” “荣幸之至。”溯岸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不知小殿下可愿单独给溯某跳支舞,溯某着实想看。” 溯岸看向舟游,目光沉澈,眼中含有期待。 舟游脸上一热,微微错开溯岸的眼神,声音低低的,到底是答应了。 “那么,佛音寺桃花林中,便请你为我一舞了。”溯岸很是心满意足。 “好。听闻溯太子的古琴乃是一绝,本殿下还未听过呢!” 溯岸听了这话,脸上极为震惊,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看向舟游的眼神深沉了很多,然后他缓缓说:“若是为你抚琴,那我乐意之至。” 舟游却不知道,天下之人知晓溯岸善琴的,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宫中筵席结束得很晚,热热闹闹的气氛沉寂了下去。整个皇城的灯火一圈一圈地熄灭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也随之酝酿。 有人在回想不同寻常的事情。 “殿下,那舟国皇子怎会知殿下的喜好?莫非宫里出现了细作?” 溯岸不以为意,“无妨,孤心中有数。” 这时候的舟游当然不可能知晓他善琴,但和他一同……的那个知晓。今日最出乎他意料的,竟是舟游居然是坤洚。 “是瞒着我吗?怎的是个坤洚?” 还有的人兴奋得睡不着觉。 “叶子!我好开心啊!他应下我了!我原是,想都不敢想的。”舟游越说越高兴,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叶子很是不解,“殿下如何得知那溯国太子善琴的?您为他跳舞,他为您弹奏也算是礼尚往来的。” “你不懂……” 舟游默默地想,你当然不知,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会轻而易举地在外人面前弹奏?他先前跟着溯岸两年,从未见过他抚琴。如今,他于溯岸算是初识,竟也能有此待遇,当然值得好好庆贺。只是,他的舞上不得台面,明日就要给溯岸看,他有些心虚。 舟游在床上翻来覆去,终究是睡不着了,他果断掀开被子,唤醒在外间睡的叶子教他。 叶子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殿下,一晚是学不好什么的。” “那我也得试试,总不能在他跟前丢了面子。” 叶子摇摇头,“您要是真喜欢就告诉王,两国联姻就是,对他这么上心,何苦来哉?” 舟游瞪他一眼,“好了好了,你继续睡,我自己练就是!” ☆、第四章 叶子摇摇头,“殿下,还是我来教您吧。” 舟游点点头,说:“也行。我什么舞步也不会,不如你教我几个动作,我舞剑吧。” 叶子想了想,说:“奴才先看看殿下的步法与动作,看完之后,再给殿下改改。” 舟游点了点头,拎起一把软剑,朝外走去。他没有丝毫废话,直接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舟游该是天生适合拿武器的,他软剑都耍得虎虎生威的,招招凌厉,破空的剑影带来的风把舟游的鬓发拂开了。这场景美是美,就是看着怪渗人的。 没过一会儿,叶子就示意舟游停下,“殿下,您等会!” 舟游闻言,止住了自己前倾的身体,偏头看向叶子,问道:“怎么了?” “殿下,恕奴才知言,您这阵仗像是刺杀而非跳舞。舞蹈不是这样……” 舟游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我只会这个……” “您太使劲了,稍微放松点吧。”叶子边说边走上前,矫正舟游的动作,“您的手臂不应该绷这么直,稍微软一点,还有腰也是,不要那么用力。” 舟游若有所悟,“我再试试。” 这一次,舟游在转身出剑之前,加了一个下腰的动作。叶子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赞叹。 “这次如何?”舟游提着剑,眼巴巴地跑来问叶子。 “比方才好多了!殿下果真聪明绝顶,一点就透!” “少拍我马屁,你先去睡吧。明早还得陪我去佛音寺,你身子骨弱,早些休息。” “我陪着殿下,我就在台阶上坐着,烦不着殿下的。” 舟游见他坚持,也没再多说,就点头应允了。而他自己,拿着那把软剑,认认真真地在练“软”剑舞。 叶子坐在台阶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舟游舞剑。 于是,游和宫的灯火亮了一整晚。 次日,舟游练剑练到卯时,实在撑不住了,被叶子劝着睡下了。然而,他再起来时,却发现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 叶子在旁边说:“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今日不去佛音寺了。待天气大好,他自会带殿下出门。” 在舟游睡着的时候,舟流已经派了侍从来游和宫告知叶子,另择天气晴朗的一天出游的决定。 叶子见舟游睡得熟,就没忍心把他唤醒。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舟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站在廊道里,面无表情地盯着雨幕,有斜飞的雨丝落到他身上,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叶子在一旁,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我辛辛苦苦练了一夜,到卯时才睡一小会,这雨下得我火大。” “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得今日下,莫非是与我故意作对不成?” “好过分。” 其实,远不止这些。 舟游是想起他在梦里待的最后一天,那也是这么一个雨天。 那天的天气更加恶劣,除了倾盆暴雨,还有阵阵惊雷。 那时,溯岸的父皇给他赐婚了,对象是谁,舟游并不知道,他是从溯岸的小舅戚大人口中得知了只言片语,立马就想找溯岸自荐枕席。 但是,其实他除了这个,什么也做不了。他当时只是个亡国的皇子,靠溯岸的庇佑才得以活下来。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与今日一模一样。 当时,戚大人只是说了一句,“岸儿是一国太子,是要留下子嗣的,你莫要仗着岸儿宠爱,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心里已经悄悄打退堂鼓了,但架不住溯岸是他第一个动心的人,所以他还是鼓起了勇气。 后来,舟游记不清他是如何回答的,或者是压根没有回答。 他最终还是去找了溯岸要一个说法,到前厅时,却看见了溯岸手中明晃晃的、刺痛他眼睛的圣旨。 他冲到溯岸面前,问:“溯岸,你娶我好不好?” 溯岸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怎地又说起这个了?我不是说过了,现在不行,你且再等等。 等什么呀,舟游知道,这不过是溯岸哄他的。溯岸从未、从未对他动过心。哪怕是一丁点都没有。 他认清了这点,再加上平日里太子府的人碍于溯岸的吩咐,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背地里却指责他是狐狸精,这让他很是难受。 以往,他为了溯岸,把这些都忍了下来,到了现在,他却是在太子府待不下去了。 舟游很快就收拾好了行装,打算当晚就离开。他留下了一封信,告知溯岸舟国藏匿宝藏的地点,关上房门,就离开了。 而在那个梦的最后,舟游恍惚之间挨了一棍,看见溯岸向他走来,一如他们初见。 溯岸真的来了。他从绵长的廊道那头出现,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了舟游心上。 现实与记忆交叠,舟游一时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或许是梦里吧。 “溯岸。”舟游的声音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你怎么才来啊?” 叶子向溯岸行了个礼,正打算起来,听到舟游这句话,却是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上。 溯岸倒是没有反应,昨夜他想了很久,已经确定,舟游应当是同他一样的。他挥退了众人,打算和舟游谈一谈。 出乎他意料的是,舟游直接扑到了他怀里,用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他比舟游高出一头,舟游抱住他后,正好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 溯岸简直是不知道该拿舟游怎么办才好。从未有人像舟游这般同他亲近,本以为,这一次来舟国,舟游定是对他不屑一顾,却未想,舟游竟还是如此…… 叶子见状,匆忙领着其他人下去了。今时不必往日,舟游已经分化成坤洚了,同一个乾离如此亲密,传出去实在不像话。叶子用余光一扫,默默记住了这些人的脸,待会,他可得好好敲打敲打一下。 “怎么了?”溯岸看着怀里快要落泪的人,有点急躁,“谁惹你了?在舟国皇宫还有人欺负你?” 舟游醒过神来,这不是在梦里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松开溯岸。 现在的他还是尊贵的皇子,还有机会的。更何况,这次溯岸来舟国就是想要求亲的。 他可以和溯岸在一起的,舟游在心里默默地鼓励着自己,于是他开口问溯岸,“你来舟国的目的是什么?”是来提亲的吧…… “和解,请求与舟国和解。假若我们两国再争斗下去,鹰国就真的坐收渔翁之利了。” “既如此,你的诚意是什么?”快说是娶我啊! “我带来了溯国至宝,匙玉,已然交托给你父王了。” “还有呢?”不是会求亲吗?怎么跟前世不同了? “还有……什么?” 舟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动作太猛了,连带着溯岸的下巴遭了殃。 “嘶……”溯岸用右手捂住了下巴。 舟游闯了祸,连忙想着该怎么拯救,他用左手握住溯岸的手,然后把它拿了下来,轻轻地说:“我看看。” 仿佛怕把溯岸吓着似的。 接着,他用右手把溯岸的下巴抬起来一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溯岸有心想把手抽出来,奈何舟游不许,还训斥他,“别动!” 溯岸心里有点无奈,这个视角,他看到的舟游撅着嘴,似乎是在向他索吻,他心里一跳,连忙挪开了目光。 舟游瞅了半天,觉得溯岸没事了,才放过他的下巴。然而,他的左手还拉着溯岸的右手,等他意识到了,自己觉得有些害羞,急忙撇开了。等撇开了,又着急忙慌地把手给拉回来了。 舟游干咳了一声,想起之间的话题,他主动道:“两国既是要和解,不若结为盟友。盟友之间,应当增添信任 。” 溯岸下意识地拒绝了,“两国积怨多年,盟友这事……为时尚早。” “我有一法可破!” “怎么说?”溯岸来了兴趣,他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如果舟游能够解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结为秦晋之好!” 溯岸沉默了。 他知道舟游要说什么了。 就这么……想嫁给他吗? 舟游还在不遗余力地劝说:“普通王公贵族担当不了此重任,不知太子可愿与我成婚?” 溯岸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他回答,“兹事体大,再看吧。” 舟游失望地看着他,“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你是坤洚,我是乾离,你知道么?”溯岸极慢极慢地跟他说。 “所以呢?” “所以你不该如此。” 舟游上前一步,掰着溯岸的肩膀把他往下拉,趁着溯岸还在疑惑,他迅速地把嘴印在溯岸的嘴上,一触即分。 “我不管,我亲了你了,我得对你负责。” 溯岸说……溯岸无话可说。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舟游认真地说:“溯岸,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同我父王说,要同我成婚。” 溯岸神色复杂,他摊牌了,他说:“舟游,你知道的,我派使者来过,然后被你拒绝了。这次,我知道结果了,是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舟游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溯岸,你、你说什么!” “你也梦到过未来吗?” ☆、第五章 “是。我应当是同你一样。” 舟游听见这话,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回来了;咱们为何梦到未来?” “是梦吗?那么真实,为什么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舟游笑了笑,“其他的都很真实,但是,每次我受伤之后,没有相应的感觉,这很让人迷惑。” “确实很令人生疑。”溯岸沉吟,“但是我有痛觉,那些事情就像是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舟游还想说些什么,被舟流给打断了。 “阿游!御膳房研制出了新的糕点,来尝尝。” 是舟流过来了,他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兄长。”舟游惊喜地接过,揭开盖子之后,发现里面盛着几块‘露华浓’。 糕点是墨绿色的,闪着幽光,看着特别渗人。 但舟游毫不犹豫地拿起尝了一块,他吃过这种糕点,很是喜爱。这糕点有点甜,吃多少都不会腻,对他这种不嗜甜的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然而,令舟游意想不到的是,这块糕点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 溯岸也是尝过这种糕点的,当下也凑上前拿了一块。 “如何?”舟流问道。 舟游寻了一方手帕,将糕点尽数吐了出来。 “兄长,这糕点是谁做的?我觉得,有些苦。” “不应该啊,是叶子做的,我也尝过,这味道应该是甜而不腻才对……” 溯岸也回道:“确实是苦的。”他又轻轻闻了几下,说:“似是加入了甜腥草。” 舟流呆住了,甜腥草是制造‘止葛’最主要的材料,‘止葛’的主要作用是催动潮期,尽快结束,甜腥草虽没‘止葛’霸道的功效,但多多少少也带了一点。若是坤洚在潮期之外的时间误食,极有可能使得潮期紊乱,伤害身体。 “不可能!这是叶子亲手做的!我亲眼盯着的!” 舟游脑子很乱,他满脑子都是‘止葛’、甜腥草、潮期、叶子,这四个词在他脑海中交织,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那个念头刚起来,就被他自己给按回去了。 叶子肯定有事情瞒着他,但是,舟游相信,叶子那么小的胆子,肯定不会害他的。 而且,在他的梦里,根本就不是叶子做出的‘露华浓’,而是御膳房的苟总管!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溯岸皱了皱眉,说:“叶子是阿游的贴身侍卫。阿游身体如何,叶子当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东西加了甜腥草,他是想害阿游吧?” 他不理解,都是这么明晃晃的事实了,舟游傻乎乎的再加上那是他亲近的人,脑子一直没转过弯来还情有可原。可这舟流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他同舟游手足情深,知晓有人要害舟游,定是十分愤怒才对,作何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是叶子的。他跟我一起长大,他为人如何,我最是清楚不过,兄长,对吗?” 舟游知道兄长关心则乱了,连忙开口让兄长清醒过来。 “兄长说,这露、糕点是叶子亲手做的,那么,这原材料可是御膳房备的?抑或是,兄长和叶子中途离开过,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舟流心知,舟游这是安慰他。他将舟游拉至身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问道:“觉得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宣太医过来?还是宣过来吧。你前阵子潮期时才落水,身子骨还没好全,这又尝了甜腥草,兄长着实放心不下。” “无碍的。”舟游说完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切!” 舟流心疼他,急急忙忙大吼,“人呢?宣太医去游和宫!” 有宫人应下,匆忙朝太医院而去。 舟流慌忙扯着舟游回了游和宫,溯岸也在后面跟着。 太医很快就赶过来了,给舟游请完脉之后,他沉吟了一会儿。 舟流看他半天也不说话,有些担心,一转头看见舟游也紧张地抓着被子,不由地问太医,“这是怎么了?为何半天不说话。” “回禀太子殿下,小殿下身体还算康健,臣无能,未能看出哪不好。若说有,那便是殿下忧思慎重。小殿下,臣给您一个忠告,万事急不得。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请慢慢来。” 听见太医这番话,溯岸朝舟游投去了目光。忧思甚重么…… 舟游似有所感,跟溯岸对视了一眼,而后回答太医道:“好,我明白了。” 太医又道:“殿下刚分化不久,不知信引可出现过?” 舟游一怔,他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如今都未曾想起过这一茬。在梦里无信引是由于他早早便服了转果,当下这状况,他确实是有些拿不准了。 “未曾。不是说信引在分化三月之内才会出现吗?” “殿下有所不知,镜湖向来是舟国禁地……”太医抬头看了溯岸一眼。 舟流摆摆手,“无妨。镜湖这地方多少年未曾有人去过了?也就阿游贪玩去了一趟,溯太子听了便听了罢。” 太医应道:“是,镜湖有些邪门。这么些年,都未曾有人去过,也不知镜湖那毁人神智的传言是真是假。太医院古籍中,曾有一例,是三百年前,舟国刚开国的时候,有一位宗室子弟好奇,去了镜湖观赏。却不曾想,第二天,便神色癫狂地从镜湖跑出,当时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从此,镜湖便被舟国皇室列为禁地了。” “什么?”舟流连忙让舟游躺在床上,手覆上舟游的脑袋,急切地问道:“阿游,你觉得怎么样?神智可还清醒?” “兄长放心,我很清醒。”舟游有些无奈。他心想,他是安慰不了兄长了,于是,他看向太医,问道:“那该怎么做?” “臣给殿下开个方子,先吃上十日,若再无效果,便得设法使得潮期提前了。” “我潮期刚来过,已然喝了‘止葛’了。一个月来两回,会不会有问题?” “殿下,话虽如此,但咱们需得在三月之内让殿下的信引散发。但这已然是殿下分化的第二个月了,刻不容缓啊殿下。” “那……这样可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殿下潮期之时,有可能会产生多倍于平时的疼痛。” “只是如此?” 太医笃定地说:“只是如此。” 舟游沉吟片刻,说道:“那便开始用药吧。” “遵命。” 太医退下了,舟游还在想着自己信引的事情,已然把‘露华浓’的事情给忘记了。 溯岸出声告退,他在舟游寝宫待得够久了,得避嫌,离开之前,他叮嘱舟游道:“你可记得查一查你周围的侍从,不是每个人的底细都是干净的。” 舟流对此很是疑惑,“你几时同他这么熟识了?方才我听他喊你阿游……” “兄长,别说这个了,行吗?我想,知道叶子是你从哪带回宫中的?” 舟流沉默了,过了很久,舟游听见他说,“丞相府附近的朱雀大街。” “兄长,你那时明明是说,他是你从集市上带回来的乞儿!为何要骗我?” 舟游既然开了口,就没想着要瞒他,“我怕你被吓着……叶子是被人从丞相府赶出来的,当时他浑身是血,我瞧着他年岁与你一般大,身体看着却甚是羸弱,便动了恻隐之心,派人把他叫到我马车这,问他可愿跟我走,他答,愿。我便带他回来了。但,我那时侍从够多了,整个流和宫无缺位,我想着,你这边少了玩伴,便将他带过来与你同住,想着,若以后他能成了你亲信也是极好的。” 舟游听到‘丞相’二字的时候,把心都给提起来了。听完舟流的一番话,他揣测着,叶子是被赶出来的,定不会再同丞相府同流合污。 “兄长仔细想想,‘露华浓’可经由他人之手了?” 舟流凝神回想,“有了!叶子本想自己去挑拣糕点的面粉,那御膳房的大总管却直接呈上了一袋。我平素陪着叶子去御膳房时,也是时有发生的,便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却是有几分奇怪……” 不知怎的,舟游脑海中又浮现出父王病重的样子。 说来奇怪,父王在消沉之后,也是想恢复过来的,却不知怎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了,最终丞相勾结别国,使得皇宫失守,父王竟吐血而亡。莫非,是父王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 舟游脑子里灵光一闪,那这就能说通为什么丞相非要在那一天进攻皇宫了。他知道,父王会在那一天出事,甚至,父王的毒就是他给下的! 舟游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这个苟总管在公众浸淫了多少年,有没有其他的党羽?抓住他还能不能扯出一张利益网来? 想到这,舟游跟舟流说:“兄长,这事暂且按下。这几日,你派人去盯着苟总管,看他有没有和宫外勾结。我想不通,为何一个小小的御膳房总管会想害我,定是他背后有人指使!兄长,我们得揪出背后的人。” “好,阿游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兄长了。兄长一定会查清始末的。” ☆、第六章 御膳房里。 叶子在专心收拾着灶台上的食材,他刚准备将切好的蘑菇放入碟子里,却被一只手给阻挡了。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叶子惊讶地问。 “叶子,你先听我说。师父干了一件大事,得马上逃跑了。以后,这宫中就靠你自己了!” 苟总管背着包袱,眼神躲闪,“师父马上就走了,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不认得我。” “师父,你犯什么事了?” “甭管那么多,为师得走了,你凡事小心为上。” 叶子心里一慌,“是不是他又威胁你了?我都说过了,不要再理他,你怎么就不听呢!” “不说了,为师得赶紧出宫。叶子,以后这宫中就只剩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诶!师父!”叶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苟总管往外一蹿就不见人了,他追到门口毫无发现,只好作罢。 苟总管逃到冷宫,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放心地跃上屋檐,却没料到,迎头是一片黑色。 有人罩住了他的头! 他挣扎了几番都无果,于是开始交涉,“兄台,我是御膳房大总管,你要多少银子我都拿得出!只要你放了我,一切都好说!” 那人没有理会他,以掌为刃,往他脖子上一劈,苟总管就晕过去了。 “太子殿下,御膳房大总管已经被抓获。属下已将他打晕。” 舟流从树上飞出,说:“押到我宫中,行踪隐蔽点,不要被别人看见。” “遵命。” 游和宫中。 叶子从御膳房回来之后老觉得心慌慌的,也不知道师父走这么急是做了什么事…… “砰!” 叶子吓了一跳,原来是他擦花瓶的时候走神把花瓶打碎了。 舟游听到动静,盯着他看了一会了,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地开口问道:“叶子,怎么了?有心事?” 叶子勉强笑了笑,说:“没有,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说完,他蹲下身捡着碎片。 舟游很是体贴地道:“别收拾了,让他们来吧。和康,你过来替叶子收拾。叶子,你再去睡会儿吧。” 和康走过来,从叶子手上接过碎片。 “殿下,奴才现在觉得好多了,方才奴才是想着,该添茶。” 舟游迟疑地指着茶壶,“那你去茶房,把这壶都填满。” “遵命。” 舟游见叶子走出去了,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叶子如此魂不守舍,兄长那边也没有消息,好烦躁啊……” 舟游又发了会呆,心想,兄长不来见他,他可以去见兄长嘛!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朝在茶房忙碌的叶子说了一句,“叶子,我去兄长那了,你烧好茶之后便过来寻我。” 叶子守着没烧开的水,忽然听到舟游的声音,打了个颤,然后才反应过来,“遵命。” “你是怎么回事?诶,算了算了,我过去了。” “殿下稍等片刻,奴才寻个人替我看着,就追上您。” 舟游摆摆手,一个人很是潇洒地出门了。 舟游快到流和宫时,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叶子的身影,他暗自纳闷,往日这种时候,叶子早就追上他了,怎地今日还未见他? “殿下,请止步。劳属下通报一声,太子殿下有令,今日,但凡有人过来,需得通禀。” 舟游愣了一下,他来流和宫从来都是大摇大摆地进去,今日被拦下,还真是奇了。 许是兄长今日有什么大事要和那些臣子商量吧,舟游想。 舟游见侍卫站在门口,没有半分想要进去通禀的迹象,不免有些急了,“你赶紧进去啊!干站着干什么!” 侍卫低了下头,道:“是。” 片刻之后,侍卫出来请舟游进去,说道:“太子殿下在暗室里,殿下直接过去寻找便可。” 舟游懒得废话,点了点头,踏步进去了。 “阿游,你来得正好!我等了几日,这苟总管总算是露出马脚了!他今日竟背着包袱,妄想从冷宫那边爬墙逃出宫,被我抓了个正着!” “兄长英明!兄长的计策妙绝!” “别拍我马屁,这方法很是常见。”舟流递给舟游一碟糕点,“学着点,往后兴许你也用得上。” 舟游接过,道:“好。” 舟流这几日连同溯岸,设了个局,想要抓住苟总管的把柄。没想到,才刚刚散播谣言,这苟总管就坐不住了,让他抓了个现行。 舟流见舟游吃得开心,忍不住逗他,“这是针对你的,不如就你来审吧。” “好啊。我来吧。” 舟游颇有些跃跃欲试。过去,他待在溯岸身边太久,戚大人看不过去,把他叫到了丞相府。戚大人无论干什么恶心事,都让舟游跟着他。后来,戚大人察觉到舟游不仅不怕,还十分兴奋,也就作罢了。 舟游从戚大人那学到的东西,却是从未用过。那实在太过于血腥,舟游他现如今用不来,他却偏要试试。 舟流领着舟游去了他暗室里的小刑房,边走边叮嘱舟游,“他嘴挺硬的,暗一还没来得及上刑,你就来了。你去看看。” 舟游颔首,“兄长放心。” 苟总管双手被固定在墙上,头低垂着,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苟总管?” 苟利闻言抬头,他想来想去,都未曾料到绑他的人,居然是舟游! “殿下这是何意?溯太子吃了糕点中毒,怎地就栽到我身上来了?莫非是殿下你给溯太子下毒,拉我垫背不成?” “苟总管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本殿下自愧不如。” “殿下说什么?老奴听不懂。” 舟游笑了笑,说:“其实不是溯太子中毒了,是我。使我中毒的,是叶子做的糕点。你也知晓,叶子是我贴身侍卫,不可能给我下毒。除了叶子,能在那份糕点里下毒的就只剩你了。” 苟利听舟游提到了叶子,就一言不发了。自己可以出事,叶子不能。叶子是小姐拼死生下来的啊…… “苟总管背后之人是谁?你在御膳房当了二十年差,普通的金银珠宝肯定不能让你铤而走险……你是谁家派进宫里的钉子?” 苟利冷笑一声,在心里默默数着他会做的菜。 舟游沉吟一会儿,道:“你瞧瞧你,这些年在御膳房当个总管,也算是养尊处优了,我若是用刑,那你可就有的受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论你问多少遍,我只有一个答案,我什么也不知道。” 舟游拂袖而去,心想,兄长的手下定能让苟总管开口,他就不掺合了。 苟总管见舟游出去了,难免觉得好笑,这个小娃娃果真如叶子所说,特别心软,只是,太子那,定会拿些手段出来了。 舟流看着眼前气呼呼的舟游,劝道:“好了,别气坏了。细作一般都很忠心,就算真的问出什么来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让他们用刑了,你坐这等着便是。” 舟游拍桌而起,“我要去看看!” 舟流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小刑房透着股阴森森的气,舟游看见苟总管的身上被鞭笞出很多道伤痕,侍卫们用完鞭子之后,又往苟总管身上泼了两桶盐水。 舟游打了个哆嗦,想着,这如果是泼在他身上,他肯定受不住。不得不说,苟总管还算有骨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闭着嘴不说。 舟流蹙眉吩咐侍卫,“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今日便到这吧。明日再来。” “遵命。”行刑的人停住了手,目送舟游和舟流离开。 “兄长,就让他这么待着了?没别的办法了?”舟游叹着气,把玩着舟流新得的剑,道:“看来还是做闲散皇子适合我,天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就成,糟心事都有你和父王替我挡着。” “明日再用刑看看吧。”舟流弹了一下舟游的额头,“就你见天想着偷懒,好事都被你占尽了。” 舟游捂着额头,“兄长,你太用劲了!我都疼了!”舟游眼睛一转,又说:“兄长,我现在都好了,明日能不能出宫了?” 舟流瞪他一眼,道:“怎么天天想着出宫?万一遇上刺客了呢?” “怎么会?”舟游刚想说这个皇宫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话到了嘴边,却想起来梦中的景象…… 舟游在叛贼入宫之时,与皇室暗卫在一道,但不知为何,他被人打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游和宫的后院,背靠着荒井,坐在一堆乱草之中。 他当时已经听到了叛军的兵戈之声,若不是溯岸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之中,他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这个皇宫,是普天之下最叵测的地方才对。 “阿游,你脸色怎地突然变白了?是不是好没好全?”舟流看着舟游摇摇欲坠的样子,十分担忧,连忙喊道:“宣太医!” “不用!”舟游连忙阻止了,“兄长,我就是有些闷。可能是在屋里待久了,我想出宫散散心。” 舟流见他坚持,倒也同意了,只是嘱咐他道:“你记得带上叶子,对,我再将暗三拨给你。万事小心!” 舟游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梦见以后的事情说出来,若是直接说出来,兄长和父王定是会以为他得了癔症…… 现如今,也就一个溯岸会信他,这还是因为他也经历过…… 那他,得想个办法向兄长和父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才好…… 有了!舟游眼睛一亮,他想起了近日皇城即将发生的大事,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那么,就能让父王和兄长相信了! ☆、第七章 游和宫。 “殿下,这是尚衣局送来的新衣,请您过目。奴才是新来的司衣,殿下往后若有事,遣唤侍从来找我便是。” “不错!听闻尚衣局换人了,就是你?这鸟绣得好看!我去试试看。” “司衣大人,请喝茶。” “不敢当,大人是皇子殿下眼前的红人,怎能劳烦大人亲自伺候?以后还要烦请大人点拨下官,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大人提点。” 叶子不动声色,“我不过是多伺候了殿下一段时日,司衣还是不要妄自菲薄了。” “这衣服不错!”舟游出来之后,对女官说:“下去领赏吧。” “多谢殿下。” “叶子,你也挑一套,明日同我出宫。” “殿下,您明日不去找溯太子了?” “我去他那连去了三天,哪一回不是给我吃闭门羹?而且,上午他的侍从还转告我,他现在不想见我,我何必凑上去惹人烦?明日想必也是如此。我暂且停一天,去街上玩乐一番才好。” 叶子暗暗腹诽,也不知殿下看上溯太子哪了,如此的沉迷……只希望殿下能够得偿所愿吧…… “少爷,咱们今儿个是去哪啊?怎么不走长安街了?您不是说长安街才是整个皇城最好玩的地吗?” “咱们今日去西城的‘春宵楼’,我带你看戏去!” 叶子吓得脸色一白,“少爷,万万不可!那春宵楼,是青楼啊!里面都是不正经的坤洚,只有不着家的乾离跟和元才喜欢去的,咱们都是坤洚,实不该进如此虎狼之地!” “叶子,这些你从何得知的?”舟游兴致勃勃地问道:“是不是我兄长同你说的?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迎你进门?” 叶子脸上一红,“殿下!”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叶子脸红了。”舟游缓缓道:“我今日去春宵楼,不止是玩。我还要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 “今日是春宵楼选花魁的日子!大家快点去看!晚了就没位子了!” 叶子看着这些人果真都朝一个方向跑去,疑惑地问:“少爷,这么多人!那咱们还去吗?” “去!” 春宵楼前,有个和元在拉客。 “哟,公子面生,是头次来?不是我夸,来了咱们春宵楼第一回,保管你还想来第二回!” 叶子对老鸨拉着舟游的举动分外气恼,他说道:“好了,我家公子知道了!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叶子说完就拽着舟游进去了,对老鸨一脸茫然的神色视而不见。 “公子,咱们去楼上吧。一楼也太多人了,这些乾离喝了酒,无法收敛信引……”叶子捂住舟游的鼻子,道:“感觉鼻子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自己捂着自己,捂我的鼻子做什么?”舟游示意叶子在前面带路。 往日都是舟游在前头走着,叶子想了想,他觉得这春宵楼是头次来,指不定有什么危险,还是他走前面安全些,便也没说什么。 舟游落在后面,并非他不想走前面,只是他闻到那么多杂乱的气味,感觉脑子有些昏沉,想走在后面缓解一下。 “主子,属下方才察看,舟国二皇子也来了春宵楼。” 溯岸惊讶地说:“应许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了?” “属下瞧着,二皇子不像是来寻人的,像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一个坤洚来这看热闹?不行,应迟,你去看着他,省得到时候他惹出什么祸来,还得我去收拾烂摊子。” 应迟闻言,诧异地看了溯岸一眼,见他没有改口的想法,便退到门边了。 “等等,把他带到我这来。还是我亲自看着吧。” 应迟差点栽到地上。他方才没听错吧?他们殿下,平常不喜欢和坤洚待在一块,就连侍君都没有,到了舟国,却一反常态,在宫中还要去寻那坤洚皇子。如今,出了舟国皇宫,还让他将人带过来…… 应许上次同他说过,舟国皇子还知晓太子善琴…… 莫非,太子已经和那舟国皇子私定终身了?想到这,应迟决定对舟游恭恭敬敬的。 谁知道这位是不是将来的太子正君呢? “叶子,要不咱们找个厢房吧?这气味太冲了!我有点晕。” 舟游按着太阳穴,他脑子很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叶子回头,这才发现舟游虚弱的样子,他焦急道:“殿下,咱们这就去休息!您别晕过去了!” “叶子,我和你都是坤洚,为何对这气味的反应差别这么大?” “因为我比殿下分化得早。”叶子顿了下,“而且我有印章了。” 舟游顿时精神了很多,“嗯?我兄长盖的?” “是太子殿下没错。” 舟游默默感慨自家兄长速度真快,还得忍受着那些气味,很是煎熬,偏偏两人没有找见空余的厢房,舟游觉得更难受了。 这时,应迟找到了两人。 “参见殿下,属下乃溯国太子下属,太子命我请你前往厢房,谈论要事。” “谁知道你是不是溯国太子的属下?万一是骗人的……”叶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叶子,他是舟游的侍卫,我认得。叶子,扶我过去,他不会害我。” 叶子见他难受,自己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跟上了应迟。 “这是怎么了?”溯岸起身,从叶子手中将舟游扶到了椅子上,看着他问道。 “许是楼下的气味太过混杂,我觉得有些头晕,歇息片刻便好。” 溯岸恍然,是了,他是坤洚,受不住乾离的信引是正常的。 溯岸环顾一周,同舟游道:“我有话跟你说,进去里间吧。” 舟游连忙往椅子上一摊,说:“那你抱我进去,我实在没力气了。” 叶子闻言瞪大了双眼,着急地跟舟游使眼色。 舟游视而不见。 应迟则悄悄扶住了身旁的门框,心想,原来,太子跟这位竟已如此熟识…… 溯岸倒是没什么感觉,在那个梦里,舟游经常让他做这做那,他教训舟游不能这样,每次舟游嘴上应得好好的,实则是搪塞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你倒是使唤我使唤得顺手。”溯岸摇摇头,“只是,你是坤洚。这样不好。” 舟游急了,“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就叶子和应迟在,又没外人!你怕什么?” 溯岸扫了一眼另外的两人,自己的属下当然没问题,但是,那个叶子身上的嫌疑还没完全去除掉,舟游怎么能那么放心他? 舟游见溯岸迟迟没有动静,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去里头吗?” 溯岸见他坚持,只好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抱,可不得了。 溯岸蹙眉,“你是不是没吃肉?这重量有些轻了啊……” 叶子低着头,盘算该怎么办才好,不然,回宫之后就禀明舟流吧…… 应迟死死地扣着门框,殿下居然都把他的名字告诉那位了,还抱着那位去里间……看来,他们太子府,即将要有正君了。 溯岸把舟游放在床上,后退几步,接着道:“上回就想问你了,我认识的舟游是个和元,你却是怎么变成坤洚了?” “我是坤洚。我父王驾崩之前,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将舟国唯一的转果交给我了。我为父王守孝,肚子饿得慌,便食用了。”舟游说着说着,就觉得眼酸了,他撇开头,不再看着溯岸。 溯岸连忙哄道:“那些都是梦里的,都是假的!” 舟游反驳道:“不是的,是真的。我已然求证过了。不信的话,你听着,这春宵楼的花魁不拘男女,素来是坤洚,然而,今夜的,却是一个男和元。” 溯岸在床边蹲下身,“那咱们赌一局吧。就赌,梦中的事情能不能彻底改变。我认为是能的。” 舟游自重生以来,想过干预很多事情,但是他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没用的,结果是一样的。 正因为如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兄长抓住苟总管审问,他不确定是好是坏,他不能确定苟总管是不是丞相的人。而他,在满朝文武里,只知道一个丞相有私心。如若,苟总管背后牵连出他所陌生的人,那么,他也束手无策。 舟游以为自己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此刻,溯岸说,他认为结局能改变。舟游觉得压在他心上的那块石头放下来了。 舟游看着眼前的黑衣太子,缓缓笑了,这就是他钟意的人,一向胆大,无惧任何。 “好,那便赌吧。”舟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舟游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溯岸问他,“那个女和元身上有什么古怪?” “我不了解。我只知道她似乎是丞相大公子选送的。我记得,她最后是回了丞相府的。” 倏尔,一阵桂花香向溯岸席卷而来,香气扑鼻。是哪飘来的花香?溯岸迷茫地想着。 莫非是迷香? 溯岸急忙看向舟游,想提醒他,却看见了舟游一副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的样子。一见这景象,溯岸反应过来了。 他连忙道:“阿游,你潮期来了?信引飘出来了。” ☆、第八章 舟游呆呆地回答:“啊?” 溯岸连忙跑到外间,喊道:“有无潮期用的药?阿游潮期来了!” 应迟正打算去寻药,却被叶子拦住了,“不管用了,这是殿下这月第二次来潮期。” “那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这怎会一个月来两回?就算他才分化完没多长时间,也不至于如此!”溯岸很是着急,偏偏他们又在宫外,也不知近处是否有医术高超的大夫…… “溯太子放心。殿下这样是用了几日药导致的。上次,殿下不舒服,我们太子唤来太医为殿下诊脉,发觉殿下信引未曾散发,故而开了个方子,让殿下先用十日。今日,恰好是第十日。” 溯岸按了按额角,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阿游他信引飘出来了,是好了吧?现下还不能用药?” “太医特意嘱咐过我,殿下第二次潮期来临之时,需得忍受成倍的痛苦,不能用药。否则,会影响生育。”叶子咬咬牙,继续说道:“奴才陪着殿下就好,请溯太子移步。” 溯岸拒绝了,他道:“你进去守着阿游。若有事,你在里头唤我。我在外间守着,没人会进去打扰。” 叶子行了个礼,急急忙忙向舟游跑 去。 溯岸不敢轻易离开。 舟游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个叶子还不知是敌是友,如若将舟游一个人留在此处,他放心不下。 舟游在溯岸离开之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来潮期了,还有信引了,自己的信引是桂花香,还被溯岸闻见了…… 蓦地,一阵剧痛向舟游袭来,他拼命捂住肚子,身子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只觉得浑身都被密密麻麻的痒包裹着,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他身上爬似的。脖颈处的腺体,在发烫,偏偏肚子里像是有火,既痛又热…… 叶子见着舟游这副模样,立即请溯岸寻来干净的帕子、热水与盆。他一边将帕子打湿,一边观察着舟游的神色。舟游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叶子不敢再看,他急忙将帕子拧好,仔细地为舟游擦拭着额头。 他温柔地哄着舟游,“殿下,奴才陪着您呢,您放心。” “溯、岸。” 叶子抓着帕子的手一顿,“溯太子是乾离,不能进来,殿下乖乖的,明日我陪殿下去长安街吃臭豆腐可好?” 舟游不再说胡话了,他被这多重的感觉折磨到极致了。 叶子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又止不住地开始泛滥着对舟游的疼惜。 舟游的脾气是极好的,明明是个皇族,却待人真诚,每次哄完他,他都会很乖。 他们殿下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让人疼他。 叶子守着舟游,不知又过了多久。舟游的体温一直在攀升,没有丝毫下降的征兆。 最糟糕的是,舟游信引的味道越来越浓,整个室内都飘散着桂花香。且他的意识越来越弱,又开始喃喃着什么…… 骤然,舟游发出了一声惊叫,“溯岸,小心!” 外间的溯岸坐不住了,他本就等了很久,舟游惊叫之后,越发觉得是叶子做了什么…… 他几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嘴上也不忘应着:“阿游,我在,别怕!” 溯岸一把拽开守在床前的叶子,自己坐下了。 他拉着舟游的手,问道:“阿游,怎么了?” 舟游终于睁开了眼,整个人还是怔怔的。他方才梦见溯岸被人刺杀,他却一动都不能动。眼看着刺客的剑即将插入溯岸的胸膛之中,他才能出声提醒…… “阿游,你怎么了?”溯岸又问了一遍。 舟游回过神来,道:“无碍的。只是做了个噩梦。” 溯岸盯着他看,舟游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随即,他对叶子说:“你暂且退下,我有话问你主子。” 叶子见舟游点头了,这才退下。 “噩梦?梦见何事了?为何唤我名字,还让我小心?” “我梦见,有一个刺客想杀你。”舟游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太急了,所幸是梦。” “我还以为……”溯岸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以为什么?”舟游抬眼看向溯岸,一双凤眼里像是凝聚了满腔深情。 “没事。” 溯岸皱了皱眉,方才着急,所以竟未察觉,舟游的信引遍布在了他周围。他不过是同舟游说了一番话,唇齿间都留下了桂花香…… 唇齿间? 溯岸想到了什么,目光挪到了舟游的腺体上,有股想要咬上去的冲动…… 舟游见溯岸的头渐渐向他靠过来,以为他要试探自己额头的温度。等溯岸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腺体上时,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溯岸,是想给他盖章吗? 溯岸被舟游的一颤给惊醒。他方才想做什么?怎么能趁人之危?他悄悄地将自己的头挪开。 “你想盖就盖吧。”舟游歪了歪头,将腺体完全暴露在溯岸眼前。 一瞬之间,溯岸想了很多很多。 舟游曾说过,两国结为秦晋之好;舟游还同他表白过心意…… 他同舟游,是舟游先来招惹他的。 他选择再次低下头,轻声说:“可能会疼,忍着。” 尔后,他的犬齿抵在舟游腺体上,陡然刺入。 舟游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感受到溯岸的信引慢慢进入到他腺体之中了…… 那是与他的信引截然不同的…… 溯岸的信引也飘散在空中了。舟游嗅了嗅,闻出来那是乌龙茶的香味。 乌龙和桂花一起泡茶是极香的,舟游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舟游很快就没空想这些了。他觉得分外舒服,这比他在浴桶中泡着澡还让他满足。 初次盖章结束得很快,舟游还没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之中抽离出来,就见溯岸坐直了身。 “阿游,我即刻便修书送回溯国。请我父皇同你父王商谈联姻之事。” “嗯……”舟游发现自己浑身都不疼了,“溯岸,我不疼了!” 溯岸拉着他的手,头疼地问:“你清楚潮期是什么吗?” “就是未成年的坤洚每个月一次、十八岁之后的坤洚三月一次,要经历的痒和痛的过程嘛。” “那你知不知道,未经人事的坤洚在乾离盖章之后就会平复下来?若坤洚十八岁之后,还未与乾离结合,潮期也是一月来一次。” 舟游听懂了溯岸的意思,潮期的“成年”并不是否有十八岁的意思,而是,是否结合的意思。 他有些害臊,他不爱看关于坤洚的书,他所了解到的,还是父王给他说的。父王一个乾离,想来是不懂的。 “你是从何得知的?”舟游质问溯岸,“是你那府中的舞者同你说的?” 溯岸连忙否认,“我母后教我的。她说,往后我要待我的正君好些才是,故而,将坤洚的一些事也同我讲了。” 舟游还是有些吃醋,“你府中还有那个舞者?为什么收留她?” 溯岸思索了一会,告诉舟游,“她是我的谋士。我准备让她去争今日的花魁。” “对,花魁!选举开场了吗?” “半个时辰前,花芷就已经在台上了。” 舟游有些失望。他出宫一趟是为了看热闹的,岂料把自个儿搭到了床上。若不是溯岸在这,那他今日八成是惨了。 “那个花芷,她也是女和元吗?能赢过司广的那个吗?” “花芷是女乾离。她颇通巫术,很是厉害。” “什么?”舟游惊讶地道:“我就为了一个乾离膈应了那么久?何必如此!” 溯岸一笑,“还有什么想问的?今儿个问清吧。” 舟游觉得身上利索了许多,便坐起身,同溯岸道:“你可探听清楚了,司广送来的那个女和元是如何夺魁的?” 溯岸摇摇头,道:“我不知,但是花芷说她有办法。” “那个花芷是个乾离,她这个性别也敢去争花魁?” 溯岸道:“你放心,她是谋士,还会巫术,定有法子取胜的。” “不行,我想亲眼去看看。”舟游边说边下床。 溯岸没阻止他。他清楚,若不让舟游去瞅这个热闹,舟游得怄死。 人算不如天算,舟游这边才穿好鞋,那边应迟就来禀报溯岸说,花芷已经夺魁了。 舟游急了,“怎地这么快?这才什么时辰?” 应迟答了,“殿下,现在已是酉时了,可要传膳?” 溯岸道:“去吧。我也饿了。” 应迟退下了。 “这怎么都酉时了……我昏了这么久?叶子呢?” “在外间,似乎是睡着了。” 舟游更加沮丧了,“当坤洚可真是麻烦!还是和元比较好,没有潮期,不用经历那些折磨……” 溯岸揉了揉他的头,道:“天意如此,不要过分追究。” 舟游点点头,“连累你了,抱歉。” “道歉做甚?”溯岸领着舟游出去用食,“这是皇城的‘珍馐楼’的招牌菜,你多尝尝。” 舟游点点头,又偏头问应迟,“你吃过了吗?” “回殿下,属下叫醒叶公子,同他一齐去隔壁用餐。” “好。” “我长这么大,从未去过‘珍馐楼’用餐,谁知这滋味竟是与御厨不相上下。” “食不言寝不语,你忘了你容易呛着了?” ☆、第九章 舟游真被呛着了,咳完之后,他小声抱怨,“乌鸦嘴。” 溯岸忍住了与他斗嘴的冲动,一个人闷头吃起饭来。 一场饭下来,舟游格外心满意足。他觉得灵魂和身体都得到了圆满。 饭后,舟游还想留在春宵楼看会热闹,却被溯岸拎回了宫,一路任他几番挣扎都无果。 溯岸将人送到游和宫,正准备辞行,就被舟游叫住了。 “溯岸,等那花芷有空了,你便叫她过来同我讲讲她是如何夺得花魁的,可好?” “好。不过她近日正钻研着一门秘术,恐还需多等几日。” “无妨。”舟游想了想,“我随时有空。” 舟游与溯岸道别之后,松了一口气,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他浑身提不起力气。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低低笑出了声,溯岸,给他盖章了。 除了这件事,花芷还成为了花魁,干扰了原有的宿命,这也让舟游感到非常兴奋。 至少,这证明了梦中的事情是可以被改变的。舟国可以逃脱被灭亡的命运,而兄长和父王也不会死。 舟游想,明日得去趟流和宫,将自己梦中的事情告知兄长,与他一同商量对策。 打定了主意,舟游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日,天气晴朗,是个艳阳天。舟游一大早便来到了流和宫。令他意外的是,往日早早便起来上朝的兄长,今日竟还未起。 舟游在偏殿等了一会儿,舟流才出来。 “兄长昨夜是做什么去了?今日竟起得这么晚。” “昨日丞相大人拉着我去长安街巡视,本来都好好的,丞相非要请我去酒楼吃晚膳。有名的酒楼几乎都在玄武大街。我们一行人路过珍馐楼时,恰好遇上贼人放火烧楼。” 舟流喝了口茶,接着道:“而后,丞相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走,我在那儿待了一整晚,大约子时才回宫。” 舟游听见‘丞相大人’四字,不免又想起他前世的所作所为,他连忙问道:“那兄长可曾伤到哪?” “并未。”舟流打了个哈欠,道:“说来也奇,丞相大公子司广,昨日竟在那设宴。丞相发现着火之时,他正从里面跑出来呢。” 舟游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觉这里面不简单,不知道丞相府是想酿造什么阴谋诡计…… 他得尽快揭穿丞相那个老狐狸的面目才是! “兄长,我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听着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确实是真实的。” 舟游环顾一圈,对侍从们道:“你们下去吧。” 舟流下意识坐直了,道:“嗯?”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舟游才敢开口,“兄长,你可还记得日前我在镜湖落水?我刚醒来那几日浑浑噩噩的,你可还有印象?” 舟流问道:“莫非你想起是害你落水的贼人了?” “非也。我那段时日,昏迷不醒,父王还来我宫中照看我。我那时是梦到些诡异的事情,无法醒来。” “怎会如此?你醒来之后也未告知我与父王。怨不得你当时脸色那么差!” “那时,我以为是假的,毕竟那是梦。但我多方查证过了。那梦里的事,多半是发生过的。” 舟游停了一下,接着道:“我曾梦见丞相勾结别国,制造边境动.乱,父王派你出征,然而,你却败了,你于一场大战之中丧生。” 舟流捂住了舟游的嘴,他想起了太医的话,有一人进了镜湖之后,神志不清…… 丞相怎么会叛国?就算边境有战事,也应当派遣将军过去,他一个门外汉去做什么?阿游,怕是病得不清。 他仔细地看着舟游,然而他深色清明,未有不妥。 “阿游,这些话万万不可语人言。”舟流疑惑了,“阿游,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舟游听出了舟流话里‘你是不是疯了’的意思,当即便是反驳,“兄长!我是舟游!我没病!” 舟游将舟流的手打下,继续说:“这是真的!不仅如此,父王见了你的尸首之后,便悲痛欲绝,无心处理朝政,之后便是民怨层生、有人对父王下了毒,我为父王守孝七日,本想从宗族中挑一个伶俐的孩子为王,然而,丞相却带人破宫门而入。” 舟游没再说了,到这里为止,就是他在那个梦里最后关于舟国的记忆,多说也无益。 舟流深深地看了舟游一眼,“阿游,这话你同我说说便罢。外人只会将你看作妖物。兹事体大,我需得找父王商议。” 舟流向外走了两步,又连忙撤回来,“不,你如何辨别真假?” “兄长,毋须别的。就说你这殿中。”舟游走到殿中央,指着脚下,道:“这下头是一个密窖,放着兄长的名剑。” 这是在舟游的那个梦中、在舟流征战之时,发现的。 那日,舟游想耍剑,但他自己的已上缴给父王了。他知兄长喜爱收集名剑,便来兄长殿中寻,却遍找不见。 他问了那些侍从,也都答作不知。最终,他找累了,在偏厅休憩。喝茶之时不慎将茶水打翻,有碎片恰好掉落在了殿中央。 舟游拾起碎片时,这才发觉底下木板似乎是空的,从而便找到了他兄长放名剑的地方。 舟流信了。这地方就连父王也不知。地窖是他十八生辰那年亲手打造的,普天之下,只有他和暗一知晓。 而舟游,在他成年之后,鲜少来流和宫,自然是没有机会知晓的。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毕竟,舟游指认的是丞相。那个在名声极好、为官清廉忠心耿耿的丞相。 如若不是舟游所说,他是不会怀疑这样一位人人称赞的忠臣的。 何况,父王此时处理朝堂之事,还得和丞相商讨。 “阿游,这太匪夷所思了。你让我缓缓。” 舟流没让舟游等太久,这种事舟流闻所未闻,舟流虽信了,但还是觉得此事荒诞。 “丞相如今还未犯事,不可能定罪的。假若捅到父王那,便是父王相信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咱们需得有证据。”舟流如是说道。 “那便等着,什么都不做?”舟游问道。 “不,是等他自己露出马脚。假使他真的勾结敌国,不可能没有证据。为兄会派人盯着丞相府的,这事你莫要再管。” “兄长,我可以盯着司广的!他那蠢材,我还应付得来!是了,那苟总管说不定就是丞相府的走狗。” “这些,我会查明。你现如今的任务是赏花赏月,待我与父王为你觅得好夫婿。今后,若你再梦见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早日告知我与父王。太医说你忧思甚重,竟是为此……” “我要做!”舟游凝视着舟流,一字一句地道:“兄长,自我分化成坤洚之后,你的保护越来越变本加厉。或许,你觉得我是弱小,但,其实我是强者。我会向你证明的!” “诶,阿游!” 舟游头也不回地做了,任凭舟流在后面叫他,他也不为所动。 游和宫的侍从今日格外小心翼翼——他们殿下素来仁善,宫人们都认为在游和宫当差是宫中最好的差事。然而,今日殿下从游和宫回来之后便闷闷不乐,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殿下,使得整个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今日叶子不在,剩余众人便以猜拳的方式来决定让谁去面对此时的舟游。 很不幸,和康输了。 和康在其他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端上乌龙茶,呈给舟游,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拒绝。 “拿走拿走!本殿下没有心情喝!” 和康苦着一张脸道:“殿下,您今早说的,想喝乌龙茶。这是顶好的铁观音,您给尝尝味吧。” 见舟游还是沉着脸,他又劝道:“殿下,奴才方才泡这铁观音,香味都飘到殿外了,殿下试试吧。” “怎地?今日叶子休假,无人管我,你便在这给我寻不痛快?” 和康连忙跪下,向舟游磕了个头,“不敢。” 舟游气极,在心底默念三遍“不要迁怒”之后,他道:“都下去吧。” 和康还想再劝,但观舟游神色实在不好,便也作罢。 舟游一个人在空旷的殿中坐着,心里很是忿忿不平。 他懂兄长是为了他好,但他无法接受。 舟游自小喜爱舞枪弄棍,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他分化之后,一定会是乾离,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下了大功夫去练功、做一切乾离该做的事情,父王和兄长虽然疼爱他,但也支持他。 然而,好不容易分化了,却变成了一个坤洚。 至此,所有人的看法都变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一个坤洚,不应该再去碰刀剑。他闹了几日,发觉父王和兄长很是为他头痛之后,便也消停了。 而后,他开始学习如何端庄有礼、如何贤良淑德,尽管他不喜欢,他也这么做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梦见自己吃了转果,变成了一个和元。从此,再无人说他不能碰刀剑。 那是自他分化后,最快活的日子。那段时日,他待在溯岸身边,偶尔会感慨没有转果便好,但很快他的想法会被自己打消,他舍不得那种自由。 现如今,在他看来,成为坤洚,能与溯岸结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经历过梦中的一切,他觉得,就算是坤洚,他也能干乾离、和元做的事。 舟游天性如此,他人不必额外施加庇佑。 ☆、第十章 溯岸原以为花芷需得花些时日,才能闭关而出。未料,不过两日,花芷便成功了。由于花芷出关之时,天色太晚,溯岸便未曾带她去见舟游。 第二日,溯岸前往游和宫,花芷随行。 “阿游,我领着花芷来了。你若有想问的便问吧。” 舟游闻言眼睛一亮,他已有两日未出门了,他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揭穿丞相。既然花芷来了,那便问问春宵楼那日的事。他就不信司广会大发善心,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夺得花魁。 “花芷,你主子说你会巫术。那天那个女和元可是也会?” 花芷早已被溯岸耳提面命过了,要对舟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是,她很快就回答道:“非也。说来也是凑巧。民女近日搜寻到一个秘方,那秘方中有两位药可使人入梦,且是与人欢好之梦。一味药是‘止葛’,另一味却是在青楼十分常见的玉合花 。” 舟游顿悟,道:“春宵楼的宾客都爱拿玉合花,那日,那和元身上有‘止葛’,因此,台下众人这才……” 花芷诧异地道:“殿下,台下众人并未沉入其中。那两味药与民女做的先前提到的方子的半成品产生反应,已然无用了。主子吩咐过,设法摘下花魁之名,我便在那人之后上台,展示了一番舞技。” 舟游听她提起‘舞技’,不免又想起自己白白练了一整晚的舞。他见花芷交待得差不多了,便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舟游道:“既是如此,为何司广独独让此女去春宵楼?另换一人也无不可。” “许是那人身上有司广看重的东西也未可知。”溯岸想了想,道:“我让人传信回去了,大约两日后可到我父皇手上。七日后,便会有消息传回,你用不用向家人知会一声?” “先不说这个。我兄长那日说,他在珍馐楼见到了司广。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玄机?” 溯岸欲言又止,他犹疑道:“昨日,司广想我下了帖子,但是,我给拒了。他说,他知晓春宵楼花魁是我属下,想要一睹芳容。” 舟游眼睛一亮,道:“那人不是他派的!他是要寻花魁。” “可,寻这花魁做什么?梦中他也未曾做过别的。”舟游想了想,将叶子唤了进来,“叶子!你去流和宫,同我兄长说,让他去寻一个女和元,在春宵楼选花魁的那个!” 溯岸拦住了他,“稍等。我派人跟过去了。你喊人与花芷一同前往便可。” 舟游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舟游崇拜地看着溯岸,“你想得真周全。” “你那日未曾想到,只不过是身子虚弱罢了。”溯岸淡淡道。 “这件事暂且不论,你与我一同去见父王可好?我等不及了。”舟游认真地看着溯岸,眼中全是笑意。 溯岸也不知怎地,鬼迷心窍般答应了。 舟游牵着溯岸的手走了一路,等到了乾清宫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舟游在殿外候着,心想,如若他与溯岸成婚了。那鹰国就不足为惧了。集舟国、溯国两国之力,战胜鹰国,那是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溯岸的父皇会不会答应,他们舟国,可谓是三国之中最弱小的,他嫁予溯岸,对溯岸无半分助力。 “殿下快进去吧。殿下可劝劝王吧,这几日王上批折子批到很晚,每日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奴才斗胆请王上早些睡,都被驳了。” 和达是父王身边的老人,舟游很是信服他,且和达还是和康的父亲,父子二人都是忠心耿耿,和达说的话,舟游会听。 舟游应道:“和大人放心,我会劝父王的。” 舟游跟溯岸进去了。 舟游安安分分行了礼,溯岸抱了抱拳以示尊敬。 “阿游,快来,这些瓜果父王不爱吃,你都吃了罢。我让他们给你送过去了,你可有尝尝?前些日子父王都没去见你,你倒是先来看父王了。”舟弈脸上满是笑容,和蔼地看着舟游。 舟游心里一酸,父王总是如此,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他和兄长送足了,剩下的才会自己吃。 父王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王。 “父王,我尝过了,挺好吃的。我刚刚听和大人说你这几日又没好好睡觉,是不是奏折又多了?” 舟弈摸摸鼻子,心虚地道:“并无,阿游不可轻信他人。” “父王既然并无,为何要摸鼻子?”舟游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父王,“若以后政事实在太多,可适当交些给兄长。兄长须得多加历练才是。” 舟弈尴尬地坐着,手脚都不好怎么摆了。说谎话倒也罢了,奈何还被自己儿子给戳穿了…… “是是是,阿游说的是。若往后父王处理不过来了,便交给阿流。” 舟游叹了口气,说道:“父王,今日我有事找你。” “什么?”舟弈下意识问道。 溯岸上前一步,又是一个抱拳,道:“舟王,我与阿游倾盖如故、情投意合,两国若能结为秦晋之好也是上上之策,不知舟王意下如何?” 舟弈这才发觉溯岸也在此。可他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他与阿游情投意合?还要结为秦晋之好? 这溯太子才来舟国几日,怎地就与他的阿游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舟弈很是不解。 舟弈看向舟游,只见他笑容满面,竟是十分欣喜,舟弈有些拿不准了。他想,这溯太子模样长得确实端庄,阿游心喜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只是怎能如此草率。 舟弈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溯太子稍候片刻,寡人需与阿游交谈。” 舟□□止桌前,小声开口:“父王,确如溯太子所言。” “胡闹!你才刚分化,且溯国狼子野心,你怎知溯岸是不是欺骗于你?你前些日子不还抱怨溯国太子随意杀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残暴太子的吗?” “不会的!那是我听信谣言。溯太子的名声会变成这样,是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待人真诚,为人善良,绝无可能杀害无辜!”舟游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就跪下了,“父王,求您成全。我想嫁他。” 舟弈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舟游再接再厉地劝说,“父王,我若嫁予他,便不怕鹰国了。不用再担心边疆安宁。且,我们虽说与溯国是敌国,但实际与那鹰国有着更无法磨灭的血海深仇。父王,同意吧。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舟弈知道舟游说的在理,许久之后,他说:“我儿大义。阿游,你长大了。” 舟弈想起来丞相同他说过的事,于是他问:“阿游,丞相说曾与你打过赌,尔后你便在镜湖溺水了。丞相没脸来你面前道歉,便想着让父王先同你聊聊。这,你们俩怎么会打赌呢?” 舟游一怔,他几乎都快忘记此事了…… “父王,那赌约其实是,是……”舟游有些难以启齿,“是丞相见司广自我分化以后,总来我面前晃悠,便与我打赌。赌约是我能不能坚持一旬内不见司广。我当然是说我能,他则是说不能。而我们的赌注是,若我胜,则他一个月内,随意时间都可带我出宫;若他胜,则我须得去禁地一游。” 舟游见他父王脸色不大好,连忙补救道:“我虽去了禁地,但着实不知为何会在镜湖那处。我、我只记得我看见了一个黑影,便晕了。再醒来,就是见到了父王。再无任何隐瞒。先前不告诉父王,是怕父王罚我。” 舟游顿了顿,说:“父王,就这些了。” 舟弈哀叹一声:“时也命也。” “父王,何出此言?”舟游自己站起来了,悄悄揉了揉膝盖。 舟弈不欲在溯岸面前多言,只是说:“你不知。父王往后想好措辞再告知于你。” 溯岸猜到舟弈是想说镜湖的秘密,于是,他朗声道:“舟王不必藏掖,我第一次见阿游,便是在镜湖。” 这一句宛若平地惊雷,舟弈指着溯岸道:“你说什么!” 溯岸做了个揖,说道:“那日,我撇下信使,独自来到舟国皇城。本想寻一处客栈歇脚,但有人往我身上射箭。我本以为是仇家找来,并未在意,但那箭身上刻着‘舟游’二字。” 溯岸顿了顿,接着道:“后来,我入了客栈,却有个说书先生说起舟国皇宫的禁地有一处镜湖,能起先知之用。于是,我决定夜探皇宫。那日,我跟着阿游前往禁地,看见有一人将阿游打晕,拖入了镜湖之中。等那人走后,我本想将阿游救出,却不知为何,也陷入了昏迷。” 舟弈冷静地问:“为何寡人见到阿游时,没看见你?你在何处?” 溯岸回答得从容,“侍从们呼唤阿游名字的声音太大了。我醒来之后,察觉离你们的距离太近,怕解释不清。便先一步走了。” 舟弈觉得溯岸还留着话,没完全交代出来,于是他紧跟着问:“现如今溯太子将此事又说出来,是想作何?” “我同阿游,”溯岸说着便看向了舟游,“我们俩一同经历过一个梦境。既然舟王你知这镜湖的奇妙之处,想必应该不会再阻止我和阿游了吧?” ☆、第十一章 舟弈脸上闪过多种神色,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 舟游心里也很惊异,他从来都不知真相竟是这样!按照溯岸所说,那便是,他与自己都在镜湖待过,所以才会一起梦到同一个梦。而且,镜湖有‘先知之能’,那这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只是,若这镜湖有如此妙用,为何父王从未言说?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父王,为何不告诉我与兄长?若镜湖作用如此之大,咱们为何不物尽其用?”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呀!怨不得我观史书,百年前,舟国历史上出现了大问题的时候,先辈们都在束手无策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我还思忖是舟氏皇族智慧远超他人,却不曾想,是这样一层原因!” 舟弈苦笑一声,“若真有如此简单便好。你们俩坐下,听我细细说来。” “镜湖写进了舟国君王的传承手册里,原来的镜湖确实如你二人所说,有预知之能。虽不知是哪位先辈写进手册之中的,但镜湖在舟国历史上确实是功臣。” 舟弈缓了缓,“然而,就在百年前,有一位皇族进入镜湖,出来后便神志不清了。那位皇族是当时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当时的王痛失爱子,便将镜湖列为了禁地。后来,王死后,皇族众人自相残杀,记载镜湖的传承手册遗失,便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那父王你是从何得知?皇城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为何也清楚?这不合常理啊!” “那段时间,父王老想着从镜湖出来后神志不清的那个皇族,担心你也会那样。或者干脆就一睡不醒。我在那时,翻阅了大量典籍,看看有没有关于镜湖的蛛丝马迹。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被父王给找着了。” 舟弈得意地说:“你猜猜那手册在哪放着?” 舟游迟疑地问:“在哪?” “在御膳房!” 舟游和溯岸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那手册居然是在御膳房…… “然而,父王去镜湖试过多次,均未有手册上‘若入真境’之感。” “阿游,你可还记得当时是怎样一个境况?” 舟游摇了摇头,“父王,我着实不记得了。我是真的被打晕了……” “莫非,需得被打晕,才能使镜湖自行运转?”舟弈越想越觉得有理,迫不及待地拉着舟游往镜湖走去。 “不知真假,父王慢些!” “来人,摆驾镜湖!” 溯岸被遗忘在后面,他若有所思。而后便跟上了行在前面、急匆匆的父子二人。 舟游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镜湖。舟游看着平静的湖面,实在难以想象就是这东西让他看见了未来…… 镜湖这处的景色,凭心而论,是很让人沉醉其中的。 湖边种着茂密的金叶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湖面闪烁着阳光,倒也有了几分神秘的样子。 舟弈将侍从们都遣退了,对溯岸说:“你可还记得是在哪处昏迷的?” 舟游觉得这着实有些为难人。那时天色漆黑,这镜湖又这么大,溯岸怎么会记得? 舟游未料,溯岸真的记得。 “是在那处,最为粗壮的三棵金叶柳在那里生长着。” 舟弈连忙奔过去看,左瞅右瞅半天,也没察觉出有什么玄机,他不由疑惑道:“是不是记错了?” 溯岸答道:“未曾。我是从那下的水。而阿游,当时正漂浮在湖面上。” 舟弈沉思了一会,便动身下水了。 舟游本因怕水,离得有些远,见舟弈要下水,他连忙喊道:“父王!” 察觉到舟弈没有听见,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父王!不可如此冒险!” “无妨!父王今日非要弄明白这镜湖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游,你若是怕了,便先回游和宫,有这小子在这呢。” * 舟游没走,他也想看看这镜湖到达是如何让人梦见未来的。 舟游在岸边等着他父王。他父王已经在水里泡了快半个时辰,却毫无异状。 他觉得有些累了,刚想坐在地上,却见溯岸走了过来。 溯岸看着他道:“阿游,你若累了,便先回去歇歇吧。” “不用,我坐着等便是。” 溯岸看着地上脏乱的泥土,再看看近处金叶柳比较干净的枝干,毫不犹豫地将舟游抱起,放在了离他们最近的金叶柳的靠下、看起来很是结实的枝干上。 “此处较为洁净,你还是坐在这吧。若是怕了便喊我。我来抱你下来。” 舟游心里一暖,感慨着溯岸真好。他嘴上也乖乖应着“好”,还对溯岸露出一个笑。 溯岸回到了原处。舟弈在水里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他也得顾着这边。 再等了一会,溯岸喊道:“舟伯父!咱们离开吧!这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  舟弈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偏那两个小崽子不知道喊他上去。 溯岸一叫他,他便顺坡而下,应道:“也是!这镜湖奇哉怪哉!舟某人与它无缘!” 舟游见父王上岸了,从树上跳下来。 “父王,感觉如何?” 舟弈答道:“毫无变化!我与此地不投缘。”舟弈忽而指着溯岸,“不如你下水一观!你既曾与阿游一同梦见过,想必是与镜湖有缘的。寡人去去便来。阿游,你替父王守在这!” 舟游没来得及拽住他父王,与溯岸面面相觑。 “别了吧,虽然入春了,但是天气还是忽冷忽热,你若是下了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可怎么好?我父王就是一时兴起,不用理他的。” 溯岸揉了揉舟游的头,道:“我知阿游是关心我。但你父王这是考验我呢。我需得过了岳丈这关,才能迎你回国。” 舟游一把就抓住了溯岸在他头上作乱的手,“既已知道我父王是想为难你,你为何不推脱?” “我会担心你的!”舟游直视着溯岸,如此说道。 “我水性不差,等你父王回来,我就能上岸了。无妨的。” 溯岸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舟游抓得极紧。他在舟游耳畔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舟游便松开了——捂住自己的耳朵。 溯岸轻声笑了笑,又好似没有。 舟游再抬眼时,就见着溯岸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他是很心疼的。方才见父王下水,他就想劝阻了,但奈何父王不听他的。如今,溯岸也不听他的。 他在原地着急地转着圈,一边张望着门口,看父王回没回来;一边又注意着溯岸有没有异状,他整个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 舟游再一次抬眼看向门口,终于看见了他父王的身影。他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将父王带至岸边,说道:“父王,快让他上来!镜湖还是没什么动静。可见此法根本行不通!” 舟弈换衣时,磨蹭了许久。他琢磨着溯岸已经在湖里待得够久了,又听见舟游这么着急,便大发善心地说道:“溯太子,你上来吧。看来,手册上记载的东西有些不全。我们定是少了什么契机……今日便算了吧。” 溯岸爬上来了,尽管全身湿透,但在舟游眼里,先前的父王比眼前的溯岸狼狈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这话舟游是不会对父王说的。 舟游拉着溯岸走了一段路,故意忽略了舟弈,舟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舟游向前方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转身对舟弈说:“父王,这天气不能着凉,溯太子是客,若客人在主人家的地盘生病了……这话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我先带溯太子去换身衣裳。儿臣告退。” 舟弈明了,舟游这是为溯岸出气呢。说什么客人生病了传出去不好听?他舟弈是在乎名声的人么?但他也认了,舟游分化成坤洚的那天起,他就有了这个准备。更何况,溯岸同他一起经历过梦境,应当比其他人可靠。 舟弈长叹一声,儿女都是债,古人诚不欺我! 小儿子让他担忧,大儿子更不让他省心。 舟弈想到舟流,更是生气。其他王公贵族的嫡子,哪个不是早早便有了身边人,反观自己家这个,也不知怎地,侍从里只有乾离。 该不会,阿流喜欢的是乾离吧?舟弈身子一抖,赶紧将这个想法丢脑后。 却说舟游将溯岸拉回了他的游和宫,让叶子、和康找了几件宽松点的、他还未穿的常服出来。 叶子跟和康很快就捧着几件衣服出来了,和康将所有的衣服搭在手上,叶子将它们拿起,一件一件给溯岸看,让他挑选。 溯岸看过去,摇摇头,又摇摇头,就是没定下来穿哪件。 舟游有些沉不住气,说道:“这些衣物都是尚衣局新送过来的,我只试过一次。你,不必介怀。” 溯岸道:“阿游,这些,都是坤洚穿的。我一个乾离,穿这些不大好。” 舟游一怔,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些衣服在袖口处做了坤洚喜爱的花样,若给溯岸穿在身上,确实有些违和。 他想了想,吩咐叶子道:“我还未分化前的新衣一并找来。” “如此,你可满意了?” “阿游,看在我今日下水了的份上,别气。” “不会。” 叶子很快便将衣服找出来了,一一呈给溯岸。 溯岸随手接过在最上方的一件,跟着舟游到了内室更换。 溯岸穿着舟游的衣服,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舟游看过去,觉得溯岸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他低头一看,发觉和自己身上的这件的颜色与花纹是一样的。 舟游很快明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喜爱的花纹就这几种,且他喜白色,尚衣局送来的衣服用的都是这些。 这两件穿在他与溯岸身上颜色、花纹都相同的衣服,让他很是兴奋。 他悄悄吩咐和康,“拿些糕点去尚衣局,就说我赏的。” 和康领命而去。 ☆、第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抱歉这么久才更新,三次太忙了,决定砍大纲完结了。不过也会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预计全文也就六七八万字,希望我能赶紧写完OTZ 舟游眼底藏着笑,将人都叫下去,殿中只留下他与溯岸。 “我已经许久未见你如此窘迫的模样了,竟有几分想念。” 溯岸与衣服抗争几轮无果,又听见舟游这般言语,便伸出食指,冲舟游额上点了极轻的一下。 “怎地?还记得我上次出窘的时刻?” 舟游感觉到溯岸温热的食指抵着他的额头,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竟有些怀念当初与你在外畅游的日子了。”溯岸似叹息般的说道。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复又响起了舟游极低地声:“现在也是不错的。” 溯岸揉了揉他的头,没再说话。 舟游被溯岸的小动作给逗笑了,“你这样倒是少见,我可还记得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的。” 溯岸道:“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我并未知晓会想与你在一起。” 而后两人又打趣了对方几番,舟游便赶溯岸回去了。 “你今日入那河水中,怕着凉了。想必叶子已去你殿中传话,让人煮姜汤了,此时应当好了。你快些回去,趁热喝。” 溯岸勾起嘴角,“遵命,太子妃。” 舟游的脸瞬间涨成了鲜艳的红,“你快些回吧。” 溯岸点了点头,向他道别:“好,那,明日见。” 舟游听见“明日”,不好意思地扯住溯岸的衣袖,“明日跟我出宫去吧?前世,我总是很后悔,未曾与你介绍皇城景色。” 见溯岸应得干脆,舟游又将他赶至门口,扔下一句“回去记得喝姜汤!”,便目送他离开了。 * 次日,舟游孤身一人到溯岸的殿中寻他。待溯岸收拾好,便一同出了宫。舟游没带侍从,溯岸则吩咐了人在他们身后跟着。 舟游这次带溯岸去了今世他们初次见面的茶楼,上了二楼,坐在靠窗处,要了几碟点心。 舟游支开窗,示意溯岸看着窗外熙攘繁华的景象。 “如何?皇城与你国京都是否大相径庭?” 溯岸为他倒好茶,随意地瞥了窗外一眼,道:“有异之处无外乎风土人情,其他的事务是相似的。” “说得也是。”舟游看向窗外,指着一处摊贩,开口:“你瞧瞧那处,那是个卖菱角与莲子羹的。我记得,前世你曾说过,来舟国就是想尝一尝南边的菱角与莲子羹。” 舟游说到这,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那时舟国民不聊生,百姓们都自顾不暇,在别庄休憩时,也未曾尝过这两物……” 溯岸没料到他竟将自己随口说下的话语记了这么久,他记性好,听舟游提起这件事,便也记起来了。 那是个雨季,春雨连绵下了数天,溯岸一行人歇于一别庄处。溯国从未下过如此长久的雨,初时,溯岸觉得甚是新奇,每每立于廊亭、唤人摆上几壶酒,静静观赏。 舟游许是觉得用了他的银钱,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送酒给溯岸。 那时候他救下舟游已有半月之久,然而,舟游日日夜夜都是浑浑噩噩的、恍若行尸走肉一般。那天他看见舟游过来,诧异了许久。 他记得舟游为他斟了杯酒,问他,“不知公子来舟国所为何事?” 他静默了会,信口胡诌了个缘由,“听闻舟国的菱角与莲子羹是这世上的独一份,我便离家至此,想尝上一尝。” 溯岸回过神,安慰舟游道:“此时尚早,还能补救,阿游不必过于担忧。” 舟游扯了个笑,冲他点头,“事情在慢慢变好。就算这国家要重蹈覆辙……但愿父王与兄长能安然无恙。” 谈话间,小二已为他们摆上了点心,舟游随手拿了一块,放入嘴中。 此时,外头却有些喧闹,突然有一女子惊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将舟游吓了一跳。 舟游一时不察,被那女子的声吓得将未曾咀嚼的糕点吞咽入腹,趴在桌上咳了起来。 溯岸见状,起步走至他身旁,倒了茶,喂给他喝,嘴上数落着他:“不专心!” 过了会,舟游缓过来了,说道:“我已无大碍。” 他犹疑地看向窗外,却只见人们噤若寒蝉,纷纷低着头。 溯岸偏头问道:“可是有异常之处?” 舟游抿了抿唇,答道:“我觉得今日惴惴不安得很,似是忘记了什么大事……” 舟游说完,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摇摇头,“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话音未落,溯岸指着街上一队人,说:“那些是司广的手下,我进城那日,司广带的就是这些人,我应当不会记错。” 舟游连忙去看,这一幕使得他脑中的记忆瞬时纷至沓来。 是了!司广曾当街拐了些和元与坤洚,想必方才那声惊呼便是某个良家子在求救! 他立马站了起来,“我得跟去看看!” 溯岸拦住他要冲出去的身形,道:“先派人去盯着,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舟游看着他,说:“这是司广的把柄,我得亲自去才能放心。” “那好,我陪你去。但是,也得先将人手安排好……” * 今日,司广领着一队府兵上街玩乐,阳光明媚的日子,让他心情有些美妙。 游走于商贩之间,无意之中,他竟看见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在一处角落摆摊。 那女子长得甚合他心意,他本就是爱玩弄美人的人,见这位女子身边没有其他人,便示意侍从不用跟着,他独自一人走过去,装作想买东西的样子,同人搭话。 得知那女子是个坤洚,且家中没有乾离、甚至连男丁都没有后,司广心里想的龌龊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他开口问那女子愿不愿意跟他回府,那女子拒绝了。 司广自然是不会在意这点小插曲的,又劝了那女子几句,仍然无果。 他便随手买了几样东西,转身去了一家酒楼。然而,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 到了酒楼,进了个雅间,他向侍从挥挥手,便有下属离去,将那女子绑去他的私宅。 他想,等他在外头逛够了,再去那处好好亵玩一番也不迟。 那女子的惊呼声他也是听见了的,他慢慢品着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皇城百姓,谁敢干涉他司家之事? 他爹是当朝有名的宰相、是天下人都赞不绝口的官员,在这皇城,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他? 司广又去了一趟春宵楼,他今日出来就是前些日子春宵楼的老鸨给他传信,说是最近新来了一批坤洚,个顶个的水嫩,让他去挑几个入眼的。 他今日已经撞见了一个中意的,春宵楼的倒可有可无了,但老鸨那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上次,选花魁就是老鸨帮了他一把,虽说后来仍是失败了,但他司广会在意这种事么? 春宵楼寻常是过了申时才开门,但司广早已派信,言明今日会过去,老鸨便开了半边门,等着他上门。 老鸨派人伺候得周到,司广很满意,恰好那批人里,有两个长得极水灵的坤洚,司广便将人买下了。 他又叫了几个坤洚,听了几首曲子,便打道回府了。 司广不知晓的是,有人专程候在他的府邸,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舟游和溯岸在他私宅处找了很久,也未曾找见那个女子的踪影。 两人约好,无论寻没寻到人,半个时辰之后,在后边花园的大榆树下碰面。 舟游来到榆树下时,溯岸已在那处了。 “我没找见人,这府邸只有一些侍从,”舟游皱着眉,“但是,那伙人分明是进了这……” 溯岸颔首,“应是这府邸之内有何密室,咱们跟无头苍蝇似的,自然是找不见。” 舟游寻思片刻,看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等司广回来,带我们过去?” “有谁会比这座宅院的主人更清楚密室何处所在?” 蓦地,前院传出一阵响动,两人对视一眼,寻了间屋子躲了起来。 没过多久,侍从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 “你们几个,把人送到书房去,跟那个女人安置在一处。” “是。” 舟游不能自抑地握紧了拳头。 溯岸拍拍他的肩,又将他的拳头舒展开,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咱们再忍耐一会儿。” 溯岸之前已经探过书房,等那些侍从走远了,他便同舟游前往书房。 溯岸的轻功比舟游的好上许多,这次为避免人发现,溯岸揽住舟游的腰,带他飞檐走壁,最终落在了书房的屋顶上。 舟游抱住溯岸的脖颈,脸上绯红一片,热气直冲脑门,他整个人都烧得慌。 溯岸将他松开时,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傻傻地没松手。 过了片刻,他终于清醒过来,将自己的手撤回,刚想同溯岸道歉,便见他比了个“嘘”的动作,蹲下身,掀开一片瓦,侧耳听书房里的动静。 舟游也有样学样,慢慢蹲下去,但从那个口子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直直盯着溯岸。 溯岸认真听着底下的动静,倒未曾察觉他的失态。 那些侍从将人送到书房便锁上门了,溯岸等了许久,司广这才出现在门前。 他转头,欲与舟游商谈,却与舟游明晃晃的目光撞在一起。 ☆、第十三章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房内传出了声响,才纷纷回神。 “看清楚司广的动作,”舟游别开眼,轻声道,“他定是要进去那个密室,咱们稍后跟着他进去。” 溯岸道:“好。” 溯岸转过头,继续盯着下方。 那司广进了门之后,径直朝着书案走去。只见他取下书案后边的墙上挂着的画,在书案上缓缓展开。而先前那些下人送来的坤洚跪在书案前方。 司广嘴皮动了动,似是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溯岸和舟游离得太远了,一个音节都不曾听清。 舟游也看见了不仅开口问道:“他看画做什么?不应该先把那几个人送到密室之中去吗?” “我也不知,再看看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司广将画作收起,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两条黑布巾,扔在那两个坤洚跟前。 那两个坤洚捡起布巾后,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司广走至书案前方,探出手在书案底下摸索着,忽而,旁边的书架前后错开了,露出一道铁门。司广亲自压着人,将那两个坤洚赶到铁门之中,自己在后方关上了铁门。 待到司广与那两个坤洚进入密室之后,舟游与溯岸又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这才进去屋内。 舟游立在书案之前,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要进去么?” “下次再说吧,现如今,不知这密室之中是何情形,恐有危险。且司广尚在其中,进去怕是打草惊蛇,”溯岸安慰他道,“我知你急,但咱们不差这一会半会的。总有一日,这些麻烦终究会被解决。” 舟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说的是,我糊涂了。” 舟游转过身,面对着溯岸,提议道:“既如此,不如我领你逛逛这皇城?本也打算这么做的,只是,这司广扰乱了我的计划……” “好,咱们去逛逛。”溯岸勾起嘴角笑了笑。 * 皇城的街道上仍旧人来人往,看起来没有收到方才发生的“抢人”事件的影响。 舟游领着溯岸进了条小巷子,巷中以青石板铺路,道路两旁人家的榆树将枝桠伸展到巷中,看起来宛如一幅美画。 溯岸不禁感慨,“江南风景果真如画。” “溯国与舟国景色不同,”舟游倒是很清醒,“你只是觉得这景新鲜罢了。” “非也非也,景美,人更美。” 舟游四下张望也没见有美人在此,出声询问道:“美人何在?” “远在天边,”溯岸看向他,“近在眼前。” 舟游只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快要蹦出去了似的,但他知道,溯岸肯定是开他的玩笑。他低着头,小声说:“别打趣我了,我知道我长得不好,你如此说,不好。” 溯岸从前世起就知晓舟游对他自己容貌的认知有些偏颇,分明是长得那么别致的人,却以为自己貌似如花。 但他没想到,他夸过舟游后,舟游竟还是这么认为。 溯岸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神情肃穆地说道:“阿游,你可知溯国都流传着这么一番话:当世天下第一美人,莫属舟国舟游是也?你长得甚合我心意。” 舟游被他这些话臊得面红耳赤,“你、你在巷子间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万一有外人在,我、我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你觉得我好看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知道的。谢谢你,公子。” 溯岸拿他没辙,叹了口气,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处?” 舟游正了正色,“巷尾处,有一老夫人做的莲子羹味道绝妙,我领你去品尝。” 舟游恍惚地想到,他是有多久没同溯岸一块出来寻小吃来着?前世似乎自从溯岸带他回了溯国之后,溯岸便忙于国事,再也没空同他一道出过门。 侥幸有两回,赶上溯岸休沐,他约上溯岸出府,却被戚大人搅合了。 这次,舟国还没灭国,若他就这般嫁予溯岸,戚大人定不会过多阻挠,也算一件美事了。 做莲子羹的阿婆的摊子离得不算太远,二人不一会就走到了。 舟游拉着溯岸坐在木棚下,寻了干净的桌椅坐下。 他要了两份莲子羹并一大碗云吞,又添了两碗海带蛋花汤这才作罢。 舟游向溯岸解释道:“先就着汤吃云吞,过后再尝尝这莲子羹。” 那阿婆听了舟游的话,立即回话,“是呢!这样吃最好吃不过!小公子来我这多趟,最是了解了!” “阿婆竟还识得我?” “阿婆怎会忘了你这精雕玉琢的小公子?”阿婆笑眯眯地说道:“阿婆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小娃娃了。” 阿婆说完,就进屋给他们做吃食了。 舟游道:“阿婆是好人,每次我来,都会夸赞我的容貌。若非兄长说我长得平平无奇、不过如此,我倒还真信了。” 溯岸扶额,舟游觉得自个儿不好看竟还是因为舟流?这两兄弟不是十分兄友弟恭的么?上次叶子一事也是如此,真相分明都摆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那舟流竟还护着那个人…… 舟流莫不是装的?欲要骗得这个小傻子掏心掏肺的为他好、不与他争夺王位? 想到这,溯岸坐不住了,嘱咐道:“阿游,你心性单纯,不可太过相信别人,尤其是亲近的人说的话,不可尽信。” 舟游不明白溯岸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但他看出了溯岸的担忧,于是,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放心。” 话虽这么说,但溯岸仍旧担忧着,他心想:罢了,往后有他看着,舟游单纯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多分些神,这都是小事。 舟游和溯岸因着追查司广,中午草草吃了一顿,折腾到此时,两人都有些饥肠辘辘。好在这个钟头阿婆这没别的食客,就他俩在,阿婆很快就将一大份云吞端到了他们桌上。 末了,还叮嘱了一句,“慢点吃,小心烫着嘴了!” “好!”舟游应着,脸上还挂着“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的幸福感。 阿婆走回屋内,又喊道:“忘了给你们拿小碗,稍等!” 舟游连忙应道:“阿婆,不用,我自个儿拿就好!先给我们做好汤和莲子羹!” 他对溯岸道:“我进去拿两副碗筷。” 说完,舟游就起身,跟着阿婆进了门,不多时,便将碗筷带出来了,还拿了一个大勺、两个小勺。 舟游舀好一碗小云吞,递给溯岸,“来,尝尝。” 溯岸接过,慢慢吃了一口,见舟游盯着他,便道:“味道着实不错。” 舟游似是松了口气般,说道:“我就猜到了你会喜欢!阿婆做的云吞,满皇城之中,也只有御膳房的人比得上了。不过,两者也是两种滋味,私以为,阿婆这处的最合我胃口。” 溯岸提醒他道:“你也快些吃,待会凉了可就没如此美味了。” 舟游笑了下,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紫菜汤和莲子羹不一会儿也被送出来了,阵阵香味似是飘了十里不止,惹得舟游和溯岸食欲大增。 两人肚子本就唱着“空城计”,这吃食又如此之香,没一会工夫,所有碗都见底了。 后来,两人又让阿婆做了一大碗云吞面,又都下肚了。 付过钱后,舟游摸着有些圆滚的肚皮,同阿婆道别。 “阿婆,我下次还来!” 阿婆笑眯眯地送别两人,“好,下次多煮些给你吃!” 舟游和溯岸出了巷口,舟游轻声道:“公子,咱们先消消食去。皇宫虽好,到底不如外头自在,你觉得呢?” “公子”,这称呼很是熟悉,溯岸想起,上辈子舟游从舟国被灭国的悲痛中走出来后,就是这么唤他的。只是后来,他跟着他回了溯国,便改为唤他“太子”,有时急了,直呼大名也是有的。 如此场景,难免令人触景生情。 上辈子的舟游在他的太子府中是否也觉得不甚自在?是否也向往着府外的喧闹人间? “溯岸!”舟游苦恼地叫着身旁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走在路上竟还能出神。 “什么?”溯岸回过神,却见舟游正抿着嘴看着他。 “我说,京城西南边有一处大湖,待日落之后,湖畔便会有各色彩灯点缀,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不若去上一趟。” 溯岸道:“若你觉得好,那便去吧,我都听你的。” 舟游被他这句话哄得心火滚烫,只恨此时身处大街上,不好做些不雅的事。 他低着头,领着溯岸朝湖边走去。 从城中前往湖边,有一条小路,只需穿过一片桃林便可。舟游带着溯岸走的正是桃林。 小路上并未有太多人影,舟游看着溯岸置于身侧的手,心念一动。 他悄悄靠近溯岸,装作目视前方的样子,实则拿余光瞥溯岸。他慢慢将左手去够溯岸的右手,将将要碰到之时,却又不知为何,迅速缩了回来。 舟游暗恨自己不争气,谁料,早已注意到他小动作的溯岸,直接将他的左手牵住了。 舟游整个人恍若飘在空中,待适应过后,他又慢慢地挪动手指,与溯岸十指相扣。 而后,他听到了溯岸的一声轻笑声,他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离日落还有些时辰。 溯岸提议道:“不如在桃花林中歇息片刻?” 他看着满林桃花,可惜道:“上次说要去佛音寺都没去成,我还从未见过阿游的舞姿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小天使,呜呜呜,太感动了。但是,三次真的太忙了,不能保证日更,不过,我有时间就会码字的!现在四万字了! 感谢在2020-03-22 22:52:02~2020-03-25 21:5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鸣蜩二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舟游低下头,沉思了一会,遂言:“那,现在我跳给你看。” 溯岸讶然看他,点了点头,“好。” 舟游捡了根桃枝,掂量了一下,觉得重量尚可。 他向前走几步,寻到一处较为空旷之地,对溯岸说:“我开始了。” 语毕,他拿着那根桃枝,开始跳那日练了一整夜的剑舞。 他动作灵活,看着很是熟练。舞本是“柔”的,他的剑舞却是“刚”。 溯岸只觉得舟游舞起了一阵风,将那挂在枝头的桃花一瓣一瓣地吹落了。漫天的桃花伴着舟游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烙印下一个深刻的印记。 舟游舞到最后,脚下一转,桃枝从身前刺向身后。他收回桃枝时,一个不慎,踩到地下的石子,向前滑去。他想着还好此处并无别人,不然他得多丢脸。 本以为自己会摔倒的舟游,却被溯岸搂着腰抱了个满怀,他傻傻地靠着溯岸的胸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桃林顿时一片静默无言。 “阿游,你的信引飘出来了……” 舟游下意识地回答,“啊?” 他声音未落,脖子上却感受到一阵呼吸,舟游知道,那是溯岸在靠近。他强忍着想逃离的冲动,逼着自己不去想其他的,注意力却全然落在后方的腺体处。 明明不是潮期,信引怎么会飘出来?真是好生奇怪。 舟游不敢再有其他动作,浑身都是僵着的。 过了会,舟游的信引已经被风吹散,溯岸道:“站稳。” 而后放开他,向后退开几步,“走,去河边吧。” 两人这一闹,天色将黑,新月悬在深空,散发着盈盈的光。湖水也倒映着两岸的点点灯光,偶有几艘小船划过湖面,荡出一圈圈涟漪。 舟游发现有一处贩卖面具的货摊,兴冲冲地拉着溯岸过去。 “两位看看,我这的面具质量都是上乘,花样也较为繁多。”货郎向二人介绍道。 舟游执起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公子,这个倒是很适合你。我帮你戴上?” 溯岸没回答,稍稍低下头示意舟游为他戴上。 舟游自己瞧中了一个白色的老虎面具,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戴上了。 溯岸付了一锭银子,护着舟游穿过人山人海。 “怎样?我这老虎面具是不是威风凛凛?” 溯岸轻笑出声,“阿游的意思是不是任我狐假虎威?” 舟游扯了扯他的衣袖,一本正经地指着河边放莲花灯的那群人,说:“我们去那看看吧。” “阿游想许愿了吗?” 舟游想起上一世,溯岸问他是不是想许愿了,他沉默着没回答,那天晚上,溯岸为他点了满院子的孔明灯。 溯岸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舟游回神,应道:“嗯,想为父王和兄长祈福。”还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 溯岸买了两盏莲花灯,拿了纸墨,唤舟游过去一起写下心愿。 两人放完灯后,静静立于河边。 溯岸问他,“许了什么愿?” “你忘了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舟游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也是,咱们回宫。” 他们俩谁也没想到,回宫之后竟发生了令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 整个宫中乱成一锅,侍从们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舟游摸不着头脑,恰巧看见和康,便拦下他问话,“和康,出了何事,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和康见了他,连忙下跪,“殿下,您回来了。是太子殿下午时中了毒,此时仍昏迷不醒。太医们都过去瞧了,却也没瞧出个名堂。如今那下毒的贼人已然伏诛,嘴巴却严实得紧,不肯透露一丝半点。陛下也方寸大乱,宫人们也不知听谁的,也就乱了些。” 舟游心下一个“咯噔”,心想,莫不是丞相先下手为强了?兄长中毒,太医院无人可解,父王想必也很是焦心。早知如此,他便不与父王说上一世的事情了。他脑子内似是有阵阵嗡鸣声,使他无法面对此时的状况。 但他知道,这是必须面对的。他缓了缓心神,提声对众人言:“都安静,听我的!你、你还有你,去太医院煎药;你们几个近侍,同我一处去流和宫。剩下的,派一两个出宫找有名望的大夫,其余人等便回各自宫中当值。可还明白?” 宫人们齐齐应是,勉强恢复了往日井井有条的样子。 舟游顾不上溯岸,匆匆与他道别。 “阿游,万事有我。”溯岸只来得及同他说上这么一句。 舟游自然是听到了的,只是,这是家事、亦是国事,他不能让溯岸插手。 流和宫中,人声嘈杂,太医们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他的兄长躺在床上毫无动静,而父王坐在床边守着兄长。这一幕不知怎的让他记起来刚重生那会,父王也是坐在他的床边守着他。 舟游心下一酸,他和哥哥都让父王担忧过甚了。 舟游注意到,地上一地的碎瓷片,还有残余的药汁留在瓷片上。 “父王,兄长这是怎么了?”舟游略过众人,几步来到床前,“我听和康说,兄长被人下毒……父王暂且宽心,处理好朝事再言其他吧,兄长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反正我成日里也无甚可做。” 舟游见父王仍是神色伤感,赶忙再道:“父王,朝中不可无君王,国事为重。” 舟弈回过头来看他,牵过他的手和兄长的放在一起,“我就只有你和阿流两个孩子,阿游,为父实在是没心力去想其他的事。” “父王……” 舟游知晓,现在应该给父王一点时间,于是,他吩咐其余人等,道:“来两个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其余人都下去吧。倘若朝中有大事,再来禀报。” 这时,已无人敢出声,一个个都静悄悄的出去了。他们在心里庆幸,舟游殿下来得可真是巧,发怒的王上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舟游又开口留人:“院首大人,劳烦您留一步,我有话要问。” 同袍都同情地看着院首,这种情况,太医院诸多太医都看不出一丝异样,一个人能想出什么法子呢?他们暗叹一声,真惨,倒也无心理负担的退下了。 舟游眉头紧皱,嗓音微颤,“院首,您也看不出兄长的毒从何而来么?” “殿下,方才陛下已经问过。臣无用,看不出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只能以百年人参吊命,”院首又拱了拱手,“倘若半月之内,未曾找到解决的法子,太子殿下恐怕……回天乏术。” 舟游目光落在院首花白的胡须上,呆立片刻,“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院首拱手告退。 “父王,一定能找到办法的。”舟游心里慌急了,但他仍记得要安慰父王,若父王倒下了,整个舟国怕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父王只许伤心这一晚,再多了,别说朝臣,就是我也可不依了。想必兄长也不想您这样。” “好了,阿游,父王懂。只是,父王放不下心,老觉得我不看着,阿流就去了,”舟弈说:“你和阿流怎么都这样了呢?分明还是两个小团子,眨眼之间,却被人暗算,只能躺在这床上。父王觉得自己好生无能……” 舟游陪着父王坐了会,便出门着手调查了,“父王,您若累了就先去歇息,身体要紧,明日还得上早朝,实在是不能拖垮了自个儿的身子。” 舟游让领他去舟流的小刑房里审问刚刚抓到的犯人。 小刑房里点着许多蜡烛,摇曳的烛光映在白色的墙上显得阴气森森。 下毒之人单独关在一个屋子里,他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被囚捆于木桩之上,头发零散,低垂着头,看那模样已然奄奄一息。舟游注意到他夜行衣上头洇染出一片褐色,他嗤笑一声,问道:“受刑的滋味可还好受?你让我兄长中毒,合该享受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这人伤害了他的兄长,让他觉得格外可恨。 然而那人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毫无动静。 舟游继续道:“呵,说罢,你与那苟总管是什么关系?” 舟游亲眼瞧见那人的手指动了动,他等了半天,那人却仍然没答话。 “你倒是够忠心的,但是不知道丞相会怎么救你出去呢?还是说,你的家人都在丞相手上?” 黑衣人猛地抬起头,撞见舟游似笑非笑的神情,又低下头,佯装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怎么?不开口是还想受刑?”舟游拂袖走出屋子,道:“来人,继续用刑直到他开口为止。” 舟游回到殿中,看见叶子焦急地踱步,不由开口宽慰道:“叶子,你放心,吉人必有天相,兄长会没事的。” 叶子眼中含泪,向他跪拜,恳求道:“殿下,奴才有一事相求。” “你起来,”舟游上前欲将他扶起,“你说便是,我能做到的,必定帮你。” 叶子摁住他的手臂,执着地跪着,“若太子殿下平安渡过此劫便罢;若不能安然无恙,请殿下准许奴才陪葬,太医们说的话奴才听见了,所以殿下不必再劝。地狱里清清冷冷的,我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放我下去陪他吧。” 叶子说完又是一拜,“奴才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是,请求殿下成全。” 不该说舟流到地狱、不该求舟游让他陪葬,可是,一想到太子殿下此番的劫难,他就心里难安。 叶子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舟游的眼眶也红了,他说:“好,我明白了。叶子,你放心。但说这个为时过早,再等上几日吧。我已派人去宫外请大夫了,兄长未必没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检查了前面的文,发现有好多bug,写完的时候会改的…… 感谢收藏的小天使们1551感谢在2020-03-25 21:57:51~2020-04-03 15: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叶子又叩拜了一番,起身后未再说话。 舟游本想再与他多聊些,忽而有侍卫过来禀告黑衣人有松口的迹象,舟游便同叶子打了声招呼,回到暗室中审问刺客。他走得急切,将侍从们都甩在了身后。 舟游推开小刑房的门,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终于肯招了?先说说给我兄长下了何毒、如何解毒再说其他。” 那个黑衣人咳了一口血出来,声音嘶哑,“我、我此刻需要些水。” 舟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他皲裂的嘴唇上,终是唤来侍从,“来人,备好茶水!” 黑衣人笑了笑,又提要求:“殿下,鄙人如今被捆绑在这木桩之上,有些事怕是说不太清楚啊。” 舟游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一点也不想给他松绑,奈何兄长那还等着药方解毒。 他思虑了一番后又准了这些要求,“好,我让人给你松绑,你莫要再耍花招。” 舟游让候在外头的侍从们进来,“把人压到椅子上。” 舟流殿中的刑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额外找地。 他先一步走到那坐下,而那个刺客则是被人压过去的。 尽管有这么多人看着刺客,但恐有疏漏,侍从们还是给他上了镣铐。 “殿下,有些事鄙人不能说。做刺客的若是背主,会连累家人,万望殿下谅解。”那个人被侍从喂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鄙人只不过是最底层的杀手,只听从命令,其余一概不知。鄙人受命而来刺杀太子殿下,唯一知晓的是,主上给鄙人的用来刺杀的匕首上淬了毒,毒名七日杀,即为中毒之人七日之后必死。暂且无解毒的法子。” “怎么可能!”舟游狠狠摔了杯子,“你给我说实话!我不要听你胡言乱语!” “这就是实话,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并无解药。”黑衣人说着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谢谢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舟游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还没等他阻止对方,黑衣人的嘴角就溢出一行血丝来。舟游“轰”地一下站起身,将桌上茶壶扫落在地。 旁边的侍从检查了一番,禀报道:“殿下,是服毒自尽。属下失职,竟未察觉刺客是在哪放了毒。” “不怪你们,是我的错。是我戒心太弱,这人被抓过来之后就是存了死志的,要是能招供,他早就招了,不会等我过来询问。” “殿下,方才这人说得可是真话?”叶子眼眸含泪,扶着门框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叶子?”舟游看向侍从,“怎么回事?怎么让他过来了?” 舟游分明记得叶子方才去服侍舟流了,此刻却被叶子听见了他想瞒下来的话…… “这、殿下,茶是叶大人送过来的。”侍从辩解着。 叶子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您别怪他们,我若要硬闯,他们是不敢拦我的。” 叶子说着说着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殿下也不必再想法子瞒我了。” 舟游长叹一声,“天下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难道都束手无策么?” “来不及了,太子殿下可能……”叶子回头看向舟流寝殿的方向,“这几日奴才想待在流和宫中,请殿下恕奴才无罪。” “好,你来照顾兄长我是最放心不过的。我那还有和康照应着,你也不必过分忧心,”舟游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只是,你照顾兄长可别把自己照顾得病倒了。” “遵命。”叶子说完,向舟□□了个礼,便回了舟流那。 这头的事情暂时解决完了,还有很多事等着舟游来做。但在舟流这件事上,他不愿干坐着等别人的消息。 或许,太医院的典籍中会有这种毒的解法。想到这,他立马带人去了太医院。 中途,他吩咐人给和康报信,说是有任何事情,都去太医院找他。 此时,天色已暗,竟无一丝月光与星光,舟游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去太医院的路上路过了御花园,纵然已是四月天、园内芳菲展放,他也无心观赏。 太医院远远望去一片灯火通明,舟游见状心下稍安。 太医院满院的杏林圣手,应当是有法子为兄长再拖延上一段时日。 舟游没带几个人,动静很小,有几个太医注意到他想行礼也被他免了。他寻了几本写着“疑难杂症”的医书去了一处较为静谧的屋子,让侍从将灯点燃。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医书,渴求找到同舟流症状相似的,但直到翻完了也一无所获。 他起身欲去藏书房再找上几本,却发觉眼冒金星,再往窗户口一看,却是日上三竿。 “殿下,原来您在这,”说话的人是应迟,溯岸的近身侍卫,“我们太子殿下找您,请随我过去一趟。” “好。”舟游应着,脑子想着,溯岸许是想教他法子……他眼前陡然一黑,跌坐在椅子上,竟生生昏过去。 感觉到有人将他抱到了床上,舟游终于抵挡不住,彻底没了意识。 舟游再次醒来已是申时,和康候在他床前走来走去,晃得他眼花。 “和康,你别转了,我脑子晕。” “殿下,您醒了!”和康左右看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他倒了杯水,而后说:“殿下先喝水。您一日未用膳,想必饿极了,小厨房给殿下温着汤,若想吃了,奴才让他们送过来。” “殿下不知道,是溯太子将您抱回来的,奴才见着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殿下怎么了。叶子也不在游和宫,奴才慌慌张张的,怕干不好差事,平白给溯国的人看一场笑话。好在太医说殿下只是太过辛劳、休息一番即可。不然,奴才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舟游听到“叶子”两字,不由问道:“兄长那可安好?他们可有寻到什么神医?太医院众人有无新的法子?” 这几问把和康砸懵了,“殿下,太医嘱咐您不能太过操劳。这事、这事您就别再管了吧。陛下肯定有法子的。” “胡说!那是我兄长,我嫡亲的兄长!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去外头寻新鲜的玩意只为了哄我高兴的兄长!我怎么可能不管……”舟游说着说着,忆起昔年的光景。 这时好似舟流仍守在他身旁似的,他不禁痛哭出声,“兄长必定安然无恙。” 和康往地上一跪、拼命磕头,“是、是,奴才说错话了,请殿下责罚。” 这罚到底是没落下来,先是舟游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早就飘到了流和宫;再是溯岸一直在他宫中等着他醒来,一听见动静,便不顾侍从的阻拦,直接进到了寝殿。 “都下去,孤同你们殿下说会话。”溯岸开口。 其余人看向舟游,等他吩咐。 “都下去吧,”舟游脑子里是一团乱麻,看见溯岸的时候感觉自己稍微好受点,“有事本殿下再叫你们进来。” 等人都下去,溯岸坐到他床头,放下手里的食盒,拿了方帕子,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滴。 “阿游,我让人做了汤,”溯岸见他不哭了,揭开食盒的盖子,“你已饿了一天,喝点吧。” 舟游将脸撇向另一头,小声回他,“我没胃口,不想喝。” 溯岸见他眼角泛红,眸色一深,嘴上仍是哄着,“乖,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累垮自己可不值当,你兄长还等着你给他找神医救命呢,你父王那你也得再去劝劝。” 舟游又将头转过来,“好,我喝,但是我不想自己动手。” 溯岸懂他的意思,直接将他扶起,又起身转了个弯坐在舟游那头,把他拘在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膛。 又用右手将汤过给左手,右手执起勺子,一口一口喂他。 溯岸的动作不是很娴熟,期间有几次都碰到了舟游的牙齿,但舟游心不在焉的他也就没心思逗他。 好不容易喂舟游喝完了汤,却又有事发生了。 和康在殿外请示,“殿下,奴才能进来吗?” 舟游知道和康必定是有急事才会如此询问,他看向溯岸。 溯岸倒也很是理解,收拾了碗勺,又给舟游擦了嘴,便推门出去了。 “殿下,大事不好!奴才偷听到流和宫那边说,苟总管被人救走了!”和康的脸上爬满了慌张,“那边传闻宫中有隐藏的暗桩,这次是打着将殿下、陛下以及太子殿下一同毒死的念头,欲进宫篡位!” 苟总管?舟游思虑了片刻,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御膳房那位说给他下过毒的。本以为兄长早就将这件事摆平,却未料还有后续…… “别慌,如今宫中人心惶惶,你身为我的近侍应当从容不迫才对,”舟游淡淡说道:“也没那么多说法,无非是这宫中还有苟总管的同党罢了。” 舟游揉了揉额角,问道:“可还有什么消息,譬如那同党是何时将苟总管救走的?” “正是此事让人困惑!今日午时还有人去刑房送饭,人在那待得好好的;可方才xx去巡视,却不见苟总管了。这短短半天,流和宫也没见有外人出没,实在令人想不通。” 舟游蹙起了眉头,“莫非那人武功高强?” “可是,殿下,太子殿下宫中有刑房之事,也只有极少人才知。”和康磕了个头,“恕奴才直言,此事怕是监守自盗。陛下听闻此事后,让人瞒着殿下,奴才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偷听到的,殿下请假装不知此事。” 舟游心下大震,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如今宫中群狼环伺,还有那在暗处的丞相怕是早就伺机而动,他不能乱。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维持皇宫的安危。只要父王一日不倒,那暗处的人便不敢动;可若父王倒了,皇室危矣、舟国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 章纲剩三个,目测还有五六章就能写完,感觉自己好厉害! 忘了说,这篇文的一些设定,比如ABO的叫法都是老福特上面【黑色金纹】太太的,太太开放了授权。 然后也有一些私设,比如标记改成了盖章之类的。 ☆、第十六章 十日后。 舟游在流和宫外焦急地踱步。他将揪所谓“细作”的事一并交给了侍从,而自己则耗费大量的心神去寻找民间的神医。 舟流的病愈发地重,而太医院众人仍然束手无策。舟游自己也翻遍了医书,亦未寻得解决之法,急得他嘴中起了燎泡。 好在前几日有信鸽传信回宫中,是舟流的侍从传信而回,信中言明他找到了民间有名的大夫,传闻那位黄大夫能活死人肉白骨,医术格外了得,在民间素有“神医”之称。 纵使舟游没见到人,光是听着神医救人的事迹,他也觉得兄长有救了。 只是可惜那大夫的住处着实离皇城远了些,暗卫领着他紧赶慢赶,跑死了两匹马,花了三四天才堪堪进宫。大夫旅途劳顿,面色看起来枯黄了些,舟游便让他又歇息了一晚,直到今日才过来给舟流把脉。 忽而,舟游耳边传来“咚”、“哗啦”、“嘭”的声响,他朝那处看去。原是叶子心神不定,端着一盆水,没怎么看路,一下子撞在了柱子上,水盆一下子就被打翻了。水泼得柱子上、地上还有叶子身上和脸上都是。 舟游皱着眉,实在忍不住,又弯起了嘴角。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叶子,别担心,兄长定会平安无恙。你先下去收拾一下吧,若兄长醒过来,我再派人叫你。” 舟游注意到叶子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叶子勉强地冲他笑了笑,摇摇头,抹了一把脸,转身欲走。 “叶子,等等。”舟游喊住了他,“盆也一块拿回去。” 叶子恍惚地转过了身,蹲下身捡起盆走了。 “真是怪了,怎么回事……” 舟游念叨着,瞧瞧兄长的卧房又瞅瞅叶子的背影,“还是留在这等吧,兄长醒后,叶子肯定就好了。” * 叶子回到自己的屋子,将水盆往桌子上一撂后,又爬上床,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他自己又受不住了,将被子往旁边一堆,抽噎出声,眼泪糊了他一脸。 这时,有一位老者端着吃食进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关切地问道:“叶子,怎么了?是挨哪位主子的骂了吗?跟师父说说?” 老者将吃食搁在叶子床头,说道:“来吃点东西。” 叶子哽咽着问:“师父,等太子殿下醒来之后,咱们还能走吗?” “傻孩子,咱们不是商量过了,若事情败露,师父一人担了便是,就说是师父下毒威胁你帮我出逃,届时那帮人定不会追究到你头上!” 叶子拼命摇着头,“不,师父,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再被抓去。等殿下醒过来,咱们师徒二人,就离这京城远远的,想去哪便去哪,再也不管丞相府和、和皇宫里的事了。” 叶子看着那吃食,又道:“您的伤还未曾好,怎么又下厨了?” “无碍,师父身子硬朗着,让我做上一整日,我也不嫌累的。” * 舟游不知自己等了多久,黄神医才拎着药箱推门而出。 舟游听见推门声后,眼睛一亮,上前几步,停在了黄神医的身前,急切地问道:“神医,我兄长如何了?毒可解了?兄长何时能下地?” 黄神医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较低,“回禀殿下,情况有些不妙,这毒太狠了些,好在太子殿下底子好,又服用了许多天材地宝,才能吊住命。先前太子殿下至多能再撑五天,草民只有五成的把握能帮太子殿下解毒。” “方才草民给太子殿下用了味家传补药,应能使得太子殿下再多撑个一两日。时间还是太赶了,”黄神医指了指前头的路,道:“草民这便去配药,便不再与殿下交谈。” “去吧。” 舟游失望地叹了口气,待黄神医走后,他又安慰自个儿道:“好歹有法子了,兄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跨步进入殿中,打算瞧瞧兄长如今的模样。 只见床幔间有一道人影,舟游屏住呼吸,他猜想这怕是那个被救出的细作,在兄长殿中潜藏着,好寻了合适的时机躲开暗卫以及侍从的追查,以此偷偷溜出宫。 舟游顺手拿了兄长挂在门旁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不能打草惊蛇,万一对方借兄长来要挟他就糟了。舟游沉着气,紧紧地盯着那道人影,打算给人出其不意的一剑。目测与那贼人相距不远,他慢慢拔出匕首,只等着将细作一击毙命。 “哗啦” 哪想,细作竟先他一步撩开了床幔! 舟游立即冲上前,匕首直指细作。 细作似是预料到了这个场面,侧身躲过匕首,还一把擒住他的右手腕,又用劲拍了一下他的手掌。舟游失了力,匕首砸在了被子上。 舟游自重生后,首次暗恨坤洚的力气如此之小,那贼人轻飘飘的一掌就害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他瞪向贼人,想要放些狠话,然而所有言语都在对方的笑容里消散。 他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 方才黄神医分明同他说兄长情况不妙…… 不对!黄神医没说兄长醒没醒! 舟游欢喜过了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是舟流揉了揉他的头,感受到兄长掌心的温热,他才回过神。 “兄长,”舟游仔细打量着舟流,“你才刚起,怎地还敢同我闹?若是我力气过猛就糟了!” 舟流挑了挑眉,“兄长可没你想的那么弱。再说,就你那小鸡似的力气,哪能伤到人?” “看来兄长果真无事,还有心思同我斗嘴!”舟游又想起了父王,又道:“兄长,我先去同父王禀报一番。” “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父王过分担忧你,后来实在没法子了,他搬去了乾清宫中睡,没日没夜地处理折子,就怕有一刻空闲便想起你。” “你且慢些,我想趁此机会,将宫中的细作一网打尽。我中毒期间,宫中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这便是天赐的良机。” 舟流嘱咐他道:“先不要大张旗鼓的告知父王,你若从我宫中欢喜地跑到乾清宫,那些探子一瞧便知是我好转了,他们必定想方设法地掩盖痕迹,那时便得不偿失。” 舟游点头赞同,“兄长说得对,前几日苟总管便被他的同党给救走了。” 他羞赧地一笑,而后又道:“方才我还将兄长认成了那群细作,故而才对兄长兵戎相向。” “既如此,父王那处,我便再寻个由头去上一趟。”舟游扶着舟流坐下,“兄长快躺下吧,若是被外人看见就难办了。” 舟流想挣扎,但又不经意瞥见他青黑的眼圈,终是妥协了,“你快去补觉吧。阿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都是兄长不好,兄长太大意了。” “兄长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兄弟,又不是外人。” 舟游正了正色,说道:“父王自我二人幼时便教导,咱们是嫡亲的兄弟,不用拘着宫中的规矩。父王不让咱们用‘王兄’、‘王弟’的称谓,就是盼着咱俩手足情深,不要同历朝历代的夺嫡似的手足相残。” “阿游,兄长知道,”舟流笑了笑,“我还未曾说完,我想说,接下来的日子还得靠你,别累垮了。” 舟游怔愣了下,而后跟着舟流一起笑出了声。 “兄长,那你先养神,有什么事便唤暗卫,我去告知父王此事。” 舟游见舟流好好地躺下了,这才前往乾清宫。 舟游虽急切,但仍记得兄长的嘱托,他脸上神色凝重,步伐匆匆,引得宫中一众侍从的注意。 他并未理会周遭的目光,自顾自地走着,未几便来到了乾清宫前。 和达依旧在殿外候着,舟游上前本打算同他寒暄两句就踏进正殿,然而和达脸色凝重地跟他说了一番话。 “殿下,王上近几日都是到三更才睡,王上忧心的事可太多了。殿下若是无甚大事,还是让王上独自静一静吧。老奴本不该多嘴,但王上他实在是……”和达重重地叹了口气。 舟流解释道:“和大人,我有要紧事要同父王说,非进去不可。” 和达思量了一番,让开了路。 乾清宫内静悄悄的,舟弈在案几上趴着,面前堆着如小山般高的奏折。 舟游心下暗想,父王只有特别伤心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借公务麻痹自己的法子。 他环顾殿内,不出他所料——父王又挥退了所有的侍从,意欲沉浸在奏折之中。 “父王,”舟游走到舟弈跟前,轻声叫着他,“父王醒醒。” 舟游打定主意,父王若是睡熟了便不再喊他,待他醒来再与他说兄长醒来之事;若是醒了,当即便说,也好叫父王宽心。 舟游喊完后,等了会儿,见舟弈毫无动静,便从旁边取下搭在屏风上的袍子,盖在了舟弈的身上。 而后,他静默了一会,抬步退了出去。 “阿游?”舟弈叫住了他,“可是宫中出了你无法定夺的事?你尽管去做,再不济,还有父王替你兜着呢。” “父王,”舟游转回身,惊喜地说:“不是,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兄长他醒过来了!” “什么?阿流醒过来了?”舟弈猛地站起来,兴奋爬满了脸,“还等什么?走,去瞧瞧你兄长!” ☆、第十七章 “父王且慢,兄长交待了,此事不可张扬,”舟游拦下舟弈说,“兄长意欲借此机会引蛇出洞、铲除异己,咱们可别自乱了阵脚。” 舟弈顿住了脚步,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舟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和兄长皆怀疑宫中有一个身份不低的内奸,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那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阿游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阿流没事,父王就放心不少。” 舟弈顿了顿,又说:“阿流曾提过要娶叶子做正君的事,我那时未曾应下,他既已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父王便随了他的心愿。你同他说一声,等这件事过后,就为他赐婚。” “叶子和兄长情投意合,”舟游试探着道,“父王,这些日子叶子为了照顾兄长,都衣不解带的,您就放心吧。” 舟弈“哼”了声,说:“若非如此,我定要为阿流再寻上一个家世、容貌都出色的坤洚。叶子容貌虽过得去,但家世着实太低,那群朝臣定要与我交涉一番。” “父王厉害,这不过是小事,定然是不在话下的。” 舟游说完后,向舟弈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 两日后,流和宫大门紧闭,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请进殿中,不日前被请回宫的黄神医更是拽上了一大把草药。 宫中传言,舟流殿下的病越发不好了,看这情况怕是凶多吉少。 舟游此时并不在流和宫中,而是和溯岸一起蹲守在皇宫正门附近的树丛里。 不止正门,宫中侧门周围也派了许多暗卫镇守。这一切,都只为了捉到内奸——内奸必定趁着舟流病重、舟游舟弈劳神伤力之际偷跑出宫。 “阿游,你休息一会吧,近几日你都没睡好,眼周青黑了不少。”溯岸担忧地看着舟游。 “无碍,捉到这个人就能休息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话是这么说,但只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舟游便睁不开眼睛了。恍惚之间,他靠着树干睡着了。 “花芷,你留下看守。应迟,你去守着那个叶子。”溯岸待舟游彻底睡熟后,打横抱将他抱回了游和宫。 花芷、应迟二人各司其位,静静地等待着。 天边暮色渐浓,舟游睡醒了。应迟也押着一个人进了游和宫。 彼时他坐在凳上,看见应迟押着的人,惊得站了起来往前几步,又不能接受似的,倒退了好几步。 应迟向舟游、溯岸行了礼,而后道:“属下奉命,去守着叶子,他与他的同党意欲逃出宫,属下听其他人说,他的贼人正是此前被人救出的苟总管。苟总管已经被舟流太子的人押走了,因叶子是殿下身边伺候的,属下才能将人带来。” 饶是再不愿意相信,舟游也不得不接受叶子是内奸的事实。 “你们出去,我跟他聊一聊。”舟游冷静下来后说道。 应迟先行退下了。 溯岸仍留在殿中,他对舟游说:“阿游,此时就不必再顾及往日情分了。” “我知道。” 溯岸叹了口气,替他们将殿门关上了。 叶子待溯岸走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重重地朝舟游磕了个头,声音嘶哑:“殿下,对不住。我是丞相府送来的细作。” 舟游愣了好长一会儿,他问:“那你是故意被兄长救回的?” 叶子摇摇头,“这事实在是巧合。您如今可能不信,但我待你与太子殿下是真心的。” 舟游听见他这句话,将桌上的茶壶与杯盏皆扫落在地,他怒道:“是真心的又如何!你还不是丞相派来的走狗!” 叶子俯下身,不与他争辩。 舟游却来劲了似的,追问他道:“你在这皇宫十多年,还比不上你在宫外的那些日子?我与兄长待你是没的说的,这些年里,你名头上是我的侍从,但这阖宫上下谁不把你当成一个正经的主子?”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可知兄长已然同父王提过,待此遭过去,便迎你为正君?父王就等着赐婚了,谁知正是你狼心狗肺,枉顾十多年的情分,害得他身中剧毒。” 舟游冷笑一声,“你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们都被你骗过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叶子颤抖着身子,说道:“殿下,对不住。” “既然你觉得对不住,那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救苟总管?他是不是丞相的线人?你、又与丞相有何关系,都从实招来。否则,那些刑罚你受不住的。” 叶子又向他磕了个头,道:“殿下,恕我不能说。” 舟游自认已经分外宽厚,可叶子仍是软硬不吃,他大声唤道:“来人!” 和康从外间进来,说道:“殿下。” “将叶子也押去流和宫的刑房,让他看着他的同党受罚!” 舟游同溯岸打了个招呼,便向着流和宫而去。 他裹挟着怒气,步伐极快,顷刻间便到了流和宫。 而舟流此时还不知叶子是细作,见舟游怒气冲冲地带和康过来,其他人则在后头押着叶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怎地把叶子押到我宫中了?”舟流上前问道。 舟游此时已过了气头,恢复了些许冷静,他皱着眉看向兄长,“兄长,你做好准备。” “啊?” 舟游指着叶子说:“他就是那个把苟总管救出去的细作。” 舟流脑子空了一瞬,他道:“阿游,怎可能?叶子从小便在宫中长大……” 说到这,舟流也想起了他“捡到”叶子的地点离丞相府有多么近,他顿时噤声了。 “兄长,我此番来,是想审问苟利的。现如今他二人互相制衡,想来能问出许多东西。” 舟游顿了顿,又说:“我有些怀疑,叶子拜师苟利,是丞相做的手脚。” 舟流看了眼叶子,说:“先审人吧。” 小刑房内的苟利嗤笑着,似是毫不在乎身上所受的刑罚。可这一切都在他看见叶子之后变了。 他惊呼道:“叶子!” 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苟利瞪着舟流,说:“早知你如此铁石心肠,我就不该让叶子接近你。” 舟游冷冷回击道:“若兄长早知他是丞相府的人,定不会接他进宫来。” 叶子将头低着,苟利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又急又气,“叶子伺候了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还是坤洚,你们不能对他用刑!” “不用对他用刑,只消他看着你受罚,不出片刻,定然全招了。”舟游见舟流想开口说话,连忙插了一句。 苟利听完舟游的话,将目光扫向叶子。只见叶子微不可查地冲他摇了摇头,目光中全是恳求。 苟利知道,叶子是担心他受罚,他在心中挣扎一番,做出了决定。 “殿下不必大费周章,”苟利看向舟游,“我招就是了,请两位殿下遣退其他人等。” 舟流同意了。 不多时,小刑房只剩下他们四人。 苟利缓缓说出了当年的故事:“有些事可能叶子自个儿都不清楚。我是叶子的娘亲为他留下的人,叶子从的娘亲生下他后就去了,叶子便被抱回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坤洚,见从未如此亲近过司广的丞相亲自逗弄叶子,便起了害人之心,”说到这,苟利笑了笑,“只是她不知道,叶子并非丞相亲子,而是丞相妹妹的儿子。” 叶子通红着眼睛问道:“师父,您怎么不同我说这件事。” “傻孩子,你有多重感情师父还不知道吗?要是早早告诉你了,你定难受得紧。” 舟流沉声道:“继续。” “初时,我还能替叶子应付一二,可叶子年岁越大,丞相夫人做得便越过分。有一日,叶子被人推下了楼梯,我便去丞相跟前自请带叶子离府。” 苟利说到这,冷笑了声,接着道:“我那时以为他是真心为叶子考虑,孰料他竟煞费苦心地将叶子引到了太子殿下的面前。叶子被带进宫后,我去求丞相带他出宫,那时的丞相才暴露他的面目。” “他同我说,他在宫中安插的密探都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位置上。叶子进宫当棋子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一来,他将丞相看作父亲,无比听丞相的话;二来,他从小在宫中长大,殿下们定不会轻易设防。” “那你为何不偷偷带叶子出宫,反而当起了丞相的走狗?”舟游疑惑万分,不由开口问道。 “丞相挟持了我的家人,”苟利低下了头,“他威胁我替他办事,还说若我不听他的话,便将我的家人都杀死。也正因此,我才未点破叶子的身世。” 苟利摇了摇头,“我三番两次地被抓,丞相想必早已料到我会叛变,定将我的家人都……杀害了,所以我才将此事说出来。还望两位殿下不要针对叶子,不如放他出宫吧。他秉性纯良,本就不该活在这。都是我的错。” 叶子已然泣不成声了,但还是强撑着安慰苟利,“师父,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该怪这命运弄人。” 舟游听完后,沉默了,他未曾想到叶子的身世居然如此曲折…… 而舟流见叶子哭成这副模样,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几步将人揽进了怀里。他从未怀疑过叶子,还好结果不算太糟。 叶子哭了会,挣脱开舟流的怀抱,默默地从自己衣襟中掏出了一小卷纸,他攥在手中看了一会,拉过舟流的手塞进了他手心。 舟流疑惑地问:“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我快完结了,但是这个章纲他老是写不到,快疯球了。 顺便暗戳戳放下预收文的文案,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我专栏收一下! 鞠躬感谢! 柯清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五年,一直没什么名气。 终于,他接受了经纪人的建议,要为自己找一个金主。 可那个在包厢里跷着脚、抽着烟,叫嚣着要包养他的男人,是他分手分得不太体面的前男友。 柯清本以为周墨澄是为了报当初的被甩之仇才找到他的,但是,现在这个给他塞资源的沙雕是怎么回事? * “清清,想要那个代言么?我给你拿下来。” “清清,这个电视剧格调太低了,我给你找了几个电影,你看看喜欢哪个咱就拍哪个!” “清清,当明星太累了,你不如跟我领证,结婚以后你天天在家躺着都行!” “清清,我们结婚吧。房子归你钱归你,不要赶我出去睡。” 后来,柯清揉着酸痛的腰,对周墨澄怒吼:“怪不得你说什么走肾不走心!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周墨澄赶紧认错,“媳妇,我没有!媳妇,我爱你!媳妇,亲一个!” * 周墨澄暗暗想,金主可真是不好当,得亏他已经和柯清领证了。 也不枉费他当初为了当好一个金主研究完了一百本总裁小说。 1、cp:宠妻狂魔金主攻×奋发图强明星受 2、1v1,HE,SC,背景现代架空 3、放飞自我练笔文,无逻辑 ☆、第十八章 “是我拿到的丞相与鹰国那边来往的书信。”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是我在他书房找到的,这两日我也有想过该怎么告知殿下,”叶子说到这,看了舟游一眼,“我也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舟流打开那卷纸,上面写着:孤已筹备好压境的军队,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舟流将纸条递给舟游,说道:“阿游,你看。” 舟游问道:“叶子,这是你何时拿到的?” “约莫两日前,那日我跟随采买太监出宫后,独自一人回了相府。丞相让我去书房见他,但我等了半日,他都未曾来,恰好他的信鸽飞入,我就取下书信看了两眼。之后得知此事,我便将信鸽关起来了。” 舟游本以为这个“东风”指的是丞相向兄长下手,但依据这时间来看,丞相怕不是想同上一世一般,对父王下手……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兄长,先将叶子收监吧,然后再将消息传出去。” 舟流迟疑着问:“阿游是想让丞相出手?” “他在宫中必定还有内应,”舟游说道,“且这次他有极大可能向父王出手。” 舟流点头答应了,“那将叶子和苟利都关在我殿中,稍后我派暗卫将消息散播出去。” 舟游又道:“不久前我与溯岸找到了司广强抢民女的证据,不如就利用司广,逼迫丞相早些出手。” “好,”舟流蓦地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何时又同溯岸一起出宫了?” 舟游打着太极,道:“兄长,现下当务之急是丞相,你就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舟游说完又看向叶子,“叶子,这次让你将功赎过,希望你别让我再失望了。” 叶子自他们讨论时起就有所感觉,听到舟游这番话语,只是道:“殿下大恩大德,叶子此生无以为报。只求殿下待抓住丞相后,能放我与师父出宫。” 舟流欲开口争辩些什么,被舟游一把按下了,“且看你这次的表现。若这次能成功击败丞相,这点小事不再话下。” 叶子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殿下。” 说完,他自己进去了小刑房,避开了舟流灼灼的目光。 舟流回到寝殿后,着实忍不住,向舟游问道:“阿游为什么要答应叶子,你明知我不可能放他走。” “兄长,你没看出来么?叶子的心思如今都牢牢挂在苟利身上,我让他们同处一个刑房,也是为了让他自己问出心中疑问。” “再说了,”舟游踱步至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啜饮了一口后,道,“我说放他出宫,你还能将他带回来啊。忘记同你说了,父王那边已然同意你与叶子的婚事。咱们这次将事情办漂亮,不让父王揪出错处,此事便板上钉钉了,叶子没胆量抗旨不尊,兄长放心便是。” 舟流有些瞠目结舌,道:“阿游,你可真是……” 舟游毫不在意,“能帮到兄长就好。我还要同溯岸商量一番对抗鹰国之事,兄长尽快将消息传出去吧。” “好,”舟流想了想,叮嘱他道,“若溯岸不同意,你也别缠着他,大不了兄长上前线就是了。” 舟游听到此话,急急转身,大声道:“不可!兄长不能去前线,谁知军营里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舟流揉揉他的头,道:“总得有人去的,不是我也是其他人。而若是我去了,士气必然空前高涨。” 舟游惴惴不安的,咬着唇看了舟流一眼,而后自己跑走了。 他要去找溯岸,溯岸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舟游找见溯岸时,他正在院中的大榕树下弹古琴。 舟游顿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上前。 良久后,溯岸弹完一曲,说道:“阿游,你来了。” 舟游扯了个笑,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了些。 让溯国帮忙有些不切实际,他来找溯岸做什么?鹰国之事,他该自己解决,而不是来找溯岸。 “我来看看你。最近太忙了,宫中都无暇顾及你这边,”舟游这么说道,“要不、要不你早些回溯国吧,在这待了这么久,你再不回去,戚大人那边该有意见了。” 溯岸笑着道:“正好今日我收到我父王的传信,让我尽快回国,正打算与你辞行。等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我来舟国迎娶你了。” 舟游觉得有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什么?” “此番溯国派使者来,本就意欲求亲。只是当初我以为你不愿嫁过来,才没同舟王言明。前几日,你忙着处理宫中的大小事件,我便未曾与你商量,但我父王已同舟王商议好联姻之事了。” “哦、哦,”舟游冷静了下来,同溯岸说,“既然你这边无事,我便先去处理宫中事务了。” 舟游离开后,溯岸唤来应迟,问道:“最近阿游在担忧何事?奸细既已抓到,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回殿下,这几日属下未曾察觉到异样。属下这便去探查。” 溯岸皱了皱眉头,道:“他没同我说,想必是舟国隐秘之事,也罢,只要他不被欺负就好。” 溯岸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向应迟下令道:“你派人去舟国与鹰国交界之处探查一番,看看是不是鹰国的军队在秘密行事。若是,即刻遣人送信予我父王。” 待应迟领命而走,溯岸不解地反问自己,“若是这件事,他为何不同我说,我能帮他啊。” * 舟游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他随意寻了处亭子,想着方才溯岸同他说的话。 他此时觉得自己仍在梦中,不是不想嫁给溯岸,只是舟国的事情还没料理完,他老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哪里不对。 过了半晌,舟游瞥见树丛后一个宫女与另一个宫女相撞。 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又多看了几眼。 这两个宫女他都眼熟得紧,其中有一个是专门为他父王送膳食的宫女,而另一个则是尚衣局新来的司衣。 舟游见她二人还在路中搭话,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何事?” 司衣和宫女纷纷向他行礼,宫女先开口道:“回禀殿下,奴婢为大王拿膳食,但司衣也不知为何直直往奴婢身上撞,奴婢想让她道歉,她竟跟我掰扯些有的没的。” 司衣有些慌乱,她焦急地说:“殿下,都是奴婢神游天外,这才撞上了这位……姐姐,奴婢怕她去尚衣大人跟前告状,便失态了。请殿下责罚。” “好了,你们别争了,”舟游接过宫女行礼前放在地上的食盒,“我去给父王送,你们俩都下去吧。” 说完后,舟游便自顾自地朝乾清宫走去。 他又在门口与和达寒暄一番,才进了殿中。 舟游将食盒放置桌上,道:“父王,我来了。” “怎么是你来送?”舟弈很是讶异,“和达派人去找你了?” 舟游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在路上恰好碰见的。父王先别吃,待会再宣太医来看看,我怀疑,尚衣局的新司衣是丞相安排的人。” “嗯?阿流才同我说完,你这便找到了?” “说来也是凑巧,我闲来无事去御花园小坐了片刻,恰好撞见那个司衣往专门为父王送膳食的宫女身上撞。此事太过凑巧,不得不妨。” 舟弈“嗯”了一声,说道:“确实。对了,阿流说他派了暗卫跟踪司广,若事情顺利,便在这几日抓了司广,将他发配到刑部大牢,打丞相一个措手不及。” “司广那边若应用得巧妙,不怕丞相不上当,”舟游笑了声,“也多亏丞相夫人‘声名赫赫’,这才让丞相膝下唯有一个儿子。不然这也是不成的。” “阿游,丞相这么多年来都兢兢业业、受万民爱戴,为何会与敌国相通?父王真是想不明白。” “父王,他不过是狼子野心罢了,不必为他忧心。” 舟游随意地坐在凳子上,说道:“父王,如今你能同我说与溯国联姻之事了吧?若不是去溯岸那走了一遭,我还不知情况。” 舟弈摸了摸鼻子,说:“父王本是想拒绝溯国的,这不是你一心嫁给溯岸吗,父王就允了。溯国此次堪臣诚意十足,父王不怕你吃亏了。” “父王,我今日本是去找溯岸求助的,想让溯国帮忙退兵,但临了我又觉得这样不对,”舟游迷茫地看向舟弈,问道,“父王,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傻孩子,我与溯王既已决定联姻,那两国同气连枝,鹰国若真攻来了,溯国不会坐视不理的。何况溯岸还十分挂心你,父王猜测,溯岸定已派人去前线查看情况了。再等上几日,便该传信回国,让他父王帮忙了。” “可是,我老是觉得这样不好。老是他帮我,往后他会不会嫌我麻烦?” 舟弈叹了口气,道:“你们成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国家的事,道理他都懂,端看往后是否还能待你如初了。若是不能,你收拾东西回国便是,父王与兄长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父王,我知道了。我好像太过患得患失了,”舟游低下头说道,“可能是这太像一场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 ☆、第十九章 舟游估摸了一下时间,而后说道:“父王,宣太医来吧,耗时够久了,想必传出您的消息后,丞相便会开始下手了。” 舟弈立即宣了和达进来。 “和达,去太医院请黄神医过来把脉,就说阿游不知误食了什么,有些头晕、极不舒服。” 和达疑惑地看着舟弈,道:“可是王上,殿下他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事……” “让你去你就去,”舟弈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么多做什么?对了,你亲自去,神色焦急些,再跑快些。” 和达按捺下心中的疑问,道了声“遵命”,便依言去太医院了。 “还是父王考虑得周到,”舟游赞道,“请黄神医来,外人定然觉得情况更糟。” 舟弈笑着摇了摇头,“你和阿流可多学着点,一个两个都要成家啦。” 舟游注意到父王的神色有些怅惘,便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不再多言。 黄神医被和达带进来的时候还喘着气,见舟弈和舟游两人都好端端的,顿时有些不解。 他行礼后问道:“王上宣草民过来是……” 舟弈先是对和达使了个眼神,让他退下,待和达关上乾清宫的大门,他才说道:“你来看看这食盒里的东西,是否被人下过药?” 他检查了一番,答道:“禀王上,这里未曾有药物的痕迹。” 舟弈挥挥手道:“那你便退下吧。” “是。” “阿游,这又如何说?” 舟游回想了一下经过,答道:“许是还没来得及吧,我插手的时候她们二人还在争执,未曾有过结果。” 舟游想了想,又提议道:“父王,先不管那人,将司广收监便好办了,丞相必定自乱阵脚。” 第二日,舟流派去跟踪司广的人便传回了消息,司广强抢坤洚被抓去了刑部大牢。 丞相耐不住丞相夫人恳求,去刑部走了一趟,没想到舟流正守在那等他。 “太子殿下。”丞相司修说着变向舟流行了个礼。 舟流侧身避让,低声对丞相说:“丞相是来接令公子的吧,孤劝丞相还是回去吧。司广是孤亲自抓进来的,他当街强抢坤洚,且欲行不轨之事,必然是要受罚的。” “这,”丞相面露难色,道,“殿下可否卖老臣一个面子?内子太过担忧我那不成器的逆子,若老臣将那逆子接回,定当严加管教,必不叫殿下与王上担忧。” “丞相不用再说,”舟流抬手止住了司修的话头,道,“该罚的必然会被罚,司广受几年牢狱之苦便能有所改善了。” 舟流往外头看了一眼,道:“孤还有事,丞相自便。” 丞相恭敬地送走了舟流,待他回到相府后,却是一扫袖子,怒喝道:“给宫里的人传信,我要毒死舟弈那个老家伙!” 丞相夫人听闻他回来,本是欢天喜地来接儿子的,谁知儿子没见到,丈夫还发这么大的火。 “官人,怎么了?这还是在院子里,直接说王上的名讳会不会不妥?广儿呢?他怎么没回来?” “司广被舟流扣下来了,不让我领人,”司修在厅中踱步,“我都让你看好他看好他,你偏是不听,如今被抓了,还在我耳旁吵啊吵的。” 他忽而灵光一闪,道:“是了,苟利被叶子救出来后,却把叶子也坑进去了。定是舟流发现了什么,咱们的行动得快点了。” “那广儿怎么办?”丞相夫人紧紧篡住司修的袖子,“若事发,太子定先将广儿砍了!你不能这样做!” 司修哪肯管她,直接一拂袖子,制定计划去了。 * 御膳房最近发生了件奇事,尚衣局那位新来的司衣隔三差五地就跑来试吃新食,整个御膳房都知道了她是个贪吃的姑娘。 “司衣,你又来了?可不巧,今日可没什么新鲜的吃食,”御膳房的小太监切完菜后,抽空看了她一眼,“那边煮的都是王上及两位殿下的食物,可得离远些。” 司衣尴尬地笑笑,说道:“我就是瞧着这些东西新鲜,以往在宫外从未见过,这才、这才……” 还没等她解释完,小太监便被人喊出去了。 司衣暗道天助我也。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门口,慢慢地揭开了正在煮着的一罐汤的盖子,忽然觉得身后掀起了一阵风,连忙向后看去。 后头是一扇窗,微微敞开着,司衣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神色中带了些慌张。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而后方才出去的那个小太监喊道:“死猫你赶紧回来!” 她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猫啊。” 司衣松了口气,疑心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紧接着她又转回去,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包,将里头的白色粉末全都倒了进去。 见倒得差不多了,她连忙将盖子盖回去,转身欲走却被人拦下了。 花芷受舟游所托,一直守在御膳房,这司衣被舟游特特叮嘱过,她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的。 她今日见司衣又来御膳房,又见整个御膳房中只剩下一名小太监当值,当下决定先去外头找人支开小太监,再派人告知舟游。 花芷自己则是偷摸溜回来了,她刚翻窗进来,却不料这个司衣竟能察觉到她的动静,差点被发现。 好在窗外来了只猫,暂时解除危机,她则待在横梁上,注视着司衣的动作。 待她下完药后,花芷一个翻身就落在司衣面前。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舟游自外头走了进来,“你若从实招来便免受了那些皮肉之苦。” 司衣的脸变得苍白,她眼神躲闪,低下头不敢直视舟游。 花芷道:“殿下您不懂,她这种人定是要吃些苦头才肯说出幕后主使的。” 司衣闻言转身欲退,她早看好了逃走的路线,这二人的交谈倒帮了她一把。 可惜的是,她武功不如花芷出色,花芷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她压到了舟游的面前。 “殿下,您别劝了,她不会听的。” 舟游沉默了半瞬,道:“来人,压下去吧。” 花芷对舟游说道:“殿下,我们太子殿下不日便要动身回国,您若有空,便去见一见他吧。” 花芷见舟游神色间有些犹豫,又道:“殿下,我们殿下若回国,那保不齐还得多久才能来舟国一趟,跟属下走吧。” 舟游恍恍惚惚地跟着花芷去见了溯岸。 “阿游,咱们来下棋吧,”溯岸早料到他会来似的,在榕树下摆了一盘棋,颇有些闲情逸致,“我这一趟来舟国,也就出宫那几日颇为痛快。这些日子你忙得不见人影,我若不叫花芷带你来此,再见许是饯别之时。” 舟游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如同前世无数次般耍赖地说道:“溯岸,你让我十步。” 说完,他飞快地执起白棋摆在棋盘上。 溯岸知道他是不想谈那些话,便顺了他的意,只是道:“你都开口了,我岂有不让之理?” 两人下了许久,连午膳及晚膳都只是随意地用了两口,直至暮色将黒,方才停下。 “阿游,我明日便走,”溯岸趁着收拾棋子的时候说道,“下次再见,便是我来求娶之时。” 舟游捏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他说道:“这么快啊,我都没想到。” “我走后,你不可再去春宵楼了,”溯岸牵起他的手,“我同舟流说好了,若你要出宫便让他陪,不许再单独出去。” 舟游别开眼,匆匆应了声:“好。” 溯岸又看了他一会,这才收回手,“照顾好自己,提防好身边的人。” “嗯,会的。叶子的事,我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溯岸收拾好棋盘后,向舟游道:“一起看看星星吧,那日还未看够。” 舟游同意后,便被溯岸搂着腰带上了房顶。 溯岸寻了个好落脚的地,牵着舟游坐下了。 夜色深黑,满天星斗闪烁,偶有微风拂过,端端是惬意至极。 舟游与溯岸都未曾说话。 许久之后,溯岸耳畔传来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他轻笑一声,将舟游打横一抱送回了游和宫。 虽然很想就这么在屋顶上待一晚,但溯岸舍不得舟游吹风。 次日午时,溯国太子回国,舟王为他践行,特宴请百官来宫中。 溯国太子位居王上右手旁,他旁边是丞相;对面分别是舟流、舟游。 百官感慨,还是丞相深受器重,那靠前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们不知,这场宴会暗潮涌动。 此次宴上并未设歌舞,舟弈、舟流以及溯岸在说着话,无非是些两国交好的车轱辘话来回说,丞相则是笑着作陪,偶尔插上一两句也是有的。 舟游虽感到无聊,但他正襟危坐着,全神贯注地盯着丞相。 因溯岸赶着回国,宴席很早便散了。 “阿流,你去送送溯国太子,”舟弈端起酒杯说道,“在此预祝太子殿下一路平安!” 溯岸见状也饮了一杯酒,而后他看向舟游,道:“此去虽山高路远,但无需挂怀。” 舟游送他出了殿门,人多眼杂,他还是忍不住抱了溯岸一下,“你要快些来,我等不了那么久的。” 溯岸点了点头,“好,我保证,能有多快就来多快。” 见他们依依不舍的模样,一旁的舟流忍不住道:“咳!溯太子快些吧。” 溯岸摸了摸舟游的头,道:“我走了。” 舟游目送着他们离去,心想,加上前世那些年,这是他头一次要与溯岸分别那么久,以前随时可见的人还不知道在何时才能再次遇见,他心里极不好受。 舟游等再也看不见二人身影,便回了殿中。 这厢,百官仍未告退,舟游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他回了自己的座位,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溯岸先前的座位。 “咚!” 舟游被吓了一跳,将目光投去,发现竟然是丞相。 “摔杯为号”这四个字在舟游脑中一闪而没。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就完结啦,蠢作者松了口气。 完结章明天写,唉,以后有机会的话,想把砍掉的大纲也写出来。 最后求一个作者收藏还有预收文的收藏,点进我专栏就能看文案啦! ☆、第二十章 舟游凝望着司修。 只见一群士兵出现包围了整座宫殿后,他脸上带出了嘲讽的笑。 “哈哈哈哈哈,”司修站在了大殿中央,“舟弈,你怕是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殿中官员皆惊慌失措。 有官员借机指责丞相,“竖子,尔敢无礼!” “奸佞小人!” 也有官员趁此向司修递投名状:“大胆!如今是丞相大人做主,岂有你们嚷嚷的份。” 大殿之上声响一时此起彼伏。 “住嘴!”舟弈忍不住怒火,斥道,“司修,舟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 “为何?因为我也有皇族血脉,但我这一脉却因一个疯了的先祖而不能认祖归宗,我不甘啊!” 舟游实打实地惊愕了一番,如果他没猜错,司修口中疯了的先祖该是去过镜湖的那一位。 “当初我骗舟游去镜湖,谁想这小子好运得很,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司修说着,瞪了舟游几眼,“不过那又如何,你舟弈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舟游心中惊骇——司修竟是打得这种主意! “呵,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叶子的文锦布是哪里来的吧?舟流舟游能用上好的文锦布,可我也有,我要让我儿子活得比你儿子尊贵!” 舟游忍不住道:“可叶子不是你儿子……” “苟利连这都招了?确实,叶子并不是司家的血脉,但是他好歹在我司府待了那么多年。” “叶子不是你妹妹的儿子吗?”舟游问道。 司修忍不住大笑道:“我摆了苟利一道,他带过来的小孩没活过五日便去了,我去外头寻了个娃娃抱回了司府。刚出生的婴孩辨不出样貌,自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舟弈呵斥道:“司修,那你为何要勾结鹰国?你可知,若鹰国攻下了舟国,将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司修冷然一笑,“这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既然坐在了这个位子上,所思所想当以民为主。我以为你懂!” 舟弈深吸一口气,道,“来人,将司修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司修闻言环顾四周,却见只见出现的士兵皆软倒在地上。 他口中喃喃:“这、这是怎么回事?” 舟游道:“我抓住了新司衣,再加上苟利,他们两人的供词足以拼凑出一份完整的名单。更何况,你以为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是天.衣无缝吗?” “成王败寇,我认栽。”司修说完后,自己坐在了地上,一副颓唐模样,难以看出他之前是多么地癫狂。 舟弈唤人将司修与软倒的士兵还有先前为司修说话的官员都收监了,而后便将所有琐事都扔给舟游了。 待舟流回来后,一切都被舟游处理好了。 “阿游,你和父王可有受伤?” 舟游摇摇头,道:“无碍。司修想逼宫,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便很耐心地同我们讲了他想逼宫的缘由。” “管他什么缘由也掩盖不了他的狼子野心,”舟流揉了揉眉头,“就是还有一堆公务等着我,麻烦。” 舟游惊呼:“啊!忘了把叶子放出来了!说好今日悄悄放他出来的!” 叶子在刑房中等了大半天,也未等来舟游,不禁开口道:“师父,殿下该不会出事了吧?这时辰也该来了呀!” “昨日太子殿下不是同你说了吗,溯国那群人要回去,依我看,还早着呢!” “叶子!” 叶子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舟流的声音。 “太子殿下。”叶子低下头,不敢看他。 “叶子,今日丞相已经被下狱了,我遵守诺言,你可以出宫了,”舟游看着脸色焦急的舟流一笑,“但是,我兄长不愿放你,本殿下也很难做啊。不如这样,你在兄长宫中住个两三日,兴许住久了,就不想出宫了。” 叶子“啊”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舟游想了想,又道:“丞相并不是你的舅舅,不必有负担。” “什么?”叶子愣愣地看着舟游。 舟游将前因后果都说了,苟利在一旁唉声叹气,叶子则久久不能言语。 “苟利,丞相府被抄家后,他们在后院发现了一处密室,里头有不少人,你且去辨认一番。若有你的家人,便带走吧。你去我宫中找和康,他会带你过去的。” 苟利大喜之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大半天后才喜形于色地说道:“多谢殿下。” “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回宫休息会儿,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坏了!”舟游说着伸了个懒腰。 他心里却在想,溯岸走了、司修也抓了,这日子也忒没趣了些。 * 时光兜兜转转便来到了初夏,溯王遣人来信,将婚期定在了六月六。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也是舟国太子舟流迎娶正君的日子。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满街都是红绸缎,宫中也贴满了喜庆的“红”字。 舟流从前一晚便紧张得睡不着觉,被舟游狠狠地唾弃了一番。 “兄长,我可是去叶子那看了的,人哪有你这幅……熊样,都是大婚,你就不能沉稳点么!” “你还敢教训我?”舟流拍了下他的头,“等你大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才不会同兄长一般!”舟游笑闹着跑开了。 舟游本该在宫中候着,只等用膳便好,但他早先同舟弈说,想陪着兄长完成这一遭,以免之后他自己手忙脚乱。 舟弈同意了他的请求,溯国遥远,若舟游嫁去,还不知几时能回来,他能做的,也只有为舟游撑腰了。 若参考以往的条例,则此番太子大婚便会无比繁琐,舟流惯不喜欢繁文缛节,变求舟弈减免了许多规矩。 饶是如此,陪完舟流后,舟游恨不能即刻飞入他的寝殿。 舟游只需陪着舟流到祭拜先祖这步即可,但舟流和叶子还需得同百官敬酒、行册封礼 一大圈下来,叶子脸色苍白了不少。 舟游暗自腹诽,他与溯岸大婚时,琐事怕是只多不少,想来这段时间得下些功夫锻炼力气了。 效果是极为显著的,溯岸接亲之前,舟游体力增加了不少。 溯岸是在半月后来迎亲的,五月二十日到达,刨去前往溯国路上的七日、供舟游在溯国修整的三日,他只能在舟国待上七日。 舟游也在心中算过日子了,他在溯岸走后思念溯岸;如今要跟溯岸去溯国了,心中却滋生出无数对故国、对兄长以及父王的不舍。 想他重生以来,还未跟父王与兄长多相处些时日,便要离去,舟游不免有些感怀。幸而还有几日时间,供他好好地同家人告别。 但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人们总得在离别中学会成长。 舟游这几日同往常一般,去去乾清宫、再去兄长与嫂子殿中蹭上几顿饭。 溯岸也只在第一日的时候来找过他,随后便不在他眼前晃悠。 许是舟游来乾清宫来得太勤,还惹来舟弈一通嫌弃。 这是舟游在皇宫待的最后一日,明日他便要启程,同溯岸一起前往溯国了。 舟弈却毫不在乎,摆出了一副要与他理论的样子,“父王早就在你分化之后做足了准备,你这几日偏还要来父王这,生怕父王记不住你了是吧?” 舟游撇撇嘴,去了流和宫。 兄长不在,叶子一个人侍弄着花草,见他来了,便道:“阿游,你来看!这是阿流寻来的,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舟游暗想,兄长自赐婚之后,便让叶子将称呼改了,如今过了许久,他已然适应。所幸兄长日日想法子逗他开心,他无暇思虑身世之事。 此间幸福美满,倒也无憾。 “你这小子,又来我这蹭饭?是想讨打吗?”舟流一回寝殿,便见着了舟游的身影,他不禁恼怒了。 “兄长,我就蹭这一回了。”舟游小声说道。 舟流没听见,但也没赶他走。 与舟流、叶子一道用了午膳后,舟游决定再将这皇宫走上一遭。 这次,他叫上了溯岸。 “一同看看我成长的地方吧。” 这句话引得溯岸心驰神往,欣然应允。 他们一同走过了御花园、御膳房……最后来到了游和宫。 舟游拉着溯岸去看后院的荒井,“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地方,只可惜不能带走。” “藏在脑海里就好了,”溯岸道,“以后我们老了的时候,你还能说与我听。” 舟游笑着锤了他一拳。 最后分别的时候,舟游说:“明日见。” “明日跟我走。”溯岸说完,与舟游接了个漫长的吻。 “阿游,以后我绝不会让你伤心。”溯岸郑重地保证道。 第二日,和康来催舟游起床。 “殿下!今日可不能赖床!咱们得去溯国了!” 舟游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今日就走了?” “是啊!您快些吧!王上派人来催了!” 舟游摆了摆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他静坐了一会儿,然后认命地套上衣服去了正殿。 这次为他送行,舟弈只在游和宫办了家宴。 舟弈见他出了,道:“来了,你这混小子,嫁过去之后可不能躲懒了。” “父王放心,阿游在我府中,想如何便如何,没人能勉强他。” 舟弈“哼”了声,没再说话。 舟游觉得今日这顿饭用得太快,他还没怎么跟父王、兄长以及叶子交谈,便该走了。 “父王,你往后好好保重身子,别没日没夜地批折子,我不在身边提醒你,你别忘了用膳。”舟游仔细地说着。 说完后,他便朝父王笑了下。 “好了,还愣着干什么?也该走了吧。阿流,你送送他们。” 舟弈说完便回了乾清宫,但他在批折子的时候极为自然地唤了声“阿游”,却没得到回应后,无人知晓他有多想念自己的孩子。 那边舟流带着叶子,送他们至城外的折柳亭。 舟流上次送溯岸也是至折柳亭分别的。此时此地,远去的还有他的亲弟弟。 此去,便是经年不见。 舟流上前拥舟游入怀,道:“若受了欺负,便带着和康回来,兄长能照顾你一辈子。” “兄长……”舟游的眼眶淌出了些泪,“你该替我高兴才对,我所嫁之人是我心仪之人,这便此生无憾。只是,父王托你多多看顾,我太过不孝。” “不必忧心,兄长只愿你能笑口常开。” “阿游,该走了,”溯岸牵了匹马过来,从舟流怀中接过舟游,“你不是想同我赛马吗?来吧。” 舟游擦了泪,拿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而后他向舟流和叶子说道:“兄长和嫂子都要保重!” 溯岸也道:“保重。” 随后,他上了另一匹马,同舟游一起并肩而行。 舟游和溯岸策马的身影渐渐离舟国皇城越来越远。 岁月眷顾,他们在彼此的人生交织,一同携手走过那漫长的风雨之路,直至白头偕老。 《重生后嫁给敌国太子·风雨欲来》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感谢收藏,感谢陪伴! 有bug直接留言就可,看到之后我会修。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ww 撒娇卖萌打滚求个五星好评。 来日方长,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