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对队长真香了》作者：锅里是我的鹰吗 文案 【外冷内醋年下攻 x 表面严厉队长受】 安禅觉得队里新来的小老弟有点奇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不放过任何一个顶撞他的机会。由此安禅得出结论，这孩子不待见我。 直到安禅被顾羡抓着手腕按在墙上的前一秒，他都是这么想的。 ———— 顾羡重生到自己十八岁时与队长安禅初遇的那一天。重活一世，他的队长还是令他看不顺眼，性格又凶，打游戏又混，还和顶头上司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是一个倚老卖老尸位素餐的混子，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这波他必不可能心动！ ...... 这队长越品越香是怎么回事？ 【受是个好人，并不是混子，和上司也没有不清不楚，一切是误会，攻重生后误会会解开。】 【憨憨作者很久没玩过LOL也很久没看过比赛了，文中可能存在很多不专业甚至是错误的地方，希望小天使们海涵TT】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竞技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禅，顾羡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队长死了，重生的是我 第一章 安禅的肩膀上披着队服，面色苍白，眼下泛着淤青，一看就是熬夜修仙后的模样。 他看着面前两个垂头丧气的大男孩，轻叩两下桌面，开口道：“起因。” 两个少年把头垂得更低了，肤色较白的少年心虚地用不标准的中文答道：“今天我和小明很早起床，我们以为队长大人没有醒，所以偷偷双排了几局斗地主。” 安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排斗地主？” 小明全名郑明朗，在DDM电子竞技俱乐部担当打野位，他的战友兼室友朴豫智是来自韩国的一名上单选手，在这看似寻常的某天清晨，两个人偷偷在基地玩别的游戏被他们的队长安禅当场抓包，现在正在向上级交代犯/罪经过。 郑明朗补充说：“本来就只是玩几局，但是椰子真的太菜了，他根本分不清地主和农民，我早上起来肝火旺，就bb了他几句。” 椰子则是朴豫智的别称，来源于他本名的韩语发音，来到中国后，圈里人都叫他椰子，他本人也十分喜欢这个外号，甚至会当做比赛时的id来用。 此时，朴椰子同学正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不只是bb几句，他一直说我，一直说一直说！” 安禅再次叩了叩桌面，要求二人安静下来：“起因我知道了，下面说过程，要简短，挑重点。” 朴椰子像只打了霜的茄子：“小明一直bb我，我不服气，我就说我星际争霸玩得肯定比你好。” 郑明朗点了点头：“他这么说，我也不服气，然后我们就……打了几局星际争霸。” “结果？” “结果就是我们玩了三局……在第四局马上开始的时候被队长大人发现了，现在在做检讨。” 安禅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们两个谁赢了？” 朴椰子又来了精神：“我我我！都是我！今晚的主人公就是我啊我！” “不是吧，小明你一把都没赢？” “我也不知道他星际争霸玩得那么厉害……” 安禅不由得重新将这位长了一张Kpop男团脸，每天把火鸡面当饭吃，打星际争霸也很厉害的韩国队友打量一番，心里纳闷怎么会有和刻板印象完全一致的这种人。场面微妙地凝滞片刻，安禅清了清嗓，拉回正题：“你们今天犯错了知道吗？” “知道了……” “非休假期不能玩其他任何类型的游戏，即使不在基地也不可以，在基地就更不行。这一条在你们进队的时候我就强调过了。我们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不是那种有资格飘的队伍，别说我们，看看LPL那几个顶尖强队，他们的状态只比我们更紧张。” “是……” 安禅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去把电脑里除了LOL以外的游戏都卸了，还有手机游戏也卸掉。” 两个小毛头撅着嘴巴，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机器前卸游戏去了。 安禅长吁一口气，瘫在椅背上，一双眼睛呆滞无神，像一条死鱼。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使一晚未睡的疲倦感席卷全身，他侧过头去，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这段浅眠十分短暂，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安禅重新被几道嘈杂的鹅叫声惊醒。 目前基地里只住了四个大小伙子，能笑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人选唯有朴椰子一个，安禅被吵得脑袋疼，又隐约地听见远处有人嘀咕着什么。他直起腰，喊道：“在闹什么？游戏都卸了吗？” 朴椰子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回答队长的提问：“卸了卸了，差点连英雄联盟一起卸了，哎哟，什么鬼，太搞笑了，哈哈哈。” 安禅的左耳受过伤，不戴助听器时听觉并不灵敏，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朴椰子在笑什么，不仅是椰子，连性子安静些的郑明朗也笑出声来。安禅十分好奇，以为是敖礼给他们讲了搞笑段子，于是踱步蹭上前去，想凑个热闹。 不务正业的辅助选手敖礼正拿着手机，对着屏幕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深情朗读着：“你是堕入凡尘的九天玄女——你是令无数凡人神魂颠倒的皎白月光——你是我用尽一生虔诚换来的信仰——见过你我不再是我！只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一腔痴情而沦陷的奴仆！” 安禅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魔音贯耳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这段肉麻之极的朗诵听得他恨不得马上双耳失聪。他忍不住随手抓起一只抱枕，扔在敖礼怀里：“别恶心我了，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还九天玄女，你怎么不说是堕入凡尘的王母娘娘？你要给人家姑娘送这个过去，你还不如去K歌软件上唱首爱的供养。” 敖礼一把搂住他的老婆抱枕，委屈道：“天地良心，这么有才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原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年高考作文是0分的。” “那你念这么起劲干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队长，你不会真的在热烈庆祝北京申奥成功吧？”敖礼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现在这段话在圈里火得不行，你确定你活在信息时代吗？” 安禅一头雾水，他确实不怎么关注贴吧微博的动向，LOL圈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舔狗宣言了？ 敖礼只好给他的老古董队长解释：“这个是微博上的粉丝夸一个lol选手的，是个新人，前两周他第一次上场，一出场就惊艳四座，至少惊艳了在场的所有颜狗。微博上关于他的小作文一搜一大把，我刚才念的是流传最广的一篇。因为这篇小作文特别的——别致。” 安禅嘴角抽了抽：“是挺别致的，连男仙女都冒出来了，粉丝也真敢写。” “这个九天玄女就是精髓所在啊，据他的粉丝所说，只有九天玄女四个字才能配上他出尘绝艳的容颜和孤高清冷的气质。” 看安禅满脸写着不明真相，敖礼快速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再拿给安禅看：“给您瞧瞧这位男仙女的尊容。” 安禅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看了一眼，当即恨不得双目失明。 “太上老君知道九天玄女长这样吗？” 朴椰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样，什么样，让我看看。” 屏幕里的男孩并不丑，正相反，他确实担得起粉丝夸的出尘绝艳、孤高清冷等等形容词。这孩子约摸十七八岁，虽然表情十分冷淡，五官仍是稚气未脱，打眼看上去就是高中生，在学校里估计是个校草。很显然，令安禅恨不得自戳双目的并非是这个大男孩的脸，这照片是半身像，男孩穿的队服是夏季款，轻薄的布料没能挡住他健康的身材。职业选手多半是网瘾少年出身，自然以白斩鸡和快乐肥宅居多，拥有如此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的选手十分稀少，而这男孩做到了。 从正常人的角度看，男孩的身材是十分惹人羡慕的，奈何粉丝非要以九天玄女作比喻，安禅只能说，看看这肱二头肌，想必应该是九天玄女久居九重天过于清闲，索性撸起袖子去广寒宫帮吴刚砍树去了。 安禅看了看屏幕里的小帅哥，又抬头看了看朴椰子，客观评价道：“要说椰子这种细皮嫩肉的像仙女，也还说得过去，这位九天玄女确实有点硬核。” 郑明朗也瞥了一眼屏幕，突然“嗯？”了一声。 “怎么了？” 小明微微蹙眉：“这个人……不是要来我们队的那个AD吗？” 此话一出，包括安队长在内的三人纷纷宕机。 DDM战队是次级联赛队伍，分别由中单队长安禅，打野郑明朗，上单朴豫智，辅助敖礼，和ADC夏林组成。前不久，夏林宣布退役，ADC的位置空了出来，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安禅不负责人事变动，“星探”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老板高文石的手里。DDM并非强队，甚至在次级联赛中也做不到掌控雷电，这样的队伍成绩自然不能指望天降紫微星，安禅对新队友几乎没什么要求。高文石与安禅是老熟人，他知道安禅的性子，信誓旦旦说帮安禅找一个省心的。只不过找了快一个月，连个动静也没有，安禅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郑明朗看着安禅的懵逼脸，也犯了懵：“队长你……不知道？” 安禅茫然摇头：“不知道。高老板没和我说过。” “绝对是他，长成这样我不会记错的。前两天我去一队那边拿东西，见过他一次。他是青训的人，我去的时候正好在收拾行李，高老板还和我说这是新队友，叫我以后好好相处，怎么，高老板没和你联系？” 手机铃声与敲门声同时响起，打断了郑明朗的话。安禅匆忙从外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同时转身去开门。 “高老板好。” 安禅轻轻转动门把手，伴随着喀嗒一声，防盗门开了。 “阿禅，前段时间有点忙，就忘了给你说。新AD我找好了，是我们自己的青训队出来的，前几天去打了个杯赛，我看他表现可圈可点，但是又觉得差点什么，孩子是好孩子，年纪不大，可能不够圆滑，你上点心带带他，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嗯，嗯，好。” “人我已经送过去了，应该已经上楼了，你接到人了吗？” 安禅错愕地抬眼，看着映入眼帘的高大身影，眼前的少年带着鸭舌帽，背着宽大的双肩包，从头到脚都是一身时髦的打扮。他微微抬头，俊朗的面容从帽檐下逐渐显露。 “阿禅？在听吗？” 安禅松开门把手，向后退了几步，让少年走进房间内。 照片总是对真人的气场打折扣，安禅终于信了这句话。看着近在咫尺的新队友，他作为年龄上的长辈与资历上的前辈，却不能游刃有余地说出一句招待的话。 只听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男仙女来了。” 第二章 话刚一出口，安禅就后悔了，这种梗只有外人觉得好笑，本人恐怕会心生厌烦。对于一个职业选手来说，被过度重视外貌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安禅低声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而后匆匆挂断电话，他试着接过少年手中的行李箱，面带歉意道：“我一直没接到高老板的消息，不知道你今天来，也来不及收拾一下，抱歉。” 少年不说话，他的手指一松，尺寸不小的行李箱杆落在了安禅手里，安禅没想到他的行李箱这么重，差点把箱子摔到地上。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安禅，给安禅盯得发毛，硕大的行李箱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他以为自己好险摔了人家的行李箱，惹了这孩子不愉快，于是将箱子扶正了些，问：“箱子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少年依旧无言，一双眼睛就像是黏在安禅身上似的，眨都不眨一下。 许久后，就在安禅暗中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被人偷画了一只乌龟时，少年终于挪开了目光，从安禅手中重新拿回行李箱，轻车熟路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安禅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我们卧室那边还没来得及收拾——” 另外三个队友同安禅一样，被这位高贵冷艳的九天玄女所震惊，一个个呆若木鸡，安禅提醒他们回神，赶紧去帮人收拾房间。 “收拾好了就去训练，新人就让他用夏林的机器，他要是用不惯就用我的，没事。” “队长你去哪儿？” “我去一队一趟。你们别在基地乱来，和新队友好好相处，听到了吗？” “知道了，班主任。” LOL驰名电竞班主任安禅顶着一对熊猫眼匆匆出了门。 DDM在名义上是独立的俱乐部，事实上则是LPL顶流队伍BOG的二队，老板都是高文石，这也是DDM只有英雄联盟一个分部的原因。与一队和青训不同，DDM的队员们训练和生活并不在那栋现代化大楼里，而是在距离BOG大楼几条街远的居民小区。高文石作为一名低调的富二代，他的工作重心并不在电竞行业，往往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基地几回，今天高大老板难得下基层巡查，是他打电话叫安禅过去的。 安禅灰头土脸地站在BOG大楼楼下，由衷地觉得自己的形象与一队的环境格格不入，一楼的训练室里有几个看起来比新队员还稚嫩的小孩，探头探脑地往安禅的方向看来，又心虚地收回目光，像生怕被安禅发现似的。 他无视电竞雏鸟们的目光，走进高文石的办公室。 高老板正坐在电竞椅上转圈圈，见安禅来了，迎面扔给他一个文件袋。 安禅眼疾手快地接住。 “小毛头就是小毛头，丢三落四，他连自己合同都忘了拿，正好你帮他捎回去。” 文件袋是透明的，里面装着新队员的简历和签约合同，安禅隔着塑料膜粗略地看了一眼，低声念道：“顾羡，性别男，年龄十八……果然才十八岁。就读于……哦？我记得这所高中很有名。” “本市第一，全国重点，我看过成绩单，确实是个学霸。” 安禅不可置信地轻笑一声：“那他家里……挺开明。” “家里做珠宝的，不差钱，说是支持孩子追逐梦想，做孩子坚强的后盾。”高文石笑着说：“时代真是变了，想当初我说搞电竞俱乐部，老爷子差点给我腿打折，说我不务正业，现在的BOG系都是用我自己赚的钱投资的。阿禅，DDM什么时候王者归来，可别让我投资失败了。” 安禅垂下眼：“我争取。” 高文石年纪不算大，安禅在面对他时感觉不到什么压力，高老板照例关心了DDM的运营情况以及队员们的状态，并给安禅吃定心丸，叫他有困难尽管说。安禅将战队的相关事宜事无巨细地汇报一遍，又拷贝了顾羡所有训练赛及比赛的第一视角视频。高文石欣然应允，并感叹道，果然交给安禅他最放心。 临走前，安禅刚刚推门出去，又掉头转了回来。 高文石一脸的商业笑容：“怎么了？” 安禅组织了一下语言：“您还记得第一次和顾羡线下见面的时候吗？” 高文石：“？” 高文石：“真不记得。”谁没事会记那个。 安禅的表情更加奇怪，继续试探性地问道：“那他有没有盯着人看的习惯？”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又对准了高文石：“就这种盯，眼睛都不眨的那种。” 高文石哭笑不得：“你昨晚又修仙了？” “啊……是。” “一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你是精神衰弱出现幻觉了吧，小羡在青训的小孩里是出了名的高冷，心气儿也高，没听说过他有盯人的毛病。” 安禅拿着文件袋和U盘，一头雾水地走出BOG大楼。 DDM基地离这里并不远，安禅通常步行，一路上他心思重重，脚下险些绊倒好几次。他仔细地回想方才顾羡的眼神，愈发地确定顾羡是有意的。那眼神十分古怪，一定要形容，就像是见到一个过世很久的人突然重现于世，又像是见到了一个数年未见的老冤家，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欠过他钱吗？” 安禅回忆一番后，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他是实打实的底层出身，从小穷到大，对钱这方面敏感得很，不可能发生欠钱不还的事。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 “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唯独对我……” 善于自我检讨的安禅灵光一闪。 “顾羡他……打职业以前是我的黑粉。”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安禅停下脚步，思绪微妙地凝固了。 他知道自己在圈里名声不算好，任何一个出道即巅峰，从那以后一路下坡再也没爬起来的选手都是网友群嘲的对象。安禅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生在一个殷实的家庭，拥有一对思想前卫的父母，长得又高又帅，念书时成绩很不错，过去的十八年人生都顺风顺水，怀着一颗热血澎湃的电竞心踏入职业圈，刚开始就下放二队倒也罢了，居然还要认一个处处不及他的坏名声选手做队长，那确实不怪顾羡要用那种眼神盯着他了。 队员之间的关系很重要，这是安禅的经验之谈。为了团队凝聚力，他不得不认真地重视起这个问题。 好在顾羡是对自己有意见，事情总归比他与其他三个小伙子闹别扭好处理得多。 安禅没有马上回基地，他换了个方向，走向街角的某家店面。 ————————————————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距离队长安禅离开基地已经两个小时，四个大小伙子同时卡在了通向卧室的过道里，三间卧室还是一样地凌乱，完全没有被收拾过的痕迹。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真的让队长自己住一间房吗？”朴椰子犹豫着。 “那你跟队长住一间，我帮你把被拿过去好不好？”郑明朗低声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觉得谁应该和队长住一间？” “……” 四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顾羡的沉默并不代表他的束手无策，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许多细节他早已忘了，但他记得自己刚到DDM时，是与辅助住在一间，韩国上单和国产打野在一间，他的队长安禅单独住一间。 他还记得，这个分配是安禅自己提出来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到安禅回来的时间了，安禅回来以后会问他们在走廊里傻站着做什么，几个队友面对安禅时支支吾吾不敢直说，等安禅终于问出了原因，便会用极其无奈的语气说道：“这个问题也值得你们浪费时间？小明喜欢和椰子一起住就不要搬，小羡和奥利奥年龄差不多，相处得到一起去，那就他们两个住一间，正好辅助和ADC培养一下默契。” DDM的基地只是一处普通的居民区住宅，房间不多，不能像BOG一样给队员们提供一人一间的待遇。在夏林退役之前，DDM的宿舍分配很简单，考虑到椰子的国籍，安禅安排与椰子同龄的小明做室友，对于韩国人来说，平辈之间的相处无疑要轻松一些。奥利奥从来没有过住宿经验，所以他单独住一间，以免群居生活不习惯。安禅则与老队友夏林住一间，夏林与他不但是老队友，更是同期出道的选手。安禅年纪不大，却是第一批LOL职业选手，他的同期大多都退役了。巨大的资历差距使得许多后辈不自觉地与安禅拉开距离，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别提同吃同住。即使是椰子小明奥利奥这些亲队员，对安禅也总是心存一丝畏惧。 现在，夏林退役，顾羡来了，房间的分配势必要改。 郑明朗首先提出顾羡和敖礼一间，安禅单独住，朴豫智认为这样擅自决定会让队长觉得自己被排挤。 二人僵持不下时，门口处传来熟悉的喀嗒声。 安禅拎着几大包花花绿绿的零食，惊讶地看着队员们：“你们在走廊里傻站着做什么？” 第三章 在敖礼客观地叙述与朴椰子上蹿下跳地解释下，安禅终于将情况弄清楚了。他嘴角抽了抽，将手里的文件袋卷成筒，在每个人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这个问题也值得你们浪费时间？小明喜欢和椰子一起住就不要搬，小羡和奥利奥年龄差不多，相处得到一起去，那就他们两个住一间，正好辅助和ADC培养一下默契。” 三个人都被敲了一遍，轮到顾羡时，他的额头冒然比其他人高出了一截，安禅本着不知者无罪的想法停了手，将文件袋放进顾羡的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忘了带，下次别这样丢三落四的。” 顾羡不说话，只是接过了袋子。 无视掉来自顾羡的目光，安禅对其余三人说道：“还傻站着，去帮小羡搬东西。” “好嘞——！” “不用。” 这是顾羡来到DDM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吐字倒是清晰。安禅的脊梁骨莫名地升起寒意，他甚至怀疑自己真的由于缺眠而产生幻觉，顾羡分明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男孩，面容的青涩未褪，他却能感知到来自顾羡身上的一股与他的生理年龄格格不入的成熟气息。安禅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问顾羡道：“不用什么？” 顾羡无视人群，拎着箱子向安禅的卧室走去：“我说不用麻烦搬东西，我直接住在这里就好。我自己可以收拾，大家去训练吧。” 刚刚还热闹的走廊顿时鸦雀无声。 顾羡就像一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真男人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门。安禅终于反应过来，他快速跟上前去，睁大了眼睛问：“你要和我睡？” 顾羡侧过头，瞥了安禅一眼。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住一间？” “这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既不用搬东西，也不用收拾，节约时间。” “你，你，你确定吗？真的和我住？” 顾羡显然是被安禅追问得有些烦了，刚要开口，一向会察言观色的敖礼赶紧出来打圆场：“看看我们小羡同学，初生牛犊不怕虎，班主任的床也敢睡，就冲这魄力，我觉得DDM有希望了，LSPL有希望了。小羡别见外啊，你现在还是个雏，不懂咱队长这水有多深。”他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顾羡肩膀上，将另一只手摊开，作介绍状：“看见了吗，在你面前的这位，安禅安队长，今年二十二岁，年纪不大吧，人家刚入行的时候ACE联盟还没成立呢。安队长不但入行早，成绩也好，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比赛，咱安队哪个没拿过？不说咱们，就是放在整个英雄联盟里，咱安队这资历这成绩，没几个人比得上。你别看LPL那几个小子风光得跟什么似的，在安队面前那都是弟弟，至于我们就更是——弟弟中的弟弟。都不是我夸张，平时跟安队走出去，都没几个人敢跟安队说话的，安队这么多年高处不胜寒，鲜少有后辈和他亲近，结果你一来就主动要和安队做室友，安队这颗沧桑的心都被你温暖得鲜活了。” 说完，敖礼还贱兮兮地跟安禅挑了挑眉：“我这波吹的怎么样。” 安禅不领情：“你有贫嘴的功夫还不如去打排位，这赛季都过多久了，你现在rank多少分？” “辅助单排上分不容易嘛，哪儿能和AP Carry比。” “还贫？小羡说不用帮忙，就去训练，该练什么英雄心里都有数吧。” 敖礼马上立正站好，敬了个礼：“收到！” 郑明朗也拉着朴豫智往客厅的训练区走去，朴豫智一边回头一边喊着：“队长我看你手里的东西好久了——！” 郑明朗拽了拽朴豫智的胳膊：“别不懂事，队长难得买这种网红零食，肯定别有原因，你不要捣乱，想吃自己买。” 经朴豫智的提醒，安禅倒是想起来了，他将其中的一袋零食塞进朴豫智手里：“里面的韩国的零食是给你的，果干是给奥利奥的，剩下是小明爱吃的。你们拿过去吃。” “谢谢队长！” “走吧。” “椰子也收到！” 零食一到手，椰子就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翻出一包韩国饼干，随口与郑明朗说道：“队长也买得太多了，这一袋就够我们一队人吃了，队长手里还有那么多，什么时候能吃完。” 郑明朗道：“队长应该不是给自己买的。” “那给谁？” 另一头的安禅看着手里的零食，自言自语道：“就当给九天玄女上供吧。” 顾羡十分自立，早早就进门收拾了，反倒是安禅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前，心情十分忐忑。踌躇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顾羡正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轻松地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在衣柜上。 安禅简单地调整了呼吸，轻声道：“小羡。” “嗯。” “你进队第一天，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什么，我刚去买了点零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就多买了一点。” “谢谢。” 态度依然冷冷淡淡。 “你年纪小，刚出校园，可能有很多事情不适应，我都能理解。DDM对于你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不过，我可以保证，这里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 “DDM现在的配置，我认为不是没有可能出成绩，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不是给你画饼，如果你的表现足够好，高老板不会给你扔在DDM不管，一队那边随时可能把你调过去。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挺可笑的，但是，我不是一个好队长，但高文石是个好老板。” 提到高文石，顾羡的眉头突然蹙起，看向安禅的目光也愈发地不友善。 安禅怔住，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前走了两步，停在顾羡身前。 二人相距不过十厘米，顾羡作为一个纯正的新人，竟可以在气势上与安禅持平。 安禅认真道：“之前我还不敢确认……小羡，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 “小羡来了，队长也来啦？来来来——让我们一起征战召唤师峡谷！” 安禅熟练地按下电脑电源：“你们打，我先单排热身。” 顾羡也坐在了电脑前。敖礼的嘴不闲着，马上说道：“小羡，那个电脑你用得习惯吗？队长说了，用不习惯可以和他换。” “都一样，我不挑设备。” “哦豁，现在这么随和的新人可不多见，DDM果然有希望了。” 一旁的安禅在内心苦笑：“真的吗？我不信。” 他实在看不出顾羡哪里随和，刚才他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打了一发直球，没想到顾羡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两个人对峙了许久，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谈话以顾羡的一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而告终。安禅哭笑不得，这小孩给他的成熟感果然是幻觉，顾羡的本质还是个不懂世故的莽撞高中生。 想来是他操之过急了，安禅自省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九天玄女不快，但误会的消融并不在一朝一夕，这和强扭的瓜不甜是一个道理。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地来，他作为队长所能做的，只有维///稳。 具体做法就是在以后的生活中尽量少去招惹九天玄女。 事与愿违，路过的朴豫智看了一眼安禅的屏幕，又看了看顾羡的屏幕，嚷嚷道：“哇，队长，你和小羡怎么排到一起去了！还在对面！” 安禅呼吸一窒，看来招惹不招惹他自己说了不算，三分天注定，由不得他拒绝。 安禅的rank分很高，他所能排到的对手也只有那几个人，排到了顾羡也很正常。 “小羡这运气也是绝了，入队第一天，安队亲身上阵开学考试，上，队长，给新人来个下马威，年轻人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对面的ADC选了薇恩。 安禅心里大概有了底。 己方的阵容非常刚，针对性特别强，面对这样的阵容，顾羡依然选择薇恩这种为了Carry走钢索的英雄。安禅打了六年职业，阅历并不只是说着好听，他大概可以判断出顾羡个人的风格。 轮到安禅选择英雄，安禅没有犹豫，选择了亚索。 沉默的顾羡突然发声：“你玩亚索？” 这是顾羡第一次与安禅主动说话，即使这句话非常突兀。安禅下意识反问道：“怎么。” “……” 游戏加载得很快，熟悉系统音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欢迎来到英雄联盟。” 安禅在心里盘算着，若想验证自己的想法，这一局无论如何也要针对一下顾羡。 这一局，如果顾羡想要秀起来，不但要技术过关，心态更要过关。以安禅这边的阵容，薇恩不被针对是不可能的，顾羡想要打出输出，一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二是要敢于上去打，二者缺一不可。 安禅知道，顾羡的选择是有意而为之，他也想在新队长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第四章 从顾羡选择了薇恩并按下确定的这一刻起，这一把排位就注定不会安宁。 安禅清了中路的兵线，看到己方下路将兵线控在了一个令顾羡非常难受的位置，安禅当机立断，操控着人物跑向下路，途中还偶遇了同样盯紧了薇恩的己方打野。顾羡的意识很好，反应也十分敏捷，当机立断地交出闪现，而他的辅助闪现交得慢了一步，被打野收下了人头。 收获了一个助攻的安禅转身回到自己的线上，并在公屏上打字：薇恩没双召。 开局拿了一血，还逼出了敌方薇恩的两个召唤师技能。对于安禅这边来说可以算是梦幻开局。由于安禅刚刚蹭了个助攻，在经济上略微领先敌方中单，他作为职业选手，滚雪球的能力自然不弱，很快将敌方中单逼在塔下。安禅看了一眼时间，算到顾羡的召唤师技能还没好，于是再一次奔向下路。下路队友看到安禅打的信号，故意上前卖了一波。 风女歪歪扭扭地绕过敌方兵线在对面二人组的面前晃来晃去。 安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己方辅助的演技不太好，如此耿直的走位，但凡有点意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勾引。 顾羡手疾眼快地给辅助打撤退信号，没想到他的辅助锤石正是一点意识都没有的那种玩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到这个段位的，面对如此明显的陷阱，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上当。 DDM的基地里传出极为无奈的叹气声。 站在顾羡身后的朴豫智也连连摇头：“这波不该上的呀，亚索肯定在蹲。” 锤石钩住风女，风女反手用技能将锤石击飞。队友们始终标记着锤石，示意安禅快上。安禅不但没有上，反而向后饶了一圈，蹲在敌方野区的草丛里。 “那个锤石必死的。”安禅自言自语道。 果不其然，系统弹出了敌方锤石被击杀的消息。安禅标记防御塔，风女意会，亚索是要越塔杀薇恩。 薇恩的闪现马上就要转好了，安禅等不及兵线到防御塔下，索性///交出自己的闪现，直接贴在薇恩脸上。没闪没盾没辅助的三无薇恩回天乏力，死于亚索剑下。安禅熟练地操纵人物走出防御塔的攻击范围，在队友的配合下，完成了一波极限逃生。 朴豫智评价道：“越塔都要杀……队长真是不留情。” 顾羡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用他手下留情。” “说得好！有骨气！我们DDM推翻班主任的伟大事业就靠你了！” 事实证明，顾羡没有说大话。 在接下来的游戏里，安禅的队友们接连失误，上单被单杀，打野帮上单复仇反被双杀，而己方风女也表现出如演技一般蹩脚的技术，频频被薇恩抓住走位失误，钉在墙上送出人头。薇恩抓紧机会迅速发育，20分钟时，双方ADC的装备已然没有差距。安禅按下Tab键，无奈地发现全队只有他自己是正战绩。 梦幻开局打成这样，安禅不禁对自己所处的段位表示怀疑。 这一把排位双方菜鸡互啄，打得水深火热，菜得不分彼此，是输是赢全看亚索和薇恩谁活得久。就在两个人都在自家野区打红的时候，中路猛地爆发一波团战，参战的八个人无一幸免，全部扑街。等两个主力到达战场时，留给他们的只有八个灰色的头像，最快复活也要六十多秒。 安禅正在思量这波该不该和薇恩决战紫禁之巅，顾羡已经开了大招，一个滚身消失在安禅的视野范围内。 几乎在同时，安禅按下扫描，在亚索的右侧隐约出现一个暗红色的影子。 “队长这个反应速度真是绝了……” 这场对决的精彩程度不但让八个观战者一齐在公屏上刷6，就连朴豫智都屏住了呼吸。安禅和顾羡都在预判，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预判了谁，双方皆无失误，清冷的女英雄嗓音与日本武士的剑风声交织在一起，双方血条空得飞快，又奇迹般地存活，无论是意识还是操作都叫人叹为观止。 这场对决亚索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并非薇恩技不如人，亚索一连出了三个暴击，薇恩的身板吃不消，率先阵亡。 兵线适时地出现，安禅一路推爆了对面的水晶。 “晕，队长你运气太好了吧，三下都出暴击。说！是不是脚本。” 与游戏里飘逸的剑客不同，一场排位结束，安禅的手掌微微湿润，心跳久久不能恢复正常。刚才的皇城PK使他全身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徒然放松下来，安禅有些吃不消了。 安禅将键盘推开，电脑都来不及关：“你们先打，我得睡一会儿。” “好的，几点叫你？” “两个小时后。” “收到。” 安禅瞥了朴豫智一眼，笑他：“干啥啥不行，收到第一名。” 顾羡没有理会安禅，他打开这场对局的数据记录，亚索的总伤害远远领先另外九个。凝视了许久，他终于退出房间，开始新的一局排位。 ———————————————— 职业选手大多黑白颠倒，即使人在国内，也能活成美国时差。凌晨两点时，队员们终于萌生睡意，纷纷下线关机，准备休息。安禅在白天睡了两个小时，相比其他人来说没有那么累，他督促队员们赶快去休息，特别是还没完全脱离青春期的顾羡。顾羡则黑着脸告知，就在朴豫智去叫醒安禅的时候，这个神奇队友把手里端着的酸奶洒在了他的被子上，也就是说，今晚他没有被子可用。 安禅的脸也黑了，恨不得把朴豫智扔出窗外，他掂量片刻，只好说：“不嫌弃的话，盖我的吧。反正也是双人床，先凑合一晚，明天我让他好好给你道歉。” “道歉倒是不用，他不是有意的。”顾羡停了停：“你，不去休息？” 安禅干笑两声：“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困。” “那我用你的被子了。” “你不嫌弃我就行。” 看着顾羡的背影，安禅不由得回想起白天时的排位，游戏中每一处细节不断在脑海中回放，顾羡的操作习惯，顾羡的对线思路，顾羡的打团风格，安禅把衣兜里的U盘接入电脑，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时不时会在笔记本上写上几笔。 顾羡不知道安禅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回房睡觉的。第二天清晨，他被一阵细碎的奇怪声音吵醒，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早晨六点半，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阳光完全盖住，房间里依然漆黑一片。他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终于听清了吵醒自己的声音是什么。 是睡在他身边的安禅。 在面对安禅时，顾羡本就一脑门的不满，此时更是烦躁不堪。他翻了个身，刚要叫醒安禅，却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并不是磨牙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安禅也确实没有磨牙的习惯。 安禅是在发抖。 安队长穿着宽松的睡衣，显得身躯更加单薄，他侧卧着缩在一起，身上只盖了一个被角。他没有磨牙，而是发抖。 顾羡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搂过去，将自己这边的被子盖在安禅身上，安禅果然不再发抖，无意识地往顾羡的方向靠了靠。 从顾羡的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安禅的侧颜，他眼角旁的痣，甚至是左耳常年佩戴助听器留下的痕迹。 顾羡愣住，满腔的火气消了个无影无踪。他静静地看着安禅，伸出手，放在了安禅的面前，感受着均匀的鼻息。 还活着，安禅还活着。 这种感觉很微妙，恐怕全世界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体会到顾羡的心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DDM，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安禅。 如果他说出实话，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不会有人相信他正在经历的事。 顾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至少不是这个时间线上的人。 他早就过了十八岁，也早就离开了DDM，他在国内国外的比赛中都拿到了冠军，他的比赛成绩完全可以与安禅媲美，而不是敖礼口中的弟中弟。 他与安禅早就分道扬镳，甚至在他走的那天，他还对安禅说了相当重的话。 他居然还记得那时的场景，他收拾着行李箱，看也不看安禅一眼。安禅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像是做错事了的孩子。 就在顾羡准备离开时，安禅说道：“去了新队伍也好好打。” 本来只是一句客套的话，顾羡却难得地爆发了。 他回过头，直视着安禅的眼睛：“不用你提醒，我会的，毕竟新队伍里没有混吃等死的躺赢选手。” 话音刚落，安禅全身一僵：“小羡你……” “更没有只会刷兵清线混助攻的‘功能性中单’。” 说完这句话，顾羡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不知道安禅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他也没必要知道。从此他与安禅连见面都不会再有，就算见了也是赛场上的对手，他为什么要一个不必放在眼里的对手过度关心。 只是他没想到，这会是他对安禅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顾羡的人生里也是，在安禅的人生里更是。 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就在顾羡身旁熟睡着的，由于怕冷而发抖的安禅，就在三天前，顾羡参加过他的葬礼。 第五章 三天前，二十五岁的顾羡登上飞往外地的飞机。 窗外是明媚的艳阳天，与顾羡阴沉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待飞机落地，顾羡走出机场，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招呼他，顾羡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松动，沉声道：“去殡仪馆。” 司机僵了僵，看着这位穿着深黑色外套的年轻顾客，决定不再多问，火速将人送到目的地后又火速地离开。 顾羡走进殡仪馆，按照记忆里的信息找到他应该去的那间礼堂。 与其他逝者的礼堂不同，这间屋子里只有零星几人。顾羡默默地将手里的菊花放在地上，对着遗像深深鞠躬，刚直起身体，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高文石满面倦容，眼角还泛着红，苦笑着与顾羡打招呼：“我没想到你会来。” 顾羡微微点头示意，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毕竟同事一场，我应该来的。”随即，他顿了顿，反问道：“他们呢？” “你问其他人吗？现在是休赛期，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小明也和椰子去了韩国旅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明和我说，椰子哭得很伤心，饭都吃不下。” “他跟安禅倒是关系好。” “那时当然的，如果不是安禅带他，他可能在中国坚持不下来。” 顾羡微微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那时候你还没打职业，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椰子刚来中国的时候不到二十岁，语言不通，水土不服，生活得蛮辛苦。小明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只对熟人好，对陌生人没有那么多耐心。他看椰子不是生病就是呕吐厌食，就觉得椰子娇气，再加上椰子以前在韩国做过练习生，他就觉得椰子根本不是真心想打职业的，就是想炒作。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天天吵架，DDM的房盖差点让他俩掀了。” “……”顾羡还真不知道这些，他进队的时候，朴豫智和郑明朗已经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当时安禅就跟幼儿园园长似的，天天哄孩子，他还专门去学做了韩国那些拌饭和汤给椰子。后来椰子逐渐适应了，他自己反而生了病，高烧烧了快半个月。”说着说着，高文石苦涩地笑了一声：“多少人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越是拼了命想生活的人，越是难以如愿以偿，哪儿有什么公平。” “你觉得安禅是拼了命想生活的人？” 面对顾羡的疑问，高文石沉思许久，终究没有正面回答。 “你们的人生完全不同，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只是你没经历过，所以不可能对他感同身受。”高文石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的人拥有一对善良开放的父母，他们允许孩子放弃重点高中的职业出来打游戏，还有的人连葬礼都没有亲人参加。” 高文石的话没有使顾羡改变想法，正相反，他厌恶高文石说这句话时的态度。他始终认为一码归一码，或许安禅的原生家庭十分糟糕，或许安禅退役后的生活十分艰难，但这些都不是安禅在役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理由。 顾羡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称得上在电竞圈努力生活，但他可以确定，安禅一定不是。 有些话被高文石说出口就显得格外可笑，只是顾羡没有心情与他争论，毕竟逝者已逝，多说无益。况且他已经长大许多，再没有初入赛场时的一腔热血，为人处世也圆滑许多，他懒得去讨好，至少做得到不去主动得罪。 仔细想来，他主动得罪过的人，其实只有安禅一个。 安禅的遗像挂在正中央，遗像中的他依旧穿着DDM的队服，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顾羡认出了这张照片，这是他来到DDM后第一次拍摄宣传照，安禅在镜头前的表现很不自然，最终选用了摄影师抓拍的这一张。顾羡看着照片，心中逐渐翻涌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情绪，他开始变得烦躁，甚至是恼怒。这种情绪没有源头，像是凭空出现似的，堵在心口，哽在喉间，压得顾羡喘不过气。 他不断告诫自己，你与安禅只是前同事，前队友，你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安禅年纪轻轻就长辞于世固然可惜，可他不值得你激动，不值得你浪费任何情绪。如果你实在无法克制，还不如尽早离开这里。 顾羡与高文石道别后，匆匆奔向机场。他在机场外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厅，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扶着额头，心里乱作一团。 高文石告知顾羡，安禅死于熬夜引发的猝死，具体点说，死于熬夜打游戏引发的猝死。死亡地点也不算体面，是一家价格低廉的网吧，网吧内甚至没有无烟区。据网吧网管回忆，安禅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来他们这儿上网，每晚都是高强度地打游戏，一打就是一整夜，等包夜的时间过了，安禅就会离开，等到夜深时再来。 得知安禅死因的人都忍不住怀疑安禅的精神状况，他是不是疯了，就算他的谢幕战打得十分落魄，可总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就算不再从事电竞相关的行业，他打职业的几年赚到的钱足够支持他做一个小本生意。安禅在电竞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还真被一个退役之战彻底击垮不成。 然而，高文石说，安禅没有存款，没有房产，也没有车，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他把钱花到了哪里去。安禅白日里在各处打零工，晚上就躲在网吧里打单子，昔日冠军竟把自己活成了困难户，这是连高文石也没想到的事。 顾羡相信高文石确实不知道，否则他怎么会让安禅落魄到如此境地？就算是和平分手，以高老板的身价，随便拔根毛也不至于让安禅沦落到如此田地。 顾羡对安禅的不满正是从他发觉安禅与高文石不寻常的关系开始。 顾羡不是对八卦感兴趣的人，却有外队队员主动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跟前，语气暧昧道：“你知道安禅以前是打辅助的吗？” 看顾羡对自己的话秉持着漠然态度，那人不死心地继续道：“那你知道老DDM为什么走了那么多人吗？” 顾羡不耐烦道：“人事变动很正常。” “那是因为安禅是gay，天天骚扰他队友，人家受不了了才走的。” 那时的顾羡虽不见得多喜欢安禅，但他对恶意诽谤的行为十分不齿，刚要反驳，那人又说道：“以DDM以前的配置，辅助位栓条狗都能赢，他这种混分巨兽说转中单就转中单，你猜是为什么？” “你不要再——” “因为他跟高文石有一腿啊，傻小子。那是你队长吗？那是你老板娘。你不信？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安禅主动送去给高文石睡，高文石才愿意接DDM这个盘的。人家富二代又不搞慈善。” 使顾羡相信这些话的，却是安禅自己。 安禅在比赛中开始使用carry能力不强的英雄，中单璐璐，中单索拉卡，连路人局中都会被嫌弃的软辅却成了安禅的常用英雄。安禅的击杀数越来越少，助攻越来越多，每一次赢下的比赛几乎都与安禅没有什么关系，MVP总是落在顾羡的头上。而DDM却在这种队长的带领下成功晋级顶级联赛，顾羡冷漠地看着欢呼的队友们，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高文石请大家吃饭，举着酒杯对安禅道：“DDM实现王者归来的第一步，我这投资没失败，得敬阿禅一杯。” 安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抿着嘴笑了笑。 当天晚上，顾羡就翻出曾经接触过他的俱乐部的电话，表明了自己转会的意愿。 菜是水平问题，混是心态问题，潜规则是人品问题。 王者归来？用什么王者归来？用中单的索拉卡？用被对面压了一百刀的泽拉斯？用出坩埚的沙皇？ 孤注一掷地把获胜的希望全部压在顾羡身上，自己作为Carry位之一却看不到一点输出核心应有的表现。顶级联赛也好，次级联赛也好，哪怕是城市争霸赛，甚至是网吧赛，都是选手们挥汗如雨的战场，而不是队员与老板见证爱情的地方。 在临走前，顾羡和安禅摊了牌，更难听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顾羡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下过决心，一定要在赛场上将安禅碾压过一次，以实际行动打醒安禅，叫他不要再以老油条的心态在电竞这个新兴行业里坐享红利。 安禅的落败比他想象中更快，甚至没能等到二人在赛场上相遇，安禅的状态急转直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安禅从首发沦为替补，春季赛结束后光速宣布退役。安禅退役前打得最后一场比赛是他职业生涯中最令人诟病的一场，在刺客型法师已经被削成下水道的情况下，安禅不顾双方阵容，强行选出狐狸。纵使安禅在前期打得十分强势，甚至完成几次单杀，然而终究是敌不过版本的劣势，后期团战时安禅的狐狸根本没有输出空间，既不能切入敌方的脆皮，又打不动敌方前排。而己方队伍由于缺少稳定的硬控，ADC毫无输出空间，敌方士气高涨，一波推掉了DDM的水晶。 顾羡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嘲笑自己居然还记得安禅的最后一场比赛。 他踏上回城的飞机，怀着杂乱的心思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竟然回到了七年前，刚刚踏入电竞圈的自己初遇安禅的前一天。 第六章 安禅睁开眼，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刚刚还残留些许睡意的脑神经豁然清醒，安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顶着满头的枯草急匆匆往客厅跑。 队员们聚在饭桌旁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队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双方以大眼瞪小眼的姿势互相凝视了几分钟，终于，敖礼咽下嘴里的面包，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安禅点了点头：“挺，挺好的。” “看出来了，”敖礼在面包上抹了一大块奶酪，口齿不清地说：“你确实很少这么晚起床。” 郑明朗把粥和咸鸭蛋端到饭桌上，随口补充：“昨天椰子把小羡的被弄脏了，我以为今天你们两个都会睡不好。没想到队长睡得还不错，倒是小羡有点没精神。” 安禅生硬地转过头，目光落在顾羡的脸上，顾羡感知到他的目光，于是抬头回应。目光交汇的瞬间，安禅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顾羡果然没睡好，这副面色苍白眼下泛青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了，典型的睡眠不足。 安禅懊恼不已，他昨天看视频看到了凌晨，回到房间时顾羡还睡得好好的。他怕自己动作太大把顾羡吵醒，特意睡在了床边，被子也只是将将盖了一角。等他醒来时，他整个人躺在床中央不说，被子也完全落在了他身上，被窝里十分温暖，舒服得让人恨不得睡个回笼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睡着以后不老实，把被子全都抢了过去，才惹得顾羡睡不好。 “不好意思啊，小羡。”安禅内疚道：“我睡相不太好，我是不是抢你被子了？” 顾羡盯了安禅片刻，而后垂下眼，默默吃起自己的早餐：“没有，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 “真的不是。我做恶梦了而已，和你没关系。” 安禅怔了怔，又将目光锁定在始终闷头吃饭的朴椰子身上：“狗椰，小羡的被子你给人家处理好了？” 朴豫智一看东窗事发，马上乖乖认错：“对不起……我今天很早就起床，拜托领队把被子从干洗店拿回来了。” “下回做事细心一点，不要毛躁，小羡第一天来就让人家没被子睡，有你这么欢迎新队员的吗？” “小羡都已经原谅我了……队长大人就别教训我了呗。”椰子嘟囔着：“队长你不饿吗？怎么还不过来吃早饭。” 经椰子这么一提醒，安禅终于迟钝地饿了。他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转身去了浴室，临走丢下一句：“吃完饭我有事和你们说。” 不大一会儿，安禅肩膀上搭着刚擦完头发的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基地里最后一颗咸鸭蛋已经被郑明朗消灭，安禅只好跟着敖礼吃奶酪抹面包。安禅在吃东西时一向认真细致，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圣贤饭。朴豫智神秘兮兮地凑到顾羡跟前，小声说道：“队长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像吃播博主，感觉他吃什么都特别香。” 安禅瞥了朴豫智一眼：“叽叽喳喳在说什么？” 顾羡的语气十分平静：“他说你吃相好看，可以做吃播。” 话一出口，顾羡就有些后悔。他突然萌生出一种过去的二十五年都白活了的感觉，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在安禅面前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难道自己真的有这么讨厌安禅，一定要说话呛他一下才开心？ 可是话说出口了，顾羡也不见得开心，反而更加烦躁。 不过对于安禅来说，顾羡这句话无疑是具备一定杀伤力的，他停下了抹面包的手，疑惑道：“我吃饭就真的那么像饿死鬼投胎？” 朴豫智皱眉：“什么鬼，我没有那么说。” “既然提到主播了，那件事我就现在说吧。”安禅把队员们召集到一起，正经道：“前几天有人联系我，说要赞助我们战队。” “赞助？外设吗？” “不是，是一个新的直播平台，山楂TV。” “直播平台找我们我们战队？他们公司是没有市场调研部门吗？我们队开直播能有几个观众啊。”郑明朗十分无语。 “他们平台刚刚起步，LPL的队伍早就签了，LSPL几个有水花的也被签走了，剩下几个没有合同的战队，我们算是最佳选择。”安禅解释着：“说实话，这件事我很犹豫，也去找高老板商量过很多次。大家都知道，现在DDM其实是亏损的状态，全靠高老板为爱发电，一队那边补贴了我们不少。虽然山楂TV的赞助对于一个俱乐部的运营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它也是一个开端，说不定以后会有更多的赞助商找到我们，只要我们打出成绩的话。这也是矛盾所在。” 一旁的顾羡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句“高老板为爱发电”，他心想，这个用词未免太准确了些。 “要想出成绩，心思还是应该放在训练而不是直播上。直播免不了要与观众互动，其实还挺分心的。但是高老板也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现在叫得出名的队伍都签了直播平台，该出成绩的还是出成绩。一队那边成绩那么好，每个月的直播任务其实也都完成了。而且现在时代和以前不一样，电竞行业一直在往商业化发展，我们的队员虽然暂时没出成绩，但是从外型条件上来看，作为主播确实具有吸金的能力，不管这是不是好事，这都是客观事实。我没有权利阻止我的队员们赚钱。” “所以，对于这件事我的态度是同意。现在来征求大家的意见，你们想不想签山楂TV？” 队员们沉默了，谁都不敢第一个发言。 安禅被队员们叫作班主任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把队员们管得很严，更多的是他说正经事时的认真态度，叫人不由自主地端正坐好，不敢再放松懒散。安禅说得对，直播这件事有利有弊，而利弊完全取决于队员个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接了直播一定就不会分心，然而来自观众打赏的礼物确实很可观。由于没有额外的比赛奖金收入，目前DDM全队都在吃俱乐部的保底工资，不算低，也不算赚，如果签了直播平台，队员们多少可以转到更多的钱。 “大家都没意见的话，那就签了，我知道你们想签。” 朴豫智偷偷点了点头。 “但是说好，不能分心，要做专职主播可以马上退役，爱播到几点播到几点，我不管。既然还是在役的选手，还是要以训练为主，每个月播完规定的时常就不许再播，更不许直播玩其他游戏，斗地主打麻将都不行。” 直播的事情很快决定下来，既然已经与队员们商量好，安禅马上给领队打了电话，拜托他去处理赞助的事。其他人照常训练，气氛比往常活泼了许多。 通话结束，安禅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戴好助听器，把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他刚要进入排位队列，就听到顾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说的那些，你自己能做到么？” 安禅疑惑地回头，顾羡果然在同他说话，带着一副经典的“九天玄女”表情，俗称冰山脸。 “不分心，不玩其他游戏，连手机游戏也不玩，你自己做得到吗。” “你……” 安禅刚刚开口，顾羡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没再看安禅一眼。 难搞。 是真的难搞。 安禅一个头有两个大，顾羡的种种迷惑行为令他费解不已，可他又确实没说过激的话，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无非就是对自己始终怀着不满的态度。他果然还是得罪九天玄女了，不会是昨天的亚索伤了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了吧。 等待排队的时间，安禅伸出头，轻声叫道：“小羡。” 顾羡冷漠地转头，看了安禅一眼。 “昨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你的薇恩打得很好，我知道你尽力了，solo的时候是我运气好，打出了暴击而已。如果没暴击，我们谁输谁赢不一定的。” 顾羡非常直白：“你觉得我是记仇到这种程度的人？” 安禅愣住，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刚刚的话，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 “你规定每个人都不许玩游戏，什么游戏都不可以，是这样吧？那你自己呢？” 安禅一头雾水：“我当然也不会玩其他游戏。” “你确定吗？” 顾羡的语气并不好，气氛倏地紧张起来。 “你确定你手机里没有游戏吗？” “我——”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另外三人看向安禅，安禅的脸突然涨得通红，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机。 “不是吧，队长你真的背着我们偷偷玩手机游戏？” 安禅的神情更加紧张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羡，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顾羡的游戏开了，于是扔下一句好自为之，就不再理会安禅。 第一次在自己队伍里被挑衅了权威的安队长久久不能平静，他也默默地转回了自己的屏幕前。 房间里的队友认出了安禅的ID，礼貌地打了招呼：“安队好，又排到你了。” 安禅心事重重，找到璐璐这个英雄，点击确定。 在队友的问号中，安禅在公屏上输入：“我中，谢谢。” 第七章 在某论坛LOL板块，悄然出现一个新贴子。 “报！DDM有重大人事变动！王者归来指日可待！” 贴子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张飘绿的战绩图，所使用的英雄都是璐璐风女一类的软辅，图片的右上角显示的ID是“chan”。 2L：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猜？ 3L：快编，编不出来打死你。 4L：这不是ac的战绩吗？怎么，他终于放弃了法王梦想，老老实实玩混子辅助了？ 5L：不懂就问，ac是谁？ 6L：回楼上，你刚来二次元吧ac就是acfun，我国第一个弹幕网站，不懂的可以记一下。 7L：能不误导新人？ac是ac米兰，众所周知你坛网友不止看lol的比赛的。 8L：老实人来了，ac指的是安禅吧？这ID是安禅的游戏ID，我说你们能不能行，这种入土为安型选手有什么必要打缩写？你打大名都没几个人认识。 9L：安禅居然还没退役…… 10L：当然不能退役，给高老板当舔狗，转头在LSPL掌控雷电岂不是美滋滋。 11L：他真转回辅助位了吗？ 12L：不是，我今天小轩直播的时候排到安禅了，我就在现场，他好像在练新套路，反正试用了好几个软辅去打中单，小轩差点举报他，没想到效果还不错，排到的几把都赢了。 13L：安禅哥还是牛皮，将躺赢进行到底。 14L：我越来越觉得他在职业选手中就像个死皮赖脸的跳梁小丑……叶漌他们是不是都恶心死了，居然和这种人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队友。 …… 一天的排位结束，安禅将酸痛的肩关节活动一番，锁着眉头拿过手旁的笔记本来回翻看。一旁的郑明朗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无意间看到关于自己战队的贴子，好奇心使他点进去，爆粗的冲动使他退出来。 不得以任何形式与网友发生冲突，无论是贴吧论坛还是微博，网友说是，那就是，不狡辩。——节选自《DDM队规》，作者安禅。 虽然评论里大多是满嘴跑火车的网友们在胡说八道，但镇楼图确实是真的，郑明朗偷偷用APP查了安禅的战绩，安禅确实打了一天的软辅中单。郑明朗十分纳闷，在他的印象中，安禅在英雄的选择上更加偏爱刺客，比如亚索，劫，狐狸，皎月等等，怎么突然来了一个大反转。 郑明朗试探性地开口：“队长，我们队是不是要转型？” 安禅“啊？”了一声：“转型？转什么型？” “就是，改变打法什么的。” “可能会改，也可能不会，我也说不好，只能训练赛的时候看看效果。”安禅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他熬夜看完了顾羡以前的视频，包括青训时期的训练赛以及作为出道战的杯赛，顾羡的个人风格非常明显，整体的表现与昨天的薇恩差不多。顾羡的进攻性非常强，只要敌方存在一丁点的失误，顾羡一定要追上去打一套。这种风格可以在顺风时扩大优势，即使是逆风的局面也增大了翻盘的可能性。只是这种进攻性离不开装备的支撑和队友的保护，一旦敌人有所防备，共同针对ADC，此时不但考验ADC的心态，更加考验队友的保人技术。 安禅将今天的排位做了记录，输掉的几局无一例外都是AD短板。经过一天的排位，他发现当前确实是软辅吃香的版本，非常适合拿来打中单，唯一的缺点就是非常依赖团队配合，也就是说，当他拿出软辅中单时，他想保护的队友必须是值得他保护的才行。 他又开始头疼，他需要做一个关乎DDM前途的决定。 一个队伍可以有两个C位，却只能有一个被全队围绕的战术核心。在顾羡以前，DDM都是由安禅担任这个位置，已经退役的夏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功能性AD选手，可以配合各种战术体系，牺牲了一定的carry能力以确保团队的优势。顾羡与夏林的定位完全相反，安禅拿不准自己应不应该将核心位置交给顾羡。毕竟他在看到顾羡身上的潜力同时，没有忽视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团队定位的冲突与来自顾羡莫名的敌意令安禅身心疲惫，不知不觉又到了休息的时间，安禅认命地关掉电脑，准备洗漱休息。 顾羡早早地躺在床上了，与大多数年轻人不同，他没有睡前玩手机的习惯。此时顾羡正带着眼罩闭目养神，直到安禅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安禅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残留着沐浴液的味道，他伸手将热牛奶递给顾羡：“小羡。” 顾羡将眼罩掀到额头处，从床上坐了起来。 “拿着。”安禅把牛奶往前递了递。 顾羡只好接过热牛奶，并在安禅的注视下将它喝光。 见顾羡乖乖地喝了热牛奶，安禅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手机，塞在顾羡手里：“打开看看。” 顾羡拿着手机，不知道安禅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密码是0329。” “……” “你打开就是了。” 顾羡只好照做。 安禅的手机里没什么软件，连通讯类的APP都少之又少，只有鹅厂旗下的那两款，简直不像是年轻人的手机。不过，这样的手机也使得一个名为游戏的APP分组格外突兀。 “我的手机里……确实有不少游戏。” 顾羡满脸黑线地盯着这一页花花绿绿的手机游戏，有一股把安禅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的冲动。 “系统设置里是可以看APP的最近使用时间的，你可以查查这些游戏上一次的使用时间是什么时候。” “很奇怪吧，我一个男的，手机里都是这些乙女向的恋爱游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恶心。”安禅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坦然一些：“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是因为……这个吗？” 顾羡黑着脸，没有回答。 “我可以保证，我能做到我自己规定的事情，这些游戏虽然还没被我卸载，但是我也很久没有玩过了。” 顾羡反而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直接将手机还给安禅，将脸别了过去。 这个安禅，果然喜欢男的。 安禅还不知道在顾羡心里他与高文石有一腿的事已经锤上加锤，他还在绞尽脑汁地试图与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沟通。奈何顾羡并不领情，反而反问道：“你最近在练软辅中单？” 安禅惊了，他自认算是个低调的人，考虑转型的事也没有倒处声张，可现在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一样？ 要怪只能怪那个网站的访问量太大，一个普通的贴子经过各路营销号搬运，加之DDM作为曾经的王者，本身自带不少流量，整个LOL圈几乎都要知道安禅练软辅中单的事了。 为了团队而转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安禅索性摊开了说：“是啊，怎么了。” 顾羡听到安禅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是一只点燃了的炮仗：“你还真是……无可救药。” 安禅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崽子自从来到DDM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是供也上过，好话也没少说，而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缓和，甚至更加糟糕了。所以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九天玄女，还是说他真的得罪了天上的某位神仙，所以神仙派了顾羡这个祖宗下凡来折磨他？ “我怎么就无可救药了？” 顾羡的心烦程度之比安禅更高，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玩亚索玩得好好的安禅突然转型练起了软辅，他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的噩梦，他认认真真地打每一场比赛，没有因为自己身处LSPL就对任何对手掉以轻心，而安禅呢，选个璐璐在中路农兵。爆发团战时，顾羡满耳朵都是那句稚嫩的“变大咯——”的萝莉音。屏幕里蹦蹦哒哒的小矮子满地乱窜，看得顾羡简直想把这个小女巫从屏幕里揪出来打一顿。 当然，顾羡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对手也是这样想的。 根据官方的赛事录音，与DDM对战的队伍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日，这璐璐真特么恶心，我要切ADC切不到啊。” 顾羡与安禅互相僵持，双方都觉得彼此在无理取闹。争吵一触即发，一通电话将二人带着火///药味的对话打断。 安禅接通电话：“喂，高老板。” 高老板三个字一出，顾羡的脑子登时嗡嗡作响。 电话另一端传来成熟男声：“阿禅没休息吧？” “没有。”安禅走出卧室，将门轻轻关上：“高老板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还能有什么事！ 顾羡只觉得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的十八岁没有任何遗憾，完全没有重来一遍的必要，如果说有，那就是他应该立刻，马上与DDM解约，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与安禅互相折磨，并见证他与高文石的职场爱情。 什么他妈的爱情不爱情，高文石但凡有那么一点是真心喜欢你，你上辈子也不至于穷的打单子打到猝死。 顾羡心里忿忿地想着，这个DDM他真的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 没想到，这一次，还没等顾羡离开DDM，倒是安禅先走了。 第八章 自从安禅接了高文石的电话，他就没再回过卧室，直到三天过后才满脸惫态地出现在队员们面前。 朴豫智一见到安禅，就像是树袋熊见到嫩树叶，远远地奔过来挂在了安禅身上。安禅脚下不稳，差点被朴豫智带了一个趔趄。 安禅一直对朴豫智充满好奇，只是许多问题涉及隐私，他从来没有真的打听过，比如究竟是什么理由让朴豫智放弃了娱乐圈，而选择了一个与唱歌跳舞八竿子打不着的电竞圈来发展。在安禅看来，朴豫智是属于老天赏饭吃的那一种，他在现实中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人，大多数都是素人中的好看，而朴豫智不一样，在没有专业造型师加持的情况下，朴豫智仍然能好看得惊天动地，甚至与明星同框也毫不逊色。除去优越的外型条件外，他的性格无疑也是十分讨喜的，朴豫智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大男生，撒娇卖萌一类的技能简直是信手拈来，不分年龄，也不分对象。换作是安禅，要他对着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男性眨眼睛嘟嘴巴，光是想想他就一阵恶寒。 安禅伸出手想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树袋熊摘下来，朴豫智反而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手，一边抱一边哀嚎：“队长——你可算回来了！三天，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安禅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干笑两声：“怎么过的，我猜你一天三袋火鸡面，外加两份炒年糕，一边喝草莓牛奶一边带着小明反向上分，你是不是还和小明因为谁坑了谁的问题吵架了？” 朴豫智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在？为什么在基地里安装监控？” “这还用装监控？你哪天不是这么过的？你别在我这儿叽叽喳喳的，一会儿我就去查APP，你要是又玩一些乌七八糟的孤儿英雄你看我不收拾你。” “我没有！”朴豫智十分委屈：“我真没有。队长偏心，一回来就批评我，都不批评其他人。” “中国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安禅终于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别人都在自己忙自己的，你非要往我枪口上撞，不批评你批评谁。” “批评小羡啊。” 这没有眼色的韩国人可真会挑人，一提到顾羡两个字，安禅头都大了：“好端端的我批评人家干嘛。” “队长，你不在的这三天，整个基地都死气沉沉，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脑袋进水了。” “就是，就是因为小羡……” 朴豫智越说越小声，看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安禅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正色：“他跟你们吵架了？” “那倒是没有，但是这三天小羡一直不高兴，表情特别可怕，我们谁都不敢和他说话，连靠近都不敢，生怕把他的火气引爆了。” 说曹操，曹操到，朴豫智正委屈巴巴地跟他的队长大人告状，突然就闭了嘴。他十分尴尬地看向前方，然后僵硬地转过身，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安禅顺着朴豫智的方向看过去，正是顾羡满脸阴沉地站那里，脸黑得像平底锅的锅底。 朴豫智没说错，这孩子是真生气了。 别管顾羡这个小煤气罐什么时候炸，安禅的头是真的疼炸了。处在叛逆期尾巴的少年真是难以沟通，不知不觉就踩了人家的雷区，安禅不由得感叹果然命运果然不公，他十七八岁时怎么就没人惯着他的逆反心理呢。 别人可以躲着顾羡走，安禅不可以，因为他是队长，沟通每一个队员是他的本职工作。安禅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与顾羡打了个招呼：“小羡，心情不好啊。” 顾羡没有回答安禅的问题，反问安禅：“你怎么穿BOG的队服？” 安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还真是……忘记把衣服还回去了。” 而在顾羡眼里，这件事已经演变成以下的样子：高文石深夜约安禅幽会，二人一连甜蜜了三天，连安禅的队服都被弄脏了，于是穿了别人的队服回来。 敢情这三天去的还不是高文石用来藏娇的小金屋，去的是BOG的基地大楼吗？简直是不可理喻! 安禅注意到顾羡的怒气值已经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说：“我又不是真的转会了，只是临时租借，一个表演赛而已，你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 顾羡的表情明显松动下来，似乎根本没听懂安禅的话。 “虽然BOG事实上是我们的一队，但在租借队员这件事上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不是我直接去了现场人家就让我上场的。联盟那里还要登记，还要批准，而且表演赛在外地，没办法当天去当天回。这几天我耽误了训练，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我会在以后的日子把这几天的训练补上，但是事出有因，我还是希望大家稍微理解我一下。” 顾羡还是没听懂：“什么租借？什么表演赛？” 安禅愣住：“你不知道？” 顾羡疑惑：“我知道什么？” 一旁的郑明朗打开手机，找到群聊记录：“队长，你怎么没把小羡拉进我们微信群里啊。” 安禅终于反应过来，顾羡根本不知道这三天他去了哪里，他急忙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打扰了……我根本没加小羡的微信。” “……哇，队长，你这样很容易被别人说队内不和的。网友分分钟给你安排一个安禅排挤门出来，万一搞万人血书DDM解散怎么办？” 郑明朗觉得好笑：“难怪这几天人家顾羡生气，他肯定以为队长去外面和女朋友花天酒地胡吃海喝了，破案了。” 安禅回想了一番这两天的伙食，不得不说国内顶尖强队的待遇是不一样，胡吃海喝这四个字真没说错。 “你们也好好打，打进LPL，拿几个冠军，高老板也让你们胡吃海喝。” 事情真相大白，顾羡的怒气果然消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安禅来不及休息，先把身上BOG的队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了，而后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启动游戏。好巧不巧，他又一次排到了顾羡，与上一次不变通，这局二人是队友。 安禅看着公屏上显示的顾羡的ID，终于认命了。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他命里注定要出现顾羡这么一号人物，他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安禅微微叹了一口气：“小羡，你拿大嘴吧，会用吗？” 顾羡侧过头，沉声道：“对面的中单打野都是刺客，你叫我拿大嘴？” 大嘴这个英雄很极限，与薇恩是一个类型，反而不如滚来滚去的薇恩灵活，前期比薇恩更弱些。刺客最喜欢大嘴这种短腿英雄，跑又跑不掉，一切一个准。相对地，一个发育成型的大嘴在团战中简直是活体大炮，在成型大嘴面前，没有坦克可言。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让我试试软辅中单的效果。” “你单排的时候已经用很多AD试过了，我没必要给你试。” 顾羡嘴上这么说着，一面选择了大嘴。 顾羡这种口嫌体正直的操作倒是安禅没想到的，安禅看着顾羡的侧脸，心道这孩子也许不是那么难以沟通。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小羡？” “什么事。” “你以为我这三天去干什么了？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要说安禅这个人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十分精准地问到了顾羡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说实话肯定不行，可除了实话以外也没有别的好说。顾羡突然有些懊恼，安禅真就一点被潜规则的自觉都没有？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追问“你以为我去做什么了”这种问题。 “不管你去做什么，连续三天夜不归宿都是值得人生气的事。”顾羡生硬地回答。 “挺好的，”安禅点点头：“你说得是对的，每一个职业选手都应该像你这么想。你是真正想赢的那种人，对得起你暂时耽搁的学业。”提到学业，安禅噎了一下：“我还挺羡慕你的，打够了职业还可以继续念书，我就一点后路都没有，连前途也看不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顾羡没想到安禅会和他说这些。 安禅选择了璐璐，按下确认。 在顾羡的印象中，他与安禅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上一世，他们二人除了分别时的冲突，几乎没有交流。这一世，他从一开始就对安禅就抱着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态度，更加没有坦诚相待的时刻。 安禅突如其来的自嘲激起了顾羡一探究竟的意志，顾羡看着屏幕上的精灵女巫，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软辅中单。” 话音刚落，安禅握住鼠标的手徒然用力。 “你这个年纪应该希望被当作大人看待，不过确实，你比我十八岁的时候成熟得多了。”在等待游戏加载的过程中，安禅坦诚道：“既然是大人了，我也希望能你成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小羡，你认为我可以把DDM的核心位置交给你吗？” 第九章 顾羡久久没有回话。 安禅轻笑了一下：“你被吓到了？也不用这么快就回答我，这确实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 顾羡一时间涌出许多话想说，想说得太多以至于无从下口，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次令人匪夷所思的重生经历倒是令顾羡对安禅这个人有了新的了解，安禅此人怪异得很，明明会玩刺客，非要另辟蹊径用混子软辅。明明与高文石不清不楚，偏偏又毫无自觉，轻易地与自己睡了一个被窝，还在无意识的睡眠中滚进了自己怀里。在顾羡看来，整个DDM最混的选手非安禅莫属，谁知道这人又能一本正经地跟他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的鬼话。顾羡知道，安禅大概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堪，可他依然坚信此人不是什么好饼。这个认知令顾羡矛盾得很。 顾羡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一句：“我做核心和你玩可以Carry的中单英雄冲突吗？反过来说，如果你是战术核心，我就可以拿一些混子AD了？” 年轻人就是灵光，安禅心想着，脑袋转得就是快。 “当然不是非拿软辅中单不可，只不过是……” 游戏进入加载界面，参与这局排位的十个ID齐刷刷地呈现在曲面电竞屏前，安禅看着其中一个ID只觉得牙疼，脸上也带着一言难尽的神色。 顾羡最烦别人话说一半，不由得抬高了音量：“只不过什么？” 安禅难得地扣上了自己的耳机，了解他的都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他开始认真了。认真归认真，新队员的疑惑还是要回答的，安禅盯着屏幕，平静地回复：“只不过软辅更恶心。” 这个回答彻底让顾羡歇火了，软辅确实恶心，一个意识到位的软辅能给对手恶心的死去活来，而安禅还要再选一个，那就是双倍的恶心。 对局开始，安禅与顾羡毫无交流。顾羡敏感地察觉到安禅的状态不太对，他用余光扫了安禅一眼，发现他的状态有十二分的认真。虽然不明所以，顾羡也不好去打扰，只在下路补兵发育。 安禅只想快点清掉兵线，然后去抓一波下路，帮大嘴缓解压力。对面的下路组合在前期基本无解，只要对面长了脑子，就不可能让大嘴安稳渡过发育期。 特别是对面的AD，安禅把视野往下路晃了一眼，牙又开始疼了。 璐璐这个英雄虽然是个软辅，但她平A的弹道特别舒服，Q技能更是清兵神器。安禅清完兵线做好视野后匆匆往下路赶，他利用草丛巧妙地卡了一个视野，对面的中单虽然知道安禅不在中路，却不能判断安禅去抓哪一路，只好报了个miss让队友自求多福。 顾羡这边实在不算好受，他看着自己与对面射手逐渐拉开差距的补刀数，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灌了迷魂药，怎么安禅让他选大嘴他就选了。现在这个版本选个大嘴出来除了挨打就是挨打，对面把兵线控得死死的，饶是顾羡一身本领也无处施展，越打越窝火。 “小羡，一会儿你盯着辅助打。” “对面辅助挺肉的。” “没事，能杀，速战速决。” 刚巧，己方辅助扔给对面日女一个减速，顾羡不假思索地跟上输出，对面并不虚，马上选择反打。安禅在日女马上要控住大嘴的时候及时从草丛里钻出来，把日女变了羊。而对面的ADC几乎在安禅出手的一瞬间就收回了攻势选择了后撤，也就是说，日女被卖了。 大嘴顺利收下人头，返回塔下回城补给。 刚才这一波小团战有点奇怪，与其说是技巧上的更胜一筹，不如说是安禅预判得准。这个预判不是指走位，而是安禅预判到了对面下路的选择，如果按照顾羡原本的想法，他一定粘着对面的ADC输出，让安禅和辅助两个对付日女，前提是他能粘得住。不过按照对面AD这个跑路的速度，顾羡作为一个没有位移技能的大嘴极大可能是追不上的。璐璐与己方辅助要想收下日女的人头还差了点伤害，如果大嘴没能及时转换攻击目标，这一次的交锋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禅嗤笑一声，顾羡耳力极好，听了个清清楚楚。 安禅在英雄联盟的职业圈子里可谓是前辈中的前辈，这一点敖礼绝对没说错，即使眼下英雄迟暮虎落平阳，过去的成绩也不是键盘侠动动手指就能抹去的。难得的不是安禅的资历，而是安禅没有仗着自己前辈的身份在圈子里张牙舞爪，在顾羡看来，这是安禅难得的优点了。 在顾羡的印象中，安禅虽然在DDM里把队员们当小学生一样管，但走出基地大门之后，他的行为举止从未出格，从来没与外队队员起过冲突，当然也有其他人不敢惹他的缘故，但总体而言，安禅称得上低调谦逊。在这个几百个关注的小主播都能满身风流情债的年代，安禅显得格外清流。 这还是顾羡头一回见到安禅产生如此轻蔑的情绪，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我还不知道你？”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璐璐就像住在下路似的，对面的ADC刚要冒头，璐璐就叽叽喳喳地举着魔杖上演天降正义，硬生生拖到了大嘴装备成型。就在安禅第三次把大招套在大嘴身上，帮住大嘴反杀成功后，对面的ADC终于忍不住在公屏上发言： “[所有人]星辰满月（圣枪游侠）：安禅，你是真恨我啊，我早该明白。” 场面诡异地安静三秒。 顾羡都忍不住尴尬地干咳一声。 这把安禅确实不当人，对面的中单和打野更是没有一点意识，安禅往下路蹲了这么多回也不知道来反蹲，下路生生叫安禅一个璐璐给抓崩了，换了谁都会忍不住骂娘。要是普通的路人局，对面的ADC多半会骂一句“下路是你爹？”可这不是普通的路人局，这一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排位，实则集齐了三个职业选手。 安禅，顾羡，以及对面的ADC星辰满月。 要不是星辰满月在公屏发言，顾羡还真没注意到他，看来安禅早早就注意到了，所以刚刚才会发出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位星辰满月简直互联网冲浪十级，不但熟知各种梗，还能熟练应用在路人局排位的嘲讽中。以他和安禅的情况，这一句“你是真恨我”的攻击力明显远远大于“下路是你爹”。 这句话非常微妙，明明是对手全无意识导致的崩盘，从星辰满月嘴里说出来像安禅是为了报一己私仇才死抓下路似的。 安禅又冷笑一声。 星辰满月，真名李行岳，这个人还真是几千年如一日，打游戏也好，为人处世也好，从来都是这个套路。 安禅那没人惯着的十七八岁就是在他身边度过的，那时候安禅活得小心翼翼，林黛玉进贾府也不过如此了，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又惹别人发笑，这个“别人”里，首当其冲的就是李行岳。 他是安禅的前队友，具体可追溯到LOL职业圈的远古时期，远古到连高文石还没涉足这个圈子。那时候李行岳是DDM的ADC，安禅担任辅助位。 安禅是打辅助出身，李行岳是他第一个下路搭档。后来李行岳离队，DDM濒临解散，高文石接了这个烂摊子，并做出安禅转型中单的决定。后来DDM在次级联赛苦苦挣扎，李行岳在顶级联赛呼风唤雨，两个人几乎不再有过交集。 安禅可太了解他这个老队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上辈子杀了李行岳全家，李行岳简直就像是来找他讨债的，安禅怀疑这人的爱好就是看自己笑话，并且执着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多少年了，他还孜孜不倦。 换作以前，李行岳嬉皮笑脸地嘲讽安禅恨他，足够安禅面红耳赤地失眠几个晚上。今时不同往日，安禅按下B键准备回泉水补给，趁回城的功夫，他调出对话框，十分平静地扣字： “[所有人]chan（精灵女巫）：你要恨就恨，别带上我。” “[所有人]chan（精灵女巫）：我高中没毕业，不敢碰瓷文豪。” 一旁的顾羡难得地笑了一声。 顾羡在打职业之前就听说过关于李行岳和安禅的一点八卦，事情真真假假，怎么说的都有，不过真相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从来没主动打听过。他前后活了两辈子，今天还是头一回见识安禅和李行岳正面交锋。安禅不但没吃亏，反而小胜一筹。 李行岳那句话的出处，大家心知肚明。安禅以退为进，自嘲自己高中没毕业，不敢用人家的梗。这一招可是实实在在地绝地反击了，都是十多岁就出来打职业的人，这两个LOL圈的远古巨兽早救被热心网友扒得内裤都不剩，谁不知道李行岳当初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拿着。 安禅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你要挤兑我可以，怎么还趁机拿别人的梗给自己抬咖呢？ 安禅补满状态，买好装备，像是没事人似的地对顾羡说道：“残血就回城，不要在那里浪，赶紧来中路打团，一波了。” 第十章 依旧是某论坛。 贴子标题：报！老DDM再聚首！场面极其血/腥,胳膊腿乱飞。 标题内容：刚刚岳神直播，和安禅排到一局去了，安禅去下路抓了一万次，直接给岳神心态抓爆炸。安禅还嘲讽岳神没有初中毕业证。属实奥里给。 2L：我证明，lz所言非虚，我也在现场。 3L：做人不能太///安禅。 4L：最近关于安禅的贴子怎么这么多？你坛的讨论对象质量断崖式下跌啊。 5L：能具体展开讲讲吗？ 6L：我也在现场，安禅拿了个璐璐，得了空就往下路跑，硬生生把大嘴保起来了，有一说一，那一把岳神的队友都活在梦里，岳神也有点急了，反正最后一波的时候一个大嘴追着五个人打，那场面简直…… 7L：安禅怎么好意思嘲讽岳神啊，要b脸不要。 8L：他但凡要点脸也不至于赖着不退役啊，DDM要是没他可能真就东山再起了，可惜安禅志存高远，誓与DDM共沉沦。 9L：虽然但是，楼上几位屁股都歪到香格里拉去了吧，你们真的看直播了吗，难道不是李行岳先嘲讽安禅的？ 10L：9L是安禅请的水军？ 11L：有没有人客观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啊？ 12L：视频已传，自己看。[网页链接] 13L：课代表来了。起因是安禅排到了岳神，在岳神对面，安禅选了璐璐中单，关于安禅练软辅中单的话题你坛已经讨论过，不知道的自己去找。因为安禅一直抓下路，岳神的队友一次都没来帮过，岳神就公屏扣字说“安禅你是真恨我，我早该明白”。这个梗源自两个作家，不懂的可以去问度娘。安禅就回嘴说自己高中没毕业不配用这个梗，在内涵谁不用我多说了吧。就这么回事。 14L：视频看完了，这两个人能说点阳间话吗？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 15L：我怎么觉得是李行岳先阴阳怪气的…… 16L：岳神哪儿阴阳怪气了？换你被对面中路这么针对，你心态崩不崩？ 17L：安禅那边的ADC是大嘴，上路大树打牛头，他一个璐璐肯定杀不了，换我我也抓下路保大嘴啊…… 18L：题外话，安禅以前和李行岳那个事儿是真的吗……DDM就是因为这事散了的？ 19L：当然是真的了，要不岳神怎么说安禅恨他呢，笑死我了，岳神威武。 …… 与此同时，微博。 李行岳不进S赛不改名：戏精像特么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从几年前虐恋李行岳到现在，你怎么还没死？本来开开心心看直播，硬是让你给我恶心到隔夜饭都吐了。有颜值有实力有钱的LPL T1级别ADC选手李行岳从DDM出去以后事业蒸蒸日上，LSPL的中单能不能别倒贴了？想用碰瓷的方式给自己抬咖？给爷有多远爬多远，说你呢@DDM_chan，别装死，再倒贴李行岳一次你必死。 —— 璐璐灵活地穿梭在小兵与敌方英雄之间，与己方辅助一起，给大嘴营造了一个完美的输出环境。有了保镖的大嘴无所畏惧，三个人像连体婴一样，一鼓作气推掉了敌方的水晶。 安禅长吁一口气，操控着鼠标点开数据统计，大嘴一个人的输出占到了全队的百分之三十五，安禅转头问顾羡：“感觉怎么样。” 顾羡老实回答：“输出很舒服。” “哦——还有呢？” 看着安禅认真的眼神，顾羡想了想，反问安禅：“你一定要用这种极限保AD的套路？” “你有什么看法？” “这是路人局，所以赢得比较轻松，你也看得出来对面沟通出现失误了吧，但凡他们家的打野和中单反蹲一波，我都有可能起不来。如果是比赛，对手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拿什么保证自己在线上对线主流中单可以打出优势，又怎么保证我用前期弱势的AD可以拖到后期。战术有很多种，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一个？” 安禅点了点头，心中对顾羡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孩子天生就是打职业的料，天赋高是一方面，心态和意识都很稳，新生代选手大多心比天高，秀了一局尾巴就翘到天上去。顾羡不但没有飘，反而十分冷静地分析起来，并且说得丝毫不差。 安禅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负重训练么。” 顾羡不解：“训练什么？” “练你啊，我选了璐璐，carry点就只剩下你一个，你玩的又是容错率很低的大嘴，既锻炼了你的抗压能力，又锻炼了你的心理承受力。如果以后的比赛我中路崩了，你也能顶住压力站出来秀翻全场。” 顾羡分不清安禅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上一世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不由得抬高音量：“如果我也崩了呢？一队人等着输？” 其实安禅拿软辅中单的胜率并不算低，只不过每一次的MVP都是给到顾羡头上，众所周知软辅英雄的开团能力差，即使出法强装备输出也十分有限，难免给人留下混子的印象。 比如顾羡，作为共事的队友，也难免对安禅使用软辅中单的行为颇有微词。 人生重启了一回，顾羡多少感觉到安禅与自己印象中的他不同，他应该客观地摘下有色眼镜，心平气和地与安禅好好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或许不至于太差，说不定……说不定安禅的未来也不会那么灰暗。 顾羡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由于一个过分荒唐的理由躺在殡仪馆里，就算是陌生人他也会帮一把，更何况是在同一屋檐下共同吃住过的安禅。 安禅注意到顾羡情绪上的波动，只好改口安抚：“这个套路目前只是个雏形，还需要雕琢，我当然不会拿路人局的战绩做结论，真正的效果还要等训练赛上才能见分晓。” 见顾羡的并没有平复心情的样子，安禅有点发懵，他好像又给九天玄女气得不轻。 “小羡你——”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打断了安禅的发言。安禅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一条短信。 安禅还以为是通讯公司提醒他交话费，拿起手机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无语。 他轻声又快速地将短信内容嘟囔了一遍：“大嘴是新来的ADC吧？” 嘟囔完，安禅果断将短信删除，并把电话号码扔进黑名单。 安禅有一只耳朵有点毛病，常年着戴助听器才不算影响生活质量。这就导致在他听起来是小声bb的音量和其他人听到的不太一样。 比如这句“大嘴是新来的ADC吧？”，安禅只是下意识地念了一遍，却让顾羡听了个清楚。 顾羡作为当事大嘴，莫名被提到，锁着眉头追问：“谁？” 安禅收起手机：“刚才的卢锡安。” “李行岳？” 安禅点点头：“也是，以他的名气也没几个不认识，你认得他也正常。” 他侧过头，嘴角微微上扬：“你是不是想问他问你干什么？” “他问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 “……” “别用那种表情，我不是故意要逗你。我刚刚把他手机号拉黑了。” “……” “不是我不给他放出来，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问问他，他虽然和我是同期，但是不是难接触的人。我拉黑他的原因纯属是不想给自己找骂，他粉丝天天骂我倒贴，惹不起。” 顾羡愣怔一秒：“你知道他粉丝……那你刚才为什么……” 顾羡及时地收了声，李行岳都嘲讽到头上来了，难道安禅还能当无事发生过吗。 安禅冷笑一声：“人嘛，总有上头的时候。再者说来，刚才我不回他，难道他粉丝就不骂我了吗？就算他粉丝不骂我，难道看比赛的其他人就不骂我了？” “害，世界上总是会有我这种人嘛。”安禅自嘲道：“天生不讨人喜欢，生下来就是挨人骂的” 第十一章 安禅没搭理李行岳，自顾自地单排去了。顾羡被要求与敖礼双排，好好培养一下二人组的默契，顾羡没有异议，倒是敖礼十分不情愿，磨蹭了好久才拉了顾羡。 安禅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你别别扭扭给谁看，让你们练练配合还委屈你了？” 敖礼嘟囔着解释：“顾羡气场太强了，我有压迫感！” 安禅噎了一下，其实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敖礼一个，但他决计不能放任敖礼在这里瞎嚷：“人家那是成熟，你也跟小羡学学好吧，看看人家才多大岁数，就这么稳重，哪儿像你整天叽叽喳喳。别废话了，好好排，不许乱玩听见没有。” 敖礼不服气，他这个人脑子快，极其擅长转移战火，他也扯着嗓子喊：“这不怪我啊安队！咱DDM的老大不是你吗？顾羡他连你的气都敢生，我隐约觉得DDM的食物链顶端换人了啊队长！” 这下连安禅都熄火了。 顾羡一直不作声，他实在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新的一局排位开始，敖礼终于将注意力从怼队长转回电脑屏幕上，他看着公屏上的ID，忍不住嘁了一声。 安禅还以为这人又在犯浑：“你怎么还没完了！” 敖礼直呼冤枉：“我没有！我只是想感慨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冤家？我不是叫你不要和网友吵架吗？” “天地良心！我没和网友吵过架，那李行岳能算网友吗？那叫同行！同行不就是冤家吗？” 顾羡也看见了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玩家星辰满月进入房间。 安禅再一次熄火，他决定以后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黄历，今天怎么连着被敖礼怼到哑口无言。 “小羡，你正好可以问问李行岳打听你干什么。” …… 五个人打排位打到凌晨，终于熬不住了，纷纷下线休息。 敖礼临回屋的时候叫住了安禅，表情十分像小学生给班主任打小报告：“安队，今天李行岳和我说话了。” 安禅无语，这种事倒是没必要汇报给他，虽然他和李行岳的关系确实不好，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能太幼稚。虽然他和李行岳之间有恩怨局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从未出于个人原因要求其他队员们与李行岳划清界限。奈何几个队员们帮亲不帮理，连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恩怨都不知道，就无条件地站在了安禅这一边。对于这件事，常年孤家寡人的安禅确实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想到这一层，安禅的语气不由得软下来：“他又说什么阴间话了吧？你别太往心里去。” 敖礼眨了眨眼睛：“我是没往心里去，我觉得队长该往心里去。” 安禅心想，他的话我可没少往心里去，再放就装不下了，只听敖礼继续说道：“他让我转告你，说顾羡跟他打听你的事了。” 安禅：“……” 那确实得往心里去。 安禅甚至可以联想到李行岳的打出这行字的表情，肯定很欠打。 他的性格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豁达，尤其对于过去的事上，顾羡找李行岳打听他，安禅不可能权当无事发生过。二人洗漱后倒在床上，顾羡的被子已经洗好了，终于不用两个大男人抢一床被子盖。两个人背对着背，顾羡似乎已经熟睡，而安禅这一边则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许久，房间内传出一声轻叹。 顾羡问了什么，李行岳又是怎么回答的。 安禅对顾羡的上心程度不低，否则他不会萌生转变战术的想法。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顾羡有在职业赛场上掀起风浪的潜质，如果发展得好，这孩子说不定在LOL界是个风云人物。他只得安慰自己，不管顾羡未来多么有出息，现在都只是一个需要在次级联赛打磨刀锋的小孩，他对这个圈子尚一知半解，有不懂的事当然会找人去问。至于为什么去找李行岳，而不是直接来问问自己，安禅十分贴心地作了一番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顾羡，目睹了关系如此紧张的二位，他也会去选择问在圈子里有名声有地位的一流AD选手，而不是风评一阵狼藉长得也凶巴巴的安禅。 一番自我开导后，困意逐渐上涌，安禅缓缓合上眼。纷乱的思绪也随着睡眠逐渐消散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安禅从床上爬起来时，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的。安禅顶着一头鸡窝，不由地陷入怀疑，难道二十二岁和十八岁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他记得以前自己都是基地里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的人，怎么自从顾羡来了以后，他的睡眠时间反而延长了。 更加奇怪的是，睡眠质量貌似也提升了不少。 九天玄女还有保佑吾等凡人安眠的功效吗。 安禅走出卧室将自己简单拾掇了一番，敖礼和上野连体婴还没醒，训练室里只有顾羡一个人，他正坐在电脑前打排位。这时的安禅彻底体会到了班主任的感觉，班里有一个优等生确实省心。 顾羡注意到安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道：“领队来过了，送了两个摄像头过来，开直播用的。” 安禅“啊”了一声：“还要开摄像头？” 顾羡转过头，深深地望了安禅一眼，满眼里都写着一言难尽。 “现在直播都开摄像头的，领队说这些是一队那边换下来的，让我们先用着，还差三个过几天送过来。” “还要所有人都开？” “……” 安禅抓了抓头发，不耐烦道：“现在观众真奇怪，又不是明星，开直播还要开摄像头……有什么好看的。” 刚说完，安禅又看了一眼顾羡，马上改口：“没，没说你，我说我没什么好看的。” 顾羡显然也对开摄像头这件事没什么期待，沉声道：“我就有什么好看的了？” 安禅愣住，脱口而出：“你再没什么好看的，地球上好像也没几个能看的人了。” 顾羡停下操控鼠标的手，彻底将身体转了过来：“你和别人说话都是这样的？” “……什么样？” 顾羡没好气地说：“你就这样倒处夸别的男的长得好看？” “这话说的，”安禅好气又好笑：“虽然你可能不待见我，但是你进了DDM，就是我队员，对于我来说你可不是别的男的。另外我说你好看只是陈述事实，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实力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过分关注你的颜值，但是你确实好看过绝大多数人，额，不过不包括椰子。要想别人不注意到你的脸还是挺难的，说你好看也不等于否认你的游戏水平，没必要对这个问题太敏感。” 说着说着，安禅的嘴里就像生吃了一颗柠檬一样阵阵发酸，听听，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居然劝一个帅哥不要因为被称赞颜值而生气，这是什么神仙烦恼？果然九天玄女的心思，他这种普罗大众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了。 顾羡准确地捕捉到重点：“你也这么和朴豫智说过？” “说什么？说他好看吗？说过啊，难道他不好看吗？有时候我的视线里同时出现你们两个，我就感觉我们DDM像个经济公司。” 顾羡彻底没话说了，索性转回身继续认真打游戏。 时间不早，安禅决定去叫另外几个小鬼头起床。刚抬脚要走，就听见背后传来凉凉的一句：“那高文石呢？” 安禅满心疑惑：“高老板怎么了？” “你觉得高文石长得好看吗？” 顾羡的声调不咸不淡，让人摸不清这句话的意思。 “高老板……长得也不差，嗯……”安禅不明白顾羡突然提到高文石的用意：“小羡你……你不喜欢我把你和椰子放在一块说吗？你觉得高老板那种成功人士才有气概？” “觉得他有气概的是你吧。”顾羡没好气道。 “啊？我？高老板长得确实比我强得多，不过跟我比的话起始线未免也太低了些。走大街上也没几个人长得比我还不好了的。你又怎么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羡投向安禅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彷佛听了全世界最弱智的发言：“你认真的吗？” “？” 安禅觉得自己和顾羡根本无法沟通，无论是什么话题，他们两个都能把气氛聊到最僵持。 亏他还以为经过昨天的双排两个人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 顾羡同样觉得安禅这个人天生和他犯冲，尤其是重回十八岁以来，安禅几乎每一句话都要惹得他胸闷气短。 这个人居然说自己长得不好看。 顾羡和安禅不同，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作出外貌上的评价，这个人好看也罢丑也罢，顾羡很少关注这些。但他心里对一个人的美丑是有标准的。 他从来没说过，但是他心里知道，安禅在他心里一直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从他重生以前见到安禅第一面开始就是如此。 第十二章 在外人看来，顾羡是集多种人设于一体的人生赢家，比如高富帅，学霸，冰块脸，游戏大神等等，加之还未正式出道就被网友冠以“九天玄女”的称号，简而言之，顾羡这个人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最了解顾羡的人只有他自己，他十分清楚，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十分离谱，实在没必要将他一个高中休学打游戏的网瘾少年过度神化吹捧，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如果有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追问，你究竟哪里平平无奇，哪里是个普通人，顾羡则会认真地回答：“我的审美十分普通。” 普通到什么地步？ 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高，白，瘦。 这个审美标准男女通用。至于他自己，只符合第一条。 顾羡喜欢的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白皙，而不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网瘾患者宅出来的病态白。他本人是普通亚洲人的肤色，只是胜在年轻皮肤好，没有暗沉，看起来才明亮一些。至于瘦，也不是指瘦骨嶙峋的瘦，他只是喜欢骨节分明的人，比如安禅。 就只是单纯对他外貌的认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顾羡忍不住又看了安禅一眼。 安禅刚刚起床，脸上的睡意还未完全消散，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时不时滚下几滴水珠。顾羡忍不住皱眉，长着这样一张脸，是怎么说出大街上随便来一个都比他好看这种话的，是在自谦？还是故意的？ 安禅长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颇不好招惹，顾羡却注意过安禅由于近视而看不清东西时的迷茫模样，与平日里的形象相差甚远。笔直挺拔的鼻梁与精致的鼻尖像是用美工刀割出来的一样，最初的时候，顾羡还怀疑过安禅是不是做过医美。 美中不足的只有安禅的断眉和唇色浅淡的嘴。只看左边完好的眉，安禅的眉型本该是不错的，十分自然，又不会太浓，只是在右眉的眉尾有一处断痕。本来也无伤大雅，只是安禅天生凶相，这道断眉让他看起来更凶了。就是这难得的一点缺陷也被柔化了许多，安禅的嘴唇没什么颜色，些许的病态感生生将眉目间的戾气缓和下来，或许这就是造物者的偏爱。 就在顾羡胡思乱想的功夫，在他看来肤白腿长腰细貌美的安禅安队长尽职地履行职责，把其他的队员叫了起来。大家磨磨蹭蹭地洗漱吃早饭，终于聚集在了训练室。 “山楂TV的合同已经都签好了，从今天开始，大家就要完成每个月的直播任务。我的建议是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不要违约，也不要播太久，心别散了。” “明——白——” “哦，还有，”安禅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两个摄像头：“一队那边拿了两个摄像头过来给我们用，只有两个。你们谁要开吗？没有主动报名的我就自己安排了。” 无人回应。 “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给我们队的颜值担当了啊。” 敖礼开玩笑说：“颜值担当，那必然是我了。” 安禅拿起摄像头，在顾羡和朴豫智的电脑桌上分别放了一个：“要点脸行吗，真服了你。” 朴豫智拿起摄像头左右打量，用声调奇怪的中文发言说：“提问，必须直播LOL吗？可不可以去颜值区直播唱歌跳舞？” 毫无疑问，朴豫智的憨憨发言得到了来自队长的抱枕攻击：“叫你卖脸没叫你卖身，你要是敢在基地里又唱又跳的，我明天就给高老板打电话，他最近正好在筹备娱乐公司，直接给你弄过去，省得你在LSPL丢人现眼。” “我怎么又丢人了！”朴豫智不服。 “你不丢人，”安禅冷笑一声：“那你比赛的时候倒是少送几个人头。” “这么这样！”朴豫智气急败坏:“抗伤害的事，能叫送人头吗？我全队抗伤百分之三十！多么伟大的贡献！” “你送那么多人头抗伤当然高，你选个石头人不管不顾就往人群里冲，连大招都没开出来就死了。原来这不叫送人头，这叫为团队抗伤害，挺好，学到了。” “啊——不是说好不鞭尸的吗!” 无视掉朴豫智哭唧唧的哀嚎，安禅先帮顾羡安好了摄像头。 顾羡还是摆出一张冰块脸，对着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哦，这个还有美颜功能吗？”安禅看着摄像头机身上的按钮，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效果，只听见喀嗒一声，安禅实在没忍住，扳动了美颜开关。 “噗——” 顾羡脸都黑了：“给我关了。” “抱歉抱歉。”安禅急忙把美颜的开关按了回去，摄像头是一队那边直接拿过来的，各种参数都没动过，也不知道上一个主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各种数值都调得这么夸张。顾羡的五官本来就无可挑剔，经过美颜后就像是外星人似的。 “还真是帅哥才有的烦恼啊。” 另一旁的朴豫智也无师自通地调好了摄像头，连摆放的角度都找好了。这人不亏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坐在摄像头前面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先是敷了一张面膜，又梳了梳自己的刘海。一旁的郑明朗都看不下去了，果断制止了朴椰子同学像孔雀一样炫耀尾羽的行为。 山楂TV很给面子，DDM全员刚刚申请好直播间，网站首页的滚动推荐就安排上了。 美工大概看准了以DDM目前的成绩不会有几个粉丝，也就能吸引几个颜狗，DDM的宣传图的站位是精心设计过的，朴豫智和顾羡两个惊为天人的帅哥被放在了C位，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顾羡几乎不拍照，只好用了死板的证件照。朴豫智就不一样了，他的ins全是自拍，甚至有几张是网恋专用男头，放在中间惹眼得很。 顾羡拧着眉毛看着自己和朴豫智的照片，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本人，他想起安禅对朴豫智的评价，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 对于朴豫智的脸，顾羡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就这？ 严格意义上讲，朴豫智也是标准的高白瘦，只不过他过于开朗的性格使得整个人的气质都甜腻腻的，这种小太阳很讨长辈欢心，顾羡只会觉得叽叽喳喳。他还是比较欣赏安禅的外型，像白开水一样。 全世界恐怕只有顾羡会把白开水当作形容外貌的褒义词。安禅要是知道顾羡的想法，大概会沉默很久，总结一句：“或许这就是九天玄女吧。” 而安禅不知道顾羡的想法，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忐忑。 他开了直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后开始排位。 几局游戏下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直播间并没有观众。 换作别的主播，见到空荡荡的直播间多少会有些失落。但对于安禅来说，没有观众就没有弹幕，没有弹幕就是没有压力，岂不妙哉。 他对自己在圈里的名声十分有数，就算有慕名来看他直播的人，多半也是来重拳出击的。他又不傻，要不是为了赞助费，他才不把自己送出去给人家网络暴力。 至于黑粉也是粉这种论调，安禅只想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反正他不要。 很快，有人第一个打破了训练室内枯燥的键盘声。 毫不意外，是朴豫智。 “哎！不是我不和你们说话，我看不懂你们的弹幕……队长——！队长——！帮我看看弹幕说的是什么呀？” 安禅：“……” 朴豫智的直播间的弹幕像炸锅了似的，迎来一大波刷屏。 【好可爱……】 【哈哈哈看不懂中文好委屈！】 【DDM的上单长这么好看的吗？】 【你才知道吗？椰子毕竟是用承包了全网一半男头的男人】 朴豫智哭丧着脸：“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郑明朗看了他屏幕一眼：“自信点，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干嘛干嘛！看我笑话！” “谁叫你自己不学的，只会口语你怪谁。” “所以弹幕说的什么啊。” “没什么，都是夸你长得好看的。” “……” “想让人家夸你玩得好就好好打，花瓶这个标签只有自己才摘得掉。你看顾羡，有人说他是花瓶吗？” 安禅这才意识到，以顾羡在网上的水花，不太可能没有观众。他不是连粉丝站都有了吗？ 他也伸脖子看了顾羡的屏幕一眼。 顾羡的直播间只比朴豫智的更爆炸，只不过真九天玄女从不回头看弹幕而已。 安禅给顾羡做口型：“你找奥利奥双排啊。” 顾羡看懂了，从善如流地说：“奥利奥，双排吗？” 受神女眷顾的敖礼受宠若惊：“行啊。” 安禅点了点头，他叫两个人双排的原因很简单，一来练配合，二来给敖礼增加曝光机会。要不九天玄女这么高的人气都浪费了。 而顾羡直播间的观众不这么想。 【小羡弟弟怎么不和椰子哥哥双排鸭？】 【+1】 【万人血书，小羡和椰子双排！】 【年下冰山x热情小可爱，我先嗑为敬。】 【臣附议!】 诸如此类的弹幕刷得满屏都是。 “朴豫智是上单，我是AD，我跟他双排干什么？房管，把这些刷乱七八糟弹幕的封一下。” 安禅刚安心地转回身继续排位，就听见顾羡冷冰冰地发言。 听这语气，是真生气了。 “封多长时间？直接封永久。” 安禅惊了，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顾羡的语气没有丝毫地缓和：“队长让我和敖礼双排，我就只和敖礼双排，你们爱看就看，不爱看去看朴豫智的直播，别再我这儿刷，再刷全屏禁言。” 第十三章 被粉红氛围的弹幕刷屏的不止顾羡一个，郑明朗叩了叩朴豫智的桌面：“弹幕让你和顾羡双排。” 朴豫智马上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和小羡双排？那和单排有区别吗？我跟你们说，我作为一个上单，通常一局游戏下来，除了打5V5的团，我都见不到ADC几次的，除非他来上路吃我的线。要看双排的话，我可以和小明双排，小明——小明——我们来双排鸭——” 郑明朗板着脸：“那是人家顾羡不跟你排，他不跟你排你就来找我，谁要给你当备胎。” “不是备胎，不是备胎，我是打野爸爸的舔狗，一声舔狗一生舔狗，腿子别走，带我上分鸭——” 安禅看着这位韩国籍活宝，哑口无言，明明弹幕上刷的是同样的话题，顾羡和朴豫智的反应居然完全不同，整间训练室以茶几为分界线，左边的郑明朗被朴豫智缠得烦不胜烦，右边则被顾羡周身的低气压所笼罩。安禅头一回觉得自己在DDM就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弱势群体，而真正的弱势群体敖礼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等待着九天玄女的下一步指示。 顾羡的气还没消，弹幕显然没有意识到顾羡处在爆炸的边缘，还有不开眼的在直播间刷屏。 【被戳中了心事就气急败坏？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顾羡：“房管！” 安禅比房管的动作更迅速，他眼疾手快地关了顾羡的麦：“弹幕说你什么了？怎么心情这么差？” 顾羡没有回答，安禅自己滚动鼠标滑轮看了看，只翻了几条，哭笑不得地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啊，你看看你，DDM队规还记得吗？不许和网友产生任何冲突，就算是对方无理取闹也不行。再说，人家也没说什么，你发什么脾气。” “我不爱看。” “弹幕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没必要往心里去。再说，全队就你们两个开摄像头，两个帅逼双排我也爱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人说得好，知好色而慕少艾嘛。” 安禅的一番发言成功地使顾羡的心情更差了。 顾羡一把夺回自己的鼠标：“你别过来了。” 安禅无奈，只好把这归结为青少年的叛逆期，真是年少不知粉丝贵。虽然以顾羡的水准，他应该不会变成靠粉丝吃饭的主播型选手。 安禅讪讪地回到自己位置，决定自己打自己的，别再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羡直播间的弹幕依然刷得风生水起，顾羡视若无物，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他和敖礼双排了几局，硬生生把双排玩出了单排的感觉。 顾羡始终不说话，敖礼只好硬着头皮和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交流，让气氛不至于太僵硬。而顾羡的观众始终得不到回应，便一股脑地涌去敖礼的直播间开始狂轰滥炸。 【顾羡这是确定转到DDM来了？】 敖礼：“是啊，合同都签好了，未来的一年就是我们DDM的人了。” 【晕，我还以为高文石会让他进一队啊，他不是这一批青训里资质最好的吗，让他打LSPL，高文石怎么想的？】 敖礼：“高老板肯定有他的考量的，我们都不要乱揣测。” 【奥利奥可要照顾好我们小羡呀！】 敖礼：“……你们不要对顾羡有误解，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生活自理能力比我都好，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他。” 【可是小羡性格有点内向……你不许欺负他！】 敖礼都快崩溃了，谁欺负谁你们能不能搞搞清楚？这位九天玄女可是连安禅都敢顶撞，这是他一个小小辅助招惹得起的人物吗？ 顾羡就像是没听见敖礼与弹幕的对话似的，他确实没有心思听。以他们的段位来说，双排的等待时间比单排更长一些，趁着排队的功夫，顾羡忍不住切了一下屏幕，他看着山楂TV的推荐位，他和朴豫智两个人照片显眼地摆在那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弹幕上的起哄他不是看不懂，正因为看懂了才更恼火。 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空顶着一个“BOG青训最佳新人”的名头和一张脸，他也没指望目前的自己有几个技术粉。无论是真爱粉还是路人，这些东西在不远的未来他都会拥有。他自认为是一个心理年龄二十五岁的成熟男人，那些无中生有的弹幕本不该触动他原本的心情。 可乱发弹幕也要讲个基/本/法，把朴豫智这种笑起来活像条狐狸崽子的人生拉硬拽往自己身上凑，他们真的觉得般配吗？ 顾羡恨不得自己在公屏上扣个不般配上去。 就算要乱点鸳鸯谱，是不是也应该点个靠谱的。 比如说…… 安禅的直播间依旧没什么人，他得过且过地浪迹于召唤师峡谷，突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一惊，回头看去，正好对上顾羡的视线。 “……” “……” 安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事吗？” 顾羡的脑子里嗡地一声。 “没事！” 电竞椅用力地一转，赏给安禅一个椅背。 安禅彻底傻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羡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否则怎么会冒出“弹幕为什么不万人血书让我和安禅双排”这种想法？ 他为什么要和安禅双排？图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玩软辅？ 新的一局游戏开了，顾羡突然开口：“敖礼。” 敖礼：“到。” “你玩个软辅吧。” “啊？你选卢锡安的话我可以拿锤石啊。” “……” “行行行，我那个娜美，好吧？打游戏吗，我风娜琴星样样精通。” 开播的时间长了，直播间的观众人数逐渐增加，不仅仅是几个来看帅哥的颜狗，自然多了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节奏大师。敖礼这边刚刚确定了娜美，就有几个黑粉坐不住了。 【选什么娜美？你选了娜美，让你们队长玩什么？】 “哈？”敖礼莫名其妙：“我选娜美和队长有什么关系吗？” 顾羡的直播间里某种不明生物也多了起来。 【星月大军到，fw安禅滚出来道歉。】 【万人血书，毒瘤安禅退役。】 【快过年了，带我儿子安禅来给大家磕个头。】 顾羡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些阴间弹幕都哪儿来的？” 顾羡的粉丝也不高兴了。 【房管还不干活？】 【黑子滚远点，他安禅没有自己的直播间？】 【日，我就说进了DDM准没好事。安禅干啥啥不行，拖累队友第一名。】 顾羡刚要发火，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安禅没有下播，这些黑粉既然刷到了他的直播间，那安禅的直播间岂不是早就沦陷了？ 顾羡一把摘掉耳机，快步走到安禅的位置。 安禅面色如常，他知道顾羡站在他身后，十分平静地说：“又有事吗？你等等，就快一波了。” 这一把安禅玩的是发条，对面的上单和打野笔直地冲向安禅方的大团，安禅快速操控鼠标，巧妙地把球放在敌方脆皮的身旁，QWRE一气呵成，团战才刚刚开始，敌方后排就被安禅秒了个干净。 敌方回天乏术，安禅与队友一起顺利地A掉了对面水晶。 游戏胜利取得，安禅也摘下了耳机，回头问：“找我有事吗？” 顾羡死死盯着安禅屏幕上难以入目的弹幕：“这些都是李行岳的粉丝吗？” 安禅明白顾羡说的是什么，他关了麦，拽了拽顾羡的袖口示意自己没事：“未必是他的粉丝，也有可能是带节奏的。估计是有人去论坛带节奏了。没事，你去直播你的。” 顾羡抬高音量：“这怎么叫没事！？” 安禅吓了一跳：“不是，又没说你，你急什么？”随即，他眼珠子一转：“我一直没搭理他们……他们可能觉得没劲，是不是刷到你直播间去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跟弹幕互动一下。” 安禅把头转了回去，重新打开麦：“你们要骂什么就在我这里骂，别去打扰别的队员的直播——” 还没说完，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安禅的耳麦抢走了。 安禅反应不及，顾羡已经将麦克风的音量调到最大，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粉丝，我劝你们最好搞清楚事实。那天李行岳是开着直播的，在现场的人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是谁先挑的事。没看直播的就滚去给我补视频，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弱智就回娘胎里发育个脑子再出来打游戏。” “顾羡你是不是疯了？” 安禅想抢回耳麦，顾羡往后撤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安禅的手腕：“另外烦请你们去李行岳微博底下告知他一声，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话会不会好好说？怪不得他粉丝总说写阴阳话，原来都是和他学的。你们不是喜欢万人血书吗？还不去万人血书给拳头发邮件？拳头什么时候出李行岳专属的中元节限定？我顾羡第一个买。” 第十四章 在签约山楂TV以前，安禅有许多顾虑，比如队员年纪都不大，会不会被直播分散心思，再比如朴豫智是韩国人，作为LSPL唯一的外援选手会不会面临舆论压力等等。可他玩玩没想到，开播后第一个出状况的竟然是顾羡。 顾羡平时对他冷言冷语倒也算了，他这么大人总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那直播间水友是你一个新人崽想怼就怼的？分分钟不就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更何况顾羡初生牛犊不怕虎，点名道姓地喊话李行岳，九天玄女是不是在天上待得发霉，存心给自己找事情做？ 被李行岳一众死忠粉追着骂的感觉很爽？ 当天晚上，DDM召开了紧急会议。 这个会议惊动了不少人，领队，教练，一队的领队，一队的教练，甚至还有一个专业的公关团队以及在座所有人的老板高文石，大家齐刷刷地在DDM这间袖珍的会议室内相聚。安禅多少年没见过这阵仗了，想他当年刚入行签合同的时候，在场的也就一两个人而已。 DDM除顾羡外的四人坐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顾羡则摆出标准的九天玄女脸，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就像跟水友正面刚的人不是他似的。 高文石坐在中间，专注地划动着手机屏幕。 朴豫智小声地跟安禅嘟囔着：“没想到连高老板都惊动了……” 郑明朗白他一眼：“你也不看看这件事的主人公是谁。”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高冷的九天玄女微微侧头，看了身旁坐着的安禅一眼。安禅看上去十分冷静，宽松长袖中露出的发颤的手指尖将他的慌乱暴露于人前。顾羡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于高文石来说，这件事不在于他公开挑衅李行岳，而在于未来给安禅带来的影响。 这么想着，顾羡开始反思自己。人家安禅是有高老板撑腰的人，哪里用得着他上前逞英雄？ 安禅被李行岳的粉丝爆破直播间，又管他顾羡什么事。二十五岁的顾羡高居英雄联盟职业圈的金字塔尖，将近一半的比赛观众都是他的忠实粉丝，他拥有足够的资本，足以让一些好事之徒自觉地不来招惹。而十八岁的顾羡是什么，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高中生，网友们尊他一声九天玄女都算是给足他这个新人面子了，他一无所有，拿什么去和李行岳叫板。 究其原因，居然还是为了安禅。 顾羡不由得啧了一声，以示对自己冲动行为的不满。 安禅耳朵上带着一只助听器，捕捉到了这声气音。他听得出顾羡不耐的情绪，下意识地搭上顾羡的手。 顾羡冷声：“干什么？” 安禅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别担心，没事。” “我没担心。” 安禅还要再说什么，始终沉默着的高文石终于发声。 “天神之 怒，”高文石指了指手机里的画面：“是网友给这段视频起的标题。” 安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高老板，是我失职。” “你认什么错？” 房间内的众人统统把目光转向顾羡，这句话正出自九天玄女的尊口。 高文石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羡：“小羡怎么看这件事？” 还不等顾羡开口，安禅抢先说：“高老板，不怪他，之前我和李行岳发生点摩擦，他粉丝就来安排我了，小羡看不过去才冲动的。也没多大点事，我公开给李行岳道个歉就完了。” “没多大点事？这段视频的播放量都快上百万了，不止是DDM的官博，BOG的官博也被喷得一塌糊涂。话说回来，李行岳粉丝怎么这么多。” 安禅无奈，心道想着他粉丝能不多吗？早些年DDM在国内也算是zz正确，李行岳还是个玩ADC的，如果说老DDM解散的输方是他和夏林，名利双收的赢家就是李行岳和叶漌他们。现在人家在LPL成绩好工资高，再反观安禅，也不怪李行岳的粉丝总骂他登月碰瓷。 安禅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发微博道歉。” 手机刚拿出来就被顾羡抢了，安禅发现顾羡这人可真爱抢东西。 “你还给我。” “你凭什么给他道歉？” “我——” “先挑衅的人是他，正面刚的人是我，安禅，你道什么歉？” 安禅愣怔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顾羡，甚至忘了拿回自己的手机。顾羡抓紧手机，丝毫没有还给安禅的意思，他直视高文石，好不心虚地直言:“和安禅没关系，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任。” “你做什么了？”高文石继续问道。 “我在直播间里公然攻击李行岳，导致李行岳的粉丝给DDM和BOG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安禅气极，喊了一声：“顾羡!” 安禅做什么事都容易上脸，无论是喝酒，窘迫还是生气，一片浅红争先恐后地从他白皙的脖颈爬上耳尖，显然是气得不轻：“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顾羡毫不示弱：“高文石是你什么人，全世界的人除了你没人能和他说话了？”他又转回去对高文石说：“李行岳说话阴阳怪气，让多少人对安禅有误会，明明自己技不如人还要全屏嘲讽，安禅只是回应嘲讽而已，他粉丝怎么好意思来指责安禅？” 安禅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硬生生地将怒火压下来：“高老板，他小孩子不懂事，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也不用公关什么的，我公开给李行岳道歉就行了，反正李行岳也就要我一个态度。” 高文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禅，你怎么带队的，这队伍凝聚力也不行啊。你看看你和顾羡，自己都快打起来了，还是为了一个外人。” “……” 高文石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不过顾羡，我欣赏你，真的。” “我特意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说实话，我不觉得你们两个任何一个人有错。” 安禅轻轻啊了一声，眼睛睁得溜圆。 “怎么那副表情，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要怪只能怪你们粉丝太少，吵不过人家。” 有钱真好，说话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安禅突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要是他把高文石这段话录下来放到网上去，那些黑粉会不会用同样的话去攻击高文石？高文石你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妄想碰瓷世冠AD？想想还怪有趣的。 听了高文石的话，顾羡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他沉声追问高文石：“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觉得你们没错，不代表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没错。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实力是一个人的最根本的底气。当然，我不是说受害者有罪，我只是打个比方，同样是从DDM出去的叶漌，后来人家在S赛上大杀四方，全球观众哪个看了不叹服，李行岳什么时候去招惹过他？我很希望这件事能激励到你们，打出个好成绩，打得不仅仅是好成绩，更是那些人嘲笑你们的脸。” DDM众人点头，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比谁都懂。 “好了，安禅，这件事现在有两个简单的应对措施，你要怎么选？第一个，死鸭子嘴硬，打死不认错，这个方法比较有骨气，只不过李行岳的粉丝可能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爆破DDM——连带着一队一起。还有一个方法，你去跟李行岳沟通一下，让他出面制止一下粉丝，这个方法比较有效，只不过……” 安禅明白高文石的意思，高文石的话说得很委婉，直白地说，第二个方法就是他去找李行岳服软，然后李行岳再发个微博，说些“我和安禅私下关系很不错这一都是误会”之类的瞎话，李行岳亲自出面调解，粉丝自然就消停了。只不过这件事大概率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尤其对于顾羡这种新人来说，可能以后大众提起顾羡都会想起攻击李行岳后被迫道歉这件事，不可能不对顾羡造成影响。 所以高文石没有说“你们”，而是单指安禅，用了“你”。 事情的源头与安禅有关，只有安禅一个人去沟通，火苗才可能不燎到顾羡身上去。 安禅心领意会：“我一会儿去给李行岳打个电话。” 嘴上这么说着，安禅心中难免怅然，要死不死的，要打这个电话他还得把李行岳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听到安禅这么说，顾羡下意识地再次抓紧安禅的手机。 “我说了和安禅没关系！为什么要他去找李行岳？你这样也算是一个合格的——”顾羡硬生生地把不该说的词咽回去：“合格的老板？就这么利用安禅？” 高文石笑得花枝乱颤，问安禅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狂，他是不是都没叫过你哥？没被社会打磨过的小年轻真好啊。”随即又问顾羡：“那我不利用安禅利用谁？利用你这个沉不住气的小男生吗？你知道你去给李行岳道歉的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吃这行业的饭多少年，这个事就要跟着你多少年，以后无论你混得多有出息，谁提起你都会说你刚出道的时候张牙舞爪得罪李行岳，多亏李行岳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个小毛头计较。不光是网友，包括你的同期，看不惯你的后辈，都会拿这件事说你，你走到哪儿他们说到哪儿，以后你见到李行岳还得客客气气的，谁叫你说让人家出中元节限定呢？我说这些你都受得了吗？” 顾羡快吐了，上辈子他从来没觉得李行岳是个多牛逼的人物，他从DDM转会之后和李行岳对过线，李行岳根本占不着他一点便宜。后来他名声大噪，李行岳也退役了，而他也取得了比李行岳高得多的成就。怎么重活一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他面前装老虎？ 顾羡自认从未仗势欺人过，此时此刻却开始怀念起从前有资本仗势欺人的自己。至于现在，奥利奥怎么说来着？他就是个弟弟。 安禅叹了一口气：“别闹了，高老板忙着呢，乖，手机还我。” 顾羡猛地抬头：“我能。” 安禅：“？” 顾羡毫不退让：“话都是我说的，没有理由叫安禅去道歉。给DDM和BOG带来了不利影响我很抱歉，我也会亲自和李行岳道歉，别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但是不能让安禅替我去道这个歉。李行岳电话多少？我现在打给他。” 第十五章 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安禅的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他简直想往顾羡这张脸上呼一掌。 “你这倒霉孩子真他妈的——” “哈哈哈哈哈——” 安禅刚要口吐芬芳，就被高文石用豪迈的大笑声生硬地打断了。 “好！不愧是从我家青训走出去的人，顾羡，我欣赏你。” 在场的所有人没一个知道高文石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高文石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二郎腿，招呼满屋子不明真相的吃瓜人速速撤离：“这么点破事也值得大动干戈，扯那没用的犊子干什么？” 顾羡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高老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安禅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逗逗他，没想到还真逗出点东西。” 安禅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嘴巴微微张着，一脑门子问号。 “不就是口嗨了几句吗，这算什么大事，看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我BOG系的战队哪儿有你们这么怂的？他李行岳算什么？不虚他，他又不给你们开工资，骂他几句怎么了？就他能嘴贱？他背后嚼的舌根还少了？” 安禅终于听明白了，以至于有点不敢确信：“那我……还去和他……沟通吗？” “沟通个锤子沟通。”高文石不耐烦地抄起自己的外衣：“就他有粉丝？把我BOG当什么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地打职业，谁也不用溜须，该出手时就出手，LSPL怎么了？除了那几个白垩纪的战队，哪个队伍不是从LSPL打上去的？LSPL的选手低他们一等？当然，我还是期待你们早日冲进LPL，冲进S赛，实力是最好的打脸。走了。” 高老板带着一大伙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出门前不忘给顾羡竖个大拇指：“好小子，知道护着你队长，你队长没白疼你一场。” 高文石本意是称赞顾羡拒绝让安禅出面道歉的行为，不成想这简单的一句话激起顾羡心中千层浪。 顾羡几乎失声：“说什么？” “我说，你安哥没白疼你。” “……” 高文石管杀不管埋，头发一甩，潇洒走人。顾羡却几乎脚下站不稳，脑海里乱糟糟地一片，摸不清个头绪。 “安禅没白疼你”这句话顾羡已经听了两遍了，第一回就是在安禅的葬礼上，高文石红着眼眶对一身黑衣的二十五岁顾羡感慨着。 安禅死得突然，直到从殡仪馆走出去顾羡也不曾对安禅的逝世产生实感，这句话他听着古怪，却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同样的人对他说了同样的话，毫不客气地勾起过去的回忆。顾羡只是个普通人，尤其有了这样一次诡异的重生经历，他对生死问题更加避讳与敏感，目光下意识地去捕捉安禅的身影。 安禅就站在离他不远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蕴着怒火。 安禅板着脸，走到顾羡身前，用十分阴沉的声音说道：“跟我过来。” 是祈使句，安禅没给顾羡拒绝的机会。他一把抓住顾羡的衣领，生生将顾羡拖进了卧室里。 其他队员见状，知道安禅正在气头上，于是自觉地不去招惹。事情闹得这么大，今天的直播是没法再开了。队员们只好自己排自己的，等困了就滚回去睡觉。至于卧室里那两尊大佛是互喷还是互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实在不敢过问。 这件事的最大赢家无疑是山楂TV，这一波激情互动给这个新网站带来了不少流量，工作人员估计能发不少年终奖。 卧室里，顾羡看着耳尖通红的安禅，故作平静地开口：“你在发什么火？” “顾羡，”安禅尽量压着自己的火气：“我知道，对于我们双方来说，你加入DDM都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我没想过你会来，你进基地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个人，你应该也没想过会来二队，以你的资质进入LPL任何一个战队都不算高起点，这些我都清楚。” “你要说什么？” “同时我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我当然知道我的名声如何。你不满意我，不满意我做队长，更不满意自己刚刚踏入这个圈子就要被我这种人管，听我的话听我的安排，这些我也知道。我之前去过一队，了解了过你进队以前的状况，你年轻，长得一表人才，原生家庭幸福美满，在学校的时候还是优等生，这些是你值得引以为傲的优势，所以我也一直认为像你这种小孩应该比大多数网瘾少年好带。” 顾羡冷笑一声：“你一直都把我放在小孩的位置上，用前辈的角度跟我说话，你自己比我大很多么？你也才二十二岁，你觉得你的人生履历丰富到可以教育别人的地步？” “至少教育你够了！顾羡，今天我找你就是想强调一下我们两个的身份，”安禅毫不示弱：“本来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你说话，正如你自己所说，你也成年了，我知道你不服我，我也试着和你好好相处，但是不行。从现在开始，你记住，我是你队长，别说你，整个DDM都得听我的，我让煮饭阿姨做土豆丝她都不能做蛋花汤。无论是你在赛场上还是日常生活，都得按照我的话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没让你做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别他妈当出头鸟。” 顾羡刚要回嘴，安禅抢先一步：“别跟我问为什么凭什么。凭我是高文石任命的DDM队长，凭我工资条上比你多发的几百块钱！” 这些话或许会激怒十八岁的顾羡，而在二十五岁的顾羡看来，安禅的所言所行都像是某种无能狂怒。 “所以呢，你要对我做什么？要跟我动手？要找你的高老板扣我工资？我还不知道我哪里挑衅了安队长您的权威，能让您危机意识空前高涨。” 安禅觉得自己被这崽子气得连呼吸都在发抖。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床边一通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来。他不甚熟练地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用同样颤抖着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而后大踏步地走到窗前，将窗户开到最大。 顾羡从来不知道安禅抽烟，不过看他的动作，应该是不常抽。 安禅真的有这么生气吗？ 窗外的风吹散了烟草味，等顾羡闻到时，安禅一根烟已经快抽完了。他神情落寞地摁灭烟头，沙哑着嗓子问：“刚才为什么要说你去和李行岳道歉。” “你呢，你什么理由，你为什么要和李行岳道歉？” “我在问你。” “我也在问你，你是什么理由，我就是什么理由。”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种时候你搞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李行岳跟你有什么仇？他跟你过不去干什么？他针对的人是我。你嫌你职业生涯太平静无波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往里跳，你是不是人生太一帆风顺非得体验一下什么叫挫折？” “你就不是吗？你有什么错要给他道歉？话都是我说的，人也是我骂的，你去道歉算什么？你把我当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时考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顾羡说什么话办什么事轮得到你给我收拾残局？” 安禅的头越来越疼。 “你把所有事情都想那么简单，又不许我说你天真。你知道你去给他道歉，以后他会把这件事说成什么？你不是跟他打听过我了？他怎么说我的你应该没忘吧。” 顾羡脸上马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别想多，我可没视奸你，李行岳自己和我说的。知道我给他拉黑了，还特意找奥利奥来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跟他打听我。” “……” 顾羡算是发现了，什么事儿从李行岳的嘴里说出来都能变得十分猥琐…… 虽然李行岳说得确实是那么回事吧。 “我是找他问过你的事了，但是……” “是啊，你刚找他，他就马不停蹄地来跟我炫耀了。” “……这有什么好炫耀。” “我家新队员想问你的事居然不来找我本人，而是去找他，对于他来说足够来找我炫耀了。”说完，安禅在心里鄙夷了一番李行岳这种幼稚的虚荣心，同时他又很惆怅，他在这件事上也并非真的云淡风轻。如果说李行岳的炫耀是弟弟行为，那么他这个对弟弟行为认真的人岂不是弟中弟。 回归正题，安禅瞥顾羡一眼：“我不是想问你他说了什么，反正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也不是想为我自己解释什么，反正我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信度。你只需要知道，他怎么评价我，他就会怎么评价你。如果你真的去给他道歉，鬼知道在他嘴里会说成什么。” 安禅说谎了，他作为李行岳的直接受害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让顾羡去领这个锅。 反正他老脸一张，无论是从业者还是普通观众，把他当个丑角看的人多了去了，再多几个，或者嘲笑的声音再大点，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打几年，退役之后多半也不在这个行业了，别人再怎么议论他，又能怎么样。 顾羡就不一样了，安禅早就看出来这孩子以后是要出人头地的。他怎么能让顾羡因为一时冲动跟李行岳扯上关系，何况事情的起因还是他自己。 安禅后悔了，嘴长在李行岳身上，他搭理李行岳干什么？他要是不多那一句嘴，也不至于扯出来这么多糟心事。 顾羡突然抓过安禅的肩膀，安禅防不胜防，看着眼前突然放大几倍的“天神之颜”，心跳猛地空了一拍。 安禅心道这小子不是要反过来打我吧。 顾羡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安禅，我的确找了李行岳问你的事。但我不是为了从他的嘴里了解你，我是想从他嘴里了解他。” “？” “他和我说了你们两个的事。” “……” “我作为一个拥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我认为李行岳对你的评价是添油加醋，并且强加了许多个人观点。”顾羡没有放开安禅，反而越抓越紧：“他说的那些很过分，我想他不止对我一个人这么说。” 安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让他闭嘴，所以直播的时候就给他骂了。” 心脏又空一拍。 安禅刚刚被气昏了头，顾羡的话就像是一针冷静剂，他突然想到，无论是在直播间刚水友还是在高文石面前承担责任，顾羡都是想维护他才这么做。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禅宕机了。 维护他？顾羡？顾羡在维护他？ 第十六章 安禅活了二十多年，岁数不大，人生经历倒是丰富得很。有些想法他从来没对外说过，就像顾羡所言，安禅没比顾羡大上几岁，换作是大学校园里，也不过是大一新生和大四学长的区别，但他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见识过人生百态，别人不敢说，教训DDM这几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还不是信手拈来。他并非自怨自艾的悲观主义者，他也明白人类的苦难并不相通，他早已经习惯外人对他的异样眼光，他没资格去指责任何人没有同情心，这道理跟他不能理解大多数年轻人的烦恼一样，在安禅安队长看来，哪个不是在无病呻吟？ 很难说这种想法里没有自我暗示的成分，总之安禅在无意间给自己罩了一个坚硬的透明壳子，甚至他自己都感知不到壳子的存在。他一厢情愿地说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透明的乌龟壳帮他挡住所有来自外界的恶意，他认为自己感觉不到疼，这是好事，只是还有一些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情感也被他连同恶言一起屏蔽掉了。 安禅从来不觉得世界是冰冷残酷的，只是众生皆苦，阳光有限，普照又不是指向性技能，miss也是常有的事。 此刻，他的阳光正板着脸站在他面前，他刚和这缕小阳光吵过架，自己气得头晕脑胀，小阳光还是那副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冰山脸，神情仿佛在说：“我？miss？怎么可能。” 透明的乌龟壳出现了一道裂纹。 网民千千万，他们怎么评价安禅，安禅是管不到的，他从来都只盯着DDM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资历在这儿摆着，又长了一张温和不足七分刻薄的脸，签了DDM的新人多少都有点怕他。像顾羡这种敢于当面反驳，甚至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刚才在高文石面前，顾羡执意要自己承担责任，或许是预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或许是对顾羡的前途担忧，总之他怒极攻心，满脑子都是非得收拾这小子一顿不可，居然迟迟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顾羡就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做的。 知错就改的安队长没头没脑地脱口而出：“对不起啊小羡。” 顾羡的冰山脸略有松动，换了一种看向神经病的眼光看向安禅。 “你……你是为了我才……我刚刚话说太重了。”安禅诚恳道。 安禅这人天生没有讨人喜欢的命，这一点还真就不是他妄自菲薄。 他原意是给顾羡道个歉，顾羡为了他和水友对刚，他不说谢谢人家，还给人家拖到小黑屋来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这事儿也太捅人心窝子了。少年的热血与正义感是珍贵的品质，他不但没鼓励，反而重拳出击，这算什么好队长？ 可就这么一句道歉的话，在顾羡听来又是另一番意思。 顾羡的脑子里像是有一万颗爆竹同时爆炸，嗡地一声把他震得头皮发麻。 “谁说是为了你！”顾羡难得地失态：“我只是……反正不是为了你，你别自作多情。” 安禅听见自作多情四个字，身体十分明显地绷紧。 得，这缕阳光实在是太微弱，不等风吹自己就散了个干净，阳光散尽后留下的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九天玄女。 而九天玄女本人刚把话说出口自己就后悔了。 重回十八岁，怎么心智也变得幼稚起来，顾羡没好气地瞟了安禅一眼。他已经冲动太多次了，仔细想想，没有一次不是为了安禅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安禅被骂就要帮他骂回去，这是相当不理智的行为，如果换作以前，他肯定理都不理。安禅被骂？那不是他活该？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最丢脸的是他骂都骂了，又不想承认自己是帮安禅出头。如果不是为了帮安禅出头，李行岳又没得罪他，他骂李行岳干什么，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归根结底还是安禅这个人！顾羡咬了咬后槽牙。什么事碰上安禅都不会往好的反向发展，这是什么倒霉催的扫把星。要不是上辈子他莫名其妙地在网吧猝死，他就算重回十八岁也不会多看安禅一眼。 越这么想着，顾羡越忍不住再看一眼面前这个还会喘气的安禅。 …… 安禅的身体大病没有，小问题一堆，耳朵聋一只就算了，偏偏还有近视这么个职业病。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大打开的窗户送进几缕凉风，许久未搭理过的刘海糊了安禅一脸。安禅低下头，像是给顾羡证明自己没有整容似的揉了揉山根，其实他只是想让视线清晰些而已。等他再抬起头来，目光已经平静了许多。 顾羡心里咕咚一声。 自作多情四个字对于安禅来说杀伤力真的这么大？为什么他会觉得安禅一副很累，很难过，就快被击垮的样子？ 九天玄女大发慈悲，他认为自己不该与这个短命鬼计较这么多，于是调整了一番语气，尽量使他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严肃：“我的意思是，我帮你不是那个意思。” 安禅：“……” 安禅不否认自己对自作多情四个字有着特殊的敏感，但此时的他是真心地感到迷惑，他微微眯着眼睛，等看清了顾羡的脸，问：“你的意思是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什么意思？” 顾羡：“……” 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气氛猛地紧张起来，顾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耐烦。他蹙着好看的眉毛吐出一口气：“就是我在直播间里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因为看到你被骂所以才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骂到我直播间去了我看着烦。并不是因为想帮你说话……至少不完全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是对你好。” “也不是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我不想你误会，也不想别人误会。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别提了。” 安禅一愣：“误会？有什么误会？” 又来了，又来了。 顾羡怀疑安禅是不是在用激将法，他难道想听顾羡说：“我们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同睡一张双人床，我还在你的直播间里和别人吵架，你说高文石会不会误会。” 作为成熟男性的顾羡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他选择沉默，他认为在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发言。 安禅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啊……我知道了。你怕我误会，你喜欢我是吗？” 顾羡无语，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直白的人？ “我不知道李行岳怎么和你说的……他是说我喜欢他纠缠他爱而不得虐恋他吗？这个你放心，我真没那么自恋，像你条件这么好，还是直的，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安禅笑了笑：“别愁眉苦脸了，我都不担心你出去和别人说我对你X骚扰，你还担心起我白日做梦来了。” 这话顾羡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你别拿我当李行岳。” “好好好，不当，就按你说的，这事翻篇。但是有一点得说好，小羡，以后你绝对不可以这么冲动，有人骂我，我可以处理好，不用你出头，如果有人骂到你直播间去了，你告诉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减轻你的烦恼。” “你的方法就是假装没看见？” “有时候能假装没看见也是本事，太把弹幕的话当真我都退役八百回了。” 顾羡心头一动：“你要是真这么想那时候就不会退役了。” 安禅没听清：“什么？” 顾羡改口：“没什么。” “总之今天的事，谢谢你，也对不起，”安禅真诚道：“以后我也不会脑子一热就跟你发脾气，你也答应我不要冲动，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不行也得行。 不大一会儿，顾羡和安禅同时来到训练室打开电脑，互相没有说话，都在自己玩自己的。 DDM其他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起因和结局都莫名其妙的直播事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第十七章 “我为队长喷水友”事件的后续是DDM五人的直播间全部开启了禁言模式，只许刷礼物，不许发弹幕。直播间里的气氛尴尬而微妙，好在只有顾羡和朴豫智两个帅哥开摄像头，顾羡在不发威的情况下又是一张麻木不仁的司马脸，所以真正感到尴尬的就只有活蹦乱跳的朴豫智一个。其他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不开弹幕就意味着不用营业，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更专注地打排位了。 安禅和顾羡的关系也在这份人为的安静中缓和下来，比如顾羡终于不再用随时爆炸的态度面对安禅，在安禅递给他睡前的热牛奶时也会表情略有松动地说声谢谢。只是他从来不没有表现过对奶制品的偏爱，实在不懂安禅这宛如送奶工一样的行为意义何在。 安禅自己都不喝牛奶。 一天晚上，顾羡终于开口：“你给每个人都送这个……”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晚安牛奶吗？” 安禅是个老实人，顾羡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是，他们几个乳糖不耐受。” 顾羡：“……” 九天玄女心里又不舒服了，安禅又没问过他，万一他也乳糖不耐受呢？ 安禅铺好了床，听顾羡迟迟没有动静，抬眼一看，当即失笑：“你是不是想说，我怎么就知道你乳糖耐受，要是你也不耐受，我岂不是要谋杀你？” 顾羡再一次：“……” 看来多吃这四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他不知道安禅的想法，安禅却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进队之前不是做了体检，高老板把报告单复印过一份给我了，什么过敏源食物不耐受一类的我都知道。你见我什么时候让领队买过芒果？” 顾羡打生下来就芒果过敏，冷不丁被安禅提起，他没反应过来，不由得轻轻地啊了一声。 安禅笑他：“弟弟，睡了。”说完，他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留给了顾羡一个后背。 顾羡不能马上睡，他刚喝了牛奶，还得重新刷一遍牙。他认命地下床去卫生间，余光瞟到了安禅后颈的一片皮肤，突然间就呛着了。 安禅听见身后传来干咳声，转过身问：“怎么了？” 顾羡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没什么。” 安禅习惯性想伸手帮顾羡拍拍后背，虽然二人关系也没有熟络到如此地步，但作为室友，安禅认为这种程度的关心还是有必要的。没想到顾羡对安禅的动作很敏感，在安禅抬手的一瞬间就向后退了几步。顾羡这种过于明显的防备让安禅有些尴尬，手停滞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还是讪讪地放下了。 顾羡突然问：“所以你为什么让我喝牛奶。” 安禅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容易做噩梦？睡前喝牛奶好像有安眠的功效……不知道有没有科学道理，我只是听过这么一个说法。” “我容易做噩梦？” “你刚来那天不就是做噩梦了所以没睡好？” 顾羡回想了一番，那天他的被子被朴椰子这倒霉孩子给弄脏了，只好抢安禅的被子睡。安禅为了不打扰他的睡眠，只盖了被子的一角，结果被冻得瑟瑟发抖。然后他干了什么来着？ 他用一种极为暧昧，但是自己不想承认是“搂”的姿势，他将胳膊罩在安禅身上，原本缩成一团的安禅在感觉到周身的温度时，无意识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 就这，直接导致顾羡没睡好。 他又不能和安禅说实话，只好搪塞说是噩梦。 其实噩梦也不算是完全地黑锅，后来半梦半醒时，顾羡梦见过去的他去参加安禅的葬礼。这段经历怎么也算不得是个好梦。 因为这一句他用来搪塞的话，所以安禅才一直给他送牛奶吗？ 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后知后觉，所以高文石说“安禅没白疼你”是这么个疼法？ 这话怎么越想越有深意，顾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高文石是不是吃醋了才故意这么说的？他都没喝上安禅每天晚上送来的晚安牛奶，他一个新人却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这还真是确实是值得吃醋的事情啊。假如和安禅关系不清不楚的是他自己，他能忍受安禅每天照顾一个做噩梦的毛头小子，天天给他送牛奶？ 那必然不能。 顾羡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越想越离谱，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和安禅的关系不清不楚。发散性的思维已经让他深陷安禅与高文石的关系里不能自拔，满脑子都是一些瓜皮问题，比如“高文石为什么知道安禅给我送牛奶？”“他对安禅的掌控欲已经到了在基地里放监控的程度？”“既然如此安禅退役之后他为什么一次都不与安禅联系？” 高文石已经去外地出差了，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新队员扣上了“带渣男”的帽子。 就算安禅再通人情世故也绝对想不到现在是顾羡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适时地拿出队长的架子，勒令顾羡马上睡觉：“好好休息，明天约了训练赛。” 顾羡没答话，重新刷过牙后返回卧室，关灯上床睡觉，一气呵成。 第二天一早，安禅照常把几个队员从美梦里叫起来，其中不包括醒得比安禅还早的顾羡。不得不说，总体而言，顾羡属于很省心的选手。 至于其他几个敢怒不敢言的赖床癌晚期，面对安队长时能做的也只有克制自己的起床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 安禅轻易不发飙，但是DDM的队员们没有没被安禅训过的。只不过安队长张弛有度，又是真心对队员们好，虽然大家多少都对他心存畏惧，却也愿意听他的话。 “都清醒一下，”安禅给每个人都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提神：“一会儿有训练赛。” 朴豫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甜味喝温度都刚刚好：“是和一队吗？” 安禅用干净的不锈钢匙敲了敲朴豫智的脑袋：“那不然呢？” 朴豫智吐了吐舌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标准的发音说：“DDM什么时候能约到别的队伍啊，BOG的几个老男人我都打吐了。” “还是那句话，你少送几个人头我就谢天谢地了。”安禅冷笑一声：“我真是纳闷得很，明明对线期的发挥都很正常，一旦开始小规模团战就开始梦游，后期打团更是送死第一名。我现在觉得普通的排位对你没什么用，你就应该去打大乱斗，打他个几天几夜，看你能不能学会打团。” 训练赛还没开始，朴豫智先被安禅训自闭了。 郑明朗生硬地安慰他，可惜这人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让他嘴里说出两句好听的比跳楼都难，好好的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就成了这样：“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要是不会开团就跟着C位，给C位当保镖，谁突C位你控谁。你怎么像个铁憨憨一样，carry你不会，当混子躺赢还抓不住要点吗？” 朴豫智更自闭了。 “小明你行了，你又能大声说话了？你那盲僧的‘极限’操作还少吗？我都宁可你菜一点，也别那么神经刀。稳才是秀的前提，不稳的秀那就叫送。你要是改不了上头的毛病就去玩个阿木木，这英雄用不着你秀操作。我还要说多少遍，每个人都是要为团队服务的，为了你一个精彩操作要付出我们整个团队的代价，你这尊大佛DDM真是要供不起了。” 安禅把上野连体婴敲打了一通，刚转过头，敖礼十分自觉地举起手：“我知道！要AD不要KDA！安队我最近和小羡配合的超好，不信你问小羡，简直是天作之合！就别骂我了呗。” 顾羡怒道:“谁跟你天作之合。” 安禅被敖礼这活宝噎得没脾气了，只好转头安稳顾羡：“他高考作文0分，上过新闻的那种，你别跟他计较。” 停了停，又道：“小羡你……别的没什么问题，悠着点输出就行。” 众人品了半天也没品出这个悠着点输出是什么意思。 训话过后，大家各回各位打了几把排位找手感，不大一会儿，教练准时地走进DDM训练基地。 顾羡重回十八岁后第一次训练赛开始了。 第十八章 安禅这二十二年的人生和顺风顺水四个字沾不上半毛钱的关系，他并非天生的乐观家族，他的青春期没有一天不是在自我怀疑中度过。只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每当他走投无路时，老天爷总是会及时地给他一个小小地惊喜，足以支撑他头破血流地往前走。 在安禅五六岁的时候，他亲妈因为难产撒手人寰，给安禅留了个倒霉弟弟。安禅的父亲是个没出息的，每天除了打老婆就是酗酒，老婆两腿一蹬与世长辞，只好退而求其次，挨打的目标就落在了安禅的身上。在安禅离家以前，他算是见识足了他亲爹的十八般武艺，耳朵打聋一只不说，他那道断眉是他爸拿刀砍的，这事儿他从来没跟外人讲过，毕竟事情太过离奇，说出来也不会有几个人信，甚至还怀疑他卖惨。 就在安禅每天都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被他爸活活打死的时候，他爸奇迹般地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是从最平凡不过的一天开始，安禅再也没见过他的父亲，残破的房子里只剩下十五岁的安禅和他还没上小学的弟弟。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机，虽然被父亲遗弃，但是小命保住了，这波不亏。 安禅和弟弟被安置在福利院，这个时候，安禅的第二次转机出现了，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打游戏，并依靠游戏赚到了第一笔钱。 十五六岁的安禅也曾是个“天才少年”，他的ID在国服Rank榜位居前列，也接触了代练这个行业，所有工作室都想招他做打手。后来九尾妖狐作为新英雄登场，安禅还做过一段时间“国服第一狐狸”。现在回想起来，这恐怕是他风评最好的时候了。 安禅接到了职业战队的邀请，起先他十分犹豫，他看着自己在成绩单上还不错的排名，又看了看小脸脏兮兮的弟弟，咬牙坐上了通往异乡的火车。 初入社会的安禅遭受的第一个打击就是被骗了，联系他的人根本不是战队的工作人员，骗子把安禅身上的钱骗了个一干二净，连买瓶矿泉水的钱都没剩下。安禅只好在一家网吧□□工，薪水少得可怜，好在供吃供住。他就在网吧的库房地板上睡了两个月，迎来了第三次转机。 网吧是高文石的朋友开的，高文石作为游戏爱好者，闲暇时来朋友的店里坐坐，美名其曰感受电竞的气息。正巧就看见没排班的安禅在打单子，安禅一手狐狸玩得出神入化，秀得高文石头皮发麻。高文石就问他：“你自己的号在哪个区？rank多少分？” 安禅老实地回答：“电一，2000分。” 高文石惊了：“你怎么不去打职业？还在网吧□□工？” 安禅愣头愣脑地说自己被骗了，高文石当即给DDM当时的老板打了电话，说你那战队不是缺人吗？我这儿有一个，快来签走。 富二代的人脉就是不一般，安禅就这么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在十六岁的年纪进入DDM，以辅助位出道，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 DDM的成绩高开低走，以前的成绩有多辉煌，后来的成绩就有多难看，成绩的下滑也将队员之间的问题暴露无疑，整个DDM才五个人，按照不同的标准可以划出十多种小团体出来。后来DDM降级LSPL，有人离队，有人退役，而DDM的老板由于破产再也负担不起一个战队的开销，准备将DDM连同LPSL资格和基地设备等等一起打包贱卖。他们正赶上高老板初入电竞圈就喜迎开门红，BOG的成绩一路高升，高文石大腿一拍，马上决定扩大再生产，于是接盘了DDM这个烂摊子作为BOG的二队。 那时的安禅名声已经十分难听了，DDM转让到高文石名下当天正好是他合同到期的日子，安禅根本没觉得自己会被续约，谁知道他拎着行李箱准备离开基地时，迎面撞上前来验货的高文石。高文石一看安禅：“你不是那个狐狸吗？” 安禅：“……” 虽然但是，他是人，不是狐狸。 高文石给安禅带来了第四次转机，他问安禅：“你找着下家了吗？没找着签我啊，我把DDM给你带，正好我还愁没有合适的人选。” 要不怎么说外界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缘由，连顾羡都觉得高文石和安禅真有一腿。安禅能从一个快被亲爹打死的豆芽菜成长到如今吃穿不愁的安队长，绝对离不开高文石的扶持。只不过是高文石眼光毒，一眼瞧出安禅是个值得培养的，所以愿意拉这孩子一把，和外界疯传的什么潜规则论一点关系都没有。安禅更是不怎么上网，连自己已经被扣了老板娘的帽子都不知道。人家高老板是个笔直的直男，未公开的恋爱对象是个身价不输他的千金大小姐，在安禅看来，把他和高文石放一块说才叫真正的登月碰瓷。高文石滴水之恩，安禅自然涌泉相报，对DDM可以称得上尽心尽力。他甚至可以从二队的人员配置中揣摩出高文石的心思，高文石不止是想让DDM重回巅峰，他更多地是想培养出自己家亲生的明星选手。 BOG是打运营的团队，用解说的话来说，BOG打比赛就是五个工具人互相扶持。BOG比赛确实赢得舒心，但高文石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心里总有一个不灭的英雄梦，他特别希望自己旗下的队伍里能走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让观众们提起英雄联盟这个游戏就会想到的代表性选手。这种选手可遇不可求，高文石断然不会用一队涉险，去赌这个飘渺的英雄形象。 DDM每签一个新人，安禅都会找来他们以前的录像仔细琢磨，他不难发现队员们的共同点。 朴豫智，郑明朗，敖礼，包括顾羡，都是有“英雄潜质”的人。如果各自克服自己的短板，队内关系也能维持在还不错的水平，这支DDM能走到什么位置真的很难预测。 当然，最有可能的结局是每个人都我行我素，个人水平发挥不出来，团队运营更是一盘散沙，连跪的成绩导致队伍分崩离析，队员之间明争暗斗不断，最后走的走散的散，临转会还不忘给前同事扔下一句：“朕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然而对于安禅来说，眼前的状况足够他感恩戴德了，谁能想到一个连队名都快保不住的队伍，不但重新倚靠了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还能约到国内一流战队的训练赛，在这些事真实地发生之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教练抵达DDM基地之前，队员们都被安禅“修理”过了，态度比起刚睡醒时端正了许多。教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本本，又看了看安禅面前放着的快被翻烂的笔记本，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面临失业。 虽然不提倡撒手掌柜型队长，不过有时候队长太尽职也是一种烦恼啊，教练暗暗想着。 BOG的五个人都准备好了，训练赛正式开始。 虽然安禅在DDM的实权是毋庸置疑的，但DDM并不是他的一言堂，BOG方的ban位没有针对性，只是ban了几个版本强势的英雄，安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BOG近期的比赛:“BOG最近常打四一分推，把贾克斯ban了吧。” 四一分推，顾名思义，由一人牵扯兵线，其余四人抱团。这种战术自发明出来就经久不衰，如果运营得好足以把对手恶心到心态爆炸。如果选择强开就会赢了团战丢了水晶，如果分出战力去抓人，单带的英雄往往又肉又有位移，难抓得很。这种战术的容错率也相对较高，只要偷塔偷的好，前期的逆风都不算逆风。 四一分推尤其克制安禅想打的极限四保一，四保一可以克制对面冲脸阵容，但对面拖着不打团的话，四保一阵容几乎没有开团手段，且阵容相对笨重，容易被牵扯。 贾克斯就是四一分推的代表英雄，BOG的上单用贾克斯拿过多场比赛的MVP。敖礼在ban掉贾克斯之前再一次和安禅确认：“那我ban了？” 顾羡淡淡地说：“ban了贾克斯对面怕是会拿艾克。” “艾克对后排威胁没有那么大，如果对面真用艾克的话，椰子你选个丽桑卓吧。” 很快，双方选好阵容。BOG果然选择了艾克，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用四一分推。 轮到DDM这边pick英雄，朴豫智听话地选择了丽桑卓，用来counter艾克。郑明朗的鼠标在盲僧和雷克塞之间飘忽不定，安禅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灵光一现：“我们选了丽桑卓的话艾克参团的可能性更小了，极大可能去边路带线。”他转头看向郑明朗：“小明，你会玩小丑吗？” 郑明朗睁大瞳仁：“会是会，你让我玩小丑？” “他们打团，我们有丽桑卓克制艾克，他们单带，我们也可以单带，小丑打团不行，单挑还是不虚的，不过就是互相恶心。”安禅简单地分析了一下：“教练，你觉得可行吗？” 教练认同安禅的想法：“不过这个阵容太脆，到后期未必好打。” “小羡，一会儿你拿卢锡安，奥利奥拿日女，”安禅给自己选了一个莫甘娜：“不用后期，我们前期就给他们水晶推了。” 日女这个辅助进攻性极强，全身硬控，配合卢锡安非常霸道，为了防止对面拿莫甘娜counter日女，安禅先下手为强，自己拿了可以给队友罩魔法护盾的莫甘娜。 莫甘娜用来打中单的效果并不十分理想，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功能性法师。顾羡看着DDM选出的这个阵容，输出的重任终于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安禅……顾羡忍不住皱眉，算了算了，往好了想，这人英雄池还挺深，什么英雄都能拿。 bp结束，电脑进入读图界面。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包括心理年龄二十五岁的顾羡。 “欢迎来到英雄联盟。” “敌军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碾碎他们。” 第十九章 训练赛开始，安禅一边指挥队员们换路，一边操控着角色移动到中路，帮队友开视野。 朴豫智老实地往下路走去，敖礼不解：“我们下路组合这么强势，换线的效果岂不是大打折扣？” 不等安禅回答，顾羡先一步说出换线的理由：“不是换线，我们是抓换线。对面当然知道我们这个下路不好打，所以可能会选择换线。” 果不其然，顾羡和敖礼成功地抓到了对面的下路组合，打了BOG一个措手不及。顾羡很快升到2级，配合日女的QE二连收下BOG辅助的人头。 “Nice，保持住这个状态。”安禅看到屏幕上方的击杀信息，简单地夸了顾羡一句。 同时，安禅不忘关心下路的朴豫智：“椰子，下路有压力吗？” “还行，丽桑卓加强之后对线好舒服 ，清兵快，手还挺长。” “注意视野，一会儿我会和小明配合抓一波。” “收到——” BOG不是吃素的队伍，他们在被抓到换线后没有自乱阵脚，反而沉着应对。除了开局被强势期的卢锡安和日女击杀过一次以外，他们没再轻易给DDM暴露机会。BOG的一血就像是敲给他们的警钟，任凭安禅和郑明朗怎么蹲，他们始终猥琐塔下，坚决不轻易涉足没有视野的草丛，DDM方几次gank都无功而返。 安禅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的锋芒露得太早，BOG没有因为我们在次级联赛就轻敌，他们警惕性太高了。” 话音刚落，上路再一次传来击杀提示，顾羡和日女在六级到达强势期，双杀了对面。 这一回，安禅非但没有夸奖，反而让顾羡他们赶快后撤。 “小地图上看不到对面的打野，上路怕是有危险。” 顾羡的心头也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此时他没有双召，蓝条也空了，就像是一块任君宰割的鱼肉。果然，顾羡身旁的敌方小兵亮起了红圈，是敌方上单要传送过来抓人，此时敌方打野也露了面，显然是来配合上单收人头的。顾羡快速点击鼠标，想从多重包围中冲出去。朴豫智大喊了一声:“小羡别怕，我打断他！” 朴豫智用丽桑卓的控制打断了对面上单的传送，然而顾羡已经被盲僧用Q技能打中，以他的血量来说，被盲僧打上一套必死无疑。而敖礼的日女已经脱离了危险范围，现在在他面前有一道选择题，这个头，他是回还是不回。 敖礼的蓝量刚好够放一个EQ二连，如果他的技能命中，和顾羡配合得好，他们存在反杀盲僧的可能性。反之，一旦他的E技能空了，或者没能在顾羡被盲僧用R技能击退前成功将他晕眩，等待他们的就是被盲僧双杀。 顾羡的眉头越锁越紧。 安禅大喊一声：“回头帮顾羡！能反打!快点！” 敖礼下意识地回嘴:“可是……”手却在听见指挥的一瞬间老老实实地向着盲僧的方向E过去。 正中红心。 盲僧的反应极快，趁着日女两段控制的缝隙，他眼疾手快地放出二段Q，冲向卢锡安的身边。千钧一发之际，安禅从中路赶到，他闪现穿墙给卢锡安罩了一个法术护盾，并用治疗术抬了抬血量。盲僧见大势已去，想摸眼跑路，莫甘娜开启大招，顾羡配合安禅拿下了盲僧的人头。 “这回真得赶紧溜溜球，对面下路已经复活了，应该正在往这边来，对面中单也没了。” 三个人在相对安全的位置顺利回城。 朴豫智吹了一声口哨：“梦幻开局！” 只可惜梦幻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即使安禅千叮咛万嘱咐，也抵不住目前DDM还需磨合的事实。只是一次小小的配合失误，足以让BOG抓住把柄。BOG滚雪球的能力非同一般，他们在四一分推上所体现的执行力也高于安禅所想象的，小丑对艾克的牵制十分有限，而卢锡安已经错过了最强势的时间点，逐渐疲软。 DDM被推爆了水晶，直到输掉训练赛的这一刻，DDM的人头数甚至还在领先于BOG。 教练拍了拍大家的肩膀:“辛苦了，都喝口水吧。” 朴豫智垂下头：“对不起，又是我……” 安禅摇了摇头：“这把不是你们的锅，是我决策失误，如果我稳一点，那波大龙团不选择强开，我们未必会输。” 顾羡沉声道：“那波强开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你大招定住了三个人但是后续的伤害和控制都没跟上。” 没跟上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所有人都信任安禅，在安禅闪现出去的一瞬间全部跟上节奏，那波团战就不会0换3。 大家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安禅率先打破尴尬，他一字一句道：“队员之间不信任并非是针对我，或是针对任何一个人的否定，只是我们还没有形成那种强队才所拥有的默契。这次训练赛大家也发现了，BOG并不是神，他们也会遇到劣势局。或许我们的队伍有很大的潜能，否则也不会在面对BOG时还能打出梦幻开局。而BOG能处于一流位置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团队凝聚力比我们强太多了，这种凝聚力在执行和信任方面都可以体现，他们逆风后没有焦急浮躁，而是冷静地等待我们露出破绽，他们心态比我们成熟，经验比我们丰富，这才是我们输掉训练赛的主要原因。” BOG的训练任务很繁重，队长委婉地给安禅发来消息说恐怕不能继续了。安禅直爽地向他表达了感谢，而后要求队员们对刚才的比赛进行复盘，先自己总结，等临睡前他开个会。 队员们听话地去看录像了，教练单独叫了安禅去会议室。 安禅知道教练要说什么：“刚才的效果怎么样。” 教练先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好是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能把配合给练出来，别的不敢说，打上LPL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他看了看安禅的眼色：“这样做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对我有什么影响？”安禅笑道：“能赢就行。” “你好歹给自己想想退路，这行业吃青春饭，你还能再打几年？这么打下去，退役之后的发展恐怕要照别人差上一截。” “退役之后的事情，再说吧。” “既然都打中单位了，何必再委屈自己，多秀几场刺客，给自己名声打回来，退役之后直播网站一签，每年都有签约费，粉丝还给你刷礼物，rmb它不香吗？” “那想得未免也太远了，”安禅随意地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上头翘起二郎腿：“你也知道我是个快退役的，要是真能带出个人物出来也不亏了。这也是高老板的意思。而且，”他停了停：“顾羡他值得。不管他以后会留在DDM，还是调去一队，还是转会，他配得上任何一支顶尖队伍。你看出来没有？他就是高老板找的那种天才。” 第二十章 【您关注的主播BOG_sugar正在直播，点击前往——】 在某一线直播网站，BOG全员终于想起了账号密码，时隔多日再次直播。 一个笑眯眯的小胖子美滋滋地摆弄着新摄像头，对弹幕炫耀道：“怎么样，有没有拍出我帅气的容颜？” BOG的粉丝喜欢和队员们唱反调，听见sugar这么问，纷纷刷弹幕： 【摄像头尽力了。】 【摄像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摄像头啊摄像头，谁是世界上最帅的人？哦，是顾羡。】 小胖子哈哈大笑：“还真别说，我们这边都换摄像头了，几个淘汰下来还能用的都给二队循环利用去了。我听说二队也开直播了？” 【开了啊，不光开了，还带了一大波节奏，你村通网。】 小胖子对二队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这不忙着训练吗，哪儿有空网上冲浪啊？DDM带了什么节奏？你们给我说说。” 弹幕飞速刷屏，终于把前几天的事给sugar讲明白了。 “哦，我说呢，这几天好几个去我微博底下骂我的，我还以为我犯什么事儿了。现在你们这些粉丝怎么还带搞连坐制的啊，还能骂到我头上来，我也是服了。” 【李行岳的粉丝，懂的都懂。】 “你们一提顾羡，哇这小子。”小胖子感慨道：“我其实早听说青训有个小孩贼猛，在国服也排到过他几次，有一说一，这小子的风格可真是有内味儿，又凶又稳，很少有上头的时候，英雄池还深，什么AD都能玩。以前我以为就是一个有潜力的新人，就今天早上，我们跟DDM打了场训练赛，我才发现我对他评价太低了。” 【顾羡直播我看过，打得真的不错。】 【你们真强，看顾羡直播还有看技术的……】 【别吹了吧，什么天才少年路人王这些年出了不少，真上了赛场都是软脚虾。】 小胖子看了一眼弹幕：“还真不是，以前我和你想的一样，我合计再怎么强也就是个高分路人，上了比赛还不一定发挥成什么样呢。今天打训练赛，这小子牵着个日女直接给我们下路打爆了你知道吗？我艹，真是打爆了，我当时用余光瞥了一眼小赵，脸都绿了哈哈哈，真不骗你们。就是打爆了。这小子敢打，队友也真愿意保他，安禅闪现过墙给他抬血，我他妈打职业到现在也没体会过这种待遇啊。” 【不是吧，你们输了？】 “没有，最后还是赢了，顾羡强归强，但是他们team work不行，可惜了安禅，他全场几乎没空过技能。他们要是配合好一点，我们还真未必能翻。训练赛打完我后背都是潮的，这就是个训练赛，感觉比打正经比赛还紧张。” 【本来你说的那些我都信了，听了这句话我又觉得你体重是不是又……？】 【我也觉得，你自己胖了爱出汗就别甩锅顾羡了吧233】 【哈哈哈笑死我了】 sugar笑骂道：“爱他妈信不信，我话放这，DDM今年打不上LPL我吃键盘。” ———— 训练赛后的DDM队员不如往日活泼，失败的阴影笼罩了基地一整天，直到开晚会时大家也没缓过来劲儿。其中朴豫智的低落最明显，他本来就是叽叽喳喳的性格，徒然安静下来，大家反而有点不习惯。 安禅带着队员把训练赛的录像重新看了一遍。 “我不是要训谁，只是看看我们和顶尖强队的差距在哪，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自己。”安禅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白开水润润嗓，接着说道:“我们的失利不仅仅是那一波团战的问题，前期我们那么大优势，BOG照样能偷发育，能抓机会，大龙团我们虽然输了，但是不是全无希望，为什么我们不能像BOG一样重新把局势逆转过来，而是节节败退，最后被BOG蚕食掉？” 安禅滑动进度条：“这里，对面想控卢锡安没控住，他们最致命的控制已经交了，我们第一时间就应该上去反打。但是我们没有，错失了一次翻盘的机会。” 视频中的卢锡安用位移技能强行躲开了敌方的硬控，并在队友的掩护下离开。训练赛时大家都没意识到这里有开团的机会，直到安禅特别指出来，才恍然大悟。 “反观BOG，看这里，”安禅再次拖动进度条：“奥利奥的站位只是靠前了这么一点点，他们马上就反扑过来了。” “BOG是一支强队，我们不得不佩服，你们觉得自己比BOG的人差吗？我不这么觉得，顾羡的奥利奥能在线上把对面打崩，椰子前期能压对面那么多补刀，小明更是能从他们打野手里抢龙，说明我们的个人能力是不差的。我们的弱点在于配合。人家BOG的配合叫五排，我们DDM的配合就是五个人单排，这怎么打，没法赢的。” 朴豫智始终低着头。 “椰子，你也别自责，这次的失败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不是你发挥的不好。我认为在这场训练赛中你的表现是有进步的，至少不会像以前似的大招和金身都没按出来人就死了，你已经在逐渐克服你的弱点，看到你有这样的进步我挺开心的。” “真的吗……可是我感觉我打好差，每次都只差一点……” “椰子，这次你的参团率是百分之八十三，除了小羡在对线期的击杀你没有参与外，其他的团战都有你的功劳。你知道你以前的参团率是多少吗？不到百分之五十。不是你急冲冲先扎进人堆里送死了，就是我们都团灭了你还没赶过来。你的缺点就是大局观不优秀，但这次训练赛你已经改善很多了。” 趁安禅单独给队员做总结的时候，顾羡拿起安禅的平板，找到了安禅的第一视角录像。 刚才安禅没有总结自己，但是对于安禅的表现顾羡是十分在意的。他还记得自己反杀盲僧时安禅十分极限的一个护盾，如果不是这个盾给的及时，顾羡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落不下来，更别说反杀了。 顾羡看着屏幕中央的莫甘娜，他的心逐渐下沉。 他从来没认真看过安禅对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现在是刺客当道的版本，莫甘娜作为一个团战型法师对线期很容易被对面压制。安禅不但没被对面压制，他甚至能把兵线控在一个让对面中单非常难受的位置，让对面推也不是，放也不是。安禅趁对面中单处理兵线时上下游走，也就是说，他是一边关注上下路的动态，一边控线的。 他每补一个兵都是细节，对蓝量和技能CD的把控也十分精准，即使对面是BOG,他的操作也十分游刃有余。 顾羡不禁回想起上一世，那段时间安禅过于频繁地使用软辅中单，顾羡只顾着心烦，却忽视了一件重要的事。 众所周知，软辅英雄的进攻性非常弱，那么安禅是如何做到使用软辅英雄仍然在对线期不落下风，甚至可以分出精力来下路帮他的。 自以为冷静的顾羡此时心如乱麻，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安禅，不了解安禅的为人，不了解安禅的想法，现在他连安禅的实力都不能判断了。能做到这些的人真的会是个混子吗？ 安禅真正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水平？ 顾羡只恨自己不能回到前一世，把安禅最后的谢幕战翻出来好好看一遍，现在他只能凭借残存的记忆回想。 那时候安禅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选英雄的时候像是梦游似的。那个版本刺客被大削，法刺非常依赖的装备“冥火之拥”也被移除，安禅居然选了一个九尾妖狐出来。阿狸的头像被锁定，台下的观众和台上的解说都震惊了，队友和教练也是满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场比赛自然是输了，每个看过比赛的人都会骂安禅一句神经病，安禅自己也因为一时的冲动付出了退役的代价。 可是，顾羡攒紧了拳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能让法刺整体被大削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在线上完成几次单杀？ “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LSPL快开赛了，保持好状态。” “是——” 其他人走出会议室，安禅叹了一口气，把目标转移到始终沉默着的顾羡身上。 “小羡，你一直没说话，是不是想跟我单独说点什么？”安禅走近过去一看，哑然失笑：“你看我的第一视角干什么？” 顾羡把平板还给安禅：“我要不看还不知道你对线这么细节。” “啊？”安禅鲜少被夸：“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 顾羡不答话。 “这次训练赛你没有问题，真的天秀，我感觉你前期给BOG都打懵了。” “……” “我知道你挺强的，没想到这么强，我总怕DDM给你耽误了，每次开会都是说得轻松，什么磨合不够，什么配合不好，其实我自己也上火，本来团队默契这个事就挺玄学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练出来人家那种默契。就算辛苦练出来了，没打多长时间可能又有人事变动，又要重新开始。” 安禅突然停下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别担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耽误你的发展，争取在打入LPL的时候，其他所有队伍都抢着签你，怎么样？” 顾羡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我要转会？” 安禅惊讶：“你真要转？你合同才签了多长时间你就打算转会，合同有效期间你不能接触其他战队的吧，被发现要付违约金的。” “我没有！”顾羡恼怒。 “有也没事，我不告诉高老板，但是必须说好，不能打假赛。” 顾羡反客为主：“少往我头上扣帽子，不是你先说的？我才入队几天你就开始帮我打算转会的事了？居心叵测的人怕是你自己吧。” 安禅坐在桌子旁边，用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羡：“那你合同到期了不转会吗？” 顾羡想起上一世的事，神情开始不自然起来，他移开视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只是想过你会走这种可能性而已，不是没把你当作DDM的队员，实事求是地说，你的实力与目前的DDM并不匹配，你想走也是人之常情，我也想不到DDM有什么值得你不走的理由。当然要是到时候你真的没转会，那我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我不走很简单。”顾羡生硬地说。 “哦？那你说说。”安禅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不接受负重训练，你少把胜利的希望全部压在我身上。就像这次训练赛，卢锡安强势期一过团战立刻疲软，你觉得这样像话吗？” 安禅点头：“不像话，关于这次BP我也总结了，这一点确实。” 顾羡不禁心生疑惑，这人转性转这么快？ 随即安禅补充道：“果然应该叫你拿个VN大嘴老鼠这种后期英雄，反正你前期照样能打出优势，就算拖到后期也不慌。” 顾羡：“……” 顾羡：“你有病吧你！！！” 让这人老老实实玩一次输出型中单有这么难吗？ 第二十一章 由于九天玄女生气了，今日份的晚安牛奶无人问津，为了避免浪费，安禅只好捏着鼻子把牛奶一饮而尽。 他既不乳糖不耐受，也不蛋白质过敏，只是单纯不喜欢牛奶的味道，但是对于安禅来说，浪费比吃掉不喜欢的食物更难以忍受。 一杯牛奶下去，安禅是喝得眼冒金星，温过的牛奶比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香气更重，闻得安禅头晕脑胀。他像是丢炮仗一样把装过牛奶的陶瓷杯扔进水池里，然后火速地冲进卫生间去刷牙。他一边站在镜子前刷牙一边面无表情地想着：以后还是别让顾羡喝牛奶了，这玩意能喝？ 折腾一通，顾羡的气还没消，宽大的后背对着安禅。安禅钻进被窝里，默默感叹：“真不愧是优等生，睡觉前居然不玩手机。” 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黑白颠倒昼伏夜出，熬夜对身体不好，从训练室里出来应该马上睡觉才是，只是这个年代谁睡前还不玩会儿手机。安禅只是不让队员们玩手游，并没有严令禁止所有APP，于是各种社交软件和视频APP占满了队员们的睡前时间，有的时候刷得high了，再一抬眼外头天都亮了。 安禅想纠正手底下几个小孩睡前玩手机的习惯，时间一长也就放弃了。队员们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他像个老古板似的搞存天理灭人欲这套属实不太合适，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抱着个手机从天黑玩到天亮被他当场抓获，其余的时候他不管的。 这时候再看看人家说睡觉就乖乖躺床上的顾羡，安禅心中十分感慨，也不知道另外三个什么时候能有顾羡一半的自制力。不过换另外一种角度想，顾羡的优秀是与他阴晴不定的脾气绑定在一起的，安禅叹了一口气，那还是算了，目前的人员配置还是挺不错的。 顾羡只是躺在了床上而已，事实上他睡意全无。安禅能感知到顾羡的失眠，看来这气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的，思前想后，安禅转了个身，冲着顾羡的方向，轻声问：“真就这么生气吗？生我的气？” 作为一个队长，不仅仅要严格，虽然安禅也没正经把书念完，这并不说明他不明白疏大于堵的道理。 顾羡不答话。 安禅感觉顾羡就像是一个跟大人生闷气的小孩子似的，但这话他不能直说，顾羡这个年纪最烦别人把他当小孩，于是安禅换了一种说法：“成年人一般都用沟通这种成熟的方式解决问题。” 心理年龄二十五岁的顾羡当然不会被如此低端的激将法钓鱼，他冷笑一声，回嘴说：“我才十八，当然不成熟。” 安禅服了，这倒霉孩子连顶嘴都会举一反三。 “我真搞不懂你，你这个年纪的选手还真是不成熟的居多，一个个心比天高，都觉得自己是下一个李哥。”安禅的语气难得地和缓，他是嗓音本就清冽，不训人的时候听起来很舒服：“你和别人太不一样了，甚至是两个极端，你看出来我想让队伍转型打四保一了吧，换了别的AD，不管自己打成什么德行，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被队友四保一，反正尾巴都翘能到天上去。再看看你，我敢说现在在役的选手没有比你更适合四保一的了，你还不愿意，你自己数数，因为这件事跟我发多少回脾气了？” 安禅的态度很认真，顾羡也不好再拿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他也转了身，回应安禅的视线：“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每个ADC都喜欢四保一战术不假，但是这也要看这个选手能不能扛起carry整个队伍的输出，你我都是玩C位的，这点事情心知肚明。吃了团队多少经济都是要转化为团战中的贡献的，你这么执着于让我做这个核心位，究竟是认为这个战术适合DDM，还是你自己被人喷得太多，想做个不粘锅。” 安禅面色一僵，他脑袋瓜子转了两圈，越来越心虚。 天地良心，他真没这么想过！可让顾羡这么一说，他还真就有点心动，更想把四保一坚持到底了。 安禅干咳两声：“你来DDM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看过你以前的视频，也看了你最近的表现，我觉得四保一就是最适合你的战术，简直为你量身定制。既然你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最适合什么打法？训练赛的时候如果你用的不是卢锡安，我们后面也能打，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羡语气凉凉：“如果你用的不是莫甘娜，而是非常强势的对线英雄，我认为我们也能赢。” 安禅换了一个舒服点的躺姿：“反杀盲僧那一波你正好缺300块出大件吧，要是没那个人头，你发育的节奏肯定没有那么快，而且盲僧其实是有机会双杀的。BOG滚雪球的能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盲僧要是真拿了双杀，我们输得会更快。” “我很感谢你的盾没错，我不满意的是你把所有赌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如果是你实力有限，我想我应该不会这么抗拒四保一，但是安禅，我知道你其实很有一套，如果你把心思用在你自己的中单位上，你的战绩不会比我差，这才是我不想打四保一的原因。一般用四保一战术的队伍，无一例外是被保的队员个人实力远远超过其他队员，但是DDM不一样，我不认为我比你强。你如此执着四保一我除了认为你不想承担责任以外想不到任何解释。” 安禅蜷缩在蚕丝被下的身体猛地一紧。 他不大敢相信地问道：“你这是夸我吗？” 顾羡完全没反应过来安禅为什么会这么问：“什么夸你？” “我感觉好久没人夸过我打得好了……” “之前你不是还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 “那只是我觉得啊，自我吹嘘而已，我几乎没听别人这么说过……也不是，高啊老板好像说过，然后就是你了。” 听到高老板三个字，顾羡再次把背转了过去，并决定无论安禅再说什么都不去搭理这人。 如果安禅是一个游戏角色，他的被动技能一定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羡现在听不得从他嘴里说出高老板三个字，而安禅浑然不知，还觉得这人怎么又开始了。明早起来用手机查查九天玄女是掌管什么的，安禅盲狙这位仙女负责六月的天，否则怎么说变就变。 深夜谈心又一次被安禅无意识地打断了，顾羡打定主意把四保一当耳旁风，他就不明白了，安禅这么有能力的选手为什么非得给自己当二号辅助，有必要吗？搞得他顾羡想发挥好只能吸队友的血似的。 日常训练的日子里，安禅还是叫顾羡和敖礼多打双排练默契。顾羡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在他排到安禅时会毫不留情地把软辅ban掉，自己ban还不够，他叫敖礼也跟着ban。 敖礼看着安禅的眼色：“啊？ban索拉卡啊，安队不是在对面吗，他最近好像要练这个诶……” 顾羡一本正经正色道：“他索拉卡太强了，ban了，我要上分。” 敖礼:“有道理。” 安禅：“……” 看似和平的空窗期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LSPL就要开赛了。 虽然次级联赛的观众远不如顶级联赛，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免不了，尤其是DDM经历了人事变动，新的宣传照拍摄不可避免。 一队那边换了队服，高老板大发慈悲，顺带着给二队也重新设计了一套，说是新赛季新气象。与新队服一起到达DDM基地的还有一辆保姆车，是接送队员们去拍宣传照的。 队服的尺码按照每个队员的身材专门订制，每个人穿上都很合适。安禅催促队员们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些，朴豫智不用安禅提醒，早在一天前就拉着郑明朗一起敷了面膜。顾羡也没什么特殊的动作，安禅本来想说点什么，只是他转念一想，就顾羡这张脸，苹果原相机照出来都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他等凡人实在不必杞人忧天。 顾羡显然对打扮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反正穿的是队服，到了拍摄现场还会有造型师，轮不到他自己操心。 顾羡正无聊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安禅突然叫他：“小羡。” 顾羡抬眼：“嗯？” 这一抬眼可了不得，安禅穿着新队服站在他身前，刚刚吹干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微微盖住一点眼睛，顾羡看得头皮发麻，像是触了电似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正正好好地撞在安禅的下巴上。 安禅捂着下巴开始原地打转，敢情这九天玄女还是练铁头功的。 “我穿新队服就那么丑吗？”安禅倒吸着冷气，苦笑着问顾羡。 顾羡别过眼睛：“不是，我……只是被吓到了，刚才有点走神。”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现在的安禅不是说不好看，只是和他上一世见到的那张遗像过于想象。 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做出含笑九泉的表情，谁头皮不发麻。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顾羡急忙转移话题：“你叫我干什么？” “我叫你吃点东西，我们是坐车去，路程挺远的，你早上起来都没吃饭，一会儿别晕车了。” 顾羡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哪怕吃块巧克力，我记得冰箱里还有。” “不吃，不饿，不爱吃巧克力。” 安禅没办法，这孩子死犟。 等五个人全部做好了准备，一行人终于坐上了去拍摄宣传照的车。 第二十二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即使顾羡心里一万个不想承认安禅比他大四岁的事实，但在吃饭这件事上他无疑应该听安禅的话，哪怕他喝几口米粥，吃一块巧克力，也不至于沦为这个下场。 今天的队员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早起，一个个刚瘫在座位里就东倒西歪地睡过去了，连安禅也带上了U型枕和遮光罩闭目养神。原本顾羡想趁这个机会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刚合上眼没几分钟，全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起初只是有些头晕，随着车速的加快，腹腔中的恶心感也越来越强烈。顾羡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快呕吐，只是胃里空空如也，只一个劲地向上泛酸水。 安禅敏锐地捕捉到了顾羡干呕的声音，他立刻直起身，掀开脸上的眼罩，差点被顾羡惨白的脸色吓死。 “你这孩子，”安禅压低了声音，生怕吵到其他队员休息：“我说什么都不信，非要跟我唱反调，现在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看着顾羡紧锁着的眉头，安禅也不忍心再啰嗦，他叹了一口气，拿过自己的双肩包，翻了一块小蛋糕出来。 顾羡很难想象还有男的随身携带这么甜的零食，安禅看穿了顾羡的表情，把小蛋糕往他手里一塞：“看什么看，我就怕你晕车，临出门之前特意带的，谁知道你晕得这么严重。你先把这个吃了，然后吃一片晕车药，应该能缓过来一点。” 顾羡：“哪里有晕车药。” 安禅：“我带了。” 你是叮当猫吗…… 顾羡无言，只好撕开小蛋糕的包装，像只松鼠一样把蛋糕吃完。 安禅没有盯着人吃东西的习惯，只是顾羡虚弱的病态实在是他见犹怜，他别扭地转过头去，心道九天玄女就连作死都能作得这么好看，属实世道不公。 顾羡一个大男孩，解决一块小蛋糕跟闹着玩儿似的，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了一张包装纸。补充过糖分的顾羡没有那么难受了，他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问安禅：“有水吗？” 安禅：“……” 真是欠他的！ 安禅认命地从双肩包里拿出水杯，顺带着把晕车药一起递给了顾羡：“给你，把药也吃了。” 顾羡拧开杯盖，淡淡的柚子香钻进了他的鼻腔，酸甜不腻，很好闻。 安禅解释着道：“是我自己泡的蜂蜜柚子茶，我没带矿泉水，将就一下吧。” 顾羡不是娇生惯养穷讲究的人，安禅帮了这么多忙他当然不会厚着脸皮挑三拣四，他就着柚子茶把晕车药吃了，然后静静地闭目，靠在椅背上，等待药效发作。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晕车药的药效太明显，顾羡身上果然轻快了许多，他的脸色不再惨白，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也没有了。然而生理上的缓解与心理上的波动并不冲突，车内的空间重新归于平静，顾羡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快得不正常。 顾羡被自己的异样情绪惹得更加烦躁，忍不住啧了一声。 倏地，顾羡额头上有一种冰凉的触感，还带着清淡的柚子味。 安禅以为顾羡还是很难受，于是把自己的手指搭在了顾羡的眉间，轻柔地帮他舒展：“这样会好受些吗？” 顾羡大惊，一把扣住了安禅的手腕。安禅的身材清瘦，腕关节处的骨骼凸出明显，硌得顾羡的掌心生疼。安禅也吓了一跳，本能地抽回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红印。 除了两位当事人，车内再没人目睹这令人迷惑的场面，然而尴尬的气氛仍然飞速地弥散开来。顾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盯着安禅的手，不叫安禅看出自己眼神中的闪躲。 安禅见顾羡始终盯着他的手，还以为他的爪子出了什么问题：“我的手……怎么了吗？” 顾羡不自然地回答道：“没。” 其实顾羡想问安禅的手怎么这么凉，虽然贴在额头上还蛮舒服，可一个人的手凉到这种程度也太不正常了。顾羡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唯独面对安禅时话总要拐好几个弯才能问出口，于是他想问安禅的话变成了这样：“你用香水吗？” 安禅：“？” 开什么玩笑，他洗面奶都是趁打折时候买的几十块钱的，怎么可能用香水。 顾羡也难得地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只好进一步补充说明：“你手上有柚子味，我以为你用了那种果香的香水。” “可能是泡柚子茶的时候沾上的吧，我不用香水的。” 关于柚子味的疑问解答完毕，顾羡的视线依然落在安禅的手上，如果现实可以像游戏一样发信号，顾羡的头上一定顶满了安禅发的问号。 安禅用意念“ping”了顾羡半天，顾羡还是没能把他真正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关心另一个大男人的手是什么温度？就算要关心也是能牵到安禅的手的高文石去关心，不需要他顾羡挂怀。 安禅终于忍不住：“我手怎么了？” 顾羡：“……” 顾羡心一横，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我在给你看手相。” 安禅再一次：“？” “你还会看手相呢？” “不会，瞎看的。” 安禅来了兴致，大大方方地把左手在顾羡面前展开，笑着问顾羡：“小道长，您给我好好看看，看看我是什么命，再帮我看看事业线什么的。” 顾羡哪里会这个，把安禅的左爪从自己面前推开，胡诌道：“你命挺好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安禅噗地笑出声，故意把脸凑上前去，坏笑着在顾羡耳边说：“小老弟功夫不到家呀，回去再跟你师父学两年再出来给人家算命吧。” 顾羡以为安禅就是抓住机会奚落他，于是别过头不搭理这人。没想到安禅自顾自地对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我长这么大算过两回命，一回是小学的时候，校门口有个摆摊的老爷爷，我攒了好久的五毛钱在他那买了块糖吃，我把五个一毛钱摊在手里给他的，他一看我的手眼睛就直了，非要给我算命。” “还有一回，是我二十岁的时候吧，高老板接盘DDM没多久，那时候BOG那栋大楼刚建成，高老板找了个大师算风水，我正好在场，拖高老板的福，那个大师也给我算了一命。” “本来小时候那件事我都要忘了，第二次算命的时候才想起来的，他俩算出来的结果好像都一样。” 好奇心害死猫，九天玄女也不例外，顾羡问了一句：“所以是什么命。” “他们说得都太专业了，什么日旺逢官旺，枭旺透而生身的，忘了，记不住也听不懂。” “他们没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告诉了，”安禅的嘴角微微上扬：“说是旺极之命很难有救，逢忌运，性命交关，用神不旺，极易被克掉，是为——” “夭命。” “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顾羡猛地怒喊出声，安禅几乎要被震聋耳朵，车上的其他人也被顾羡吓了一跳，连司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 朴豫智迷迷糊糊地用韩语问了一句怎么了，安禅挤出笑容来说没事，是他和顾羡闹着玩，没想到顾羡又喊了一句：“谁和你闹着玩！” 安禅觉得顾羡非常不可理喻：“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 “青天白日的你又说那些阴间话干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不知道你忌讳这种话题，我给你道歉了，我的小祖宗，您安静点，他们挺累的，让他们眯一会儿吧。再说是你先和我说什么看手相的事，聊到这个话题我才和你说的，谁知道你这么忌讳。你到底是九天玄女还是孙悟空啊，七十二张脸不够你变的。” 如果说刚刚的顾羡只是心跳加快，现在的顾羡几乎要心脏爆炸了。自他重回十八岁以来，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安禅的生死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他有多么想告诉安禅，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注意身体，别那么拼命，如果高文石不要你了，你又正好缺钱花，你甚至可以来找我，你不要几天几夜地不睡觉就为了挣那点单子钱，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再参加你的葬礼你知不知道？ 可他又没办法说出口，安禅只会把他当作一个发疯的神经病。就连顾羡自己也没法解释，上一世明明是安禅死了，偏偏保留了记忆回到七年前的人是他。他可以预见未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安禅为了让顾羡别再发火，于是把自己的遮光罩和U型枕都让给了顾羡，最好能让顾羡在剩下二十分钟里能保持睡眠状态。安禅不知道顾羡在想什么，他也不敢再去招惹，只好把身体缩起来，往远离顾羡的方向靠了靠。 顾羡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歇地高强度播放：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他怎么才能避免安禅的死亡，他不想看见那张黑白色的照片，也不想看见玻璃里那具了无生机的身体。 钱。 安禅好像需要钱。 顾羡茅塞顿开，安禅是为了钱才不要命地打单子的，只要他在安禅退役之前借给他一大笔钱，安禅应该就不会那么辛苦。 顾羡自从青训就没和家里要过钱了，BOG会给每个青训生补贴，虽然不多，但是青训包吃包住，顾羡又没有烧钱的爱好，所以还算够用。签约DDM后工资倒是涨了很多，但DDM毕竟是次级联赛队伍，顾羡目前的收入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一世他的银行卡余额是在不经意间增长的，他从来没有关心过，等到反应过来时里面的数字已经相当可观。可怜九天玄女两辈子都不食人间烟火，直到今天才迸发出了缺钱这个概念，并且愈演愈烈。 钱，钱，钱，越这样想顾羡的心情就越焦急，他得赚钱，他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下安禅这条命。 安禅的遮光罩效果很不错，顾羡逐渐萌生的睡意，在彻底睡过去的前一秒顾羡还在心里暗骂，高文石真不是个东西，人都死了，你去操办葬礼有什么用。 第二十三章 今天来拍宣传片的队伍有不少，摄影棚的面积不算大，影棚的工作人员加上几个队伍的选手站在一块多少有点拥挤和吵闹。造型师的助理是个新来的实习生，还没见过这样嘈杂的场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体，祈祷着今天赶紧下班。 造型师小姐姐正因为给一群脸都洗不干净的网瘾少年上妆的事情烦得焦头烂额，语气也不自觉地严厉了些：“小丽，别傻站着，把妆台上那只遮瑕刷递给我。” 小丽：“哦。” 好不容易忙完一个又一个，还来不及休息，场地里又进来五个人。 小丽哭丧着脸:“莉莉姐，怎么还有，今天到底来多少人呀。” 莉莉给自己灌了一口冷茶压了压火：“别管多少人来，我们都得干活。” “话是这么说，可是——” 一大一小两个女生同时往入口处看去，同时没了动静。 首先是朴豫智顶着一根在车上睡出来的呆毛拉着郑明朗跑进来，嘴里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今天我想让cody姐姐给我画一个妖艳的妆容，惊艳四座的那种。” 郑明朗不知道是该夸他会用成语了还是该损他少异想天开，对于郑明朗这种钢铁直男来说，拍摄宣传照和拍身份证照片没有区别，只要往镜头前面一站，摄影师按下快门，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他寻思恐怕只有朴豫智一个人能把宣传照当作走红毯，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长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小丽喃喃感叹：“这两位也太好看了吧，白的那个是外国人吗？说话口音有点怪……他们为什么不出道？反而出来打游戏？” 莉莉刚要说话，又走进来一个五官端正的大男孩。 敖礼看着无奈地看着放飞自我的朴豫智：“你们慢点，等等顾羡和队长啊。” “哦哦哦这个也不错，真是厉害了，一个队伍居然有三个帅哥。你说是吧，莉莉姐。” 莉莉难得开口夸人：“确实挺少见的——woc——！” 两个女孩子同时发出赞叹。 “绝了，真绝了，洒家这辈子值了。” 顾羡冷漠地掀开门帘走进摄影棚，安禅就跟在顾羡后面，顾羡还算贴心，等到安禅进屋后才把门帘放下。刚进门就听见两声尖锐的woc，顾羡身体一僵，本能地向声源看去。 安禅也听见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盲狙是由于顾羡的颜值引起的惊叹。 “姐姐姐他看我们了他看我们了！” 莉莉怒道：“瞧瞧你这点出息！给我留点形象行吗？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家伙干活去。” 安禅一看两个女孩子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盲狙对了，面对这种情况，他连酸都懒得酸。要知道整个DDM都在被顾羡和朴豫智的颜值每天25小时高强度照射，其他人早就习惯了。 DDM到场，不光引起了颜狗们的赞叹，更吸引了其他战队的注意力。 每个人看向DDM队员的目光各不相同，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原来那个敢正面刚李行岳的勇士真人长这样。”还有一部分是看安禅笑话的：“世冠辅助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跟我在次级联赛里互相折磨。”更有眼神暧昧的：“哦——BOG的老板娘，不过如此嘛。” 还有一种比较少见，但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是最强烈的。 李行岳所在的RAIN战队也有二队，名字叫WIND，今天WIND的队员们也来拍宣传照，正好和DDM打了个照面。 WIND和DDM本来是没有恩怨，自从顾羡叫拳头出李行岳的中元节限定皮肤后，这个队伍就单方面和DDM结仇了。 安禅是从来不能理解这种俱乐部情怀的，大概是DDM并非一开始就是BOG的二队，而是半路被高文石接盘。他对BOG的印象只是肤浅地停留在“大神陪玩”上，因为他们经常和DDM打训练赛，要说打排位时偶遇他可能还会通过ID认出几个人，如果不穿队服走在大街上，他恐怕一个都认不出来。 WIND则不同，他们的俱乐部情怀很强，自从这个二队建立以来，无论是管理层还是队员本身，都将WIND与RAIN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不知是官方造势还是确实如此，在外界看来这两个队伍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不像DDM，充其量在全明星的时候只给BOG的选手投票。人家风雨二队福祸相依，一个赢了比赛另一个也跟着高兴，一个输了另一个也跟着哭丧。要说连体婴三个字，朴豫智和郑明朗还得往后稍稍，真连体还得看风雨十人组。 于是乎，顾羡怼的远远不止一个李行岳，更是风雨十人组的心。 WIND战队的选手及其轻蔑地看了顾羡一眼，故意发出极大的冷笑声，生怕顾羡听不到似的：“拳头怎么不给电竞驰名女神仙出个母亲节限定啊，既然是女神仙可不得母仪天下嘛。” 音量着实不低，全摄影棚的人都听见了。原本嘈杂的摄影棚瞬间鸦雀无声，这次不止是选手们，连影棚的工作人员都往顾羡的方向看。 安禅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十分不满地看着那个挑起事端的选手。 那人好不心虚地吹了声口哨，大声道：“诶呦对不起，得罪安队了，可别让高老板安排我，我还想多打几年。” 在场的人太多，安禅不好发作，况且这件事关系到顾羡，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还没打出成绩就满身的节奏可不是好事。安禅伸手拽了拽顾羡的胳膊，示意顾羡别发火。 见顾羡没什么别的反应，安禅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顾羡的目光根本没有在WIND队员身上多做停留，他始终保持着那副淡漠的神情，就像没听见那些话似的，径直走到角落里的一处座位，掏出手机开始听歌。 行，九天玄女牛皮，以不变应万变，连嘴角都不带动一下的，WIND这一拳算是打到棉花上了。 安禅略微松了口气，又悲催地想着为什么顾羡就对一个人暴躁，他真就这么讨人烦？连九天玄女都忍不住屡屡破功？ 安禅一脸郁闷，坐在了顾羡的旁边。 朴豫智和敖礼先去化妆，剩下的三个都在角落里坐着，顾羡闭目听歌，郑明朗翘着二郎腿刷论坛，安禅则是分析这几日训练赛的视频。原本他看得很认真，却抵不过WIND其他人说话的音量，无论他将音量开到多大，那些难以入耳的声音总是会刺激到他的听觉神经。听得安禅恨不得把自己的助听器摘了，就算聋着也比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崽子夸夸其谈要好。或许这就是退一步越想越气，想起他们刚刚嘲讽顾羡的话，安禅就忍不住想抽根烟压压火。 安禅这辈子没什么好运气，唯独今天。他原本打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这十年来得这样快。 摄影棚里突然窜进来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刚进门就甜甜地喊了一句：“戴神——” 嘲讽顾羡的选手叫小戴，粉丝多管他叫戴神，只是能跟到拍摄现场来，恐怕这个女孩子不仅仅是粉丝那么简单。 安禅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虽然不关心网上的风言风语，但人在江湖飘，就算不刻意打听也总能听到一些八卦，就比如这个“戴神”，他在空闲之余玩手游，还撩了一个小姐姐，他经常把小姐姐往基地里带，还留她过夜。一群大男人住的屋子冒然多了一个女生，其他队员多少有点尴尬，生怕一不小心冒犯到人家。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长得相当漂亮，打扮得也精致，经常有人用这件事说小戴：“戴神是御姐控啊。” 安禅虽然没见过小戴的女朋友，但他敢肯定，绝对不是这个粉丝。眼前这位不但人美声甜，衣着打扮也是粉嫩的色系，还梳着动漫款式的双马尾和齐刘海，怎么也和御姐搭不上关系。 她和御姐搭不上关系，那就意味着这位“戴神”和脚踏两条船有脱不掉的关系了。 安禅感到一阵恶心，不止是因为这种品行的人也配大声嘲讽顾羡，他本来就十分反感圈子里睡粉丝的风气，很少有人和粉丝是正正经经地交往，许多人的结局不是骗财就是骗色，粉丝带着失望走了，选手满不在乎地换一个人继续浪。成绩不见得有多好，睡过的人倒是不少。更有甚者直接拿这种事做招牌：“来打职业吗？美女美男随你挑。”业务还挺广。 果不其然，小戴摆出一副油腻腻的表情，在女孩子的星星眼中开始装b。网瘾少年多半没什么文化，装也装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只能吹嘘吹嘘自己，再展望展望美好未来。WIND战队不愧是和RAIN捆绑在一起的，看小戴这骄傲的样子，安禅还以为RAIN那些奖杯都是他打的。WIND在上个赛季的积分还没有DDM高，这个粉丝口中的“戴神”不知道被安禅单杀过多少次了。 小戴越说越油腻，眼神也变得下流起来，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羡都快听不下去了。 安禅冷哼一声。 他不能直接拆穿小戴，毕竟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不好插手别人的事。但是他不可能眼看着这人哄骗人家小姑娘。 安禅给郑明朗使了个眼色，郑明朗不解，回望安禅，询问他的意思。 安禅示意郑明朗一会儿配合他，别说话。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抬高自己的音量，冷笑着说：“小明，明神，行啊你，有两下子，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第二十四章 郑明朗明白了安禅的意思，于是忍住笑，板着脸，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你进DDM第一天我就告诉你，BOG是BOG，DDM是DDM，咱们连基地都不在一块，就别心里长草想着攀亲戚，自己把比赛打好了不比什么都强。我说的话你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打职业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搞那些没有一点排面的弟弟行为，撩妹还张口闭口把BOG挂在嘴边，你也知道你自己的成绩拿不出手，只能拿人家的成绩当谈资是不是。” 郑明朗装作尴尬的样子，眼神四处乱瞟，其实在心里笑得不行。 安禅的声音不小，至少足够他周围一圈的吃瓜群众都听得清楚，尤其是站在门口腻歪那两个。女孩子听了安禅的话好奇地伸出头去，还没反应过来安禅是在指桑骂槐。然而小戴听出了安禅话里有话，于是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了“对号入座——做贼心虚——恼羞成怒”的过程。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凶巴巴地对女孩子说：“你看他干什么？” 安禅看鱼上钩了，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继续“教训”郑明朗：“你还挺聪明，知道自己LOL玩成这样也撩不到几个粉丝，还知道转移阵地，玩上手游了。我看你最近得点空就开始Timi，苦苦Timi一个月，可算拿了个小区第一安琪拉。领队私底下找你谈了好几次，结果你跟领队说你是在钻研大眼打野，也不知道是你脑瘫还是你把我们当脑瘫。” 顾羡的耳机音量并不大，安禅的话一字不落地让他听全了，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安禅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戴在王者荣耀里撩妹的事挺多人知道，他不但玩，而且十分上头，为了撩妹还爆肝一个月拿了一个下水道英雄的国标，教练明里暗里提醒他好几次了，他全当耳旁风，依然我行我素。安禅算是半个管理层的人，偶尔也会听到其他队伍内部的一些情况，当时他只是暗中庆幸DDM的队员里没有这种问题儿童，没想到偶然间听到的八卦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小戴被安禅气得满脸通红，小姑娘终于听出不对味儿了，安禅又是冷笑一声，决定趁热打铁：“另外你做个人吧郑明朗，为了双线操作还专门买两个不同系统的手机？你什么时候打比赛也能这么上心早就打上LPL了。我听说最近王者荣耀要搞ios和安卓互通，你不怕你养的两条鱼游一个缸里吗？” 顾羡头也不抬：“已经互通了，就刚刚。” “那敢情好，”安禅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郑明朗：“后院都要起火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对顾羡重拳出击啊？” 郑明朗坏着心眼故意帮腔:“是我不对，我为刚才对顾羡的失礼磕头了。” “安禅我操/你/妈，”小戴终于暴怒：“你他妈不干不净地挤兑谁呢？” 游离于两个队伍以外的路人观众一声叹息，有几个在底下小声嘀咕：“我要是小戴我就带着女粉丝走人，他也太傻了，他去骂安禅不就是承认自己对号入座了吗。” 安禅挑衅地抬高自己那道断眉:“我收拾我自己队里的小兔崽子，这也得请示一下你？” 妥，小戴又被安禅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还不能还口，这下安禅舒服了。 再单纯的小姑娘也察觉事情不对头，刚才还笑得灿烂的女孩此时看向小戴的眼睛里充满猜疑，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略微冲着安禅的方向鞠了个躬之后转身走了。 小戴抬腿去追：“果果你先别走——” 摄影棚内的众人纷纷掏出手机，把刚才的事分享到自己的小团体vx群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打出nb。 而无辜躺枪的郑明朗后来也喜提了小区第一安琪拉的外号，并在直播间解释无数次他真的不练大眼打野。 上辅完美地错过刚才的精彩对决，等朴豫智从化妆室里出来时，摄影棚一切照旧，像是无事发生过。安禅十分好奇造型师会给朴豫智折腾成什么样，走近了一看，又觉得除了比进去的时候精神些，没什么大变化。 “你不是要化妖艳点吗？” 朴豫智委屈：“我是想妖艳点啊，我都和cody姐姐说了，但姐姐说我长得够妖艳了，宣传照又不是艺术照，不让我妖艳。” 郑明朗把脸贴近了看，也没看出个一二三来：“我怎么感觉没怎么给你化？” 敖礼也顶着“素颜妆”出来了：“就这还折腾了不少时间呢，小姐姐说这种像素颜一样的妆才考验技术，要不是看我们长得好，她还懒得化这么认真。” “队长，快进去吧，姐姐特意跟我说她想给你化妆。” 安禅“嗯？”了一声：“给我？还是给小羡啊。” “给你呀，小姐姐说她就喜欢给你这种骨相的人化妆。” 今天是算命的日子吗？不是有人要给他看手相，就是有人给他看骨相，安禅带着一头雾水走进了化妆间。 —— 朴豫智心心念念的妖艳妆容居然被化在了安禅的脸上，当安禅从化妆室里走出来时，给队员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安禅被队员们盯得不舒服，心想着难道这就是我刚才损小戴的报应？他的脸上被抹了不少东西，眼睛也是，就连眨眼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感觉到化妆品浮在上面。朴豫智倒是对这个妆惊叹不已，连连夸赞队长大人帅得雅痞。安禅半信半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羡也出来了，造型师给顾羡化的是提气色的素颜妆，又给他简单做了个发型，整个人又干净又清爽。 九天玄女也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叫安禅转过去给他看看。 安禅：“没什么好看的……” 顾羡按下了安禅挡脸的手，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看得出，这个造型师确实喜欢安禅的骨相，她毫不吝啬地将安禅的外貌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眉宇间的凌厉感半分不减，冷峻的气质完美地与安禅结合在一起，这种妆放在普通的素人身上都会显得突兀，而安禅天生个子高比例好，再搭配上这张脸，真是好看得叫人挑不出毛病。 安禅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我跟造型师说能不能帮我把断眉填上，她拒绝了，说要的就是这个断眉……这样真的好看吗？我本来就长得穷凶极恶的，感觉现在这样更凶了。” 是挺凶的，但是凶得很好看。——by坚定的安禅颜值粉，顾羡。 摄影师开口喊人：“下一个，安禅，安禅在哪儿呢？” 安禅：“来了来了。” 安禅在镜头前果真非常不自然，摄影师怎么拍都不满意，觉得没拍出他想要的感觉。安禅有点窘迫，他从小到大都不擅长拍照，摄影师在他身上花了很多时间，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给人家添麻烦了。一来二去，安禅和摄影师之间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摄影师越不满意安禅越紧张，安禅越紧张摄影师越不满意。 顾羡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问摄影师：“用不用让他把助听器摘下来？” 摄影师一愣神，说：“也行。” “安禅，助听器拿下来，我帮你拿，你快点拍。”顾羡对安禅喊着。安禅从善如流，摘下了左耳别着的助听器，小跑两步放在顾羡手里。 敖礼咂咂嘴：“队长这个动作像小姑娘摘耳环。” 少了助听器的安禅在听觉方面不太灵敏，摄影师只好抬高音量对安禅喊:“没事，你们队是最后一个，后面没人在等，你别着急，我就想给你拍两张好看的。” 安禅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摄影师咔嚓一声。 顾羡手里攥着安禅的助听器，心里凉凉地想：“这人的遗照拍出来了。” 摄影师对着这照片直呼满意，安禅的脸皮难得地薄了起来，自己没好意思去看。反正最后都是要放到网上的，要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没了助听器的安禅不太有安全感，他刚从各种反光板底下走出来就直奔顾羡，把助听器戴上。 顾羡问:“你的听力是天生的吗？” 安禅摇头：“不是。” “以前受过伤？” “嗯。我这个眉毛也不是天生的。” “……” 安禅戴好了助听器，故意逗顾羡说：“要不你猜猜怎么伤的？” 顾羡一个三观正常的小年轻当然猜不到是怎样的经历能在人体上留下这种永久性固伤：“听力……是小时候发烧导致的吗？” 安禅大笑了两声：“我又不是海伦凯勒。” “想不到。” “那猜猜这道断眉怎么来的。” 顾羡面无表情：“摔倒的时候眉毛磕在水泥台阶的棱角上了。” 看安禅没反应，顾羡知道是自己猜错了。他今天才知道安禅身上这些缺陷不是天生的，这个认知使他心里发闷，如果这些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至少没有那么痛苦。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顾羡知道，那一定很疼。 第二十五章 安禅吊足顾羡的胃口却管杀不管埋，到底也没告诉顾羡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拍完单人照后摄影师要求队员们站在一块，他还要再拍一张合影。DDM五人听话地站在一起，其余三人十分自觉地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顾羡和朴豫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要C位出道了。 顾羡并不满意这个站位：“为什么我在最中间？” 敖礼的嘴欠得很：“年度最拉风新人当然要站中间，等成片出来之后我们再在你身上P一行字，‘等我从LSPL出来了，我就把你们全打死’。” 顾羡没好气地看了敖礼一眼。 安禅十分悲愤，虽然顾羡面对敖礼永不停歇地嘴欠却从来没爆发过队内矛盾是件喜事，可是为什么奥利奥说什么顾羡都不发火，自己就算什么也不说顾羡也要变着法地发火。 摄影师看了看相机里的画面，又看了看排排站的五人：“那个，那个安禅，要不你站中间吧？” 安禅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我站中间？” 顾羡毫不犹豫地拽起安禅的袖子，调换了安禅与自己的位置。 “我……？我站中间干什么？” “你是队长，你不站中间谁站中间。”顾羡借坡下驴。 摄影师明显有自己的看法：“刚才那个帅哥个子太高了，站中间的话画面里几乎看不见其他人，而且他气场有点撑不起来。” DDM队员们：…… 老师，您是不是对顾羡产生了什么误解，论起气场这块我羡哥服过谁？ 五人合影很快就拍好了，完成拍摄任务的队员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基地。今天由于拍摄耽误了不少时间，开赛在即，要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大家只好把压力化作训练的动力。 上车前，顾羡的动作有些迟缓，安禅发现他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 顾羡看着安禅：“今天来的时候，你带的那个零食……” 安禅：“啊？” “你带了几个？” 安禅：“……” 安禅：“一个。” 顾羡点点头：“好吧。”然后钻进了DDM专用保姆车。 安禅的脑子飞速旋转，马上反应过来：“小羡你是不是饿了？” 安禅这一嗓子喊出去，除了顾羡以外的所有人都像鸡崽子似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并抻着脖子开始啾啾啾： “队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怎么只问小羡饿不饿，我们都不是你的队员了吗？” “队长实不相瞒，我也挺饿的。” 朴豫智已经开始点餐：“队长大人我想要蜂蜜黄油炸鸡还有青岛啤酒！” 安禅怒道：“你敢喝酒试试！酒瓶给你打掉！” “哦好吧，那就退，退，退而求其次，可乐也行。” 这韩国人语言天赋还挺高，居然可以熟练应用这么多短语了。 大家从早上九点钟出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安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确实该饿了。人在饥饿状态坐车容易晕车，顾羡就是没听安禅的话好好吃早饭才晕车的，看着嗷嗷待哺的队员们，安禅问领队:“这附近有没有干净点的餐厅？” “哇哦——队长大人万岁。” 领队说有是有，但是这顿饭钱战队报销不了。 安禅回想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和队员们一起出来吃过东西了，就连顾羡进队也没个欢迎会什么的，趁这个机会请大家吃顿饭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们都想吃什么？” “炸鸡——” “随意。” “炸鸡就行，我也好久没吃了。” 雨露均沾的安队长：“小羡你像吃什么？” 高冷的九天玄女这才回话：“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领队，附近有炸鸡店吗？近一点，别让他们坐太长时间的车。” “有啊，走，上车。” ——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安禅总算是信了。 这个城市这么大，卖炸鸡的餐厅不计其数，光是连锁店就开遍了全市的边边角角，安禅想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跟李行岳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餐厅点了同一口味的炸鸡呢？ 点餐台前，安禅和李行岳大眼瞪小眼。 两个前台干咳一声：“欢迎光临，请问顾客要点什么？” 安禅和李行岳几乎同时：“蜂蜜黄油炸鸡。” 安禅：…… 朴豫智这个倒霉孩子！高文石什么时候给他遣送回国？好好的吃什么蜂蜜黄油炸鸡？ 李行岳笑得很贱：“这么多年你怎么对我还是……亦步亦趋？” 安禅默默拿起菜单甩在李行岳面前：“这家招牌就是蜂蜜黄油炸鸡，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倒贴世冠AD啊。” 李行岳十分暧昧地说：“又不是没倒贴过。” 前台点餐完毕，又同时发声：“还需要点别的吗？” “可乐。” “几杯？” “五杯。” 安禅：“……” 安禅：“你有什么可笑的？脑子被大嘴喷傻了？这家店本来就买这几样，点重复了不是挺正常的吗？” “你管我是哭是笑呢？在LSPL当队长当得这么飘？什么事都轮得到你说道说道？” 安禅十分想说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但是转念一想，他实在没必要和李行岳较劲，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安禅干脆当旁边这人不存在，翻了翻菜单，又点了几份小食。这次他终于和李行岳点的不一样了，李行岳看他点了不少，又挑衅他：“小禅你悠着点，在外就餐俱乐部可不给报销啊。” 安禅一直自嘲顾羡真是他的命中劫，现在他收回这个想法，他现在认为顾羡是个天使，这个李行岳才是他人生路上真正的绊脚石，什么时候他可以心如止水地面对李行岳，他离得道飞升就不远了。 最可气的是他十六岁进DDM就给李行岳打辅助，安禅最窘迫的样子李行岳全知道，比如胆小，自闭，没钱等等。李行岳若无其事地将安禅的过去拿出来奚落，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安禅气归气，但他毕竟不是以前那只傻fufu的鹌鹑了，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学着平时顾羡顶撞他的语气：“我承认，我刚用花呗付的饭钱，满意了吗？还有事吗？那我走了。” 前台服务生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先生回来，您的取餐牌还没拿。” 安禅：“……” 李行岳：“噗。” 安禅接过取餐牌，一转身就跟顾羡撞了个满怀。顾羡有所防备，微微后退了一步，所以安禅撞得并不疼，只是有些被吓到了。 安禅偶尔也有走神的时候，比如在这特定的环境里，他居然产生了“如果刚才接过的是爱的号码牌，现在撞到的是不是就是真爱”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走神只持续了一瞬，现实主义的安队长在这个问题上非常清醒，真爱个锤子，现在能活明白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 “怎么了？来做什么？你想吃的我都给你点了。” 有了李行岳的对比，安禅不由自主地对顾羡慈爱起来，看看我们家这个新AD，盘亮条顺，长得养眼不说，打得又好，性格又是这么儒雅随和，再看看身后边那个，啧啧，什么叫人不如新，这就是！ “我看你点了很久，还以为你和别人吵起来了，就来看看。” “没有，没吵起来。” 李行岳全听见了：“老相识打个招呼而已嘛，你就是DDM那个喷我的ADC？嗨，新人不懂事也正常，我对于你们安队长来说可不是‘别人’。你不是跟我打听你们队长来着吗？你怎么不当面问问你队长我是他的谁？” 安禅回头，瞥了李行岳一眼。 他还没卸妆，冷不丁凶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李行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安禅，不自觉地住了嘴。 “不是别人是什么人？” 这个李行岳真是太恶心了，安禅活到这么大也没招惹过这么恶心的人。李行岳看不起安禅，从他们做队友的时候就看不起，嫌安禅穷，嫌他土，嫌他没见过世面，简直不配做他队友。后来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安禅实在没兴趣和李行岳缠缠绵绵给网友当笑料，他自觉地对李行岳敬而远之，没想到没完没了的人是李行岳自己，满世界地宣传安禅对他爱而不得。安禅以为面对这种莫须有的谣言只要不动如龟就会不攻自破，奈何李行岳成绩好人气高，他说的话就像是真理似的镌刻在他的粉丝心里。等安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暗恋李行岳天天性/骚/扰人家的事已经传的板上钉钉了。 安禅就没见过李行岳这种人，他又看不起自己，又非要把自己跟他拉扯上关系。他李行岳人生那么灿烂，难道还缺他安禅的衬托吗？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狗皮膏药。 安禅拽着顾羡准备离开，拽了两下没拽动。 顾羡的作息时间在职业选手里算是健康的，平时也没有疏于锻炼，他不止是身材上有少年专属的力量美，体力也是明显优于安禅的。 安禅看顾羡一直紧盯着李行岳，心道坏了，九天玄女可别在这个场合再口吐芬芳。 李行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敌意，他是第一次见到顾羡真人，这之前还从来不知道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居然有这么强势的压迫力。 “你对于他来说当然不是别人，在他心里，你应该已经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吧。” 安禅：“……” 这位九天玄女还真是语出惊人。 安禅生拉硬拽地把顾羡拽走，并警告他：“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还是别和朴弱智看甄嬛传了。” 第二十六章 炸鸡还得等一段时间，安禅先把可乐拿了过来分给大家。敖礼拿过可乐喝了几大口，评价道：“网瘾少年和肥宅快乐水真是绝配。” 安禅笑他：“你小心灌个水饱，一会儿吃不进去东西。” “别的东西我可能吃不进去，但是我的胃里永远有炸鸡的一份位置。” 朴豫智缓缓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我还是更喜欢啤酒。” 安禅看他一眼。 朴豫智马上蔫了，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我就想想，我不喝就是了。” 安禅不许队员们在联赛期间喝酒，好在除了朴豫智以外的其他人对酒类的兴趣一般，被酒瘾勾得心痒的只有椰子同学一个人。朴豫智还是典型的人菜瘾还大，对自己的酒量毫无b数，只要开了酒瓶就要喝到昏天黑地，不闹个一宿绝不罢休。如果是其他人偷偷喝了一瓶，安禅可能敲打敲打就放过了，但朴豫智绝对不行，安禅说把酒瓶给他打掉可不只是吓唬他。 发飙的班主任很可怕，某平平无奇的中文小天才如是说。 顾羡看安禅的可乐一口也没动，低声问他：“你不喜欢可乐？” 安禅摇了摇头：“不是，挺喜欢的。要不我点它干嘛？” “怎么不喝？” 安禅晃了晃可乐里的冰块:“我得等吃点东西再喝，我矫情，空腹喝碳酸饮料的话胃疼，尤其这么凉的。”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打探敌情：“我偷偷喝一口自己带的水没事吧？这里禁止自带酒水吗？” “一般没有餐厅不禁止。” “……行。”安禅缓缓缩回拿水杯的手。 “没事，你喝吧。” “啊？真没事吗？万一我被服务生请出去了怎么办。” 顾羡垂下眼睛，从安禅的角度可以看清他纤长的睫毛：“不会的，要是被请出去我陪你一起出去。” 安禅尬笑两声，心道服务生就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也不能给你请出去啊，不但不会请你出去，还可能要你的wechat。 啊，打扰了，安禅突然意识到他自己还没加过顾羡的wechat。 安禅在一瞬间就陷入自责的状态，顾羡都进队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连VX都没加。现在再开口会不会很奇怪，早干什么去了，难道要这么你不提我不提就当这码事不存在？ 安禅最后还是决定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咳了两声，认真对顾羡说：“帅哥，我可不可以要你的VX？” 顾羡没说什么，只是十分自然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二维码界面：“别这么叫我。” 安禅从善如流，扫码申请，等顾羡通过后给他备注：九天玄女。 安禅一边摸出水杯，一边把九天玄女拉进战队的群聊里。顾羡看着安禅大口大口地灌着柚子茶，喉结处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他突然想到自己早上用安禅的杯子喝过水。 顾羡的心脏慌了一拍，那岂不是间接接吻？ 顾羡赶紧喝了一口面前摆着的冰阔落压压惊，尽量使自己的思维从柚子味的间接接吻里挣脱出来，还不等咽下去，旁边的安禅突然噗地一声。 安禅十分没有形象地被柚子茶呛到了，咳也不是，咽也不是，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哭不出声。顾羡下意识地帮安禅拍了拍后背，安禅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顾羡的头像说：“小羡你这个头像也太搞笑了吧。” 果然网络上最容易揭露每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谁能想到高冷的九天玄女居然用一只从栏杆里探出脖子的大白鹅做头像，头像下还有配字：“在吗？” “怎么用这个头像，我感觉你应该像椰子一样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说不定能承包全网另外一半的男头。” 顾羡平静地回答：“这个头像很有既视感。” 安禅：“什么既视感？” “以前念书的时候会有其他班的学生加我，他们给我发在吗的样子，和这只鹅挺像的，很可爱。” 安禅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自觉地不继续深入话题，帅哥对可爱的定义与他这等普罗大众不同。他自作聪明地从另一种角度解读这句话：“你喜欢别人给你发在吗？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发，你是不是就愿意听我的话了？” 顾羡瞥他一眼：“好啊，你随便发，大不了上了比赛我也ban索拉卡。” 提到比赛，安禅的神色正经起来：“小羡，赛场上不能真的意气行事啊。” “我知道。”你还是保佑自己两年后不意气行事地拿狐狸打中单吧，顾羡心想。 “晕，队长小羡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服务员叫我们的号码很多次了。”朴豫智端着一大盘的炸鸡和小食放在桌面上：“等你们聊完，鸡都凉了。” 安禅这才想起来他的炸鸡早就应该做好了，只是他刚才一直在和顾羡说话，没注意到服务生叫的取餐码，好在朴豫智手脚勤快，已经把食物拿了回来。安禅连连道歉，顺手捡了一份鸡块放进嘴里，还好，是温的。 进入进食状态的安禅认真程度不亚于打比赛，桌上其他人说说笑笑地聊着天，安禅则是闷头吃东西，就连吐出来的鸡骨头都比其他人干净。 李行岳一伙人吃得很快，在安禅吐出第八块鸡骨时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李行岳临走前看了安禅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怎么吃饭还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这么多年还没变啊。” 安禅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维持三秒，然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啃。 又有一道刺耳的声音传进耳朵：“居然遇到他了，膈应。” 安禅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原来李行岳今天是和他一起吃饭，他俩关系还真是不错，就算从DDM出去之后进了不同的队伍平时还可以约顿饭。 顾羡也没回头，他眉头轻蹙，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叶漌？” 安禅终于吃饱了，他抽了几张餐巾纸把爪子和嘴巴擦干净：“你认识？哦你肯定认识，应该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吧。” 安禅显然是误会了顾羡，顾羡认识叶漌不假，但不是安禅想象的那种认识。叶漌是前DDM出身，当时担任中单位，现在在LPL的成绩很不错，是国际上认证的T1级别中单选手。安禅大概以为这些人都是后辈的偶像，许多新人接受采访时都会说“就是漌神吸引我来打职业的”。顾羡显然不是，前一世他在DDM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叶漌这个人，后来顾羡自己打出了名声就更没必要注意了。不过，虽然顾羡不熟悉叶漌，知道还是知道的。 上一世被安禅用狐狸在线上单杀几次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叶漌来着？ 顾羡再次巩固了对安禅实力的认知。 “你怎么恩怨局这么多？”顾羡淡淡地问。 “其实也没多少……好像就李行岳吧。” “叶漌对你的态度也很差。” “他，其实也就是……嗯，我不好说。其实没什么，和叶漌的话不见面就行了，他算是个正常人。还是李行岳那边很难处理，回应他也不是，不搭理他他就变本加厉，说不愁都是假的。” 顾羡心道看出来了，他知道安禅在吃东西的时候有多专心致志，自从他注意到这点以来，就没见有什么事能打断安禅吃饭。而刚刚李行岳的话足以让安禅僵直三秒，可见此人对安禅的影响并不是打嘴炮时说的“庶人”而已。 九天玄女此时非常不爽，恨不得再天神降怒一回，李行岳算个什么人物，就他还能干扰到安禅吃饭？他配吗？ 酒足饭饱后DDM众人重新坐上车返回基地。朴豫智不出意外地和郑明朗挤在一起，敖礼一个人躺在最后排的长椅上，安禅靠在窗边，顾羡坐在安禅右侧。发车不过五分钟，折腾了一天的队员们大多都睡了过去。 安禅始终望着窗外，看景色从眼前飞快地略过。 顾羡一发直球打给安禅：“你还在想李行岳吗？” 安禅转头，把目光投向顾羡：“也不是。” “他那么对你，你有什么可想他的。” “不是想他，是想我自己。” “可你表情不好。” 安禅抓了抓头发，面色略显疲惫：“虽然我这个人……确实也数不出来什么长处，要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算半个公众人物，被网友看不起被网友骂，也正常。” 顾羡听着安禅这种言论就十分火大，他想拽着安禅的领子告诉他这不正常。 “可我真的就活得那么像个笑话吗？连吃相都那么欠骂？”安禅疑惑道。 顾羡噎了一下。 安禅吃饭的时候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一般人没有能吃得比他还认真的，朴豫智形容得不错，看安禅吃东西像看吃播一样，不过没有那些夸张吃播的恶心感，反而像是一只嗑坚果的小松鼠。 “没有，是李行岳吃饱了撑的找存在感，你没错。” 安禅的神情并没有缓和：“是吗。” 顾羡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听起来有些霸道：“你总说我不听你的话，你难道听我的话了吗？李行岳说你什么你都往心里去，我说的话就和没说一样？” “你把我当什么，安禅？” 安禅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羡，他甚至能感知到顾羡的温热的呼吸。 “你……你别生气，我不是不听你的。”安禅自知又惹了九天玄女不高兴，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我……你当我也吃饱了撑的在这儿悲春伤秋，一会儿我就好了。我没把李行岳的话放在心里，也没不把你当回事。我就是……其实我……” 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安禅能怎么说，说其实我也没那么自信，实在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淡定自若，他耳朵聋了一只但眼睛没瞎，怎么可能看见恶言恶语真的视若无睹。 顾羡打断安禅：“你别说了。” 安禅：“……” 啊，活着好难，带孩子也好难，安禅生无可恋地想。 “你不用管别人说你什么，”顾羡的语气有些奇怪：“李行岳不见得多厉害，叶漌也是，他们的话没有参考的价值。我……我以后能比他俩强。听我的，我觉得在李行岳这件事上你没问题。” 顾羡认为这将是他这一辈子说过最尴尬的话。 上辈子他从来没拿自己所取得的成绩装过逼，重回十八岁居然要贷款未来的成绩来安慰安禅，时光机能不能再借他一次，这样他就可以带安禅一起去七年后，指着自己的奖杯和安禅说看见没有都是我的，李行岳叶漌都是什么虾兵蟹将，你在意他们的话还不如听我的。 他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七年之后安禅可能不是跟他回家看奖杯，而是自己在殡仪馆里躺着。 安禅安静地听完顾羡的话，突然笑了。 他重新把头靠向窗户，用只有顾羡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能听见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真的。” 第二十七章 就在落日将天空映得通红一片，DDM五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基地。除了一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其余三人都挣扎着从车座上爬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下车，顾羡却一动不动，目送着队友们离开。 司机干咳一声:“那个……” 顾羡以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示意司机先生安静。 此时安禅正靠在顾羡身上小憩，他的额抵在顾羡宽厚结实的肩膀上，呼吸均匀平稳，睡得十分香甜。 就在刚才，安禅说完顾羡令他很安心后，不到几分钟的功夫就十分安心地睡着了。起先他是靠着车窗睡的，由于颠簸的玻璃十分不舒服，熟睡的安禅不自觉地靠在了顾羡身上。顾羡一直在闷头玩手机，突然毫无防备地被人靠了肩膀，他转头看着安禅的睡颜，想起安禅眼下的黑眼圈几乎没有消退过，于是他没再有过别的动作，想让安禅好好休息一会儿。 真奇怪，他为什么要管安禅是不是休息得好？ 安禅如果知道顾羡愿意借给他一个肩膀让他小睡，他大概会很感动。但是对于顾羡来说，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 该怎么叫醒安禅，还是给他背回基地去？可这会不会给这人弄醒？ 要不，横着抱回去？好像有些过于暧昧，叫高文石知道怕是不好解释。 正在顾羡拿不准主意时，安禅自己醒来了。他没有起床气，清醒得也很快：“啊，是不是到基地了。” 顾羡终于收回自己酸麻的肩膀：“嗯。” “他们都下车了，不会就在等我一个人吧，我耽误大家了吗？” “没有，刚到没多久。” “那就好，”安禅带着顾羡一起下了车：“我居然睡过去了……我感觉最近我好能睡，难道二十二岁就算是上年纪了？这也太早了。” “是你最近太累。” 安禅回想了一番这几日的生活，感觉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有很累吗？好像也没有，算了，能睡是福。你来之前我有失眠的毛病来着，好像就是你来了以后，失眠就再也没犯过。” 顾羡的步伐僵直片刻，他自从跟进了ＤＤＭ就一直和安禅做室友，安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和他一起睡觉能治失眠吗？他能不能少说两句惹人浮想联翩的话？ 安禅显然是不知道顾羡正在浮想联翩，倒是他自己突然想起刚才睡醒时的姿势，他他他，好像是睡在顾羡的肩膀上了…… 安禅突然紧张起来，往自己睡过的那块地方看了一眼。 安禅沉默了。 好消息是顾羡的肩膀没有沾上某种口水状液体，免去了些许尴尬。 坏消息是有更尴尬的东西蹭在了顾羡的新队服上面。 安禅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试图判断这痕迹被洗干净的可能性。 顾羡皱着眉头问安禅又在干什么，安禅做贼心虚：“不好意思小羡，我脸上的粉底液蹭你衣服上了。” 他打量着顾羡的神色，又补充道：“回去我肯定给你洗。” 顾羡低头一看，肩膀上的布料果然留下了一道类似粉底液的痕迹，刚刚他还奇怪安禅的额头怎么还白上一块，原来是把粉底液蹭他衣服上了。顾羡心中一动，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安禅脸上划了一下。 安禅：“……你干什么呢你。” 他怎么就毫无防备地被这小子给调戏了啊？ 被顾羡的手指擦过的皮肤居然比其他部位略白一些，也不知道安禅到底是多白的一个人，居然让专业的造型师都找不到匹配的粉底色号。顾羡看着安禅的脸，像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根猫胡子似的，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即继续往基地的方向走。 安禅终于放弃了与顾羡的交流，他领悟到这位神女和他等凡人根本不在一个次元，当然也有可能是年龄上的代沟，他决定不在顾羡的任何迷惑行为上浪费脑细胞。开赛在即，他的脑细胞本来就不多，可得省着点用。 至于顾羡队服上的那道粉底液，安禅试用了五花八门的洗衣液也没能把印子洗掉。这件事唯一的益处恐怕只有顾羡再也没有穿错过别人的队服。 ———————————————— 常规赛的全部赛程已经确定，各个战队的人事变动也基本定型，距离首战日期越来越近，每支队伍都紧张地筹备起来。次级联赛一共有八支战队，而晋级顶级联赛的名额只有两个。按照赛制，常规赛积分榜第一名的队伍直接保送，排名第二到第五名的队伍通过季后赛争夺最后一个晋级的名额。八选二，实在不算是轻松的竞争。许多怀揣电竞梦想的少年少女只看见了顶级选手的天价签约费，却想不到底层战队究竟是多么辛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人远远多于那一个状元。 安禅看着ＬＳＰＬ的赛程表，不由得心生感慨。ＤＤＭ在次级联赛的队伍中无疑算是“出身”比较好的，过去的辉煌暂且不谈，高文石和ＢＯＧ确确实实称得上是ＤＤＭ的坚实靠山。高文石财大气粗，养活两个ＤＤＭ都不在话下，保证了队员们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担心老板要跑路。而ＢＯＧ的存在也算是给了ＤＤＭ的队员更多的出路。众所周知，给一个豪门队伍做二队就意味着队员有被提拔到一队的可能。即使二队的成绩不尽人意，如果选手本身的表现足够出色，许多管理层都会考虑将他调到一队来。这也是大俱乐部大多愿意组建二队以及青训的原因。 比起ＤＤＭ，许多小俱乐部的日子过得更加辛苦。 他们没有财力雄厚的老板支持，ＤＤＭ虽然没有自己的大楼，好歹基地也坐落于一个高档小区，而某些战队的训练环境甚至不比网络游戏的工作室好到哪里去。ＤＤＭ的伙食也不错，有的队伍一日三餐都是炒土豆丝。队员们挤在库房一样的基地里，忍受着种种不适，没日没夜地打着排位，可成绩始终不能再进一步。每年次级联赛的队伍名单都会更换一大批，因为老板们的三分钟热血过了，队伍又打不出成绩，大部分都会选择及时止损，直接溜溜球。许多有潜力的孩子都是这样被耽搁了，他们背后没有可以提拔自己的大俱乐部，即使在转会期也可怜巴巴地没人要，因为他们只有一张空白一片的履历。 安禅认为自己有必要给队员们开个会，虽然他知道成绩这种事强求不得，但他还是想拼尽自己的全力。ＤＤＭ，这个国内第一批ＬＯＬ战队之一，它不能再被耽搁下去了。安禅在这个队伍待了六年，最巅峰与最低谷时他都亲身经历过，他知道自己也许等不到ＤＤＭ重回巅峰的那一日，但他甘愿做ＤＤＭ王者归来路上的一块鹅卵石，为这个战队贡献出自己最后的一份力量。 四个少年在狭窄的会议室里排排坐，安禅拿着平板，一个队伍一个队伍地给他们分析。 “我给我们在这个赛季订下的目标，一共有两个。”安禅的态度十分认真：“理想状态下，我认为我们可以争一下那个保送名额。” 队员们对于这个目标的态度很微妙，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并非不可能，但也绝不是轻松的事。其实他们都把这个当作真正的目标，却都不敢完整地说出口，生怕被嘲笑痴人说梦。 “大家不要打退堂鼓，我看了其他队伍近期的比赛，包括他们队员的直播。首先我要说，ＯＲＧ，ＥＰＰ还有ＷＩＮＤ的分是必得的，在他们身上我不允许我们丢掉任何一分，这个不是对你们施压，这三个队伍可以说被我们克制得非常全面。因为我们每一个位置的个人实力都碾压他们，我们的弱点是打运营，每一次和ＢＯＧ打完训练赛我都要求你们做复盘，我相信你们都能体会到我们在团队运营方面的不足，当然我认为现在已经改善很多了。总之刚才我提到的那三个队伍是我们在对线期就可以直接推上高地的，根本用不到团队运营，ＯＲＧ的双Ｃ连补塔刀的节奏都掌握不好。这种队伍如果丢了分，我们也别打职业了，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就行了，省得死皮赖脸地留在这儿给人家看笑话。” “其他队伍的分我同样认为不该丢，但是我不敢说十拿十稳。尤其这个ＡＡＢ，他们虽然是个菜刀队，但是他们的个人实力恐怕不在我们之下，虽然他们的ＡＤ是个莽夫，技术不错脑子不行，但是他们家打野是个纯种老阴ｂ，前几天我排到他了，被阴了三回。他们队伍一直没打上ＬＰＬ的原因就是因为队员风格相差太多，有人怂有人浪，有人莽有人阴，这种队伍顺风还好说，一旦逆风就会导致谁也配合不了谁，只能自己打自己的，对手再一抱团，那他们就完全没得打。但是在个人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怎么打出优势，并且把雪球滚起来，这对于我们自己来说也是个难题。” 顾羡拿过平板，加速看了一段ＡＡＢ的比赛视频。 安禅深吸一口气：“现在我提出一个硬性要求，在两个星期以内必须练出来，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要练。” 顾羡投向屏幕的目光十分深邃。 “那就是——” “一级团。” 安禅与顾羡异口同声道。 第二十八章 安禅对着顾羡点点头，示意顾羡说得对。 对于这个战术不用多解释，既然AAB不会打逆风局，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个梦幻一级团，让AAB在对线期以前就处于劣势的局面，这样一来AAB必定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中，并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道理大家都懂，但现在说得再多都是纸上谈兵，赛场上的要素千变万化，这个一级团打还是不打并不由DDM单方面决定。郑明朗思索片刻后，问安禅道：“练是可以练，但是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跟我们打一级团。” 安禅狡黠地笑了笑：“勾引一下呗。” “这怎么勾引。” “比如你拿个阿木木。” 郑明朗十分无语：“队长你是对阿木木有什么执念吗为什么暗示我好多次让我玩这个英雄？” 阿木木，殇之木乃伊，这个英雄简单无脑，不需要什么操作，装备成型后坦度很高，大招还是团控，在青铜局拿来虐菜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段位再高一些就很少见到有人用阿木木打野了，因为阿木木的缺点太致命，前期又脆又没输出，清野效率也不高，往往还不等发育成型自己家的野区已经被对面养猪了。而且阿木木的技能机制特殊，发育期极度依赖蓝buff，这对自家中单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在路人局中拿阿木木都很难打，更别提比赛了。 顾羡替安禅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对郑明朗解释：“你拿阿木木可以勾引对面来反我们家的蓝，你一级不要学W，学Q，他们只要靠近你就控住，我们集火秒一个，再看状态决定追不追。能杀一个就是赚，如果能多杀几个，他们基本就可以投了。” 安禅认同顾羡：“小年轻脑子转得就是快。” “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来反？万一他们没上钩，先崩盘的岂不是我们？” “既然要追求刺激，当然要贯彻到底，我会套路他们一波，保证他们会放心大胆地来反蓝。” 这下连顾羡都不知道安禅要做什么了，他的目光中充满怀疑：“你不是要送一血吧？” 安禅抬手做出一个要打人的动作：“死小孩能不能盼我点好？” 气氛稍微轻松下来，队员们凝重的心情也缓解了一些。睡前安禅还是尽职地顾羡端来了晚安牛奶，顾羡十分给面子地一饮而尽。安禅的失眠果然好了不少，钻进被窝后很快就睡了，比顾羡还快。这一次安禅没有背对着顾羡，顾羡只要侧过脸就能看清他的睡颜。 顾羡想起傍晚时安禅在自己肩膀上入睡的模样，那时的睡态居然和现在没什么分别，车上那么不舒服，难为他能睡那么沉。 难道他的肩膀像床一样舒服？ 顾羡往安禅的方向翻了个身，注视着安禅的脸，脑海中许多想法毫无章法地掺杂在一起，就在他刚刚萌生一丝睡意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几乎要把他的脑回路给劈碎了。 这道惊雷有一个不正经的名字，完整地说一遍就是“安禅不止睡过高文石的肩膀”。 顾羡像是做了噩梦一样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安禅的目光也不复平静。这一连串的动作将安禅也惊醒了，安禅睡眼怔忪，下意识地摸了摸顾羡的头发。 “摸摸毛，吓不着。” 顾羡破天荒地没躲，任凭安禅的手指滑过他的发梢。 “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反的，没事的。”安禅的睡腔浓重，小声地继续说着。 安禅像是哄小孩似的安慰着顾羡，所说的话和手上的动作倒是十分熟练，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顾羡这个大孩子比安禅高了不少，导致顾羡看起来有点像大龄巨婴。 顾羡意识到是自己又胡思乱想了，只好亡羊补牢，重新躺了回去。安禅的睡意还没消散，见顾羡没有大碍，也跟着躺下了。 顾羡多嘴，问了一句：“他平时做噩梦你也这么哄他？” 顾羡说得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安禅迷迷糊糊地听不大清楚，想当然地以为是那个小了他五岁的亲弟弟，于是胡乱地嗯了两声。 两个人说得完全不是一码事，偏偏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个意思。 顾羡又胸闷气短了。 以前顾羡觉得安禅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子，全靠高文石给他在DDM撑场子，只要高文石这边“撤资”，安禅就得歇菜。重回十八岁，他才发现许多事情和他原本所想的并不一样，虽然他不知道安禅为什么一定要用四保一的战术，至少他知道安禅绝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躺赢小天才。其实以他的实力，如果放弃DDM转到其他LPL的战队去，或者干脆通过高文石给自己在BOG谋个饮水机位，过得也会比现在好得多。顾羡实在看不懂安禅，这就是传说中明明可以靠实力，非要以色侍人？难道说高文石是安禅的真爱？安禅在高文石那里过夜的时候也会“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现在顾羡对安禅的态度十分微妙，理解与代沟分别在跷跷板的两端，谁也压不过谁，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摇摆不定。 第二天一早安禅就在基地里打听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更好地缓解噩梦，其他三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傻人有傻福，一觉醒来根本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更别提噩梦。安禅有些发愁，眼看着比赛的日子就要来了，顾羡的睡眠质量一直上不去，这样十分容易影响到赛场上的状态。 安禅的主张一向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顾羡的睡眠问题简直成了他的心头患。只有知道真相的顾羡本人并不着急，毕竟他并不是经常做噩梦，只是经常想到安禅身上的糟心事就心烦意乱，干脆睡不着。 况且，顾羡看着安禅忙碌地准备着赛前各项事宜，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经历，DDM是在他来了以后的第二个赛季才打上LPL的，他难得对未来迷茫，虽然这一世的许多事与以前发生过的不同，可他也是头一回重生到过去，实在不知道人生可以被改变到什么程度。现在安禅所做的一切难道都会成为无用功？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原原本本地按照上一世的脚印走下去，他不想再看到安禅的失落，安禅的强颜欢笑，安禅的故作坚强，这些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安禅也再一次会错了意。 顾羡最近又犯了刚来时候的毛病，训练时倒是一万分专注，只要从电脑前站起来，顾羡的眼神就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安禅被盯得有点尴尬，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只好把心中的问号压下，自己在背后偷偷琢磨。 是不是小羡第一次打联赛，虽然是次级的，但好歹也是个正经联赛，孩子年纪小，见识得少，比赛前又惹了李行岳和他粉丝，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心里难受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才这样。安禅猜想着。 再怎么优等生到底也是个初出校园的孩子，心态崩了也是常有的事。 怎么不伤孩子自尊地安慰顾羡，又成了安队长苦恼的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的时间赛程已经开始，重组的DDM再次坐进保姆车里，准备迎接他们的赛季第一战。 第二十九章 次级联赛受到的关注与顶级联赛相比要小得多，从这个赛季开始才开放线下观赛，只要在官网申请可以免费领到门票。今天是开赛第一日，又有几个人气较高的选手出场，现场的观众比安禅想象中的多了不少。对于安禅这种老油条来说自然是无所谓，他打过的比赛太多，什么场面都见识过，无论现场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区别。而新人选手则不同，有人主播出身，有人青训出身，有人干脆就是高分路人直接被签来打比赛了，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任何线下的经验，观众的存在多多少少会影响到他们的心态。有的选手天生人来疯，现场观众越多他发挥越好，这种无疑是被老天赏饭吃的。与他们相反的就是那些社恐的网瘾少年，他们躲在某个不被注意到的角落里就能正常发挥，人一多就紧张，手抖，甚至呼吸困难，连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更别提专注打比赛了。 安禅打了六年职业，亲眼见过有天赋却被社恐耽误前途的选手，又可惜又无奈。现在LSPL开放线下观赛，他心里确实没底，不知道现场热情的粉丝们会不会影响队员们的状态。 太紧张了也不行，太飘了也不行。 到达现场之前安禅提前给队里的两座颜值大山打了预防针：“我看了今天的赛程安排，我感觉现场应该有你们的粉丝，还不少，别紧张，平常心对待，好好打，别辜负粉丝的心意。人家大老远地来看，别叫人家带着失望回去。” 顾羡嗯了一声，算是把安禅的话听进去了。 其实安禅对顾羡比较放心，今天不算顾羡的出道战，他第一次上场是在一个杯赛，当时的现场观众远远多于LSPL，顾羡一上场，台下有惊呼的有起哄的，连主持人都抓紧机会开玩笑，顾羡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十分冷静地叩上了耳机，耳机外所有杂音都与他无关。可见顾羡的心理素质。 朴豫智就不一样了。 安禅刚想多和朴豫智说几句，就发现这孩子已经在轻微地发抖，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是在强装镇定。 不等安禅开口，郑明朗就伸出胳膊扣住朴豫智的后脑，强破朴豫智与他对视，另一只手也搭在朴豫智的手背上微微发力，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朴豫智也想把不好的情绪赶走，于是极力配合郑明朗，用力地点头。 安禅见状，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这种事说得太多反而对疏解压力无益。 到达比赛场馆，队员们依次下车，从车上到室内有一小段距离，粉丝们自觉地围在两侧。在顾羡露面后，齐刷刷地发出惊叹。 “哇——顾羡——” “太帅了吧……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为什么不去当明星啊……” 顾羡颔首表示感谢，并不多做停留，很快走进了场馆内。 安禅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为了防止队员们把东西落在车上，特意检查了一遍。等他下车时，粉丝们已经走了不少，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 安禅猜，这几个姑娘是来给顾羡说好话，叫自己别欺负他的。 果然，一个女孩眨着单纯的大眼睛，鼓起勇气叫住了安禅：“安队。” 安禅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安队您辛苦了，我是英雄联盟老玩家，一直特别敬佩您，我锤石就是看安队的视频学的，以前我只会风娜琴星。” 安禅安慰她：“风娜琴星玩好了也很厉害的。” “然后，然后，”小女孩心一横：“顾羡他可能性格不那么热情，可能给安队添麻烦了，安队别往心里去。”说完，她拿了一盒精致的小点心递给安禅：“这个是我们几个粉丝自己亲手做的，安队收下吧，顾羡就拜托了。” 安禅当时就感动了，这是多么感人的一颗慈母心，为了保护顾羡还特意做了零食贿赂他这个当队长的。他伸手接过，点头向粉丝致谢，然后飞快地溜进大楼内，钻进了DDM的休息室。 粉丝们把慈母心放回肚子里，甚至有一个出现了倒戈的倾向：“刚才安禅笑的时候我感觉还挺好看的……” 另一个白她一眼：“安禅本来就不丑好吗，你看网上那些人喷归喷，有谁说他长得丑的。” 与安禅说过话的小女孩弱弱开口：“其实……刚才我和他说话，感觉他人挺好的，一开始我叫他，我都没想过他真的会搭理我。他好像还怕吓到我，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挺轻的。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特别高冷特别不耐烦的……刚才紧张死了，生怕他骂我。” 其他人对女孩的言论露出了不敢苟同的表情。 “那还是算了吧，装温柔谁不会啊……人家都说相由心生，他长得还挺尖酸刻薄的。反正我是挺佩服你，借我八个胆也我也不敢和他说话。” 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粉嫩的双马尾女孩，她始终沉默着，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安队长人挺好的，你们……别那么说他。” ———————————————— 安禅把点心放在桌面上：“小羡的粉丝亲手做的，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可以吃了。” 顾羡拿起精致可爱的包装盒看了看：“我粉丝做的，怎么给你了。” “贿赂我，让我别霸凌你。”安禅故意逗顾羡说：“我拿人手短，以后得好好把你供起来。” 敖礼插嘴说：“现在还不够供着吗？队长你一点中单的尊严都没有，在召唤师峡谷里你赫然是小羡的另一条舔狗。” 安禅：“另一条？还有一条是谁。” “那当然是不才在下。”敖礼撇嘴：“队长，你今天要拿璐璐吗？” “不拿。”安禅果断回答。 顾羡抬头看了安禅一眼。 安禅解释道：“今天我们打ORG，倒也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但如果打他们还要用极限四保一，那我也太看不起你们了。中单露露是个杀手锏，杀鸡焉用牛刀。” 他再三叮嘱，打这种稳拿分的队伍最好选当前版本主流的强势英雄，一是容错率高，二是保留实力。 DDM的比赛在三个小时后，LSPL的揭幕战由两支高人气队伍打响，分别是AAB战队和VW战队。主办方的心思不难猜测，他们准确地抓住了观众们喜闻乐见的点。AAB和VW是老对手了，他们的比赛视频播放量总是出奇得高。原因很简单，两个队伍在LSPL都属于上游队伍，各自的优点缺点都很明显。AAB个人实力超强却不懂配合，作为一个职业战队居然能把“顺风浪逆风投”贯彻得这么彻底，谁看了不说一句牛皮。而VW正相反，根据官方统计，他们获胜的比赛有百分之八十是翻盘局。也就是说这个队伍前期多半三路自然崩，打野哪路都帮不了，只好闷头采灵芝，五个人闷头清线清野偷发育，对手怎么也推不上高地，反倒莫名其妙地被VW团灭了。 这两支风格互相克制的队伍相遇，不但没能提高竞技水平，反而双双降智。你技能打不中我没关系，我可以通过走位自己接，你逃命时闪现撞墙也没关系，我预判了你的闪现，虽然你没闪过去，但是我闪过去了，诸如此类的情节层出不穷。曾经有解说因为笑场太多次严重影响解说质量被罚了工资，AAB的队员还颇不好意思的请人家吃了一顿饭。 LSPL采取BO2的赛制，2：比0加三分，1：1各加一分。今天的AAB和VW也没叫大家失望，又给大家呈现了两把可以载入史册的比赛。第一局双方互相团灭，超级兵同时抵达敌方水晶，最后AAB的超级兵更胜一筹，拆掉了VW的基地。第二场双方互相拆家，VW的攻速更快，取得了第二场的胜利。 安禅合上笔记本，告诫队员们：“回去好好把这两场比赛复习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团战，把他们当作反面教材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我看谁敢再犯相同的错误。” 一旁的敖礼已经笑得快昏过去了。 AAB和VW各拿一分，终于轮到DDM和ORG出场了。队员们整理好外设和心情，做了几个深呼吸。 安禅伸出自己的手：“加个油吧大家。” 其他人听话地把手叠了上去，顾羡似乎有点走神，安禅叫了他好几次才反应过来。 “DDM，加油——” 顾羡并非是心不在焉，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像是假的，让他体会不到一丝真实感。这里的安禅还会说会笑，他还和安禅穿着相同的队服为同一个队标效力。赛场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台下坐不满人的粉丝举着零星的灯牌，顾羡对这些并不陌生，却又觉得遥不可及，最可怕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孤独感，全地球的人类都不能理解他的复杂心情。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顾羡正在经历的事就像是高中的思政书，书上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顾羡是理科生，实在分析不清楚这句话的对错。他的人生从十八岁这一年重启，未来他所要踏进的会是那条通往殡仪馆的河流吗？十八岁的顾羡不知道，二十五岁的顾羡也不知道。 如果这条河流的方向是注定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脖颈处突兀地传来一阵凉意，这种冰凉带着些许柚子的酸甜味，顾羡回过神，正对上安禅的脸。 安禅伸手帮顾羡整理了一下队服的衣领，他将布料翻过来整齐地抚平，又颇为可惜地刮了刮肩膀处的粉底液：“对不起啊，我没洗掉。” 顾羡面不改色，心跳却愈发地快。 安禅看着顾羡，突然把手顺着顾羡的领口伸了进去，顾羡锁骨处又是一阵冰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安禅问他：“回过神来了？” 顾羡不知道说什么。 安禅笑了笑，把手缩了回来，他比顾羡矮了半个头，想说悄悄话只能要踮脚。 安禅贴近顾羡的耳旁轻轻说了一句：“别胡思乱想，有我在。” 第三十章 DDM与ORG的比赛由两个新人负责解说，由于前两场比赛异常“精彩”，现场的气氛十分火热。男解说趁热打铁，介绍即将要上场的两支队伍。 “红色方队伍，ORG，大家可能对这个队伍不是那么熟悉，其实这是今年年初从城市争霸赛打进LSPL的战队，通俗地讲就是草根出身。但是ORG虽然这个队伍是草根，队员可一点都不草根。” “是的，”女解说笑着接话：“我听说ORG没有老板没有教练，也没有训练基地，全队只有五个大学生。这个队伍就是五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课余时间组建的。原本只是兄弟之间五黑，没想到一路打进了LSPL，未来会不会在LPL看见他们的身影呢，我真的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安禅听见大学生三个字，十分感兴趣地抬起头往ORG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还在念书的学生，怪不得那么……原来不是专业的，那还挺厉害啊。”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顾羡：“小羡你就没人家聪明，你成绩那么好，老老实实念书考大学，也像他们似的组个战队多好，又不耽误念书也能打职业。” 顾羡懒得搭理安禅：“你都说了他们不是专业的，我要是不进青训，水平未必能达到现在这样。” “我感觉上大学能学到比游戏水平更实用的知识……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大学里都教什么，我高中都没念完。” “我也没念完。”顾羡淡淡地说：“李行岳初中也没念完。” 这孩子，这时候还不忘鞭尸李行岳，安禅十分无奈。 “我和李行岳这种情况和你不一样的，你别把自己跟我们放一起说，你那是休学，退役了之后可以回去继续念的。至于我，我那叫辍学。” 这句话顾羡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他和李行岳安禅不一样，他冷哼一声：“你和李行岳也不一样，你和他也不应该放一起说。” “我和他哪里不一样。” “他那个叫逃学。” 安禅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么回事。 解说终于介绍把ORG的选手介绍完了，两个人都长吁一口气，把手中的台本翻了一页。 “接下来的队伍大家都非常地不陌生，我觉得都没必要多做介绍了，哈哈。”男解说打趣道。 女解说表示：“你要是不介绍，我们现场的粉丝可要冲上来打你了。” 男解说故意道：“我懂，我都懂，大家的意思我都知道。我本来也打算好好介绍一下DDM的新人的，但是前段时间……大家懂的都懂嘛，人家初来乍到就以非常爆炸的方式让大家都认识了。那我还有什么介绍的必要。我就问问我们所有英雄联盟赛事的观众，还有人不认识我们九天玄——嗯，顾羡的吗？有吗？没有。那还用得着我多嘴去介绍吗。” 女解说被逗得咯咯直笑。 “说实话，顾羡作为近期最招风的新人选手，我其实从他身上看出一点，未来的大将风范。” “你可别奶了，我们顾羡还想多打几年呢，我怕顾羡年纪轻轻，承受不住你的毒奶。” “我这不是毒奶，是有依据的，我特意去看了顾羡的直播，敢冲又敢打，真不错。而且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觉得顾羡的脾气，也很有第一ADC的那种感觉。” 女解说又笑喷了。 “你别笑，你想想我们LPL出过的几个特别有名的ADC，大多数的脾气不是那么好，都出过一些个什么……经典语录，是吧。” 女解说：“不行了，我不能再笑了，再笑要罚钱。” 两个人扯了半天的皮，终于开始正经起来。 “让我们欢迎蓝色方的——DDM战队——！” 在台下粉丝的欢呼声中，DDM登上赛场，礼貌地给观众们鞠了个躬。 由于粉丝数量并不多，呼声算不上热烈，但粉丝们的期待是真心的，安禅轻声嘱咐大家：“好好打，别乱玩，尊重对手，也尊重自己。” 队员们入座，开始调试机器。巨大的机械臂操控着摄像机扫过队员们，通过大屏幕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上单椰子，我们LSPL唯一一个韩国选手，长得是非常好看，我敢说，在顾羡来之前，我们椰子是所有职业选手里最好看的一个，大家有没有疑问。” “顾羡来了之后呢。” “我很聪明的，不可能中你的套。顾羡和椰子是职业选手里最好看的两个。” “哈哈哈，行。不过说真的，椰子虽然是韩国人，但是中文讲的很好，我听说DDM都没配备翻译。” …… “接下来是我们的打野小明，常用英雄有盲僧雷克塞还有皇子。我个人觉得小明的英雄池挺深的，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能适应版本的变化。有的版本型选手，游戏版本的更新对他造成的影响非常大，但小明就不会，你改任你改，我秀任我秀，不知道这个赛季能不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哦，这位选手就真的不用我们再多介绍了吧。安禅安队长，我们DDM的中单位。听说最近安队长在开发新的套路，不知道效果如何，我其实很期待DDM能重回LPL的，我以前还是DDM的粉丝呢。” “哈哈，新玩家可能get不到，以前DDM的粉丝真的挺多的，和现在的BOG不相上下。安队能不能带着DDM重回巅峰？让我们拭目以待。” “重头戏来了，大家一直期待的DDM新人，担任ADC的顾羡！我们顾羡的长相真是没话说，赛场上的实力会不会像颜值一样让我们惊艳呢？” 粉丝激动地喊：“一定会的！” “然后就是DDM的辅助奥利奥，综合以前的表现，奥利奥其实是一个很稳的选手，进可攻退可守，在布置视野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今天是他和新搭档的首秀。大家期待吗？” “期待——” “我也很期待，好，现在双方都调好了机器，马上进入我们的BP环节。” ———————————————— DDM方的选人很常规，就像安禅说得那样，什么强选什么，安禅也没拿自己正在练的软辅，而是选了一个版本强势的poke流酒桶。但DDM的ban位非常有针对性，ORG这种“草根战队”最大的弱点就是在于英雄池，这也是高分路人和职业选手最大的差距，安禅把ORG的常用英雄全部ban掉，解说直呼不留情面。 ORG那边似乎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他们为了LSPL做了不少准备，拿了一套非常针对ADC的阵容出来。 安禅一看他们的选人就知道这把稳了。 由此可见教练还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一个队伍的战术出了错，相当于比赛输了一半。ORG只从论坛上得到安禅要打四保一的消息，就想尽办法针对顾羡，但安禅这边已经选了酒桶，这个英雄在当前版本是T0级别的中单，非ban必选。这已经充分地说明DDM这边不打算用四保一。 看着对面的阵容，顾羡默默地选出了EZ，他可不想让自己的KDA太难看。 双方进入游戏。 “他们的阵容一级团不算强，应该是正常开局吧，不过二级后可能去下路抓一波。”安禅说道：“不过他们现在还没上线。” 敖礼选了风女这个保护性很强的英雄，出门学了E技能，方便帮小明无伤打野。 “不行，我得去看看，是不是抱团来偷我们家蓝了。” 顾羡显然是同意安禅的说法：“小心。” 此时DDM的下野辅三人都在下路红buff处，安禅从另一侧绕远躲进蓝buff附近的草丛里。 导播特意给观众展示了ORG的视角，安禅的走位刚好躲过他们的视野范围。他们确实在偷DDM家的蓝，但是他们不知道安禅就在附近。 酒桶一个Q技能丢进了草里，照出一团挤在一起的红色血条。安禅大喊一声：“椰子过来帮忙！” 安禅趁Q技能爆炸之前插了一个饰品眼，椰子的鳄鱼直接传送下来，鳄鱼在一打多的时候并不虚，敌方刚吃到减速又吃了鳄鱼一记满Q，伤了不少血量。然而好景不长，DDM毕竟是以少打多，安禅的技能在冷却时间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鳄鱼挨揍。鳄鱼送出一血，ORG收下人头刚要跑路，已经拿了红buff的盲僧和DDM下路二人组及时赶到。此时蓝buff的仇恨还在ORG身上，同样给ORG造成不少的伤害，安禅再次用Q技能留人，后续输出完美衔接，DDM反败为胜，收下三个人头。 解说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其实刚才ORG可以多跑几个，DDM充其量打个1换1，但ORG那边是一血，算起来还是DDM亏。但ORG心急了，他们可能被神出鬼没的酒桶吓了一下，有点自乱阵脚，导致现在ORG这边是血崩开局。但有一说一，安禅这个走位太骚了，ORG那边根本看不到已经走过来了。” 安禅鼓励队员们：“这波可以，都来的很及时。执行力也高，尤其是椰子，我这边刚叫他他就穿下来了，他要是不卖我们还真杀不了。” 朴豫智傻笑两声：“队长，这回我不是送人头吧。” “当然不是，你是给我们整个团队抗了伤害。” “嘿嘿。” ORG这边没有放弃，他们果然把顾羡作为突破口，但几次gank均无功而返，甚至被安禅反蹲了一次。ORG的上路也被朴豫智单杀，目前的DDM是全面开花，但凡玩过游戏的都知道，这一局的ORG没什么翻盘的可能。 “现在ORG不好打，其实他们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你看他们现在还在针对顾羡，但我觉得这局顾羡没有那么重要，你看战绩就能看出来，顾羡现在0/0/6，大头其实在小明和安禅身上。现在这个时间点盲僧装备这么好，全场最无敌的就是这个盲僧。” 安禅回家出了一个杀人书：“中路集合，我大招强开，盲僧踢回来一个，踢谁都行，直接秒。奥利奥保护顾羡，别让他们抓到机会。” 在安禅的指挥下，团战打得异常顺利。鳄鱼拿下三杀，DDM破掉了ORG中路的水晶。 由于DDM是手短阵容，ADC又是个EZ，顶塔强拆实在容易翻车。安禅招呼大家先撤退，把其他路的兵线也推过来。 “小羡，你去清下路的。” 顾羡听话地操控着角色跑向下路，刚清不到两个兵，他突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安禅这才发现敖礼没跟着顾羡，反而在自己身边：“奥利奥你……你跟着我一个酒桶干嘛，完了完了，小羡这个站位，怕是要没了。” 解说们也异常激动:“靠近了靠近了，对面的劫和VN还有剑魔，三路包抄，能跑吗能跑吗，顾羡能不能跑。” VN率先开启大招接前滚翻，以隐身的状态向顾羡冲过来。 自从顾羡用VN和安禅的亚索皇城PK过一次，他对VN的隐身就十分敏感，他刚听见VN翻滚的声音就按下扫描镜，成功照出了VN的影子。 在大众的印象里，EZ如果想单挑VN还是很难的，因为EZ非常依赖技能的命中，而VN只需要平A就可以了。 而顾羡预判着那道红色暗影放出技能，等VN现形时已经近乎空血。这时劫的大招标记在EZ身上，眼看着EZ就要凉凉，但顾羡的秒表一直没用，等到劫的一套打完后，顾羡卡在伤害爆发的前一秒使用秒表，刚好避过伤害，反手又是一套把劫打残。 他对着劫和VN的方向甩了个大招，一箭双雕，拿了个双杀。 剑魔赶到战场时安禅和敖礼也到了，成功保下EZ不说，还帮顾羡拿了个三杀。 解说惊呆了：“刚才那波操作秀翻了，这也不能说ORG是失误，应该说顾羡的发挥太完美，他但凡慢了一丁点都必死无疑，说实话我没想过他能反杀，我以为顾羡能逃掉就算是天秀了。真是后生可畏！” DDM乘胜追击，一波点掉水晶。第二局由于ORG心态小崩，打得失误颇多，DDM轻松地拿下了首胜，三分到手。 安禅安排顾羡去接受赛后采访，主持人对顾羡的印象非常好，笑着问他：“刚刚VN冲过来杀你，你是怎么做到反应那么快的？我们都为你捏了把汗，以为你肯定会死。” 顾羡顿了顿。 “那个是跟我队长学的。” 第三十一章 顾羡在台上接受采访，安禅在休息室里收拾东西，刚才两场比赛赢得不算艰辛，心情自然也轻松许多。 朴豫智终于恢复了平常活蹦乱跳的样子，嚷嚷着要去买奶茶。这韩国人静若脱兔动若疯狗，安禅刚要伸手拉他，人已经一溜烟跑没赢了。安禅在体力方面一项不占优，只好转身返回去继续收拾，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清甜的一声：“安队长。” 安禅一回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粉嫩的双马尾萝莉。 次级联赛受到的关注不高，对粉丝的限制也没那么严格，今日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工作人员走得走散得散，偶然偷溜进来几个粉丝也是常有的事。 安禅看这姑娘很眼熟，猛然想起这是他在拍摄现场见过的小戴粉丝。 安禅试探着问了一句：“果果？”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果果很激动：“安队长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安禅不太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即使眼前的女孩子满脸都是纯良无公害，安禅也难免紧张，他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我听小戴他是这么叫你的。” 提到小戴，果果的眼神暗淡下去。 “别提他了。” 果果神色不佳，安禅不知如何安慰：“他……你和他早分早好，你这么可爱，还缺他一个吗。” “其实今天来我就是来找安队长的，谢谢安队长那天有意提醒我，我越想越不对劲。我还纳闷他跟我聊天都显示iphone在线，但是跟他打游戏就显示系统不互通。后来我偷偷查了一下，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恶心。要不是安队长，我还蒙在鼓里呢，差点做了小三。” “你也是受害者，别自责了。其实……其实我那天……” “嗯？” 安禅卡带了，其实他只是想帮顾羡出个头，头脑一热就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后来回到基地他还有点后悔，他的做法好像叫人家女孩子太难堪了。却没想到果果会错了意，还专程来给他道谢。这让他十分过意不去。 “其实我都没怎么玩过LOL，我跟小戴一刀两断之后，我特意去网上搜了安队长。” 安禅：“……” 安禅：“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姑娘去网上搜他，那能搜出什么好话来吗？ “搜完我就后悔了。” 安禅心道那确实是该后悔。 “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呀，那还有小戴什么事。队长，我喜欢你这种类型。” 这句话不可谓不爆炸，安禅就像是听见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后背冰凉一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非常疑惑地看着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果果的神情十分坦诚，安禅却有点发懵，这是什么黑粉的新套路吗？ 祸不单行，果果的真诚告白正好被从台上下来的顾羡撞见了。 顾羡在安禅身旁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安禅，又看了看果果，索性抱起双臂靠着墙看起戏来。 安禅有嘴说不清，只好扯出一个假笑：“这个纯属是意外……” 果果十分热血：“我喜欢上你不是意外！” “小羡我和粉丝之间真的从来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本来看网上的照片只是肤浅的颜值粉丝，刚才看了比赛，我觉得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法师玩得太好了，我承认我心动了。” 顾羡没搭理安禅，倒是对果果的话有了反应：“你觉得他长得好看？” 果果十分不服气地看了顾羡一眼：“怎么，就许你长得好看，不许我觉得别人好看吗？我就喜欢安队长这种长得不像好人的，不行吗？” 安禅：“？？？” 顾羡的嘴角以不被任何人察觉的角度勾了一下，这个浅淡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秒：“可惜觉得他长得好看的不止你一个，你安队长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以后少钻空子往后台跑，人家权势大得很，小心给你在LSPL封杀了，让你一张票也申请不着。” 说完，顾羡把安禅拽进了休息室里，把门关上。 安禅一个头两个大：“小羡我以我的一日三餐发誓，我真的不睡粉丝。” 顾羡瞟他一眼：“你跟我强调这个做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我是真的不……我怕你误会。” 安禅觉得自己在顾羡心里的形象已经够糟糕，如果再加上睡粉丝这条，那DDM基本上就告别LPL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跟我解释，再说，跟我解释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顾羡没再继续说。 “你又不是？你不是什么？” “……我又不是把你捷足先登的那个人。” 安禅本来一头雾水，听见顾羡这么说，又觉得好笑：“小羡还挺会开玩笑……刚才你说得就像我被富婆包养了似的。” 顾羡无语了。 朴豫智给每个人都带了一杯奶茶，顾羡不爱喝太甜的，于是他的奶茶由安禅代劳。作为交换，安禅装柚子茶的水杯被顾羡拿走了，还回来的时候一口都没给安禅留。 ———————————————— 贴子标题：看LPL也就图一乐，真技术还得看LSPL 标题内容：今天LSPL开赛，我特意关注了一下，妈的饭都喷出来了。 2L：我证明是真的，今天AAB打VW两场建议载入史册。 3L：我还以为我看的是青铜修炼手册。 4L：要说顾羡也算是电竞汪峰了，今天那么秀的三杀无人问津，风头全被AAB和VW两个崽种队给抢了。 5L：顾羡？顾羡又怎么了？ 6L：顾羡天秀啊，VN劫剑魔三个抓一个EZ没抓死还被反杀两个，换我我就投了，这还打你m呢。 7L：顾羡是喷岳神的那个吗？ 8L：就是他啊。楼上也别吹太过了吧，LSPL也能吹，你坛奶选手的标准怎么也越来越低了？以前好歹也从LPL选手里挑，怎么连LSPL的都能吹，我在电一大师有三个号，要不你们也吹吹我？ 9L：看比赛费电？别的不说，就那个秒扫VN你坛水友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行吧。他要不是在VN平A他之前打了VN一套，他都活不到劫出手好不好。 10L：我还看赛后采访了，顾羡居然说秒扫VN是跟安禅学的。 11L：这个考验的是选手的反应能力……好像不是光学可以学会的吧，还是靠天赋。 12L：重点难道不是安禅吗？安禅能有这个操作我吃键盘。顾羡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13L：其实我有时候会怀疑我跟大家看过的是不是同一场比赛……我感觉安禅能做到这个挺正常的，当然我也认为这个不是光学就有用，应该是顾羡看见过安禅这样操作之后就特别留心VN这个英雄，发现自己也天赋异禀吧。 14L：动图来了。[图片.gif] 15L：开什么玩笑，动图里这个操作安禅能打出来？ 16L：说实话我对安禅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闪现接钩差点送了个团灭，他好像是想被勾过去提高大招命中率吧……结果大招根本没放出来就被秒了，菜得辣眼睛。 17L：你坛是李行岳2吧我真信了。李行岳恨不得所有老玩家都棺材板钉死，要不他还怎么做他清清白白的世冠AD。我不是洗安禅，他性/骚/扰潜规则这些乱七八糟的撇去不谈，就楼上说的那场比赛，那不是安禅闪现给李行岳挡钩？本来DDM大团都在往回撤了，李行岳自己贪兵多补了一刀，是安禅闪现过去挡的，死一个安禅DDM还能守，李行岳要是没了DDM直接被一波好吗？ …… DDM基地餐桌旁。 煮饭阿姨给大家做了营养餐，安禅吃饱喝足，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终于开始发表队长讲话：“今天发挥的都很好，不过对手和我们的差距实在不小，赢了这种队伍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我们争取以后的比赛都能保持在这个状态就好了，不愁我们打不进LPL。” 敖礼给自己奖励了一盒旺仔牛奶：“队长你不夸夸小羡今天的神仙三杀吗？” “那我不如先收拾收拾你。对面什么阵容你看不出来吗？选个风女在那里逛街，要不是小羡发挥得好他必死无疑，你不要跟我说送他们一个人头也不要紧，这种心态难道能在赛场上出现吗？你打ORG说送一个没问题，你打AAB也能保证送一个没问题？平时我们和BOG打训练赛送个一血都要难受一整局。我也就是看在今天小羡秀翻全场的面子上不让你写检讨。” 安队长赏罚分明，训完了，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不过奥利奥的视野做的越来越刁钻了，我刚看回放，只说视野这一点，我们队伍比一些LPL队伍做的都好。其中奥利奥的贡献最大。” 敖礼重新直起腰板，把旺仔喝出了二锅头的气势。 “有贡献最大的，也有几乎没有贡献的。” “谁呀？” 安禅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根棒棒糖，轻轻敲在顾羡的头上：“小羡，我觉得扫描镜不止能扫VN，还能拆假眼。” 顾羡将自己的表现回想了一番，安禅说得确实没错，他的扫描镜几乎没用过几次。 他毕竟是二十五岁的顾羡，赛场经验非比寻常。ORG这种“外行”战队对他来说略显稚嫩，就算不用扫描镜，只靠预判就也能大概确定敌方所处的位置。用玄学一点的说法，可能这就是一个职业选手的第六感，这种第六感和天赋没有关系，全靠选手在赛场慢慢积累的经验。 安禅不知道这些，当然会要求顾羡养成做视野的好习惯。安禅做得没有错，这对于职业选手来说确实是必备的素质，也最容易被新人忽视，顾羡明白这个道理。他把安禅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嗯，以后我会做视野。” 所以安禅的手为什么这么凉……身体不好吗？ “队长队长，小羡可真是孝敬您老人家。”敖礼安静不过三分钟，又开始闲聊起来：“今天小羡接受采访，说他的操作是得了您的真传。” 顾羡接受采访的时候安禅正好在和果果说话，他并不知道顾羡的采访内容：“什么真传？我哪儿有什么真传？” “就是小羡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VN的隐身给扫出来，这个是跟你学的。” 第三十二章 安禅听了心头一颤。 敖礼瞥嘴：“我觉得队长就是偏心，看小羡长得好就给他开小灶，我也想学，队长你倒是也教教我啊。” 安禅下巴一抬，细长的柳叶眼显得更加嘲讽：“来啊我教你，下回你看有个VN冲你飞奔而来，你就高抬贵手，按一下键盘上的数字4。” “就这就这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行了，老师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去修行吧，明天检查你作业。” “还有作业？” “有啊，让小羡拿VN跟你solo一场验收成果，要是被小羡单杀了就扣你工资。” 奥利奥缓缓离开：“那没事了，队长您老人家还记得我是打辅助位的吗？” 其他三人去训练室打排位了，餐桌上只剩下安禅和顾羡两人。安禅想起敖礼的话，心情十分微妙，他略微组织语言，故作轻松地看向顾羡：“小羡你……采访的时候真是那么说的？” 顾羡觉得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刚来的时候，玩VN排到你的亚索。你预判了我开大的时间，破了我的隐身，后来我每次打VN都会刻意留意对面开大的时间的走位。确实是和你学的。” 安禅的脸上居然发起烫来，没有人被认同实力会不开心：“啊，那，那挺好……没想到还能帮到你。” 说完，他垂下眼，虽然尽量装作无事发生，但嘴角还是残留着掩盖不去的笑意。 顾羡确实是个好孩子，虽然他脾气有点奇怪。安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但是被自己队员认同的感觉实在很好，尤其顾羡是接受赛后采访的时候说出来。一个人常年生活在否定的声音中，原本开朗自信的人也难免灰心，安禅被网友骂了太久，而前段时间DDM的成绩又不见起色，全靠他头铁硬撑。顾羡这样就像是故意要向骂安禅的网友们证明他的实力似的，搞得他差点忍不住要自作多情一回。 自作多情之后便是无尽的茫然，也不知道在退役之前他能不能靠自己证明实力了。 二十二岁不算高龄，但在职业选手里也不算年轻，打一场比赛就少一场。DDM能不能打进LPL，打进LPL后能不能打进S赛，一切都是未知数。 话说回来，他退役之后应该做点什么？赚到的那些钱好像够他继续上学，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去重新念一遍高中再考大学，怎么感觉像个憨憨。初中毕业的人能干什么啊？签直播网站继续薅英雄联盟的羊毛？真的有网站愿意签他？ 安禅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走一步算一步吧，耽误之急是把DDM从LSPL带出去。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联赛已经进行到一半，就像安禅在赛前说得那样，DDM目前在积分榜的榜首，并甩开了第二名不少的分数，看起来这个直升LPL的名额十拿九稳。安禅从不轻视对手，在他的指挥下DDM没有输掉任何一场不该输的比赛。偶尔队员们也有上头的时候，无一不被安禅悬崖勒马。 安禅悬崖勒马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孩子打比赛上头怎么办，骂一顿就好了。 DDM的成绩终于有了起色，高老板十分高兴，时不时叫领队带队员们去吃点好的，并承诺如果DDM保送LPL成功就给大家发奖金。顾羡对奖金二字非常敏感，虽然他不确定未来会不会改变，但训练时还是比往常更加用心。不仅如此，顾羡在完成直播任务时也终于愿意张开尊口和弹幕互动，直播间的打赏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安禅在听见顾羡说“喜欢我直播的朋友可以点个关注”时简直惊呆了，九天玄女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要知道以前他最怕顾羡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爱看看不看滚。这小孩未免成长得太快了吧。 安禅当然不知道，顾羡只是单纯地想搞钱。 顾羡的直播间人气飙升不仅仅归功于他和水友的互动，更多的是他在赛场上的突出表现搏得许多关注。从三杀EZ开始，网友们对顾羡的关注就没断过，尤其顾羡曾经挑衅过李行岳，两个人又都是打AD位的选手，有不少好事之徒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这样一来骂安禅的反而少了些，李行岳的粉丝纷纷转移目标，跑去骂顾羡了。 然而问题不大，反正九天玄女并不使用微博。 上半轮联赛就快结束，最后一组是DDM对战AAB战队，DDM的队员们终于知道了安禅说的套路是什么。其余四人按照安禅事先安排的战术躲在蓝buff处的草丛里等待对面反蓝，安禅则快速到线上露面，完全把自己的视野暴露给了AAB。AAB看安禅在线上，果然上了钩，集合抱团入侵DDM的野区。这时安禅撤回己方塔下，他的召唤师技能选择了传送和闪现，这时顾羡在草丛里放了一个饰品眼，安禅直接传送过来，正好赶上一级团爆发。阿木木和机器人的控制在一级团中的作用非常强，DDM成功打了一个0换3，阿木木也趁机发育起来。开局就丧失优势的AAB很快溃不成军，比赛仅二十分钟就结束了，DDM先下一城。 短暂的休息时间，队员们回到休息室，教练给了每人一个拥抱：“你们进步太快了，真的，我都没敢想这个赛季你们能打这么好。” 在成绩的问题上安禅一向谨慎：“八字没一撇，要是能保持这个状态就好了。” “下一场怎么办，同样的当他们不会上两次。”朴豫智显得有点担忧。 “只能硬刚，大家打起精神，既然都已经赢了一场，为什么不干脆拿个3分回去。” 第二场开始，双方位置互换。解说们纷纷表示期待DDM会用什么新套路，也期待AAB要如何应对，从DDM手里抢1分回来。 BP环节，上野先选好了英雄，安禅帮奥利奥拿了个娜美，顾羡听安禅的安排选择了薇恩。 “队长，你拿什么，我给你拿亚索吗？和娜美好配合。” 安禅说：“拿璐璐吧。” 顾羡：“……” 大概是由于对安禅有了新的了解，这一世的心态也有所转变，顾羡没再对安禅的决定提出异议，但这不代表顾羡认同安禅的做法，迟早有一天他要问清楚安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哦！璐璐！DDM拿了两个软辅英雄！大家都知道安队最近在练软辅中单，这一局应该是璐璐打中路娜美辅助。结合顾羡选出的薇恩来看，这局DDM应该是打算用四保一。” “四保一战术固然可以将顾羡的个人实力发挥到最大化，但是璐璐这个英雄大家也知道，进攻性太差了。ABB这边拿的是沙皇，输出是一定会比璐璐高的，现在DDM只有顾羡这一个输出点，要是薇恩起不来DDM根本打不了。这一局的输赢还真不好说！” 解说们正激动地分析着局势，一血已经产生了，顾羡不走寻常路，开局学E技能阴了对面AD一波，配合娜美拿下一血。 现场观众忍不住欢呼起来，足以见得顾羡的人气。 “小龙团这波怎么说——！打还是不打！薇恩这里被沙皇逼到了死角，现在闪现出去可以保命但是这样做DDM正面就团不过了，再不闪现薇恩就没了，这个闪现交不交？没交！顾羡一直捏着这个闪现！沙皇要开大招了，薇恩怎么办！安禅！安禅过来了！璐璐把沙皇变羊之后给薇恩套了个大招，血量抬起来了！娜美大招接上，AAB这边连续吃了两个击飞，这边椰子和小明已经顶不住AAB的输出但是顾羡马上要进场收割！” “AAB这边是有扫描镜的！他们会把顾羡扫出来吗？扫描镜开了！但是顾羡正好卡在扫描镜的范围之外！没扫到！顾羡这个走位绝对是故意的！收割了！薇恩收割了！DDM打了一个二换五还赚了一个小龙，经济差距瞬间拉开，AAB这是又难打了呀！” 接下来的比赛中无论AAB怎么针对顾羡，顾羡在两个软辅的保护下都能来去自如，进可攻退可守，AAB五人拿薇恩根本没办法。最后顾羡完美五杀，DDM三分到手，以全胜的战绩结束了上半轮的比赛。 这场比赛也正式成为了顾羡的成名战，LSPL的单场比赛播放量达到最高，顾羡的名字甚至登上了微博热搜。四保一的战术并不新鲜，但他永远为观众们喜闻乐见，个人英雄主义与团队里毫无保留的信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营造出观众最想在竞技比赛中看到的热血场景。不只是观众们喜欢，英雄梦不灭的高文石也兴奋得不行，此时他正在外地出差，一听到这个消息，他马上给领队打电话，让他带队员们吃点好的，饭钱俱乐部报销。 一听到这个消息，朴豫智已经磨刀霍霍向啤酒，那眼神分明在说：“别说是队长，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要不醉不归。” 安禅无奈地摇头，但今天确实值得庆祝，紧张了半个赛季，叫队员们小小地放松下也好。 领队刚刚挂了高文石的电话，工作人员就来催赛后采访，领队试探着问安禅：“安队去不去？这个赛季你还没去过。” 安禅笑着说今天肯定得小羡去啊，我有什么好采访的，我去接受采访那不是扫粉丝的兴。 工作人员尴尬地挠了挠头，安禅话糙理不糙，虽然接受采访的人员由战队自己决定，但综合各个因素考虑，他们都希望这个人是顾羡。 安禅给顾羡使了个眼色，顾羡本来早就收拾好东西，只好面色不快地把包放下，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安禅让领队带大家先去餐厅，他等顾羡一起去，正好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安禅办事领队向来是放心的，于是带着其他人先走一步。 顾羡心不在焉地应付了赛后采访，回到后台发现只有安禅一个人。 “他们呢？” “椰子说他很饿，我就让领队带着他们先走了。你饿吗？你要是也饿就先走，我要去一趟便利店。这附近有没有韩国超市啊。” “买什么？” “解酒饮料，椰子跟我提过一个韩国的牌子，他今天肯定要喝不少，我想买一些回去，不怕用不上，就怕要用的时候没有。” 顾羡说了一句我陪你去，然后打开手机地图专心地找附近的韩国超市。 “有一家，离这儿不远，走着去就行。” 命运就是这种神奇的东西，顾羡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心平气和地与安禅一起走在大街上，虽然两个人都没什么话，但气氛以外地和谐。他本来想借这个机会问清楚安禅打四保一的目的，但他侧过头去，看见安禅十分平静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安禅现在的心情好像很不错，顾羡决定还是不要破坏别人的好心情。他有预感，关于DDM到底要不要四保一的话题，他一旦和安禅开口，结局只会是针锋相对，谁也不愿退步。况且安禅是队长，他既无法改变安禅的决定，又不想因为个人想法上的争执影响比赛和战队成绩，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到底是什么让安禅放弃自己Carry的机会，而一定要选择四保一？ “傅安禅？是傅安禅吗？” 背后响起的声音打断顾羡的思绪，顾羡奇怪地看了安禅一眼，安禅也不再是刚刚平和的神色，他急忙转身向声音来源处看去，眼神明显地愣怔一秒。 站在安禅与顾羡身后的是一个打扮精致的成熟女人，她原本是试探的语气，在彻底看清安禅的脸以后就像是崩溃了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泪水就流了满脸。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安禅赶紧走上前，翻遍全身也没摸出一包面巾纸，他只好麻烦顾羡帮他拿一下双肩包，自己跑到街边的杂货店去买。 女人的眼泪停不下来，顾羡也束手无策，只好礼节性地没话找话：“请问您是安禅的……？” 母亲？年龄不大对，亲戚？什么亲戚能哭成这样。再说安禅哪儿有亲戚，上辈子死的时候不是一个亲戚都没来？ 女人止不住地哭，好不容易才略微平静了些，她看着顾羡，小心翼翼地反问：“你是傅安禅的朋友？” “他是我队长，算是同事。” “他，过得好吗？” 顾羡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看他现在干干净净的，就算是不好，应该也比以前好得多了。” 顾羡皱眉，干净？以这个作为判断好与不好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说完，女人又哭了起来。 “这孩子我对不起他。” 第三十三章 安禅及时赶了回来，他将面巾纸递到女人手中，女人伸手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听说你后来没再继续念书了？” 安禅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踌躇许久才说道：“老师，当年的事不是您的错，您不用自责。看见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从来没怪过您，真的……” 听安禅这样说，女人又开始流泪。安禅的表情十分无助，只好笨拙地给她递纸。终于，始终沉默着的顾羡开了口：“走吧，他们都在等我们。” 安禅这才得以和女人告别。 二人分别后，安禅始终心不在焉，而这场意外的偶遇所打乱的不止是安禅的心，顾羡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在喝酒侃大山，唯独这一大一小像是参加葬礼似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领队及时发现两个人不对劲，他偷偷问安禅：“你和顾羡又吵架了？” 安禅这才回过神：“啊……？没有。” “真没有？你看他脸色。” 安禅抬眼一看，也吓了一跳。他知道顾羡板着脸时看起来格外高冷，但现在的顾羡或许用阴沉这个词才贴切。安禅下意识地抓住顾羡的手，关切地问他：“小羡你不舒服吗？” 顾羡不说话，只盯着安禅。 安禅不解，他顺着顾羡的目光摸过去，所及之处是自己的那截断眉。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这里的菜不喜欢吃？” “你还有空关心我。” “什么？” 安禅被顾羡突如其来的疑问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顾羡这个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但他和顾羡相处这么久也没能习惯。一般顾羡的状态不对，十有八///九是跟他生气了，安禅今天实在抽不出经历教育孩子，只好采取顺毛摸的方式：“你怪我今天玩了璐璐是吗？具体的原因如果有机会我会给你解释，别生气了好不好？高老板今天大出血，喜欢吃什么点什么，你成年了吧，喝酒吗？不喝酒的话我给你要点果汁？” 顾羡没有反驳安禅，也没有做出不耐烦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不追究今天他用璐璐中单的事情了。但顾羡的表情也没有因此放松下来，依旧十分阴沉。 安禅对菜品兴致缺缺，没心情吃饭，也没力气继续哄孩子。他只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几杯啤酒，然后就开始永无止境地发呆。 领队彻底没招了，好好的赢了比赛出来吃顿饭，怎么就吃成这样了。 深夜时分，朴豫智终于把自己喝瘫了，一行人打车回了基地。多亏安禅买的解酒饮料，给朴豫智喝了以后这人可算消停下来，被郑明朗搀着回了自己的卧室。 安禅喝酒上脸，虽然没醉，但脸色红得像是发高烧了似的。他心情实在太差了，简单洗漱后就钻进了被子里。他摘下助听器放在床头，刚刚伸出手，手腕却被顾羡强硬地抓住。 顾羡的手劲实在是不小，安禅不知道这九天玄女有何贵干。安禅本想把手抽回来赶紧睡觉，但他想起青春期尾巴的大男孩心思敏感，他担心这孩子胡思乱想的心思还是战胜了心累，只好认命地问顾羡：“你还是对我的做法不满意？” 顾羡把助听器从安禅的掌心里拿了出来。 安禅无奈地笑了一声：“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羡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他突然问安禅：“疼吗？” 安禅以为自己听错，顾羡在这没头没脑地问什么呢：“什么？” “抱歉，我问了多余的。” 这下好了，安禅彻底睡不着了，他居然听见顾羡给他道歉，这小子这辈子还知道抱歉两个字怎么念？还是跟他说的？ 就是这道歉的理由也太奇怪，从进队开始顾羡可没少顶撞安禅，顾羡对安禅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怼你就怼你，怼的就是你”，DDM有一条人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敢说的潜规则——太阳可以从西边出来，顾羡不可能跟安禅服软。 好端端的这又道哪门子歉呢？ 安禅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独自呆滞了一会儿，缓了缓神，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道歉……但是我原谅你了，其实我没真生过你的气，虽然你确实不算听我的话，但是对我来说是个省心的队员，年纪轻轻的，实力和人品都很好，像你这种人才挺少见的，我……” “一定很疼。” “……” 安禅回想刚才的饭局，顾羡明明没喝酒，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顾羡接着说道：“你的左耳，当时一定很疼。” ———————————————— 今天安禅偶遇的是他初中时的班主任，趁安禅离开的功夫，她哭着告诉了顾羡一些关于安禅的事情。 顾羡听完，突然想起上一世高文石对他说的：“你不可能对安禅感同身受。” 心底酸麻一片，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我是他的初中班主任，初一到初三都是我。那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没什么经验，也有点害怕。” 顾羡问她为什么害怕，老师苦笑着说，她害怕安禅。 十二岁的安禅已经开始长个子，加上他本来长得凶，又缺了一块眉毛，看起来更不好惹。最重要的是，安禅的性格实在太内向，一天下来也不见和同学说上几句话，总是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虽然他成绩还不错，但她还是对这个疑似自闭的小孩抱有畏惧。 “我们那是个小地方，谁家有什么八卦，基本上那一片的人都知道。我听别的老师说，傅安禅的妈妈走得早，傅安禅的爸爸又是个酒鬼，一天到晚没个清醒时候，不管他喝没喝醉，只要见到安禅，抬手就打，就像打仇人似的，下得都是死手。那时候我担心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心理会有问题，所以也不敢找他聊天谈心。同学们也怕他，都离他远远的，就当他不存在。” “后来一次家长会，他爸爸居然来了。我看他爸爸难得清醒一次，就在家长会之后单独叫他留下，我……我跟他说，傅安禅的性格太内向了，和同学之间相处得也不太好，这样下去恐怕对他以后的人生都有影响。如果家长有条件，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其实我也是想提醒他别再这么家暴下去了，孩子受不了的。但是我，我真的没想到他爸爸会是那么极端的人。” 顾羡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他爸爸，做了什么。” “第二天，傅安禅被他爸爸抓着头发来了学校，半张脸都是血，他爸爸又是一身的酒气，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场景，他抓着傅安禅的头发往讲台的桌角上磕，让傅安禅给我道歉。傅安禅刚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爸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了他一掌，直接给人打吐血了。” “我都吓呆了，班上有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开始大哭，后来是学校保安给他爸爸带走的。他爸一边走还一边用脏话骂傅安禅，话太难听了，我说不出口。然后我带他去医务室，校医给他上了药，校医说他的左耳好像出了点毛病，应该去医院看看。但傅安禅说什么都没去，就自己回去上课了。” “后来我听别人说，他爸爸是觉得我单独给他留下，还说傅安禅不合群，给他丢面子了，他爸爸觉得都是傅安禅自己矫情，当天回家就给人打了一顿，第二天又来学校打了一遍。他让傅安禅给我道歉，以为这样就能证明傅安禅是个正常人，没有心理问题。我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多嘴，我现在做梦都会梦到傅安禅当时的样子，奄奄一息的，感觉下一秒都要断气了。” “后来傅安禅活得更小心翼翼了，我一看到他就想哭。那么高的个子，头低的比谁都低，见到谁第一句话都是对不起，太可怜了这孩子，怎么就有那么一个畜生不如的父亲。” 安禅原本叫傅安禅，后来自己出来打职业，混出一点名堂后自己改了名，把他的姓给去掉了。 这是顾羡从来都不知道的，他的安禅安队长的过去。 第三十四章 “啊，原来如此，老师和你说了我之前的事情？”安禅恍然大悟：“难怪你状态不对。” 看着顾羡依旧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安禅哭笑不得，只好反过来去安慰他：“怎么这副表情啊，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既没缺胳膊少腿，也没去报复社会。” “但是你的听力……” 安禅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这个不算特别影响生活，最多就是有点不方便。如果我打打职业的话，就算不戴助听器也没问题，只不过LOL里一些技能音效对预判很重要，所以我才去配了助听器。” “这不是助听器的问题，”顾羡越说越胸闷：“你本来是一个五感健全的健康人，却……” “我都说了，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是千般万般的不如意我也没必要像祥林嫂一样，有怨天尤人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比赛怎么打。” 即使安禅这么说，顾羡的心情依然没有半分好转，他倒是宁可安禅跟自己哭诉一场，也不想看安禅这样满不在乎的坚强。他把助听器还给安禅，垂下双眼，低声说：“但我听了那些事，感觉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顾羡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他确实恶毒地诅咒过那个不配为人父的酒鬼马上死去。 “这说明你是一个三观正常的，善良的好人。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吧。好了，别垂头丧气了，我本人都没事，你还替我难过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赶快睡觉，明天还要训练。” 说完，安禅自顾自地躺进了被窝，并阖上眼睛。 安禅的想法很简单，他以为顾羡这种在顺风顺水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很难想象世界上还会有这种黑暗的角落，三观受到点冲击很正常，第二天起床他照样还是那个高冷的九天玄女。 这一次安禅想错了，顾羡的情绪没能从与安禅的对话中得到任何缓解，反而使他焦躁到了极点。重生后顾羡多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每当他快发火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找安禅吵架。他刚要把被窝里的人拽出来好好battle一场，却有一盆无形中的冷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这盆冷水名为二十五岁的顾羡的理智。 在他彻底被失控的情绪冲昏头脑以前，他的理智告诉他，顾羡，你完了。 为什么完了？ 他对安禅的在意仅仅是因为前一世的死别吗？ 顾羡回想自己重生以来所经历的一切，愕然地发现自己所有的不对劲都与安禅有关，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同一种可能性。 他低头向下看，安禅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大概真的睡着了。 他是不是喜欢安禅？ 这句话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就足够让顾羡像安禅一样去阳台抽根烟冷静冷静，可除此之外，顾羡自己也说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他始终介怀安禅和高文石的事，这也是上一世他最终选择与安禅疏离的根源。但这件事本身就是未经证实过的谣言，如果摘下有色眼镜，高文石今年年纪不算大，安禅也是个成年人。从顾羡的角度看，他们都是有人格魅力的人，彼此间互相吸引是非常正常的。两个人正正经经谈恋爱，为什么非要扣上潜规则的帽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安禅给高文石潜了，他既不仗势欺人，也没为非作歹，尤其顾羡重活一世，他亲眼见过安禅工作时有多认真。安禅会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短短几个月已经写满好多本了。作为队长，他经常一个人复盘到凌晨，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他都会把每个选手都研究透彻。作为队伍的中单兼指挥，安禅英雄池深，操作细腻，大局观也好，这些都是其他人模仿不来的硬实力。未来的顾羡在LPL名声大噪，成了世界公认的顶级ADC，但他从来都不是指挥，他知道自己不是做指挥的料，可以做团队的利刃，却不能做团队的大脑。所以，就算安禅是用一些不光彩的方式从辅助转到了中单，难道安禅的表现配不上这个Carry位的位置吗？ 说到底，是顾羡自己对安禅不是单身这件事持有敌对情绪。 这是喜欢吧。 顾羡不看小说，也没看过电视剧，小时候闷头学习，长大了认真打游戏。高冷的九天玄女始终游离于凡人之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什么小鹿乱撞满面绯红，他听都没听过。所以他现在才意识到，其实早在上一世，那个他与安禅真正意义上的初见，他就动心了。 主人公没有精致时髦的打扮，环境也算不上浪漫，只是在一间居民住宅改造的俱乐部基地内，安禅披着队服，眉目看似凌厉却意外地温柔，运动服下的宽松T恤隐约露出一点锁骨痕迹。只有顾羡自己知道，其实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的心跳是空了一拍的。 他不认为自己会是一见钟情的人，于是把这空缺的一拍心跳排除在喜欢之外。 直到今天，他听过安禅的灰暗过去，心口燃起一股莫名的杀意，又在看见安禅装作没事的模样后，胸腔里充满了烦躁不安，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这种情感的真正意义。 上一世他为什么会对安禅频频失望。 上一世他是真正的十八岁，总是自以为成熟，又不肯以真正成熟的方式解决问题，他不会处理自己对安禅的情感，于是擅自将安禅想象成一个完美的人，又擅自将安禅跌落神坛。他都没和安禅好好地说过话，却私自给安禅贴上了诸多的标签。 他在听闻安禅的死讯时，崩溃的心情席卷全身的感受他不会不记得。 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安禅是他的初恋呢。 顾羡从来都是如此，就像他从小优秀到大，却毫无理由地选择了做一名英雄联盟职业选手一样。他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无论他以前是不是直男，他就是喜欢安禅的。 他终于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面对安禅时总是不能保持冷静，喜欢与冷静大概是反义词，至少顾羡是这样。二十五岁的顾羡总是忍不住和安禅吵架，可如果安禅真的只把他当莽撞的小毛头，和他说话只是敷衍地应付，架肯定是吵不起来了，可这会是顾羡想要的结果吗。 太可怕了，顾羡心想。 他还不如没有看清自己内心的想法。 以前的他可以跟安禅对着干，故意在排位时ban掉安禅正在练的英雄，喝光安禅的柚子茶，训练赛打四保一的时候给安禅脸色看，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只能忍着心动，每天和安禅同吃同住，还得叫安禅看不出来他的心意。 从此DDM为了队内关系头大的人就只剩下顾羡一个了。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安禅看着顾羡的脸色，随口关心道：“又做噩梦了吗？是不是最近连胜给你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用不用去一队那边听听心理医生的意见？” BOG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强队，俱乐部的配备非常齐全，比赛里有教练和数据分析师，生活上有营养师和心理指导，高文石坚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保证队员们的完美状态对取胜是十分有利的。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队那边成绩斐然，DDM五个小鱼小虾也跟着吃香喝辣，这也是给豪门队伍做二队的好处之一。 虽然安禅偶尔也会感叹时代的发展，DDM在国内呼风唤雨时电竞行业远没有现在发达。他们现在住的基地就是DDM以前基地沿用下来的，在当时，一个队伍能用这种住宅做基地可是非常有排面的事，有不少队伍只能借住在网吧里。再看看现在，但凡在联赛有姓名的俱乐部，谁家手里没有一座现代化高楼。 高文石也问过安禅要不要搬到BOG大楼去，是安禅自己拒绝的。一来他对旧基地有感情，二来他已经很感谢高老板的帮助，现在的基地虽然简陋但并不是不能用，DDM的成绩不好，他实在没面子和BOG的人朝夕相对。 住虽然住不到一起，但去一队那边蹭个饭或者找心理医生聊一聊倒是没问题。 顾羡的年龄摆在那里，安禅心想，现在队伍成绩这么好，顾羡又备受关注，心理负担重很正常，确实应该去和医生谈一谈。 顾羡神色复杂地看了安禅一眼。 安禅不明真相地回望。 两个人对视几秒，然后顾羡拿起朴豫智桌面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一下。 安禅：“？” 顾羡看着自己的脸，没看出什么异常来：“黑眼圈很重吗？还是脸色不好看？” “……没有，我只是看你没什么精神，我以为你又没睡好。” 顾羡确实没睡好，但他不打算为这个问题做出任何解释，他缓缓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打排位。 这个月的直播任务还没完成，顾羡就顺手开了直播。虽然这一切都是DDM基地里再正常不过的日常，但安禅看着顾羡的侧脸，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具体的不对劲他还说不上来。 难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九天玄女终于肯为了生活调整摄像头的角度了？ 如今顾羡的直播间已经今非昔比，原本他的观众大多都是馋他颜值的颜狗，现在的成分就复杂多了。有来学技术的，有来带节奏的，还有来看热闹的。明明都是活人观众，发出来的弹幕活像机器人似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打得确实好，看你直播真过瘾】 顾羡：“谢谢，喜欢我的观众朋友可以点个订阅。” 【你就是LPL未来的希望？】 顾羡：“等我进了LPL再说。” 【你也配骂岳神？一个LSPL就给你打飘了？坐等岳神打你脸。】 顾羡：“借你吉言，我争取这个赛季打进LPL。” 至于他以前的那些颜值粉，则是一贯的正常发挥： 【小羡越来越帅了！退役之后做演员吧！】 顾羡：“我好像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 还有人不怕死的触顾羡的霉头： 【今天有没有和椰子哥哥打招呼鸭？】 顾羡压了压火气，终于还是忍了，直播是他目前唯一能赚到的外快，有钱能使磨推鬼。他干巴巴地回应：“没有。” 【如果不打招呼的话椰子哥哥会伤心的！】 顾羡：“……” “朴豫智。” 正在和郑明朗掐成一团的椰子同学突然被点名，他从百忙之中伸出一个脑袋，反问顾羡：“小羡叫我有事吗？” “有。” “什么事？” “如果我早上起床后没和你打招呼，你会伤心吗？” 朴豫智整个人就宛如一只巨大的问号：“我中文是不是退步了，怎么小羡说话我听不懂啊。” 郑明朗看不下去朴豫智傻得冒泡的样子，他斜着眼睛瞟向顾羡：“大清竞走十年了，用不着你晨昏定省。” 顾羡点点头，对弹幕说：“听到了吗，朴豫智傻人有傻福，他开不开心取决于火鸡面的存量，和我没关系。” 弹幕齐刷刷地表示:嗑到了。 表面上顾羡是无动于衷的面瘫脸，内心只有一句话：你的嗑点略低略低。 虽然嗑cp是你们的自由，但你们能嗑点阳间cp吗？ 不得不说顾羡确实是得天神眷顾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新的一局排位开始，他刚刚进入房间，就看见公屏上弹出一条消息：“玩家 chan 进入房间。” 安禅也看到了顾羡，他笑着说：“又排到小羡了。” 由于安禅的部分火力转移到了顾羡身上，最近骂安禅的人少了不少，再加上DDM的成绩水涨船高，顾羡直播间的观众们对安禅的乱入表示十分宽容。 当然，极度不宽容的弹幕早就被房主顾羡永封了。 安禅没开直播，但他知道顾羡开了，他示意顾羡把麦关掉，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顾羡：“你……没受影响吧。” 顾羡的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他尽量使自己不看安禅的眼睛，僵硬地回答：“没有影响。” “那就好，你别和弹幕吵架。”安禅想了想，怕顾羡觉得他想多了，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要是有骂我的弹幕波及到你了，你别在意，他们不是真的想骂你，是因为我没开直播所以才……” 啊烦死了。 在看到安禅ID的一瞬间，顾羡猛地滋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悸动，这种心情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好好发挥，他想赢，他想和安禅一起赢。 谁知道安禅这个人这么会破坏氛围，短短几句话，就成功地给顾羡泼了冷水。 顾羡胡乱地点头算是答应，安禅到底是怎么想他的，难道黑粉在他的直播间攻击安禅，他应该心如止水坐视不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那他成什么人了。 正常的BP环节，大家熟练地ban掉路人局过分强势的英雄，轮到顾羡，他刚刚选定最近得到史诗级加强的卡萨丁，就听见来自隔壁桌的安禅的疑惑声。 “我还以为你会ban璐璐呢。” 安禅又成功地使顾羡不淡定了。 如果是昨晚睡前的顾羡，他排到安禅以后的反应应该是赌气的，不想和这人说话，不想搭理他，然后把璐璐ban掉，像是挑衅一样毫不心虚地直面安禅无奈的神情。 而他现在这个状态，被安禅发现心意恐怕是早晚的事。 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但做人有，顾羡不想让自己和安禅都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一旦窗户纸被捅破，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再改ban璐璐会不会太刻意？ 顾羡这边脑子里一团浆糊，安禅毫不知情，甚至有些欣慰：不错，这孩子终于不和四保一这个战术较劲了。 高兴劲还没过半分钟，安禅忍不住重新开始怀疑人生。 顾羡没禁璐璐，他自己选了一个璐璐出来。 不光是顾羡，弹幕也没看明白。 【你们DDM的C位对璐璐这个英雄有什么执念？相信我，她只是一只来自约德尔的矮子而已。】 【继中单AP璐璐之后，这是又要练AD璐璐了吗？】 【小羡是想帮队长抢璐璐？】 【璐璐这种英雄有抢的必要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 安禅茫然地看着顾羡，他也猜不透九天玄女的想法，本来他想问，但是想到天机不可泄露，就算他问了顾羡也有极大的可能选择不回答。 在弹幕和队友的问号下，顾羡在公屏扣出一行字。 GuX1an：我辅助。 队友：？ 弹幕：？？？ 安禅：？？？？？ “你好端端的玩什么辅助，又没人和你抢位置。”安禅无奈地问。顾羡从来不是排位时会乱玩的选手，无论开不开直播，他都把每一场排位当作训练赛一样认真对待，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顾羡觉得自己和安禅天生无缘，无论他是以什么心态面对安禅，他都做不到和安禅实话实说。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想出一个可以强行解释清楚的理由。 “我最近想练练辅助。” 弹幕又是一阵疯了似的问号刷屏。 安禅开始怀疑他仅存的右耳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怎么还开始幻听了，顾羡说他要干什么？练辅助？ 尖子生顾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胡说八道：“我认为，如果我把辅助这个位置玩明白了，就能更好地和辅助打配合。” 安禅一听，这……仔细品品，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原本打算玩辅助的玩家发了一个哭泣的颜文字：“可我只会辅助和中单，不会ADC啊QuQ” 最后，己方阵容确定下来，路人队友承包上中野，下路二人组是安禅的金克丝和顾羡的璐璐。 DDM的基地里陷入某种诡异的沉寂，安禅什么话都不想说，顾羡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沉默着。 安禅从第一次玩英雄联盟开始，玩ADC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趁着读条的空档，安禅不耻下问：“金克丝，怎么玩。” 顾羡：“E技能捆住，W减速，平A输出，R收人头。” 这和用三步把大象放进冰箱有什么区别？他当然知道打开冰箱门，把大象放进去，再把冰箱门关上，问题不就在于这个大象他放不进去嘛。 安禅捂脸，完了完了，虽然他也没什么威名，可他仅剩的那一点点面子也要在顾羡面前丢没了。 进入游戏，系统音适时地响起：“点击左侧录制按钮，即可录制本局比赛。” 安禅马上警告顾羡说：“不许点击，也不许录制。” 这时候顾羡的麦已经打开了，安禅的声音一字不差地传进观众们的耳朵里。 弹幕表示：在录了在录了。 同样对于打辅助一窍不通的顾羡：“……” 第三十六章 关于那场排位赛的盛况，据现场观众回忆，除了鸡飞狗跳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形容词。即使安禅禁止队员们在基地议论此事，但他堵得住DDM却不住悠悠众口。互联网传播的速度非同寻常，一眨眼的功夫，国服倒数第一金克丝和国服倒数第一璐璐成功地在各大LOL论坛C位出道了。 当事者二人只想C位出家，从此远离俗世，信男愿一生吃素。 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赢了，但赢得过程及其艰辛。电一王者又如何？还不是苦苦哀求下路两位祖宗别再送了。在观众们的哈哈哈以及队友的鬼哭狼嚎下，安禅终于忍不下去，以扣工资为威胁和顾羡换了位置。 这锅也不能全让安禅的金克丝背，虽然他确实菜得扣脚，顾羡的璐璐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是移动的取款机，菜得不分上下。也说不好是因为璐璐不会保人所以金克丝才不敢输出，还是因为金克丝输出太低所以璐璐干脆把她给放养了。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战局在两个人交换位置后开始扭转，最后一波由璐璐保下的金克丝拿到五杀，成功破掉对手的水晶，完成翻盘。 弹幕表示疑惑：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自己拿自己的英雄？ 安禅也想知道，顾羡这孩子又在搞什么鬼。 于是，在这本该平平无奇的一天，顾羡又被队长开了睡前会议。 “我已经联系了一队那边的心理咨询师，明天抽空去看看吧。我看你这几天的状态确实不太……稳定。” 顾羡闷闷地回答:“嗯。” 安禅抱起双臂，重新将顾羡打量了一番，这就同意了？他以为顾羡肯定会说我没事我不去，亏他连哄孩子的说辞都想好了，居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别这是被压力压傻了吧？ 安禅又开始反省自己对队员的关心太不到位，进队的时候还是会生气会怼人的九天玄女，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精神都有点失常了，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队长未免做得太不称职。 他怎么会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太称职了才惹出这些麻烦事。 第二天，顾羡从BOG大楼刚回来，咨询师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安禅这里，悦耳的女中音毫不客气地给安禅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我好歹是正经科班出身，各种证都考过的，你家队员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可以来找我，但我不是情感伦理节目里的知心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羡说了什么吗？” “你自己问他去吧，我真是佛了。” 对面挂断了电话。 安禅只好把手机揣回兜里：“小羡你……到底说什么了？” “说了一些让我不太开心的事。” “所以是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张医生先问我的，叫我有什么说什么，别紧张。我就如实地告诉她了。我说完之后她很生气。” 安禅欲哭无泪，所以这孩子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能让咨询师发这么大脾气啊，还说什么情感伦理节目主持人，难道顾羡最近陷入了什么禁断之爱吗？ “我说我喜欢上一个人。” 安禅宛若晴天霹雳。 “但是这个人是有交往对象的。” 安禅整个人呆若木鸡。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顾羡总结性地补充了一句：“就这些。” 这这这，九天玄女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安禅的脸都僵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顾羡说完，默默从安禅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就像刚刚投放出爆炸新闻的人不是他似的。 安禅强迫自己的大脑运作起来，既然顾羡愿意讲给他听，大概咨询师面对这种“情感伦理问题”也没能给出什么好的建议，顾羡才刚刚成年，就算长了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在恋爱方面仍然是菜鸟一只。他现在一定非常无助，也难怪他最近状态不对。 关键在于安禅自己对于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能讲出什么名堂来，再说他跟顾羡谁才是倒数第一还不一定呢，人家顾羡从小被仰慕到大，他不讨人嫌都算是超常发挥了。他倒是有心帮助顾羡，架不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只能说这位九天玄女生的伟大活的精彩，连恋爱烦恼都这么不同凡响。如果他只是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事情就好办得多，年轻男孩有几个没为爱情拼搏过，喜欢就去追，追不到也不要强求，安禅充其量提醒他不要耽误训练，最多再加一句不要玩弄人家的感情。其余的就只能靠顾羡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安禅觉得以顾羡的条件来说，如果他真心去追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碰壁吧。 可眼下的情况是这小子看上的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这已经不是强求不强求的问题，除了放下以外，顾羡只有两个选择。 一，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做舔狗呢。 二，西门庆。 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居然舍得让顾羡的感情之路从初恋开始就是地狱模式。 安禅艰难开口：“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顾羡连头也不抬：“我只喜欢他。” “……”他就猜到顾羡会这么说。 “就当作是人生的修行吧？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一帆风顺，总是要经历一点挫折，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就别去打扰他们。” “我不会的。” “实在想得厉害，就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训练上，说不定能缓解那种心情。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想不开的时候就去看书学习，心烦的事只会越想越心烦，那还不如不想。” 安禅试图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拯救陷入七型的爱的青春期大男孩，没想到大男孩的注意力转移得这么快，顾羡马上追问他：“你以前？你说什么以前。” 安禅苦笑一声：“还能什么以前，我老师和你说过的那个以前。” 顾羡低声问他：“他为什么……要对你家暴。” “他比我还文盲，估计连家暴这个词都不认识。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反正我小的时候他就打我妈，我妈死了以后就打我，应该是在外头受气了吧，还爱喝酒，一年到头都清醒不了几天，这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的眉毛是不是也因为他？” “嗯，”安禅点点头：“具体的记不清了，受伤的时候太小。” 顾羡忍不住问他：“不恨吗？” 安禅笑了笑：“恨能怎么办，杀人要偿命的，再说小时候又打不过他。” 提到过去的事，气氛倏地沉重起来。安禅担心顾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紧转变语气：“所以我小时候过得那么凄凄惨惨，但我还是长成了一个相对比较正常的一个人，这都是因为我难过的时候就去做别的事转移注意力。怎么样，我都能做到的事情，小羡也应该没问题吧。” 顾羡没有回应，只默默地盯着地面。 安禅还不如不来找他谈，安禅的每一句话都只会使顾羡越陷越深。 安禅明明知道，顾羡这点所谓的“情感挫折”与他的童年经历相比根本就是无病呻吟，但他却细心地顾及着一个十八岁男孩的自尊心，给了他充分的尊重，而不是不耐烦与嘲笑。 顾羡心想，为什么安禅的好，他都是现在才知道。 又是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天，安禅不是多话的人，关于顾羡的事他一个字也没说，基地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顾羡初恋受挫，向往常一样打排位开直播。 表面上是如此风平浪静。 半夜两点，顾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好像并非完全没有追求安禅的机会，根据上一世的经历，安禅会在退役后与高文石分手。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安禅的退役本来就很蹊跷，他现在知道安禅有多强，尤其在他亲自玩过璐璐辅助以后，他才切身体会到在腥风血雨中保住ADC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安禅愿意牺牲自己成名的机会也要用保顾羡，而他和安禅说了什么。 混子。 顾羡从心底升出一股凉意。 上一世的他，真真切切地伤过安禅一次。 顾羡想到安禅并非从骨子里自信的人，他的话对安禅不可能没有影响，后来安禅状态下滑恐怕和他有关，尤其是谢幕之战，那场逆版本而行的狐狸。 如果他早一点了解安禅，一定不会对他说出那些话，安禅也就不会受到影响，说不定也不会退役。 安禅不退役，他还会和高文石分手吗？ 顾羡的心情十分难过，他僵硬地翻身看向安禅，今天安禅没有背对着他睡，而是面对着顾羡的方向抱成一团，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动物团子。如果不是顾羡一念之差，与安禅做了室友，很难想象这个在网上被传得像个夜叉似的男的居然有如此无害的一面。 顾羡是有许多话想对安禅说的。 也不知道在这条时间线上，他还有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可以胡言乱语的机会，能够让他将那些隐秘而青涩的暗恋宣之于口。 第三十七章 对于顾羡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安禅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会不会恋爱脑发作影响训练和比赛。以前队员们调侃他是电竞班主任，没想到现在的他确实是揣着一颗高中班主任的心了，又怕顾羡走了歪路，又怕过度干涉让顾羡滋生叛逆心理。然而他再愁也没有用，这种事别人磨破嘴皮子也得当事人自己想得开才行。 好在顾羡是一个让人省心的，虽然顾羡的心情始终没能好转，但他并没有为此一蹶不振，正相反，无论是训练还是正式比赛，顾羡的表现都像是打了鸡血。他原本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他居然能够在原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第二轮赛程如约而至，DDM的势头更胜，甚至创下了自LSPL创办以来从未有过的连胜纪录。到赛程即将结束的几天，积分榜的排名接近固定，DDM以一骑绝尘的优势获得了直升LPL的名额，连解说们都忍不住调侃：“赛程都要结束了，我们DDM的一血还在呢，这也太嚣张了吧！” 很快来到赛程的最后一天，在主办方的安排下，最后一场比赛是由AAB对战DDM。毕竟保送名额已定，如果不搞点噱头就很难保证关注度。顾羡的成名战就是第一轮对战AAB时的三杀薇恩，究竟是DDM续写传奇还是AAB一雪前耻，主办方简直钓足了观众们的胃口。 LPSL的赛程跨度较长，中间隔了一个元旦的小假期，收官之战刚好定在元旦假期之后，安禅觉得这绝对是故意的，根本就是不打算让选手们跨一个轻松年。虽然DDM的保送名额已经稳稳地拿在手里，但在赛程未结束的时候，安禅是不允许队员们私自放松竞技状态的。他这样做不是吹毛求疵，而是为了养成队员们“比赛不结束绝不放松”的心理。他看过太多前车之鉴，包括以前的DDM，战队在联赛初期高歌猛进，队员们心生骄傲后被毫不留情地弯道超车。 龟兔赛跑的故事从三岁开始听，可许多人就算到了三十岁还是会犯与兔子同样的错。 其实，就算安禅没有特别提出要求，DDM的队员们也不会真的把元旦当作自己的假期。原因很简单，DDM里除了顾羡是本地人以外，其他队员都是外地的。安禅早就没家可回，DDM基地就算是他的家，朴豫智更是属于出国务工，而郑明朗和敖礼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奈何神州大地幅员辽阔，他们两个的家乡直线距离比韩国还远。元旦假期只有一天，他们才懒得折腾。 顾羡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叫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和家里人吃一顿饭。顾羡在安禅心里一直是高中弟弟的形象，他从来没对夜店酒吧之类的场所表现出兴趣，也没有约///炮的习惯，顾羡是不屑于说谎的，他既然说是回家吃饭，那就一定不会去做别的。安禅理解顾羡父母的心情，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突然搬出去住了，逢年过节的怎么可能不想，于是痛快地给了假。 其余四人在跨年夜当天留在DDM的基地里，朴豫智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不敢付诸于行动的事——在山楂TV颜值区直播唱歌跳舞，没想到收获了不少打赏，差点冲到颜值区第一。朴豫智用直播赚的钱订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兴致勃勃地说就算是不能回家也要有跨年的仪式感。 安禅端着自己的那份蛋糕靠在窗边坐着，欣赏别人家挂在窗户上的彩灯。蛋糕上的奶油甜而不腻，安禅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成功地把奶油蹭了自己一脸，他只好拿面巾纸去擦。没想到朴豫智这个败家子拿这么贵的蛋糕和郑明朗打架，两个人都像是从奶油堆里打过一个滚似的，客厅里的面巾纸早就被他们用完了，安禅十分无奈，认命地从柜子里拿新的出来。 刚拿到手，还没等拆封。基地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有基地钥匙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高老板和领队肯定不可能，人家这个时候来DDM做什么，那就只可能是顾羡了。 大门打开，果然是顾羡。 顾羡只要回过家，必定会被妈妈从头到脚打扮一通。今天的顾羡穿了一件黑色的机车皮衣和格子衬衫，脚下踩着一双马丁靴，搭配上他那副性冷感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又痞又帅。这一看就是顾羡妈妈的杰作，顾羡自己的穿衣风格可简单多了，就是怎么方便怎么穿，简直对不起他这张脸。 顾羡的鼻尖由于室外的冷空气微微发红，他把手里拎着的几袋东西放在地上，蹲下身去脱那双好看却不方便的鞋子。安禅惊讶地问他怎么回来了，顾羡平静地说：“过几天还有比赛，我跟家里说了，吃完饭他们就放我回来了。” “你家里肯定想你了，再家住一晚上再来也没什么的。” “我妈妈听说你们都没回去，主动催我回来的。”顾羡可算解开了鞋带，他把地上的东西往安禅手里一塞，正好看见安禅嘴边的奶油，呼吸一窒，急忙转移注意力:“其实我可以回来得更早，不过给你们挑礼物耽误了点时间。” 安禅好奇地往精致的纸袋里看来看：“这么客气，居然还给我们带了新年礼物。” 另外三个一听说有礼物，齐刷刷地围在了顾羡身边。 “不是买的，我家里就是做这行的……” 高文石以前和安禅说过，说顾羡家里是做珠宝的，安禅突然觉得手里的纸袋子变得贵重起来：“你……你不是要送我们宝石吧。” “不是……没那么高端，我现在没赚多少钱，送不起好的。这些手链的目标客户是高中生……戴着玩的那种，价格不贵。等以后我赚得更多，再从我妈那里买好的送你们。” 安禅急忙说道：“不用的，送礼物重要的是心意。就算你折一个纸飞机给我也很开心。” “袋子上有名字，你们自己拆吧。” 每个纸袋里都装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安禅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他的盒子里装着一条白色的手链。 圆润饱满的白色珠子均匀地排列在一起，其间有几颗红色珠子用以点缀，安禅把手链拿出来戴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芒：“这也太好看了吧，小羡眼光不错啊，这是什么，是……珍珠？” 顾羡纠正他：“这个叫砗磲，和珍珠不一样。” 其他人拿到的是形状和颜色各不相同的手链，朴豫智像个小孩子似的倒处招摇，磨着郑明朗给他拍照片，重点要突出他的新手链。 照片拍好了，朴豫智开始熟练地调色修图，修着修着突然发问：“小羡！我听说不同的水晶有不同的功效，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啊？” “好像有吧，但是我没了解过，所以不太清楚。我感觉这个和星座差不多。”顾羡淡淡地回答。 “那你送我的这个，这个是紫水晶吗？这个是什么寓意啊。” 顾羡：“开智醒脑。” 朴豫智：“？？？” 椰子同学瞪大眼睛，转头问郑明朗：“小羡是不是说我傻？” 郑明朗回答他：“不错，还能听出来这个，说明还不算太傻。” 朴豫智不死心:“那小明那个黄水晶咧？” “升官发财。” 郑明朗笑了笑：“谢了兄弟。” “奥利奥的黑水晶呢？” “消灾解厄。” “队长的那个，那什么，砗磲？是什么寓意啊？” 安禅像一只好奇的猫，一脸期待地看着顾羡。 顾羡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我……不知道，忘了。” 安禅：“彳亍口巴。” 朴豫智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见顾羡不回答，索性自己问度娘。只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砗磲两个字打出来，看着满手机的中文字又开始自闭。 他把手机丢给敖礼，敖礼心领神会，精准地接住，挑出重点开始朗读：“砗磲……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顾羡：“……” 安禅重复了一遍：“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将这句话回味了两遍，笑着去推顾羡的肩膀：“什么意思啊小羡，我承认我在你们这一窝小崽子里是个老油条，那我今年过完生日也就二十三岁好不好，怎么了，二十三岁是需要追求延年益寿的年纪吗？” 顾羡躲闪着安禅的眼神：“不是，我不知道，就看这个好看，适合你才挑的。” “是是是，二十三岁的安队长最适合延年益寿。” 郑明朗看了安禅的手腕一眼：“确实很适合队长，这个颜色的手链也就队长的肤色戴着好看了。” 安禅终于放开了顾羡，舒服地往沙发里一靠，心里洋溢着说不出的开心。 自从他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新年礼物。 这也是他最幸福的一次跨年。 第三十八章 元旦过后就是DDM与AAB的“宿命之战”。早在开打以前，AAB队员就在直播时放出话来，这场比赛不为赢，只为了挫顾羡的锐气，比赛可以输，顾羡必须崩。他们这番言论自然吸引了不少来看热闹的，比赛这天又正赶上LPL的休赛期，大多数观众没有比赛可看，于是纷纷转移目标盯上了LSPL。这场比赛集齐天时地利人和种种因素，不止线上受到的关注颇多，由于顾羡的人气突飞猛进，线下的观众席终于真正地热闹了起来。 男解说开玩笑说舍不得DDM晋级，顾羡这一走，次级联赛不知道要少多少关注。女解说奚落他，你的意思是希望DDM从LPL降级回来吗？男解说连说不敢不敢，台上台下笑作一团。 双方队员上场，解说简单地介绍了一番。由于DDM和AAB都没有换人，一直都是那几个老面孔，解说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只好聊些八卦渡过选手调试设备的时间。 “现在镜头给到了DDM这边，这个人是我们大家非常非常熟悉的安禅安队长。” 女解说笑着问搭档：“考你这个直男一个问题，今天的安队长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男解说显然是被问住了：“有不同吗？有吗？安禅总不会是用了不同的口红色号吧？” “你这个猜得也太离谱了，仔细看，很好发现的。” 摄影师十分配合地拉进了镜头，安禅不明真相，只好僵硬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声，安禅显然是被观众们的热情惊到了，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不是吧，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 “真的看不出来啊，观众朋友们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女解说只好揭晓谜底：“亏你平时总和我们这些新人吹嘘，说你和安禅共事很多年了，居然连这点不同都看不出来。你看安禅的左手腕上是不是戴了一条手链，据我观察他以前从来没戴过这种小饰品。我猜可能是别人送的吧。” “女生的观察力还真是惊人，我还真是一点都没发现。” 与此同时，在论坛的比赛直播贴里，网友们也对安禅这条手链浮想联翩。 362L：我算是老玩家，我印象里安禅从来不戴这种东西。 363L：解说好搞笑，还别人送的。在座的各位有不知道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吗？ 364L：楼上想说高文石？你是真想多了，我高老板出手就送这？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师，但安禅手上戴的这个肯定不是值钱的，高文石送他儿子礼物都不会送这个吧。 365L：别管谁送的，送的人挺有眼光是真的。 366L：你要说有眼光，那就肯定不是安禅自己买的【滑稽】 367L：我还记得李行岳直播的时候说过安禅不会买衣服，别人只有打比赛的时候穿队服，他一年到头都穿队服。 368L：那场直播我也看了，岳神说安禅又穷又土233 369L：虽然但是，我觉得每个人的消费观不同吧。虽说你圈明星选手人均玩表玩鞋（别跟我杠，老DDM散伙之前安禅就是明星选手），但安禅选择节俭一点也没错emmm 370L：破案了，怪不得高文石对安禅那么偏爱，还把顾羡这种好苗子下放DDM带飞全队，毕竟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比安禅更省钱的情人了【滑稽】 371L：我怎么感觉李行岳说这个话像是自取其辱，他倒是挺懂时尚，你坛前几天还有扒他穿着的帖子，全是明星同款，可惜他穿着一点也不像明星……阿玛尼穿着也像阿尼玛。倒是安禅披个队服都比他好看。 372L：楼上的这么大胆，李行岳2吧你敢说这话？ …… 472L：我看着你们吵了一百楼的李行岳到底好不好看，真是笑死我了，纯路人说一句，你们岳粉岳黑都吵出花了也没人讨论安禅好不好看，那这个话题还有争论的必要吗？安禅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好不好。 473L：我也搞不懂安禅为什么要对李行岳性/骚/扰，那他还不如对着镜子[哔——] 管理员温馨提示：和谐言论，禁止开车哦。 ———————————————— 比赛正式开始。 安禅看得出来对面是一门心思要搞顾羡了，AAB的ADC本来就英雄池极深，什么都会玩，无论顾羡选什么他都能拿出counter英雄。其他四个位置更是专门针对ADC，不是高爆发刺客，就是有指向性硬控。AAB甚至把璐璐提上了ban位，专门防止DDM这边打四保一。 重活一世的顾羡表示没用的，只要安禅想，万物皆可四保一，这人为了保AD连坩埚都能出，作为中单的尊严他可能早就吃了。 AAB的中单又一次拿出了劫这个英雄，看样子是想重新证明自己，毕竟上次的三抓一被反杀了两个实在太难看了。 “对面这个阵容我们还是不要想着打后期。”安禅笑着说：“他们这把能不能赢我不知道，小羡肯定是难受死了。” DDM这边拿了一个坦度较高的阵容，面对AAB这种真·菜刀战术，坦克英雄的容错率更高。 但是坦克的输出有限，安禅不能再用输出乏力的中单，最后他选择了发条魔灵。 “发条这个英雄其实就是万金油，什么版本都能拿，但是拿发条打劫，说实话我不看好。发条在劫面前显得太笨重了，很难抓到劫的位置。这个发条一旦大招拉空DDM就输一半，而且大家也知道，劫一旦装备成型，发条就是出了金身也容易被单吃。其实安禅与其拿发条，还不如拿一个乐芙兰。你能秒我，我也能秒你，对后排的威胁也更大一点。”解说显然不看好DDM的bp。 顾羡则拿了手长有位移的小炮，方便保命。 解说忍不住调侃：“我有预感，这一局最后会演变成猫和老鼠。” “谁是猫，谁是老鼠？” “这还用问，当然AAB是猫，小炮是老鼠。” AAB汲取第一次的教训，这场比赛没有入侵MMD的野区，他们的中单看住自家的buff，下路帮打野打红。对面的劫走位很谨慎，没有贸然探草，看来有了以前的经验，AAB的莽夫打法终于得到了一定的改善。DDM这边选择也和平发育，没有冒险强开一级团。很快，小炮带着锤石保镖回到线上，开始安稳地吃起兵线。 顾羡的控线能力很好，尤其在对面全是刺客的情况下，他坚决不出塔，任凭对面怎么勾引都无动于衷。 导播有意给顾羡镜头，但前期的下路对决实在太平淡，导播只好把镜头给到其他位置。 突然，解说惊讶地说：“等等，现在屏幕上显示劫的血线不高了！怎么回事！” “劫和发条双双二级两个人火拼起来了！难道会爆发一血吗？现在拼的不是一血而是中单选手的尊严！劫这边给发条上了一个点燃，发条也给劫套了个虚弱，我发现发条的平A好痛啊，比我想象中的还痛。” “安禅这边出门装不是多兰戒而是多兰剑！他一开始就打算和劫拼一血吗？现在发条的血量也不健康！一血在哪边？” FirstBlood——！ 安禅利用发条的被动和多兰剑把劫生生A死了，就在发条的血量马上就要被点燃烧死时，发条升了三级，安禅给自己套了个护盾，保下一条小命。 场下又一次响起欢呼声，还不等解说发表意见，AAB的打野狮子狗已经赶到，眼看着就要收下发条的人头，安禅的嗅觉极其敏锐，在狮子狗马上要出草的一瞬间他立刻反向闪现进敌方防御塔的攻击范围内。只是一秒钟的功夫，安禅被防御塔击杀，保住了自己的三百块。 “这一波太极限了，安禅真的很细节，他的第六感简直绝了。我们看回放，发条和劫火拼的时候狮子狗已经往这边赶，但发条在左侧河道这里其实是没有视野的，他真的只是凭感觉知道狮子狗要来了。而且如果这里发条如果往回闪其实未必跑得掉，所以他才闪现送塔。这个反应速度真是让我头皮发麻。” 其他的队友很难关注安禅这边的动态，他们不是上底视角，看不到中路发生了什么。朴豫智只看见了防御塔击杀了发条，故意学安禅平时的语气：“安禅别送。” “噗——” 敖礼快被朴豫智给笑死了，连顾羡的眼底都流露出一丝笑意。 安禅也气笑了：“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比赛很快来到了中期，所有英雄都到了六级，对面的ADC在辅助泰坦的配合下抢回了兵线的控制权。狮子狗对小炮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越塔强杀。 “劫肯定去了下路，小羡和奥利奥你们别被抓了，我马上过去。” 奥利奥有点担心：“下路视野没有了，我知道他们在，但是没办法去补，去了必死，兵线进塔的时候他们可能要上。” “技能都留着，等他们先手。”安禅的声音沉稳，听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终于在兵线进塔的瞬间，狮子狗和劫同时露面，他们理也没理锤石，直奔小炮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禅的闪现刚好赶上这波支援。顾羡临危不惧，冷静地停在原地，安禅的Q技能放在小炮脚下，在劫和狮子狗扑向小炮的一瞬间，安禅一个R技能反拉住两人。敖礼手疾眼快地给狮子狗套上虚弱，随后安禅的虚弱也跟上。顾羡艺高人胆大，一个W跳到狮子狗脸上成功反杀。劫见事不好想逃，却被锤石钩住定在塔下，又安禅拿下人头。 零换二，DDM血赚。 解说十分激动：“这个发条我是没想到，刚刚如果不是发条的大招拉住两个小炮是必死的。我终于知道安禅为什么要拿发条了，既然AAB打定主意要杀顾羡，对于发条来说反而方便了他判断敌方刺客的位置。但是这个打法太冒险了，他必须把这个大招的时机卡得非常好，早一秒晚一秒小炮都得死。” “而且刚刚小炮的处境非常危险，换作我我肯定走人，我不敢把我的命交到我队友手上，毕竟如果有一丁点的失误死的就会是锤石小炮。顾羡能在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就等着发条的完美大招，这种信任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真的。” 接下来的比赛中，这样的场景重复上演了许多次，发条的金属球就像是小炮最忠实的保镖，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拉中想切顾羡的人。随着经济的增长，发条的伤害也越来越痛，很快，狮子狗和劫有点吃不消了。 AAB的队员们面色凝重，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顾羡固然很强，但安禅也不是可以忽视实力的对手。 “发条现在还在保小炮，我们就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下一波团战盯着发条杀。”AAB的指挥及时地改变战术。 朴豫智在排眼时被AAB五人抱团抓单，敖礼想去救他，可惜失败了。安禅制止了郑明朗：“别去，不要葫芦娃送爷爷。我们现在经济领先，问题不大，他们又一波不了。” “但是这波小龙可能要丢，是火龙。” “没事，富贵险中求，我们先去小龙那边，看看有没有机会抢。” 从防御塔到小龙的距离并不远，安禅为了躲避敌方视野硬生生走了个九曲十八弯出来。 如果他往龙坑里补视野必然会被敌方发现，但如果不插这个眼，只让小明以身涉险，不但可能抢不到龙，更有可能被收下人头。AAB一旦拿到了优势，战斗力不容小觑。时间紧迫，安禅必须做出决定。 顾羡突然开口：“放视野！快！” 安禅往下插了一个饰品眼，郑明朗想也没想，开着挖掘机冲向敌方大团。 “你给自己套个盾！”顾羡又一次喊道。 安禅手速极快，很快给自己身上加了E技能，劫的标志出现在安禅身上，安禅心中惊讶，果断用出金身，规避掉第一段的伤害。 紧接着狮子狗从小龙旁边跳了上来，眼看就要收下安禅的人头，顾羡不怕死地用W跳到狮子狗脸上，用大招将狮子狗推出老远，又使用治疗抬高安禅的血线。安禅抓住机会QR二连把人打残。由于AAB的打野不在小龙附近，小龙竟然真的被郑明朗抢到，劫和狮子狗的人头又一次被安禅和顾羡配合着收下。DDM的优势进一步扩大，两个C位的经济领先敌方太多，很快，AAB被DDM破了一路，紧接着被破三路。 终于，第一场结束。DDM拿下了比赛胜利。 “这个DDM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我敢说，以现在DDM的团队配合水平，放到LPL也是上流队伍。”解说总结道。 第二局，双方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互换了阵容。尤其是安禅，在对面并没有ban璐璐的情况下选出劫这个英雄，并在三级时再一次单杀了AAB的中单。 顾羡侧过头可以清晰地看到安禅认真的神情。 第二局在安禅的带动下也轻松取胜，DDM最终以联赛全胜的战绩保送LPL，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半年。 顾羡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终于确定自己不能再预测到未来的发展。与其他队员欢天喜地的神情相比，顾羡就显得淡定得多了，然而这种淡定没能持续多久。 安禅破天荒地接受了采访，回到休息室时只有顾羡一个人。 安禅问他：“其他人呢？” “去卫生间了。”顾羡低着头，表情晦暗不明。 “原来如此，”安禅点了点头：“小羡你怎么了？晋级LPL还不开心？” “你手机刚刚响了。” 安禅显然对这通未接来电十分看重，他急忙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伸手时顾羡送给他的手链完全从袖口中暴露出来，微微刺痛顾羡的眼。 顾羡一把把手机抢到手里。 他想他可能是疯了，他这是在做什么，可他的心底总是有一只猛兽咆哮着：“你不要让安禅打通这个电话。” 因为……刚刚手机响起时，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高老板。 安禅惊愕地看着顾羡：“小羡你……” “你别去。”顾羡有些语无伦次。 “啊？”安禅微微蹙着眉，根本没听懂顾羡要表达什么。 “我说……我……” 此时的顾羡已经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他似乎很着急，可又不知道如何组织他的语言。 “我……” “你……？”安禅满脸不解，试图从顾羡手里拿回手机。 顾羡心一横，把手机拿到背后，脱口而出：“我……我不想让你去！” 第三十九章 去？往哪儿去？ 安禅顶着一脑门的问号，这孩子也不知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怎么，突然变得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另外顾羡什么时候能改改抢他手机的毛病，仔细数数，这死孩子抢他手机多少回了？ “别闹了，手机给我。” “你别去！” “说什么呢？我好端端的要往哪儿去，再者说来，我一个大活人就算是要去什么地方，怎么还得问问你批不批准吗？” 顾羡打定主意不放手，不仅把安禅的手机死死攥在手里，更用结实的后背把休息室的门堵住了。 顾羡突然发难令安禅措手不及，生理上发育成熟的男性不由年龄决定力气，就算安禅大了顾羡四岁，但他疏于锻炼，体质也比正常人偏弱，想在拳脚上赢过血气方刚的顾羡还是有难度。安禅强夺不成，只好尽量放缓语气，试图与顾羡沟通：“我是不是又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你了，你不要用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方式，我不是说了吗？成年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你得理性地跟我沟通，我们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不是吗？” “我，没办法理性。” “……”安禅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你先自己冷静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等你可以保持理智了我们再谈，行吗？” 顾羡一听，下意识地把门堵得更严实了。 “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别跟我过不去了，别人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肯定要反打回去的。这件事也能触到你的霉头吗？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掌控欲还挺强，下个赛季你做队长，我退位让贤好不好？手机给我，万一是高老板的电话怎么办。” 顾羡听见高老板三个字猛然间青筋暴起，连呼吸都比刚刚要粗重得多。他凝视着安禅，一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渗着盖不住的怒火。安禅鲜少见到顾羡如此激动的模样，本能在提醒他眼前这个大男孩非常危险，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顾羡的嗓音喑哑：“是他。” “什么？” “给你打电话的人就是他。” “高老板？”安禅无奈地看了顾羡一眼，伸手就要拿自己的手机：“高老板打电话过来肯定有事，你别任性了。” “他给你打电话还能有什么事！”顾羡低吼道。 安禅终于彻底被顾羡惹怒了，顾羡和他亲弟弟差不多年岁，性格上略有相似。虽然他名义上是顾羡的队长，但他一直以来都把顾羡当作自己的弟弟看，虽然顾羡对他始终抱有敌意，但他知道顾羡本质上是个好人，无论是比赛还是生活，他都愿意多照顾照顾。谁知道他的照顾换来的不是短暂和平，反而使他们的关系更加水深火热。 安禅的脸沉了下来：“顾羡，我是你上司，高老板是我上司。年龄也好职称也好资历也好，我都值得你叫我八百遍哥。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也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不待见我，但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现在我的上司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找我有事，平时你要怎么发脾气我都随你，但是你要得寸进尺耽误我办正经事，我觉得这样不行。” 说着说着，安禅的脑海里闪过记忆中的片段，不由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我把你要转会的事情告诉高老板？” 顾羡：“……”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我说过不告诉他我就一定不会多嘴，如果我要和他说这件事还用等到现在吗？况且合同到期不续约又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你也没有打假赛，良禽择木而栖我都能理解。只要你没在合同期间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我都不会跟你过不去，现在你放心了吗？手机给我。” 胡闹了许久，顾羡终于寻回了些许理智。他垂下眼，长叹一口气，十分艰难地把手机从背后拿出来。 安禅一把把手机夺回来。 “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阻止你做任何事。”顾羡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一向冷傲的脸上也显露出痛苦与不甘。他自嘲地笑了笑，嘴角处尽是苦涩：“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也不知道你们的未来，但是……” 或许你们是各取所需，分手后两不相欠。或许你们根本不是和平分手，如果不是你出了意外，高文石只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无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在你被困于泥沼时，高文石他没有陪在你的身边，甚至连一臂之力都没有助你。 “但是他对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安禅被顾羡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搅和得头脑发懵。 “以后有困难的话，如果高文石没管你，来找我吧。” “啊？” “现在的我还不行，我会努力的，这可能需要时间，但我保证不会太久。”顾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起来，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如果……以后你们分手了，还有我，我会帮你的……” 安禅精准地捕捉重点：“我？分手？我和谁分手？” 顾羡身体一僵，直勾勾地盯着安禅。 安禅自行结合上下文，语气十分疑惑：“你说我和高老板分手？” 顾羡还是没说话。 “是谁说我和高老板分手的！？”安禅心底腾起一股火气，连理智都差点烧干净了：“不是，不能这么说，是谁说我和高老板在一起的！？” 他可算是捋明白了，敢情顾羡这小子觉得他跟高文石之间有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大的反应。不止是今天，其实每一次顾羡听到高文石的名字都会在表现出不同程度的不耐烦，而这个程度就根据安禅的反应而决定。如果安禅没说什么，顾羡自己黑脸几分钟就算过去了。如果安禅主动接过话题，多说了两句，那这一整天安禅都别想见到顾羡高兴。 包括顾羡刚到DDM的那几天，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争执，安禅接了高文石的电话去一队帮忙打比赛。安禅走了三天，顾羡就在基地里黑了三天的脸，给朴豫智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觉得我和高老板是那种关系？”安禅一把抓住了顾羡的衣领，强迫他抬头看自己。 顾羡终于回过神：“……不是吗？” “我是你个头，你是不是脑细胞都长鼻梁上了啊！？”安禅怒道：“但凡你大脑多几道沟壑你也问不出这种话！我跟高老板是什么关系？我和他还能是什么关系？不看甄嬛传就改道看霸道总裁爱上我了？你能不能有点排面啊重点高中高材生满脑子里就想些这？怎么你觉得高文石愿意接盘DDM是因为我愿意给他当三陪吗？我要是有那躺着赚钱的本事我去出台算了省得天天在这儿给你们骂。我妈要是活着都没有你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今天性/骚/扰李行岳明天跟高文石搞潜规则，一天到晚不够我忙的。我是电竞妲己吗？有长成我这样的妲己吗？” 顾羡有些愣神，他想过安禅的一万种反应，唯独没想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莫须有。 “你……你和他不是真的？” “你还敢来问我？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他妈人话吗？” “对不起，我也是听别人……” “你还听别人说，你知不知道你信别人的话比他们造谣我还伤我？怪不得你不信李行岳那些鬼话，原来你听的是另一个版本，整挺好啊小老弟，你可真有想法。” “对不起……” “高文石是个商人，他还能让自己吃亏？当时他要组二队又不想打城市争霸赛，DDM当时的老板正好要跑路，所以他接盘了DDM。又正好缺个能帮他打理队伍的队长，所以跟我续了约，这叫潜规则吗？这叫包/养吗？他要成绩我要工资这么简单的事，就因为我是安禅，因为我打生下来就坏事做尽，所以就是潜规则了吗？我在LSPL玩这套我图什么啊？我让高文石给我放BOG看饮水机每个月不打比赛不带孩子还有几万块的工资拿他不香吗？我犯得着在这儿跟你们互相折磨？” 骂得够了，安禅还没解气。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忽明忽暗，他怕自己再骂下去就昏死在这死小子面前。这种剧情太狗血也太挫己方气势，所以安禅选择走为上计。 抓起背包和外套，狠心把顾羡从门口推开，然后摔门而去，但凡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一丝迟疑都不能体现出他究竟有多愤怒。 顾羡想抓住安禅的胳膊，却抓了个空。 保姆车上，领队左等右等也没见到安禅的影子。赛场的工作人员说好像看见安禅自己打车走了，领队心中诧异，但安禅做事向来有分寸，只好带着其他四个先走。 高文石给安禅的电话没打通，于是打给领队，说他在某餐厅开了个包间，叫队员们随便点，他买单。他现在手头还有点工作，等忙完了马上过去和队员们庆功。 领队给安禅打电话，叫安禅忙完自己的事快过来。可惜现在的安禅听见高文石三个字脑袋就要炸了，他又不方便说明原因，只好干巴巴地解释说自己身体欠安，提前回基地了。 回到基地后，安禅把背上的包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 第四十章 某高档餐厅包间内，一伙年轻人对着餐桌上的菜品虎视眈眈，两只眼睛流露出饿狼般的凶光，按照这个架势，这些精致菜肴从上桌到光盘恐怕用不上五分钟。要不是高文石来得早，在老板面前这群小孩实在不敢放肆，面前这盘烤鸡肯定只剩下鸡骨头了。 这些如狼似虎的年轻人正是以优异成绩保送LPL的DDM队员们，只是不包括安禅和顾羡。 领队告诉高文石，安禅身体不大舒服，实在没有精神来参加庆功宴。安禅本来就长了一个细长条的样子，请起病假来可信度极高，高文石想也没想就信了。至于顾羡，他是典型的人在曹营心在汉，虽然他的肉身是坐在这里的，魂儿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就连大家终于开始动筷子了也浑然不知。直到高文石凑近顾羡的脸，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咱们DDM的小女神仙，别元神出窍了，回神。” 顾羡看清了高文石的脸，表面上波澜不惊，身体却十分诚实地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高文石笑话他，就算这么久没见过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顾羡有口难言，只好颔首致歉。 他现在看到高文石的脸就只能想到尴尬二字。 他误会了高文石和安禅，为此安禅还大发雷霆，气得连饭都不吃，自己回了基地。他不敢想安禅究竟生了多大的气，连高文石请客吃饭都能给推了。 他怎么可能不发火，潜规则这三个字对于任何一个清白的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侮辱，短短三个字就可以抹消所有的努力。 高文石在生意场上打拼那么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看穿一切的火眼金睛，虽然顾羡鲜少有明显的表情波动，但他依然能看出这个少年不仅仅是心不在焉。 高文石问他：“小羡呀，能喝酒吗？” 顾羡不喜欢酒的味道，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喝。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符合借酒浇愁的条件，于是接过了高文石递给他的酒杯。 高文石给他倒酒，低声对他说：“是不是心情不好。” 顾羡：“嗯。” “我听领队说你和阿禅吵架了？” 顾羡后背一凉，他和安禅吵架的次数不算少，也不知道高文石说得是哪一次，难道刚才那一架这么巧就被高文石知道了？ 那还得了！？ 高文石笑得非常慈祥：“领队说今天听见你和阿禅在休息室里发生争执了，门也是从里面反锁，他敲门也没人开。” 顾羡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个是……” 是了半天，也是不出个所以然。 “他没听清你们吵什么，反正后来就找不到阿禅了，打电话问他，他说身体不舒服先提前回了基地。哎呀，小羡这可真是你的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队长的脾气，长得比谁都凶，其实他人挺好的不是吗。你跟他同吃同住小半年，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呀。他有的时候管你们管得严，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其实也是为这个队伍好。你年纪小，我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能不能懂。” 顾羡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喝酒，时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队长他身体不是那么强壮，有先天因素，也有后天的原因，虽然算不上病秧子，那你别总跟他吵架。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高文石端的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能不能给我说说，今天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成这样啊，赢比赛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你们非但不高兴，关系反而更紧张了。说出去都让别人笑话。” 顾羡不是不礼貌，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见顾羡面露难色，高文石又说：“你好歹得跟我说清事情原委，我才好帮你们处理这件事啊，其实我不觉得你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这件事要真是阿禅的责任，我肯定不向着他，我扣他工资行不行。” “别。”顾羡把高文石的话当了真，急忙道。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两个人的谈话被服务生打断，高文石是这家店的常客，和店主还是朋友。店主为人大方，见老朋友又来捧场，给了优惠不说，还额外赠送了几道菜和自家酿的红酒。高文石喜笑颜开，拉着老朋友又聊了起来。顾羡十分识眼色地不去打扰，继续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发呆。 顾羡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逃避问题，可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安禅。 酒过三巡，餐桌上已经没几个清醒的，连高文石也喝多了。然而，高文石不愧是高文石，就算喝高了也没忘了正事，他尽量使自己的发音清晰些，搂住顾羡的肩膀，道：“小羡，我，我听说你不喜欢打四保一，所以你对阿禅的战术布置有意见，是不是啊。” 在这个问题上顾羡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直截了当地承认：“是。” “那今天他又没打四保一，你，怎么还和他吵。” “我……” “算了，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但是小羡，你队长是真把你当好苗子，其实今天这话不该我来说，我这身份怪尴尬的，我本来想让阿禅跟你说，但是电话一直没打通。今天就借这个机会，一起跟你说了。” 高文石话里有话，顾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得屏住呼吸，想听清楚这人到底要说什么。 “不知道阿禅跟没跟你说过，我组二队，其实就是想培养一个自己的明星选手出来，你别笑话我，男人嘛，一生也就这么点追求，活到七老八十也总有个英雄梦。阿禅他明白我的意思，你刚到DDM的时候，他就找我要了你的所有训练赛视频，他一眼就看出你这孩子有潜力，潜力还不小。” “但是他看出来没有用，他得让我看出来，也得让对手看出来，更得让玩家观众们看出来。国内玩家对ADC的位置有偏爱，AD位出了好几个明星选手，这些选手都是四保一保出来的。你听明白了吗？这不是巧合，是必然。国内不就流行你给我二十分钟发育，我还你一个五杀的团战这种话吗，无论薇恩怎么削，路人局的出场率还不是居高不下。你安队是想给你打响知名度，所以他才要打四保一，这是一个帮AD选手成名效果最好的办法。” “现在DDM成绩好，打进了LPL。你知道你现在是职业选手里讨论度最高的吗？你知道有多少LPL的俱乐部都盯着你吗？好几个战队都有挖你墙角的意思，要不是现在联盟管得严，这会儿你微信都被他们战队经理加爆了。我呀，怕你年纪小做傻事，你要是合同到期了，想去别的队伍，我没理由也没资格拦着你，但是现在不行。谁跟你说让你混日子，甚至是打假赛，那都不行，要是真出了事，给你出馊主意的人可不会保你，我就算是念旧情想保你，怕是也保不住，我入行晚，ACE联盟那我说了可不算的，LOL官方更不是我能插手的。我别的都不怕，就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身价，可你的社会阅历摆在那里，我怕你走弯路。走弯路容易，回正道上难呀，你在这条道上起点这么高，可不能自己作死，把这么梦幻的开局给作没了，知道吗？” “我说这些倒不是威胁你，不让你转会什么的，等你合同到期那一天，有别的队伍高薪签你，我肯定放人。但是……” 其他的话顾羡听不清了。 上一世，DDM用了两个赛季才打进LPL，但是顾羡的名声早就已经传开了。所以在顾羡决定转会时并不愁下家，不但不愁，甚至是俱乐部名单摆在他面前任君挑选的程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羡腾地一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外，他的运气不错，出门就能打到车。 出租车内，他对司机报上某个住宅区的名字。 是安禅。 是安禅用四保一的打法生生将他一个LSPL选手打出了名声，他何以刚刚进入LPL就备受瞩目，何以在新人辈出的职业赛场上拥有如此高的起点。 这些他居然活了两辈子才知道。 到达目的地，顾羡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钞票塞进司机手里，说道：“不用找。” 下车，关门。 司机看着顾羡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远超车费的钱，心道这小伙子，脸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偏偏是个傻子，可惜了。 ———————————————— 安禅回到自己的房间，气鼓鼓地躺在了床上。 然后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和高文石的名字，点击搜索。 由于常年被网友辱骂，安禅除了玩游戏以外是不怎么上网的。他不搜还不知道，一搜搜出来不少令他瞠目结舌的内容。他怀着愤怒的心情点进去，翻看一遍后又生无可恋地退出来。不得不说当今网友的脑补能力还是十分丰富的，不但十分丰富而且逻辑链十分清晰，莫须有的事能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安禅自己就是主人公之一，他都快信了。 李行岳真是个栽种，安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点了个举报，举报理由：诽谤、侮辱他人。 看了网上种种关于他和高文石的“干货贴”，安禅居然意外地冷静下来了。指尖滑动手机屏幕时，腕间的砗磲手链向下滑去，滑到了手臂下方。安禅愣了愣神，放下手机，把手链取了下来。 这是顾羡送他的养生手链，他这辈子没正经收到过什么礼物，所以非常喜欢这条手链，自从拿到手以后就天天戴着。 睹物思人，安禅想起了顾羡。 顾羡对他的误会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但他还是愿意送他礼物，而且后期的比赛中也愿意和队伍好好磨合，DDM这个赛季成绩这么好绝对有顾羡的一半功劳。刚刚顾羡虽然冲动了些，但仔细品品他说的话，好像也没有鄙夷的意思。 这小孩还说什么如果以后分手了，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 多么幼稚而真诚的发言。 安禅有些后悔，刚才被气昏了头，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将心比心，在李行岳的渲染和网友们的强力脑补下，顾羡作为一个小毛头，听信了那些话也无可厚非。毕竟他确实是喜欢男的，这一点还真就不是李行岳造谣。更何况安禅手机里一堆女性向游戏还被顾羡发现过，顾羡会有那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根本没办法处理，高文石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大忙人一个，更没空看论坛刷微博，要不这个谣言也活不到今天。但是安禅又没办法公开地反驳，那样不但会让他和高文石的关系变得尴尬，还会让吃瓜网友们更加兴奋：“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再说，就算反驳，这种事情怎么反驳，“1.纯属虚构。2.已交给律师处理？” 感觉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禅无语了，他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谁，如何一口咬定了他是个狐狸精？ 基地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安禅自己的呼吸声。他突然觉得很累，多亏这件事在所有的比赛打完以后才发生，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保持竞技状态，希望LPL开赛前他能想到妥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也能和顾羡好好地解释清楚。 想到顾羡，安禅更加头疼。 他气话说了那么多，会不会真的伤了顾羡的心。 安禅瘫着脸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手机，企图用手机麻痹自己的神经，拯救拯救跌入谷底的心情。 LSPL赛程已经结束，游戏禁令也解除了，安禅缩在被子里，随便点开了一个女性向的手游。由于太久不登录，系统送了回归玩家一发免费十连，安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操作着，按下十连按钮。 …… 安禅看着屏幕上的SSR，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能一发入魂抽到在SSR里也相当稀有的卡面是值得人开心的事，但安禅还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这个角色是个经典的霸道总裁。 他现在对霸道总裁有创伤性应激障碍！他见不得霸道总裁四个字！ 心中悲愤未尽，卧室的房门突然被野蛮地打开。安禅吓了一跳，手里一抖，竟然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几步蹿到安禅面前，而后停住脚步，缓缓拾起安禅的手机。 手机上还显示着霸道总裁的卡面。 安禅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那个……小羡，你听我解释。” 第四十一章 这一次顾羡可算没有对安禅的手机产生浓烈的占有欲，他乖乖地把手机塞回安禅手里，却不直视安禅的眼睛。 同样地，此时的安禅也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没心思去关注顾羡的神情，而是眼神四处乱瞟地解释着：“那个……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真的和高文石什么都没有。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总裁这种职业一开始就在我的择偶标准以外。反正……总之……抽卡抽到谁也不是我说了算，再说纸片人是无辜的，我觉得人类对二次元的喜好不应该上升到三次元。” 停了停，又补充了一个语气词：“呐。” 顾羡：“……” 安禅不知道此时顾羡的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他在这里煞有其事地自言自语，说了半天也没见顾羡有反应，这才从自顾自的慌乱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将手机往枕头底下藏了藏，试探性抬起眼：“小羡？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顾羡的指关节处微微发白，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应了一声。 “啊，我是说，我和高文石真的没……” “这件事是我误会了。” “啊，那，那没事了，误会解开了就好。”安禅试图缓解二人之间弥漫着的诡异气氛，只得强颜欢笑：“下午的时候我正在气头上，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是我过分了。虽说那些谣言很离谱，但是也不能全都怪你。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以后我们谁也不提。怎么样。” 这已经是安禅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可惜顾羡似乎不大领情，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过分的人是我。” DDM的队员们总说安禅这队长当得老气横秋，活像班主任似的，其实这几个小鬼头心里都门儿清，他们的安队长连个纸老虎都算不上。虽然他确实有把队员们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但事情不过三分钟，保准是安禅自己先后悔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况且安禅不是独生子女，从小在那种家庭环境下长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他照顾小的照顾惯了，虽然不能对小孩的心理感同身受，但是他能尽自己做大的努力去包容。别看安禅在休息室的时候气得火冒三丈，眼下顾羡如此认真地给他道歉，还不等安禅的大脑好好分析，那些火气已经十分没出息地散了个干净。 “好了好了，说开了就没事了。别再这么苦瓜脸，白长这么帅。”安禅怕顾羡太自责，赶紧软下语气来好生安慰：“你是从饭局跑回来的？喝了多少，我闻到酒的味道了，上回买的醒酒饮料还有一听，用不用我给你拿来？” “不……” “那要喝柚子茶吗？我多给你加点蜂蜜。” 安禅是行动派，一边说着一边下床。 顾羡手疾眼快，这一次他没有抓空，紧紧地把安禅的手腕抓在了手里。 安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砗磲手链经过顾羡这么一握用力地硌在了他手腕上突出的骨节上。 顾羡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安禅，微微松了力，但依旧没有放手。 “怎……怎么了。” “你都是为了我，我还对你说那么多不懂事的话。” “什么为了你？”安禅有些没听懂。 “我知道你的实力，你的中单放在LPL也是顶尖的水平。你是为了我才不继续玩刺客，也为了我用四保一战术，你都是为了让我出名，这些事我今天才知道。”顾羡的眼神里满是失落：“我还说你是混子，觉得你躺赢。” 这回安禅听明白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你这孩子想法怎么这么偏激，不是在这个极端，就是在那个极端。”安禅伸手轻轻弹了弹顾羡的额头：“怎么，自责了？” “你为什么要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明明我……”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小羡，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不是存心想躺赢，但我也不是圣人，我决定打四保一是有很多考虑的。一方面高老板那边一直想要个明星选手，另一方面打四保一可以帮你更快地积攒知名度和人气，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最重要的是，”安禅笑了笑：“以你的实力，值得我们打四保一。放眼国际不敢说，中国的ADC选手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四保一。我给你百分之百的资源，你能打出百分之二百的效果，那我为什么不打四保一？一举多得不好吗？” 看顾羡的眼角还是泛着红，安禅索性伸出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给了顾羡一个男人之间纯洁的抱抱。 “你不要觉得我为你牺牲了什么，我们用这个战术取得的成绩就是我最想要的，我收获了队伍的胜利，也完成了高老板的任务，还带出来了一个顶尖的ADC。不是四保一成就了你，而是你将四保一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别有负担好不好。换个人来我还不打四保一呢，比如，比如，”安禅眼睛一转，挑了个顾羡爱听的说：“比如李行岳，他那种要兵不要命的纯憨憨，就他还配四保一？鼠标给他打掉。” 虽然安禅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他说的都是正经的实话。 “你别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哄你啊，赛场上开不得玩笑，关乎输赢的事我怎么可能不上心……嗯？” 安禅反被顾羡抱住了，顾羡的个子高，下巴刚好顶到到安禅的肩窝，同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了安禅的后背。 宽松的衣物与细瘦的腰身形成鲜明的对比，安禅动弹不得，左右为难，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 顾羡知道自己越矩了，这一次犹为过分，他不知是受了酒精的影响，还是知道了安禅和高文石之间没有关系后幸灾乐祸的潜意识在作怪。他一面将安禅搂得更紧，一面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这样。以牺牲你换来的身价，我坐不到坐享其成。” 安禅的声音沉下来：“什么时候多了妄自菲薄的毛病？谁说我为你牺牲了？又谁说你是坐享其成的？” “你的carry能力不亚于我，你凭什么要为了成就我去练团队型中单？” 顾羡搂得安禅很难受，别的不说，安禅是个弯的，被一个男人这么紧紧地熊抱着实在是不妥，尤其这个人还是顾羡。安禅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顾羡的双臂中抽出身，他神色正经，一字一顿地告诉顾羡：“我再说一遍，我确实想成就你，但那是因为你的实力值得被成就。我在赛场上能做到什么程度我自己知道，我也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没有做任何牺牲。听明白了吗？” 顾羡直勾勾地看着安禅：“如果我说，我也想成就你呢？” 安禅摸不清这孩崽子这会儿又胡乱琢磨什么：“我好歹打了六年多的职业，至少在这个圈子里我的经验不知道比你多了多少。我这么大个人还需要你一个小鬼操心成就不成就的，你是看不起我？” 顾羡道：“我不是看不起你。” 顾羡一步步地靠近，安禅只得随着顾羡的脚步向后退去。终于，砰地一声，安禅退无可退，靠在了卧室的木门上。 气氛愈来愈暧昧，安禅一向不敏感的第六感终于拉响了警报器。 顾羡要做什么？ 安禅的视线缓缓向下滑去，顾羡竟然用两只手臂把自己困在了这块方寸之地，他不由得心神大乱，急促的心跳声将他的不安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这令他更加没有安全感。 顾羡道：“我是喜欢你。” …… 话音刚落，安禅就化作了一尊木偶人。 场面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两道频率不一的呼吸声。 在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前一秒，顾羡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突兀地对安禅告白。人在紧张到极致时，思绪像是一个疯子似的，时而冷静，时而疯狂，他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夸张的事，他应该就此收手，给足安禅反应的时间，可他又不想轻易地叫安禅从他的视线中溜掉。 顾羡的身上找不到一丝告白者专有的羞涩和惊慌。安禅低着头不说话，顾羡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的僵持。 几分钟后，终于，这份僵持被安禅打破了。 安禅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反而轻松得很，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 他嘴角勾了勾：“喝了多少啊，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 不等顾羡说话，安禅就当没顾羡这个人似的，十分随意地转身开门：“我去给你拿醒酒饮料来，你刚刚录音了吗？没录也没事，你跟谁玩的游戏？我可以给你作证，说你顺利完成任务了。” “安禅。” “我说怎么喝了这么多，原来是酒壮怂人胆。” 安禅转动门把手，却被顾羡伸手按住。 “你……” “嗯，我是酒壮怂人胆。” 熟悉的高大身影自上而下地压了下来，安禅下意识伸手去挡，却被顾羡轻易地拿捏住手腕，按在了头顶处。 缺乏锻炼的安队长被小他四岁的顾羡压制得动弹不得，他连挣扎都来不及，唇间便传来炙热柔软的触感。 安禅的瞳仁猛地放大。 他居然被顾羡按在墙上强吻了？ 第四十二章 十分钟后，某男性生物如鬼魂状飘离DDM基地。 南方的初冬夜晚凉飕飕的，冷风将人的脊梁骨吹得隐隐作痛。安禅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逃命似的溜了出来，他惊悚着一张脸，手脚四肢都软得不像话。 他挂着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等走几步便全身发冷，只好转弯去街边的奶茶店点了一杯热奶茶。然而这种备受追捧的饮料在此时发挥不出一点安神宁心的功效，甜腻的口感并不能缓解唇角旁的酒精味，还不如抽根烟来得痛快。 安禅自觉地从奶茶店走了出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点了奶茶却没喝几口。他又进了一家不那么讲究的大排档，找了角落里一个位置坐下，修长匀称的手指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服务生系着布满油渍的小围裙问安禅要吃点什么，安禅想说其实我就是想抽根烟，但在人家店里干坐着什么也不点还怪尴尬的，他胡乱点些东西意思一下，外加两瓶啤酒。 服务生吩咐后厨把安禅点的东西烤了，安禅一摸裤兜，脸上顿时比烤蒜苔还绿上几分。 好家伙，他不但没有烟，他还没带钱。 自从二维码支付铺天盖地地席卷国内收银界，安禅身上带的现金越来越少，而他的手机被他自己塞在了枕头底下，这会儿屏幕上估计还在显示霸道总裁的卡面。他出来得急，没穿外衣也没带钱包，现在是真正地兜比脸干净。他刚想叫住服务生说刚才点的那些我能不能不要了，谁知道服务生小妹做事这么利落，只听“咔咔”两声，啤酒已经起了瓶盖放在安禅的桌子上了。 安禅盯着酒瓶里晃动着的黄色液体和白沫，只好认栽。 行。 反正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既来之则安之，安禅整个人垮了下来，他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综合各方面的要素，被顾羡告白并强吻大概算不上是人生挫折。换作任何一个人来，被这种男神级别的人物来过一次如此惊心动魄的告白，就算顾羡不是这人的菜，少说也能吹十年。 但安禅不是别人，安禅还是倒霉催的那个傅安禅，虽然他给自己改掉了原来的姓，事实上，他并没觉得自己比从前的傅安禅强到哪里去。 直接的家庭暴力，间接的校园冷暴力，以及后来的网络暴力，要说这些完全不打击一个人的自信与自尊，是不可能的。 安禅除了能想到顾羡是玩游戏输了所以捉弄他以外，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抬起头给自己倒酒，看似凌厉的面容上写满了失神落魄。 其实，被顾羡按墙上啃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来就不是直的，他俩接吻算起来还是顾羡吃亏。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嘛，喝多了酒开些出格的玩笑。等他酒醒了骂一顿就好了，何必像是被轻薄了的小姑娘似的。 死矫情，安禅暗骂自己。 骂完，心底的惆怅止不住地向上翻涌。 BOG的咨询师曾经和安禅聊过，这姑娘专业水平十分过关，几句话就看出安禅的悲观本质。 其实也很正常，被毒打得多了，悲观反而成了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安禅刚进DDM的时候贵庚十六，也曾经以为这是新的人生起点，他终于脱离可怖的原生家庭。只不过小动物刚刚露出柔软肚皮，很快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李行岳说的话也未必全是胡编乱造，除了他和安禅的“爱恨纠缠”以外，他说得还是挺对的。 安禅小城市出来的，家里又穷得叮当响，正经好饭都没吃过几顿。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安禅却比现在还面黄肌瘦，脸和身上还总挂着伤，衣服洗得发白，甚至残存着洗不掉的血迹，整个人都显得灰扑扑的，看起来有点脏。 老DDM的队员们大多数是正常家庭出身，或许不是那么富裕，但胜在父母都是正常人。其中李行岳和叶漌算是小富二代，和高文石没法比，但家中也可以称之为有座小矿。 李行岳第一次见到安禅就笑了，安禅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安禅做了他的队友，他还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活成这个逼样的同龄人。 叶漌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是个清高的，虽然他对安禅不是友善的态度，但他没有李行岳那么恶劣。 李行岳一面看不起安禅，一面忍不住像是耍小土狗似的逗他。 安禅十六岁就是个刚破壳的鹌鹑，他知道些什么，他还以为李行岳是好人，真心想和他做朋友。 李行岳买了一块廉价的奶油蛋糕给安禅，然后看安禅小口小口地端起来啃。这种蛋糕李行岳平时看都不看一眼，但对于安禅来说，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除非他又想挨他爹的一通暴打。然后李行岳就嘲笑他吃相，什么好东西还能吃这么认真，像他妈个傻逼。 安禅确实挺傻逼的，他还以为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后来李行岳就上瘾了，像是羞辱似的给安禅施舍些小恩小惠，然后把安禅受宠若惊的样子指给叶漌看，像看一只吃香蕉的猴子。 叶漌看安禅一眼，只觉得一言难尽，又看了李行岳一眼，你他妈无不无聊？ 李行岳说当然无聊，我感觉安禅比打游戏还有意思。 安禅不是一味接收别人好处的人，他以为李行岳对他好，他当然更要对李行岳好。当时电竞选手的工资只有几千块钱，各种比赛的奖金分到队员头上也多不了多少，他赚的钱大部分寄给了弟弟，自留的都攒着，反正战队包吃包住。也不知道攒了几个月，他终于攒够了一双球鞋的钱。 安禅是没条件追求品牌的，但他知道李行岳喜欢这个，时常为没有买到某双鞋唉声叹气。安禅不懂什么限量新款，只是看着好看就买了一双。 签收快递那天李行岳正好在场，他还笑着跟安禅说：“哎呀，小禅还会买球鞋啦？” 安禅本来打算生日那天送，既然被发现了，只好坦白：“不是我穿……过几天你过生日了，我想送你生日礼物。” 李行岳也不客气，打开包装一看，笑得花枝乱颤。 他把球鞋塞回安禅手里：“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这都多久之前的款了，我早买了，还用等你送。” 球鞋没能作为礼物送出去，反而成了安禅看清李行岳的转折点。 安禅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孩子了，或许是先天的基因，也或许是父爱缺失的后天环境，总之他忐忑不安地接受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与大众不同，他无意徒生事端，始终隐瞒着。直到有一天，他躲在卧室里看BL动画被李行岳撞了个正着。 安禅撞见过李行岳看口味不轻的小电影，李行岳都当没事人似的，还问安禅要不要一起看。而安禅看个连打啵都要拉灯的BL动画却成功让李行岳差点掀了DDM的房盖。 李行岳说好啊安禅，怪不得你平时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穷酸成那个样还攒钱要送我鞋，你恶不恶心你？ 安禅想解释：“不是的，因为……以前没什么人对我好过，你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也想对你好。我不是想对你有别的想法……” 换作现在的安禅，他妈的难道基佬没有择偶标准吗？你是异性恋你就不能跟女生说话了？ 李行岳一听，炸得更厉害：“你还敢对我有想法？老子是看你一副乡巴佬样把你当个乐子玩，你以为我真对你好啊你个大傻逼，谁他妈喜欢你，少自恋了行不行？别恶心我了！” 矛盾爆发的时间点很巧合，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这场争吵引发了DDM的崩盘，还是外强中干的DDM终于透支了最后一丝虚假繁荣。李行岳当天就把安禅的性取向昭告天下，并添油加醋了许多内容进去。叶漌虽然不至于像李行岳一样无聊，但他本质是个恐同直男，和李行岳关系还蛮不错，李行岳说的话他听信了大半。于是叶漌对安禅的印象急转直下，就连和安禅在同一个房间待着都令他呼吸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DDM的崩溃是必然的结果。 安禅那个血缘上的亲爹在打他的时候经常骂他，骂他是个丧门星，克死他妈，又想克他，这辈子就是个天煞孤星，什么时候死在外头才好，省得浪费他的钱。 后来安禅上了学，同学们怕他，老师也怕他，时间一长，安禅就知道了，他应该是天生不讨人喜欢。 如果只是一个人不喜欢他，或许是别人的问题。但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好像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李行岳曾经给他一种错觉，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差，并不是惹所有人的讨厌。 经过证实，人家李行岳从来都没看得起他，什么好兄弟好朋友，那纯粹是他自作多情。他把李行岳当兄弟，李行岳把他当什么，当笑话。 他终于彻底接受自己这个“天煞孤星”的设定了。 仔细想想，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除了打游戏什么也不会，长得比夜叉还凶，又穷又没品味，连挑生日礼物挑不好。 确实是个铁孤儿。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做一个孤儿，而是他连做一个安静的孤儿都不行。 就像李行岳这个崽种。 大排档用劣质音响高强度播放近几年的网络热曲，歌词趁着安禅发呆的空档钻进他还能用的右耳。 安禅听了一耳朵，冷冷地哼了一声。 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我生活，我怎会好端端没了四千多。 很快，安禅再一次低落下来。 人心到底是多么容易被击溃的东西啊。 即使是现在，安禅也会冒出一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如果有人真心和他做朋友，那真是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 如果有人真心喜欢他…… 就像是年幼时不敢开口的奶油蛋糕一样，安禅连想都不敢想。 偏偏顾羡要用这种玩笑来撩拨他。偏偏是这种玩笑，偏偏是他。 他应该笑吗？ 难道忍着难过哈哈大笑也是人生的一种修行？ 第四十三章 两瓶啤酒下肚，安禅成功地给自己喝成一只熟透了的番茄。他的酒量不错，不至于两瓶就倒，但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有的时候一个人醉或不醉不取决于酒量多少，纯粹是看心情。 服务员敬业地来给安禅结账：“先生，一共是六十八块。” 安禅：“……” 他满兜连六块八都掏不出来。 服务员重复了一遍：“先生？” “请问您的手机方便借我打个电话吗？” 小姐姐露出商业笑容：“我在上班时间不允许随身携带手机，去休息室拿是要扣工钱的……” “……” 安禅正愁如何是好的时候，邻桌的某个酒鬼猛然大叫一声，威力不亚于网上流行的那只土拨鼠。 这一嗓子给安禅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满心想着我的好哥哥您就行行好给我留只能用的耳朵叭！ “操！顾羡怎么还不开直播啊！老子还等着看呢！” 安禅顺着声音回头看去，邻桌坐着一伙大学生打扮的男生正在侃大山：“今天DDM的比赛太过瘾了！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DDM粉丝。” 另外一个小黄毛哈哈大笑：“你做DDM粉丝，不怕安禅草粉啊？” 安禅心道我不是我没有。 谁成想这男生故作娇羞地回答:“那也不是不可以。” 安禅本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你可以，但我不可以！ 不过眼下安禅面临着吃霸王餐的窘境，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硬着头皮去和小伙子们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安禅的出现给几个小伙子吓得不轻，一个个目瞪口呆，差点从廉价的塑料凳上摔下去。 好在安禅成功地借到了手机，并在众人的注视里默默拨打了领队的电话。 忙音响了半分钟，无人接听。 今天高文石请客庆功宴，估计所有DDM的工作人员都趁这个机会不醉不归，没接到电话很正常。 安禅惆怅望天，看来现在能接到他电话的只有提早回基地的顾羡，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好不容易从顾羡的强吻里挣脱出来，难道还要顾羡给他接回去？ 这么尴尬的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万幸，领队很快就反打了回来，大着舌头问:“您好，请问您是？” 安禅热泪盈眶，他用两三句总结了眼下的困境。领队听了个大概，似懂非懂：“你出去吃饭没带钱？” 虽然安禅不想承认这么丢脸的事，但…… “……是的。” “那行，地址发过来，我找人接你回去。” 安禅把手机还了回去，十分抱歉地和服务员说明情况。善解人意的小姐姐表示理解，然后轻飘飘地把安禅晾在这里，收其他顾客的饭钱去了，留下安禅和几个“DDM粉丝”面面相觑。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了这份尴尬。 粉丝A清了清嗓，道：“安队，出来吃饭还能忘带钱呀，哈哈哈。”笑得十分不走心。 安禅：“走得着急，就忘带了，我最近总是丢三落四的。” 粉丝B：“那个……既然和安队有缘分，安队这顿咱哥几个请了吧。” 安禅：“不不不，这像什么话？”这要是传出去他怕是又要被网友们重拳出击了。 粉丝C叼着根烟，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他对明星没兴趣，也没去过歌手的演唱会，可以说安禅是他真实接触过的人里名气最大的一个。他总觉得这种公众人物和他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还说不上来。 粉丝B十分有眼色：“安队抽烟吗？” 安禅：“啊？会抽。” 粉丝B给自闭C使眼色：“徐仔，给安队来一根啊。” 粉丝C从善如流，动作迟缓地从兜里翻出烟和打火机递给安禅。 安禅本打算不动这些“粉丝”一针一线，但他想起自己来这家大排档的初衷就是想找个地儿吹吹冷风抽个烟，结果傻坐了半天连烟味都没尝着，还欠了饭店一笔六十八块的巨款。反正面子早就丢光了，还不如抽根烟再走。 安禅怕自己一副苦瓜表情吓到粉丝，于是尽力做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颔首接过烟：“谢谢……” 二人指尖相触，安禅毫无防备地被反握住了手。 粉丝A、粉丝B以及安禅本人的目光聚集在粉丝C的手上。 粉丝C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松开手并给自己解释：“不不不不是，安队的手好冰啊，冰得不正常，不信你们自己摸一下就知道了。” 粉丝A和粉丝B毕竟也是喝多了的人，他们听了C的话，居然真就去握安禅的手。 安禅：“那个……” “是挺冰的，安队穿得太少了吧。”粉丝A评价说。 粉丝B嘴上更没把门的：“真不愧是电竞选手啊……手保养得真好，还挺滑的。” “是吗？” 安禅脸色一变，这声音好熟悉。 粉丝们还在没心没肺地帮腔：“是啊，要不你也来摸一下——啊！顾羡！” 顾羡一把把安禅扯到自己身边，他的手臂上搭着安禅的外套，还不等安禅反应，顾羡已经用外套把安禅给裹严实了。 安禅脑袋疼得不行，敢情领队说找人来接他找的是这个人。 顾羡来得也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想好重新面对顾羡时的表情和说辞。 顾羡淡淡地回复几个粉丝：“不用了，我摸过。” 接下来顾羡去找服务生结了帐，并礼貌地拒绝了小姐姐冒着扣工资风险也要加微信的请求。后来安禅和顾羡又和粉丝们合了影，顾羡站在中间，始终抓着安禅的胳膊。顾羡实在太高了，就像是一堵人型屏障，隔开了安禅和几个粉丝。 二人打车回的基地，整个路程都安静得很，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个望天一个看地。 这份沉默持续到进门之前，安禅摩挲着手腕上的长寿手链，他登上最后一节楼梯，停下了脚步。 “小羡。” 顾羡也停下了转动钥匙的手。 “你就当我是矫情，玩不起。”安禅的声音十分疲惫：“我不知道你和谁玩了什么惩罚游戏，但是，放过我吧，真的。” 顾羡嗓音低沉：“以前我对你的误会太多，你对我有误会也是正常的。” 他转过身：“你觉得我在玩大冒险，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安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别整我了……” 我这人，不禁骗的。 “先进屋吧。” 其他人还没回来，估计不到明天凌晨是见不到他们的人影的。这倒是难得地合了安禅的心意，以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他总自诩比顾羡多吃了四年的饭，拥有比顾羡这种一帆风顺的小孩更丰富的人生经历。现在他竟然不知道那些饭吃进哪个胃里去了，脑子里空空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束手无策。 顾羡走进他们二人的卧室，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抱了出来，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这是？” “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没办法再和你一起睡。” 安禅极度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这孩子，如果你不是玩游戏输了，你就是喝多了。” 顾羡倒是不生气，一副你说是那就是的态度：“嗯。” 只有一方发言的吵架不叫吵架，最多称为单方面的叽叽喳喳。此时安禅恨不得顾羡还是那个刚进队时凡事都要呛自己几句的九天玄女，也好过现在这种油盐不进的一意孤行。 “你别再闹了，你……”安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顾羡，脑仁都要疼炸了：“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顾羡抬眼：“然后你改？” “我改什么改？我就想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以前还巴不得我赶紧退役，今天又告白又强吻，还说你是真心的。你真心个西瓜，你也觉得我是个傻逼？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长得好看，打游戏也好，人也好，怎么不值得我喜欢。” 安禅心里难受极了，可这股难受劲儿他没办法对任何人说出口，顾羡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认真，甚至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可为什么在他听来这些话都像是直白的讽刺，讽刺他爹不疼娘不爱，讽刺他出来混了这么多年出了事情能联系的只有一个领队。反正无论顾羡怎么说，安禅听着都像是耍他的，纯属娱乐，不得当真。 顾羡的态度意外地平静：“你觉得会有人开玩笑开到这种程度吗？” 酒劲逐渐上涌，安禅话不过脑，想到的想法一股脑地往外说：“谁知道呢，这世界上什么玩笑都有。还有人打赌追求别人，追到手了就踹，被踹的伤心又难过，踹人的拿着赌金不知道多骄傲。” 顾羡的脸色沉了下来。 安禅反应过来，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以顾羡的人品他不可能是这种人。 顾羡直勾勾地盯着安禅，眉头越锁越紧，像是一头竭力压制怒气的豹。 安禅刚要道歉，却被顾羡抢了先。 顾羡问他：“是谁，曾经这么对你？” 第四十四章 安禅把头扭过去：“我喝多了，随口乱说的，没谁。” 安禅这种说辞顾羡显然没有相信，安禅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果他表情不自然起来多半是心虚。然而顾羡没有选择追问，他看得出安禅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今晚的睡前会议再一次以不了了之收场，安禅发觉自己对顾羡执拗程度的评价还是太低太低了。无论他说什么，顾羡始终都是那个态度，既不生气，更谈不上恼羞成怒，任凭安禅愁得团团乱转，他依旧是一副“敌动我不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无理取闹的人是他安队长。 安禅彻底败了，只好顶着一脑门官司自己回了卧室。他洗了个澡，把身上的烟熏味冲洗干净，然后躺在床上，开始翻来覆去。 失眠的感觉，久违了。 安禅从北方小城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六年多，至今未能习惯南方冬季的湿冷。他紧紧裹着被子，又冷又烦躁，心里压着一股火却无处发泄。即将二十三岁的安队长像个小孩一样在双人床上滚来滚去，越是心烦，睡意越淡。他在心里骂自己矫情，南方又不是第一天没有暖气，矫情什么，赶紧睡过去把糟心事都抛诸脑后行不行。 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他，不行，睡不着就是睡不着，不服吊死。 行吧，他认命了。 这几天天气都不暖和，怎么偏偏今天这么冷。 安禅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双臂抱着膝盖，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开始无意识地胡思乱想。 想到一半，安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日了狗了，他今天失眠的原因不会真的是因为顾羡吧 想到这一层，安禅的脸都青了。 这原因并非心理上的，安禅的体质不是特别健康，常年手脚冰凉，还有些怕冷。他又不喜欢开空调和电热毯，导致他来了DDM以后每年冬天都过得不舒服，失眠的毛病多半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只是自从顾羡来了以后，他就睡得安稳多了，他从来没往深处想过这个问题，就在刚刚才隐约意识到。 顾羡的体质比安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和冷冰冰的性格相比，顾羡的身体要温暖得多。虽然安禅和顾羡一直各盖各的被，但每一天安禅醒来时都会发现他又滚到本该是顾羡的位置上去了。 这说明什么，他居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顾羡当作了自己的小暖炉。 安禅嗷地一声捂住脸，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想通这一节，安禅彻底不用睡了。他从来没有某一刻感到如此后悔，他与顾羡之间从一开始就是盘根错节，一层层的误会和复杂的情感，最终才导致了今天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安禅甩掉由于自身原因所产生的悲观念头，试图理性地思考这段关系。 首先要明确的是，他从来没有讨厌顾羡，正相反，他其实很喜欢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很善良正义的小孩，但这种喜欢绝对和他的性取向无关。顾羡比他小了四岁，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在安禅看来，他要是对顾羡有想法，那简直就是诱///拐。 顾羡对待职业认真的态度以及无上限的天赋更是为安禅所重视的，所以安禅愿意给他提供更多的团队资源，比如他放弃刺客转型玩团队型中单，甚至给顾羡让兵线确保他装备快速成型。但这些决定都不是安禅的私心，而是安禅仔细考量后的结果，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一箭三雕的最优解。 然而在顾羡看来，安禅的所作所为，包括安禅本身，好像又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无可非议，顾羡是一个彻底的好人。他厌恶李行岳的行为，也看不起玩弄粉丝感情的小戴，在高文石故意要通过“献祭”安禅来平息网上的舆论时，他也没有默许这个决定。安禅与顾羡相处了这么久，十分清楚顾羡的为人，他相信顾羡就算没有选择打职业，在其他的领域也会成就一番事业的。或许选择其他的人生对他而言才是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那么，本质善良且具有正义感的顾羡会怎么样看待安禅？ 安禅默默地想了很久。 他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登录微信，点开了与顾羡的对话。 他们几乎没有私下聊天的时候，所有聊天记录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三页。 隔着几堵墙，顾羡躺在沙发里，同样对着手机里与安禅的对话框发呆。 屏幕上的字突然变了，顾羡的手微微一抖。 “对方正在输入……” 安禅飞快地用手指敲击屏幕，打了又删，删了再打。 终于，顾羡的屏幕一闪，对方发来很长的一段话。 “小羡，首先我要和你道歉，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否定你的心意，你不是那种恶劣的孩子，当然不会和我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的真心，是我说的话太过分，所以我必须和你说对不起。” “但是小羡，这件事不是小事，你比你的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喜欢这种情感很特别，它太唯心了，有的时候你认为的喜欢其实未必真的如此。或许只是你的感情太真挚，所以才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很正直，也很善良。在你的成长环境里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种人，我的班主任又和你说了我以前的事，你是不是很同情我。尤其我身体也不算很健康，你可能会产生保护欲？后来我决定DDM打四保一，还给你让过资源，再加上我本身的性取向。这些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起可能就给你一种心理暗示。其实把它们都抛开，你会发现你并不喜欢我。” “喜欢上一个男的可不是什么时髦的事情，小羡，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下来考虑明白。就算你真的认为你喜欢男生，也要想清楚，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我这个人，如你所见，没什么优点，更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我想你可能是混淆了自己的情感。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比赛，正好也要过年了，你要回家过年的吧？趁这段时间你好好冷静一下，好吗？” 安禅打完这篇小作文，点击发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一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九天玄女：好。 九天玄女：如果我离开一段时间会让你没有那么大压力的话。 安禅：“……” 我打这么长一段话，你就理解成这？ 安禅下地给自己灌了个热水袋，再重新钻回被子里，他抱着这个热水失眠到天亮，直到DDM其他人终于踩着虚无的脚步回到了基地，他才勉强合上眼。 ———————————————— 顾羡说到做到，天刚亮了不久就拖着行李箱回去了。 他家离得近，东西也收拾得快。他走的时候安禅刚睡着不久，他示意队友们别吵到安禅睡觉，临走前看了安禅的手腕一眼。 那串手链他还是没摘。 又过了几日，其他队友们也陆续地回家了，DDM的基地里只剩下安禅这么一个常驻人口，平时看起来有些拥挤的小基地徒然变得空荡荡的。 好在安禅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所以不觉得孤独。他甚至在补直播时长之余还有心思去买点春联和福字一类的，简单地把基地打扮了一下，大年三十那天还出门买了几袋水饺。 如果基地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他可能就亲自包饺子了，既然只有他一个，他也懒得折腾。 时间到了晚上，安禅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彩灯，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做年终总结。 不得不说，今年的意外太多了，安禅在三百六十五天以前从来没想过他竟然真的可以重新把DDM带回到LPL。顾羡的出现既是惊喜也是惊吓，这孩子真不错，要是没强吻他就更好了。 不过，经过这个小假期，顾羡也应该冷静了不少。 至于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好总结的。无非是年纪长了一岁，工资卡里余额又多了一些，和弟弟的关系……还是那样。 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安禅终于意识到，他和弟弟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这两年，维系他们兄弟二人的只有每个月的银行转账。 安禅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放回了兜里。不联系也好，万一人家心情挺好的，他一通电话再搅和了怎么办。 安禅没找他弟弟，倒是另一个弟弟主动给安禅发来消息。 手机提示音响起，安禅瞄了一眼，心情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九天玄女：你还在基地吗？” 安禅看着这个备注感慨万千，九天玄女终究是是崩了人设，也不知道多少人的青春结束在那个他被强吻的夜晚。 “chan：我在。” “九天玄女：我忘记带钥匙，帮我开门。” “chan：？？？” 安禅愣神很久，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他几步走到门前，缓缓拧动门把手。 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羡时那样，他的手里还拿着手机，而顾羡站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顾羡对他说：“新年快乐。” 第四十五章 大年三十除夕夜。 顾羡将手中的餐盒放在饭桌上，把里面装着的菜品整齐地摆放好。 “过来吃饭吧。”顾羡的声音很平静，姿态也很从容，完全看不出他和安禅之间还隔着一个强吻事件：“我妈特意给你做的。” 安禅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对顾羡带来的饭菜投以好奇又惊讶的目光：“什么叫特意给我做的？还有，你大年三十不在家里看春晚，怎么跑我这里来。” “你在明知故问。”顾羡头也不抬地答道。 安禅：“……” 新的一年，命运之神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他心想着。 “不想看你一个人过年，所以我来了。我妈听说基地里只有你一个，她也心疼，她还让我把你带回家一起过年，我觉得你可能会拒绝，所以我自己过来的。这些也是我妈让我带的。过来吃吧。” 安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与这一桌子饭菜比起来，他买的几袋速冻水饺就显得太寒酸了。顾羡看安禅的神色犹豫，又说道：“虽然我对你告白了，但你还没接受，在你接受之前我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点你放心。” 安禅：“？？？” 本来他只是好久没体会过年夜饭的感觉了，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顾羡这么一提，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快步走上前，扯出一把椅子：“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难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能站在那里让你为所欲为吗？” 像是赌气似的，安禅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瞬间进入请勿打扰的进食模式。 安禅吃了七八分饱，终于重新抬起头来。他能感觉顾羡一直在看着自己，忍不住道：“行了，我知道我吃相不好看，你别看了。” 顾羡脸一黑：“我说过叫你别听李行岳的话。” “那我吃饭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叫我过来吃的吗。” 顾羡毫不心虚：“好奇。”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平时不看你锻炼，但饭量不算小的，怎么还这么瘦，一点肉都没有。” 安禅咽下嘴里的年糕：“可能是消化系统不好的关系吧，虽然吃了东西但是不吸收，所以……” “你怎么什么都不好。” 安禅噗地一声笑出来：“有些的人嘴上说着不会对我做什么，可心态上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可以管东管西的位置上。小羡，我俩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操心我。” 顾羡反问：“既然你问了我，我也想问问你，可以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吗。至少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谈恋爱。” 这个话题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是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就算逃得过初一，它也逃不过十五。安禅也正经起来，直视着顾羡的眼睛：“我说过，你对我很有可能不是喜欢，只是你年纪小，没什么情感经历所以才……” “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对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自己最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的原因。” 安禅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之前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连告白都是在那么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举动。所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安禅徒然抬高音量：“说什么呢你？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你不讨厌我我都觉得万幸，我还敢讨厌你？” 顾羡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固执的个性又发作了：“那为什么不接受我。” 安禅简直奇了：“人类又不是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感情，就算是喜欢也分很多种，我说我不讨厌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弟弟来看待。我难道会对自己的弟弟抱有恋爱的想法吗？那——那岂不是——骨科？你懂我意思吗？” 顾羡点点头：“嗯，你认为我比你小，不够成熟，没有安全感，所以只能当成一个弟弟。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安禅哑口无言。 顾羡打职业之前不是学霸吗？学霸的阅读理解都是这么做的？长见识了。 安禅缓缓吐出一句：“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 反正现在顾羡和他玩发乎情止乎礼这一套，那他也不介意扮演一个“我不跟你胡闹”的年长者角色。 吃过饭以后，顾羡没有离开的意思。安禅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任他自由行动，等顾羡觉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会恢复正常。 他故作轻松地打开电视：“你看春晚吗？” 顾羡以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于是DDM基地的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莹白色的光芒。安禅抱着腿，露出了脚踝和手腕，砗磲手链上的红润圆珠衬得那截手腕更加白皙。 安禅看春晚只是图个热闹，以他的人生经历来说，过年约等于看春晚，至于其他的传统，比如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小孩子讨要红包等等，这些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就算是看春晚，能像今年一样有人陪着一起看，也是很难得的。 安禅看着电视里翩翩起舞的姑娘们，突然道:“小羡，谢谢你来陪我。” 顾羡“哦”了一声：“谢谢你愿意让我陪。” 安禅极其无语地叹了一口气：“能不能正常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一种动物。” “知道，像舔狗。” 安禅：“……” 实在是不必！ “安禅，你以前和别人交往过吗？”顾羡突然发问。 “啊？没有。” “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真的吗？” “与其说没喜欢过，不如说是没想过，糟心事那么多，哪儿有空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想从我前任那里取经吗？小老弟，虽然你这个角度很刁钻，但是我确实没有，母胎单身，你要是非要信网上说的那些，那你大可以去问李行岳和高老板，反正嘴长你身上，到时候尴尬的又不是我。” “我也没有和别人交往过，你是我唯一喜欢的人，所以我有很多事情都走了弯路，第一次当舔狗，业务不太熟练。” 安禅越来越听不下去了：“我没真的说你是舔狗，你别再这么说。况且舔狗这个词……害，其实深情的人又有什么错，还要被人骂舔狗。” “你认同我对你是深情而不是一时起意了吗？” 安禅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顾羡：“你这孩子……算了，你说是，那就是。”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安禅。”顾羡的语气平静而坚决：“所以，在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以前，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喜欢上别人。” 电视里的主持人兴高采烈地数着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气氛被热闹的音乐烘托得愈发热烈，安禅和顾羡对视着，手掌猛地攥紧。 他的心跳在不知不觉间紊乱了，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我究竟是何德何能呢，安禅心想。 ———————————————— 早上八点半，安禅被顾羡从被子里拽出来强制晨跑。 安禅差点抓狂：“我这又是何德何能！” 顾羡给出的理由非常正当，安禅的身体底子不好，有必要加强体质锻炼，改变现在亚健康的状态。安禅欲哭无泪，这小子进队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是个养生小能手。 常年保持网瘾少年的作息与生活习惯的安队长真是佛了。 顾羡是很擅长跑步的，他为了照顾安禅，特意放慢了步伐。虽然这样的行为对于他提升在安禅心里的好感度无益，但顾羡想起上一世的悲剧，安禅的猝死和体质差绝对脱不了关系。 安禅到底会不会接受他的告白这件事远没有安禅的健康重要。 两个人在江边跑了很久，安禅虽然很痛苦，但他的毅力惊人，居然硬生生跟着顾羡跑完了全程。 大年初一坚持出来晨跑的人实在不多，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安禅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虚无缥缈：“小羡，一会儿我要是晕死在街上你可别笑我，我是真要被你折腾死了。” “你是不是低血糖了？要不要喝豆浆？” 安禅疑惑了一声：“哪里有豆浆。” 顾羡看了看手表：“马路对面有一家KFC，还有十分钟九点半，现在去的话还赶得及早餐供应的时间。” 作为把安禅折腾个半死不活的罪魁祸首，顾羡荣幸地被授予点餐的重任。安禅扶着老腰坐在窗边的位置，小腿又酸又痛，想踢顾羡两脚都用不上力气。 顾羡赶在最后几分钟点好了餐，前台服务生羞涩地告诉他记得看大屏幕上的取餐号，顾羡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而后回到了安禅的位置上。 “还难受吗？” 安禅摆出一张死鱼脸，现在他不想和九天玄女说话！ 餐厅的玻璃墙上贴着最新的宣传海报，安禅的余光无意间扫过，随即愣住了。 最近KFC在和一个儿童动画做联名活动，这已经是老套路了，买一份儿童餐，送一个小玩具，目标客户再明显不过，赚的就是小孩子们的钱。 “妈妈，我想要这个！” 餐厅里适时地响起一道稚嫩的童音。 第四十六章 “妈妈……这个……我在电视上看过。” 傅安禅长得瘦瘦小小，每每被牵着手走路，都要很费力才能跟上大人的步伐。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抱怨，因为他知道妈妈已经抱不动自己了，妈妈的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有可能是妹妹，也可能是弟弟。 女人面容姣好却憔悴，她顺着傅安禅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摆在KFC门前的高大立牌，上面画着各种各样可爱的卡通动物。 女人知道，这是傅安禅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只要没有意外，傅安禅早上会乖乖地上幼儿园，不吵也不闹，从幼儿园回来以后就乖乖地看书。每到晚上七点半，他就会睁着水汪汪地眼睛问她：“妈妈，我可不可以看一会儿动画片。” 后来意外发生了，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发了火，把家里唯一值钱的电视给砸了个稀碎，傅安禅吓得大哭，又被那个男人用刀划伤了眉毛。 今天她就是带傅安禅去看医生的，医生给他上了药，并告诉女人：“孩子太小了，这种深度的伤口会留疤。” 上药的过程不可能不痛，傅安禅始终红着眼睛，但忍着不哭，还问她，妈妈，我是不是很坚强。 有小孩子抱着玩偶从餐厅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傅安禅也看到了，忍不住啊了一声。 女人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傅安禅的眼神怯生生地，却闪着光。 出生在这种家庭是很可悲的事，女人经常会后悔自己给傅安禅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不但无法阻止这件事，甚至还怀了另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甚至不知道傅安禅异于常人的懂事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这孩子从来没有任性过，甚至没开口要过东西，无论是昂贵的玩具，还是便宜的糖果，从来没提过。 但她知道，傅安禅是想要的，就像这个儿童套餐里赠送的小玩偶。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画片，动画里的小动物又被做成了毛茸茸的玩偶，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女人咬了咬牙，拉着傅安禅走进店门，点餐台前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在排队，她偷偷问了问赠送玩偶的套餐价格，神色重新黯淡下来。 她买不起，只好带着傅安禅离开了。 傅安禅还不知道，他不但不能拥有这只玩偶，甚至连这个动画片都看不到了。 世间的事总是环环相扣。后来某一日，女人提前去幼儿园接孩子，亲眼看见其他的小朋友抱着玩偶甩开傅安禅，大声地喊着“我们都有玩具，就傅安禅没有，我们不和他玩”。而傅安禅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只能用袖口擦掉眼泪。 她终于心态大崩，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傅安禅听见了她的声音，急忙跑过来抱住她的腰，软软地叫她妈妈。 这件事成了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精神状态一日糟糕过一日，终于在生下小儿子后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傅安禅的童年没有玩具，后来连仅存的母爱也没有了。 ———————————————— 安禅看着点餐台前选玩具的小朋友发呆，顾羡看着安禅发呆。 服务生终于忍不住了：“4065号顾客，您的豆浆好了，再不取餐的话就冷了哦？” 顾羡回过神，起身去拿豆浆。 到了取餐台前，他又回头看了看发呆中的安禅一眼，问服务生道：“现在可以点早餐以外的套餐了？” 服务生答道：“可以的先生，不过要去那边排队点哦，您要是有会员的话可以手机自助点餐，会快一点。” “手机可以点这个儿童套餐吗？赠送玩具的这个。” “可以哦。” “玩具可以自己选？” “是的，我们家货源很齐全，四种玩具都有。” 顾羡点点头，把豆浆暂时放在一边，熟练地打开手机界面，很快就下好了订单。 服务生十分不介意和这个大帅哥多说几句话，她殷勤地拿出套餐赠送的玩具：“先生，您点的餐要稍等几分钟，我先把玩具给您吧，您要哪一个？” 顾羡又看了安禅一眼，然后拿了一只白色兔子。 ———————————————— “回神。” 安禅眼前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他吓了一跳。 顾羡把豆浆递给他：“还是温的。别喝太快了，慢一点。” 刚刚的晨跑让安禅身体难得地暖和起来，在餐厅里坐了这么一会儿又凉回去了，他接过豆浆抿了一口，马上就开发了它的另一处妙用——暖手炉。 “这个也送你。” 安禅捧着豆浆：“又送我什……” 话还没说完，一只白色的兔子挂件坠在顾羡好看的手指上，在他的眼前左右摇摆着。 安禅差点手里的豆浆洒出来，他的心猛地提到喉咙，连手都颤抖了。 “这个……不是儿童套餐里赠送的玩具吗？” “嗯，刚才看你一直看这个，我就买了一份。你好像喜欢这个兔子？我看你盯着海报上的兔子看。” 安禅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为了这个还特意买了儿童餐吗，多浪费啊……我这么大人了，我……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了兔子，并紧紧地握在手里。 顾羡看他反应不对：“怎么了，不喜欢吗？好像可以换。” 安禅摇摇头：“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谢谢你，真的。”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收到五岁时最想要的玩具。小的时候他不敢和妈妈说，他认为这是不懂事的行为，因为妈妈听了会难过，可他从来不是真的不想要。 儿童餐里的玩具对于他来说是阴影，不仅仅是玩具，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他好像始终游离在同学们以外。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的话题对于他来说都是全然陌生的体验，他的妈妈没有钱给他买性价比极低的儿童套餐，他的爸爸没有带他出去兜风过，他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看过电影，甚至没有一家人去饭店吃饭的回忆。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无法融入和被孤立，只是主动句与被动句的区别。 安禅认为自己变成现在这种靠游戏吃饭的样子是一种必然。当年互联网还没有被普及，学校将其视为洪水猛兽，上网的严重程度直逼早恋。那时教导主任最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只有现实里生活得一塌糊涂，心灵空虚的人才会沉迷网络。” 安禅想，那些用互联网做正事的学生一定会很讨厌他。 就是因为有他这种现实里生活得一塌糊涂，心灵也很空虚的网瘾少年，互联网才久久不被老师和家长们接受。 隔着网线与屏幕，没有人知道他过得究竟有多不好。 没有人知道他连儿童套餐里的小玩具都不能拥有。 起初他偷偷捡学校里的塑料瓶子凑网费，后来做了代打，甚至有了足够他给弟弟买糖吃的钱。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其实他早就买得起儿童套餐，也看得起电影，吃得起许多餐厅，如今他的收入足够他去国外渡假，可他早就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心情。 物质生活提高了不少，然而精神上的空虚没有办法弥补，在人生特定的时间所期待着的特定的事物，一旦错过就是永远的遗憾。二十五岁时终于买得起五岁时喜欢的漫画书，可是那已经毫无意义。 不知怎么，安禅的眼眶又酸又痛，像是要流泪了似的。 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其实他只是自我催眠自己忘了而已。 怎么可能忘记，五岁的他最想要那只玩偶，十八年后，他想要一个愿意送他玩偶的人。 那是他人生里极为难得的，来自他人的温柔爱意。 现在，顾羡就是这个人。 第四十七章 春节假期结束，LPL春季赛如期而至。DDM的队员们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全心投入了新的一轮备战中。 除了保送的DDM以外，另一个打入LPL的战队是DDM的老对手AAB，网友们对两支新队伍的看法褒贬不一。有人觉得AAB风格奇特，不按套路出牌，而LPL的队伍大多墨守成规，越顶尖的队伍越求稳，每场比赛的BP几乎都差不多，不是万金油就是版本强势英雄。AAB在LSPL就是出了名的莽，说不定进到LPL反而能打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给LOL中国赛区的格局来一个大洗牌。 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他们认为AAB的大乱斗战术太依赖运气，LPL队伍经验丰富战术成熟，AAB那点实力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而DDM有顾羡这种稳定Carry的选手，队友也愿意保，再加上这个赛季ADC的位置得到了小加强，今年的黑马很有可能是DDM。 更多的网友倾向于菜鸡互啄的观点，从次级联赛升上来的队伍能保住LPL的名额就算不错了。有太多的新队伍意气风发地打上来，到了LPL秒变经验宝宝，头都给锤烂了。现在吹未免为时过早，是骡子是马还得在比赛里溜溜。 网友们所讨论的也正是安禅担心的，虽然他很意外新的DDM真的可以一路高歌地打回LPL，但LPL只能算做王者归来的起点。高文石知道安禅的顾虑，特意告诉他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打顶级联赛，春季赛的目标不用定得太高，只要稳住LPL的名额就好。这话说得倒是轻松，职业选手吃青春饭，人生的竞技巅峰一共也才那么几年，哪儿有那么多的赛季供他们适应。每个LPL的队伍都有打进S赛的可能，既然拥有这个争夺的资格，怎么可能轻易地退出。 赛程将近，主办方开始给各个战队拍摄宣传片。 与LSPL不同，LPL的宣传片不只是几张“证件照”，还有视频拍摄和赛前采访等等。DDM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进行拍摄，完成任务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在休息室，连张罗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禅的心态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紧张，在双重疲惫的打击下，他直接在休息室睡了过去。顾羡坐在离安禅不远的位置，他看安禅睡着了，悄悄地在他身上盖了一件衣服。 由于休息室里没开空调，睡得迷迷糊糊的安禅正周身发冷，顾羡的靠近使他感到一股暖意，于是无意识地拽住了顾羡的手。 顾羡一愣，没有把手抽出来。 安禅的手真的很凉，这么想着，顾羡忍不住反握住安禅的手。 最近安禅和顾羡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微妙，虽然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吃饭训练，但其他人很好奇顾羡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和安禅闹别扭了？不像啊。 安禅把兔子玩具挂在了背包拉链上，不出门的时候就把它就拿在手里。顾羡不知道安禅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只兔子，他甚至有些吃醋，那兔子既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到底有什么好的，安禅为什么不多看两眼送兔子给他的人？ 非但没有多看两眼，甚至交流比以前更少了。 顾羡没再提起告白的事，安禅也就像没这回事似的，既不与顾羡玩暧昧的拉锯战，也没有明显的疏远。这种关系比双向暗恋的朦胧期还要酸涩，顾羡不敢走得太近，又不舍得离安禅太远。 好像只有安禅睡着的时候，他才能靠近他一点。 安禅到底是怎么想他的，又是怎么想他的心意的。 还是把这当作青春期少年的闹剧吗？ 顾羡不知道安禅的想法，只能任凭自己患得患失胡乱猜测。而安禅这边只比顾羡更慌乱，平时忙着训练还好，一旦头脑放空，顾羡的告白就钻入他的脑海，甩都甩不掉。 连小憩时都会重现他与顾羡之间的种种意外事件。 一会儿是顾羡锁住他的手腕吻过他的唇角，一会儿是顾羡把兔子玩具送到他面前，一会儿又是顾羡带着认真又偏执的神情说我喜欢你。 真是疯了，这种状态要怎么准备春季赛。现在应该一切以比赛为重，其他的队员们都蓄势待发，只有他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这样也配打职业？也配做DDM的队长？ 顾羡比他小了四岁，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他只把顾羡当弟弟。打脸会迟到，但不会迟到太久，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已经开始对顾羡小鹿乱撞。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他本来就不讨厌顾羡，这孩子脸上冷冰冰的，真正对一个人温柔起来真是了不得。 别人不知道，安禅作为一个缺爱专业户是真的顶不住。 顶不住又能怎么办？难道自己这么大人了也去跟顾羡一起胡闹？ 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虽然顾羡已经成年很久了，安禅还是觉得自己在诱///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快，琐碎的梦境画风一转，变成了李行岳大声骂是他傻逼的画面。 安禅猛地被吓醒了。 等他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场景，又差点吓晕死过去。 顾羡感觉到背上的人已经醒了，对他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睡着了，就没忍心叫你。” 已经到了回基地的时间，安禅还没有睡醒。顾羡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就把人背在了自己身上。 安禅被眼前事实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顾羡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的消化系统真的不好，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你太轻了。” 顾羡的力气再大也不至于可以轻松背起一个一米八的男人，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就是安禅自己的体重不过关。 安禅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作，他微微地挣扎了一下：“那个，我已经醒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顾羡停下脚步，顿了两秒：“你不下来吗？” 他还以为安禅会火急火燎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安禅傻眼了，这次顾羡实在太听话，听话到他有点不适应，不适应的后果就是顾羡明明同意给他放下去，他反而自己还在搂着人家脖子不放手。 安禅试图挽回尊严：“不是……” 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顾羡继续背着他往前走：“你自己不下来的，我继续了。” “……” 安禅差点重心不稳，不禁将顾羡的脖子搂得更紧。顾羡感觉到了安禅的动作，淡淡地笑了一下。 “无情，连个狡辩的机会都不给我吗？”安禅丢脸丢到太平洋，只好把头埋在顾羡的脖颈。 “你都说了是狡辩，那说不说都一样。” “……” 安禅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反正没人看见，顾羡是自己人，丢不丢脸都一样。 造化弄人，顾羡马上给他上演了一出什么叫转角遇到李行岳。 安禅脸都僵了，今天RAIN战队也来拍宣传片，时间上刚好和DDM错开。本来安禅还万幸今天没遇到李行岳这个麻瓜，谁曾想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来的总会来。 顾羡没多看李行岳一眼，视线轻飘飘地略过了李行岳，就像遇到了一个路人甲，继续背着安禅往前走。 这是九天玄女的一贯招式，秘笈之视若无物，通过虚无淡漠的眼神对敌方造成精神攻击，使敌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存活于世的活人，并趁此机会拔腿走人，留下一抹潇洒的背影。 顾羡无视了李行岳，李行岳却没无视安禅，他转身对安禅的方向喊道:“有胳膊有腿的还要别人背？趁机吃豆腐？” 安禅也不想搭理他，这人对他言辞刻薄也不是一天两天。但他刚刚还梦到李行岳讽刺他的场景，心里压着一股火，用极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关你锤子事。 李行岳听不见，顾羡却能听清楚。 他转过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对李行岳转述了一遍：“关你锤子事。” 李行岳显然没想到顾羡会如此简单直白的反击，这么多年他挑衅安禅不知道多少回，难道终于在今天给安禅惹炸毛了？ 安禅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顾羡的嘴：“真不怕死啊你？消停会吧祖宗。” 清凉的指腹轻轻压过温热的嘴唇，顾羡的脑中好像炸开一道雷，差点把理智全部炸碎。 今天安禅的指尖是清新的柠檬味，应该是基地新买的洗手液的味道。 这种时候谁还能记得李行岳那个路人甲说了什么，反正这些已经被顾羡抛诸脑后了。 此时他想亲一亲安禅的手。 可惜，他不是能对安禅能做这种事的关系，想到这里顾羡的心里就像是住了一只磨爪子的小猫。 这男的，不给亲，还非要把手放上来。 他背着安禅走过走廊，并在领队与其他队友的注视下把安禅背上了车，安置在座位上。 安禅不明所以，还当顾羡是被李行岳气着了：“你别在意啊，他那样又不是一天两天，那种人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真的。” 顾羡看他一眼，问道：“你真的喜欢男的？” 安禅：“……” “你不是说我长得特别好看吗？” “啊？” “那你怎么不想吃我豆腐？” “？” 第四十八章 联赛开始不久，DDM连胜两场，暂时占据积分榜前列。顺利的开局有效地缓解了队员们的紧张情绪，起先大家还在担心DDM会像以前的LSPL队伍一样，升到联赛就一路连跪，直到赛程结束也赢不了一场。 安禅怕队员们骄傲，于是告诫他们，前两周的对手本来就是中下游的队伍，绝对不能因为眼前的胜利掉以轻心，接下来的比赛只会比这更难。就像他们即将在第三周迎战的对手MBG战队，他们会是DDM啃到的第一块硬骨头。 MBG战队，从资历上来看可以与DDM媲美。在初期曾被老DDM按在地上摩擦，后来DDM分崩离析，MBG战队吸收了DDM原中单选手叶漌，经过几番人员更替，终于在LPL稳住了上游位置。从近两年的成绩来看，MBG是强有力的S赛资格竞争对手。 安禅用MBG和其他队伍的比赛视频做了一个剪辑，发到了每个队员的手机上。 “MBG是最典型的中单核心队伍，这一点和他们从BOG的比赛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安禅滑动屏幕下端的进度条：“叶漌喜欢选择清线快的英雄，清了兵就去游走，帮助上下路建立优势。BOG的中单在对线期的劣势非常明显，直到后来打了几波团战才拉回了经济差距。” “这个版本的中路对ADC的威胁有限，只要我们能保住顾羡的话……”郑明朗接话道。 “恐怕不行，”安禅认真道:“你仔细看后面的片段，叶漌的名声绝不是浪得虚名，对于他这种实力的选手来说，版本的改动对他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对付ADC有自己的一套，从以前开始他就有很多单杀ADC的精彩操作。你现在去网上搜还能看到他粉丝给他做的单杀集锦。” “那我们不是更要保小羡？” 顾羡马上了解了安禅的意思：“现在的节奏偏快，面对MBG这种选手一味保AD不是好办法，因为我们这边在发育，叶漌也在发育。中单前期的支援能力优于AD，一旦被他带起节奏，经济差距被拉开是迟早的事。” “那……” 众人面露难色。 安禅道：“我和教练商量了一下，我们打MBG的时候或许可以稍微换一个打法。” 他也不卖关子，干脆爽快地直言：“比起保小羡的发育，我们更应该把更重要的目标放在叶漌身上，针对他。” ———————————————— LPL春季赛第三周，DDM对战MBG。 DDM的比赛被安排在第二场，第一场是BOG打RAIN，BOG风采不减，干净利落地拿下二比零，RAIN战队痛失三分。李行岳的粉丝嚣张惯了，没想到这个赛季开局不利，接连翻车。其他战队的粉丝终于逮到了机会，趁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其中不乏有拿安禅当枪使的。安禅本人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于是DDM这场比赛吸引了许多关注。人人都说安禅和李行岳是老冤家，李行岳和叶漌的关系又不错。还有小道消息说安禅在出道以前就是打中单的，只是进队时DDM的中单位有了叶漌，才转去打辅助。这个说法的流传度很高，毕竟叶漌离开DDM后安禅就转到中单位了。这种新旧对决总是令人喜闻乐见，其中有不少是“岳漌”CP粉暗戳戳地等着发糖。 敖礼向来嘴欠，他躺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刷论坛，满脸都写着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谁若折断李行岳翅膀，叶漌必废他整个天堂？不会真的有人还在喜欢非主流吧，别恶心我。” 敖礼毫不意外地被安禅用队服砸了一脸：“人家那本来就是女孩子逛的论坛，你凑什么热闹，我看还是你更恶心，赶紧爬起来，一会儿上台了。” “收到——” BP环节很常规，双方都ban掉了版本强势英雄，没有特别的针对性。毕竟两边都是英雄池比较深的队伍，刻意的针对只会浪费ban位。 MBG方首选，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泽拉斯，一个手长的支援型中单。 “泽拉斯是典型的刷子英雄，支援速度很快，确实是叶漌最擅长的英雄类型，而且这个版本泽拉斯的强度比以前要强。一旦发育起来就是个远程炮台，还没等近身，己方后排已经被打残了，非常难办。看看DDM这里会选择什么应对。”解说认真地解释着。 “DDM先抢了一个飞机，对面有泽拉斯的话确实选有位移的ADC会好打一些，看看二选会是什么。” BP结束，安禅拿了一个狐狸。 解说显然做不少功课：“大家不要惊讶，其实安禅刚转型中单的时候玩的英雄确实以刺客居多，直到后来顾羡进队才转变了打法。虽然今天是本赛季DDM第一次不打四保一战术，但我对他们的阵容有信心。DDM这套阵容的完整性很强，没有明显的短板，只说阵容的话DDM这边是不输MBG的。就是不知道真正到了比赛中效果如何。” 台下有女观众激动地喊了一嗓子：“安禅可是初代国服第一狐狸啊！” 安禅的活粉实在难得一见，导播马上把镜头切给了她。 小姑娘的脸由于羞涩涨得通红，但还是趁着这个全国观众都能看到的机会，把手里闪着安禅名字的灯牌举了起来。 中路二人刚上线就剑拔弩张，二人还没升到二级就已经换了一波血。台下的惊呼一阵高过一阵，连解说都直呼神仙打架。 安禅并不是无脑莽，他出门依然带了多兰剑用于平A耗血，狐狸的Q技能有回血效果保证了他的续航，这一波耗血一定是泽拉斯更亏。事实上，如果对手不是叶漌，这个一血安禅必拿。 泽拉斯不得不回家补给状态，亏了不少兵。狐狸趁势压制泽拉斯的补刀，根本不给泽拉斯游走的机会。 “小明，对面打野可能要过来了。” “明白，我等他很久了。” “三，二，一……上上上！左边草丛十点钟方向！” MBG的打野刚从草里冒出头来就中了狐狸的魅惑，郑明朗的输出跟上，一套把他打成残血。泽拉斯刚要去支援，安禅马上发动大招贴蹿到泽拉斯身前。泽拉斯的手长得过分，相对地，近身作战的能力十分有限。他顾忌狐狸在六级时的爆发，只得后撤，最后由安禅拿下了对面打野的人头。 “安禅这个盲E太准了！其实这波MBG的机会非常大，因为安禅的走位是相当靠前的。” “我觉得是安禅脏了叶漌一手，你看安禅控住以后小明的输出马上就跟了上来，这应该是有预谋的反蹲。安禅之前的走位相当于是在勾引。” “哎呀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太脏了！” 前期的补刀压制以及人头让安禅顺利地做出了冥火，狐狸在拥有冥火这件装备后输出有了质的飞跃。这时的泽拉斯的输出已经不足以压制狐狸，随着比赛的推进，泽拉斯受到的威胁越来越大。狐狸就像是黏上了泽拉斯似的，让他根本没有空间去输出。 “这一局MBG是战术上的失策，他们想针对顾羡，结果反被安禅针对了。” 顾羡的飞机一路安心发育，在比赛中期已经做出了核心装备，输出能力高出对面ADC一大截。几个回合团战打下来，顾羡拿了两次三杀，人头值钱得不行。 “厉害啊小羡，你已经在超神的边缘试探了。”安禅夸道。 “……” 安禅看顾羡没反应，趁着回城补给的功夫往身旁看了一眼。 “小羡？” 顾羡的脸色差得厉害，眼神也泛着血光，安禅敏锐地察觉顾羡的手在发抖，整个人状态极差。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赛场上出现身体状况可不是小事，安禅心急如焚，顾羡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MBG已经溃不成军，距离被一波只有一个团战的距离。虽然顾羡看起来很糟糕，但手上的操作没有停下。安禅咬牙号召队员们集合打团：“快一点推了，小羡身体不舒服！” 五人迅速在中路逼团，MBG看出DDM的意图，走位十分谨慎，坚决不给DDM推水晶的机会。 “奥利奥，钩一个回来！”安禅指挥道。 “我也想，但是大树一直挡在双C的前面，万一钩了个大树过来岂不是……” “快点！你随便钩，钩谁都行！” 敖礼只好照做。 “DDM这波急了啊，锤石钩到了大树，大树现在太肉了，要是控反手控住了飞机反而是给BMG机会。” “但是安禅上了！安禅直接开大招冲进敌方人群，太冲动了，敌方都是满血，狐狸自己冲进去多半是有去无回！” 狐狸的血线下得极快，好在他的爆发足够，一套直接带走了泽拉斯。 MBG的经济都集中在泽拉斯身上，泽拉斯一死，输出少了一半，而DDM这边死了一个安禅还有顾羡可以输出。大树被四个人围殴致死， 其余三人又一次送了顾羡一个三杀。 胜利！ 安禅等不及水晶爆炸，他一把推开座椅走到顾羡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这时候他已经快担心疯了，忍不住在镜头前大喊:“领队呢？上替补！小羡身体不舒——” 话还没说完，顾羡突然站起身，态度十分强硬地把安禅拽去了后台一处无人的角落。 安禅大惊：“你到底是……” “别动。”顾羡低声说道。 他抬起手，轻轻贴在安禅的胸口。 顾羡的喘息声逐渐归于平静，倒是安禅茫然地被顾羡按在了墙上，前胸与温热的手掌相贴，心跳的速度愈发地快。 安禅为自己加速的心跳感到羞耻，忍不住把头别过去。 顾羡感受着胸腔里这颗心脏的跳动，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一般垂下了手。 “你……啊！” 安禅重新被顾羡紧紧地抱住了。 “对不起，”顾羡贴着安禅的右耳，轻声道：“让我抱一下。” 第四十九章 二人一回到休息室，正对上教练的苦瓜脸。 其余三人纷纷生硬地把目光从这一大一小的身上移开，一边喝饮料一边对着天花板眨眼睛：“今天天气不错，灯泡也亮。” 安禅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口认错:“最后那一波是我冲动了，虽然我们是优势，但也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我道歉。” 教练揉了揉眉心：“安禅，你是队长，也是指挥，更是整个DDM的大脑，所有人都可以上头冲动但是你不能。这一次是经济优势大，顾羡也及时补上了输出，否则这一局你们就没了。LPL开赛才多久，你心态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以后的比赛你要怎么打？不光有联赛，还有季后赛，说不定还有更远的比赛，都不是你可以用冲动两个字弥补的。你……道理你自己都明白，总之我不希望你给自己留下遗憾，DDM打上来不容易，别辜负队伍，也别辜负自己。” 顾羡上前一步，本能地把安禅挡在身后：“是我的问题，安禅是担心我才……” “你以为我不会训你？”教练话说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算了。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看你拿三杀的时候可不像是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是我自己的问题，已经好多了。” “你们那，”教练无奈道：“千叮咛万嘱咐，赛期别乱吃东西，别熬夜熬到太晚，好好穿衣服别耍帅，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知道有几个是听进去的。刚才那场比赛其他人都可以，没什么问题，至于你们两个自己反思，尤其是安禅。顾羡年纪小没什么赛场经验，你也年纪小没经验吗？自己身上什么担子不知道？真是急死我算了。” 顾羡还要顶嘴，却被安禅按回去了。 安禅坦诚道：“抱歉，是我的失职。” “行了，下一场马上开始，你们自己调整调整状态，我不希望再看到刚才的情况再发生。” 说完，教练板着脸走出休息室。 教练前脚刚走，队员们就扑上来，给安禅团团围住。 “队长……你没事吧。”朴豫智担忧地问。 安禅被朴豫智的表情逗笑了：“我能有什么事。” 朴豫智撇撇嘴，安禅今年好歹也二十三岁了，又是圈子里的大前辈，虽然在刚才的比赛上冲动了一回，但人无完人，安禅作为一个职业选手已经算是失误率很低的类型了。再说，刚才的比赛又没有输，教练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吗，居然当着队员们的面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安禅说话。真是可怕。 顾羡转头就要出门找教练理论，生生被安禅拉住了。 “祖宗你又要干什么。”安禅急道。 “他不该那么说你。” “他又没说错，刚才确实是我关心则乱。要不是前期的经济优势碾压，可能就被翻了。” 听到关心两个字，顾羡的满腔的火气登时消失个无影无踪。 他不去看安禅的眼睛：“……你关心我？” 安禅啧了一声：“说什么废话，我不关心你关心谁。既然说到这个了，你倒是给我讲讲，刚才比赛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像失了智似的。还把我——” 郑明朗耳朵尖：“把你？他把你怎么了？” 安禅：“……” 差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壁咚两个字说出来。 他生硬地改口：“把我吓个半死，还以为你生病了。” 顾羡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是我的问题。” 安禅无语：“我知道是你的问题，我就想知道是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才能更好的避免再发生不是吗？” 顾羡迟迟不回答，安禅只好瞎猜：“打rank排到MBG的人了？和人家对骂了？所以情绪激动心绪不稳？” 顾羡脸一黑：“没有。” “那是什么事能让你……”安禅说着说着，又停下了。现在追究这些没什么用，何况顾羡虽然状态不对，但打的没有任何问题，倒是他自己先乱了阵脚，居然会孤身一人在万将丛中取泽拉斯首级。如果刚才上头的是其他队员，安禅一定比教练还严厉。 顾羡的声音闷闷的：“怕你打不好。” “什么？” “你选了狐狸，怕你打不好。” “……” 一时间，DDM战队除顾羡外全员沉默。 安禅真实地惆怅了，想他十多岁的时候也是被叫过国服第一狐狸的“天才少年”，如今居然被一个新人崽质疑玩不好狐狸。这圈子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二十三岁的年龄真就这么沧桑？ 意识到安禅想歪了，顾羡补充道：“不是质疑你的实力，我说了是我的问题。” 敖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老弟，永远别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更别质疑我们安队会不会玩狐狸。” 安禅怒道:“你又能大声说话了？什么行不行的，禁止讨论不和谐话题！” 由于第一局结束时安禅的失误比较严重，MVP就落在了顾羡的头上。顾羡的飞机虽然在前期没有带起节奏，但ADC本来就是需要发育的位置，顾羡在团战中的伤害又十分爆炸，这个MVP实至名归。 第二场比赛开始，双方队员就位。导播怀着一颗司马昭之心，切给叶漌不少镜头，叶漌的脸色果然不好看。 不得不说，DDM的胜利是大多数人始料未及的。BOG、MBG、RAIN可是现在公认的LPL御三家，排名有先后。DDM却以MBG的王牌位置作为突破点，完全限制了叶漌的输出，从而拿下比赛的胜利。这不但冲击了观众心里的固有观念，更冲击了MBG和MBG的粉丝。 尤其DDM的中单位是由安禅担任的。 安禅是谁？谁不知道安禅是LOL职业赛场上最大的笑话，在新观众的印象里查无此人，老观众倒是认识他，可他们提到安禅也只能想到“运气好的混子辅助”和“基佬”。安禅被骂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从LSPL打回来，居然把T1级别的中单叶漌给摩擦了？ 论坛的直播贴中有网友默默留言：“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洪世贤，亲眼见证了林品如变成高珊珊，括弧没有说叶漌是艾莉的意思。” 楼中楼纷纷“+1”。 如果是顾羡把叶漌给打崩盘大家还比较容易接受，毕竟经过多方认证，这个新人把谁打爆了都在基操勿6的范围内。偏偏这个人是叶漌的前队友安禅，安禅转型中单的时候还被嘲了好久，就因为安禅玩了几次亚索还被叶漌的粉丝说成东施效颦。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个版本的亚索本来就非常强势，比赛中更是非ban必选，只不过嘲讽安禅是zz正确而已。 现在叶漌这个电竞西施反过来被安禅威胁到了，他表情当然好不到哪去。 安禅心里琢磨着，像叶漌心气儿这么高的人，上一局被针对得那么惨，他一定是要出一口气的，看来对线期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他自己又浪了一把狐狸，这一局避免不了要被针对。 保险起见，安禅决定苟一场，拿了个炸弹人。 MBG那边反手选了一个狐狸，毫不犹豫按下确定，场下观众起哄地叫了起来，这节目效果简直拉满。 顾羡还是拿了飞机，毕竟这个英雄中期伤害足够，还能保命。 解说感慨道：“以前我们都以为DDM只能打四保一，没想到顾羡就算不用四保一也能打出四保一的效果，更没想到安禅的carry能力居然这么强。” 第二场的比赛赛况十分焦灼，两支队伍的人头数咬得死紧，谁也不让谁。观众们看的目瞪口呆，如果说第一局DDM的赢在了战术安排上，第二局就是彻底的硬实力碰撞了。可MBG在LPL向来是横着走的，DDM只是一个从LSPL打上来的队伍而已，除了安禅以外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联赛才进行到第三周，DDM已经可以威胁到MBG的地位，看来未来的LPL确实要迎接一轮洗牌。 整场比赛以大龙团为分界线，大龙团后胜利逐渐往DDM方倾斜。 DDM拿下第二场，从MBG的手里硬抢三分。如果不是它真实地发生了，谁也想象不到MBG居然会有今天。 就在刚刚，DDM在大龙前布置视野，狐狸去打探敌情，却被安禅的炸弹人留住了。 炸弹人的装备接近成型，伤害非常高，一套连招直接把叶漌的狐狸带走，又是一次单杀。 MBG被DDM二比零，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几乎所有玩家都开始讨论今天的比赛。敖礼坏心眼地窝在车里玩手机，狡黠地说：“多少CP粉的青春结束了啊，叶漌替岳复仇失败了哈哈哈。” 安禅骂道：“你善良点行不行！别人的不开心就是你的开心吗？” 敖礼故意大声道：“安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最让人家伤心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安禅懒得搭理他。 其实他和叶漌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叶漌本来就是那种性格的人，他对安禅的态度不好，对别人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还真就不是针对安禅一个。MBG在安禅看来也就只是一个难对付的对手，打败了MBG也只会庆祝三分到手而已，至于网友们所揣测的“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是没有的。 虽然叶漌骂过他恶心，但安禅也不是没在心里评价过叶漌这个装逼犯。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 教练脸色也终于缓合下来，道：“这才像点话。” 安禅咧嘴笑了笑。 而顾羡的心情却不见好转，教练的话明明是说给安禅听的，却被顾羡记在了心里。 就连教练也理所应当地把DDM的重担当作安禅应尽的义务。 谁都可以犯错，安禅却不能，就连顾羡都拥有“年纪小经验少”的挡箭牌，而安禅没有。 安禅又不是铁做的，他也会疲惫也会累，他也有他的情绪，他被骂了会难过，队员身体不舒服时会心急。但他是团队的主心骨，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最冷静的姿态。 安禅说过，他的工资条比顾羡多上几百块钱。 顾羡终于知道这几百块钱所背负的沉重义务。 第五十章 比赛热火朝天地进行着，MBG自从失利后好久缓不过劲儿来，甚至在以前可以稳稳吃分的队伍也打了个一比一，令观众们大跌眼镜。而DDM正相反，全队队员在打赢MBG后士气高涨，一连拿了好几个三分，在积分榜上的排名已经压过了MBG和RAIN，紧紧咬在BOG的后面。 眼前的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令安禅颇感欣慰的是顾羡，每一场比赛他都能感觉到顾羡进步的神速，这种进步不仅仅体现在操作上。以前的顾羡很少考虑团队，这算不上缺点，只能说是由顾羡的个人风格所决定。相比安禅需要顾全全局，顾羡只要打好自己的就算圆满完成任务。然而近期的几场比赛顾羡在发育自己的同时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团队，不得不说，这是个意外之喜。 顾羡潜在的天赋简直是一只小怪物，连安禅也不敢预测这孩子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大男孩，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自己？ 看着顾羡在客厅的沙发里给自己搭的“窝”，安禅实在是想不通。 他原意是冷处理这件事，让顾羡的热情自我消退，教练那句话说得不错，顾羡不懂事，他不能跟着不懂事。虽然他终于发觉自己对顾羡同样抱有恋爱的感觉，但心里想的和现实里发生的终究是两码事。顾羡的人生很长，按照他的发展劲头，至少五年内都不会退役。别看顾羡现在只是一个新人选手，如果他有机会登上世界比赛，他的名声与地位只会像疯了似的飞涨，总有一天他获得的荣誉会超过安禅。 说得再清楚些，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老话讲说三年一代沟，安禅比顾羡大了四岁，人生经历和职业生涯也完全不同。现在只是因为同队的关系，二人才有所交集。安禅知道自己离退役不远了，那等他退役以后呢？顾羡总接触到比他优秀的人。这种昙花一现的恋爱除了会浪费感情，恐怕也剩不下什么好滋味来。 世界上两情相悦并白头偕老的人太少了，安禅将以往的人生审度了一番，认为凭借自己的运气大概不处于此行列。心里的b数该有还是要有，算了吧。 从某种角度来说，安禅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对爱情的看法很复杂，既是恐惧，又有期待，这就使他面对顾羡的感情时有一种浅尝辄止的心态。只是顾羡真心送给他一个兔子玩具，他已经心满意足，于是自觉地禁止自己想要更多。 殊不知他的运气已经差到可以创造世界纪录，上天已经吝啬到如此卑微的小满足都不肯施舍。 安禅的玩具兔子丢了。 这天DDM再次喜提三分，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上车回基地，安禅却黑着脸从车上跑了下去，丢给领队一句你们先回去。 还不等领队发话，顾羡也跟着冲出去了：“我去找他。” 领队一脸错愕：“这两个什么情况？到底是吵架了还是和好了？顾羡不是从房间里搬出去了吗，我以为他又要和安禅老死不相往来。” 车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领队只好让司机多等一会儿，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安禅两只手抱着背包，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地面上。他一直把兔子挂在了背包拉链上，牢固得很，从来没有松动过，怎么好端端地就丢了？ 能丢在哪儿呢？ 安禅一头扎进DDM的休息室里，给里面正在休息的队伍吓了一跳。 无巧不成书，偏偏正在使用这间休息室的队伍就是RAIN。 安禅对RAIN不熟，好几个队员都看着脸生，他自知打扰人家休息了，微微哈腰以示抱歉：“对不起，打扰了，请问有人捡到一只白色的兔子吗？” 其中一个冷笑一声：“据我所知圈里的选手只有你一人是兔子，没听说有别人了，您换个地儿找找吧。” 安禅被噎了一下，他看着这位对自己出言讽刺的选手，十分纳闷，他什么时候又得罪过他了？ 本着找兔子重要的心理，安禅没有回应那人的挑衅，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这么大的一个兔子玩具，白色的，请问有人捡到吗？” “不是不帮你，是真没有。” “好吧，打扰了。” 安禅心急如焚，在他经过的走廊里团团乱转，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看了看还没装满的垃圾箱，会不会掉在了地上，被清洁工扔进去了？ 要去翻垃圾箱吗？ 理智告诉他只是一只玩具兔子，感情却在他的脑海里叫嚣，那可是顾羡送给你的玩具兔子啊！你人生里第一只玩具兔子，你就要这么放着不管？ 安禅盯着垃圾箱，缓缓抬腿。 他盯得实在太专注，连身边有人都不自知，直到两个人撞了肩膀才反应过来。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不是找兔子就是盯垃圾桶，怎么，范进中举把精神都刺激得不正常了？” 安禅：“……” 消消气，消消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安禅虽然人缘不好，但圈子里也只有一个奇葩对他不是冷嘲就是热讽，那就是李行岳本人。 安禅木着脸道：“对不起。” 心里想着是还不赶紧给我爬，少耽误老子找兔子。 安禅对着垃圾箱看了好久，李行岳看他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不会是要去垃圾箱里找兔子吧？” 安禅头也没抬：“上此顾羡和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是你的金鱼脑没记住。” 李行岳没反应过来：“顾羡和我说的话？” 安禅：“他不是跟你说了吗？关你锤子事？” “你真是变了很多，以前你很少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 安禅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他百般无奈地瞥了李行岳一眼：“那你觉得现在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们两个是可以心平气和谈心的关系？脑子被狗啃了吧你。你好好回想一下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有哪句是他妈人能说出来的？你正面给我搞人身攻击背后还要乱传谣言，就因为你，你知道多少人觉得我和高老板有一腿吗？怎么我还得对你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我又不是有病。” “我可没说你和高文石有一腿，为什么会传出这个说法你难道不反思一下自己？还能怪在我头上？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恶劣。” 安禅瞪大眼睛，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李行岳说他恶劣？ 他他妈都快不认识恶劣两个字了。 他可算明白了，李行岳在他面前就是一条不放过任何机会的疯狗，讲道理是不可能讲道理的。要想和李行岳正面battle，除非他也抛去做人的理智，用疯狗的方式和李行岳互咬一通。不过很明显，李行岳在胡搅蛮缠这方面无人能敌，安禅毫无胜算。 安禅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打量垃圾箱。 这垃圾箱看着都比李行岳顺眼。 “怎么不说话？没有顾羡在你身边温暖你，就连话都不会说了？” 安禅的脑袋里嗡地一声，不可思议地看向李行岳。 “真被我说中了？”李行岳笑得不怀好意。 安禅刚要说什么，又突然意识到上一次他们三人见面时，顾羡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背着他的，顾羡又为了他呛了李行岳一句。如果是别人倒还无所谓，但他的性取向李行岳是知道的，他又不傻，能想到这一层也不奇怪。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安禅沉下脸：“我跟他是队友关系，仅此而已，你少拿恶心我那套去恶心小羡，他现在是高老板面前的红人，高老板可金贵着他呢，你敢乱说话小心律师函寄你家里。” “哟，你都不心虚，我心虚什么？” “我一没偷二没抢，我又心虚什么！？” 李行岳微微眯眼：“你真的不喜欢顾羡吗？没想过和他……发生点什么？” “神经病，你他妈不还有比赛吗，还有空在我这里唧唧歪歪？” 李行岳从身后拿了一件白色物体出来：“你是找这个吗？” 李行岳手里正是让安禅差点去翻垃圾箱的玩具兔子，安禅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李行岳拉住了胳膊。 “你从来不自己买这种东西，还有你这条手链，告诉我，是不是顾羡给你买的？” 安禅忍着火气：“我再说一遍和你没有关系，你捡到我的兔子我很感谢你，请你把它还给我，谢谢。” “不说话我就默认了。” “随便你。” 李行岳看着安禅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气得发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顾羡随便送你点什么东西你就颠颠地往钩上咬，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以为他送你这些东西比我给你的小蛋糕高级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顾羡家是做什么的？也就你这个傻逼把这手链当个宝贝天天戴着，以他家的产业，他要是真喜欢你，送你一条五位数的也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你这戴得是什么呀？我上幼儿园的表妹都不稀罕。” “你脑子有问题吧？”安禅用力地把胳膊往回抽，奈何李行岳的力气也不小，几次都失败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顾羡这个是用他自己工资买的，他自从签了青训就再也没拿过家里一分钱了，人家比你有出息一万倍。” “你也好意思说有出息，你自己有什么出息，还不是别人送点什么就上赶子往人家身上贴。怎么，你也给顾羡攒钱买球鞋了？” 安禅已经愤怒到极致，却意外地冷静：“你是真的觉得我以前暗恋过你？后来和你闹掰是因为你不接受我的感情？” “难道不是吗？你敢说不是吗？” 安禅盯着李行岳的脸，满脸写着一言难尽。他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他是不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他居然曾经把李行岳当成自己的朋友，并且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所谓“友谊”。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个傻逼。 “怎么，又心虚没话说了？” 安禅缓了缓语气，重新开口道：“你歇歇吧，我真的只喜欢过顾羡一个人。” 第五十一章 安禅感觉自己花费了多大力气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又好像他只是脑子一热才这样轻易地讲了出来。 但他不后悔。 安禅淡漠地看着李行岳：“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可以走了，你拿去倒处说吧，反正你最爱干这种事。明天这件事没传遍整个LPL我都看不起你。” “就因为他送你这点小孩都不要的东西？” “顾羡送我的都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李行岳，哪怕是叶漌这么看不起我的人，他也从来没有存心捉弄过我。还有，讨厌我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你真没必要觉得我一定要把你放在什么特殊的位置上，实话告诉你，全世界最希望我暴毙街头的就是我亲爹，就你还排不上号。兔子给我。” “你不觉得自己很廉价吗？你觉得顾羡和我有什么两样？你以为他真心看得起你？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不配？” “我不配啊，”安禅回答得十分坦然：“我说我喜欢他，又没说他喜欢我。怎么，我喜欢谁我自己说了不算，您说了才算？” “你不觉得你很掉价？” “我掉不掉价不劳世冠AD费心，我不配行吗？我不配。你就行行好把兔子还给我，以后我保证离你远远的，以你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我绝对不出现，我怕我gay到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安禅不知道自己哪里戳到了李行岳的痛点，他说的话难道不都是李行岳想听到的。李行岳不过就是想看他被千人骑万人踩，这些年看得还不够？ 李行岳对安禅的轻蔑是刻在骨子里的，在他看来安禅是不值得拥有成功的人，安禅应该是嫉妒自己的，嫉妒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安禅也应该喜欢他，人人都说下路组合最容易摩擦出其他的感情，他是ADC，安禅是辅助，他带着安禅赢了那么多比赛，安禅又喜欢男的，他不该喜欢他？ 可安禅告诉他，不喜欢，从来没喜欢过。从他第一次“撞破”安禅的性取向开始，一直到现在，安禅从未改变过说辞。 安禅没喜欢过李行岳，也没嫉妒过李行岳，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并不是只有给李行岳当腿部挂件才能赢得比赛。 李行岳不禁心想，他安禅凭什么，没见过世面的自闭孤儿一个，凭什么过得和他一样好。 两个人分道扬镳以后，他以为安禅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目光坚定的青年又是谁。 安禅转型中单，带着新的队伍打回LPL，甚至在叶漌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还有了愿意亲口承认的喜欢的对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活在过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李行岳倏地暴怒。 他强硬地躲避着安禅的手，一只普通的玩具兔子却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好像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安禅不复从前任他捏扁搓圆的模样。 “你跟一个玩具过不去干什么，你多大人了李行岳？” “顾羡比你小了四岁，今年才十九，你对他怀那种心思你要不要脸？” “我刚进DDM的时候才十六！”安禅怒道：“你比我大了三岁！你明知道我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还故意整我，你要不要脸！” “我那是……” “我他妈不管你这是那是，过去的事一直讲车轱辘话也没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我都没和别人提过，因为我自己也嫌丢人。但是你也适可而止，既然你从来没真心对待过我，我也自觉地没再烦过你。要不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做什么你才能放过我。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不好吗？以我们的关系不该这样吗？” 李行岳咬着牙不说话。 双方争执间，李行岳的手刮过安禅的手腕，安禅本能地甩开胳膊，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迟钝的痛。 紧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安禅低头往下看，是顾羡送给他的养生手链被扯断了，红白相间的圆润珠子散落一地。 两个人同时愣住。 李行岳下意识道：“我不是有心……” 话没说完，他注意到安禅的眼角泛起淡红。 安禅哭了？ 李行岳从来没见安禅哭过，哪怕是以前，他用最尖锐的话打碎安禅的美梦，安禅也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连表情都是呆呆的，一点哭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今天就哭了？ 安禅其实没有哭，只是眼睛酸痛得很，断开的手链像是砸在他心尖上一样，痛楚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的新年礼物，还是顾羡送给他的，每一颗珠子里都包裹着愿君安好的寓意。 他是一个连生日礼物都没收到过的可怜虫，他太喜欢这条手链了。 失去最心爱的玩具是小孩子才有的体验，安禅小时候没有玩具，自然也没感受过这种心情。没想到如今他青春期都过去了好久，却体会到了失去的感觉。 曾经他以为自己本就一无所有，又谈何失去。 李行岳嘴硬着：“我就说顾羡送你的根本不是好东西，质量这么差……” 安禅置若未闻，他蹲了下去，一颗一颗把散落的珠子重新捡起来。 他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实在太多了，根本捡不完。 这是顾羡送给他的手链…… 安禅没再关心李行岳一眼，他专注地捡着，很快他的手心就装不下了。 一双干净的运动鞋突然闯进他的视野。 安禅只觉得这双鞋很眼熟，但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这双鞋的主人也弯下腰，捡起一颗红色的珠子收在手心里。安禅抬眼，正对上顾羡的视线。 安禅慌了，本能地把手里的东西背过去：“我……” 安禅的脸已经红到耳根。 顾羡没有说话，默默地帮安禅捡。 李行岳被当做一个空气人，就只是在旁边站着。 安禅小声地说：“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手链弄坏了。” “我看到了，不怪你，不要和我道歉。” “你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看到了。”顾羡淡淡地回答。 安禅：“……” 顾羡把最后一颗珠子从地上捡起来，揣进衣兜里，而后态度强硬地拉着安禅的胳膊要往外走。 安禅回头看向李行岳：“兔子还没……” “不要了。” “可是……” “就让那只在垃圾箱里待着吧，你喜欢我再给你买，想买多少买多少，没关系，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发了。” “……” 车上的队友们等得都快睡着了，可算把安禅给盼了回来。领队刚要说安禅两句，意外地发现安禅的状态不对，再仔细一看，不可思议道：“不是你……你怎么了？哭了？” 安禅摇头：“没有。” “你没哭眼睛红成这样？” “……我只是差点哭了。” “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还能哭？” 顾羡打断了二人的问答：“他心情不好，别问了。” 领队：“……” 他在DDM真就这点地位都没有？ 一队人呼啦啦的回到基地，由于今天是比赛日，队员们不用再额外训练，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于是早早完成直播任务的队员们一头栽进卧室的床里，只有离目标还差一大截的朴豫智需要哭哭啼啼地补时长。顾羡是第一个完成直播任务的，他本来应该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可他一反常态地穿过客厅，和安禅一起走进了卧室。 不明真相的朴豫智还哀嚎着：“哇小羡你也不陪我呜呜呜——” 顾羡十分自然地把卧室的门反锁上，他翻出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个针线包。 安禅的心思像是长了草似的，既然顾羡说他都看到了，是不是他亲口说的喜欢顾羡也被当事人知道了？他的神色窘迫不安，倒是顾羡十分神定自若，话说回来顾羡还会做针线活？这项技能与他本人形象相差未免过大了些。 顾羡把兜里的小珠子拿了出来，问安禅：“你捡的那些呢？” 安禅把自己身上的那一半拿了出来，递给顾羡。 安禅的心情徒然变得低落：“好可惜。” 顾羡神色不改：“怪我。” 安禅急忙道：“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天我着急回来，也没来得及好好挑一根绳子。”顾羡从针线包里拿出几条丝线仔细比对：“早知道应该选一条质量好的，也不会那么容易断了。” 安禅没大听得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别难过了，兔子丢了我再给你买，手链断了我重新给你编。” 安禅的心脏揪得死紧：“你……你是说？” “其他人的是我直接从店里拿的款，你的是我自己选的珠子，也是我自己编的。” 顾羡终于选好了绳子，他拉过安禅的手腕绕了几圈，大致确定了需要剪裁的长度，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把绳子编成结实牢固的模样。 安禅久久无声，顾羡低声说着：“小时候我妈妈都是给我玩这些，我穿一条手链很快的，别难过，马上能给你穿好，这次我会穿得很结实。” 安禅心神大乱，连带着声线也颤抖起来：“小羡……” “你能给我讲讲李行岳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吗。” 顾羡的手指在键盘上很灵活，穿针引线时更是如此，安禅怔怔地看着顾羡的指尖，每几颗珠白色的砗磲后都会加一颗红水晶做以点缀，珠子们大小匀称，乖顺地被绳线连在一起，从顾羡的虎口处垂下，轻轻敲着安禅的心房。 安禅垂下眼，在床边抱着膝盖，沉默了好久。 终于他还是说了出来，声音很轻，却足够两个人听见。 他把自己初入社会的过往一五一十地讲给顾羡听，平静地就像是讲其他人的故事。 等安禅说完最后一句话，顾羡也重新串好了手链。他把手链戴回安禅的手腕上：“好了。” 安禅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哭了。 还不等他确认自己是否流了眼泪，毫无防备地，顾羡压了过来。 安禅一脸错愕地被顾羡吻住，他本能地轻推顾羡的胸膛，顾羡的表情晦暗不明：“别躲我。” 说完，他一把将安禅按在了柔软的双人床上，重新吻住安禅颜色浅淡的唇。 第五十二章 安禅的感情史一片空白，连手都没牵过，更别提接吻。顾羡没比安禅强多少，毕竟是个活了两辈子才意识到自己情窦初开的人物，要说接吻的经历就只有强吻的那一次。 多亏接吻是一件看感觉的事，相比于经验，接吻的对象更重要。如果两个人心意相通，就算毫无吻技可言，仅仅是唇瓣相贴就能感受到彼此炙热的心意。 安禅试图反抗无果，只好任凭这孩子压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数分钟过去，顾羡终于抬起头，两个人的呼吸由于缺氧而粗重，安禅的眼角重新泛起红痕，轻轻问顾羡道：“为什么是我。” 顾羡真的是一个很霸道的人，他就这么轻易地打碎了安禅的保护壳，自顾自地闯进安禅的心里。 安禅把手背覆在眼睛上，声音有些许疲惫：“小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想要你。” “你这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安禅紧紧捂着眼睛：“我也只有我自己了，你拿走，我还剩什么？” 顾羡拨开他的手，轻吻安禅的眼睛：“有我。” 安禅无言。 他不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过往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敏感谨慎的天性，尤其是自以为是的友情被打破以后，他愈加不敢把自己的情绪牵挂在别人身上。 朋友尚且如此，何况是恋爱。 “你在怕什么。”顾羡问他。 安禅移开眼：“我怕的事太多了。” 他怕被砸碎在地上的家具，怕明晃晃的刀尖，怕母亲身上覆盖的白布。他还怕网络上刺痛的评论，队友冰冷的眼神，以及无法自控的自己。 动心这回事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安禅就像是泄了洪的堤坝，满腔的情感自心脏涌出。可这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可以，他愿意永远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就算得不到爱，同样受不到伤害。他甚至可以大方地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又不怕丢脸，他只怕疼。 安禅轻轻推了推顾羡：“小羡你……你先冷静一下。” “你说你喜欢我，叫我怎么冷静。” “喜欢是一码事，在一起是另一码事。我们……”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行？” 安禅咬着牙，自暴自弃地说道：“如果我就这么和你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顾羡的眉间平添不少怒色：“你是说年龄？还是家庭？你觉得我是在意这些的人？” “不是！”安禅反驳道：“我说过我是很矫情的人，我……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还好，但凡有过这种经历，一定会患得患失。比起喜欢你我可能更害怕失去，和我这种人谈恋爱一定会很累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我还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你厌倦我了讨厌我了，你可以洒脱的分手，但我恐怕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正常地吃饭，正常地喝水，正常地说话走路，你能想象这样子的我吗？其实我能想象到，我肯定会非常非常难过，难过的快崩溃了，就像个疯子。我真的不想……” “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乐观的性格，后来又遇到了别的事，现在的个性只会更差劲。可是你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你接受这样的我，你值得更好的。” 顾羡的眼睛越来越红，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指甲扎进皮肉里，发出阵阵锐痛。 安禅怎么会知道，今天他所说的感觉，他在上一世是体会过的。 两个人，两辈子，在误会的迷雾中兜兜转转，他们绕了太久，以至于迷雾褪尽后依然触碰不到彼此的掌心。 顾羡知道自己的表情过于可怖了，他终于从安禅的身上翻下来，随手抓起一角被子，把安禅搂在自己怀里。 顾羡身上很热，正是安禅睡着的时候所贪恋的温暖。 顾羡贴在安禅耳边，轻轻道：“不用你现在相信我，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证明我自己值得信任的机会。” 不等安禅回答，顾羡接着说道：“只要你感觉到一点不安，你就可以离开我，并永远剥夺我对你的陪伴权。” 顾羡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安禅认为一定是他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的消息，导致他的听觉和大脑同时罢工。否则他怎么会只看着顾羡的眼睛点下了头。 在客厅住了小半个月的顾羡终于把床品搬回了卧室。 临睡前，顾羡把安禅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帮他取暖，就这样逐渐地入睡。安禅偷偷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无可挑剔的面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顾羡确定了恋爱关系。 是真的吗？是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明天睡醒以后，顾羡也会是他的…… 男朋友吗？ ———————————————— 好在顾羡并不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过了午夜十二点也没有消失。安禅一觉睡了个自然醒，他睁眼时顾羡已经醒了，只是顾羡依然握着安禅的手，安禅也第一次体会到拥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是什么感觉。 顾羡见安禅醒了，索性把整个人搂在怀里。两个人心口相贴，互相感受着必此的心跳。 顾羡像排练了很多次似的，熟练地问安禅：“你的手怎么总是凉的。” 安禅也故作自然地样子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其实除了触觉不敏感以外也不耽误什么，除了你没人对我的手感兴趣。” “有。” “谁？” “那三个粉丝，还一个一个地排队摸。” 这句话的内容明明听起来像是闹着玩似的，顾羡说得倒是认真。恋爱新手安队长一时有些发懵，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和顾羡开个玩笑，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可万一顾羡本来就不是那个意思，那也太尴尬了吧。 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手凉也有手凉的好处，以前我的手被纸划破了，我硬是等他结痂了才知道。一点都不疼。” 顾羡倒是不依不饶：“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顾羡解决问题的方式愈发简单粗暴了，他趁安禅毫无防备，伸手扣住安禅的后脑，不管不顾地贴了上去。安禅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本能地往被窝里钻。可惜由于双方力量差距悬殊，白兔子还是被猎人提溜着兔耳朵从兔窝里拽了出来。在被强制早安吻的前一秒，安禅终于缴械投降：“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吃醋……” 顾羡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接话道：“我是，我已经吃醋很多次了。” “什么时候，我一次都没发现。” 这还真不怪安禅神经大条，在以前连顾羡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吃醋。 该逃的早安吻还是逃不掉，东南醋王顾羡同学在他队长的脸上轻啄了一口：“起床吧。” 走出卧室门之前，安禅给自己拉响一万次警告，恋爱归恋爱，比赛归比赛，千万不能为了感情耽误事业，他不可以，顾羡更不行。卧室门一关，顾羡想怎么腻歪都可以，只要出了这个门，他们两个就是英雄联盟职业联赛的两名核心位选手。谈恋爱可以，绝对不能做彼此的妲己。 这话光他一个人知道没用，他也提前和顾羡说好了。在他板起脸和顾羡摆事实讲道理时自己也是心虚的，其实他相信顾羡的能力，倒是对自己的感性思维没有信心。 会在这段感情里随波逐流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安队长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忐忑二字来形容。 今天没有比赛，队员们照常进行训练，顾羡的表现根本不用安禅操心，这孩子居然比以前更努力。顾羡自从起床就开始高强度打排位，一直打到晚上，连中午饭都没吃。连敖礼都说他：“是个帅哥就算了，偏偏又帅又努力，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活。” 朴豫智也纳闷道：“小羡真是打了鸡血一样。” 顾羡简单活动两下胳膊，承认道：“嗯。” “采访一下，究竟是什么刺激了wuli小羡？”朴豫智拿着棒棒糖充当麦克风，好奇地问。 顾羡看他一眼：“打比赛，挣奖金。” “哦豁。小羡好像从以前开始就很在意钱的事，是不是掉进什么烧钱的坑里了？” 今天的顾羡倒是有耐心和朴憨憨对话：“不烧钱，但是有必要。” “什么必要什么必要？” “养家。” 朴豫智：“？” 被“养”的家本人：“……” 安禅大概地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惊讶地发现这些年他居然已经存下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虽然和各类二代富婆没法比，可这也是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赚到的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他后知后觉，顾羡前前后后送了他不少的东西，他还没正经送过顾羡什么礼物，现在两个人算是确定了关系，他确实应该表示表示。 他比顾羡大好几岁，论理也该送点好的。 虽然安禅被动地接受了这段感情，但既然已经开始了，他没有理由不认真。安禅在这方面算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他决定等春季赛结束趁着假期好好给顾羡挑一个。现在还是以比赛为重，不宜分心，顾羡都知道要赚奖金养家，他更加不能拖队伍的后腿。 安禅把自己满地的鸡毛心思整理好，重新投入训练中。 他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险些连给顾羡买个小礼物的钱都没有。 第五十三章 联赛赛程过半，DDM即将迎战RAIN，安禅看着赛程表上RAIN的对标，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态平和了许多。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与李行岳在赛场上重逢的情景，虽然在他打回LPL的过程中他已经被迫和李行岳重逢许多回，但这一天到来时他应该是激动的，颤抖的，而不是现在这种漠不关心的冷静，就像他和李行岳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 之前他和李行岳不欢而散，大概他彻底地对李行岳的人品死心了，也可能是他的情感已经被顾羡占据。再提到李行岳，他真的做到了所谓的心如止水，平静如波。或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李行岳看他的笑话，如今他看李行岳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也不知道李行岳知道了他的想法会不会更加气急败坏。 对战RAIN的比赛要赢，但他是为了DDM去赢，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目前DDM的积分排名第三，如果拿到RAIN的三分就可以与BOG并列第一。DDM的成绩不但惊艳了许多观众，连高文石也笑得合不拢嘴。每个人都知道，眼前的成绩都是过去在LSPL磨合过的结果，特别是顾羡来了以后，DDM如虎添翼。队员的实力决定队伍的下限，天赋决定上限，连高文石自己都没想到，当初他脑子一热，只揣着一颗英雄梦组建成的战队居然真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除了顾羡的名声大噪以外，其他队员的身价也开始猛窜，离转会期还有不少时间，不知道多少家俱乐部已经蠢蠢欲动。高文石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告知了队员们，如果有人想走，他绝不为难，大家好聚好散。 所有人都没什么反应，除了朴豫智，这个韩国人的表情非常丰富，不屑的神情被他演绎的十分准确：“以前叫我滚回娱乐圈，现在又把我当大神供起来，我才不去。”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想法和朴豫智差不多。 郑明朗在打职业以前是市游泳队的，他在游泳上取得的成绩差强人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只能心怀遗憾地退役。他进入电竞行业后也不是顺风顺水，而是在安禅的带领下和队友磨合了不短的时间。他面临的压力不比任何一个人小，他本可以依靠体育特招生的身份去大学里念书，家里也是这个意思，但他放弃了大学，选择成为一名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职业游戏选手，也不过是想圆自己一个冠军梦。 是DDM带着他往梦想的方向靠近，在他心里，DDM赫然是另一层面的家人般的存在。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解与质疑，大家互相鼓励安慰着彼此，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即使合同上的数字再诱人，可世界上总有一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敖礼一直在队伍里扮演开心果的位置，最初安禅不能掌握好严厉与宽容的度，都是敖礼顶着被这个凶巴巴的队长训斥的风险活跃队内气氛。性格开朗不代表心思不细腻，其实敖礼也一直忍着一口气。就算安禅与李行岳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他也不见得多喜欢李行岳这个人，至少他从未在接受采访时说过期待与李行岳合作。许多ADC玩家都把辅助当成大腿挂件，李行岳首当其冲，或者说这种言论正是李行岳的宣传下愈演愈烈。做人不蒸馒头争口气，他总想着，他一定要证明，辅助也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羡在队伍中的突出程度是远远高于李行岳的，但顾羡从来没说过我的队伍全靠我这种话，甚至在与弹幕互动时也会提起敖礼和他配合得很好，他的许多击杀都离不开敖礼的协助。敖礼听了，面上不说什么，可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同样是玩ADC的选手，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DDM的成绩突飞猛进，受到影响最大的人无疑是安禅。 安禅和其他队员不同，他出道的时间太久了，与他同期的选手不是退役做主播就是在LPL当元老，只有他一个像在DDM扎了根似的，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他都陪着这个老俱乐部一起。在DDM巅峰时，他是被李行岳光环压制的死死的“挂件”，随着队伍降级，两个C位的转会，DDM不再享有曾经的光芒，就只剩下了安禅和空旷的基地。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有的话被重复得太多，不自觉地就被当作了真理。 如果不是安禅强撑着把队伍重新带回大众面前，也许他一辈子都是观众们眼里碌碌无为的辅助。 现在回过头来，以前的安禅真的只会抱李行岳的大腿吗？ 场馆内闪烁着耀眼的灯光，摄像师操控着机械臂划过观众席，双方粉丝同时发出激情的助威声。 男解说笑着说：“DDM真的是涨了不少的粉丝啊，以前我记得只有BOG粉丝的音量才能与RAIN一战。” 女解说点了点头：“今天DDM的粉丝确实来了不少。” 舞台上的大屏幕突然切到了一个女孩的脸，正是曾经大声喊着安禅是国服第一狐狸的那个女孩子。此时，果果站在她身边，手里也举着安禅的灯牌。 她们身旁坐着好几个拿着安禅灯牌的粉丝，从衣着打扮来看，他们无疑要比其他观众成熟不少，甚至还有带孩子的，看起来应该是老玩家。 安禅暂时没有心思注意场下的粉丝，他正专注地调试着机器。 BP环节，敖礼问用不用把李行岳玩得好的卢锡安ban掉，顾羡淡淡地说不用。 不是他自大，他对线从来没虚过李行岳，除了刚重生回来时强行拿大嘴那一回。 虽然卢锡安被放了出来，RAIN方并没有拿卢锡安，而是挑衅一样拿了薇恩。 顾羡一看，想都没想就拿了卢锡安。 台下观众登时发出“打起来打起来”的声音。 有一说一，李行岳的卢锡安玩得确实出神入化，不止上过多少次精彩锦集了。而顾羡的薇恩更不用说，也算是成名英雄之一。 “这算什么！哇，这场可有得看了，”男解说十分激动：“顾羡要给我们上演一出什么叫岳门弄安。” 女解说刚要说话，又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男解说看她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 女解说的捂着脸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你……还是说明白，这个岳门弄安的安指的是卢锡安的安，还是……” 男解说秒懂，忍不住跟着女解说一起笑出声：“想什么呢，小琳你学坏了啊，我们这是正经比赛直播，不许飙车。” 安禅提前帮敖礼拿了锤石，他是DDM方最后一个pick。 “现在poke流英雄其实是很吃香的，对面拿的是酒桶，这把炸弹人被放出来了，看安禅会不会选。” “哈哈，要是选炸弹人的话这把中路又没什么看头了，又是两个人对着补兵，补上个40分钟，一看战绩0-0-0。” 安禅默默地选择了锐雯。 解说们大吃一惊：“秀了秀了！安禅这把这是要秀了！” 锐雯作为一个上单英雄，自从被开发出中单的打法以后颇受玩家欢迎。但大家心知肚明，中单锐雯的存在和亚索差不多，玩得好一战封神，玩得不好千里送妈。现在并不是AD中单最强势的版本，一般职业选手很少会选择这种上限高下限低的英雄。虽然选择长手刷子中单更稳妥，但观众们确实已经审美疲劳了。 安禅这一手锐雯选出来，难怪现场会沸腾。 安禅神情自若，按下确定。 与观众们期待的剧情相反，这一局安禅虽然拿出了锐雯，但对线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打得十分激进。他似乎对对面胖乎乎的酒桶没什么兴趣，清了线就去游走，蹭个助攻回来继续清兵线。好几次解说以为安禅要上去甩酒桶一套，可安禅选择用更稳的路线回到防御塔下。观众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安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下路血雨腥风不断，血雨腥风只是解说用来挽尊的说法，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薇恩单方面挨打。毕竟前期的奥巴马实在太强势，薇恩在攻速没堆起来以前输出十分疲软。顾羡的脸上毫无波动，他不知道李行岳脑子是不是坏了，现在这个版本有什么先选薇恩的必要？他以为他能拖到后期？ 等你装备成型，你家水晶都没一半了。 也难怪顾羡会这么想，他向来只复盘自己队伍的比赛，而安禅会把每一个对手的比赛都分析一遍。其实李行岳拿薇恩的胜率不低，对上大多数AD选手是不虚的，不过顾羡这位九天玄女显然不属于这“大多数选手”。以前网友给他起这个外号居然一语成谶，别看顾羡年纪轻轻，已然是一位具有“神格”的选手，封神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行岳被顾羡打得焦头烂额，心态多少有些崩盘，敖礼抓住机会，钩住他两次，顾羡毫不犹豫冲上前完成击杀。 观众们在心里小声嘀咕，看来DDM的成绩还得看顾羡。 比赛进行到20分钟，安禅的锐雯依然只有几个助攻，发育得倒是不错，几件对提高输出有显著作用的小件已经出全了。 31分钟，双方在大龙处爆发团战。 DDM这边的计划是安禅去带线，其余四人偷大龙。按现在场上的局势，这个决策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奈何百密一疏，DDM方有一处视野没排干净，细心的RAIN马上发现了端倪。 解说感慨：“嗨呀，百密一疏！DDM这波亏了，安禅这个位置应该是——不对！锐雯的反应非常快，已经在往大龙处去了！” 双方爆发激烈的团战。 有其他三人顶在前，顾羡的输出已经做到了最大化，只是这波团战毕竟是四打五，缺少的还是输出C位。RAIN每个人都被打空了半管的血，但他们毕竟是实力上乘的队伍，很快决定反扑，击杀了DDM四人，薇恩拿到三杀。 卢锡安被终结，锐雯终于抵达战场。 解说惋惜到：“安禅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惜还是没赶上，现在他不能上的，对面五个都活着，上了就是葫芦娃救爷爷……嗯？安禅上了！” DDM的队员们也惊呆了：“队长！” RAIN以为安禅被冲昏头了，殊不知被冲昏头了的是他们。安禅先秒了RAIN的辅助，转身又打了酒桶一套，酒桶没出肉装，被灵活的锐雯摸了两下就灰了头像。 “我的天！锐雯的输出简直爆炸，这是教科书式的光速QA！” RAIN其余三人一起攻向锐雯，安禅不慌不忙，操控鼠标调整走位。 他选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面向，按下R键。 女剑士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哈啊——！” 还不等他们摸到锐雯，一道疾风斩已经收下三个人的人头。 系统音响起，penta kill！ 观众与解说同时沉默了，直到安禅趁着兵线一路推翻了RAIN的水晶，现场终于爆发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安禅摘下耳机，耳畔还回响着锐雯刚刚说过的台词： “断剑重铸之日，骑士归来之时。” 第五十四章 安禅的五杀锐雯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短视频和动图铺天盖地，无论是论坛贴吧还是微博都在讨论五杀的事，以至于DDM与RAIN的第二场比赛观众数锐减。线下的观众虽然没有减少，气氛却消减了许多，几个举着李行岳灯牌的粉丝脸色十分难看，倒是几个DDM粉丝热泪盈眶。 李行岳和安禅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有不少人是冲着今天打脸爽文的情节特意买了票。谁曾想，大家期待的打脸剧情虽然照常上演，然而被打脸的角色却是两极反转的版本。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第一场比赛中无法自拔时，第二场比赛也结束了，胜方DDM，MVP是顾羡超神的VN。 安禅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连解说都以为他会趁热打铁，再拿输出型中单Carry一场，可他重新拿出了璐璐。极限四保一战术重出江湖，在璐璐和风女的保护下，顾羡的薇恩顺利度过弱势期，在团战中打出成吨输出。RAIN战队回天乏术，拱手送出三分。 不少好事之徒专门等在电脑前准备看老冤家握手环节，安禅再次令他们失望，他的眼神轻轻地划过李行岳，就像是看过一颗大白菜似的。两个人非常敷衍地握了握手，然后谁也没再看谁。倒是顾羡在经过李行岳时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李行岳一口气闷在心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整个人的脸色红红绿绿，难看得要死。 不是安禅有意装逼，他是真的对李行岳没什么想法，反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许多遍，他和李行岳之间的所谓恩怨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爽文情节，如果今天的高光时刻一定要用过去几年的低谷作铺垫，安禅宁可让DDM早几年打出成绩，也不想要今天的“打脸”。 毫无疑问，今天赛后采访的主角是安禅。 美女主持人笑得灿烂，非常热情地向安禅提问。安禅面对摄像机时总是不太自然。他在打比赛的时候过分专注，也就忽视了摄像头的存在，一旦脱离了赛场，他就从雷厉风行的安队长完全退化为一个社恐弟弟。 主持人看出了安禅的窘境，于是开玩笑地说：“我们安队属于采访时唯唯诺诺，赛场上重拳出击的类型。” 安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不太适应。” “安队打职业都快七年了，怎么还会不适应？” 安禅尴尬地抓了头发：“可能因为这七年我很少接受采访吧？” 这话说得不假，尤其在他的风评急转直下以后，网友们刻薄的评论让他下意识地抵触在大众面前的曝光度，虽然他心里知道今天的采访是为了恭喜他的五杀，但过去对一个人的影响怎么会被轻易地消除。 主持人问了许多台本上的问题，安禅还算是可以应付，他的回答很笼统，虽然没有爆点，但也挑不出错。主持人也看出安禅不愿意提起大家关心的问题，于是识趣地结束了采访，开始下一个环节。 安禅的心里咯噔一声。 随着LPL商业化程度逐渐提高，粉丝经济成为不可小觑的一部分。为了迎接市场，LPL的主办方新增了粉丝福利的环节，比赛结束后会在现场抽中一个幸运粉丝和选手握手合影。安禅不知道现场来了他的粉丝，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粉丝。为了避免尴尬，他决定提前下场，换顾羡和朴豫智过来，转身刚要走，身后就穿来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安队——” 安禅一惊，急忙回头。 面前的女孩子眼睛红红的，情绪十分激动，她捂着嘴巴一边抽泣一边走向安禅。安禅不会哄人，更不会哄哭泣的女孩子，只好束手无策地站着。 主持人感慨着：“看来这位小妹妹等了很久，今天终于见到自己喜欢的选手了。” 女孩子摇了摇头：“安队的比赛我几乎都去了现场，我哭是因为……是因为……今天安队打了那些黑粉的脸，安队真正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终于……终于……” 女孩子又哭了起来。 安禅试图安慰她:“谢谢你的支持，我很感动，快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办。” 女孩子的情绪爆发得更厉害，她恨不得把自己所遭受过的白眼全部在镜头前讲出来：“我从安队出道开始就支持安队，我一直认为安队的辅助玩得非常好，是所有辅助选手里最厉害的。可是很少有人相信我，我自己就是玩辅助的，我知道安队很多操作是有多极限，可是好多人都说我什么都不懂，说安队是躺赢混子，我气不过就和他们吵。后来DDM出了那些事，骂安队的人更多了，但是我很早以前就去过现场见过安队的，安队真的真的是很好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网上的人要说安队是坏人，安队明明不是那样的。” “前两年我去线下一场比赛，全场只有我一个人是安队的粉丝，别人问我，我说我支持DDM，支持安队，他们都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我，还说我是脑残粉，说安队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还有人当着我的面故意把安队的海报给撕了。” 安禅：“……” 主持人非常感性，她知道这位粉丝在镜头前直白地说这些不太符合规定，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能在那段灰暗的时光里坚定地支持安禅，亲眼见证安禅从泥潭里挣扎着爬起来，换作谁都难免激动落泪。粉丝终于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她重新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安禅：“安队，我的青春从来不会结束，我不后悔支持你，以前是，以后也是。不光是我，还有许多支持你的粉丝，你就带着我们的支持继续努力吧，LSPL，LPL，甚至是S赛。我们觉得你值得，你这样的选手无论取得什么样的成绩都不为过。” 女孩子坚定地伸出右手。 安禅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握上女孩子的手，不到几秒钟的功夫，女孩子自己松开了。 她大踏步地离开舞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 安禅的风评回暖，几家欢喜几家愁。 即使安禅一万个不想和李行岳再扯上关系，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在大众心中已然成为一个U型管，一方上去另一方就要下来。加上李行岳的粉丝嚣张惯了，以前大家都不敢惹，现在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DDM上古时期的比赛统统被翻了出来。网友们一帧一帧地分析老DDM下路两个究竟谁才是那个躺赢混子，忙得热火朝天。 作为主角之一的安禅本人觉得这种行为不可以，更没必要，无脑吹捧和无脑喷都是坚决不可取的行为。李行岳抛去人品这点不谈，只说技术，他确实算得上一个平平无奇的一流AD选手。平平无奇四个字是相比顾羡这种天赋型而言，如果对手不是顾羡，他的技术是值得称赞的。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安禅完全没有站出来说两句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网友骂他自己的时候他都阻止不了，他怎么可能阻止网友去骂别人。 他又不是圣母。 李行岳转发微博AT安禅的时候，安禅正被顾羡压在床上“胡闹”。 确切地说，是顾羡单方面对安禅胡闹，安禅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顾羡像一只扑倒主人的大狼狗，完全把安禅禁锢在自己身下。安禅有些羞涩，但他知道这是顾羡表达情感的方式。能被喜欢的人霸道地抱着是很幸福的事，他也就由着顾羡去。 他甚至偷偷放肆一回，轻轻吻了吻顾羡的侧脸。 顾羡猛地抬头，嗓音低沉：“你撩我。” 安禅壮着胆子：“不行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又亲到一块去了。 每次他们两个腻歪的时候，安禅都会发出同一种感叹：“我这四年大米饭终究是白吃了！” 顾羡不但是个游戏小天才，就连这方面也天赋异禀！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提示音，顾羡烦躁地拿起手机想设置静音模式，当他看清了消息推送时，不由得认真起来。他不愿意放开安禅，索性一边把人抱在怀里一边盯手机屏幕。 顾羡的下巴垫在安禅的颈间，温热的呼吸像轻柔的羽毛，安禅感受着顾羡的体温，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皮肤饥渴症患者。他问顾羡：“怎么了？” 顾羡黑着脸点开微信群里发来的截图，拿给安禅看。 李行岳转发了LPL官方微博发布的比赛总结，并at了安禅，他打了一大段话，甚至还配了张远古时期他和安禅的合照。满篇的文字看得安禅脑袋疼，总结一下就是“卖情怀”三个字。李行岳先说自己和安禅之间只是有点误会，其实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分道扬镳以来虽然有过冲突，但他始终没忘记曾经并肩作战的时光云云，最后还不忘引出主题：这场比赛后二人一笑泯恩仇，从前的过往一笔勾销，以后他们会在各自的队伍中继续努力，为中国赛区增光添彩。 安禅评价：“不会真的有人相信这个吧，别恶心我。” 顾羡的声音闷闷的：“你要怎么回。” 安禅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回的，这一看就是RAIN的公关团队写的，李行岳是RAIN身价最高的选手，现在翻车了肯定会影响他们的商业价值。他们自己亡羊补牢，关我什么事。at我的人多了，你看我微博里收到的at，往前翻全是李行岳粉丝骂我的，我难道要一个一个地回复过去？” “他说你和他惺惺相惜。” 安禅无奈道：“他的话以前你都不信，怎么现在还当真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和他还有合照，和我都没有。” 安禅真是有嘴说不清：“就这？也能算是合照？这个好像是记者拍的照片，当时是写新闻用的，你看我都没看镜头，怎么算是合照啊。我不喜欢照相的，而且李行岳一直都看不上我的，怎么可能愿意跟我合照。” 顾羡好像更生气了：“你不要再说他了。” 安禅只好反过来安抚这条在感情上一根筋的大狼狗：“好好好，我不说。” 顾羡默默地垂下眼，并下载了微博。他熟练地注册账号，ID模仿着安禅的格式：DDM_GuX1an。 安禅笑着问：“以前领队叫你开，你说什么都不开，今天又是怎么了。” 顾羡没说话，下好了微博，他又打开相机，对着自己和安禅咔嚓一声。 安禅：“？？？” 很快，对门房间的朴豫智收到了顾羡的微信消息。 “小羡：PS。” “小羡：[图片]” 朴豫智很快就回复了。 “椰子：[图片]” “椰子：帅！不P也行，只用滤镜。” “小羡：中文又进步了。” 很快，这张照片被发布在微博上。 照片里的安禅大方地倚靠在顾羡的肩膀上，脸上带着惬意的笑，顾羡的表情依然是冷淡的，但眼神里的温柔藏不住。 这条微博的配字也很简单：五杀锐雯，恭喜。 第五十五章 顾羡的“神格”不但体现对赛比赛的掌控上，就连流量也不是凡人选手能够比拟的。新生代的选手像是大白菜似的一颗接一颗，许多人还不等打出名声来就被迫销声匿迹，而顾羡只是简单地发了一条微博，热搜就安排上了。 安禅看着像是坐了火箭似的热搜排名，脊梁骨有点发凉：“会不会有人带节奏。” 顾羡看穿了安禅的心事，他又一次握住了安禅的手，安抚他不要担心：“别人我管不到，要是有人在我微博下面发不好的评论，我会删掉。” “别……删评论的话他们又说你玻璃心。” “无所谓。” “……” 粉丝多底气就是足啊！ “哦对了，”提到粉丝，安禅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年的全明星你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 春季赛已经接近尾声，按照往年的惯例，在季后赛结束后就是一年一度的全明星赛事。每个赛区都会派出一支特殊的队伍参赛，队伍的配置由观众投票决定。以往的全明星队伍都是由李行岳担任AD位，今年顾羡杀出重围，已然是全联赛话题度最高的选手，也不知道以顾羡目前的人气能不能和李行岳一决高下。 顾羡微微回想了一番，其实上一世他和李行岳同台竞技的次数并不多。两个人的人气巅峰期刚好错开，他打进LPL的第一年人气离李行岳还差得远，等他名声大噪时李行岳已经退役了。这一世很多事情的发展和他所经历的不一样，他也叫不准今年的投票结果。 这不是顾羡自大，全明星投票并不由选手的死忠粉丝决定，路人盘占的比重要更高一些。也就是说一个选手在本赛季的表现和风评对结果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托安禅的福，李行岳在这个赛季狠狠吃了个哑巴亏，其实他的操作可圈可点，官方总结的精彩瞬间TOP10也没少露脸，偏偏给安禅的锐雯做了一回背景板，半个赛季的精彩发挥都被盖过去了。再加上此人向来眼高于顶，明着暗着得罪了不少人，今年的全明星名额还真有点悬。 顾羡反问安禅：“你呢？” 安禅不解：“什么我？” “你去全明星吗？” 安禅：“……” 安禅：“这个决定权好像不在我身上，就算是我想去，也得先问过叶漌的粉丝愿不愿意。” “你不是也赢了叶漌。” “叶漌和李行岳又不一样，”安禅笑了笑：“李行岳口碑翻车是他活该，自己作的，叶漌可比他会做人多了，输一场比赛又不碍事。他烦我是因为他恐同，而且他也就是会在嘴上bb我两句，不像李行岳似的整天找茬。跑题了，说我干嘛，说说你啊，你想去全明星吗？要是想去我和一队那边商量一下，让一队帮你拉拉票什么的，反正一队的AD对全明星一点兴趣都没，以他的人气好像也去不了。” 顾羡垂下眼睛：“你不去我也不想去，还不如和你一起休假。” “说什么傻话，知道国际比赛对一个选手来说多重要吗？我说得远一点，一个在国际赛事上有过成绩的选手退役了，他的主播签约费都比其他人高。那可是质的不同，别小孩子心性了，你这么年轻，日子长着呢，还差这一两天的假期？” 顾羡抓住重点：“嗯，所以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安禅哑口无言。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是假期。” ———————————————— 春季赛圆满结束，DDM与BOG并列积分榜第一。季后赛时两队重新在决赛相遇，赛况十分胶着，打了个二比二。大家都以为BOG的不败神话即将被自家二队终结，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最后一场DDM全程大顺风，偏偏最后一波团战的时候心急了，被BOG抓住机会绕后包抄，痛失冠军。 五场高强度的比赛令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偏偏又输了比赛，DDM的队员们心情难免低落。而BOG那边虽然赢了，可教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小胖Sugar在接受采访时更是表示这一次勉强能赢，下一次的胜负还真说不准。 网友们对DDM的失利表示十分宽容，前排的热评都在说DDM虽然功亏一篑，但是作为一个从LSPL打上来的新队伍，能拿到现在的成绩已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安禅安慰大家，季后赛的亚军也有S赛资格赛的名额，大家不要沉浸在失败里，尽快调整状态，为夏季赛做准备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打起精神，说实话，今年年初的时候，我都不敢想我们队能离S赛这么近。”安禅揉了揉朴豫智的发顶：“别哭丧着脸了，过几天全明星投票就开始了，都记得给小羡拉票。” 果不其然，今年的全明星票数和往年完全不同，许多熟悉的老面孔反而没有什么竞争力，倒是连着蹿出了好几匹黑马，其中最夺人眼球的还属顾羡。李行岳的粉丝本来想争取一下，后来二者的票差越来越高，粉丝们回天无力，只好认栽。 令人意外的是安禅的排名。这个赛季安禅的表现实在令人难以忽视，五杀锐雯更是征服了许多观众的心，他的票数竟然不比叶漌少多少，说不定还有反超的可能。 顾羡是希望安禅可以和自己一起去，这次全明星在欧洲举办，想想还怪浪漫的。本来安禅的对全明星的兴趣不大，但他看得出顾羡的心思，于是变得犹豫起来。自从投票开始，他还没给自己拉过票，要不要跟直播间里的观众提一提，管它能不能成功，先试着争取一下。 安禅还来不及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他就成功地拉了胯。 季后赛结束，选手们迎来空窗期，由于安禅在比赛期间神经过于紧绷，猛然放松的后果就是免疫力的下降。他本来体质就不过关，昨天晚上又贪凉吹了半宿的凉风，第二天成功地发烧了。 安禅若是不生病还好，一旦生病必然要躺个十天半个月，病去如抽丝在他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回他是彻底没了去全明星的希望，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基地里养病。 BOG系的工作人员无不觉得可惜，但健康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只能发布安禅退出全明星投票的微博。粉丝们也十分惋惜，只好把票都转投到了顾羡那边。 顾羡的名额稳了，可他本人笑不出来。 安禅不能去全明星也就算了，他的父母知道顾羡终于迎来了正经的小长假，催着他回家去住，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打得顾羡头大。他离家太久，确实该回家陪陪父母，可安禅也处在身边离不得人的时候。 安禅见顾羡为难的样子哭笑不得，好说歹说给人劝回了家：“祖宗你赶紧回家吧，我这么大人，只是发个烧而已，去医院打几天点滴就能好得差不多。我能照顾好自己，嗯？” 安禅不是逞强，在和顾羡交往以前他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发烧的感觉不好受，但还不至于连路也走不动的程度。顾羡难得回家陪父母，他不会让顾羡留下来的。 “不是说了吗，以后还有很多假期，不差这几天，乖。” 顾羡不得已，只好回去了。临走前他把安队长安排得明明白白，几点钟必须休息，几点钟必须吃饭吃药，每天必须去医院打点滴，他还给安禅包了车，负责每天把安禅送到医院，等安禅打完点滴再送回来。除此之外，其他的细枝末节也帮安禅想到了。 安禅心里愈发地温暖，被人关心的感觉果然很好。 临走前，顾羡还不忘亲安禅一口。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你这孩子，也不怕传染！”安禅赶紧把人撵出房门。 第二日，安禅乖乖坐车去医院打点滴。南方的春末已经隐隐透出热浪气息，只有安禅还裹着一件长袖的队服，简直就是人群里最特立独行的崽。 发烧中的人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安禅勉强走到输液室，又排了好久的队，等护士拿着药瓶走过来时已经接近精神萎靡。 护士发觉安禅状态不对：“先生，请问你有陪同家属吗？” 安禅摇了摇头，虚弱道：“没有。” “那您一定不要睡着，输液快结束时记得叫护士。” “嗯。” 不睡着是不可能的，护士走后，安禅默默掏出手机给自己订了个闹钟，然后迷迷糊糊地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傅……傅安禅？” 傅安禅三个字算是安禅的死穴，这个简单的名字背后藏着的是安禅不为人知而鲜血淋漓的过去。他几乎没有说过自己改过名字的事，现在所接触的人里除了偶然知道的顾羡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曾用名。 是谁在叫他？总不会又遇到哪个班主任了吧？ 安禅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病历。他正在输液不方便去捡，是一只陌生的手帮他拾起了病历本。 “谢谢……” 安禅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他定睛一看，眼前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但他根本不认识。 男人看清病历本上写着的名字：“安禅？安禅！？” 他惊愕地抬头：“真是你？你把你的姓改了？” 安禅心下疑惑，他眼睛往男人手里拿着的另一本病历上扫了扫： “傅宇强。” 安禅的心头一震，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翻身边的药瓶支架。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那个病历本上的名字是他生父的。 生父…… 安禅眉头紧锁。 第五十六章 片刻后，男人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走进一间病房内，他把缴费单往床上躺着的男人身上一扔，冷笑着开口：“你猜猜我看见谁了，想破头你也猜不着。” 病床上的男人瘦骨嶙峋，形容枯槁，显然是病重的模样，他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亲哥哥一眼，吐出的声音就像是用刀尖划破砂纸一般刺耳：“谁？” 男人道：“你大儿子，傅安禅。” “不可能，你认错了。” “怎么不可能，那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瓜子脸，细长眼，嘴唇没什么颜色，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眉毛上还有道疤，那不是你以前犯浑的时候弄出来的吗？” 提到安禅身上的伤，床上的男人神色更加差劲了。 倒是一旁打手机游戏的少年起了反应：“谁？安禅？爸，你是说安禅？” 男人没搭理自己儿子，继续道：“对了，他改了名字，人家现在叫安禅，不要傅这个姓了。他倒是有骨气，败类东西，姓能是说改就改的？” 少年十分没有眼色继续追问：“爸，你说的安禅真是尖下巴细眼睛，有一截眉毛是断的，一直耳朵还戴着助听器的安禅吗？” 男人瞥他一眼：“怎么，你认识？” 少年十分激动：“也就你们这些中年人不知道，安禅在我们年轻人的世界里还是小有名气的。别的不敢说，你去网吧吆喝一嗓子，肯定都认识他哈。” 又是一声嗤笑：“怎么，他这是去当明星了？从小长得就凶神恶煞的，半点没随着你三伯，倒是跟你三伯以前那个老婆长得差不多。就那长相，放在女人脸上还能叫有风情，长在一张男人脸上真是看着就不舒服，反正我看不上这样的，就这还能当明星呢？” “我觉得安队长得还可以啊……”少年放下手机抓了抓头发：“不对，爸？他和我家什么关系？和我三伯三婶又是什么关系？” “他是你堂哥。” 少年捂住嘴，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我还有个堂哥？安禅是我堂哥？我没做梦吧？” 男人眼睛一转：“你说了这么半天，他现在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人家现在是电竞选手，害，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今年他的成绩挺牛逼的，你在哪儿碰着他的？我想跟我堂哥要个签名。” 没有人回应他。无论是他站得好好的父亲，还是瘫在病床上的三伯，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沉默态度。 病房内惨白一片，却不知每个人跳动的心脏里藏着怎样的心思。 ———————————————— 第二日，安禅照常来医院打点滴。 他昨日一宿没睡，连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病中的人最忌心事过重，这一番操作下来，他成功地把自己糟蹋得更虚弱了。 安禅的皮肤本就是冷白色，一眼看过去比普通人白上几个调，病情加重的他成功地吓到了给他打点滴的实习护士，一连几次都没能对准安禅的血管，害得他手背上平白多了几个针眼。 这倒是没什么，反正安禅的手不敏感，人人都有个失误的时候，他不想也提不起精神去计较。 令安禅头疼的绝对不是这个护士，而是消失在他生命里消失很久又突然出现的“傅宇强”三个字。 纵然他已经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可生父给他人生造成的打击实在太大。安禅常年睡不好觉，多少有些神经衰弱的症状，这全部拜他的童年所赐。对于他来说，童年仅有的温暖便是母亲的怀抱，五岁之后只剩下漫无止境的谩骂与殴打。后来他脱离了原生家庭，可过去的经历依然以梦魇的方式缠着他，直到顾羡来了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或许生了病的人心理总会比平日脆弱一些，安禅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与顾羡的对话，一条一条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顾羡难得回家，让他多陪陪父母吧。 脑子里昏沉一片，连意识都不是那么清楚，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安禅揉了揉太阳穴，可算等到一瓶点滴打完。他只想速速离开医院这个是非之地，千万别再遇到奇奇怪怪的人。 事与愿违，安禅刚走出输液室就被一老一少给拦住了。 男人还是昨天那个拿着傅宇强病历本的男人，少年倒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少年兴致冲冲，开口就认亲：“安队！我堂哥真是你啊？” 安禅：“……”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队，啊不，堂哥，你给我签个名吧！最近我同学喜欢你的可多了！”少年兴高采烈地拿出纸笔：“堂哥，你病得重不重啊？看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再请医生看看？” 一旁的男人一巴掌推开叽叽喳喳的少年，似乎是嫌他碍事：“傅安禅，我是你大伯，小时候见过你的，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这是你堂弟傅阳。” 安禅蹙着眉，眯着眼睛打量了二人一会儿。 他默默地接过纸笔，给少年签了名。 安禅虽然没学过书法，但他的字十分工整，上学的时候也是拿得到卷面分的人。只是他现在身体不舒服，握笔不稳，笔迹多少有点虚浮。 他写得是安禅两个字。他把纸笔还给少年，并点头致谢，说了些争取不让大家失望的客套话，转身就要走。 傅大伯挡在他身前：“长辈和你说话，你有没有点礼貌？” “爸！你这人也真是的，没看人家正病着吗？你们先互换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等堂哥病好了再说呗。” “那行，”傅大伯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我存一下。” 安禅算是明白了，他不是倒霉，根本是人家有备而来。 他淡淡地回了傅大伯索要手机号码的要求：“不用了，你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父亲，也就是我三弟，他……” 安禅一听，彻底没了耐心，拔腿便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浑？长辈说话啊你还敢不听？你爸的肝出了问题，急等着钱做手术，你作为儿子，啊？难道就放着你爸不管？” “以他的酗酒程度，直到今天才查出肝有问题也算是医学奇迹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撒手不管？我告诉你傅安禅，我家已经搭在你爸身上不少钱了，家里最后的一点存款是我留着给阳阳上学的，我可再也拿不出来了。你要是不管，你爸就没人管了。” “哦。” 安禅又要走。 傅大伯气急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告诉你！我都听阳阳说了，你现在混得可出息，一年到手的钱可比扑通工薪族的钱多了不少！你到底管不管你爸我管不着，你至少也得把我接济你爸那点钱给还了。” 傅阳惊了：“爸你干什么呢，这是医院，你别这么吼堂哥。”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他都做得出不赡养亲生父母的事，我有什么好丢脸的。” 安禅被闹得脑袋疼，耳畔嗡嗡作响，路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在他的身上，令他如芒在背。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思绪，哑着嗓子问：“他欠你多少？” 不顾安禅的反对，傅大伯强行给他拉扯进傅宇强的病房里。 安禅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傅大伯也顾不得弟弟的脸面，把医药费的账单一样一样地摆在安禅面前：“这些加一起，还不算这几年我家接济他的，我看少说也得七八万吧。” 安禅拿着账单大致地扫了一眼，重新扔回病床上，纸张散落了一床。 傅宇强本来就觉得他这么大的人被亲哥哥逼着算账十分丢脸，安禅轻蔑的动作令他脸上更加难堪，习惯性地开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生犊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傅阳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三伯与堂哥多年未见，一开口竟然是这种话。 安禅面不改色心不跳：“人就在这儿躺着喘气儿呢，看他说话也挺有中气的，有什么经济纠纷就找他本人吧。” “就是因为他没钱我才来找的你！”傅大伯厉声道：“别以为你改个姓就万事大吉了，欠债还钱，赡养父母，哪个不是天经地义？” 安禅毫不畏惧：“谁欠的债你去找谁，这钱是我欠你的？那你尽管去法院告我。至于赡养父母，你可以问问傅宇强自己，他有没有这个脸来找我赡养他。” 傅宇强急了，竟然从病床上爬下来，伸手就要打安禅的耳光：“你这个贱种，跟你的贱人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他妈是你亲爹！你凭什么不养我！我告诉你，今天这个钱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不管要还钱，我的手术费也得你掏，以后的赡养费也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没有老子供你吃穿，你还能混得现在这么人模狗样的？” 傅宇强已经年过半百，安禅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安禅不耐烦地反握住他的手，向旁边一甩：“你再骂我妈一句试试？你听听你自己说得那些话？那也是人说得出口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真就有脸来我这儿兴师问罪？” “我呸！我凭什么没脸！我可听你弟弟说了，你现在搞同性恋呢，真是把我们老傅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这个畜生，我当初怎么没打死你？还让你活到今天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丢人现眼？”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安禅有些发懵：“你说拾月？你还联系过拾月？” 傅阳也被眼前事搅和得一头雾水，他弱弱地开口：“哦，三伯刚查出来病那会儿是找过我那个堂弟……还是托我爸去找的。” 傅大伯补充道：“傅拾月在福利院被别的人家收养了，领养手续齐全，他的养父母说傅拾月这种情况没有赡养亲生父母的义务。况且他还在上学，也没有赡养能力。” 安禅的三观都被刷新了，一旁的傅阳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苹果。 “傅宇强，你查出来了病没钱治，你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你连一天抚养义务都没尽过的拾月给你拿钱？你知道拾月今年才多大吗？他还是个学生！他哪里有钱给你？” “我怎么没尽义务！那些年他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安禅甚至被傅宇强气得笑出来了。 如果非要说傅宇强对他弟弟傅拾月尽了什么义务，大概只有他没打过傅拾月这一条，一是傅拾月实在太小，打了容易出人命，二是傅宇强要下手的时候都是安禅用身体挡着，替傅拾月挨打。难道在傅宇强看来，没对孩子进行家庭暴力就是尽到抚养义务了？他不会当真是这么想的吧？ 傅大伯又道：“我们是想先联系你，但实在是联系不到，才去福利院找的傅拾月。我们也和他问过你的消息，他说……你们好久没联系过了，起初我们也不信，因为福利院的人说你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对弟弟很好。但他说他早就因为你是同性恋和你绝交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安禅：“……” 兄弟二人处于半绝交状态是真的，傅拾月也确实因为他的性取向而和他疏远。但他还是每个月都在给拾月打钱，弟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看来弟弟虽然还在念书，没什么社会经历，也不愿意搭理喜欢男生的自己，但他已经可以辨明是非，才说和自己没有联系，不让傅宇强找到他。 看来万事都逃不过一个命里有时终须有，傅宇强这块狗皮膏药到底还是找到他了。 傅安禅的眼前忽明忽暗，怒火不断冲击着头脑，挑战着他本就衰弱的神经。他几乎被压得无法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了似的。 傅宇强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安禅无助地站着，任凭无助感席卷全身。直到他的手机响了，他才勉强回神，是顾羡打过来的。 顾羡的声音传来：“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 安禅的呼吸声非常重，拿着手机的手也颤抖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不说话。”顾羡十分敏感：“你怎么了？声音不对，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 病房里的傅宇强还在破口大骂。 “我都想好了！傅安禅，你不是能吗？你不是不管我吗？你看我能不能让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好过！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我打不动你了？我明天就去你公司，把你是个同性恋的事告诉你老板，我让你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不让我活，我也让你不得好死！” 安禅被触动最敏感的一根神经，猛地转过头：“你别说了！” 顾羡越听越不对劲：“安禅？你在哪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禅缓缓放下手机，他死死盯着傅宇强：“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别给我闹事！也别他妈再去找傅拾月！” 傅宇强立刻做出胜利者的姿态来：“真是贱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安禅！？” 安禅重新拿起手机：“小羡，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在和谁吵架？” 安禅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没……” 终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傅阳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急忙跑到安禅身边去扶人，心急道：“医生呢？叫医生啊！” 傅宇强和傅大伯好像还没意识到安禅已经晕过去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傅阳心急如焚，一把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喂？” 另一端的顾羡显然是要爆炸了：“你是谁！？” 顾羡的声音在职业选手是出了名的好听，傅阳马上就认出来了：“羡神？” “你到底是谁！” “羡神你听我说，你现在方便吗？方便的话快来市三院3506房，我堂哥，安队他晕倒了！” 第五十七章 安禅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热包围着，他重新睁开眼，了无生机的纯白墙壁映入眼帘。他一惊，刚要爬起身，耳畔就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别动。” 安禅侧过头看去，顾羡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头，他的面容十分憔悴，眼神里却隐隐蕴藏着怒意。 安禅的嗓子疼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小羡？你怎么来了？” 顾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润嗓：“你发着高烧，情绪波动又太强烈，身体遭不住才晕倒的。医生已经给你开了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粥回来，想喝什么？” “小羡，”安禅勉强咽下温水，神情十分焦急：“你怎么来的，谁叫你来的，是不是……” “你好好休息。”顾羡打断安禅的话。 “小羡！” 安禅的追问由于咳嗽被迫中止，傍晚正是高烧最容易复发的时候，现在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百般不适感同时袭来，安禅被折磨得恨不得当场蹬腿。 但现在不是放任自己躺尸的时候，傅宇强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傅大伯看上去不赞同傅宇强的做派，可他显然也不是个明事理的。安禅猜测，傅宇强遗弃他们兄弟二人以后过得并不好，没少吸他哥哥的血。傅大伯又不是傻的，自然不情愿接济这么一个巨型拖油瓶，所以才会帮傅宇强去福利院联系傅拾月，一心找个冤大头接傅宇强的盘。 傅拾月指望不上，却阴差阳错地和安禅自己撞了个正着。安禅过得比他们想象中要好上许多，无论是傅宇强还是傅大伯，都没有放手的道理。 说实在的，对于傅宇强这个人，安禅多看他一眼都要心脏骤停，更别提是帮他还钱给他治病。这人渣活着都是浪费地球资源，有什么苟延残喘的必要？ 如果这件事只牵扯到他一个人还好说，死嗑到底就完事了，他宁可把钱全都捐出去也不想给傅宇强一分。但傅宇强不是个省油的灯，听他的意思，如果不遂他的愿，他是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一个不知脸面的人闹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安禅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到傅宇强在DDM所处的小区门口撒泼打滚的样子，他如果再聪明一点，或许会选择BOG大楼的门前，甚至是找记者胡乱说上一通，再由记者把这些发布到网络上。无论是不赡养生父还是同性恋，都够安禅喝一壶的。 他算是半个公众人物，DDM在玩家中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现在全明星的名额还没有官宣，一切都还是变数。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乱子，他一个人丑闻缠身无所谓，其他的队员都是新人，DDM也难得风评回春，根本禁不起大风大浪的摧残。 除了息事宁人以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顾羡知道，这孩子性格正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否则他也不会在籍籍无名时就敢叫板李行岳。如果这些事叫顾羡知道了，事情的发展更加难料。安禅最担心顾羡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影响未来前途的举动，万一真禁赛个一年半载的可怎么办。 还有他和顾羡的关系……万一曝光了…… 安禅勉强坐起身，声音虚弱道：“小羡，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家。” 顾羡声音森冷：“你这样叫我怎么回去。” “我好多了，真的，你回去吧，别叫家人担心。我打完点滴就回基地。” 安禅没有说谎的天赋，装作没事的样子十分刻意，顾羡的心情愈发地差：“既然你这么有精神，不如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安禅未免紧张起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印象里的大狼狗此时完全化身为一匹露出獠牙的凶狼，双眸里透着散不去的血光。安禅被顾羡的身影完全笼罩，他甚至产生了下一秒顾羡会扑咬上来的错觉。 “……” 安禅到底还是沉默了。 顾羡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你还真的是始终都把我当成一个胡闹的小孩子，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堂弟已经告诉我了，安禅，我都知道。” “……” 到底是晚了一步，安禅怔怔地想着。 “我去给你买粥，你好好休息。” 等顾羡回到病房时安禅已经重新睡过去了，安禅平日里的睡姿还算是正常，此时却侧躺着缩成一团。他的半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从顾羡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通红的鼻尖。 他放下粥，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安禅的脸颊。 安禅的体温一直是偏低的，无论手脚还是身体，而现在连顾羡都能感受到他侧脸上发烫的热气。 护士走了进来，叮嘱顾羡道：“病人已经可以回去了，没什么大事没必要住院，回去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就行。明天记得来打点滴。” 顾羡把安禅横着抱起走出医院，他从未如此后悔为什么没听父亲的话去考一个驾照，如果他现在可以开车的话一切都方便得多。安禅全无防备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过于柔软，他不想叫其他人也看到。 然而现实情况是他不得不叫一个出租车。 安禅在他怀里睡得很沉，顾羡轻声地向司机吐出一个地址，并嘱咐司机开得稳一点。 ———————————————— 安禅做了一个不算好的梦。 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唯一的眼色就是从额头上滴下来的鲜血。他没由来地感到害怕，只好在无尽的长廊里逃跑，就在即将被身后的黑影抓住的一刹那，他被惊醒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身后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安禅头皮一麻，本能地想要看清身后抱着自己的人。 窗帘被风掀开一角，月光洒在顾羡无可挑剔的五官上，这个熟睡的大男孩宛如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顾羡感觉到安禅的动作，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他的思绪还未完全清醒，白日里的怒气大概消了不少，低声对安禅道：“有我在，你别怕。” 有我在，你别怕。 安禅终于忍不住伸出胳膊，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搂住了顾羡的后背。他把头埋进顾羡的锁骨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虽然有过无数次想哭的念头，但往往转念一想，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显得矫情。 没必要。 安禅甚至都快忘了，最能惹人落泪的并非是痛楚，而是伴他一起走过痛楚的那段火光。 顾羡也在安禅的抽泣声中彻底清醒，他轻抚安禅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残存的谜底终于被掀开，后来安禅为何落魄至此，原来是拜他这个水蛭一样的生父所赐。 想来是傅宇强狮子大开口，完全掏空了安禅这些年的积蓄。安禅退役后又从电竞圈里神隐，连直播网站都没签，他的学历有限，又没什么专业技能，更没有家人可以帮一把，难怪生活得如此艰辛。 顾羡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咨询一次心理医生，否则在傅阳把今日事情的原委告知他时，他脑子里怎么都是些残忍的念头。 傅阳并不了解傅宇强家的真实情况，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安禅就是他堂哥。 “那时候我太小了，我家里也从来没跟我提过我三伯的事，”傅阳回忆道：“大概是六七年前吧，我就只听说我三伯去国外做生意了，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生意，反正是赔得底裤都不剩地回了国。他没脸回自己家那边，就一直住在我家，我爸让他务实一点，哪怕是送个快递送个外卖，也比异想天开的强。我三伯这人，别看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气儿倒是高得很，一心想着暴富，又不想吃苦受累。害，我是觉得他挺奇葩的。” “你爸知不知道安禅的事？” “我猜他肯定知道，但是他不想管，跟我也没提过。可能是不想帮我三伯养孩子吧，所以就故意撇清关系。他管我三伯那是没办法，我爷爷奶奶临走前抓着他手喝他说，小三不靠谱，你们兄弟多帮衬他。要不我爸也不想管他。” 顾羡冷笑一声：“他既然想撇清关系，这时候怎么又想起来安禅是你三伯的儿子了？” 傅阳面色尴尬：“咳，我也觉得他们大人这事儿办得不地道，那我堂哥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我三伯连抚养义务都没尽到，他又凭什么让我堂哥赡养他啊，做人做事好歹得要点脸皮吧。” 道理大家都懂，可世界上就是存在这种坏人，他们就像恶的集合体，找不到一点点作为生而为人的善良。 虎毒尚且不食子，有些人偏偏就是连动物都不如，平白长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不知被人皮盖住的这副肚肠里是不是流淌着浓腥的黑血。 顾羡缓缓开口：“安禅。” 安禅是个成熟的人，情感发泄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止住了泪水，轻轻回应着：“嗯。” “如果你还把我当作是你的男朋友的话，就请相信我。你的任务就是负责好好养病，不要让我再心疼。”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回答我，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本该是严肃的话题，却生生被顾羡说出其余证明自己身份的小男友的感觉来。 安禅抬起残有泪痕的眼，嘴角浅笑：“你是。” “我会竭我所能地保护你。” 第五十九章 顾羡没有把安禅送到基地，而是抱回了自己的家里，第二天安禅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顾羡贴心地给安禅端来了早餐放在床头，省得他再折腾。 安禅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汤面，问顾羡道：“你妈妈给你做的吗？” “他们上班去了，是我自己煮的，第一次做，可能没那么好吃。今天我爸想吃英式早餐，我妈做了煎肠之类的。但那些都太油腻了，不适合你吃。”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顾羡不自然地移开眼睛：“以前你也没少照顾我，更何况现在你是我的人，怎么能叫添麻烦。” 安禅终于领悟到顾羡的外表究竟多么具有欺诈性，他的五官十分冷峻，又常年摆出一张冰山脸，确实像个没得感情的九天玄女。随着安禅和他关系逐渐深入，他才知道顾羡的醋劲大得很，占有欲也非同一般，性冷感三个字和他根本就搭不上边。 有的人表面上成熟稳重，其实谈起恋爱来十分幼稚且霸道。 安禅默默低下头，喝了一口面汤。 虽然卖相不是很出色，但味道无可挑剔，看顾羡身上一片狼藉的样子也猜得到这个大男孩为了这碗简单的汤面花费了多少功夫。 温暖的汤水好像要流淌到心里似的。 关于傅宇强，安禅不想让这些事被俱乐部知道，最好的情况是过去的事留在过去解决，不要影响到现在的一切。尤其是最近DDM势头正猛，BOG更是“顶流”俱乐部，风光的背后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如果真的因为傅宇强影响到了什么，安禅简直恨不得给高文石负荆请罪去。 安禅想用钱解决问题，却被顾羡无情地没收了银行卡，一张都没给他留。顾羡认为，对于傅宇强这种人，给钱一定是下下策，就算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只从安禅的描述中也不难看出这人有多贪得无厌。只要安禅有让步的意思，他一定会得寸进尺，直到把安禅的血吸干为止。而他并不会觉得自己欠了安禅什么，甚至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顾羡不会忘他曾经参加过的那个葬礼。 高文石告诉他：“有的人连葬礼都没有亲人参加。” 傅宇强什么不配得到，最应该躺在那个冰冷的大堂里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傅家人没再出现在安禅的生活里，顾羡再也不放心安禅一个人去医院，他固执地把安禅留在了自己家，由他亲自照顾。 如果说安禅的原生家庭是地狱模式，那么顾羡的家就是与安禅截然相反的另一面。顾羡父母对安禅的态度十分和善，尤其在顾母看清安禅手腕上戴着的砗磲手链后，她先是恍然大悟，随后看向安禅的目光更和蔼了。 顾羡只允许安禅安心养病，禁止他胡思乱想。安禅舍不得看顾羡每天忙前忙后，不但要照顾他还要咨询律师，没想到竟然是顾母来劝安禅放宽心。 那天顾羡不在家，安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顾母轻轻叩了叩门：“我可以进来吗？” 安禅听出顾母的声音，急忙跑去开门：“阿姨。” 安禅有些紧张，毕竟他算是给顾羡的性取向带跑偏了，如果顾母知道这件事怕是会给他打出去。他做贼心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顾母看出他的窘迫，马上张罗他躺回被子里去。 “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 “……” 顾母看了安禅好一会儿，越看越顺眼，她礼貌地问安禅道：“我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小羡这孩子，越长大越独立，不花家里的钱，遇到难题了也不跟家里说。我毕竟是他的妈妈，就算我知道他能处理好这些事，但哪里有母亲不关心儿子的，安队长，请问你知道小羡最近在忙什么吗？我看他有在联系律师，是不是俱乐部出了什么问题？” 安禅更心虚了：“俱乐部没有问题，是我出了问题，小羡他是在帮我……抱歉。” 顾母眼中闪过些许惊讶：“方便告知我是什么问题吗？” 安禅大概地说明了情况，说罢，顾母的眼眶都红了。 “怎么会有这种父亲，”她咬牙切齿道：“真是人面兽心。孩子，你不要担心，小羡办事很稳妥，既然他说会妥善处理这些事，他就不会食言。如果他的能力不够，我和他父亲绝不会袖手旁观，社会怎么会允许他这种恶人嚣张。” 安禅低下头：“我……真的很抱歉，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小羡难得回家小住，还被我耽误了。” 顾母微微怔住，随即嫣然一笑：“难怪小羡喜欢你。” 安禅错愕地抬眼，甚至有些耳鸣。 “这么惊讶做什么，我是他妈妈，他的心思在谁身上难道我看不出来。你的手链是他在我眼皮底下编的，我还以为他要送哪个小女孩呢，原来是送给一个大男孩呀。” 安禅下意识地把左手藏到背后去：“我……他……那个……” “别紧张，我和他父亲很开明，只要他喜欢就行，我们都不会说什么。” 安禅只觉得他和顾母的对话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迟早给他吓到休克。真不愧是全力支持儿子从全国重点高中休学打游戏的父母，观念果然开放得很，连儿子喜欢男人这种事都能这么平静地接受吗？ “小羡面冷心软，现在看来，他能喜欢上你一点都不奇怪。”顾母摸了摸安禅的发顶：“你这孩子，招人疼。” ———————————————— 今天是最后一次输液，安禅的烧终于退下去了，身上也轻快了许多。只是顾羡依旧固执地陪他一起来医院，安禅拗不过，只好随着他去。 药液输到一半，顾羡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傅阳：羡神！我劝我爸了，他不听我的，还说让小孩子一边儿呆着去。他们好像又去医院堵我堂哥了，怎么办？我真的尽力了QAQ” 顾羡的回复很简单：“没事。” 顾羡这么多天可不是白忙的，就怕他们不来。 果不其然，就在护士贴心地把针头从安禅的手背上拔出时，傅大伯和傅宇强掐时掐点地来了。 安禅一看见他们就气血上涌。 他在DDM向来是食物链顶端的地位，只有他们教训几个小鬼头的份。队员们虽然贪玩，但大家都是善良的好孩子，懂事理明是非。而他和这两个傅家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们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可他们偏偏就要持恶行凶。 顾羡握紧安禅的手，示意他没事。 “傅安禅，前几天看你病怏怏的，有些事我们也不好逼得太紧，好饭不怕晚嘛。”傅大伯假情假意地笑着：“现在你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办的事，我们还是得好好地商量商量。你看你现在混得这么出息，肯定比我们这些没见识的要聪明，有的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是吧？” 不等安禅说话，顾羡冷冷道：“既然你想办事，我劝你还是尊重一下要给你办事的人。我队长叫安禅，身份证，护照，签证上都是安禅两个字，我们不知道傅安禅是谁。” “这位小哥，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年纪轻轻的还管起闲事来了。这是我们和傅安禅之间的事，和你有关系吗？再说傅安禅是我三弟的孩子，就该姓傅，老祖宗的姓还能给丢了？那成什么东西了？” “老祖宗的姓你们倒是留着，老祖宗的脸面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傅宇强一听，像是一只被点燃的煤气罐似的，他极挑衅地伸出手指指向顾羡：“小兔崽子，你说谁呢你？” 安禅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打掉了傅宇强的胳膊。 “你还想不想要钱？”安禅眯着眼睛问他，“你再嘴上不干不净地骂他一句，你一分钱都别想拿。不用给我戴什么有出息的高帽，我是经历过什么的人你傅宇强最清楚，以前我是没办法，现在你最好把你那一套收收。除非你想我如法炮制，以前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我说到做到。” 托长相的福，安禅耍起狠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比傅宇强这满脸写着油腻猥琐的中年男人还像个不良分子。 如果果果在现场，一定会说：“从此偶像剧里的反派都有了脸。” 傅宇强和安禅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在他的印象里，安禅还是一个任凭打骂不敢还手的瘦弱少年，他随便一个耳光就可以把人打到嘴角渗血。殊不知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安禅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独当一面的成年男子，而他只剩下了一具被病魔折磨得衰败不堪的躯壳。 傅宇强没由来地感到惧怕，或许是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心虚，或许是安禅发狠的模样镇住了，他不想服软，可音量不自觉地越放越低：“你，你别以为这就能吓唬得住我，小兔崽子，这钱是你想不给就不给的？信不信我去告你？该给我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少，就你还跟我斗……” 顾羡打断他的话：“行了。” 他用看向垃圾一样眼神轻蔑地扫过傅宇强：“今天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吵架的，我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如何？” 第五十九章 顾羡带着一行人走进一家奶茶店，他先给安禅点了一杯常温少糖的大杯奶茶，让安禅安心地喝着，又麻烦服务生给他端一杯冰水。 他把目光重新汇聚在对面坐着的傅家兄弟身上，一双长腿随意地叠起：“你们本来是打算走法律途径的，对吧。” 傅大伯虽然不是个心善的人，但从理智的层面讲，他确实比傅宇强好沟通得多。他见顾羡面色不善，不自觉地收敛了些：“都是一家人，也不是非要在法庭上才能解决问题，如果傅……安禅他痛快一点，把该给的钱都给了，我当然不会难为他。” 安禅正要开口，却被顾羡抢先一步：“我队长是去过福利院的人，有的话还用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傅宇强没尽到自己做父母的义务丢下两个孩子就走，我不信没有人联系过你，问你要不要收养他们。当然，不是每个家庭都有收养两个孩子的经济条件，我也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不过既然你已经默许把他们送到福利院去，现在又来说一家人这种话，怎么红脸黑脸都让你一个人给唱完了？” 傅大伯脸色铁青：“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不是他改个姓就可以不认的。我也不和你扯别的，我就要这几年我三弟欠我的这些钱，我们小门小户攒点钱不容易，让我平白无故地全搭我这弟弟上面，我可不甘心。” “你大可以撒手不管，而不是自己要演一出手足情深还追着我队长要演出费。” “这是我弟弟！亲弟弟！我可不像安禅那么冷血，自己亲弟弟说不联系就不联系。” 顾羡点点头：“我大概听明白了，你找安禅主要是为了讨债，那事情可就简单得多。我咨询过律师，像你这种情况，安禅根本没有义务替傅宇强还这份钱，我们国家没有父债子偿的说法。你如果一定想叫安禅把这个窟窿给你填上，你不妨让你弟弟打个欠条，再立个遗嘱，说他的遗产全部由安禅继承，我估计他现在也没什么遗产可言吧。如果安禅愿意继承他的遗产，你就可以等你弟弟驾鹤西去那天拿着欠条来找安禅。这是我能提供给你唯一的讨债方式，你能接受吗？” “你小小年纪怎么长辈说话的？你还咒我弟弟死是不是？” “那就是不接受了？”顾羡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已经可以走了。” 顿了顿，补上一句：“滚吧。” 傅大伯气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把面前的玻璃桌面给拍碎了。顾羡已经懒得再去看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对着傅宇强道：“还有你！” 傅宇强正憋屈得不行，这要是在以前，他早跟安禅动手了：“小毛孩子你少来吓唬我，我可都查过了，傅安禅没有被任何人收养，更谈不上什么合法的收养手续，他就是得孝顺我，生活费医药费一样都不能少！他还得在我床头伺候我，尽他的孝道。只要我去法院起诉，傅安禅就别想一毛不拔。” 多亏顾羡记得安禅喝奶茶不要珍珠，否则安禅听了这话，保不准会被珍珠噎住嗓子。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安禅垂下眼，心中默念消气歌。傅宇强和李行岳什么关系，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父子？怎么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样子如出一辙？ 顾羡也觉得可笑：“我找人查了查你的学历，连初中都没念完，年轻时候还因为斗殴在派出所写过保证书，那保证书写的错字连篇看得我眼睛都疼。以你这个文化程度居然还能去查安禅有没有赡养你的义务，还真是难为你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我也想问问你，”顾羡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你的遗弃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要起诉安禅不履行赡养义务，我们也可以起诉你没有履行抚养义务。你想鱼死网破当然可以，你尽管去起诉，你也去长长见识，看看你的情况到底能从安禅身上吸多少的血。我先给你透个底，就以你所在的城市来说，上一个因为赡养费打官司的父女俩，法院判女儿每个月给父亲八百赡养费，父亲则需要支付女儿几万元的赔偿金。傅宇强，八百块对于安禅的收入来说也就是眨眨眼睛的事，无非是给你这个人渣打钱格外恶心而已。那你呢？几万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你又该拿什么付这笔钱？” “什么遗弃罪！”傅宇强急了：“他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刚才说的只是最好的情况，事实上你对安禅做过的事已经可以称之为虐待，你以为这八百块钱是你想拿就拿的？” “什么虐待！你有什么证据！” “你大可以咬死不认，可惜你有一次喝多了酒，当着安禅全班同学以及老师的面给他的左耳打到重度失聪，是学校保安给你带走的。安禅当时的病历还留着，人证也不少。”顾羡猛然站起，抓住傅宇强的衣领：“于其在这里做天撒钱的美梦还不如回去请个好律师，咱们好好打一场官司，安禅当然无所谓，他有钱，年轻，耗得起，而你连请律师的钱都拿不出。” 傅宇强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他被顾羡周身的低气压吓得喘不过气：“你……你放开我！” “这样你就求饶了？你以前对安禅和他妈妈家暴的时候怎么神气得很？你觉得打女人孩子很有男子气概？可算找到能证明你是个□□长着二两肉的东西了是吗？废物。” 顾羡松开手，顺势把人往后一推，傅宇强毫无防备地仰面摔了过去。只听安静的奶茶店里传来咚地一声巨响，傅宇强摔得眼冒金星，久久爬不起身。 傅大伯终于害怕了，他手忙脚乱地扶起傅宇强，对顾羡服软道：“这位小哥，都是我们考虑不周，那个，今天就当我们彼此都没见过。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弟弟不争气，你们大人有打量，别和他计较。以后我们肯定不来打扰你们，这事儿翻篇，啊，翻篇。” 傅宇强还不死心，似乎不满意摇钱树就这么跑了：“傅安禅！我他妈是你亲爹！你敢不养我！” 顾羡端起面前的冰水，几步走到傅宇强身前，毫不犹豫地泼上去。 他的声音比冰块还要冷：“清醒了吗？清醒了我再给你看个东西。” 傅宇强彻底被这杯冰水浇懵了，许久缓不过劲。 顾羡拿出手机，给傅宇强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质不高，音质也不好，像是十来年前只有二百万像素的非智能机拍出来的。 高糊的画质无法掩盖视频里触目惊心的内容。 傅宇强怔怔地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他像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似的，一耳光甩在十多岁的安禅脸上，嘴里骂个不停，又抓起安禅的头发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安禅的校服上都是血，被打得话都说不出。 安禅作为正经的当事人，却一直在旁边吃瓜喝奶茶，直到顾羡拿出这段视频，他终于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惊愕道：“这是哪里来的？” “我的原意是让你们离安禅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再来烦他。没想到在我取证这几天还有意外的受获，”顾羡收回手机，出手捏住傅宇强的脖子：“你想不到，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是安禅的初中同学录的。他听说我在查这件事，就主动来联系的我。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他说当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录下来，视频保存了这么多年都没敢删，生怕以后用得到。这不就用到了？这段视频的日期和安禅的病历对上了，你不妨也回去查一查一耳重度失聪是什么伤势。你以为这个官司是你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的？再过几天法院的传票应该就到你手上了，我劝你还是去找个律师吧，说不定能少判几年。原本以为你能死在医院的病床上，现在看，死在牢房里也不是没可能。” “我再最后提醒你一点，你要找律师可不能马虎。你知道安禅现在是为谁效力吗？高文石旗下的产业多如牛毛，你以为他们家法务部是吃素的？还有，我，安禅的男朋友，如梦令珠宝金行总裁独子顾羡，必要的情况下我会向我父母寻求帮助，我们家也不是没有法务部。” 傅宇强彻底慌了，几乎要给顾羡跪下：“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敢了！真不敢了！别让我坐牢，我不想坐牢！” 顾羡冷笑着把他拖到安禅脚下：“你该跪的人在这儿，还有安禅的妈妈。” 傅宇强涕泗横流，方才趾高气昂骂骂咧咧的样子全然不见了，他给安禅又磕头又下跪，一张病脸看起来更加丑陋：“小禅，小禅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都病成这样了，你是活菩萨，救救吧。” 安禅看着脚下这团令人作呕的骨肉，嫌恶地往后缩了缩脚。 他心道：“回去还得洗裤子。” 顾羡的目光重新扫过傅大伯：“你也不用打你的小算盘，要想拿安禅性取向的事作文章实在没有必要，泯灭人性自私凉薄的人是你们自己，不是我。” 他搂过安禅的肩膀，当着傅大伯的面轻轻吻上安禅的唇。 这个吻不深，却十分温柔。 顾羡道：“看清楚了吗？” 他从兜里拿出一小沓现金放在桌面上，对服务生道:“抱歉，给你们店添麻烦了。” 说罢，他扣紧安禅的手指，两个人一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奶茶店，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傅大伯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傅宇强。 第六十章 安禅的病恢复了大半，全明星的阵容也大致确定，几天后就要组织队员们集训。顾羡一早和父母打了招呼，今天他会和安禅一起回DDM基地。 一路上，安禅的手都被顾羡紧紧地抓着。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他的心情早已不能用简单的道谢来概括。安禅知道，如果这件事由自己处理，他一定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最后只会选择消财免灾。他不但顾忌BOG系战队的名声，更会考虑他的性取向会不会拖累顾羡。 比起帮安禅解决眼下的难题，顾羡的做法更像是给他放纵的底气。在安禅在顾羡家小住的几天里，他终于理解顾羡从小到大过得是怎样优渥的生活，只是顾羡为人低调，从来不把这些当作炫耀的资本。这项品质在顾羡成为职业选手后也完美地保留下来，顾羡从来没有自视甚高轻视他人的时候。而他却可以为了安禅在傅家人面前直言自己的身世，如果被不明真相的路人听过去，保不准以为这又是哪个富二代在仗势欺人。 这种感觉对于安禅来说很新鲜，毕竟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撑过腰。 安禅的想法很乱，一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顾羡，其实顾羡也是头一回拿自己的家世压人。在面对那两个吸血虫时，他的情绪起伏很大，许多话都是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他甚至还动了手，也不知道傅宇强会不会被那一杯冰水浇得病情加重。 安禅会不会觉得他太年轻张狂？ 顾羡不禁有些紧张，像是一个等待考试成绩发布的学生。 “安禅……” 安禅抬头：“嗯？” “刚才我说的……有些话不是我想炫耀什么，我只是……他们那么对你我真的很生气，我是想让他们收敛收敛，别自作聪明。我……” 安禅马上明白顾羡说得是什么，他笑着抬手，轻轻弹了弹他小男朋友的额头。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面亲我的时候不知道怕，现在怎么又垂头丧气的。” “我怕你觉得我……” 安禅想了想：“我怎么会那么想，其实你妈妈和我说过，说你一直是个独立的孩子，自从进了青训后第一件事就是经济独立。你平时也从来不说家里如何如何，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招摇的人。但是你为了我，愿意去寻求家里的帮助，我很感动。” 他又道：“可能这个话题由我来说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觉得一个人的原生家庭无论是好是坏，它至少是无辜的。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他都不该成为评价一个人品行的标准。我以前真的很穷，我连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李行岳就说我小门小户出来的，注定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他一个21世纪新青年怎么说起话跟几百年前封建社会穿越过来似的，反正他认为我就该低他一等。你觉得他的想法对吗？” 提到李行岳，顾羡的语气就十分不好：“他就是个纯种的傻逼，不用搭理他。” “对呀，同样的，一个人生在条件优越的家庭里难道也有错吗？我觉得没错。这道理就像长相一样，比如你作为一个职业选手，但网友们最初注意到你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你的粉丝里也有很多是来看脸的，可能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那这个做文章，可你的外形条件令人难以忽视是不争的事实，这就是你的特质之一，根本没必要刻意回避。”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走到基地楼下。 “所以，小羡。”安禅停下脚步。 顾羡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禅。 “我知道你很优秀，所有条件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喜欢我。有时候我觉得这些都好不真实，都像是镜花水月，不是真的。” 顾羡静静地等着安禅即将要说的后半句话。 “倒是我，其实我还没有正式地和你告白一次。” 顾羡的瞳孔倏地放大。 “我也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 安禅千百个不愿意被俱乐部知道这件事，然而天底下没有什么能逃得过高文石的天罗地网。高老板不只是有钱，对下属的关心也不少，傅宇强找安禅要钱的事很快就被他知道了。 他难得地对顾羡安禅二人发了火，原因是有情况不向上级汇报，居然自己乱来。 他拿着顾羡的手机，将那个画质高糊的视频一秒不落地看完。 安禅垂着头，他对这段视频的态度很微妙，虽然它是让傅宇强坐牢的关键证据，可他多少还是不愿意面对。比起对傅宇强的痛恨，他更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长大。从前的他保护不了自己，也没有能力保护母亲，才任凭傅宇强这么猖狂。 高文石冷冷吐出两个字：“人渣。” 顾羡开口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尽少的人看到这段视频，一定不要传播。那样对安禅的伤害太大了。” 安禅愣怔片刻：“我没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意发布，反正视频里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高文石把视频发给下属，特意交待了几句。把视频的事处理好以后，他才重新抬起头来，望向二人。 “你运气倒是好，还能拿到这么关键的视频。但是你想没想过，要是那两个人特别难缠，又或者请得到特别有实力的律师团队，我看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办。”高文石沉着脸坐在总裁专用转椅上，用手托着下巴：“年纪轻轻的胆子倒不肥，这么大的事还敢瞒着大人，自己就重拳出击了。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尤其还有一个身患重病，他要是真豁出去了报复社会，我看你们两个还有没有命在我这儿领工资？” 安禅舍不得顾羡被骂，更何况归根结底事情的起因还出在他自己身上，急忙解释：“傅宇强怕死怕得很，他真有种一刀给我捅了我还敬他是个男人，他就是一个不禁吓的废物点心。” 高文石一拍桌子：“呸！说什么晦气话？你现在又觉得你行了？这也就是没出事，真出了事你去哪儿买后悔药去？亏我一直把你当成熟的人，真遇上大事还是个小孩子，你听听你那话幼稚不幼稚？” 一旁的领队也十分无奈：“真不能怪高老板发火，这种事要是没处理好，麻烦只会越来越大。以前一队有个小孩，他亲戚拿他赚的钱去赌，还强破这小孩给他们担保，小孩子胆小一直没敢说，自己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最后拖来拖去欠了人家四十万，最后还是蔫巴巴地跟俱乐部汇报的情况，最后高老板出面帮忙摆平的。安禅你都来这儿多久了，还这么见外，有事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和俱乐部沟通啊，我们法务部又不是放着好看的。” 顾羡用余光扫过安禅，看来上一世安禅没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无论什么风雨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行了，以后长个教训。还有，小羡，你说你已经起诉傅宇强了？” 顾羡回过神：“嗯，他不坐牢我不甘心。” “知道了，这个事以后就交给俱乐部，你安心去集训，全明星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高文石看了看刚收到的文件：“上单李晓文，打野冯亮，中单叶漌，下路是顾羡和赵岩轩。LPL几个叫得出名的队伍都出人了，小羡，别给咱BOG系丢脸啊。” “小羡肯定不会丢脸。”安禅接话道：“小羡的字典里没有丢脸这两个字。” 高文石看他一眼：“阿禅你少给人家扣高帽，你以为这句话没说你？” 安禅不解:“说我什么？” “当然是叫你也别丢脸。” “我？” “行了，你赶紧回去把病养利索了，也重新收拾收拾心情，我们轻装出发，才好拿成绩嘛。” 安禅愈发听不懂了：“往哪儿出发？拿什么成绩？” 领队看不过去高文石卖关子，索性干脆地揭晓谜底：“你们两个回去把签证需要的材料准备一下，这次全明星你们都得去。” “都要去？中单不是选的叶漌吗？”安禅一脸懵逼。 “今年除了常规的5V5，官方还选了这个赛季以来各赛区单杀次数最高的选手打一个solo赛，我们LPL选出来的人是你。” “？？？”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安禅瞪着眼睛消化了很久：“我，我是这个赛季LPL选手里单杀次数最高？真的假的？” 顾羡开口：“确实是最高的，一共十三次。” 安禅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顾羡：“每一次我都记得。” 安禅：“……” 高文石终于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你们两个虽然莽撞，好在没耽误正事，嗨呀，创建BOG只为了图一乐，真长脸还得看DDM。今年全明星DDM是唯一一个派出两个选手的战队，有排面得很。都给我拿冠军回来，听到没有。” 第六十一章 全明星开赛之际，一段宣传视频带着微博热搜悄然出现在大众眼前，并成功吸引了LOL玩家。 全明星不同于国内的比赛，毕竟是受全球玩家瞩目的赛事，主办方难免更上心。这段视频无论是拍摄手法还是后期特效都恰到好处，可谓是制作精良。然而引爆舆论的并不是各赛区战队队员在宣传片里被拍得多么带感，而是在视频结尾以彩蛋出现的solo赛选手们。作为点睛之笔，导演特意飞遍每个赛区，选取最能体现当地风土人情的画面。其他赛区的选手都穿着自己的队服进行拍摄，只有安禅不同。 视频里的安禅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在他的身影出现以前，背景音乐毫无征兆地转入一段悠长悦耳的笛声。安禅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汉服从屏风后走出，他微微颔首，眼眸微抬，摄像机完美地捕捉到了这道冷傲的目光。大家还没从这双眼睛里回过神，安禅抓住身上的汉服前襟向下扯去，画面闪过，安禅已经穿好了DDM的队服站在那里。他抬起手，声音清朗：“DDM安禅，代表LPL出战。” 也难怪会引起网友的热议，和其他赛区的选手比起来，安禅这一段简直可以称之为皇族待遇了。 网友们开玩笑表示：“高老板在？为什么带资进组？” 论坛里更是炸开了锅，往日的李行岳二吧猝不及防地被安禅刷了屏。 1L：我先自爆，我是安禅深柜，打今儿起我就是你坛首席ichan，都别跟我抢。 2L：没人跟你抢。 3L：安禅十年老粉不请自来。 4L：我要是没记错你坛不是直男论坛吗？楼主说什么安禅深柜，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深柜吧。 5L：牡丹花下死，深柜又何妨【震声】 6L：gay度过浓，我出楼了。 7L：能不能正经讨论一下，安禅这宣传片是什么情况啊？高文石真带资进组吗？ 8L：别想太多吧……可能是因为安禅是solo赛里打得最好的选手？官方为了服众已经把每个选手的单杀时刻做成集锦放出来了，你们可以去看看，首先我不是ichan，安禅的战绩和其他选手比确实鹤立鸡群。就是不知道安禅去欧洲能不能保持状态，我怕打脸，不敢把话说太死，但我感觉以安禅的水准单杀大多数都没问题。 9L：禅吹在你坛还真是异军突起，看来前几年没少卧薪尝胆。 10L：有一说一，我就佩服禅吹这点，别的粉丝撕逼吵架，我禅吹直接上台哭麦。 11L：有一说一，我要是禅吹，我上我也哭。 12L：那个……真的没人发现吗？这里是汉服爱好者，安禅在这个宣传片里穿的好像是女式啊【。 13L：？ 14L：？？ 15L：？？？ 16L：别说了，你坛绅士只会说那不更好吗。 17L：拍摄当天我在现场，你们要听点内幕吗？ 18L：前排兜售瓜子板凳爆米花。 19L：也不算内幕，就是比较好笑的事情吧。我是个实习生来着，那天正好被派去打杂，你们把安禅的镜头想的太复杂了，不是高文石塞钱也不是主办方觉得安禅打得好，单纯就是导演和摄像都觉得安禅长得好看，那个导演一个劲儿夸安禅是东方美人，给安禅夸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笑死我了。工作人员里有个喜欢汉服的小姐姐，出镜的那套汉服是她提供的。其实安禅这段根本不符合规定，结果成品剪出来给上头一看，一致通过了。 20L：那是真的牛皮。 21L：我他妈还能说什么。 22L：明白了，拳头人均安禅十年老粉。 ———————————————— 顾羡去集训好多天了，由于安禅只准备solo赛就可以，得以留在DDM基地，平时同吃同住一床睡的二人迫于形势只能QQ爱。 两个人都不是性格黏糊的人，聊天记录里很少有撒娇卖萌一类的话。他们每天的聊天内容都以训练为主，正经得不像是一对小情侣，直到某个论坛贴被转载得全网都是，顾羡终于忍不住了。 “chan：今天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九天玄女：无。” “chan：怎么了？不开心吗？” “九天玄女：有点。” “九天玄女：不是有点，很多。” “chan：摸摸毛，消消气，发生什么事了吗？” “九天玄女：给你拍宣传片的导演说你是东方美人，我吃醋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手机这一端的安禅：“……” “chan：我也觉得这个词太暧昧，后来我和导演一直保持礼节性的距离，别生气了。是他夸我，我没夸他。” “九天玄女：你还想夸他？” “chan：？？？天地良心我没有，我夸他干什么。” “九天玄女：你本来就很喜欢夸别人好看。” “chan：？？？我夸过谁？” “九天玄女：朴豫智。” “chan：……那他本来就……” “九天玄女：那没事了。” “chan：……” “chan：[40\"]” 顾羡点开语音。 安禅的声音有些羞涩，但说得很认真。 “你是堕入凡尘的九天玄女——你是令无数凡人神魂颠倒的皎白月光——你是我用尽一生虔诚换来的信仰——见过你我不再是我，只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一腔痴情而沦陷的奴仆。” 顾羡一贯冷峻的面孔融化了许多，嘴角温柔地勾起。 “九天玄女：原文照抄，没诚意。” 然后把语音默默收藏。 一旁的临时队友看着顾羡连连摇头：“这还是顾羡来了集训了以后头一回笑，是不是跟小女朋友聊天呢？” 第六十二章 顾羡在外集训，安禅在基地里也没闲着。solo赛虽然是名义上的娱乐赛，观众们却不会真的对solo赛的结果一笑而过。LOL是五个人的游戏，但个人能力出色的选手还是会被高看一眼。何况主办方已经推出了赛区solo王的噱头，安禅暗下决心，一定得拿个成绩回来。 假期生活倏地忙碌起来，安禅一边要完成直播任务，一边要通过排位保持状态和手感，除此之外还要研究其余十二个对手的对线风格，更重要的是拓展英雄池。 solo赛选手的选拔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在联赛中完成单杀的次数，所以被选出的选手大多都是中单位，只有一个上单和两个个ADC。传统的中单选手安禅是不怕的，对于非职业中单选手，他免不得要多费些心思。 他又拷贝了满U盘的视频，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总结到了后半夜，细碎地记了半个本的笔记。 ADC的射程远，前期补兵也比AP中单要轻松一些，但ADC在装备成型以前的伤害有限，总体来说，前期能否占优甚至单杀更考验对战双方的技术。 安禅把注意力集中在唯一一个上单选手上，他是来自北美赛区的一名上单，他喜欢用输出型英雄，难怪可以在上路达成这么高的单杀数。 他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 安禅不想用手长英雄风筝对手来达到获胜的目的，这做法多少有些胜之不武，完全依靠英雄压制也大大地降低了solo赛的观赏性，一定不是观众们想看的。 他倒是可以拿锐雯亚索阿卡丽这种近战刺客，只是他以前对线的都是中单，从来没和职业上单刚过正面，上路中路两条路线的对线风格不同，细节上的差距也很大。 安禅思前想后，终于拿定了注意。 他随机抽取两个上单选手作为安禅的独家陪练，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这么幸运呢？ 哦——是朴豫智。 悲催的椰子同学只好每天准时上线挨打。 除了椰子外，BOG的上单也经常被安禅拉进自定义房间。 在安禅随队伍踏上赴往欧洲的飞机时，朴豫智已经快被他队长打自闭了。他在直播间里和弹幕哭诉，前两天他还能和队长打个五五开，后来安禅就像开窍了似的，明明是一个中单，居然在对线期乱杀他这个正经的上单职业选手，是怪物吧他！ “真的，我队长再不走，我都快宣布退役了。”朴豫智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咬着奶茶吸管：“我大胆预测，队长大人必拿solo赛冠军，否则他都对不起我这么专业的陪玩！”朴豫智气鼓鼓道。 ———————————————— 职业选手里十个有九个半生物钟紊乱，时差对于网瘾少年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大家经历了长途飞行后多少有些疲惫，特别是大病初愈的安禅。几个精力旺盛的队员到了酒店后张罗着出去吃正宗的法国菜，安禅实在提不起大吃大喝的精神，委婉地拒绝了大家的邀请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补觉。 安禅不去，顾羡也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思，正好他和安禅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他当即决定，吃饭哪儿有男朋友重要。 于是房间里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安禅抱着枕头补觉，顾羡搂着安禅发呆。 自他重生回来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回想这一年里发生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穿梭在异时空的流浪者。安禅细瘦的腰被轻易地环住，顾羡凑近安禅的颈间，贪婪地摄取着沐浴露的清新味道。其实傅宇强的出现惊扰的不止安禅一个，顾羡的心弦恐怕比安禅本人还要紧绷。上一世安禅的结局实在太可怕，顾羡每每想起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从前的他喜欢而不自知，如今回忆起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心如刀绞，也不知他究竟拯救了多少次银河系才换来这一次重回十八岁的机会。 幸好，这一次他来得及。 有顾羡这个小暖炉，安禅可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顾羡也浅浅地睡着了，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有动作，缓缓睁开眼，低沉的嗓音带着睡腔:“醒了。” “怎么不去和他们吃饭。” “想和你在一起。” 不得不说，无论是洁净的酒店房间还是月光柔和的夜晚，都在无意间促成这情意渐浓的二人之间极为暧昧的氛围。顾羡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免情动，安禅的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二人互相凝视着，周围静得出奇。 这世界人海茫茫，究竟是怎样的运气才能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顾羡的脑子里蹦出两只带着翅膀的不鸣生物，一个拿着叉子叫嚣着此时不加大力度更待何时，另一个头顶光环眼泪汪汪地劝阻：“还有几天就比赛了，现在为时尚早，好饭不怕晚！” 顾羡叹了一口气，刚才还食欲十足的大狼狗瞬间变成一只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抱着安禅不再说话了。 有的九天玄女表面高冷不近人情，背地里的神态表情却被恋人一眼看穿。 安禅脸上有些发烫，但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和顾羡一样，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虽然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但作为职业选手，什么都没有近在眼前的比赛更重要。 安禅想，如果顾羡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现在它一定是无精打采地垂着。 “……小羡？” “嗯。” 完了，不只尾巴，顾羡连语气都无精打采起来。 安禅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坦荡一些：“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 “就是……”安禅咽了咽口水：“和ADCsolo的时候应该注意点什么？” 顾羡：“……” “就是以你的经验来说，如果你要和敌方中单solo的话，你会特别注意什么？快比赛了，我想跟你取取经。” 顾羡用手臂撑起身体，眯起眼睛看着安禅：“安禅，我们现在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家。我刚才一直对你想入非非，你却把我当同事。” 安禅睁着眼睛眨巴眨巴。 顾羡只好认输。 “看对面是什么中单，法师的话一定要记技能CD，AD刺客的话要提前算好他的攻速，ADC打中单最重要的就是规避伤害，如果一个装备成型的安妮在草里蹲我，她闪现砸熊给我一套，晕眩时间还没过我就没了。相反如果我预判了她的技能……” 顾羡突然停住了，一贯波澜不惊的冰山脸露出惊讶神色。 安禅的脸涨得通红。 “安禅你——” 此时顾羡的声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在里面。 安禅虽然羞涩，但还是不免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得意，虽然他在这方面全无经验，但顾羡的反应实在太青涩。安禅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江湖老油条，耍阴招撩拨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他露出一抹坏笑：“真就是个弟弟。” 顾羡被挑衅了，他合上眼睛压制心底冒出的邪火，装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你不烫吗？” 安禅下巴一抬：“烫什么？” “我这边觉得冰凉冰凉的，你应该觉得烫才对。”顾羡一边说着，一边把胳膊摸进被子下面。 他握住了安禅那只不安分的手。 安禅的脸已经红得要滴血。 …… 许久以后，安禅真切地感到一丝后悔。 他就嘴欠，故意说顾羡是弟弟，然后顾羡就已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弟弟。 手有点酸。 贤者时间的顾羡依然是高冷如明月的九天玄女，只默默地帮安禅揉爪子。 安禅开口道：“其实刚才我是真心提问的。” “……” “所以ADC和中单solo的注意要点是……？” 顾羡看他一眼。 “严防偷袭。” 第六十三章 几日后，全明星现场。 天色刚亮，安禅和顾羡就成了一对被迫分开的苦鸳鸯。顾羡跟大部队以前去了场地，安禅的比赛安排在晚上，下午再动身就来得及。 临行前，两个人互相给彼此一个早安吻。 “这次全明星队伍不比寻常，我知道磨合问题不是临时抱佛脚能解决的，”安禅细声道：“配合上的失误在所难免，你能做的就是将失误带来的损失降到最小，千万不能赌气任性，那只会让场面越来越糟糕。不要怕背锅，也不要怕被队友连累，别忘了执行力也是实力的组成部分。你们的指挥应该是叶漌，赛场上别带有个人情绪，叶漌的指挥思路还是很清晰的，要听话。” 这些话对于心理年龄二十五岁的顾羡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就像是告诉一个成年人要讲文明懂礼貌一样。然而顾羡耐心地听着，一一应下来，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安禅帮顾羡整理好衣领：“全明星不像其他的杯赛，受关注的程度不一般，不过你也别紧张，我敢说以你的实力，放眼世界都是拔尖的。稳一点，别上头，听指挥就没问题。” 房间的门大打开着，两个人站在门口，亲近的动作毫无掩盖，恰巧被路过的外国队员看见了。其中一个身高马大的选手暧昧地对安禅吹了一声口哨。 顾羡的脸几乎瞬间就拉了下来。 安禅哭笑不得：“气性怎么这么大啊，快走吧，别让人家等。” “嗯，你回去再睡一会儿。” 安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睡也睡不了多久，我肯定要看你比赛的。” 好不容易把顾羡给哄走了，安禅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没事情做，索性去酒店附近的网吧练手感。 如果是在国内，安禅走进任何一家网吧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用他堂弟傅阳的话讲，安禅在网瘾少年圈里也是个小名人。在国外则不同，大多数玩家还是更关心本赛区的联赛情况，对其他赛区选手的了解少之又少，安禅最多只能算是个小人名。所以安禅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轰动，最多有人对亚裔感到好奇，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多看两眼。 安禅的英语口语还算过关，简单地交流后顺利上机，启动游戏。 安禅登录的是韩服，他在韩服的段位不低，他决定开几把排位热热身。 正排队时，他又一次听见了口哨声。 安禅转过头，声音的来源居然还是在酒店对他吹口哨的那一位，安禅猜他也是来网吧里找手感的。这位外国选手托着下巴，笑着用英文说了一句：“东方美人？” 安禅一时竟然听不出这是不是嘲讽，只好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 那人倒是很惊讶：“你会英语？” “一点点。” 安禅上学时的成绩不差，英语也算是小强项，打了职业就把学过的都还给老师了。后来听说朴豫智要进队，他特意恶补了英语，还自学了初级的韩国话。只不过朴豫智比他还有语言天赋，硬是咬着牙把中文给学明白了。安禅重新捡起来的英语自然也派不上用场。多亏这趟欧洲来得早，再晚一段时间，英语又要被安禅忘个干净。 “那你认识我吗？” 安禅实话实说：“抱歉，不过如果你把ID告诉我，我可能会知道。” 外国男人一挑眉：“Moonlight.” 安禅马上就知道这人是谁了，他就是所有SOLO赛里唯一的上单选手。想到这一层，安禅忍不住重新将他打量一番，真不愧是玩上单的人，在他接触的人里顾羡已经算身材结实的，但顾羡的结实是少年感的结实，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并不夸张。然而顾羡在这个Moonlight面前就显得单薄了，Moonlight的身躯只能用庞大来形容，虽然不胖，但壮得很。 似乎是看出了安禅正在想什么，Moonlight嘴角一勾：“你在练习？像你们这些玩脆皮的，我能乱杀。” 安禅听出话里的挑衅意味，当场化身一个没有感情的捧场机器，并搬出万能句式：“哇偶——你说是，那就是。” 赛前垃圾话没有任何意义，安禅整理好心情，无视身旁的目光，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戏中。 ———————————————— “我们的solo赛终于来到了半决赛，现在场上还剩下四名选手，分别是LPL赛区的Chan，LCS赛区的Moonlight，LCK赛区的Mr.Park还有LEC赛区的Scenario的。出乎人意料的是，十二个选手中分别有九名中单，两名ADC和一名上单。目前到了半决赛，中单选手已经阵亡大半，只有来自亚洲的两个选手留了下来，作为唯一一名上单选手Moonlight居然坚持到了现在。这次SOLO赛冠军究竟会是谁呢？好期待啊。让我们有请进入半决赛的选手们上场。” 漂亮的女主持满面笑容，迎来了上台的四位选手。 “啊，安禅，我记得你的，以前你也打过国际比赛，那一次也是我主持呢。后来你消失了好久，我以为你退役了，能再一次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 安禅礼貌地和女主持打了招呼，而后对着观众席的方向鞠了一躬。 由于大家的语言不通，介绍和抽签环节一切从简。安禅的半决赛对手是欧洲赛区的Scenario，有欧服第一德莱文的称号。 前前前不止多少代国服第一狐狸安禅表示不虚他。 倒是Moonlight对这个抽签结果表示遗憾，他甚至故意在镜头前对安禅说了一句：“我还能在决赛见到东方美人吗？” Moonlight还不知道他在安禅心里已然是个北美李行岳的形象。他的话音刚落，摄像机马上对准了安禅，可惜安禅实在不会说垃圾话，他只是想着，顾羡不会在看直播吧？保不准又要生闷气。 这个北美李行岳真是浪穿了，安禅咬牙切齿，轻飘飘一句话惹了顾羡不开心，结果要耐着哄孩子却是他自己。 不过顾羡刚拿了全明星的MVP，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安禅自我安慰着。 殊不知坐在休息室里看直播的顾羡差点把可乐吸管给咬断了。 北美李行岳虽然是个节奏大师，但两把刷子还是有的。他以极快地速度结束了BO3赛制的半决赛，给韩国的Mr.Park打了个二比零，第二场分胜负时双方甚至还没升到六级。Mr.Park显然也很惊讶，接受采访时直言Noonlight是个很强势的选手，他期待两个人在未来的S赛上一决高下。 确实不是个好对付的，安禅心想，算了，先打败眼前的对手更重要。 第一局，安禅选择安妮，Scenario选择卢锡安。 安妮是个新手英雄，操作上没有难度，十分简单粗暴，攒好被动打一套，爆发伤害非常高。而安妮的缺点也十分明显，腿短不说，只要对手出一件女妖面纱，安妮基本就废掉了。 不过用安妮来打solo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清兵又快，前期伤害又高。尤其对面是职业ADC，走A功夫了得，安妮的平A射程长，不至于被敌人耗太多的血。 安禅是从顾羡的话里得到的灵感，当时顾羡只是拿安妮给安禅举了一个例子，安禅却认真琢磨起拿安妮的可能性。想了一晚上，得出结论，可以一试。 解说对安禅的选择很吃惊：“卢锡安太灵活了，安妮要保证她控得住才行，但卢锡安的技能范围很大，前期伤害也高，安妮真的是很好的选择吗？” 其他解说认同他的话：“前几场安禅秀出了很多英雄，都玩得不错，我认为没有必要拿安妮。” “或许他是想通过solo赛证明自己的英雄池？” 比赛开始，两个人上线就先换了一波血，谁也没讨到便宜。 对线期看似和平，实则暗藏杀机，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对方一套带走。不过从补刀上看，安禅略微领先于对手。 正是这微弱的优势奠定了第一局比赛的胜利。 安禅到六级后秒升大招，卢锡安正好差一个兵的经验。许多观众根本没看清当时的场景，直到导播用慢速播放才看懂安禅是怎么赢的。 安妮升六，卢锡安早有防备，马上交出位移技能远离安妮的闪现大招范围。安禅也确实交出了闪现，但他闪现的方向和大家想的不一样，比起卢锡安的位置偏了很多，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安禅空大了的时候，小萝莉手里的玩具熊却精准地拍住了位移技能结束的卢锡安。 一套带走。 “安禅预判了卢锡安的走位，他知道卢锡安一定会交位移，他连卢锡安会E到自己这边都算到了！”解说十分激动。 “这个预判太绝了，按我们的思维，卢锡安是会选择后撤，所以安妮想要打到卢锡安的话必须往前闪。安禅却算到卢锡安会往右走，所以他闪现方向也是向右的，正好命中卢锡安。我都不敢说这到底是失误还是预判，他怎么算到对手的想法？” 安禅在采访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只差一个兵的经验升到六级，如果我大空了他可以马上反打一套单杀我。卢锡安的大招可以被兵线挡住，如果要把伤害最大化确保可以单杀我，比起后撤，我也会选择向右绕开兵线。” 从安禅升六级到完成单杀不过一秒钟的时间，现场的掌声与欢呼声震耳欲聋。 第二场开始，对面拿出看家的德莱文，安禅也拿出了狐狸。 欧服第一德莱文果然不是吃素的，从一级开始就死死压着安禅的血线，一门心思要报第一场的单杀之仇。安禅的面色沉着，几次丝血化险为夷。 “这一局的赢家应该是Scenario吧。”解说推测着。 “真不愧是安禅啊，居然可以撑到现在，换作其他人不知道被德莱文单杀几次了。” 人头的爆发依旧在双方六级以后，安禅的血条空了大半，却在关键时刻控住了德莱文。只见他鼠标一甩，左手灵活地操控键盘，一套技能接引燃平A，拿下德莱文人头，成功晋级决赛。 被问及预判的诀窍时，安禅坦诚道，最后一回合谈不上预判，只是德莱文玩家多少都有捡斧头的强迫症，如果Scenario当时没有去习惯性走位接斧头，被单杀的人是谁还是未知数。 Scenario听后哈哈大笑，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再犯这个错。 一路过关斩将，安禅终于走到决赛。 第六十四章 决赛正式开始以前，主办方为了营造氛围，故意让双方在赛前说一句给自己打气的话。 Moonlight语调轻蔑：“LPL的中单就只能拿安妮这种新手英雄用投机取巧的方法取得胜利吗？” 本来安禅还不知道在这种环节应该说些什么，听了Moonlight挑衅，他双唇微抿，吐出一句：“哦，我记得有人在联赛上拿过盖伦打上单来着。” Moonlight吃了一惊，虽然他是职业选手，但他几乎没关注过LPL的情况，安禅怎么知道他在联赛里用过盖伦？ 他脱口而出：“你看过我的比赛？” 安禅学着Moonlight的话，只是语气要客气得多：“中国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会真的有选手参加solo赛全靠莽，根本没研究过对手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成功点燃了现场观众的情绪。 第一局，Moonlight选择了鳄鱼。 鳄鱼作为公认的上单霸主英雄，对线期无论是伤害还是控制都非常强势，强大的恢复能力保证了他的续航。这种BUG级别的英雄被Moonlight拿到简直是如虎添翼，现场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线上看直播的观众也发弹幕表示有好戏看了。 安禅不慌不忙，选择了杰斯。 “哦？安禅这里很聪明，大家都知道杰斯对鳄鱼来说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克制的，不过这次版本更新以后鳄鱼不是那么难打杰斯了。而且Moonlight可是鳄鱼老手，但是在安禅过往的数据中几乎没有出现过杰斯，无论怎样的克制关系，都是以会玩为前提啊。”解说对安禅的选择并不看好。 Moonlight显然和解说持有相同的看法，安禅是个打中单的，几乎没怎么玩过杰斯，和上单鳄鱼对线的经历更是少之又少，拿到杰斯又怎么样？只要被他近身，还不是凉凉？ 他们都低估了安禅。 安禅从一级开始就利用草丛和射程优势压制着鳄鱼的血线。到了三级，鳄鱼进入强势期，安禅毫不恋战，马上撤回到安全距离。 由于Moonlight的轻敌，他在前期被压得很恼火，怒气条刚变红后就冲向杰斯，只要杰斯被他摸到，不死也要空血。安禅知道胜负在此一举，六级的杰斯想再单杀鳄鱼可就难了。他不慌不忙，拉了一道加速门在身前火速接上Q技能的伤害，这一波换血鳄鱼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安禅的加速门放得很细节，他是竖着放的，所以这套EQ二连的伤害才这么高！”解说十分激动。 鳄鱼刚要用二段E回到安全的位置，安禅可没有放过他，他马上切换形态，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打了鳄鱼一套，趁着鳄鱼回血之前挂上引燃，又用平A补足了伤害，收下一血。 第一局很快就结束了，胜方是安禅。 Moonlight的神色很不好，他没想到安禅可以把杰斯玩得这么熟练，早知如此他不应该逞一时之快，刚到三级就和杰斯血拼，他应该苟到六级再上的。 这一局的胜利对于安禅来说是必然的，他早就料到Moonlight会拿鳄鱼，所以他才找朴豫智和一队上单陪他练习杰斯打鳄鱼，现在看来，朴豫智挨过的毒打都不是白费的。 第二局，Moonlight选择了劫。 “劫这个英雄是安禅的招牌之一！Moonlight这是想复仇！” 安禅想都没想，确定了光辉女郎拉克丝。 全场哗然。 “安禅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局白给？用拉克丝怎么打劫？” 众所周知，劫的灵活性非常高，对于拉克丝这种所有技能都是非指向性的英雄来说简直是天敌。而且拉克丝手长腿短，六级后劫想强杀拉克丝也太容易了。 安禅的想法很简单，第一局他利用英雄的克制关系赢下比赛，这一局他就要选出弱势英雄证明自己的实力。 比赛开始，赛况令观众大跌眼镜。 “这……安禅的预判未免也……” 劫在六级前居然没有占到任何血量优势，而劫的对手只是一个笨重的拉克丝而已，反倒是他自己被拉克丝的技能打中好几次。 安禅自己就是玩劫的，他本来就擅长预判，早在刚出道的那几年他就能预判到对面锤石的钩子救下李行岳，现在预判劫的影子也不是难事。 六级后，在劫用大招标记拉克丝之前，拉克丝先手控住了劫，一套技能打下去并给劫套上了引燃。劫也在被引燃耗光血量之前打了拉克丝一套，连招刚刚结束就阵亡了。 其实拉克丝根本撑不住劫的伤害，尤其安禅已经没有多余的蓝量给自己套护盾，两个人几乎同归于尽。 主办方将这一局按照平局处理，提醒两位选手准备第三局。 安禅没什么意见，虽然系统的判定拉克丝先击杀劫，其实他很清楚，如果这一局是正式比赛，劫的收益是远远大于拉克丝的，两个英雄在后期的作用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但换个角度来说，一个劫能在六级时被拉克丝一换一，足以说明这个拉克丝的实力。 第三局，安禅故意提前选择锐雯。 锐雯的操作上限非常高，会玩的玩家往往给对手秀得头皮发麻。只是任何英雄都存在克制关系，先手选择锐雯的话非常容易被针对，比如公认的真小学生英雄盖伦，打锐雯都不用过脑。你秀任你秀，所有的花里胡哨在盖伦的沉默面前都毫无意义。 安禅本来不想用锐雯的，谁叫Moonlight自己放话嘲讽他用安妮这种无脑英雄的，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光长个子不长脑。 果然，Moonlight黑着脸选了诺克萨斯之手。 打到现在，Moonlight的心态已经崩了不少，反之，安禅十分冷静沉着。 诺手两次Q技能都被安禅用E躲掉，六级后安禅照准机会打出连招，在全世界的观众面前展示了一回什么叫光速QA。诺手吃不住伤害，在阵亡之前放出大招，企图再一次和锐雯同归于尽，让自己输得没那么难看。 第二局，安禅死于缺蓝，而锐雯是一个没有蓝条的英雄，诺手的流血伤害被他用E技能的护盾抵消了。 “本届全明星solo赛的冠军是来自LPL的安禅——！” Moonlight来和安禅握手时表情很不好。安禅有点走神，其实从天赋上来看，Moonlight和顾羡是不相上下的。但天赋和把天赋兑换成实力的能力是不一样，Moonlight的天赋再高，他的职业生涯也注定不能超越顾羡。他的心态太差，赛前轻视对手，又喜欢大放厥词，赛中易冲动上头，抗压能力弱，逆风时又沉不住气，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做职业选手。 如果他有悟性，能从这三局solo中汲取些教训还算有救，如果一意孤行的话，安禅就只能给他点个蜡。 这么一看，顾羡真可谓是宝藏男孩了。 安禅走上舞台，聚光灯全部打在他身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台下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空中又被撒满了轻飘飘的亮片。安禅接过主持人递给他的奖杯，不知怎么，他的脑子非常不给面子地停止了运转。 他有多久没得到过今天这样热烈的掌声了？ 台下的欢呼声逐渐统一，高呼着：“LPL！DDM！LPL！DDM！” 安禅微微张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时，竞技的魅力可以越过国界。如果这个选手发挥得足够好，现场的观众不会因为他的国籍而吝啬自己的掌声。异国他乡的舞台上，安禅怔怔地站在上面，手里握着精致的奖杯，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他庆幸自己被赋予参加这次SOLO赛的资格。虽然这只是一场锦上添花的娱乐赛，可对于他来说，却是此生难忘的回忆。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站在国际舞台上接受大家的欢呼，只是那时的欢呼声并不属于他，叶漌站在中间，捧着奖杯，李行岳就站在叶漌旁边，他们接受了全部的赞许。安禅只是站在边角，直到李行岳和叶漌离队，他都没摸过那个奖杯一次。 后来，他所面对的只剩下无尽的质疑与嘲讽，他作为曾经的世界冠军，带着一个空有躯壳的DDM在次级联赛里挣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也曾问过自己，努力真的会收获吗？ 他是不是真的是个团队毒瘤？他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早点退役，说不定DDM还能有王者归来的那一天。 主持人笑着问他，想不想看家乡观众们的反应？ 安禅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主持人叫他回头。 安禅转身，身后的大屏幕上映出国内的直播界面。 画面里本应该是他自己，却已经被厚厚的弹幕刷了屏，把他自己挡了个严实。 弹幕的颜色不一，但内容是同样的。 “安禅天下第一！” 安禅笑了，果然，他的人生也不是那么艰难。 第六十五章 安禅拿了solo赛的冠军是值得庆祝的事，不过LPL队伍还有明天的比赛，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安禅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到酒店，刚刚进了房间，还不等歇口气就被顾羡啃了一口，正好啃在衣领可以挡住的位置。 安禅的肤色白得透明，这口“牙印”被凸显得更加清晰。 这小孩绝对是故意的，他无奈地想。 “好家伙，我好不容易拿了个奖杯，你不说祝贺，反而还咬我一口，是不是属狼的？” 提到奖杯，顾羡的身体突然僵了僵，声音也沉下来不少：“我觉得我很坏。” 安禅无奈：“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种话？青春期尾巴的少年也这么多愁善感吗？” “你拿了冠军，我应该祝贺你的……我不是不高兴，我很高兴你拿了冠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是心里还算很失落。” 安禅温和地笑了笑，他捧起顾羡的脸：“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就算是我自己，拿到这个冠军也是有遗憾的心情在里面。” 顾羡直勾勾地盯着安禅。 “可能我确实是个贪心的人吧，以前根本不敢想自己还能有重新站在世界舞台上举起冠军奖杯的一天，现在这个奖杯真正属于我了，我又在想这个奖杯要是我和我的队员们一起拿到的就好了。LOL毕竟是五个人的游戏，比起我自己，我更想以DDM的名义拿冠军。最重要的是……我也有私心，我最想和你一起赢比赛，和你一起站上领奖台。” 心脏搏动的感受越来越强烈，顾羡低声道：“我也是。” 所谓心意相通不过如此，他们都想牵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更高的荣耀，即使道路坎坷崎岖，只要感受着手心里的体温，好像也就不累了。 “小羡，其实我想过今年夏天就退役的。” 顾羡猛地将怀中人搂得死紧。 “这些话我只敢和你说，”安禅自嘲地笑笑：“DDM刚重组那会儿可真难啊，我每天醒了睁开眼睛，跳进脑子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比赛到底怎么打才能赢。我人缘不好，有过带队经验的选手都不愿意和我接触，再头疼也只能自己看着办。烦心事只会越想越绝望，我就开始盼退役。我觉得我退役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行了，就，挺累的。这样说是不是有点没良心，明明是这个行业把我从泥沼里救出来，我却想以后跑得远远的。” 顾羡的声音颤抖着：“你……你打完夏季赛真的要退役吗？” “以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有力量继续打下去，因为你。”安禅说得认真，细长的眉眼中透着坚定与温柔。 这不是哄孩子的假话，安禅曾经真的以为，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真正地拥有一处避风港，直到一个别扭的大男孩固执地夺走他的手机，亲手为他编了一条寓意着健康的手链，送给他一只儿童套餐附赠的玩具兔子，挡在禽兽不如的生父身前，强硬地告知对方，叫他回去等法院的传票。 “我真的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我根本不相信你会喜欢我。以前总想着我上辈子一定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现在又觉得我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顾羡说：“拯救银河系的人是我。” ———————————————— 比赛日第二天，安禅破天荒地没跟着大家一起去现场，顾羡从酒店出发时安禅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只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叫他好好比赛。 其他队员还以为这两个人吵了架。冯亮打量着顾羡的脸色，小声问叶漌：“安禅这是给他受多大的气啊？你看顾羡这脸色差的。” 叶漌顺着冯亮的方向看了顾羡一眼：“我看他心情挺好啊，你又从哪儿看出来他脸色差的。” “啊？这表情跟个冰窟窿似的，哪儿像心情好。” “你第一天认识顾羡？他一直不都是这个表情？”叶漌靠在柔软的车座上，拿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大惊小怪。” “不是吧？你没看昨天他看安禅的眼神，简直是春风般温暖。” 叶漌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他是对安禅温暖啊？你是安禅吗？安禅为了保他都愿意拿璐璐打中单，你要是也拿璐璐打野保我，我也春风般温暖地看你。” 冯亮无语：“你这是强人所难啊，再说我要你春风般对我干什么。你又不是我老婆。” 叶漌白他一眼：“那你要顾羡春风般对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他老婆！” “那安禅是他老婆吗？” 叶漌懒得搭理他。 安禅没去全明星的场地，他早早就起了床，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了。他按照一早就查好的路线，还算顺利地走进一家奢侈品门店。 虽然他的收入已经足够他为自己购置价值不菲的衣物饰品，但他是从苦日子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穷怕了，节俭的习惯一直保持着。况且他的工作特殊，虽然勉强算作公众人物，可观众们并不注重外表，只要干净整洁即可。他每天能见到的也就只有几个队员们，一周都难得出基地几回，他实在没有做“都市丽人”的兴趣。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店，想他以前识人不清送人球鞋的时候还是在官网上买的。 导购热情地招待他：“中国人？” 安禅点点头。 导购马上一键切换中文。 安禅看着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点眼花，多亏提前做了功课。很快，他选中一只腕表。 付款时，安禅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爱情使人盲目。多亏他这辈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要是生在古代帝王家，他多半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君，自己亡了国还害得美人背负骂名的那种。换作以前，他安禅就是饿死，就是从这儿跳下去都不可能花这么多钱就买只手表。 现在，看着导购将精致的包装袋递进自己手里时，他恨不得飞到顾羡身边去，叫顾羡马上戴给他看看。 遗憾的是他没有徒手测指围的本事，他也想过趁牵手时估算出顾羡手指的尺寸，然后去店里订制一只戒指出来。然而他是毕竟是手被划破了都感觉不到的狼人，估尺寸这种事实在是难为他了。只能等全明星结束后，他和顾羡一起去店里，这样也好，还能叫顾羡选择自己喜欢的款式。 买好了礼物，安禅火速赶往全明星现场，开什么玩笑，顾羡的比赛他怎么可能不关心，他一定要亲眼见证顾羡在国际比赛上拿MVP的时刻。 等他到达场地时，正好赶上顾羡用大嘴拿下五杀。全场的气氛热烈，一齐高呼顾羡的名字。安禅没去后台，而是混在观众席里，将自己伪装成一名狂热的顾羡粉丝。 LPL赛区斩获全明星冠军，MVP毫无意外地落在了顾羡头上。今年的最佳新人毫无意外是要颁给顾羡的，谁能想到这个在赛场上大杀四方的大嘴是今年才打进LPL的新人呢？ 赛后，大家敞开了肚皮大吃一顿，每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回酒店后，酒意上涌的顾羡色胆包天地把安队长摁在床上，在安禅最后一层衣物彻底失守之前，他可算挣扎着从顾羡身下钻了出来，摸着黑拿出礼物，对顾羡道：“你……你拆嘛。” 顾羡刚要动手，安禅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等等，我不懂什么新款旧款，我觉得这个给你戴一定好看就买的。你要是有的话……明天我退了重新给你买一个，不许笑话我。” 在顾羡再三保证下，安禅才重新把礼物递了过去。顾羡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礼盒，一只做工精湛的手表静静地躺在里面，表面折射着晶莹的光，款式别致又不张扬，对得起它的价格。 他把表拿了出来，戴在手腕上。 安禅惊喜道：“果然大帅哥戴什么都好看。” 顾羡用戴着表的手重新把安禅禁锢在床上：“那我就戴着这个……” 这时，顾羡才注意到安禅手腕上还缠着他送的那条砗磲手链。 “摘了吧，”顾羡试图把手链摘下来：“回去给你买好的。” 安禅连连摇头：“我就觉得这个最好，毕竟是你亲手给我做的……唔——” 很快，安禅就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 顾羡低声粗喘着，俯在安禅耳边说道：“我希望以后每一个冠军合影里都有你，无论是夏季赛，S赛，还有其他杯赛，我都想和你一起。” “我……我也是……” 顾羡紧紧抱住了安禅的背。 曾经交错开的两条红线终于无所顾忌地交缠在一起，紧紧系成一个解不开的结。寒冬后的枯木抽出新的枝芽，总有人会抚平来自过去的累累伤口。顾羡用手指擦去安禅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听见安禅对他说道：“我喜欢你。” 此刻争论谁喜欢谁更多的问题全无意义。 未来明朗可期，今晚月色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0.0 虽然正式开始写原耽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故事的雏形可以追溯到五六年前，我一边听歌一边走路的时候想出来的。在我脑子想过一遍又一遍，修修改改，终于在今年写成了《重生后对队长真香了》。这篇并不是我的第一篇文，但我知道他是存在许多缺点的，否则连载期的成绩也不会这么惨淡233。正因为如此我非常感激每一个收藏评论的小天使，甚至还有小天使给我投雷，谢谢你们愿意鼓励支持这样不足的我。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写完这本真香，我真的爱你们！鞠躬！ 这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一两篇番外？当然也可能咕咕咕【。 顺便给我的下一本打个广告《打野再不来下路就没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个收藏0.0 文案： 林江画曾在十六岁时有过一段极为短暂的网络暗恋。 林江画小鹿乱撞：他知道我是男生还对我这么好，或许他……喜欢我吗？ 网线另一端的张浚乔一脸茫然：啊？原来不是女生吗？ 还不等张浚乔的把话说完，林江画的头像就灰了下去，再也没亮过。 数年后 作为TIG青训队队员的林江画，他的训练生活比其他队员们要难上许多，他本来是国服知名AD玩家，迫于生计只能硬着头皮转型打野，毫无打野经验的他两眼一抹黑，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偏偏一队的ADC总是来给他添乱，一天不刷存在感就浑身难受。 终于，这个讨厌鬼ADC酒后吐真言，他俯在林江画的肩膀上：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林江画，无论我们之间重启多少次，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你。” “张浚乔，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转型打野，我就应该锲而不舍地打AD，直到让你失业为止。” “我失业了你养我吗？” “谁……谁要养你啊！” 假风流真深情AD攻 x 傲娇中透着纯情的打野受 又名《披着电竞皮的小学鸡恋爱》《阴差阳错的破镜重圆》《野王是怎样练成的》《追老婆要脸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