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上了竹马的崽》作者:胡不归w 文案: 洛禹涵和男朋友拉拉扯扯七年,谈婚论嫁之际撞破渣男出轨继妹现场,直接被气到原地去世。 重生之后,禹涵:我要换攻。 缩在角落暗恋洛禹涵十多年的齐凛弱弱举手:你看我行吗,正好你肚子里那个也是我的崽…… 接下来,复仇打脸虐渣一条龙。 禹涵: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齐凛:老天靠不住,还是你老公比较靠得住 对外高冷脾气差对内疯狂摇尾巴德牧攻×性格温和(划掉)有仇不报非君子受 生子 微博o0胡不归0o 标签: 主受 温柔 前世今生 HE 第1章 岳江市某医院五层,手术室门外走廊上。 窗外夜幕低垂,无星无月,暗沉沉的夜色被灯光阻隔在外,如同伺机捕食的野兽一般虎视眈眈。日光灯亮的白惨惨,绿色的手术中标志灯在纯白的墙壁上反射出虚薄的光线,浓郁弥散的消毒水气味中氤氲出濒死的哀吟。 “齐夫人,人命关天!” 突如其来的一声愤怒的喊声划破寂静的空气,一身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偏开脸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切除子宫,大人就能活,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他对面的等候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打扮得体,妆容合宜,双手拿着坤包搭在并拢的膝盖上,迟迟不肯接过护士手中的笔,模样娴雅得不似身在生死关头的手术室外。 医生焦急道:“齐夫人,病人的人造子宫适应性很差,才17周就发生破裂,现在情况非常危险,已经输了五千毫升的血液但是出血一直止不住……” 一串脚步由远及近,一个护士用身体温暖着一袋血制品,急匆匆跑进手术室。两个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手术室门口。 “您的意思我明白。”齐夫人平静又偏执地说,“但是这个孩子对我们家来说意义非常重大,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因此我希望它能活下来。” 这个“它”指的自然不是病床上由于大量出血而奄奄一息的病人。 “您没有明白!孩子注定活不下来了,但是这时候切除子宫,我们还能尽全力保住大人!” 医者仁心,医生实在说不通这个不可理喻的家属,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此刻走廊上空空荡荡,病人的父母爱人皆不在,只有这么一个手持公正证明有代签字权力的、与病人非亲非故且极为拎不清的女人,手术室里正在争分夺秒地从死神手里抢夺濒死的病患,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听从医生的建议。 她说道:“我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突然打开,刺耳的报警声催命一般传了出来,尖锐得叫人心惊。医生转向门口,女人也站了起来。 护士站在门口,口罩遮住了她的面孔。 “病人孕122天子宫破裂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时间……” 话音未落,手术室中突然一阵骚乱,护士一怔立刻转身回去,医生也大步奔向门口,翻卷的白大褂衣角搅动凝滞的空气,带来一丝鲜活的风。 座椅上的齐夫人脱力般跌坐下去,呆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虚空,突然呜呜地哭了。 手术室内,奇迹般地,原本变成了一条直线的心跳微弱而坚定的搏动起来,血压逐渐升高,原本几乎是在喷涌的血液也渐渐止住,病床周围到处是暗红的鲜血,无影灯下的面孔极为专注,手术器械无声而迅速地传递,半小时之后,手术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手术成功了!” 同一时刻,同一家医院中,地下一层,停尸房。 一具尚温热的尸体被推入停尸房中,等待机构查验。 两位医院的职工空闲下来,便扯了几句闲天。 “新来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是直接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都不抢救?” “嗨,救护车到了就晚了,医生又不能起死回生,都撞成那样子了,请入殓师都得多给人家几个钱儿。” “车祸?” “可不是,开车超速,又不系安全带,正好有个喝醉了逆行的,你说这不是赶上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惜命,人家那个喝醉的倒是命大,副驾驶都撞瘪了,他就折了几根骨头。” “我瞅着才29,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爹妈老婆孩子怎么办啊,唉。” “你还别说,这家子人也是奇了,孩子撞死了,二话不说先找衅人家让赔钱去了,现在还在交警大队给人拉扯着呢,要不是得个人签字都没人跟车过来!” “那人呢?” “走了啊,急着讨他儿的买命钱呢!” 闲谈一番,两人也各自有事要做,便散了,看门的大爷在医院待久了,向来不信神神鬼鬼,在停尸房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东西要归置,末了站在新停进来的尸体前面,低头看了看名牌,念叨着:“洛禹涵……好名字啊,孩子好走,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说罢,他关了灯,合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 …… “洛禹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人也被从危重病房转到了顶层的VIP病房。 他一睁眼,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冰凉,手脚无力,小腹还剧痛难忍,心里不由得想,莫非是车祸的时候车窗玻璃插到了肚子上? 仔细感受,别的地方似乎还好,没什么痛感,只是没力气,洛禹涵心里暗自庆幸,当时他实在是被吴宏和杨曼曼气得疯了,连安全带都没有系,在市区愣是把车速飙上了一百二,竟然只是肚子受了点伤,似乎连块骨头都没有断,实在是福大命大。 想到吴宏杨曼曼,他心里头火气又突突往上冒,勉强按捺下去,怎么也得先把伤养好了,后面的事再说,反正以后这种冲动的事可不能做,这次是幸运,下次可不好说了,他心里默念了几句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谁如意,便想着自己起身按个铃,让护士给点水什么的——自家那几个人他太清楚了,恐怕没人给他陪护,还是得靠自己。 岂料他只是撑着身子一动,小腹处突然有什么东西一动,接着便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的他眼前发黑,气力全无,手劲儿松了,整个人倒回了床上。 “小涵你醒啦!”一个女声道,“你别动别动,刀口还没长好,你别动,我给你叫医生,来来来喝点水润润。” 谁? 洛禹涵疑惑地往旁边看,见是个护工打扮的中年阿姨,想着可能是他爹给请的护工,心里才安定了些,张口喝了点水,这时医护人员纷纷涌入房间,他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个豪华病房,单他住的这一间就有二十几平,墙壁并非纯白而是令人舒服得多的浅棕色,墙饰与吊顶都做得十分精美,房间里放了一张病床和靠墙一排布艺沙发,还有一整套的床头柜、床头灯、茶几、小圆桌等物,看着就像酒店房间,外面有个客厅,不知道有多大。 洛胜达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舍得花钱?是为了补偿他不成? 他尚未意识到,这样的病房,即使勉强还算是在他爸爸洛胜达的经济能力以内,但也不是他能搞来的待遇。 医生走过来为他做了几个简单检查,又记录了旁边仪器上的数据,询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洛禹涵:“肚子疼,刀割一样,身上也没力气,发虚。” 医生点点头:“不用跟刀割一样,就是给你开了一刀。全身的血都换了一遍,身体虚是很正常的,你已经是个医学奇迹了。” 洛禹涵费力地笑了下:“多谢医生。” 医生感慨道:“连我都没想到你和孩子都能挺过来,生命真是顽强。” 他摸了摸禹涵的肚子,道:“小家伙会动了,刀口难受吧?” 洛禹涵的目光随着他的手下移,看见了淡蓝色被子下面,自己的腹部隆起了一个诡异的缓坡。 他顿了片刻,干涩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医生奇怪:“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子宫破裂,现在是缝合上了但是还没有长好,孩子一动不疼吗?“ 他不是被车窗玻璃扎了吗,怎么就子宫破裂了? 什么孩子,他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洛禹涵隐隐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我……我昏了多久?“ 总不能是他车祸昏迷后被绑到医院做了植入手术又怀了孩子吧,这是人干的事吗? 医生双手抱胸,有些不放心地说:“12号晚上送来的,今天16号,怎么了?” 12号,没错,他就是那天出的车祸,他记得清清楚楚。 短短三天,他怎么可能怀孕了? “医生……您没搞错吧……” 医生的表情凝重起来了:“我搞错什么,我负责的VIP病房只有你一个,禹涵,你哪里不舒服?” 对,没错,他就是叫洛禹涵,那这个见鬼的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洛禹涵目光游移,突然道,“我能看看我的病历吗?” 这要求有些奇怪,但医生还是取来了病历原件给他,洛禹涵在看到那本册子的第一眼便心头一跳。 扉页上的照片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孩,五官柔和,浅笑温良,与他年轻时有七分像。 ……只是七分像,却绝不是他。 这个男孩,名字叫禹涵。今年只有22岁。 洛禹涵的手几乎在发抖,他打开了病历本,前几年的记录极少,只有薄薄几页,直到最近才陡然多了起来,五个月之前这个“禹涵”做了一次全身体检,然后便进行了子宫植入手术,这个手术主要面向的就是因为子宫问题无法生育的女性,和想要拥有两个人共同的孩子的同性恋人,因为排异原因,代孕不支持同性恋人合成的胚胎,只能由其中一方改造身体进行孕育。 四个月前,“禹涵”做了人工受孕的手术,手术一次成功。 两个月前,“禹涵”进行了第一次孕检,一切正常。 12号,“禹涵”体内的植入器官突然破裂,造成大出血,生命垂危,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签字权持有者拒绝切除子宫,而他却在心跳停止,医生放弃抢救之后奇迹般地起死回生。 洛禹涵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开新文啦,欢迎各位新老顾客前来选购~这次是重生题材+生子设定,第一次尝试,期待地搓搓手。这几章涉及医院和丧葬事宜,我都不是很懂,在网上查阅的资料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如果有问题请大家提出来,一定改正,谢谢!】 第2章 22日,天阴有雨。 乌云压低了天幕,空气中泛着泥土的腥气,阳光偶尔透过云层的隙罅铺洒下来,在殡仪馆外施舍几缕难得的活气。 洛禹涵的尸体在医院停留了足足十天。公安交通管理部门早已出具了尸体处理通知书,家属却迟迟没有来处理后续事宜,直到医院声明停留超出十日之后要提供额外费用之后,洛胜达和他的第二任老婆杨然才匆匆联系了殡葬馆,办理洛禹涵的后事。 洛禹涵是个做微缩建筑的手工匠人,这是个需要潜心的活儿,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室中独自创作,平日除了和合作方的交流,很少有其他方面的社交,因此朋友也不多,再加上杨然觉得这事儿实在不光彩,刻意掖着藏着,根本没有好好办的打算,因此在殡仪馆,只有区区十来个人,礼厅空间很大,极为空旷,哀乐低低奏着,在大厅中回荡,原本肃穆悲凉的气氛被渲染得愈发低回,棺椁就摆放在台上正中,两边摆着花圈与挽联,一眼看上去寂寥陡生,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分外的鲜明锐利,一步踏入这礼厅便让人心口发痛。 台下几人静默地站着,偶有几声低低的交谈,甚至没有什么人在哭,只有角落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蹲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啜泣。 她叫伍绾纭,是洛禹涵的大学同学,两人的父母又恰是邻居,因此关系很好,应该算是洛禹涵生前最要好的朋友,这几日她刚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看望父母,还给洛禹涵带了当地的建筑模型,谁成想已经是生死别离。 她钥匙扣上还挂着洛禹涵帮她做的小挂件,此时紧紧握着低声哭个不停,突然间却有一股大力从侧面袭来,她蹲着重心不稳,一下子便被推到在地,整个人都发懵了,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满是迷茫,却看见一个八岁的又蠢又壮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对她做了个鬼脸,接着便跑开了。 正是洛胜达和杨然再婚后生下的小儿子洛禹泽。 她哭得浑身无力,甚至无心去追究他,只是慢慢收回腿,双眼放空地看向了台上的冰棺,想着手机通讯软件上还停留在洛禹涵询问她几点飞机要不要接机的对话,那么一个温和体贴的人,毫无防备的突然离世,伍绾纭回忆着以前和他相处的种种琐事,禁不住又是悲从中来,鼻头酸涩。 洛禹泽打小不受管,被杨然宠的无法无天,又正是七岁八岁猫嫌狗厌的年纪,简直讨厌到了极点,伍绾纭在家住着就经常听见隔壁小崽嗷嗷乱叫,平时烦得不行,看见只想躲着走,今日伍绾纭实在不想理他,然而洛禹泽跑出去几步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折返回来,一把抢走了她握在手中的手机,伍绾纭没有防备,被他抢去了。 “洛禹泽你干什么!” 肃穆的灵堂里这一嗓子十分刺耳,大家纷纷看来,杨然对洛禹涵的死并没多少难过,甚至隐隐有些痛快,只是碍于别人在场不好表现得太过,强压着做出一脸悲悲戚戚的样子,此刻转过头来,看见是伍绾纭,心里有些不痛快——伍绾纭漂亮能干成绩好,哪里都压杨曼曼一头,又和洛禹涵关系好,她就不怎么喜欢她,假模假式地训斥道:“小纭,你扯着嗓子嚷嚷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伍绾纭早就看不上这女人,也压根不愿意搭理,只是几步上前揪住洛禹泽的袖子:“给我!” 洛禹泽胖,又莽,伍绾纭一个姑娘拽也拽不住,叫他给挣脱了,嘿嘿笑着就往门口跑,口中还说着:“我不给你,我不给你!” 伍绾纭冲上去抢自己的手机,洛禹泽就是希望有人跟他玩,登时人来疯起来,爬上外面的凳子,在廊柱之间躲来躲去的,伍绾纭抓了几次没有抓到,又气又急,撑不住哭出来了,边哭边骂道:“你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那里面躺着的是你大哥,你大哥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在这玩,你还笑!你没有心吗!” 洛禹泽跑得直喘,呼哧呼哧地说:“死了就死了呗,我妈说了,他死了以后我爸的钱都是我的,我想买什么买什么!” 伍绾纭被惊得说不出话,她扭头看向灵堂里的杨然,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她能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 她这一扭头的功夫,洛禹泽便拽住了她早上匆忙间草草扎起的马尾狠狠一拉,伍绾纭往后踉跄着险些摔倒,却突然被从侧面伸来的一只手有力地扶了一把,险险地站稳了。 她扭头一看,见旁边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排三粒扣子扣了两颗,穿得十分庄重。他个头很高,接近一米九,站在伍绾纭身边有着很强的压迫感。男人上前半步,直接握住洛禹泽的手臂用力一拧一压,洛禹泽顿时嚎了一声松开手,男人便将伍绾纭的手机取回来递给她。 伍绾纭抹掉眼泪才看清他的脸,看起来很年轻,但是气势很足,面容也十分端正俊朗,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有着很真实的悲伤。 伍绾纭顿时对他产生了一些亲切感,即使这人在外形上看起来完全不能让人有亲近的想法,她握着自己的手机低声道了谢。 杨然一直关注着外面,见儿子受了欺负立刻便出来,洛禹泽立刻便跑到她身边去,杨然一看自己儿子粗粗的手腕上压出了一道红痕,立刻便不干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儿是想干什么!小泽啊,你手有没有事啊?” 洛禹泽哼哼着说疼,杨然更不依不饶:“你谁啊,我们家没请你来吧?就算你认识洛禹涵,他还在里头躺着呢你就把他弟弟打了,你像话吗?” 齐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我不像话吗?” 那眼神让人瘆得慌,杨然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气势就有些弱。 齐凛冷笑了一下:“他还在里面躺着,他弟弟就在灵堂耍横,他后妈就在灵堂撒泼,你们比我像话多了。“ 说罢他绕过母子二人就要往前走,洛禹泽突然嚎道:“妈我胳膊折了!” 杨然立刻急了:“你别走,咱们这就去医院检查,出了问题你得赔钱!” 齐凛转头看着她:“那就去医院,他手臂要是没断,我就给他打断,你多少钱我赔多少,怎么样?” 杨然被他冷冰冰的眼神一吓,顿时有些胆颤,闹腾咋呼了几句便悻悻作罢,嘀嘀咕咕地走了。 齐凛径自走过去,向棺木鞠了一躬,然后便上前看了看棺木中被入殓师收拾得安详温柔的面容,洛禹涵的容貌十分柔和,细眉长眼,看起来斯文儒雅,和他同在一处时看着他微微浅笑,多烦躁的心绪都能平和下来,他小时候闹脾气发火儿,连他爸妈都哄不住,只有洛禹涵能给他顺好毛。 此时的他除了有些苍白外,就如同睡着了一般,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之前被撞得血肉模糊的人。 这是他们最后一面,接下来,他的禹涵哥哥便会被送入火化场,被烧做一抔飞灰,很快,这幅他无比熟悉的、小时每天见到长大后日日思念的面容就会消失在这人世间,只留下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动的影像,和留存在他记忆里的残影。 他还没有和长大后的洛禹涵讲过哪怕是一句话。 齐凛伸手覆上冰棺,隔着透明的玻璃抚摸洛禹涵的面颊。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粘着洛禹涵霸占禹涵哥哥,长大了洛禹涵离开了,才似有所觉,他一直躲着避着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深究,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弄清楚洛禹涵之于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如今洛禹涵离去,不管是怎样的感情,也注定得不到回应,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往往会愈发深刻,洛禹涵此人,终究是要让他铭记一辈子了。 他轻声喊了句“哥哥”。 齐凛小时候家境又好,父母又宠爱,傲气的不得了,从来没有叫过比他大三岁的洛禹涵一声哥哥,总是颐指气使地喊他名字,叫他做这做那,洛禹涵脾气好,笑眯眯的也不生气,还总是喜欢抱着他逗他,然后被嫌弃地推开。 齐凛垂下眼眸,轻轻眨了眨,将水汽敛起来,转身走了。 他面色很平静,身材也依旧挺拔,只是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能在形状优美的扇形眼睫下看到极为浓重的悲切和对于某一段时光深切的缅怀。在场的人都纷纷向他看过来,但谁也不认识也不敢接近,因此只是看着他独自离开,只有站在一边穿着一身淡粉色连衣裙的杨曼曼踌躇一番,还是没有接近。 齐凛走出殡仪馆,外面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纤弱的几乎看不清楚,但打在身上却是实打实的湿意,他走了几步突然站定,看见了院子里一个撑着黑伞站立的人。细雨斜织,朦胧如烟雾,那人飘飘渺渺几乎要羽化了一般,齐凛个子高,那把黑伞挡住了人的脸,就在他要绕过去的时候,突然间那人轻轻一抬伞,就与齐凛视线对上。 有那么片刻,齐凛是以为洛禹涵回来了。 第3章 齐凛险些冲过去,却及时刹住了脚。 禹涵与洛禹涵有七分相似,却比他年轻了整整七岁,面孔犹带着稚气,隔着雨幕远看还好,细看就不像了。 禹涵在医院休养了一周,从开始的怀疑到崩溃再到接受事实,终于无奈地承认了,洛禹涵死了,他现在,是禹涵。 一个与他同名且长相七分像的男孩。 不得不说这也是另一种幸运,上苍惩罚了他的鲁莽,却为他提供了另一条回来的路。禹涵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开始旁敲侧击地了解这具身体的情况,他可以肯定这个“禹涵”也绝不是生活轨迹正常的普通人——他住着几万一天的VIP病房,但是却从未见过亲人前来照料,只有几个护工照料他的生活,按常理来说,男性怀孕一定是和恋人感情非常融洽才对,但是这人的丈夫却从不见踪影,只有一个自称阿姨的中年女人来探望过,嘱咐他好好养身体,并对他说这次情况危急,他福大命大,除了商量好的尾款之外多给三十万。 这让禹涵判断,他的工作或许是代孕。 但这非常奇怪,男性生子技术有着很多的局限,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做试管,如果他的雇主是异性恋,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应该去找代孕妈妈,如果是同性的话,那也应该去做植入手术才对,为什么要他来? 这些事他还没有搞清楚,就到了洛禹涵的葬礼。 虽然做完手术只过了十天,伤口表面已经愈合,但还没有完全长好,医生是绝对不允许他出院的,禹涵无法,只能忍着刀口的疼痛偷偷跑了出来,好在医院离殡仪馆并不远,否则一路颠簸,他真的挺怕自己刀口出什么问题。 他当时只是一心想着自己的葬礼自己当然是一定要到场的,但到了灵堂,却无端地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滋味,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伐走进去,与那个“洛禹涵”告别。 他无法面对死去的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齐凛率先发话。 坦白来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并不希望禹涵出现。洛禹涵和禹涵实在是太像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同意他妈妈徐梅的请求,自从他爸查出来绝症,徐梅就一直催着他结婚生子,说是要让老爷子走之前能看一眼儿媳和孙辈,齐凛对此毫无反应,直到偶然在徐梅拿来的一沓子资料里看见禹涵的照片。 他动摇了。 彼时洛禹涵已经和吴宏在一起了整整七年,齐凛自知这段感情无望,也不愿意再去打扰洛禹涵的生活,但是看见禹涵的时候,他想,或许有一个眉目肖似洛禹涵的孩子,也不是一件坏事。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这个做法到底是对是错,但是齐凛但凡做出的决策就从来没有过后悔,生意场上如此,对待私事同样如此。 但是在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与他故去的禹涵哥哥长相如此相似,却又怀着他的孩子的人,加上心情着实恶劣,语气便不甚好。 禹涵撑着伞在外面站了挺久,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本打算就下定决心进去看上一眼便离开,没有想到突然有个人上前与他搭话,听这语气,似乎是与他认识的。 禹涵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认识“禹涵”的人前来参加“洛禹涵”的葬礼,反正眼前这个人在他还是洛禹涵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不认识的,谨慎起见,他没有答话。 齐凛与十四年前的面容天差地别,周身的气势更是完全不同,禹涵认不得他并不奇怪,齐凛也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暗地关注一番洛禹涵才能知道他的近况。 见禹涵没有说话,又注意到他握着伞柄的苍白的手,齐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道:“是那晚的事?先上车吧。“ 禹涵迟疑了一下,跟着他过去了,原因无他,实在是站得太久,刀口又开始疼,手脚也开始发软,再不坐下,他怕是要直接昏过去了。 齐凛在前面走,他步伐大,虽然不急,但走得很快,禹涵但凡步子稍大一些就觉得伤口快要扯裂开一般,只得小步慢慢往前挪,齐凛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没跟上来,想起他好像是刚刚动过大手术,便转身回来,扶住他的手臂,禹涵被他扶住后转移了大半身体的重量,轻轻松了口气,才看见他没有伞,西装外套已经湿掉。 这个人即使淋着雨,也没有露出半分狼狈。 禹涵将伞往他手中递去,他还不到一米八,如果给两个人撑伞就要将伞举起来,他现在根本不能有那么大的动作。 齐凛接过伞,左手打伞,右手扶着禹涵,在愈发细密的雨幕中走向殡仪馆外面。 禹涵终究是没有进去,只是在转弯的时候默默回头,再看了一眼灵堂。 齐凛的车就放在地下停车场,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他拉开车门安置好禹涵,自己绕过车门坐进驾驶席。 看着禹涵苍白的脸色,齐凛平静道:“要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你不必再担心,我已经做过公证,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医院会给我打电话。“ 禹涵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说的大概是12号晚上他被送去抢救的事情,那天的事他也打听明白了,对于那女人更是感官极差——虽然若不是她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能重生,但是这样草菅人命,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看得比一条人命还重的行为,实在令人恶心。 那么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把签字权握在他手里? 他是禹涵的什么人? 禹涵低下头,顺着他的话说:“那你会签字吗?“ 齐凛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禹涵抿了抿唇,试探着说:“你的亲生孩子也不重要吗?“ 齐凛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明显隆起来的肚子,实际上这也不过是他第二次见到禹涵,当时在医院见过禹涵之后便将准备好的东西给了医生,然后他便直接离开了,对于这个人和这个孩子,他并没有什么实感,自然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他说:“还没有重要到让我放弃底线。“ 果然,这个人就是孩子的生父。 但是似乎他并不喜爱这个孩子,从刚刚到现在,他只随意瞥了一眼禹涵的肚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切和关爱,更不用说来摸一摸听一听了,禹涵基本可以确定,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应当是这人的母亲逼迫他采取代孕的手段生下孩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比之他母亲,至少还有基本的底线,禹涵真的不愿意将自己的命交付到他母亲手上,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能因为个孩子陪送进去。 这边齐凛见话已经说清楚了,便发动车子,一打方向盘将车驶离车位:“我送你回医院。” 禹涵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他一边拉过安全带——这辈子他坐车都不会忘记安全带了——一边对驾驶席上的人说:“我能联系你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人的联系方式,故而这样问。 齐凛漠然道:“你联系我做什么?” 禹涵的动作一顿,他意识到,孩子的生父对于自己和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漠不关心。 齐凛看右后视镜的时候瞥见禹涵落寞的样子,突然有些愧疚——虽然是雇佣关系,但是代孕与其他的交易是不一样的,他的孩子还有着禹涵一半的血脉,如此看来,他似乎不应当对禹涵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冷漠,更何况,禹涵前不久才险些因为自己母亲的恶行而丧命。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随手从车上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禹涵:“有必要的话可以。” 禹涵道了谢,将名片接过来,打开手机想要把号码输进去,却在看见名片上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呆楞住。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当年那个小萝卜头笔都不会拿,因为写不出自己的名字而在家里发脾气,还是他握着那双软绵绵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齐凛写下来的。 他突然间明白了那股莫名的对于这个人的熟悉感和信任感自何处而来。 禹涵呆呆地转过头,看着齐凛的侧脸,他变了太多了,原本还没有长开的包子脸此刻棱角分明,侧脸更是英俊锋利,眉宇间都是成熟男人的气度,与当年那个不想他走故意躲在屋里不肯送他的小男孩天差地别。 但是依稀间,仍旧可以看出当年的影子。这样一来,他出现在葬礼现场也能够说得通了。 禹涵双手死死拽着那张做工精良的名片,心头万般情绪纷杂如春天柳絮,种种思绪纠葛在一处理不清和头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一遍一遍感慨着,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他相恋七年的男朋友,在他终于做好了准备走入婚姻的殿堂的时候,却发现他出轨了自己继妹; 造化弄人,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借由另一具身体重生回来; 造化弄人,他好不容易与自己阔别多年的童年好友重逢,肚子里却怀上了他的孩子。 造化弄人,年幼时每天摸着他的头给他拿零食的徐梅阿姨居然成了这么个冷心冷情的女人,生生害死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上苍给他的这第二条命,他该怎么过啊! 第4章 车子开上大路,在雨幕笼罩下的公路上平稳行驶,雨刷一遍一遍刮过刷去前挡风玻璃上朦胧的水雾,眼前的视野清晰复又模糊。 齐凛没有开音乐,车内寂静一片,淡淡的车载香水弥散在车内,是让人心神宁静的清雅冷香,禹涵却难以抑制内心烦乱,他坐在车上看着雨幕笼罩下飞速倒退的街景,恍然间竟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似乎旁边倏然而过的并非行道树和楼宇,而是他荒唐可笑的人生。 他出神的时间太久,直至眼睛一眨,一滴泪滑落在面颊上才回过神来,慌忙抹去了泪水,在心里嘲笑自己都活了快三十年的大男人居然为了这么点事儿哭。 “怎么了。”齐凛眼睛依旧看着前面,却问了一声。 “没事。”禹涵声音有点哽咽,连忙咳了咳,佯装是嗓子不舒服,又忍不住偷偷转头看齐凛——他们整整十四年没见了,当年洛胜达在齐家做管家,禹涵自小在齐家长大,三岁的时候齐凛出生,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候齐凛惊天动地的哭号,后来齐凛也大了,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孩,谁见了谁喜欢,偏偏还是总是沉着小脸,人们都特别喜欢逗他。禹涵也喜欢,他觉得齐凛又好看,又可爱,总是以大哥哥的身份自居,围着小齐凛打转儿,齐凛嘴上不说,其实也黏他,去哪儿都要跟着禹涵,禹涵去上学了还要发脾气,吵着闹着也要去学校,甚至有一次禹涵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班主任老师把他给叫了出去,因为保姆被齐凛闹得没了办法,只能带他来学校看禹涵一眼…… 禹涵对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十五岁那年随父亲离开齐家的时候,那时的齐凛已经十二岁,身形尚未长开,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总是一副严肃板正的小模样,穿着私立小学剪裁得体的制服,好看得要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收拾东西,然后回到了他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不管家里人怎么叫都不肯出来了。 那个胖嘟嘟的一张手四个小肉窝的齐凛,那个在灯下抿着嘴唇一笔一划学写字的齐凛,居然这么大了,叫人怎么能不感慨? 医院和殡仪馆的距离本就不远,禹涵胡思乱想着时间便过得飞快,齐凛将车停在医院的院子里,下车撑开伞,扶了禹涵一把,禹涵握着他的手臂用力一起,突然间小腹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往下跪倒,齐凛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然而这样一来,禹涵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撕成了两半,将将愈合的伤口多半是裂开了,疼得他眼前发黑,双手死死扣住齐凛的手臂,难以忍受地发出一声痛吟。 “怎么了?”齐凛皱眉,禹涵疼得说不出话,但看他样子也多半能够猜出来。外面还下着雨,齐凛见他实在走不了,便直接将禹涵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医院。 禹涵疼得模模糊糊,却还有精力想着,自己小时候抱了齐凛那么多次,如今居然也有机会被齐凛抱一抱了……齐凛胸膛宽阔,抱得很稳,步伐急促但不乱,可惜他没有享受多久,一进医院的大厅便有护士推来了轮椅,将他安置好。 护士推着他进入电梯,回到顶层病房。 病房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禹涵是偷跑出去的,他做完手术才刚刚十天,伤口根本没有愈合到可以下地乱跑的程度,护工买完早饭回来发现他不见了立刻就慌了神,急忙放下了东西便到处去找——雇主的事情她不清楚,至少从病房的级别和住院的开销看起来,这是个金贵人物,怠慢不得,她询问了值班台护士没得到消息后便立刻便通知了雇佣自己的徐梅,徐梅听闻此事放下手头的事情便驱车赶来,脸色很是难看,急匆匆地调取了楼道监控来看,刚查到禹涵上的出租车车牌号,齐凛便带着禹涵回来了。 徐梅本以为禹涵是因为知道了那天晚上自己不同意手术签字的事害怕所以从医院逃跑,若是这样,禹涵出逃之后不是没有可能把孩子打掉,如果是这样她这么久的努力便付之东流,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后果,她甚至在盘算着等禹涵抓回来就直接接回家里让人二十四小时看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因此脸色阴沉沉得极为吓人,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这位贵夫人降罪下来,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此时房门一开,齐凛出现了。 徐梅一回头瞧见是他大感意外,齐凛一直对娶妻生子没什么想法,还是去年他父亲查出来绝症,在徐梅百般哀求之下才要了这个孩子,因此也一直毫不关心,从来没有探望过,但是禹涵病重入院,险些死去的事情还是有人知会了他,母子二人在此也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当时徐梅也很激动:“我为什么不同意不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求了你多久才求来的?你如果好好地结婚生子我会这么做吗?齐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你爸爸他没有多久好活了,这是他唯一的心愿了!“ 齐凛:“我爸的心愿是心愿,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徐梅怒道:“我给了他钱!没这笔钱他爸爸就要被追债的人断手断脚!协议上写的够清楚了,所有的决定权都在我手里,一切后果!一切后果都由他承担!” “钱,”齐凛冷哼一声,“除了钱你还看见什么。” “怎么,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倒是养出了大少爷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范来了?不管怎么说,我赌赢了,大人孩子都没事,禹涵他大难不死,我短不了他的好处!” 齐凛忍无可忍:“好处就不必了!在你手里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拿好处的那一天。我是孩子的父亲,禹涵以后我来管。” 徐梅自然是不同意的,但齐凛的手腕非她能比,雷厉风行地做好了公证和交接,直接将她的代理权全数移交到了自己手里。 此时徐梅看见齐凛,语气也不甚好:“想起你还有个孩子了吗?可惜了,人让你管了没几天就跑了。你不是能耐吗,你去把人找回来啊!” 齐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侧身让了开,一个小护士推着轮椅进来了,轮椅上坐着的不是禹涵是谁? 禹涵的刀口没有愈合,原本应该卧床的,这一路舟车劳顿怕是刀口已经裂开,此时他腹部剧痛难忍,脸色苍白,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模样十分虚弱。病房里的人也顾不上别的,先将他七手八脚地挪到了病床上,医生一检查果然伤口开裂,急忙将他推到手术室里重新缝合。 手术室外,徐梅怒气冲冲:“他干什么去了,折腾成这副样子!身体还没有养好就到处乱跑,我看就应该给他关起来!” 齐凛也没有想到只是走几步站一会儿伤口就能裂开,想起来回来在医院门口过减速带的时候禹涵似乎确实是闷哼了一声,倒是有些歉意,毕竟齐凛是以为禹涵因为来找他才从医院偷跑出来,看样子是因此受了不少罪,只不过歉意是歉意,对于母亲的言论他依旧不能苟同,不想在手术室外面吵架,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缝合结束,禹涵又被送回病房,徐梅还是不依不饶地问禹涵究竟是去了哪里,禹涵疼得浑身发软,连话都说不出,只得求救地看向齐凛,齐凛原本在一边用手机回复邮件,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禹涵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哀求地看向自己,莫名地心里一动。 “是我接他去签个字。” 虽然不清楚禹涵是怎么知道去殡仪馆找自己的,但是齐凛还是决定替他瞒一下,若是让徐梅知道了禹涵偷跑出来找自己又是一顿刨根问底追究吵闹,毕竟是他亲妈,和她每天吵吵嚷嚷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接他,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就签个字而已。” “签个字,就把伤口弄裂了!” 齐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他父母恩爱甚笃是好事,但是自从他爸爸查出来肝癌,徐梅的情绪就极其不稳定,思维也很混乱,一时温柔的像他小时候一样,一时又无理取闹得像个泼妇,齐凛替她预约了几次心理疏导都被挡了,还险些吵起来。之前就因为他爸随口的一句感慨疯了一样地逼年仅26的他生孩子,如今又是这副偏执得几乎有些不正常的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母亲。 “您有话等等再说吧,让他先休息。” 徐梅登时闭了嘴,对禹涵道:“你养好身体!” 徐梅出去跟一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齐凛手头事务繁多,也没有久留,和徐梅前后脚离开,他走的时候禹涵还是醒着的,还叫了他几声想问问他以后能不能来看自己,无奈他身体虚弱,声音也飘忽,齐凛急着走,就没听见。 眼见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禹涵失落地收回视线。病房里安静下来,禹涵又疼又累,心绪繁杂,翻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5章 齐凛回到公司,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堆叠如山的工作,而是先走到窗边接起了一个电话。 洛禹涵离开之后,他时常想办法关注洛禹涵的动向,但并不频繁,只是保持在一个能确定他的现状的频率,也从来无意窥伺他的生活,尤其是在知道洛禹涵交了男朋友之后,更是刻意控制自己的想法,尽量远离洛禹涵的生活,这次事故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驾车逆行的那个富二代正是他朋友梁宇的弟弟梁飞。 梁家挑大梁的是梁宇,是跟着他爸妈长起来的,从十几岁就跟着他爸爸做事,算是他们这一批二代里有出息的几个之一,但是弟弟梁飞打小养在他奶奶那里,老太太疼孙子疼过火儿了,就长得歪,小点的时候抽烟群架打游戏,大些就学会喝酒飙车泡妞,听说还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梁宇管不了,一管他奶奶就急。前几天偶尔一聚梁宇说起来他弟弟酒驾逆行出了车祸,如今正在医院里养着,家里折腾得乱七八糟,齐凛便随口问了几句。 谁知竟然得知了如此令人肝胆俱裂的消息。 齐凛当时有片刻和外界是完全隔开的,梁宇的声音忽远忽近,周围的嘈杂模糊而怪异,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手里捏着的酒杯不知何时倾斜,冰凉的酒液倾倒在他的手背上。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去世的司机叫什么?” 梁宇已经说到下一个话题了,闻言看了他一眼:“洛禹涵,怎么了?” 他立刻便抛下了梁宇回去,一路上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巧合而已,同名同姓的有那么多,但是联系了警局工作的朋友调出案宗之后,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在这起交通事故中不幸身亡的那个,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洛禹涵。 那个晚上他穿着一身染满了酒气的衣服,在阳台上枯坐了整晚。 之后的好几天里,齐凛浑浑噩噩,不停地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想洛禹涵的音容笑貌,那些记忆被他一遍遍描摹,不但没有淡去,反而因为不得相见而愈发鲜明,也愈发的令人痛苦。齐凛很少醉,却在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无法保持清醒——只要他一醒来就会重新浸入无尽的怀念与悲戚。直到洛禹涵葬礼的前一天,他才收拾好了情绪,勉强做出一副体面的样子,去送他最后一程。 梁宇这几天联系过他几次都没有接通,因此也是十分担心,今天电话接起来,齐凛不想让梁宇多问,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直接将话题转开了:“你家现在怎么样?” 梁宇这几天也正烦着,闻言“嗨”了一声,道:“别提了,让梁飞折腾的鸡飞狗跳。他肋骨折了正住着院,我奶奶成天哭天抹泪,跟那几个护工医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也算了,主要是死人的那家一直跟我们咬个没完,主要过错方还是梁飞,我看他们家根本没打算起诉,就是想要钱,都说好了赔一百五十万,突然又变卦,要两百万,要不然就起诉让梁飞坐牢,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梁宇在电话对面说着,齐凛嘲讽地笑了笑。 两百万,一条人命。 梁宇见他不说话,也收了声,叹息道:“我也知道那是一条人命,但是梁飞是我亲弟弟,他再混我也不能不管啊,他坐三年牢,我奶奶得疯。” 齐凛“嗯”了一声,毫无诚意地说:“能调解还是要调解的,他们要钱就多给一点钱。” 心里却想着,三年牢算什么,我要一命还一命。 挂了梁飞的电话,齐凛坐下来翻开桌上的文件,只是翻开一份之后却久久没有动静,最后极为烦躁地将文件推开,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医院。 禹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麻醉药效过去了,刀口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心跳的节奏都有些乱。 护工见他醒了过来喂了杯水,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禹涵没什么胃口,便摇摇头。 护工热心道:“吃一点吧,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身体哪受得了呢,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禹涵眼角一抽。 说实话,他实在不太能适应这个新身份,换个身体也就罢了,为什么给他换到一个孕夫身上?可怜在他三十来年的人生里,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孩子的,和吴宏的争吵也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他如今不得不和这个小东西和平共处。 要是在知道孩子的生父是齐凛之前,他还有可能想办法把这个和他非亲非故的孩子给打了,但是如今看起来,他倒是和这个孩子稍微产生了一点情感联系。 是小凛的孩子啊。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和小凛小时候很像,如果像的话,那一定是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孩子。 这样一想,他莫名地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些期待。 禹涵叹了口气,让护工帮忙把床摇了起来,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白粥。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平平无奇,齐凛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徐梅倒是来看过一眼,对他嘘寒问暖了一通,倒是和善的像个慈母,却无端地让禹涵浑身不舒服,还给他放了一束康乃馨,她一走齐凛就让护工给扔出去了。 在医院静养了几天之后伤口愈合情况良好,禹涵被医生准许了下地走动,他重生至今都被关在医院里,能获取的外界信息极其有限,每天在病房里静养,情况十分被动,如今终于可以自由活动,几乎是一刻都闲不住,到处闲逛起来。 这家医院是市里医疗水平最高的一家,规模也是最大,因此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禹涵一开始只是在住院部活动,他的病房在顶层,相比较普通病房的吵吵嚷嚷显得僻静很多,环境也布置得很素雅,除了脚步匆匆的医生和护士,几乎不像是在医院里,而是某个酒店或者小区。 禹涵在走廊里溜达的时候也和其他病房的病人或者家属聊天,他和洛禹涵一样,都长了一幅温温和和的样子,尤其是他年纪轻,更加容易讨人喜欢,很快就把周围病房的情况弄清楚了,这样的高级病房不出意外的都是一些上了年岁的有钱人,有一些人的身份说出来,禹涵都禁不住在心里惊叹。 他小时候齐家就已经很发达,具体的规模他并不清楚,但是单从齐凛住的房子就可以看出来条件很好,单是前面的那栋小别墅就有三层楼高,小齐凛可以在房间里骑自行车,外面的院子更是大的可以让他们踢足球,况且一小片竹林之后还有禹涵不能涉足的区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如今看来,齐家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禹涵身边没有手机,这几天在医院电视里也捕捉到一些相关的新闻,齐家大部分的相关重要活动出席的都是齐凛,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大概就是如今的掌舵人了。 禹涵感叹一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小东西很会投胎,几乎是一出世就站在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过也很可惜,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同时,它也付出了缺失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的代价。齐凛自小就冷心冷情,对这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多半只有徐梅和保姆来管教。 不过这也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事了。 小东西似有所感,气哼哼地踹了他一脚,刀口顿时一疼,禹涵倒吸了一口冷气,拿指尖戳了戳,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具体要说的话——肚子里有个活物,挺神奇的。 禹涵在外面转了挺久,该回去吃午饭了,于是转身打算往回走,只是刚刚转过头就听见两个护士推着小推车,边走边说道:“这还有不愿意出院的啊?” 另一个道:“哪儿啊,那少爷哪是闲的住的人啊,被按着住了二十多天的院早就想跑了,是他奶奶非得说再检查检查……有什么可检查的啊,就断了几根肋骨,这位梁二少爷福大命大得很呢,跟他撞一起的那司机当场就死了,他还好端端的呢。” 禹涵脚步一顿,扶着栏杆的手蓦然攥紧。 “是啊,醉驾,逆行,把人撞死花了点钱就完事了,有钱就是好……” 两个人还有得忙,只在匆忙间交谈了这么几句,但其间的信息也足以让禹涵判断出来,恐怕把他送到这具身体里来的,就是那个梁二少爷了。 姓梁,行二,家里有钱有势,禹涵小时候和齐凛混了那么久,圈子里的二代们也认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物就是梁飞。 会是他吗? 如果她们说的真的是自己那起事故,那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肇事者没有被送进监狱,毕竟对于洛禹涵的父母来说,人死不能复生,惩治凶手和让他的死发挥最后一点价值相比,后者要实惠多了。 但心里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微微发苦。 他不过怔愣了片刻,护工便出来找他了,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让他快些回去吃饭。 护工姓柳,是个和善的阿姨,今年不到五十,唯一的儿子出国定居,几年才回来一次,她护士退休下来,身体健康又闲不住,因此在医院里做护工,因为本身就懂些医护知识,又为人热心手脚利落,在医院里很受欢迎。柳阿姨的儿子和禹涵差不了几岁,又看见禹涵一个人孤苦伶仃,便格外热心肠,不但照顾他用心,还常常自己在家做了营养餐送过来给他吃。 今天她专门炖了一锅板栗鸽子汤,拿小保温盒盛着,见禹涵回来了便撑起小桌板,将汤舀进小碗里给禹涵喝,鲜香的热汤下肚,似乎将方才的愠怒浇灭了不少,暖呼呼的十分熨帖,禹涵胃口大开,连喝了三碗才停下,心里胃里都舒服多了。 第6章 养病这些日子里,禹涵本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养好身体才来日方长,但是有些时候,人越是不想去想什么就越是无法控制,禹涵养病整天都无所事事,哪能不瞎想,重生前的种种杂事不断在脑海里萦绕,即使白天做了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晚上也会无可避免地梦见过去的事情。 他梦见的最多的,自然是重生的那个晚上。 他和吴宏是大学同学,洛禹涵年少时容貌最盛,在齐家养出来的一身贵气尚没有被岁月揉搓打磨,也没有经历多少家里一地鸡毛的折磨,其人斯文俊秀,温文尔雅,放在古代便是个如同皎皎明月一般的温润公子,又常常在各类公共活动里出现,算是学校里的一个风云人物,倾慕者并不算少。吴宏注意到他时正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着去校外,路过学校文化广场的时候往大屏幕一瞥,就看见了正在录播的音乐节影像,洛禹涵坐在钢琴前,灵巧纤细的手指仿若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白皙的脸颊上浮着浅浅的笑,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衬出少年纤细的腰身,舞台的聚光灯下耀眼而又完美。 即使是大屏幕糟糕的画质也无法掩盖台上男孩的光芒,吴宏定在原地,看向男孩的视线灼热到滚烫。 接着,吴宏就开始了他长达两年的追求。 吴宏的朋友一开始都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他这样的公子哥儿,根本没多少耐心,有追人的功夫还不如花点钱直接约一个,又漂亮又听话,省时又省力。吴宏以前也是这样,谁知道对洛禹涵竟然出奇地上心,风雨无阻地送饭送礼物,连之前天天逃的课也来好好上了,就为了能和他坐一起,死皮赖脸地约饭约自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期顽固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洛禹涵开始当真看不上他,送的礼物也悉数退了回去,但是耐不住一日一日地磨,最终还是在毕业的散伙饭上一群人的起哄之中,在酒精和热烈的气氛双重催化之下,答应了。 如今已经七年。 七年之痒,可能就是这样吧。 他不想要孩子,为此与吴宏争吵了不知多少次,但是就在前不久,他还是妥协了,也许是年纪大了顾虑多了,也许是厌烦了不停地争执,总之洛禹涵愿意让一步,打算在吴宏的三十岁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便偷偷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和医生预约了植入手术。 手术之前,他需要连续打一周的激素调整药物来调理身体的激素环境,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排异提升成功率,这种药物会改变身体的内部环境,也会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不良反应,反应的程度因人而异,洛禹涵不幸的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批。 他在第四天出现了强烈的晕眩症状,当时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处理材料,只有一个人,眩晕感突如其来时他差点栽倒,手在胡乱挣扎时被美工刀划了很长一条口子,洛禹涵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够行动,手上全都是鲜血,精心处理了两天的材料也毁于一旦。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打车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后给他挂了吊瓶,当时已经很晚,挂完水大概就到了深夜,洛禹涵和吴宏一起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远,他不想再来回折腾,就给吴宏打了电话,打算在旁边的宾馆休息一晚。 凌晨一点,洛禹涵离开医院,眩晕的症状有所减轻但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站在医院门口本想往隔壁酒店的方向走,却担心起家里的猫主子,吴宏早上起得晚,咪呜早上起来就要饿,到卧室里去跟他讨饭吃,一人一猫一个起床气严重一个饿得要发疯,准得打起来。 于是洛禹涵脚步一转,还是决定打车回家。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家里等着他的是这样一幕。 凌晨两点,洛禹涵输入指纹打开房门,惊讶地发现卧室里透出隐隐的光亮,里面透出隐约的水声,不知道为什么洛禹涵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他眼皮狂跳,有些不安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举步向卧室走去,深夜静谧,每一丝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比如水声,比如脚步,比如心跳。洛禹涵的神经被这些细微的声音挑逗的紧绷起来,慢慢往前走去。 扶住门把手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看见一地凌乱的衣服的那一刻居然有种果真如此的怪异想法,即便如此,被扔在最上面的是极为显眼的,一件明显属于女士的内衣,还是让他心里的怒火疯狂燃烧了起来。 洛禹涵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极快,砰砰砰似乎要撞破胸膛,呼吸也变得急促,刚刚被药物压制的眩晕感卷土重来,一阵一阵侵袭,他脚下几乎有些发飘了,周围的景物变化着扭曲着,他心底保留着不知是怎样的期盼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然,一把拉开了浴室门。 水声与温暖的雾气扑面而来,他常用的沐浴乳依旧芬芳,随之而来的那一声尖锐的叫喊却不怎么美妙。 赤条条的一双人影能灼瞎人眼,女人大声尖叫躲闪,什么东西被吴宏直直扔向了洛禹涵砸在他的手臂上有滚落在地,是一管打开了盖子的润滑剂。惊慌之中花洒被打落,温热的水流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他扶着门把手的手用力攥紧,愤怒疯狂挤压心脏,几乎让人窒息。 吴宏大声斥骂着让他出去,洛禹涵却一动不动,待水汽散尽,他才看清女人的面容。 她蹲着身子双臂捂着自己的胸部,头发尽湿,脖颈上还有新鲜的吻痕。 是他继母带来的妹妹杨曼曼。 那种铺天盖地如同海潮一般席卷过来的愤怒和不敢置信,还有如同自潮湿的坟地里攀附而上的阴冷湿寒,洛禹涵被巨大的震惊和痛苦撕扯开来,一时之间无法给出任何的反应。 吴宏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立刻扯过一边的浴巾裹在自己身上,洛禹有些支撑不住自己,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手中扶着的门把手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胸口却不受控制地快速起伏,手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吴宏吼道:“你先出去!” 洛禹涵咬牙道:“出去干什么,怎么,你原来还要脸的吗?” 吴宏上前来拽洛禹涵的手臂,被他狠狠甩开:“别碰我,我恶心!” 吴宏也怒了:“你恶心我?我不恶心你那一股假清高吗?我把你当个宝贝供着,你拿我当人看吗洛禹涵,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就是愿意看我跟条狗一样绕着你打转儿是吧!我受够了!从来都是我在付出,你呢,你为我想过吗,我就想要个孩子,难不成你不愿意,我要让我们老吴家绝后吗!” 洛禹涵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脚抬起狠狠往他腹部踹了过去! 的确刚刚开始的时候是吴宏展开追求,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吴宏更加主动,洛禹涵是个慢热又含蓄的人,不习惯张口闭口爱你想你,也总是希望能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但是两人相处久了洛禹涵也在逐渐的改变,他学了吴宏的家乡菜,去了解吴宏喜欢的东西,按吴宏的喜好装修两人的家,帮他打理衣柜搭配衣物,甚至悄悄准备了植入手术。洛禹涵没有买过花也很少诉过爱语,所有的付出都隐没无声,他以为吴宏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吴宏全部忽视。 他生性温和不争不抢,也打小就没有学会和人耍嘴皮子打嘴架,吴宏这一堆歪理邪说出来他纵使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反击,干脆就直接动了手。 这一脚带了十成十的怒气,浴室地面又滑,吴宏没防备一向性格温和的洛禹涵能二话不说就动手,直接被踹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而洛禹涵自己本身就站得不稳,被反作用力带的也摔了下去,杨曼曼尖叫着上前来扶吴宏,也不顾身上还没有衣服,对洛禹涵叫道:“你打人干什么!” 洛禹涵本就不舒服,被气得头脑发晕,又在潮湿憋闷的浴室摔了一跤,眼前阵阵发黑,外界的声音也时远时近,他心知自己情况不好,无论如何也不想晕在这里,便撑起身子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浴室里狼狈的二人,踉踉跄跄下楼去了,在车里打开车窗坐了很久,才驱车离开。 汽车飞驰在深夜无人的公路上,洛禹涵气闷至极,越是想越是恼怒,无法自控地把油门狠狠踩了下去,借此发泄内心无法控制的愤怒,凉风向车窗里灌进来吹得他发丝凌乱,风声猎猎,刮在脸上生疼,心头怒火熊熊燃烧几乎燃尽了理智,洛禹涵根本没有意识到迈速表上的指针已经转到了过高的位置,接着一道耀目的灯光晃了他的眼,对面行驶来的车辆打着远光,洛禹涵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刺耳的刹车声以一声爆裂般的巨响结束,洛禹涵胸口剧痛,接下来就失去了意识。 第7章 “啊!” 禹涵猛然惊醒,梦里那刺得人眼睛生痛的灯光、巨大的撞击声和恐怖的挤压感过于真实,他又一次被拉回了那次可怕的车祸,病号服上全是冷汗。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慢慢平复急促的喘息,外面灯光亮了,这天正好是柳姨值班,她披着一件针织衫,担心地看过来:“又做噩梦了啊?” 禹涵点点头,心里依旧发悸,汗水浸透的衣服被夜风一吹,又湿又凉。 柳姨帮他倒了杯水,看他喝下后又拿毛巾给他,现在禹涵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已经可以洗澡,于是便挪下床来,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 他尚未完全清醒,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有一瞬间迷迷糊糊地觉得他拉开门可能会看见一双交缠的人影,被惊得打了个冷战,彻底醒了,自嘲地笑了笑——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世了,他真的不想再接着被恶心下去。 柳姨在后面看见他打冷战,连忙关了客厅的门,催促道:“快进去,当心感冒,感冒可就麻烦了!” 禹涵道:“我这就进去,您睡吧。” “你进去冲冲,我在外面听着点动静,快去吧。” 禹涵这才进了浴室。 花洒打开,暖融融的水流洒在身上又沿着白皙光滑的皮肤蜿蜒流下,发凉的手足逐渐恢复过来,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浸泡在甜柔的春风里一样,舒适的让人想要叹息。 禹涵冲洗了一番,手搭在小腹上的时候微微一顿。 四个多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这些日子可能是因为禹涵生病没什么胃口,只比刚重生的时候长大了一点,顶的小腹圆鼓鼓的,倒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好动,经常在里面拱来拱去,现在大概是睡了,很安静。 禹涵之前身体没养好,心情也不好,总是吃不下多少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饿着他了,而且也不怎么摸它和它说话,说不定小家伙莫名其妙地被换了个爸爸也很委屈呢。禹涵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摸了摸肚子,关掉花洒用浴巾擦干了身体,换上新的衣物出去了。 病房里日光灯关上了,只留了两展色调暗黄的床头灯,柳姨穿着她那件米色针织衫坐在沙发上低头划着手机,听见禹涵出来了抬起头,对他温和一笑:“洗好了,快睡吧。” 禹涵看着她,突然想,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在灯下等着他回家。 他上辈子的一生,父亲不仁,母亲早逝,继母不慈,继妹刻薄,遇人不淑,堪称是糟糕至极。 这一世,他一定要过得很好,才不辜负上天赐予的他这一次额外的机会。 禹涵躺好了,柳姨便起身给他掖了掖被子,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了他的床边。 “柳姨?” 柳姨温暖略带粗糙的手抚了抚他的前额:“小涵,你明天就该出院了是不是?” 洛禹涵一怔,这些事徐梅从来不会跟他商量,连护工都知道的比他要早,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柳姨道:“我看你年纪小,多跟你说几句,你别嫌我烦。” 洛禹涵赶忙道:“怎么会,您说,我听着呢。” “这些天我在旁边这么看着,你们家挺有钱,但是说实话,你家里人对你不够上心。别人不管你,你自己得多注意,不能跟小孩似的,想吃饭就吃饭懒得吃就饿一顿,不爱吃的菜一口都不动,身体哪受得了啊。还有冷了热了自己换衣服知道吗,你现在怀着孩子,感冒了医生都不敢给你乱用药,生扛着多受罪,自己预防着点。等身体养好了就不能跟现在似的了天天躺着,好多富人家怀了孕都是大鱼大肉的跟个菩萨似的供着,这样不行,每天都得运动,要不然到后面还是你自己受罪……” 柳姨说起来就没个完,絮絮叨叨的,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些琐碎事,但是禹涵听着听着忍不住鼻头一酸,眼里泛起泪花。 他至少有十年没有听见过有人这样对他唠叨了。 这样琐碎而熨帖的关怀就像刚刚浴室里的热水一样将暖意送到他的四肢百骸,他被前世种种磋磨的几乎没有了温度的一颗心被捂得温热起来,禹涵闭上眼,一滴泪水被这样一抿便滑落了,顺着脸颊没入鬓角。 柳姨住了嘴,摸摸他的头发:“我年纪大了话多,就是看着你就想起我儿子,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小孩,都不让人放心。好了,你睡吧,以后有空给阿姨打电话。” 禹涵闭着眼睛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果然如同柳姨所说,有人来接他出院了,门外传来动静的时候禹涵颇为期待地走出去看了看,然而是徐梅带了几个人过来,却不见齐凛。 禹涵有些遗憾,却也没说什么,徐梅差人办好了出院手续,本来说要帮禹涵打包行李,后来又嫌医院里有细菌不干净,直接把所有东西都丢掉不要了,这下倒也干脆,几个人便一起下楼,柳姨站在医院门口把他们送走,禹涵坐在车子后排,扭着头看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微微有些眼热——这是他重生以来最亲近的一个人,如今乍一离开,心里很是难受。他原本是没有这么多情善感的,毕竟也是活了三十来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经历了不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年轻身体的影响,禹涵只觉得自己的情感比原来要丰富敏锐得多,比如此刻,他就有一种孤独和委屈。 这种情感使他不由得问徐梅道:“齐凛呢?” 徐梅也坐在后排,正在看手机,闻言笑了一声:“你还真当他愿意管你啊?他日理万机忙着呢!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还不是我照顾你?” 禹涵被她语气的不善弄得有些不舒服,不清楚为什么徐梅作为一个母亲会这样说道自己的儿子。他还记得小时候的徐梅阿姨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与齐父琴瑟和鸣,感情极好,他那时看着徐阿姨看着齐叔叔满心满眼都是丈夫的样子常常十分羡慕,在他眼里,那样的夫妻是世界上最恩爱的,而他们的儿子齐凛,也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那时的徐梅也的确很疼爱齐凛,虽然给他喂奶喂饭穿衣这些事都是保姆代劳,但她也经常抱他亲他,给他们准备点心,是一个很美满的三口之家,不知为何母子关系会如此恶劣,也不知为什么徐梅如此心狠,为了一个孩子要了身体原主的性命。 禹涵噤声,将目光投向窗外,道路两边的建筑逐渐变少,道路也空旷起来,应当是在朝着郊区的方向,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要回到齐家的老宅,也就是当年齐凛和洛禹涵一起长大的地方。 禹涵没有手机,想必是被徐梅拿走不许他多玩,只是看着外面的景色便有些无聊,加之刚刚出院精神不很好,禹涵没过多久便歪头靠着车窗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徐梅叫他:“下来吧。” 果然,是老宅。 十多年过去,这栋宅子经历了风霜雨雪,更添了几分斑驳古韵,除了老旧了一些之外,几乎与当年禹涵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房屋前面碧草如茵,四周葳蕤葱茏的绿化环绕着红砖别墅,侧墙上还爬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就连多年前洛禹涵喜欢荡着玩的秋千也还在原来的位置,禹涵看着眼前种种,不由得想起那句诗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谁能想得到,再次回到这个房子的他,已经是这样一个身份了呢。 徐梅没有给他多少好好看看这处宅子的时间,指挥着帮佣把行李搬进去,便叫着禹涵进房间了。齐家的主屋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当年的布局是一层有客厅厨房和两间客房,二楼有客房健身房,三楼是齐凛一家三口住的地方,齐家还有其他的亲族,都不在这边。小时候的洛禹涵原本是和爸爸住在二楼,但是齐凛不愿意,非要他搬到三楼和自己住隔壁,于是洛禹涵就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家里房间不少,长期做工的司机保姆都在里面住着,因此虽然大却不显得冷清,况且那时还有两个孩子,虽说都不吵闹,但还是让家里很有活气。但是如今不知怎么回事,禹涵一步踏进来觉得有些清清冷冷的感觉,屋内依旧窗明几净,人来人往,却无端生出几分寂寥。 徐梅直接将他领到了一楼客房,旁边就是照顾他的保姆方姐的房间,大概是怕他上下楼梯出什么意外,就干脆不让上楼了。屋子不小,也十分整洁,床铺得整整齐齐,床头放了几本早教书,禹涵拉开衣柜,柜子挺大,但是衣服没有几件,可怜兮兮地挤在角落里,禹涵随便挑了一件出来,发现是件胸前印着北极熊的卫衣,顿时“啧”了一声,又换了一件,结果这次是个皮卡丘,禹涵颇为不认同这个二十二岁小朋友的审美观,但是如今也没得选,他只好拿了一件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了衣服,打算躺在床上歇一歇。 第8章 禹涵往床上一倒就感觉腰部往下沉,站着还没怎么,躺下后腰就有些发酸,他不适地动了动,以前伏案工作的时间长了倒是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今天他根本没做什么,这样看来估计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弄的,他翻了个身侧躺着,伸手揉了揉腰。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然后打开,徐梅走进来道:“等会儿再睡,这几天老齐情况好,你过去让他看看。” 禹涵一怔,老齐自然指的是齐父,为什么说情况好?他隐隐有个猜测,但也不确定,只好从床上起来,跟着徐梅往外走去。 徐梅领着他径直出了小别墅,沿着一条石头小路往后面走,绕过一片竹林,一个白色的小平房就出现在了眼前。禹涵有些讶异,这地方他小时候是从未涉足的,也没有听说后面有什么人在住着,齐家的所有人都活动范围都止步于竹林,这对于他来说还有几分新奇。 小白房因为只有一层,面积比前面的主屋要小一些,但是也有四五间屋子,好处是十分安静,隐在绿树竹林之中,偶有风吹林响鸟鸣啾啾,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倒是很适合……静养。 徐梅带着他进了小白房,一打开房门就闻见一股药味,有些类似于医院的气味,这让禹涵更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房间内采光极好,四处都亮堂堂的,装修的很是精致典雅,如果在这里养病,环境倒是非常不错。 两人走进去便看见左手边的房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笑着对徐梅道:“夫人来啦,先生刚吃完药,您快……” 她话还没有说完,徐梅突然大叫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谁让你在这的,我不是已经把你辞掉了吗!你出去,滚,现在就滚,滚啊!你离他远远的!” 她面容狰狞,状若疯癫,禹涵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疯吓得倒退一步,门口的女人也是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这时房间里面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奇迹般地安抚了徐梅。 “梅梅,进来。” 禹涵眼睁睁看着徐梅就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就安定了下来,先是茫然了片刻,接着方才恶狠狠的面容迅速变得柔和,一张带着岁月风霜的眼睛忽然间泛出少女一般的娇羞和对恋人的期待,她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端庄温婉的齐夫人,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管身后的禹涵,快步走进了病房。 禹涵跟了几步在房间门口站定,没有贸然进去。 齐父躺在床上,显然是病得很重,房间里摆着各式医疗器械,简直就是把ICU搬到了家里。他如今不过五十多岁,却显得十分衰老,身体消瘦,面色枯槁,一副病容,即使在路人都穿着单衣的季节也盖着一床厚被子,喘息也微微有些急促,显然是已经行将就木。 徐梅进去后坐在床边牵起他的手,齐父便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手背,低声哄道:“怎么又生气了,咱们不是都说好了让她照顾我吗?” 徐梅似乎有些歉意,看了外面的人一眼,没有说话,齐父又说:“梅梅珠玉在前,我还能对谁动心呢?” 这下徐梅被他说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只是笑了一下随机便板起了脸,佯怒道:“说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 齐父扯出一个笑。 禹涵站在门口,两人的对话听得并不分明,却依稀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互动宛如新婚夫妻一般甜蜜,隐约还传来笑声,联想到之前徐梅过激的反应和偏执的态度,禹涵总觉得整件事处处透着怪异,却又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徐梅和齐父说了几句之后才想起禹涵来,招招手叫他进来。 徐梅拉着他坐在床边,笑吟吟地对齐父说:“就是这个孩子,已经怀孕四个半月了。” 齐父细细端详了一番,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这么面熟。” 禹涵笑了笑,说道:“真的吗,我看您也很面善呢。” 齐父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摇摇头:“脑子不行了。” 徐梅劝道:“就是有缘分,这孩子咱们没见过的。“ 齐父点点头,目光向下移,落在禹涵的小腹,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来,禹涵识趣地往前凑近一些,让他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肚子里的小家伙很给面子,就恰在这个时候动了动身子,齐父感觉到了,愉悦地笑起来,显得精神了不少:“我再坚持坚持,争取跟它见上面。” 徐梅立刻轻轻打了他一下:“说什么丧气话,不光要见上面,你还得看着它上学上班、结婚生子呢!” 齐父笑着摇摇头,他这个病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数,全靠高额的医药费用买命罢了,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能不能看到孙子或者小孙女出生都还是个未知。 禹涵看着病床上衰败却慈祥的老人,心头不由得也有些酸涩,齐父喜欢音乐,是个痴人,在齐凛小的时候他参与的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洛禹涵见他的时候就更少了,因此禹涵对他的印象也并不深刻,倒是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这么慈祥的长辈。 齐父忽然对禹涵说道:“你辛苦了,齐凛平时陪你多不多?” 禹涵一愣,多不多?重生到现在他也就见过齐凛一面,但是显然代孕这事儿是瞒着老先生的,于是他胡扯道:“嗯,挺多的。” 齐父:“那怎么不带你去青江那边住,把你自己放到这边来?” 徐梅打圆场道:“他哪会照顾人啊,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放心。” 齐父道:“他是不是忙着工作都不怎么管你?你不用替他瞒着,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禹涵于是说:“他是挺忙的,我在那边还得让他分心,就住过来了。” 齐父:“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能因为工作不管家庭,等齐凛有空了让他接你回去吧。” 禹涵和徐梅对视了一眼,只得点头应了声“好”,禹涵凭直觉感受到齐父是在为他着想,他似乎并不想让自己和徐梅过多接触。 齐父身体虚弱,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又叮嘱了他几句说他太瘦要多吃点东西之类的话便摆摆手示意要躺下了,徐梅还要在这边多陪他一会儿,禹涵便自己回去。 穿过竹林到了主屋,禹涵一拉开门就闻见一股子诡异的腥气,有些类似鱼腥气却又不尽然,禹涵皱皱眉,有些反胃,他捂住口鼻往厨房的方向走,一开厨房门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方姐正拿着一把菜刀站在案板前面处理食材,板子上有个小盆,里面装着一块暗红色的肉,那种浓烈的腥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肉的样子很奇怪,不是猪肉或者牛羊肉那种红白色,更不是鱼肉,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叫人看上去就十分不舒服。 禹涵问道:“您这是做什么呢?” 方姐利落地一刀划上去,上面的一层筋膜被挑破,鲜血涌了出来,血腥气充溢了整个厨房,她自若地说道:“胎盘。” 禹涵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当即胃里疯狂翻腾起来,扶着墙对着垃圾桶干呕不止。 方姐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东西很难得的,大补,你刚从医院回来,夫人就给你弄了一个让你补补身体。” 禹涵呕得眼前发黑,贴着墙勉强站稳:“这就不用了!” 方姐将盆端到水龙头下面,一边放水冲洗一边道:“让你吃你就吃,多为孩子想想。” 禹涵脸色铁青,他知道这东西有人爱吃,别人吃那是别人的事,他自己当真接受不了!他倒是不知道,少吃个胎盘肚子里的孩子还长不大了不成? 禹涵转身就走,决定今天哪怕少吃一顿也不能碰这个菜。中午开饭的时候,方姐过来叫他,禹涵站在饭桌前看了看,桌上只摆了两幅餐具,徐梅已经落座,她座位前面有一盘西芹炒肉,里面的肉颜色怪异,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就是用胎盘做的了。 徐梅见他盯着自己的盘子,便说:“你要吃吗?” 禹涵赶忙摇头。 徐梅道:“阿方说你不吃,那我就自己吃了,美容的。” 禹涵这才坐下,一顿午饭吃着,两人相对无言,十分尴尬,禹涵感受到对面人的视线,吃得如坐针毡,直到最后一口下肚,他拿过餐巾按按嘴角,说道:“我吃饱了。” 徐梅慢慢放下筷子,对他笑了笑。 禹涵没得个准话,不知道该不该起身离开,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徐梅咧开嘴笑了:“丸子汤好喝吗?” 禹涵心头升腾起不祥的预感,扭头看向一边的汤锅,里面的“牛肉丸子”正静静地沉在底部。 她说:“禹涵,你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也有办法让你听。” 禹涵大怒,不单单是因为吃了不想吃的东西,更因为徐梅这种变态一样的想法!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抓起汤锅一把砸在了地上,接着拉住桌布用力一扯,乒乒乓乓碗碟乱响,一桌的饭菜全部被砸了个满地开花,徐梅尖叫起来,衣服上洒满了汤汁。 其他房间的保姆帮佣们听见声音纷纷跑出来,一时间大呼小叫不断,房子里热闹极了。 禹涵冷冷地看着徐梅,上辈子他委曲求全,窝窝囊囊过了三十年,这辈子还想让他受委屈? 徐梅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就是让你看看,你让我听你的,我偏不听,我不但不听,”他指指自己的肚子,“这东西在这儿,你还得听我的。” 徐梅任由方姐给她擦拭着身上的脏污,眸中燃烧着怒火:“你动它试试,你爸爸的手指可就留不住了!” 什么见鬼的爸爸!禹涵在医院就从柳姨那里知道了个模糊,就是因为禹涵他爸赌钱欠债才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来做代孕的! 活了两辈子,禹涵就没对“父亲”这个东西产生过什么感情,他直言道:“留不住的东西就不留了,手指不够就把手也剁了,手不够就把胳膊也剁了,您自己看着办!” 别想再拿捏他了! 【作者有话说:(上辈子的洛禹涵大学毕业后就自己搞艺术啦,所以还不是一个很油滑很世故的人,而且以前对其他人也一直是一种委曲求全的态度,老实人逼急了会反弹的~)】 第9章 当天中午齐家闹得沸反盈天,禹涵撂下话就转头进了房间,徐梅在饭厅里又叫又骂,阿姨们来来回回地收拾地上的东西,稍不注意就又惹来徐梅的一阵爆发,房间里不时传出尖锐的叫声,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消停下去,徐梅大概是回房间里休息了。 禹涵侧耳听着外面安静了,才推开门走出去,到客厅去打电话,他一直没有拿到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徐梅刻意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好在即使是在这个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齐家也还保留着座机,让他能把电话打出去。 禹涵拿出口袋里被妥善保存了许久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也许是因为是从家里打出来的号码,铃没响几声,对面就接通了。 “喂?” 齐凛的声音通过信号传递过来更有质感,听起来让人很舒服,禹涵本就下意识地把他当作可以依靠的对象,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安心下来。 “小……齐凛,是我。” 他差点脱口而出小凛二字,硬生生咽了下去,换成了对方的大名,不过即使是大名,齐凛也有很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叫他了,何况还是个比他小又比他地位低的人,让他有点别扭。 “有事?” 他声音有点冷淡,禹涵察觉出来,但还是说道:“我不想住在这儿,你能接我出去吗?” 齐凛正在办公室里对着那起车祸的资料皱眉思索,此时心情并不好,直接道:“别多事。” 禹涵突然意识到,这时候的齐凛和小时候的那个孩子是不一样的,而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而是个不怎么受他待见的陌生人,他似乎不能指望齐凛对他有多好。 但是即便如此,听见齐凛这样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禹涵还是有点难受。 他还是想再试试:“可是……“ 那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禹涵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忙音,手足无措。 他以为齐凛至少会问一句为什么不想住在这里,会愿意接他出去,或者至少见上一面,相处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他会把自己就是洛禹涵的事情告知齐凛,虽然这个孩子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但是齐凛会是他重生之后最值的信赖的人。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齐凛回是这样的态度。 其实小时候的齐凛就有点凶巴巴的感觉,只是那也是对别人,但是对待洛禹涵他从来都是又奶又乖,就算有时候故作不高兴也是外强中干,就像呲着牙的小奶狗一样,禹涵习惯了这样的特殊待遇,如今乍然被推到外面,实在难受极了。 他失落地放下电话,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实际上,齐凛本来就不是一个性格多么好的人,自小如此,对待他不在意的人总是冷冷淡淡,浑身炸刺,只有他真正喜欢真正关心的才会露出内里柔软的一面,更何况最近他心情着实很差,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电脑屏幕上并排放着几个页面,都是与那起车祸相关的消息。从悲痛中慢慢镇定下来,齐凛开始着手研究这起事故的隐情——梁飞那边因为老太太死活不肯让宝贝孙子吃官司,梁宇也不愿意再多撕扯,给了两百万达成了和解,这事儿算是翻篇了,但是在齐凛这,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收拾梁飞的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则他是梁老太太捧在手心的宝贝,齐凛不好和和梁家轻易撕破脸,得拿他个错处才行,二则是梁飞如今断了骨头在家修养,纵使齐凛有心也是无力。 但是还有两个地方,齐凛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车祸时,洛禹涵没有系安全带,而且根据监控,他的车速在一百二上下。 这两点诚然不是致死因素,即使他安全行驶,遇上喝醉了酒在马路上耍大龙的梁飞也是个死,顶多死的好看点,但是根据齐凛的了解,洛禹涵性格温和,规规矩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不守交通规则的人。 而且,他为什么凌晨两点多夜深人静的大马路上开车? 车行驶的方向与他和吴宏的家背离,他是要去哪?吴宏当时在做什么? 齐凛敏锐地发觉,里面必定有问题。 他立刻让人去查吴宏的情况,人手布置好了,他才转向桌上的文件,之前好一段时间没有处理这些东西,不甚紧急已经堆起了老高,即使是齐凛做惯了也有些头疼,但是做为一个集团的掌门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必须要尽快恢复状态才行。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调整状态投入工作的过程中,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了方才电话里委屈巴巴又充满期待的声音,但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就给忘记了。 到了晚上,齐凛还在加班工作,只随意吃了一点助理给买上来的饭菜,而在齐家老宅里,禹涵正捏着勺子默默坐在桌边对着一碗鲫鱼汤。 晚饭徐梅没有和他一起,大方桌上只有禹涵一个人,菜都放下他这边,看起来倒是有些寂寥,但是禹涵倒是觉得还好,不用忍受徐梅那种诡异的注视。 饭菜都还好,至少看上去都是正常的,但是比起午饭显然简单了很多,只有两个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汤品还是他不太喜欢的鲫鱼,禹涵不挑食,但是也有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譬如说鱼,他本就不爱吃,加上如今对腥气敏感,就有些不舒服,方姐看他把碗推到一边,立刻道:“多吃鱼孩子聪明。” 老实说,禹涵发自内心的认为,在徐梅和方姐眼里,他就是一个装着齐家宝贝孙子或者宝贝孙女的容器,他高不高兴不重要,孩子好就行了,他爱不爱吃不重要,对孩子有益处就得吃。 禹涵又想掀桌子了。 可能是上辈子忍过了头,禹涵发现现在自己的脾气相当暴躁且记仇,但凡惹了他的让他不舒服了的都偷偷在心里小本子上记着,等待时机成熟非要一个个报复回来不可。但是根据上辈子的经验,这也不算是坏事,这世道,人善被人欺,他以前可是个温和如水的君子呢,到最后谁承他的情了吗?这辈子,除了真心对他好的人,他绝对是不会再留一丝情面。 他敷衍地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然而咽下的瞬间喉咙传来一阵刺痛,禹涵一愣,接着就感觉到嗓子里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随着吞咽的动作活动一下,却还是牢牢卡在那里。 他被鱼刺卡住了! 方姐看他表情不对,担心是汤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怎么了?” 禹涵皱眉:“鱼刺卡住了。” 方姐感赶紧走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里面都是小刺,这还能卡住?你快吃点东西把它顺下去!” 禹涵拿起勺子一搅,一颗三四厘米的刺就随着鱼肉翻了上来:“这是小刺?” 方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在齐家做全职保姆,但是齐家宅子大,帮佣多,主人少,徐梅也对打理家宅不上心,一心扑在丈夫身上,分派给每个人要做的事就少之又少,下午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偷偷跑出去给另一家做小时工,能多挣好几千。不过这样一来晚上回来的就晚,今天徐梅点名要给禹涵做鲫鱼汤,这东西费工夫,她弄得匆忙,就没来得及把刺都煮软。 她讨好地笑了笑:“对不住啊小涵,是我忘记挑刺了,不过鲫鱼刺都不大,又煮了这么久,你吃点东西送下去就行了。” 禹涵冷笑道:“你忘记挑刺了?可是我可要挑你的刺了。” 他一推椅子站起身来,道:“我要去医院。” 方姐怕自己的事被发现,劝阻道:“别折腾了,你咽下去就行了,我给你拿点醋,喝点醋软化软化。” 禹涵立即否定:“不行,把我嗓子划破了怎么办?” 方姐:“家里没司机!夫人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司机送她去了!” 禹涵一听那正好,抬脚就往外走:“那我去找齐先生。” 他虽然只和齐父见过一面,但是出于一种直觉,他能感受到,齐父对于徐梅时不时发疯的情况是有底的,而且,他并不希望自己住在这里,更希望他去齐凛那边。今天徐梅不在,他或许可以借齐父的手离开这儿。 方姐立刻冲上来拉住他:“你干什么!先生病了,你去打扰他不怕夫人怪罪你吗!” 禹涵甩开她的手:“你再推我一下?” 方姐哪敢动他,他还揣着齐家的宝贝呢!又气又急地追在禹涵身后,急匆匆地苦劝,到了最后几乎是哀求了,这也让禹涵越发笃定,这个保姆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三两步转过竹林,禹涵径直到小白屋前面敲敲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 齐父还没休息,在吃一碗鸡蛋羹,见禹涵来了有些惊讶。 禹涵不想让老人家再操心,于是只是道:“齐先生,我有点不舒服,听方姐说司机出去了,能让齐凛过来送我去医院吗?” 齐父立刻道:“那是应该的,小云,给齐凛打电话。” 第10章 十 八点多的时候,禹涵已经坐在医生的诊室里,等着做喉镜。 他本来是有些担心齐凛依旧不愿意管他,但是不知道齐父说了什么,齐凛最终还是过来了,虽然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高兴罢了,他自己开车过来,没有带禹涵去之前的那家医院,而是稍微绕了些远路,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这里明显安静得多,不像之前那家那样熙熙攘攘,大厅里全都是排队挂号的人,医护人员工作量少,对待病人会更加耐心一些。 医生先是压着他的舌头看了看,大概是卡的有点深,看不见,于是交钱做了个喉镜。 没过多久,诊室门打开,护士手里拿着个小瓶子进来了,对他说:“来张嘴,喷下麻药。” 禹涵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有拔过鱼刺,以为拿镊子拿出来就行了,没有想到会这么麻烦,还要打麻药。他的手下意识地覆在肚子上,这是个保护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连禹涵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确是有些担心。 护士笑道:“没关系的先生,已经快五个月了,局麻不会有影响的。不打麻药做喉镜还是有些痛苦的。” 禹涵不知道齐凛会不会愿意让他打麻药,于是迟疑地看了站在一旁的他一眼,齐凛接收到他的目光,对着护士一点头:“打吧。” 禹涵心里因为这一点算不上关怀的关怀舒服了很多。 喷上麻药之后在喉镜的帮助下,医生很快就把鱼刺取出来放在了托盘里,不是很大,细细的,上面还沾了血,好在伤口不深,考虑到禹涵的情况,医生也没有给开消炎药。齐凛看着托盘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对跟来的方姐说:“你就这样做饭的?” 方姐顿时吓得一抖,唯唯诺诺地道了歉,反复说着下次注意云云,齐凛看出来她对禹涵不上心,于是说:“做不了就别做了,多给你那些钱不是养你做闲事的。” 他原本只是打算让家里那边换个人照顾禹涵,并没有想到背后还会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寸,方姐还没来得及张嘴求情——她负责照顾禹涵,每个月在原本就不菲的工资上还要再加上一万,她还不想把这份肥差让出去——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方姐一顿,掏出手机来,表情有些难看,她无措地看了看手机,又看看齐凛,齐凛道:“接啊。”他还能拦着人打电话不成?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徐梅打过来的呢。 方姐的手有些发抖,却是没接,挂了。 不过片刻,电话又响起来了。 齐凛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方姐冒起了冷汗,才开口:“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方姐结结巴巴道:“家里的……我出去接。” 齐凛道:“就在这儿,开免提。” 方姐:“齐先生,我家里事……” 齐凛就一个字:“开!” 电话在争执间又挂断了,方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边竟然又打了过来!屏幕上“碧涛美景花园小区三单元442”的字样极为显眼,方姐看着眼前的齐凛,被齐凛的目光逼视得不敢对视,最终还是一咬牙接了起来。 “喂?有事儿吗,我这忙着呢。” 对面是个尖锐的女声,显然是气的不轻:“有什么事儿你心里不清楚啊!你做家政就这么做的?要不是我今天回来早我还不知道呢!就下午过来俩小时收拾收拾家务做做晚饭一个月就给你五千,食材的钱还是另算,你连个荤菜都不给我儿子做的,你赚黑心钱啊!” 齐凛目光倏然变冷。 方姐颤声道:“你说什么呢,你打错电话了吧!” “我打错什么电话啊方敏雅!让你给买的羊奶都是临期牛奶,我儿子乳糖不耐受知道吗!水果也不在超市买非要买晚上促销的,我们家短你钱了吗?你这样我去家政公司投诉你!” 齐凛嗤笑一声:“还挂靠家政公司了呢?” 方姐额前全是冷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那边发泄完了砰一声挂了电话,显然是气得不轻,也是,花了比市面上高不少的价格雇了人给孩子做晚饭,做成这副样子,不气才怪。 这么一说齐凛觉得自家更应该气,他们家花的钱更多,而且雇这个女人雇了不少年,还真没想到是这么个品性。 齐凛摇头叹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方姐快要哭出来了:“齐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家里急用钱没办法了才出去做点小工,我也是没办法我儿子上大学需要钱,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犯了,您看在我在齐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干活,真的,我知道错了……” 禹涵喉咙还麻着,说话怪难受,于是用力哼了一声。 好在齐凛把他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儿子上大学,缺人家孩子那一口牛奶钱?” 方姐知道,若是徐梅她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齐凛这人面冷心冷,在他这儿就没有说下不为例的机会,但是齐家家底这么厚待遇这么好的雇主当真是天下难寻,她哭着骂自己:“我就是钱迷了心窍!我糊涂!” 齐凛点点头:“知道就好。” 方姐哭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改,我指定改!” 齐凛漠然道:“你改不改,和我没关系。” 方姐一听,知道这事儿是真的没办法了,齐凛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从不给人留余地,她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见齐凛真的不打算再搭理她,才转身要走,打算回去再求一求徐梅,她做的饭菜讨徐梅的喜欢,徐梅到底也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还是能做主的。 齐凛在她身后说:“现在就回老宅,去把东西收拾好了滚出去,好好找个地方待着,等着法院传唤。” “什么法院!”方姐愕然。 她不过是煮坏了一顿饭吃了一点回扣而已,不至于犯法啊! 齐凛:“你和我家签了劳务合同,合同期内又挂靠家政公司,就这么完了?” 方姐呆若木鸡。 良久,才大哭起来。 她在医院里这样闹腾是要影响别人就诊的,当即便有保安来请她下去,齐凛没再管这边,看了一眼禹涵:“走吧。” 禹涵还沉浸在齐凛收拾方姐的快意里,虽说齐凛大概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不是给他出头,但他还是挺开心。 这会儿齐凛叫他,他就高高兴兴地应了,起身准备离开,旁边的小护士见状过来扶了他一把,倒是弄得他一愣,赶忙道:“不用不用,谢谢你。“ 他动作还算是比较自由,还没到需要人家扶着起身的时候,那么一个小姑娘来扶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齐凛已经自顾自走到了门口,站在那里等禹涵,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反思了一下。 他是不是表现得非常像一个渣攻? 齐凛陷入沉思。 不过禹涵倒也没觉得怎么样,出了门自己乖乖上车扣好安全带,也不多嘴问齐凛要带他去哪,齐凛一边把车开出车位一边对他解释:“老宅那边照顾我爸顾不上你,你先到我那住几天。” 禹涵当然乐意至极,住几天哪够啊,他恨不得在齐凛那里长住呢,虽然齐凛待他算不上多好,但是禹涵非常笃定,齐凛绝对不会害他,在这个重生后的世界里,齐凛是他最值的信赖的人——这种信任其实并没有什么道理,毕竟已经是十四年没有见,十四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这些齐凛都不知道,他只是看见旁边副驾驶上的人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了几下头,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他沉默片刻,觉得给禹涵在医院附近找个房子的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他开口道:“我只请了钟点工,平时家里也没有人,改天再给你从老宅找个保姆过来。” 禹涵刚要点头,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晚上,柳姨的手揉他头顶时温暖的触感。 他不知道怎么跟齐凛开这个口,毕竟付钱的是齐凛,寄人篱下还要求这要求那的不是很好,踌躇一番终究是没说出来,却让齐凛发现了——如果愿意花心思的话,齐凛其实是个很敏锐而体贴的人的。 他问:“怎么,那些人对你不好?“ “也不是,“禹涵否认,”但是那毕竟也是齐先生和齐夫人用惯了的人,叫走了怕那边不方便。”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齐凛缓缓停在红灯前面,转头看他:“你有话就直说。” 他看过来的时候,车外面错综迷乱的霓虹灯光都挡在了背后,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惊人的俊美,甚至因为光线的黑暗而显出了另一种有些阴郁的美感,一双眸子黑而沉,静静地看过来一眼,让禹涵几乎有些胆颤。 “我想让之前在医院看护我的柳姨过来。” 在那种目光之下他不敢有任何违逆,直接把真实想法全都倒了出来。 齐凛转过头,松开刹车给油,车子重新在马路上奔驰起来,两边的夜景飞速倒退,在他临车窗的侧颜上留下光痕。 他说:“可以。” 第11章 齐凛家在青江苑,是一所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的高档小区,二百四的大平层,简约现代风,整体色调是大理石和爵士白,显得十分宽敞大气,只是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多少有点冷清,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很少,生活气息极淡。 两人进门后齐凛径直将他领到客房,随意交代几句便自行离开了到了书房去,他今天加班到一半被叫出来,还有很多紧急的文件没有处理。 禹涵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里的装修显然和外面是整体设计的,只不过卧室里的设计更加柔和一点,虽然是客卧,但是各式家具一应俱全,也看得出来常常被打理,干净整齐,简直像个酒店房间。 他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没有事做十分无聊,于是冲了个澡早早地睡了,半夜时分,禹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上了一次卫生间,又觉得口干,于是走出去想给自己倒杯水。 客厅里很暗,他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所以只好摸索着往前走,还一不小心带了一下放在餐厅的椅子,发出一阵动静,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灯就亮了。 齐凛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握着手机,往他这边看过来。 “你还没有睡吗?”禹涵看见他手上的咖啡,问了一句。 “嗯,在加班。”齐凛道。 禹涵转头看了看,客厅没有放表,也不知道是几点,但是总归十一点是有的了,齐凛这个时候还在工作,可以说他也功不可没,禹涵顿时有些歉疚:“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齐凛摆摆手:“喝水?“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杯子递给禹涵,禹涵道谢接过,自己倒了温水,眼看齐凛要离开,禹涵连忙问:“灯的开关在哪?“ 齐凛这才意识到他作为主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周到了,转身折返回来对他说:“智能家居。你手机给我。“ 禹涵尴尬地摊了摊手:“齐夫人没有给我。” 齐凛顿了一顿:“明天给你买一个,老宅那边的东西也会让人拿过来的。你先用这个。” 他把一个移动开关放在禹涵手里,又想起什么:“那个护工,我联系过了,现在有活儿,等那个病人出院了才能过来,这几天你先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禹涵当然没问题,从重生之后他就在住院,出院了就在老宅待了一天,不管在哪身边都有人看管着,他都没时间去处理一些重生前的东西,别的不说,他的猫主子和宝贝工作室要去看看的啊!如今齐凛给他这个机会,他巴不得呢! 禹涵连忙道:“没问题的。” 齐凛“嗯”了一声,“三餐会有人给你做,有事打我电话。” 禹涵:“不用,我自己做饭就可以的。” 齐凛请的小时工都是每天早上过来做早饭打扫卫生,他自己除了早饭都不在家吃,如果要准备午饭晚饭还要另找人,禹涵既然这么说他便也乐得少一事,于是点点头就要走,却又被叫住,此时他有些不耐烦,转头回去却看见穿着一身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男孩关切地看着他:“齐凛,早一点睡,我明天做早饭给你吃啊。” 齐凛觉得这孩子有点自来熟。 他真的看上去不像个好说话的人,一般这种年纪又不大和他身份地位还悬殊的人看见他不说害怕至少也应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吧,怎么他这么喜欢往上贴呢? 但是这种贴法,还和之前往他身上下功夫的男男女女不太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齐凛也说不清楚,反正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觉得讨厌,反而隐隐有些熟悉和享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却让孤身一人行走了许久的齐凛感觉到了舒适。 他没多话,一点头便离开了。 第二天禹涵早早地起来了,毕竟晚上睡得就很早,他洗漱完推开房门,和外面的阿姨看了个对脸。 阿姨正在擦桌子,看他出来便笑着说:“你是禹涵吧,齐先生说今天你做早饭?” 禹涵点点头,左右看看:“他还没起吗?” 阿姨道:“健身完在洗澡,快去做吧,我帮你打下手,等下先生上班要来不及了。” 禹涵吃惊道:“现在才七点多,他起这么早?” 明明晚上睡得很晚啊,这样真的睡得够吗? 阿姨道:“是啊,一般七点半就要吃饭了。” 禹涵赶紧到厨房去洗了手,齐凛小时候的喜好他记得很清楚,但是也不敢确定长大后的齐凛是否还是这样,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记忆去做,早饭简单,没过多久就做好了,端出来的时候齐凛已经坐在饭厅翻看文件了。 齐凛刚洗完澡,发尾微微湿润,身上带着清新的水汽,即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衬着外面初生的太阳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禹涵和阿姨把盘子端上前去摆好,齐凛放下文件起身接过,然后帮他拉开椅子:“辛苦。” 禹涵微微一愣,他倒是并不觉得一份早餐有多么辛苦,但是在他的上辈子与吴宏同居的那几年,在家里吃的几乎都是他做的,吴宏会说好吃也会挑刺,但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辛苦或者谢谢。 齐凛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说完后便径自坐下伸手去拿杯子,然后动作一顿。 为什么……给他倒牛奶? 家里的牛奶是阿姨买来做菜用的,他平常早饭喝水或者咖啡,牛奶应该是十年前的回忆了。 齐凛一言难尽地看了禹涵一眼。 禹涵也发现了这个失误,轻轻“啊”了一声,他忘记现在的齐凛早就不是那个要长个子的小孩了!他给自己倒的倒是一杯温水,于是他直接站起身来将两个杯子一换:“你喝这个吧。” 齐凛看了他一眼,禹涵又说:“还是咖啡或者果汁?” “不用了。”齐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看见面前的白瓷碟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鸡蛋白切成的薄片,盘子的另一边放了蘸料,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没有一点蛋黄。 小时候的齐凛不吃蛋黄,但是喜欢吃蛋白,长大后也是如此,但是很少有人会有人帮他做了。 他夹了一片,裹了蘸料放进口中,禹涵不知道他口味是否有变,坐在一边期待地看着,齐凛咽下去对他点点头:“很好吃。” 禹涵笑起来。 吃过早饭,齐凛就去公司了,阿姨收拾完了房间也离开了,禹涵想了想,决定今天先去看看咪呜,这大概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了。 咪呜是禹涵的猫,一只漂亮的布偶,眼睛是湖蓝色,一身柔软的长毛是有点类似于暹罗那样的渐变,毛发柔软蓬松,性格一时乖巧一时傲娇,很得禹涵的宠,当初是禹涵买回来的,已经养了三年,平日吴宏是不怎么管的,禹涵担心洛禹涵死后吴宏会把它送人或者不好好对待,急着要去看看。 只是他如今没有手机也没有钱,行事处处受限,即使是把咪呜接出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养,正发愁的时候忽然有人按铃,禹涵打开门镜,看见外面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瞧上去很是可亲:“禹先生,我是齐总的助理,把手机和行礼给您送来。” 助理姓章名云驰,人不算很精明,但是做事干脆,嘴也严,平时帮齐凛处理生活方面的事比较多一些,跟了他很多年了。章云驰上楼把东西放好,又给禹涵留了联系方式,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他,然后才下去返回公司,禹涵拿着手机,总算可以出门了。 这个时间吴宏也要到他家的公司去上班,他爸管他很严,所以房子里应该是没有人在住,禹涵打了个车到楼下,出租车开走,禹涵站在楼门口,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恍如隔世。 ……可不是“隔世”了吗。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心里依旧愤怒,但是如今厌恶和恨意已经压过了那种愤怒,不至于让禹涵再想起此事时气得两耳轰鸣,愤怒没有用,他再生气吴宏和杨曼曼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有疼了,这些人才能清醒,才能知道他们错了!就像之前的方姐一样,如果不是齐凛辞退了她还要起诉她,她是绝不会认为自己这么做有问题的,反而会得寸进尺。 禹涵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咪呜一定还要好好的,这才上楼去。 房子的门是指纹加密码,禹涵试着输入了密码,幸好还没有换,门开了。 房间里没有人,到处都乱七八糟,衣服随意地扔在沙发上,鞋子也没有好好地收到鞋柜里,茶几上放着各种开包装的没开的零食和几个酒瓶饮料瓶,还有几个外卖袋子堆在客厅里,散发出食物的气息,混在一起难闻的很。吴宏向来过得很糙,家里每周来两次钟点工,算时间应该是明天,这样也正常,禹涵倒是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如果不在的话,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突然间禹涵捕捉到什么,他顿了一顿,举步向沙发走去,弯腰从一堆皱巴巴的衣服里拎出了一个浅粉色的衣角。 那是一件连衣裙,一字肩设计,不规则裙摆像花一样层层绽放,不难想象这件衣服穿在一个女孩儿的身上是怎样一番动人光景。 但是这个人如果是杨曼曼,那么对禹涵来说,可就一点都不动人了。 他把衣服塞回去,又走进洗手间,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了不少女士用品,原本的他和吴宏的情侣牙杯已经被扔了,换上了一蓝一粉画着卡通图案的杯子,他常用的沐浴乳洗发露也都被扔掉,更别说毛巾剃须刀等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房间里他住过的痕迹几乎被抹平了。 禹涵自嘲地笑了下。 第12章 禹涵转身走出卫生间,口中喊着咪呜的名字,它的猫窝就在客厅一角,那里如今空空如也,最要命的是连一旁的猫粮小盆都是空的,这样的发现让禹涵很有些焦急,显然在他离开后的这些日子里吴宏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咪呜。 他在客厅卧室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咪呜的身影,急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却在此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碗碟碰撞的声音,禹涵脚步一转,立刻向着厨房走过去,一进屋就被残羹剩菜的气味熏得皱起了眉,洗碗槽里碗碟堆积成山,垃圾桶也是满满当当,甚至一些果皮包装袋都被丢到了外面,而就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咪正在一口一口地舔着盘子里剩下的菜汁,原本舒展顺滑的一身皮毛此刻纠结打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在禹涵离开后的日子里,恐怕大多数时候它就是靠着厨房里的剩饭剩菜过活。 禹涵叫了一声咪呜,牙关死死咬着,眼泪差点流下来。 咪呜乍一见人,惊得向后一跳,一下子顶翻了放在一边的调料盒,流理台上东西乱七八糟,被咪呜这么一碰调料盒高脚杯乒乒乓乓地倒了一片,地上碎开几个杯盘碗碟,这声音又吓到咪呜,它一双耳朵向后抿成了飞机耳,惶恐无措却虚张声势地发出威胁的声音。 禹涵鼻头发酸,气得双手死死握紧,早知如此,他就应该从医院里偷跑出来把咪呜带走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哄道:“咪呜,咪呜,别怕,是我……” 禹涵看着咪呜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然后慢慢地接近,抬起一只手试探着向咪呜那边伸过去,他已经做好了被咪呜挠一爪子的准备了,但是咪呜先是弓着背后退了几步,接着却停下了喉咙里凶狠的威胁,在禹涵的手伸到它的鼻尖的时候轻轻地碰了一碰。 “咪呜,你还认得我,是不是?” 禹涵惊喜万分地看见咪呜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把毛绒绒的脑袋偏了过来在禹涵的手里蹭来蹭去,禹涵赶紧勾起手给咪呜抓下巴,舒服得小猫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禹涵这次真的忍不住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咪呜……” 都说猫是有灵性的,如今他也信了,咪呜一定是认出了躲在禹涵身体里的洛禹涵,否则生性胆小的它怎么会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如此亲密? 禹涵将咪呜抱在怀里,摸着它瘦骨嶙峋的身体,恨不得要把吴宏和杨曼曼都碎尸万段,如果真的不愿意再养下去,哪怕把咪呜卖了呢!咪呜这样的纯种布偶卖到谁家不是当宝贝一样宠着,这两个人居然这么待它! 咪呜还是很饿,此时喵喵叫着向主人讨食,禹涵安抚地摸了摸它,先把猫放下打开水龙头让它喝一点水,然后自己走到阳台去拿猫粮。装猫粮的袋子已经空了,大概吴宏开始也喂了几次,后来喂完了也想不起来去买,还好妙鲜包还有几包,禹涵拿了出来,回到厨房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厨房地上被打翻了一瓶番茄酱,那是咪呜刚才碰倒在地的,泼洒开了一大片,红彤彤的乍看上去很是吓人,咪呜喝饱了水跳下来找他,地上被踩得全都是红红的梅花爪印。 禹涵有点费力地蹲下身,撕开包装,咪呜饿极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两包妙鲜包吃完,禹涵把它抱起,出门去了。 他打车去了一家风评很好的提供宠物寄养服务的宠物店,这家店他以前没有来过,常去的那家已经认识咪呜了,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店的面积非常大,设施也很齐全,当然价格也相对要高上一些。以前禹涵在家做微缩景观,并不算出名,来购买的也不是什么大客户,因此收入不高且不稳定,连咪呜也是攒了几年钱才买下来的,但而现在,他刚刚查过,自己的手机是崭新的,卡也是新号,但是账户里却有不少存款,想必是齐凛拨给他的。 让宠物店的员工给咪呜洗了澡,做了检查,禹涵又和它玩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咪呜站在栅栏门后面焦虑地走来走去,看得禹涵心疼至极,但是时间也不早了,禹涵还没有吃午饭,他一个人饿着也行随便吃点也行,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禹涵觉得自己还是得对齐凛的孩子负责一点,不能把它给饿坏了,因此最后摸摸咪呜柔软温暖的身体,狠心离开了宠物店。 禹涵回家之后给自己煮了碗面,午睡过后便上网浏览了一些租房子的信息,他的工作室里有很多做微缩建筑的材料和工具,也有不少成品,都是他很珍惜的东西。工作室并不大,是租在洛禹涵名下的,签的是长期合同,房东人在国外,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回来收回房子,但是东西还是得尽快挪出来才行,这些东西不能放在齐凛家,毕竟禹涵可不会这门手艺,所以他要再租一个房子。 这房子不用太大,但是离得得近,方便他以后过去,可是青江苑在市中心地带,附近没有小户型,不少都是年轻白领们合租的,而且价格也非常昂贵,找来找去就是没有合适的,禹涵只得先放一放。 五点多的时候禹涵开始准备晚饭,他想着齐凛中午不回家,但是晚上还是会回来的,因此特意做得丰盛了些,他离开齐家之后,洛胜达忙着创业,家里没人照顾,外面买的吃腻了就自己学着做,后来杨然嫁进来,做的东西重油重辣,也不合他的口味,因此都是自己做,杨然还为此向洛胜达告过状,说洛禹涵不尊重她,看不起她做得东西云云,后来和吴宏一起住也是他做饭,因此一手厨艺相当出彩,但凡吃过他做的东西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禹涵想着早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手艺,晚饭做得丰盛一些才好。 做晚饭已经是六点多,禹涵把最后一道汤端出来放在桌垫上,松了一口气坐下,难受地捶了捶腰,这一天奔波劳碌,放在以前倒也算不了什么,但是肚子里多了个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他腰又酸又疼,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也不舒服,干脆躺在了沙发上,举着手机玩。 六点半的时候,禹涵有点不安,他好像也没问问齐凛几点下班,再这样等下去饭菜大概要都凉了,他便给齐凛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接起来的很快,齐凛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禹涵不由得坐了起来:“齐凛,我做了晚饭,你什么时候回来?” 齐凛一顿。 他平日是不在家里吃晚饭的,公司里有食堂,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况且回到家去也没什么事情做,因此都是在公司吃完就继续加班。在齐凛的带领下整个公司都是一副加班到凌晨的样子,虽然福利也十分丰厚就是了。 “我不在家吃,没跟你说吗?” 禹涵一怔,片刻后才小声说:“是有饭局吗?应酬的话吃不好吧,我做了很多菜……” 齐凛打断他:“不是我让你做的。” 禹涵没再说话。 听着对面的沉默,齐凛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几乎可以想象禹涵失落的样子,回想一下,似乎他的确没有跟禹涵提及自己晚上不回家的事情,他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差了? 齐凛待人向来是不留情面,下属被他骂哭骂走的都不止一个,但是他似乎,不应该这么和禹涵说话的。 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道个歉,对面却低低的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挂了。 禹涵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自己起来吃饭了。 他安慰自己说齐凛确实没有跟他说过要回来吃饭,齐凛很忙,但是还是不可抑制地感觉到难过,重生一次,他自以为已经没有了上辈子的好脾气,但是面对齐凛的时候,却还是这样任由对方捏扁搓圆的温驯样子,他讨厌自己这样不争气,也……讨厌齐凛变了这么多。 办公室里,齐凛思索了一会儿,起身穿好西装外套。十分钟后,大厦里的员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破天荒的,今天不加班了! 七点多的时候,禹涵已经吃完了饭收好碗筷,坐在客厅里看孕婴书,房门却突然被打开,齐凛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纸盒出现在了家门口。 禹涵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齐凛换了鞋,走到客厅,将手里提的纸盒放在茶几上,往禹涵那边推了推:“抱歉。” 禹涵吃了一惊,毕竟齐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给人道歉的人,况且,的确是他没有问清楚就擅自准备了晚饭,即使齐凛不回来吃也是他的自由。 没等禹涵给出反应,齐凛便直起身:“还有饭吗?” 禹涵连忙站起来:“有,我帮你热一下……”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把甜品吃掉。” 禹涵坐在沙发上拆开了纸盒,里面是一小块蛋糕,做得很精致,味道也香甜可口,他吃完之后犹豫了一下,坐到了餐桌上齐凛的对面:“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齐凛吃得很优雅,闻言咽下口中的食物:“没有。下次不用做这么复杂,你多休息,等柳姨来了让她做。“ 禹涵赶紧摇摇头:“没,我喜欢做饭,不麻烦,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做。“ 齐凛“嗯“了一声。 禹涵突然反应过来齐凛的话:“那……你以后和我一起吃吗?“ 齐凛道:“有空就回来,不要特意多做。“ 如果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倒也没有必要非要留在公司。 第13章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吴宏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 他也算个二代,他爸爸当年敢想敢做,拿着几十万抓住商机下了海,在微电子这一块做得风生水起,余出来的钱又与人合资了几家公司,也是一方富贾,吴家就他一个孩子,因此他爸也很看重他的教育,大学让他念了经管——虽然他吊儿郎当没好好念就是了,又早早地就让他到公司里跟着学东西。 如今他自己管着个小公司,做得还不错,平日要是想也有许多应酬,因此这几天回家都挺晚,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即使早回家,家里也没东西吃,别说饭了,人都不一定有。 先前和洛禹涵同居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洛禹涵一走,家里就显出了不对劲,到处都是一团乱麻,总是找不到东西,家务倒是一直有钟点工做,但是生活上依旧出现了让吴宏别扭的地方,比如饭菜不合他的口味,衣服也没人给收拾,杨曼曼给自己打扮还行,但是给男人挑衣服的眼光实在是很差,搭配出来的东西乌七八糟,穿出去根本不像话。 而且,以往洛禹涵在的时候,每天晚上他回到家,都能看见饭桌上摆着可口的饭菜,而洛禹涵就坐在沙发上或者飘窗上看书或做东西,让人安心,这样的场景看寻常了便罢,如今失去了却分外怀念。杨曼曼现在在家里公司做行政,一天到晚没点事,就喜欢往外跑着玩,逛街旅游聚会,几乎不怎么着家,吴宏看她这样心里烦得慌。 这天他回到家看见房间里黑着,脸色就不太好看,甩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一把拍开客厅灯,随手把外套和手里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扔,自己转身去厨房里想拿杯酸奶解解酒,却在走进厨房的一瞬间吓得大叫一声,连退了几步。 厨房里昏暗,只借着一点外面客厅投过来的灯光隐隐约约看见一点东西,而就在满地狼藉之中,地板上铺洒开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周围一片杂乱,那血迹四向蔓延,还有许多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的痕迹。 吴宏吓得大口喘气,转头抄起一边的花瓶,大声吼道:“谁,出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理他。 而就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他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神经也愈发紧绷,他额前全是冷汗,眼珠不停四下转动寻找可疑的地方,家里是进了什么人,里面的血,是杨曼曼吗! 他突然跳出来一个荒唐的想法,是不是……洛禹涵回来了! 他并不是没有喜欢过洛禹涵,但是洛禹涵总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总觉得自己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是不被在乎的,这让他的自尊不允许,杨曼曼是主动贴过来的,她年轻漂亮又开放浪荡,吴宏没有多喜欢她,但是她的出现太恰到好处了——那正是吴宏和洛禹涵因为孩子的事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吴宏一半是因为想刺激洛禹涵,一半是真的有些……腻了。 那天晚上被撞破的时候,他终于把对洛禹涵的不满全数发泄了出来,也因此心里竟然有些畅快,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洛禹涵敢踹他!他光裸着身子倒在地上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愤怒,可不管怎么说,他没有想让洛禹涵去死。 不是不愧疚,但是也有种奇怪的解脱。 他和洛禹涵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当初的惊艳和得到他的兴奋都被时间磨平,已经没有那么多爱了,但是在洛禹涵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情况下他没不知道该怎么去结束,现在洛禹涵死了,没人再会去追究他的出轨,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换一个了。 可是今天,在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在满地血迹的厨房外面,他突然惊恐了起来。 洛禹涵死的时候一定很恨他。 他会不会回来! 就在吴宏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吴宏暴喝一声,想也没想就直接把手里的花瓶砸向了门口,拎着一堆购物袋的杨曼曼尖叫一声向后躲去,然而破碎的花瓶碎片四溅,她穿着短裙露出的双腿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刺痛袭来,鲜血顿时涌出,杨曼曼大叫起来:“吴宏你发疯了吗!” 吴宏惊疑不定地靠墙站着,胸口不住起伏,见是杨曼曼,心头的惊慌和悔愧全都变成愤怒劈头盖脸地倒向了她:“你又干什么去了,一天到晚不在家,打扮成这副贱样又去跟谁勾勾搭搭!” 杨曼曼腿上鲜血直流,她自小被宠着哪受过这样的罪,气得大骂:“我勾搭谁了,你在外面受了气和我发什么火,你就会窝里横!废物!” 血液顺着她白皙的双腿往下流,瞬间便沾湿了鞋袜,杨曼曼又疼又气,拎起手里的购物袋劈头盖脸地往吴宏身上砸去:“你凭什么打我!我干什么了你就打我,你说我勾搭人,你拿出证据来啊!” 购物袋散开,里面的衣物都被甩了出来,吴宏心烦意乱地吼道:“你别闹了!” 杨曼曼一怔,吴宏趁机把她手上的东西给抢过来扔到沙发上:“厨房里的血是你弄的?” “什么血?”杨曼曼眼里的愤怒变成了茫然,随机惊恐起来,“什么血?” 两个人之间静默了片刻,吴宏突然起身,咬牙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我就不信……我从来不信……” 他大踏步走到厨房门前,用力按亮了灯,跟在后面的杨曼曼立时尖叫一声,但是随机就安静下来。 “这是……番茄酱吧?!” 开了灯,地上浓稠的红色物体就显出了真身,尤其是旁边还倒着一个番茄酱的空瓶子。 吴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刚才被吓成那副样子,居然是因为番茄酱?! 杨曼曼一探头:“这一看就是你那只破猫弄得,地上还有爪子印呢!什么血啊,你就瞎咋呼。” 吴宏铁青着脸,回头就要拿猫出气:“畜生就是畜生,天天在家捣乱,打死了扔了算了!” 杨曼曼闻言瑟缩了一下,被他语气中的狠戾。 吴宏本来就脾气大,性格暴,原先洛禹涵和他一柔一刚,尚能降得住他,现在生活中处处不顺心,又喝多了酒,自然性格越来越差。 但是他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猫的影子。 这房子不大,也就一百多平,怎么可能藏得住个活物?可是偏偏,那猫就不见了! 吴宏脸色难看起来,支使杨曼曼:“去找找!” 杨曼曼伤口还没有处理,但是她不敢违逆,只好起身去找,两个人把家里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一遍,没有。 家里门窗紧闭,一只猫,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杨曼曼也心慌了起来,不由得抱怨道:“早就和你说搬家了,这房子多晦气啊,猫这东西最邪性了,谁知道怎么回事……” 吴宏狠狠瞪着她,她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嘴了。 洛胜达虽然开了自己的公司并且有了不薄的家产,但是比起吴家来说还是弱势不少,吴家不单单是吴宏他爸一个人出息,吴宏的叔叔从政,在岳江是说得上话的人,一大家子虽然只是第二代,但也算是枝繁叶茂,杨曼曼与吴宏勾搭,也有杨然撺掇。 这样,她有哪有什么底气和吴宏叫板? 虽然洛禹涵不是在这房子里出的事,但是毕竟他们住了那么久,杨曼曼觉得膈应,但是这一片地段好,离着商圈和吴宏的公司都近,他住着方便,不愿意费大力气搬家,因此杨曼曼就只能膈应地住着。 吴宏看她闭了嘴才转过头,目光阴骛。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慌。 之前不想到这一茬还好,如今想到了,就怎么也绕不出去了,总觉得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家里什么都没丢,就跑了一只猫,这猫还是洛禹涵生前最喜欢的…… 吴宏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哪有什么怪力乱神,都是自己吓自己的! 他缓和了神色,对杨曼曼道:“你去洗洗,腿上都是血,洗干净了我给你包上。“ 杨曼曼被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搞怕了,点点头赶紧去了浴室,清洗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划了这么长一道,可别留疤啊!热水打在伤口上,蛰的生痛,她也是满心委屈,杨然虽然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但是向来宠她,即使后来嫁到洛家也没让她受一点儿气,但是后来洛禹泽出生了,她妈的心就偏了不少,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洛禹泽小,二是洛胜达喜欢二儿子!洛胜达没把她当亲女儿,以后立遗嘱的时候也不会给她多少,但是洛禹泽不一样,那是两个人的亲生孩子,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杨然一直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相看了好多家,要么人家看不上她要么她看不上人家,吴宏算是其中拔尖儿的了,更重要的是,吴宏是洛禹涵的人。 杨曼曼从十四岁到洛家开始,就没一刻看得惯洛禹涵,洛禹涵不舒服了,她就舒服。 可是她怎么想得到,吴宏这人看着是个青年俊秀的样子,背地里性格这么差呢,明明他和洛禹涵在一块的时候两个人看着也挺好的! 她不知道,感情这东西向来不是一边的事,洛禹涵和吴宏好,那是洛禹涵让步,两边磨合的结果,她这样的只想着让全世界围着她打转的怎么好得起来呢? 第14章 第二天,禹涵起得更早了一些,做了早餐,等齐凛吃过走了,他就换上衣服出门,先是去了一趟宠物店看看猫,咪呜被照顾得不错,身上干干净净的,精神也好了一些,禹涵去的时候正和一只英短趴在一起舔毛,禹涵和它玩了一会儿,然后便打车到自己的工作室里去。 他的工作室别人不常来,除了自己有一把钥匙之外,还有一把放在门口信箱里了,禹涵从信箱里取出钥匙打开门,庆幸地发现房间里的摆设还都没有动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就连他去世的那一天因为划破手而拿出来的医药箱还摆放在桌子上,推开的凳子也是一动没动,只不过东西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毕竟已经一个来月没有人来过了。 禹涵站在门口感叹一番,便抬脚走了进去,房间不大,贴墙摆了几个展览柜,柜子里都是禹涵这些年来的作品,只要是给人看了,没有一个会不夸上一句巧夺天工,他做得东西很多,有古建筑,有名景点,也有一些精巧的小房子,里面的所有东西,不管是房子本身还是桌椅、茶具等等小物件,都是他一点点制作打磨出来的,完成一个模型常常要花上几个月的功夫,所以也是不舍得贱卖的,但是这些东西的交易渠道并没有那么好打通,很多时候他的东西做出来只能自己欣赏或者拿出去展览,真正转化成利润的并没有多少。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也十分享受制作的过程。很多个下午,他坐在洒满了阳光的工作桌前,细细打磨着一个手指肚大小的花盆或者小茶壶,周围很安静,远远的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人声车声,这样的环境总能让他心里安定而舒适。 只是如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机会了,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他会很少能得到单独活动的时间。 禹涵动手把那些本来放置在桌子上的半成品和材料收集起来,用软布擦干净分门别类地放进收纳盒里,防止继续落灰,收拾到一半就到了午饭时间,他这边也有个小厨房,可以做点东西吃,但是因为好久没有人来,放在冰箱里的食物都已经不能吃了,禹涵便拿了钥匙和手机,下楼去买点食材上来。 从超市折返,禹涵乘电梯上楼,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禹涵吃惊地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显然不是路过,而是站了有一会儿,在电梯到达发出叮铃一声清脆响声之后,她也转过了头,猝不及防的,两个人对视了。 伍绾纭惊呆了,禹涵也是呆若木鸡。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任由电梯门缓缓合上。 “等一下!” 伍绾纭的叫声几乎破音了,她大跨步上前来,也不管有多危险,直接伸出手挡在了电梯门之间的缝隙中,好在门的感应器够灵敏,立刻就弹开,禹涵也就彻底暴露在她面前。 伍绾纭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谁?!” 禹涵看着昔日好友,心里五味杂陈。 伍绾纭是来过这里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女孩子,喜欢这些精巧的小东西,因此时不时会过来玩,她现在在这,就是出来办事路过,上来凭吊一番。 实在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与洛禹涵七分像的男孩! 她试探道:“你是洛禹涵的弟弟?” 虽然她从来没听说过洛禹涵有除了洛禹泽以外的弟弟,但是现今看来,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禹涵沉默了半晌,心里也是惊疑不定,都说患难见真情,伍绾纭在他死后还能到这里来,足可见两人的友谊并不浅薄,但即使如此,他重生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随随便便地就与伍绾纭说,于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洛禹涵是谁?” 他转身就往对门走去,敲敲门:“奶奶,我来看您了!” 对面是个空房,房主去其他城市定居,租了一次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后来就不租了,所以禹涵才敢这么装样子,敲一敲那边不应,他就可以借口去找奶奶脱身了。 但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对面的房子居然有人了! 一个年轻女子隔着门喊道:“你谁啊,认错门了!这儿没老人!” 禹涵:“……” 伍绾纭站在后面,疑惑的视线投注在禹涵身上,他不必转头就能感受到她的注视,禹涵脑子里迅速思索着,是应该随意给自己编造个身份还是含糊过去直接离开,还没等他做出决断,伍绾纭突然开口了。 “洛禹涵,是你吧?” 她的声音里有着很浓重的不确定,但是有隐隐饱含着一些期待,实际上,连伍绾纭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洛禹涵早就死了,尸体是她亲眼看着被送入火化炉的,这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有些像洛禹涵的男孩而已,但是或许是出于女生的直觉,伍绾纭问了,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就这么问出来了! 禹涵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尽可能镇定地转过头,想要否认,但是伍绾纭突然上前来抓住他的手:“你是洛禹涵吧!” 禹涵:“……” 这丫头,怎么认出他来的! 认出来就算了,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的吗! 伍绾纭见他没有说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扑上前就要拥抱上来,禹涵大惊,赶紧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把她挡开:“别!“ 伍绾纭急急刹车,茫然地低头一看,才发现宽松的外套下面禹涵隆起来的肚子,登时睁大了眼:“你……“ 禹涵叹了口气,转身打开门:“进来说。“ 这算是变相地承认了,伍绾纭一进门就呜呜哭了起来,她不知道洛禹涵为什么死而复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洛禹涵变小了这么多,不知道他怎么怀孕了,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人是鬼,但是她依旧欣喜万分,有惊讶有不可思议,但并没有多少恐惧——生前那么温柔可亲的人,即使死了变成鬼,也不会害她的! 禹涵让她坐下,拿了纸巾递给她,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待伍绾纭平复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时候,禹涵才无奈地笑了下:“被你看出来了。“ 伍绾纭的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 禹涵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一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一个身体,我现在叫禹涵,就是我原来的名字去掉一个姓。很不可思议吧?” 伍绾纭点点头又摇摇头,哑声道:“很不可思议,但是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禹涵:“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伍绾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和原来长得很像,我一看到你就有种直觉,你就是他,但是你说不是……后来我从后面看见你的小动作。“ 伍绾纭举起手,右手的拇指在蜷起的食指上搓了搓。 “这个小动作,你经常做。” 禹涵一愣,这都是下意识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伍绾纭一个姑娘确实是心思很细腻。 伍绾纭又问:“你这个肚子,怎么回事?” 禹涵苦笑:“我一醒来就有了,它爸爸把身体都让给我了,我总不能把它给打了吧。而且这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还是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他认出你来了吗?” “没有。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禹涵隐去了代孕的种种事宜,掐头去尾地简要交代了一番,伍绾纭知道他如今生活还算安稳,这才松了口气,颇为感兴趣地看着他因为坐姿而愈发明显的腹部:“我能摸摸吗?” 禹涵笑道:“你摸。” 伍绾纭今年也28了,她从小就独立又能干,一直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直接进了一家大型快消公司做管培生,在基层没做多久就在考核中脱颖而出,之后也是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经是总监级别的人物了,虽然和关系好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老是跟个小姑娘似的,但是在职场上她其实很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左右逢源,手段灵活,治下严谨,不仅工作做得出色,手里的人脉也是很广。从大学到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男女女都不少,但是她总是觉得不想早早被家庭束缚要多拼一拼事业,所以一直未婚,跟别提要孩子了,她唯一了解得多些的孩子就是她家隔壁的洛禹泽,那是个让人看见就恨不得打死的熊孩子,实在不讨喜。 但是这个是洛禹涵的孩子,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她手覆盖上去,感觉到手底下圆隆的弧度,五个来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只是现在天渐渐冷下来了,禹涵外面穿了宽松的运动外套,所以刚才伍绾纭才没有看出来。孩子十分好动,经常在里面动来动去,有时禹涵都会被他踢得痛,此时小家伙正在翻身,伍绾纭感受到里面的动静,眼睛都睁大了。 接着她惊喜地叫起来:“是小手啊,它和我击掌了!” 禹涵笑了起来。 第15章 伍绾纭渐渐冷静下来,才想起一直以来的疑惑:“那起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都那么晚了你是出去做什么?” 体提及此事禹涵的笑容也淡了下来,自嘲地一笑:“还不是因为吴宏……和我那好妹妹。” 伍绾纭不解:“吴宏和你吵架了?那和杨曼曼有什么关系,她也……” 她话音一顿,不可思议道:“他们两个……” 禹涵一点头。 伍绾纭震惊了:“不是吧……” 尽管是这样猜了,但她却也是没想到这是真的!杨曼曼那丫头打小就争强斗狠她知道,但是挖自己哥哥的墙角算是怎么回事啊! 旋即她便同仇敌忾道:“她们母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杨然那女人就心术不正,养出来的女儿喜欢当三也没什么稀奇的。” 杨然打嫁给洛胜达就天天盘算着洛胜达那点家产,别说当个好继母,她恨不得让洛禹涵和洛胜达脱离父子关系才好,从嫁进来的那一天就折腾个没完,杨曼曼和她妈自然是统一战线,刚搬进来就闹着要了洛禹涵的房间,之后更是看见洛禹涵有什么就要什么,山地车也好笔记本也好,不管用不用的上,只要洛禹涵有她就得有,杨然口口声声说着一碗水要端平,做出来的事可把人恶心得够呛。 杨然一心想着让洛胜达多喜欢杨曼曼一点,这样以后分遗产也好分,但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别人的,杨然不把洛禹涵儿子,洛胜达也从来不把杨曼曼当女儿,有一年杨然主动提出来让杨曼曼改姓,杨曼曼也是甜甜腻腻地撒娇说要和爸爸一个姓,但是洛胜达当时却随口说了句“别折腾了”,让两人都十分挂不住,后来杨然就拼着一口气,愣是在自己闺女都快成年的时候又给洛胜达生了个儿子,这就是洛禹泽了。 她想到之前在洛禹涵灵堂前面洛禹泽说的话,但是她不是傻子,没必要说出来给禹涵添堵,于是只是道:“善恶终有报,她没好果子吃的。” 禹涵笑道:“我等着老天报应他们可来不及,再说,我不自己来哪解气呢?” 伍绾纭劝他:“你先保重自身啊,别跟他们生气,还有,千万别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别的都好说。” “我像是那么莽的人?” “那倒也不是,我就那么一说。” 两人聊了几句才惊觉已经下午一点了,都饿得够呛,伍绾纭原本要去的会议也赶不上了,只好让那边改了时间,她自己则厚着脸皮又赖了禹涵一顿饭。 而此时,齐凛那边的追查也有了结果。 他看着眼前的材料,眼中逐渐升腾起戾气。 果真有古怪。 洛禹涵当天在医院的诊疗记录被传了一份过来,齐凛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心脏仿佛被死死捏住,血液都凝滞在血管当中,浑身都冰凉起来。 洛禹涵预约了植入手术,他是想要和吴宏认认真真地过一辈子的。 尽管已经接受洛禹涵和吴宏在一起的事实,但是或许是因为心里尚且留存着一丝期望,期望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可能,可是这份报告单却是完完全全把他的幻想打碎了。 而最令他愤怒的是,洛禹涵对待这份感情如此认真,可是吴宏呢? 屏幕上显示着几张照片,上面全都是吴宏和杨曼曼,有的是在一起吃饭,有的是牵手逛街,还有一个,是一起进了吴宏之前和洛禹涵同居的那个小区!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凛几乎无法想象,洛禹涵当日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他忍着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去准备那样的手术,就是为了能和吴宏一起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他当时应该很难受但是也很期待吧,齐凛知道洛禹涵喜欢小孩子,他从小就很温柔又有耐心,连自己那么不爱理人的小破孩都喜欢的禹涵哥哥,以后肯定也会是个很好的爸爸。 但是这样的洛禹涵,却遭到了最惨痛的背叛。 他七年的爱人,出轨了自己的继妹! 那是何等的耻辱和愤怒啊! 齐凛只是设身处地地去想一想,怒火就能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无怪乎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能在深夜两点飙车上路! 齐凛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喜欢的人他没有得到,那没关系,毕竟这些事不能强求。但是吴宏既然得到了,凭什么不珍惜? 他咬紧牙关,把那个名字又咀嚼了一遍。 “吴宏!” 办公室里的吴宏蓦地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眉抽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口鼻,感觉空调的温度有点低,后背发冷。不过他也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细节,随手调高了几度便又埋头工作了。倒也不是他自己有多么刻苦,只是最近他手底下有一个项目快要交付了,这个项目他从一开始就跟着,如今做得挺好,虽说并没有多少他的功劳,但是还是让他爸很是长脸,前几天回老家吃饭的时候就直说了,这次做得好,下次就把总公司一个大客户交给他,如此一来一步步的,他就可以逐渐代替他爸的位置,真正当上一把手了。 没有哪个人愿意处处让人管着,吴宏这种就喜欢四处惹是生非的二代尤其如此,别管他自己几斤几两撑不撑得起来一个公司,反正只要让他能上位他就高兴。 因此他最近也做得格外卖力。 吴宏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爸如今慢慢放权给他,除了他爸年纪大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洛禹涵死了。 洛禹涵和吴宏在一起七年,他父母连洛禹涵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他们的态度很明确,男的可以,没孩子,不行。 吴宏自己就是家里千顷地一棵苗,三代单传出了一个男孩,他妈身体不好,在他之前的两个孩子都没保住,好容易生下来他,能不在乎血脉吗,吴宏不知道他爸在外面有没有,反正目前来说还没有带到明面上来,但是吴宏觉得是有的,否则老头子哪来的底气一直攥着公司不撒手呢,还拿这个要挟他要么和洛禹涵分手要么让洛禹涵去做手术生孩子。 但是现在好了,洛禹涵死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杨曼曼的存在,并在话里话外地暗示着,吴宏心里清楚,杨曼曼想嫁进来,她需要一个孩子当敲门砖。 杨曼曼前几天见了他妈妈一面,她们必定达成了什么承诺,否则他爸不会放权给他。 这些吴宏并不在意。 他工作到晚上七点,自觉已经十分努力,便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回去的路上吃了点东西,然后才到了家。这里已经被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清理干净了,一切都规规整整的,吴宏就像是非要证明自己不信邪一样,铁了心就是不搬家,杨曼曼无法,也只能在这儿住。 吴宏把衣服换了,摊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拿出手机来玩一会儿,却看见手机上弹出了个消息框,是物业那边发来的,最近小区里绿化整改,要求业主填写信息。吴宏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骂了几句没事找事,起身去找当初入住时的材料了。 那些东西年代很是久远,一时还真不好找,吴宏漫无目的地翻找了一番,突然想起来以前洛禹涵都会把这些材料文件之类的东西收到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他走过去伸手拉开,一叠被撕烂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些照片显然是被人直接用手撕碎的,边缘坑坑洼洼极不平整,照片上人的面孔被撕碎成两半甚至更多,看起来狰狞可怖。 最顶上的一张,正是洛禹涵。 他的面容支离破碎,一个碎片上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吴宏! “啊!” 吴宏惊得倒退几步,人贴在了墙壁上。 那些照片都是早些时候他们一起拍的,洛禹涵喜欢冲洗照片,他觉得电子版的纪念意义不如实物,因此每次有纪念意义的照片都会冲洗出来放在一本大相册里,之前还笑言以后老了可以翻看。但是吴宏却不知道,那些原本干净美好的画面被撕碎之后是这么可怕。 是谁把这些照片撕碎的?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的人,表面上表现得再强硬再问心无愧,心里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而且,有些事,不往那边想的时候也就罢了,只要动了那方面的心思,以后就会不自觉地去找种种凭证,越想越觉得可信。 比如今天,吴宏贴在墙边,呼吸一声声极为粗重。 是不是洛禹涵回来了? 他把他生前最喜欢的猫带走了,如今又把象征着他们最美好的生活的照片撕了,那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该来报复他了? 吴宏心慌意乱,抖着手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吸着,一边安慰自己别信那些东西一边却又忍不住地瞎想,这房子除了他只有杨曼曼跟钟点工能进来……想到杨曼曼吴宏立刻便给她打电话,打了两遍没接,吴宏又暴躁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八点多,房门一响,杨曼曼回来了,一回来闻见满屋子的烟味,立即就不高兴了:“你抽烟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 “抽屉里的照片是不是你撕的!”吴宏突然间便爆发出一声大吼,杨曼曼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地想要讨好吴宏,但是下一秒突然又挺直了腰板:“是我又怎么样,他都死了你还留着那些照片干什么,你把死人照片放在家里也不嫌晦气……啊!“ 吴宏暴怒,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狠狠砸了过去,杨曼曼尖叫着躲闪,吴宏冲上前去就要抓她的头发,杨曼曼大声哭叫着:“我怀孕了,吴宏我怀孕了!” 第16章 这天禹涵回家的时候没忍住,找了个小整理箱,把一些材料和工具给装回家了。 过不了多久柳姨就会受聘到青江苑来,她是全天的看护,房间都给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家里有人,他偷跑出来就不那么方便了,但是他又实在是没事情做,闲得发慌,就想着拿一点小东西去捣鼓着玩,打发打发时间。 当然,他还有了另外一些事情可以做。本来他现在自由受限,有些事情只能等生完孩子离开齐家之后才能去做,但是如今他和伍绾纭取得了联系,有很多事就可以借由她手,因此生活也不是全然无聊。 回到齐凛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禹涵估计了一下昨天齐凛回家的时间,掐着点儿进厨房里做饭。他做了个红烧排骨又炒了几个小菜,上汤芦笋,口蘑炒肉片,要腌里脊肉的时候拿过酱油瓶,才发现里面已经倒空了。 最近的超市也在小区外面,禹涵犯懒,看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就给齐凛打了电话。 齐凛是站在电梯里接到的电话:“喂?” 禹涵:“你回来能不能帮我带一瓶生抽?” 齐凛沉默了片刻,禹涵以为他不愿意,赶忙补救:“没事,我下去买也行。” 齐凛:“生抽是什么?” 禹涵:“……” 他默默在心里羡慕了一番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开口解释:“是酱油……” 电梯门开了,齐凛直接按了一层和关门键,继续问:“要什么牌子,多少毫升?” 禹涵道:“我拍个照片给你,你就按这个买就好了。” 接着便打开微信,把空瓶子的照片发给了齐凛。 十分钟后,齐凛再次乘电梯上楼。家门一打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热腾腾暖乎乎香喷喷,齐凛似乎一瞬间就被从外面的世界拉到了家里,一个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家里,外面的那些复杂的公文纷乱的人情世故都被这一片蒸腾的热气挡开,一时之间,他似乎进入了一个避风处,这样的感觉很新奇,但是也很舒服。 禹涵穿着一个画着猫咪的围裙从厨房里钻出来,小跑着到门口,齐凛脱口而出:“慢点!” 禹涵笑道:“没事。家里没有酱油了,还有个菜没好,你换了衣服先吃别的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他手里的玻璃瓶。禹涵的双手白而修长,十分漂亮,就算握着的是个酱油瓶也意外的好看。他把两个盘子端出来放在饭厅的餐桌上,又匆匆回到厨房去端菜。 齐凛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少爷,多少人伺候他在他看来都是应当应分的,也从来都不知道端菜是个什么体验,但是今天他看着禹涵穿着围裙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来回忙活,突然有点别扭。 他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进厨房里,伸手道:“我来吧。“ 他个子高,又穿着上班时的整齐正式的西装,往这里一杵整个人和厨房格格不入。禹涵一时间也有点愣,随即笑道:“不用,你工作一天也很辛苦了,你去外面等吧。“ 齐凛没说话,接过他手里的盘子,转身出去了。 禹涵动作很快,待齐凛换了衣服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禹涵做事向来耐心细致,只是简单的家常菜,却都布置得十分精美好看,里面的香辛料都挑拣了出来,一盘盘菜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不得不说在家里耳朵餐桌上吃饭还是要比外面更加舒服。 饭毕,禹涵又端了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出来给齐凛:“不要只顾着工作,歇下来的时候吃点东西。“ 齐凛恍恍惚惚地似乎回到了保姆阿姨给他拿零食的小时候。 齐凛进书房之后,禹涵便回到自己的卧室,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洗了澡换上睡衣,这些衣服还是之前从老宅那边带来的,都是小孩子的款式,睡衣也是卡通版,禹涵穿着别扭,就算不说款式,那些衣服他如今穿着也小了,腰腹部紧绷绷的,只有几件宽松款还能穿,他心里盘算着明天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去商场转一转,给自己买几件衣服。 他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轻音乐,然后把睡衣的下摆掀了上去,露出隆起的腹部,圆鼓鼓的像个白馒头,睡前是小家伙比较活跃的时候,时不时能看见一只小手或者小脚把肚子顶起个包。禹涵戳着玩了一会儿,就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橄榄油,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在肚皮上推开按揉起来。 齐凛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他刚接了徐梅的电话,今天徐梅的情绪还比较稳定,面上也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叮嘱他多关心禹涵,没事带他回家,还问他禹涵的衣服多不多,够不够,要是以前的不合身了记得去买。 禹涵有没有合适的衣服齐凛真的不知道,但是回想起来章云驰跟他说的那一个箱子就能装完的行礼,估计着也该去置办一些。他在禹涵卧室门口敲了敲没有人应,担心里面出什么事情,便直接推开了门。 禹涵就那么躺在床上,双足赤裸着踩在灰色的被子上,睡衣掀起来露出白生生的腰部和胸腹,他身上别的地方都还是纤细匀称,只有肚子鼓起来,丝毫没有影响这具身体的美感,齐凛虽说活了二十多岁,但是却鲜少看见这样的风情,顿时愣在了门口。 “齐凛?”禹涵手上都是橄榄油,用后肘撑着枕头坐正了一些。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就是露出肚子来了,他一个男人,也没什么不该看的。 但是齐凛站在门口,脸撇向一边,细看之下眼神闪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为人正派,很少参加不必要的应酬,即使去那种声色场所也没有做过什么碰过什么,况且,那些人和禹涵还是不一样的,他们穿得暴露,齐凛看见了就罢了,但是禹涵……齐凛却觉得冒犯,既歉疚,又……有些隐秘地想再看一眼。 但是齐凛并非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 他偏着头说:“缺衣服吗。” 禹涵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在家穿着不得体,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乖乖道:“我这就穿好。” 齐凛:“……” “我是说,你缺不缺衣服,明天让章云驰带你去买几件。” 禹涵笑道:“正好和我想到一起了。” 齐凛一点头,说了句不打扰,转身便走了。 禹涵看着他消失在门后面,想起他目光躲闪的样子,觉得蛮有意思,倒是让他联想到齐凛小时候又乖又奶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好可爱啊。” 突然想起来没问禹涵钱够不够所以转身回来的齐凛把这句感叹听了个正着。 齐凛:“……” 禹涵:“……“ 齐凛默默退了出去,问也懒得问了,直接往他账户里打了点钱。 禹涵把橄榄油涂完,刚刚洗干净手,就听见手机的震动,他因为和齐凛的对话而在眉梢眼角浮现出来的笑意顿时收了收,把手擦干净,拿过了手机来。 伍绾纭:人倒是可以找到,但是这样真的可以? 禹涵:不要把你牵扯进去就好。 伍绾纭:不会,我有办法,就说老乡提点这个姑娘给她指个明路,她乐意的不行。那姑娘和他们一批人一起进去,我也不知道吴宏会不会注意到她。 禹涵:会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太清楚了。 要高要瘦,但是得体态匀称,必须白,细腰,胸不要太大,但是蝴蝶骨要好看,要漂亮,但是不能有风尘气,最好是出尘的气质,总的来说就是喜欢白莲花那一款。 但是这白莲花还不能娇娇弱弱,哭哭啼啼,要做一朵解语花,温柔体贴,细致耐心,哄着他顺着他。天生如此还能看得上吴宏的女孩太难找,但是要是刻意造一个出来就没那么难。 杨慧就是这么一个。 她在老家读到高中爸妈就给相看了人家,她不愿意早早结婚生子,就跟着村里其他几个姐妹一起来到岳江,刷盘子洗碗卖奶茶什么都干,一个月挣不了仨瓜俩枣,在生活水平极高的岳江都养不活自己,大城市的美梦破的像一堆肥皂泡。 就在她打算认命回老家的时候,却找到了一条新路子。 她年轻,漂亮,身段好,做了多少苦力活儿也没见黑,是老天赏的好皮相,那人骗她说去做明星,她高高兴兴地去了却发现是个卖肉的地方,开始也想跑,但是架不住挣得多啊,那些秃顶啤酒肚的老板,给起钱大方的要命,说几句好话就是几千几千的进账,她怎么可能愿意回去过那土里刨食的苦日子?做小姐怎么了,她那些姐妹一个个都嫉妒得眼红呢。 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年轻的时候攒点钱,等差不多就找个人嫁了,但是和她同乡的赵姐却在今天晚上偷偷把她拽到一边,跟她说,过几天晚上有个局,攒局的老板是个公子哥儿,才不到三十,年轻有钱还长得帅,就喜欢她这一款,赵姐专门把她安排进去陪酒,让她好好表现,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后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当个三呢,也比这样万人骑要强! 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第17章 吴宏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他手上的项目完美收官,做得非常漂亮,他爸赞不绝口,也依照之前的约定把总公司的一个大客户交到了他手上,而且没有像以前一样请好几个人管着,给了他极大的自由。 另一件事就是杨曼曼怀孕了。他和杨曼曼在一起也不过两三个月,她怀孕,是老吴家的大喜事,吴宏和他父母都是高兴得不得了。喜不喜欢杨曼曼放在一边,这个孩子可是他们盼了许久才盼来的。 双喜临门,吴宏整个人都神采熠熠。 为了接待好这个大客户,吴宏特地四处打探,收集了不少这人的信息,这位客户名叫何尚宇,负责一家行业领先级别的电子产品公司在岳江的采购工作,是这次和吴宏他们对接的主要负责人,这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人灵活的很,爱吃爱玩,是个可以打通的关窍。 而且吴宏花了大力气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个何尚宇特别喜欢一个西班牙画家的画。 拿下这个客户,他是志在必得。 吴宏提前问好了何尚宇一行人到达岳江的时间,他们在这边停留大概半个月,把岳江分公司的供应商敲定下来。吴宏早早就和他们约下要给项目组接风洗尘,定了一家岳江有名的酒店,而饭后活动更是必不可少,吴宏选了一家他平时最常去的一家销金窟,特意叮嘱了经理给挑一批最上等的少爷公主出来陪客,一切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边安顿好了,就留出了几天空闲日子,吴父吴母趁机叫吴宏带着杨曼曼回家一趟,算是正式见见家长,杨曼曼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吴宏上街去挑选礼物。吴宏这一阵子心里高兴,对杨曼曼也是言听计从,两个人便早早到了商场,给吴父买了点茶叶,又到服装店去打算给吴母选购个冬天的羊绒围巾。吴宏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只管拎着购物袋坐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处。 然后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周末商场人来人往,但是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幕遮挡,吴宏似乎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一个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吴宏死死盯着那里,那边的人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但是那是吴宏相处了七年的恋人,他能认不出来吗?! 那不是洛禹涵是谁! 忽然间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全都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人潮在他身边涌动,却和他相隔千里万里,只留下了模糊的影子,吴宏的世界里,只有那被遮挡的并不分明的一小片侧脸分外鲜明。 突然间,洛禹涵转头了。 他看向吴宏,然后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吴宏瞪大了双眼,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一时间连呼吸都无比困难,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如同擂鼓一般响在吴宏耳畔。 砰砰,砰砰,砰砰…… “吴宏!” 一道声音惊雷般炸响在吴宏身边,他受惊过度,啊啊大叫着连退几步,把杨曼曼吓了一跳。 杨曼曼皱眉道:“你干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应!” 吴宏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洛禹涵,洛禹涵回来了,我看见他了……” 杨曼曼也吃了一惊,四处看看:“你瞎说什么!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这世界上哪有鬼……” “别说那个!” 吴宏浑身都是冷汗,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他转头再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是幻觉吗?可是刚刚那一瞬间实在太真实了,洛禹涵那个诡异的笑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可怖至极,什么客户什么孩子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吴宏心里只剩下一件事。 洛禹涵回来了,他变成厉鬼回来复仇了! 大概是吴宏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杨曼曼也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宏惊疑不定,总觉得洛禹涵依旧潜伏于他的周围,哪个方向都有可能冒出那一张可怖的面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杨曼曼说:“你陪我去趟卫……” 随机他便看见杨曼曼疑惑的脸色,顿时闭了嘴。即使再害怕,他一个大男人,让女人陪着去卫生间,说出来都嫌丢人。 他缓了缓气息,道:“你挑着,我去下卫生间。” 不远处的男装店里。 禹涵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蓝绿色卫衣,卫衣版型比较宽松,正好能把肚子给遮住,显得禹涵像个大学生一样,又活泼又青春,章云驰夸赞道:“好看。” 禹涵笑着说:“章大哥,你还会不会说别的了?” 他前后试了好几件,每次出来都是这俩字! 章云驰也笑了:“实话实说啊。这件也拿上吧,再看看冬装?” 禹涵点头应了声好,心情因为买衣服和刚刚的恶作剧十分飞扬。看吴宏那表情,应该是吓坏了吧! 导购小姐闻言立刻去取店里新上的冬装,热情地介绍起来:“这几件都是我们今冬的新款,样式简洁大方,而且版型宽松,穿到生都没问题的。” 禹涵选了一件正要试,突然有点想去卫生间,他近来上厕所的次数有点频繁,因此略微有点尴尬,和章云驰说了一声之后便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然后,就在卫生间的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进了隔间。 禹涵玩心大起,飞速翻了翻口袋,拿出了一个小钥匙扣。 这是昨天他用从工作室里拿回来的材料做着玩的,一个小佛塔,一共九层,每一层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做成钥匙扣很好看,之前洛禹涵的钥匙上就挂着一个,他有不少收入是卖这个小玩意儿得来的。禹涵昨天在家想做东西但是一时没什么灵感,就做了一个最拿手的佛塔来玩。 他在手里掂了掂,直接从吴宏所在的隔间的上空把钥匙扣给扔了进去,然后踮着脚飞速离开。 然后不出意外的听见吴宏发出一声嚎叫。 禹涵没上成厕所,但是心情却好极了,回到店里的时候还笑的很开心,当然这种恶作剧也就是整整人,没什么伤筋动骨的效果,但是禹涵却很清楚,按照吴宏那个性格,接下来怕是有一段日子他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吴宏不好他就好,也不嫌试衣服烦了,乖乖试了好几件,买了一大堆回去,十一点多的时候章云驰的手机响了,他们正在等电梯下楼,章云驰两只手都占着,于是就让禹涵帮忙拿一下手机,这个时候多半就是齐凛打来的。 果然手机上显示的是老板两个字,禹涵便直接接了起来:“喂,齐凛,是我,禹涵。“ 他赶着自报家门,怕齐凛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方便他听,旁边的章云驰听见他直呼齐凛大名愣了愣,对面的齐凛也是顿了一下:“你拿着章云驰的手机?“ 禹涵解释道:“他手里有东西。他就在我旁边,你跟他说?“ 齐凛略微有点不快,但是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于是便强行忽略了这些不快,直接说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衣服买完没有,让章云驰晚上在嘉安订一桌,给阜城那些人的宾馆和回程机票订上,中午回公司带饭上来。“ 禹涵看了章云驰一眼,对方点头示意记下了,他才开口:“买完了,买了很多……你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吗?“ 齐凛“嗯“了一声。 禹涵眨眨眼:“那我中午和你一起吃饭吧。” 直到坐到齐凛办公室的休息区的时候,禹涵还有点懵懵的。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要求和齐凛一起吃午饭,可能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也可能只是想多和小凛呆在一起——长大后的齐凛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但是他还是很想亲近。 反正不管怎么说,齐凛同意了,他就来了。 禹涵跟着章云驰走了专用楼梯,倒是没有碰上公司的员工,一路进到齐凛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和家里有点像,都是很宽敞也很空旷,装修简单大气,绕过一个隔断放了沙发和茶几,就是平时会客或者休息的区域,禹涵就坐在这里等着开饭。 齐凛还在前面和人交谈,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禹涵站起来偷偷朝外看,看见齐凛靠坐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对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汇报什么东西,齐凛话不多,偶尔几句,那人却是一副很恭敬的样子,诺诺称是。隐约间,禹涵捕捉到了几个零碎的名词,“何尚宇“、”画“、”压价”、“供应链”。 禹涵听不懂,也无意窥伺这些,只是觉得齐凛和下属讲话的样子很认真,很帅,就一脸崇拜地看着外面的人。 倏然间齐凛一转头,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齐凛看见禹涵探出小半个脑袋,小老鼠一样好奇地往外看,见被发现后立刻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齐凛对自己的音量有数,知道他那边是听不清什么的,他刚才的神情……似乎是有点,痴迷? 齐凛突然有一点……得意。 这种过于幼稚的情感很快被他嫌弃地丢到了一边。 午饭是章云驰到外面一家饭店买来的,很丰盛,禹涵吃完之后齐凛便让司机送他回家,禹涵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齐凛道:“晚上不要喝太多酒,我在家等你。” 在家等你。 齐凛被这四个字戳了一下,心里有些酥麻,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过有人“在家等他”是什么感觉了。 但他还是说:“不用,你早睡。” 禹涵乖乖点头:“我在厨房给你放好解酒汤。” 齐凛眼眸微微下垂,半晌才“嗯”了一声。 第18章 出了这样的事,吴宏根本没心思再逛下去,从卫生间里逃也似的跑了出来,满头大汗神思恍惚,吓着了好几个顾客。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之前的女装店,杨曼曼已经买好了围巾,坐在休息区玩着手机等他,一抬头看见他这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这是?” 吴宏神经质地不停往四处看着,生怕洛禹涵又从哪里钻出来,他上前一把攥住了杨曼曼的手,脖子侧面青筋暴起:“走!” 杨曼曼被他扯着站起来:“去哪儿啊东西还没买完呢!” 吴宏也不发话,拽着杨曼曼大步往前走,她一手拎着几个袋子被吴宏扯得小跑起来,好不狼狈,商场里那么多人看着,她就像个偷跑出来玩被家长逮回去的小孩一样,杨曼曼哪里受得了,当即便使劲甩开了:“你放开,我又不是不会走!” 吴宏惊慌又愤怒,被杨曼曼这么一顶撞,内心更是焦虑无比,一双眼睛冒火一样恶狠狠地看着杨曼曼,杨曼曼缩了缩脖子,底气十足道:“我怀着孩子,走不了那么快!” 吴宏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到处都是洛禹涵的影子的商场呆下去了,他只觉得从身边过去的每个人都顶着一张洛禹涵的脸,都要追着他问,都要来索他的命!此刻听见杨曼曼还在这儿拿乔直接转身就走,把她丢在了原地。等到傻了眼的杨曼曼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从家里开来的车已经驶出车库逃命一样的跑了,杨曼曼气得直跺脚,直接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家里司机来接。 杨然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里面,洛禹泽现在上小学,成天调皮捣蛋,欺负同学就算了,连老师也敢打,这已经是换了的第三家学校了,昨天他把小姑娘的辫子给齐根剪了,小姑娘哭哭啼啼告诉老师,今天老师就叫了家长。 对面小女孩的妈是个厉害角色,不依不饶的,杨然也有点烦躁,接了电话一听便不客气地训斥:“你不会打车吗!” 杨曼曼顿时发怒了:“我怀着孩子还不到三个月!” 杨然:“你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你打个车能打流产了吗!别把自己当个公主,我怀你的时候还天天上班下班洗衣服做饭呢!” 杨曼曼哪管这些啊,她没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当公主了,如今更是得人人惯着她才行,一听这话就气得不得了,又听见电话对面吵吵嚷嚷,夹杂着老师的调解和小孩子的吵闹,顿时明白过来她妈又是在管她弟弟呢。自从洛禹泽出生杨然在杨曼曼身上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一大半,杨曼曼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气?顿时口不择言起来:“你那时候什么情况,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杨然当时本是嫁了个她们小城里的小富商,嫁过去之后没多久那人就查出来了癌症,杨然一听就赶紧和他离了婚,当时她的婆母求了她很久,毕竟这一离婚,自家孩子就更没盼头了,但是杨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离不可。后来离婚后到了岳江来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杨然一开始肯定也是想打了去的,但是医生说孩子大了得引产,而且她身体不好,打了这个以后难怀,杨然思前想后,还是心软,生了下来。 她那时候一个人在岳江,身边没人照顾,自然是万事都要靠自己。那段经历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光彩往事,也并不喜欢提,但是杨曼曼却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戳她的心! 杨然顿时尖酸起来:“是,我哪能和少奶奶比!那您这个少奶奶也不缺我家这一辆车吧!” 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杨曼曼也有些后悔,她打小就是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自己也知道刚才伤了她妈的心,气焰刚熄灭了点又被杨然这一句话拱起火——她哪是什么少奶奶啊,吴宏还没娶她呢! 但是电话已经挂了,杨曼曼无法,自己出去拦了辆车,回家去了。 她到家的时候吴宏早就到了,正在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杨曼曼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吴宏道:“搬家!这房子不干净,不能住了!“ 杨曼曼虽说也早就不想在洛禹涵住过的房子里住着,但是也不是说搬就能搬的啊,连忙问:“房子你找好没有?往哪搬啊!“ 吴宏手里有几套房子,都租出去了,闲置的只有近郊的一个小房子,地段不好,租不出去,是当时投资买的,以为那边要盖学校,结果学校没盖起来,房子一直没升值,就闲置了。 那房子倒是已经装修过了,因为是个二手房,面积也不大,就八十多平,但是吴宏哪还管得了这些,当天收拾了东西就搬了过去,杨曼曼无法,只能跟着。要是她今天没跟杨然吵架她指定就回家了,但是谁让她赌气呢。 搬家是个麻烦事,东西零零碎碎的,吴宏倒是也干脆,除了一些贵重物品和几件衣服之外,所有的东西全都留在了老房子里,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那房子里的东西都不干净,指不定哪个上面就沾惹了什么东西呢! 杨曼曼住过来不过一个月,东西也不多,因此折腾了一天好歹是在新房子里安顿下来了,但是两个人也是都累得够呛,不管今天怎么折腾,明天该回老家还是得回,两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休息了。 然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吴宏摆脱了他和洛禹涵一起住的老房子,但是却没能逃开自己心里的阴影。 半夜时分,吴宏陷入了一个可怖的噩梦。 梦里他在一条长的看不见尽头的大马路上疯狂向前奔跑,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昏黄的一闪一闪的路灯,他拼命地跑着,两条腿软的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停,一旦停下就会被后面的的黑暗吞噬下去,忽然间一辆跑车从道路的另一头飞快驶来,吴宏大叫着躲避,却仍旧被车轮卷入了车底,接着,一滩模糊的血肉慢慢向他蠕动了过来。 吴宏大声叫喊求救,却没有一人路过,他眼睁睁看着那摊血肉里露出一张沾满了血迹的脸。 洛禹涵咧开嘴,阴森森地笑着:“吴宏,你不是爱我吗,你怎么和杨曼曼在一起了,吴宏,回答我,吴宏,吴宏……“ “小涵!”吴宏大吼一声醒了过来,向着漆黑的夜空不住哀求,“小涵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出轨,我明天就去你坟上给你请罪!我、我……都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我根本没想过背叛你,真的,我是爱你的,我们在一起都七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小涵,你该报复的是这个女人!都是她,都是她!!!” 杨曼曼从睡梦中惊醒,接着就被吴宏的表现吓得浑身发抖,她躲在被子里哭喊:“吴宏你是男人吗!“ 虽然吴宏说的那些东西她是一点都没看见,但是吴宏这个状态让她害怕极了,若不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东西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吓成这样?一次两次还好,可是吴宏连续几天说看见了洛禹涵,杨曼曼也动摇了。 洛禹涵找完了吴宏,下一个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杨曼曼哭了起来,也闭着眼睛哀求道:“哥!哥你放了我吧,你快点去投胎吧,我给你做功德,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我求你了哥!” 说起来好笑,杨然嫁给洛胜达这么些年,洛禹涵都没听过杨曼曼一声哥,如今洛禹涵死了也听不见了,她倒是叫得情真意切。 两个人疯癫了一般又是哭又是哀求,大半夜的还想找大师来做法术,直直的一宿没睡,第二天都是脸色极差,杨曼曼化了妆也掩盖不住的气色难看,吴宏更是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安静的让人窒息,中午回吴家,杨曼曼便点了外卖打算早上垫垫肚子,只是二人谁都没有心情,草草吃了几口便罢。 中午到了吴家,两个人都勉强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吴父吴母坐在客厅里,都打扮得挺随意,看见杨曼曼递过来的东西连接都没有接,拿眼风扫了一眼旁边的帮佣示意接过去:“费心了。“ 杨曼曼赶紧陪笑:“没有没有,我听阿宏说伯父喜欢茶叶,专门买的……“ “先不用说这些。“吴母直接打断了杨曼曼的话,这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男孩女孩?“吴母开门见山。 杨曼曼一愣:“不知道……我刚查出来,才一个多月。” 要看孩子的性别,且不说法律不允许,就算是看也得等到四个月之后。 吴母一点头:“那你等等吧,等过一阵子能看了就去查查,查清楚了是男孩,就让吴宏跟你结婚。” 杨曼曼脸色顿时精彩纷呈:“那要是女孩呢?” 难不成就打了吗?杨曼曼人再自私再性格不好,也不是多冷血的人,让她因为孩子的性别去杀死它,她做不到! 吴母道:“是女孩就等下一个,什么时候怀上男孩什么时候嫁进来!你抓点紧,能生孩子的人多的是,不差你这一个!” 【作者有话说:一个月多的意思就是,洛禹涵那时候还没死呢~】 第19章 齐凛说了晚上有饭局,按照禹涵的想法,大概就要深夜才会回家了。他虽然没有这些交际,但是吴宏有。 所以当九点多齐凛打开房门的时候,禹涵十分惊讶。 “回来这么早?” 齐凛看了眼时间:“早吗。” 禹涵一想好像也对,如果没有之后的附加项目,只是吃个晚饭的话,又要多久呢? 怪他识人不清,被人蒙骗了不知道多久,恐怕杨曼曼不是第一个了吧。 齐凛换了鞋,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经过沙发的时候禹涵还是闻见了一股酒气,虽说齐凛看起来丝毫没有醉意。他起身去把温在锅里的醒酒汤端了过来放在餐桌上,敲了敲齐凛的房门:“喝一点醒酒汤再洗澡吧。” 齐凛换了居家服出来,进门时那种凌冽而严肃的气势顿时卸去了不少,变得更加随意和放松,他活动着脖颈,道了声谢便坐在了餐桌前,拿起汤匙来喝汤,禹涵做的是番茄豆腐汤,西红柿酸甜可口,豆腐鲜嫩美味,一口热汤下去,暖意从口舌漫延到胃里,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齐凛平时并不是多话的人,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因为醉了还是因为这一碗汤实在过分贴合他的心意,他看着坐在客厅里看书的人,突然开口说了句闲话:“衣服都买好了?” 禹涵道:“嗯,秋天和冬天穿的都买了。还帮你买了一件。” 齐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禹涵于是进房间把一个购物袋拿了出来,里面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过冬时穿在西装外面御寒,面料看起来很不错,剪裁也十分合适。 齐凛今年的冬装还没有置办,这一件确实合他的眼,他夸赞道:“你品味很好。” 禹涵得了一句夸奖便笑起来,齐凛这才发现他的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很浅,微笑的时候看不出,只有笑的很开怀的时候才会露出来,倒是和洛禹涵不一样。 齐凛想到这里突然一怔,他为什么会把禹涵和洛禹涵比较? 禹涵没发现他的异状,只是把衣服搭在了沙发上:“你等下试试,我不清楚你的尺码,是章大哥说的。” 齐凛应了一声,禹涵又道:“哦,刚齐夫人给我打电话,让我明天去医院做检查。” “什么检查,伤口复查?” 禹涵又笑了:“产检啊。这是第三次,要做B超了,可以看见宝宝了。” 禹涵停了一下,有点期待地看向齐凛:“你和我一起去吗?” 齐凛看到禹涵的神情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想要答应下来的。 但是他还是说:“抱歉,我明天安排了别的工作。” 工作还好,不是不能推掉。明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和何尚宇的会面。何尚宇只是个他手里众多产业中的一家公司里采购部的小负责人,在平时根本不会引起他多少关注,但是这次齐凛需要确认何尚宇的能力,保证他能让吴宏在这件事上栽个大跟头。 事实上,本来在齐凛的计划中,禹涵和孩子并不会占用他多少的时间和精力,但是自从禹涵住进他家开始,或者说从禹涵在殡仪馆外面找到他开始,事情在逐渐地脱离他的掌控,比如说现在,在他看到禹涵因为自己的拒绝而陡然失落却又很快调整好了的神情的时候,齐凛感到了很深的歉疚。 他做为孩子的父亲,似乎有些太失职了。 禹涵心里有些失落,毕竟是和孩子的第一次见面,齐凛似乎真的对它一点都不关心,但是还是体谅地说:“没事你忙,明天我把照片带回来。” 齐凛:“下次提前告诉我,我把时间空出来。” 禹涵很快便又眉开眼笑,点头应好。 第二天依旧是章云驰送他去做检查,禹涵的档案已经转移到了上次拔鱼刺的私立医院,这里离青江苑很近,而且医疗水平与服务水平都有保障。医院病人不多,都不需要排队,医生很快就给安排好了B超,禹涵有点紧张地躺在床上,让医生给涂上耦合剂。探头在圆隆的腹部移来移去,还伴随着医生的感叹:“小朋友很漂亮啊!长得不错,哎呀在踹人呢!” 章云驰站在一边,憨憨地说:“我怎么看不出来是个人?” 医生指着屏幕道:“多明显!这是手,这是小脚丫,这是眼睛,看见没?” 章云驰诚实地说:“看不出来。” 禹涵听着想笑,好奇心被勾起来,也抬头想看,被医生按住:“你不可以动,等会儿我选两张清晰的给你看。” 章云驰掏出手机:“可以拍照吗?” 得到医生允许之后,章云驰对着屏幕上乌漆嘛黑的影响连拍了好几张,顺手挑了几张明显一点的直接发给了齐凛。此时的齐凛正在和何尚宇以及昨天和他汇报此事的负责人叶长海坐在一起,因为谈话接近尾声,齐凛看到消息便直接打开了。 在他旁边的叶长海眉头一挑。 他刚刚似乎看见,齐凛的手机上是一张B超的图案? 齐凛看到照片之后止住话头,仔细看了几眼,在影像中分辨出来了胎儿的形状,个头不大,蜷着身子,乖乖睡在禹涵的肚子里。 这还是齐凛第一次见到胚胎的样子,即使平日并不上心,即使这个孩子并非他自愿,但是看到它的那一刻,齐凛依旧有些开心,眉梢眼角不自知地带上了笑意。 坐在一边的叶长海见状,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事情谈妥,齐凛将人送走,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一直忙到下班时间才能喘口气,要事处理完毕,他便直接带上东西走人。如今秋意渐浓,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入夜之后更是凉风阵阵,地下停车场久不见天日,寒意更重,齐凛快步走向自己的座驾,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对家中烟火气的向往。 以前的齐凛,每天只是工作,机械而冷静的运转。禹涵到来也不过是短短几天,他却仿佛找到了某种归依,某种期待。 齐凛发动车子,向家的方向驶去。 此时家里的禹涵,正默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杏眼鹅蛋脸,看着温温婉婉,单是周身的气质丝毫不像个风尘女,按照对枕边人的理解程度,禹涵很确定这会是吴宏的菜。 他把一份文件发送过去,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讨好吴宏的种种事项,譬如早上起来给他倒一杯温水,譬如分别的时候要主动拥抱或者亲吻,这些也并不都是他能够做到的,但是他却很清楚吴宏会喜欢,禹涵一条一条写下来的时候都在暗自心惊,原来他对吴宏的熟悉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原来他为吴宏做了这么多。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到最后他还不是选择了背叛? 禹涵嘲讽地一笑。 对面很快把文件接受了,表示会让杨慧尽快熟悉。禹涵把文件和聊天记录都删掉,刚好,齐凛也回来了。 他刚刚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起身迎向门口:“你回来啦。” 按理说禹涵经历了前世种种,理应不会再能对人敞开心扉,况且齐凛对他实在算不上多么好,但是或许是性格如此,也或许是对齐凛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他的小包子时期,禹涵无论如何都无法对齐凛冷漠下来,对别人都能狠下心来,但是不管齐凛对他什么态度,只要一看到齐凛,他就不自觉地想对他好。 齐凛阖上门,一边换鞋一边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已经从章云驰那里得知了一切正常,但是却总觉得回到家里闲聊几句让他可以很快的放松。 禹涵:“都很好,医生的检查单我带回来了,吃完饭给你看,上面有宝宝的照片。” 他伸手去拿齐凛的公文包,被躲了一下。 齐凛:“有电脑,重。” 禹涵笑了:“能有多重。” 齐凛垂眸,忽然伸出手从后面捏了捏禹涵细白的脖颈:“走吧,吃饭了。” 禹涵冷不丁被揉搓了一把,缩了缩脖子,抬头看齐凛,但是齐凛躲开了他的目光,径自进屋去了。 晚饭后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禹涵拿出一个装帧精致的硬皮本子,里面是糖果色的彩页,每一页都点缀着童话风格的插画,齐凛打眼一扫,前几页都已经被清秀而风骨峻丽的字迹填满了,禹涵往后翻了几页,露出一的彩页上面贴着一张B超图案,下面写了几行字。 齐凛饶有兴致地拿了过来,看见上面写着:20周。产检一切正常,宝宝已经有西柚那么大了,医生说今天看见宝宝在笑,可惜没有拍下来,听说母体释放正能量信息分子的时候宝宝才会笑,所以要保持心情愉快,希望宝宝以后能做个喜欢笑的小朋友。 禹涵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之前在外面看见这个孕产日记,我就买了一本来写,也是一段很值得纪念的日子,以后孩子长大了可以来看看。“ 齐凛修长的手指拂过干净漂亮的纸页和那张小小的B超图,心里柔软的地方突然被触碰了一下——他的生活里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明亮温暖而又色彩活泼的东西了。 齐凛道:“它会是个很幸福的小孩的。“ 第20章 三天后,是何尚宇一行人对外宣称的抵达岳江市的时间。 这本来只是一起普通的采购项目,何尚宇做过不知多少次,并不当个大事,但是当他的领导告诉他岳江市总公司的大老板要见他的时候,他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是玩得开了点,但是和供应商打交道死板着脸还怎么谈生意啊!何尚宇忐忑不安了几天,终于拿了个准话,心里这才安定下来。 吴宏,德正公司。 他记住了。这可是极其难得的露脸机会,要是连这么大的砸到眼跟前的馅饼他都接不住,他就是个废物了! 一下飞机,早早的便看见有人在接机了,吴宏下了大力气,方方面面周到得很,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酒店,说是各位舟车劳顿辛苦,先修整修整,晚上一起吃个饭给接风洗尘。他这个东道主做的不错,酒店订的离公司和景点都近,环境也好,晚上吃了岳江市的地方菜,一行人酒足饭饱,这才开始了晚上的重头戏。 何尚宇心里有数,因此在包厢里看见一群娇俏可人的公主少爷的时候只是了然一笑,就想着给吴宏递个眼风,结果头转过去,本应该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人却直愣愣盯着个小姐。 吴宏只是让人给选一批干净的漂亮的,自己却没亲自看过,如今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女人给吸引了目光。 在一片昏暗灯光里,她的皮肤泛着柔和的白,穿得不算多但也不过分暴露,一头黑色长发瀑布一般披散着,脸上化着浓而不艳的妆,硬生生在这一片乌烟瘴气里站出来了一股亭亭玉立的气质。 女人看见他的目光,朝他柔柔地一笑,吴宏这才如梦初醒,也笑了笑掩饰自己方才的出神,装过头继续对何尚宇赔笑道:“您请,您请!” 不大会儿功夫,一行人全部入座,身边该有人的都有了,大家也有眼色,都看出来吴宏喜欢那姑娘,因此都自觉的不去抢,她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吴宏身边,替他倒酒点烟。 吴宏适应这样的场合,他那一班人也都会热场,很快包厢内的气氛就热络起来,酒开了七八瓶,人们就更放得开,一群人聊得很是痛快,也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对身边的姑娘男孩动手动脚,吴宏心里还记挂着正事,借着敬酒的由头往何尚宇身边凑:“何总,您看今天这安排得还合心意吗?” 何尚宇哈哈一笑,一手搂着旁边女孩的细腰,一手端起酒杯与他一碰:“吴总会享受!” 吴宏见他喝了不少酒下去,知道这真是挺满意:“哪有,这是知道您来专门安排的。唉,不过这些总归是偶尔找个乐子,大家也都能享受,但是有些东西他就不一样,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就享受不了……” 何尚宇一挑眉:“哦?吴总是说……” 吴宏见他明白了,隐秘一笑:“就比方说我,我这人天生不懂艺术,最近得了副画,欣赏也欣赏不来,哎何总您正好过来了,哪天有空,帮我品鉴品鉴?” 何尚宇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身边的姑娘立刻帮他重新满上。 吴宏等的提心吊胆,待到吊足了他的胃口,何尚宇才说:“行啊,难得吴总相邀,正好明天上午空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吴总的珍藏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吴宏明白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了,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往下放了放。最近他爱情不得意,生活也一团乱麻,总算是事业上有了些进展。 吴宏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杨曼曼,吴宏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就又烦躁起来,自从他妈和杨曼曼明确说了不怀儿子不能进家门之后杨曼曼就三天两头和他闹,嫌他不够男人,说他妈恶毒封建,把家里折腾的越发不像个家了,更要命的是她最近开始有了反应,更是破事儿一堆,烦的他连家都不想回。 吴宏没接,任由电话响了一会儿自己挂了,还没喝一口酒铃声就又响起来,被人催命似的打电话,在客户和下属的面前,吴宏脸上也挂不住,况且何尚宇在这他出去接电话总归不太好,正伸手要挂,旁边女孩却抢先道:“吴总,您贵人事多,电话追得这么紧怕是有急事呢。” 吴宏顿时明白过来,装模作样地训斥道:“你知道什么在这瞎说!陪着何总就是今天最紧要的事,哪有什么急事,我能比何总还贵人事多?” 何尚宇哪能听不出来,立刻便接话道:“唉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就是一块喝个酒,不是什么大事,吴总先把电话接了吧。” 吴宏这才就坡下驴,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一接起来,杨曼曼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在哪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几次了?都几点了你知道吗?我在家吐得快死了你还在外面玩!” 吴宏强忍着不耐:“我在外面谈生意。” “谈生意谈到十点,你骗鬼呢!我难受,你赶紧回家!” “你难受我回去能替你难受吗?你别折腾,我这个项目很重要,是非轻重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杨曼曼嘲讽一笑:“多大的项目,还不是靠我儿子给你挣来的。” 吴宏也烦了:“是不是儿子还不一定呢,管好你自己,不该掺和的事别瞎掺和!” 说罢不等杨曼曼回复便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说实话,这些日子他早就厌了杨曼曼这个嚣张跋扈的性子,觉得她漂亮是漂亮,但是不贴心,不贤惠,再加上最近一看到她就想到洛禹涵,心里更是又害怕又心烦,正打算找个机会分手呢,谁知道杨曼曼居然怀孕了。他自己想要这个孩子,而且他爸妈也看重他的后代,这才凑活着过下去。吴宏在外头抽了根烟,把脸上的情绪收起来,重新端起一张笑脸才回到包厢。 杨慧见他回来,立刻便贴上去,看出来吴宏不开心,便温声软语地与他调笑,逗得他大笑不止,又剥了水果给他吃,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捏着一瓣橘子递到他面前,容貌妍丽秀美的女孩巧笑倩兮,吴宏心里一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慧笑道:“吴总,我叫杨慧,您叫我小慧就行。” 吴宏捻揉着手里柔若无骨的玉手:“今晚陪我。” 杨慧笑得更甜了:“都听您的。” 吴宏不想去管杨曼曼了,他知道自己这一晚不回家杨曼曼又要疑神疑鬼,又要打一堆电话,又要大吵大闹,但是此刻,他只想沉浸到杨慧给他的这个温柔乡里,暂时躲开那些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这一晚上一场饭局,两边人马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可惜策划绸缪的两个人,此刻却都不太有心情来管这些事情。 青江苑齐凛的家里,禹涵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闭,眉头皱得紧紧的。 齐凛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担忧又困扰地看着他。 他刚刚结束一通与医生的电话,原因是今天晚上他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禹涵发烧了。往日总是笑盈盈上前来迎接他的人今天连下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齐凛立刻就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来家里一趟给测了体温,换季导致的低烧38度,没有给药,开的处方是多喝热水。 齐凛差点当场把他给开掉。 在齐凛对他的医术水平表示了强烈的质疑并且要求对方出示行医资格证的时候,医生也是颇为无奈地解释,为了减少对胎儿的影响,烧到38.5度以下都是不建议用药的,物理降温就够了,况且禹涵也并不是炎症或者流感,只是单纯的受凉而已,没有必要吃药。 医生恳切地说,多喝热水虽然听起来很直男,但是他真的很有用。 但齐凛怀疑他在骗自己。 禹涵虽然烧得难受,但还是乖乖地喝了很多水,烧却一直没有退下去,反而又烧得厉害了些,齐凛等得焦急,又给医生打了电话,对方表示物理降温不会像退烧药一样快,并且告诉他可以用温水帮患者擦一擦身上帮助温度降下来。 禹涵烧得眼睛痛,睁都睁不开,眯着眼睛看坐在一边的人:“你不用急,我睡一觉就好了。” 齐凛烦躁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俯身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掌心覆在他的前额:“啧。” 还是很热。 禹涵安抚道:“没事的,发烧是人的身体在对抗病原体,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齐凛凶道:“别说话了,你不难受了?” 禹涵:“……哦。” 生病的是禹涵,但是齐凛的心情却非常的不好,他习惯了身处上位事事尽在掌中的控制感,对于能让他感到束手无策的事情有种天生的反感,之前洛禹涵的车祸是,现在禹涵的生病也是。 当然,这世上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有很多,如果真的每一件都能让他烦躁的话,他就不用活了。 他惊讶于自己对于禹涵生病产生了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在对这样的情绪进行剖析之后,敏锐地发现,他在……心疼。 【作者有话说:(感情线走得有点慢?前期可能复仇稍微多一点,后期就是齐凛和禹涵的主场啦)】 第21章 齐凛站起身来,打算去湿个毛巾来帮禹涵擦擦身,刚一转身就被禹涵拽了一下。 禹涵烧得脸颊酡红,躺在床上的模样显得尤其的小,一只手臂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可怜巴巴地说:“你要去工作了吗?” 齐凛道:“我去拿条毛巾。” 齐凛觉得禹涵似乎对自己有点误解,他再不像话,也不可能把高烧的孕夫独自扔在卧室里去工作吧,这工作是不做就会死人吗? 禹涵“哦”了一声,放开手,自己把被子盖好。 齐凛:“明天柳姨那边的病人出院了她就过来,今天我陪你。” 禹涵点点头,齐凛便出去了,拿温水打湿了毛巾拧干,然后回到禹涵的房间,按照医生说的,擦拭他的额头、脖颈和手臂,禹涵的手臂偏瘦弱,一看就是没有好好锻炼过,肤质柔和细腻,被温热的毛巾擦过之后手感更是好的让人放不开,齐凛完全不是出于自主的,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禹涵被擦得很舒服,眯着眼昏昏欲睡,因此没有注意,齐凛却微微一僵。 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做出这种有点冒犯的行为。 齐凛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帮他擦拭,水蒸发带走了热量,禹涵的手臂确实不再那么灼热了,齐凛稍微放心了一点,又重新湿了一次毛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帮你擦下背?” 禹涵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翻了个身侧躺着,用背部对着齐凛,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齐凛抿抿唇,把空调又调高了一点,然后掀开一点被子,再把禹涵的棉质睡衣撩上去,一大片白皙的背便大咧咧地出现在了齐凛眼前。 他的背很白净,像是整块白玉雕出来的一样,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肤质光泽,边缘的线条十分流畅好看,中间的脊柱凹陷下去,向下一路延伸,齐凛的目光追随着看过去,在睡裤的边缘上看见一对浅浅的腰窝,禹涵在放松状态,那一对腰窝并不明显,如果把腰挺起来,它们应该还会再深一点,然后随着主人前后摆动的腰部…… 齐凛攥着毛巾的手倏然一紧。 他在……想什么啊。 齐凛自认为并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对禹涵有这样的心思。 他强迫自己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将毛巾舒展开,如同对待一件珍藏品一般尽量轻柔地把禹涵的背部擦拭了一遍,刚松口气,禹涵却把身子一翻,哼哼唧唧地说:“肚子也擦一下,它长得好快,涨得疼。 说来惭愧,齐凛一个做父亲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才第一次摸到它。 他看着面前像个白馒头一样热乎乎圆滚滚的肚子,心里的感觉有点微妙。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和他不会有什么牵连,但是当禹涵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对它有了些喜欢和期待。 齐凛刚把毛巾放上去,就被踹了一脚。 齐凛:“……它在动。” 禹涵笑了:“它经常动的。” 齐凛默默地擦拭着,温热的毛巾滑过皮肤,先热后凉,舒服极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和父亲接触,比往日还要活泼,不停地动来动去刷自己的存在感,齐凛摸到了几次它的小手小脚,忍不住呵斥:“别乱动!” 肚子里真的消停了一瞬。 禹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吓它干什么!” 齐凛也觉得自己和胚胎说话的样子有点傻,转移话题道:“它这样,你不痛吗?” “不会,能感觉到,但是不疼。” 禹涵伸手揉了揉腹侧:“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它一般会安静下来的,今天可能是有点激动吧。” 他朝齐凛眨眨眼:“第一次和daddy打招呼。” 齐凛心里蓦地一软,被禹涵的话触动,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一个白嫩嫩的小家伙,和自己有五分像,张着双手笑着喊他爸爸。 那也是个不错的场面。 他垂下眼帘,把禹涵的睡衣拉下来,然后将被子盖好:“早点休息,晚上不舒服的话就喊我,我在客厅睡。” 禹涵虽然瘦了点,但是身体素质还不错,睡了一晚第二天烧基本就退了,只是身上还是酸软没力气,正值周末,齐凛便干脆没有去公司,等柳姨来了交接好了再去做自己的事。 柳姨昨天就听说了禹涵生病的事,送走了手上的病人都没来得及歇歇,收拾好了行礼急匆匆地便赶来了青江苑,进门的时候钟点工还没走,正在把用过的厨具往洗碗机里面放。 柳姨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进卧室里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禹涵正端着碗认真地喝粥,闻声抬起头,有些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柳姨!“ 她嘴上应着,又朝齐凛道:“齐先生。” 齐凛朝她点了点头,柳姨这才进门,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心疼道:“这出院才几天啊怎么就又生病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是不是换季受凉了?” 禹涵被柳姨的关爱糊了一脸,笑眯眯地说:“是啊,我自己不行啊,还得柳姨费心关照我。” 柳姨佯怒瞪了他一眼:“小鬼头。” 嘴上说着,却还是伸手摸了摸禹涵的额头,凉凉的,烧已经退了,这才放心下来,伸手去端禹涵手里的粥:“热不热,做的什么粥?“ 禹涵道:“小米粥,温的。” 柳姨应了一声:“中午阿姨炖汤给你喝,我路上买了食材,现在就去厨房炖上。” 齐凛坐在一边沙发上一直一言未发,这会儿才开口:“不忙,你先熟悉熟悉这边,禹涵隔壁是你的房间。” 柳姨这才发现,这房间面积虽大,但却显然是只有一个人住的,之前在医院她就知道禹涵的家人和爱人都对他不怎么关心,但是后来齐凛让人联系她,开了两倍的薪资,她还以为齐凛待禹涵多少是上心的,但是如今看来,两个人连住都不住在一起,显然并不恩爱。 想到这里,柳姨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点,点点头去隔壁房间放东西了。 钟点工带她把房子转了一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自己离开了,柳姨见她走了,便问禹涵:“这是还专门请了个做饭的阿姨?” 禹涵道:“不是,她早上过来收拾房间,有时候做做早饭。” 柳姨热心道:“犯不着专门再请阿姨了,小涵现在用着我的地方不多,房子我顺手就收拾了,洗衣服做饭我都一块做了就行。” 禹涵摇摇头,笑道:“柳姨,那个阿姨她家两个孩子都读书,家里缺钱呢。” 柳姨恍然,揉揉禹涵的头发:“小涵心善。” 齐凛看了这边一眼,说实话,钟点工是他请来的,给他工作了已经有两三年,但是她家里的情况,他实际上并不清楚——钟点工而已,品行正直、手脚麻利就够了,家里几个孩子在做什么,他不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禹涵这样子突然让他想起来小时候一件事,那时候他是个小少爷,锦衣玉食,浪费的东西不知凡几,很多他不喜欢了的衣服、不要了的玩具、买来又不喜欢连碰都没碰过的零食,洛禹涵都会好好地收起来,有一次他问了,洛禹涵就告诉他,家里的一个司机孩子和他差不多大,衣服可以捡他的穿,几个帮佣的孩子玩具很少或者轻易吃不到这些进口零食,可以送给他们,甚至有一个管家资助了一家福利院,这些东西送给他他会拿到福利院里去给那些没有父母的小朋友。 明明是和他一样在齐家长大的小孩,因为洛胜达受重用,齐凛又喜欢洛禹涵,他几乎可以说是个陪太子读书的半个少爷了,但却没有一丝一毫齐凛身上的那种骄矜,总是温柔又心肠软,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照顾得周到,和他在一起,没人会感觉不舒服。 齐凛微微出神,不知不觉地又回想起了洛禹涵。 那个时候的齐凛,应该说一直以来的齐凛,都向来是炙热的炽烈的,站在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的人物,耀眼但是也刺眼,人人知道他优秀,但是也人人不敢亲近,但是洛禹涵不一样,他温和得像水,对人亲和,不争不抢,要不是小时候的齐凛独占欲太强,不许洛禹涵和别人玩,他一定会有很多的朋友。 小齐凛那时候丢过别的小朋友送给洛禹涵的玩具,当着洛禹涵的面把它们全都弄坏扔掉,扬言他如果再接受别人的礼物就连送礼物的人一起揍,即便如此洛禹涵也不会生气,而是笑着说好,以后只要小凛的礼物,洛禹涵上学的时候,他幼儿园放学早,一下课就跟着保姆司机去洛禹涵的学校,他们班的队伍一出来齐凛便迈着小短腿冲上去,牵着洛禹涵的手回自家车上,谁和洛禹涵讲话他都要凶巴巴地瞪人家。 齐凛想,他小时候真蠢,不对,应该说小时候的齐凛才是最聪明的,自己喜欢的人就得牢牢地看住了,长大后倒是学会了什么君子成人之美,结果呢? 结果呢?! 第22章 柳姨来了,齐凛便放心地出去了,今天周末,不过他一个给自己打工的,也无所谓周末不周末,依旧去了公司,坐到电脑前面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天何尚宇给他发来的邮件还没有细看,刚打开邮箱,便传来新的消息提示音。 依旧是何尚宇。 对方语气毕恭毕敬,内容是自己在今天上午已经收到了吴宏贿赂的画作,并且放出口风表示对吴宏他们公司十分满意,会在选择时有所倾向,在邮件末尾请示了齐凛,收到的画是否要上交。 齐凛哂笑,手下这群人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何必假惺惺地装出清廉的样子,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他也懒得计较,抬手回复:交代你的事做好。画自留。 这边,吴宏从何尚宇下榻的酒店出来,站在大厅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昨天晚上直接和杨慧开了房,这女人太对他的胃口,入住之后没急着进入正题,第一件事是借了酒店的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热汤面,说是晚上酒局他们忙着谈事情没有吃好,怕他空着胃对身体不好,吃点热乎东西垫着,吴宏吃了面,舒服过后又在温柔乡里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连家都没回,直接去公司把画带上就去找了何尚宇,何尚宇是个痛快人,把画收了,话里话外的暗示也出来了,这次合作他自觉已经十拿九稳。 这边的事办完,家是无论如何都得回了,吴宏的手机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联系何尚宇才开的机,十几个未接来电,通讯软件更是快爆了,全是杨曼曼的消息,还有杨然发的两条和吴母的,杨曼曼和杨然都在催他回家,吴母说了句别在外面惹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也没理,径自办了自己的事,但是总归杨曼曼还怀着他的孩子,大周末的也没地方去,怎么说也是得回家了。 一打开门,家里满地狼藉,全是碎玻璃碴和瓷片,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被砸了个乱七八糟,电视机歪歪扭扭,上面几条裂缝,沙发垫衣服全被扔了一地。杨曼曼就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披头散发,大概是一夜没睡,一双眼睛熬的血红,直直地瞪着吴宏。 吴宏让她这个样子弄得瘆得慌,虚张声势道:“你干什么,把家里搞成这样?” 杨曼曼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那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吴宏怕极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顿时那点愧疚全变成了愤怒:“发疯啊你!你再盯着我,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杨曼曼这才嘶哑着声音开口:“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好去找别的表子贱/货,我死了你夜不归宿也没人管了,但是以后你跟人上床的时候留意着点,我和洛禹涵一左一右地看着你呢。” 她神色阴骛,笑容诡谲,在昏暗的室内直让吴宏起了一身白毛汗。 吴宏暴怒:“好端端的你提他干什么,故意找不痛快吗!你拿他吓唬我?你自己干的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别当了两天正牌就忘了自己也是个表子了!” 杨曼曼道:“我没忘,我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两巴掌,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畜牲。表子怎么了,我哪怕是去卖呢,好歹人家还给我钱,也好过今天,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妈给我看脸色,你爸看不起我,你呢,吴宏,你是配种的牲口吗?“ 吴宏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他心里的暴戾达到了顶峰,双手一掀,直接把挂壁的电视机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砸的地上的碎片飞溅起来,杨曼曼却动也不动,任由玻璃片划伤她的脚踝:“怎么了,戳中你的痛脚了?吴宏,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没孩子你爸就不愿意放权给你吗,因为你没本事啊!你废物啊!你爸不放心啊!你以为有了儿子他就会把公司交给你吗,你做梦吧,天天不务正业,要不是吴家少爷这个名号,谁搭理你?” 吴宏今年二十八岁,和他同龄的二代早早的都已经接过家里的担子顶立门户,只有他还和二十出头刚进家族企业的年轻人一样做着外围的东西,杨曼曼这话出口,他怎能不气? 他赤红着一双眼,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杨曼曼嘲讽一笑:“我再说十遍也是一样,吴宏,你个废物!窝囊废!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吴宏!你别的本事没有你就会窝里横!啊!住手!” 吴宏抄起地上的塑料果盘,一只手按住杨曼曼不断挣动的四肢,然后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透明硬质果盘被杨曼曼砸到地上还没有摔坏,可见材料确实坚硬,况且又是方形设计,边边角角相当尖锐,吴宏所有的对洛禹涵的恐惧、对出轨杨曼曼的后悔、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的愤怒,全都悉数发泄在了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身上,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硬物击打在肉体身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还夹杂着杨曼曼的哭喊尖叫。 杨曼曼在不停地哀嚎求饶,哭喊着道歉求他不要再打了,但是吴宏早就昏了头,恍若未闻,所有的注意力全都灌注在施暴的手上,他发狂似的打了几十下,累的直喘粗气,直到身下的人的哭喊渐渐变低,才惊觉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仓皇地退开,看着软成一摊的杨曼曼,又是害怕又是心虚,他倒退了几步,嘴里喊着:“你……你别装死!” 杨曼曼一动不动,良久,手才轻轻抽动一下。 这一下动作把吴宏的心给落下了,知道她还没死,吴宏倒退了两步,直接便转身跑出了家门。 杨曼曼浑身剧痛,痛的她怀疑自己身上的骨头都被吴宏打断了,小腹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刀刮似的,她艰难地喊了两声救命,房间空荡荡,没人理她,她的眼泪顺着面颊一滴一滴往下落,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号。 杨然接到女儿的电话的时候正在美容院里做脸,电话甫一接通,凄惨的哭声就传了出来,惊得她直接做起,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听见杨曼曼的话,杨然差点气疯,自己的女儿怀着孕被家暴,这是逼她杀人吗! 杨然立刻驱车去把杨曼曼给接了回来,看见趴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浑身都是青紫的女儿的时候心疼的直接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拿起手机便报了警,然后把杨曼曼送到医院去,验伤外加治疗,还好都是皮外伤,没碰着要害,有流产先兆,但是还能保住。 杨曼曼一双眼睛里全是怨毒,一听医生说要注射药物保胎立刻尖叫起来,嘶哑的声音显得歇斯底里:“我不要!我要和吴宏分手,他是暴力狂,这个孩子也是魔鬼!我不要留!” 杨然听见这话微微迟疑了一下,劝道:“曼曼,孩子是无辜的……” 杨曼曼疯狂地挣扎:“我不留!我不留!我不要这个鬼东西!” 杨然无法,只得妥协:“好了好了,你别急,别急,咱们不要了。” 然后直接当着她的面对医生道:“麻烦您给准备下手术吧,我女儿的身体要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杨曼曼这才消停了些,只是还在不停地低声咒骂着,很快镇痛的药效上来,她一夜没睡早就困倦了,便迷糊着睡了过去。杨然送走了警察们,这才坐下给洛胜达打电话,向他抱怨一番,言语间都是对女儿的心疼,洛胜达没等她把话说完,突然打断道:“你报警了?” 杨然愤怒道:“当然要报警!这是家暴!犯法的!” 洛胜达骂道:“糊涂!” 杨然一懵。 洛胜达:“你以为你能告得动吴家?他家家大业大,吴宏他叔叔又在局里有关系,走动走动罚点钱就出来了,还会让吴家对我不满!这种事私下解决就行了,你闹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闺女未婚先孕,勾搭哥哥的男朋友吗?” 杨然气得胸口疼:“他差点把曼曼打死,我还要和他私了?必须报警!我告到他坐牢!” 洛胜达斥道:“你就是拎不清,妇人之仁,出了事第一个想的不是怎么把利益最大化尽可能挽回损失,而是意气用事!” 杨然:“我女儿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跟我说利益,洛胜达,你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有亲情吗?!” 洛胜达:“我是为她好!她已经怀孕了,人家大户人家谁会要个给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当媳妇,到最后还不是得嫁给吴宏?你闹得这么不好看,这门亲你还想不想结了?” 杨然道:“结婚?我宁可曼曼嫁不出去,也不能跟这种人结婚!这还没处几个月,曼曼还怀孕,他就能打人,嫁过去能有好?” 洛胜达:“人是你自己挑的!小涵没了,就得她嫁!” 洛胜达正欲再说,突然一个电话切了进来,他便直接挂断了,留下气得直抹泪的杨然。 第23章 杨曼曼上午便安排着做了手术,做完后昏睡了一天,杨然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下午洛禹泽放学,保姆接上他之后就告诉了他他妈妈在医院里照顾他姐姐,洛禹泽立刻便要求去医院里玩,洛家这个小祖宗撒起泼来没人制得住,杨然又偏宠的厉害,保姆也不敢管,只得把他带到了医院。 洛禹泽在病房里大呼小叫,吵吵闹闹,护士制止了几次未果,也没了办法,他折腾的动静哪怕是个死人也能吵醒了,何况杨曼曼麻醉的药效退去,身上哪哪都难受的要命,早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身体不舒服又不想搭理洛禹泽,便懒得说话,因此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也想想自己的事情。 想洛禹涵,越想越觉得可怜,想吴宏,越想越恨,想自己,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正自怜自哀着,忽然间听见杨然的手机铃声响,杨然要看着点洛禹泽,就没出去,直接在病房里压着声音把电话接了。 “喂,胜达?” 杨曼曼还以为是她继父打电话来关心她,心里刚有点感动,就听见杨然突然拔高了声音。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他家有钱就可以随便犯法了吗?” 杨曼曼的心如同被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当初亲生儿子出了车祸去世,洛胜达的第一反应都是要钱,她这个继女,还指望着他有什么父爱吗? 洛胜达今天也烦躁的很,杨然这事做得,根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报警的!吴家和他们的利益牵扯不浅,把吴老爷子惹急了有他好受的,今天杨然前脚报了警,后脚吴家人就打电话过来了,中午两个人吃了一顿饭,算是达成了和解——就说是家庭纠纷,不让警察介入,吴家把两家人合作的项目让利一成,再多出一栋别墅做彩礼。至于之前说的怀了儿子才能结婚的话也不算数了,先结婚了再说。 这个条件已经十分优厚,洛胜达当即便应了。 杨然自然不愿意,与他争执了一番,杨曼曼听着只觉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她绝不愿意再回到吴宏身边了!好在,她妈妈一直在维护她,杨曼曼心里稍安。 突然间,杨然口风却变了。 她不确定地说:“你是说江边的那个房子?“ 杨曼曼心凉了。 她知道,杨然虽说和洛胜达结婚了,但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揽在洛胜达手里,杨然除了零花钱,并没有多少资产,房产也只有两套,那套江景房她朋友有一套,她一直眼红想要。 杨然这是要为了一套房子,把她送到狼窝里去吗? “但是……”杨然低声道,“曼曼她……把孩子打了。” 隔着手机杨曼曼都能听见对面的雷霆震怒,她的好爸爸,正在责怪她不应该把那个孽种给杀了,听听他说的什么?那也是一条生命,多讽刺啊,他还知道生命可贵呢! 杨曼曼突然大笑起来。 杨然一惊:“曼曼,你醒了?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杨曼曼笑着说:“我早就醒了,我全都听见了。” 杨然脸色有点尴尬:“曼曼,妈妈想了想,你爸爸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一时赌气,你是成年人了,做事得往长远了看……” 杨曼曼道:“不是洛胜达说的有道理,是江景房说的有道理吧。” 杨然叹气:“曼曼,父母都是为你好……” “别说了。”杨曼曼眼里浮起泪光,她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母亲,“我嫁。” 她们相依为命十几年,她一直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杨然爱她,但是她更爱荣华富贵,她需要杨曼曼嫁一个好人家,以提升自己在洛胜达眼里的身价,如今杨曼曼肚子里死过人,再想高嫁不容易,还不如依旧回到吴家去。 这个家里没人打她,但也没有比吴家好到哪里去。 她眼里燃起仇恨和怨毒的光,就算结婚了,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几日后杨曼曼出院回家,一回到家里就看见洛胜达阴沉的脸。 “当初是你自己弄了个孩子出来,现在你又擅作主张地打了,这事儿我替你瞒下来了,吴家还不知道,你快点想个办法补救,他们要是知道孩子没了,这婚肯定结不成了!” 杨曼曼走路还走不稳,让家里保姆扶着,闻言冷冷地看了洛胜达好一会儿,扯起嘴角一笑:“好。” 半个月之后,禹涵在家里正坐在沙发上写孕期日记,手机忽然一震。 他拿过手机一看,见是伍绾纭的消息,微微一挑眉。 这段时间杨慧和吴宏相处不错,他也知道了吴宏家暴杨曼曼的事,心里不由唏嘘,这么说起来,吴宏待他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没有跟他动过手,甚至有点感激杨曼曼,她这也算是替自己跳了火坑吧。但心里也不由唾弃,一个男人,在爱人孕期的时候出轨,还打媳妇,他真恨不得穿越回去敲打敲打自己,你看看你这是挑了个什么人? 自从杨曼曼回家住以来,吴宏大部分时间都和杨慧在一起,他给了杨慧一套房子,两人常常出双入对,相处倒还挺融洽,杨慧聪明,又得了禹涵的指导,把吴宏哄得服服帖帖,两人表面上倒是很恩爱,吴宏催着杨慧和之前的会所断了联系,看起来甚至有点像要和她长相厮守的样子了,不过杨慧显然不是个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她不愿意把筹码都压在吴宏身上,私下里依旧和赵姐保持着联络,并且对赵姐还是很恭敬。 而今天伍绾纭的消息则是,她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回家晚了,坐电梯的时候遇见了杨曼曼下楼。近来杨曼曼在家养身体鲜少出门,大晚上的往外跑,实在有点奇怪,伍绾纭便悄悄跟了上去,然后发现她进了一家会所。 她去叫了个鸭,然后一晚上没有出来。 禹涵哑然。 杨曼曼……她这是什么行为? 不过和吴宏分居了半个多月,就这么忍不得吗?更何况她还怀着孕啊!头三个月不是都要很小心才是?杨曼曼这是饿疯了? 禹涵并不知道她打胎的事,只是由衷地佩服这个女人,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身残志坚了吧,输在她手里,禹涵甘拜下风。 伍绾纭跟他说,本来想留一份证据的,但是那家会所里她没有熟人,只得做罢。 禹涵倒觉得没什么关系,他手里有吴宏的料,已经够了。 收起手机,禹涵又回到客厅里,把写好的日记又读了一遍,然后合上本子,柳姨在厨房里叫他:“小涵,你烤的蛋挞好了,我帮你拿出来了?” 禹涵应了一声,起身往厨房走,刚站起来大门就被打开,禹涵脚下一转便向门口走去,如今天气愈发冷了,虽然只是从车库到家里这短短一段路,齐凛身上还是沾了不少寒气,禹涵接过的西装外套,光滑挺括的面料上带着丝丝寒凉。 齐凛换了鞋,一边摘领带一边往房间里走,路过茶几的时候瞥了一眼:“写日记了?” 他俯身拿起来本子翻开,这一页是浅绿色:23周。今天去听了一节课,认识了几个即将做爸爸妈妈的人,文然给我讲他是六个月开始长纹的,我现在还没有,马上六个月了,拜托宝贝不要让我变丑,爱你。 禹涵把外套挂好,等过几天一并送去干洗,又接过柳姨端来的一盘蛋挞放在茶几上,见齐凛还在翻前几天的日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随便写写,都是流水账。” 齐凛把本子合上,递过去:“很有纪念意义。“ 他又皱起眉,疑惑道:“为什么会变丑?” 禹涵解释:“就是孩子慢慢长大,有的会把肚子撑起来,皮肤的弹性不够就会产生妊娠纹,这个和个人体质有关系,我随便写的。” 齐凛点点头,回卧室去换衣服了,换好居家服之后没有忍住,掏出手机来搜索妊娠纹。 然后被入目的图片刺激得轻轻“嘶“了一声。 无论媒体和文章是如何讴歌这是母亲的勋章是荣耀是爱,也改变不了那些纹路看起来让人心里非常不适的事实,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撕裂的纤维组织,称得上触目惊心。 齐凛只要一想到禹涵白皙光润的皮肤上会爬满这种纹理,心里就十分烦躁,他随意翻了翻浏览器里的文章,广告和软文太多,于是干脆关掉,给章云驰发消息。 章云驰也是一脸懵,他还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这些东西怎么会懂?但是老板让他懂那他不懂也得懂,只得苦逼兮兮地去查阅了资料,又找了渠道订了两瓶好评度颇高的护肤品。 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短短一个多月,他家老板这态度变化不小啊,从之前的不闻不问发展到愿意费心给安排这些东西。 哦,虽说他也没费多少心,还是自己操劳…… 第24章 这几天徐梅给齐凛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他带着禹涵回家,恰好最近工作处理的差不多,齐凛便挑了个日子,带着禹涵回老宅去了。 禹涵是早上起来才知道的消息,闻言道:“要不要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齐凛:“章云驰买好了。 齐凛懒得管这些事,平时都是章云驰帮他准备礼尚往来的东西,就是按照给家里长辈的礼节买了点保健品之类的东西,齐凛拉开后备箱看了一眼便直接上车了,禹涵猜测着徐梅那里这些东西一定是堆成堆并且被束之高阁的。虽然不知道他离开后的这些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齐凛没要司机,自己开车,车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话未免尴尬,禹涵便先开了个头,问道:“齐老先生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齐凛淡淡道:“快不行了。” 得,这天儿聊死了。 禹涵被噎了一下,齐凛也发现自己似乎刚刚把话堵住了,于是解释道:“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能拖到现在也不过是靠着药物。” 实际上,前几天医生给他打电话,说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齐父进食困难,马上就走到了需要用营养液续命的那一步,医生预计剩下的寿命大概在半年左右。齐凛询问了医生,他父亲是否留下了其他嘱托,关于治疗方面的。他原本想着,他父亲是个清高有傲骨的人,想必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浑身插满了导管仪器,毫无尊严的靠着药物维持最后的生命吧,至少如果换做他自己,他是绝对不要这样毫无质量的活着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其父并没有下达这样的指令,而是拜托医生,尽可能延长他的寿命,齐凛心里虽觉得奇怪,但还是要尊重父亲的意愿。 禹涵沉默下来,虽然不是多么熟悉的人,但是他对那个斯文儒雅的老先生有不少好感,实在无法内心毫无波动地接受他要离开的事实,齐凛意识到他情绪有些低落,随口安慰道:“这也没什么,生死有命。“ 是啊,生死有命,就像他,死去活来,还不是都是命吗? 两人闲谈着,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老宅,徐梅进来也住到了后面的小白房里,前面就更加显得冷清了,听到齐凛的车声才有人匆匆到前面来,帮他把车泊好,然后引他们到竹林后面去。 竹林间的小路已经有些年头了,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有些坑洼不平,前几日落了雨,便有些地方积了雨水,此处光线有些昏暗,禹涵一时不查,险些就一脚踩进了水里,还好齐凛反应快,拽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拉,禹涵被拽的一个踉跄,抓住齐凛的衣袖才没摔下去,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身体相贴,乍一看上去倒像是齐凛把人给拽到自己身边了一样。 禹涵怔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齐凛拿眼神示意:“水,地滑。“ 禹涵赶忙道谢,稍微离远了点自己站好,齐凛好的,轻轻搓了一下手指,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他抬起手来一看,发现指尖上沾着几缕毛发,白色的,不长,很柔软,并不像是人的头发。 这应当是刚刚从禹涵身上摘下来的,这是什么? 看起来有些像……猫毛。 他先把一疑虑抛在了脑后,因为徐梅出来了。 今天的徐梅打扮端庄得体,举止从容优雅,站在门口笑盈盈的迎接着他们,表面上倒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徐梅的眼神不住的偏向禹涵的肚子,嘴上先是寒暄了两句,便关心起禹涵的身体来,话里话外离不开孩子的近况,禹涵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难免有点打鼓,她似乎把这孩子看的太重了,而且又总是一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模样,以后齐凛如果不管,这个孩子就要交给她来抚养,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略坐了一会儿便有饭菜端上来,齐父每天只有中午能喝一点稀粥,如今都是徐梅亲手喂的,她进去喂饭,饭桌上就只剩下齐凛和禹涵两个人,齐凛将一道排骨往禹涵那边推了推:“我们吃过饭就回去。“ 禹涵看着那盘排骨不由自主地发馋,笑着道谢:“这个看起来烧的很好吃。” 齐凛直接夹了一块到他碗里:“我听柳姨说你最近爱吃肉。吃吧,不用等我妈。” 岂止是爱吃肉,禹涵最近简直觉得肚子里的小朋友是饿死鬼投胎,每天吃四顿饭还饿,而且喜欢吃味道重的,香的辣的,每天胡吃海塞,一边担心会不会胖成球一边控制不住自己对食物疯狂的热爱。 齐凛说话已经非常含蓄了,他们一起吃晚饭,禹涵的食量已经肉眼可见地赶超了齐凛。 饿归饿,禹涵到底不好在长辈之前动筷,于是只是和齐凛闲聊:“红烧的吗,很香。” 齐凛:“我家做饭阿姨的拿手菜,我从小吃到大。” 禹涵当然知道,他还是洛禹涵的时候,小时不知帮齐凛挑过多少次排骨里的骨头——小齐凛不喜欢啃,那样不好看,得切成小块,做熟后将骨头剔出去,他才肯吃。 禹涵轻轻戳了下碗里的排骨,笑道:“你家阿姨的秘方外传不外传啊,我可以学着做给你吃。” 齐凛看他笑起来的时候心里总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样,眼神转过去,没再看他晃眼的笑颜。 “我问问。” 这会儿徐梅也出来了,三人于是下筷。 这是做客,禹涵把人家一盘菜吃光了也不好看,所以比较克制。徐梅倒是一直在热情地给他夹菜,催促他多吃一点。饭毕,齐凛进屋去和齐父说几句话,禹涵转了一圈,偷偷找到了做饭的阿姨。 下午返回的路上,齐凛开着车,突然道:“这两天你逗猫了?“ 禹涵一怔。 他担心咪呜,时不时就要想办法到宠物店去看它,布偶猫长毛,掉毛再正常不过,他每次都仔细地拿粘毛器收拾,但还是偶尔会有一两绺粘在身上,齐凛发现了? 禹涵顿了一顿,开口:“嗯……你放心,那些弓形虫寄生虫之类的东西都是谣传,不会对孩子产生影响的。” 齐凛道:“我知道,但是别接触流浪猫。” “没,不是流浪猫,是家养的……” 禹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齐凛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家养的?” 禹涵道:“嗯……” 他刚想随口编个什么把话圆过去,邻居家的也好,宠物店里的也好,但是齐凛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震慑力十足,看得禹涵心里一颤,实话实说道:“是我之前养的猫。” 齐凛并不清楚禹涵之前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猫:“你养猫?” “是……后来不方便养,就放到宠物店了。” 齐凛沉默片刻:“听话吗?” “很乖的!”禹涵保证道,“绝对不会抓人挠人,而且该打的疫苗都打了,不会有卫生问题。” “你要是喜欢,可以接到家里来。” 禹涵一愣,随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齐凛说,可以把猫接到家里? 旋即他又释然了,其实小齐凛那时候也是很喜欢小动物的,之前他的朋友家里的拉布拉多生了小犬,他擅自跟人家要了一只,但是徐梅不喜欢猫狗,没有让他养,那次小齐凛伤心了挺久,委屈巴巴地坐在洛禹涵怀里玩手指的样子至今还让禹涵印象深刻。 禹涵连忙应道:“你放心,咪呜自己会用猫砂,也不乱挠东西,很乖的,我会管着它的!” 得到了齐凛的应允,第二天禹涵便去了宠物店,把咪呜给接回了家,宠物用品也买了一套,齐凛似乎交代了人定期往他的账户打钱,具体的数额禹涵没有关注,但是一直都是够花的。 咪呜原本趴在一边洗脸,见主人来了立刻便起身走过来,围着禹涵蹭他的腿,歪着头蹭来蹭去,口中还撒娇一般的喵喵叫着,待到禹涵拿出猫包来咪呜更是开心不已,主动跳了进去,让禹涵带它走。 这段时间咪呜已经被养回来了,吃得胖了不少,身上原本枯槁打结的的毛也重新变得柔软顺滑,一双湛蓝的眼睛清透的如同宝石一般,美丽得让人心里发颤。 禹涵带着猫回到家里,将猫爬架和猫窝都安置好,咪呜初到新环境,但是因为有主人在,所以也适应的很快,傍晚齐凛一回家,禹涵便指挥咪呜过去撒娇卖乖,咪呜也很争气,主动跳上齐凛的腿,将自己的小脑袋往他的手里塞,齐凛伸手帮它挠着颈侧和下巴,心里却有些怀疑。 布偶猫的辨识度很高,他虽然对猫的了解不深,但也能认得出来,这是一只品相不错的纯种布偶。 而禹涵,在代孕之前一直是个普通的学生,还因为欠了赌债的父亲而生活困窘。 他怎么可能有钱养猫?还是一只价格不菲的品种猫? 第25章 咪呜和它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到来让齐凛对禹涵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猫一人为重新团聚而欢天喜地,禹涵亲自给它做了一顿猫饭,咪呜吃得肚皮滚圆,躺在禹涵大腿旁边睡觉。 齐凛拿着电脑在一边坐下,瞥了一眼把脑袋搭在禹涵腿上舒服得咕噜咕噜直叫的猫咪,竟然隐隐有点羡慕。 当猫也挺好,有人喂饭铲屎,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想睡腿睡腿,想踩奶踩奶。 可惜齐凛是个人,还是个天天忙得连轴转的苦命人,就比如现在,他刚刚吃完晚饭,柳姨在织围巾,禹涵在看着书撸猫,只有他还要工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凛不再是吃完饭就回书房工作了,如果不是视频会议并且事情不是很紧要的话,他就会在客厅里面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客厅里的氛围让人更加的舒适和放松,在这里他的工作效率会偏低一点,但是他仍旧很喜欢。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书页翻动、钩针碰撞和猫咪打呼噜的声音,不显得吵,却反而让人心安。齐凛打开电脑,阅读邮件,其中一封便是来自于何尚宇。 公司在岳江市寻找合作方的工作已经正式展开,何尚宇最为中意的一家公司叫做同方,无论是产品的质量、供应链的成熟度还是公司的信誉都十分优秀,综合来说是最合适的,已经上报公司草拟合同。但是在岳江,这个消息并没有放出来,何尚宇依旧在和吴宏接触。 就在前几天的会面当中,何尚宇在对话中暗示他,公司这次有意与德正签订合同,但是由于他们给出的报价偏高,所以上级还在考虑。 吴宏问及对方能够接受的价格的时候,何尚宇给出了一个按照现有标准根本无法达到的价位,吴宏也不是对这些一无所知,当即便有些迟疑:“这个价位……” 何尚宇笑道:“这个价我既然敢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人这么给我了,吴总,做人得懂得变通。” 吴宏回去又问了几个经理,确定了按照现在的成本价,他们给这个价格简直就是亏大了,但是,如果换一个供应商,把成本压低下来,那么何尚宇给出的报价他们却还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经理们对于更换供应商的行为颇有微词,这样做一是影响企业的信誉,二是供应商的变化势必带来整条供应链的调整,这是个大工程,会带来很大的资金缺口,三是低成本必定会导致成品质量的底下,会不会对以往形成的整个公司合作布局产生影响都是未可知。 但是吴宏却是铁了心要改动,原因无他,何尚宇这个大客户他势在必得,何尚宇一旦和他们签订了合同,带来的利益完全可以覆盖这次生产线的变动,而且,他想通过这个项目来向他爸,向身边的同辈,更向杨曼曼证明,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之前的不得志,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 吴宏力排众议,一意孤行,这家小公司没有上市,基本上就是吴宏的一言堂,大家的反对都被悉数驳回,德正公司支付了大额违约金,将供应商换成了另一家质量较次但是价格较低的,并且开始着手整改整条生产线,如今已经辞退了大几十人,公司的风评因此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在网络上受到了不少恶意评价。 何尚宇将他了解到的情况一一列举出来给齐凛汇报,齐凛看完之后没有什么表情,关掉了页面。 吴宏很蠢,丝毫没有发现这背后的阴谋,他正在一步步往给他挖好的陷阱里跳。 齐凛点开下一封邮件,还没有开始阅读,旁边发出一声玻璃相击的轻响,禹涵将一杯水放在他身边的茶几上:“喝点水。” 齐凛道了声谢,禹涵又把杯子推过去一点:“喝水。” 齐凛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禹涵坚持道:“你喝水太少了,咖啡不能当水喝。” 齐凛只得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禹涵这才满意地收了杯子,同时在心里默默感叹,和小时候一样的不爱喝水,但是比小时候听话多了,他还记得自己和小齐凛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总是脖子上挂着个小水壶,一有机会就要催小齐凛喝水。。 他又走到咪呜的水盆前,倒了点水,叫咪呜:“你也喝水,快来,爸爸刚倒的。” 咪呜嗲嗲地喵了一声,两只肉肉的前爪一蹬,大尾巴一甩,却不动,禹涵不和猫计较,不喝拉倒,自己站起身回到沙发上坐下,重新把书拿了起来,齐凛却突然说:“为什么不逼它喝水。” 禹涵:“???” 齐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他“啧”了一声:“开玩笑的。” 禹涵:“强按猫头不喝水,物种隔离,没法沟通。” 齐凛轻笑一声,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齐凛偶尔说这么一句话,禹涵莫名的觉得有点崩霸总人设,当然,在不久的以后他才知道,霸总人设是立不起来的,不管过去了十四年还是四十年,齐凛永远都是那个齐凛,表面凶巴巴,其实奶兮兮。 齐凛这天晚上收到的另一封与洛禹涵有关的邮件,是一个压缩包。 杨曼曼的事,他有所了解,但是尚未动手整治,谁知道这人竟然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压缩包里的,正是这几天晚上杨曼曼在会所里的视频和照片。没错,杨曼曼已经是连续几天在这里出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些东西接收下来存在了电脑里,心里不由得冷笑——看看这一对奸夫淫//妇,他还没有动手做什么,就已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果真是恶有恶报! “喵呜~” 突然间,齐凛的屏幕上拍过来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咪呜的四爪都是雪白的,宠物店给修剪好了指甲,只留下厚实的肉垫,此刻它正好奇地抬着前爪歪着头看齐凛的屏幕。 禹涵坐在一边闭眼听胎教音乐,没有发现喵呜跑掉了。 齐凛捏住它的小爪子从屏幕上拿开:“去睡觉。” 咪呜抽出前爪来,又搭在了齐凛手上,齐凛躲掉,咪呜又搭上去。 显然,它以为齐凛在和它玩常见的搭爪子游戏。 齐凛干脆往后一仰,不配合了。咪呜受到冷待,轻轻一蹬后腿跳到了齐凛怀里,人立而起,后腿站在他的大腿上,前爪踩在他的胸前,伸长了脖子拿毛绒绒的脑袋去蹭齐凛的下巴。齐凛被蹭得往后直躲。 这时禹涵听歌听的有点发困,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看时间,这才发现一直窝在身边睡觉的猫不见了,一转头就看见齐凛一副被猫咪恶霸欺凌的良家妇男的样子。 禹涵第一反应是想拍个照。 其实他也有点惊讶,咪呜虽然温顺,但也不是见人就亲的,更何况之前又受到过虐待,它和齐凛第一天相见就能主动亲近,很是难得,大概是小动物对于善意和恶意最是敏感,咪呜也能感觉到齐凛对它没有恶意吧。 心里这样想着,禹涵还是赶紧伸出手:“咪呜,到爸爸这来,不要打扰叔叔工作。” 齐凛也伸出双手提着咪呜的腋下,把它送还到禹涵那里,两个人的手在咪呜厚实顺滑的长毛里接触了一下,齐凛收回手之后注意力一时无法集中,手心里依旧残存着咪呜柔软毛发的触感,指尖也尚在回味禹涵略有些发凉的肌肤质感。 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刚刚那一幕,让他联想到了孩子出生以后的生活。 是不是也是这样,他工作的时候,调皮的小家伙跑过来要他抱要和他玩,然后禹涵急匆匆地把孩子抱走? 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令人反感,相反的,有点温馨。 齐凛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对这个念头背后的含义的反思——原来在他向往的生活当中,是有孩子,并且,有禹涵的吗? 齐凛已经逐渐在发现,禹涵和孩子对他的影响正在越来越大,而他原本的漠不关心的心情也早就被期待和关注所取代,他会想去了解禹涵的日常生活,会关注宝宝的发育情况,会在看见一些原本毫无兴趣的内容的时候停下目光,比如说如今正在邮寄路上的买给禹涵的营养品。 这种感觉并不赖,但是看着禹涵那张与洛禹涵有着七分像的脸,他却不由得扪心自问,我到底是喜欢上了禹涵这个人,还是把他作为了洛禹涵的替身? 他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假的洛禹涵,更不希望禹涵这一辈子都活在洛禹涵的影子下。 大概是他发呆的时间有点久,禹涵关切道:“你怎么了?被咪呜吓到了?” 齐凛:“……没。” 他随口编了个措辞:“只是突然想到猫都这么不好养,小孩子就更难了。” 禹涵看了一眼乖乖舔爪子的咪呜,表示没有觉得咪呜难养。 但是他捕捉到了什么:“那也应该是徐梅阿姨操心的事情了吧。” 齐凛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轻笑一声:“孩子不能交给她。” 齐父去世之后徐梅的情绪必定会更加动荡,原本齐凛是不闻不问,但是现在,他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徐梅了。 禹涵看向他:“你是说……” “我会亲自抚养它。” 【作者有话说:今天上架了,加更一章!谢谢各位的支持! 如果小可爱们觉得我写的还可以的话,请继续支持下去吧,我会多多发红包返阅读币减轻各位的负担的~请不要阅读盗版哦(扑到没有盗版也不是没可能) 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 第26章 岳江市某大型商场的家具区。 禹涵心情颇好地听着导购小姐介绍一款婴儿床,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细致地抚摸着床上的栏杆,感受着木料的手感和质地。 “我们这款产品的安全标准是按照欧标来的,高于咱们国家的3C标准,不管是木料还是刷漆都绝对安全,而且您看咱们这床垫,和围栏刚好贴合,既不会导致儿童窒息也不会出现卡手卡脚的情况。……” “栏杆间的距离是多少?” 导购小姐回答道:“5.4厘米,远小于孩子的头径,绝对不会出现安全隐患。” “这个锁扣……” 禹涵的手轻轻掰了掰活动板上的金属锁扣,导购道:“您放心,这都是有儿童安全锁的,小朋友绝对打不开,也不会夹手。”说着便为他展示锁扣的用途,禹涵歪头看着觉得十分满意,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禹涵对导购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你还在商场里?”齐凛低沉好听的声线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嗯,刚选好婴儿床,柳姨去办送货的手续了,床买好就回家。” 禹涵手里揉捏着婴儿床上的缓冲垫,婴儿床是以后小孩子要睡的东西,挑的时候得慎重,转了一大圈他满意的有两款,各有利弊,因此还有些纠结,没能最后决定。 “我路过这边,在下面等你们一起。” “好,我马上就买好……你要上来看看吗?” “你选就行了。” 禹涵道:“上来看下吧,我拿不定主意。” 如果按照齐凛在工作上的性格,下属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拿出两个备选方案让他做决定,这个人就可以直接带着其中一份一起滚蛋了,但是在这时,齐凛莫名地觉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蛮不错。 于是他下车上楼了。 禹涵在这边转了一整天,从墙纸、夜灯到沙发婴儿床,买了不少东西,看得出是在装修家里的婴儿房,导购小姐看出他购买的意愿,因此服务得很是认真。禹涵选得很仔细,显然是事先做过很多功课,导购小姐看着他隆起的腹部,心里暗暗想着小朋友有个很爱它的父亲。 不多时齐凛上楼,径直往家具区走,这边顾客不多,齐凛一眼便找到了禹涵,直接向这边走过来:“要哪个?“ 禹涵还未转头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气息,脸上便带起笑容,转过身微微抬起头对齐凛说:“这边这款和那边白色的,这一个底下没有滚轮,挪动起来不方便,那边的就是周围的防护栏稍微有点低,如果宝宝大一点长得高的话有翻下去的可能。“ 他看着齐凛的身高,肯定道:“嗯,应该是挺高的。“ 齐凛顺着他的手往那边看了一眼,说实话没觉得这些婴儿床有什么区别,既然两款都又缺点,他便干脆地说:“那就都不要了,让人定做一个过来。” 禹涵:“……哦,是个好办法。” 禹涵于是对导购小姐摆摆手:“那就不打扰了。” 导购小姐:“……” 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保持着微笑目送两人离去,虽然没有做成生意,但是还是不得不心里默默念叨着,真是幸福又养眼的一家人啊! 根本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在送货的柜台那边找到了柳姨,她刚把地址填写完毕,禹涵挑选的墙纸等物明天就会安排人手送货上门,并且负责安装工作。这边事了,三人便一同下楼去停车场。 这天齐凛开的是一辆蓝灰色卡宴,禹涵不怎么坐他的车,因此也不认识,齐凛自行走上前去,然后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前面舒服一点。” 禹涵还是第一次受到齐凛此等礼遇,简直受宠若惊,道了谢坐进去,齐凛俯身下去,一手撑在座椅上,一手摸到调节按钮,帮他把座椅往下放倒了一些。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禹涵的脸刚好正对他的胸膛,齐凛身上的气息更加近了,从清淡的男士香水中透出来了一丝属于齐凛自己的气息,很好闻。 禹涵有点脸红。 好在齐凛没有发现,他调整好之后便直接关上了车门绕到驾驶席上车,车子从停车场驶出,汇入街道上来往如川的车流,奔向家的方向。 禹涵坐在副驾驶上,不由得偷偷看旁边的人。 齐凛开车的样子也很好看,侧脸显得轮廓清晰而英俊,眼神很淡然但又专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能偶尔捕捉到一些小动作,譬如扫一眼仪表盘或者后视镜,禹涵觉得自己简直带了迷弟滤镜。 他家小凛好好看啊! 正在开车的齐凛感受到了旁边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禹涵笑眯眯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又把目光转回去了。 坐在后面的柳姨总觉得车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不过似乎也不是不好的不对劲。 于是她安心地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夜景,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家做点什么菜吃。 前两天齐凛说他亲自抚养孩子,禹涵大松了一口气。 齐凛这个人,禹涵还是很相信的,虽然他对齐凛现在的性格摸不透,但是他内心深处却对他有一种执着的信任,他相信齐凛既然松口,那他就一定会负起责任来,不能指望他对孩子做个慈父,但是至少可以保证孩子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成长,比徐梅那个阴晴不定性格偏执的情形要好多了。 禹涵当时有点憋不住,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是搬家还是就在青江苑住、要不要装修婴儿房、选哪一个房间等等之类的问题,毕竟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就出生,有些东西应该置办起来了。 齐凛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虽然想想家里多个小婴儿一定会带来极大的麻烦,但他还是选了一间向阳的客卧作为婴儿房,并且委托了专业人员帮忙装修,禹涵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告奋勇地一起参与进了装修工作。 虽然他知道,他的身份是代孕爸爸,等孩子生下来也不属于他,但是禹涵手里还攥着洛禹涵这张底牌,他还是有信心以后可以和齐凛做朋友常来往的,现在两人的身份多少有点尴尬,禹涵觉得这并不是个坦白身份的好时机,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两个人的身份相对而言更独立之后,再想想如何让齐凛接受这一神奇的经历好了。 商场离家不远,禹涵只是在脑子里胡乱想了些事情就到家了,这时已经有点晚了,平日齐凛一回到家饭就已经摆上桌,但是今天两个人在商场逛了一天,连菜都还没洗。柳姨进了门便急匆匆地张罗着做晚饭,禹涵则往沙发上一摊,揉着腰叫苦连天。咪呜在家睡了一天,此刻伸了个懒腰过来讨抱讨摸,被禹涵往旁边推了推:“爸爸累死了,歇会儿再和你玩。” 齐凛平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换居家服,他受不了穿着外面的衣服在家里躺啊坐的,今天正往卧室走的时候却脚步一停:“怎么了?” 禹涵撑着沙发坐起来一点:“腰疼……小东西沉死了。我这就去换衣服。” 这一天看着忙活,其实他也不过是逛了逛商场买了点东西,而且柳姨怕他累着,逛一会儿就带他去休息室坐坐,就这样还是不行,腰跟让人拗断了似的。 齐凛:“不用,你坐着歇会儿。”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帮你揉揉?” 禹涵笑道:“一会儿柳姨做好饭让她帮我揉下就行了。” 齐凛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抿了下唇,没管禹涵的拒绝,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手掌按在他的腰部:“这里?” 他的手很热,贴在腰部暖烘烘的很是舒服,禹涵没再推辞,“嗯”了一声。 齐凛没伺候过人,只是按照以往别人给他按摩的经验,慢慢揉捏起来,一开始力道有些重,被禹涵指挥着调整了一下便拿捏的很恰到好处,腰部酸乏了一天的肌肉被按摩着放松下来,舒服得禹涵眯起了眼。 这时柳姨从厨房探头出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稍微有点惊讶,毕竟她来了也有不少日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齐凛帮禹涵做点什么,她看着这画面挺顺眼,想了想却又觉得这本就是应该的,心里的想法转了几转,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小涵,冰箱里有你买的排骨,今天做吗?” 禹涵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扬声道:“不做,我明天用。您烧个鸡翅吧,馋鸡翅好几天了!” 柳姨笑着说了句“喂不饱的馋猫”,转身回厨房忙活去了。 禹涵享受着齐家大老板的服务,倚在沙发上笑着回过头:“谢谢齐总,明天给齐总烧排骨,看看我学得正不正宗。” 齐凛:“你跟老宅的阿姨学了? “是啊!“ 齐凛没再说话,心里的某一处地方逐渐变得柔软而丰盈,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身处高位,呼风唤雨,他不缺钱也不缺权,身边更是多的是人愿意曲意逢迎,他自以为自己应当满足了,但是禹涵到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他以往不曾得到的细碎而妥贴的温暖才最让人心动。 【作者有话说:会掉马的,不过还要等等,齐凛要先喜欢上禹涵之后才掉马哦,不过疑点都发现了,掉马还会远吗!】 第27章 禹涵在家赋闲许久,整日除了做做饭逗逗猫没别的事可做,本来材料都拿回来了想重操旧业,但是肚子里的小祖宗不消停,那些精细活儿他也做不了,况且他也不能久坐,所以便只得暂且搁置下了。 这最近家里装修房间,禹涵倒是很高兴,终于得了点事情可做,齐凛不管,设计师便和他商量,原本齐凛家的整提装修都是一个风格,设计师对房间的设计赞不绝口,也不愿意破坏装修的整体性,所以便基于原本的风格加以调整,变得更适合孩子居住,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色调就定成了与其他卧室相类似的米黄色,用环保墙贴做了装饰图案,又准备了一些婴幼儿时期需要的家装用品。总体说起来并不算麻烦,但是禹涵乐于亲力亲为,所以每天也十分忙活。 他在这边忙装修,吴宏那边也在热火朝天地忙着整改生产线,随着改动的增多力度的加大,反对之声愈演愈烈,甚至有些已经传到了总部他爸那边去,但是吴父并没有站出来阻止,这无疑又让他更进一步增强了信心。 他催着手下的一班人马昼夜不停地忙活,终于加班加点的完成了生产线的改动,这天晚上,吴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下属呈递上来的预算,终于达到了何尚宇给出的价位。 他手边就是另一份关于产品质量的报告,上面多个指标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但是他却置若未闻。 做采购的哪能没点猫腻,只要把何尚宇这一关打通了,这都是小问题。 吴宏胸有成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明天约见了何尚宇,把合同谈成,这一段时间里人力物力财力上的所有付出,就全都有了回报。 吴宏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拿起了电话。 嘟……嘟……嘟…… 直到忙音转为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对面依旧没有接起通话。 吴宏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等了十多分钟,他又拨了一次,依旧没能打通。 吴宏突然间焦虑起来,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踱步,心里不住地自我安慰兴许是没有带上手机或者其他意外。整个上午,吴宏一共打了五次电话,没有一次能够打通。 吴宏暗自咬牙,打算今天晚上去对方下榻的酒店讨个说法。 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点可笑,不过是一时没有接通电话罢了,谁还没点意外情况呢?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慌里慌张地推开。 他手下一个得力的职员扶着门把手,惊慌地看着他。 吴宏呵斥:“门都不知道敲吗!” 职员颤抖着嗓音道:“吴总……何总和同方签约了……” 有一瞬间,吴宏以为他在开玩笑。 在今天之前,他和何尚宇一直谈得好好的!何尚宇就差把“我们中意你家”这几个大字明晃晃摆在脸上了!收了他的钱收了他的人收了他的画,怎么可能临到头了反悔? 堂堂业界领头羊的大公司,脸面都不要了吗? 吴宏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拽住职员的领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员工苦着脸道:“吴总,您看看他们公司的官网吧!” 说着便把手机递了上来,屏幕上正是今天刚出的声明,何尚宇代表他们公司和同方签订了合作协议书!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吴宏愣了几秒,突然怒吼一声,将员工给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何尚宇!!!” 吴宏纵使气得发狂,也还是要尽快冷静下来,匆匆赶到何尚宇下榻的酒店,想要个说法,接待他的是何尚宇的副手,副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直言何总已经返回总部,这边的收尾工作由他来负责,吴宏没法说他贿赂了何尚宇,只得质问副手为什么临时改变决定。 副手冷漠得仿佛没有吃过吴宏一口酒席:“吴总,选择合作对象的事情一直是我们项目组内部讨论,直到今天才对外公布,没有‘改变决定’这一说。” 吴宏低吼:“何尚宇之前已经向我表达出了合作意向!” 副手:“最终决定是何总和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吴宏气得脸色发青,副手却依旧是冷冷淡淡,两人正僵持不下,有个小助理突然悄悄跑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副手,低语几句才离开。 副手垂眸看了一眼,露出个冷笑:“吴总,您的产品质量离我们的合格要求差的实在是太远,何总他不可能答应您合作的,您可能是领会错他的意思了。我们急着返回总部,先告辞了。” 吴宏牙咬得格格直响,闻言跳起来就要诉诸武力,现场顿时乱成一团,酒店的保安见状都冲上来拉架,将吴宏与对面的人隔离开来,他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拉开,根本连边都没有沾到人家,自己却是一副衣衫凌乱地狼狈样子。 “吴总,大家都是成年人,您这样,不体面。” 撂下最后一句话,副手带着其他项目组成员扬长而去。 吴宏依旧被一群保安压着,双拳紧握。 何尚宇! 我与你什么怨什么仇! 吴宏并不知道,他遭受到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这一天他胸中郁愤至极,大发脾气,手下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言一行不小心触了霉头惹来一顿大骂甚至是暴揍,全都贴着墙根绕着他走,但是他们怕吴宏,吴宏自己又何尝不怕? 这一顿整改下来,原本的生产线和客户几乎全部流失,也裁掉了许多工人和管理层,本就给这家小公司带来了很大的财务危机和人员动荡,全靠着与何尚宇他们的合作挽回损失扭转拒局面,如今何尚宇背信弃义,他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吴父的电话在下午追了过来。 “你办砸了。” 四个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没有这个能力。 “不是,爸,这次是那个何尚宇,他心太黑了,明明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 “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吗!”吴父厉声打断了他的辩解,“我们都说好了他怎么能反悔呢,吴宏,谁跟你在生意场上讲仁义礼智信?你蠢不蠢?” 吴宏:“爸……” “你张叔的儿子,今年才二十二,刚给家里谈成了一个八位数的大项目。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我怎么就……” 吴宏急急道:“爸,这次是我没办好,但是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会在一个月之内把公司整改好,一定能回到原来的盈利水平,只要您给我点钱把资金链续上,我……” “不用了。公司我会派人去打理,你和曼曼快结婚了,回来准备准备吧。“ 说罢,吴父直接挂了电话。 吴宏依旧维持着拿着手机的姿势,久久不能回神。 他和……杨曼曼?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不应该至少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吗?就这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下来了? 吴宏想起金屋藏娇着的杨慧,再回忆起那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杨曼曼,浑身不寒而栗,不行,绝对不行,他不能和杨曼曼结婚! 吴宏一咬牙,又把电话拨了回去,对面挂掉就再拨,直到第三次才接起来,吴父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怒吼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娶杨曼曼吗!还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洛家虽小也不是好相与的,你把她打成那样,想不了了之,做梦!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等孩子生下来了我来教导,我就不信儿子废物,孙子也扶不起来!” 吴宏如遭雷击。 他爸,是真的打算放弃他了,吴家的掌权人将会跳过他,直接让渡到他和杨曼曼那个疯女人的孩子手上! 他怎么能接受! 吴宏大发雷霆,狂怒不已,把好端端的一个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满腔的怒火依旧无法发泄出去,这时突然房门被敲响,不轻不重的三声,极为合理得体,愈发衬得他形容狼狈。 不等他回应,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见房里的情形轻轻皱了皱眉,很快恢复了冷漠:“吴先生,这间办公室的使用权现在属于我了,您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可能也不需要了,您请吧。” 他侧身让开房门,做出个请的姿势。 吴宏吼道:“你别以为老子一时失意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许多人都在外面的办公区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了,自从吴宏大刀阔斧地改造,很多合作方与他们解约,如今公司的运转基本停滞,不过,一旦公司把管理层调动的消息放出去,将吴宏大肆鞭挞一番叫他顶了罪,很多人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候他们才有的忙。 职工们听着这边的动作,手里假装忙活着,其实都在偷偷往这边看,吴宏哪能注意不到这些注目礼,他气喘吁吁地往外走着,凶恶的眼神四处打量,被他盯着的人都赶快缩了回去。 直到他进入电梯间,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小姑娘拍拍自己的胸脯:“吓死人了,跟要吃人一样!” 她的同事也心有余悸:“可算走了,这段时间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我都想辞职了。” “就是,自从老板娘去世之后,吴总就越来越不正常。“ “什么老板娘啊,你别瞎说了,洛禹涵才死了几天啊他就有新欢了,我之前看见他和一个女的一起吃饭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呸,渣男。” …… 第28章 吴宏离开公司后无处可去,他既不想回到他与杨曼曼的家里,也不想出去喝酒,毕竟他常去的那几家酒吧里都有熟人,前一阵子他把自己即将做成一个大项目的事情吹嘘得尽人皆知,如今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根本没脸见人。思来想去,还是驱车去找杨慧了。 杨慧如今住的地方是他名下的一处房产,没过户,只是给了她钥匙,这算是他的一处温柔乡、避风港。吴宏一进门便狠狠将门摔上,杨慧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闻声赶忙出来看,一见吴宏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但她没问,只是温柔地说:“你来啦,今天要在这儿吃晚饭吗,我在做菌菇汤。“ 吴宏脸色稍微缓和:“嗯。” 他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杨慧洗了手摘掉围裙,坐在一边与他说笑,想逗他开心点,平常吴宏最吃她这一套,但是今天他却很烦躁,没怎么理她,几次杨慧碰他的手都被躲开了。 杨慧眨眨眼,起身去了卧室里,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再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她坐在吴宏身边,身子轻轻往他怀里贴过去,附在吴宏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吴宏动作一顿,随意将烟碾灭在了烟灰缸里,站起身拽着她往卧室里去了。 厨房里的菌菇在锅里小火慢炖,香气四处逸散,卧室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墙上的插孔里,电子设备的红光一闪一闪。 吴宏的婚讯很快便传开了,纵使最近吴宏栽了个跟头,但那毕竟也是个小公司,吴家的大头还是攥在吴父手里,圈子里的人该来往的都要来往,与吴家交往多些的亲朋都收到了请柬,但是总的来说请的人并不算多。以吴家的分量,稍微过得去的只要邀请都会给个薄面,但是这次,吴家只给一些较为亲密的朋友发送了请柬,这并不像他们以往的作风。 而且,在婚讯传出来之前,没有订婚,也没在圈子里放出什么消息,这个结婚可以称得上是突如其来,甚至有很多人还沉浸在吴宏的上一段感情里——是要和他那个谈了七年的男朋友修成正果了吗?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他那男朋友前几个月死了,这是个女孩,是他男朋友的妹妹。 死了?谈了七年,死了几个月就能另娶?还娶他妹妹?这吴宏可真是个人才! 这般闲言碎语免不得往二老那里传,吴父吴母最好面子,听见这些闲话气得险些犯病,吴父直接把杯子给砸了:“这个不孝子干得好事!” 吴家的脸面,全让他给丢光了! 这也是他们不愿意大办的原因,这点破事有心人一查就能弄明白,男朋友死了娶他妹妹,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原本他们根本不愿意让吴宏娶杨曼曼,只求她生了孩子带回来养着就完事了,谁成想又出了报警那档子事,要么和洛家私了娶杨曼曼,要么让吴宏进局子,他们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婚讯传到齐凛那里的时候,他看着下方列出的宾客名单,微微一挑眉。 “不够,放出消息去,用吴家的口吻,就说我也要去参加婚宴。” 顿时,大批人闻风而动,主动与吴家取得联系,要求去参加吴宏的婚宴。 吴父当然也在疑惑,但是又不好当面询问,更没有理由去拒绝,毕竟这些人里面有一些可是他连邀请函都不敢发出去的人物。于是吴家急匆匆地赶制了一批邀请函,本来定好的场地也换了一个更大的宴会厅,这场婚礼本就时间仓促,这样一来,更是忙活的人仰马翻。 禹涵消息没有那么灵通,还是伍绾纭在邀请函都已经发出了之后才得知然后通知他的,知道此事的时候禹涵正在研究定制好送来的婴儿床,他不清楚齐凛从哪里定来的,送来的时候整个床都被拆开,需要自己拼接,本来可以请人做,但是禹涵觉得挺有意思,便试着自己拼一下。 婴儿房基本已经装修完成,全部使用的是完全不会危害健康的进口环保材料,房间向阳,采光极佳,整个室内都明亮温暖,壁纸色调柔和温馨,上面贴着可爱生动的卡通画,置物柜、桌椅和看护的大人睡的床都已经装设好了,大件就还剩下这个小床。 原木的婴儿床零件散落在地上,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发出柔和的光泽,禹涵坐在床上,在温暖的阳光中置身一个仿若童话般美好的小房间,心情也是放松而愉快的,但是这份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手机里的消息打破了。 伍绾纭:吴宏下个月中旬结婚,和杨曼曼。 禹涵一怔,手不自觉握紧,说明书被捏的变了形。 吴宏和杨曼曼……要结婚了? 纵使前世的洛禹涵对吴宏没有多少狂热的爱恋,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自从接受了吴宏的追求起,他就做好了认认真真与他生活的准备。七年,即使是两个陌生人,也足以发展出深厚的感情,那不一定是爱,也有可能是亲情与责任,他已经熟悉了吴宏的存在,也愿意去包容他的种种不足,主动为了他去改变,洛禹涵不是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他也希望有朝一日他们可以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彼此扶持着走过这一生。 可是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他本以为经历了那样的不堪,重生之后他对吴宏只剩下厌恶和恨意,但是当他看见这一则消息的时候,在恶心和嘲讽之外,竟然还有一点悲凉。 不是悲凉吴宏不爱他,而是悲凉吴宏的背叛,七年时间,所托非人。如果不是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他的一生有多可悲。 他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肚子里的宝宝不安地翻身动作起来,禹涵肚子上鼓出几个小包。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手捂住肚子安抚道:“没事没事,我……我不伤心,你乖乖睡。” 宝宝好像真的听懂了,没再乱动,。 禹涵深吸一口气,看着室内欢快明丽的装潢,手慢慢抚摸着高高耸起的腹部,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给伍绾纭回消息:好,录像在婚礼上放出来就行了。杨慧那边怎么样? 伍绾纭:我最近会和她联系。 禹涵看完之后把消息删除掉,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阅读婴儿床的安装指南。 关于杨慧,按照禹涵最开始的想法,当然是一个破坏二人关系的插足者,吴宏既然会出轨杨曼曼,禹涵就有充足的把握让他再出轨杨慧,而杨慧在一开始也确实如他所料,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得一团糟,但是禹涵没有想到他们还是结婚了,原本是想寄给杨曼曼的录像就打算直接在婚礼上放出来了,这肯定会造成很大的骚动,在此之后的事情禹涵却没有办法预料了,是会咬着牙把婚给结了还是当场撕破脸,吴宏会对杨慧是什么态度,他没有办法预测,杨慧的态度此时也很重要。 这边,赵姐很快联系上了杨慧。这一阵子吴宏在家筹备婚礼的事情,短短一个来月,时间实在是太紧凑了,他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杨慧这里,况且吴父也根本不准他乱跑,所以赵姐才敢到她家来。 赵姐开门见山道:“吴宏要结婚了,你怎么说?” 杨慧对这个消息接受的很快,只是愣了一瞬,便无奈地笑了:“和杨曼曼吗?” 赵姐:“对。你以后是打算接着跟着吴宏,还是怎么样?吴宏和那个女人关系不好,他明显喜欢你多,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的……” 杨慧开口打断道:“姐,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是吴宏这个人……我是喜欢钱,我小时候穷怕了,但是再喜欢我也不能跟这么个人,他老婆怀着孕他就能出轨,还动手打人,这些日子里我也是跟伺候大爷一样小心翼翼的,这样的日子我不能过一辈子。” 赵姐略一思忖,点头:“这事儿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我也没听说这个吴总私下里风评这么差,我把你当亲妹子,不会往火坑里推的,你放心,过几天姐把帐给你结了,你就回家去。” 杨慧道:“这些日子我自己也存下不少钱,以后……我就不接着干了。” 她是个聪明人,吴宏给她的钱她都没乱花,全存了起来,买给她的衣服包也都妥善保存,折个价就能卖,也是一笔不菲的积蓄了。 赵姐道:“行,你回老家也行,留在岳江也行,找个不嫌弃你的人嫁了,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杨慧担心道:“他找不着了我,会不会找你们麻烦?“ 赵姐:“你放心吧,他没那个闲心了。“ 以后何等的鸡飞狗跳还不清楚呢!他们敢开会所,当然也是有人罩着的,吴宏那个有钱无权的想来找麻烦,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杨慧的答复当天便传到了禹涵那里,禹涵的确是没想到杨慧会选择离开,毕竟吴宏再怎么说也是富甲一方,从他指头缝里露出点就够她吃喝玩乐。 他握着手机,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人家坐台的女孩都比杨曼曼想的清楚。“ 吴宏何等的人品,就这样她也敢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有她好受的! 第29章 齐凛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禹涵还在和婴儿床较劲。 这个小床的功能比较齐全,底下安装了可以制动的四个滚轮,四周的栏杆也都可以通过金属扣翻起或者放下,既能保证婴儿的安全又可以方便大人照顾,床头有置物架,床板可以调节,这些功能听起来当然十分实用,但是拼装起来可就麻烦了。 其实这对于禹涵来说不算什么,他动手能力向来很强,又有耐心,做这些原本是小菜一碟,但是如今他动作不方便,弯腰起身都很费力,做起事来就没那么干脆利落。 齐凛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开着光线柔和的暖光壁灯,禹涵坐在床上认真地拼接着最后一面护栏,他旁边放着几面已经安装好的,圆柱形的护栏整齐划一地排列着,看起来非常美观。 “还没有做好吗?” 齐凛走过去,拎起一排栏杆看了看。 禹涵把最后一根螺丝拧好,这才抬起头:“明天就好了,比我想象的麻烦一点。” 花两天的时间去拼一个婴儿床——搁在以前,这简直是齐凛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放在禹涵身上,看着他温柔细致地抚摸每一处木料以防有粗糙不平或者木刺的样子,他却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弯腰拿起一边的滚轮拨了拨:“这个固定在四个床脚?” 禹涵没想到他会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做这些,但还是说:“对,这个最后再装就好,要不然安装其他地方的时候滚来滚去不方便,先把这四面拼装起来。 “我来。” 这些东西分量不轻,禹涵摆弄起来有点费劲,但是齐凛拎在手里轻轻松松,就好像手里的东西不是实木而是塑料制成的一样,几下就把围栏搞定,整张床一下子就初具规模了。 有了齐凛的帮助,禹涵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多,中间吃了个饭休息一会儿,再折腾了一个来小时就完工了。看着漂亮可爱的婴儿床,禹涵心里的满足感丝毫不逊于以前成功完成一个作品时所带来的,他眼睛里都带着细碎的光,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的成果。 禹涵在看婴儿床,但是齐凛却在看他。 他看得出来,禹涵真的非常高兴,那种从眼底传递出来的笑意有着极强的感染力,齐凛的心情也不由得愉快起来,勾了勾唇角。 禹涵伸了个懒腰,撑着床想站起来,齐凛看他动作不便,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扶了他一把。 禹涵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柳姨突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齐先生啊,你的电话。” 齐凛接起,尖锐的哭声从对面传了过来:“齐凛,你爸爸不行了,你快过来!” 电话是徐梅打过来的,她又哭又喊,逻辑混乱,齐凛干脆直接挂掉,给家里照顾齐父的保姆打了电话,这才得知今天晚上齐父的情况突然恶化,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按徐梅的情况肯定没办法配合医生的治疗,齐凛必须马上赶过去。 他立刻起身去拿外套,禹涵也有点紧张,跟着他走来走去,咪呜玩了一晚上柳姨的毛线团,终于见禹涵出来了,也喵喵叫着蹭他的腿求抚摸求抱抱,齐凛没注意,猛一转身差点碰着禹涵,两个人都是一愣。 齐凛看看他看看猫,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居然有点想笑:“干什么呢?” 禹涵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没,我是说……你,你别太难受。” 齐凛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爸还没死呢。” 禹涵更尴尬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齐凛今年也不过26岁,恐怕还没有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面对至亲的命在旦夕,很难保持情绪的冷静。 他问:“我陪你去吧?章大哥在城南,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到医院。” 齐凛看着他眼睛里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心里紧绷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年纪是很轻,但是身边的绝大多数人却并不把他当作一个年轻人了,受到这样的关怀的机会并不多。 齐凛:“没事,我爸爸他病了这么久,该做的准备我都已经做好了。医院太乱,你不要去,在家等我。” 说罢便换鞋出门,禹涵站在门口,依旧有点不放心地叮嘱:“车不要开太快!” 齐凛本来已经打开了家门,听到这句话,动作突然停滞了一下,任由楼道里冷冽的风刮进温暖的室内,但是这样的冷风并不能吹散房间里的温暖,也无法吹清醒齐凛的头脑。 他突然转身,两步走到禹涵的面前,扶着他的双肩,在禹涵的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重复道:“在家等我。” 然后便再也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 留下禹涵一个人傻傻地站在玄关处。 刚才齐凛……亲他了? 禹涵不明白,齐凛为什么亲他?有话好好说,动不动就亲人是什么意思?也没见小时候齐凛喜欢玩亲亲啊! 柳姨见他一直在门口站着,过来叫他:“小涵你别在那发呆了,当心门缝里灌风。” 禹涵这才木楞楞地回到沙发上坐着,咪呜上来拱他的手,禹涵便机械地没有感情地撸了它一会儿,大概是嫌他服务得不够用心,没多久咪呜就嫌弃地跑开,又去糟蹋柳姨的毛线团了。 禹涵还在想,齐凛怎么会亲他呢? 他从和齐凛一起生活以来,一直脱离不了小时候二人的相处模式,总是把齐凛当小孩子当弟弟看,虽然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却总是在提醒他,齐凛已经是个成熟且优秀的男人了,但禹涵还是认为,他和齐凛就是单纯的兄弟或者说朋友关系,即使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那也是纯洁的兄弟情。 但是今天这事儿,让他觉得有点不对。 齐凛亲他就已经不太对了,而他被亲后的第一反应,好像也不太对。 他有点……热。 是那种有点害羞,有点窃喜,有点……期待的,热。 艹。 当不了兄弟了。 禹涵自暴自弃,拿起沙发垫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里面。 当晚齐凛没有回家,在医院折腾了一整晚,徐梅不但没办法配合医生,反而还在不断地干扰医生的工作,每次手术室里有医生出来拿着文件让齐凛签字的时候就会扑上去哭求对方救救她爱人,齐凛被烦的无法,只得让人将她强行带到一边去,这一夜过下来,他只觉得比自己在公司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还累。 好在齐父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他给禹涵发了消息,告知抢救成功,人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禹涵晚上没打扰他,此时看到消息连忙追着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在不在医院。 为人子的在这时候肯定得守在父亲床前,况且虽然消息没有放出去,还是有些人过来探望,需要他来接待,因此齐凛这天没有去工作。禹涵担心他在医院吃不好,于是中午便准备了点食物,打车过去了。 齐凛在医院给安排的休息室里,拿着手机处理文件,禹涵来的恰到好处,医院的饭菜他吃着不合口味,附近又没有合适的餐厅,禹涵把饭带来了,他就不用再让章云驰跑出去买了。 饭后,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齐凛脸绷得紧紧的,显得十分严肃,他再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昨天那个事……” 禹涵瞥了一眼隔壁,意思是你爹还在里面躺着,你个当儿子的现在说这个好吗。 齐凛看出来了,解释道:“他暂时没事了。昨天那个事,我确实是一时冲动。” 禹涵脸上的微笑险些挂不住,这是什么意思? 齐凛道:“虽然是冲动,但是驱使我做出这样的行为的心理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我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暂时不能给你确切的说法。” 禹涵:“……” 显而易见什么啊,我觉得不显而易见,你倒是说啊。 这个人,亲也是他先亲的,怎么这话说出来,倒像是禹涵跟他告白了等他的回复一样呢? 简直莫名其妙! 禹涵愤愤地转过身去。 齐凛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在禹涵搭在腹部的手上轻轻捏了捏。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但是禹涵却被这个小动作一下子拉回了过去。 小时候的齐凛犯了错,又不好意思道歉,就会这样拽他的手或者裤子,有一次他实在是很生气,在齐凛来示好的时候直接把手给抽了回去,小齐凛愣了愣,又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脑袋顶上,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禹涵一闭眼,完蛋,他这弟控晚期不能好了。 齐凛低声道:“我很喜欢你,也……不想委屈你。” 不知道为什么,与禹涵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反而会越多的想起洛禹涵,他们两个太像了,无论是面容还是性格,齐凛知道自己对这个人动了心,但是他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的是禹涵本身,还是将他当作了洛禹涵的替身。 他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就占了他。 第30章 齐父住院的这一段时间里齐凛去过医院几次,但是跑得并不勤,他毕竟有自己的很多事要做,而医院那里有保姆看顾,他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场。禹涵白天没事的时候也会过去看看,齐父很欢迎他,禹涵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是因为看重这个孩子而喜欢自己,而是真的以一个慈爱的长辈的眼神看待他。禹涵自小就很少受到来自长辈的关爱,因此对齐父很有好感。 这天上午禹涵过来医院,在路上买了一束花。现在齐父基本只能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买别的东西他也没办法享用,禹涵本不想买这些生机勃勃的东西,怕老人伤神,但是之前看见齐父对着外面萧瑟的冬景叹息,又觉得买些花是个好主意。果然,齐父很喜欢,指挥着保姆插在了花瓶里,好好地夸赞了他一番。 这天徐梅也在,禹涵发现,只要齐父在,她的精神状态就会相对稳定,今天她也表现得很正常,还给禹涵带了一大包东西:“你们两个男人,也都没带过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准备,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慢慢置备起来。” 徐梅的东西禹涵本不想要,但是他似乎确实对这些事情毫无经验,于是动摇了一下,还是收下了。病床上的齐父很感兴趣地说:“都是什么,让我看看。” 他以前在齐凛的生活中出现的并不多,也没怎么参与齐凛的童年,是在老了之后,抑或是说生病了之后,才愈发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和新生命的美好,因此格外好奇。 禹涵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把包装袋打开了。 徐梅准备的很多,从小衣服小被子到奶瓶水瓶,禹涵一一打开看了,徐梅在一边说:“消毒锅、奶粉和尿不湿这些东西是大件,赶明儿让司机给你们送家里去,过几天我去看看还缺什么。要我说你们怎么可能照顾得好小孩子,还是放在我身边放心……” “梅梅。”齐父打断她的话,指着一个画着小鸭子的半椭圆形布料道,“这是什么?” 徐梅拿过来展开:“这个是喂奶的时候垫在胸口的……” 徐梅把话题转开,禹涵大松了一口气,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徐梅眼光很好,挑选的婴幼儿用品都十分精致可爱,面料也十分舒适,他摸着手里的小衣服,愈发地期待和喜欢这个小朋友了。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齐凛过来了。 他一进门便看见三人手里摆弄着的东西,疑惑道:“那是什么?” 徐梅向他扬了扬手里的围兜:“这是小孩子用的东西,看见这个没有,你小时候也有一个。” 禹涵:“噗。” 他记得,齐凛小时候吃饭的时候会戴围兜兜,不过他那个是小云朵的,而且齐凛不喜欢,坚持自己不会掉饭,没有戴几次就不肯用了。 齐凛:“……” 他走到禹涵身边:“笑。” 禹涵:“不笑了不笑了。” 齐凛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来,俯身拿起一件小衣服。 近来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那个吻,禹涵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先回到以往的相处模式,而齐凛近来的态度也非常奇怪,总是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把握。 禹涵不知道的是,齐凛已经拿到了他所有的资料。 这份资料非常完美,毫无疑点,完完整整的叙述了禹涵的生平,从他出生到进入齐家做代孕,每一步都有迹可循,证据确凿,即使让齐凛来伪造,也不会有更天衣无缝的作品。 但是资料上写的很清楚,禹涵他从来没有一只猫。 齐凛正打算从这只猫身上下手继续追查的时候,齐父就出事了,他无暇他顾,只得暂时把这件事先放到了一边。 “这是给人穿的?” 齐凛皱着眉,来回翻动着那件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服。 禹涵瞪他一眼:“不然呢!” “这也太小了。”齐凛拿着往禹涵的肚子上比了比,重复自己的判断,“太小了。” 禹涵:“刚出生的小孩子本来就很小很小。” 他不太能记清齐凛刚出生的样子了,但是洛禹泽落地的时候他见过,脑袋还没苹果大。 齐凛将信将疑,禹涵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我还能骗你吗,等生下来你自己看啊。” 齐父躺在病床上,看着两人互动,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齐父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后便继续回家休养,病情发展到了他这一步,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只能是通过药物来延长时间罢了,齐家有专业的医生和医疗设备,医生的建议是让他在自己的家里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安顿好齐父,从老宅出来,此时已经入冬,园子里的景致显得荒芜了不少,寒风萧瑟,生机匮乏,整个花园显出一种衰颓之意,似乎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走吧。” 齐凛帮禹涵扯了扯围巾,往车库的方向走去。 世界上每一刻都有悲欢喜怒在上演,这边是一位迟暮的老人,禹涵腹中有即将新生的孩童,而在君庭酒店,也有马上步入婚姻殿堂的“爱侣”。 吴宏最近头疼至极,这段时间来两家人为了婚礼忙成了一团乱麻,预定酒宴和仪式、拟定客人名单并发送邀请函、准备新人的衣物、筹备新房等等一系列大事小情全部堆在一起,让人头大,更何况其间还总是有意见的分歧,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是烦躁又着急,像是一点就炸的火药一样,家里已经爆发过许多次争吵,吵得人心烦意乱。 更要命的,吴父管的他极严,根本没有让他出门散心的机会,通话也总处在监视之下,如今他和杨慧已经有许久没联系了。人在想象中总是会把事物进行美化,再加上杨曼曼如今阴骛偏执的性子做对比,吴宏越发觉得杨慧才是自己受尽磋磨等来的红颜知己、命定之人,而看杨曼曼却是越发的不顺眼了。 但是再不顺眼这婚也得结,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把证给领了,当时二人面无表情,疏离至极,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非但没有爱还有着许多厌恶,和身边一对对甜蜜的小夫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不像是去结婚的,倒像是去离婚的。 吴宏看着那红本本,心里实在是一丝波动也无,甚至想着,如果这是杨慧该多好……哪怕是洛禹涵呢,也比她好! 这念头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想起洛禹涵来,他早死了!死了不说,还出来作怪……杨曼曼再差,也比他要强! 吴宏惊疑不定地四处打量着,总觉得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自己。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无论再怎么难捱,忙忙碌碌的一个月也过去了,婚礼的日子到底是来了。 杨曼曼的肚子对外称是三个多月,一点儿都不显怀,吴母瞧着虽然奇怪,但是那报告却是实打实的,于是只当她瘦不显肚子,没有多想。她身体不好,最近折腾得更是一脸憔悴,脸色苍白,好在有化妆师一双巧手,愣是让她显得面色红润水灵,除了一双眼睛,一点都没有新娘子的喜悦娇羞,全都是冷漠、麻木和厌恶。 吴宏这边也是,一身高定西装显得他人模狗样,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人早上刚刚在化妆间发疯砸了两面镜子和化妆师的工具箱。 两个人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对怨侣。 杨然这天穿了一身精致的小礼服,见状也是心疼不已,拉着杨曼曼的手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得往好处看,至少吴家不会亏待了你。” 旁边有摄像机过来,杨然立刻换了一副口吻,抹着泪道:“曼曼,妈妈真是既盼着你出嫁,又舍不得你,你长大了,马上就要结婚了,马上就不是妈妈一个人的宝贝了……” 杨曼曼嘲讽一笑。 这时洛胜达也过来,低声道:“打起精神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他哪里知道,更大的笑话在后头呢。 马上典礼就要开始,杨然又叮嘱了杨曼曼几句,无非是让她装也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还有当心肚子里的孩子云云——她这一胎才怀上一个来月,不确定性还大着呢。 外面奏起了优美流畅的音乐,不知怎么的,杨曼曼总觉得,那乐声如同有了实质一般,像毒蛇一样蜿蜒着进入了这小小的化妆间,抬起头嘶嘶地朝她露出了信子。 隐隐约约的,主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外面有喧嚣的人声,多么盛大的一场婚礼,政商界的名流几乎齐聚一堂,有一些往常根本不会和吴家来往的人也不知为何主动提出前来观礼,外面的人们借着这场酒宴互相攀结关系觥筹交错间都是虚伪的笑容。 突然间,外面安静了一瞬,主持人的声音响亮的传来:“请二位新人入场!” 化妆间的门打开了,杨曼曼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她伸手挽上洛胜达的手臂,端出一副温婉的笑容,向着红毯走去…… 第31章 虽然仓促,但是从表面上来看,这场婚宴依旧是热闹而隆重的。 会场宽阔,布置繁丽,大朵大朵的新鲜玫瑰攒聚着,怒放的花朵还带着露水,娇嫩又艳丽,四周的墙壁全都是电子大屏,此刻正滚动播放着二人的婚纱照,巨幅照片上吴宏与杨曼曼笑容甜蜜,动作舒展,单看这会场,新婚的幸福喜悦满的要溢出来。 与会的客人们在新人尚未出场的时候都在互相低声交谈,吴父也知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主动和一位平时攀附不上的商界名流搭话:“感谢刘总能赏脸参加小犬的婚宴,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刘总与他碰了杯,寒暄了几句,却是有点心不在焉,四处打量着:“我听说齐总也来,怎么没见他?” 吴父一愣:“齐总……?” 刘总道:“你儿子的老丈人不是在齐家做过管家来着。” 吴父的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洛家也没和我提这事儿。” 刘总看他表情,顿时心知肚明,暗道这一天算是白来了,但是又不好当场就走,还是等着新人举办玩仪式再说。他便转身再去找别的人交谈了,留下吴父自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在,仪式马上开始,他便去台前坐了。 婚礼进行曲奏起,洛胜达将杨曼曼的手交予吴宏,又假模假式地说了几句,接下来,就是两个新人的场合了。在司仪的领导下,二人山盟海誓,立下白首之约,现场气氛正热,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四周大屏幕上以百叶窗状翻下来的结婚照突然卡顿了一下,电子屏突然漆黑一片,几秒钟过后,放浪的***声响彻了整个宴会大厅! 巨幅电子屏上是一段像素不高的录像,环境昏暗而凌乱,摄像机直对着房间里的一张大床,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肉体正交缠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和放肆的叫声从高音质的音响里毫无遮掩地传递出来,粗俗得让人作呕。 所有的宾客都错愕地四处张望,很多人第一反应便是捂住了身边孩子的眼耳,脸上露出茫然又嫌恶的表情。 忽然,视频里的女人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声,两个人短暂地分开,女人仰面躺在被褥凌乱的床上,一张面孔完整的显露了出来。 那不是今天的新娘又是谁? 视频中的杨曼曼粉面含春,笑容妩媚,一双手还在不堪的地方***,和现场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人恍如两人。那画面实在太下作,这些名流们即使私生活并不干净,也都是些体面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情形,顿时议论声四起,很多人都是一边摇头一边满脸厌恶,当然,还有不少人偷偷往上面瞥——杨曼曼的身材是没得挑的。 而婚宴的主人家,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所有人都做出了相应的反应,杨曼曼脸色惨白地往下倒去,吴宏则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抬手抄起旁边的香槟塔就砸!杨曼曼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婚宴上给他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以后在岳江市他还有脸面见人吗! 而几位父母也都是乱作一团,杨然尖叫着喊人快点把电子屏关掉,洛胜达则是立刻到吴父身边去想要解释,而吴父吴母则是气得脸色铁青,本就心脏不好的吴母直接捂着心口就往下倒下去,顿时又是一场混乱。 吴母很快就被人抬下去喂药,吴父得留在场上收拾残局,他气得直跺脚,孽子!贱妇!他老吴家的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 吴宏和杨曼曼被司仪和摄影师拉开,一个已经摇摇欲坠,一个气得面容狰狞,吴宏毫不顾忌场合,嘶声叫骂着,被吴父狠狠抽了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他马上安排人去后台关闭电子屏,同时拿起了话筒:“诸位朋友,诸位朋友!” 会场里安静了一瞬,只有又响起来的叫***床声一阵一阵。 吴父道:“今天本是我们两家的大日子,我吴家天地良心,对杨曼曼一直是跟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盼星星盼月亮等她嫁到我们家,好琴瑟和鸣。我们没想到!” 他指着洛胜达:“我们没亏待过你洛家,也没亏待过杨曼曼吧!前些日子的合作才刚给你们让了利润,你们可倒好,把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嫁到我们家,你安的什么心!” 吴父直接把一口脏锅扣到了杨曼曼身上,洛胜达又能说什么?他张了张嘴,辩无可辩。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完全是洛家的错,这要是传出去,洛家的名声就毁了! 洛胜达咬了咬牙,大跨步走上前,狠狠踹了一脚还躺在地上的杨曼曼! 他厉声喝骂:“果然不是我洛胜达的亲女儿!也就是我做你继父不好管教,你竟然长成了这副样子,家门不幸!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处理,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他这是,直接把自己撇清了! 前面正乱着,后台的控制室却相比较而言清静多了。 齐凛既然安排,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台有一半都是他们的人,前面闹成那样,也没有人上来把电脑里的影片换掉。 负责放录像的人正摸着下巴欣赏屏幕上的大尺度画面,突然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凑了上来。 他立刻换成一副凶相,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那个员工看着凶神恶煞的对方,咽了口口水,举起双手:“自己人,自己人。” “谁跟你自己人?” 员工慢慢从兜里摸出来个U盘:“你看,咱们都是受雇于人,你是把活干好了,我这,我也不能辜负我老板啊……” “……”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这不好几块大屏幕呢,东边的归你,西边的归我……” …… 本已稍稍维持住了秩序的会场,忽然间又喧嚣起来。 原因是西边的大屏幕突然又是一暗,正当大家以为要调整过来的时候,画面再次出现,竟然又是一段录像,而这次录像的主角,则是换成了吴宏! 这一段的画面还要更加清晰一些,显然不是在声色场所,而是在卧室当中,房间的布局要居家得多,但是依旧是两个赤条条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浪语不断。女人一直背对着镜头,因此看不出是谁,但是从背影和头发可以看出来,那绝不是杨曼曼。而男人的脸则是正正的、毫无掩饰地对准了镜头,正是一脸满足的吴宏。 现场简直炸了,再也控制不住了。 所有人都在议论和嘲讽,这一家子是干什么呢,你绿了我,我抓紧时间把你也给绿了?这是打擂台呢? 岳江市的名流圈子里,实在是太少出现这样的稀罕事了,大家都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下来,多少带上了看笑话的心态,谁不爱看热闹呢? 而两家人也被这一变故给弄懵了,吴父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浑身发抖,他刚刚以为把这事推到洛家就完事了,他们顶多损失点脸面,但是他们是受害者,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 他颤抖着嗓音怒骂道:“混账东西!” 这一下子,他吴家是彻底无法在岳江市立足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吴宏和他爱人在结婚之前相互出轨,并且还被人录成视频放到了婚礼上,他可以预见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谈资和八卦时的热门,他们吴家将会沦为笑柄,以后谈生意的时候,哪怕表面上再和和气气,也一定免不了背后的议论。 吴父最要面子的一个人,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抽了十几个巴掌,无颜见人。 他把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罪魁祸首身上:“我怎么教育出了你这么个混账啊!” 他抄起一边的凳子,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吴宏。 吴宏也未曾想到,他和杨慧的视频会被人拿到,但只是傻眼了一瞬,便被椅子重重打在了后背,这样盛怒之下的一股巨力,即使是吴宏一个成年男子也无法承受,直接跪在了舞台上,疼的眼前发黑。 然而刚缓过来,他就看见了呆坐在一边的杨曼曼,自从视频爆出来她就一直是这副样子,毕竟,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对公司的影响、对家族的不利,但对她来说,一个女孩***的视频被人看光,这是极端的耻辱! 吴宏嘶吼道:“是不是你!视频是不是你放的!” 他踉跄着冲到杨曼曼身边,双手卡住她的脖子:“都是你!” 他面容狰狞,手下的力气极重,杨曼曼立刻就喘不过来气翻起了白眼,她拼命扭动挣扎,双手去掰吴宏的手腕,可她又怎么掰得动?杨然疯了一样又哭又叫地捶打着吴宏叫他放手,吴父和洛胜达也在大喊大叫,一群人撕打成了一团,整个舞台上如同荒诞剧一般疯癫又狂野,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底下甚至有人忍不住录起了视频。 “碰!” 一声巨响,所有的嘈杂声都被终结了。 吴宏满头鲜血,缓缓地倒在了杨曼曼身上,殷红的血液小溪一般潺潺流淌。 洛禹泽拿着一个碎掉的装饰花瓶尚且完好的颈部,怪叫道:“我打死你!” 吴父看着倒地的儿子,气得整张脸都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打我儿子!” 他直接抄起了沉重的话筒,用尽浑身力气砸向了洛禹泽的后脑勺。 一切都乱了。 【作者有话说:月底赶业绩,双更】 第32章 好端端的一场婚宴,硬是被两段视频变成了一场闹剧,台上台下均是混乱不堪。吴宏被洛禹泽打破了头昏倒在地,杨曼曼被他掐的也翻着白眼昏了过去,吴父打了洛禹泽,杨然和他撕打在一起…… 还是酒店的经理出面平息了这次事故,将客人们好声好气地送了出去,又让保安们把争执中的两家人拉开,经理看着满地的鲜血心里突突直跳,马上叫了120. 这时,刚刚吃完药的吴母担心前面,也颤巍巍的绕了出来,一过来先看到那一滩血迹和倒在血泊中的儿子,顿时身子一软,经理眼尖,当即大叫起来:“吴夫人,吴夫人!快,再叫一辆救护车!” 四辆救护车拉着鸣笛呼啸而来,而后台的人们早已悄悄毁尸灭迹,事了拂衣去。 距离君庭酒店最近的一家医院内,急救室的医生们纷纷出动,吴宏出血最多,头上一片血肉模糊,而吴母心脏骤停,直接被推入了手术室抢救,洛禹泽被击打后脑,直接送到神经外科,而后面的杨曼曼,大家本以为是情况最好的一个,却没有想到,她身上沾的血,并不都是吴宏的。 跟车医生一边往急救室里跑,一边快速吩咐身边的护士:“快去妇产科请商主任过来,病人的血一直止不住,必须赶快清宫!” 医院里人来人往,匆匆忙忙,谁都不知道偶尔擦肩而过的人是不是下一刻就奔赴了死亡。 齐凛没有亲临现场,但是自有人向他报告,起初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也基本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第二段视频播出之后,齐凛看着从现场传回来的照片,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吴宏和杨慧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但是手下的人只拍到了一些两人携手进出最多接吻的图片,他们真正做些什么都是在家里,齐凛没费心去拿,只杨曼曼这一个就够他们受的了。 那么这段视频,是哪里来的?是谁放出来的?他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立刻便让人着手去查。 此时禹涵在家里抱着猫吃着小点心,看现场直播看得津津有味。 他怀孕快八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行走坐卧都不大方便,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柳姨倒是觉得他做点家务没什么,但是那天他帮柳姨换洗床单的时候被齐凛看见,齐凛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直接说家里事情做不过来就再请一个保姆,绝对不能再让禹涵做这么危险的事。 禹涵当时茫然地抱着一团床单,死活想不清楚为什么换床单是个危险的事。 但是齐凛是给钱的那个,他不愿意那也没办法,柳姨一手包办了家里的家务活,为了让禹涵多运动,她每天都陪着他去外面散步,有时候齐凛事情少,也会主动承担遛禹涵的工作。 此时柳姨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禹涵就坐在卧室里看伍绾纭发来的视频——她家和洛胜达杨然认识,因此也受邀参加了婚宴,开着视频给禹涵直播。 时隔一个月,禹涵惊讶的发现,当初听闻吴宏婚讯的时候那种难过已经完全消失了,如今看着吴宏盛大的婚礼,他竟然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甚至因为知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而存有一些幸灾乐祸。 只在洛胜达把杨曼曼的手交给吴宏的时候,心里稍微有点别扭。 那是他的父亲和他曾经的爱人。 但是这种别扭没有持续多久,在视频的画面放出来的时候,全场一片哗然,而禹涵手里的点心也一下子掉在了托盘里。 这是……杨曼曼? 伍绾纭显然也没有想到,手机画面一阵乱晃,她低声对禹涵道:“这不是我给的视频!” 那这是谁给的? 禹涵已经没心思去管后面的闹剧了,他皱起眉头,脑海里冒出无数猜测,是谁放了另一段视频? 齐凛那边开始追查的同时,伍绾纭也发动手里的人脉,开始搜寻发出杨曼曼视频的人。 两方的互相猜测先不提,医院里,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终于各自有了结果。 吴父和洛胜达、杨然是在一场混乱中勉强还算完好的,吴父被杨然挠了几道血痕,只是让医生给简单处理了,就焦灼地等候在儿子的手术室外,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生的,他身体不好,就这么一个种,杨曼曼那个不知男女的孩子是没希望了,他还指望着吴宏给他留后。 好在,吴宏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是都是皮外伤,吴父的那一椅子打断了他两根肋骨,而洛禹泽的一花瓶下去,他的头脸被大面积划破,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伤到眼睛,但是那张相当不错的皮囊算是完全毁了,那伤痕又深又重,挑出里面的瓷片碎屑都花费了医生不少功夫,头发全部被剃掉,一张脸包的仿佛木乃伊。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没有性命之虞。 吴宏第一个被推出手术室,不久后吴母也抢救成功,随着时间流逝,洛胜达和杨然越来越焦灼,两个人的手术室不在一处,洛胜达守在洛禹泽的手术室门口,不停地转悠着念叨着。 这可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先出来的是杨曼曼。 但是和吴宏不同,她被推出来的时候,一床白布已经蒙过了头顶。 杨然只看了一眼,便撕心裂肺地嚎哭了起来。 她冲上去掀开白布,仰面躺在那里的杨曼曼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可怖,可笑的是,她还化着精致的新娘妆,盘着漂亮的头发。 杨然崩溃地哭闹着,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撕扯,让他们给她一个交代。医生几次试图与他对话都失败,直到洛胜达被这边的哭声吸引过来,皱眉问怎么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商主任险些都被气笑了,好端端一个人? “你女儿流产后不到一个月就又怀孕,你知道这是对她身体伤害多大的一件事情吗?更何况她身上全是伤痕!从脖梗到四肢,都是被虐打过的痕迹,出现流产症状之后又没有及时就医,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无力回天。” 洛胜达阴沉着一副面孔,定定地看着杨曼曼的尸体,一言不发。 杨然哭天抢地,一会儿怪罪医生,一会儿喊着要让吴宏偿命,洛胜达被她吵得心烦不已,直接呵斥:“行了,你闹有用吗!” 杨然瞪着一双哭得血红的眼:“洛胜达!你太冷血了!当初如果不是你非要曼曼嫁给吴宏,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曼曼怎么会死?她才二十多岁啊!” 杨然一顿,突然想起来早逝的洛禹涵,看着洛胜达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惊恐。 “洛胜达……你就是克儿女的命!” “够了!”洛胜达一声暴喝,突然间转头大步向着洛禹泽的手术室那边走去,杨曼曼死了没什么,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但是洛禹泽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他不能有事! 杨然哭了一会儿也累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还是不能接受女儿去了的事实——她今天早上还拉着杨曼曼的手在说话啊!她年轻的、鲜活的女儿,就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为人父母的,如何能接受? 她神思恍惚,形容狼狈,小护士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默默把尸体推到了停尸间,杨然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呆坐了许久,直到暮色渐起,才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站了起来。 她拉住一个护士问道:“我儿子呢?” 护士愣了一下:“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洛禹泽,今天救护车送来的……” “哦,他在ICU呢,六楼604病房……“ 杨然几乎崩溃:“怎么可能!他只是被人打了一下!他怎么可能会进ICU!你一定是搞错了,你怎么能乱说!“ 护士吓得倒退了两步:“您冷静一点……就是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啊,他被重物击打后脑,这不是小事。“ 杨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护士担心地跟了她几步,确定她上了电梯之后才回去做自己的事。 洛胜达正守在ICU外面,他才五十多岁,早上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企业家,但是身躯却在这一天里迅速地佝偻了下来,衬着外面斜射进来的夕阳,显得愈发寥落与悲凉。 杨然慢慢走到他身边,洛胜达看着病房的门,低声道:“医生说,那一棍子打在了小泽后脑,颅内出血。他还没醒。“ “什么时候会醒?“ “……“ 洛胜达的头颅低下去,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间传出的声音低沉暗哑:“也许三天内会醒,也许……永远都不会醒了。“ 或许这一天遭受的打击过于沉重,身体为了保护自己打开了某种防御机制,杨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出奇的平静,没有再哭再闹,只是那浓稠的几乎化不开的痛苦与悲凉笼罩在她的周身,将新鲜的空气阻隔在外,每一次呼吸都困难至极。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落日缓缓下沉,光影变化。 洛胜达说:“杨然,我是不是真的克儿女?“ 杨然没说话。 第33章 杨曼曼的死讯让禹涵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过让她死的。 杨曼曼是从小就讨人厌不假,喜欢抢他东西不假,勾搭着吴宏出轨了也不假。 但是在禹涵心里,她还罪不至死。 禹涵心里有点发堵,给伍绾纭发消息的时候提及此事,对方发了三个问号。 伍绾纭:你什么时候得上的圣父病?她罪不至死,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你不是也死了? 禹涵:…… 虽说他是死过了没错,可是这么说话真的好奇怪…… 伍绾纭:再说,她死了和你有一毛钱关系?你逼她和吴宏好?你让吴宏打她?你给她钱让她叫鸭?你把她搞流产? 禹涵:“……”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禹涵:好的我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作的。 伍绾纭:这就是了。不过其实说起来,她死了反倒是解脱,你知道她弟弟怎么了吗? 禹涵:怎么了,不是一直昏迷吗。 伍绾纭:他晚上的时候醒了,但是再也看不见了。 禹涵微微瞪大了眼。 洛禹泽是杨然和洛胜达的老来子,也是唯一一个两人共同的孩子,从小就备受宠爱,才四五岁就会拿着玩具枪打人了,杨然不加管教,洛胜达更是对孩子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直接导致洛禹泽养成了一个小混世魔王。对于他,因为禹涵大学毕业后就不在家里住了,所以接触的并不多,也没什么感情,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有些惊讶,有点可惜。 伍绾纭:医生说砸到后脑,颅内出血,血块压迫神经了。大脑里的东西太复杂,连医生都没办法,建议他们等洛禹泽情况稳定之后转院治疗。 禹涵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不由得想,他父亲此刻是什么心理呢? 自从二婚以来,洛胜达就在杨然的挑拨下对他越发的不闻不问,就连他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掉一滴泪,如今他的三个子女死的死,盲的盲,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禹涵还没来得及深思,外面房门轻响,是齐凛回来了。 他连忙给伍绾纭发消息,说先不聊了。字打到一半,对面突然有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伍绾纭:杨曼曼的视频我会帮你查一下,但是可能不太好查,他们那种会所私密性极强,一般人不可能往里面放摄像头的,这人应该不是一般人。 禹涵:好。 然后便删除聊天记录,匆匆转身推门出去了。 齐凛这一下午也没闲着,他手底下的人办事的效率要高得多,直接顺着当时在控制室里的人往后捋,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因为吴宏杨曼曼婚礼的事,他这天心情不错,主动提出饭后出去散步消食,禹涵欣然应允:“好啊,正好家里没有水果了,去逛超市?” 齐凛:“随你。” 柳姨今晚和国外的儿子视频通话,于是齐凛就和禹涵两人出去了。青江苑北门就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一共三层,从果蔬生鲜到日用百货应有尽有。青江苑住户本就不多,一般是早上有保姆阿姨过来买东西,现在去并没有多少人。 齐凛推着一辆购物车,两人慢悠悠地在货架间穿行,禹涵要买水果,径直去了生鲜区,挑了几盒水果往购物车里放,他完不下腰,齐凛见状便接过来俯身放进去。禹涵跟个大爷一样,一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边拿了东西转手递给后面的齐凛,偶尔回头问一句,“猕猴桃吃不吃?” “西瓜呢?” “要不要酸奶?“ “吃薯片吗?“ 齐凛:“……” 禹涵等不到他的回复,自己拿了两包薯片往购物车里一丢,却被齐凛拦住了。 “少吃垃圾食品。” 禹涵眨眨眼,拿了一袋放回货架。 齐凛:“……” 禹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吃一包没关系的,这个是非油炸的。” 齐凛撇过头,没再说话,然后半搂着禹涵的腰,半强迫性质地把他从副食区给拽出来了。 禹涵依依不舍地看着货架上的薯片海苔百奇等等,辩解道:“不是我想吃,是宝宝想吃……” 齐凛:“它不想。” 说罢便直接去结账了。 从超市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路灯亮了起来,路上有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齐凛左手拎着购物袋,右手虚扶着禹涵,他平日最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但是此时却把步子放得很慢,配合着禹涵的步伐。 夜色如墨,街上拉出二人的影子,齐凛觉得心里很平静,甚至觉得如果这条路很长很长,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但是路有尽头,生活也总是有种种变化。 不过短短三天,伍绾纭的一切资料和事迹就已经被全部呈现在了齐凛面前。 “伍绾纭……” 这个人他知道,因为洛禹涵和她关系不错,在洛禹涵的生活中这个女人经常出现,如果这样说来,那么是她,在洛禹涵死后怀揣和他一样的目的,要报复吴宏,所以二人殊途同归了吗? 但是齐凛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伍绾纭手里没有多少资源,想查清洛禹涵死亡的原因并不容易,其次,为什么她没有在洛禹涵死后就开始动作,而是等了一个多月,才突然安插了杨慧这么一个人?她又是怎么有把握,杨慧能在众多陪客小姐当中脱颖而出,得到吴宏的喜爱? 齐凛沉吟片刻:“查一下她在着手实施报复的关键时间节点去过哪些地点,和什么人见过面。” 这个节点比较笼统,也过去了很久,查起来就要麻烦多了,吩咐下去之后,齐凛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突然又发下去了一道指令。 去查咪呜。 前一阵子因为齐父生病而中止的调查再一次被拾起来,但是看咪呜的来历就要简单一些。禹涵自己打车去接的咪呜,齐凛先是让人调取了监控,查清楚出租车的车牌号,又从司机那里询问了宠物店的地址,再一路追究过去,此间种种周折,连替他办事的助理都觉得纳罕,一只猫而已,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但是齐凛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个声音,逼着他必须这样做下去。 咪呜出现在宠物店的时间,是在洛禹涵死后一个多月,店主称,猫是禹涵抱来的。 禹涵从哪里抱来的? 当日禹涵的乘车行程单摆在齐凛面前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禹涵这只猫,是从洛禹涵家里抱出来的!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知道洛禹涵?为什么知道洛禹涵有一只猫?他又是怎么在吴宏杨曼曼都不在家的情况下进入了吴宏家并且抱走了咪呜? 齐凛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洛禹涵葬礼那天,出现在殡仪馆的禹涵。 当时他误以为禹涵是来找自己的,如今看来却也是疑点重重。 他心里很乱,脑子里各种思绪翻飞,却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梳理这件事,就在这时,负责追查伍绾纭的人敲了敲门,进来了。 “齐总,伍绾纭在三个月之前曾经去过一间出租屋,这间出租屋本来是租在洛禹涵先生名下的,在他离世之后,伍绾纭转到了自己名下续租。” “嗯。”一间出租屋并不值得他来上报,后面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那天她本来应该参加一次会议,顺路进入出租屋,但是下午的时候,她缺席了。” 那人把资料呈递给齐凛:“她和禹涵先生在里面相处了超过三个小时。” 禹涵! 又是禹涵! 他又是怎么进入的洛禹涵的出租屋?他为什么和伍绾纭交往如此密集?如果报复行为是伍绾纭和禹涵合谋,那么禹涵又是以怎样的一种立场来做这件事? 齐凛只觉得头痛欲裂。 禹涵和洛禹涵,到底是什么关系? 齐凛突然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想法。 禹涵……就是洛禹涵。 他一刻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拿起外套就向外冲去,把下属吓了一跳:“齐总?” 齐凛:“你做得很好,先回去吧。” 他撂下这句话,直接冲出了办公室,步伐是前所未有的急切紧促。 纵使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荒谬至极,纵使他可以想出其他一千一万种更加合理的解释,纵使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但他还是飞速奔驰在了回家的路上。 哪怕不是这样,他也想问问清楚,对待以后的枕边人,坦诚相待总好过背地的调查。 他气喘吁吁地闯进家门的时候,禹涵正躺在床上,柳姨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之后欣喜地站起来:“你回来的正好,小涵他……” “你知道洛禹涵吗?” 齐凛直接打断了柳姨的话,双眸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禹涵的脸色有点发白,柳姨正想说些什么,禹涵突然朝她摆摆手:“柳姨您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柳姨:“你不是……” “没事,现在不疼了。” 柳姨担心地离开了房间。 禹涵笑了下:“为什么问这个?” 齐凛依旧死死盯着他,重复道:“你知道洛禹涵吗?” 禹涵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知道啊。” 【作者有话说:终于掉马了……啊……】 第34章 齐凛没想到他回复的这么爽快,一时有些发愣。 禹涵说:“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呢?一人一个问题,该你了。” 齐凛不知道为什么,直接脱口而出:“因为我觉得你就是他。” 禹涵看了他片刻,忽然垂下眼帘:“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齐凛心里一震,他走上前去,在床边蹲下,禹涵的两只手都拢在腹部,齐凛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双手上,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喜欢他很久了。” 禹涵眸色一闪,稍微抬起一点头看他。 齐凛道:“我喜欢洛禹涵,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后来,我又喜欢上了禹涵。之前我总是弄不清楚,我到底是喜欢你,还是没能从洛禹涵那里走出来。” 禹涵静静地看着他。 “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无论你是不是他,我喜欢的,都是现在的你。” 禹涵没说话,轻轻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握住齐凛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傻小凛。” 虽然早就这样猜测,但是听到禹涵亲口确认的时候,齐凛依旧是呆愣住了。 只有小时候的洛禹涵才会这样带着宠爱叫他,小齐凛那时总是被气成个包子。 “你真的……” “是啊。我之前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和你说的,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发现了。你怎么发现的?” “吴宏婚礼上的视频,是你让伍绾纭放的?” 禹涵哑然:“你从她那里能查到我……“ 这时手机嗡嗡一响,两人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锁屏上弹出一个消息: 伍绾纭:我查到了,杨曼曼的视频是齐凛…… 禹涵:“……“ 马后炮。 齐凛起身侧坐在床上,身体突然间倾斜过来,禹涵以为他要亲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闭上了眼睛,结果亲吻没等到,齐凛老大一只突然间委委屈屈地趴在了他怀里。 “我以为你死了……” “我在你的葬礼上都哭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特别难过,还特别后悔,后悔我为什么不把你从吴宏那个混蛋那里抢回来……” 齐凛宛如一只被遗弃了刚刚回到主人身边的大型犬一样,又是难过又是开心,脑袋拱在他的胸前,还时不时蹭一蹭,双手紧紧地抱着禹涵,亏他还有点理智,知道避开禹涵的肚子,但是即使如此,禹涵也快要被他压断气了。 禹涵脑袋有点发懵,他本来以为掉马之后两个人能进行一些深刻的探讨,譬如他到底为什么会重生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齐凛好像跟十四年前比起来……没什么长进。 甚至还不如十四年前。 “齐凛……我快被压死了……” 禹涵艰难道。 齐凛稍稍退开一点,却还是紧紧抱着他,这次终于给了禹涵一个吻。 亲在他的面颊上,很轻很柔,带着十足的珍惜意味。 禹涵脸色却一变,搭在腹部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颈侧青筋暴起。 “齐凛……” 齐凛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禹涵想问他去哪,但是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猛烈又密集,一时之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齐凛跑了出去。 柳姨以为他俩闹别扭了,也没硬拦,等齐凛出了门才走进屋里,一看见禹涵脸色惨白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小涵,怎么了!肚子疼?“ 禹涵缓过这一阵儿,咬牙切齿地对柳姨说:“给齐凛打电话,让他回来!“ 柳姨赶紧去拿手机,十秒钟后,铃声在禹涵卧室响起,齐凛的外套被扔在了床尾。 禹涵:“……“ 关键时刻就指望不上这个混蛋! 柳姨挂了电话,直接打了禹涵建档的那家私立医院的救护车热线:“咱们先去医院。“ 看出来禹涵的紧张,她温暖的手攥住禹涵的:“没事儿的。” 禹涵勉强点了点头,心里依旧忐忑不安,他心烦意乱地揪着床单:“柳姨我是不是要早产了,我什么都没干,怎么突然就……” “没事。”柳姨轻轻拍拍他的手,“男的怀孕绝大部分都等不到足月的,已经三十二周了,没问题的。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收拾下东西。” “柳姨!”禹涵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袖。 “疼得厉害?”柳姨担心道。 禹涵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妈妈就是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死的,我……我害怕。” 柳姨顿时明白过来,心疼的将他的头搂过来抱在怀里,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慢慢揉着:“没事啊,那个概率太小太小了,咱们去了要是真的要生马上就做手术,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先进,不会有事的。” 十来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至,载着二人奔赴医院。 禹涵虽说已经活了三十年,但是却是头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慌得六神无主,柳姨一个人分身乏术,齐凛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便给章云驰打了电话,他也不清楚齐凛去了哪,但是听见禹涵有事还是立刻赶了过来,缴费联系医生等等一系列事情交给他来做,柳姨顿时轻松了不少,得以专注地陪着禹涵,过了不久徐梅也带着人过来了,一群人在病房里面挤着,医生都差点进不来。 齐凛早就在医院里定了单独的病房,内外两间,大部分检查都不用跑来跑去地去做,医生和护士按部就班地检查着,禹涵又疼又怕地几乎要哭出来了:“医生,什么时候做手术,我不行了。” 医生一边盯着仪器一边安慰:“没事儿啊,放松点,咱们检查完了马上就手术,手术室都已经安排好了。” 禹涵崩溃道:“有什么可查的啊,您就开刀把它拿出来就行了!” 医生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下,笑完赶紧绷住脸:“不行的啊,胎心羊水胎位都要查的啊,你放松一点,深呼吸,之前没有参加培训课吗?” 禹涵用力地吸气呼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但是还是失败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呼吸非常困难,胸口发闷,似乎无论如何也吸取不到足够的氧气,他慌乱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柳姨在一边赶紧抓住他的手:“小涵你听阿姨的,来,呼……吸……对,跟阿姨的节奏来,没事的啊,很快医生就来给你打麻药了。” 禹涵紧紧抓着她的手,带着哭腔问:“齐凛呢?” 他大概是疼傻了,已经忘了齐凛把手机给丢在卧室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他的情况了,柳姨听着一阵心疼,嘴上安慰着:“齐夫人让人去找他了,他也就去那几个地方,一会儿肯定能找着。” 禹涵说:“一会儿你和齐凛进来陪我。” 柳姨连忙说好好好。 徐梅知道齐凛不在后确实是让人去找他了,但是实际上徐梅对齐凛的了解并不多,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公司和健身房等几个地方,已经都让人找了个遍,而齐凛的朋友,她能联系到的也没有几个,因此找了一圈找不到,也是一筹莫展,徐梅皱着眉:“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禹涵在疼得捶床之际终于被医生打上了麻醉,麻醉剂从脊椎注入,禹涵抱着肚子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柳姨揉着他的头发,听着他呜呜咽咽地骂天骂地,从发明男性生子技术的科学家一直骂到了齐凛,当然也没错过他那个欠了赌债的爹,还嘟嘟囔囔地把吴宏杨曼曼杨然等等一串人都骂了个遍,只是虽然疼但还有点理智,没骂的太大声。 柳姨听着既心疼又想笑:“好啦,人家女孩好多顺产的呢。” 禹涵已经毫无风度和往日的温和气质,哭唧唧地说:“她们还可以咬老公的手呢……齐凛呢,他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不要生了!” 可惜这事儿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等到麻醉生效,禹涵就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柳姨去一边做了消毒,也跟了进去,在一边握着禹涵的手一边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整个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一个来小时之后,医生就把小家伙给揪了出来,期间禹涵还问了几次齐凛,后来干脆不问了,柳姨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齐凛回来还有得闹。 医生把新生儿抱出来,初生的肺叶第一次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小家伙立刻便嚎啕大哭起来,细细的手脚不安地蹬踹着,禹涵听见声音就想抬头去看,柳姨按住他:“别动别动,还没给你缝合呢,你现在还是一个开膛破肚的状态。 禹涵:“……“ 护士很快把新生儿处理好,干干净净地放在了禹涵的怀里:“是个小男孩儿,五斤六两,很健康。” 但是……很丑。 至少洛禹泽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八斤多的大胖小子,脸上饱满,五官也比较好看了,这个小东西皱巴巴瘦兮兮简直像个猴子,哭起来更是脸都皱成一团,丑的禹涵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地别过了眼。 柳姨倒是很惊喜:“这个小家伙真会长,鼻子像齐先生,嘴巴像你,以后肯定是个小帅哥。” 禹涵:“……” 我怎么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信我,甜的,信我 以及,感谢丽水小可爱的打赏~】 第35章 禹涵在手术室里的时候,齐凛正在和梁宇喝酒。 梁宇从家里被齐凛挖出来,也是不明所以,齐凛又不主动说,便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不愉快,于是一言不发地陪着他喝酒。 齐凛连着灌了两杯,发热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了一些,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大概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好,已经超出了他维持表面冷静的承受范围,齐凛只知道自己再在禹涵身边极有可能会失态,他必须出来发泄一下。 齐凛心里惊涛骇浪,情绪澎湃的几乎无法控制,偏偏不知道如何表现,也是憋得很难受,一时想哭,一时想笑,有太多的感慨不知如何抒发,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梁飞看他喝的差不多了把他的手往下一压:“差不多了啊,有事儿说事儿,别喝了。” 齐凛吐出一口气,手按揉着眉心:“没事,就是高兴。” “高兴什么?”梁宇眯了眯眼,觉得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能让齐凛高兴成这样,两人当了十几年的朋友,他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齐凛突然笑了下:“我有喜欢的人了。” 梁宇:“……” 他怀疑自己穿越了。 烧火棍 齐凛这画风不对劲啊!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倒退了十年回到高中阶段……不,哪怕是高中阶段小男孩们情窦初开的时候,齐凛也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这种带着一点欣喜一点满足一点……羞涩的表情,完全不应该出现在齐凛脸上!任何时间! 梁宇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齐凛也只有那一瞬间露出了一点奇怪的情绪,接下来便收敛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宇说着话,两个人除了在生意上有合作之外,生活上也是关系不错的伙伴,即使如此,齐凛也不敢贸贸然就把禹涵重生的事告知对方,于是也没有和盘托出,只是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同时也在心里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消化这个消息。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齐凛调整好了心态,与梁宇告别后还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大捧鲜花,充满期待地回家去了。 然而进了家门,客厅与卧室的灯都大开着,柳姨和禹涵却都不在。 齐凛放下花,皱着眉四处找了一圈,确实没有他们二人的身影,这么晚了,他们去哪了? 齐凛下意识去口袋里拿手机,伸出手的时候才发现,他走得太急,连外套带手机都一起忘在了家里,只是心情过于复杂,竟然一路上都没有感觉到冷。他转了一圈,在禹涵的卧室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打开锁屏,一瞬间涌出来的大量消息让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22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禹涵、柳姨、徐梅、章云驰,和一些朋友。 十几条短讯,即时通讯软件更是全是小红点。 齐凛先点开短信,柳姨的一大串消息跳了出来。 “齐先生,你拿到手机了吗,看见消息快点来医院吧,小涵要早产了。“ “齐先生还没回来吗?小涵一直在找你。我们在603病房。“ “齐先生,小涵说想让你陪他手术。” “齐先生,我先陪小涵进手术室了,齐夫人和章先生在外面等你,看到请尽快回复。“ “齐先生,小涵生了个男孩,五斤六两,身体健康。“ 齐凛如遭雷击。 看时间,从他离开家之后这些消息就源源不断地被发来,不难想象柳姨他们是如何地在大费周章地寻找他,甚至连他身边的朋友都问到了,只可惜徐梅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他,并不知道他如今关系最好的是谁,根本没有去联系梁宇。 而他,就这样完美地错过了禹涵的手术和长子的出生。 禹涵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和梁宇一起喝酒聊天。 齐凛简直想穿越回去把自己给杀了。 他这都干了些什么啊! 齐凛呆立了一会儿,马上拿过手机和车钥匙冲出家门,一路飞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此时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柳姨在外面的小间睡着,齐凛看着她内心颇为感激,毕竟自己犯浑,如果不是她陪着,那禹涵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他放轻了脚步,没有打扰柳姨,自己推开了里面房间的门。 病房里装饰得很温馨,床头开着一盏小夜灯,禹涵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熟。 齐凛慢慢走过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禹涵熟睡的面孔,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哥哥,是刚刚为他生下了长子的爱人。 昏暗的光线让气氛变得温馨又旖旎,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细细簌簌的细微动静和禹涵平稳悠长的呼吸,时光被晕染得多情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柔软而香甜。 齐凛俯身下去,在禹涵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吻,带着复杂的思恋与爱慕,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与爱护,更带着歉疚与感激。 禹涵这一觉睡得很熟,镇痛泵一直运转着,让他没有感觉到难以忍受的不适,晚上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都没有醒,一夜好梦,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齐凛在他床畔坐了一整晚。 他一睁眼就看见齐凛正专注而深情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口唇干哑,齐凛连忙道:“你等等,我帮你倒点水。 刚刚做完手术不能进食进水,齐凛听了医生的话,不时用棉签帮他润一润嘴唇,但是禹涵的喉咙还是干的,要喝一点水。 禹涵喝完水才有力气骂他:“你怎么不等孩子满月再过来?” 齐凛唯唯诺诺。 “手机没用就扔了吧,反正你也不带。” 齐凛战战兢兢。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齐凛低眉顺眼,也不敢说假话:“去喝酒了……” 禹涵:“呵。” 齐凛顿时吓得像个鹌鹑。 在一边的柳姨:“……” 不是,原来在他们大户人家,生了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明明就在一天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还完全不是这样子的…… 齐凛去拉禹涵的手:“对不起,我错了,如果我知道你那时候不舒服,我绝对不会出去的。“ 禹涵没说话,齐凛继续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本来想绕着小区跑两圈,但是怕被人看见。“ “我还给你买了花……“ 见禹涵不为所动,齐凛突然凑上去,在禹涵耳边低声道:“禹涵哥哥,原谅我吧……“ 然后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禹涵:“!!!“ 他用眼神对齐凛发出了“你还要不要脸了“的指控。 这个人怎么回事! 齐凛却只是笑了笑,继续黏糊糊地用鼻尖蹭他可怜的小耳朵:“不喜欢我叫你哥哥了啊,也对,你现在比我小……宝贝,你别生我气了,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等下次……“ “没下次了!“ 禹涵整个半边脸都烧起来了,怎么回事,他只不过是掉了个马,这家伙怎么就直接换了个人! 他手忙脚乱地推开凑在旁边的一张俊脸,挣扎着要躲,柳姨赶紧把他按住了:“别乱动,把刀口弄坏了!“ 齐凛也赶紧收敛了,直起身子帮他掩住被子:“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 他捏了捏禹涵的手:“辛苦了,谢谢宝贝。“ 禹涵把通红的脸转向一边,试图转移话题:“你看见孩子没?“ “没,“他站起来往旁边的小床走过去,”我看看,真可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婴儿床是空的? 齐凛皱眉,疑问的眼光转向柳姨。 柳姨:“……小孩早产,护士抱去检查了,要是指标达不到可能会先住一阵子保温箱,现在应该在新生儿科,齐夫人跟着去了。“ 禹涵闻言有点歉疚:“还要住保温箱啊,会不会以后身体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他。” 柳姨赶紧说:“你别瞎想,五斤六够重的了,哭得中气十足的,肯定没事儿,也就是齐夫人可能不放心,让他住几天。” 齐凛安抚地揉了揉禹涵的头发:“没事,已经很好了。我过去那边看看。还有,柳姨,以后不要叫我妈齐夫人了。“ 他弯起食指刮了刮禹涵的脸:“有新的齐夫人了。“ 说罢就出门去了。 禹涵:“……“ 柳姨:“……“ 他怎么骚成这样?这还是之前那个一脸冷漠高冷禁欲的齐凛吗? 柳姨有点欲言又止,禹涵看她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替她憋得慌,主动道:“怎么了柳姨?“ 柳姨坐在原先齐凛坐的地方,踌躇了一番,还是开了口:“小涵,阿姨这话你别不爱听啊。这齐家……他们家是不是特别看重孩子啊?你看你怀孕的时候一家人都对你爱答不理的,这儿子一生下来,齐先生跟换了个人似的……” 禹涵一下子笑了,要不是怕刀口疼他觉得他能笑死。 “没有,您别担心。”禹涵笑着看门口齐凛离开的那个方向,“以前有误会,现在……现在才是真的一家人了。” 【作者有话说:齐凛此举直接奠定了自己日后在家的地位。 两人发生争执,禹涵叹气:“想当年儿子出生的时候……” 齐凛:扑通。 (顺便卑微求一发推荐和月票~月票到八十或者打赏到一千就加更!为了新科榜疯狂努力)】 第36章 齐凛在新生儿病区没有找到自家儿子,问了护士才知道,徐梅在医生给做完检查确定身体健康不需要住保温箱之后,直接把他给抱走了。 他稍微动脑子一想也知道,肯定是带回家去给孩子爷爷看了。 齐凛当时就怒了。 刚刚出生一天的小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还没看上一眼,徐梅就直接给抱到外面去了?甚至没有和他或者禹涵知会一声!就连齐凛也知道,新生儿身体虚弱,免疫能力差,更何况这孩子还是早产,都是要在医院观察好几天才能出院的,徐梅这是为了向齐父献殷勤完全不管孩子的死活? 他立刻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孩子是不是在老宅?” 接电话的保姆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抖:“是……先生您别急!我们都做好防护措施了,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老先生已经让……” “马上给我送回医院!” 齐凛哪里坐得住,一会儿禹涵肯定要看孩子,他问起来自己怎么答复,他自觉现在本来在禹涵面前分数就不高,不能再减了。 他立刻就要下楼去车库,刚一转身就和抱着孩子的老保姆撞了个对脸。 齐凛一脸肃杀的样子甚是骇人,即使是在齐家做了多年的老保姆也吓得噤若寒蝉,齐凛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转脸示意:“放下。” 然后冷冷地看着后面的徐梅:“你真当这孩子是为了我爸生的?” 徐梅今天格外高兴,气色红润,闻言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要不是你爸爸想抱孙子,你会愿意做代孕吗。你爸爸很喜欢他,还抱了一下,这几天在医院里每天我会让人带他回去让他爷爷看看,等出院了先在老宅住一段时间……” 齐凛直接拒绝:“不行。” 这么小的孩子来回折腾,生怕他健健康康的吗? 徐梅顿时皱起眉:“齐凛,爷爷看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太自私了……” “是谁自私?”齐凛冷冷地看着她,“当年你为了讨我爸爸的欢心生了我,现在又要为了继续讨他的欢心拿我儿子献殷勤。你要是真的疼我,当年我最难的时候你们两个双双往国外一躲?你要真的是喜欢他,你把刚出生的早产的小孩弄到外面去,你就不怕他生病吗?” 徐梅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她这一嗓子声音太大,原本睡熟的宝宝一下子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齐凛立刻转身往它身边去想抱他,但是伸出了手却又不知道如何去抱——他从来没有抱过孩子,更别提这么小的婴儿,齐凛连碰都不敢碰。 一旁的护士赶紧将他抱起来轻轻哄着,徐梅嘲讽地笑了笑:“你在这儿装什么好爸爸?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尾款一会儿就打给禹涵。这孩子你照顾不了,还是得我抱走。“ “尾款打不打随你,“齐凛道,”以后我的家产都是他的,也不差你那几百万。“ 徐梅顿时愣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和禹涵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合该我们共同抚养,你试试能不能从我手里把他抢走?” 他低声对护士道:“帮我抱到603病房。” 然后便直接离开了。 病房里,禹涵刚刚吃了早饭,正焦灼地等待齐凛的消息,齐凛一进门的时候看见他期待的眼睛,心里一软:“我回来了。” 然而禹涵的眼神直接越过他看向了身后抱着小宝贝的护士,把齐凛的话彻底无视:“快给我看看!“ 齐凛:“……“ 他好像刚和禹涵在一起就失宠了…… 护士小心地把小家伙放在禹涵怀里,柳姨和齐凛一左一右地凑上前来看,小宝宝还没有睁眼,只是偶尔动一动小嘴巴,十分可爱,柳姨夸赞道:“真乖,一直睡觉,是个听话的宝宝。“ 齐凛手痒痒的:“给我也抱抱吧。” 柳姨教了教他动作和姿势,然后把小家伙小心地放在了他怀里,结果没躺五秒,他便嚎啕大哭。 齐凛:“……” 柳姨急忙把孩子接过来轻声哄着,还是不行,小家伙哭得脸都憋红了,禹涵在一边也是急得不行:“我来我来。” 神奇的是,孩子往禹涵怀里一放,没多久便止住了哭声,吧嗒吧嗒嘴,又睡着了。 齐凛:“……” 他不信邪地又想抱,直接被禹涵给躲过去了:“让开让开。” 齐凛委屈。 他这一辈子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见了他的人不说都是毕恭毕敬起码也要给几分面子,这辈子!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 禹涵笑道:“谁叫你昨天跑出去野,我原谅你,宝宝不肯原谅你。” 怀里的小家伙蹬着腿拱了拱身子,露出了个像笑一样的表情。 柳姨:“……他说是诶。” 齐凛:“……” 这时病房门被敲了敲,章云驰进来了。昨天他跟着忙到了半夜,待禹涵睡下,这边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他便回家去休息了,今天早上请示了齐凛才过来的。新生儿的落户还有很多手续要走,比如出生证明之类的,更何况齐凛和禹涵没有事实婚姻,因此还有得忙。 现在首要的还是得先给宝宝起个名字。 禹涵一直以为孩子生下来自己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因此理所应该地把这事推给了齐凛,自己并不上心,而齐凛前一阵子事情多得要命,根本没往这些小事情上费精力,因此名字还得现取。 禹涵想了想,道:“叫齐重吧。” 齐凛问道:“什么意思?” 禹涵:“就是我又卷土重来了的意思。” 齐凛:“……“ 禹涵笑了起来:“我瞎说的,叫齐焕吧。“ 光明的,灿烂美好的。 齐凛笑了下,指尖轻轻摸摸齐焕的面颊:“小名叫虫虫吧,挺好听的。“ 齐焕哽了一下,想哭,被哄住了。 这边沉浸在新生命的喜悦当中的时候,吴家和洛家却是一团乱麻。(≧?≦)意(≧?≦) 吴宏醒来之后,麻醉药效一过,立刻就感受到了脸上刀割一样的痛楚他一挣扎,断掉的肋骨也是一阵剧痛,疼的他倒抽冷气,医生一过来他就崩溃地问:“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 医生虽不忍心,但还是实话实说:“可能会留下伤疤。” 吴宏:“能不能祛疤?用激光!用最好的药,我有钱,要多少钱我都有!” 医生怕他情绪过于激动,连忙安抚:“当然可以做手术,现在技术发达,还是可以起到一定的消除作用的,你不用担心。” 他怎么能不担心? 起到一定的消除作用,那么意思是,不能完全消除吗? 他的脸,就这么被毁了? 吴宏愤怒道:“我要让杨曼曼偿命!都是她!都是这个女人,害得我名声尽毁……” “杨曼曼已经死了。” 吴父从外面走进来,苍老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一阵子家里闹得实在是太厉害,吴母病倒,吴宏也昏迷了一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苦苦支撑,况且因为婚礼上的事故,吴家的风评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很多合作都出现了问题,吴父为了维持公司的稳定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他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没有那么充沛,常有力不从心之感,甚至都没能抽出多少精力来查婚礼视频一事的操作者。 吴宏一愣。 吴父慢慢走到他窗前,面容疲惫:“一尸两命。那孩子不是你的。” 吴宏握紧了拳头:“她活该!” 突然间吴宏想起来什么:“爸,你赶快派人去这个公寓……” 他把杨慧的房子的地址给了吴父,吴宏不是傻子,那房子只有杨慧能进,别人不可能轻易潜入装设摄像头,这件事嫌疑最大的就是杨慧! 然而等吴父的人找去的时候,房子早已人去屋空,但凡辨识度不高的贵重物品都被悉数卷走,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 吴父收到回应,觉得讽刺至极,他这个儿子,真是蠢啊!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可是他更觉得自己悲凉,悉心培养了这么久,却还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自己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儿子这么不成器,本来即将迎来的孙辈也重新变得遥遥无期,难不成他吴家几代的心血就要拱手让人了吗? 吴父感慨之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他正心烦着,不想被人打扰,可是外面的人却不依不饶,想着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他还是让人进来了。 他的助理眉头紧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消息,吴父一阵心烦。 助理拿出一份资料,低声道:“吴总,您看看吧,洛胜达……他要起诉您,罪名是故意伤害。” 吴父一愣,扑过去抢走了资料。 洛胜达三个子女,两死一瞎,他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在去大医院求医的同时,他委托律师起诉了吴父——这起案子太简单了,罪名清晰,证据确凿,洛禹泽的验伤报告和当时婚礼上的录像都清清楚楚,想跑都跑不了。 而洛禹泽对吴宏施暴的行为,因为年不满十四,不予定罪。 吴父本想花钱打通关系,但是齐凛得知此事后从中作梗,不久后,吴父锒铛入狱。 【作者有话说:说好的双更,十点还会有一章~80月票也还是会双更哦。 谢谢小可爱们的推荐月票和打赏,鞠躬!】 第37章 禹涵在医院住了一周多,身体康复得很好,于是挑了一个好天气,出院回家去了。 齐焕吃得好睡得香,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眼睛也睁开了,一双明亮漆黑的大眼睛十分招人喜欢,禹涵抱他都不觉得累。 齐凛这几天也逐渐摸索出了规律,他可以抱,但是抱起来人不能站着,必须得走,只要一停下脚步,小崽子立刻扯着嗓子嚎,偏偏他又很喜欢,于是这几天每次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都能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抱着个软绵绵的小团子,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转圈儿。 齐焕出生的事情他没有对外界公布,因为一旦公布,前来贺喜的人必定络绎不绝,只会打扰禹涵和齐焕的休息,况且他和禹涵之前没有任何消息往外流出,别人看见孩子自然会好奇和猜测,这些猜测中会有一大部分对禹涵并不好。 还有就是,齐凛并不是一个很高调的人,也不需要别人来分享他的喜悦,权衡再三,他决定先隐瞒齐焕的事,等他和禹涵举行婚礼之后再慢慢把他带到人前来,这样一来也能把流言蜚语对他们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告诉他们禹涵是明媒正娶的齐夫人,不是情人更不是生育工具,而齐焕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婚生子。 这天章云驰开车,一行人自医院返回青江苑,禹涵抱着齐焕和齐凛坐在后排,柳姨已经先一步回家了。章云驰开了十来年的车,又经常给老板充当临时司机,一手车技可以说四平八稳,平日齐凛也很信任他,结果今天的齐凛简直像老妈子附体,一路都很紧张。 “慢一点,前面有减速带。” 章云驰默默看了一眼边上超过去的一辆电动车,把车速又降低了一点,油门几乎不用踩了。 “要红灯了,别抢,别抢,你急什么?” 章云驰弱弱地辩解:“还有八秒呢。“ 他要是不过去后面的车还不得骂死他。 禹涵笑了起来,抽出一只手搭在齐凛的膝盖上:“你放松点,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 齐凛的目光从路面上收回来:“你刚回来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我车开得太快才把伤口弄裂了吗。” 禹涵明白他指的是当初参加洛禹涵葬礼的事,解释道:“那次也不是你的原因,我在外面站得太久了,又走了很多路。“ 他这句话直接导致章云驰把车开回青江苑地下车库之后,齐凛说什么也不许他自己下车走回家。 从车库可以直接到入户电梯,一共也没有一百米的路,齐凛直接把齐焕放到婴儿提篮里往章云驰手里一塞,然后将禹涵从车里抱了出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禹涵隔着他的肩膀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章云驰,用脑袋轻轻磕了磕齐凛的肩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其实早在前两天医生就叮嘱他多下地走动了,他自己和柳姨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是齐凛,每次都紧张兮兮地跟着。 齐凛理也不理,直接刷了身份卡上电梯。 柳姨在家里迎接他们,看见这架势还以为禹涵怎么了呢,看到禹涵发红的脸颊才意识到什么,露出一脸慈祥的姨母笑:“快放床上吧,抱着多累啊。” 她说着便帮忙去开禹涵卧室的门,结果齐凛脚步一转,径直去了主卧。 柳姨:“……” 这关系,可真是突飞猛进啊。 她赶紧跟上去把主卧的门打开,这是齐凛平时自己居住的房间,面积相当大,左右都打通了,一边是衣帽间一边是书房,还连着卫浴间和一个阳台。 齐凛将禹涵安置在中间的大床上,顺便在他前额一吻:“欢迎回家。” 禹涵笑着回了他一个吻。 齐焕被章云驰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婴儿房,小家伙吭哧吭哧地踹着自己的小脚丫,眼看就要扁着嘴哭,柳姨赶紧冲了一瓶奶粉喂他:“虫虫乖啊,喝完奶咱们睡觉觉。“ 小家伙不卖这个面子,偏过头躲过奶瓶,哇的一声哭了。 这边正在低声说话的两个人顿时被惊得分开,禹涵掀开被子要下床,被齐凛按住,喊柳姨把婴儿床直接推了过来,齐焕躺在禹涵怀里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柳姨无奈道:“可真是只认你亲爹啊。“ 齐凛:“……“ 柳姨:“……“ 糟糕,说错话了。 被齐焕这么喜欢,禹涵当然很高兴,直接把婴儿床像在医院的时候一样拼在了大床旁边,齐焕守着爸爸,也不哭也不闹了,安安心心地睡觉。 下午,齐凛把衣帽间腾了一半出来,将禹涵的东西都挪到了主卧,至此,美好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启。 ——除了多了个拖油瓶。 禹涵的东西并不多,几件衣服而已,还有就是当初拿到青江苑来但是一直没能动手的材料盒。齐凛看见那个小盒子拿起来打量一番,没能弄明白这是做什么的,便拿到主卧去问禹涵:“这是什么?” 禹涵:“哦,是我从工作室拿过来的材料包,本来想做个微缩的园林,还没有开始弄。” “工作室?” “我之前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齐凛立刻便想起当初禹涵和伍绾纭见面的地方,又联想到刚刚在禹涵房间看见的一把只挂了个小钥匙扣的单独的钥匙,了然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负责照顾齐焕的保姆何姐也过来了,婴儿房里专门准备的一张单人床就是给她睡的,何姐到了之后便将齐焕带走,主卧里终于只剩下禹涵和齐凛两个人。 齐凛关上主卧的门,背倚在门上,定定地看着床上的禹涵。 禹涵:“……你干吗?” 齐凛好半天没说话,看得禹涵心里发毛,简直想夺门而逃的时候,才轻飘飘的说:“不干什么。” “夙愿成真,还不许我好好看看我的人了吗?” 禹涵一阵恶寒,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 齐凛笑了起来,转身走进浴室:“帮你擦一下身?” 禹涵伤口不能碰水,只能先简单擦一下,禹涵道:“帮我洗下头吧……你会吗,不会的话明天让柳姨来。” 齐凛把毛巾一摔:“当然会!” 十分钟后禹涵就后悔了。 没事刺激他干什么! 他难受地说:“眼睛……进泡沫了……” 齐凛赶紧拿过来毛巾擦干净,禹涵:“还是睁不开。” 齐凛显然也并不知道帮人洗头发是一件如此麻烦的事情,毕竟在他的人生里只有别人伺候他的经历,于是便有点手忙脚乱,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去叫柳姨,直到禹涵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齐凛,齐凛哥哥,求你了,我头要掉了,你把柳姨叫过来行不?“ 齐凛:“……“ 禹涵:“柳姨!柳姨!救命啊!“ 齐凛:“……“ 好在洗完头之后的善后工作齐凛还是做的来的,先拿毛巾把头发擦干,然后用吹风机吹一吹就好了,禹涵头发短,干起来也很快,他坐在沙发上,齐凛就站在他后面,五指随着温暖的热风在禹涵柔软的发丝间穿梭,突然间嗡嗡的机器声停住,禹涵感觉到身后的人俯身靠近,在他的发丝间轻轻嗅了嗅。 然后一双手臂自后面将他拥住,齐凛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香啊,宝贝。” 禹涵顿时脸爆红,这几天齐凛偶尔也会在没人的时候这么叫他,但他还是有点……羞耻。宝贝什么的,对一个上辈子活了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实在是…… 但是当禹涵表示出抗拒的时候,齐凛又会反问他他自己应该叫什么。 “禹涵哥哥?老婆?涵涵?” 当时禹涵艰难道:“就叫我名字就行了。” 齐凛:“不行,听起来一点都不亲密。” 禹涵无话可说,只能忍着。 此时听见这个称呼,他依旧有点羞耻,红着脸道:“用的就是你的洗发露,和你的味道是一样的。” 齐凛:“不一样,你身上有奶味。” 禹涵:“……” 我打死你! 因为身体激素的变化,有一些男性因为泌乳素浓度过高,的确会出现一些不正常的现象,但也只是一小部分,而且在药物调理之后很快就可以解决,禹涵身上并没有这种情况,但是齐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的,总是对此十分好奇,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禹涵伸手就要推开他的大脑袋,恶狠狠道:“喜欢喝奶去隔壁,让何姐给你冲一大瓶奶粉,我喂你喝!” 齐凛道:“不要,奶粉不甜。” 说着在他颈侧用力嘬了一大口:“宝贝甜。” 禹涵红着脸起身就要跑,这个人真的是,自从知道他就是洛禹涵之后,就完全不要脸了,说好的霸道总裁呢! 齐凛看他挣扎,脸色一肃,赶紧把手给收了回来:“好了好了,我不闹了,你别乱动。头发也吹干了,上床睡觉吧。” 禹涵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往床上一倒,很快,旁边的床往下一沉,一个热乎乎的大家伙凑了过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禹涵的心跳的有点快。 齐凛在他旁边犹豫了一下,然后便伸手将他拢在了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轻蹭了蹭。禹涵只觉得浑身都被对方暖烘烘的身体包裹着,温暖、舒适,而又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睡吧。” 第38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抱在一起,不过禹涵已经翻了个面,头拱在齐凛的怀里,齐凛的手搭在他的腰间。 禹涵醒来的时候,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在他头顶吹拂,头上睡得翘起来的头发被一阵一阵地吹倒,有点痒痒的,忍不住笑了一声,扭着身子要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齐凛半梦半醒间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揉了两把示意他乖。 禹涵本想着再陪他躺一会儿,但是外面突然传过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主卧的隔音再好也架不住齐焕嘹亮的哭声,禹涵只好挣脱开来掀被子下床,齐凛刚醒过来还有点茫然,下意识去拽他的睡衣:“你去哪?” 禹涵一边穿拖鞋一边道:“虫虫哭了,我去看看他。” 齐凛大概是脑子还不太清楚,当即嘴一扁,假哭道:“不要,我也哭了,你留下来陪我。” 禹涵:“……你醒醒!” 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打开门跑了。 齐凛伸了个懒腰,露出一脸满足而惬意的笑。 婴儿房里,禹涵一走进去就看见何姐抱着齐焕在哄,齐焕安生了一晚上,大概是忍到了极限,哇哇哭个没完,禹涵伸出手:“来爸爸抱抱。” 齐焕到了禹涵怀里,嚎啕声渐渐小了下去,没多久就被哄住了,吧嗒着小嘴要奶喝,说来也很神奇,齐焕是个相对来说很听话的宝宝,大部分时候吃饱睡好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哭,但是只要禹涵离开他的时间一长,他就必定要嚎一嗓子刷刷存在感,非得禹涵抱抱哄哄才能停下来,年纪小小却已经认人了。 禹涵抱着他坐在床上喂奶,看见开了个缝的的房门口探出一颗毛绒绒的头。 “喵……“ 禹涵道:“进来吧。“ 何姐过去把门拉开,咪呜身姿轻巧地走了进来,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禹涵脚踝处扫了扫,乖巧地蹲坐在他旁边:“喵……“ 这几日家里没人,只有柳姨回来给它喂水喂食,昨天刚一回家咪呜还有点生气,但是看见婴儿提篮的时候它那点小脾气就不见了,好奇地跟来跟去,还试图跳进婴儿床里和齐焕一起睡觉,但是禹涵没准,它只好自己回猫窝去了。 “上来看看弟弟。” 禹涵放下奶瓶,拍拍身边的位置,咪呜立刻一跃而起,跳到了床上,低头看齐焕。 这么比较起来,咪呜的个头比齐焕还要大,齐焕瞪着一双大眼睛傻兮兮地看着眼前的大猫咪,试着伸出小手想要抓,咪呜把鼻尖探过去,和他的小手轻轻一碰。 齐焕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了起来。 禹涵在家里休息,逗逗孩子玩玩猫,齐凛还得赶去工作,这一阵子他天天跑医院,公司里又是已经习惯性地过度依赖于他,因此攒下了一大堆的事务,齐凛在处理积压文件的同时,也在考虑着如何把权力放出去一些。 以往习惯一切事都是自己一把抓,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或许可以把底下有能力可信赖的下属的职责范围扩大一些,自己也好落得个轻松。 同时,他也没忘了禹涵那间工作室。 如今禹涵天天在家,想给他个惊喜委实有点困难,但是这么好的一个表现机会,齐凛当然不可能放过,于是他左思右想了一番,先让人把那禹涵那些东西都给整理好了,然后等禹涵身体彻底康复后选了个时间,让禹涵和柳姨带着齐焕去看齐焕爷爷了。 ——父子之间矛盾再重,齐凛也不是那么冷血不孝的人,齐父命不久矣,他既然喜欢孙子,当然还是要让他多看看。 待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齐凛便得意洋洋地出来邀功了。 他神秘兮兮地拉着禹涵往他原先住的那间卧室走,禹涵一脸茫然:“怎么了?” “来。”齐凛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揽着他的腰,带着他往前走,然后在卧室门前站定。 “想好一会儿给我什么奖励没有?”齐凛故意附在他耳边说话,禹涵耳朵敏感,容易红,他特别喜欢这样逗弄。 禹涵道:“想好了,亲一下。” “那可不行,咱们明码标价,你这太笼统了。” 禹涵想了想:“如果是花,就亲一下脸,是……” 他实在想不出来齐凛还能给他送什么了,只好说:“是其他的礼物,如果喜欢就亲一分钟,特别喜欢可以亲三分钟,怎么样?” 齐凛轻笑一声:“如果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呢?” 说着便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工作室出现在禹涵眼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原本卧室里的家具被清理掉,换上了三面大置物柜,上半部分为玻璃展柜,以前的作品都被完好无损地运送了过来安放在里面,还有许多的空余的地方,显然是为他以后的作品准备的空间,下面的双开柜应当是存放他平时使用的材料和工具。 向阳的地方装了一个超大的工作台,墙上的书架里放着他工作室里的书和很多新买来的和他的书匹配成套的相关书籍,工作台上面的置物架还空着,台面上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禹涵平日里使用的工具,台下一排抽屉和两个大柜子,都是放置他平时用到的东西,顺手就能拿来。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放置了一个小几和两个懒人沙发,是平时做累了休息用的地方。 禹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房间,实际上,这几乎完完全全符合了他以前对自己的工作室的预期,甚至还要更加完美,每一处都无比的合乎他的心意,就像是按照他自己的设计量身打造的一般,这里是属于他的小世界,更是他用双手创造世界的地方。 本来禹涵已经做好了为了齐焕暂时放弃自己的爱好的准备,齐焕黏人,他走不开,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去工作室一呆一整天,偏偏微缩景观是个水磨工夫,最是耗费时间和耐心,无法两全的时候,禹涵只能放弃一边,但是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齐凛帮他做了这些。 齐凛看他呆呆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揽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进来看看。” 禹涵如坠梦中,他亲手抚摸过纹理细腻的实木柜,干净光洁的玻璃面,一个个已经与他相伴多年的工具,齐凛就在他身边低声介绍:“……玻璃柜做你的展览台,如果以后多得放不下了,就再单独弄一个展览厅……你要是舍得,就放在我公司前厅去,那里地方大,摆几千个没问题。” 禹涵哭笑不得:“我做不了那么多!” 而且,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有人可以看到并且喜欢这些东西,而不是他一个人孤芳自赏。 看到那些工具的时候,齐凛解释:“这些都是从你原来的工作室里拿来的,都是你用惯了的,不清楚你喜欢什么样子,所以没买新的,你想要咱们再买。” “不用,”禹涵抚摸着一排雕刻刀,眼神如同在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这些我都用的很顺手了,买了新的,反而还要重新磨合。“ 齐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这排刀有点吃味,他伸出手覆盖在禹涵的手上,强迫对方与自己十指相扣:“衣不如新,刀不如旧。” 禹涵笑起来,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主动亲了亲齐凛的下巴:“人也不如旧,还是小凛懂我,谢谢,” 齐凛却退开一点,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禹涵:“……怎么了?” “礼物,喜欢吗?” 禹涵赶紧表态:“喜欢!” “有多喜欢?” “超出预期的喜欢,非常非常满意的喜欢,恨不得住在这里的喜欢。” 齐凛内心夸赞了一下自己,还好提前把床给挪出去了,要不然除了主卧和婴儿房,禹涵又多了一个可以留宿的地方,自己争宠争得更辛苦。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坏笑。 “那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喜欢就亲一分钟,特别喜欢可以亲三分钟,你现在这么这么喜欢,是不是就要亲半小时?” 齐凛掰着指头换算,禹涵刚想起这一茬,顿时又脸红了。 “不过,”齐凛善解人意道,“亲半个小时,你肯定受不了,那不如我们用别的抵一下?” 他靠近一步,把禹涵困在工作台前,低声道:“亲别的地方怎么样?”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现在又刻意放轻放柔,几乎低缓得接近于蛊惑了,那一瞬间禹涵几乎觉得自己听见了塞壬的歌,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热。 他小声反抗:“不、不行……医生说不行……” 齐凛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动摇?当即加紧了攻势:“医生怎么说的?医生说的是,……” 接下来的话音愈发低垂,禹涵的脸也愈发的红,更可怕的是,随着齐凛的描述,他竟然不可自抑的……***。 齐凛余光瞥见,笑着“啊”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说:“你看,它说行。” 禹涵双手抓紧了工作台面,脑子晕晕乎乎,心里想着要不然就这么半推半就的从了算了…… “哇……哇……哇呜……” 齐凛:“……“ 禹涵:“……“ 禹涵直接把他推开:“我去看看。“ 齐凛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第39章 工作室搬到家里来之后,禹涵的生活明显丰富了很多。 每天除了逗弄齐焕和喂猫之外,他空余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工作室里,在重生之前禹涵就有一个想法,想要制作一个苏州园林的景观模型。因为他在苏州游玩的时候参观了江南园林代表作之一的拙政园,对其整体设计是叹为观止,人走在其中可以说是移步换景,且每一处都是意趣横生,叫人回味无穷。 但是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整个园子里面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回廊小桥,屋宇亭轩,全都需要禹涵来亲手制作,而且每一件都十分袖珍,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总归禹涵也不急,况且他又十分享受制作的过程,所以在材料准备好之后他就开工了。 齐凛一开始还假装非常大度地让他放心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后来发现禹涵泡在工作室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觉得不大行,比如这天晚上,齐凛回到家之后发现餐厅里饭菜摆在桌上,柳姨坐在一边,何姐应当是在照顾齐焕,而禹涵,又不见人影。 “回来啦,快来吃饭,我去叫小涵。”柳姨招呼道。 “您先吃,”齐凛扯送了领带,“我叫他去。” 打开工作室的门,禹涵毫无反应,他坐在工作台前,怀里抱着一台老虎钳,正在全神贯注地打磨一条小木棍儿,齐凛轻轻咳了一声,对方连眼神都没给过来,嘴上应道:“回来啦,洗手吃饭吧,我弄完这个就出去。” 旁边没了动静,禹涵还以为是齐凛出去了,待到手里的工作做完,刚舒了一口气,就突然被从后面抱住了。 齐凛委委屈屈地说:“今天也吃不到宝贝亲手做的菜。” 没错,自从开始做模型之后,禹涵再也没下过厨房。 禹涵道:“柳姨又没饿着你,有人给你做饭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齐凛:“想吃排骨。“ 还不等禹涵开口,他立刻补充:“想吃我喜欢的人做的排骨。“ 禹涵耳尖一红:“好吧,明天给你做。“ 齐凛还是不放手,慢条斯理地把禹涵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下来放回到工作台上:“还有,我们得说好,工作和家庭必须分开,你看我也很忙,但是我下班之后就回家……“ 禹涵迅速接话:“是啊,你看你这么忙,下班之后还去喝酒,齐焕出生的时候都在外面。” 齐凛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在家里没有话语权的苗头是从两个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冒出来了的,无论他多么占理,只要禹涵轻轻叹一口气,用回忆往昔的语气说出“齐焕出生的时候……” 他就想跪。 他这一辈子都要理亏了,齐凛悔不当初。 不过禹涵其实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是逗逗他罢了,此时听见背后的人不说话了,扭头一看,对方像条被主人嫌弃的大狗似的的样子一下子就把他给取悦了,他笑了几声:“行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是最近刚刚重新上手,又有新灵感,就有点太投入了,我会改的。” 齐凛:“就是这样,你在心里要给这些事情的重要等级排个顺序,比如我排第一,工作排第二。” 禹涵:“应该是,齐焕排第一,工作排第二,咪呜排第三,你排……呜!” 齐凛使坏,弯下腰伸出手,从衣服下摆把手伸进了禹涵的居家服内,捏住某个地方轻轻一拧:“重说。” 工作室的门还开着,一转弯就是客厅,如果柳姨发现他们一直不出来往这边探头一看…… 禹涵红着脸道:“放手!” “不放,”禹涵叼着他的颈侧的软肉,含含糊糊地说,“快说。” 禹涵被他一揉,整个腰都软了,推又推不开,只得道:“你第一,你最重要,你是宇宙中心,行不行?” “不行,不满意,重说。” “你别得寸进……嗯……” 齐凛的另一只手从裤子里探进去了。 禹涵被他控制在怀里,浑身都烫了,他两只手抓着齐凛的手臂,不知道是在推开还是在拉拽,他颤声道:“还说什么啊!” 齐凛不吭声,只是手里动作。 餐厅里的饭都凉了,柳姨吃完进去换了何姐,何姐打算把菜再拿进去热一热的时候,两个人才姗姗来迟。 柳姨抱着齐焕在一边站着,见状说道:“小涵,怎么现在弄得越来越晚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先把饭吃了再回去做也不迟。“ 柳姨说的是他的模型,但是听着却没法不让人心虚,禹涵愤愤地瞪了齐凛一眼:“知道了。“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时不时闲谈几句,待一顿饭到了尾声的时候,齐凛才状似无意地提及洛禹泽的近况。 “他的眼睛治愈的希望不大,现在应该还在首都换医院看。“ 禹涵若有所思地戳了戳碗里的瑶柱:“吴宏他爸把洛禹泽打成那样,判了几年?“ “七年。但是他年纪大了,到时候申请保外就医,关不了他几年。“ 但是这样也够了,毕竟对于吴父来说,他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产业已经在他入狱之后急速崩坏,即使还能出狱,以后的生活也完全无法和他曾经拥有的相比较了。 禹涵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吴家的产业是谁在管?“ 齐凛:“吴宏。他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但是家里没人,只能让他出面。可惜这个人能力实在是很差,原本已经被打理的清清楚楚的公司交到他手上,现在是一团乱麻,管理非常混乱,过不了多久内部就会出现问题,他做不长的。而且婚礼上的事对他的风评影响很大,企业的信用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对于这种个人和公司捆绑紧密的家族企业,吴宏的表现不光是说明他人品有问题,更会让大家对他们的企业信誉产生怀疑……” 一开始禹涵还在认真地听,但是越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就是问了那么一句,齐凛也不是多话的性格,怎么突然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禹涵听着他贬低吴宏,突然间恍然大悟。 不管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他和吴宏在一起好几年可是实打实的,齐凛他心里能不在意吗! 禹涵哭笑不得:“是啊,吴宏这个人却是不行,是我上辈子的眼光不好……” 齐凛看他。 禹涵欲扬先抑,两相对比,给齐凛打了个高光:“还好我苦尽甘来,柳暗花明,遇见了你!你就像一束光,驱散了我世界里的黑暗,就像一阵风,吹尽了我世界里的脏污!” 过来帮忙盛饭的柳姨:“……” 现在的小年轻都怎么回事。 两人说笑着吃完了晚饭,齐凛便从何姐那把齐焕给抱了过来,然后在屋子里溜达——这是他的饭后运动,效果类似于负重拉练,齐焕这个小胖子又能吃又能睡,短短两个月,他已经九斤多了,和那些足月儿达到了同等水平,要是体力一般的,抱久了还真觉得挺累。 好在家里面积大,齐凛还不至于像拉磨的驴一样转圈圈,怀里抱着齐焕四处走,偶尔一停下,齐焕:“啊。” 齐凛只得继续。 看得禹涵直想笑,让他抱了一会儿之后禹涵便伸手接了过来:“你去工作吧。” 齐凛指指卧室,示意要陪着。 禹涵只得起身跟他进去。 主卧里开着壁灯,禹涵把齐焕放在床上,自己则趴在旁边戳他的小手小脚玩,齐凛倚在床头,拿着电脑看邮件。 他最近已经把工作量减少了很多,但是还是有些决策不可避免地要由他来做,所以晚上也常常把工作带回家来,如果按照他以往的效率,这点东西一个小时就能完全搞定,但是现在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做完。 原因也很简单…… “齐凛,你看他笑了!” 听见禹涵惊喜的声音,齐凛转头一看,躺在床上的小家伙咧开小嘴,对着禹涵笑得很甜,禹涵正忙着拿手机给他拍照。 过了一会儿。 禹涵伸手把他的手给拉走,然后把他的食指抽出来:“你感受一下,虫虫力气好大。” 说着便让齐焕抓住他的手,小家伙的手太小了,只能握住一根食指,但是确实可以感觉到他在抓握,并且努力地往他自己的方向拽。 齐凛倾斜了一点身子,把手递过去,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然后齐焕就开开心心地把老爸的手塞进了没牙的小嘴里,糊了他一手指的口水。 齐凛:“……” 在这种不良条件下,齐凛终于顽强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这会儿也到了齐焕睡觉的时间,禹涵把他送到婴儿房去哄睡了,回来的时候齐凛已经洗白白坐在床上,一脸期待地拍拍身边的位置。 禹涵打开衣柜拿了睡衣:“我去洗澡。“ 齐凛在他进入浴室即将把门关上的最后一秒闪身跟了进去,然后用后背把门一合。 禹涵:“……你干什么!你不是洗过了吗!“ 齐凛:“我陪你。“ “谁用你陪了?” 聊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水声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掩盖了本就几不可闻的暧昧声响。热气蒸腾,暖意氤氲,更引无限春情。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双更~继续求推荐和月票票,等我养好肝再来爆更,谢谢各位支持!】 第40章 禹涵最后一次见到吴宏,是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 彼时齐凛开车,带齐焕去打疫苗。 齐焕躺在后面的安全座椅里,柳姨在一边看着,禹涵坐在副驾驶。至于为什么打个疫苗要如此兴师动众,原因是因为等到疫苗打完,需要让柳姨把这个拖油瓶带回家去,夫夫二人则要去一家齐凛新相中的餐厅用午饭。 可怜小齐焕丝毫不知道自己不但马上要打针而且要被两位家长抛弃的命运,还转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一旦禹涵在前面叫他,他还会一边转动脑袋寻找一边咧开嘴笑。 市区里开车,最烦人的莫过于红绿灯,这一片道路四通八达,红绿灯也相对而言比较密集,齐凛连着被红灯卡了一路,眼瞅着又没赶上,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禹涵一只手拄在车窗上,看着前面的路:“下次走国道会不会好点,这边红绿灯太多了。前面右转就可以上国道吧。” 齐凛道:“国道上货车太多,不安全。” 柳姨也道:“是呀,有些开大车的都是疲劳驾驶,开车又快又猛,市区里走得慢点,但是安全。” 想当年齐凛也不是不喜欢飙快车的人,极限速度所带来的刺激与***,一般男人都无法抗拒,尤其是在压力大的时候,耳畔风声呼啸,景色飞速倒退,极度的危险和超脱生死一般的体验,带来的不是一般的快意。 但是自从洛禹涵车祸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快车。 而齐焕出生后,他更是一切以安全以第一前提,毕竟他经历过挚爱身亡的痛苦,那样的痛苦,他这辈子都不想接受第二次,更不愿意让禹涵或者齐焕去尝试。 说话间红灯倒数,绿灯亮起,齐凛松开刹车,车子向前移动。 禹涵原本随意看着街景的神情突然一肃,倚在座椅上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正,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前方的一辆黑色奔驰,如果没有看错,那是…… 吴宏的车。 禹涵看见车牌号了。 或许是天意如此,下一个路口又是红灯,齐凛和吴宏的车被双双卡在红灯外,并排停在了停车线前面。 禹涵突然伸出手,把车窗降了下来。 齐凛被冷风一刮,疑惑地看过来:“怎么?晕车?” 禹涵:“按下喇叭。” 然后他对着隔壁的黑车微微一笑。 对面的车车窗上贴着防窥膜,禹涵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他可以肯定吴宏看见了,他不但看见了,而且被吓得惊慌失措、屁滚尿流。 因为,那辆黑色奔驰,在红灯还亮着的时候,在直行车道上,毫不犹豫地一打轮,向着右边狂奔而去!因为他毫不顾及交通规则的驾驶,整个红绿灯路口乱成了一锅粥,鸣笛声此起彼伏,许多车紧急刹车,路口中间停了十多辆被扰乱了自己道路的车子,司机们都在抱怨纷纷。 禹涵升起了车窗。 看着短暂陷入瘫痪的前方路面,齐凛目瞪口呆。 禹涵是个什么妖怪吗? 就让人家看了一眼,就…… 齐凛一言难尽地看着禹涵。 禹涵看着他惊讶到凝固的表情,忍不住给笑了:“你不要那么看我!是吴宏的车,他以为我闹鬼呢。” 禹涵本以为齐凛会觉得他幼稚,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下午二人返回家里的时候,齐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变号小软件,鼓动禹涵道:“你给吴宏打个电话,用你以前的那个号码。” 禹涵:“……” 齐凛兴致勃勃:“吓死他。” 禹涵:“……” 好歹你也是个呼风唤雨的大boss,答应我,别做这么low的事,好吗? 但是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 于是两个倒霉孩子就抱着恶作剧的心态跑到房间里去给吴宏打电话了。 本以为按照吴宏那个性格,这个电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的,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电话铃声没有响起多久,对面就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岳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接电话的是一个清甜的女声,“请问您是吴宏先生的朋友吗?” 禹涵一愣:“是,他怎么了?” 女声道:“今天上午十点四十七分的时候吴宏先生因车祸被送往我院救治,吴先生驾车超速,与一超载货车相撞,整个轿车被运送的合金板压在底下,脊椎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 禹涵茫然地看了一眼齐凛,齐凛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 禹涵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很大概率会高位截瘫。他母亲接到消息后心脏病发作,现在也在我院救治,您方便通知一下他其他的亲戚朋友吗?” 护士在护士站里打着电话,这时她的两个同事走进来,一边聊天一边舒展着身体,正是负责吴宏的人,接电话的护士捂住手机,低声道:“我在给十六床的朋友打电话,他怎么样?” “好像一直在做噩梦,不停地喊什么‘洛禹涵’、‘求求你别杀我’之类的话,生命体征太不平稳了,给打了一针镇定剂。” 护士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继续和对面通话。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禹涵完全没有想到,因此一时也无法给出有效的回复,齐凛从他手里把手机拿了过来,出于人道主义和在老婆面前表现大度的考虑,询问道:“他的医药费付过了吗?现在有人在照顾?” 得到肯定答复后,齐凛毫无诚意地说了声:“好的,多谢医生,我们改日去探望。” 挂了电话,禹涵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齐凛顿时有点不高兴,也不想大度了,捏了捏他的鼻尖:“怎么,你还心疼了?” 禹涵:“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我好像很……气运之子的感觉,就是但凡招惹了我的人,全都,家破人亡。” 比如杨曼曼,洛胜达,吴宏。 齐凛笑了:“你是不是把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弄反了?真正开车撞你的凶手,现在还逍遥法外呢。” 提及此事,禹涵瞳孔一缩:“你知道凶手是谁?” “当然,想知道吗……” 不等齐凛说完,禹涵凑上去就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催促:“快说。” 齐凛:“……” 有一种目的没有达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还是老实道:“是梁飞,梁宇他弟弟。” “还真是他啊……” 洛禹涵小时候在齐家生活的时候,也见过梁宇和梁飞两兄弟的,没有想到那天嚣张跋扈的富二代,竟然是当初那个乖乖巧巧的小男孩,不得不感慨天意弄人。 齐凛看他失落的眼神,安慰道:“你放心,不管是吴宏还是梁飞,该偿还的,我都给你讨回来。” 禹涵轻轻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吴宏公司的事情,就是他被人替下来那件事,你知情吗?” 齐凛:“……我做的。” 禹涵恍然大悟,怪不得事情那么顺利呢! 齐凛无语:“你不会以为那是……你那个,气运?天道把他给灭了?” 禹涵:“我以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轮回到他头上了。” 齐凛:“醒醒吧,老天靠不住,你老公比较靠得住。” 禹涵红着脸推他,齐凛却发现了新乐子,凑近了非要让他喊老公不可,禹涵和他打闹了一番,两个人嘻嘻哈哈滚做一团,眼看着又要脱衣服,禹涵赶紧把他给推开了——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齐凛往这边凑,禹涵就一脸嫌弃地往旁边推:“远点远点,你消停消停。” 齐凛黏糊糊地蹭过来,跟他咬耳朵:“憋着不好,影响功能。” 禹涵偏着头躲:“影响影响挺好的,我看你有点过剩。” 齐凛:“你夸我。” “……我没!” 眼看着齐凛又要动手动脚,禹涵赶紧拿起手机:“我要给杨然打电话!” 齐凛一听这话果然收敛住了:“干什么给她打电话?” 禹涵翻了个白眼,果然一旦起了歪心思,人的脑子就不转了,齐凛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恐怕也是除了床上那点事什么都不想了! “打电话吓唬她。“ 禹涵兴致勃勃地把电话拨了出去,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才接通,对面的声音又是沙哑疲惫又是惊恐:“谁?“ 禹涵:“阿姨,是我啊……“ 对面立即挂断。 再打,就被拉黑了。 禹涵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想当初,他这个继母在他面前,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啊,如同一只占了鹊巢的鸠鸟,不仅谋划着他父亲的财产,还想尽办法要伙同着自己的孩子将巢里原来的住民给挤出去,对待活着的他如此蛮横,对死了的他反而害怕起来,多可笑啊! 但是这些,他也想逐渐放下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禹涵心里原来那种想起吴宏和杨曼曼就恨不得把他们都碎尸万段的心情已经平复下去了,恨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如今吴宏和杨曼曼一死一瘫,梁飞的事自有齐凛去解决,他只要陪着齐凛和齐焕,过好他自己的生活就够了。 思及此处,禹涵把手机一扔,心满意足地倒在了齐凛怀里。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综杂繁错的事件交缠在一起,总有一些是人力所无法阻止的。 譬如齐父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 第41章 一个人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久了,就会看清楚一些以往看不清楚的东西,这可能是死亡在最后赐予人的一种礼物,让濒死之人获得一种超脱的心境,灵魂终于可以从饱经苦难的肉体中离开,无论去向何方,都是一种解脱。 齐父在这半年里已经进过许多次抢救室,禹涵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天衰颓下去,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多,自主行动能力越来越少,除了绝症带来的无尽痛苦,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还活着了。这次抢救之后,他终于对齐凛说,下次不要再救了。 “不救了,我太累了。” 齐凛只问了一句:“您想好了?” “想好了。” 因为权柄是直接从齐凛的爷爷那里转移到了齐凛手上,齐父那里财产并不多,也早就立好了遗嘱,但是这位老人活了几十年,在生命的末尾,依旧有许多的事情要和自己唯一的儿子交代。那天在医院病房里,禹涵本想回避,却被齐父叫住了:“你也听听。” 齐父说一句话要喘息很久,两个人并排坐在床前,默默地听着。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和你妈对不起你……” 从齐凛小的时候,父母在他生活中的参与感就并不高。徐梅还好,有时会陪陪他,给他做点小点心吃,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他出去,但是齐父一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小齐凛和父亲一起的时光屈指可数,这对父母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还不如洛禹涵多。 后来在齐凛十九岁那年,齐凛爷爷病故,原本应该由他的独子继承的家业,却因为齐父觉得商场黑暗,人心险恶,自己不适应,而匆匆推给了刚刚成年的齐凛。 齐凛当时才读到大三,虽然被爷爷带着做过些事情,但也尚且稚嫩,一下子如同羊入虎口,险些被一群环伺着的虎狼吞吃入腹,还是当年齐爷爷的至交好友护着才磕磕绊绊地走了下来,而那时候本应该留在齐凛身边给他提供支撑的父母,却以潜心进修为名飞赴国外,直至两年前齐凛好不容易勉强将局面稳定下来才回国。 齐凛沉默着,他确实不觉得自己的父母做得很称职,在外人眼里他家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简直羡煞旁人,但他自己最清楚,他父母是恩爱的,但他是多余的。 齐父道:“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但有些事,我们也是有苦衷的。你妈妈他病了二十多年,你不知道吧?” 齐凛略微抬眉,徐梅的病?是指她精神方面真的出现问题了吗,他以为这是最近才出现的,怎么会已经二十多年? “你们圈子里,数的出名来的你应该都知道,没听说过徐家吧……” 在徐梅年轻的时候,徐家也是可以和齐家媲美的大家族,齐父和徐梅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但是谁也没想到,徐梅的父亲投资失败,徐家破产,徐梅的父母双双跳楼自杀,如此一来,一桩良配便被打散,齐凛爷爷不同意徐梅嫁进家门,也就是那时,徐梅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后来齐父顶着家里人的反对,执意把他娶为了自己的妻子。 之所以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丝毫的异常,是因为齐父的存在安抚了她,对徐梅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齐父一个人是值得依靠的,而在最近齐父身体出现问题后,她的病情也迅速恶化了起来。 “你妈妈她有时候很奇怪,她会幻听,思维也不太正常,有些东西是她妄想出来的……” 齐父歇了一会儿,看向齐凛:“比如那个孩子,是她催你生的吧。” 他摇摇头:“齐凛,你要体谅她,你妈妈病了……” 齐凛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但他的面色依旧很平静,事实上,在他的心里,父母已经不在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了,他们爱或者不爱、关心或者不关心自己,都不重要了。 禹涵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齐父最后道:“我一直想多坚持一段时间,但是我不行了,我太累了。等我死了,你就把她送到疗养院去。” 齐凛直接点头:“好。” 齐父略微有点失望,他似乎希望齐凛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但是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齐凛:“还有别的事吗?” 齐父看了看并排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齐凛眉目冷峻,面色冷漠,身形也高大的多,禹涵坐在他旁边被衬托得更显清瘦,但是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却是禹涵的包在了齐凛手上,不时轻轻拍一拍捏一捏地安抚。 真好啊,齐父不由得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徐梅。 他说:“你们两个,好好的。” 齐凛一点头,已经被父母的行为麻木了的心里依旧感受到了一丝痛意,在生命的最后,齐父依旧是先安顿好徐梅,最后的最后,才想起来叮嘱他这么一句。如果不爱他,又何必生下孩子来呢? 从医院里出来返回家里,齐凛进门之后跑到婴儿房,把趴在小床上的齐焕一把抱起来,狠狠嘬了一口小家伙胖胖的脸蛋:“宝贝儿,爸爸好爱你!” 齐焕:“……” 禹涵鞋都没有脱,一阵风冲进了房间,暴怒道:“去给我洗手!洗手!洗手!从医院回来都不洗手就抱他!” 齐焕一看到禹涵,立马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他的方向抓了几下:“啊!” 禹涵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柔声对齐焕道:“虫虫乖,爸爸刚从外面回来,洗干净手再和你玩哦。” 齐凛:“……” 他根本就不该担心齐焕会延续自己的命运的好吧? 他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继被亲妈无视之后又被亲老婆无视,他是有多不讨喜? 齐凛掬了一把辛酸泪。 一周之后,齐父又一次病重,这回齐凛和医生按照他之前的嘱托,放弃了再一次的抢救。齐凛本以为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决定,毕竟他没有多少父爱,毕竟齐父已经病了那么久活得那么痛苦,但是最终签字的时候,那笔依旧是有千钧重,一个人的生命说放弃就放弃,没有那么简单。 齐凛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他签署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哪次这样的犹豫。 禹涵站在他身边,静静等待了许久,直到他认为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长之后,才推开了齐凛拿着笔的右手,然后上前抱了他一下,揉了揉他的后颈。 齐凛一下子死死抱住了他,头埋在禹涵的肩颈处,深深吸了几口气。 然后放开他,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吧,让他解脱吧。 疾病,痛苦,苟延残喘的艰辛,和对世间种种的不舍,都放下吧。 一个小时后,齐父在昏睡中离开了人世间。 齐凛在这时反而没有了更多的悲伤,他必须要马上打起精神来应付接下来的种种事宜,齐父要销户,准备葬礼,发出讣告,应对众多的亲朋好友和只是来攀交情做面子的宾客……最重要的是,他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对待徐梅。 他本以为徐梅会发疯,会歇斯底里,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让护士给她打一针镇定剂,但是最后却没有用上。 徐梅没有来医院,也拒绝了见她深爱的丈夫的最后一面,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到齐凛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回到家的时候,直接让人拿来备用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却突然走了出来。 妆容精致,衣衫得体。 她责怪地看了齐凛一眼:“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便往楼下走,齐凛赶紧把她叫住:“你去哪?“ 徐梅:“我和你爸爸去茶谷吃饭。“ 齐凛后背冒出了冷汗。 他自己跟着徐梅到了茶谷餐厅,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和他看不见的父亲一起吃了一顿晚餐,席上言笑晏晏,欢声不断。周边的客人几乎全都在吃到一半的时候起身逃离——这一幕,实在是让人汗毛倒竖。 齐凛可以肯定,徐梅的病情又恶化了,她幻想出了一个爱人,以此来抵御齐父死去所带来的悲伤。 等到徐梅回家睡下,他才返回自己家里,禹涵正担心地等待着,一见他回来便迎上来:“阿姨怎么样?“ 听他一五一十地说完后,禹涵也有些怔愣:“那怎么办,这个情况要物理治疗才能控制吧,等葬礼之后要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吗?“ 齐凛沉吟片刻,道:“不了。就去疗养院吧。病……不用治了。“ 就让她和她想象中的爱人一起度过后半生吧,治好了病,恐怕会让她生不如死。 禹涵点点头,齐凛突然把他拥入怀里。 “我一定要死在你后面。“ 禹涵伸手拍拍他的背:“别瞎说了。“ 齐凛固执道:“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禹涵无奈地笑了笑,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齐凛:“我看着你把一辈子都好好过完了,我才能放心。“ 安顿好了你的生前身后事,我再去和你一起。 生同衾,死同椁。 第42章 七日之后齐父出殡,他生前是个知名艺术家,有不少志趣相投的伙伴,齐凛更是朋友众多,再加上与齐家的世交,宾客数量并不少,一个大型礼厅被挤得满满当当。 齐凛是家中独子,徐梅有又对外谎称哀思过度重病无法起身,大部分事情就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好在有禹涵章云驰等人帮他分担,还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是有些事也只有他自己来做,比如在灵堂门口,对前来哀悼的客人致谢。 而齐焕做为长孙,即使齐凛不愿意让他和禹涵过早地暴露在人前,也必须做该做的事情,禹涵要在后面安排葬礼后的午宴,因此便由何姐抱着他站在齐凛后面。客人在门口对亲属慰问之后才会入场,所有的人都无法避免地看见了他。 一个孩子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显眼,毕竟在门口致谢的都是亲密的家人,这孩子这么小就在这,显然是亲儿子亲孙子才要做的事,不少人在路过的时候对齐焕投来了探究的视线,也大部分都在心里有了个猜测,只是碍于场合,不便交头接耳。 齐焕这天表现得已经非常好了,那么多的陌生人,他却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打量四周,但是客人络绎不绝,他实在是烦了,扁着嘴挥舞着小拳头,眼看就要哭出来,何姐赶快到一边去给禹涵打电话,过了不久禹涵便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抱着齐焕小声哄着。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 在送别仪式上自然没有人会多说些什么,但是葬礼结束之后,岳江市的名流圈子里便传开了齐凛私生子的事情。 齐凛今年才二十六,已经把整个齐家都牢牢地攥在了手里,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况且他不管是身材还是容貌都是无可指摘,连家庭关系都十分简单,放眼整个岳江市,他可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结婚人选。 之前盯上他的大有人在,只不过能跟他搭上话的并不多,只有几个当初扶持他的老前辈替自己家小辈提过几次,但是齐凛都拒绝了,因此外面都知道他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即便如此,齐凛的吸引力摆在这儿,打他主意的人依旧不少。 叶家的幺女叶颖就是一个。 叶家爷爷当年和齐凛爷爷交好,在齐凛刚上任的时候提供了不少帮助,因此叶颖也总觉得自己有底气能吸引齐凛的注意,只是叶家爷爷了解齐凛,知道他心气高,不是自己看上的人绝对不会屈就,如果自己一味的把孙女给他硬塞,反而会让齐凛不悦,他不愿意破坏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些人情——其他人能让齐凛欠人情的机会真的很稀罕,所以一直不同意给叶颖去说和。 但是叶颖有个表叔叫叶长海,就在齐凛手下工作,叶长海为了自己的仕途,自然是想让叶颖嫁给齐凛的,之前他在齐凛办公室看见那张B超图案便觉不妙,如今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越发着急了。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工作,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正是叶颖。 叶颖语气急切:“表叔,齐凛是真的有孩子了吗?” 叶长海:“应该是真的,他从孩子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存在,而且一直关注着。” “这孩子是谁生的?男的女的?他们结婚没有?” 面对侄女的一串问题,叶长海也想知道:“消息瞒得很死,要么是这人特别重要,齐凛不想让他暴露,要么就是齐凛只是想要这个孩子。” 叶颖:“我听说齐叔叔出殡那天,有人说看见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了。” 叶长海自然也听说了,但是还是不能确定:“他不一定是孩子的爸爸,而且,他和孩子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齐凛是什么关系!” 叶颖恍然,对,她喜欢的是齐凛,只要能讨到齐凛的欢心,其他的都好说。 想到这里,她急忙问道:“叔叔,您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机会?” 叶长海沉吟片刻:“这事儿急不得,你等着我消息。” 叶颖虽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先自行按捺下去,焦灼地等待着。 ……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年关。 这年家里新丧,没有什么新年的气氛,齐凛一合计,便带着禹涵出去玩了。 至于齐焕,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岳江市冬季湿冷,禹涵原本以为齐凛会找个暖和地方,譬如三亚或者马尔代夫,已经着手准备泳裤和防晒霜了,但是某天齐凛发现他买回来的防晒霜的时候愣了一愣,从客厅里拿回了主卧。 禹涵发现找不到当然要问:“柳姨,看见我桌子上那个小瓶……呜!” 齐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我拿回房间了,你今晚要用吗?” 禹涵:“我大晚上用那个干什么?” 齐凛:“晚上不用什么时候用?” 禹涵:“……” 齐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你是说的那瓶KY?” 禹涵崩溃道:“什么KY!那是防晒!你看不懂英语吗!你见过长成那样的KY吗!” 柳姨悄悄从房间里探出头:“小涵呀,小声点。” 禹涵:“……哎,好嘞。” 齐凛无辜道:“那怪我吗,家里本来就没什么护肤品,最多的小瓶子就是KY,谁想得到你突然买防晒。” 禹涵气鼓鼓:“去海滩不买防晒,我怕我黑到回家了齐焕都不认识我。” 齐凛:“去海边干什么?” 禹涵:“……不去海边吗?” “你想去?那我们改机票,想去哪?” 禹涵懵了:“你当时不是说去一个不冷的地方吗,我以为你要去巴厘岛或者马尔代夫……” 齐凛:“我当时说的是‘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你就不会觉得岳江冷了‘。” 禹涵:“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齐凛:“北极。“ 禹涵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回去重新收拾行李箱了。 齐凛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初一去看过徐梅,夫夫二人便直奔机场,因为冰岛只允许本国航班启停,所以还要在英国转机一次,经历了漫长的飞行,二人终于到达了这个位于北极圈附近的国家。 飞机降落在在凯夫拉维克机场,取了行李过来,直接去停车场取车。为了保证出行顺利,齐凛提前安排了一个助理过来,只不过此人相当谨慎低调,把该办的事一一做好之后便功成身退,连齐凛自己都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反正有需要就召唤出来就完事了。 车已经给租好了,一辆四驱2.0T的全尺寸SUV,都已经配上了雪地轮胎。车从机场驶出一上路,禹涵眼前便是一亮。 冬季的冰岛已然是万里雪封,公路两侧是空旷的雪野,一眼望去可见天地相接,与国内全然不同的独特地貌起伏不平,远处还有低矮的山丘相连,天空阔大而低沉,灰色的浓云如盖一般铺展着,一轮红日被挡在云层之后,晕染出金红的光芒。 路上行人不多,孤零零一辆小车飞驰在雪原之上,顿生天地辽阔孤鸿渺渺之感。 禹涵尚未见过这样的地貌,趴在车窗上看得眼睛都要直了,口中赞叹连连,又拿出手机来对着车窗前方的景色,录了一段小视频。 在视频的末尾,镜头微微一转,正在专心开车的齐凛被框了近来。 禹涵嘴角一翘。 到达雷克雅未克时是下午,只不过在这里黑夜变得无比漫长,大约四点多天就会黑下来,因此二人直接入住。这座城市整体都是鲜明的北欧风格,简约而美观,楼层都不高,但在昏暗的天色里,透出暖黄灯光的小窗却显得尤为温馨。 住进旅店之后,齐凛脱去外套,感慨道:“这里天黑的真早。” 禹涵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纬度太高了。” 齐凛也走到他身边:“夜晚这么长,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总不能千里迢迢跑到国外来玩手机。” 禹涵:“我等下要给家里打个视频电话。” 齐凛装模作样一点头:“是啊,打完之后呢。” 禹涵:“……” 齐凛:“不如晚上就做点晚上该做的事吧!” 禹涵:“……” 齐凛笑眯眯地说:“宝贝,这里的夜晚从下午四点到明天十点,有足足十八个小时呢。” 禹涵:“……” 畜生! 是不是到冰岛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那要是真的跑去北极了呢? 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不用下床了? 齐凛善解人意地说:“要满足八个小时的睡眠,那我们还剩十个小时。你是不是还要中场休息?那剩下的时间更不多了,抓紧一点。” 禹涵:“……” 好想回家抱着儿子睡觉,我要离这个变态远一点。 然而在齐凛的吻落上来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拒绝。 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小镇都被绵软而蓬松的落雪覆盖,窗口的灯一户一户熄灭下去,整个雷克雅未克陷入酣甜的睡眠,只有路灯在繁密的雪片中投射出暖黄的光。房间内温暖如春,吻和爱抚也如同雪片一般密集地落下,然后在柔白的肌肤上水一样的化开,留下暧昧而艳靡的痕迹。缠绵的低语和轻软的喘息惊叫,在黑暗的房间中回荡。 第43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禹涵有点恍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知觉和思维才逐渐归位,腰肢大腿的酸痛一阵阵袭来,昨夜的回忆随之复苏。 禹涵反手就怼了旁边的齐凛一拳。 太放肆了!太过分了!再不管管就要上天了! 重体力劳动者齐凛忙了一晚,此时搂着禹涵睡得正香,被怼了一下也没醒,又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乖,再睡一下。” 禹涵张牙舞爪地挠他,结果被毫不留情地镇压住了,齐凛连醒都没醒,直接胳膊一收大腿一压,禹涵就一动也不能动了,禹涵简直怀疑齐凛是个螃蟹有八条腿,要不然怎么就把他一个成年男性给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 禹涵被螃蟹齐凛捆住,气咻咻地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里面传过来,是齐凛在洗澡,禹涵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饿的头昏眼花,往床上一倒:“齐凛,你再不出来我要饿死了。” 水声一停,片刻后齐凛便裹着浴袍出来了,带子没有系好,前面松松垮垮的敞开着,身上还水淋淋的,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笑道:“还饿啊?“ 禹涵一指他:“少开车,马上去给我弄早餐上来。” 齐凛指了指自己大开的衣襟,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还有水珠在往下滚落,紧致的皮肤上留存着许多痕迹,十分诱人:“你舍得我这么下去吗?老公身材这么好,不怕给人看见?” 禹涵脸上发红,故意道:“北欧人什么体型自己心里没数?大街上随便拽一个出来都比你有看头。“ 齐凛男性自尊心受到挫伤,顿时欺身上前和禹涵滚做一团,一边把手往被子里面伸去一边佯怒道:“再说一遍?怎么,对我不满意了?昨天晚上谁哭着说不要了不要了?嗯?你去大街上给我拽一个来?“ 禹涵被他逗得哈哈直笑,像个大虫子一样在被子里拱着身子躲来躲去,笑得肚子都要疼了,赶紧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满意,特别满意,别摸我那,痒死了哈哈哈哈……” 两人又在床上打闹了许久,齐凛才穿好衣服下去,吃完早饭已经是十点,然后二人乘坐冰原卡车前往索尔黑马冰川。 这次周围的景象与昨天相比更加不同,依旧是空旷而辽阔的旷野,但是并非全然的冰雪覆盖,而是火山岩与冰川交错,时而是灰黑色的裸露土地,时而是纯白光滑的冰川地貌。卡车走得不快,禹涵和齐凛坐在后排头靠着头看外面的景色,一路上交谈并不多,却莫名地感觉舒服。 卡车最终在冰原停下来,齐凛拉开车门下车,禹涵站起来茫然四顾:“来这儿干什么,滑冰吗?” 齐凛笑笑不答言,伸手把他的冲锋衣外套严严实实地拉好,司机递过来两个头盔,齐凛接过,罩在禹涵的脑袋上,仔细扣好安全装置,然后把上面的墨镜拉下来。 接着,一阵轰鸣声突然隐约传来,禹涵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两个黑色小点向这边快速移动,伴随着震天的引擎声不断放大,不多时,两辆纯黑色的雪地摩托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机身线条流畅,颜色漆黑发亮,下面本应是车轮的地方被换上了两个滑橇,整体厚重但不笨重,充满了力量感,机械巨兽发出嘶吼和咆哮,在辽阔的雪原上极为醒目和耀眼。 禹涵两眼直放光,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 在辽阔的雪野上高速奔驰,是何等的舒爽和快意! 两个驾驶员熄火下车,禹涵直接就往前冲去,然后被齐凛一把给揪了回来:“等我!” 禹涵手痒:“我先开一下!” “谁让你开了,我开,你坐。” 禹涵:“这不是两辆吗!” “还有一个是教练的,你自己就敢在冰川上乱跑?宝贝,你胆子够大。” 禹涵还是蠢蠢欲动,试图说服齐凛,然而齐凛直接拿出了个小本子一晃:“你有驾照吗?” 禹涵瞪圆了眼睛:“我有,我都开了好多年车了!” 齐凛高深莫测地一笑:“不,你没有。” 洛禹涵有,但是禹涵没有。 禹涵:“……” 他不死心地看向一边的教练员,对方用英语说道:“出于安全考虑,驾驶雪地摩托必须持有汽车驾照。” 禹涵含恨坐在了齐凛的后座,还不忘狠狠掐了他一把。 可惜冲锋衣太厚,齐凛根本没有感觉到。 听完注意事项之后,雪地摩托终于被发动起来,顷刻间引擎声大作,二人瞬间冲向了一片茫茫白雪,尽管有护具的防护,凌冽而凶猛的风依旧吹的十分狂野,禹涵紧紧抱住了齐凛的腰,他没有看见,前面的人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又把速度加快了一点。 摩托在雪地上驰骋,几人完全置身于一片雪白世界,周围天地无际,世界广袤的如同没有边界,向远处眺望,只看得到白色的雪及交融的冰与火山岩。这天天气很晴朗,可以看到了浅蓝色的天空与深蓝色的海,甚至隐约可见海上的岛屿。车子高速行驶,却有一种长时间没有移动的错觉,毕竟天地之间,人类是何等的渺小 这样辽阔的视野将整个人的心胸都彻底打开,所有的烦恼都被寒风吹散,只剩下无边的快意,禹涵情不自禁地放开了抱着齐凛的双手,大声吼道:“啊——!” 齐凛放声大笑起来,笑完之后禹涵接着喊道:“我——好——喜——欢——“ 齐凛耳朵立刻竖起,等着下文。 禹涵:“……冰——岛——啊——“ 自作多情了。 没事,咱自己也不是没嘴。 齐凛清清嗓子:“我——好——喜——欢——禹——涵——啊——“ 禹涵坐在后面,呆了一下,头盔下面的脸红彤彤。 反正同行的人也不懂中文,教练员们见惯了在这儿大喊大叫的人,都不以为意,继续跟个NPC一样在前面领路。 冰川虽大,但是可以安全行驶的范围只有一小片,来回也就玩了两个多小时,放下车的时候禹涵还有些依依不舍,眷恋地在车把手上摸了摸,然后对齐凛说:“我回去就考驾照!“ 齐凛笑死:“好好好,你考出来驾照还带你过来。“ 直到返程的车上,玩摩托带来的激荡心情逐渐平复,禹涵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他看着外面依旧浩渺不见来路的大雪原,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齐凛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饿了?” 禹涵眼巴巴地看着他。 齐凛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垫垫,等会儿带你吃龙虾。” “只有一块吗,一人一半……” 禹涵话音未落,就看见齐凛把巧克力包装撕开,径直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只咬着一边,朝禹涵得意地上下晃了晃。 禹涵立刻转头看了一眼司机。 齐凛含含糊糊地说道:“这路不好走,他专心开车……吃不吃,不吃可就化了。” 禹涵耳尖一红,扑过来咬掉半块就要逃走,却被守巧克力待禹涵的齐凛一把捉住,抱着向后仰去,接了一个巧克力味道的吻。 禹涵脸红得都要炸了,一点都不饿了! 司机没有带他们返回雷克雅未克,而是在阿克雷里用了午饭,说是午饭也不太准确,这里的时间因为过长的夜晚而有些混乱,但是也正因为准极夜,人们的脚步都是散漫而悠闲,好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阿克雷里是一个海湾城市,说是城市,其面积却是极小,但非常富有当地特色,冬季的峡湾乡村风光十分优美,草顶小屋俏皮可爱,齐凛和禹涵在小城的主路上手牵着手慢慢散步,安静地体会当地风土人文,这里很空也很静,只有童话一样的白墙尖顶小房子和覆盖了皑皑白雪的草植,两个人如果一直走下去,仿佛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 转完整个城市也只花了一个多小时,阿克雷里即将入夜,这一晚的住宿就安排在这里,因此他们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这家餐厅是复古风格,色调暖黄,墙壁是浅棕色的原木板,挂着写有英文字母的墙饰,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低声播放着异域小调,人不多,有位老妇坐在靠墙壁的地方打毛衣,显得格外安静和温暖。尤其是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去,冰冷的寒风呼啸着,这间小屋如同一个庇护所,让人感到心安。 两人点了两份羊排、一份龙虾、几味小食和两瓶localbeer,食物做得精美可口,两个酒杯轻轻一碰:“cheers” 禹涵咽下酒液,笑道:“庆祝什么?” 齐凛一边拿刀叉分切盘中的羊排,一边说:“要庆祝的东西可多了,庆祝你死而后生,庆祝齐焕出生,庆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把两个盘子对调,继续手里的动作:“去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有新生,有死亡,有失而复得,有柳暗花明。 所幸他爱的终究没有错过。 第44章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蓝湖温泉,冰岛的活火山下面终年涌动着炽热的岩浆,在一片白雪当中撕裂出一片氤氲着热气的温泉。在天寒地冻中泡一泡舒适的温泉水,浑身的筋骨都要松开。 禹涵买的泳裤倒是刚好派上了用场,两人开了一个池子,然后双双浸入热水。温泉池的周围的石头上布满苔藓,水翻腾着热气,透着浅浅的蓝色,禹涵一进入水中轻声叫了一下,齐凛一把将他扶住。 “底下是什么?“ 禹涵抬了抬脚,触感滑软粘腻。 “火山泥,可以挖出来当面膜,你要不要来点?“ 禹涵当即拒绝:“不要!“ 齐凛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也对,小脸这么嫩,敷什么面膜。“ 禹涵伸出脚蹬了他一下。 齐凛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温泉池中本就湿滑,禹涵又没有着力点,被齐凛这样一抓顿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下跌了下去,齐凛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捞,两个人双双滚入池下。这水实际上并不深,摔进去站起来也就罢了,但是正当禹涵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被齐凛按住,一双嘴唇覆盖上来,在翻腾的热水中接吻。 禹涵快要窒息的时候,狠狠捶着对方的肩膀,齐凛这才扶着他站起来,两个人都是大口喘息,皮肤在热水和情热的双重作用下泛着粉红。 略微歇过来一点后,齐凛才笑着说:“这水好热,在里面做是不是会很爽?“ 禹涵张口就要骂他,而就在这时,两个工作人员匆匆赶到:“两位先生,你们还好吗?“ 齐凛:“……挺好的。“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指了指一边的摄像头:“我们的监视员在监控中发现两位有溺水征兆,所以特意过来巡查,请注意安全,有需要的话可以按求助按钮,祝您游玩愉快。“ 说罢就离开了。 齐凛看看摄像头,看看禹涵。 禹涵冷笑:“爽?“ 齐凛老实地摇摇头:“不爽。“ 接下来他没再搞幺蛾子,两个人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温泉便返回酒店,蓝湖温泉配套的酒店背靠雪山,面朝苔原,毗邻天然火山岩温泉,温泉水蒸腾出的热气使周围缭绕着飘渺的烟雾,人行走在其中如同仙境一般。 房间以白色和蓝灰色为主,每一个房间都带有露台,可以观赏蓝湖温泉的独特景观。禹涵泡温泉泡得犯了困,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很快就迷糊了过去,不知何时突然被身边的齐凛叫醒。 禹涵睡得正香,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齐凛捧住他的脸,在禹涵耳畔说道:“宝贝,起来吧,极光来了。“ 极光。 禹涵反应了几秒,一下子清醒了。 他折身坐起,惊喜道:“极光?“ “是啊,穿好外套,我们去院子里看。“ 禹涵急匆匆地穿衣服,齐凛强制性地拽住他,把外套整理好,又围上了围巾,才放他出去。 一进院子,禹涵急匆匆的脚步就停顿住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被极为瑰丽壮美的奇景震撼到失语。 漆黑的夜空中,一条璀璨光明而又变幻莫测的彩色光带漂浮着,轻盈的恍若舞女手中的飘带,同时忽暗忽明,缓慢地流转变化,时而高耸,时而凝滞,时而迅速旋转卷曲,时而乍然舒展铺散,曼妙多姿,神秘难测,整个景象神秘又梦幻。 这里的视野极为广阔,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宏大无边的天空就是极光的舞台,它在上面肆意舒展着曼妙的身形。 禹涵看呆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远万里也要跑到北极来,就为了看一眼极光。 这是任何语言文字甚至图像都无法描述的壮丽。 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恩典。 直到极光消失,禹涵还在傻傻地站着,齐凛伸手捏捏他的后颈:“脖子不累?” 禹涵把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意犹未尽:“真美。” 齐凛揽着他往房间里面带:“没你美。” 禹涵不高兴地戳他:“我说正事儿呢!” 齐凛:“我也没说闲话啊!” 禹涵提膝顶他,两人打闹一番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都冒了汗,脱掉衣服重新回到床上,却一时都无法入睡,齐禹涵看着天花板,低声道:“听说看见极光的人会有好运。” 齐凛一笑:“说反了吧,明明是有好运气的人才能看见极光。” 禹涵啧了一声,扭过头看他:“我发现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齐凛:“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没空整那些幺蛾子。“ 禹涵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爬起来压到他身上:“你上哪学来的土味情话?“ 齐凛:“没学,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了,那喜欢都从心里溢出来了,就变成情话了。“ 禹涵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闷声笑道:“你好骚啊。“ 齐凛摸摸他的腰:“没你……唔。“ 刚刚还跟个小媳妇似的禹涵突然抬起头,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凶神恶煞道:“嗯?“ 齐凛:“没什么没什么。“ 禹涵绷不住笑了,凑上去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接下来他们在冰岛停留了十来天,将黄金圈的三大自然景观——古佛斯瀑布、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和大间歇泉看了一个遍,然后在专业导游的带领下花费了三个多小时徒步攀爬冰川,步行四公里前往当初失事的索荷马塞杜飞机残骸…… 最后一天,在胡萨维克附近的海域上观鲸,天空万里湛蓝,海水万顷碧波,神秘巨兽在海洋上露出庞大的身躯与尾鳍,他们在当地人的小船上接吻。 整个旅程中的每一个经历都奇异而曼丽,禹涵在返程的那一天做了一场奇幻的梦,梦中有覆盖了天地的白雪,有在天空当中游弋的巨大鲸鱼,有触手可及在人身边舞动的极光,有四散奔腾一泻千里的瀑布。 还有他和齐凛,并肩坐在一起,驯鹿拉着他们的雪橇向前飞驰,松树上抖落的白雪落在他的肩头,一拂就变成了色彩艳丽的海鹦,展开翅膀盘旋两圈之后飞走。 直到停好车走进机场,禹涵才有一种从另一个世界中剥离开来的感受,仿佛一下子梦醒了,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现代化的设施和往来的各国人群与身后的童话世界将空间斩断成了两截,禹涵有些恋恋不舍。 齐凛找了个推车,将行李箱放上去,一手推着小车一手牵住禹涵:“怎么了,舍不得?“ 禹涵与他十指交扣,点了点头。 “没关系,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抽出时间出来玩,等到齐焕大了就把他也带上,以后还可以去西藏,云南,泰国,丹麦……世界太大了。“ 禹涵听着他的描述,嘴角微微翘起来。 世界太大了,每个地方都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纵使天地无边,也不会觉得孤单。 值机时间马上就到了,二人前去换登机牌,头等舱的人很少,完全不用排队,就在他们往前走去的时候,突然旁边被人喊了一声。 “齐凛哥哥?“ 二人双双回头。 一个女孩拉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穿着修身外套,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齐凛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叫我?“ 叶颖尴尬了一瞬,随即便重新挂上笑容:“是啊,我是叶颖,你不记得我了吗?“ 在齐凛这,叶颖是谁他是真的不记得,但是姓叶的话多半是他爷爷的朋友家里的孩子了,他随意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你好。” 然后转身就要走了。 叶颖为了能接触到齐凛,托叶长海想尽办法打探齐凛的行踪,从他回公司上班的时间推算出了他回国的时间,然后坐飞机跑了这么远来就为了和他搭上话,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走?于是立刻便上前两步:“你们也是来冰岛玩的吗?” 禹涵也知道叶家,此刻基本上可以猜出这个女孩儿的身份,不仅猜出了她的身份,被绿过一次的禹涵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女士的小心思,于是他硬生生扯着齐凛停下了脚步,转头笑着说:“是啊,你一个人来吗?” 叶颖:“我朋友移民冰岛,让我过来玩几天。你是…… 禹涵说:“我是他男朋友。” 过完年就要结婚的那种男朋友,儿子都三个多月的那种男朋友。 小姐,你还有话要说? 叶颖一愣,但依旧不依不饶:“你们也是这趟航班转机回国吗?不如等下把座位选在一起吧,我一个女生出来,还是有点担心路上的安全……” 齐凛刚要拒绝,禹涵却一口应了:“好啊。” 齐凛看向禹涵,禹涵拿眼风扫了他一下,那眼神的含义倒是非常明显。 一会儿怎么表现,心里有点数没! 齐凛:有有有。 一上飞机,外人面前高冷不可接近的齐凛便鞍前马后,殷勤备至地伺候着他“男朋友”,盖毯子,戴耳机,调整座椅,连拖鞋都是亲手摆在禹涵脚底下,看得旁边的人眼都直了——不光是叶颖,但凡附近的乘客,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秀恩爱。 秀完之后,飞机已经飞稳,禹涵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好困,于是齐凛将帘子一拉,彻底阻断了叶颖搭话的心思。 叶颖:…… 她原本还想装个晕机什么的。 可是从头到尾,齐凛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在外面,更晚了】 第45章 整条航线,叶颖没有逮住过一次机会能与齐凛进行什么有营养的对话,禹涵坐在靠外的位置把她和齐凛完全隔开,偶尔有什么问题也都被禹涵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更何况,头等舱为了保障乘客的隐私权,都在座位间设置了隔帘,帘子一拉,叶颖只能干瞪眼,即使用餐或者看风景的时候隔帘被拉开,二人之间如胶似漆的氛围也完全无法让别人插足。 烧火棍 她看着心目中的理想爱人与另一个人说笑,旁若无人的亲吻,嫉妒的几乎要发疯。 但她依旧不甘心。 而齐凛和禹涵完全没有把这人当作一回事,下了飞机后直接坐车回家。章云驰开车来机场接机,禹涵刚重生过来的时候齐凛不怎么搭理他,章云驰倒是对他挺不错,因此他也对章云驰颇有好感,这次去冰岛还给他仔细挑选了一份伴手礼,见面后热情地送上前:“章大哥,这个深海鱼油听说对老人身体很好,你拿回去给阿姨,毛衣是给你的。” 章云驰连忙道谢,将礼物放在车里之后伸手去接齐凛手里的行李箱,对方轻哼一声,自己把箱子塞进了后备箱。 章云驰:“???” 他那金枝玉叶的大老板这是干嘛呢? 怎么突然自己长手了? 返程路上,齐凛和禹涵坐在后排,二人聊着路途中的种种见闻,时不时也会和章云驰分享几句,一路上倒是欢声笑语不断,直到回家之后,章云驰驱车返回,齐凛才状似无意地说:“干好自己分内的事。“ 章云驰懵懵地点头。 禹涵都快笑死了,等人一走,他才拉着齐凛的手晃晃:“你干嘛?鱼油给柳姨何姐还有徐梅阿姨都买了,毛衣毛毯小摆件也都有你的,瞎发什么脾气?“ 齐凛别别扭扭:“我助理那么多,你怎么偏就给他买?“ “你助理再多我也就认识这一个啊!“ 禹涵哭笑不得,这是吃的哪一门飞醋? 他戳了戳齐凛:“你行了啊,我为什么跟他熟,还不是因为当初你又不管我,什么事都让他来……“ 齐凛啊呜一口咬在了禹涵的耳朵上。 “不许说了!” 禹涵偏头抢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跟个在大人面前刷存在感的小孩似的!” 齐凛:“我就是个宝宝!快哄我!”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外表成熟英俊的大男人撅着嘴说这话,画面简直太喜感了,禹涵笑得前仰后合,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在笑,然而一进家门,禹涵就笑不出来了。 家里还有个真正的宝宝呢。 齐焕这几天在何姐和柳姨的照顾下适应良好,还算安静,此时正安安生生地躺在小床上抓咪呜的尾巴玩,禹涵想死儿子了,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向婴儿房:“宝贝!老爸回来啦!你想不想爸爸!” 齐焕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门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认出了禹涵之后不但没像往日一样咧开小嘴笑,反而眼一闭嘴一张,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挥舞拳头蹬着小胖腿,整个人都扭来扭去,原本守在他旁边的咪呜都被吓跑了。 禹涵赶紧冲上前抱起来哄,然而使尽了浑身解数,齐焕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禹涵被他哭得肝颤,实在是手足无措,最终还是何姐把他给哄好了。 禹涵悲伤地说:“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齐凛:“……可能是在惩罚你,嫌你出去玩不带他。” 禹涵幽怨道:“为什么不惩罚你?” 齐凛:“罚你就是在罚我,么么哒。” 齐焕胖乎乎的小腿一蹬,显得愤愤不平。 禹涵对于自己抛下儿子独自去浪的行为也感到了一丝愧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致力于修复亲子关系,一天到晚守着他陪他玩,好在小家伙这脾气来的邪性去的也快,没多久就又变成了那个爱笑不爱哭的天使宝宝。 年过完了,齐凛还要去工作,禹涵也重新回到工作室,继续未完成的作品,冰岛的日子如同一场奇幻瑰丽的梦境,偶尔可以回味,回味的时候恍若隔世。 在那边拍的照片禹涵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配上文字说明,放在了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此时这个文件夹中只有两个分组,一个是“冰岛“,另一个是”虫虫“,但是以后这里面会越来越丰富。 禹涵托着腮心满意足地把照片浏览了一遍之后关上了电脑,正打算去厨房里看看做点什么,手机便嗡的一震,齐凛叫他晚上出去吃。 禹涵也没有多想,和柳姨说了一声,穿上外套就去了。 齐凛今天下班很早,已经在楼下等他,接上人之后直接奔赴目的地,禹涵看着他行驶的方向,猜到他大概是要去一家法式餐厅,最近他对法国菜兴致缺缺,倒是有点想吃川味火锅。 于是他扯扯齐凛的袖子:“吃火锅行不行?“ 齐凛一愣:“火锅?“ 禹涵:“对啊,好久没吃了……没事,你想去他家就去吧,改天咱们在家煮一次好了。“ 齐凛犹豫了几秒,最终一咬牙:“行,那就吃火锅。“ 禹涵觉得有点奇怪,吃个火锅而已,齐凛自己也很喜欢,他们去的那家火锅店又很干净,怎么一副要了亲命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多想,到了火锅店之后齐凛便说要去卫生间,禹涵自己高高兴兴地点了一大堆,还把两份酱料都给调好了,齐凛一回来,正好一片毛肚涮熟,禹涵笑眯眯地伸手喂给他:“好吃不好吃?“ 齐凛咯吱咯吱地嚼了:“好吃。” 他刚从公司里回来,穿得还很正式,禹涵猜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才不愿意来吃火锅,于是说道:“你把西装外套和领带脱掉,我去给你拿个围裙过来。” “不要!”齐凛大声道。 禹涵:“……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禹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奇奇怪怪的,坐下吃饭吧。” 齐凛几乎是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一顿饭,禹涵倒是吃得很欢快,大部分时间齐凛都忙着帮他下菜捞菜,酒足饭饱,禹涵拿起一边的湿巾擦了擦嘴巴:“走吗?” 齐凛:“等下。” 他打了个电话,立刻便有服务生上来把锅底和料碟等物撤了下去,待桌面清空之后,一位服务生端上来了一个小蛋糕,摆在了禹涵前面。 蛋糕大概只有一个手掌大,但是制作的极为精美,基底为浅蓝色,上面用翻糖制作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衣饰五官都十分逼真,眉眼活灵活现,可以清楚地看出来一个是齐凛一个是禹涵。 站着的是禹涵,跪着的是齐凛。 齐凛小人单膝跪地,手上还捧着一枚大大的戒指,这戒指是真的,几乎比小人的脑袋还要大了。 禹涵一愣,抬眼看了一眼齐凛。 齐凛小心地把那枚戒指取下来,起身离开座位,微微叹了口气。 火锅店就火锅店吧! 虽然按照他一开始的预想,是应该在那家法式餐厅露台上种满各色花卉与绿植的暖房花室里,在悠扬而甜美的乐声中向禹涵求婚,但是奈何人家对火锅情有独钟! “好了好了!”禹涵立刻出声制止他,双手紧张地揪住齐凛的袖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好在这家店私密性相对比较强,都是卡座,没人注意到这边。 禹涵终于明白吃个火锅为什么跟要他命一样了。 早知道是要求婚,他怎么可能跑到这边来啊! 齐凛看着他脸色变换,轻笑一声:“早就把自己的生日忘了吗?“ 禹涵这些年来哪有什么人会给他过生日,除了伍绾纭记得给他发个红包,连自己都不太在意,况且人到了三十岁,生日一过就老一岁,更不喜欢了。 故而齐凛约他出来的时候,禹涵根本没有往这边想。 齐凛牵起他的手,轻轻印上一个吻:“生日快乐,礼物要不要?” 他转了转手里那枚银白色的戒指,餐厅的灯光打在上面又反射过来,光芒璀璨。 禹涵的心脏跳得飞快,他看着齐凛背光下的面容,声音轻得像是蝴蝶振了一下翅膀。 “要。” 齐凛垂着头,认真地把戒指套在禹涵左手的无名指上,套好之后,捏了一下无名指的指尖:“他们说这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你感受到我没有?” 禹涵猛地扑了上去,双手搂住齐凛的脖颈,头埋在他的胸前,齐凛被扑得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才站稳,反手抱住他的腰,拍了拍:“好了好了。” 良久,怀里传来细微的抽泣,禹涵闷闷地说道:“感受到了。” 感受到你了,也感受到炽烈而纯粹的爱了。 他终于被从曾经的泥沼中拉了出来,那个温柔的、克制的、逆来顺受的洛禹涵死了,那个满心仇恨与厌恶的禹涵也死了,所有的脏污都被摒弃,只留下最干净的灵魂。 这样的灵魂,是用来爱和被爱的。 二人相拥许久,直到禹涵止住了澎湃的心情,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不好意思,他低着头把齐凛推开,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周围有人在看他们,不过视线里都是善意,甚至还有小姑娘悄悄地拍照。 齐凛含笑看着他:“回家吧?” 禹涵点点头:“嗯,回家。” 【作者有话说:新科榜求月票票~五十票票双更,宝贝们看看我鸭!】 第46章 禹涵很喜欢他的戒指。 有时候一不小心看见了,就会停下来欣赏一会儿。 比如倒水的时候,拿东西的时候,抱齐焕的时候。 有一次他把齐焕从婴儿床里抱出来,抱到一半看见手上的戒指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分外好看,于是又把齐焕放了回去,对着阳光开开心心地欣赏了起来,差点把齐焕气哭。 戒指戴在手上,时不时就可以举起来看看,但是前些日子刚扯来的证被收在书房里,按说谁也不会没事想起它来。 但是禹涵不,他闲来无事就跑去拿出来看看。 某个晚上齐凛正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禹涵哼着歌儿就进来了,看见他在开会立即噤了声,但还是悄咪咪走到一边给他放下一杯水,然后把结婚证拿出去玩了。 当时齐凛含笑看向他的背影的样子,把跟他开会的人都给吓懵圈了。 后来齐凛想,也应该慢慢将禹涵带给他身边的人认识了。 齐父去世的时间不久,至少一年以内办婚礼都很不合适,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关系亲密一些的人先知道禹涵和齐焕的存在,也好为未来做个铺垫。 于是他选了个周末,邀请几位平时与他关系不错的朋友来家里做客,其中包括梁宇,和他跟梁宇的另一个发小曹清远。 曹清远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的时间比较多,但是他受他爷爷的影响喜欢搞艺术,高考之后就和齐凛他们分道扬镳了,前两年才从国外的艺术院校毕业,回国后才和齐凛他们的联系重新密切起来,只不过毕竟圈子的交融小了,情分犹在,但是往来不是十分频繁。 齐凛邀请朋友来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受邀的几个人都十分惊讶,梁宇直接打趣:“你是穷的请不起我们吃饭了,才叫我们去你家?” 齐凛面色冷冷淡淡,眼睛里却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点甜蜜。 “家里有个宝贝,叫你们去看看。” 为了齐凛家这个宝贝,被他通知了的几个人有天大的事都得推掉,无一不当场应下。 能跟齐凛关系好的人都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聚会就定在了周日的下午,齐凛就像个跟同学炫耀新买的文具盒的小学生一样,死活不要柳姨做饭,非得让禹涵亲手做,不但要亲手做,还得当着他们的面亲手做。 “到时候把厨房的门打开,我进来抱你,你要喂我菜吃。” 齐凛板着一张霸总脸,给禹涵发剧本。 禹涵哭笑不得,本来见他朋友的紧张心情一下子被他这幼稚的举动给弄得烟消云散:“行行行,然后菜端上桌之后我还会一脸抱歉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啊,我会的菜不多,都是按齐凛的口味来的,你们多担待’。” 齐凛一本正经地纠正:“不要在他们面前叫我齐凛,叫老公。” 禹涵翻了个白眼:“好的,老公。” “好的,宝贝。” 两个人又没羞没臊地调起情来。 在聚会的前一天晚上,齐凛再次戏精上身,非得在禹涵脖子上留个印子,禹涵满脸通红地挡开他的大脑袋:“你行了啊!明天在家里我难道还得穿个高领挡起来吗?” 齐凛含含糊糊地说:“不挡,给他们看。” “看个鬼!”禹涵抓狂,“齐凛你适可而止!我还要脸呢!” 齐凛见对方抵死不从,只得采取了迂回策略,当天晚上暂时放过了他,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禹涵尚未清醒并且因为早上的***而态度软化的时候直接把人按在床上给办了。 印子,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还新鲜。 齐凛洋洋自得,禹涵气成了个河豚。 气归气,客人还是得招待,禹涵挑了几件居家服,都遮不住齐凛弄在脖子上的红痕,干脆自暴自弃穿了原本选的那一件,在厨房里烤小饼干。三点多的时候客人们陆续来到,梁宇最先过来,给带了两瓶酒,一进门便兴致勃勃地问:“哪呢?哪呢?你家那宝贝呢,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正往门厅走的禹涵:“……” 默默收回了前进的步伐。 梁宇嚷嚷完还没等到齐凛的回复,一抽鼻子:“好香!你家做什么呢!” 他对齐凛家地界熟,直接冲着厨房就来了,和禹涵撞了个脸对脸。 禹涵:“……你好。” 梁宇:“……你好,嫂子,你好你好。” 禹涵默默捂脸。 梁宇第一反应是这是齐凛家新请的保姆,居然请了个男的,还挺好看。 接下来就看见了禹涵颈侧那鲜明的痕迹。 敢情那个大宝贝是这个啊! 梁宇拽着齐凛偷偷跑出去:“你那天说的你喜欢上的人,是他?” “是啊。” “不错不错,有眼光,看着就温文尔雅的小公子气质,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梁宇张嘴就是一顿夸,齐凛颔首,表面一般般,心里美滋滋。 接下来几位客人陆陆续续地都过来了,正好烤箱里的小饼干出炉,香甜的味道席卷了整个房间,禹涵端着甜品和水果走到客厅放好,然后齐凛搂着他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梁宇迫不及待地宣布:“大伙儿瞧一瞧看一看啊,咱们当初预计最后一个脱单的齐凛,如今可是比咱们都快了一步。” 曹清远:“你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背着我们悄么声的。” 齐凛:“不是男朋友,刚领的证儿。” 梁宇惊了:“这他妈不是差了一步啊!“ 齐凛慢条斯理地说:“我俩的儿子,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一瞬间客厅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所有的人,正在端水的,正在拿水果的,正在歪着身子掏手机的,正张着嘴想说话的。 全都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齐凛一指婴儿房:“里面,在睡觉,想看的小声一点。”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房间里冲去,全都抱着一种“这人玩我呢吧里面八成是条狗”的心态,一个个活似伸长了脖子的大鹅,全都挤在婴儿房的门口,何姐正在里面看着齐焕,看见这阵势都给吓懵了,颤声道:“你……你们干什么,抢孩子啊!” 梁宇:“没有没有,大姐,我们就看看。这是齐凛他儿子?” 何姐:“……是啊,和他长得这么像,你们看不出来?” 小家伙如今慢慢长开了,白白胖胖的,眉眼之间还真有几分齐凛的模样。 梁宇:“是有点像……卧槽,这到底差了几步?“ 一群大龄单身狗像参观什么馆藏珍品一样在婴儿床旁边围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这是齐凛的孩子啊! 且不说这孩子有多会投胎,跑到齐家来当长子,就说他出现的时间,在外界看来,都以为十年之内齐凛不会有孩子,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些人表面上看着不爱搞那些情情爱爱,背地里孩子都这么大了。 大家纷纷表示今天这一趟来的很值,非常值。 参观够了,大家都悄悄退了出去,并且纷纷表示这次太突然,等下次再见把见面礼给补上。几人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开始哄让他讲一讲两个人认识的经过,大家都是熟人,说起话来就很随意,齐凛介绍了他们互相认识,一群人围绕着他俩又是聊天又是八卦,客厅里的气氛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 朋友聚会,无非就是聊聊往事与近况,话题漫无边际四处闲扯,说话间坐在梁宇身边的人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哎梁宇,你弟是不是不愿意进你家公司啊?” 梁宇每次想起梁飞来就头大,上次他醉驾撞人,他父母本想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好好惩治惩治,结果这小子出院就躲到了他奶奶家,梁宇想管教都无从下手。 “他肯定不愿意啊,我跟我爸妈都不惯着他,他恨不得在我奶奶后面躲一辈子。” 梁宇摇头叹息:“早晚得毁了。” “不是,前几天我到航哥那办事儿,航哥他们写字楼对面不就是方天科技吗,我看见你弟从方天出来。我还觉得挺奇怪,你家不是跟方天不对盘吗,你弟干嘛去了?“ 梁宇眉头一皱。 他家和方天属于竞争对手关系,而且最近有一个项目两家公司都在争取,梁飞这是干什么? 别怪他不相信自己弟弟,这种家庭里面,别说亲兄弟,就连亲父子都有反目成仇的。 说话的人见点醒了梁宇,没再多话,转头和别人聊齐凛家的挂饰去了。 齐凛看了梁宇一眼,低声道:“帮你查查?“ 梁宇点点头:“多谢。“ 随即几人又恢复到刚才的状态,天南地北地胡扯起来。 转眼间就是下午四点多,齐焕每天中午都睡挺久,大概四点的时候才醒,何姐哄他玩了一会儿,推开门问禹涵:“小涵啊,他那个小狮子你放哪了?” 禹涵想了一下:“哦,在我工作室里。” 他那天看见狮子尾巴被玩得有点尖,怕戳到齐焕,就拿过去用磨石给磨平了。 他坐在里面不好动,于是推了推齐凛:“去给他拿一下,就在桌上。” 齐凛起身去拿,梁宇在后面好奇道:“什么工作室啊,你那不是个客卧吗?” 齐凛把小狮子拿出来递给何姐,站在门口说道:“改给禹涵用了,做微缩景观的。“ 曹清远闻言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第47章 和刚装修好的时候相比,现在的工作室稍微凌乱了一点,因为工作台上还有着正在制作的作品,但是光摆放在展柜里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诱人了。 曹清远也学过雕刻,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艺术多少也有些相通之处,他站在柜子前面,赞不绝口。 柜子里有北京老四合院,有花园小别墅,有简单的一条窄巷子或者一户传统的北方民居,也有一些各地的特色建筑,比如一座小天坛、一个大雁塔,都是按照现实场景微缩制作,极为精致细腻。 如梁宇这等艺术鉴赏水准一般的只能感叹一句“好看!精致!”,但是曹清远看见的却比这多得多了,他凑近了细细打量着里面的作品,时不时和禹涵交谈几句:“这个墙壁里面是什么材质?” 禹涵:“和真的砖墙一样,用砖块垒起来的,只不过砖很小。” “镂空的窗户是买来的吗?” “自己雕的,水缸上的浮雕、影壁、太湖石,基本上都是我自己雕的,买不到合适的。” 曹清远越看越激动,越说眼睛越亮,两个人交谈得齐凛的脸色都黑了,曹清远对好友的暗示浑然不觉,兴奋地对禹涵说:“我在外面也见过不少做微雕的,微缩景观也有,你这个很精致,还原度非常高,你是做了拿来展览吗,还是出售?” 禹涵的作品被人肯定,眼睛亮亮的,也把齐凛给忘到了一边:“做了很多年,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渠道,所以大部分都还没有拿出去给人看过。” 曹清远道:“这么棒的作品宝珠蒙尘,实在是可惜了,不如这样,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介绍一些展览会和这方面的老师,以后有机会可以把作品送过去做展出。” 天赐良机! 禹涵兴奋地直点头:“当然愿意!多谢你了!” 曹清远:“哎客气了,你这个水平真的挺高的,还不知道谁谢谁呢。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做自媒体?” 禹涵有点茫然。 曹清远给他解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做自媒体还是挺容易的,这个概念解释起来也麻烦……你玩微博吗?” 禹涵点点头,想拿手机,发现手机还放在客厅里,赶紧杵了杵齐凛:“手机给我拿进来。” 齐凛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禹涵这会儿正热血沸腾呢,满心都是自己的作品要有机会被人看到了,哪还顾得上齐凛那点小脾气,啧了一声:“快去!“ 齐凛浑身散发着怨念,然而依旧是敢怒不敢言地去拿手机了。 梁宇等人:“……“ 草,这么悍的,看不出来啊。 曹清远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利用微博或者其他的平台,以短视频的方式把这种艺术形式推广出去,因为相比较绘画作曲这些,微缩建筑显然对大众设置的鉴赏门槛更低,制作过程的趣味性更强,也更能吸引如今的网民主体的兴趣,在团队的运作之下,火起来问题不大。 禹涵和曹清远一拍即合,聊得十分投机,恨不得当场就开始做,不过禹涵好歹还记得今天是邀请了一群人来家吃饭的,看差不多五点了赶紧止住了话头:“今天时间太紧了,都来不及说清楚,我先加一下你微信吧,改日再聊。“ 曹清远欣然应允:“过两天我请你喝咖啡。“ 齐凛幽幽地说:“他不爱喝咖啡,喝完睡不好。” 曹清远后背一凉,突然有点不自在。 他咽了口口水:“哦,那、那再说吧。“ 然后拼命给梁宇递眼色。 其他几个人都回到客厅去聊天了,只有梁宇自知得做个缓冲剂,任劳任怨地留在了这里,此时给曹清远眼神交流:你霸占人家媳妇这么久,他没撕了你就不错了。 曹清远:我错了,哥你给救个场。 梁宇清清嗓子:“你俩还挺有共同语言啊。” 曹清远:???哥你害我? 梁宇接着说:“还真没看出来,感觉你俩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曹清远风骚地撩了撩自己的小辫子。 禹涵也终于感受到齐凛的低气压了,连忙站起来,主动去拉齐凛的手,齐凛宛如幼儿园闹别扭的小朋友一样十分傲娇地躲了开。 梁宇突然对客厅应了一声:“哎,听见了听见了,这就出去。” 然后拽着曹清远就跑了。 还给把门带上了。 禹涵心情颇好,笑吟吟地看齐凛:“干嘛,又吃醋?” 齐凛:“没有。” 禹涵踮着脚去亲他,齐凛装模做样地躲了一下,然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让他亲了。 禹涵:“还说没有,酸得我牙疼。我就是和他说一下展会的事情,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齐凛:“那也不行。” 禹涵哭笑不得:“那怎么办,我总不能不跟别人说话了。” 齐凛:“你得向我证明你是爱我的,一点都不爱别人,只爱我一个。” 禹涵敷衍道:“好好好,爱你爱你。” 齐凛:“我要闹了!” ( ′▽`)冉( ′▽`) 禹涵快笑出声了,他推搡着齐凛往外走:“行了啊你,外面好多人呢,你再闹晚上就没饭吃了。” 齐凛手下突然发力,把禹涵按在门边,温暖的呼吸喷在他的面颊上,禹涵只是慌了一下,随即便镇定下来,依旧笑着看他,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分外勾人。 齐凛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很用力,禹涵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不是给我咬破了!“ 齐凛哼哼:“没。“ 但是肿了。 禹涵路过客厅匆匆走到厨房的时候,看见一伙人齐齐对他行注目礼,曹清远还双手合十,诚恳地朝他拜了拜,八成是道歉的意思。 这么多人的饭,禹涵一个人肯定做不完,柳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禹涵系上围裙,把腌好的肉拿出来,开始做排骨,齐凛在客厅里跟人聊了几句,又黏黏糊糊地凑进来,幸亏厨房里空间大,要不然都不够他当小尾巴的。 禹涵在里面走来走去,手里忙个不停,齐凛就跟来跟去,禹涵一停下他立刻就像个大章鱼一样缠上来,双手搂着禹涵的腰哼哼唧唧,禹涵动作不便,又好气又好笑:“你没断奶呢?” 齐凛低声嘀咕了一句你也没奶给我喝,禹涵没听清,他赶紧重新说道:“我没有安全感!” 禹涵:“没有安全感你下去绑安全带!” 齐凛跟他咬耳朵:“安全带没用,要安全//套。” 禹涵耳朵蹭的红了,挥舞着手里的锅铲一指外面:“你给我出去!” 调戏成功,齐凛心满意足地走了。 禹涵红着脸继续倒酱油,刚刚缩在角落里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柳姨忍不住扑哧一笑。 禹涵刚恢复一点的温度又一下子窜上去了,刚刚那一幕,全都让柳姨看见了! 柳姨见他红得快要爆炸,赶紧宽慰道:“没事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信你个鬼哦! 禹涵闷头炒菜,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饭机器。 晚饭十分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还未开饭就把一群人馋的坐不住了,纷纷向齐凛夸赞禹涵手艺好,此人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只在禹涵端菜面对着他把别人的视线都挡住的时候,露出了狂摇的尾巴。 禹涵简直被他幼稚的无话可说。 回想起刚重生那会儿那个一脸老子谁也不想搭理的齐凛,简直……判若两人。 比八岁的小齐凛还要幼稚。 但是还挺可爱的,行吧。 禹涵坐下之后,大家下筷吃饭,禹涵和齐凛邻座,又少不得一番亮瞎别人狗眼的操作,梁宇长叹一声:“齐凛你别秀了,我简直怀疑你是我妈派来帮她催婚的。“ 齐凛:“你错了,我起到的是催婚的反效果,以后你找一个不如禹涵,找一个不如禹涵,你等着单一辈子吧。“ 大伙儿起哄嘘他,禹涵在一边笑,齐凛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觉得分外美好。 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又都喝了点酒,话就说起来没完,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之后转移阵地又到外面的露台上去吹风醒酒,醒完酒又跑回来玩牌,禹涵不会玩,就坐在齐凛旁边帮他数筹码,齐凛喝了不少,虽然没醉,但是在热烈的氛围里也有些飘飘然,非要禹涵坐他腿上,禹涵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忍着羞耻乖乖坐他怀里。 这样一来,输了齐凛难过,要亲亲,赢了齐凛得奖励,还要亲亲…… 禹涵简直服了。 最后散场的时候,齐凛不知道成功骗来了多少便宜,禹涵一脸的破罐子破摔,周围的人都是牙疼的表情,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真情实感地祝福他俩百年好合。 以及,以后纯秀恩爱的场合就不用叫他们来了! 因为大家都碰了酒,该叫代驾的叫代驾,该让家人来接的打电话,一一安顿好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齐焕早就睡着了,柳姨出来收拾房间,禹涵道:“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柳姨:“把剩下的饭菜收拾了,放外面不好。“ 禹涵便要上前帮忙,齐凛拦了一下:“你去洗澡吧,我来。今天辛苦了,做了那么多菜。” 禹涵看他一眼:“没醉啊你。” 齐凛眼神清明,哪有一点醉的样子? “太小看我酒量了,再来十瓶都能开车上路。” 禹涵脸色顿时一变,齐凛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补救道:“但是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我爱我家酒后不驾拒绝酒驾从心开始文明交通从行开始!” 禹涵顿时笑出了声。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啊!” 齐凛把脑袋拱在他的肩窝蹭了蹭:“因为我爱你~” 柳姨:“……这儿我收拾就行了你俩快进屋吧求你们了。” 第48章 曹清远办事很利落,没多久就给他联系了一场展览,主题是园艺,刚好禹涵有一个微缩花园的作品可以参展,展览的场地在北京,一去一回得一个来星期,禹涵想了想人还是没有过去,就托曹清远把展品带去了。 这次展览十分成功,因为园艺主题向来是比较亲民的,周末的时候很多人会愿意参观这样的会场打发时间,而且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在里面充满创意和美感的景观里拍照,所以现场相当热闹,禹涵的展品也赚足了一波注意力,不仅得到了很多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的注意,更吸引了很多普通民众的兴趣,每件展品旁边都贴了作者的信息,当天禹涵的微博就涨了不少粉丝。 他的微博还是新开通的一个账号,里面没有什么内容,只放了一组去送展的小花园的九宫格,底下有人问他关于作品的问题,禹涵被人认可了高兴得不行,每一条留言都认认真真地回复了,趴在床上翘着脚,翻来覆去刷新微博。 齐凛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往他身边一坐,欺身凑进,清爽的味道顿时填充满了禹涵周遭的空气,齐凛一手搭在禹涵的腰上:“还在看呢。” 禹涵高兴地晃了晃脚丫子:“是啊。” 齐凛摸着手里的细腰,忍不住想把睡衣给他掀起来,禹涵赶紧压下去:“别闹!” 齐凛躺下来,侧身对着他:“有个事儿跟你说,你听不听?” 禹涵:“说啊。” 齐凛伸手抢他的手机:“大事!” 禹涵也不恼,翻了个身脸对着齐凛:“什么大事啊?” 齐凛犹豫了一下:“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是添堵。” 禹涵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压在他身上,假装去掐他的脖子:“说不说!说不说!” 齐凛赶紧举双手投降:“我说,我说我说。” 禹涵哼了一声,顺势倒在了他身上。 齐凛道:“今天洛胜达正式破产了。” 禹涵一下子抬起了头,他这个动作胳膊肘拄在齐凛的腹部,给他压得闷哼一声,禹涵赶快从他身上滚了下来:“怎么回事,快说说,是因为给洛禹泽看病吗?” 齐凛:“不是,洛禹泽那个病基本没得治了。他和杨然在北京看病的时候遇见杨然她前夫了。” 禹涵讶然:“她潜前夫不是绝症去世了吗?” “没,又不是得了癌症都没得治。他化疗把病情给控制住了,只要不复发,还能活挺久的。他带孙子去看病,正好遇见了杨然。当年他病重的时候杨然不在旁边陪着,现在人家已经儿孙满堂,富甲一方,见了她能有好脸色吗。” 具体的过程如何齐凛也懒得去理会了,总之洛胜达和杨然最后也离了婚,洛胜达独自带着洛禹泽离开了岳江市,如今到底去了哪他也没有再追查。 “他走之前还去了墓园,你说他会和你说些什么?” 禹涵想了想,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只好道:“不知道,大概会让我在天之灵保佑洛禹泽早日康复吧。” 齐凛嗤笑一声:“那他可真是好大的脸。” 禹涵不想让这些事再打扰自己的人生,于是终止了这个话题,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继续打开微博刷新,他粉丝涨得很快,刷一下就涨几个,禹涵乐此不疲,直到齐凛强制性地把他手机拿走:“明天再玩,睡觉了。” 禹涵又刷了一下,对齐凛说:“要不要猜猜明天有多少粉儿?” 齐凛想了想:“五千。” 禹涵大胆道:“我猜有一万!” “赌什么?” 禹涵:“你输了给做顿饭怎么样?” 他还没吃过齐凛做的饭,不过禹涵可以肯定,齐凛绝对不会做饭,要是会的话他也不会那这个做赌约了。 齐凛一挑眉:“我敢做,你敢吃吗?” 让一个连生抽老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做饭,你很大胆。 禹涵:“只要吃不死我就吃。” 齐凛摸着下巴想了想:“那行,如果你输了,就试试昨天晚上那个姿势,行不行?” 禹涵差点跳起来:“不行!” 齐凛无辜道:“为什么啊,赌约得价值相等才行,你给我选了个难度这么大的,我当然也要选一个对等的。” 禹涵:“你做顿饭会死人吗?” 齐凛:“我说的那个也不会死人啊,不就是这样吗……” 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禹涵:“走开!” 第二天早上,禹涵眼睛还没睁开,就从被窝里伸出手臂来摸手机,挣扎着打开一看,瞬间困意全无,腾的坐起来狂摇齐凛:“两万了!两万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有几个一同参展的艺术家给他点了赞,在禹涵睡觉的时候,他的粉丝又暴涨了一波,看着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和底下的消息提醒,禹涵高兴得恨不得下去跑两圈。 被人喜欢和关注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齐凛“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手搭在眼睛上,禹涵伸手把他的手臂拿开:“两万了!” 齐凛压根没醒,还以为是在做梦,不耐烦地说:“你觉得可以就行了,什么都问我我雇你干什么!” 禹涵爬过去,捏住齐凛的双颊,给他捏出来了个鸭子嘴,在上面亲了一口。 这下齐凛清醒了,睁开了一双带着点茫然的眼睛。 禹涵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两万了!你输了!” 齐凛眯着眼睛把禹涵的手往后推了推,这才看清楚,嘴角翘了翘:“我怎么输了?” 禹涵:“想耍赖?齐总?大总裁?耍赖?我曝光你啊!” 齐凛一本正经:“我没耍赖啊,昨天说好的,没超过五千是我输,没超过一万是你输,这不是双赢吗,多好。” 禹涵:“……” 禹涵扑过去打他,两个人笑着滚做一团,齐凛被打得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晚上下班回来做饭好吧?” 禹涵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于是这天,齐凛在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召唤了自己的特助方小姐。 方小姐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强人,办事雷厉风行,手段干脆利落,很受齐凛的重用,听到老板的召唤之后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飞速赶到了齐凛办公室,等着他发号施令。 齐凛定定地看着她,方小姐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一些,心里有些紧张。 齐凛:“你会做饭吗?” 方小姐:“???” 齐凛:“家常菜就行,你结婚好几年了,应该多少会一点吧。” 方小姐持续懵圈。 齐凛:“一点都不会?” 方小姐从来没有过一次在齐凛面前说不行的经历,闻言机会是条件反射:“会的!” 齐凛:“好,你过来教教我。”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公司餐厅的后厨。 齐凛进厨房的时候信心满满,毕竟他从小就是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不管是高中时的数列导数,大学里的高数宏经,还是公司里的办事章程,就没有让他发过愁,区区一顿饭,还能把他怎么样了? 结果,还真把他给怎么样了。 方小姐到最后几乎快哭出来了:“齐总我去您家给您做行吗,我不要加班费。” 齐凛沉默着看着眼前一碟乌漆嘛黑的东西,有点怀疑人生。 这时禹涵的电话拨了过来,齐凛接起,对方笑呵呵地问:“怎么了,还不回来?算啦,不用你做饭,你别吓得连家都不敢回了。” 齐凛:我的人生没有不会这两个字。 他故作轻松道:“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已经在路上了,等我回去给你做饭吃。” 方特助在一边瞪大了一双美目,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想象到有一天她家老板会说出“回去给你做饭”这么温良贤淑的话。 挂掉电话,齐凛:“来不及了,一会儿你接一下我电话,给我指导一下。” 方小姐表示没问题。 到家后,齐凛换衣服进厨房,禹涵担心他把厨房给炸了,便尾随进来,帮他把围裙系好,接着便被齐凛给赶了出来。 禹涵在客厅坐着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该不会这人是偷偷从外面买了倒在盘子里吧,这也太好面子了,于是踮着脚蹭到厨房门口,推开一点门往里看。 就听见一个女声道:“倒一点油热锅,先开火,对,等锅热了再倒油,小心要是有水会炸的……“ “砰“。 厨房门被撞开了,禹涵似笑非笑地倚着门框看他。 火还开着,锅里还空着,方小姐看不见这边的修罗场,只知道锅要炸了,催促道:“齐总,齐总,倒油啊!“ 禹涵:“你齐总死了,过来给他收尸吧!“ 方小姐:“???“ 齐凛连忙手忙脚乱地关火,还倒个鬼的油哦,他媳妇自己就能炸一栋楼了! 方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齐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可怜兮兮地低着头搓手手,心说我现在是应该把视频挂了还是赶紧截几个图? 齐凛:“你听我解释。” 禹涵:“解释啊!还不解释等我一锅热油泼你脸上吗!” 齐凛赶紧坦白从宽,中途还抓着手机让方特助给自己证明,急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结果禹涵一个没绷住,给笑出来了。 齐凛:“……” “你没生气,你装的?” 禹涵:“对啊,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谁都跟你似的天天瞎吃醋,卖醋的早就失业了。” 齐凛愣了几秒,扑上去挠他的腰侧,禹涵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缩在他怀里,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逗你了!” 齐凛一脸假凶悍:“叫你装!你接着装啊!” 方小姐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视频挂了。 妈的狗男男。 第49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曹清远和齐凛又给介绍了好几个展览,最近春暖花开,户外运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这样的展会层出不穷,渐渐的禹涵自己手里也积攒下了一批宝贵的人脉资源,他的作品细节精美,风格独特,很受欢迎,微博上也积累起了十多万的粉丝。 禹涵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打理微博,就只是在每次展会之前转发一下官方的消息,并且指明自己的展品位置,还有就是放一下作品的九宫格,后来自己买了网上的课程听,也开始逐渐摸索自己的风格。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岁月静好”风。 倒也不是禹涵非得拗什么人设,他只不过是在自己生活中挑选一些适合在网络上展示的内容发布出去,齐凛和齐焕不能曝光,他自己也不想出境,唯一合适出现在照片里的活物就是咪呜了。 一只皮毛顺滑,形貌优美的大猫咪侧卧在浮着阳光的工作台上,身边是一个还没有它个头大的袖珍小别墅,这样的情景多少会让人觉得心里安静而温柔。 下面还有不少留言喊着组队来偷猫。 禹涵坐在懒人沙发上翻着下面的评论,笑得见牙不见眼,被许多人觊觎的咪呜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一双小白爪拄在他腿上就像一对小山竹一样,可爱的要命,禹涵没忍住又对着它的小爪子拍了一张,干脆设置成了头像。 忽然想做个萌宠博主了,天天晒他家咪呜。 或者奶爸博主,晒娃也行,现在齐焕一天一个样,也越来越活泼,禹涵手机里全是他的照片和视频,一张都不舍得删。 禹涵刚想到齐焕,齐焕就来了。 他被何姐抱在怀里,小身子拧来拧去,口中还发出含义不清的音节,何姐知道他在找禹涵,便把他抱了过来,果然一看到爸爸,齐焕便伸出小手往他的方向探过来:“啊!” 禹涵笑着把他抱到怀里,咪呜十分自觉地跳到了一边,给弟弟让地方。 齐焕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偶尔啊啊呀呀地说些什么,禹涵觉得有趣,便教他说话:“叫爸爸。” 齐焕眨着眼看他。 禹涵指指自己:“爸爸。” 何姐:“他太小啦,怎么也得八个来月才行。” 禹涵不死心,执着于教齐焕叫爸爸,吭哧吭哧努力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得到了一点回应。 齐焕说:“哦!” 然后咧开嘴咯咯地笑了。 禹涵:“……” 行吧,哪个父母在教会孩子喊爸妈之前没对着娃喊过几百次爸爸妈妈呢。 但是随即他又想到,齐焕的爸爸可不只有他一个,不能叫齐凛占这个便宜,于是晚上齐凛回来之后,他便要求齐凛为教儿子喊爸爸出一份力。 齐凛一挑眉:“这还不好说,你找个复读机过来,挂在他房间里天天循环喊爸爸,他就是个鹦鹉你循环俩月他也会说话了。” 禹涵拿抱枕砸他:“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齐凛笑着把抱枕接住,顺势就把人也给拖进了自己怀里,两个人没羞没臊地腻歪了一会儿,分开之后齐凛突然道:“过几天公司有个酒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禹涵枕在他胸口看幼儿辅食书,闻言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 齐凛手拨弄着禹涵的头发:“我爸去世,短时间内办婚礼不合适,你都不想给我盖个戳儿吗?我这么优秀,万一被别人看上……“ 禹涵撑起上身扭头看他。 齐凛马上改口:“虽然我肯定不会动摇,但是别人看上我那多给你添堵啊!“ 禹涵这才趴回去:“行吧,什么时候?“ 酒会在下周的周五晚上,这场酒会由齐凛的一个朋友的家长发起,不仅邀请了很多圈子里的朋友,更有一些年轻的男女,这意思也十分明显。齐凛既是显贵又是单身男青年,自然在受邀之列,本来他并没有去参加的想法,但是在推掉之前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就借此机会,把禹涵带到人前吧。 禹涵重生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很少出席正式场合,衣柜里只有一套之前参加齐父葬礼时穿的黑色西装,齐凛让人给定做了一套礼服,两人的礼服一黑一白,在袖口、领型等细节上略作设计,“情侣“得十分明显。 而此刻,禹涵就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芭比娃娃一样,一脸无奈地站在衣帽间。 齐凛半跪在他前面帮他扣上了一颗西装扣子,然后整理好下摆,站起身时顺便在西装掐出来的完美腰线上摸了一把,还是意犹未尽,又在禹涵屁股上捏了捏,被一巴掌打开:“你行了啊!” 齐凛低笑,又选了两枚袖口帮他别好,后退两步欣赏一番:“宝贝真好看。” 禹涵商业互吹:“你也好好看哦。” “不但好看,而且和你特别般配。”齐凛笑着伸出手,“走吧。” 宴会的地点在设宴人的家里,司机开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外面的停车坪上宛如车展一样停满了豪车,两人下车后,有佣人前来领路。 齐凛牵着禹涵的手,低声道:“别紧张,跟着我。” 禹涵笑笑:“我不紧张。” 他今天就是过来宣示所有权的,他表面上一怂,必定有人蠢蠢欲动,气势说什么也不能输。 二人并肩往宴会厅走去。 此时在会场中,已经是人来人往,衣香鬓影,繁华奢靡。 有人在交谈,有人在碰杯,也有人明面上似乎在聊天,但实际上暗暗盯着会场大门的方向,毕竟今天最重头的那一场戏还没开场——有太多人是在知道齐凛参与之后才赴约的。 梁宇和曹清远站在离门口很近的一个角落,各自拿了一杯香槟,一边聊天一边期待接下来的那一场好戏。 “啧啧啧,今天晚上,多少女孩梦碎于此。” 梁宇笑着喝了一口酒。 而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叶颖也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叶长海是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晚宴的,带她来的是她的大哥叶明,也是叶家当今的掌权人,叶明疼爱幺妹,也对爷爷不肯替妹妹与齐凛撮合的事颇有微词,听说这次机会之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叶颖的请求。 “一会儿齐凛来了,你热情点,但是别太倒贴,知道吗,他受了咱们家的恩,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的。”叶明看妹妹一直往门口看,不由得出声叮嘱。 “我知道,你放心吧哥。”叶颖随口应付。 叶明道:“我放心啊,你看这一个大厅里哪个姑娘还能比你条件好,况且咱们两家又是世交,大哥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叶颖笑了下,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的确她在整个岳江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名媛,但是她再好,也架不住齐凛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但是既然今天晚上他来了,那么…… 叶颖瞳孔骤然紧缩。 会场的大门打开,外面的冷风伴随着新鲜的空气乍然吹拂进来,激得人一个醒神。 齐凛和身边的人并肩走了进来。 不是像女士一样挽着手臂,而是更为亲密的十指相扣,两人穿着相同款式的西装,一个挺拔峻厉,一个斯文俊秀,就在走进门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会厅里的大部分目光,场内有刹那的安静。 禹涵感受到手心传来轻轻一捏,露出来一个浅笑。 叶颖几乎不敢置信,齐凛怎么会把他带来?他为什么要把他带来? 齐凛来参加这个意图明显的宴会,难道不是因为意识到他需要一个更加“合适“的结婚对象,需要把”喜欢“放到一边吗? 很多人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来装作迎接的样子,实际上都在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齐凛和人们周旋之余,右手一直牢牢地牵着禹涵的手,端着酒杯的左手上,无名指的戒指分外显眼,与禹涵的相映成辉。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叶颖瞪大了眼睛,明明上次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戴上戒指…… 叶明也有些傻眼,眼看着围绕在齐凛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进前面去,只好先安慰妹妹:“你先别急,等一会儿我叫他出来,咱们好好聊聊。“ 叶颖点点头,眼中含着泪水的模样尤为让人心疼,叶明咬咬牙,也凑上前去。 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和齐凛搭不上话,便试图从禹涵这里套点东西,齐凛直接伸手把对方的酒杯挡掉:“王总,他不喝酒。“ 对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齐凛松开禹涵,改为搂住他的腰,往旁边带了一下:“这边太闷,我带你过去透透气。” 这话说出来,识相的就不会再往前凑了,但是偏偏就有那没眼色的,比如叶明。 他说:“齐总,咱们也挺久没见,我爷爷还托我向你问好,咱们找个地方叙叙旧?” 齐凛冷眼看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叶颖。 他说:“好啊。” 第50章 露台上,四人相对而坐。 如今还未入夏,夜里的风尚有几分凉意,齐凛侧过头低声在禹涵耳畔问道:“冷不冷?” 禹涵摇摇头,齐凛伸手握了握他的手,确定不凉之后才放心,将视线投向对面。 叶颖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模样,叶明则是皱着眉,见齐凛看向自己,先发制人道:“齐凛,你这是把谁带来了?” 齐凛把左手扬了扬,戒指反射着房间里的灯光发出刺目的光芒:“你说这是谁?“ 叶明:“我妹妹她……“ 叶颖突然插嘴打断了叶明的话:“哥!你别说了,齐凛哥哥对我没那个意思就算了。“ 叶明:“可你不是……“ “我没什么。“叶颖抬头看着齐凛,“齐凛哥,我承认,之前我是对你有过想法,但是如今既然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我也绝对做不出来插足人家家庭的事。” 齐凛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叶颖脸色有点难堪,但迅速调整了过来:“其实可能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于你是爱慕多一点还是崇拜多一点,毕竟你在我们这一代人里也算是最优秀的了,我也经常听爷爷说你的事儿……所以虽然我们没有发展的希望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一个妹妹,平日也能教我点东西,你说行吗?” 她问着齐凛,眼神却转向了禹涵:“没关系,要是禹涵哥介意,就当我没说过就行了。” 齐凛快笑出声来了。 她那点蠢得要死的小心思,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先表达自己的喜欢,一般男人见有个漂亮姑娘爱慕自己,多半先飘飘然了。然后又表明立场,显得自己懂事又明理。接下来再把齐凛一通吹,还把当年叶家爷爷的恩情也搬出来说事,就是为了以退为进,妹妹,傻子才信就是个单纯的妹妹,你自己家三个哥哥不够用了? 最后还不忘把禹涵踩一脚,你不答应,那就是小肚鸡肠,猜忌多疑。 齐凛轻叹一声:“年纪小真好。” 犯傻都不好意思笑话她。 叶颖茫然。 齐凛拉着禹涵起身:“他不介意,我介意。” 说罢转身便走,留下叶家兄妹尴尬地坐在原处。 齐凛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禹涵:“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垫垫,等下出去了带你吃夜宵。” 禹涵摇摇头,在这种场合里他不太想吃东西,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视线集中在他和齐凛身上,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做什么都是如芒在背,哪还有心情享受食物? 齐凛:“好,那我和梁宇他们说几句话,然后咱们就走。“ 梁宇和曹清远早就在偏僻的休息处等着,桌子上还摆了点甜品,见齐凛和禹涵过来便幸灾乐祸道:“终于脱身了?“ 齐凛没搭理他,径自坐下,把一块慕斯蛋糕推到禹涵前面。 梁宇:“你今天这么干了,消息明天就得传得到处都是,肯定有人问我,你让我怎么说?” 齐凛道:“就实话实说。” 梁宇点点头:“嗯,那有人问我‘齐凛那天晚上带来的人是谁’,我就说,是他受法律保护的老婆,他儿子的另一个爹,这样?” 齐凛“啧”了一声,梁宇笑着拿起酒杯挡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不给你瞎抖落。” 禹涵和曹清远对面坐着,正在聊过几天的一场艺术展,齐凛朝他看了一眼,略微压低了一点声音问梁宇:“梁飞的事怎么样了?” 之前梁宇察觉到梁飞和自家的竞品公司有来往,齐凛借了人给他用,但是还不知道后续。 提及此事,梁宇脸上的笑容淡去许多:“我那个好弟弟,家里好吃好喝当个祖宗一样供着他,竟然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齐凛没想到那个二世祖有这样的胆量:“他泄露你们公司的文件?” 这样的话完全可以上法庭了。 梁宇:“对,想通过半个月之后的投标把我搞垮,还好老胡看见了告诉我,我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自小就和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不多,自然感情也不深,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自认为自己也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哥哥,该教导的教导了,该给收拾烂摊子的也都收拾了,如今喂出来个白眼狼,自然心中不忿。 齐凛倒是没什么表情:“这次该好好教育了吧,再不管,你知道他下一步做什么?” “我倒是想。”梁宇苦笑一下。 泄露商业机密,与竞争对手合作,试图在极其重要的一次竞标活动中拖垮亲哥顺带坑一把自家公司,要是梁宇能做主,非得把他腿给打断不可。 但是他不能。 梁宇他父母也是雷霆震怒,他爸在书房里骂了梁飞一个多小时,然后梁宇奶奶匆匆赶到,在书房门口又哭又闹,直喊着要教训飞飞先把她打死,他爸扛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扛不住亲妈这么撒泼,无奈把梁飞给放了。 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梁飞却是毫发无损,他们一家三口又是气又是急,却也拿老太太没半点法子。 齐凛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只说:“别让他拖累你。” 梁宇揉了揉太阳穴,一家人,除非梁飞死了,否则怎么可能不拖累他?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又有人往这边来了,齐凛便直接和禹涵回家了。 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坐在后面,齐凛一上车,刚才那一脸“莫挨老子”的高冷顿时给丢到了一边,原地长出了一条大尾巴,一边摇着一边往禹涵身上蹭,说喝多了,头好疼,要宝贝揉揉才能好。 禹涵伸手把他的脑袋给推到一边去:“少来,一共才喝了几口。” 齐凛委屈:“那么多人围着我灌我酒,你也不心疼我。” 禹涵无语,他们哪个敢灌你了?除了几个老一辈的人过来他卖了面子,剩下的就算喝也是象征性地抿一口。 但是齐凛不依不饶,禹涵只得妥协,伸手给他揉太阳穴,齐凛靠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玩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略微偏下,从禹涵这个方向根本看不见什么,当然禹涵本人也并没有窥伺齐凛隐私的想法,所以他也并不知道,齐凛在做什么。 他在着手布置梁飞的事。 之前他投鼠忌器,因为梁宇这一层关系,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但是如今看来,就是看在梁宇的份上,梁飞也不得不除了。 他显然是对哥哥生了异心,或许是不服梁宇的管教了,或许是生出了侵吞家财的心思,总之,这样的二心一旦出现,便会如同萌了芽的野草一样疯长。 齐凛安排好梁飞的事,便打开了微博,这个app大概是他手机里唯一一个娱乐性质的应用,用途是视奸禹涵。 禹涵最新一条微博是两天前发的,是他给咪呜剪指甲的视频。咪呜乖得很,洗澡和剪指甲的时候都不会奋力反抗,只是表情非常颓丧,视频里只露出了坐在禹涵怀里的咪呜,大猫咪面色愁苦,茫然又可怜地四处看着,偶尔张开粉嫩的小嘴发出一声弱弱的猫叫,左前爪被禹涵握在手里咔嚓咔嚓,右前爪撑在禹涵腿上,两条后腿四楞八叉地伸着,一副被凌虐的小样儿。 禹涵只露出了一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动作也十分利落,剪完四个爪之后咪呜被放生,可怜巴巴地伸出爪子把禹涵的手勾过来,示意要摸摸,视频就在禹涵给咪呜挠下巴的动作中结束了。 这条微博转发量和点赞评论数都很高,大概是已经出了圈,底下的评论有几千条,有吐槽自家猫咪加晒图的,有疯狂云吸猫的,有哈哈哈哈的,还有…… “这双手也太好看了吧!本手控可以了!” “手控党来收福利了!这是个什么神仙!关注了。” “单看手就被撩到了。” 齐凛一挑眉。 有人觊觎老婆的手怎么办。 然而禹涵温暖的指尖在他前额揉捏的感觉又瞬间把他安抚了。 你们最多打打嘴炮,我可是实打实的享受着呢。 有点得意。 上一条是一组九图,是一间小轩的制作过程,从材料到成品,每一步都以图片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就少了一些,大部分都是在感叹制作的精妙。 再往前翻是展会返图,之前的齐凛就都已经看过了,于是便退出了微博,抓住禹涵的手亲了亲,示意他不用再按了。 禹涵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随口道:“今天曹哥问我过几天杭州的展览要不要过去。” 齐凛:“你本人去?” 禹涵“嗯”了一声,齐凛便坐了起来:“你想去吗?杭州也不远,坐飞机一两个小时,你亲自到场,也能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人,对以后的发展会有好处。” 之前的展会禹涵都没有到场,但是这次的级别和规模不一样,这也是曹清远明知道禹涵家里有孩子还是劝他来参加的原因。 禹涵也有些犹豫:“但是齐焕……” “他没事的,没必要把自己绑在家里。”齐凛道,“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了。” 禹涵想了想:“我就去三天,展会一结束就回来。” 第51章 齐凛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比齐焕还要不情愿。 禹涵在卧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齐凛就蹲在床上,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一样,幽怨的眼神追随着禹涵的动作。 禹涵被他看得发毛,无奈道:“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 齐凛把头转向一边,倔强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禹涵:“……” 禹涵哭笑不得,只好自己收拾东西,反正也就三天而已,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小行李箱就够了,齐凛看他叠衣服的时候提醒道:“杭州春天的时候天气多变,记得拿件厚外套,懒得拿就过去买。” 禹涵应了一声,拿出一件大衣叠好放进去,又检查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便合上了箱子,齐凛见状问道:“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证件拿着就行了。” “收拾好了早点睡觉吧。” 禹涵闻言,有点诧异地看着对方。 这家伙今天是转性了吗,居然没提别的,让他早点休息? 齐凛看见他的表情,露出一个笑。 “早点做完早点睡。” 然后殷勤地掀开了旁边的被子。 禹涵:我就知道。 到最后他睡得也没有多么早,不过好在飞机是下午起飞,齐凛开车送他去机场,在大厅里道别的时候,齐凛嘱咐道:“飞机落地后给我打个电话,那边接机的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有事就找他。” 禹涵乖乖点头,活了三十多年,遇到齐凛之前他得到这样的关怀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丝毫不觉得啰嗦和厌烦。 齐凛道:“每天晚上都要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打你儿子屁股。” 画风一秒切换,禹涵险些笑出声:“那不是你儿子啊?” 齐凛:“我不管。” 禹涵伸手像逗咪呜一样挠了挠齐凛的下巴:“会记得给你打视频的。该登机了,我走了。” 两人拥抱了一下,齐凛吻了吻他的颊侧,然后目送禹涵消失在安检口。 直到飞机按时起飞,他才转身返回停车场,刚坐进车里,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点的备注后,齐凛脸色一下子就沉肃下来。 “喂?” “齐总,蓝轩会所那边有消息过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下去了,昨天晚上梁飞花了八万把货拿走了,现金。” “知道了,那东西千万不能让梁宇碰,明白吗?” “您放心,我们肯定把人看住了。” 齐凛挂了电话,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哂笑一声。 梁宇这个弟弟,可真是本事没有,胆子挺肥。 他给梁飞设了这么一个套儿,要是梁飞不钻,那他自有办法把梁飞送进去,关上个十年八年也就算了,毕竟洛禹涵回来了,他的恨意也就没那么深了。 但是偏偏梁飞钻了,他这是铁了心要把梁宇往死里整,既然如此,齐凛也没有心慈手软的道理了。 当天晚上,蓝轩会所。 这里是岳江市有名的销金窟,里面的客人都是既富且贵,那些白天道貌岸然的社会名流高官巨贾,在夜晚无人看到的地方就会脱下那一身虚伪的皮囊,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昂贵的美酒和灯火辉煌的夜晚埋藏着这些污秽,这里有极端的奢靡,更有极端的欲念,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齐凛也来过这里很多次,只是这次多少有点心虚,然而从外面看来却丝毫看不出这样的情绪,他依旧表现得十分冷漠。 经理出来迎接,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将他送入包间,房间里很空,只有他一个人,正对面是一台连接了监控的显示屏,此刻里面的内容正是楼下两间包厢里的活动,一间里灯火通明,一间里面有梁宇,而另一间里面是梁飞。 梁宇在和人谈事情,来会所喝酒,但是并没叫别的,但是齐凛参加过太多这样的场合,他很清楚,待会儿事情谈个差不多,就该有人进来了。 而梁飞那一间就要混乱的多了,一群二十多岁的闲散青年聚在一处,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们自己人哪些是会所里叫来的,桌子上七扭八歪的都是空酒瓶,更要命的是,桌子底下还有两个原本盛满了气弹的空箱子。 这东西国内还没被完全管控,许多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会吸,尤其是家里送去国外镀金的,好的没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学得比谁都快,梁飞也是前一阵子才沾上的,只不过家里给的钱不多,他沉迷得不算太厉害,齐凛猜测,他想搞垮梁宇或许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但是今天,他可以敞开了玩。 两箱不够,外面还有,不过两百多美金,齐凛这儿要多少有多少,他安排梁飞的朋友“请客”,一群渣滓都高兴疯了。 齐凛冷眼看着视频里的群魔乱舞,一群人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捧着打气筒就像捧着救命的稻草,这场景不仅令人作呕,更让人心生寒意——一种简单的化学物质,竟然能把人变成毫无理智和思维可言的疯子。 齐凛换了个姿势,突然走了下神,他想,这段录像是不是应该保留下来,等齐焕长大了之后给他看看,以免这小子走错路。 这时视频中梁飞包间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侍者又送了两个箱子进来,一群人顿时欢呼起来,半小时之后,包厢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到了一片,人人都抱着一个打气筒,地上散落着气弹,有些人已经神志不清,有些因为缺氧而晕倒,但身边的人却丝毫没有顾及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而恐怖地继续着,哪怕前面是无底深渊,也为了一时虚幻的***而着迷。 梁飞瘫坐在沙发上,有人进来叫他,喊了三四次,他才勉强抬起头来,有毒的气体侵入了他的身体,他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梁宇他们房间叫小姐了。 他说了句什么,那人便走了。 梁宇包厢。 生意谈成,宾主尽欢。 几个漂亮姑娘走进房间,笑盈盈地和大老板们打着招呼,其中一个就坐在了梁宇左边,梁宇兴致缺缺,但是为了陪着客人也不得不接了,只是没多热情罢了。那女孩也明白事,便只是给他倒酒,而另一个姑娘则直接坐在了梁宇的另一边。 大家随性说着话,合作方要和梁宇碰杯,他直接便端起姑娘给斟好的酒,这时右边的女孩突然“呀”了一声,身子往这边一撞,梁宇满满的一杯酒直接洒了一半,全都泼在了左边的小姐身上。 梁宇眉头一皱:“怎么了?” 女孩歉然道:“对不住啊梁总,刚才我手机掉了,我吓了一跳,冲撞您了。” 梁宇摆摆手:“小心点,再给我倒杯酒。” 她便伸手拿酒瓶,顺便对左边的小姐道:“不好意思啊远远,你去洗手间擦擦吧。” 远远看她换了个酒杯,立即便要阻止:“这不是还有半杯吗,你就往里面续点就行了!” 女孩讶然:“这怎么行啊,我给梁总重新倒一杯就好。” 说着便将酒杯递给梁宇。 远远急得直咬嘴唇:“梁总,这酒好几万一瓶呢,不能浪费啊。” 女孩笑了下,自己倒了酒端起来来:“远远,梁总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钱的,这样吧,我敬你杯酒,当是赔礼道歉了,咱们喝了,也不算是浪费吧。” 远远脸色有点难看:“梁总的酒杯,我喝像话吗?” “那有什么,难不成你还嫌弃梁总吗?” 女孩把那半杯酒往远远的手里一塞,对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顿时手足无措。 梁宇看见这边的情况,皱了皱眉,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了。 他不是傻子,这两个女人的对话实在有些怪异,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远远,又看了看她死活不肯拿的那半杯酒,一下子明白了。 “这酒有问题?” 包间里安静了。 梁宇的脸色很难看:“谁让你来的?” “是……梁飞?” “说话!” 远远一个激灵直接哭了出来,一五一十全都给交代了,就说全都是梁飞指使的,他就在隔壁等着消息呢,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违法的,是一旦沾上就戒不掉的,她就是拿钱办事,什么都不知道! 梁宇勃然大怒,直接起身往隔壁房间冲去,拉都拉不住。 这边,立刻便有人给梁飞通风报信,得知计划失败,梁飞气得直接摔了酒瓶子,但是随即又惶恐起来,毕竟他哥的手段可不是他能招架的,真是急起来,别说他奶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梁飞立刻便要爬起来往外冲,只是吸入了过多毒气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那些东西麻痹了他的运动神经,他眼前发黑,脚底发飘,却仍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后面停车场,拉开车门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跑。 他这样的情况哪里开得了车!可惜梁飞从来都是个不听劝的,愣是歪歪扭扭地把车开上了路。他离开停车场的同时,几辆黑车起步,跟了上去。 齐凛仍旧在包厢里默默看着,梁飞跑了,剩下的人还在醉生梦死,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过来处理,而另一间包厢中,梁宇的助理已经安排着人散了。 十几分钟后,齐凛接到电话,梁飞的车冲出护栏掉入岳江,车毁人亡。 【作者有话说:(应该可以看懂的吧,齐凛引诱梁飞,让他安插人手给梁宇下药,但是同时也安排了一个女孩保护梁宇不让他真的受到伤害。再通过让梁飞的狐朋狗友请客的方式,使梁飞吸入过量的笑气,从而在驾车逃离的过程中,在齐凛手下的追赶下坠入江中。 嗯……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第52章 禹涵的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齐凛还在赶回家的路上。 禹涵已经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洗过了澡,穿着睡衣趴在酒店的大床上,视频一接通,他看见齐凛这边昏暗的画面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啊?” 齐凛:“家里没有你,回去也没意思。” 禹涵嫌他油嘴滑舌:“你别是趁我不在家跑出去玩了吧。” “哪有,辛辛苦苦地工作,挣钱养家呢。”齐凛拉前面的司机作证,“老王你去哪接的我?” 憨厚老实的司机大叔说道:“去公司接的。” 齐凛:“你看。” 禹涵笑了起来:“吃饭没有?” “凑合吃了两口,没有心情。” “回去让柳姨给你煮点面吃,你晚上睡那么晚,等下肯定要饿了。” 齐凛乖乖说好,听话的仿佛一条驯化了的大狗狗。 “你呢,晚饭吃了什么?“ 禹涵说:“来宾馆的路上吃了点东西,明天中午去会场旁边的那家杭帮菜,看看和岳江的杭帮菜有没有什么区别。“ “明天几点开始?“ “九点半,酒店离会场不远“ …… 二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了着,时间过得却很快,车子已经开到了青江苑。这会儿齐焕已经睡着了,禹涵通过视频看了看他,便挂断电话去休息了。 第二天就是展会的日子,地址在艺术中心,他的展位在B区18号,曹清远今天下午也会过来带他认识一些朋友,上午没有别的安排,禹涵就自己在展会上转一转。 这次展览规模很大,涉及的艺术形式也非常多,从传统的画作、雕塑、摄影到现当代的实体艺术品,还包括一些行为艺术家的展示。禹涵选了两个有兴趣的展厅,分别是他所在的B区和影像作品的D区,禹涵一个人慢慢看着,偶尔停下来欣赏,突然间闪光灯亮了一下,禹涵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拽着朋友走开了。 接下来禹涵稍微分了点心,哭笑不得地发现,拍他的人居然真的不止一个,有些人会假装拍艺术品,然后把他给框进去,只不过人家都很机智地没开闪光灯罢了。 禹涵和洛禹涵一样,都是清雅温和的长相,而且禹涵的品味很好,重生之后把之前的那些幼稚的衣服束之高阁,重新买了更简单但是版型更好的衣服,设计正合自己的气质,如此一来便显得出众了。 禹涵有些不舒服,便没再逛下去,直接到外面去吃了午饭,饭后回到18号展位,曹清远已经到了,正和两个人一起看他的作品,禹涵连忙上前打招呼,顺便跟他们聊了起来。 曹清远给他介绍的朋友都是和袖珍景观有关系的艺术大师,其中一个是做微雕的,给禹涵提出了很多有用的意见,几人聊得投机,都忘了换个地方,就聚在18号站着说了起来,周围有人停下脚步听他们聊的内容,这样一来,展位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被人给围满了。 曹清远一愣,打趣道:“这怎么跟赶集似的?几位老师,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那位微雕艺术家拍了拍禹涵的肩膀:“行,咱们去休息室聊聊,小禹你还有没有别的作品,拿出来咱们看看。“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这天晚上几人一起吃了个饭,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禹涵暗道不好,果不其然,视频一接通,齐凛便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果然人就不能放出去,一放出去心就野了!连着两天都这么晚才想起我来,再发展发展你就该不要我了!” 禹涵:“哪有啊!是有人想买我的作品,我和他们多聊了一会儿所以才晚了点,这不刚回到酒店就给你打电话了,衣服都还没换。” 齐凛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有人要买你的作品?” 禹涵有点开心:“嗯,一个姓郭的老板,开了六十万,要买那个小别墅。” 六十万,在齐凛这里不算什么钱,他不觉得六十万配得上禹涵花好几个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但他还是想尊重禹涵自己的想法:“你怎么想?” 禹涵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想卖掉。” 齐凛看出他的踌躇,劝慰道:“咱们家不缺那点钱,你只要看他出的价达不达的到你心理预期就行了。“ 说实话,禹涵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心理预期,艺术品这种东西是没有确定的价格范围可以参考的,禹涵之前也没有卖过,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并不低,而且这件属于他早期的作品,并不是很成熟,他犹豫是因为多少有些不舍得。 这是一件由他亲手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世界,一草一木都耗费了他无数的心血,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以前送出去展览都担心它磕着碰着,把孩子卖给别人,怎么可能舍得呢? 可是禹涵还是想卖掉,因为前几天路过商场的时候,他在一家店的橱窗里看到了一块表。 黑色,钢带,表盘上绘制了暗纹,表面上看起来沉肃稳重,细看却有光华流转。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十分适合齐凛。 这款表镶了全钻,售价是六十八万,禹涵知道齐凛一定会有比这更加昂贵和精致的腕表,但是他就是很想把这一块买来送他。 所以禹涵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郭老板的求购。 展览结束之后,禹涵到当地的商场去找到了相同品牌的店面,顺利买下了这块表,心满意足地登上了回岳江市的飞机。 这一趟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不仅认识了很多业内的知名人士,更获得了做微缩景观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而这第一桶金,被他换成了送给齐凛的礼物。 禹涵坐在飞机上嘴角都是上翘的。 齐凛早早地等在出口,他个子高,穿着休闲西装,在人群中显得十分鹤立鸡群,禹涵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们只不过分开了短短三天,禹涵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此刻看见对方,只觉得心跳得飞快,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他身边,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 还剩七八米的时候,齐凛笑着向他张开手,禹涵直接把箱子一扔,大步跑了过去,顺势往上一跃,整个人就扒在了齐凛身上,齐凛双手托住他的屁股后退了几步卸去力道,笑道:“这么想我?“ 禹涵就是刚看到他心情有点激动,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大口之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挣扎着想要下去,齐凛哪里同意,一手抱着他一手推着箱子就要这么往外走。 机场里那么多人!禹涵急了,捶他肩膀:“别闹!让我下去,人家都在看这边!” 齐凛无辜道:“不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吗。” 禹涵看见有人在往这边看,脸一下子红透了,难为情道:“我回家再给你投怀送抱行不行?你快点放我下去!” 齐凛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笑嘻嘻地答应了,又捏了一把才放手,禹涵一下地拽着自己的箱子就往外跑,实在是太丢人了!他当时是把脑子给落飞机上了吧! 齐凛长腿一迈,追上他还是轻轻松松,两人到停车场,司机已经等在那了,两人坐在后面,齐凛一上车便将禹涵按在座位上狠狠亲了一顿,直把人亲的眼睛都湿了,浑身软绵绵地靠在座位上,接着齐凛便伸手撩开他衣服的下摆,禹涵一下子鲤鱼打挺坐直了,死死按住自己的衣服,满脸通红:“你干什么呢!” 禹涵眼神不由得往前瞥了一眼,生怕司机看见了,但是却惊讶地发现,前后座之间被一块挡板隔得严严实实。 这辆车他以前也坐过,不记得有这样的东西。 齐凛看见他的目光,短促地笑了声:“刚改装完拿回来的,怎么样,满意吗?” 禹涵觉得,这块板子一挡,好像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齐凛:“机场到家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别浪费了。” 禹涵:“……” 他合理怀疑,齐凛就是为了这一个多小时才专门去装了这个东西。 一小时后,车子抵达青江苑附近,司机往后看了看,后面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进入小区,而是绕着周围的路兜起了圈子。 一圈……两圈……司机苦逼兮兮地想,他该挑个怎么样的时机跟老板说,他家已经到了呢? 就在兜了半个小时的圈子之后,挡板终于被降了下来,齐凛压低声音道:“回家。” 司机赶紧一打方向盘,进入了青江苑。 车子在地下车库泊好,司机把后排车门拉开,禹涵蜷缩在齐凛怀里,闭着眼睛,齐凛的西装外套已经被脱掉,盖在禹涵的身上,车门打开后他直接将人给抱了出来,禹涵头抵在他胸前,一直没有睁开眼。 司机拿上行李箱,一同上楼去了。 他以为禹涵睡着了,所以动作格外的轻,与齐凛道别时声音都压得很低。 其实……禹涵根本没睡。 他只是没脸见人罢了。 第53章 禹涵本来只是装睡,但是折腾了一路确实很累,缩在齐凛怀里的时候他就开始犯困,齐凛将他放在卧室里,并换好了衣服,禹涵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禹涵睁开眼,面前是齐凛的胸膛。 他拿脸颊在上面满足地蹭了蹭。 齐凛在他动作的时候也醒来了,伸手将他抱住,闭着眼睛问道:“睡醒了?还困吗?” 禹涵睡了十来个小时,精神奕奕,挣开他的手臂坐起来:“不困了,我去看看虫虫。” 齐凛翻了个身,将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伸了个懒腰,覆盖着一层肌肉的手臂显得十分有力而健壮:“去吧,等会儿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禹涵笑了:“真巧,我也有事和你说。” 说罢他便拢好睡衣,去婴儿房了。 齐焕还在睡觉,七个多月的小婴儿已经很大一只了,胖乎乎的十分可爱,一双小手攥成拳头摆在枕头旁边,小脸白嫩嫩的,时不时抿一下小小的嘴巴。 禹涵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白嫩柔软的脸蛋,齐焕在睡梦中受到刺激,轻轻动了下小手。 禹涵替他把薄被往上盖了盖:“一会儿醒了和爸爸玩啊。” 然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齐凛还没起床,今天周六,他不去上班,禹涵便也脱掉鞋子爬上床,两人抱在一起,齐凛:“要和我说什么?” 禹涵笑着支起身子,从旁边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钻回被窝。 “我把房子卖了。”禹涵一本正经地说,“给你买了这个。” 然后把装着那支手表的盒子递了过来。 齐凛一愣。 “给我买的?” “对啊,打开看看。” 齐凛打开做工精良的盒子,里面的手表低调而华美,在晨光中散发着流水一般的光芒,上面的暗纹大气内敛,钻石却是精致张扬,两种奇特的气质混合在一起,却莫名的融洽合适,齐凛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块表。 当然,即使禹涵买块小商店里塑料表带的电子表,他也会很喜欢的。 齐凛立刻便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真心实意地赞美:“很漂亮,我很喜欢。” 禹涵笑得很开心,小酒窝又跑了出来,他捏捏齐凛的手臂:“喜欢也不用在家里戴着啊,摘了吧。” 齐凛戴上翻转手臂来回欣赏了一会儿才放回去:“以后每天都戴。” “不用啊,你抽屉里那么多手表,搁在那落灰吗。” 齐凛小心地把表收好:“那不一样,这个是你送我的。“ 禹涵现在完全不心疼自己那套卖出去的”房子“了,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以后有更多的作品变现之后能给齐凛再买点什么,甚至因此生出了赚钱养家的自豪感。 齐凛放好了表,凑上来在他的唇角一吻:“你买礼物送我,我没得回礼,以身相许行不行?” 禹涵:“以身相许倒也不必,你当牛做马就行了。” 齐凛恶劣地笑了起来:“好啊,当牛做马,辛勤劳作,当然没问题。” 禹涵被他弄得脸红:“你正经点!你……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事要告诉我吗,什么事?” 提到这里,齐凛脸上的笑容一收:“梁飞死了。” 禹涵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梁飞是谁。 他……死了? 禹涵下意识追问:“怎么死的?” 齐凛:“恶有恶报,车祸。他吸食了笑//气,出现幻觉,运动神经麻痹,冲进了护城河。” 禹涵没有想到梁飞竟然有这样的恶癖,顿时浑身发冷,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和你有没有关系?梁宇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齐凛笑笑:“我插手了,但是人不是我杀的,你不要怕我。” 禹涵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毕竟禹涵老老实实做了一辈子的良民,对于这样的事情本能地紧张:“可是……” 齐凛安抚道:“不用多想,害人的事是他自己做的,那东西也不是我引他吸的,最后掉进江里更是和我没关系,他自己找死,我不过是推了他一把。” 禹涵还是有点心事重重,齐凛便直接摊开了说道:“他不死,死的就是梁宇,梁飞一开始想把梁宇从他位置上拉下来换成自己,后来看没希望,直接想搞死他哥哥,要是不这样,我也没办法借力打力。” 禹涵吃了一惊:“他为什么会对梁宇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齐凛笑了下,禹涵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天真,甚至怀疑齐凛那个笑容的含义是“你好傻啊”,亲兄弟又怎么样,重生以来,夫妻相残,兄弟阋墙,父子相杀,这样的事不是很多了吗? 对于一些人来说,血缘在利益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 禹涵叹了口气。 齐凛:“梁宇知道梁飞死了,难过还是有的,但是梁飞给他酒里加料的事情应该说已经把他心寒透了吧,梁叔和阿姨挺伤心的,他们倒是还拎得清,只是梁飞奶奶,闹了好久了。” 禹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梁飞撞死了洛禹涵,梁飞奶奶怎么说的? 他就是玩性大,不小心犯了个错,不能就这么搭上飞飞一辈子! 好啊,既然玩性这么大,既然不能搭上他的前途,那就拿命抵了吧。 齐凛看他发呆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梁飞死了,杨曼曼死了,吴宏瘫痪,洛胜达一家家破人亡。上辈子的事,就让他结束吧。” 禹涵深吸了一口气,心跳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是啊,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洛禹涵的人生已经完结了,他以后就只是禹涵了。 两人赖了会儿床,终于被柳姨催得受不了,起床吃早饭了,这会儿齐焕已经醒了,何姐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喂辅食,看见禹涵出来,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喂到嘴边的饭也不肯吃了,咿咿呀呀地叫着,瞪着一双小胖腿就要往禹涵的方向扑。 禹涵快走几步,一把接住了齐焕,抱在怀里转了一圈又颠了颠:“虫虫又胖了。” 小家伙咧着嘴,咯咯的笑,粉嫩的牙床上已经萌出了两颗小小的乳牙。 禹涵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从何姐手里接过碗,舀了一勺甜甜的米糊喂他,齐焕乖乖地吃了,又抬头看着禹涵笑,笑得他心都要化了。 齐凛道:“先吃饭吧,让何姐喂他。” 禹涵有些舍不得手里软绵绵的肉团子:“没事,我等下再吃。” 齐凛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禹涵身边沙发一沉,接着嘴边被喂了一口三明治。 齐凛端着盘子坐在一边:“你喂他,我喂你。” 禹涵扑哧一下给笑了。 齐焕听不懂,但是也跟着笑,一边笑还拍手,口水都淌下来了,齐凛扯了张纸巾给他擦擦嘴巴:“看把你美的。” 齐焕已经会爬了,婴儿房里铺了一块很大的爬爬毯,里面摆放了很多的小玩具,周围用软栅栏拦起来,平时就把他放进去,他能自己高高兴兴地玩半天,大人只要守着他别出意外就行了。 禹涵几天没见他,这会儿一刻都不想离开,也坐在围栏里面陪齐焕玩。小家伙爬得很快,把玩具推得到处都是,玩累了就扑到禹涵怀里,让爸爸抱着他休息。 禹涵跟他啊啊呜呜地对话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教他:“宝宝,我是爸爸,叫爸爸。” 齐焕呆呆地看着他。 禹涵放慢了语速,让他看清自己的动作:“爸……爸。” 齐焕跟着“啊啊”了两声。 禹涵突然觉得有戏,继续坚持不懈:“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齐焕突然含含糊糊地说:“papa!” 禹涵瞪大了眼睛。 虽然是他亲口教的,但是在齐焕喊出来这一声模糊的“爸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撼动了,看着眼前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乐呵呵地喊他爸爸,他眼眶都有些发湿,以前怀孕、手术遭受的痛苦和七个多月来被他拖累着做很多事都受到限制的麻烦,突然都一点都不重要了。 禹涵仿佛被巨大的棉花糖包裹着,幸福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抱住齐焕狠狠亲了一口,齐焕似乎明白自己被肯定了,于是又大声喊道:“papa!” 禹涵简直像中了头彩一样激动,冲门外喊道:“齐凛!齐凛!你快点过来!” 齐凛在书房听见这一嗓子吓得差点蹦起来,一把拉开门就冲了出来,柳姨和何姐也匆匆忙忙地跑到婴儿房,都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就看见父子二人搂在一起都笑得超级开心,禹涵笑眯眯地说:“你快看,虫虫会喊爸爸啦。“ 齐焕很给面子地又冲着齐凛喊了一声。 齐凛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高兴,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他长腿一跨进了围栏里,朝齐焕张开手:“这么早就会说话了,不愧是我儿子。过来爸爸抱。“ 齐焕不搭理他,对着后面的柳姨喊道:“papa!“ 柳姨:“……“ 又转向何姐:“papa!“ 何姐:“……“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爸爸是什么东西吧…… 第54章 齐焕小朋友在七个月零十二天的时候学会了喊爸爸这一件事,让全家人都很高兴。 虽然他喊得模模糊糊,虽然他的爸爸根本没有指向性。 齐凛十分得意,认为这是齐焕遗传了他的高智商的表现。 但是禹涵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你醒醒好吗,你是快两岁才学会说话的,当时阿姨都带你去了好几次医院了!” 齐凛:“……假的吧,你怎么会知道,你难道那个时候就记事了吗?” 禹涵:“家里阿姨跟我说的,你知道你第一次开口说的是什么吗?“ 齐凛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 “你第一次说话是我开学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送我去上学,你也要上车,然后阿姨跟你说哥哥是去上学了,小凛在家里玩,然后你很生气地说‘不‘!” 禹涵说着说着自己都笑倒了,他还记得阿姨给他描述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小凛那时候都快两岁了,一直没开过口,但是那天他被我抱在怀里,身子探出去一大截,我都快抱不住了,小家伙拿手使劲地拍着车窗,绷着个小脸,一个劲儿地喊,不!不不不! 齐凛勾唇笑了起来,的确,他现在依稀能够想起的童年记忆,大多都是和洛禹涵有关的,第一次说话是为了挽留他一点都不奇怪。 这天禹涵心情格外的好,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做成之后顺便拍了张照片,打算传到微博上去,当做今天的营业。 他的上一条微博还是好几天之前去杭州打包行李的时候发的,是一张咪呜躺在他的行李箱里的照片,图片上咪呜的两只前爪翘在行李箱的边缘上,露出粉嫩嫩的梅花爪,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明亮又天真,配文是“你要和我一起出差吗”,底下除了云吸猫的,还有很多人都在猜他是不是要去参加杭州的展会,但是禹涵没有回应。 今天微博一打开,禹涵被吓了一跳,私信和个人主页全都是99+,点进去直接被卡得动弹不得,退出去重新进了一次才可以正常使用。 粉丝数突然之间涨了好几万,最上面那条微博更是达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过的数据,禹涵一脸茫然,直到点进去最新的一条微博,看见底下的热评。 那是一张图片,正是前几天在18号展位前面,他和曹清远等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的照片。 “这个白衣服的小哥哥是博主吗?!在艺术馆看见的!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底下刷了近千评论出来。 往下一翻,竟然连着几张照片,无一不是他在美术馆的时候被人拍到的,有的是在展位前面,有的是他上午在馆里参观的时候被拍到的。 “啊啊啊啊啊当时在馆里就被白衣服帅哥的气质吸引了!找了好久才找到组织!“ “这什么神仙颜值啊!我也去展会了为什么我没看见,错亿。“ “又一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凭才华出名的,我可以了。” “我就说手那么好看的人一定不会丑!” 也有人在质疑:“为什么说是博主?去参展的人很多吧?” 底下回复道:“就在博主的作品前面啊,前排观众证明白澍老师亲口问白衣帅比还有没有别的作品的。” “观众+1,听见博主给白老师讲解了,声音也好听,巨温柔。” 禹涵傻眼了。 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曝光的,开通微博只是想让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见,却没想到粉丝居然如此敏锐,他只是第一次参加展览会就被爆出了照片。 他想了想,挨个小窗敲人,请求对方把照片和评论删掉。他作为博主是可以自己删除评论的,但是禹涵觉得擅自删掉评论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来说可能不是很好,所以还是去一个个敲了,好在大家都非常友好,纷纷表示自己留着舔屏就好,发出去的会删掉的,但是那些被人存了图的就没有办法了。 然而,这边还没有删完,一个热搜突然窜了上来。 正在和他私聊的粉丝:涵宝!你别挣扎了哈哈哈,白澍老师po照片了你快去看啊,你在里面帅的独树一帜! 涵宝……是谁? 禹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微博的名字就是禹涵,以前底下的粉丝留言一般都称呼他博主或者老师,为什么他只不过是爆了个照,就变成……涵宝了? 谁要当汉堡啊!有病病?吃药药? 禹涵无视了对面丧心病狂的一串哈哈哈,默默退出了私聊界面,点开热搜,发现靠下面的位置有一个#白澍禹涵#,点进去第一条就是白澍发的微博,正是他们几个的合影,配了四个字:后生可畏,然后圈了禹涵。 不得不说,几个艺术家老师都颇有风骨,但禹涵处在其中,的确是年龄最小且外表最为出众的一个,也可以说,他是最不像搞艺术的一个,禹涵脸嫩,但是他却偏偏有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并且受到过良好教育和艺术熏陶的灵魂,这二者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贵气,既高贵又谦和,如同光辉柔和的明珠一般,引人注目却又不光亮灼眼。 白澍在艺术界的成就非禹涵可比,他的粉丝有千万之众,这一条微博出来,底下的评论都炸开了,互联网的世界没有隐私可言,不过半个小时,禹涵苦口婆心劝删的那些照片全都被翻了出来四处传播,话题里面群魔乱舞。 禹涵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齐凛等的菜都凉了也不见禹涵过来吃饭,不由得催道:“手机等下再玩,先把饭吃了。” 禹涵没应,齐凛觉得奇怪,起身走过来,就看见他捧着手机在发呆。 “怎么了?” 齐凛捏捏禹涵的后脖颈,然后从他手里把手机拿走,看清屏幕上的内容的时候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但是片刻后却又舒展开,开玩笑道:“宝贝,你要火了?” 禹涵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不会生气吗?” 齐凛:“生气什么?气那么多人喜欢你吗?” 他坐在禹涵身边,离他很近:“不生气,那么多人喜欢你,但是你只喜欢我,嫉妒死他们。” 禹涵上辈子也只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类似于公众人物的经历,但是那时候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和如今的情况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让他觉得别扭,但是白澍老师的面子他不能不给,所以还是转发了那条微博,对白澍表达了尊敬和感谢,然后自谦了几句,接下来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吃饭的时候,齐凛还提及此事,他名下也有涉及到娱乐业的公司,稍后会安排一个团队负责这方面的事情,禹涵当然不会去做明星,但是网络上的舆论如果缺乏一个专业团队耳朵引导,很可能会发展成谁都无法预料的糟糕后果。 齐凛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对此事的反应也十分平淡,这反倒让禹涵感觉有点奇怪——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醋缸子齐凛对这么多人“觊觎“他老婆感到十分愤怒和没有安全感才对吗?这过分平常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禹涵苦涩地想。 不过晚上的时候,禹涵才知道,是他小瞧齐凛了。 哄睡了齐焕,二人洗漱之后,齐凛正襟危坐在床上,掏出了手机。 然后他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哇小哥哥真的是一眼万年!“ 禹涵虎躯一震,正在拍枕头的手悬在了半空。 “涵宝真的像个小王子!弟弟看我!“ 禹涵满脸惊恐地看着对方。 “向全世界安利我们的宝藏男孩!“ 禹涵扑上来抢齐凛的手机了。 齐凛一边躲,一边用他那本来低沉性感的嗓音读着令人羞耻的内容:“幸得识君桃花面……唔!“ 禹涵捂住了他的嘴都止不住他叭叭叭,只好舍生取义,自己亲了上去,这下子齐凛终于安生了,手机直接给扔到了一边,搂着禹涵反客为主,全神贯注地亲了许久才放开。 分开后禹涵抓着两个手机飞快爬走了。 其实大部分评论都是很正常的,毕竟大部分都是白澍老师或者他自己的原生粉丝,都在向大家推荐他的作品,有一些会夸一夸他有气质,但是齐凛这个人他偏偏就去挑那些年轻小男孩小女孩的比较夸张的评论去念,光文字就够让人不好意思了,再加上齐凛那副嗓子,简直羞耻度爆表。 齐凛回味了一会儿才倒在禹涵身边,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禹涵气咻咻的:“不怎么样!“ 齐凛:“那就好,以后你看见这样的评论,脑海里就先想起来我,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见他不答话,齐凛道:“试试?” 他轻轻在禹涵耳边吹了一口气,故意用很低很轻的声音说道:“哥哥娶我好不好?” 禹涵:“!!!” 禹涵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躲开,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子:“齐凛!!!!” 齐凛笑嘻嘻:“在!“ 禹涵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憋得脸都红了,最后暴喝一声。 “死基佬!滚开!!!” 第55章 第二天,禹涵按照专业团队的建议发了一条短视频,视频中首先对白澍等几位老师表达了感激,表示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并且声明会继续在自己喜欢的方向深造,不会中途改变发展方向,希望大家能更多的关注作品而非本人。 说白了就是不会出道也不做网红,不想靠颜值吸粉,只是个莫的感情的微缩景观匠人罢辽。 视频中禹涵素颜出镜,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就在家里的露台上,即使如此,温润谦和的气质仍旧让他十分出众。评论区在水军刻意的引导下显得一派和睦,大家纷纷表示尊重手工艺人的职业,但是希望他可以偶尔发布一些日常,猫咪也好本人也好,反正大家都喜欢看。 本以为此事就此解决,但是在热搜后的某一个晚上,禹涵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当时禹涵正在给齐焕洗澡,小家伙坐在浴缸里捏小鸭子玩,柳姨进门来告诉他手机响了,禹涵看见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并且归属地不在岳江,就让柳姨直接挂掉了,没想到过了片刻,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你小子翅膀硬了,连你爹的电话都不接了? 禹涵皱了皱眉,喊来柳姨看着齐焕,自己擦干净手出去,在阳台上把电话给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起,是个声音粗哑的中年男性:“愿意接电话了?” 禹涵平静道:“你有事吗?” 对方暴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才出名了几天就不认我了?“ 禹涵皱眉:“我没有出名,而且从始至终我都不打算认你。“ 对方嘲笑道:“要是没我,你能搭上这么条大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刷盘子呢!” 禹涵心头火起。 这人显然是禹涵这个原生身体的父亲,他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禹涵的消息,知道他现在过得不错,所以过来要分上一杯羹,可是当初禹涵躺在医院里差点被徐梅送到西天的时候,他这好爸爸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禹涵短促的笑了一声:“我是在大船上还是在刷盘子,都和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徐梅把尾款都打给你了吧,你把卖儿子的钱拿好了,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他没猜错,他爸爸一定是又把禹涵代孕的钱都赌光了,所以才会想起他来,而联系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了。 果然,对面阴森森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公布告诉记者吗?让人们都看看,你这人模狗样的背后都是些什么!” 说真的,禹涵并非不怕。 他很清楚在无良媒体刻意的歪曲报道之下,事实会被扭曲成何等模样,而在如今网络的加持之下,舆论绝对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如今他是占理的那一方,但是如果他父亲可以找到足够道德沦丧又会舆论造势的媒体,那么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沦为被网络暴力的对象,甚至会拖累到齐凛和齐焕。 他说:“你要多少钱?” 对方得逞的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儿子养老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百万,拿的出来吧?” 禹涵关掉通话界面,搜了搜敲诈勒索罪的量刑标准,然后干脆道:“有,你把账号给我吧。” 对方似乎有点不相信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你别耍花招!” “不耍。” 齐焕已经洗完澡了,正闹着要禹涵陪他玩,禹涵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现金!” 禹涵差点笑出来,他原本想着通过账户让齐凛帮忙查出来他爸爸的下落然后报警逮捕,因为当面交易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也对自己的人生安全有危害,没想到,他爸爸竟然蠢成这样,自己主动提出来现金交易。 “好,你说个地点吧。” 对方说明地点之后还不忘威胁了他几句,挂断之后禹涵打开电话录音,将通话记录转存了下来,这才放心,转回身去陪齐焕玩了。 当天晚上禹涵笑眯眯地对齐凛道:“我被人勒索了。” 齐凛一懵:“你被人什么了?” 禹涵一字一顿道:“敲诈勒索!数额特别巨大,可以判好多年了。” 齐凛:“……你还挺高兴。” 禹涵笑倒在床上,好半天才爬起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说了,齐凛脸色有些阴沉:“所以你还打算把钱给他?” “当然要给他,不给他就是未遂,那量刑可就轻多了。” “很危险。” “不会,我就放在那个信箱里就好,等12号提前报警,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关他个十年八年。” 齐凛揉揉他的头发:“你就没有想过他有可能会劫持你吗?然后通过你向我勒索更多的钱?” 禹涵愣了一下,他好像……真的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他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下意识争辩:“他是我爸爸,而且他并不知道我们结婚了……” “他不配当爸爸。虽然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试一试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实在不行,我不要你了,他还可以选择把你再一次卖出去。” 禹涵后脊发凉。 的确,对于一个能做出把唯一的亲生儿子卖出去做代孕的赌徒父亲,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测他的思维了,他选择现金交易,很有可能是有另外的计划。 看见禹涵发呆,齐凛叹了口气,亲了亲他的额头:“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还是这个傻样子。这件事交给我办,你不要出面了。” 禹涵下意识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齐凛:“放心吧,人也会抓进去的,钱也会拿回来的,你安心等着就是。” 齐凛的办法也很简单,无非就是让一个人替禹涵去涉险罢了。 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在一些场合齐凛也会带上保镖,这些人都是他自己名下的安保公司的人,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业务水平很高。 只不过为了带出去有排面,大部分员工都是人高马大顶天立地的壮汉,从里面挑一个禹涵这个身形的还真挺困难。 禹涵听说此事之后好奇心作祟,非要跟着齐凛来一趟,在一群彪形大汉前面他一米七几的身材显得跟个小鸡仔一样,男性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为了挣面子,禹涵主动跟齐凛申请:“不用别人替我,我自己去!” 不但不是很紧张,甚至有点警匪大片上演的刺激感。 “不行。”齐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别上赶着去送菜。” 禹涵好气,他就是宅了点,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怎么就成送菜了? 齐凛看出来他不服,笑了一下,突然出手一扭一压,几乎就在瞬息之间,禹涵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完全处在他的镇压之下。 禹涵瞪大了眼睛,扭动手腕试图挣扎,未果,又抬脚踹去,被齐凛轻松躲开,自己折腾出来一身汗,齐凛的钳制却一点都没有松,直到禹涵败下阵来认输道:“好了好了,是我菜,放了我吧?” 齐凛这才松手,替他揉了揉手腕:“没捏疼吧?” 禹涵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向往:“我也想学这个!” 齐凛:“你学了也是花架子,身上软绵绵的,还不如先锻炼锻炼身体,也耐//操一些……嗷!” 齐凛被一拳砸中后腰,这可不是小拳拳捶胸口那个力度,可怜刚才还在耍帅的齐总,此刻被揍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反抗。 在公司里转了一大圈,还真叫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一个虽然个子不高体格清瘦但是相当能打的年轻人,于是当场定好了人马,只等约定的那一天到来。 到了约定好的那一天晚上,借着夜色伪装成禹涵的保镖将钱放在了指定的地点,然后抽身撤离,这地方很偏僻,人迹罕至且没有监控,而且地形十分复杂,有很多角落可以供人藏身,禹涵事后知晓,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如果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齐凛而是擅自动作,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果不其然,来拿钱的并非禹涵父亲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子,没等保镖离开,三人便冲上前去,试图挟持“禹涵”,更要命的是,在黑暗的夜色中,有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如果是真的禹涵,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这三个人的围攻了。 但是他不是,这三个人虽然人多且力气大,但是并没有什么章法,“禹涵”动作极其利落地躲开了那抹刀锋,他安全之后事先隐藏在周围的人顿时一拥而上,把三个人全部按倒,并且夺下了那一把锋利的管制刀具,直接送到了公安机关。 人赃并获,再加上之前的通话记录,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几日后开庭,由于敲诈勒索数额巨大,加上聚众赌//博、携带管制刀具等等,数罪并罚,禹涵的父亲被判了十五年,在齐凛的特地“关照”之下,他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也就不难预料了。 第56章 入夏之后,天气渐暖,小区外面的纷繁的花落去,植被重披绿意,放眼望去一片深深浅浅绿海,满目葳蕤叠翠,煞是好看。 齐焕已经八个多月,在房间里呆不住,总是想到外面去,想出去玩的时候,他不哭也不闹,就是小胖手一指大门,然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渴求地看着禹涵:“papa~” 禹涵当即举手投降。 对于大人来说,外面的花草树木,高楼大厦,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每天都看,早就没有了新鲜劲儿,但是齐焕不一样,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新鲜的,有趣的,对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青江苑绿化做得好,里面有个小公园,禹涵通常就带他去那里玩,傍晚时分,红霞漫天,齐焕坐在婴儿车里,呆呆地看着天边的晚霞。 禹涵看着他的呆样儿忍俊不禁,蹲在车旁边拍了个侧脸给齐凛发过去。 齐凛还在办公室里,看见照片默默捂脸,回了一句:“傻样子,不知道随谁。” 禹涵:随你,你小时候看电视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看吧,竹马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小时候的什么黑历史对方都知道。 不对……应该是他自己的黑历史禹涵都知道,但是禹涵的黑历史,他却不怎么记得了。 大写的委屈。 禹涵:还没有下班吗? 齐凛:很快,等一下小方把文件拿给我就走。 禹涵:好,我也马上要回家了。 说是马上,但是禹涵想回去的时候却没能走成,因为齐焕在路过花园的水池的时候瞧见了里面的一池子锦鲤,当即便不肯走了,趴在小推车的扶手上聚精会神地看,时不时还要和禹涵交流一下观赏感受:“啊呜!“ 禹涵煞有介事地回应道:“咿啊!” 齐焕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啊!” 禹涵和他进行了半天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终于天色昏暗下来,再不回家就太晚了,于是不顾齐焕的反对,推着小车往家的方向走,刚走出公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咦,是你?” 禹涵下意识地把齐焕的小车往身边拽了拽,抬起头:“……叶小姐?” 这女人是没完了? 叶颖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齐焕,神色变换:“你倒是心甘情愿地替他养孩子。“ 禹涵:“儿子是我的,我有什么不甘愿的?“ 叶颖脸色一变,即使外面都在传齐凛在齐父葬礼上带出来的那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就是那天酒会上的人,但她还尚怀有一丝期待,禹涵却这样直白的承认了。 她看向齐焕,试图从他的容貌上看出一丝端倪,但还没来得及看出些什么,齐焕却突然冲她喊道:“papa!” 叶颖一愣:“他在喊我妈妈?” 禹涵差点冲上去掐死她。 要不要脸? 他笑道:“叶小姐这么年轻,自己八成能生的,不用上赶着认我儿子,我儿子他刚开始学说话,见谁都这样。” 禹涵把齐焕从婴儿车里抱出来,齐焕立刻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禹涵指着一个出来遛狗的阿姨手里牵的贵宾:“宝贝儿,这是什么?” 齐焕咧开嘴,笑出四颗小白牙:“papa!” 叶颖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她咬牙道:“禹涵,你不用这么羞辱我,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和你公平竞争的机会,你喜欢齐凛,我也喜欢,他现在中意的是你,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禹涵觉得有趣:“我不会和你公平竞争,因为我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他往上抱了抱齐焕,小家伙有点胖,抱久了还挺累:“我们结婚了,孩子也有了,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你这不叫公平竞争,叫第三者插足。” 叶颖:“结婚了也可能会离婚,你想拿孩子绑住他?你太天真了,他这样的男人缺的不是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搭理齐家的体面的夫人,还需要一份外家的助力,你能给吗?” 禹涵笑道:“别拿你浅薄的思想妄自揣测他,他不需要那些,他需要的是……” 禹涵咬字清晰,语气笃定:“我。” 叶颖差点笑出来:“你少自以为是了!他……” “他没自以为是。” 齐凛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看也没看叶颖,伸手把齐焕抱了过来,小家伙“啊啊”叫着去摸他的脸,被齐凛抓着小手亲了一下,咯咯笑了。 齐凛对禹涵解释:“到家看你还没回来,过来找你。” 禹涵似笑非笑:“这不是被绊住脚了吗。” 叶颖急忙道:“齐凛哥哥,我过来看我表叔,路上遇见禹涵哥和小宝宝,就和他多说了几句。我不是想当第三者,我真的没有破坏你们家庭的意思,我就是……我真的喜欢你很多年了!” 齐凛道:“你喜欢我的时间再久,也不会比我喜欢他的时间久。叶颖,我看在你爷爷的份上忍了挺久了,自重,好吗?” 叶颖咬着下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齐凛冷冷地看着她。 如此僵持了十多秒,叶颖终于受不了,转头跑开了。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齐凛才收回目光,一脸无辜的看禹涵:“我表现好吗?” 禹涵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下子直接被逗笑了,装模做样地捶了他一拳,推上小车往家走。 齐焕喜欢被人抱着,小脑袋搁在齐凛的肩膀上,他长牙,牙床发痒,忍不住地就想啃咬点东西,齐凛一身上万的西服就被啃了一肩膀的口水,禹涵站在他身后等电梯的时候才发现,伸手掐了一下齐焕的脸蛋:“坏蛋!” 齐焕一边流口水一边笑了。 回到家之后,两人在主卧换居家服,禹涵直接站在床边把外套一脱,露出清瘦的上半身,然后到衣物间拿衣服,这间房间原本只有齐凛一个人的衣饰,光是西装和衬衣就塞满了两个大衣柜,禹涵的衣服还不到他的五分之一,即使后来添置了许多也还是只用了一个齐凛腾出来的衣柜,他打开推拉门拿衣服的时候,突然被齐凛抱住。 齐凛的衬衣还没脱,布料与肌肤摩擦,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会有第二个和第三个吗?” “什么……” 禹涵一下子想起了他和叶颖说的话。 顿时脸又给红了。 “我拿是气她的话!” 齐凛说:“那你也气气我吧。” 禹涵心说我气你什么,你气死我得了。 但是他手里捏着居家服柔软的布料,迟疑了一瞬间,低声问:“你还想要吗?“ 之前他的抵触,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当初他母亲生弟弟的时候意外去世,如今这样的恐惧并没有被消除,但是看到齐焕的时候,他却总觉得一些风险和辛苦是值得去付出的。 齐凛笑了一声,在他的肩头啃了啃:“孩子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要你。“ 禹涵抖了下肩膀:“死开!“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同样是男人,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满脑子废料? 吃完晚饭,齐凛到书房里工作,何姐跟柳姨陪齐焕玩,禹涵就自己去了工作室,把手机架在合适的位置,开始录制视频。 禹涵开通微博的主要目的还是把除了宣传自己的作品,还希望可以把微缩景观这种艺术形式让更多人知道,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他便开始按照当初的设想,录制景观的制作过程。刚好最近要做拙政园里的天泉亭,可以做为一段完整的过程呈现,所以就从这里下手了。 等做完之后,还要交给后期去剪辑,把他花几天甚至几个月完成的视频剪辑成几分钟,否则人们会失去观看的兴趣,现在亭子已经在收尾阶段,进行上色和细节的调整,预计今天就可以完工了。 如果没人打扰的话。 可惜不行,禹涵做到一半,就听见门轻轻一响,打开了一条缝,咪呜甩着大尾巴进来了,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工作台,好奇地拿爪子碰禹涵桌面上的颜料。 “咪呜乖,自己玩啊,爸爸在工作。“ 咪呜软软地叫了一声,就地一躺,扭着身子翻出了肚皮,两只前爪抱着禹涵的手臂,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 禹涵哪还能工作,只得伸手给猫主子撸毛,把咪呜撸的咕噜咕噜直叫。 好不容易伺候舒服了咪呜,它老老实实趴在一边睡觉了,何姐又抱着齐焕进来了。 齐焕朝他伸出手:“papa!“ 何姐解释道:“不是故意打扰您工作的,小虫虫一直喊爸爸,我看齐先生在开会,就抱过来让您哄一下。“ 禹涵无奈地把视频先暂停掉,伸手接过齐焕,齐焕伸出小手拍打着桌面,十分好奇地想去抓,被禹涵捉住了手臂:“宝宝乖,你看爸爸给你玩这个。“ 他拿过工作台上的一把新刷子,轻轻在齐焕手心扫了扫,齐焕顿时瞪大了眼睛,捣鼓起来小刷子。 正当禹涵松了一口气打算把齐焕和他的新玩具交还到何姐手上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 齐凛大概是刚开完会,手里抱着电脑,开门后有些惊讶:“都在呢?“ 然后就要往懒人沙发上躺,显然是准备在这儿办公了。 禹涵忍无可忍,把儿子往何姐手里一塞,把咪呜往齐凛怀里一扔,然后手往门口一指,气势磅礴道:“都给我出去!“ 齐凛一手抱着猫一手拎着电脑,满脸茫然。 第57章 禹涵晚上稍微加了个班,还是把小亭子做好了。 把视频传给后期之后,禹涵伸了个懒腰,去厨房接热水喝,路过主卧时看见里面还暗着,便拿齐凛的杯子也接了一杯,走到书房推门而入。 齐凛还在看什么文件,灯光下的侧脸显得锋锐而俊气,长长的羽睫微微垂着,神情专注。 灯下看人美三分。 禹涵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才走过去,把水杯放在他的书桌上。 齐凛这时才发现房间里进了人,抬起头来,伸手抓住了禹涵垂落的手臂:“你弄完了?” 禹涵喝了一口水:“是啊,都几点了,怎么还不睡。” 齐凛装模做样哀叹道:“深夜凄凉,孤枕难眠。” 禹涵笑着推了他一下:“陪床的来了,回去睡吧?” 齐凛靠在办公椅上看他,突然道:“你再笑一下。” 禹涵脸颊上的小酒窝,只有笑得很深的时候才会露出来,浅浅的一个小坑,点缀在白皙的脸蛋上,让人心里发痒,特别想戳一下。 禹涵莫名其妙,露出一个假笑。 “这样没有。” 齐凛干脆一把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禹涵倒吸一口冷气,扶住了桌子才没把水给洒了:“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今天不行啊,都十二点了……” 齐凛一手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手开始挠他的侧腰。 禹涵顿时像一尾上了岸的鱼一样弹着身子蹦了起来:“齐凛!” 他腰侧最怕痒,被挠了几下就忍不住边笑边躲,齐凛腾不出手来戳那个小坑,只得凑上去亲了亲,两个人在办公桌前面打闹,禹涵笑得肚子都疼了,用力去推齐凛的手,结果一时手滑,手掌重重打在了桌沿上,手骨受痛,禹涵疼的低叫了一声。 齐凛立刻停下来,手掌包住禹涵的,送到嘴边吹了吹,紧张道:“对不起宝贝,很疼吗,磕坏了没有?” 禹涵缓了一阵儿,把手抽出来甩甩:“没事,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齐凛把头搁在他的肩颈间蹭蹭:“没发疯,就是觉得今天的宝贝也好可爱。“ 禹涵嫌弃地“噫”了一声。 这时禹涵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一震,他伸手拿过来,感觉到肩膀上的大脑袋又往前凑了凑,还假模假式地说:“我是不是应该回避?尊重你的隐私?“ 禹涵快被气笑了:“是啊,你别看了,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多影响感情。“ 齐凛好气,张嘴就咬,在禹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属狗的你……” 禹涵低声说着,然后打开了微信。 是后期发来的消息,禹涵本以为对方应该已经睡了,没想到都半夜了,剪辑师还是尽职尽责地打开看了。 后期:禹老师,视频我刚看了第一段,您戒指要不要我们给遮一下? 禹涵有些莫名其妙,戒指为什么要遮?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段视频之后是要上传到微博上面的,他如今多少还是有点公众人物的性质,这枚戒指可能会引发一些议论。 但是这完全没有必要,禹涵不打算做明星或者网红,也不需要女孩子们做他的女友粉,所以已婚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禹涵刚要告诉对方不用,齐凛就趴在他耳边,幽幽怨怨地说道:“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禹涵:“……见得,当然见得。” 齐凛:“那你告诉他,不仅不要打码,还要做个特效给标出来!” 禹涵扑哧一下子笑出来了。 他安抚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他说。” 在禹涵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一度以为齐凛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齐凛了,他变得高大英俊,而且成熟稳重,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待人疏离的冷漠态度,让人根本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禹涵当时想,或许是成长经历,也或许是周边的环境,将他磨砺成了今天的这一副样子,虽然感到了疏远,但他还是努力地去接近了。 但是在他坦白了洛禹涵的身份之后,他才发现。 什么霸总人设,什么高岭之花,什么冷漠疏离,全都是假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个披着霸总皮的三岁黏人精! 喜欢撒娇和缠人,爱搂搂抱抱,又幼稚又爱吃醋,也就是偶尔有正事的时候比较可靠罢了,大多数的时候成天像个大狗子一样摇着尾巴追在他后面。 但是禹涵觉得很好。 很可爱,也很幸福。 不管晚上熬到了多晚,第二天该上的班还是要上的,齐凛在工作日从不赖床,实际上以前哪怕是休息日也是如此,但是和禹涵在一起之后,躺在床上聊天就成为了齐凛最喜欢的事。 禹涵醒来的时候齐凛在洗澡,他有早上健身的习惯,多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并且最近加大了力度,原因是他的锻炼成果有人欣赏了。 禹涵想到这里,默默捂住脸。 平复片刻后禹涵下床洗漱,走到客厅里才发现早饭还没做好。齐焕出生之后齐凛便辞退了给家里做早饭和收拾房间的阿姨,把她介绍给了一个刚出来自己住的朋友,所以现在都是柳姨给做饭。 禹涵叫了两声柳姨,她才从卧室探出头来,一脸抱歉地说自己睡过了,匆忙跑出来要做早饭,禹涵看见她面色有些憔悴,担心道:“柳姨,你身体不舒服吗?“ 柳姨摇摇头:“没,我就是没睡好。“ 禹涵道:“您回房间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 柳姨推辞一番,无奈禹涵坚持,便回房间去了。等齐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禹涵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正在煎鸡蛋。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禹涵都不必回头便能猜到是谁,等到脚步停下,清新的水汽混着沐浴露的淡香缭绕过来,与煎鸡蛋的香味混合,竟然有一种奇妙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禹涵问道:“早上想吃点什么?“ 齐凛手搭在他纤细的腰上:“吃……“ 禹涵:“说话前想想清楚。“ 齐凛乖巧道:“好吧,那随便的。“ 时间匆忙,禹涵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饭,齐凛吃完后换上西装去上班,时间有点晚了,禹涵都替他急,站在玄关处帮他系领带,齐凛往手腕上戴那块禹涵送他的表。 系好后禹涵拍了拍他的胸口:“好了,快去吧,路上小心。“ 齐凛微微弯下一点腰,在禹涵脸颊上亲了一口:“么。“ 何姐就抱着齐焕在客厅里看着,禹涵有点不好意思,推着他往外走:“么么么,快走吧!” 齐凛笑着出门了。 到公司的时候将将没有迟到,齐凛进到办公室,方特助尾随而入,和他确认今天的行程安排,然后把近期的一些需要和齐凛汇报的项目进展说了一说,提及一项新启动的项目时,齐凛突然打断她:“这个项目合作方派来的是谁?” 如果没记错,这家公司正是叶明名下的。 方特助翻了翻资料:“孙毅良,张谦,叶颖……” “好了。” 齐凛打断她的话,眉宇间显出一丝不耐烦来。 方特助很敏锐,联想到这个项目的其中一个负责人叶长海,再想想最近的一些传闻,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她说:“我去和叶经理交涉?” 齐凛淡道:“不用,项目重新竞标,把他开了。” 方特助略微有些惊讶,不论是一个已经启动的项目从头再来还是临时更换经理级别的人物,所带来的损失都是相当大的,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在她眼里这其实有些反应过度了,不过她很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继续接下来的汇报工作。 上午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特助的速度很快,不但联系叶长海的顶头上司说明了情况,并且和他敲定了顶替叶长海的副经理人选。等到齐凛开会出来的时候,通知已经发到了叶长海手里,而解约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叶明那里。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要见齐凛。 中午的时候,叶长海、叶明、叶颖三个人已经都等在了齐凛的会客室,并且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齐凛终于推开门出来了。 叶明第一个站起来:“齐凛,我们……” 齐凛做了个停的手势,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没什么好说的。”他淡漠地看向叶颖,“你太过了。” 叶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只是想接近你而已,我没有破坏你的家庭……” 齐凛没看她,直接对叶明说道:“叶明,你是觉得你爷爷的荫蔽不够用了,想接着卖你妹妹是吗?” 叶明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他多少有些心虚,因为齐凛说的也没有错,他们这一代能力都平庸,基本上就是靠着爷爷和齐凛的交情,在齐凛的扶持下才能屹立不倒,让叶颖接近齐凛,就是担心有朝一日爷爷去世或者齐凛自觉还清了这份人情,不再帮扶叶家。 齐凛:“我对你妹妹没有兴趣,不必再费尽心思往我身边凑了。这个项目你要是还想要,就让你爷爷过来和我说。” 他很清楚,叶爷爷不会来的,如果他不来,那么齐凛还愿意给两家一个基本的体面,但是如果他来了,那么这个项目会给叶明,但是两家至此,就彻底掰了。 叶明脸色有些难看。从一开始,爷爷就不同意叶颖追求齐凛,劝阻无果后便摆明了自己不再理会公司事务的态度。 “还有你。”齐凛转向叶长海,“吃里扒外,以权谋私。公司留不得你了,趁早找下家吧。” 吃里扒外,以权谋私。 八个字如同雷霆一般劈在叶长海的头顶,他的手微微发起抖来——这两句评语一出,以后还有哪个公司敢要他? 齐凛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就这样吧,还有事?” 三个人都想要挽回,但是都不知该如何挽回,他们都太熟悉齐凛的办事风格,如果一味的哀求认错只会招致对方的厌恶,事已至此,无法可解,只得眼睁睁看着齐凛走了。 叶颖埋头大哭起来,叶明烦躁道:“你哭有什么用!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连个齐凛都勾搭不上!” 方特助站在门口听见这一句,皱皱眉,转身叫小助理把他们请下去了。 她敲门进了办公室,看见齐凛背对门口站在办公桌前,背影高大,身材挺拔,心里不由得想,叶颖的心思其实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吧,毕竟这样一个男人,谁不想得到呢?英俊,富有,就连稍嫌冷酷的性格都显得格外有魅力。 然后就看见这个男人转过身来,表情严肃。 方特助心里一紧:“齐总,怎么?” 齐凛把手机屏幕翻过来对着她:“帮我看看这个牌子的纸尿裤哪里有卖?家里猫把存货都给挠坏了,我下班买两袋回家。” 方特助:“……” 我收回刚才的话。 第58章 对于叶颖的事,禹涵全然不知情,齐凛本想着回家拿此事邀功请赏,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添堵,于是干脆隐去了。 而且这段时间禹涵也有些忙,他拍摄的第一个视频已经被初步剪辑完成,团队看完并且讨论了一番,进行了第二次的修改,毕竟是初次尝试,大家都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完美。 前前后后一周多的时间,成品终于完成了,禹涵欣赏了一遍,怀着期待郑重地把它放到了网上。 视频里只露出了工作台和禹涵的一双手,背景bgm是一首舒缓优美的纯音乐,禹涵没有解说,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在视频页面中,从绘制图纸、材料选取和处理、框架搭建、成品制作到后期美化,在剪辑师的裁剪拼接下,每一步都十分完整但又不会过于繁琐。 整个视频有八分半钟,为了避免审美疲劳,中间会穿插一些其他有美学色彩的镜头,还有几次咪呜入境也被保留了下来。 视频一上传到微博,立刻便收到了热烈的反响。 很多人都看过禹涵的作品,也有不少自己去买那种DIY别墅之类的玩具去玩,但是绝大部分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禹涵的微缩景观的制作过程,这和那种已经做好了模板和半成品材料,只需要按说明书拼接的DIY建筑是完全不同的,那只是玩具,但是禹涵手里诞生的是艺术。 一双白皙而纤长的手灵活地动作,转瞬间一座古朴秀雅的凉亭便魔法一般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哪怕不懂得那些专业的术语,但是欣赏也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视频传上去之后,禹涵便带着齐焕出去玩了。 虽然家附近的超市都提供送货服务,但是禹涵却依旧热爱逛超市,在货架上挑选商品对禹涵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齐焕当然是去哪都很开心。禹涵换衣服的时候,在书房的齐凛看到了,于是撇下做了一半的工作,也跟着跑出去了。 一家三口到了小区附近的超市,齐凛将齐焕从婴儿车里抱出来,蹾在了购物车的小座子上,齐焕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兴奋地一蹿一蹿,两条小胖腿踢来踢去,齐凛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禹涵,慢慢在超市里面溜达。 他们在生鲜区挑选晚饭要吃的蔬菜,齐焕张着手什么都想摸摸,齐凛便将一盒娃娃菜塞到他手里,漫不经心道:“晚上吃什么?” 禹涵看着货架上的菜:“番茄牛腩,干煸豆角,杏鲍菇,怎么样?” 齐凛:“番茄不好吃。” 禹涵:“不许挑食。” 齐凛妥协道:“那好吧。” 然后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番茄,同时心里想着他可以挑菜里面的牛腩吃。 但是禹涵一定会给他夹番茄。 那也挺好的,他夹的话就吃吧。 禹涵把豆角放在购物车里,伸手去拿齐焕怀里的娃娃菜:“这个就放下……” 禹涵手里动作一顿,只见那一盒蔬菜已经被齐焕啃得千疮百孔,比咪呜还能糟蹋,只能买回去了。 齐凛伸手擦擦他嘴边的口水:“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脏不脏?” 禹涵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他现在叫口欲期,就是喜欢用吃进嘴里的方式感知外界,你小时候也是的。” 齐凛笑了一声:“我现在也是这样的。” 尾音低低的,让人很难不去乱想。 禹涵脸腾一下子就给红透了,警告道:“别当着虫虫的面说这样的话!” 齐凛故作无辜。 从生鲜区出来后是生活用品,禹涵要帮柳姨买两袋一次性抹布,于是便从里面经过,齐凛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对货架上的东西倒是颇有兴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怎么有个娃娃?” 禹涵看了一眼:“这个是挂在厨房里擦手用的。” 那几个净手巾有小女孩样子的,有小动物的,齐焕眼尖看见里面的小狮子,立刻伸出手要:“papa!西几!” 小家伙最近开始往外蹦字儿,词汇量很少,也就会自己要个奶喝,但是却学会了说狮子。齐焕在自己的一堆玩具里尤为钟意小狮子,各种材质的狮子玩具有一大堆,在外面只要见了就还要买回家。 禹涵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货架上的狮子毛巾,齐焕坚持道:“西几!” 好吧,禹涵拿了一个塞进齐焕怀里。 齐焕立刻高兴起来,扭着小身子抱着他的新玩具。 把要买的东西买齐,两人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禹涵本想着自助扫码结算,但是被齐凛坚持着拖到了人工窗口,等候前面的人结账的时候,齐凛突然凑到禹涵耳边,刻意模仿着齐焕的语气说:“papa,套几!” 禹涵:“???” 齐凛朝着货架瞟了一眼,他们在最边上的收银台,只有禹涵那边有一排放着口香糖和形似口香糖的某种东西。 齐凛重复道:“套几!” 禹涵狠狠捣了他一肘子。 齐凛只好伸长了手臂去拿,他这样子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后面那么多排队的人都在看着!禹涵差点疯掉,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围观自己,简直无地自容。 早知道自己动作迅速地拿一个过来就好了啊!何必和他赌气呢! 尤其是这不要脸的还装模做样地和他商量:“草莓味是不是太腻了,换一个吧?” 禹涵脸爆红,低头试图装不认识他。 齐凛:“你喜欢草莓?那也行吧。” 禹涵忍无可忍,一把拎起购物车里还在玩小狮子的齐焕就往外冲,冲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把小狮子往购物车里一丢,抱着孩子就跑掉了。 收银员一脸茫然。 齐凛冲她笑笑:“他有事先走,我来付款就行了。” 齐凛一个人拎着两大袋子的东西往家走,还好禹涵没真的被气坏,还记得把齐焕抱走,否则他一个人又是孩子又是购物袋,还真有点麻烦。 进屋的时候禹涵正在卧室里换衣服,齐凛推门进来,禹涵都不理他,齐凛悄悄溜到禹涵后面,然后蹲身钻进了禹涵的居家服。 禹涵:“!!!” 齐凛脸颊贴着禹涵光洁白皙的背,禹涵条件反射地往前挺了挺腰,接着右边的腰窝就被轻轻舔了一口。 禹涵一瞬间腰就软了,红着脸推齐凛的脑袋:“干什么!出去!” 齐凛坏笑起来。 禹涵简直被他磨得一点办法都没有,打又打不过,骂又开不了口,最后只能妥协。 两个人在房间里亲热了一会儿才换好衣服到客厅,柳姨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齐凛便先把买来的食物放到冰箱里去。 齐焕就坐在沙发上吨吨吨地喝奶,看见禹涵出来就不肯自己喝了,喊道:“papa!” 禹涵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纠正他的发音:“爸……爸。“ 然后将他抱到自己腿上,一手抱住他一手扶着奶瓶喂他,齐焕仰着头咕咚咕咚喝的很快,喝饱了便自己爬到一边去玩玩具了,禹涵便拿过手机来打开微博。 短短一个多小时,微博上的评论已经破了千,禹涵打开评论区看,第一条就是:涵宝结婚了???我没看错吧?那是婚戒吗? 楼里面都在争戴在无名指上的是不是一定就是婚戒,偶尔有一两个歪楼夸他戒指衬着手好看。禹涵大致一翻便退回来,继续往下翻。 “你到法定婚龄了吗弟弟?” 这一层楼都在猜他的年龄,绝大部分都是十八到二十二这个范围,很多人说他还像个大学生。 第三层是“又一棵好白菜被猪拱了,呜呜呜妈妈不答应涵宝还是个宝宝啊……” 接下来连翻几条,都是哭喊他英年早婚的,直到第八条才有人感慨他作品制作过程的复杂和成品的惊艳,第十一条是夸咪呜鼻尖好粉嫩。 禹涵认真地挨条回复: “是婚戒,已经结婚了。” “到了,合法的。我已经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了。” “没有被猪拱,我俩都是好白菜。” “遇见合适的人就结婚了,还恨不得更早一点才好。” …… 禹涵明明是在认认真真地回复那些评论,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引来了一波粉丝浪潮,大概是有大V转发了他的视频,有些新出现的评论哭喊着质问为什么要把狗骗进来杀。 禹涵有点迷惑。 o(^_^)o妆o(^_^)o 这和他设想的真的挺不一样,他以为大部分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视频本身上,当然关注视频本内容的人也有很多,他在底下翻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评论,都一一点了赞让它们浮上来。不过,吸他的颜和嗑糖的人也不少。 禹涵本来以为结婚的消息会导致很多人脱粉,结果粉丝数不减反增,还有很多人在问他另一半的事情,禹涵都略过了,齐凛的身份并不普通,他不想给他带来麻烦,而齐焕则更不能随意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禹涵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一边说他虐待单身狗一边还不肯脱粉,可怜他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在网络上的小圈子里面混过,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女友粉、妈妈粉和事业粉之外,还有一种嗑糖为生的生物,叫做cp粉…… 第59章 齐凛在工作的时候向来自律,很少分心。 所以今天章云驰上午来办公室帮齐凛订午饭的时候,看见的还是一个面无表情,认真工作的老板,等转头送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齐凛仿佛被人夺舍了一样,正捧着手机笑。 章云驰默默走到一边把饭放好,然后咳了一声:“齐总,饭您趁热吃。” 齐凛正在看禹涵的微博,看得是心花怒放,阳光明媚,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家抱着禹涵亲一口,他家宝贝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听到章云驰叫他,齐凛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走过去吃饭。 章云驰正打算走,突然被齐凛叫住:“云驰,你比我大两岁?” 章云驰说:“大三岁,我今年整三十。” 齐凛:“哦,三十岁了,不打算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吗?” 章云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所以,他老板是被人夺舍了吧?一定是的吧?还是被一个爱保媒拉纤的大妈给夺了吧? 他干巴巴地说:“工作要紧,这些不急。” 齐凛:“要急的啊。” 正当章云驰以为齐凛要介绍什么人给自己并且思索该如何婉拒老板的相亲时,齐凛慢悠悠地说道:“以前单身的时候也就那样,现在才觉得还是结婚了好。” 章云驰满脸惊恐。 快把那个冰山总裁还给我! 这是什么已婚油腻男的既视感啊? 齐凛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去吃饭吧。” 章云驰:“……好,您慢用。” 齐凛等他走了,才开始吃饭,午休的时候忍不住给禹涵打了个电话,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困倦,懒洋洋的,声音的调子拖得很长,齐凛听在耳中,心里都有些发痒。 两人随意说了些有的没的,无非是些中午吃了什么、齐焕有没有乖之类的闲话,但齐凛坐在洒满了阳光的办公室里,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中,闭着眼睛说这些小事,心中极为安宁平和。 说着说着那边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了断续的几个音节,到最后彻底安静,仔细听还能听到禹涵平稳悠长的呼吸,齐凛却没有立刻挂断,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伸手断掉通话,然后给柳姨打电话——夏天到了,禹涵贪凉,家里空调温度总是偏低,不知道睡的时候盖没盖好被子。 平日柳姨电话总带在身边,打给她都会立刻接通,但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响了十多秒还没接通,齐凛皱了皱眉,挂掉之后打给何姐,让她去看看禹涵,顺便问了一声柳姨去哪了。 何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只是说柳姨跟禹涵说过了,出门一趟。 齐凛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下午的时候,助理进来和他核对近期的工作,顺便提醒他过几天去外地出差的事情。 齐凛从爷爷那里接过来的并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只不过总部在齐家世代生活的岳江,还有许多其他地方的分支,齐凛大部分时候在总部工作,但是出差的时间也相当之多。 禹涵回来之后,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但是这样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齐凛定好了出差的时间,然后收拾东西回家。 齐凛和禹涵说起这件事,禹涵倒是也没有很惊讶,毕竟他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也都有出门的需要,像是伍绾纭,一年至少在外面飘半年,以齐凛的身份,天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才要担心是不是他破产了。 做为一个灵魂三十岁的成熟男人,禹涵表示完全没问题,你去吧,记得给家打电话。 齐凛顿时老大不高兴:“你都不挽留我吗?” 禹涵:“……你出差我干嘛挽留你?” 齐凛又犯了幼稚病:“因为你舍不得我!” 禹涵:“好好好,我好舍不得你啊,能不能不要出差啊?” 齐凛:“不行啊,要赚钱养我的宝贝啊。” 禹涵忍不住笑场,演不下去了,这是什么品种的戏精啊! 虽然对于齐凛的工作表示理解,但是到齐凛离开的那一天,禹涵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分开最久的一次了。之前禹涵去杭州也不过是三天而已,这次齐凛一去便是半个月,这还是尽量压缩那边的行程之后的结果。 禹涵还没空出时间来把驾驶证考下来,但还是坐车去送齐凛了。 即使是去半个月,齐凛也只带了个不大的箱子,需要的东西那边都会给置备齐全,离开家的时候司机先上来把箱子拿下去,夫夫二人在房间里又亲热了一会儿才出来,往门口走去,路过坐在沙发上玩玩具的齐焕时,齐凛弯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爸爸去出差,你在家里乖乖的,给你带玩具回来。” 小家伙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来,大声喊道:“爸……啊!” 禹涵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开窍了。 齐焕急得把小狮子布偶都给扔到了一边,伸手抓着齐凛的领带:“pa……ba!爸……爸!” 齐凛蹲在沙发边揉着齐焕软软的小肚子安抚他:“爸爸过几天就回来。“ 司机卡着点来接的,时间并不充裕,禹涵上前来拿开齐焕的小手,抱在怀里颠了颠:“乖啊宝宝,咱们在家等爸爸,一会儿给你买奶糕吃。“ 然后他喊道:“何姐,你抱一下虫虫!“ 何姐从婴儿房里出来,一手还拿着奶瓶试着温度:“哎好嘞,你们去吧,宝贝儿咱们喝奶奶啦。“ 齐凛和禹涵便往外面走,而向来乖巧的齐焕却在何姐的怀里大力挣扎起来,喂到嘴边的奶瓶也被推开,小家伙急得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喊着爸爸。 电梯门缓缓合拢,然后下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半响,禹涵才叹了口气:“他好聪明,那么小小的,居然能看出来你是要去出差。“ 齐凛沉沉的“嗯“了一声,禹涵察觉不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惊奇道:”你哭啦?“ 齐凛转过身:“没!“ 他倒是没有哭,但是眼睛是微微有些酸涩。 禹涵说的没错,齐焕还不到一岁,那么小的小东西,连话都不会说,也没有成型的思维,但是却知道爸爸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离开他了,为此急得大哭,齐凛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只能归结于父子天性。 那是他的儿子,与他血脉相连的宝贝,他对齐焕的爱和付出不是没有回报的,齐焕虽然还不懂,但是他知道,齐焕也很爱他。 这样的父子关系,齐凛在做儿子的时候没有机会得到,但是他做为父亲得到了。 因此一时之间,情难自已。 禹涵笑着捏捏他的手,没有再逗他,只是与他十指相扣,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了。司机早就发动了车子等着,二人在后排坐好后便开车上路,窗外景色飞驰,两人的手依旧握在一起,等走了快一半的时候禹涵才拿肩膀顶了顶他:“平复一点没有?” 齐凛像只温驯的大金毛一样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说了句谢谢。 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禹涵听懂了,他笑道:“你在齐焕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说过了。“ “不只是因为齐焕。“ 齐凛闭上眼睛,深深地在他颈侧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他抱住了。 “是因为你。“ 齐凛的小情绪在车上的收拾好,到大厅和下属会和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在公司里的模样,这次和他一起出差的还有五个人,其中包括章云驰,除了他,剩下的几个人都对禹涵有些好奇,齐凛倒是很干脆:“我爱人,过来送我。“ 禹涵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几位高管心里都有数,纷纷做出久仰大名的样子,几人寒暄过后就该去候机了,齐凛转身抱了一抱禹涵:“回去让司机开慢点,要是给虫虫买奶糕就在江滨路那家店买。我下了飞机给你打电话。“ 禹涵笑着说好,然后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站在原地目送一群人远去,看见有几个高管走出去挺远还忍不住回头看他,大概都在掂量他这个“齐夫人“的分量。 送走了齐凛,司机送禹涵回家,路上按照约定在江滨路常去的那家烘焙店买了软软的小奶糕回去,齐焕已经没在哭了,就是闷闷不乐地摆弄玩具,直到禹涵回来才打起一点精神,趴在禹涵怀里撒娇。 晚上的时候,齐凛的飞机落地,第一时间便打了电话回来报平安。齐焕今天心情不好,禹涵专门把他抱到了主卧,让他在大床上面爬着玩,咪呜也跟了进来,盘在禹涵腿边打瞌睡,禹涵坐着将齐焕拢在怀里,和他一起看彩色的图画布制书,指着里面的小动物教他说话,齐焕虽然学得不太好,但是态度很认真,禹涵说一句,他便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两个单音,房间里的氛围十分温馨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柳姨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 禹涵诧异地坐正了身子:“柳姨?这是怎么了?“ 柳姨踌躇了半响,终于下定了决心,垂着头问道:“小涵,能借我点钱吗?“ 第60章 齐凛离家半个月,因为时间压缩得很紧张,所以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只能每天和禹涵在睡前聊几句,不过十几分钟禹涵便催着他去休息了。 所以齐凛也并不知道,家里并不是禹涵所说的那样一切顺利。 在他离家一周多后,齐焕突然生病了。齐焕是早产,但是家里照顾得很用心,所以身体并不差,偶尔有个小病也好得很快,这次可能是因为经常带他出去玩,在外面感染了病菌,回家就开始咳嗽,到了晚上高烧三十九度,禹涵快被吓死了,还好何姐和柳姨都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晚上把他送到了医院。 但是齐焕这次是染上了流感,病情起起伏伏,白天好不容易退了烧晚上又烧起来,他那么小,难受了就不停地哭闹,一家人被他搞得心力交瘁,尤其是禹涵,齐焕从小就认人,平时倒也还好,生病了之后连何姐抱着他都不行,只能禹涵一个人一天到晚守着。 齐焕总是晚上发烧,禹涵实在很害怕他烧坏了,便想让他在医院住院,但是这一阵子流感高发,医院里全是人,急诊室都坐满了打点滴的病人,病房相当紧俏,禹涵想了想,还是私下联系了章云驰。 章云驰主要负责齐凛的生活,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会议室外面等着:“喂?” “章哥,是我。你们那边还忙吗?“ 章云驰道:“还行,齐总比较忙,连轴转好几天了。你有事儿可以先跟我说说。“ 禹涵不想让齐凛分心,便问道:“你能不能帮忙开一间病房?“ 章云驰有些担心:“谁生病了?严重吗?我还是给齐总说一声吧。” “没事,齐焕有点感冒,就是挂点滴坐久了比较累。不用给他说了。” 章云驰道:“可以,但是不经过齐总的话我只能办普通病房,VIP开不出来。“ 禹涵道:“没事,不用VIP,就打个点滴。“ 章云驰又关心了几句,然后挂掉电话,去和医院联系了,过了一会儿才给禹涵回消息,说是单间也满了,只能开双人间。他想着只是挂个点滴,双人间也没什么,禹涵也说可以了,所以便没再去费力气找人。 医院里,禹涵抱着齐焕坐在病床上,齐焕年纪小,手上的血管不明显,针扎在额头上,看着可怜极了,病恹恹地趴在禹涵怀里,禹涵昨天晚上照顾了他一宿,此刻也是困得头疼,靠在床头打算眯一会儿。 何姐走进来,轻轻推了推他:“小涵,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禹涵半睁开眼,含混道:“不吃了,太困了……何姐你帮我把被子打开,有点冷。“ 何姐看了一眼病房的空调,中央空调没显示温度,但是大家都穿着短袖。 她担心道:“冷吗?“ 禹涵没再说话,何姐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不热,便扯开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出去了,一出走廊正好看见柳姨,神色有些憔悴,见了她问道:“小涵在里面呢?“ 何姐道:“在呢,睡着了。“ 柳姨说:“好,我先出去一趟,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何姐点头应了,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这几天齐焕生病,家里忙成这样,柳姨却总是找时间往外跑,她觉得不太哈,但是禹涵同意,她也没立场说什么。 禹涵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期间护士过来给齐焕拔针他都没有听见,搂着孩子睡得很死,晚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头疼欲裂。 他盖着被子,却依旧很冷,但外面的皮肤却一阵阵的发寒,被齐焕压住的胸口呼吸十分困难,每一口的吐息都灼热的像是要烧起来。 他口干舌燥,艰难地喊道:“柳姨……” 声音嘶哑,喉咙干痛,禹涵猜到自己怕是也得了流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柳姨不在,何姐去买饭了,等她回来的时候禹涵已经自己按了呼叫铃,有护士在给他量体温,禹涵烧得头疼,有气无力地对何姐说:“等会儿我回家,你在这守着齐焕,别再传给他。” 何姐担忧道:“你怎么也病了?” 禹涵苦笑:“那我也不想的啊。” 这时护士量完了体温,三十八度半,直接便去配药了,这下倒好,父子俩一起打吊瓶,禹涵怕传染,自己要了个口罩戴着,齐焕睡了一觉烧退下来了些,精神稍稍好了,还看着他的口罩咯咯笑。 禹涵笑骂道:“小兔崽子。” 齐焕病情终于开始好转,然而禹涵却又病倒了,为了不再传染上齐焕,禹涵干脆自己办了住院,让何姐和柳姨在家里照顾齐焕。 他本来还想着快点好起来,等齐凛回家的时候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省得让他担心,但是天不从人愿,直到齐凛回家,禹涵的病也没有痊愈。 齐凛回家那天,禹涵实在爬不起来,干脆就没有去接他,齐凛下了飞机就感觉到不对,这时章云驰才告诉他,禹涵没来接他,应该是在医院照顾齐焕。 齐凛当时便怒了:“齐焕生病你知道,不告诉我?” 章云驰:“抱歉齐总,禹涵说就是感冒而已,我已经安排了病房,就没打扰您。” 齐凛冷着脸:“你要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就别在这个位置上碍事。” 章云驰只能道歉。 “别废话了,马上去开车!” 章云驰后背全是冷汗,也顾不上公司里的事情了,直接从机场驱车前往医院,同时心里暗暗祈祷齐焕最好已经好起来了,然而他和齐凛都没有想到,齐焕倒是已经好了,但是禹涵病倒了。 齐凛从进入住院部脸色就十分难看,这家私立医院他来过很多次,自然也知道章云驰带他去的是普通病房,不仅是普通病房,而且这一层还不是单间。 推开门的一瞬间,禹涵隔壁床家属的聊天声就传了出来,倒是也算不上嘈杂,但是却足够让齐凛心头怒意更盛。 那几个家属看见病房门打开都往这边看过来,见到齐凛的样子都不由得住了嘴,齐凛冷着脸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章云驰:“你现在是废物到连一个单人间都弄不来了?” 章云驰知道齐凛的性格,根本不敢辩解,只是低着头。 “齐凛。” 禹涵浑身酸软,费力地坐起来,向他伸出手。齐凛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先上前两步握住了禹涵的手,他手心温度很高,显然还在烧着。 禹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要为这一点小事发火。”烧火棍 齐凛皱眉道:“齐焕呢?” 禹涵笑了笑:“他病好了,换我来接力了。” 齐凛面色不虞,并没有被禹涵这个玩笑给逗笑:”为什么瞒着我?“ 禹涵还是笑着:“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也是白白担心。“ “什么叫白担心?你是觉得你告诉我我也帮不上忙是吗?你觉得你和齐焕生病了我也不会回来?” 齐凛眼看就又要发火,禹涵赶紧转移话题道:“给我倒点水吧,好渴。” 冲到嘴边的话只好生生咽下去,齐凛站起身拿杯子,间里面还有些剩的凉水,便转身让章云驰去倒了,他这时才发现禹涵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柳姨和何姐呢?” 禹涵头疼,柳姨今天出去了,他预感到齐凛刚刚稍微熄下去的火又要烧起来。 “在家看着齐焕呢。” “两个人都在家看孩子?留你一个人在这?” 齐凛闭着眼,被气笑了。 一个个的当他脾气多好呢? 禹涵解释:“柳姨去给我买饭了。“ 齐凛直接拿出禹涵的手机给柳姨打电话,那边接通之后,柳姨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小涵啊,我正要和你说呢,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医院行吗,我托我以前的同事过去看看你,你有事就和她说啊。“ 齐凛沉声道:“你不回来,去哪?“ 柳姨一惊:“齐先生?” 齐凛:“禹涵生着病,你往外跑的。平时把你当个长辈,真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齐凛!” 禹涵也急了,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对着电话说道:“柳姨,是我,他还不知道那件事,我一会儿跟他说,您别放在心上。” 然后飞速挂了电话。 禹涵有点生气:“齐凛,你别这么和柳姨说话!” 齐凛冷道:“我应该怎么跟她说话?禹涵,你是不是太滥好人了。” 禹涵正要说话,突然病房门又打开了,一群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为首的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语气颇为恭敬:“齐总。” 齐凛连身都没有转过去:“单间满了?” 男人立刻道:“没满没满,我们马上给您安排,VIP也有。” 这家私立医院里的昂贵的医疗器械有不少都是齐凛砸钱砸出来的,为的就是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医院的负责人供着他都还来不及。 齐凛嗯了一声,那人便立刻去安排了。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禹涵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高兴,而齐凛则是被禹涵和章云驰的隐瞒以及柳姨的行为触怒。 他久居上位,向来是说一不二,被人这样违逆是非常鲜有的经历,这使得他十分不悦。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都没有说话。 第61章 病房里的空气凝滞住,一时间落针可闻。 隔壁床看见负责人对齐凛的态度,猜出他不是一般人,此时停下了聊天,都在往这边看。章云驰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也垂手站在一边不敢多话了。 两人僵持半晌,禹涵突然偏过头去,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齐凛伸手拿过水杯递过去,禹涵接过,但是咳嗽一直止不住,杯子里的水逗得几乎洒出来。齐凛皱着眉把杯子拿回来,侧身坐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拍击禹涵的背,直到他止住咳,才喂他把水喝了。 禹涵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水。 齐凛去摸他的前额,被禹涵偏头躲过去了,齐凛扳过来他的双肩,低声道:“半个月没见了,别跟我使小性子。” 禹涵:“一回来就到处发脾气的不是你吗?” 齐凛闭了闭眼,不想和他吵架,何况他还生病了。 这时刚才的负责人折返回来,告诉齐凛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齐凛拿过外套披在禹涵身上:“换个房间。” 禹涵不耐道:“就是流感而已,我在医院只是不想回家把病毒再传给齐焕,没有必要再去占一个单间。” 齐凛二话不说,直接一手托住腿弯一手抱着后背把禹涵给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负责人赶紧帮他领路,章云驰则是先将房间里属于禹涵的一些东西敛了敛,然后才跟上去。 禹涵不高兴地挣动着要下去,齐凛既不放手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出了病房左转上电梯,外面人来人往,禹涵没脸大庭广众地和他大喊大叫,挣扎无果之后干脆也不说话了,憋着一股子气准备进了房间和他发作,结果没有想到到了病房里,齐凛一进门直接把房门一关,然后将禹涵放到病床上自己欺身上前,一手钳住他的下颚不让他乱动,低头吻了下去。 “唔!” 禹涵刚开始还在奋力挣扎,偏头试图躲开,双手也用力推着他的肩膀,但他本就发烧身体虚软,而且他的身体太熟悉并且享受齐凛的亲吻了,没过多久便沉浸了进去,按在齐凛肩膀上推拒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改为攀住了他的脖颈。 一吻结束,禹涵喘息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推开齐凛:“你有病啊!传染上怎么办?这是流感!” 齐凛用拇指擦了擦他湿润的嘴唇:“不想和你吵架。” 禹涵简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禹涵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和章哥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就是知道告诉了你你肯定要回来……” 眼看说着说着禹涵的脾气又要上来,齐凛马上扑上去又狠狠亲了半分钟。 分开的时候禹涵都有些呆了。 禹涵结结巴巴地说:“你别想蒙混过关!你刚才对柳姨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好了!我就是发烧而已,医院也有护士,她家有急事才会出去的,而且也和我告过假了,你怎么能……“ 又一次。 很好,禹涵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他气愤地倒在床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齐凛把被子往下压了压:“不透气了。“ 禹涵翻身不理他。 齐凛帮他掖好了被子,然后理了理他乱糟糟的头发:“不要冷暴力我,要不然还亲你。“ 禹涵:“……“ 他只好又翻过身面对着齐凛。 齐凛摸摸他的脸:“柳姨家里出什么事了。” 禹涵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在齐凛找到借口亲他之前开口说道:“柳姨的儿子在国外工作前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欠了一大笔钱现在没办法回国所以柳姨在到处筹钱还和我借了一百万。” 齐凛重复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禹涵点点头。 “是你不知道,还是柳姨也不知道?” 禹涵道:“柳姨说她弄不懂,反正就是缺很多钱。不是骗子,她和她儿子打了视频电话的。“ 齐凛一言难尽地看着禹涵,怀疑他是不是烧傻了。 “什么都没搞清楚,一百万就填进去了?宝贝,得亏你跟着我,普通人家不一定禁得住你败。“ 禹涵:“……柳姨不会骗我。“ 齐凛点点头:“柳姨的儿子不会骗她,她不会骗你,好感人的信任。“ “你!”禹涵又生气了。 齐凛伸手把他按回去:“别‘你’了,帮人不是这么帮的,等柳姨回来我问问她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你好好养病。” 禹涵满意了齐凛的说法,没再反驳,气呼呼地说:“我头疼。“ 齐凛伸手帮他按摩,修长的十指没入细软的发丝当中,力度适中,慢慢按揉着。 过了一会儿,禹涵便睡着了。 他睡得不实,没多久就醒了,醒来的时候齐凛还在认认真真地帮他按太阳穴,禹涵伸手抓住他的手:“好了,别按了。” “头还疼吗?” “好多了。” 禹涵身上有了些力气,也隐隐感觉到饿,是病情好转的征兆。他坐起身:“你怎么没回家?” “陪你吃完饭再回去。” 禹涵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已经七点多了。齐凛中午那段时间应该是在飞机上,想必也没有吃好,他连忙说道:“那你赶紧去买饭。” 饭早就订好了,这边打电话过去,餐厅便派人送了过来,齐凛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来,然后坐在他旁边,把包装盒一个一个打开,都是很清淡的菜肴,齐凛自己吃米饭,给禹涵买了一碗熬的糯糯的白粥。 吃完饭齐凛回家去看齐焕,等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又返回了医院。 禹涵一个人在病房很无聊,又因为发烧的原因浑身不舒服,没有玩手机的心情,已经早早地洗漱完躺下准备睡了,看见齐凛过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齐凛不吭声,站在他的床边。 禹涵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无奈地往边上挪了挪:“上来吧。” 齐凛立刻脱掉鞋子,高高兴兴地和他挤在了一张小床上,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禹涵低声道:“放着家里好好的大床不睡,你瞎折腾什么。” 齐凛的手摸索着他的腰侧:“家里没有你。” 被齐凛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禹涵出了满身的汗,早上起来去洗了个澡,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一量体温,已经恢复到了37度以下。 齐凛一边把早点拿出来一边感慨:“我看你不是流感,相思病还差不多。“ 禹涵伸脚踹他膝盖。 医生又给他开了些药,便收拾东西回家了。 齐焕好几天没有看见禹涵,一见他回来立刻便向他张开手臂要抱,口中大声地喊着爸爸,这些天来他吐字愈发清晰,而且也不再见人就乱喊,还学会了几个新的词,越来越好玩了。禹涵还是戴着口罩,抱着齐焕玩了好一会儿。 齐凛下午还要去公司,他出差了半个月,也积压了很多要处理的事务,而禹涵这十多天来都没有闲暇,手上的工作也停滞了,接下来便要赶紧还债。 除此之外,还有柳姨的事。 当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柳姨才回家,禹涵等人已经吃过了晚饭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她进来的时候心里极其忐忑,思来想去,还是要给禹涵和齐凛道个歉,她知道禹涵不会说什么,但是拿捏不准齐凛的态度。 她敲敲门,先进了禹涵的工作室。 禹涵正在录制小花园的制作过程,手上都是泥土,听见门响扬言喊了声“进”,却久久没听见动静,奇怪地抬起头来。 柳姨十分局促地站在门口。 禹涵立即擦了擦手,把视频暂停,站起身来:“柳姨你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 柳姨低着头道:“嗯,谢谢你小涵,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还有前些日子老是请假,真是对不住……” “不用说这些。” 禹涵走过去把她拉进房间里坐下,然后倒了杯水:“您太见外了,那钱不急着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但是柳姨,您儿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您说说,也许齐凛能帮上忙。” 柳姨手里捏着杯子却没有喝,紧张道:“我听不懂他们说的,好像是老板有什么事,反正他原来干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公司就给倒了,他被人家关起来了,要交好多钱……” 禹涵皱起眉:“所以您筹钱是为了缴纳保释金?他现在被释放了吗?” “对,就是保释金,我把房子卖了,这些年的积蓄加上借来的钱一起,今天他给我打电话说已经释放了,这两天就回国。” 禹涵心里一痛,柳姨今年也五十多了,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的积蓄,就因为她儿子全都给搭了进去,本应该颐养天年的年纪,房子卖了,存款没了,还背上了债务,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还没有见过柳姨的儿子,但是他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差的印象。 “等他回国了,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禹涵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只有柳姨对他好,所以他也把柳姨当成半个妈妈,这个便宜哥哥,他是非得去见见不行。 第62章 一周后,柳姨的儿子杨子平乘飞机抵达岳江,当天晚上,齐凛和禹涵在一家餐厅设宴为他接风。 禹涵还没有见过杨子平,但是对他的印象已经不太好了,同样是二十六七岁,齐凛已经一个人承担起了整个家族产业,而这个杨子平还要柳姨给他花钱以免去牢狱之灾。在禹涵心里,他差不多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啃老族的样子。 等着司机把他接回来的时候,禹涵就坐在座位上玩手机。 他的视频制作周期很长,为了保持更新频率,他会穿插一些展会信息、小科普和小日常,上一条微博是关于几种胶的特点和使用方法,禹涵发现自己正儿八经科普的时候还不如发张咪呜的美照数据好,不由得感叹现在的人真是人心浮躁。今天刚登录进微博app,就看见自己被圈了,禹涵戳进去一看,发现是他前一阵子寄去参会的展品获了一个奖。 禹涵立刻伸手扯齐凛的袖子:“你看!” “嗯?” 齐凛正在发消息,被他一扯便放下手机,侧身过来看:“好棒。” 禹涵:“你好敷衍。” 齐凛顿了顿,夸张道:“哇!你得奖了啊!还是这么厉害的奖!你也太棒了吧!“ 禹涵被他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我真心的啊,“齐凛笑道,“宝贝得奖了之后还会喜欢我吗?还爱我吗?有多爱?比得奖之前更多了还是更少了?“ 禹涵斜着眼睛看他。 齐凛:“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宝贝?“ 禹涵:“爱爱爱,比得奖之前更爱了,行不行?” 齐凛笑着伸手捏他的脸:“又脸红了,怎么脸皮这么薄?“ 禹涵躲开他的手:“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的?” 禹涵低头继续玩他的手机。他把获奖的官博转发了一下,写上了感谢的话,不一会儿底下就有很多网友上来恭喜他,禹涵翻看着下面的评论,心里很愉快。 没多久,走廊里传来滚轮的声音,禹涵意识到是杨子平来了,敛起笑容,将手机锁屏了。 侍应生将房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手里推着一个行李箱,虽然一路舟车劳顿,但是却丝毫不显得狼狈,依旧衣衫整洁,面容俊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显得安静而优雅。 和禹涵想象中的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形象相去甚远。 柳姨跟在他身后进来了,一米六几的柳姨只到他肩膀那里,禹涵估计他大概有一米八几。她进屋之后便向二人介绍道:“齐先生,小涵,这是我儿子杨子平。” 杨子平随手将行李箱放在靠墙的位置,走上前来和二人打招呼,他没有丝毫局促或者讨好,反而动作十分从容,完全不像是在国外混不下去落魄回国的人,反倒是像衣锦回乡。 齐凛在他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起身,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和他握了握手。 介绍后几人纷纷入座,侍应生开始上菜,齐凛先动了筷子,几人边吃边聊。柳姨很久没和儿子相处,不住地给他夹菜,杨子平偶尔和她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和齐凛聊天。 杨子平在国内的顶尖大学读了金融本科,然后去国外完成了研究生的学业,在一家华人开的公司入职,他的前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堪称模板。但是就在前一段时间公司因为老板的决策失误,触及了国外的法律规定,受到了严格的制裁,他做为一个不知情的“帮凶“也被拘留,缴纳了巨额保释金之后才得以脱身。 提及自己人生的滑铁卢的时候,杨子平也显得很淡然:“没关系,还可以从头再来,我还很年轻。“ 齐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突然说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投资顾问?“ 齐凛一个人是不可能支撑起整个集团的运营的,他手下有一个像智囊团一样的存在,负责处理业务往来、资金运转,能做到这一步的都是人中龙凤,更是齐凛的心腹,因此在他提出邀约之后,除了不明状况的柳姨,杨子平和禹涵都吃惊地看向了他。 齐凛伸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禹涵的后脖颈,然后对杨子平说:“你很优秀。“ 杨子平看着他,没有妄自菲薄,他说:“我可以试试。“ 齐凛:“空降不能服众,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杨子平笑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齐凛当场便和他约定了入职的时间。 这个临时的协议达成之后,房间里的气氛突然松弛了许多,大家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齐凛和杨子平倒是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两个人交谈甚欢,还开了酒。杨子平给齐凛倒酒,倒完后拿过禹涵的杯子:“要来一点吗?“ 禹涵连忙接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倒了半杯瓶子便被齐凛扶住:“这个酒后劲大,少喝一点。“ 喝了酒,杨子平的话变多了一些,他微笑着看向禹涵:“我妈妈经常和我提起你。“ 禹涵道:“柳姨也经常和我说你。“ 杨子平举起酒杯:“那我们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禹涵笑着和他碰了杯,杯中酒被喝尽后,齐凛便将他的杯子扣过来,不许他再喝了。 杨子平也不介意:“我听我妈说你是做微缩景观的,前一阵子在书店里刚好看见一本这方面的书,就买了下来,当作见面礼了,不太贵重,也是我的心意。“ 禹涵连忙道:“谢谢方哥。“ 饭后杨子平把书送给禹涵,禹涵才发现这是一本国内市面上买不到的英文原版书,,厚厚的一本,里面的内容非常新颖有趣,当然价格也不菲,当即喜出望外,又道了一次谢。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直看到了晚上十点多。 齐凛的怨念又冒出来了。 禹涵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齐凛从后面扑上来,把书强制性地合上了:“别看书了,看我。“ 禹涵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你有什么好看的!“ 齐凛:“你大晚上的看别的男人送的书,禹涵,你好过分。“ 禹涵笑着躲他的手:“你还当着我的面勾搭他呢,我都没生气!“ 齐凛挑眉:“什么叫我勾搭他,我这叫招贤纳士。“ 禹涵翻了个身:“你怎么突然就把他招到你们公司?“ 齐凛:“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个工作吗。” 禹涵脸色一下子就有些严肃了:“不是,你不能就这么随便决定录用他啊,那我不成了红颜祸水了?” 齐凛一下子笑出了声,双手捧着他的脸:“红颜祸水,来我看看,嗯,小脸蛋长得不错,有这个潜力。” 禹涵呜呜哇哇地挣扎,齐凛放开他,揉揉他被拽的有些发红的脸颊:“逗你的,我是那么色令智昏的人吗。只是看他气质谈吐不像是一般人,所以给他个机会罢了,就算不行也没有什么损失。” 禹涵“嗯”了一声,伸手去拿自己的书,被齐凛压住了手腕:“别看了,我重新给你买一本,你看我买的。” 禹涵哭笑不得:“你有毛病啊?” “我有没有毛病你不知道?” 禹涵:“……” 为什么跟这个人就不能正经说几句话呢! 等杨子平在这边租了房子安顿下来,便依照原来约定的时间前去入职了,齐凛倒也没有真的让他从最底层做起,而是安插进了一个中层职位,杨子平在熟悉了公司的结构和办事流程之后,迅速地融入了这个运作中的庞然大物,然后在季末的考核之中以优异的成绩脱颖而出。 齐凛得以顺理成章将他越级提拔了上来。 杨子平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离青江苑也不是很远,柳姨对之前的事心有愧疚,而且现在儿子住得近了,也总想着时不时过去看看,不能总是在齐家住着,再拿着齐凛给的高工资就心里不安,便主动提出将工资降低一些。 禹涵讶然:“您现在还欠着外债,多挣一些是一些吧。” 柳姨愧疚地说:“本来齐先生雇我的价格就比市面上高很多,现在有了小何,齐焕又这么听话,我工作轻松的很,实在不好意思拿这么多钱了。” 禹涵笑道:“没事,他人傻钱多,不骗他骗谁。” 柳姨还要推辞,禹涵直接道:“柳姨,您就拿着吧,我没有父母缘,拿您当自己长辈的。而且过几年方哥肯定就不让您在外面做家政了,咱们也相处不了多久,我还希望到时候您有空还来家里看我呢。” 柳姨感激地点点头:“过两年我手脚不够麻利了也就做不了了,但是以后小平定居在岳江市,咱们多走动。” 这时齐凛从外面回来,看见两人站在客厅里,便问:“说什么呢?“ 禹涵:“说你人傻钱多呢。“ 齐凛笑了一声:“钱多是真的,人傻不傻得看对着谁了。“ 禹涵走过去接过他的外套和包,齐凛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对着你的时候就特别傻。” 禹涵:“你也知道啊!” 第63章 有孩子的家庭总会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时光的流逝,看着齐焕从刚落地时两只手便能捧住的小团子到会笑会坐,会跌跌撞撞地走,会脆生生地喊爸爸,也不过是一年的时光。 岳江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齐焕终于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 窗外大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一家人都在铺着长毛地毯的地板上坐着,何姐扶在齐焕腋下的手慢慢放开,小家伙摇摇晃晃地站稳了。 禹涵就坐在何姐对面一两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只小狮子玩偶,对齐焕说:“虫虫,到爸爸这儿来!“ 齐焕前后晃了两晃,伸出小手,踉跄着迈开步子,一步,两步,然后腿一软便往地上倒,禹涵及时扑过来把他抱住了,狠狠亲了一口:“宝贝好棒!“ 齐焕白嫩的小脸上露出来一个傻兮兮的笑。 他越长大越能看得出和齐凛眉眼间的相似,之前齐凛还专门从老宅找了他小时候的照片,两者一对比,禹涵啧啧感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克隆出来的。“ 齐凛当时说:“怎么,吃醋了?要不然就再生一个长得和你一样的。“ 禹涵才懒得搭理他。 他不但不吃醋,反而还挺开心的。 一大只和一小只,他都很喜欢。 齐焕开始学走路之后,家里又动了一次工,所有带尖角的东西全都换成了圆角,抽屉做了缓冲阻尼,原本靠在墙边的柜子也做了加固,生怕小家伙自己能走能跑之后出点什么意外,装修的时候齐凛突发奇想,带着禹涵和齐焕去拍了一套全家福,一张摆在卧室,一张挂在客厅,还有一张他带去办公室放着。 如果指着照片上的人问齐焕这是谁,他会大声地说,爸爸、老爸、或者虫虫。 前几天刚过了齐焕一周岁的生日,他的满月酒没有办,百岁宴也没有办,禹涵本来觉得一周岁生日应该办一办,毕竟他做为齐凛的长子,还是有必要带到人前的,但是齐凛坚持要先办婚礼,所以周岁生日也只是一家人在一起过了,伍绾纭、杨子平、梁宇、曹清远等人都来了家里,给小家伙过了个周岁生日,把他高兴死了。 齐焕在禹涵怀里腻歪了一会儿,又不安分地想接着走,禹涵便将他转向齐凛的方向,齐凛正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看手机,闻声放下手机,对齐焕说:“来儿子,到老爸这来。“ 齐焕眨巴眨巴大眼睛,大声道:“马!“ 齐凛哽了一下。 齐焕摇摇晃晃地朝他走,禹涵伸出手臂护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便到了齐凛的保护范围内,齐焕歪了几下,到底还是走过去了。 他扶着齐凛的手晃晃荡荡地站着:“马!“ 齐凛沉默片刻,拿过一边的玩具小马用力一捏,小马里面的彩灯亮了起来:“你看,小马。” 齐焕坚持道:“马!” 齐凛哀叹一声,乖乖地趴下,让齐焕爬到他背上。 齐焕双手扶在他背上,抬起一只脚想往上爬,但是他两只脚都还站不稳,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就更做不来了,一屁股蹾在了地毯上,茫然地看向禹涵,禹涵被他的傻样儿逗乐了,先拿起手机来拍了一张才走过来,一把把他拎了起来放在了齐凛的背上。 然后齐凛开始做俯卧撑。 他穿着纯黑色的居家服,袖子被挽上去,露出覆盖着一层漂亮肌肉的小臂,在发力的时候充满了力量感。齐焕被上上下下地晃着,小身子一颠一颠,发出欢乐的笑声。 齐凛一边做一边叹息道:“也就是你,我这辈子,别说对别人,对你爸爸都没这么忍辱负重过。” 齐焕笑得更欢乐了。 自从某天早上齐凛在做俯卧撑的时候被抱着儿子溜达的禹涵看见并且把儿子放在了他背上之后,齐焕就爱上了这项被他命名为“骑马马”的运动,给他买了小木马也不坐,就是要骑在他爹背上,齐凛心里很苦。 好在禹涵还是很心疼他的,做了几十个之后便将齐焕拎了起来:“好了,爸爸累了,咱们不玩了。” 齐焕说:“累!” 禹涵把他放到沙发旁边,让他扶着沙发站稳:“是啊,累了。” 然后他赤脚走到厨房里,把烤好了在厨房里晾着的小蛋糕拿了出来。 齐凛倒是还好,只是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他翻身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禹涵路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小腿,禹涵被吓了一跳:“干什么!” 齐凛靠在沙发上,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啊……” 禹涵直接拿起了一块蛋糕塞了进去,险些没把他给噎死,四肢并用地爬到一边去拿水喝。然后禹涵自己坐下,将齐焕揽在怀里,掰了一小块纯蛋糕放在他的小嘴巴里面。 齐焕从后面抱住他,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感叹道:“宝贝,你这差别对待也太过分了。” 禹涵:“要是你现在也尿床的话我也可以这样喂你。” 齐凛笑着咬了一口他的耳朵。 两人正腻歪着,禹涵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齐凛起身去拿他的手机:“白澍的电话。” 禹涵还在喂齐焕,齐凛便拿着手机贴在他的耳畔:“喂,白老师?” 对面说了些什么,齐凛隐隐约约听见了些字眼,似乎是关于去日本进修之类的,禹涵安静地等那边讲完,歉然道:“白老师,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难得,也很感谢您第一时间想到我,但是明年春天……我和齐凛就要办婚礼了。” 齐凛看他。 禹涵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会邀请您,嗯,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齐凛把电话挂掉:“白澍让你去日本进修?” 禹涵喂了齐焕半个小蛋糕,不许他再吃了,齐凛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擦手。 “嗯,明年过完春节就走,去三个月。” 齐凛道:“你如果想去的话,婚期可以推迟。” “不推迟了,我参加后年的就好了。”禹涵抬头看着他,微笑道,“我也挺急的。” 齐凛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蛋糕屑,眼神变得有些深:“急什么?” 禹涵笑:“急着娶你啊。” 不管急还是不急,时光依旧按照自己的步伐悄然走过,一场大雪给岳江换了新颜,雪化之后,辞旧迎新。 除夕那天,齐凛带着禹涵和齐焕去疗养院看望了徐梅。 她还是那副样子,除了总是觉得自己身边有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齐父之外一切都和正常人一般无二,齐凛邀请她出席五月份的婚礼,徐梅欣然应允,他们在疗养院里坐到了下午四点,然后起身告辞,齐凛对她说道:“祝您和爸爸新年快乐。” 徐梅笑着说:“你们也是。” 然后一家人驱车返程,仿佛他们是完全割裂开的两个家庭,徐梅和齐凛,谁都没有想到过还有一个一起过年的选项。 禹涵也没有多话,他还在心里盘算晚上要做些什么菜,他重生之前,过年的时候总是一家人到外面的餐厅吃年夜饭,餐桌上看着杨然讨好洛胜达、杨曼曼阴阳怪气地挤兑自己、洛禹泽像个活猴儿一样上蹿下跳,再加上饭菜不合口味,根本吃不舒服,所以今年他想自己在家里做。 齐凛觉得太辛苦,所以采取了个折衷的方案,从餐厅订了一部分饭菜送到家里。 何姐回家过年了,杨子平和柳姨在禹涵的邀请下也来了家里一起过年,今年青江苑的大房子里面格外的热闹,禹涵帮着柳姨在厨房里忙着晚上的年夜饭,齐凛和杨子平带着齐焕在外面的客厅里玩。 之前买年货的时候齐焕看着那些红彤彤的灯笼剪纸等就走不动路,没办法只能买了一堆回家,齐凛陪着他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虽然衬着现代极简风格的软装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却添了不少年味。 “齐凛!” 禹涵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齐凛立刻起身:“来了。” 然后穿上拖鞋走到厨房去端菜,自从上次他做了一次饭惹出来种种争议之后,禹涵就不许他在没有自己或者柳姨监管的情况下再进厨房了。 杨子平本来也想进去帮忙,但是齐焕自己在客厅也不行,所以就还是坐下来了。齐焕自己捣鼓了一会儿,拿过一架小飞机爬到杨子平身边,杨子平愣了愣,伸出手让他把飞机放在自己的手心。 齐焕满意地说:“飞!” 杨子平:“……飞。” 齐焕转身又去捣鼓别的东西了,杨子平不知所措地拿着那架小飞机,齐凛从他身边经过看见他僵硬的样子,笑了一声:“放下就行了,他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杨子平这才找到地方安顿他的手。 柳姨和杨子平不是每年都团圆,所以她格外的高兴,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四个大人坐在一起,齐焕也像模像样地坐在婴儿餐椅上,只不过大人们吃的是珍馐美味,他面前是一碗鸡蛋羹罢了。 齐凛开了一瓶酒,大家都满上了,连柳姨也高兴地表示可以来一点,四个晶莹的玻璃杯轻轻一碰,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晃动,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泛着温柔潋滟的光泽。 又是新的一年了。 第64章 冬去春来,万物生发。 齐凛和禹涵的婚礼从年前就开始筹备,准备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在春和日暖的五月份终于到了正式的婚期。 婚礼就在岳江市的展览中心里的宴会大厅进行,厅内进行了全面的装饰改造,整体呈现庄严而优雅的古典风格,一眼看去如同中世纪的诺曼风格教堂,充满艺术感的几何图案被排列出无限延伸的宇宙感,昏暗的色调下暖黄的灯光显得尤为敦肃。 周围的四座大酒店全部被包场做为婚宴所用,食材从全国各地空运而来,近百位名厨掌厨,所有的餐具都为定制款,上面印着“Q&Y”的图标。 这一场婚礼不仅岳江市但凡叫得上名字来的名流都收到了请柬并且前来赴宴,更有全国各地以及部分国外的宾客不远万里参加,四座酒店里的高级套房几乎全被住满,为了维持婚礼当天的秩序,提前一天展厅周围的道路便被全部封禁。 简而言之,极致铺张,极致奢华。 齐凛在这其中出了绝大部分力,他的目的也十分纯粹,就是——显摆。 我钱多,我就乐意往里砸。 有钱人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当禹涵看到会场的时候,也是被惊了一把。他先前只看过装修的设计图,却没有想到齐凛竟然直接把塞尔比教堂搬了一个到岳江市来。禹涵对婚礼的要求并不高,可以说只有一个——齐凛和他做新郎就行了,再加上齐凛大包大揽,扬言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只看了图样,没有亲自来做。直到婚礼前一天,齐凛才带他来看婚宴的布置现场。 齐凛就站在他的身边,手里还拿着刚刚蒙在禹涵眼睛上的领带,稍稍弯腰对他露出一个浅笑:“对你看见的还满意吗?” 禹涵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水晶吊灯,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他见过齐凛私底下大狗子一样的状态,就真的相信这是个霸道总裁了。 果然,齐凛下一秒就破功了。 该霸道总裁宛如一个被夸奖了的小学生,喋喋不休地给他介绍婚礼上的种种细节,从婚车到请帖到喜糖:“……其实本来想弄成一水儿的跑车,到时候在大厅前面停一排,剪刀门刷得一飞,想想就觉得很棒。” 禹涵很给面子地接道:“那为什么最后用了劳斯莱斯呢。” 齐凛遗憾地摇摇头:“跑车还是有点中二了,不符合我的人设。” 禹涵扑哧笑了,所以这人就是在外面披了一张霸总人设的大型犬对吧! 齐凛也笑了,笑完抬手蹭了蹭禹涵的面颊:“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要想办法让你记得很牢,等到八十岁的时候齐焕的孩子问我们,你还可以告诉他喜糖的盒子是什么颜色,这样才行。” 禹涵笑道:“你放心,只要还没老年痴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齐凛挑眉:“不是说得了老年痴呆反而会把以前的事记得格外清楚吗,那样的话可能你就只记得我了吧。” 禹涵:“你还很向往的样子?” 齐凛不表态,只是看着他笑,在禹涵忍无可忍伸手揍他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牵着他往库房走,禹涵看着周围一下子回到现代社会的环境,不明所以道:“去哪?” “库房。” “去库房干什么……” 齐凛输入密码推开仓库大门,一瞬间一股潮湿而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带着植被清新气息的气味,其间还混杂着营养土特殊的清香,这些气味被娇嫩的鲜花甜美的吐息裹杂着,填充满了整个小仓库。 库房里是铺天盖地的玫瑰。 地板上、货架上,足有上万朵之众,密密匝匝挨挨挤挤,每一朵都处在即将怒放的边缘,大部分为艳红色,还有几排是浅粉与乳白,全都娇艳得好似袅袅婷婷的美人,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美的明目张胆、勾心夺魄。 禹涵并不多爱花,但是依旧被美得呼吸发颤。 “这些花明天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婚车、拱门、举办仪式的台子,还有撒的花瓣,就靠它们了。“ 禹涵喃喃道:“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怎么用不了,这就是你不喜欢花,如果有你喜欢的,我就买来铺满整个会场。“ 禹涵默默想着,有钱真好。“再说了,如果真的用不了,可以……” 禹涵:“可以转手卖掉。” 齐凛:“……” 齐凛:“我是想说,可以带回去,泡在浴缸里。” 禹涵纳罕:“你居然没说要铺在床上。“ 齐凛笑了下:“床上铺的不在这儿放着。“ 禹涵:“……你还是拿着去卖吧!“ 从库房里出来,两人驱车返家,明天要折腾整整一天,今天还要早点休息攒足体力,不到十点齐凛便催着禹涵去睡了,禹涵洗完澡,穿着一身睡衣站在主卧门口:“你还不睡吗?“ 齐凛还在外面和人核对明天的事宜,闻言道:“这就睡了,你先去。“ 禹涵扶着门框,吹得蓬松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显得格外的柔软,也很显小。 “那你早一点。“ 齐凛站起来走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把他头顶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好,你先去睡,不要等我。“ 等禹涵进了卧室,他站在门口将灯关掉,自己则转身去书房里打电话了。 明天这一场婚礼极为盛大,牵涉的人和机构也极多,其间的统筹调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完成的事情,齐凛又事事都要亲自过问,这一晚上手机消息忙得就像是要炸了一样,一直到三点他才消停下来,怕吵到禹涵,便打算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禹涵这一晚上睡得也很不安稳,一半是因为紧张,另一半大概就是因为身边有些空。 他时梦时醒,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办完了婚礼,结果午夜梦回发现自己依旧在黑暗的房间里。 禹涵每次醒来都会偷偷出去看一眼,外面的灯总是亮着,直到三点多的时候,他终于看见齐凛拿了条毯子,正在往沙发上躺。 禹涵打开门出去了,软底的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很轻的声音,禹涵站在沙发后面推了他一下:“进屋睡。“ 齐凛本来都闭上了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你怎么出来了,我吵到你了?“ 禹涵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没,我睡得不实。” 齐凛坐起来双脚伸进拖鞋里,顺便将毯子披在了禹涵身上,揽着他往卧室里走:“怎么,现在没我都睡不着了吗。” 禹涵斜了他一眼:“我就是有点紧张!“ 两人回到房间里,相拥着躺好,齐凛伸长手臂关掉了床头灯:“紧张什么,结个婚而已。” 禹涵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闷闷地说:“结婚还不紧张吗,而且还挺累,这辈子就结一次就行了。” 齐凛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你还想结几次啊。睡吧,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这一次禹涵入睡很快,中途也没有再醒,等到齐凛将他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两位新郎各自三套礼服,两两互相配成一对,分别出自齐凛相熟识的三个工作室之手,由设计总监亲自花费上千工时所成就的呕心沥血之作,除此之外,举行典礼的那一套还配了一件迷你小西装,和两个大人的也是互相呼应,这一件是给齐焕准备的。 齐焕小朋友经过几个月的不懈努力,已经可以自己歪歪倒倒地走上很长一段距离了,因此齐凛决定,就让儿子做戒童。 虽然让齐焕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是一件有点困难的事,但是齐凛觉得既然有些人家结婚的时候都可以让家里的宠物狗当戒童,他儿子多少也是比狗强一点的吧。 收拾好之后,司机开车带二人前往齐家老宅,徐梅前一天晚上已经被人从疗养院接了回来,此时穿着一身雍容典雅的旗袍,端正地坐在客厅中央偏右的位置,齐凛和禹涵给她敬了茶,禹涵规规矩矩地叫道:“妈。” 徐梅笑着点了点头。 禹涵又转向左边,朝着空气轻轻喊道:“爸。” 徐梅这才将茶喝了,塞了个红包给他。齐凛手放在他的后腰,安抚性性地揉了下,就像给小动物顺毛。 禹涵扭头对他笑了笑。 之后便驱车前往展览中心,周围的道路已经全部封锁,在看到齐凛的车牌号之后才暂时的清理了路障让行。 虽然封了路,但并不是完全封锁,周边还是有不少人在驻足观望,还有些人举着专业的摄影器材在拍照,看起来像是媒体。齐凛让人甄选了十家业界口碑较好的媒体前往婚礼现场,剩下的没有收到邀请函的一律不准入内,虽然离典礼还早,但是安保已经在尽职尽责的工作了。 昨日还只是如同教堂一般的会场,此刻添上了玫瑰花的点缀,庄严中透出一丝浪漫与蓬勃的朝气,正如齐凛所说,花此刻都开得最盛,如同要将所有的生命全都献给这一刻花开一般,美得惊心动魄。一米多的大蛋糕和香槟塔已经被摆放在后台,一切前期准备都已经就位。 上午九点半,宾客开始入场。 这一场岳江市里堪称世纪婚礼的盛大仪式,自此拉开了帷幕。 第65章 多年之后,禹涵回忆起那一场婚礼的时候,已经记不得那些名流权贵们的面容和复杂的流程,他全程都像是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那些喧嚣、那些音乐、那些闪光灯,都像是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听得到看得到,但是却没有了对它们该有的反应。 他只记得齐凛与他一同入场时温暖而有力的手掌,还有听证婚人讲话时齐凛带笑的双眸。 他不合时宜地想,他的眼睛好好看啊。 眼尾的线条干脆利落,略微上扬,不仅不多情,还显得冷漠,但是如果专注地看人,就会格外的温柔,漆黑的瞳仁满满倒映的全都是禹涵的身影,看得久了,他都觉得自己会陷进去。 如果不是齐凛及时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可能就看呆了。 他眨眨眼,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认真听齐凛的告白。 齐凛静了片刻,等到下面的杂音完全消失之后,才看着禹涵,缓缓道:“我今年二十七岁,二十七年来所有的美好,全都来源于你。” 童年的游戏,少年的爱慕,长大成人后的失而复得,还有最终的双宿双飞。“ “二十七年来最痛苦的事,也来源于你。” 求之不得,思之如狂,然后一夕之间,整个世界全部崩塌。 这些话他碍于场合和禹涵的秘密不能说出口,但是禹涵听得懂。 齐凛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所以我接受你给我的美好,也接受你给我的痛苦,我永远做你的信徒,永远忠于你,至死不渝。” 此话出口,底下可以说是一片哗然。 齐凛在外界的形象,是一个区区二十几岁便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庞大的家族企业的年轻企业家,是不仅仅能在岳江呼风唤雨的权贵,是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去交结的顶层人物,同时他也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对自己不关心不在意的事情毫不关心的。 在很多人眼里,齐凛是一个需要仰望的存在,不仅因为他的钱、权与地位,更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但是齐凛在这场无数人关注的婚礼上,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做出了堪称卑微的姿态。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东西? 禹涵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齐凛会在婚礼上说出这样的话,他微微一愣,身体的反应几乎不受大脑的控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齐凛看他的时候眼眸微微低垂,锋锐的眸光掩去,只剩下缱绻的温柔。他轻轻拍了拍禹涵的手,将话筒移交到他的手中,此刻本应是禹涵背出写好的稿子,但是被齐凛这样一闹,他一时之间有些忘词儿。 好在大家都还在低声议论和啧啧感叹,没人意识到他慢了一拍。 禹涵抿抿唇,整个人几乎溺毙在他幽深似海的眸子里,背好的稿子全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他无法控制地喃声轻语:“我爱你。“ “胜过爱我自己。“ “我能有的,全都给你。“ 禹涵未经反应,这些平时无法说出来的话便脱口而出,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 齐凛没给他脸红的时间,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多少还知道这是在舞台上,因此吻得还算是克制,纵使如此分开的时候禹涵仍旧是有些气喘,眼睛湿润而明亮,有些不好意思地偏着头。 证婚人是齐凛一个长辈,此刻正含笑看着他们,待到缠绕在周围的暧昧气氛稍稍冷却才开口说道:“那接下来就请我们的小戒童为新人送上婚戒。“ 宴会大厅中间隔出来的供新人走过的通道中间,何姐把齐焕放下了,由于让他平托托盘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何姐给他手臂上挎了一个小篮子,两枚对戒就放在中间。 齐焕出现的那一刻,周围又是一片议论,现场的记者纷纷争先恐后地挤到通道两边,对着齐焕就是一通狂拍,禹涵顿时有些焦急,担心齐焕被这么多陌生人围住会害怕,下一秒就要拔腿往齐焕的方向跑,然而齐焕的表现却让他止住了步伐。 他明明才一岁半,刚能自己走稳路,但是面对一群围观他的大人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哭闹,只是往四处看了看,然后他便看到了台上的爸爸们,直接迈开两条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上前去。禹涵微弯下腰,向他张开双臂,齐焕顿时眉开眼笑:“爸爸!“ 然后一头扑进了禹涵怀里,搂着他的脖颈要抱。禹涵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手臂上,然后将他的小篮子拿下来,两个人就这样交换了对戒。 一家三口,形成了无比稳固又温馨的画面,齐焕乖乖地坐在禹涵怀中,将小脑袋碰在禹涵头上,齐凛在为禹涵戴上戒指之后托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齐焕眨了眨大眼睛,也向着他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要亲!“ 他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了传到全场,惹起来观众一阵笑声。 齐凛也笑着,握住他的小胖手亲了一亲。 这场婚礼结束后,整个岳江市都沸腾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人津津乐道,走在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讨论,媒体上更是铺天盖地都是相关的报道,齐凛的新婚爱人与儿子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公开亮相,足够引起一阵议论的风潮。 婚礼现场的图片到处流传,而禹涵的身份也随即被人扒了个底朝天,他的外貌和气质很有辨识度,没有费多大力气网上便爆出来了他的微博ID。 他的微博底下当即就是一片群魔乱舞,好在禹涵自己有粉丝基础,大部分的评论还都是善意的,下面有他自己老粉哭闹着说不敢相信。 “我以为你结婚就够震惊的了,没想到你娃都会走了!我以为你娃都会走了就够震惊了,没想到你老公是齐凛!” “原本以为是个文青,没想到是整条街上最帅的贵妇。” “我之前还想着猫我也有老公我也有,和博主的差距也就一张脸而已,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收回之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话,打扰了打扰了。” “羡慕哭了好吗,谁愿意给我在教堂里办这么一场婚礼,我现在就和他去领证!” “楼上醒醒,能办得起这样的婚礼的人大概率不缺愿意和他领证的人。” …… 禹涵刷着手机,笑倒在了沙发上。 齐凛路过客厅,顺手将茶几上的水杯往里推了推,怕他把杯子打翻:“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禹涵一边往下翻着一边回道:“在看微博评论……“ 突然间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歪倒在沙发上的身子也坐正了,齐凛正从沙发后面俯身看他的手机屏幕,禹涵却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齐凛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怎么了,还不许我看了?“ 禹涵:“不给你看,都在喊着要嫁给我呢。” 齐凛:“哪个胆大包天的要挖我墙角?” 说着他便去抢禹涵的手机,禹涵举着手机往后面躲,齐凛干脆长腿一跨从沙发靠背上翻了过来,整个人压在禹涵身上,伸长了手臂去抢,禹涵被他牢牢压制在下面动弹不得,挣扎一番最终落败。 齐凛打开锁屏,屏幕上的评论便直接跳入眼帘。 “真服了现在人的三观,二十出头结婚生子长脸了?正常人这个年纪不应该在读书吗?齐凛跟他结婚就是因为生了儿子好吗,亏了科技发达,这年头男人都能母凭子贵了。” 齐凛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禹涵坐起来,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伸手捂住屏幕:“好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让他说去呗。” 反正他自己清楚,上辈子的洛禹涵是正儿八经的985院校毕业,为了学微缩景观没有深造,但是也跟着专业的老师学了很久的园艺、建筑和雕刻方面的知识,至于母凭子贵什么的,更是胡说八道了。 齐凛也很清楚,他能花钱压热度,能收拾媒体和机构,也能起诉造谣生事的人,但是天底下悠悠众口,堵是堵不住的。他向来不关注这些,因为他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没时间在网络上四处冷嘲热讽的,都是一群不值得关注的人罢了,但是看到有人这样诋毁禹涵,他还是很愤怒。 齐凛放下手机轻叹一口气,对禹涵道:“抱歉。”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一场婚礼而已,并不会有多么高的关注度,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禹涵毫不介意地说:“没有什么好道歉的,这些人就是现实生活中太不起眼了才会特地到网上来博取关注度,你为了他跟我道歉,可太给他脸了。” 齐凛一想顿时觉得好有道理。 自己过得好就行了,那些人也就能说几句而已,不看就是。 禹涵将手机锁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居家服被向上提起一些,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齐凛扫了一眼,只觉得白得让人心痒,下意识伸手过去,禹涵懒腰伸到一半猝不及防地被偷袭,腰一下子就软了,慌里慌张地抓住他的手抽出去扔掉。 恰在此时,柳姨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小涵,一会儿有人来收衣服了,你们结婚的礼服要不要送去干洗啊,洗完之后放在家里做个纪念吧。“ 禹涵像个干坏事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哦,在、在呢!“ 柳姨:“我就看到四套,你们晚上穿的那两套呢?“ 一抹绯红色爬上禹涵的后颈和耳朵尖,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两套……“ 齐凛随口接道:“那两套坏了,不要了。” 柳姨:“???” 上百万的衣服,坏了? 第66章 正文完 婚礼的热度降下去之后,吃瓜群众便纷纷将关注点转向了禹涵。 “嫁入豪门”这四个字向来能让人艳羡更能让人浮想联翩,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那个得到了齐凛青眼的人,大众自然而然地有着十分的好奇。 而禹涵被扒出来的履历显然也没有辜负他们这份好奇。 出生于岳江市的城中村,父亲好赌成性,欠下巨额债务,母亲早早地便抛弃他们父子两个远走高飞,直到如今都不知下落,禹涵边打工边上学,成绩不上不下,勉勉强强读完大学后突然之间攀上了齐凛,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两个原本毫无交集准确的说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行走到一半,强硬的拗了个转折,就这么在一起了。 这样的过程堪称离奇,中间的种种,可以给人太大的发挥空间了,王子和穷小子的故事向来引人遐想,各种版本的流言四下流传,有的说禹涵在店里做鸭被齐凛包养,有的编造了霸道总裁爱上奶茶店男孩儿的爱情故事,其中最接近事实的代孕版本也传得很广泛,但是无论是负责机构还是经手此事的人,全都很自觉地守口如瓶,因此所有的故事全都是人们的谣传,没有一个能找到实锤。 没有证据,也没有辟谣,反而会让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揣测。 紧接着禹涵生父入狱的事也被曝了出来,又引发了网上的一阵热议,那段时间禹涵直接卸载了微博,平日也很少再去浏览那些杂七拉八的网站,尽可能地将自己和那个流言四起的世界隔离开来,不去想人们窥探的目光和恶意的中伤。 理智告诉他不必去理会那些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给他们最大的讽刺,但是人行走在世上,暴露在人前,又有哪一个能对外界的言论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呢。 他不想让齐凛担心,因此表面上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很少当着齐凛的面去看手机,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自己的工作和陪伴齐焕身上。这些事都是真实的是曾经的禹涵经历过的,他无法反驳,只能回避。好在无论舆论如何,青江苑的住户都是高阶层的人,禹涵的现实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晚上的时候,齐凛睡着了,禹涵还是会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人们在怎么议论他。 齐凛对此并非一无所觉,某个晚上,禹涵缩在被子里看手机的时候,齐凛突然伸出手臂,覆盖在了禹涵的手机屏幕上。 “吵到你了?”禹涵回头看他。 齐凛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机拿来收走:“不要看了。” 禹涵翻了个身面对他,将头埋在他胸前,听着齐凛沉稳有力的心跳,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忘了这件事?” 齐凛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手掌在禹涵的背上轻轻顺着:“很快,我保证。” 齐凛并不是空口白牙地做了一个保证。 几日之后,一条视频忽然在网上疯传开来,各大媒体和营销号都整齐划一地进行了转发,底下的言论也开始呈现出人为操作和把控之后的一边倒的架势。 那是一条对齐凛的访谈,时间不长,但是却是对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首次的官方正面回复;问题不多,但个个都是值得深挖的猛料。 画面中齐凛一身正装,眉眼冷淡,线条挺括而锋利,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随性又落拓。 采访者很大胆,提出的问题不可谓不尖锐,上来便单刀直入:“齐总,请问您和爱人是怎么认识的?” 齐凛:“小时候认识,我喜欢他十多年,重逢之后就在一起了。” 采访的人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以至于出现了短暂的磕巴,接着才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您对于如今爱人网红的职业有什么看法吗?“ 齐凛眉头一皱,脸上显出几分不悦之色来:“如果你们口中的网红是一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词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不是网红,只是个在网络上存在一些影响力的手工艺人。关于微缩景观这种艺术形式你如果不了解可以去查阅资料,不要随便暴露你的无知。“ 他的气势向来很足,沉下脸来的样子就连手底下的高层领导都顶不住,更何况一个普通记者,对方的语气显而易见的稍弱了一些。 “好的,那么现在网络上有一些对您爱人过去经历的说法,比如父亲好赌并且入狱……“ 齐凛这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问题:“我喜欢的是禹涵这个人,他是由他的每一段过往所造就的,既然我爱他,那么我爱的就是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才成为的这个模样。” …… 这段采访,禹涵自然也看到了,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三四遍,反复地看屏幕上齐凛陌生又熟悉的眉眼,反复的听他的每一个回答,心里面慢慢涌上澎湃的情绪像是涌潮的海岸,一波又一波,温柔而静默。 而就在这时,视频当中年轻冷冽的男人突然爬上了床,四肢并用地缠在了他身上,哼哼唧唧地问:“我回答的好不好啊?” 禹涵那点感动被他弄得烟消云散,澎湃的心绪也重新沉静下去,有点哭笑不得:“说得好棒。” 齐凛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修长好看的五指包拢住禹涵的,然后握紧:“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禹涵没好气道:“做好分内的事没有奖励!” 齐凛笑起来:“好吧,没错,保护我的宝贝是老公分内的事。” 禹涵觉得不好意思,肩膀抵了他一下。 齐凛吻了吻他泛红的后颈,然后一口叼住,含混不清地说:“只要有人引导,舆论的风向很快就会转过来的,不要不开心了。” 禹涵微微垂下眼:“没有不开心。” 他识人不清,浪费了七年的光阴与一条性命,命运降下恩赏,赋予他新的生命与大好年华,还将对的那个人推到了他的身边。 如今,他有齐凛,有齐焕,有他喜欢的工作,有喜欢他的粉丝,有待他慈和的长辈。 如果这样都还不够好,那未免有些过于不知足了。 至于无关的人的看法,过不了多久,人们对他们的关注总是会淡去的。 网络信息的时代就是这样,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尤其是在专业团队的把控之下,很快这一起风波便被之后的种种娱乐和社会新闻给压了下去,那些专注于唱反调的人纷纷转移了阵地,禹涵半个月之后再重新打开微博,评论区已经恢复了原本其乐融融的样子。 甚至经此一事,他的粉丝又疯涨了一波。 这一波人慕名而来,对总裁和穷小子的爱情故事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他们不带任何揣测与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要嗑糖而已。这些人每天蹲在他的微博下面嗷嗷待哺,张嘴等粮,从禹涵微博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糖渣子,搞得禹涵哭笑不得。 譬如他只是发了一张咪呜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伸懒腰的照片,就被人眼尖地看出了阳台落地窗倒映出的影子,当时是早上,禹涵洗漱完毕后看到沐浴在朝霞中漂亮的像仙子一样的大猫咪,便随手一拍,完全没有注意到穿着居家服的自己和一边坐在地毯上喂儿子吃早饭的齐凛全部都在玻璃上映出了影影绰绰的图像。 虽然并不清晰,但是也足够cp粉们狂欢一波了。 “一家三口加一只猫,我心目中的神仙生活了。” 神仙吗?禹涵眯着眼睛想了想,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个结果,卧室门便轻轻一响,齐凛走了进来。 禹涵翻了个身将手机放在一边:“虫虫睡了?” 齐凛反手将门关上:“睡了。” 然后又苦着脸道:“宝贝,咱们打个商量,下次买故事书能不能买个稍微不那么幼稚的,我真的不想捏着嗓子给他读‘小熊小熊,我们一起去兔子阿姨家里做客吧’这种东西了。” 齐凛真的是捏着嗓子,一把低沉浑厚的嗓音生生升了两个八度,活像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鸡,笑得禹涵在床上打滚儿。 齐凛抱怨完,走到禹涵这边的床头柜上,将一杯温水放在恒温杯垫上。禹涵有晚上起来喝水的习惯,这个小杯垫可以将水温维持在设定的温度,用起来很方便。 他放好被杯子关掉灯上床之后,禹涵才堪堪收住笑声,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那他才一岁多,你让我给他买什么?” 齐凛:“至少别买让鸡和熊做朋友的了好吗。” 禹涵又抱着被子笑了起来。 齐凛摇摇头,将被禹涵揉成一团的空调被扯松开,抖开来盖在两人身上。禹涵向他这边挪了挪,拱进他的怀里。二人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床头夜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低暗的光。 禹涵睡前突然想,神仙吗? 神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元旦快乐!今天就完结啦 谢谢各位小可爱一路以来的支持~接下来会有二胎番外,爱你们!】 第67章 番外 齐熠(上) 初夏的阳光尚不至于炽烈,温温和和的铺展开来,风也轻软,穿过半开的窗,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青江苑的主卧大床上,禹涵与齐焕正在午休,婴儿房要改造成带小书桌的儿童房,壁纸也按齐焕的喜欢重新换,一时无法住人,因此这几天齐焕得以与两个爸爸同住,高兴得满床打滚。 齐焕蜷在禹涵怀里,一只小手抓着他的居家服,睡得很沉,就连齐凛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咪呜扫在他头顶的大尾巴都没有让他有一丝反应。 清风卷来青江潮湿的水汽和初夏煦暖的味道,阳台上的花植簌簌微响,这一刻的静谧与安宁让人无比心安。齐焕本来可以这样睡到下午三点,但是今天,房间里的响动把他给吵醒了。 禹涵是在睡醒的那一刻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反胃。 他甚至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被那种控制不住的恶心逼出了一声干呕,接着便下意识地折身做起,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踉跄着扑向了主卧的卫生间。 齐凛合上书本,错愕地看着禹涵的背影,也顾不上被吵醒了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的儿子,甩下书便追着他跑了过去。 齐焕茫然地坐起来看向他们去的方向,咪呜也站起来了,轻盈地跃下了床,在卫生间门口踱了几圈,之后里面传来水声,禹涵穿着齐凛的拖鞋捂着嘴皱着眉走了出来坐在床边。 齐焕睡意全无,四肢并用地爬过来,紧张地问:“爸爸,你怎么啦?” 禹涵摇了摇头,齐凛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对齐焕道:“没事,你去睡觉。” 然后他在禹涵前面蹲下来,抬头看着他,拧着眉问:“还想吐?” 禹涵放下手:“好一点了。” 齐凛起身道:“我去给你倒点水,等下我们去医院。” 齐焕懵里懵懂地听见了“医院”,顿时紧张起来:“爸爸你生病了?” 齐凛安抚道:“你爸爸吃冰淇淋吃多了肚子疼,去医院打针就好了。” 齐焕想起来自己昨天偷吃的冰淇淋,惊恐地捂住了嘴。 齐凛给禹涵倒了温水让他喝了,然后便给医生打电话预约,禹涵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大概是吃坏了东西歇歇就好,但是刚坐起来就又是一阵难受,只得躺了回去。 今年齐焕三岁了,不再需要何姐专门来照顾,恰巧婴儿房装修,何姐便回家去了,只是因为齐焕舍不得她所以还每天白天过来看看,此时正在客房里休息,齐凛喊了她过来照看齐焕,自己开车带禹涵前往医院。 禹涵明明之前从来不晕车,这天却在车上直接吐了。 车停在路边,禹涵脸色苍白的倚在窗玻璃上,齐凛将垃圾袋系好,眉头皱的死紧。 明明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弄成这个样子?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 齐凛在他鬓角轻轻亲吻一下,然后从车后座揪过来一个长颈鹿软垫给禹涵垫在颈侧,将窗玻璃往下降了一些,好叫风吹进来。 他忧心忡忡地到了医院,却拿到了一个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的结果。 禹涵怀孕了。 齐凛拿着报告单的手都快不听使唤了,他快步冲到了医生的诊室,将化验单放在医生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吃过药。” 因为生理原因,男性即使做过植入手术,自然受孕率依旧很低,准确的说应该是基本不可能,需要用药物来调节激素水平和身体内的环境,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打算过再要一个小孩,所以也根本没吃过什么药。 医生看了眼单子,和蔼道:“恭喜二位啊。不服用药物的话受孕率比较低,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看这不就是特例吗。” 禹涵震撼的眼神在齐凛和医生之间转了个来回,打断道:“不是,你们在说什么?” 齐凛转过头,一言难尽地说:“宝贝,婴儿房不用改造了,给老二住吧。” 禹涵:“……” 好端端的怎么蹦出来了个老二?! 他早就忘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器官了,齐凛这话一出,禹涵只觉得世界观都坍塌了。 他又怀孕了? 禹涵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默默搓了搓脸,突然想起来什么:“医生,它还好吗,怀之前没有吃药,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齐凛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向禹涵摊开手,他站着,禹涵坐在医生对面,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垂落在齐凛身侧。 他听得出来,禹涵惊讶是有的,但他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 医生拿过单子看了看:“没有问题的,指标都很正常,现在才四周,我给你建个档,定期检查吧。” 才四周? 齐凛疑惑道:“怀齐焕的时候也这么早就会有反应吗?” 禹涵尴尬道:“我不记得了。” 苍天!那四个月根本不是他怀的啊! 接力棒传到他手里的时候那小东西就已经四个月了! 禹涵觉得那四个月就够漫长了,这次是整整十个月,想想就是一阵窒息。 但是……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 医生在电脑上翻了翻,出声道:“这儿能查到你之前的档案,因为是人工授精,所以一直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倒是没有记录有严重的妊娠反应。” 禹涵吐了几次,此刻嗓子都在疼,有气无力地说:“那为什么这一次这么严重?” 医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嘛。” 禹涵:“……不一直都是我吗。” 医生指指他的小腹,重复道:“人和人不一样的,我是说它和它哥哥不一样的啊。” 禹涵:“……” 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该开的药都开好,两人驱车返程,禹涵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外面傍晚的街景,还有些不实感。直到回到家中,柳姨何姐甚至齐焕都围上来紧张兮兮地追问,齐凛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禹涵才慢慢反应过来,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家里又要有一个小生命了。 齐焕要做哥哥了。 齐凛脸上表现得很镇定,还和何姐开玩笑说刚好她也不需要找下家了,等着看老二就好,但是两人一进卧室,再也没有一个外人的时候,齐凛差点疯了。 他疯狂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在快把禹涵转晕了的时候停在了他身边,眉开眼笑地说:“宝贝,我又要当爸爸了。” 禹涵:“恭喜你啊。“ 齐凛的表情可以说是眉飞色舞:“同喜同喜。“ 然后搂着他狠狠亲了一口。 分开之后,齐凛正色道:“怀齐焕的时候我不知道,都没有照顾过你,这次也是给我的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等着我好好表现吧。” 禹涵笑道:“那也行吧,看你表现,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齐凛脸上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抱着他好好腻歪了一会儿才勉强压制下去,禹涵这才得以脱身去换衣服。他将上衣脱下来露出上半身的时候,齐凛又凑了上来,仔细地观察他的小腹,那里白皙平坦,有两道浅浅的疤。 齐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弄得禹涵有些痒:“你干什么,它现在只有一点点大,看不出来的。” 齐凛的手指在那两条疤痕上面摸了摸,歉然道:“又要多一条疤了。” 禹涵倒是无所谓:“两条也是疤,三条也是,平时又不会把肚子露出来,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齐凛在上面吻了一吻,“我心疼。” 他半跪在禹涵身前,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被日光灯映照的眸色更浅,显得更加的清澈和温柔。 第68章 番外 齐熠(中) 齐家的第二个小祖宗来的存在感十足。 不同于齐焕的老老实实,这个小家伙从刚有一颗豌豆那么大就开始不甘平庸地折腾了起来,它折腾禹涵,那么禹涵自然要折腾齐凛,一家人从老到小,全都不得安宁。 柳姨忙着改动菜谱让禹涵吃得舒服一点,何姐忙着收拾房间赶快重新住回青江苑,齐凛便前脚后脚地围着禹涵转,就连齐焕也担心不已,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两个爸爸走来走去。 婴儿房虽然不用重新装修了,但是里面也要收拾一番,一间客卧让何姐先住着,另外一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因此齐焕暂时仍旧和爸爸们一起住在主卧,这天晚上他洗白白换上小狮子睡衣之后被齐凛抱到了主卧大床上的时候,禹涵还靠在床头玩手机,他跑到禹涵身边伸手将他抱住:“爸爸,我爱你,你明天一定要好起来。” 禹涵心里一软,伸手抱住他暖乎乎的小身子,亲了亲他的脑门:“不用担心爸爸,我没事的。” 但是明天是肯定不会好起来的。 准确的是可能会更糟。 禹涵第二天早上晨吐的时候齐焕直接被吓哭了。 早上的齐家简直乱成一团,禹涵在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齐凛端着水杯帮他拍背,齐焕一个人坐在床上一边哭一边喊爸爸不要死…… 禹涵遭受魔音贯耳,身心受到双重打击,差点死在卫生间里。 齐焕不爱哭,自从他会说话之后就被教着用人类的语言表达自己的需求,而如果这个需求被驳回了,那么哭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越是平常不哭的小孩,哭起来越是不好哄。 因为他真的很难过,他发自内心地以为禹涵要死了。 禹涵颇为无奈地搂着他安慰了许久,才叫这个小祖宗止住了哭号,并且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哥哥的设定,可能是失去爸爸的恐惧实在是太强烈了,齐焕这天分外地粘人,扒在禹涵身上不肯下来,齐凛担心他身体受不了,几次想接过来自己抱,都被齐焕拧着身子拒绝了。 禹涵只得妥协道:“算了,再抱一会儿吧。但是等下爸爸要工作了,你就自己去玩,好不好?” 齐焕答应了,但是齐凛却不答应:“这阵子先不要做东西了,好好休息休息。” 禹涵的一套微缩景观做了三年,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整个园林拼在一起足有大半个工作台那么大,里面亭台楼阁,池塘石径,就连房檐上的落叶都精细至极。这几年来禹涵之前的作品随着各种展会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他的知名度也早就不是当初可比,最高曾有人出价五百多万求购一个微缩建筑模型。而这一个大型微缩园林更是早就被人盯上了,曹清远时不时就会来问问进展,顺便带来一些消息,譬如这件作品的估价已经高达两千万。 他本来也不急的,但是小家伙的到来,反而让他想加快脚步。 “趁现在还没有什么影响,快些做完,之后就暂时先不做新的了。” 做好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齐凛皱着眉,深表不赞同:“这还叫没什么影响?你今天早上才吃了多少东西?” 柳姨早上特地给做了清淡的蔬菜粥,连齐焕都喝了一大碗还吃了小笼包,禹涵却只喝了半碗就说喝不下了。 禹涵将齐焕往上抱了抱,随意的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不做也没事情,还不如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 禹涵想做,齐凛也不执意去劝,只是说如果不舒服了不要勉强自己。 这天周末,一家人原本打算去海边烧烤,如今看来计划当然是作废了,为了补偿齐焕齐凛晚上带着他出去找了家烧烤店,破天荒地准他吃了几串路边摊,吃完还拎着他在外面吹着风散了半天气味才回家。 齐焕吃完了独食,回到家来还不忘献宝一样和禹涵说:“爸爸,等我长大了给你买羊肉串!” 禹涵坐在沙发上,齐焕就站在他的***,双眼亮晶晶的,禹涵笑着摸摸他的头。 齐凛走过来将水杯递到禹涵手中,待他喝完一口之后又将手里的药片放在他手心,齐焕眼尖,踮着脚看了眼:“爸爸,为什么吃药?” 齐凛双手卡在他腋下一拎,小家伙一下子就飞起来一米多高,又惊又笑的,像只活泼的小翠鸟一样洒了满屋的笑声。 齐凛将他举得高高的:“你爸爸不舒服,别吵他了,嗯?” 齐焕乖乖点头。 和儿子玩了一会儿,齐凛让他到一边去看绘本,回来坐到禹涵身边,禹涵抱着抱枕看书,突然间合上书将头转到一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齐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怎么回事,别是感冒了吧。” 禹涵捏了捏鼻尖:“没事。” 齐凛盯着他:“真没事?冷不冷,要不还是拿个温度计来试一下吧。” 禹涵哭笑不得:“真没事,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吗?” 齐凛还是到卧室里去拿了个毯子出来,禹涵拗不过他,只得盖上了,上半身倚在齐凛身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齐凛拿着手机看消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禹涵聊着天:“过几天子平结婚,柳姨这阵子不在家住,何姐又要去商场,明天我带虫虫吧。” “你怎么带他,你不工作了?就让他和我在家呆着就行了。” “我带他去公司玩。” 禹涵仍旧觉得没必要,正想说什么,坐在一边的齐焕却听见了,当即蹬蹬蹬跑过来:“我要跟着老爸!要去!” 禹涵无奈:“你去干什么,那没有什么好玩的。” 齐凛道:“让他去看看吧,以后都是他的东西。” 说完又反应过来:“哦,一半是他的,忘了小的了。“ 禹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看书。 齐凛又道:“我和子平说了一声,他结婚你就别去了,人多又乱,婚宴你肯定也不能吃。我替你去就行了。” 禹涵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杨子平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也是在团队里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前些日子刚扯了证,过几天就是婚期了。等他结婚生子之后柳姨大概也做不久了,还要再找个可靠的阿姨来。 齐凛心里盘算着这些琐事,原本搭在禹涵小腹的手纯粹出于个人习惯地撩开他的上衣下摆,在他细嫩紧致的皮肤上摩挲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滑到了腰侧。 禹涵抬着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齐凛:…… 齐凛:“不,我就摸摸,下意识动作……” 禹涵:“齐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齐凛讪讪地把手抽了回来。 禹涵点了点他,警告道:“再不老实你就滚去睡客厅。“ 齐凛大呼冤枉:“我没有,我不会的!“ 第69章 番外 齐熠(下)全文完 带孩子的男人总会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齐凛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身上穿着制作精良的西装,单手抱着穿着牛仔小背带裤的三岁团子,信步走入公司门厅,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群员工齐刷刷地对他行注目礼。 不仅是自家员工,就连路上的行人也都往这边看个没完。 爸爸挺拔俊彦,儿子白净可爱,怎么看怎么惹人艳羡。 齐凛对这样的注视习以为常,径自往电梯的方向走,齐焕趴在他肩膀上:“老爸,他们在说什么?” 齐凛随口道:“说你可爱。” 齐焕一愣,害羞地把头埋在齐凛胸前,恨不得把他西装扒个缝儿钻进去。 到了办公室,齐凛让章云驰给他下去买点零食上来,自己去会议室里开会。齐焕坐在齐凛的办公椅上,因为腿短,两只小脚丫翘在半空,晃来晃去的。外面有人进来送材料,因为知道齐凛不在便直接进来了,进门的人乍一看没人,再走近点就瞅见了一个脑瓜顶。 齐焕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来人。 对方是个年轻姑娘,险些没被他萌得找不着门口,捂着心口就跑出来了。 散会之后方特助到办公室来,齐焕正坐在齐凛怀里吃水果,办公桌上扔了一堆荔枝皮,垫着荔枝皮的是刚刚在会议上被打回重做的一份策划案。 齐凛把一颗光润白嫩的荔枝塞进儿子嘴里,抬头问道:“有事?” 方特助笑道:“我来拿法务部的文件。这是您儿子?” 齐凛将齐焕吐出来的荔枝核丢到桌子上,抬着下巴指了指右边的一沓文件:“在那里面。禹涵身体不舒服,不让小家伙在家打扰他了。” “夫人还好吗?”方特助抽出自己要的东西,顺便关心道。 “没什么大事,又怀孕了,这几天吐得厉害。” 方特助笑着恭喜道:“那真是喜事,提前恭喜您二位了。” “嗯,”齐凛抽了张卫生纸擦擦齐焕的嘴巴,轻叹一声,“只是实在很辛苦。” 方特助做为一位母亲深表赞同:“是啊,别人也分担不了什么。不过辛苦这几个月,总会过去的。” 禹涵确实不能把孩子塞到齐凛肚子里去替他受罪,但是这不代表他没办法让齐凛和他同甘共苦。 齐焕乖,又有何姐管着,齐凛从来没经历过端着碗追着儿子喂饭的糟心事。 没想到啊,儿子是不用追了,但是媳妇还得追。 齐凛苦逼兮兮地端着一碗蔬菜粥,单腿跪坐在床上,哄道:“再吃一口吧。” 禹涵侧着身背对他玩手机:“不饿,你放在桌子上就行了。” 齐凛道:“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我喂你,啊。” 禹涵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闷闷地说:“不想吃!” 齐凛只得先将碗放在一边,伸手去拽被子:“那不吃饭怎么行啊,乖啦乖啦。” 他将禹涵从被窝里挖出来强制性地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大蚕蛹一样,禹涵只有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露在外面,四肢都被限制得一动不能动。 齐凛趁机舀了一勺粥塞到他嘴里,然后像给咪呜喂药一样捂住嘴抬起下巴,念咒似的:“好了好了吃了吃了。” 禹涵笑得呛住了,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抱怨道:“你搁一边就行了啊,等我想吃了自己还不会吃吗?” 齐凛无奈:“你一日三餐这么不归规律胃能受得了吗,况且你不吃,宝宝也没得吃,你……” 禹涵突然捶了他一拳,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所以你逼我吃饭就是为了不饿着你儿子是吗?” 齐凛还以为禹涵在和他开玩笑,毕竟禹涵脾气好,从来没和他因为这种小事吵闹过,于是笑嘻嘻地说:“那也不是,没准还是女儿呢,虽然说咱们生女儿的概率比较低……“ 禹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齐凛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睛学齐焕卖萌。 禹涵突然间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眼圈微微泛红,一句话都没说便转身躺下了。 齐凛:??? 大事不好! 齐凛惊慌失措,爬到禹涵对面观察他:“宝贝,我和你闹着玩呢!我肯定最喜欢你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别哭啊!” 苍天啊,齐凛看着禹涵把脸埋进被子里的时候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怎么回事啊! 原来怀孕可以把一个人的性格扭曲成这样的吗! 他就多余贫那么一句嘴!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在剩下的几个月当中,可怜在外面说一不二一言九鼎的齐总,在家里就被毫无尊严的呼来喝去。 心情不好要打要骂,乖乖挨着。 不想听医生的话忌口,低三下四跟个劝皇帝的太监一样哄着。 半夜三点想吃西瓜,爬起来去买。 齐凛每天欲哭无泪,比禹涵还盼着这个小祖宗麻溜的收拾铺盖滚出来。可真到了医生预估的时间,他又开始焦虑起来,一天晚上醒四五次,醒来什么也不干就是盯着禹涵看,好几次禹涵半夜被生生盯醒,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禹涵第一次被吓醒的时候,一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一边费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你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 齐凛:“我怕你肚子疼叫不醒我。” 禹涵当场发飙:“你是生怕吓不死我吧!” 然后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齐凛被踹下床,又不敢上去,又不敢走,委委屈屈缩在主卧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如何在夹缝中生存,是齐凛在这十来个月里学到的精髓。 第二年初春,齐家的第二位小少爷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下呱呱坠地。 禹涵一觉醒来的时候,齐凛正坐在他的病床前,如同手术过程中一样仍旧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指,齐凛立刻回过头来:“醒了?刀口疼不疼?” 禹涵摇了摇头:“还好。儿子呢?” 齐凛让开一点身子,旁边的小床上,齐焕正趴在上面歪着头看弟弟。 齐凛捋了捋他的发丝:“这个跟你姓吧。” 禹涵笑了下:“跟我姓什么,姓洛吗?还是姓禹?” 这两个姓氏对禹涵来讲都不值得纪念和传承,他想了想,说道:“就叫齐熠吧。” 齐凛应了声好,然后才问:“什么意思?” 禹涵眯起眼睛:“没什么意思,一个奇幻,一个奇异,要是再有个女儿就好了,就叫奇妙。” 非要说寓意的话,大概是……神奇的一家人? 神奇又幸福的一家人,那就这样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齐凛和禹涵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各位,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