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太子妃》作者:若诗安轩 本文文案一: 【先婚后爱#真香翻车#掉马现场】 温月华是丞相府大小姐,有着女主的身世,却拿着女配的剧本,被人算计远嫁他国岂料死于乱箭之下。 重生到十六岁,温月华还未和亲之前,为了躲避和亲,她穿上凤冠霞帔抹黑把自己嫁了。 不管啦,不管啦,只要是个男的,她就嫁! 然而——成为她夫君的人,不但是个男的,还是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超级有权有钱的那只。 温月华看着锦帕上的落红,咬唇:前世到底是谁造谣说陆云风不举的!简直是放屁! 陆云风看着满脸羞红的女人淡淡一笑:为夫以后会努力的。 温月华:别,你饶了我吧。 传言三皇子陆云风性情寡淡不近女色。 温月华:呜呜,假的,都是假的。 后来——陆云风把那个人宠到了极致,为了她散尽后宫。 温月华:呜呜,这是真的。 文案二:陆云风被奸人所害,流落塞外,卧薪尝胆五年终是登上了最高位,也寻到了那个五年里为他雪中送炭的女人…… 小剧场:温月华:你喜欢我多久? 陆云风:不久,也就是两世。 天不怕地不怕的傲娇小姐V高冷阴戾的三皇子 本文又名#妃你不可 排雷:1 .双重生,男主后期才忆起重生的事,双初恋,双洁 2.先婚后爱文,主甜,HE。 3.有权谋、宫斗。 4。架空、架空、无考究。 5.啥也不能保证,唯一能保证的是坑品。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月华,陆云风 ┃ 配角:预收《和离后太子总缠着我复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宠妻无下线 立意:在困境中成长 第1章 捉虫 云国 庆化十六年,四月初六。 丞相府,清雅苑。 “小姐,小姐。”门外传来低唤声,听上去有些气息不稳。 忽然,紧闭的房门打开,有一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疾步而出。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云鬓高挽,拖曳的长裙铺陈的好远,她提着裙摆快走几步,站定在丫鬟琉璃面前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琉璃做了个揖,轻声回:“办好了,人马上便到。”说完这句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神色担忧的问道:“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老爷他……” 温月华打断琉璃的话,不容置喙道:“必须这么做,来,你为我梳妆。” 琉璃点头道:“好。”随后两个人一起回了房间。 稀薄的月光破窗而入,带着初秋的风袭上纤细的身影。 温月华端坐在铜镜前,借着袅袅烛光,铜镜中映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尤其是眼尾处的那颗泪痣衬的她越发娇艳。 琉璃手哆嗦着把眉画完,巴掌大的脸上盛满不安,她再次道:“小姐,我、我害怕。” 温月华抬眸睨向她,清澈的眸子散发着光泽,眼尾的泪痣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声音不卑不亢道:“别怕,天塌了有你家小姐顶着呢,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办便可。” 琉璃咬咬唇道:“知道了。” 话音方落,门外再次传来声音,温月华扬起眉道:“去开门。” 琉璃放下眉笔,快跑几步把门打开,对着门外的人焦急道:“魏宇明你可算来了。” 接着视线落到靠在魏宇明怀里的男子身上,惊讶道:“让你找人,你怎么找了个病秧子来了。他怎么这个样子,不会是快死了吧?” 温月华听到谈话声,迈步走来,眼神落到白衣男子身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男子腕间,须臾,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说道:“中毒了。” 她从腰间拿出一只盒子,取出里面一颗红色药丸,放到男子口中,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道:“行了,这下便没事了,你先去带他梳洗一下,半个时辰后拜堂。” 魏宇有些欲言又止,唇边的话终是没有吐出口,点点头道:“是。” - 半个时辰后,一起准备妥当,魏宇明搀扶着一身大红新郎装的男人出现在人前。 是先找好的媒婆、证婚人哆嗦着身子立在一侧,除了他们,房间里还有几个长久一来服侍温月华的丫鬟小厮。 十来个人规规矩矩地分站两旁。 魏宇明挑眉给了上方中年男子一个冰冷的眼神。 男子轻咳一声,越过平时的繁文缛节,扯着嗓子喊道:“婚礼开始,一拜天地。” 温月华和男子对着天地跪拜。 依旧是那束月光,此时竟然比方才还暗淡。 “二拜高堂。” 温月华和男子再拜。 “夫妻对拜。” 琉璃扶着温月华,和对面的男子行了最后一礼。 “送入洞房。” 听到这句时,所有的人长吁一口气,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扶着桌子稳住倾倒的身子,衣衫被韩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后背上。 温月华自己掀开盖头,从琉璃手中接过准备好的银两,客气的交给媒婆和中年男子,轻柔道:“谢谢刘媒婆、王叔为我操办这事。” “小姐客气了。”刘媒婆擦拭下额间的汗珠道:“恭喜小姐大婚,既然事情已经办成了,那、那我们走了。” 温月华含笑点头道:“琉璃,送客。” “留步、留步。”刘媒婆扯了下中年男子的袖子,边摆手边向外走,因步子迈的急,差点摔倒。 琉璃掩住唇,轻摇头,从门口取过灯笼点燃,亲自把二人送到了后门处,确定他们安全走远后,才放心的把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温月华和躺在床上的白衣男子,她揉了揉肩膀,白皙的脸上略显疲惫。 今日是她十六年来过的最不平静的一天,可谓是人生大逆转。 她本来可以说是一个死人。 对,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死状有些惨。 许是上天怜惜她,没想到竟然让她又重活了一次,当她睁开眼看到四周的一切时,才知道原来不是梦,她……真的活了。 前一世死于乱箭之下,尸骨无存,这一世重活在了十六岁。 不过,她尚未来得及体会这份喜悦,便忆起一件事,上一世的四月初六正巧是圣上颁圣旨要她和亲的日子。 时间是如此巧合。 前一世惨死,丞相府最后没落,这世说什么她也不要重蹈覆辙。她不要和亲,不要以这种方式离开帝京,她要用自己之力保温家所有人安虞。 她要走出不一样的路,即便困难重重,她也要试一试。时间紧迫为今之计,便是舍了这身,寻个人先把自己嫁了。 毕竟已近出闺阁的女子,总不能再去和亲。 …… 温月华把视线调转到闭眼沉睡的男子脸上,方才急着办事也没来得及细看,现在远远的打量,他长得似乎还挺清秀。 五官分明,不似平常男子的粗狂,倒有一种淡雅的俊美感。 “小姐,小姐,不、不好了。”琉璃火急火燎的跑进来,风吹得她紫色长裙飞扬。 温月华微蹙眉,示意她放低声音,“怎么了?” 琉璃大喘几口气,断断续续道:“王、王公公……传、传圣旨来了,让小姐你亲自去接旨。” 该来的还是来了。 温月华起身,整理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带上凤冠,对着琉璃道:“走。” “是。”琉璃帮温月华把嫁衣拢好,接着走到后方,托起裙摆,紧紧跟了上去。 看着前面少女纤细的身影,心底竟然没由来的生出一抹苍凉感。 她的小姐,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蛮荒之地的戎人哪能配的上。 - “怎么回事,你家小姐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咱儿家这都等多久了。”厅中传来男子尖锐的说话声,语气很不友好。 “王公公稍安勿躁,小姐那我们已经去请了。”管家站立在一旁恭敬道:“小姐知道王公公您来,说万不可怠慢,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您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王公公这人酷爱茶道,听管家这么一说,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敛了性子边喝茶边等。 忽地,前方一道大红的身影闪了他的眸,随后视线定格在缓缓而来的女子脸上。 从震惊到大怒,王公公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他重重的放下茶杯,倏地站起身,“你、你怎么回事?” 声音绵长刺耳显然被吓得不轻。 温月华款款行至王公公面前,作揖道:“参见王公公。” 王公公眼珠子瞪得老大,再次问道:“你为何穿成这样?” 温月华莞尔一笑,“公公难道看不出吗?” “什么?” “今日是月华大婚的日子。” “咚。”王公公瘫坐在椅子上,仰头凝视着温月华,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 “放肆,谁准你今日大婚的!”王公公再度站起来,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温月华拦截住。 “王公公说笑了,月华大婚,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会有不允的道理。” 王公公气得抬手抚额,大有一口气上不来的意思,他连夜过来,便是颁圣旨的,皇上要温月华去和亲,这下好了圣旨还未颁,她、她竟然已经嫁做人妇了! 他喘着气息高声道:“婚事作罢!” 温月华还是一副浅笑嫣然的样子,“公公这话说的甚为不妥,我和夫君已经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怎么能说作罢便作罢,这要是传出去……。” “你——”王公公双眉拧到一起,脸上的颜色千变万化,气得差点要吐血。 温月华见机不可失,再次道:“王公公既然您来了,要不留下来喝月华一杯喜酒?” 王公公把圣旨摔打桌子上,甩了下长袖,放下狠话,“我这就回宫复旨,你等着!” 少了尖锐的嘶吼声,大厅里顿时安静了很多,管家对着众人一番警告道:“今夜的事要是谁敢透漏半句,小心我板子伺候。” 丫鬟侍从纷纷低下头。 “退下去!”管家又道。 “是。” 琉璃见所有人走远,把厅门关上,苦着脸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温月华行至管家面前,淡声问道:“吴伯,爹爹何时回来?” 吴伯道:“前几日送来的书信,老爷明日便可回来。” 温月华:“那好,估计天明后我要去趟宫里,等爹爹回来,你让他去找丽妃。” 吴伯点头道:“是,小姐放心,我一定告知老爷。只是圣上那?” 温月华抬眸睨向了窗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她的命也不是谁说想要便能要的。 想让她死,那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 - 天亮后,丞相府再次有贵客到访,王公公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端着圣旨道:“圣上有旨宣温月华进宫面圣。” 温月华伸手接过圣旨。 王公公冷嘲道:“温大小姐,请吧。” 第2章 温月华站起身,轻点头:“是。” 说着把圣旨交到琉璃手中,叮嘱道:“好生在府里呆着不要到处乱跑。” 琉璃红着眼眶,一副要哭的样子,哽咽着点点头。 王公公扫了眼温月华率先走出去,他从来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官家小姐,明明长得娇嫩孱弱,偏偏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竟敢惹怒圣意,看来是嫌活的命长了。 正当王公公心里如是想时,温月华跟上他的步子,缓缓走出,步履稳健,完全不见一丝慌乱。 阳光拖曳出一道绵长的影子,越发显得挺立,宛若屹立不倒的梅。 温月华前脚离去,后脚吴伯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让琉璃跟着去了宫门等候。 宫中规矩,女眷进宫,旁人不能跟随,只能在宫门口等着。 琉璃出发时,特意带了软垫子,小姐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东奔西走,膝盖落了病,这要是真跪三两个时辰,怕是…… 不由间她再次红了眼眶,嘱咐车夫快点走。 - 温月华端坐在马车上,耳边响过车轮碾压发出的声音,伴着不断响起的声音,她思绪飘了好远。 好像看到前世身着凤冠霞帔的她,如此一步步踏出帝京,迎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想起年少时和少年初遇的那一幕,少年温润如玉的身影,暖入人心的笑容。 想起那封拒绝信上的寥寥数语——我不能娶你为妻。 温月华的心没由来的抽搐几下,嘴角升起一抹苦涩的笑,罢了,有些路总归要自己走,旁人又能帮的了多少。 车帘伴着风轻轻拂动,隐约带进前方两人的谈话声。 “这个温家大小姐,胆子也忒大了,连皇命都敢违,当真是活的不要命了。” “可不是,她真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吗,温丞相外省巡视,我看这下谁能救她。” “不过就是可惜了,可惜这副倾国倾城的容颜。” “以前都说国舅府的小姐艳压群芳,我看啊,这是众人不知道温大小姐的长相,要是知道了,谁敢跟她比。” “……” 许是周围没人盯着,这些被规矩束缚久了的侍卫们倒显得胆大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说到了正阳宫门外。 温月华听着他们的碎碎念,抬手抚上了自己眼尾处那细小的凸起,心微微颤。 这次重生她有一个意外的收获,眼尾处多了颗红色泪痣衬的她越发明艳动人。 连带着那双狭长的水眸,仿若流淌着星光。 她轻勾下唇角,慢慢放下手,不多时,前方传来呵斥声,“一个个嚼舌根的狗奴才们,当真是嫌活的久了!” 四周立刻噤声,个个大气不敢出。 温月华虽然很讨厌王公公这种刺耳的咆哮声,但不得不承认,有了这声咆哮,顿时安静了很多。 宫门大开,王公公递上牌子,连检查都省了,他们长驱直入。 皇宫内森严,连风都是冷的,明明还是初秋,可风吹在身上竟然生出些冷意。 温月华伸出白皙的手,轻轻撩起窗口的布帘,抬眸扫向巍巍宫楼,骄阳下,红色琉璃瓦折射出璀璨的光,晃地人眼花缭乱。 又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一处门外,温月华下了车,随着众人步行朝里走出。 风不时吹过,卷起她大红嫁衣的裙摆,鲜少有女子着嫁衣进宫,她可以说是第一个。 王公公眼底透着犀利的光,若不是看在温丞相还有宫里那位的面子上,这个温大小姐,怕不是要被绑着来。 又行了一段时间,眼见马上便到御书房,突然被拦住去路,小公公恭恭敬敬道:“王公公,圣上有旨,宣温月华去明丽宫见驾。” 温月华身形一顿,明丽宫? 那不是…… 王公公挑眉问道:“确定是圣上的旨意?” 小公公:“正是。” 王公公对着温月华道:“那走吧,去明丽宫。” 温月华的唇角在无人注意时轻轻挑起。 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是…… - 就在温月华去明丽宫的路上,家里那位昨晚掠来的“夫君”已悄然转醒。 陆云风抚着胸口坐起来,微微运气,顿时觉得体内的毒素已经清了七七八八,除了身体软无力以外,倒是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在门打开的同时,他重新躺了下去。 不多时,房间内升起一股淡淡的香味,陆云风微不可闻的蹙起眉,不好,是迷香。 当他还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时,又睡了过去。 魏宇明把香放在窗口的位置,查看了眼床上的男子,见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放心的走出房间,前往城门口等待丞相的到来。 - 明丽宫在宫中偏东的位置,御书房在宫中偏南的位置,两处隔得有些远,温月华等人到达明丽宫时,又过了半个时辰。 王公公已经好久不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一时间对温月华的怒意又增添了一笔。 身体依靠在一旁的小公公上,大口喘着气。 反观温月华倒是所有人里面姿态最优雅的那一个,看来跟随师父多年的行医生涯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这时候,她表现的很得体,一点也没有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 通传后,她踩着细碎的优雅步伐走了进去,皇上陆战正在和丽妃品茶,两个人浅淡交谈着。 温月华行至正中央,双膝跪地,“参见皇上,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战端着茶杯,慢饮了一口茶,连个眼神都没给。 丽妃见状笑着道:“皇上,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严厉呢。瞧,小姑娘吓的脸都白了。” 陆战重重的放下杯子,沉声道:“是吗?朕看她胆子大的很,连朕的赐婚都敢违抗!” 帝王发火向来是天崩地裂的既视感,明丽宫内,以丽妃为首的众人倏地齐齐跪下来。 “皇上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 陆战绷着的脸色渐渐放柔少许,眸光一一扫过众人,沉寂片刻后,终于发声:“丽妃你起来。” 旁边的大宫女立马上前扶起丽妃。 陆战俯瞰着温月华,冷冷道:“温月华,你可知罪!” 温月华头伏的更低,险些贴在冰凉的地上,小声回:“臣女知罪。” “哦?你还知晓有罪了。”陆战道,“那你说说看,到底罪在哪里?” 温月华缓缓道:“臣女错在不知圣意,倘若臣女知道有和亲一事,万是不会成亲的。” 陆战挑挑眉,眼眸缓缓眯起。 温月华又道:“不过,谁也没有预知的能力,臣女做错了事情自当承担,还望圣上明察,此事只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要罚罚臣女一个便可。” “哼,你倒是很有骨气。”陆战甩了下袖子,“难道你不怕死!” 温月华慢慢抬起头,眼神真挚道:“世上岂有不怕死之人,只希望不要祸及了家人。” 少女声音寡淡,句句透着善良的心性,即便如此时刻,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 这几句话的回答,竟然说到了陆战的心里,他一直推崇的国风便是孝为先。不知不觉间,态度又缓和了些。 但是若真的这么饶了,面子上又过不去,重咳一声道:“既然你承认有罪了,那便不可不罚。来人,掌嘴!” 此话一出,抽气声连连,丽妃端着笑道:“皇上,臣妾最近酿了梅子酒,甘甜入口,您要不要先尝尝?” 丽妃的心思昭然若揭,摆明了是为温月华求情。见陆战没有说话,又道:“前几日风儿打败了戎人,也算是为皇家争了光,相信他一定不愿意父皇为这些小事生气。” 陆战视线落到丽妃脸上,久久道:“罢了,等风儿回来一起喝。” 丽妃点头:“是。” 陆战轻轻拍了拍丽妃的手,道:“虽然她是你本家的亲戚,但该约束的地方也要好好约束。这件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丽妃忙起身作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好说教,万不能让丞相府失了颜面。” “这样自是最好。”陆绽起身,“行了,我还有折子需要处理,今日就到这。” “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一行人再次跪在地上。 殿内少了帝王气势的压迫,四周变得和谐不少,丽妃起身坐在椅子上,淡声道:“华儿,你可知罪?” 温月华跪在地上,小声回:“臣女之罪,请娘娘责罚。” 丽妃示意宫人下去,只留了两名亲信,眸光垂落到温月华身上,“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姑侄二人,你不要隐瞒,说实话。” 温月华:“是。” 丽妃喝了口梅子汤润润喉咙,又示意身侧的宫女扇起蒲扇,才道:“真的嫁了人?” 温月华自从丽妃那句“你我姑侄二人”后,便抬起了头,少女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声音也不似方才的淡,倒多了一分撒娇:“姑母,我真的嫁了。” 丽妃摇头轻叹道:“罢了,嫁了便嫁了吧。不过,该惩罚还是要惩罚。” 温月华:“是。” 丽妃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几本佛经,“就罚你抄经书,以保佑圣上龙体康安。” 温月华脸上浮现笑:“侄女遵命。” 丽妃摆摆手道:“好了,你且起来,咱们姑侄两个叙叙旧。” 旁边宫女搀扶起温月华,许是跪的有些久,她膝盖处传来丝丝痛感,眼尾轻垂,连带着那颗红色泪痣,也暗沉了些。 这一叙旧便叙了好久。 …… 琉璃依靠着马车,满脸焦急的四处看着,骄阳已经到了正南方,俨然已是晌午。她急的出了些许的汗。 忽然,前方有人走过来,大红嫁衣,步履缓慢。琉璃扬唇向前跑去。 “小姐,你怎么样?” 温月华把手里的佛经交给琉璃,摇摇头道:“还好。” 琉璃满眼心疼,这个样子哪是还好,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温月华上了车,直奔丞相府而去。 来时悠闲归时急切,马车上,温月华取出一颗金丹吃了。此金丹是师父特意为她炼制,只因她幼时身体孱弱,再加上偶尔的腿痛。 须臾,金丹药效运行开,原本的不适,慢慢消弭。 - 丞相府,清雅苑 温月华在琉璃的搀扶下进了房间,坐到靠窗的美人榻上。 琉璃松开手道:“小姐,我去给你备些吃的。” 温月华轻点头:“去吧。” 等琉璃走了,她悠悠道:“既然醒了,那咱们便谈谈。” 床上的白衣男子倏地睁开眸,只觉得白影一闪,刹那间便来到了温月华身侧,抬高手,看样子是要一掌劈下去。 只是在落掌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似有尖锐的东西抵在腰间,缓缓垂眸一看,女子白皙如玉的手此时正攥着一只金钗,直插在他右侧腰上。 他若再往前一分,那只金钗便没毫不留情的没入他腹部。 陆云风视线从金钗上移到女子的脸上,冷声道:“你是谁?” 温月华缓缓勾起唇,眼底不见一丝慌乱,轻柔道:“夫君,我是你娘子呀。”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不——可——能。 温月华:请把“不”字去掉。 求评论了,评论返红包哦。 第3章 话说的不紧不慢,话落看着男子一脸惊讶的样子,温月华还俏皮的眨了下眼,颇有种得逞的感觉。 陆云风敛去眼底的冰冷,轻挑眉道:“哦?夫君,娘子?那敢问娘子我们几时有的婚约?” 他说这话嘴角上扬,弧度尤其的好看,不过眸底的冷意反而比方才更浓,生生营造出两种极端。 温月华从美人榻上拿起一份婚书,直接交给他。婚书四周嵌着金边,看起来倒显得有些贵重。 陆云风随意的瞟了一眼,上面生辰八字样样俱全,看样子还真是一份婚书。 不过,不是他和她的。 温月华收回手,把金钗放到身侧,静静等他看完,既然这件事他倒霉的参与进来了,那便没有脱身的道理。 这戏怎么也要一起唱下去才行。 陆云风把婚书随意的一抛,坐到美人榻旁边的椅子上道:“说吧,要谈什么?” 温月华凝视他片刻回:“谈谈我们的婚事。” “我们?”陆云风冷着脸,说了这两个字后,再也没说话,眼神里除了嫌弃还有鄙夷,似在说,凭你也配和我称们。 温月华今日大度了些,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这件事也不能怪他,毕竟谁会喜欢被人掠来当夫婿。 而且还是不明不白的夫婿。 她脸上表情不变,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物件,顷刻间便有两道火热的视线射过来。 杀气腾腾好像下一刻她便会尸首异处。 陆云风云袖一甩,面上看不出情绪:“给我。” 温月华看了眼手上的木梳道:“看来它对你很重要。” 陆云风依旧是那副冷到波澜不惊的样子,再次重复道:“给我。” 温月华扬起唇角:“别急,咱们先坐下来好好谈谈,谈妥后我必当完璧归赵。” 陆云风:“说。” 温月华忽略他身上寒冰般的气息:“我要你和我假扮夫妻,期限一年,一年后和离。” 陆云风敛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几下桌面:“我要是不同意呢?” 温月华晃了晃手中的木梳道:“这把梳子质地上乘,上面刻有龙纹图案,想来必是宫中之物。” 她执起梳子凑在鼻尖轻闻,接着道:“此梳有淡淡的清香,应该是女子之物,看上面的痕迹,应该是早年的。” “所以?” “所以,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宫中某位妃子所有。” 话音方落,窗棂猛地被打开,两扇窗子晃动两下,又紧紧闭上。 温月华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多了几根断发,倘若再偏一分,想必落得便不是发丝。 她睁大眸子迎上陆云风的视线,心惊的同时,也在揣测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时间仿若静止在这处,周围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她静静的等着,心里的期翼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慢慢减弱。倘若他真的不同意,她要怎么办? 再寻个人把婚事办了? ……不成。 他的样貌昨夜已经有数人见过,换人——不可行。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外面传来鹰的叫声,帝京很少有鹰出没,这一叫温月华不免也被勾了几许思绪。 好奇心重起来。 “好,我答应你。”鹰音落,陆云风开了口。 温月华心底大喜,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她起身走到陆云风面前,把梳子递给他。 陆云风伸手去扯,力道有些大,生生把温月华扯了过来。眼见她要扑上来时,他一个转身巧妙躲开。 温月华跌坐在椅子上,两人的发丝在飞扬间缠绕又刹那间分开。 “小姐,今日厨房里做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琉璃满脸笑容的推门走进来,眼眸在看到前方的景象时,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她、她、她看到了什么?? 小、小姐怎们和那个公子靠得那么近?! 趁琉璃胡思乱想之际,温月华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微红着脸道:“走了。” “啊?”琉璃一愣,端着托盘跟上温月华的步子。 走了几步温月华顿住脚,轻声道:“把吃食给他留下。” 琉璃:“?他?” 温月华瞟了眼后方半敞开的门。琉璃会意又折了回去,把餐盘放下急匆匆跑出来。 须臾,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前方。 陆云风等人走远了,随手一削,方才和温月华交缠的几根发丝顷刻间落下来,又转瞬消失不见。 他这人有洁癖,从不喜欢外人的碰触,尤其是女人。 忽地,房顶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有人一跃,稳稳的站在他眼侧。 黑衣男子单膝跪地道:“害主子受伤,都是属下的错。”说着抬手便要朝自己天灵盖劈去。 陆云风轻轻弹指,男子手臂受痛滑了下来,他道:“罢了,事情查得怎么样?” 男子道:“接到密报,找到了娘娘生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 陆云风眸色一凛,眼神里泛起杀意问道:“谁?” 男子:“温增海,温丞相。” 陆云风手指掐上一朵花,握在掌中微微一攥,鲜花当即成了粉末,他手一斜粉末被风吹散。 黑衣男子又道:“对了,您此处所在的府邸便是丞相府。” 陆云风抬眸看去,良久悠悠说出一句话:“好,很好。” 黑衣男子道:“主子的意思是?” 陆云风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道:“我要留在丞相府。” 说出这话时,周围气温恍惚间降了几十度,只感觉到连汗毛都是冷的。 黑衣男子也站起身,跟在陆云风身后问道:“那戎人首领该如何处理?” 陆云风眼神望着前方,森冷道:“杀。” 黑衣男子道:“其他人呢?” 陆云风道:“想归顺的可以归顺,告诉将士们,不许打扰百姓的生活。” 黑衣男子低头作揖道:“是。” 陆云风从腰间取出木梳交给黑衣男子道:“清洗好了给我送来。” 男子恭敬接过,这可是主子的宝贝,娘娘的遗物,十几年来从未离过身。 他拿出一块崭新的丝帕把梳子包裹住,小心翼翼的塞到衣服里,想起另一件事问道:“那个人怎么处理?” 陆云风:“交代了?” 黑衣男子摇头道:“口风很紧,什么也不说。” 陆云风挑起眉道:“用极刑。” 黑衣男子似乎是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点头道:“属下先告退。” 语罢,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温月华和琉璃一起离开,还未走多远便看到前方有丫鬟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温月华一喜,眸底溢出光,那颗泪痣顷刻间变得越发红艳,周围的花儿仿若都失了色。 丫鬟犹豫道:“老爷好像……生气了。” 温月华莞尔一笑道:“无妨。” 她提着裙摆向前快速跑去,发丝被风吹散,凤冠也有少许的倾斜,可她顾不得这么多。 前一世,她自从和亲后便再未见过父亲,此时知道父亲归来又怎么不雀跃。 那属于前世的遗憾,终于在这世能得偿所愿。 不知不觉间,泪水浸湿了她的眸。 “小姐,小姐,您跑慢点。”琉璃提着裙摆紧紧跟着。 - 正厅里,吴伯正在向温增海禀告今日发生的事情。 “老爷,这事也不能全怪小姐。” “不怪她怪谁!她难道不知道抗旨会死吗!”温增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这个丫头真是越发胆子大了!还有你,为何要由着她!” 被点到名字的吴伯,倏地双膝跪在地上,颤着音道:“都是老奴的错,请老爷责罚。” 温增海捋了把胡须,还未说话,门口传来声音:“爹爹,爹爹。” 声音温柔动听带着笑意,随后有一抹大红身影跑进来。 温增海睨向跑进来的温月华,眸色先是一软接着又一凛,严肃道:“多大的人了,还跑跑跳跳,成何体统!” 温月华沉浸在久别重逢中,一点也不介意温增海的义正言辞,这是她的爹爹。 这是她的爹爹。 她终于又见到爹爹了。 她不管不顾的一把揽上温增海的手臂,早忘了那些闺阁礼仪,当着其他人的面撒起娇来。 “爹爹,女儿好想你。” “爹爹,你好像瘦了。” “爹爹,你看到女儿高兴吗?” 温增海故作生气的板着脸不言语。 温月华扬起唇角,摇晃着温增海的手臂道:“爹爹,你别不理我嘛,别不理我嘛。” 温增海哪见过这个仗势,发妻走的早,前几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对华儿的教导也严厉些。 后来她身体生病,一度差点死去,他狠心把她送到了师妹那里,索性骨肉分离换来了她的康健。 他心已足矣。 谁知道回程的路上,听说华儿抗旨,他心也跟着提到嗓子里,生怕这个女儿有什么。 此时见她完好,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其他情绪却冒了出来,这件事情必须要罚! 他要给宫里一个交代。 温增海从温月华手中抽出胳膊,冷漠道:“跪下。” 温月华噘嘴道:“爹爹。” 温增海双手移动到身体后面,沉声道:“跪下!” “老爷,您要罚就罚奴婢吧,小姐的身体受不住的。”琉璃跪在地上道。 温增海俯瞰向她,用力甩了下袖子道:“哼,你家小姐如此胡闹,必定和你们脱不得干系,拖出去,给我打二十大板!” “爹爹,不关琉璃的事,要罚就罚我。”温月华见状急忙跪在地上,挡在琉璃身前。 她知道爹爹是担心她,也知道这件事必须给宫里一个交代。既然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万不能让琉璃跟着受罚。 琉璃头重重的一磕道:“不,老爷这事怪奴婢,是奴婢的错,求老爷责罚奴婢,饶了小姐。” 温增海转了一个方向,看着正厅中的字画道:“拉下去——打。” “啊。” “啊。” “啊。” 庭院里传来哀嚎声,温月华起身向外跑,谁知道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拉扯间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 “岳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一年后和离??——没的可能。 第4章 碎金般的阳光中,男子缓缓而至,眸底波光潋滟,映的人眼前一亮。 身上那灿红的新郎装束,仿若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越发衬的他身材修长,翩翩少年郎当如是。 所有人因那一句“岳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而顿住手。温增海身体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脚尖向左侧偏移,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又收回来,沉声道:“你是谁?” 陆云风噙笑回:“我是月华的夫君,您的乘龙快婿——程风。” 温增海盯着他瞧了片刻,最后道:“行了,你们都下去,我要和姑爷谈谈。” 温月华看也没看陆云风,急忙跑到琉璃身旁,担忧问道:“琉璃是不是很痛?” 她心疼的红了眼眶,琉璃自从六岁那年跟了她,这些年对她忠心耿耿,而她也一直把琉璃当妹妹一般看待。妹妹受伤,她又岂能不心疼。 琉璃惨白着脸牵强笑起道:“小姐,我、我还好,不疼,一点都不疼。” 温月华扶起她,苦着脸道:“怎会不痛。” 说话间,所有人一一离开。 临走前,温月华瞟了眼陆云风,少女眼底流淌着不明的光,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看在陆云风眼里,却含着警告。 他双眉轻挑,算是做了回应。 温增海示意吴伯上茶,又对陆云风说道:“程……公子,对吧?” 陆云风轻点头道:“岳父客气了,您可以叫我阿风。” 温增海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杯,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问道:“对于这桩婚事?” 陆云风打断他的话,不似之前同温月华讲话时的阴郁冰冷,此时的他,宛若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态度也谦卑很多。 他道:“能娶华儿为妻是我荣幸,对于这桩婚事我很满意。” 温增海执起杯盖轻轻摆动两下,似是斟酌他话里的真假程度,顿了一下,放下杯子,对着吴伯道:“我这次出巡带回了上等的茶叶,你去取来泡与贤婿喝。” 吴伯道:“是。” 随后转身离开,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托盘里摆放着茶壶,茶香四溢,当着真是极品。 陆云风淡淡道:“我本家也是做茶道生意的,一闻便知,这是西域上等好茶。” “哈哈。”温增海轻笑两声道:“贤婿说的没错,确实是西域之物,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陆云风道:“好。” 画面很和谐,和谐的让人有些起疑,陆云风余光打量了温增海一眼,心道:老狐狸。 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赞叹道:“确实不错,不过茶有些陈,不是新品。” 温增海慢慢捋着胡须道:“世人都说,西域人人懂茶,看来果不其然。不过懂茶不一定会品茶,贤婿还是要会品才好。” 陆云风拱手作揖道:“多写岳父指教。” 语罢,两个人同时笑出声。 “哈哈。” “哈哈。” 温增海先顿住笑,嘴角下垂,眼神也变得凌厉,官威尽显道:“西域前段时间出了件大案子,十余余位富商银库被盗,丢失财宝不计其数,据说就连要进贡的茶叶也在其中,不知贤婿可听闻过此事?” 陆云风提起红色衣摆,一腿搭在另一腿上,不卑不亢道:“我离家时日颇久,还真未听闻。” 温增海:“当真?” 陆云风:“当真。” 两人直勾勾的凝视着对方,谁也不曾移开视线,直到门口传来声音:“老爷,外面有一名唤程二的男子,说是姑爷的小厮。” 陆云风站起身:“岳父,确实是我的小厮,许是找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我去看看?” 温增海摆摆手道:“去吧。” 陆云风退出大厅时,看着门口的侍卫,身体微微向一侧偏去,眉头也不自觉的蹙起。 那副样子当真是又嫌弃又生人勿进。 吓得守门的侍卫不明所以,在自己身上瞧了好久。 这边程二找上门,那边某人的府邸却遭了殃。 - 城南太子府 密室内,地上散落了一堆东西,陆云辙怒目可憎的问道:“你说什么,让他给逃了!” 他一脚踹在灰衣男子身上,大吼道:“怎么会让他逃的!” 灰衣男子重重的跌在地上,啪的吐出一口血:“主子,属下亲眼看着三皇子喝下的毒酒,可谁知道就当属下门要抓住他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来人武功极高,把三皇子救、救走了。” “废物,都是废物!”陆云辙又给了男子一脚,指着他道:“我给你七天时间,七日之内,你若是不能拿着陆云风的首级来见我,你就不会用来了!” 灰衣男子跪在地上:“属下遵命。” 陆云辙负手站立在石壁前,一双眼眸仿若鹰眼,里面泛着波涛汹涌的杀气。 他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陆云风,我的好皇弟,你要是乖乖在蛮荒呆着,哥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既然你敢回来,那就别怪哥哥不念手足之情!” 灰衣男子起身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令牌,递到陆云辙面前:“主子,这个东西是那救人的男子留下的。” 陆云辙接过,翻看着令牌仔细瞧了瞧,眼底的光泽一寸寸淡去:“去查是哪个府邸的东西,敢公然和我对抗,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灰衣男子接过,低头作揖:“是。” 石壁门一开一合,隐约传来惨叫声,陆云辙去了旁边的房间,正在行刑的人见状纷纷退开。 陆云辙拿起粘了盐水的鞭子,嗜血一笑道:“既然你那么嘴硬不妨让我送你上西天!” “啊——” 须臾,哀嚎声交杂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传来,声音凄惨。 就连外面的白鸽似乎也被这声音所扰,愣是不敢靠近,盘旋一阵后,它扑打着翅膀飞向那熙熙攘攘的相府门口。 “小哥,我家公子真的在里面,你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 “小哥,你别不信啊,我家公子真的是你们相府的姑爷,你要是怠慢了我,小心治你的罪。”程二叭叭叭不停的在那说着。 守卫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这极其普通的装束,神情里满是怀疑,他推了推程二道:“等着。” 程二动了动肩上的包裹,身体后退两步,刚要继续上前理论,谁知道有人唤了他一声:“程二。” 程二眉开眼笑的挥舞着胳膊道:“公子,我在这。” 守卫一看大红新郎装的陆云风继时明白过来,急忙拱手作揖。 程二白了他们一眼,大跨步的走进去。他站在陆云风面前,看着他一切安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忽地,有白鸽在上空飞过。 程二含笑用唇语道:“公子,程三失踪了,咱们的人查到他现在在太子府。” 陆云风神色一凛,对着程二道:“我惯常用的凝神香没了,你去买一些。” 程二会意:“我把行李放下便去。” 陆云风点头:“记得小心。” 程二嬉皮笑脸的瞟了眼四周道:“是。” 两个人边说边向东侧走去,看上去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而跟在他们后方的侍卫,目送他们进了清雅苑后便离开了。 程二放好行李,也急忙离开。 彼时,温月华从另一处走来,看到簇拥在花海中的陆云风,神情微微有些恍惚,思绪波动间,眼尾的那颗红色泪痣竟然又淡了些。 不过,她本人尚未知这一变化。 陆云风眸光隔着花海落到温月华脸上,原本只是不经意一瞥,谁知道在看到她眼尾那颗随着心绪波动变化颜色的泪痣时,偏偏生出了一丝诧异。 看来当真是世人眼拙,个个都夸国舅府小姐貌美无双,殊不知丞相府这位温小姐,也是人中翘楚。 温月华第一次被陌生男子这么直勾勾的打量,白皙的脸顷刻间红了些许,她执起手帕掩唇轻咳一声,缓缓向前走去。 “你与爹爹谈了什么?”隔着花海她淡声问道。 陆云风视线从她脸上落到旁边的花朵上,轻轻一折便摘下一朵,边把玩边道:“你觉得我们会谈什么?” 温月华压低声音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陆云风旋转着手中的花朵,面上看不出喜怒道:“我答应你何事了?” 温月华红唇紧抿,暗骂道:小人! 陆云风看她满脸通红吃瘪的样子,心情竟然好了一分,淡声道:“我答应你的事会做的,但你记得……” 温月华问道:“记得何事?” 陆云风手指轻轻一弹,花朵顺势向前方飞去,随后他道:“离我远些。” 温月华:“……” 她盯着前方深吸几口气,劝慰道:莫生气,莫生气,切莫理这个小人。 陆云风从花海中走出,特意站的离温月华几步远:“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温月华挑眉瞪向他,眸底升出簇簇火苗,看样子好像要吃人。 “怎么?”陆云风甩了下衣袖,“偌大的丞相府难道连热水都没?那我去他处沐浴。” 温月华见状,缓缓扬起唇,泪痣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了偏粉色,她笑道:“夫君说的哪里话,我立刻让下人去准备。” 陆云风随口又交代道:“我只用泉水沐浴,皂子要用玫瑰香的。” 温月华半眯眼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心里暗骂了一通,饶是她活了两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龟毛的男子。 泉水? 玫瑰香的皂子? 他以为他是皇子吗? 他咋不上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高处不胜寒,我就喜欢在地上呆着。 温月华:屁事真多! 第5章 温月华按某龟毛的要求准备好沐浴的东西,又派了懂眼色的侍从去伺候着,这才安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丫鬟琉苏端着托盘走进来,把几样小菜放到桌子上道:“小姐,琉璃说你还未用午膳,我让厨房备了几样小菜,你赶快吃吧。” 温月华看着平时惯常喜欢吃的小菜,突然觉得还真是饿了,接过筷子,刚要吃,谁知道—— 庭院里传来重重的落地声,接着便是哀嚎声,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 温月华示意琉苏去查看。 琉苏转身走了出去,回来时脸色涨红,低声道:“小姐,是小扣子。” 温月华夹了一片藕片,随口问道:“小扣子不是在伺候姑爷沐浴吗?” 琉苏欲言又止片刻后道:“小扣子被姑爷……一脚踢出来了。” “啪。”温月华手一抖,藕片落到桌子上,似乎不相信听到的事情,确认道:“你说什么?” 琉苏语气坚定道:“小扣子被姑爷踢出来了。” 温月华把筷子重重的放下,想吃东西的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因何事?” 琉苏咬咬唇道:“小扣子说,因、因他不小心碰到了姑爷的衣角。” 温月华:“……” 想起他说的那句“离我远点”心里忍不住敲鼓,这怕不只是龟毛,简直是龟毛中的极品。 她捏捏眉心,越发怀疑这是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须臾,再次有声音传来。 琉苏麻溜跑出去,回来时道:“小姐,姑爷说皂子玫瑰香味不浓,他不喜。” 温月华:“??” 如法炮制,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声响传来。 琉苏忙进忙出的跑着:“小姐,姑爷说泉水有青苔的味道,他不喜。” 温月华:“???” 琉苏:“小姐,姑爷说那身白色长衫同他气质不符,他要黑色锦衣。” 温月华:“……” 琉苏:“小姐,姑爷他……” “砰!”温月华一脚踢向旁边的椅子,气呼呼的坐到美人榻上,厉声道:“他要做什么满足他便是,不用告知我。” 再听下去,她非炸了不行。 琉苏点头退了出去,交代随侍的人按照姑爷吩咐去准备。 因这位新姑爷的吹毛求疵之举,方圆三十步内,自动清了场。一个个哆嗦着身子能离多远有多远,而屋里那位总算停息下来,剩下的时间里便没再出一次声音。 温月华耳根终于清净,全身似是散了架子,沐完浴,她换上平常的装束,沉沉睡去,没想到这一睡,生生睡了两个时辰,直到—— 琉苏来唤:“小姐,小姐。” 温月华还未搭腔,房间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何事?” 琉苏轻声回:“启禀姑爷,太子到府,老爷让奴婢请小姐、姑爷去大厅。” 陆云风:“好。” 琉苏犹豫片刻又道:“小姐她……” 这次是温月华搭的腔:“琉苏进来。” “是。”琉苏推门走进去。 温月华从美人榻上坐起,眼神带着询问的睨向陆云风,似在说,你为何在这里? 陆云风轻轻摆动着手中的折扇,淡淡提醒道:“听说太子爷脾气不太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赶快行动起来。 经陆云风的提醒,温月华也没闲情计较他为何会在这,吩咐琉苏去打洗脸水。 等琉苏出去后,陆云风悠悠道:“对了,还有一事。” 温月华起身坐在铜镜前道:“何事?” 陆云风唰的一声把折扇合上,严肃认真道:“我讨厌别人盯着我看。” 温月华:“……” 世人都道丞相府小姐性格温柔婉约,她跟随师父行医多年,也一直觉得自己性格确是如此,只是当和眼前的男子成了亲后,她才发觉—— 假的,都是假的。 这才短短一日,她已被气的头顶冒烟,就差掰开他的脑袋,瞧一眼里面装了什么。 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奇葩之人。 温柔婉约? 哦,她现在只想翻白眼。 要不是心中有那闺阁礼仪的教养,温月华当真想怼回去。 陆云风说完这话,转身出了房门。 门敞开的瞬间,温月华瞧了眼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可她怎觉得仿若坠入寒窟。 ——冻死个人。 琉苏端着铜盆走进来,见小姐这般脸色,担忧问道:“小姐,你可还好?” 温月华深吸一口气,恢复成平时温柔和煦的样子,淡声道:“无妨。” 她把手浸润在盆中,这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没敢耽搁太久,收拾妥当,他们一起去了前厅。 “温丞相听说这次巡视收获颇丰,改日定要同我细细讲一讲。” “太子说笑了。”温增海恭敬道:“为圣上分担是臣子的责任,太子想听什么,尽管询问便是。” “哦,当真何事都可以问?”陆云辙道。 “请太子示下。”温增海拱手作揖。 陆云辙一把攥住温增海的手,含笑道:“丞相如此拘谨,倒显得我唐突了。” 温增海收回手,转移话题道:“老臣新得了上好的茶叶,请太子品尝。” 陆云辙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口感甘甜,入口清香,味道极好。” 气氛到这时,算是最为融洽的时候,忽地,陆云辙给了侍从一个眼色,侍从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到温增海面前。 温增海垂眸扫了一眼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陆云辙放下茶杯,依旧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弯着眉眼道:“丞相可识的此物?” 温增海执起令牌仔细瞧了瞧,随后摇头道:“不曾见过。” 陆云辙:“真的没见过?” 温增海:“太子若是想查询此物的出处,大可着礼部去问,一般府邸的令牌皆有记载。” 陆云辙等着温增海瞧了半晌,随后放声一笑:“偶尔得来的东西,怎可烦劳礼部,既然丞相不识,那便不重要了。” 谈话间,前方有人走进来。 男子一身黑色锦衣,玉冠束发,女子一袭粉色罗裙,秀发盘髻。 温月华屈膝作揖:“参见太子殿下。” 陆云辙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含笑看着温月华,轻柔道:“华儿出落的真是越发美丽了。” 这声“华儿”叫的温月华蹙起眉,要知道云国最重规矩礼仪,一般闺阁女子的名讳岂是男子可以随意唤起的。 更何况是官宦之家,这方面要求更甚,要不是温月华重获新生不想白白送死,说什么她也不会做出昨日之举。 万般无奈下的做法和某些人的唐突为止,后者却显得让人更为不耻。 尤其这个人还是未来帝王,做出这等之事,着实让人不能苟同。 温月华压下心中的怒意,面上多了抹疏离,方要出口反驳,身边想起一道低沉的男音:“参加太子殿下。” 陆云辙一双眼珠子恨不得长在温月华身上,心道:都说馨妹倾国倾城,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娇柔的女子,才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绝美之姿。 他的眼中已识不得其他人,耳中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陆云风见状眸色慢慢变得暗沉起来,压着声音再次道:“参加太子殿下。” 这下陆云辙总算回了神,他视线落到陆云风身上,看着男子陌生的面孔道:“你是何人?” 陆云风不卑不亢地回:“丞相府的姑爷,华儿的夫君。” 陆云辙双眉一拧问道:“谁?” 陆云风好心的解释道:“丞相府的姑爷,华儿的夫君。” 陆云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上也没了半分喜色,他怎不知华儿成了亲。 假的,这绝对是假的。 温增海见状,起身走到陆云风身侧,对着陆云辙作揖道:“启禀太子,他正是相府的姑爷。” 陆云辙目光如炬道:“华儿几时成的亲?” 语气里含着质问,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宛若被人撬了墙角的样子。 他早就心仪她,要不是那几个老东西说,父皇有意让她去和亲,要他稍安勿躁且等等看,他一早便要了她。 这倒好,亲没和成,反而便宜了他人。 越想越气,陆云辙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胡闹!” 这声“胡闹”说的人云里雾里的,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陆云辙。 陆云风眼底更是流淌出恨意,不过他掩饰的很好,稍纵即逝,须臾,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浪不惊的样子。 要说这里谁最会做戏,陆云风认第二,何人敢认第一。 风忽地从外面吹进来,不经意刮倒了门后方的花瓶,花瓶倒地声音清脆。 正是这清脆的声音,搅乱了原本焦灼的气氛。 温增海含笑道:“太子殿下的茶水恐怕凉了,来人,续茶。” 温月华扫了陆云风一眼,随后两人移步到陆云辙的对面,两两相望,波涛暗涌。 若是平常人见了陆云辙,一准被他的气势压倒,偏偏陆云风不为所动,明知道这样做会引人注意,却还是做了。 他亲自给温月华递上一杯茶水,看向她的眼神里溢出满满暖意。 温月华会意,扬唇接过,卷翘的长睫轻颤几下,随后低下头,一脸娇羞状。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的交谈,但两个人暗戳戳的甜蜜举动,折射到陆云辙眼里,简直是惊雷。 他看向陆云风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不好了,不好了。”庭院里有人边跑边道。 温增海怒呵道:“放肆!” 那人连滚带爬的跌进厅中,满脸乌漆嘛黑道:“太子殿下,太子府走水。”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我媳妇也是别人能看的。 第6章 捉虫 陆云辙蓦地站起身,对温增海道:“温相改日再登门拜访。” 温增海作揖还礼:“恭送太子殿下。” 临行前,陆云辙给了陆云风一个犀利的眼神,杀意很浓。他走得很快,没注意到,陆云风微攥紧的手指。 等旁人都走远,温月华轻启唇道:“你别误会,我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们……” 陆云风打开掌中的折扇,截断她未完的话:“你和太子什么关系,我没兴趣听。” 温月华:“……” 这人莫不是从冰窖里出来的,不把人冻死呛死他便心生不爽。 先前那点感激之情顿时消失殆尽,她这次连眼神都懒得给陆云风,抬脚向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琉苏急忙迎上来,跟在温月华身边一起回了清雅苑。 陆云风在看到天空中盘旋的白鸽时,嘴角微不可闻的挑起。 不多时,程二拎着一只精致的盒子走进相府。嘻嘻哈哈的跑向陆云风道:“公子,这是您要的凝神香。” 随后他轻动唇,没发出声音道:“程三已救出,就是受伤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陆云风挑了下眉,朝前走去。 不知何时,那只盘旋的空中的白鸽消失的无影无踪。 - 温月华回了清雅苑,命人在卧房里又安置了一张床,中间用屏风隔开,屏风上绣着几朵粉牡丹,是酷爱的花色,她满意的点点头。 陆云风回到房间,推门便看到那几朵粉色的牡丹花,神情一顿,脑中忽地闪过某些场景,来不及捕捉又消失不见,他当即沉下脸,低呵道:“换了。” 温月华不明所以,眼底也生出一些怒意:“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云风没看温月华,视线一直落在招展的牡丹花上,眸底升出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再次道:“换了。” 琉苏扯了扯温月华的袖子,小声道:“小姐。” 这声提醒,成功把温月华的思绪拉回来,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好,她认了。长吁一口气,对琉苏道:“换一张白色屏风过来,记得——不要任何花色。” 琉苏点头:“是。” 她招来两个侍从,把屏风抬了出去。 温月华转身坐到铜镜前,连看陆云风都懒得再看一眼,行走江湖多年,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男子,明明长得如清风皓月,性子冷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人吗? 哦,他不是人。 温月华一边做着心理建设,要冷静、冷静,一边告诫自己,以后务必离他远远的,一年之后赶快和离。 陆云风几个跨步坐到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比以往更加白皙,拇指上的玉扳指泛起淡淡的光泽,皓腕里侧若隐若现间映出一道细长的红痕。 看痕迹的颜色,应该不短。 …… 这日晚膳,两个人都没吃,各怀心思的躺在床榻上琢磨着以后的事情。 温月华透过半敞的窗棂,看到了挂在半空中的明月,不其然再次回想起,年少时同少年在一起的情景,心没由来的一悸。 悠悠一声叹息从她口中轻轻溢出,听在陆云风耳中,倒有那么些意难明。 不过,陆云风没多余的心思想不相干的人,他随手摸向胸口,这才忆起,木梳给了程四。 …… 三更天时,有枝叶落地的声音传来,声音及其微弱,除非是练武之人,寻常人根本听不到。 陆云风从床上起身,手里拿着折扇出了门,几个飞跃他站在了远处房檐一角,修长的身形同夜色融为一体。 程四作揖:“主子。” 陆云风:“说。” 程四:“太子府走水,我们趁乱救出程三时,拿到了一些太子和大臣往来的书信。” 陆云风:“东西收好了,总有用得到的一日。” 程四:“是。” 陆云风负手而立道:“那件事有没有新线索?” 程四:“当年娘娘被打入冷宫时,几名伺候的宫女便再也寻不到,有关娘娘在冷宫的情景,恐怕只有苏嬷嬷知道。” 陆云风沉声道:“全力查找苏嬷嬷,另外,调查下那晚何人救的我。” 程四蹙眉:“主子是怀疑,这人或许知道什么?” 陆云风向前走一步道:“太子府突然找上丞相府,恐怕不是巧合。” 程四作揖道:“是,属下马上派人去查。” 话罢,他从胸口拿出用丝帕包裹的木梳。 陆云风接过,轻轻攥上木梳,神情也变得柔了一分:“程三那儿,给他找上好的药材,告诉他,不许轻举妄动。” 程四:“是。” 随后一阵蜻蜓点水般的飞跃,陆云风稳稳的落在清雅苑。 程二迎上来道:“公子,一切无异。” 陆云风:“去睡觉。” 程二点头:“是。” 陆云风轻轻推门走进去,眼眸无意中扫到另一张床榻上的身影,女子安详的睡着,眼尾处的泪痣此时颜色偏粉,仿若方才屏风上牡丹的颜色。 他神情一凛,拿出折扇挑起美人榻上的那块方巾,轻轻一用力,方巾盖住了温月华的半张脸。 连带着遮挡住他不愿意看见的色泽。 随后,他和衣而睡。 氤氲夜色下,整个丞相府寂静如斯,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殊不知太子府已人仰马翻。 - 太子府走水,好不容易扑灭,雕梁画柱的宅院阁楼,早已破败不堪。当然这些都不是够成陆云辙大怒的原因,他之所愤怒至极,实则因丢了更为贵重的东西。 这些东西一旦落入父皇手中,那他太子地位堪忧,是以,连夜有各位大臣打着关切的名号,纷纷来至太子府。 夜色下,他们行迹慌张,生怕暴露什么,一个个没敢在太子府逗留多加逗留,一进一出也不过半炷香的光景。 陆云辙看着眼前这几个世家老臣,面上急切道:“卿等说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国舅爷捋捋胡须率先开口道:“殿下莫慌,不过是一些书信罢了,倘若真的被圣上知晓,回头找几个替罪羊,挡了这罪便是。” 其他人附和:“国舅爷言之有理。” “国舅爷这法子甚好。” “不过,近几日,太子务必要韬光养晦,听王公公说,圣上有意这几日下旨让三皇子回京,之后的行动,咱们也要务必小心些为好。” “三皇子这些年虽一直在塞外,但这次他击败戎人打了胜仗,圣上着实高兴,恐怕他回来后,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殿下明日可进宫面见皇后。” 言下之意,让皇后对皇帝吹吹枕边风,拖延三皇子回朝的时间。 陆云辙会意:“好,我明日便进宫。” 商量出对策后,几个大臣从后门悄然离开。 - 次日,陆云辙进宫见了皇后,言谈间无意中提及陆云风回朝的事情,孟后会意,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皇儿,都多大的人了,遇事还这么沉不住气。” 陆云辙撒娇道:“母后,不管辙儿多大,都只是您的辙儿。” 孟后眉开眼笑道:“就你会说话,好了,这件事母后会看着办的,定不会委屈了你。对了,听说昨日太子府走水,可有什么损失。” 陆云辙摇头:“一起安好。” 孟后道:“时辰不早了,你父皇一会儿要来我宫中用午膳,你也一起吧。” 陆云辙:“是。” …… 这日,有关三皇子回朝的诏书被搁置,几名大臣纷纷谏言,顺城近日连番大雨,江河决堤,顺城百姓家园被毁,苦不堪言。 陆战听罢心绪难宁,一筹莫展。 大臣献计,违今之策只有派人修固堤坝,开仓赈灾,护百姓安危。 可这指挥使却久久没有决断,争议太大,有大臣举荐太子,有大臣举荐二皇子,有大臣举荐四皇子,而温增海举荐的是三皇子陆云风。 朝堂之争本来就波浪汹涌,尤其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更是使劲了手段。 前朝闹腾的有多厉害,后宫便有多不平。 一向不管事事的皇后,一连三日随侍在帝王身侧,惹的其他嫔妃红了眼眶。 丽妃也在这些嫔妃之内,不过她眼眼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处塞外的皇儿。 陆云风虽不是她亲生,但却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当年母家势力正盛时,她得了三皇子,把他养在自己宫里。 后来,母家势力败落,她也失了宠,三皇子又遭皇后一派陷害被发配塞外。 整整五载,他们母子不得相见,好不容易他争气,这次击败了戎人,本以为便能如愿盼的他归。 没成想—— 皇后再次百般阻挠。 这次说什么她也不能退让,为了皇儿,更是为了她自己。 “兰穗,准备好了吗?” 兰穗走上前:“娘娘真要这样做吗?您的身体……” 丽妃摆摆手:“去安排。” “是。”兰穗退了出去。 …… 当晚,丽妃感染风寒,昏迷不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明丽宫,王公公也是个有眼力的主,知道消息后,没敢瞒着,上报给了陆战。 彼时,陆战正在皇后寝宫,知晓消息后,起身去了明丽宫。 翌日,五更天,皇城中有一人手持圣旨快马加鞭使出帝京,直奔塞外。 圣旨内容—— 皇帝诏曰,三皇子陆云风有勇有谋,击退敌军有功,特许即日回京。 另有一封书信:母妃身体不适,盼儿速归。 作者有话要说:温月华:我和太子没关系。 陆云风:不感兴趣。 后来—— 陆云风:你只能和我有关系 又是求评论的一天 第7章 三皇子陆云风即将回朝的消息风一样在帝京四散开。帝京最有名望的茶楼——望香茶楼,高朋满座,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的讲述着三皇子陆云风的丰功伟绩。 “……三皇子这次带五千铁骑击败戎人五万大军,直取戎人首领首级,可谓是我朝历来从未有过的战绩,正所谓英雄出少年,三皇子不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据说就连长相也是人中翘楚。” “曾有幸得识三皇子的世外高人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此乃人间一绝色。不过……” 说书先生顿在这儿,慢饮一口茶。 台子下方有人高呼:“不过什么?” “不过可惜,天妒英才,三皇子常年患有恶疾,一年里总有半年卧病在床。据说这次击败敌军时,御医一直随侍,不然……”他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里透着敬佩和可惜。 台下听的如痴如醉,三皇子十三岁离惊,算算已有五年之久,倘若不是这次大胜,估计帝京的百姓们都已不记得,君王还有一子,名云风,字朝夕。 “小姐,这……”茶楼角落里,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叫公子。”旁边一白衣少年提醒道。 琉苏吐吐舌头:“公子,你说这个三皇子真有这么传奇吗?” 温月华展开折扇淡淡道:“听闻塞外处处荒漠,戎人匪寇猖獗,一个在皇宫里养尊处的皇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我断定,他定非寻常之人。” 有一句话,温月华没有说出口,她游历时曾听人讲起过这位才华出众貌比潘安的三皇子,除了上面那些,还有不为人知的一则,便是—— 三皇子好像……不举。 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书,真假如何恐怕只有本人知晓。 琉苏托腮凝视着自己主子,认可的点点头。 茶也喝了,故事也听了,温月华示意琉苏去结账,并特意交代,给琉璃带一份点心回相府。 琉苏起身去办。 两人从望香茶楼出来后,直接回了相府。 - 清雅苑 小扣子在门口踱来踱去,眼眸不时四下张望,当他看到前方出现的身影时,耷拉的眼尾慢慢扬起,快走几步迎上去道:“小姐。” 温月华道:“何事?” 小扣子咬咬唇,思索着该如何告知。 琉苏白了小扣子一眼,道:“小姐问话呢,何事?” 小扣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说,便道:“小姐,你还是随我去看看吧。” 温月华出行穿的是男装,她先回房间换了衣服,随后唤上琉苏同小扣子去了海棠园。 她自小喜欢养花,海棠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栽种,所有人都知道,相府小姐爱花如命。 只是当她来到海棠园,看着东倒西歪被砍的支离破碎的花束时,眼底再无一丝喜意。 眼尾处的泪痣刹那间变成了暗红色。 她抖着唇问:“谁做的?” 小扣子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是、是……姑爷。” 温月华气的话不成话:“他、他、他在哪?” 小扣子头垂的越发低,声音也越发的小:“在、在……” “我在这儿,可是你要找我。”突兀的男音从后方传来,辨不出喜怒。 温月华长舒一口气,脑中闪过自小习得的闺阁礼仪淑女小姐典范,按捺住快要迸发的怒气,转身看向陆云风沉声道:“你跟我来。” 语罢,她甩着袖子,顾不得脚底穿的是高脚绣花鞋,蹭蹭向前走去。 琉苏见状对着陆云风行了个礼,快速追了上去。 小扣子在原地愣了片刻,也急忙跟上。 陆云风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花束,眼神里是常人窥视不到的神情。 他挥动着手中的白色折扇,跟的不远不近,一脸漠然。 须臾,房门被重重关上,温月华抚额在房间走来走去,绕了许久后,停住步子,质问道:“为何要毁了我的花?” 陆云风翘腿坐在椅子上,眼角微不可闻地挑了一下,似乎带着些许嘲讽的意思:“不喜欢。” 温月华咬咬唇道:“不喜欢?因你个人喜好就要把有生命的东西毁去??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残忍吗?” 陆云风:“不觉得。” “……” 温月华气得一时语塞,除了涨红的脸,她此时最想做的便是要眼前这个男人尽快消失。 立刻、马上。 她指着门道:“今天我不想见你,你走。” 陆云风抽出腰间的折扇道:“这是你让我走的。” 温月华道:“走!” 陆云风合上折扇,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这副听话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他毁花的动机是什么。 好似等的便是被赶出门的这一刻。 他走得很决绝,唤了声:“程二。” 不知在何处的男子倏地出现在庭院中,恭敬道:“公子。” 陆云风:“走。” 程二扫了眼屋内的身影,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点头道:“是。” 琉苏跑进来,劝慰道:“小姐,你这就把姑爷赶出去了?这、这万一……姑爷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温月华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心里窝着火,想也不想道:“爱回来不回来,难不成我丞相府缺姑爷不成。” 琉苏“噗”地笑出声:“小姐说笑了不是,您呐就是是刀子嘴豆腐心。” 温月华迎上琉苏的视线,心底的怒气慢慢消退不少,她随手接过琉苏斟的茶水,小抿了一口道:“方才出了汗,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琉苏:“是。” 温月华沐浴的空隙,城中有两匹快马疾驰而出,日行千里的良驹,速度堪称一绝。 程二:“公子,相府那边属下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已把书信交给了温相。只是,温小姐这……?” 陆云风:“不用管。” 程二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道:“怕是您这一走,快则十天多则半月才能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陆云风没理会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程四怎么说?” 程二:“信史带着圣旨现已过了龙门关,咱们日夜兼程的话,应该能赶在圣旨到达前回到府邸。” 陆云风双腿用力一夹马腿,高呼一声:“驾。” 随后一白一黑两匹良驹如风闪过。 …… 转眼,陆云风离府五日,这日午膳后,温月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她唤来小扣子询问。 “姑爷如何知晓我最喜海棠园的?” 小扣子想了想回:“那日姑爷小厮程二来找属下,无意中问起小姐的喜好,属下一个不察便说了出来。” 温月华:“程二?” 小扣子点头道:“对,程二当时还说,帝京气候潮湿,有些花束还是少种的好。” 温月华细细品着这句话,少种? 为何要少种? 他在暗指什么? 沉思片刻后道:“那些枯枝可还有?” 小扣子点头道:“知道小姐喜欢这些花,琉璃姐姐特意吩咐下人们把花晒干存了起来。” 温月华:“你去取些过来。” 小扣子应下走出去,回来时,锦囊里装了一些风干的花瓣。 温月华把花瓣置于水杯中,等浸润少许温水后,又取出银针放到水中,随后,出现了让人心颤的一幕。 银针慢慢变成了黑色。 温月华不信,又试了几次,结果相通,花瓣有毒,而且是无色无味的毒。 没多久,琉璃急匆匆走进来,额头上挂着些许的汗珠,“小姐不好了。” 温月华:“何事?” 琉璃:“奴婢知晓小姐心疼海棠园里的花,特意和琉苏寻了些能用的,制作成了糕点,想让小姐吃,岂料不知从哪来的夜猫吃了一块,然后……” 温月华道:“然后,猫死了。” 琉璃倏地睁大眸子:“小姐怎么知道?” 温月华垂眸看向银针,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思绪,也许真是她……误会他了。 她挑眉问道:“姑爷这几日可有消息?” 琉璃:“听闻姑爷给相爷留了书信,道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 温月华:“可还说了其他?” 琉璃摇头:“未知。” 温月华神情一顿,有刹那间的失神。 琉璃:“小姐,这些花怎么办?” 温月华:“当初这些花是谁购置的?” 琉璃:“好像是宫里赏赐的。” 温月华:“宫里?” “奴婢记得确实是宫里赏赐的。”琉璃倏地皱起眉道:“小姐难道?” 温月华当即给了她个眼色:“这件事,除了咱们三个,不许有第四个人知晓。” 小扣子急忙附和:“是。” 琉璃掩唇点头:“是。” …… 五日后,帝京中流传出一则传言,三皇子身体欠安,归期不定。 - 明丽宫 “哐”,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娘娘。”兰穗一把扶住丽妃。 丽妃跌坐在椅子上,颤着音道:“你方才说什么?” 兰穗道:“信使回朝说、说……三皇子因战事操劳,至今昏迷不醒。” “不、不会的,怎么会。”丽妃惨白着一张脸道,“上天不会如此待我的。” 兰穗屈膝跪下:“娘娘,您切莫太忧心,奴婢、奴婢相信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啊——”丽妃一把扫落桌子上的茶具,原本精致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 是他们,是他们害得她皇儿到了那个蛮荒之地,如今连回都不能回来。 她——好恨! 丽妃有多恨,孟后那边便有多欢快。 “娘娘,听闻三皇子病重,看来……”圣熙宫大宫女云夏眉开眼笑道:“看来苍天有眼,知晓娘娘讨厌什么。” 孟后端详着手指上的丹蔻,满意地点点头:“本宫让你准备的莲子羹做好了吗?” 云夏:“已做好,在厨房烫着。” 孟后:“给丽妃送去。” 云夏勾唇一笑:“是。” 孟后淡淡道:“嘱咐她好好补一补,切莫辜负了本宫的心意。” 云夏:“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离家出走模式开启。 温月华:你看你能的。 第8章 翌日,天方破晓,宫中传来消息,着令太子陆云辙、二皇子陆云宴亲赴顺城治理水患。 消息传到丞相府时,温月华刚刚收到一封书信,此书信是温月华师父亲笔所写,要她来顺城寻她。 温月华拿着书信去了书房,交给了温增海。 温增海细细看完,抬眸问道:“华儿何意?” 温月华道:“师父与我亦师亦母,这些年多亏师父照拂,才有了今日的华儿,既师父有所求,华儿定当照办。” 师父对于她来说,是家人是至亲,不论如何说什么她也要走一趟。 温增海见状,想起昔日的种种,点头道:“好,既你想去,为父也不好阻拦,你切记路上多加小心。” 温月华走到温增海身侧,揽住他的手臂含笑道:“爹爹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温增海拍拍她的手背道:“事情办妥,记得及早回来。” 温月华:“我会的。” 两父女闲话家常了一炷香的时辰,温月华折回清雅苑,吩咐琉璃收拾包裹。 琉苏见状,小嘴撅地老高,声音恹恹道:“小姐,你这次外出归期不定,只琉璃姐一个人怕是伺候不过来的。” 温月华摸了摸琉苏的头,小姑娘的心思她都知道,只是这次远行不宜太招摇,相比起来琉璃性子更加沉稳些,她道:“琉苏,小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 琉苏:“小姐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温月华:“姑爷离府多日,想必近日便会归来,他一个人在相府多有不便,正好留你照看一二。” 琉苏想起姑爷那张冷冰冰的脸,一双秀眉当即蹙到一起,但也不好拂了主子的意,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姑爷的。” 温月华掐了把琉苏的脸颊道:“还是我家琉苏最乖。” 琉苏脸上愁云散去。 这厢安抚好了琉苏,那厢魏宇明走进来,抱拳作揖道:“小姐,马车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温月华唤上琉璃,避开其他人,悄悄从后门上了马车。 马车从另一条路驶离帝京。 - 还是这日,有两匹良驹离开漠北三皇子府。马背上的男子面色红润,身形挺拔,一袭白衫,腰间斜插一把折扇,另一男子小厮打扮,黑衫加身。 驶出城门后,程二抬高声问:“公子,线人说在顺城看到了当年服侍过娘娘的苏嬷嬷。” 陆云风:“去顺城。” …… 十日后,距离顺城一百公里外的小镇上,连番大雨以至道路多处坍塌,正在疾驰中的白马一声嘶吼,倏地停在了深坑的边缘。 紧接着黑驹也停下,程二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近看了看,道:“公子,此处坍塌严重,恐不好成行。” 陆云风看了眼四周,无意中寻到了另一条路:“走那边。” 程二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行至半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吼声:“加把劲,用力,用力。” 陆云风挑眉看过去,只见几步外有马车陷进了坑里,两人正合力推车。 不过,显然推车之人力气太小,马车始终不动分毫。 陆云风盯着瞧了片刻,看着唯一的路被马车阻了个严严实实,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快。 程二见状,麻溜从马背上跳下来:“公子,我去看看。” 他跑的快,不由分说的加入到推车中,许是多了一人之力,马车最终被推了上来。 “小哥,有劳。”有一清脆声音响起。 程二笑着刚要摆手,在看到眼前人容貌时,愣的顿在那,张开嘴惊讶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结果。 琉璃也是一脸懵的回视着程二,此时的她着的是男子装束,稳了稳狂跳的心后,道了声:“后会有期。” 便扶着另一侧同样男装打扮的温月华上了马车。 马车走远,陆云风驾马走近,俯瞰着呆愣的程二道:“走了。” “哦,好。”程二挠了挠后脑勺,满脑子想的是,他方才认错人了吧。 那个人不是温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琉璃吧? 对,对,肯定不是,绝对不是。 在程二思绪游离的空挡,陆云风的白驹早已走了好远。 马车里,温月华轻触了下琉璃问道:“想什么呢?” 琉璃赶快把干净的方巾放到温月华手中,犹豫问道:“小姐,你说、你说姑爷现在做什么?” 温月华边擦拭边道:“不知。” 她于那个男人除了名讳其他一概不知,有时想想,也是她胆子大了些,竟真寻了陌生人嫁了。 这事爹爹不知,倘若知晓的话,估计会…… 想到这里,温月华忍不住蹙起眉,正要询问些什么,忽地,旁边有俊马驶过,速度很快,带起一股风,直吹马车帘子。 透过扬起的布帘,温月华好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乍显乍失,一骑绝尘,还未细看,便从眼前消失。 琉璃视线落到第二个人身影上,这次她真的确定了,方才那人便是姑爷。 可……姑爷为何来顺城? 她扯了扯温月华的袖子问道:“小姐,姑爷他……” “小姐,前方有一茶舍,要不要歇息片刻。”坐在外面的魏宇明打断了琉璃的话。 温月华:“好。” 随后她把方巾交给琉璃,问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琉璃接收到魏宇明的眼神警告,摇摇头道:“没、没事。” 她寻思着私下要找个机会问问那只白鹅,为何不告诉小姐姑爷也来顺城的事。 …… 落日黄昏时,温月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顺城,城中景象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免,虽官兵在尽力维护,但扔有人因一点吃食争抢。 温月华见状,心生不舍,命琉璃拿出食物一一分到难民手中。只是杯水车薪,尚不足以解决任何困难。 魏宇明一直护在温月华身侧,小声提醒道:“公子,咱们还是先去客栈为好。” 温月华点头:“好。” 师父她老人家已等多日,眼下却是应该先和她老人家汇合。 他们按照书信上的指示寻到了天松客栈,又特意找店小二询问了一二,这才知晓,前几日确实有一女侠居住在此,只是后女侠有事留了书信离开。 温月华看着书信的字迹,正是师父的,便道:“那麻烦给我们开两间客房。” 店小二查了查登基薄,把人带了上去。 路过西边厢房时,特意提点道:“这间厢房的客人喜静,倘若无其他事,客官还是少走动的好。” 琉璃一听,秀美拧在一起,随口道:“还从未见过架子这么大的房客。” “……”店小二一脸尴尬。 温月华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看的出,这位店小二必定是受了客人的赏赐,遂才多一嘴。她虽然不太苟同,但还是开口道:“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店小二得了答复,脸上有了笑容,瞬间殷勤起来,把人带到了房间,又上了吃食,这才退了出去。 温月华洗净脸,静静坐在桌前。 琉璃看着主子一脸倦容道:“小姐,你先吃吧。” 温月华摇头:“等等魏侍卫。” 话方落,魏宇明推门走进来,男子一脸凝重道:“小姐,这次水患远比方才看到的要严重。” 温月华:“?” 魏宇明:“大部分难免被赶到了城西的破庙了,而且官府正在抓人。” 温月华:“抓何人?” 魏宇明:“好像说,太子丢了东西。” 温月华眉尾一挑,泪痣的颜色变深了些,道:“太子不急着赈灾,倒有闲情逸致找东西,难道那些东西比百姓的生命更为重要。” 她说这话时,音量抬得有些高,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人影闪过,突地门外传来盘子摔碎的声音,随后门被撞开,有人跌在了地上。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后方的人一脚踩住胸口,吱呀一声都没,又被点了哑穴。 事前发展的过于神速,温月华反应过来时,地上躺着的人距离她一步远,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店小二。 而踩着店小二的人,正是一身黑衫的程二。 程二转头对着徐徐而至,晃动着折扇的人说道:“公子,如何处理?” 这声“公子”惊染了温月华的眸,程二口中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她定定的看向陆云风,眼尾泪痣的颜色顷刻间便的娇艳了许多。 陆云风视线落到店小二身上,沉声道:“把你知晓的都告诉我,我便饶了你。” 店小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害怕。 陆云风伸手微微用力,桌子上的筷子妥妥的落在他手中,片刻后,化为灰烬。 店小二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再也没有摇头。 询问的事情交给了程二和魏宇明,客房里只留了温月华、琉璃、陆云风。琉璃护在温月华前方,一副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样子。 温月华勾唇一笑,把她支了出去。客房内只能她和陆云风。 半晌后,她率先开口道:“谢谢你那日救了我。” 陆云风坐在离温月华最远的椅子上,周身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不过面色倒不是那么生冷,淡淡道:“我救你?我何日救的你。” 温月华没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明明是因救她,才把那海棠园毁了,可鸭子嘴硬的到现在还不承认。 她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何时知道花有毒的?” 陆云风拿着折扇的手微顿,慢慢抬眸睨向温月华,眸底波光潋滟,似乎含着惊讶。 惊讶于她竟然知道了。 温月华看到他的神情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又问了一次:“你怎会知道花有毒?” 陆云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告知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温月华:离家出走好玩吗? 陆云风:不好。 第9章 温月华不明所以的望着陆云风,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陆云风显然没有想替她解答的意思,径自坐到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水,茶香缭绕,香气逼人。 但他始终没喝。 温月华以为他吹毛求疵的毛病又犯了,解释道:“茶杯是上好的官窑瓷器,配的上你的身价。” 她说这话时,语气含着鄙夷,显然把他同那些世家公子哥当成了一路人。 陆云风眼眸落到茶杯中,神情淡漠,不搭腔不解释。 温月华自讨没趣,一时也没再攀谈的心思,气氛瞬间有些冷。 忽地,门口传来敲门声,程二推开门,慢慢探进头,眨着眼眸道:“公子,属下能进来吗?” 陆云风对着他挑了下眉,眼神里溢出两个字:废话。 程二笑眯眯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套崭新的茶具,多嘴的解释道:“夫人,不是我家公子吹毛求疵,而是想害我家公子的人太多,我们任何事都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此话一出,两道不同的视线纷纷射过来。 陆云风眸色变暗,显然在怪程二多嘴。 温月华眸光落到陆云风脸上,眼神里含着探究,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原因。 害他的人很多? 一个商人会有很多人害吗? 除非……他有别的身份。 程二怕主子生气,放下茶具拍两下嘴道:“是我多嘴了,公子你们聊,你们聊。” 退出去的步子很快,生怕晚了会挨白眼。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陆云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男子动作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公子的高冷清隽之风。 温月华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抿抿唇,开口道:“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花有毒的?” 陆云风骨节分明的手指起茶杯轻轻摩挲:“你每日都会去海棠园小坐,回来时,可感觉到有何不同?” 温月华答道:“有,每次从那里回来,心情都会较之前舒畅,而且我身上总会有淡淡的清香。” 陆云风把茶杯放下,叩击两下桌面:“问题便出在这清香上。” 温月华不解:“这香气有何不妥?” 今日的陆云风许是心情好些,便不似往日的高冷,开启了一问一答模式。 他道:“这香气是西域葬花之香。” 温月华眸色一凛,葬花? 怎么可能? 葬花乃是西域珍品,可制毒可制灵丹妙药,多少江湖义士想求却求之不得。。 如何会出现在相府? 再者她虽未亲眼见过葬花,但却从相关书籍中看到过它的花样子,花瓣十片,且呈蓝色,花蕊毒性最强,为红色。此花尤为显眼,她不可能不识。 陆云风好似知道她的疑惑,淡淡道:“我只说有葬花之香,可从未说你有葬花。” “……” 这下温月华越发迟疑了,不是那些花,难道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土。” 温月华睁大眸子,眼尾的泪痣在情绪波动间变成了暗红色,思虑片刻后道:“真的是那些泥土?” 陆云风神情微顿,眸底闪过一抹诧异,那抹诧异中含着赞赏。 温月华从陆云风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脑中闪过某种场景,昔日为了养好那些花,爹爹特意招来懂花之人,让他帮着培育,只是后来那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当初未有疑惑,只当他有更为正经的事情要做,看来,他是早有预谋。 想的越多,心底的触感便越大,温月华抬眸看向陆云风,他为什么要帮她? 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本不应该对她说的,毕竟多说一分他的身份便会多暴露一分,与他是无益的。 心中这样想着,便直接问出来:“你为何要同我讲这些,或者说你为何要救我?” 陆云风眼尾上挑,声音低沉道:“我讨厌花香。” 温月华:“……” 设想了很多理由,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讨厌花香? 骗谁呢。 沐浴都要用玫瑰香皂子的人,怎么会讨厌花香。 温月华暂且把他的说辞解读成另一种含义:他不想看到她死。 想到这,她眸底不知不觉染了笑意,也许……他也并不如外表那般让人讨厌。 有了这项认知,她再看陆云风,眸光明显和煦很多,女子浅笑嫣然,即便着男装,依旧掩饰不了她绝色容颜。 该说的都说完了,陆云风淡然执起折扇,抬脚向前走去。 温月华见他要走,起身问道:“你去哪里?” 问的有些急切,连她都觉得有丝不妥,遂又道:“你是不是也没用晚膳,不如一起。” 此时,天色已暗,月影人稀,唯有屋内袅袅烛火冉冉而亮,映衬的光影浮动。 陆云风未转身,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不必了。” 他拉开门,径直走出去。 温月华凝视着他的背影,心底升出淡淡的异样,算了,终归不是一路人,这样的关系也甚好,至少一年后和离时不会舍不得。 她自己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吃着有些冷却的饭菜。 …… 审问的过程不太顺利,温月华还没吃两口,便听到隔壁传来了惊呼声,等她赶快去时,店小二已经被破窗而入的暗器射中要害,直接丧命。 琉璃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叫了起来。 魏宇明和程二跳出去捉拿凶手。 温月华走上前,把琉璃护在怀里,轻轻安抚片刻,对着陆云风道:“怎么回事?” 陆云风云淡风轻道:“看来是有人不希望我们查出什么。” 温月华:“……” 陆云风又道:“你们先去隔壁,这里交给我。” 温月华有些许的担忧:“你……能行吗?” 陆云风没回答,给了她个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神。 温月华咬咬唇,心里腹诽道: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饶是不满陆云风的态度,她还是乖乖把琉璃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敲门。 温月华谨慎问道:“谁?” “公子,是我。”门外传来魏宇明的声音。 琉璃颤颤巍巍的去开门,门外除了魏宇明还有陆云风、程二等他们都进来后,温月华发现后方还有一人,端着托盘,正毕恭毕敬的站着。 程二道:“把菜放下。” 那人依言,把托盘里的东西悉数放下,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退出去。 等人走了,温月华不解的问:“这是?” 陆云风率先坐下:“吃饭。” 温月华坐在他旁边继续问道:“那个店小二……” 程二好心解释道:“已经处理了。” 温月华:“处理好了,这么快?” 她说话间睨向魏宇明,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 魏宇明点头道:“公子,姑爷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妥当。” 温月华:“……” 最后温月华也不知陆云风是如何处理妥当的,按理说死了人官府肯定会追究。 即便现在水患严重,心思许不在这,但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放过。 她不免又多看了陆云风两眼,眼神除了探究还有些其他莫名的东西。 程二咬着筷子打趣道:“夫人,我们公子是不是长得贼好看?” “轰——” 温月华的脸颊从红到大红,原本想探寻的事情被程二语出惊人的话,搅得再也问不出口。 …… 入夜,乌云遮月,狂风乍起,停息了一日的大雨再次如期而至,雨水纷涌,搅动的顺城河大浪滔天。 天松客栈密室里传来谈话声:“参加主子。”说着,男人单膝跪地。 “起来吧。”男子扬起手中折扇,沉声问:“事情进展到哪里了?” “前几日得到苏嬷嬷的消息,这几日属下正在派人寻找。”说话的人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桑仓感。 “最近顺城访客众多,记得小心行事。” “是,属下定当小心。” 借着烛光看过去,黑暗中映出两道身影,一道是一袭白衫手持折扇的陆云风。 另一位是穿着华丽,体态偏胖的中年男人,也是天松客栈的老板——刘劲松。 两人由暗处走出,站定在小窗前,刘劲松恭敬道:“除了苏嬷嬷的行踪,属下还得到其他线报。” 陆云风:“讲。” 刘劲松放低声音道:“太子于前日到达顺城,听闻昨日有贼人闯入驿馆,拿走了一份花名册。” 陆云风挑眉,显然有很大的兴趣:“花名册?” 刘劲松:“上面记载了,这些年同太子往来的地方官员,还有每一笔款项往来。” 陆云风阴戾一笑:“务必在太子之前找到花名册。” 刘劲松抱拳作揖:“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 同是这时,驿馆里传来陆云辙的咆哮声,这花名册乃是临行前国舅交给他的重要东西,也是他这次主动请缨南下的目的之一,为的是同那些地方官员见上一见。 这倒好,人还尚未见,重要的东西却丢了。 他气的把屋里砸了个精光,并派出禁卫军,今夜务必寻到。 夜色正浓时,好几处人马开始行动,宫里的禁卫军都是大内高手,武功一流,办事速度极快,半盏茶的功夫便锁定了目标。 他们齐齐奔向土地庙。 此时的土地庙里,众人三两成群的沉睡着,忽地,门口处有一纤细身影走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温月华:自己吃饭的一天 第10章 电闪雷鸣间映出一双狭长的眸子,漆黑如深潭,眸子下方被黑色纱巾覆盖,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本尊的真是面容。 黑影小心翼翼的越过人群,不时四下张望,忽地,有绳子绕过她的手腕,一拉一扯间,纤细身影消失在柱子后方。 与此同时,门口涌进大批身穿蓑衣手持利剑的黑衣人,来人面目可憎,眼神嗜血。 他们冲进来后,见人便砍,刀刀致命。 “啊,啊……”惨叫声连连,在这电闪雷鸣的雨夜揍出别样的篇章 。 躲在后方的纤细身影怒目圆睁,对着有些距离的人道:“松开!” 那人悠悠回:“松开?然后让你去送死。” 纤细身影一顿,这声音是? 温月华倏地偏头看去,对视上他的眼神:“怎么是你?” 怪不得有玫瑰香气袭来,原来是他——陆云风。 这下她挣扎的越发用力,声音里带着一丝破音:“快松开!” 陆云风深邃的眸子里泛起犀利的光泽,攥着绳子手没有丝毫要松绑的意思,他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正当黑衣人以为目标达成得意时,忽地又有一批人冲进来,两方人马,奇虎相当,厮杀的尤为激烈。 众人见状,慌忙逃生。 奔跑间有年幼的孩童被挤到,哭声传来,温月华秀眉一拧,倏地站起来,刚要跑过去,谁知手腕一松,绳索从她腕间滑落,眨眼间圈在了孩童的腰上。 用力一提,孩童稳稳的落在母亲手里。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温月华征愣的看着,心情起伏不定,那双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她还以为他会见死不救。 没想到…… 陆云风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轻轻一扔绳索,绕在了温月华腰肢上,轻轻一带,她便从柱子后方移到了几步外的街道上。 街道另一侧是条小巷,巷子尽头与天松客栈相邻。他不动声色的给温月华一个眼色示意她先走。 温月华犹豫片刻,最终轻点下头,她今夜会来这里原是临睡前收到了一封书信,信上言明,知晓她师父的下落,她这才换了夜行衣冒雨出来。 只是按照上面的指示到了土地庙,没想到会是这番场景。 温月华奔跑间,膝盖处猛地传来痛感,她顾不得查看,冒雨继续前行。 蓦地眼前似乎有黑影闪过,随后她便昏了过去。 - 次日,晌午。 温月华睁开眸,望着忙碌的琉璃,声音沙哑地唤道:“琉璃。” 琉璃急忙过来,拉住温月华的手,跪在床边,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小姐你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温月华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忆起她此时身在何方,搭上琉璃的手腕,慢慢坐起来:“我怎么了?” 琉璃噘嘴道:“小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昨夜大雨,也不多加件衣服便去赏雨,一不小心感染风寒,这要是给相爷知晓,奴婢这小命恐怕也不保了。” “……” 赏雨? 她几时去赏的雨? 她不是去城西土地庙了吗? 温月华恍惚记起,她行至半路被人打昏,那人带着她仓皇逃窜间,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玫瑰香。 对,就是玫瑰香。 难道又是陆云风救了她?! 不不,他那人很讨厌别人碰触,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坏规矩。 温月华小声打探道:“姑爷呢?” “没看到。”琉璃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诶,小姐,你怎地突然打听起姑爷了,难不成……” “你这死丫头,还敢打趣你家小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温月华面上一红,掀开被子下床便追赶起琉璃来。 琉璃边跑边讨饶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两人追赶间,传来敲门声,琉璃止住步子,替温月华整理了下衣衫,轻咳一声拉开了房门。 魏宇明走进来道:“公子,出事了。” 温月华眉头一蹙:“何事?” 魏宇明:“城中发生瘟疫。” 温月华倏地站起身,面色凝重道:“瘟疫?怎会发生瘟疫?症状是?” 魏宇明:“高烧不退,抽搐,昏迷。” 温月华听罢,对着琉璃交代道:“走,陪我去街上走走。” 琉璃去拦:“小姐,瘟疫乃恶疾,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小姐千金之躯……” 温月华打断她:“你家小姐以前可是跟随师父悬壶济世的医者,百姓有难,怎可袖手旁观。” 她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踌躇。 琉璃见状,只好多叮嘱几句,片刻后,三人一同出了天松客栈,顺着街道向前走去,越往外走,病患越多。 救世医馆门前排起了绵长的队伍。 “今日看诊结束,你们明日再来吧。”从医院里走出一药童打扮的年轻男子,高声呼道。 “不行啊,咳咳,小哥,我、我……”说着,有人昏了过去,周围的人四散开。 药童一脸嫌弃道:“要死不要死在我家门口,你们都赶快走。” 温月华怒不可遏的看着,上前理论道:“医者父母心,你家大夫为何不给病人看病?” 药童冷哼一声:“你是谁,竟敢质问我家先生,我家先生乏了!” “乏了,病人生不如死时,他还有闲情逸致睡觉!”温月华高声道,“赶快让你家先生出来看诊。” “你这人好不奇怪,我家先生现下已休息,你这么急,那你看啊。” 眼神带着嘲讽,话语带着不屑。 人群中有人恳求道:“小哥,烦请请你家先生给我母亲看看,不然,家母怕是不行了。” 药童冷哼一声:“说了没空便是没空,怎地还纠缠。你们——” “咚”的一声,话说了一半的药童,被人重重的一脚踹倒在地上。 温月华收回脚,冷冷道:“还不把你家先生请出来。” 药童捂着肚子,高声道:“你、你给我等着。”连滚带爬的跑进后堂。 没多久,有一中年男子走出,眼神凌厉的吼道:“是谁,是谁敢打我的人!” 围观的人吓得退避三步,一个个垂着头谁也不敢搭腔。 魏宇明刚要上前,突地人群中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随着那声“我”落下的是一个偌大的钱袋子,袋子直直的砸上中年男子的脸。 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有人徐徐而至,风卷起他的衣袂,飘动间荡出一弯弧。 黑衫云袖,手中折扇轻轻摆动,他沉声开口道:“你是这家医馆的东家?” 中年男子拿着钱袋点点头:“是。” 陆云风未再开口,程二从后方走上前,指着他道:“你家医馆我们买了。” 中年男子打开钱袋细细看了一眼,微眯的眸子大睁,讨价还价道:“你买?我凭什么……” 忍了许久的魏宇明懒得再听他说一句话,手中的利剑搭上他的脖子:“卖还是不卖!” 中年男子颤颤巍巍道:“卖,卖,我、我马上走。” 他怀抱银袋连滚带爬的跑远。 温月华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了陆云风,眸底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片刻后她道:“大家听好了,我也是医者,所以你们必须要听我的,请大家排好队,间距一米,捂好口鼻,轮到谁,谁进来。” …… 这日,温月华义诊的消息四散开来,人人道救济医馆有为医术高超的年轻大夫,能起死回生。 看病的越发多起来。 一连几日,温月华都没有好好休息,人也比之前清瘦了许多。 琉璃看着越发心疼,趁四下无人时抱怨道:“这个太子也不知晓怎么回事,不是来赈灾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未有什么动静。还有那不时冲垮的堤坝,为何还不快点修复。” 温月华听罢,对着她道:“琉璃,闭嘴。” 琉璃道:“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水患不除,疫情不稳,小姐何时才可好好休息。” 温月华拍拍琉璃的手道:“放心,我能坚持的住。” 话是这样说,但一连折腾了几日,终是累倒。 她体力不支倒下的瞬间,腰肢被人用折扇托住,折扇另一端被陆云风紧紧握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用了五分力度,眼尾轻挑,与平时的冷峻表情似乎有所不同。 刹那间,他云袖飞扬,袖子代替了折扇,一环一松,人稳稳的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上。 后方的程二呆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他、他家公子最是不能忍受他人的碰触,尤其是女子,这下好了,不但碰了,似乎还抱了。 我的个乖乖。 看来又要准备新的衣衫了,从亵衣到外衫。 当晚,程二把凝神香交给琉璃,叮嘱她点上这样夫人便可以睡个稳妥的觉。 事情办妥后,他回了房间,对着陆云风道:“公子,您身上这件衣衫,几时给我?” 陆云风正在看书,头也没抬问道:“何意?” 程二铺好被子道:“扔了呀,公子不是最讨厌旁人的碰触吗?以往那些衣衫都会被属下拿起扔了,今日这件?” 陆云风眸色不变道:“这件免了。” “啊?”程二一个不察碰到床边的柱子,他捂着额头吃惊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陆云风:“这件不用扔了。” 程二皱眉:“不是,公子从来都是会让属下处理的,为何这件……” 他后面的话,在陆云风的凝视着慢慢吞了回去。 随后,似是想起什么,程二打趣道:“公子,难道是因为对方是夫人,所以?” 那句“所以可以碰触”被陆云风的隔空点哑穴制止住。 他冷冷道:“多事。” 程二委屈吧啦的端着脸盆走出去,心里想的是:看来夫人对于公子来说,还是特别的。 这样一想,他反而不委屈了,高兴地傻乐起来。 房门关上,陆云风放下手中的书籍,嘴角微不可闻的缓缓上挑,倘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二:公子你笑了。 陆云风:你瞎。 第11章 陆云风这人鲜少有笑的时候,当真笑起来,恐世间男儿无人能媲美。 他嘴角轻扬,也就是刹那,刹那之后依旧是那个面上高冷骨子里冷峻的男子。 “叩叩叩。”窗棂处传来三次叩击声,一次比一次重,叩击声停止,陆云风拿起桌子上的折扇,开门走了出去。 天松客栈密室 刘劲松抱拳作揖道:“主子,都是属下等办事不利,昨夜本来可以寻到那人,谁知被他趁乱跑了。” 陆云风摇了摇折扇道:“那人既然敢在太子头上动土,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不会轻易让人捉到的。太子断不会就此罢手,你记得派人盯着驿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刘劲松点头:“是。” 陆云风:“昨夜可寻到苏嬷嬷?” 刘劲松摇头道:“没有,日前查到的住处,已无人居住。” “再查!”陆云风道,“一定要确保苏嬷嬷无恙。” 刘劲松:“是。” - 翌日,天大晴。顺城主城道上,官兵来来往往,片刻后,有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驿馆走出,为首的正是太子陆云辙,二皇子陆云宴。 陆云辙偏爱锦衣华服,颜色多以紫色为主,腰间佩戴雄鹰图案玉佩,周身透着阴霾两个字。 陆云宴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像皇子的那个,偏爱艳丽华服,即便是这样的场合,依旧穿的一身红色锦衣。 男子玉冠束发,肌白胜雪,一双桃花眼尤为勾人。 忽地,临街二楼处窗棂慢慢推开一道缝隙,陆云风垂眸向下看去,正巧同陆云宴的视线碰撞到一起。 刹那交汇,陆云宴的手指故作不经意的一扬,两枚银针神不知鬼不觉的射过来。 “砰”窗棂毫无预警的关上,银针破窗而入。 陆云风身体一侧,银针没入墙体,未留丝毫痕迹。他盯着那处眼尾轻挑,眸光里流淌出莫名的欣赏之意。 随后坐在桌前,边品茶边等起来。 一盏茶后,有人来敲门。陆云风还尚未开口,那人堂而皇之的走进来,步履稳健,行走中带起一股风,红色华服也随着摆动。 两个在房间了谈了许久。 “……太子那你要小心,他可一直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嗯。” “想来花名册的事情你已听到了消息,让你的人小心行事。” “知道。” “对了,孟后那按你说的已安排妥当。” “好。” “有一件事我要谢谢你,谢你不计前嫌,派人暗中修固堤坝。” “因你才帮。” “我看未必,你是怕城中百姓再度遭殃吧,真是刀子嘴。”陆云宴啧啧两声。 …… 临走前,陆云宴勾唇笑道:“三弟,你这□□做的不错,回头给哥哥也做一张,记得哦,要比你脸上这张好看才行。” 陆云风白了他一眼道:“还不走。” 陆云宴耸了下肩,摇摇头:“小气。” 他出房门时,回眸瞟了眼陆云风,唇齿间那些关心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他的心思,他懂。 就是因为懂,才想着不遗余力去帮。 陆云宴离开后,程二走进来,声音有些高昂道:“公子,堤坝已修复好。” 陆云风轻点头:“好。” 程二蹙眉问道:“公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太子殿下这些年一直处处针对您,倘若这次赈灾不成,圣上大怒,太子的势力必会折损,与我们是有利的,可是……公子为何要帮他?” 陆云风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俯瞰街道上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淡淡道:“谁说我要帮太子,我帮的是云国的子民。” 一句话表明他大义凛然的立场。 纵使遭受多年迫害,百姓与他依旧是混为一体,不可分割。 程二噘嘴道:“救了百姓,可失了扳倒太子的机会,这……” 筹谋许久,终是因不忍而放弃,心里委实不快。 陆云风负手而立道:“程二,你记住,下次不要再让我听到如此言论,不然——重罚!” 程二点头:“……是。” 两人谈话间,房门再度被敲响,门外传来琉璃的声音:“姑爷,您在吗?” 陆云风示意程二去开门,转身自己坐到椅子上。 房门打开,琉璃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跟着男装打扮的温月华。 温月华轻柔道:“谢谢你昨日又救了我一次,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你尝尝。” 她知道陆云风不喜欢旁人的接近,特意让琉璃把托盘递给程二,示意程二放过去。 程二看着做工精致的糕点,点评道:“夫人的厨艺真好。” 话落,他又接着说道:“可惜,我们公子不太喜欢……” 后面的“吃”字还未出口,陆云风冷冷道:“放下。” 程二睁大眸子:“啊?” 陆云风:“放下。” 程二:“哦,好。” 把托盘放下时,他特意瞟了眼自家的主子,会心一笑,似是明了什么,转身道:“琉璃姐,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可否出去说?” 琉璃不疑有他:“好。” 跟上程二的脚步一起走了出去。 程二细心的关上房门。 温月华站在原地,眼眸四处看了看,但始终没有在陆云风身上停留。 半晌,陆云风道:“站着不累。” “嗯?”温月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云风眼神示意她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 温月华摆手道:“我、我还是在这的好。” 昨日昏迷时的场景,她还记得一二,也记得两人肢体接触时传来的温润感觉。 画面很温馨。 但也很让人脸红。 十六年来,她还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肌肤相贴的时刻,这会儿再度见他,只觉得脸颊上又燥热起来。 陆云风见她不坐,也没勉强的意思,淡声问:“你亲手做的?” 温月华点头:“我亲手做的,只是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陆云风垂眸睨了一眼,他平日从不吃甜食,本想实话实说,但见她一脸殷切,改口道:“应该不错。” 温月华扬起眉,眼尾的泪痣顷刻间变得越发艳红:“你还没吃呢。” 陆云风执起一块,盯着瞧了好久,最后轻咬了一口,入口甜糯,香气四溢。 温月华偏头看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何?” 陆云风点头:“还可以。” “真的。”温月华喜上眉梢,眼眸弯成了月牙形,看的出,心情很不错。 陆云风直视着她,眉宇间也不若平时的疏离,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阳光射进来,在房间内投下淡淡的影,光泽耀人。 温月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两人浅谈几句,魏宇明便来寻人,医馆里又多了一些病患,急需她去诊治。 为此,琉璃是不赞同的,昨日累的昏倒的人儿,今日怎可急需操劳。 当她知道时,极力劝阻:“你还是休息一日吧。” “……” “要不半日?” 温月华剐了下她的鼻尖:“小姐知道你心疼我,但是瘟疫好不容易控制住,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刻,怎能掉以轻心,乖,去给我收拾些几张随身的软垫。” “小姐——”琉璃还想继续规劝。 温月华蹙眉:“快去。” 拉扯了半晌,最后还是按照温月华的意愿行事,琉璃随着她出了房门。 魏宇明正在门口守着,琉璃见状,想也不想直接踩了他一脚。 魏宇明拧眉,但始终未说一句话。 温月华没理他二人,径直朝楼下走去。 - 救世医馆 今日看诊的病患,相较昨日要多一些,但是与前几日相比,已少了许多,想来再有一段时日,瘟疫便能全部清除。 …… 晌午后,送走最后一位病患,温月华还未来得及歇歇,门口便传来骚动,不多时,有一群官兵打扮的人走进来。 “谁是这里的医官?” 温月华起身走出去道:“我。” “来人,带走。” 说着有士兵走上前,一把抓住温月华。 琉璃跑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问道:“官为何要带走我家先生?” 为首的那人道:“太子爷身体不适,让你家先生去瞧瞧。” 温月华道:“官爷,小人医术浅薄,怎敢替太子医治。” “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没再给温月华说话的机会,使了个眼神,抓着她便往外走。 还未走多远,前方有人走过来,那人手执一只玉箫,华服璀璨,拦住道:“蓬统领这是作甚?” 蓬放作揖道:“参见二皇子。太子身体不适,我等…… ” 陆云宴出声打断:“太子乃万金之躯,你竟敢寻普通医者为其看诊,倘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你有几个脑袋能砍。” 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配上他眉宇间的一片柔色,二分质问七分体恤。 他搭上蓬统领的肩膀,悄声道:“随行的那么多医官,从里面选出一个医术最佳的为皇兄去看病,这样也省了你日后的麻烦,对不?” 蓬统领犹豫片刻点头道:“多谢二皇子提醒。” 转身对着后方的人道:“把他放下,撤。”、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转眼消失。 温月华走上前,对着陆云宴抱拳作揖:“谢谢二皇子搭救之恩。” 陆云宴对着她轻挑下眉:“这称呼怕是要改改。” 语罢,向前走去。 温月华盯着他背影瞧了少许,低喃道:“真是个怪人。” 而某怪人对着房顶上那道修长的身影挥了挥玉箫,摆动间划出几个字——你又欠我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的一天 第12章 房顶一角隐没在暗处的身影轻动了下手中折扇,眼尾淡挑,依旧是那副冰山脸。 他单手背在身后,静静俯瞰。 “公子,你没事吧?”琉璃急忙跑上前担忧问道。 “没事。”温月华淡淡道,“走,回去。” 琉璃点头:“是。” 原以为事情便会如此过去,岂料—— “站住。” 方行至门口的温月华,一脚在外一脚在里,身后陡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压力。 她慢慢转身回眸看去,前方车辇上端坐着一人,那人着一袭紫色锦衣,腰间佩戴雄鹰图案玉佩,面若桃李,唇红齿白,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陆云辙。 看来,他派人来捉她,并不是真的为了看病。 温月华微微低头,幸亏她早有先见之明,用胭脂掩去了眼角的泪痣,不然…… 旁边侍卫发话道:“大胆刁民,见到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四周传来抽气声,一个个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温月华也是其中之一。 侍卫走上前,对着温月华道:“你就是救世医馆的郎中?” 温月华道:“正是小民。” 侍卫转身看向陆云辙,“殿下,正是他。” “哦,我当以为是何等老儿被顺城百姓称颂,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少年郎。”陆云辙勾起唇道,“正好本太子有些不舒服,劳烦先生跟我走一趟。” 说的话倒还算客气,只是犀利的眼神透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温月华心下一惊,不知这个陆云辙打什么鬼主意,恐怕真要去了,便别指望再回来,她推脱道:“小民才疏学浅,医术不精,怎敢为殿下诊治,请殿下收回成命。” 陆云辙冷笑两声:“本殿下说你行,你便行!来人,护送郎中回驿馆。” 语罢,几个人快速走上前,一把推开琉璃,攥上温月华的胳膊,动作粗鲁,力道很大。 琉璃摔在地上,四下瞟了一眼,寻了好久也没寻到魏宇明的身影,关键时刻,这个男人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双眉一拧,方要起身去拦,便被温月华的眼神示意住,似在说:不要轻举妄动。 周围跪在地上的人大气不敢出的伏在地上。不知何时,站在房顶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回驿馆。”陆云辙一声令下,车辇再次前行。 温月华被人撼制住,紧紧跟在后方。 走了几步,后方传来骏马疾驰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眨眼间,那匹马已绕道了车辇侧前方,那人从马背上窜下来,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不好了,花雷河决堤,河水涌上岸,恐、恐……” “那还不赶快找人去修固!”陆云辙高声道。 “已怕人去加固,但结果如何尚未知,请太子殿下赶快移驾出城。” 陆云辙脸色难看地说道:“出城。” 何谓峰回路转,此处便是。 听此消息后,士兵也跟着惊慌了,原本押住温月华的两名士兵,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温月华小声道:“倘若河水进城,整个顺城便不保,两位小哥还是放了我,随着太子殿下逃命的好。”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很赞同的点点头,扔下温月华随着前方的人马跑去。 等太子一行人走远了,周围人围过来,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河水冲进来,我们便谁也活不成了。” 温月华站在人群中高声道:“大家莫慌,可以先到我这三楼处躲躲,等安全了再回去,至于大家的吃食,我会让人去准备。” 此话一出,掌声连连,众人惭愧方才未能出口相救的同时又在心里感慨,眼前的少年郎宛若他们的再生父母,如有下一次,定当好好报答。 跪地道完谢,所有人随着琉璃上了三楼,并按之前的要求隔离开。 温月华从后院马厩里牵出一匹马,二话不说,驾马朝花雷河奔去。 还未行至东城门处便被人拦了下来,她端坐在骏马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急声问道:“花雷河情况如何?” 陆云风眼眸从上到下打量一眼温月华,声音淡淡道:“还好。” “还好?怎么会还好。”温月华驾马向前走几步,“太子殿下的侍卫明明说……” 话说了一半陡然停下,她挑眉道,“难道是……” 难道花雷河根本未决堤?只是为了救她? 她道:“是你做的?” 陆云风这次倒也没隐瞒,道:“是。” 温月华低声道:“你难道没想过倘若太子殿下知道你戏耍了他,定不会轻饶你。” 陆云风抽出腰间的折扇挥动一下道:“花雷河决堤确实不假。” “嗯?” “不过,决堤口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便是了。” “啊?”温月华眨眨眼,折服于某人的敢作敢为,当今世上恐也只有眼前之人,敢把太子玩弄在鼓掌中。 她不放心的问道:“这要是万一太子殿下知晓了真相……” “没有万一。”陆云风眼眸向天空看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其实也确实没有万一,因为黄昏之时,逃到安全之地的太子一行人接到了圣旨。 孟后身体抱恙,急召太子回帝京,至于剩下赈灾的事便全权交给二皇子陆云宴处理。 陆云辙虽不满,但圣旨在前,他也万不敢违抗。 陆云宴穿着一身大红锦衣,颜色同天边的夕阳般耀眼,恭敬道:“皇兄可放心回宫,臣弟回宫后,一定会向父皇言明,此次赈灾多亏皇兄的英明决断,臣弟也就是跑跑腿。” 陆云辙伸手拍拍陆云宴的肩膀,笑道:“等你回宫后,皇兄为你接风洗尘。” 陆云宴抱拳作揖道:“多谢皇兄。” …… 少了独权专政的人,事情办起来便容易多了,别看陆云宴平时玩世不恭,实则也是个内秀的主儿。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听从下属的意见,这次赈灾圣上除了派出太子、二皇子,其实还派了巡抚宋峥作为监管。 太子在的时候,宋峥不便多言,太子走了,二皇子又事事问寻他,宋峥也不好推辞,提出了很多好的赈灾策略。 短短半月,取得了好的成效,堤坝再无决堤,城中瘟疫患病之人也所剩不多。 又过了几日,病患全部根治,瘟疫清除。剩下的便是帮助受灾百姓重建家园。 这些只需要地方官府自行解决便可。 几日后,陆云宴回帝京,回去之前,他特意绕路去了趟救世医馆。 此时医馆里已没有多少病人,温月华见状,忙起身迎接:“参见二皇子。” “那些繁文缛节还是免了吧。”陆云宴径自找去了后厅,又道,“讨杯茶水,不介意吧,温兄?” 温月华扬起唇,对着琉璃说道:“奉茶。” 琉璃点头,转身时扫了眼坐在案几上的男子,这个二皇子奇怪的很,每次来医馆都要喝茶,难道驿馆都没有为他准备茶水。 当然,她也只是这么想想。 片刻后,一盏香茶放在了陆云宴面前。 陆云宴打趣道:“还是温兄的小厮泡的茶水好喝,我那处根本没法比。” 琉璃听罢,当即红了脸。 温月华见状,含笑道:“二皇子说笑了。” 陆云宴轻抿一口茶水,啧啧两声道:“对了,不知温兄几时回京?” 温月华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回:“再过两日便回。” 陆云宴云袖一挥:“是吗?那可否同行。” 温月华神色一顿,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前方传来寡淡的声音:“不行。” 拒绝的很干脆。 严格说,替温月华拒绝的很干脆。 温月华抬眸睨向徐徐而至的身影,眉宇间升起一抹笑意。 “诶,程兄,我又没同你说话,我询问的是温兄。”陆云宴谈笑风生道。 陆云风走近,坐在陆云宴对面,示意琉璃斟满一杯茶,慢饮一口后道:“二皇子不忙?” 陆云宴把杯中的茶水饮尽,斜挑一下唇角,笑着道:“不……” 方吐出一个字,有冰冷眼神射过来,他撇嘴改口道:“哦,我记起来了,还有一些事尚未处理,我先走了。” 他起身时甩了下衣袖。 陆云风条件反射的向一侧一躲,用力过猛,不经意间手指端拂上了温月华的手背。 陆云风:“……” 温月华:“……” 两人当即仿若电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笑得一脸谄媚,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一脸得意的走了。 温月华脸色变的通红,头低垂着也不敢抬起来,手背处的灼热感越发强烈。 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喝的太猛,险些呛到。 陆云风到底是男子,反应没有不若温月华大,他轻咳一声道:“我三日后回帝京,一起走。” 温月华点点头:“好。” 须臾后反应过来,抬眸道:“你说什么?” 陆云风重复道:“一起回帝京。” 温月华:“……” 一起? 一起回帝京? 温月华征愣住,好半晌没说话。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陆云风拿起一旁的折扇,站起身向外走去。 没多久,琉璃走进连,对着端坐在案几前的温月华道:“小姐,姑爷怎么了?我看他耳根处泛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前期——莫挨老子 后期:来,靠近点 第13章 琉璃说完又瞟了眼自家的主子,补刀道:“小姐,你的脸也好红。” 温月华摸上一侧的脸颊,心止不住的狂跳两下,不就是碰了下嘛,又、又不是故意的,稳住、稳住,顺手拿起面前的茶杯便去喝。 “小姐,里面没茶水。”琉璃憋笑好心提醒。 温月华垂眸看去,里面当真是一点茶水也没,她尴尬的放下茶杯,轻咳一声,故作镇静道:“你这个死丫头,见你家小姐口渴,也不说斟茶。” 琉璃脸上的笑再也掩饰不住,她跪坐在温月华一旁,拿起茶壶道:“好好好,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怠慢小姐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眼尾都飘到天上了。 温月华知晓她在逗弄她,生气的举起手,“看我不打你。” 琉璃这下连茶水都不倒了,赶快跑起来,“小姐,又不是奴婢让你脸红的,你打我作甚。” 温月华在后面追,“死丫头你还说,看我撕了你的嘴。” 琉璃自小跟在温月华身侧,彼此的脾气早已熟悉,她笑得比方才还灿烂,“小姐,你这叫恼羞成怒了吗?” 温月华伸手指着她:“你给我停下,看我怎么治你的罪。” 恼羞成怒? 不,打死她都不会承认。 追追打打了好一会儿,琉璃讨饶,“好小姐,饶了奴婢吧。” 温月华停住步子,娇嗲道:“饶了你也可以,在姑爷那不许乱说。” 琉璃伸手做发誓状:“小姐放心,奴婢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 “不透露什么,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不知何时出现的程二,扒着门探进头,眨眨眼道。 温月华:“……” 又一个不守规矩的。 琉璃重咳一声,掩饰住脸上的神情,质问道:“程二,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不通传便进来?” 程二站直,抬手摸摸后脑勺,“我叫了啊,是你们没听到。” 琉璃给了他个白眼。 温月华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道:“程二你有何事?” 程二走进来,扬唇一笑:“夫人,公子最近得了一厨子,做的菜甚是可口,想问夫人晚膳可否有空?” 温月华抬眸看去,眼尾的泪痣蓦地亮了些,故作不在意问:“哪的厨子?” 程二:“帝京来的。” 温月华神情一顿,算算日子他们自出帝京已经两月有余,确实是许久未曾吃到帝京的饭菜了。 踌躇间,程二卖惨道:“夫人,你也知道公子脾气不太好,奴才要是请不到夫人,回头公子还指不定怎么惩罚奴才呢,所以,肯定夫人赏脸。” 他说完,做出一副讨好状。 琉璃再次赏给某人个白眼,装,真能装。 温月华见状,勾起唇:“好,我同意便是。” 程二抱拳作揖:“奴才告退。” 等程二走了,琉璃走上前,替温月华理了下衣衫,“这个程二越发没规矩了。” 温月华睨向她,戳了戳她的脸,“我看呀,你同他一样没规矩。” 琉璃噘嘴:“小姐好坏,奴婢才不同他比呢。” 温月华浅笑道:“是是是,我们丞相府的大丫鬟,岂是随意什么人便能媲美的,我们要配最好的才行。” 琉璃一把捂住脸,娇羞道:“奴婢去外面帮忙。” - 夜晚不期而至,顺城主街道上亮起了绽红的灯笼,蜿蜒间好似飞腾的巨龙。 风吹来时,打在脸上,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让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天松客栈今日倒显得比平常安静,出入的人很少。 温月华跟着程二的步子去了最上端的阁楼,雕梁画柱,伴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美丽的让人炫目。 坐在这里有种一览众山小的即使感,整个顺城都在脚下,不得不说,某人选的地点当真是好。 温月华上来时,陆云风正在抚琴,男人一袭白衫,端坐在案几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如流水般行走。 曲子悠扬动听,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月华坐在石凳上,垂眸看着他,眼神里除了探究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江湖历练多年,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她见过不少人,也接触过不少人。 心怀鬼胎的有。 手段狠毒的也有。 大智若愚的也有。 只是不知,她的夫君属于哪一种。 程二为温月华斟好茶水便退了出去。 温月华边品茶便聆听,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眼前的一桌子菜肴,眼尾泪痣亮了些许,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看来某人有些了。 一曲罢,温月华捧场的鼓起掌:“好听。” 她夸人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做扭捏那套,好便是好。 陆云风起身坐到她对面,脸上没有多余的变化,神色如常道:“这些都是你惯常吃的菜,尝尝?” 温月华眸光从他脸上落到满桌子菜肴上,目光顿在最前面的那道清蒸蟹上,看来某人真的是有心了。 这道清蒸蟹看似普通,其实要想做的合温月华口味却是不易,她因身体原因,有诸多忌口,很多调味用的食材都不可用。 可她又偏好这一口,当日爹爹为了找到能做这道菜的厨娘,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就是不知,今日这厨娘,是陆云风从哪寻来的。 她拿起筷子,率先吃了口蟹肉,口感极佳,吃在嘴里一丝油腻感都没有。 更难得的是,同她平日惯常吃的一样。 她挑眉看过去,不经意问道:“难不成你把相府的厨娘接来了?” 开玩笑的问法,本没打算他会接话。 谁知—— 他端起酒杯慢饮一口道:“有何不可?” “嗯?”温月华吃惊道:“你真的把相府厨娘带来了?” 陆云风放下酒杯,云袖一甩,稍作停顿后道:“没有,只是凑巧碰到个厨艺好些的人罢了。” 不知为何,温月华听后心底竟然有一丝丝不明的感觉,她还以为他当真为了她,去相府寻人。 看来…… 她唇角下滑,眼尾处的泪痣暗了少许,看着那道清蒸蟹仿若不似方才诱人。 陆云风不动声色的扫了温月华一眼,指着其他菜道:“这些菜色都不错,你都尝尝。”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一点主动布菜的意思也没,俨然一只高傲的鹰。 温月华压了压心底那些莫名的情绪,自己劝慰道:只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何苦有其他不该有的期翼。 幼苗还未出土,已被拔的连根都不剩。 想通了这些,心情反而变得好起来,她眼尾的泪痣不知不觉间又变了颜色,从暗到亮,配上那清澈透明的眸子越发显得好看。 两人边吃边聊。 陆云风道:“听闻你几岁便离开了相府。” 温月华离开相府这事,对外是瞒着的,除了相府的人,其他人一概不知,今夜她也不想瞒他,轻声道:“是。” “为何离家?” 温月华顿了一下,嘴角扬起牵强的笑:“总有那么些事情不得不离开。” 后面有一句话,她未说出口,你不也是如此吗?也有不为人知的事。 陆云风摩挲着酒杯道:“看来夫人有事情不想同为夫讲?” 这声“夫人”落在温月华耳中,惹的她心跳漏了一拍,某人做事还真是没有底线了。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探寻的东西?? 温月华稳稳心神道:“夫君这话,说的生疏了,妾身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一些小事,说多了也无益。” 高手过招,云里雾里,今夜的陆云风似乎很有和温月华聊天的兴致。 他径自斟满一杯酒对着半空中的明月道:“夫人可喜欢赏月?” “嗯?”温月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云风仰头喝完杯中的酒,放下杯子,道:“不如为夫带夫人赏一赏这顺城的月色。” 说话间,温月华只感觉腰间一紧,似乎有什么缠上,随后她随着那股力量,飞到了最近的阁楼之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未像闺阁女子那般大呼小叫,也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对着身侧的陆云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倘若不是发生些什么,这个有洁癖的男子怎么会靠近她。 陆云风唇角淡挑道:“咱们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温月华:“……” 第14章 温月华尚未来得及问他是何意,身体又因一股强大的力气向前抛去,从亭台楼阁到亲吻地面,这下她真是有些风中凌乱了。 不过,好在她随师傅行医之时也学过些功夫,虽不精湛,但轻功尚可。 一抛一落,她落在了突然出现的马车里,几乎就在她刚坐稳时,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前驶去,那副样子好像后方有千军万马在追。 其实,后方还真是有人在追,千军万马倒不至于,几十人,武功极高。 “小姐,你没事吧?”琉璃一把扶住倾倒的温月华,担忧的问道。 温月华坐好,借着月色看清了马车里的情景,她问:“琉璃你怎么在这?” 琉璃也是一脸懵逼样,秀眉拧到一起,不明所以道:“奴婢正在收拾行囊,谁知道突然有人进来把奴婢打晕,醒来时便已在马车里了。” 琉璃说完了,想起一件事道:“小姐,你不是在同姑爷用晚膳吗?你怎么会?” 温月华稳稳心神,细想了一遍方才的过程,交代道:“应该是遇到了麻烦。琉璃,这里可有防身用的东西?” 琉璃进来的早,方才已经翻了一遍,这里没有任何防身的东西,她摇摇头道:“没有。” 温月华陡然想起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腰间,今日回天松客栈时,恰巧看到了两支中意的银钗,遂便买了下来。 她从腰间拿出一支交给琉璃,叮嘱道:“收好了,遇到危险时,以备不时之需。” 琉璃收下点头,“好。” 马车还在疾驰,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声好像越来越小,温月华掀开窗口的帘子探头向后看去。 他们此时行走的是一条小路,路旁高树林立,偶尔还能听到野兽鸣叫声。 野兽? 树林? 温月华眸色一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倏地探进头,对着琉璃附耳道:“一会儿咱们一起跳车。” 琉璃瞪大眼珠子,无声说:“什么?” 温月华紧紧攥上她的手,对着她点点头。 暗夜中,两人双手紧紧相握,一点点向一侧移去,正巧前方道路不平,太过颠簸,疾驰的马车放缓了速度。 温月华见状,扯上琉璃的手,一个用力,两人从车上跳下来。 连滚几圈后,撞到了路旁的树上,这才停下来。 琉璃痛的叫了一声。 温月华抬手去挡她的嘴时已然来不及。 “吁——”马车猛然停下,驾车人从车上飞驰而下,停在了温月华她们面前。 月色下,男子蒙着面,手持利剑,眼神犀利。 温月华道:“你是谁?” 男子冷哼一声:“送你上路的人!” 琉璃哆嗦着挡在温月华身前,颤着音道:“我、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何要杀我们!” 男子踢了下脚步的石子,“因为你们挡路了!”说话间,举起利剑便刺过来。 温月华用力推开琉璃,一个旋身,躲过这一剑。 男子见状咒骂了一声,再度杀过来。地上的枝叶狂飞乱舞。 温月华顺势捡起一根树枝,和他厮杀起来。不过,男女力量悬殊,加上她武艺不精,几招过后,便有些吃力。 琉璃举着银钗从后方冲过来,谁知还没靠近,被男子一脚踢飞跌到地上的石头上,当即昏了过去。 “琉璃!”温月华惊呼一声,向着一侧冲去。 男子眼神里流淌着杀意:“找死!” 他举起利剑再度刺向温月华,这剑下去,活命的机会为零。 温月华睁大眼眸…… 忽地,利剑在距离温月华一寸之地时被一个石子戳偏,有人给了男子一脚。 男子受力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的黑色面巾脱落在一旁,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月影下,有一翩翩身影从天而降,那人挥舞着手中的折扇,脸上冷若寒冰。 躺在地上的男子见是他,神情一凛,当即明白过来,“是你。” 陆云风道:“是我。” 男子:“那夜是你救的她!” 陆云风斜挑唇道:“你说呢。” 男子似乎明白过来,哈哈一笑:“原来这都是你布好的局。你用她引我出来。” 陆云风没接他这句话,追问道:“你的主子是谁?那夜谁指使你们去破庙的?” 男子仰头大笑:“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从后方窜出来的程二,当即给了男子一脚,狠狠道:“爷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出来!” 男子脸上的笑越来越诡异:“你不会知道的。” 说话间,他用力一咬。 程二奔过去,捏住他的嘴,但为时已晚,“公子,他咬舌自尽了。” 陆云风敛眉道:“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程二在男子身上上下摸了一把最后在他的黑色靴子里摸出一封信。 就在程二忙碌的同时,温月华跑到了昏迷的琉璃身侧,她扶起她,急声道:“琉璃、琉璃、醒醒,醒醒。” 喊了许久,琉璃才慢慢睁开眼,弯唇道:“小、小姐……” “乖,没事了。”温月华安抚道。 琉璃缓缓再度阖上眼。 程二把信收好,快走几步,打算去帮忙扶琉璃,谁知道还未走近,便被呵斥住。 “站住,不用你管!”温月华吃力的搀扶起琉璃,冷冷道。 程二看了眼自家的主子,又看了眼很狼狈的温月华不由自主解释道:“夫人不是你……” “闭嘴!”温月华此时不想听任何人说话,她满脑子想的是方才男子说的那句,原来这是你布好的局。 呵呵,原来她只是他的棋中子。 亏她方才还在担心他,殊不知,某人只是把她当做诱饵! 猫捉老鼠? 哼,本以为别人是老鼠,没想到竟然是…… 程二抬手摸摸后脑勺,看着温月华吃力的搀扶起琉璃,又一拐一拐的向前走去,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真不解释一下吗?我们明明没有……” 他们明明没有设局,至于为何来的如此晚,还不是因为要解决后方跟着的那几十个人。 陆云风眸光在前方身影上停留片刻后道:“你护送她们回客栈。” 语罢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程二站在原地,向左瞧瞧,又向右瞧瞧。 他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作收,求作收 第15章 温月华临上马车前,回眸淡扫,只看到翻飞的衣袂,还有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 次日,安排妥当医馆的后续事务,温月华没向任何人言明,买了辆马车,带着琉璃离开了顺城。 只是,世上终归没有永远的秘密,何况她的出行也不是特意要瞒着,单纯的是不想打扰到旁人。 出城没多久,前方路上站满了一行人,老老少少,面目难舍。 飞快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温月华从马车中出来,看着特意前来送行的人,顿时心生感慨。 她抱拳作揖:“告辞。” 有孩童从人群中走出来,屈膝下跪:“谢谢温大夫救我阿婆。” 稚嫩的童音,染红了温月华的眸底,她再次道:“后会有期。” 送别的画面是让人难过的,没敢再停留,对着车夫道:“走。” 车夫挥舞起鞭子。 人群远去,温月华不知道的是,在人群后方,有人驾马站在不显眼的地方。 程二:“公子,我们回帝京吗?” 陆云风:“程四信上怎么说?” 程二一字不落地复数:“他们赶到时苏嬷嬷已被人带走,不过那人好似有意在指引什么,留下了暗记。还有,皇宫那边已再催了,倘若您要是还不回帝京,估计又有一批太医入住漠北府了。” 随后程二调侃的补充道:“程五已经装不下去了,每天药膳补着,好东西吃着,来信说自己都胖了一圈,扬言公子要是再不回去解救他,他就真成猪了。” 陆云风:“吩咐下去,回漠北,去帝京。” 程二脸上当即乐开花,隐忍多年,终是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去了。 他转念想到别的,神情一顿:“那夫人……” 陆云风:“你派人盯着点,护送她们安全回帝京。” “是。” - 马车走了好远,一直没见那抹身影,温月华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琉璃到底是了解自家主子的,安慰道:“小姐,姑爷应该是有事,不然不会来送行的。” 温月华垂下眸,看着下方,声音不大不小:“不许提他。” 只要想起他连她都算计,心里这股火便怎么也难消除,虽知晓他们的婚约是权宜之计,但毕竟相处了两月有余,又共患难多次,没想到……他心机竟然如此之深。 琉璃安抚:“好好好,不提不提,那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温月华就着飞起的帘子瞟了眼外面,“魏宇明有回信了吗?” 琉璃从腰间拿出一封信:“小姐你看。” 温月华接过,认真看完,吩咐车夫道:“下个路口我们向南行。” 琉璃不解:“小姐,不是应该向北行吗?” 温月华想起那夜的事总有些不解,那人到底为何要杀她?单纯只是因为她在破庙中出现过?还是有其他缘由? 再说,这次出行,师父也尚未见到,那个给她传信的人到底是谁? 师父可否安全? 既然这棋已经下了,她断然没有中途逃跑的理由,更何况即便她想跑,暗处的人也得允许才行。 “往北走,便是江南,都说江南风光好,小姐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琉璃一脸的问号,既然小姐说了要去江南,那便去江南,她点头:“好,奴婢听小姐的。” 温月华打断:“以后记得出门在外,我只能是你家公子。” 琉璃抱拳作揖:“是,公子。” 疾驰的马车,在下一个路口向南驶去,而后方跟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眼,没有迟疑的追了上去。 他们没敢跟太近,始终保持着前方人看不到的距离。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茶棚前,车夫沉声问:“公子,天气干燥,马儿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停下来稍作休息?” 温月华道:“好。” 正巧她也有些渴了。 茶棚有些简陋,架子上面的顶棚破了许多的洞,阳光透过这些洞垂落下来,凉意没有多少,依旧很热。 温月华和琉璃随意坐在了一张桌子旁,琉璃这人仔细,在温月华坐下时特意在板凳上铺了干净的丝帕。原本只是习惯使然,等做完了才发现周围投过来数道光线。 莫名的带着不善的眼神。 温月华一脸平静无波地说道:“有茶吗?” “有、有,客官稍等。”后方传来老者的声音。 没多久,茶水上桌,温月华毫不介意的喝起来,茶水喝了两盏,车夫驾着马车走来,“公子可以走了。” 温月华放下茶杯,又示意琉璃付了茶钱,眼角余光瞟了眼低头喝茶的三个人,对着琉璃说道:“前几日送你的钗子带在身上吗?” 琉璃点头,从腰间取出,交给温月华。 温月华接过,对着她道:“你先上车。” 琉璃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上了车。 她前脚上车,后脚温月华执着手指钗子用力一挥,同时,她一跃跳到马车上,急呼一声:“快走!” 谁知—— 马车竟然不动分毫。 第16章 温月华冷着眉眼看过去,车夫已经倒在血泊中,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忽地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公子。”倒下之前,后方传来了琉璃的惊呼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马车转瞬间消失在茶棚前,而后方赶来的几个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心中一惊,其中一人道:“赶快给主子飞鸽传书。” …… 程二正在驾马疾驰,天空中有一道影子飞过落在他肩膀上。他勒住马,从白鸽腿上取下书信,定睛一看,眉头倏地蹙起,快速跟上前方的马车道:“公子,夫人出事了。” “停车。”陆云风轻呼一声,疾驰的马车陡然停下来,他顺手接过程二手中的书信。 程二:“公子怎么办?” 陆云风慢慢攥紧手,书信成了粉末,顺着缝隙被吹散,他敛眉道:“告诉程五让他给我装好了,出了纰漏我饶不了他!” “可是——”程二想起皇命,犯难地蹙起眉,程五当时另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言明,几位太医已起疑,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生变。 朝堂风云,瞬息万变,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这下真是难办了。 陆云风眸光从程二脸上落到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山山水水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开口道:“去找夫人。” - 温月华昏昏沉沉间耳边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他就是那人要找的人?长得这么娇弱跟个娘们似的。”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就是这个怂样。”另一人啧啧两声,“反正他也跑不了,走,出去喝酒。” “对对,喝酒去。” 逼仄的房间内,霉气呛得人头疼,再加上时不时的摇摆,温月华的身体越发觉得不适。 她微微睁开眸,光线太暗,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地上似乎有些不稳,她被捆绑住的身体也跟着晃动。 ……不稳? ……晃动? 她似乎想起什么,蹙鼻一闻,有海水味充斥在鼻息间,这下她终于知晓自己在哪里了。 她现在在船上。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风卷起浪拍打在船体上,她跟着再次晃动了一下。倾倒间她看到了身侧的琉璃,压低声音唤道:“琉璃,琉璃。” 琉璃悠悠转醒,对视上温月华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挪蹭着身子,“公子,公子。” 温月华挑眉示意她闭嘴,接着也挪动起身子向她那边靠拢。 等两个人终于靠到一起时,琉璃颤抖的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在哪?” 温月华道:“船上。” “船上?”琉璃皱眉道,“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何处?” 温月华知道琉璃害怕,轻声安抚道:“琉璃别怕,有我在定能护你安然无虞。” 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事,琉璃也不若最初的那般惶恐,她勾起唇道:“奴才不怕,奴才知道公子是最厉害的。” 温月华也跟着扬起了唇角,继而借着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弱光仔细看了看四周,封闭的船舱里堆放着一些杂草,窗子已经被木板钉死,唯一的那扇门,也不足一米高,想要逃生,很难。 视线落到另一端地墙角处,瞧了少许,她滚着身子凑过去,倚靠上有棱角的柜子,被捆绑住的手搭在那处,上下摩擦。 绳索是真的结实,足足耗时两个时辰她才解开,两只手腕泛着深深的勒痕,有几处还淌着血。 琉璃看着心疼的要哭出来,“公子,痛骂?” 温月华边替琉璃结绳索边摇头道:“不痛。” 少时她随师父游历时,遇到过比这更大的伤痛,那会儿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更是不会这些,当务之急逃命要紧。 她把两人的绳索解开后,嘱咐琉璃收好,只要一天出不去,这绳索她们便要留着哄骗外面的人。 琉璃倒是也听话,温月华说什么,她都乖乖点头记下。 寻了好久,最后不得不放弃,温月华叮嘱道:“琉璃,这几日我们先养精蓄税,一切等上了岸再说。” 琉璃点头:“是。” 话是这样说,有些事情做起来却不易。温月华和琉璃都是北方人,不习水性还晕船。 即便没人刻意刁难她们,她们也被这摇摇晃晃的海上生活折磨的瘦了一圈。 每天固定时辰送饭,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出现,吃或不吃随你,无人管也无人劝。 枯燥无味的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背后的人似乎有意想看她们无措崩溃,就任她们这么不死不活的呆着。 温月华知晓那人的目的,左右不过是看她们什么时候坚持不下去了,主动求饶,最后套出想知道的秘密再把她们杀了。 海上杀个人太容易了,死了正好喂鱼。 不过,两日后温月华的这种想法被打破了,怪不得她们能安然无恙数日,原来是有更大的买主。 而为了照顾“买主”的心意,那群匪寇竟然在菜里加了些肉类。 她从这细节处看出了端倪,想来,这是“交货”的日子到了,把她们养得圆润些,也好交代。 看来,离她们上岸的日子也不远了。温月华决定上岸那日也就是她们逃跑之时。 …… 人的心往往越接近成功便会越发浮躁些,原本沉寂的四周,不知何时有了谈话声和脚步声。 “诶,他们怎么样?” “好着呢,每天大鱼大肉的,他妈比老子吃的还好。” “行了,抱怨什么,等把人交了,拿了银子,别说吃的,勾栏院里的姑娘任你选。” “嘿嘿,老子要干死勾栏院那一群娘们。” 说着都能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温月华附耳贴上船壁,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忍不住蹙起眉。 流氓! 琉璃挥了挥手中盘好的稻草,用力勒了勒,轻声道:“公子,行吗?” 温月华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她们不习水性,用稻草绑成的绳索便是她们自救的“武器”。 “对了,老大,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不是你我能惹的起的大人物。记得,今夜务必把人给我看好了。” “没问题,他们跑不了。” 谈话声消失,温月华坐到了琉璃身旁,扯过她的胳膊对着她耳语一番。 …… 夜晚,海风骤起,逼仄的船舱里传来阵阵呻/吟声,有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开门,开门,我弟弟身体不舒服,快点开门。” 敲到了好久,那扇门终于被打开,有人打着哈欠走进来,骂骂咧咧道:“干什么!” 温月华上前道:“大哥,我弟弟病了,很严重。” 那人瞟了瞟,想着上头的吩咐,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人。” 刚转过身,便被人击中头部晕了过去。 温月华放下手中的木棍,和琉璃一起把人拉到了角落里,带上盘好的绳索,悄悄出了仓。 十来日的海上生活,她们似乎也适应了摇晃的船身,温月华在前方小心带着路,顺着海水气息一直向前走。 走过两个仓时,前方出现一身影,温月华反应快的伸腿给了那人一脚,不偏不倚那人撞上了旁边的木板,昏了过去。 她一把拉上琉璃的胳膊,加快了速度,期间又遇到几个人。 她虽武艺不精,但智取尚可,加上对方轻敌,有惊无险中她把那几人都解决干净了。 今夜的风似乎比往日的大,她们好不容易跑到甲板上,谁知道出现了让人诧异的一幕—— 甲板上站着二十来个人,两两相对,似乎在谈判,怪不的她们方才出来的如此顺利,原来所有的人都在甲板上。 温月华屏住呼吸,借着火把仔细瞧了瞧,这一瞧,险些背过气去。 ……他怎么在这里? 还同那些匪寇站一起??! 第17章 隔得有些远,加上耳边不时传来风声,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隐约看口型,匪寇头子好像说了句:“这俩人价钱可不便宜。” 陆云风挥动着手中折扇,眉宇间没有一丝变化,身旁的程二先开口道:“多少?” 匪寇头子伸出一只手来回翻了几次。 陆云风唰的把折扇收起,作势转身向外走,那副样子,多说一句都不想谈。 匪寇头子示意手下人拦住他,走到他面前,斜挑着唇:“那你说多少?” 程二开伸出一只手。 匪寇头子冷笑一声,说了句:“你们难道不怕我杀了她们?” 陆云风慢悠悠转身,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便。” 温月华藏身在角落里,当她通过口型看到某人吐出的话时,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本的那点小期翼,荡然无存。 风呼啸而过,她给琉璃使了个眼色,两人从甲板上离开,沿着船舷找了个最佳的位置,把草绳的一端绑在墩子上,另一端系在腰上。 翻涌的水面不时卷起波浪,深不见底的海水好像随时能把人吞噬掉。温月华顾不得多想,对着琉璃说道:“一会儿咱们一起跳。” 琉璃点头:“好。” 两人手牵着手,又走近了些,一头墨发被吹得高高扬起,眼底光泽一寸寸暗下去。 忽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拦住她们,她们要跳海了。” 惊呼中,温月华隔着人群和簇簇火光,同陆云风的视线碰撞到一起,隐约能看见他冷冽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错愕。 微乎其微,让人不易察觉。 温月华收回视线,缓缓勾起唇:“跳!” “咚、咚。”传来两道落水的声音。 匪寇头子见状急了眼,这他妈到手的钱怎么能让它飞了呢,怒吼道:“还不赶快去找!” 十几个人跑过去纷纷跳下海。 陆云风微微一提力,几个跳跃踩在了船舷上,他头朝下飞扑而去。 程二想抓已经来不及,他焦急的跺了下脚:“公子。” 跟着也跳了下去。 他家公子自来有寒疾,虽这几年修养的已经好多了,但只要碰冷水还是会发病。 更何况眼前的可不只冷水这么简单,那是海水,真要冻上一时半刻,回头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想到这,程二在水中游的更快了。 温月华和琉璃跳进海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草杆,两人分别含住用来呼吸,然后解开腰间的草绳,开始挣扎的向前游。 人的潜力在极致的环境下也是容易爆发的,即便以前不精通,这种境况下反而无师自通了。 不知折腾了多久,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小,风声也越来越小,她们渐渐浮出了水面,好巧不巧有块木板飘过来,她们趴在木板上大口喘着气。没了力气的两个人顺着水流随意的前行着。 琉璃牙齿打颤的问道:“小姐,方才不是姑爷吗?为、为何我们不等着姑爷救我们,而是跳海呢?” 她方才在后方,一抬眸便看到了拿着折扇的姑爷还有程二,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便被小姐拉着跳了海。 温月华不想多说什么,想起他说的“随便”,心里便气愤的不行,也不知道气什么,总之就是气。 她没好气地说道:“琉璃,自己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莫要指望他人。” 琉璃蕙质兰心的抿抿唇,看来小姐还在生姑爷的气,好吧,她还是乖乖闭嘴吧。 漂着漂着,前方出现一艘画舫,船上烛光盈盈,纱幔飞扬,丝竹之声悠扬传来。 抑扬顿挫间让人心情澎湃。 温月华想到她们此时的困境,真靠漂还不知要漂到哪里去,万一不小心遇到吃人的鱼类,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抬手对着船挥舞道:“诶,有人吗?有人吗?” 隔得太远,又有丝竹声叨扰,船上一直没有回音。 琉璃见状也加入了呼喊的行列,两人的声音总比一个人大,喊了数十声后,甲板上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高声道:“是谁在那喊?” “小哥,救命——” “小哥,救命——” 温月华趁机又呼唤了两次,这下船上的人终于看清了她们,没多久,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 温月华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时,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意,膝盖处再度传来刺痛感,眼角的那颗泪痣变成了暗红色。 她脸色惨白的道着谢:“谢谢小哥。” 男子低声道:“不用谢我,是我家主子让救得,要谢还是谢我家主子吧。” 温月华眼角余光瞟了眼船上的装扮,灯光绽亮,纱幔都是粉色,还有涓涓流淌出的清香,想来这个他们的“主子”是个极其绝美的女子。 她道:“不知你家主子方便见客吗?” 男子视线在温月华和琉璃身上打转了一圈,垂下眼睑对着丫鬟说道:“主子见不得湿气闻不得海腥味,找两件男装,带他们去沐浴换衣。” 温月华和琉璃随着丫鬟去了后方,洗澡的间隙,她还一直在想,这个见不得潮气闻不得海腥味的人到底是何人间绝色? - 那端,程二把手里的暖炉交给陆云风,又替他裹了裹被子,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先回漠北让刘太医诊治一下?” 陆云风白着唇道:“不碍事。” 程二看着,撇撇嘴,先是让丫鬟收了湿衣服拿去烧了,随后嘟囔道:“您也知道自己有寒疾,为何如此不爱惜?您这身子可是千金之躯,有不得半点差池。” “出门前刘太医千叮万嘱,务必小心,不能染了风寒,您到好,直接钻水里去了。” “夫人那,您明明已经在水下安排了人,又何苦亲自下水救人。” 程二这话一说便停不下来来,脑海中浮现昔日的情景。 漠北地处塞外,多风沙,冬天积雪覆盖能冷死人,公子自小长在帝京,身子娇贵,初到漠北时便遇到了寒冬里最冷冽的雪。 加上没有取暖的碳,府邸四处透风,险些冻伤,倘若只是这些还好,偏偏宫里几位不省心的主,时不时派人来查探一番,下毒行刺那是常有的事。 那年,为了活命,公子被迫躲在了寒冷的冰窖里三日,三日后,奸细除死,可他从冰窖里出来时也奄奄一息。 随行医官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却落了个寒疾的病症,需常年服用养生的丹药。 这也就是为何公子每每沐浴时便喜欢用玫瑰味的皂子,玫瑰花味浓,能遮掩他身上的药香味。 …… 陆云风把暖炉在怀里抱了抱,问道:“夫人那有消息了吗?” 程二:“夫人上了画舫,暂时无碍。” 陆云风:“谁的画舫?” 程二:“应该是那人的。” 陆云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顿,“他也来了?” - 温月华和琉璃换上干净的男装,随丫鬟去了船上最大一间卧房。还未进去,便闻到扑面而来的香气,浓香四溢。 看来画舫主人还真是一个精致的大美人。 带着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温月华和琉璃进了屋里后,抱拳作揖柔声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话落,前方传来低沉声:“谁是小姐?” 温月华抬眸望去,这一望险些没站稳,她眼眸大睁,眸底泛出两个字:是他。 ——六皇子! 第18章 云帝有六子三女,六皇子陆云骁幼年生了一场大病,智力停留在九岁那年,庆帝怜惜他,准他每年到江南皇家别苑修养一段时日。 时日多少全凭陆云骁心情而定,多则两三个月少则几日,只要他高兴便可。 在温月华看来,几个皇子里最受宠的其实就是六皇子陆云骁,庆帝把少有的父爱都给了他。 准他没大没小,准他肆意妄为,准他做喜欢的事。 倘若不是如此暖心的对待,又何来今日这副干净明朗清澈的眼神。 “你说谁是小姐?我可不是。”陆云骁此时着了一身粉色长衫,墨发未绑随意的铺散在身后,敞开的衣领若隐若现间露出迷人的锁骨。 肌肤细腻白皙似乎比女子还娇嫩。 许是好久没见到生人,此时看到温月华,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漆黑的瞳仁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他手指向温月华道:“你,过来。” 随后又指了一下琉璃,表情立马发生了变化,“你,出去。” 琉璃有些犹豫,眼神落到温月华那处,温月华点点头,示意她先退下。 陆云骁见见碍事的都走了,对着温月华道:“你说要谢我?” 温月华抱拳作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陆云骁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不要口头谢意。” “嗯?”温月华微愣:“那公子要我……” 陆云骁从案几旁站起来,走到温月华面前,低头左瞧右瞧,片刻后道:“我要你陪我玩。” “……” 陆云骁转身指了指案几上的小笼子道:“我们一起斗蛐蛐,斗赢了,我就派人送你离开。” 温月华摆手推脱:“我、我不会。” 陆云骁才不管那么多,拉上她的手道:“赢不了我,那你就只能跟我去江南了。” 最后画风成了这样—— “诶,土豆上啊,上啊。” “小武,咬它,咬它,咬赢了本皇子给你好吃好喝的。” “快、快,去它后面啄它。” “你会不会玩,哪能从后面。” “我说了,我不会玩,是你非要我玩的。” 一旁随侍的男子对着温月华使了个眼色,敢赢他们主子,小命不要了。 温月华原本便没有打算赢六皇子,江南之行在所难免,有了六皇子这个护身符,行走起来岂不是更安全。 她觉得火候差不多时,一个不察,让自己的土豆蛐蛐光荣战败。 陆云骁高兴的跳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是本公子厉害吧。” 温月华点头:“我输了,甘拜下风。” 陆云骁挑挑眉:“那好,你就跟我去江南。” 温月华面露难色地说道:“这……” 有些事情该做样子的时候还是要做,该推拒的时候还是要推拒一番,不然如何让别人信服。 六皇子心性单纯,可他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主,就拿旁边这位,自称管家的人,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造诣很高。 让六皇子信服容易,让此人信服有些难。 “这什么这,你输了,就要听我的。”陆云骁小孩子脾气上来,猛跺了一下脚。 从温月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还有种要哭的感觉。她面露难色,始终不开口应允。 旁边管家看不下去,拧眉道:“让你陪我公子,这是你几辈子自来的福气,还敢在这推三阻四,怎么,想去喂鱼吗?” 温月华一听,犹豫道:“那……那好吧,我就跟公子一起去江南。” 陆云骁破涕为笑。 - 苍穹如幕,墨染的天际无星无月,海风吹来,卷起汹涌的浪头。 临睡之前,琉璃压低声音问:“公子,我们真要和那位公子一起去江南吗?” 温月华轻点头:“魏宇明去追查师父的下落,此时只有你我,跟着他们到安全些。” “可是我看那人好像这里有些问题。”琉璃指着头道,“哪有男子穿粉色长衫,还有行为举止也……酷似孩童。” 温月华没同琉璃讲陆云骁的身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安全些。 再说既然他们要瞒着,她也且当不知,这样做起戏来才没有破绽。 她道:“琉璃,这里不是相府,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 琉璃替温月华掖好被角道:“公子放心,奴才记下了。” 说话间,温月华突然瞥到门缝隙处的黑影,她眸色一顿,略微高声道:“你我主仆二人多亏公子搭救才活下来,以后都要听公子的吩咐。” 琉璃眼角余光也瞟到了那抹影子,配合道:“是。” - 这夜探寻的除了方才的影子,还有其他人。 程二有些不满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主子,身子刚刚好些,便强行要出来,他家公子简直太不让人省心了。 看的眼神有些炙热,惹来了陆云风的白眼。 程二抿唇收回视线,自发走在最前端。 陆云风步默默跟在后面,脑海中不时浮现着温月华临跳海前的那个眼神,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特别熟悉,可是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程二扯了扯陆云风的衣袖,示意他前方那间便是温月华的住处,此时屋内没了烛光,想来已经睡下。 陆云风站在房门前,缓缓伸出手,在还未碰触到门时又停了下来,思付少许,最终收回,给了程二一个眼神,两人悄悄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有道纤细的身影此时正贴在门后方。今夜的玫瑰香味似乎比往日更浓,初一嗅到时,她便警觉的从床榻上起来,带有这种香味的只有他。 温月华眸色越发的沉,想着倘若他进来,她要如何对他?设想了若干的见面场景,但没想到—— 他驻足少许后,离开了。 温月华长吁一口气,心情竟然有些许的放松,比起横眉冷对高声质问,两不相见也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一年之期很快便到。 这样想着,心底的那点芥蒂又释怀了不少,他们这种关系,救了是好意,不救是情理。 互相利用嘛,多大点事。 等脚步声走远,温月华折回床榻上,扯过被子蒙住头,阻止香味的侵袭。 - 陆云风随着程二走了一会儿,突地右侧的房门猛然间打开,有人高兴的轻呼一声:“三哥。” 程二蹙眉,在陆云骁要说第二句话时,一把捂上他的嘴。三个人一起进了屋里。 陆云骁眨巴眨巴眼眸,竟然哭了起来,“你好坏。” 第19章 冷不丁的哭声传来,程二手心下一慌,急忙扯手离开,惹了谁也不要惹了眼前之人,这哭下来,怕没个半盏茶是没法停止了。 他求救似的瞟了一眼自家主子。 陆云风走上前,拉上陆云骁的手,轻声安抚:“骁儿乖,再哭我可要离开了。” 陆云骁吸吸鼻子,破涕一笑,回握住陆云风的手,拉他一同坐在桌前:“哥哥,我已经许久未见你了。” “哥哥有事要忙,等忙完了便能和骁儿一起玩乐。”陆云风把难得的柔情都给了眼前这个相差两岁的弟弟,他抬手摸摸他的头,问道:“最近可有好好吃饭?” 陆云骁乖巧点头:“有,我吃的可多了。” 陆云风:“先生教的字可都会写了?” 陆云骁抬手挠挠头,“我、我始终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陆云风神色一顿,刹那后恢复如初,勾起唇:“骁儿,不如哥哥教你写可好?” 陆云骁乖巧点头。 陆云风拉着陆云骁去了案几前,两人双屈膝跪下,他握住他的手,执笔写下“陆云骁”三个字。 陆云骁脸上扬起孩童般的笑容,眼神真挚,看的出,是从发自心底的欢喜。 陆云风状似无意问道:“骁儿怎么认出哥哥的?” 陆云骁边写边道:“哥哥身上有药香,续生丹的药香。弟弟这也有续生丹。” 虽然哥哥带着□□,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 “骁儿能不能答应哥哥,今夜见我的事情不向任何人提起?” 陆云骁食指放于唇间,轻声道:“哥哥放心,骁儿很乖的,向谁都不会提起。” 陆云风拿过案几上的粉色丝带,移到他身后,执起万千发丝,轻轻绑好。 陆云骁最讨厌别人碰触他的头发,可偏偏陆云风除外,总是央求着哥哥帮他束发,久而久之,只要见面,陆云风自然而然的都会为他扎好。 一根粉色丝带,绵绵兄弟情,帝王之家能有此情谊,也实属难得。 程二见状乖乖退出,守在门口。 屋内再度传来谈话声。 陆云骁兴冲冲的拉着陆云风看了他新得的蛐蛐,又提了一嘴,“豆豆和小武好棒的。” 陆云风手背贴上茶壶,觉得温度尚可,执起倒了半杯,向前轻轻一推:“骁儿喜欢今日同你玩耍的小哥哥吗?” 陆云骁挑眉想了想,点点头:“喜欢。” 陆云风:“那骁儿答应哥哥,别让船上的人欺负他可好?” 陆云骁:“好。” 陆云风把茶盏放到他手中,夸奖道:“骁儿真乖,七夕见面时哥哥带你去看花灯。” 陆云骁喝完茶水,拍手叫好:“好、好,骁儿最喜欢看花灯了。” …… 说着转眼到了七月初,在海上行了十来天,六皇子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杭州皇家别苑。 而直到站在别苑前温月华才被告知,救了自己的人乃是当朝六皇子,看着陆云骁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她配合的跪在地上俯首道:“草民参见六皇子,六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琉璃在一旁傻傻的跪下,顺着温月华的话也说了一遍。 陆云骁伸手去拉温月华:“跪什么跪,走,咱们去玩秋千。” 少年心性,除了玩便再无其他。 温月华起身时,莫名感觉到有一道视线从后方射过来,含笑间,她眼角余光四下瞟了一眼,起身道:“是。” 整整一下午,她陪着陆云骁玩秋千、斗蛐蛐、练毛笔字,晚膳时才分开。 随行的管家见她落了单,把她堵在拐角的地方,沉声道:“你要是敢对殿下不利,小心你的狗命!” 类似这种警告,温月华已不知听了多少次,她抱胸道:“马管家、马公公,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会对他不利。” 她说的认真,可在某些人眼里却假的很。 温月华勾起唇,眉眼上扬,红色泪痣也跟着挑起,又道:“哦,殿下说他想吃桂花糕了,麻烦马公公着人去准备些桂花,我好做糕点给殿下吃。” “哼,最好这样。”马公公拂袖而去。 等人走远了,温月华走到假山后,轻轻吹了一口哨声。 忽地,有人影从高处一跃而下,站定在她面前,抱拳作揖道:“小姐。” 温月华打量着魏宇明道:“我师父那,探查的怎么样了?” 魏宇明:“印记到了杭州城便消失了,现在还不知具体在哪。” 温月华:“帝京可有什么消息?” 魏宇明道:“帝京一切无恙,相爷嘱咐小姐照顾好自己,还有,相爷不希望小姐卷入皇室之争,倘若可以,请小姐尽快离开。” 温月华负手而立,目光翼翼道:“见了师父,我自会回帝京。” 这趟出行一是为了躲和亲,二是为了寻师父,她怎么可以在人还未寻到时便先折返。 魏宇明知道劝不动她,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把软剑,对着温月华耳语几句。 温月华的脸色在听到那些话后慢慢沉下来。 * 酉时三刻,温月华端着桂花糕进了偏殿,陆云骁正坐在桌前左右张望,见她进来,高兴地迎上去,蹙鼻一闻:“好香。” 温月华把盘子放到桌上,提醒道:“不可多吃。” 陆云骁满眼都是桂花糕,哪听得进她的嘱咐,随意应承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放在了嘴里,轻轻一咬,满口留香,甜糯感十足。 “晚间不要吃太多。”温月华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他倒比平时吃的更多了些。 温月华看着,也没阻止,视线透过窗棂落到了屋外,天色渐黑,收了最后一丝光亮。 这天夜里,六皇子因白天玩的太疯,早早便睡下。 温月华趁夜深人静时,同六皇子换了住处。她事先服下一颗丹药,侧身而卧,静静等待着。 三更天,窗棂传来响动,有不明的雾气散开,待烟雾彻底消失不见,有人破窗而入。 他们小心翼翼向床榻走近,手中利剑光泽耀人。 刺杀发生在眨眼间,当剑刺向床榻时,温月华腾空而起。 那人惊讶道:“你没中毒?你是谁?” 温月华没跟他们废话,把他们引到院中。剩下的事情,魏宇明一个人便解决完。 等众人听到厮打声出来时,几名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动作整齐划一—— 咬舌自尽。 马公公吓得白了脸:“诶,我那祖宗耶。” 他急急跑向陆云骁的房间,见他没事人似的呼呼大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神神叨叨道:“幸亏没事,幸亏没事……” 琉璃迎上来,对着温月华眨了下眼,眼神里传达的信息是:事情办妥,六皇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温月华慢点下头。 马公公出来时,再看温月华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虽还是别别扭扭的,但出口的话客气了不少:“殿下是你救的?” 温月华:“嗯。” 马公公:“行了,这次给你记一功。” 温月华:“我救殿下不是为了记功。” 马公公:“那你是为何?” 温月华:“我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求专栏预收,么么哒。 第20章 马公公那张老驴脸拉的一尺长,眼神灼灼,在宫里当了四十年的差,头一次见这么顽劣的男子,腰间处的小鞭子有些雀雀欲试。 不过,他尚知分寸,这几日殿下同这个叫陈林的人相处的极好,加上今夜又是他救得殿下。 若真动起手头,未必能讨到好处。 都是千年的王八,装起来谁都不比谁差,马公公收敛怒意‘呵呵’一笑:“陈公子说笑了。” 温月华耸了下肩,对上那张老驴脸缓缓勾起唇:“谁说我在开玩笑。” 她笑得一脸从容,眼神里含着挑衅。 马公公何时受过这种藐视,伸手便向温月华劈来,温月华疾步后退,躲过一掌,旋身间抬腿踢去。 她武功一般,三个招式下明显占了下风。 琉璃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双手紧紧握住,眼神焦灼的四下瞟了一眼。 忽地,窗棂大开有声音出现:“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在玩游戏吗?” 窗棂处有人探出半个身子,边擦拭着眼眸边道:“我也要玩。” “哎呦喂祖宗,也不多加件衣服,当心感染风寒。”马公公收住手,对着后方傻愣地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伺候殿下休息。” 转头眯起眼:“殿下,不是玩游戏,奴才在和陈公子打、打蚊子。” 温月华迈步走进,抬手扇了马公公的脸一巴掌:“我刚才看到好大一只蚊子,怕它伤了公公的脸,所以才……,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被打了脸的马公公脸色忽红忽绿,言语却是极温柔:“谢谢温公子,不碍事,不碍事。” 温月华打了声哈欠:“殿下,我困了,先去睡了。” 陆云骁见人要走,趴着窗口,伸长脖子:“桂花糕做的不错,我明天还要吃。” 温月华:“明日午膳后给你做。” 喧闹过后,回归平静,该处理的尸体也悄无声息处理干净。 温月华负手立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前方,有人走进来,轻声道:“小姐,不是马公公。” 温月华转身看向魏宇明:“你可看清楚了?” 魏宇明点头:“我曾同那人交过手,武功招式不一样。” 温月华:“师父那不能耽搁,还是快些查出行踪才好。” 魏宇明抱拳:“是。” 直到此时,琉璃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小姐的谋划,她不解的问:“小姐,晚膳时的桂花糕?” 温月华:“里面加了安神的草药,不然六皇子岂会睡得那么沉。” 琉璃:“那刺客?” 温月华:“将计就计。” 这一路走来遭到不明追杀,倘若她还同之前般不懂谋略,那才真是蠢。 救了六皇子落个好名声,探查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这才是她今夜的目的。 - 马公公伺候陆云骁睡下,等他睡熟后才离开,没走没多远,想起一件事又折了回去。 他盯着那只空餐盘微微蹙起眉,殿下喜欢吃桂花糕不假,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了这么多,又……睡得这么沉。 难道这桂花糕里有什么? 他端起盘子闻了闻,也没闻到有何不妥之处,放下时眼神落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细看,床上人儿转醒坐起:“马公公你在这里做什么?” 马公公抬脚一踢,接着转身走到床前,挑唇扬笑:“方才窗子开了,我怕冻着殿下。” 陆云骁耷拉着眼皮:“哦,不早了,公公也去休息吧。” “是。”马公公临出门前眼角余光再次瞟了一眼桌子下方。 - 翌日,神清气爽的六皇子,一大早把所有人折腾醒,吵着要玩游戏。 温月华被唤来,一起荡秋千,一起玩蛐蛐,一起捉蚯蚓,后来又解锁了新花样,两个人玩起了水。 六皇子要玩水,除了马公公敢开口拦一拦,其余的奴才哪个敢。 正巧早膳后一直没见马公公的面,这玩水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发生了。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好,有些阴沉,偶尔还有风,一通玩下来,衣服都给浸湿了。 午膳后,这个娇贵的六皇子毫无意外的生病了,风寒来的快,他裹着被子一直说冷。 马公公急的脸都白了,赶忙差人去请太医。 陆云骁颤着唇道:“不要随行的,那、那些老东西给的药太、太苦了,去、去外面找。” 马公公叮嘱道:“要找可靠的。” …… 不得不说,六皇子手下人办事效率就是快,半盏茶的时辰便把名医给带进了别苑。 名医一身素雅灰衫,手里拿着折扇,举手投足间老持沉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纪看着有些小,医术方面不忍让人怀疑。 马公公上下打量一番,犀利道:“里面那位可矜贵着呢,你们要是给治坏了,当心小命不保。” 陆云风打开折扇轻轻挥动两下:“放心,我们很惜命。” 陆云骁裹在被子里,对着外面喊道:“马公公,让他们进、进来……阿嚏、阿嚏。” 马公公侧开身子,推开门,把人引了进去。 看诊时,陆云骁借故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等周围安静下来,他一把掀掉身上的被子,拉住陆云风的手:“哥哥。” 陆云风食指挡在唇间,回眸看了看,提醒道:“小点声。” 陆云骁乖乖点头:“哥哥,你是不是来带我看花灯的?” 陆云风摸摸他的头,宠溺淡笑:“对。” 陆云骁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真——” 陆云风捂住他的嘴,附耳道:“别喧哗。” 陆云骁在陆云风面前乖巧的像一只小绵羊,他抿唇点头。 两个人在房内谈了好久,最后还是马公公忍不住,出声道:“殿下。” “进来吧。”陆云骁裹着被子道。 马公公进来时,正巧看见陆云风写完方子。 程二接过方子交给马公公:“按照这处方子去拿药。” 马公公端详着仔细瞧了瞧,看着上面都是一些常用的草药,眉头渐渐舒展开,转身把药交给了宫女。 陆云骁吸吸鼻子:“在我病好之前,你们先留在此处。” 马公公:“殿下这——” “阿嚏,就这、这么办了。”陆云骁对着马公公道:“让他们住隔壁房间。” 马公公犹豫许久,最后低头抱拳作揖:“……是。” 陆云骁睨向陆云风时轻眨两下眼。 - 温月华正忙着做桂花糕,琉璃走来,悄声道:“公子,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 “谁?” “姑爷。” 温月华抬起头,不确信的问道:“谁?” 琉璃凑到她耳边:“姑爷和程二。” “他们为何来此?” “六皇子感染风寒,他们是请来的大夫,而且六皇子还要……” 琉璃把方才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温月华矗立在灶台前,思绪一时间有些纷乱,想不透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的太过入神,手不经意间搭上了冒着热气的笼屉。 “公子小心。”琉璃惊呼声中,一把折扇旋转着打向温月华的手,随后又旋转着回到了主人手中。 温月华转身看向了后方的男子,眼神里流淌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神情。 有些疏离。 有些冷意。 还有一丝绽亮的光。 交织在一起最后升华为脸上那抹浅笑:“公子,要吃桂花糕吗?” 第21章 陆云风收起折扇,缓缓走进,盯着温月华道:“好。” 温月华从笼屉中取出餐盘,拿起筷子交给他,小心提醒道:“桂花糕有些烫,公子要当心。” 说话时她眸光瞟到了门后方的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嘴角轻轻勾了勾。 “闻着味道不错,就是不知口感如何。”他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点点头:“味道确实不错,甜糯爽口。” 论做戏谁都不比谁差,陆云风一早便知道后方有人跟着他,这才有了此时的一幕。 温月华:“还不知公子名讳?” 陆云风:“程风。” 温月华:“陈林。” 陆云风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抱拳作揖道:“陈公子,幸会。” 温月华还礼:“程公子,幸会。” 两个人在这浅淡的聊着,那抹影子从门后消失。 温月华见人走了,侧身一步,压低声音问:“你为何会来皇家别苑?” 陆云风淡挑一下唇角,不急不慢道:“我来寻娘子呀。” 温月华:“……” 这话,鬼才信。 她在脑中仔细想了一遍,初上船那夜,他也来了,莫非……这里面有他要寻的? 人? 还是物? 不管寻的是什么,想必一定非常重要的。 温月华眸光落到陆云风的脸上,对他的好奇心再度加重,他到底是谁? 到底要寻什么? 盯得时间有些长,琉璃在一旁轻咳声提醒:“公子,人走了。” 温月华回回神,眼底映出那道修长的人影,方才那句“娘子”明面上是调侃,实则是提醒吧。 提醒她,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露馅的话,谁都跑不了。 这心机当真是…… 心机深沉的那位,出了厨房,顺着长廊折返六皇子的住所,走了几步,程二迎上来:“公子,你猜的没错,那人果然是马公公派来的。” 陆云风挥动着手中折扇道:“马公公那查的怎么样了?” 程二:“还差些。” 陆云风:“找个机会试试马公公的身手。” 程二:“是。” 机会这东西说来还真就来了。 三更天,一声惊呼响起:“走水了,走水了。” 藏书阁里燃起火。 马公公蹭的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眉头深锁:“糟了!” 顾不得穿外衣,他从窗子跳出,向藏书阁跑去。动作够快,去的时候火还不是很大,他一脚踹开房门,闪身进了屋。刚行至几步,便感到有东西向他刺来。 …… 半盏茶后,藏书阁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手提着一个水桶,向里面泼洒。 “咳咳。”马公公灰头土脸的走出,厉声厉色道:“快,快灭火。” 大家急忙凑上前泼水,谁也没注意到,他一直垂着的左手,隐约有血液滴落。 温月华住的地方有些偏远,等她知道藏书阁走水,赶到时火已经扑灭,索性扑救及时,里面的书籍损失不大,还能修复。 她混在人群中四下看了看,竟然没看到陆云风的影子,正奇怪的时候,在房檐上瞟到了一抹黑色身影。 那人对着她微微点头。 温月华抬手一指,随后从人群中退出。 “今日属下的人密探寻回一件物事,不知小姐可认得?”魏宇明从怀中掏出一粒珠子,珠子颜色颇深,质地上乘,周身绽亮,隐约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师父之物,师父行医多年,身边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身上戴的那串佛珠还算尚可。 “哪来的?” “从商贩手里得来的。” “仔细盘问过了吗?” 魏宇明点头:“问了,但什么也没问出。” 温月华把珠子放到腰间,交代道:“继续查。” 魏宇明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他‘嗖’地一下消失不见。 温月华转身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了徐徐而至的身影,不同于白日的灰衫,他此时着了一件红衫,墨发未束,衣领微张,手里拎着两壶酒。 这么看过去,倒有几分痞相。 她微挑眉,眼神含着探究,忽地一壶酒扔到她手中,“陈兄不是要喝酒吗?” 温月华:“……” 陆云风眼神含笑:“酒是好酒可不要辜负了。” 他伸手打开上面的盖子,靠在一旁的树上,仰头喝了一口。 平时沐浴都要玫瑰味皂子的男子,今夜竟然如此这般不讲究,温月华侧眸仔细瞧着,想看出些端倪。奈何他掩饰的很好,眸底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她把酒壶再度扔回去:“酒是好酒,但我今夜不想喝。” 陆云风接住:“不喝?” 温月华耸肩:“不想喝,当然程公子可以理解为,我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喝酒。” 陆云风微微偏头,背后的发丝有几缕移到身前,脸上的表情不若平时高冷:“哦,我以为我们很熟了。” 温月华冷哼一声,“是吗?我最初也以为,不过……”她顿了一下道:“不过,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陆云风又喝了一口酒,寡淡道:“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 温月华抬脚踢了下地上的石子,神情比方才冷了几分:“表面我都猜不透,何况是人心?人呀,还是做好自己最为重要,你说呢?” 陆云风点点头,“说的没差。”他站起身体,拎着两壶酒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顿住,回头道:“陈公子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下?” 温月华不解道:“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陆云风空出一只手指了指温月华的肩:“你那里有条虫子。” 温月华偏头一看,“啊——”的大叫一声,她生平最怕虫子。 陆云风勾唇笑了两声,再回身时,眼角余光瞟见暗处的身影,脸上笑意顿失。 程二从暗处跟上他的步伐,点头:“是马公公。” 陆云风把酒壶扔给程二道:“我去六皇子那。” 程二指着角落里晕过去的人问道:“那个人怎么办?他方才应该听到夫人和黑魏宇明的谈话了。” 陆云风:“告诉他,要是敢把今夜的事说出去,小心狗命不保。” 程二点头,随后又嘀咕道:“公子,我觉得您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陆云风:“哪不一样?” 程二边走边道:“原本今夜您只要守着六皇子,明日马公公那便没什么好垢污的,毕竟有六皇子亲身作证。可您竟然因为担心夫人亲自出来了,这下便不好说了。” 哎,出来就出来,还找个喝酒的蹩脚理由。男人呀,口是心非。 陆云风:“怎么个不好说法?” 程二:“也许马公公会把走水的源头挑到您的头上来。” 陆云风:“我怕他。” 程二摸摸鼻尖,回眸瞟了眼后方扑闪虫子的那位,道:“公子,您不会是看上夫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4 11:31:12~2020-05-25 14: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nyuezhao.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程二话落的同时被某人一脚踢飞,挂在了半空中的枝干上,他刚要发声,又被树叶封了嘴。 反转来的太快,他一脸懵逼的看着下方,哎,太难了。 温月华拍打完虫子,红着脸回了房间,刚进门,琉璃便迎了上来:“公子你方才去哪了?奴才找了你好久。” 温月华示意琉璃关上门,洗净脸,这才开口说道:“何事?” 琉璃放低声音:“方才马公公派人过来请公子去正厅。” 温月华把巾帕递给她,问:“还说了什么?” 琉璃摇头:“没有了,不过奴才猜应该是为了今夜藏书阁走水的事情。” 温月华喝了一盏茶,换了身干净的长衫,去了正厅。 - 正厅里人很多,除了侍卫、宫女、马公公、程二,还坐着陆云骁、陆云风。 温月华赶到后,所有人立即齐刷刷看过来,眼神里流淌着莫名的情绪,看着有些渗人。 马公公抬起眼皮,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她,阴阳怪气道:“陈公子,能否告知一下,你方才去哪了?” 他派下去的三个人,两个已经回来复命了,只有监视陈林的那个,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陈林有问题! 很严重的问题! 温月华先是对着陆云骁抱拳作揖,随后迎上马公公的视线,不急不慢道:“马公公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要……盘问我?” 马公公耷拉下眼角,冷哼一声道:“藏书阁无端走水,这里的人都有嫌疑,不过大家都有证人,都可以自证。你呢?谁能为你证明?或许……这火根本就是你放的?” “马公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温月华道,“有什么证据吗?” 马公公四下瞧了一眼,有宫女从人群中走出,屈膝跪在地上:“启禀殿下,奴婢、奴婢方才看到陈公子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后院离藏书阁仅有一墙之隔,也许这火就是从后院引来的也说不定。” 温月华双手抱胸看着,“继续。” 宫女又道:“奴婢好像看到陈公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马公公:“拿的什么?” “火、火折子。对,像是火折子。” 马公公走到陆云骁面前,颤着音道:“殿下您也听到了,这个火肯定是陈林放的,不然她为何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去后院。藏书阁里的书籍都是我云国的珍品,这事必须严办。” 他在里面受了偷袭,虽然不能确认行凶者肯定是陈林,但他看他碍眼,正好借这件事把他除了。 然后—— 再想办法治程风的罪,总之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温月华高笑一声,眼角的红色泪痣在烛光的映衬下明亮了很多,她走到那个宫女面前,问:“也许?好像?应该?说了半天,你并不确定那人肯定是我,对吧?” “我——” “你既然不能肯定那人是我,又凭什么污蔑我,难道说你和别人串通好了?” 宫女脸色煞白的睨了马公公一眼,随后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马公公插话道:“放肆,陈林别忘了这是哪里,这可是皇家别苑!谁给你权利让你质问的!” 温月华:“我没做过!” 马公公:“谁能作证!” 正厅内顿时静的只闻呼吸声,陆云骁许是觉得太吵,掀开眼皮看了看,刚要说话,旁边传来声音:“我能作证!” 话吐出的同时,折扇顺势打开,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 马公公眼神落到陆云风身上:“程公子,你初来乍到,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陆云风瞟了眼陆云骁,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站起身:“马公公,对吧?” “对。” “我可以为陈公子作证。我们方才一同小酌了两杯。” 马公公一挑眉:“你们……小酌?” 陆云风走到马公公身侧,点头:“是。” 扇子微微挥动,不经意间把酒气散的更远,看样子还真是喝了酒。 马公公眉头一蹙,话里话外警告道:“程公子可要想好了,我们殿下在这,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也不能乱认。” 陆云风移步到温月华身侧,含笑道:“陈兄,你这酒量着实不行,改天找机会,咱们再喝。” 温月华:“好。” 马公公阴恻恻的看着,眼神在他们中间穿梭,他也不傻,知道眼下这两个人正得殿下的宠,强行定罪,也会惹的殿下不快。慢慢启唇道:“你——” 才吐出一个字,旁边有人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一番,随后那人退了出去。 马公公神色顿时变得得意起来,他走到陆云骁面前道:“殿下,又有人看到火是陈林放的。” 陆云骁被他们吵得也差不多了,精神回了个七七八八,“谁?” 马公公:“带上来。” 紧接着,有人走进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派去监视温月华并被程二打晕的人。 马公公:“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讲出来。” 侍卫跪在地上,眼眸四处瞟了瞟,待对视上程二的眼神时,浑身一哆嗦,颤着音道:“我、我……你、你……” “什么我你的!”马公公高声道:“说你看到了什么。” 大家齐刷刷的瞪着男子,一副吃瓜人的表情。 马公公嘴角扯了老高,一脸“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神情,敢跟他斗,还嫩点。 由于心情太澎湃,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眼角处的沟壑纹路似乎比以往都深,他再次道:“你尽管说,殿下会为你做主的。” 跪在地上的侍卫抬起头道:“殿下能饶了我吗?” 马公公:“照实说,殿下一定不会秉公处理。” 男子头伏的更低,小声道:“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 马公公当场愣住,嘴角一寸寸滑下去。 他走过去,拎起侍卫的衣领问:“你说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男子哭丧着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吗,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马公公:“……” 本来把所有反转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谁知道他竟然说没看见。 不是没看清,而是斩钉截铁的说,什么也没看见。 他气得抬手便要向那人劈去。 “行了,今夜就到这吧,我困了。”一直沉默的陆云骁发话道:“马公公你该问的也都问了,这人也说了,什么都没看到。” 他打了声哈欠,揉揉眼,哑着声道:“下次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马公公一张老脸白的成了纸,抱拳作揖道:“是,老奴一定谨记。” 本来是要治别人的罪,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落了一身腥,马公公那张脸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陆云风走上前,对着温月华道:“陈兄,一起走。” 温月华还礼:“程公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了几步温月华顿住步子,又折回来,站在马公公身前道:“马公公,藏书阁走水是大事,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哦,放火的真凶,我也可以帮忙一起找。” 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 温月华这句话就是典型的气死人不偿命。 前脚刚挨了主子的训斥,后脚再听到这样的话语,马公公险些被气炸。 明明之前安排的很好,藏书阁意外走水,将计就计除了这个姓陈的小子,谁曾想…… 月色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温月华始终和陆云风隔着半臂远,等拉开了距离,她轻声道:“谢谢程公子出手相助。” 陆云风挥动着扇子,慢悠悠道:“真要谢的话,我还是喜欢实质的东西。” “……” 温月华警惕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含义颇深。 陆云风没看她:“放心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 温月华:“……” 臭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撒泼打滚,卖萌求作收,小主们,可怜可怜轩哥吧。 第23章 温月华狠狠瞪了陆云风一眼,拂袖而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程二凑上来,“公子。” 陆云风压低声音:“派几个人保护夫人。” 程二:“公子担心马公公会加害夫人?” 陆云风挥动折扇道:“不单是马公公,还有其他人。” 程二想了想,挑眉道:“难道是那夜您同夫人赏月遇刺的事……” 陆云风点头:“死者身份追查的怎么样了?” 程二附耳道:“这段时日属下派人顺藤摸瓜查到这人祖籍是西域莱城,不过他自幼跟随叔父做生意。” “哦?” “有意思的是,他叔父现在人在帝京,叔父有一子恰巧是太子门客。” 陆云风合上折扇,眸色瞬间变得暗沉,低喃道:“太子?” “对。”程二摸摸头道:“属下有一事不明,太子为何要派人追杀夫人呢?难道夫人的身份……” 陆云风仰头看了眼半空中的月色,阴沉着脸道:“让人加快查找那本遗失的花名册。” 有了那本花名册,扳倒太子的胜算便又大了些。 程二:“是,我马上着人去办。”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房门前,刚要进门,后方传来脚步声,有些急切,“程公子,殿下有请。” 陆云风给程二使了个眼色,随侍卫去了陆云骁的寝殿。 一路上打着哈欠在轿撵上昏昏欲睡的人儿,此时手里拿着梨子,正大口大口的啃着,见陆云风进来,忙站起身,“哥哥。” 陆云风瞟了眼他手上的梨子,淡声道:“梨子属寒,吃多了不好。” 只有在陆云骁面前,他才会放下所有戒备,宠溺有加,连笑容都是真诚的。 陆云骁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三哥的话从来不会不听,哥哥说吃了不好,那他便不吃。舌尖轻舔下嘴唇,恋恋不舍的把梨子放下,“骁儿听哥哥的。” 陆云风走近,摸了摸陆云骁的头:“骁儿乖。” 得到哥哥的赞赏,陆云骁尾巴都要翘上天,脸上笑开了花:“哥哥,我今夜做的好吗?” 陆云风:“好。” 这边两兄弟浅淡的聊着,那边温月华气呼呼的回了房间,她现在是越发不了解这个“夫婿”了,以前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看谁都像仇人的样子,来了皇家别苑这是怎么了? 找她喝酒? 用虫子戏弄她? 言语撩她? 看不上她的身体?! 哼,他以为他那样的,她就能看的上! 世人都道西域程家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简直是——胡说。 胡说? 胡说! 温月华似是想起什么,对着琉璃勾勾手指道:“当初我让魏宇明去查姑爷的底细,他怎么回复的?” 琉璃挑了挑烛芯,让白烛燃的更亮堂些,偏头思索了一阵,回:“奴婢记得,魏护卫说,姑爷是西域程府的人,为人还算不错。”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奴婢听府里的下人闲谈的时候,谈起过这个程府,程府乃西域吴城大户人家,生意遍布整个云国,程大公子貌比潘安,性情温善脾气好的真是……” 说到这琉璃倏地停了下来,迎上自己主子的视线,不解道:“不对啊公子,这个道听来的东西,好像和姑爷不太一样。姑爷不说他就是程家公子吗?可是……” 可是这是同一个人吗? 怎么听也不像一个人。 温月华托腮凝视着袅袅烛火,长睫轻颤,眸子渐渐眯起,心中有一想法生成。 也许…… 她示意琉璃坐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没多久,琉璃换了装,打开房门,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轻轻吹了一声,有黑影出现在眼前。 魏宇明:“有何事?” 琉璃摘掉斗篷上的帽子,露出那双闪着光泽的眸,“小姐要你再去查一下姑爷身份。” 魏宇明:“小姐怀疑姑爷?” 琉璃翻翻白眼道:“小姐让查,你查便是。这是写好的书信,你想办法交给吴城那边。我再说一次,要快!” 魏宇明接过书信,手指放在唇间一吹,须臾,一只灰色鸽子旋转着飞下来。 他把书信绑在鸽子腿上,送走鸽子后道:“不出七日便会有结果。” 灰色信鸽在夜色中穿行,刚刚飞出皇家别苑,便有两支利剪射过来,它成功躲过其中一支,却被另一只射中。 光影下,有人从信鸽上取下一封书信,待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 嘴角用力抽了抽。 糟糕! 程二急忙折返,把书信交给自家的主子,声颤道:“公子,您这身份要暴露了?!” 第24章 温月华本着没有证据不乱说的原则,这两日对陆云风也没有格外针对,她在默默等着,等着吴城那边的回信。 不就是六日吗? 她等的起。 每日照常同陆云骁一起玩耍,除了做些桂花糕,时不时还做些其他甜点。 陆云骁高兴之余,最喜欢的便是同他们游玩,眼看七夕将至,他现在已经命宫人准备出行的衣物。 马公公上次吃了瘪,这两日消停了不少,见到他们时,也会客气的笑笑。 就是那笑看着渗人,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这日晚膳后,温月华同陆云骁博弈了几盘,最后以她故意放水陆云骁取胜结束。 前脚回到房间,后脚琉璃神神秘秘走进来,关门压低声音道:“公子,吴城那边有回信了。” 温月华眼底透出疑问,不说最快要六日吗? 这才第三日便有了回信,似乎哪里有些不妥。 不过,她没细想,有信总比没信好,这下看程风还有什么话说。 就着灯光,打开书信细细看去,上面也就一句话,可她垂眸看了好久。 琉璃盯着她,神情有些不解:“公子,怎么了?” 温月华把书信递给琉璃。 琉璃接过,定睛一看,嘴‘哇’出声:“姑爷的身份是真的,他真的是程府的少爷?” 温月华并未料到是这个结果,她觉得程风身上有太多的疑点,吴城程家,只听说历代经商,没听说有人习武,可程风武功造诣一看便属上乘。 这也是最为让她怀疑的一点。 还有他缜密的心思,运筹帷幄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商人,倒像是……倒像是一个筹谋者。 似乎一切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中。 琉璃到底是心思细腻的那个人,温月华微微蹙眉,她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公子,你觉得有疑问?” “还是说,你觉得这封信是假的?” 琉璃正巧问出了温月华心中所想,不说信要六日才到吗?这三日便到,难道是信鸽多了双翅膀? 时间线不太对,让人不免怀疑。 “咦,公子上面还有字。”琉璃把书信重新交给温月华。 温月华把书信在烛火上轻轻移动,真的有字迹出现: ——程风幼年身体孱弱,曾拜苍梧山运禅大师习武。 这句话充分解答了温月华的疑问,世人说的那些终归只是道听途说。 琉璃看着,低声道:“公子,看来姑爷身份是真的。” 温月华把书信烧掉,轻飘飘道:“……也许。” - 程二把事情办妥,特意去邀功:“公子,信已经到夫人手里了。” 陆云风正侧卧美人榻,倚窗看书,白色亵衣,领口大开,若隐若现间映出迷人的锁骨,还有那强劲有力的胸肌。细看下,白皙的肌肤上有淡淡的红晕,烛光盈盈,好似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他头也没抬,寡淡问道:“看完如何?” 程二饶是见惯了主子私下里这副“耀眼”的样子,也不免再度为之心颤。 别人露/肉,顶多让人心神恍惚。 他家公子是——要人命。 稳稳心神,低头垂眸道:“一半一半,没有全信。” 陆云风慢悠悠抬起头,眼底竟然闪过一丝赞赏,是棋逢对手时露出的神情。 他挑眉道:“那就让她把另一半疑虑也取消了。” 程二这人是人精,当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属下这就去办。” - 次日,几名宫女在花园采花,闲谈间聊起了民间的风流韵事,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了一句:“……西域吴城程府的公子那可真是人间翘楚,长相俊逸,风流倜傥,最喜拿一把折扇出行……” 旁边有人打趣:“你莫不是真的亲眼见过?” “我这是听自家表姐说起的,表姐婆家和程府是嫡亲。” “我看啊,你这是思春了吧?” “哎呀,你这个小蹄子,当心我扯烂你的嘴。” “……” 琉璃端着汤路过时,正好听到了几人的闲谈,她没急着走,而是躲在暗处细细听了许久,等那些人走后,她才离开。 回到房间,把这些话细说给了温月华听,并分析道:“公子,也许是真的,姑爷真的是程府公子。” 有信,有证人,温月华心底的疑虑再次被消减,也许……是她想错了。 - 眨眼便是七夕节。 陆云骁盼这日盼了好久,早早便让宫女准备好了出行的衣服。 粉色是他的心头好,锦绣华服也是以粉色为主,周身绣着明黄纹理图案,他身材纤细,穿在身上,不艳反娇。 陆云风着了件黑色长衫,通体黑色,除了腰间的红色腰带,没有多余的装饰,给人一种冷冽感。 温月华今日穿了件白色云袖长袍,袍子下摆绣着几朵牡丹花,牡丹花朵鲜艳,映衬的她肤色越发皎洁胜雪。 墨发高挽,木簪梳头,玉带缚腰,少年缓缓而至,灼了观者的眸。 陆云风在温月华出现之际,眼神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对视上她轻挑的眉尾,眸色刹那的暗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 ——她是故意穿的这身衣服。 琉璃跟在温月华身后,也看到了姑爷那一闪而逝的不悦,想起出门前小姐说的话,太阳穴突突跳两下。 小姐虽然喜欢牡丹,但还没到酷爱的程度,平时衣服上的花色大多以芍药为主,小姐说了,牡丹虽美,但怎及芍药迷人。高贵的东西往往最不易得人心。 灼灼其华有的时候还不如普普通通。 彼时,琉璃对此话半只半解,刻在心里的是,小姐喜欢芍药花。这次出门带了几件男装,上面绣的也是芍药花。 谁知—— 前几日小姐让她有重新做了衣衫,并叮嘱上面花色,必须是牡丹。 她这才想起,上次小姐和姑爷好像因牡丹屏风发生了不快。 看来,小姐这是故意穿来气姑爷的。 琉璃看了一眼陆云风,便急忙收回视线,心心念念的是:菩萨保佑,一切顺利。 陆云骁欢快的走过来,对着温月华毫不吝啬的夸奖道:“陈林你好美。” 用美形容男子着实不妥,但温月华睨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怒意,笑着道:“殿下才是真的好看。” 得到了夸奖的陆云骁高兴的咧开嘴角:“程大夫,你来评评理,陈林是不是很美?” 被点到名字的陆云风慢慢抬眸看过来,附和道:“殿下说美便是美。” 这句话说的有些敷衍,陆云骁没听出来,温月华是听出来了。 她淡淡回:“程兄这是真心话?” 陆云风凝视少许,道:“你说呢?” 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温月华没理他,单手负于腰间。 有人提醒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陆云骁一手牵上温月华,一手牵上陆云风,坐上车辇出了门。 - 杭州城的街上人来人往,商铺外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除了这些还有耍杂技的,蹬高跷的,各种各样的小吃。 猜灯谜处围的人很多。 云国国风还算开放,平时不怎么出门的闺阁小姐们,今夜也借着节日纷纷走出门。 七夕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每年的七夕节也能成就几段美好姻缘。 陆云骁下了车辇,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跑跑看看,身后跟着付钱的宫女侍卫。 温月华起初也没太在意,走了一段时间后,忽地发现有些不对,拦在一个宫女面前问:“为何没见马公公?” 宫女:“方才行驶到半路,马公公突感身体不适,提前回去了。” 温月华顿时升起疑虑,这个马公公从来都是不离殿下左右的,今夜为何这般? 她还没来得及细究,前方陆云骁挥舞着手,道:“陈林,陈林,快来。” 温月华不动身的瞟了陆云风一眼,抬脚朝前方走去。 陆云风给了程二一个眼色。 程二点头,随之藏身在人群中。 陆云骁扯着温月华的袖子,一会儿到这看看,一会儿到那看看。 跑得太快,没注意到脚下有孩童跑过来。险些要撞上之际,温月华感觉腰间一紧,随后她安全的落在了路边。 鼻息间有玫瑰气息涌进来。 她身体一顿,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陆云风,眼底闪烁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光泽。 “你——” 她刚一开口,陆云风微微一用力,纤细的身影稳稳落在陆云骁那处。 眨眼间,陆云风被人包围。 黑衣人出现的太过诡异,四周传来尖叫声,宫女侍卫齐齐护住陆云骁,“殿下,快走。” 清场的速度很快,没多久,整条街上除了黑衣人便只有陆云风。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陆云风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折扇,道:“是谁的忌日还不一定,话不要说得太满。” 后又吐出三个字:“马公公。” 第25章 陆云骁和温月华回府没多久,陆云风也折回来,男子依旧是那副一尘不染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陆云骁正在偏殿里来回踱步,见他回来,急问:“哥……你没事吧。” 他说的话急,吐字不是太清晰,那声‘哥’口音并不重,在接收到陆云风眼神示意时,连忙改了口。 陆云风抱拳作揖道:“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温月华站在稍远的位置,周围又有窃窃私语声,方才陆云骁的那声‘哥’,她并没有听到。 不过,此时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就觉得有点奇怪,好像……过于亲密了些。 陆云骁仔细瞧了陆云风两眼,见他真的毫发无伤,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他轻咳一声:“程风留下,其余你们都退下。” 六皇子难得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候,宫女侍卫一听,纷纷低头退了出去。 偏殿里没了其他人,陆云骁说话便随性起来,他拉上陆云风的手,坐在台阶上道:“哥哥,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呀,方才可吓死我了。” 原本精致的粉色长衫,因躲避也染了些尘土。陆云风执起锦袍下摆,轻轻拍打,淡淡道:“没事,骁儿别怕。” “可、可那些人要做什么?”陆云骁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还能正常说话已经不容易了。 陆云风放下下摆,又替他理了理垂在脸侧的发丝,“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伤不到骁儿。” 有了陆云风的保证,陆云骁安心不少,脸上浮现笑,“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保护我。” 陆云风攥上他的手:“对,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永远。 永远。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伤他。 陆云风亲自把陆云骁送回了寝殿,等他熟睡,才悄然离开,顺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一抬眸便看到了前方矗立的身影。 纤细。 修长。 长衫下摆处的牡丹花即便在这暗夜中,也极为耀眼。 他顿住步子,凝视了少许,随后迈步前行。 温月华听到脚步声慢悠悠转头看过来,男子徐徐而至,挺拔的身形好像同夜色融为一体,借着稀薄的月光唯能看清腰间那抹红色腰带。 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她有一瞬间的征愣。特意等在这里,也是为了道声谢。 “谢谢你出手相救。” 陆云风站在温月华一臂之外,淡声道:“我只是顺手帮忙。” 言下之意,赶巧了,不是特意而为之。 温月华那点感激之情,因他这话,顿时消弭,人呀,不管过了多久,性子是不会变的。 她今天特意着的牡丹修饰的长衫,原本也是想试探试探他,谁知道他并没有生气,还以为他变了呢。 没想到—— 是她想多了。 高冷本尊,永远都会是这副德行。 天聊的不太愉快,便没有说下去的必要,温月华转身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和平共处。” 陆云风从腰间取出折扇,轻轻一挥,隐约有两道暗暗的声音传来,他云淡风轻道:“我一直在这么做。” 温月华一脸的“你哪有”,挑挑眉,懒得再跟他口舌,大跨步向前走去。 等长廊里只有陆云风时,程二从翻墙进来,拿着从墙体取出的银针道:“公子,这帮人胆子太大了,竟敢想在皇家别苑行凶。” 这三根银针是冲着温月华来的,方才陆云风挥舞折扇的两下,便是把银针挡住,又射了回去。 “人呢?” “死了。”程二抿抿唇,“谁能逃过您的手,您可是天下第一。” 马屁拍的有些响。 陆云风:“马公公呢?” 程二摊手:“死了。” 随后又道:“属下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举刀自尽了。不过,在他身上搜出一个令牌,同那夜夫人遭袭时寻得的令牌一样,看来,幕后指使之人乃同一人。” 陆云风眸色越发的暗,沉声道:“去查!” 程二:“是。” 说完正事,程二嘴溜的说了句:“公子,属下觉得您有件事做的不……太妥。” 程二自幼跟在陆云风身侧,那年程二为了救陆云风性命去偷药险些被人打死。 自打那次以后,陆云风对他便格外的纵容起来。这些追随的人里,也就只有程二敢没大没小。 陆云风道:“什么事不妥?” 程二:“夫人呐。”他掐着下巴道,“公子,据属下这段时日的观察,夫人比当下那些小姐们强多了,有胆有识,又仗义,也不娇作。其实,您完全可以对夫人……” 程二后面的话在陆云风的注视下,慢慢吞进去。他抿紧唇。 陆云风:“大漠此时正是风沙多的时节,我看你是好长时间不让风沙吹了。” 程二不敢开口,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 明明已经对夫人改观了,还嘴硬。 就拿今夜来说,原本是要把马公公引到更为僻静的地方,再动手。 ……谁知道为了救夫人提前出手。 温月华这夜睡得有些不好,做了很多的梦,一会儿梦到有人追杀她,一会儿梦到师父鲜血淋淋,最后梦到马公公举着剑刺向她。 醒来后,一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直到琉璃唤她,她才清醒过来。 琉璃端着铜盆走进来,见温月华坐起,忙道:“公子,你醒了。” 温月华掀开被子下床,“外面为何那么吵?” 琉璃把帕巾浸湿,“马公公死了。” “谁?” “马公公。” 温月华昨夜多半宿都是在和马公公厮杀,这会儿听说他死了,心里还有些吃惊。 “死因?” “畏罪自杀。” 温月华擦净脸,把帕巾交给琉璃,“畏罪自杀?什么罪?” 琉璃道:“藏书阁那夜走水,管事清理书籍,竟然发现里面有一些贡品,都是前几年各国进贡的稀世珍品,一批送到了帝京,一批被马公公私自藏下。” “马公公见事迹败漏,自己写好书信,举刀自杀了。” 事情听着倒也合情合理,但温月华觉得肯定还另有内幕。 “六皇子怎么说?” 琉璃道:“六皇子交代让人把马公公葬了,至于那些贡品,派人送往帝京。” 温月华道:“六皇子这做法不错,既能彰显自己的大度,又赢了名声。” 琉璃不解:“为何?” 温月华端起桌子上的杯盏,轻轻晃动道:“倘若马公公这件事是真的,原本是要扔乱葬岗的,这会儿不但给个全尸还葬了,正说明六皇子的大度。另外那些贡品,原本他就不知道,也就等于没有,现在有了送到帝京,不就是赢了个好名声吗。” “圣上本就觉得亏欠他,多番怜惜,这下好了,更要疼进骨子里了。” 朝堂之事琉璃不太懂,但听温月华分析完,轻声道:“六皇子哪会是有如此心思的人。” 温月华慢饮一口:“他不会,别人会。” 把杯盏放下的时候,她无意中闻到淡淡的清香,似梅花的香气,这个时节原本不应该有这个气息的。 她问:“哪来的梅花香?” 琉璃抬起衣袖闻了闻,“哦,好像是奴婢经过花园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温月华低喃道:“花园?” 琉璃:“西北处有块偌大的园子,里面种了好多的花,香气逼人,今日奴婢过去时那处正在浇灌。” 起初,温月华听着也没觉得不对,忽地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站起来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预收,专栏第一本。 第26章 温月华赶到花园时,正好陆云风也在那里,他们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齐齐走向被翻过的角落里,那里刚浇过没多久,土质松软,隐约有丝淡淡的香气。 温月华抬袖掩鼻,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海棠园,难道这里也被动了手脚?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家别苑动手脚? 对方害的是谁? ……六皇子? 想的太投入,脚不自觉靠近,眼看便要踩上去,被人一把扯回,扯得力道有些大,她连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子,回头看时,只见云袖被某人两指轻轻捏紧。 他神色冷峻,眸底淌着淡淡的怒意,“不要命了。” 温月华全副心思都在两人‘交集’之处,太阳穴突突跳两下。她好像记得,某人说过,最讨厌和人碰触。平时说话时,都恨不得离四步远的距离。 今日这是……撞邪了? 后方程二先是大惊,随后憋住笑,看吧,公子对夫人就是不一样,以前哪曾允许任何女人靠近过。哦,别说靠近了,漠北王府里,连丫鬟都没有。 还曾有流言蜚语传出,三皇子是断袖,三皇子不举。 这下打脸了吧。 我们三皇子正常的很呢。 没有程二这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陆云风只是出于本能的去做,话落后,才意识到不妥,快速松开手,取出折扇挥舞几下。 温月华愣了少许回过神,知晓他是好意,脸色当即红了起来。 气氛尴尬之际,有人拿着铁锹走来,“陈公子,程大夫。” 温月华转身看去,问:“今日为何突然翻种这处?” 侍卫道:“六皇子喜梅花,每年们都会提前空出一片地方来种植梅树,只是今年安排的早些。” 温月华:“谁安排的?” 小太监犹豫道:“是、是马公公前段时日特意交代的。” 马公公跟随六皇子多年,官威早立,虽然他死了,但小太监们对他的命令还是深信不疑。 况且他私吞贡品一事,六皇子有意瞒着,给的猝死理由是:感染急症才死的。 是以,所有人私下里还是以他的命令马首是瞻。 温月华:“好了,你们退下吧,殿下说不用了。” 太监不疑有他,拿着铁锹悉数退下。 等人都走了,温月华看向陆云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云风:“你做的很好。” 温月华:“……” 我是问你我做的什么样吗。 温月华好脾气的问:“那这件事怎么解决,告诉殿下吗?” 陆云风淡淡道:“殿下已经知道了。” 这下轮到温月华吃了一惊,知道了? 陆云风眼角余光扫了眼程二。程二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用力一洒,里面的白色粉末,就着风吹散。 四周那股奇异的梅花香,顿时消失殆尽。 温月华眸子微眯,睨向陆云风的眼神越发怪异。 陆云风窥视到她的想法,好心的解释道:“这处的毒和你府上不同。” 温月华挑眉等着他下面的话,岂知,他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温月华愣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好久,世人都赞叹程家公子清风霁月,难道没人知道他如冰山般冷漠吗? 琉璃凝视着自家主子气愤的小表情,掩唇偷笑一下,她家小姐天不怕地不怕鲜少会动怒,也就只有在姑爷面前才会流露出不一样的一面。 看来,姑爷还是不同的。 温月华在折返的路上碰到了六皇子身边的宫女,小宫女急忙迎上来:“陈公子,殿下请。” 温月华示意琉璃先回去,随后跟着小宫女去了正殿。 六皇子正在同陆云风博弈,见她进来忙挥手:“陈林,你快过来,我已经输了三局,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琴棋书画中,陆云骁对琴棋最为偏爱,别看他心智不全,但这两样是他学的最为上心的。 不管是琴艺还是棋艺,皆属于上乘。倘若连他都赢不了,那么只能说明某人的棋艺更为高超。 她站在陆云骁身侧,谦虚道:“小人棋艺不佳,怎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陆云骁一把拉上她的手,“哎呀,不要废话了,赶快帮我,我马上就要败了。” 温月华一个不察,毫无预警地跪坐在了陆云骁身侧,她视线落到对面男子身上。 陆云风捏着棋子的手久久没有落下,对视上她的眼神,冷冷开口道:“听闻陈兄棋艺不错,正好见识一下。” 说这句话时,男子脸上挂着一抹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温月华刚要反驳,陆云骁把手中的棋子塞到她手中,“陈林别愣着,快。” 方才是动手拉她。 这次是往她手中塞棋子。 温月华因陆云骁这突兀的举动,顿时觉得不妥,她身体向一侧移了移,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陆云风举着黑子的手重重放下,随后道:“殿下,你输了。” 陆云骁哇哇大叫两声,“不行,再来一局。”他推搡道:“陈林,这局你来,一定要赢哦。” 温月华皱眉:“殿下,我、我肚子疼。” 陆云骁:“正好程大夫在,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温月华挺直背脊:“哦,又不疼了。” 陆云骁让出位置道:“既然不疼了,那你就好好下棋。我肚子饿了,先去找些吃的。” 四名宫女也随着陆云骁走出去,正殿里只剩温月华和陆云风。 陆云风垂眸打量着温月华,眼神凌厉道:“温小姐没忘记自己是成了亲的人吧。” 温月华:“那程公子还记得吗?” 陆云风:“我当然记得。” 温月华抖了抖云袖,神情很是耐人寻味:“是吗?我以为程公子已经忘了呢。不然那日离府也没见程公子同任何人说起。” 话里话外都在怪他当日的不辞而别。 陆云风轻撩了下肩上的发丝,寡淡道:“我以为温小姐对我的去留不感兴趣,看来是程某会错意了。” 这话说的,温月华当即嗤鼻,眼角的泪痣泛着光泽道:“谁对你的去留有兴趣,早晚都要和离的,你想怎样,随你。” 陆云风眸色一顿,久久说道:“……话不要说太满。” 温月华凝视着他,半晌道:“还下不下?” 陆云风挑眉回应:“下,为何不下,让我看看你的棋艺有多了不起。” 陆云骁拿着桃子走进来时,温月华正在举着白子,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棋盘。 棋局对她不利,这一子至关重要。 陆云骁凑近,指着棋盘道:“下这。” 温月华看了看,摇头道:“下在这,必输。” 陆云骁仔细看了好久,最后认同地点点头:“对对,不能下这。” 他好奇的问了一嘴:“你们博弈了几局?” 这次换陆云风回答:“陈兄棋艺高超,我们这第一局还未下完。” 陆云骁诧异,能同他三哥哥下这么久的人恐怕这世上只有陈林一人。 陈林好厉害! 温月华思索之际也不忘记谦卑,“程兄说笑了,是程兄有意避让。” 陆云风含笑摇头。 陆云骁扒拉着脑袋凑近,凑得有些太近,不知不觉将要挨上温月华。 陆云风伸手一扯,让他稳妥的坐在了他身侧。 陆云骁眨眨眼,一脸懵逼状。 陆云风勾唇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素有威慑之力,坐我这,我才会赢。” 陆云骁:“……” 难道我是门神吗?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骁:难道我是门神吗? 陆云风:不,你只是有些碍眼。 第27章 温月华落下最后一子,陆云骁扒拉着一看,拍手鼓掌道:“陈林,你太厉害了,连我三……” 她挑眉看过来。 陆云骁抬手掩唇,眼睛眯成一道缝,“连程风都不是你的对手,可敬可佩。” 温月华撑着案几站起来,抱拳作揖道:“殿下过奖了,只是平局,草民并没有赢过程兄。” “诶,平局已经很厉害了。”陆云骁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可是输了三局呢。” 温月华憋住笑,恭维道:“殿下棋艺高超,想必是故意谦让。” 陆云骁给了陆云风一个得意的眼神,“方才赌注可算数?” 陆云风理了理衣袖,“当然。” “什么赌注?”温月华问。 陆云骁笑的一脸灿烂道:“程风说了,只要你能赢他,今日我们便可以策马游玩。” 温月华:“……所以呢?” “你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陆云风挥舞着手中折扇,淡淡道。 温月华推辞道:“你们游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陆云风走到温月华面前,弯起唇道:“怎么,你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出游?” 温月华:“……” 有谁会喜欢和冰山在一起? 不怕冻死吗? 陆云风又道:“难道你……怕我、们?” 温月华上辈子恪守着自己的身份,圈在礼仪教养这座牢笼里,像所有世家小姐们那样,谨守本分。即便从师父游历,也不忘自小习的三从四德、女诫。 以至于违背初心,死于乱箭之下。 重生那日她便告诉自己绝不会像上世那样,怕?何为怕! 她还以笑容:“程兄真爱说笑,我有何怕的,不就是出游吗?好,我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见。” 陆云骁拍手:“哈哈,可以出去玩了,可以出去玩了。” 陆云风被他笑意感染,不知不觉也扬起笑。 温月华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他脸上,觉得他此时的笑更加真挚。 是发自肺腑的笑。 温月华收拾的很快,还是方才的白色云袖长袍,不同于七夕那日的穿着,这件很素,上面没有任何点缀,白得一尘不染。 她才走到门口,便看到坐在马背上的陆云风,他似乎讲究了些,特意换掉了方才的灰色长衫,穿上了黑色缎袍,下摆处是用上等明黄丝线织就的纹理,简单的波浪线状。红色腰带处挂着一件配饰。 有些年代的玉佩,看上去质地不错,就是上面的坠子似乎时间长了些,有些许陈旧。 这是温月华第一次见他佩戴,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陆云风感受到她的视线,双眉微不可闻地挑了一下,眼底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些。 温月华收回视线,如此怕看,难道是女子送的? 这个想法有些不美妙,她在第二匹马处停留了一下,转身上了第三匹马。 瞧他那一脸的冷凝,她也不是多想和他挨着。 陆云骁出来时,乐呵呵问:“陈林你怎么坐后面了?” 温月华俯身摸了摸骏马的头,“草民更喜欢这匹马。” 陆云骁指着中间那匹黑马,“好,那这匹是我的。”踩着太监的背,小心翼翼坐了上去。 郊外的风景确实不错,微风习习,清香四溢,河里鱼儿在嬉戏。 陆云骁马术还算可以,只要不是太快,都能驾驭。他在前方悠悠的走着,温月华和陆云风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她心情不算太好,所以一路上也没说话,更没有给陆云风什么好脸色。 陆云风似乎也不介意,落了个耳边清净。 两人无声中较着劲。 琉璃和程二处在这样的氛围中,心提了老高,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战线。 “公子,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琉璃问道。 温月华摇头:“不喝。” 程二一边扯着自己马的缰绳,一边拉着陆云风的马,“公子,前边有条河,咱们要不要在那休息一下?” 陆云风:“你累了?” 程二迫于主子的视线压力,摇摇头:“不、 不累。” 缓和气氛失败,他扫了眼琉璃,对着她轻耸一下肩,太难了。 忽地,前方的陆云骁高呼一声:“陈林,这里有只小白兔,快来呀。” 温月华接话:“好。” 她双腿一夹,用力拍了下马背,马受痛向前疾驰而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起初感觉还不错,等马匹越过陆云骁那匹黑马,继续向前奔跑时,温月华才发觉不对劲了。 身下的马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疯狂疾驰,她紧紧攥着缰绳,呼喊道:“吁、吁——” 可马儿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前方是湍流的河水,他们方才在河游上端,水流速并不快,到了下端水速加快,倘若不小心掉进去,肯定会被冲走。 温月华用力去勒缰绳,奈何一点用都没有。她试图跳马,但速度太快,找不到好的时机。 眼见距离河流越来越近,她闭眼打算拼死一搏,大不了被踩成肉泥。 刚闭眼的那刻,感觉到有东西缠在腰间,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拉离,眨眼的功夫,她趴在了另一匹马上。 这是匹棕色的骏马,是陆云风骑的那匹。 趴的姿势不舒服,她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陆云风拉着缰绳一点减速的意思也没有,也不搭理她。 温月华大声喊道:“赶快放我下来!” 陆云风:“你不是挺有本事吗,自己下。” 温月华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然后跟你的红颜知己在一起!” “吁——”疾驰的马慢慢停了下来。 温月华吃力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要散架子了。 陆云风俯瞰着她,“什么意思?” 温月华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连眼神都不愿意给陆云风。明明方才是他救了她,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许的怒意。 尤其是他这冰冷的态度,更加让她怒意横生。 陆云风又问了一次:“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月华抬起眸,眼神从他脸上落到他腰间,盯着玉佩道:“那个玉佩是谁送给你的?” 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陆云风垂眸看了眼腰间的玉佩,眼底有些许的迷茫,他脑中闪过一个片段: “大哥哥,这是我自小佩戴的玉佩,你要收好哦,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再见面……” 画面太迷糊看不清人的脸,听着声音有些稚嫩。 他越想看清那人的脸,可偏偏越发看不清。头也不受控制的疼起来。 温月华见他额前沁满汗珠,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脑补了一些话本子里的场景。 左右不过痴男怨女的那个“情”字。 她手按在草地上,上半身微微后倾,仰起头,眸底含着明亮的光,伴着风声道:“程风,咱们和离吧。” 第28章 陆云风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看温月华的眼神有些冷。 温月华以为他没听清楚,拍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倔强地仰高脸又说了一次:“陆云风,我这人素来有成人之美,回帝京后我们就和离。这样也不耽误你另觅良缘。” 陆云风勾起唇,声冷道:“温小姐这是觉得陆某没有利用价值了,打算一脚踢开?” 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自己想那么做,偏偏端着架子不说出来。你给他找了台阶,他还在这阴阳怪气的。 温月华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乱扣帽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不敞开了说。 她道:“这不正如你所愿吗?当初是我眼瞎让人绑了你,现如今我想明白了,打算放了你,怎么,你不开心。” 陆云风沉着一张脸,“开心我当然开心,既然要和离,不如我们把之前的都清算一下。” “……之前的?”这下轮到温月华吃惊了,之前他们有什么是需要清算的? 他们之间明明白白的,根本没有任何需、要、清、算、的! 陆云风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定在她面前,“之前我救了你那么多次,难道不应该清算一下。” 温月华直勾勾的盯着他,见他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眸底的暖意也渐渐冷下来,抱胸道:“需要我给你什么?钱?珠宝?就是不知道我这个丞相府小姐,在你程公子眼里值多少钱?” 她顿了一下又道:“别要太少,不然我会很没面子的。” 说着话时,眼尾翘着,杏眸里明明淌着光,却只觉得冷。 陆云风向来都是不喜形于色的,任何人在他眼中根本起不了波澜,看着开心的他会赏个眼神,看着不开心的,能留便留,不能留除去便好。 这还是第一次,同一个人争论,且是一个女子。 陆云风敛眉反问道:“你觉得你值多少?” 温月华被他问住,明明是给他出难题,反而将了自己,说少了打她的脸,说多了,他哪配得到。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温月华倔强的瞪着陆云风,试图在气势上先压到他。 他们这边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后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陈、陈林,程、程风。” 出门从来都是坐车辇的人,恐怕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疯狂的奔跑,累的直不起腰了。 “殿下,您慢点,慢点。”主子这样,后面跟着的宫女太监也都好不到哪去,久不锻炼,一个个面红耳赤。 琉璃方才跑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没办法程二只好扶着她一起走,速度比所有人都慢了些。 见所有人都来了,‘和离’的事情也只好暂时作罢,温月华凑近,压低声音道:“在殿下面前说话注意些。” 陆云风挑了下眉,没说话。 但他的表情折射到温月华眼里,就是挑衅,尤其是那挑眉的动作,明摆着再说:看心情。 要不是时机不何意,温月华真想薅一把草铺他脸上,得意什么! 陆云骁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弯着腰停在他们面前,断断续续道:“陈、陈林,你……你没事吧。” 温月华抱拳作揖道:“谢殿下关心,草民没事。” 陆云骁还是有些担忧,对着她一通打量,确定她只是衣衫脏了,其他真没事,才长吁一口气,轻声道:“还好,还好。”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相较陆云骁孩童般的真情流露,陆云风显得冷酷无情多了。 温月华看陆云骁的眼神有多和煦,看陆云风的眼神就有多冷冽。 程二瞅着这嫌弃的一幕,默默捏了把汗,公子这是又惹夫人生气了?! 忽地,他眼角余光瞟到了马的身影,趁大家没注意时,他松开琉璃,朝马奔去。 折返时,手里牵着那匹受惊狂奔的马。。 温月华见状走上前,对着骏马细细打量,马儿突然失控,肯定是有不妥的地方。 她伸手摸上马背,一寸一寸查找,最后在马肚子处摸到凸起,扒开细密的马毛,她用力拔出,银针一寸长,有倒刺,倒刺上带着血肉。 随后,一连拔出三根。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连六皇子的马都敢下狠手。 温月华取出帕子,把银针包裹住,沉声道:“这里不安全,护送殿下回别苑。” 众人纷纷行动,不多时,陆云骁拉着陆云风、温月华一同上了车辇。 一路上,都是陆云骁在说话,另外两个人做起了哑巴。 陆云骁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眨着一双水萌的眸子问:“陈林,你和程风吵架了?” 温月华勾出回:“没有。” 陆云骁又睨向陆云风:“你惹陈林生气了?” 这话问的一针见血。 陆云风:“没有。” 陆云骁翻了下白眼,骗谁呢。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他伸手扯上温月华的袖子,撒娇道:“陈林,我想吃桂花糕。” “不行!”温月华还没说什么,陆云风先开了口,“这几日你脾胃不好,禁食甜食。” 陆云骁噘嘴,三哥好凶。 温月华见六皇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摸摸他的头,“殿下除了桂花糕,我再给你做一些养胃的,一起食用,便没问题。” 她挑衅的扫了某人一眼。 陆云骁高兴地拍手道:“陈林,你真好。等我长大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咚。”温月华一不小心撞在了车辇柱子上。 ……?? 嫁给他? 两个大男人? 六皇子可真敢说。 她视线无意中扫到陆云风,只见他的脸色更加黑了。也对,有哪个男子受的了自己娘子被其他男子求爱的。 还是……当着本尊的面。 起初温月华有些尴尬,看到陆云风的脸色后又有些得意,哼,让你方才欺负我! 心情舒畅的同时,她还不忘兼顾引导的责任。 六皇子喜欢男人? 断袖? 这可不行。 她淡笑:“殿下知道娶亲的意思吗?” 陆云骁弯起眉眼:“不就是睡一起嘛。” 温月华面色一窘,殿下你可真敢说。她轻咳一声,“那殿下何为夫,又何为妻子?” 这下把陆云骁难住了,他摇头。 温月华道:“男子为夫,女子为妻。也就是说,倘若殿下有一日大婚,那么陪伴殿下的人必须是女子。殿下懂吗?” 陆云骁蹙眉道:“我们都是男子,那我便不能娶你吗?” 温月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重重点头,“对。” 陆云骁垂头丧气了片刻,视线落到陆云风身上,轻飘飘说了句:“既然不能娶你,那我便跟程风一起吧。” 话说的委屈巴巴的。 可听在温月华耳中却成了另一副光景,合着她说了这许久,他一点都没明白。 程风不是男人吗? 跟他过? 这不还是断袖吗?! 本着不能误人子弟的想法,她打算再说教一番,谁知好久没开口的陆云风顺嘴说道:“好。” 温月华:……好?? 她用一种“你有病吧”的眼神盯着陆云风看了半晌。这可是六皇子,如此媚主,他是不是活的腻歪了。 还有,他可是丞相府的乘龙快婿,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不能如此胡来! 温月华鼓起腮帮子,“你——” 刚吐出一个字,后方袭来一阵风,她条件反射的一把拉起陆云骁向一侧闪去。 有几个蒙面人手持利剑向他们冲来。 此时,他们距离城门有五公里远。而这波人明显是冲着陆云骁来的。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皇子,想来幕后主使真是急不可耐了。不过他们失策的是,车辇上除了陆云骁外,还另有人在。 六个人对视一眼,举剑冲着他们杀去。 厮杀的毫不留情,招招向着命门。 陆云风不慌不忙的飞起,给了其中一人一脚,这一脚下去,那人当场吐了血。 陆云风单脚矗立在轿顶上方,对着他们道:“不想死的话,放下剑,不然——” 话落,随之而起一阵狂风。 后方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也急忙赶来。 程二见状,几个跳跃来到陆云骁身前,“殿下,你先走。” 陆云骁被人护卫着离开。 黑衣人哪能让他们如愿,为首的那位高声道:“杀!” 风声,吼声,利剑相碰撞的声音,还有皮肉被刺穿的声音,交替传来。 温月华自知武艺不精,便没有恋战的打算,看到陆云骁已经在众人的守护下逃离,也悄悄移动身子。 不能成为帮手,那也不能成为累赘,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的,猫着腰跑的时候,突然一把剑拦在她面前。 温月华扬起头,嘿嘿一笑,“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剑呢。” “谁是你大哥,老子今年才十八。”那人冷着眸子,举剑刺向她。 温月华闪躲之时,脑中想的是,大哥你作为杀手有些不太妥呀。如此时刻,是考虑十八还是十六嘛。 思绪飘忽间,她感觉到耳际一凉,似有发丝飘落,坏了,不会是要完吧。 正想着如何自救,眼前黑衣人被一剑贯穿倒在地上,脸上的黑色面巾顺势滑落。 温月华看着他的样貌,低喃道:“十八长成这样,你沾光了,这绝对是二十八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骁:我就是要娶你! 陆云风:晚了,她已经是你皇嫂了。 陆云骁:痛失良机呀。 求个营养液,祝小主们六一快乐。咱都是孩子,这个节日一定要过。 第29章 陆云风杀人向来都是一招毙命,绝不给对方苟延残喘的机会,黑衣人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道:“还不走!” “哦。”呆愣中的温月华回回神,趁机跃上一匹马,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对着陆云风道:“一起?” 陆云风在马背上重重打了一下,“你先走。” 白色骏马呼啸跑远。 温月华用力攥着缰绳,回眸扫了眼后方,眼神无意中瞄到树后的身影,魏宇明对着她轻点一下头后,眨眼间消失。 她会意,勒住缰绳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跑了没多久,突然觉察有什么不对,掉转方向直奔城门而去,远远的便看到被簇拥的身影。 “殿下小心。” 陆云骁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挥舞着手:“陈林,我在这。” 温月华对着他也扬起手,刚要提醒,侧方传来拉弓的声音,紧接着数支箭一起向陆云骁射去。 他身旁的宫女太监相继倒下。侍卫护在四周,加快了步伐。 温月华见状,越发骑得快,并高声道:“琉璃,护住殿下。” 琉璃方才被程二塞到了车辇上,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让她一起离开。 琉璃没敢耽搁,护在了陆云骁身前。 第二波利箭袭来,风驰电掣宛若降雨般扑向他们。此时温月华离车辇又近了些,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几个蜻蜓点水般的飞跃,挡在了陆云骁和琉璃身前。 其中一支箭直直的插入她胸口。 “公子。” “陈林。” 温月华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随后倒下,昏迷前她喃喃道:“这箭……有毒。” “陈林!” “公子!” 车辇中一片慌乱,有人发出信号弹。 温月华觉得自己做了好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听到了哭声,怒斥声,还梦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被乱箭射死的自己。胸口处传来刺痛感,痛的无法呼吸。 她蹙眉想发声,可始终喊不出一点声音。 “公子,公子。”琉璃吸吸鼻子,小声呼唤,她家小姐都昏迷五日五夜了,大夫说要是七日内没有转醒,恐怕凶多吉少。 要真是那样,她、她也就不活了。 这样一想,眼底刚刚压下的泪水,不知不觉再次浮上来。她轻声道:“公子,你醒醒,醒醒啊。” 温月华听着琉璃的声音,被她吵得实在没法,想告诉她不要哭了,可偏偏张不开嘴。微动一下手指,缓缓睁开眸。 “公子,你醒了!”琉璃看着睁开眸的温月华破涕为笑,“公子,你终于醒了。呜呜,你终于醒了。” 避开伤口,她扑在温月华怀里好一通哭。 门外有人听到声音,急切走进来,“情况如何?” “姑……程公子,我家公子醒了。”琉璃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珠,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陆云风站在床前,眼底隐约泛着红丝,久久说道:“看你以后还乱逞英雄。” 作为昏迷了几日才苏醒的人,温月华听到这样的话,心情着实高兴不起来,她都这样了,他还凶她,到底有没有心。 她微微蹙眉,沙哑道:“水。” 琉璃赶忙倒了半杯清水,托起温月华的上半身,让她倚靠着她的肩,慢慢把水喝完。 泛白的嘴唇总算润了些色。 喝了水,喉咙也好了很多,温月华抬眸睨向陆云风,“你出去,我要歇息。” 话说的不太中听,但陆云风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看着她有力气凶人,冰冷的脸上也有了几许温度,唇角微不可闻的挑了一下,“下次要是再这样,谁都救不回你。” 话落,衣袖一甩,潇洒离开。 温月华被他呛的连咳两声,躺下后,问道:“琉璃,我伤成这样,他是不是很开心。” 琉璃勾起唇:“那你可冤枉姑爷了,您受伤这几日,姑爷一直守着都不曾好好歇息。您身上这毒,也是姑爷寻访名医给解的。姑爷对您很上心的。” 温月华轻撇下嘴,对琉璃说的话半信半疑,她可没忘记,中箭之前,他们谈的和离,他会那么好心?也许……是另有所谋吧。 这样一想,事情才更加合理些。 许是刚刚苏醒,体力不支,没多久她便又睡了过去。这一睡,直到天际挂满星辰才转醒。 刚醒来,便听到门口有嘈杂声。 “陈林怎么样了?我要进去看看她。” “殿下,公子还未醒呢,要不等公子醒了您再来?” “不说白日已经醒了吗?” “公子身体太虚,醒来没多久便又睡了,殿下先回去,等公子醒了,我派人告知您。” 陆云骁扒着门缝看了两眼,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旁边太监劝慰道:“殿下,陈林房里有病气,您是千金之躯,万一被传上可如何是好,不如等他好了再来?” “是呀,殿下是何等尊贵,可不能为了旁人伤了自己。”又有太监劝说道。 陆云骁见不到陈林心情本来就烦躁,听太监们在那叭啦了一通,怒吼道:“哪来的奸人,陈林与我是救命的恩情,没有他的舍身相救哪来我的安然无虞,你们一个个不想着怎么好生伺候,在这里给我乱嚼舌根,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打!” 跟在陆云骁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孩童心性,性子纯良,从来不若帝宫里其他主子那般严厉,更没有惩罚过宫女太监。 谁也不曾想到,一向和善的主子竟然会为了一介草民责打他们,一时惶恐万分,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陆云骁哪听他们的废话,对陈林不敬便是对他不敬,倘若不严惩,下次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打!” 侍卫上来,把方才直言进谏的太监们都拖了出去。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自此以后他们又多了一个敬畏的人。 温月华半倚着床榻,透过窗棂看向挂在空中的弯月,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她眼底浮现一抹淡然的光。 窗外有人影出现,她轻声道:“查得怎么样了?” 魏宇明闪进屋内,单膝跪在榻前,抱拳作揖道:“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 温月华:“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 等伤好后总归要回帝京的,那里龙潭虎穴,能得六皇子庇护,对于她来说也是幸事一桩。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去死。 她又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魏宇明站起身,取出一封信,双手托起交给温月华,“这是明新师父的信。” 温月华坐起,眸光绽亮道:“寻到师父了?” 魏宇明点头:“是。这是她老人家特意给小姐的书信。明新师父说,小姐一定要按照她的交代去做。” 温月华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借着烛光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师父的字迹,师父还同以前一样忧国忧民。 她看完后挑眉问:“师父要我去大漠?” 魏宇明道:“明新师父说,让小姐去大漠帮她取一件极为重要的医学典籍,这份书籍此时在她故交好友手中,去了后寻到这位故交好友便可取回。” 温月华把书信折上,考虑到自己身上的伤,道:“你去准备马车、干粮,五日后出发。” 魏宇明:“是。” 琉璃好不容易劝走了六皇子,去厨房端了粥,回到房间,看见从坐在桌前的温月华,吓的手一哆嗦:“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夫说不让动的。” 她放下碗,急忙扶上她。 温月华勾起唇:“躺了这许久也是时候该活动活动了,放心你家小姐命大,这次不死,以后也定不会有事。” 她不说还好,一说勾出了琉璃的伤心事,小姑娘泪眼摩挲道:“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倘若你真的出什么事了,奴婢、奴婢也绝不苟活。” 温月华拍拍她的肩,道:“乖,别哭了,你家小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见她还哭,挑眉道:“我饿了。” 琉璃一听,哪还敢耽搁,忙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端起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拂后,道:“慢点吃,有些烫。” 温月华乖巧的吃下,问道:“那日行刺的黑衣人最后怎么样了?” 琉璃:“留了两个活口,其余都死了。” 温月华:“活口呢?在哪?” 琉璃想了想,道:“关在了地牢里。本来杭州府尹要来带人走的,六皇子不同意,说他要亲自审。” 温月华又吃了一口,不解道:“六皇子亲自审?” 琉璃道:“哦,六皇子后来说他见不得血腥,把那两个人交给姑爷去审了。” 温月华长睫轻颤两下,她知晓六皇子和程风关系非同一般,可没想到,这样审讯的事也会交给他去做。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边温月华在思索程风和六皇子关系时,那边牢笼里传来了吼叫声。 “啊——”刑架上男子满脸是血,痛苦地尖叫着。 “叫得这么大声做什么?” 前方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抬手挖了挖耳朵,“这点痛都受不住,下面还怎么玩。” 火把下映出一张好看的脸,眼眸细长,唇红齿白,明明在笑着,可却让人觉得越发瘆得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程二,他垂眸看着手腕上新得的红绳,斜挑了下唇,“来人,继续用型!” “是。” 片刻后,传来一股皮肉烤糊的味道,很刺鼻。 “说吗?” “我、我说——” 第30章 男子承受不住疼痛,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们都是单线同、同对方联系,根本不知晓上面人是、是谁。” 程二斜挑了下眉,眼神冷冽道:“哦?” “不、不过我有样东西,可……可以交给你。”男子开口道。 程二问道:“何物?” 男子道:“花——名册。” 程二这下来了兴趣,示意旁边的人住手,“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最忍受不了人骗我,你小心不要说错了。” “我绝对没有骗你,那个花名册在……”他附耳对着程二说出藏匿的地方。 “看好他!” 程二听完,转身离开。 陆云风负手立在廊下赏月。 “公子。” “去办吧。” 程二领命离开。 陆云风凝视着夜空着的弯月,眸光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忽然,屋檐上有身影一闪而过,他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视线落到另一处。似乎有淡淡的药香从那里传出来,恍惚中还映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眸色一柔,嘴角淡挑,好像想起什么,抬脚顺着药香而去。 琉璃喂饭的间隙,又忍不住做了说客,趁机把白日没说完的话又说了一遍,“小姐,姑爷其实人挺好的,虽有些冷冰冰,但比起那些王公贵族简直不知道好多少。而且程二对我说,姑爷从来没有想过纳妾的事,像姑爷这样想法的男子,在云国已经不多见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温月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不纳妾便是好吗?” “那怎么才算好呢?”琉璃反问。 温月华托腮凝视着蜡烛,声音轻浅道:“要他心里有你,念你,所有的温柔以对都只因为是你。你可以不出众,可以不出色,但在他心底依旧是最好的那个。他敬你爱你,待你如知己。” 琉璃挑了挑烛芯,道:“世间哪有这样的男子。” 温月华想起记忆中的少年,曾经,她以为那人便是这样的,只是—— 她淡淡道:“总归会有的吧。” 脑海中不其然浮现师父书信中的内容,大漠。那个让她曾经燃起希望,最后心灰意冷的地方。 陆云风在门外静静聆听着,女子声音缥缈,但听在他耳中却异常清晰。他握着玉瓶的手慢慢攥紧,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沉淀完情绪,他抬手敲了下房门。 琉璃打开,看到房门外站着的人时,回头道:“公子,是程公子。” 温月华其实不太想见陆云风,不过人既然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便道:“请程公子进来。” 陆云风把玉瓶交给琉璃,“这是上好的玉清肌,能祛除疤痕。” 琉璃收下,微微侧开身子,“您不进来坐坐?” 陆云风淡声道:“不必了。” 琉璃目送他离开,关门走进来。 温月华看着就琉璃一个人,问道:“他呢?” “走了。”琉璃献宝似的把玉瓶放到温月华面前,“小姐,这是姑爷特意拿来的,对祛除疤痕很有作用的。” 温月华打开盖子蹙鼻一闻,“玉清肌?” 琉璃点头,“对,就是叫这个名字。” 温月华拿着玉瓶瞧了好久,这玉清肌产自大漠荣家,据传有让人脱胎换骨之效,不仅能美容养颜,还能驻颜。另一重功效便是能祛除疤痕,是显贵世家们意欲争相求得之物。 不过,玉清肌制作工序繁琐,是以每年也只能少量生产,一部分送于宫中娘娘们使用,一部分留于不备之需。 这个玉清肌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卖或不卖还得看荣家的心情,有缘人白送都可能,无缘人重金都难寻。 温月华没想到,程风会送她这个,对于他扑朔迷离的身份又起了疑。 没听说西域程家和荣家交好,这东西他是哪来的?? 琉璃细细咀嚼着‘玉清肌’这三个字,突然想起有一年苏姨太不小心伤了手,便缠着相爷要这玉清肌,相爷说:“如此珍品,岂是一般人能取得的。” 她当时年纪小,不太懂这些,现在想想,连相爷都寻不到的东西,肯定是世间贵重的东西。 她问:“小姐,这个是不是很贵重?” 温月华:“千金难求。” 琉璃长大嘴,久久道:“姑爷好厉害,竟然对小姐用情至此。” 满眼都是闪烁的星光,好像她家姑爷做了什么拯救天地的事。 温月华:“……收起你那眼神来,也许你家姑爷只是顺手的呢。” 琉璃赞叹道:“要是顺手的,那说明姑爷更厉害了,连相爷都寻不到的东西,姑爷都能找到,说明什么?说明姑爷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温月华听着琉璃的分析,说了半天就这句在点上,看来她要再找机会探寻程风的身份。 思索间,她想起一件事,问道:“你白日拿着红绳做什么?” 话问的有些突然,琉璃手一抖,差点把杯盏摔掉,“没、没做什么。” 温月华抬眸睨向她,“真的?” 琉璃抿抿唇,佯装镇定的回答:“就、就前几日程二救了奴婢,奴婢想谢谢他,所以……” “所以特意给他编了东西。” 琉璃脸色变红,点点头,“奴婢的家乡对于救命之恩,一般都是红绳答谢。” 温月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见琉璃的反应,顿时来了兴趣,她笑道:“在帝京,要想答谢救命之恩,通常都会以身相许的。” 话落,琉璃一脸大红色,娇羞道:“小姐你、你欺负人,奴婢、奴婢才没有那么想过。奴婢去给小姐打洗脚水。” 说着,低头跑了出去。 温月华收敛住笑,起身坐到床榻上,琉璃和程二? 有可能吗? 她侧眸看着敞开的窗棂,弯月已经移了地方,月光似乎比方才还亮堂些,垂落在地上一片片光影。她看的有些认真,也不知道窗口什么时候站立了一个人。 “陈林!”陆云骁兴奋的喊了一声。 温月华拍拍胸脯,娇嗲道:“殿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云骁趴在窗边,探头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温月华道:“好多了。” 陆云骁扬起的唇角放下一分,无比认真道:“陈林,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泱泱云国,帝王之家,从圣上开始,谁不以高位自称,也就只有眼前的少年,每次同她讲话,都是那个‘我’字。这是代表什么? 代表信任。 代表真心。 有人以真心待她,她当然还之以真心。 温月华扬唇道:“能救了殿下,草民很开心,所以,殿下不用言谢。” 陆云骁:“要谢的,以后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过命? 一个孩童的智商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话,她问道:“谁教殿下这么说的?” 陆云骁伸手指了指暗处的身影,“程风。” 温月华坐直身子,歪头一看,暗处确实还站立着一个人,身形挺拔,手握折扇。 她盯着瞧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陆云骁道:“见你呀。”顿了一下,又委屈道:“那帮人说我打扰你休息,一直不让我见你,可是不看见你,我又睡不着,只好央求程风同我一起前来了。” 温月华抬手摸了下鼻尖,六皇子偷窥她还能理解,某人竟然由着他这样做,她就有些不理解了。 陆云风从暗处走出来,淡声道:“记得按时吃药。” 温月华:“……” 陆云风:“饭也不要少吃。” 温月华:“……” 陆云风:“你毒素刚清干净,要多卧床休息。” 温月华:“……” 陆云风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见温月华一脸呆愣的模样,对着陆云骁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陆云骁立刻变成顺毛驴,点头道:“哦,好。” 直到他们都走了,温月华才回过神,她刚才没听错吧?他是在关心她? 那个冰山在关心她?! 对于某人今夜的行为,温月华感觉非常的不可置信,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或者是他在密谋什么? 其实这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那人很少给她好脸色。 关心?更是想都不用想。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温月华进入了梦乡,睡前想的太多,做的梦也稀奇古怪。 最严重的是,她竟然做了有春、春梦。 醒来后,她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满脸大红道:”“琉璃,我要喝水。” 话落没多久,有人给她递上一杯水,她接过仰头喝完,把杯子递出时,看到了一双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长,手掌心隐约有茧子,看样子是常年练武所致。 她一惊,抬起头,这一看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 陆云风接过水杯,声音淡淡道:“你刚才叫我名字了。” 温月华:“……” 第31章 温月华大抵这辈子没遇到过比此时更窘的事,脸红透不说,眼角下方的那颗红色泪痣也变成了大红色。 她攥紧被角,稳稳心神,道:“你、你先出去。” 陆云风把杯盏放桌上,没有马上离开,淡声问了句:“你伤口感觉如何?” 温月华此时哪顾得上伤口的事,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你刚才叫我名字了。” 一不小心做了那样的梦,醒来后正主便在眼前,饶是在大的心胸,也没法真的气定神闲。 可似乎她要是不回答,他便不会走。 她轻咳一声道:“好多了,谢谢你送的药。” 陆云风从衣袖中又取出一只玉瓶,放到杯盏旁边,道:“你中了毒,不若普通伤口好恢复,需要的时日应会长些,这瓶也给你用。” ……?? 又是玉清肌? 如此难拥有的圣物,他一送就送两瓶,他和荣家到底是何关系? 温月华抬眸问:“你和大漠荣家是何关系?” 陆云风迎上她的视线,语气依旧淡淡,“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这下温月华更为疑惑了,程家同荣家相隔千里,到底是什么上的生意,能把不同地方的两大世家联系到一起。 不过,显然陆云风并不想过多谈论,说了句:“好好歇息。”他便离开了。 门外,程二正在倚墙端详着手腕上的红绳,狭长的眸里溢出光,见陆云风走来,忙直起身子,回头探了一眼,道:“公子,你就这么把玉清肌交出去,不怕夫人起疑吗?” 陆云风挥动着手中折扇,道:“不怕。” 程二凑近道:“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利用夫人引出幕后的人?倘若娘娘之死真同温相有关,也许……这正是个机会。” 陆云风给了他一剂冷眼,“又想尝尝大漠风沙的滋味了。” 程二摸摸鼻尖,坏坏一笑,“我就知道公子舍不得让夫人遇险,看来公子越发的菩萨心肠了。” 他方才那么说也就是想试探一下主子的心思,同他所猜一致,公子这人爱恨分明,虽待人极冷,但底线从未改变过。 陆云风眉峰微蹙道:“程二,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程二耸肩,嬉皮笑脸道:“公子,属下不敢。”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他问道:“公子,地牢里那人怎么处理?” 陆云风单手负于身后,悠悠道:“敢行刺皇子,这样的人留不得,赐死吧。” 程二抱拳作揖道:“属下这就去办。” 陆云风没回自己的住处,转身去了陆云骁的寝殿,最近经历的事情有些多,他怕六弟会受不住,只是没想到去了后却扑了空,宫女说:“殿下去了陈公子的住处。” 陆云风原路折返走到一半,越发觉得心情有些不爽,六弟没事总往她那跑什么。 越是这样想,心情便越发的不好,脚也不自觉地变了方向。 — “陈林,还是你这儿的粥好吃。”陆云骁边吃边夸赞道,“比御厨做的都好吃。” “改明个儿借琉璃给我用用,让她教教那些御厨。” “要是他们学不会,我、我可不可以经常来你这吃?” 说到最后,还是为了讨一碗粥喝。 温月华瞧着他心无城府的样子,弯唇一笑:“殿下觉得好吃,我让琉璃多做些,送殿下那去便可,也省的殿下来回折腾。” 陆云骁摇头道:“不要,我就想同你一起用膳。” 琉璃在一旁打趣道:“奴才算是看出来了,殿下这哪是夸粥好吃,分明是想同我们公子一起用膳罢了。” 小伎俩被拆穿,陆云骁不知不觉红了脸。 温月华佯装叱责道:“多嘴。” 琉璃轻吐下舌尖,作揖道:“殿下,奴才错了,是奴才口无遮拦,请殿下饶恕。” 陆云骁红着脸道:“你、你也没说错。” “殿下别听琉璃的,多吃些。” “嗯,好。” 饭吃的很和谐,不时传来笑声,陆云骁要加些菜,琉璃点头应下,开门时看到了站立在门口的身影,眸色一顿道:“……程公子?” 陆云风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正在用早膳的两个人,淡声道:“给我也备一份。” 琉璃眨眨眼,以为自己听出了,问道:“什么?” 陆云风道:“给我也备一份。” 话落,他越过琉璃走了进去。 陆云骁坐的位置正对门口,看到陆云风进来,扬唇道:“程风,你快来,陈林这的粥做的可好吃了,一起吃呀。” 陆云风把折扇放到一旁的案几上,随后坐到了温月华的对面。 温月华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太阳穴突突跳几下,今日这是刮的什么风,把两人都刮来了。她侧眸瞟了眼窗外,晴天、无风。 既然来了,她总不好赶走,便笑着地上筷子,“程兄请。” 陆云风随手去接,两人指端无意中碰触到一起,仿若有电流穿过,温月华倏地松开手。 “啪。”筷子毫无预警掉落,正在用膳的陆云骁吓了一跳,“你们没事吧?” 温月华执起一旁的杯盏,掩藏住那么尴尬,“没事。” 陆云骁挑眉看着空空的杯盏,出其不意的问了句:“陈林,你拿空杯盏做什么?那里面没茶水的。” 不说还好,说完了,温月华窘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论尴尬的最高境界,有人当面拆穿你的窘状。 她放下杯盏,拿起一旁的水壶,倒满后,快速喝了一口,“殿下,趁热吃。” 言下之意,请闭嘴。 陆云风淡然看着这一幕,眸底隐约浮上一抹笑意,不过他掩饰的很少,稍纵即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温月华站起身,“草民去看看琉璃。” 陆云骁放下筷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月华摆手:“不用不用,草民马上回来。” 陆云骁站起身,想追上温月华的步子,被陆云风一把按住手,他回眸道:“三哥。” 陆云风淡声回:“用膳。” 陆云骁噘嘴坐下,眼神时不时看着门口方向。 索性温月华没来开太久便同琉璃一起回来,家常菜又填了不少。琉璃出去时抬肘碰了下她,努努嘴,无声道:“姑爷。” 温月华白了下眼,示意她闭嘴。 琉璃含笑走出。 温月华重新坐下,招呼道:“殿下,程兄,不知是否和胃口,尝尝看。” 陆云骁没受过太多规矩,吃饭的时候很随意,点评道:“好好吃。” 陆云风吃的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雅致的气韵,他每样菜都只吃了一口,一口后放下筷子,轻轻擦拭下双唇。 温月华看着他如此的用膳习惯,不免和宫中皇子们用膳时的情景重叠在一起。 上世,她被邀参加过一次圣上的寿诞,那日,群臣百官妻女一同道贺,筵席间她远远瞧见皇子们恪守礼仪的样子,当时还慨叹,原来身在帝王家,也是这般的严谨。 少有天伦之乐,多是君臣之礼,即便是亲生儿子,亦是如此。饭吃到一半时,她借口烦闷离开了那里,还在冰冻的河边巧遇了一位皇子。 只是这位皇子似乎不得宠,没有出现在筵席,她看着他消瘦的背影,折回筵席间拿了一些吃的,让随身的侍女交给了他。 那年她五岁,后来她才知道那位皇子是三皇子。不过,她当时并未看到他的长相…… 这本是个小插曲,只是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忆起,温月华甩甩头,眸光不经意间同陆云风的碰撞到一起,对视刹那,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移开。 陆云骁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眼神交汇,吃好后放下筷子,擦拭下嘴唇道:“陈林下次我还要来你这儿用膳。” 陈林笑回:“好。” 画面太其乐融融,让人不忍破坏。程二在门外等了好久,最后没办法沉声道:“公子。” 陆云风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程二附耳道:“公子,苏嬷嬷她……死了。” 陆云风手倏地攥紧,只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尸体在哪?” 程二咬牙切齿道:“是被活活烧死的,尸骨无存。” 想起看到的画面,他便恨不把幕后之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陆云风道:“厚葬,另外看看苏嬷嬷家里还有何人,记得给些银两。” 程二回:“是。” 出了这样的事,陆云风再也没有别的心思,回去同陆云骁道了声:“草民有事要出府一趟。”便扬长而去。 温月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他脸色便知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午膳后,事情解了疑。魏宇明悄悄溜进来,把近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又提了一嘴,城外发生了纵火焚尸案,所以人都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凶杀,没想到在现场发现了一件证物。 一个被烧了仅剩一半的令牌。 魏宇明还道他当时在现场看到了程二的身影。 温月华把这些串起来,心里默默思索道:程二出现在哪里肯定是程风授意的,难道死者跟程风认识? 看来,她家这个姑爷,还真不是普通人。 第32章 接下来的三日温月华一直没机会见到陆云风,而她忙着去大漠的事,也便没太在意他的去向。 这趟大漠之行既然是师父吩咐的,不管前路多么困难,势必要走一趟。 后来她特意写了封家书,告诉爹爹她接下来的去向。 琉璃从未去过大漠,得知消息后,心情莫名的紧张,一会儿问那边天气如何?一会儿问那里是不是人人彪悍?一会儿又打探那里是不是很危险? 温月华见状,拉上她的手,柔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忘记你不曾出过远门,这样,我派人先送你回相府。” 琉璃反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道:“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我再也不问了。” 温月华道:“琉璃,我待你如姐妹,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完全可以不用去。” 琉璃眼底泛红,言辞绰绰道:“小姐,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怕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怕。” 温月华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两下,“好。” 琉璃吸吸鼻子,破涕为笑。 有了决定行动起来便快了些,琉璃这个小姑娘心灵手巧怕魏宇明准备的不周到,特意买了些布料连夜做了几床软垫子。她可一直记得小姐膝盖宿疾的事。 除了这些,她好买了几个暖手炉,听说越往北走,天气越冷,风也越多,多准备一些总没差。 另外,她还买了温月华爱吃的蜜饯、瓜子、甜点,都是易保存的,这样路上无聊了也可以吃。 当魏宇明看到琉璃准备的东西时,头一阵突突,幸亏找的马车大,不然还不够放这些东西的呢。 温月华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奈抚了下额头,他们这哪是去办事,分明是去郊游嘛。 行李收拾好了,她早膳后,特意去了陆云骁的寝殿,这一个月来多亏他的照拂,走的时候怎么也要当面致谢。 本以为陆云骁知道她走了,怎么也要惆怅一番,谁知道少年勾了勾唇道:“银两够吗?” 温月华抱拳作揖道:“够。” 陆云骁又道:“此去路途远,记得注意安全。” 温月华:“好。” 等温月华走了,他对着太监招招手,“你确实问妥了陈林的去处?” 太监点头道:“奴才特意问的陈公子的书童,他说他们是去帝京的。” 陆云骁嘿嘿一笑,正巧他也接到帝京那边的圣旨,宣他面圣,这下好了,可以来个不期而遇了。 他想象着某一日同陈林在帝京相遇的情景,心里便畅快的不行。 “殿下,那咱还回帝京吗?” 陆云骁甩了下衣袖,“回,为何不回?” 太监抿抿唇,心里慨叹的想:昨日还说没玩够,死活不回呢,今儿又变了卦,殿下主子的心就跟那六月的天气一样多变呐。 太监道:“既然要回,那奴才着人去收拾行李。” 陆云骁摆摆手,“去吧去吧。” …… 温月华出了陆云骁的寝殿,本想去同程风道别,路上巧遇了伺候他们的太监,随口问:“程公子呢?” 太监道:“陈公子不知吗?” 温月华诧异道:“何事?” 太监回:“程公子已于昨日离开了。” 这下换温月华吃惊了,离开?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对程风升起的一丢丢好感,又打回原形。 上马车时,心里还带着怒火。 琉璃和魏宇明相视一眼,无声道:“怎么了?” 魏宇明乃是一个大老粗,哪懂小姑娘的心思,胡乱说道:“可能是饿了。” “……” 琉璃翻翻白眼,有的人呀,你就不能指望他懂什么。 她弯腰钻进去,对着温月华道:“小姐,怎么了?” 温月华高呼了一声:“走!” 魏宇明马鞭一扬,马车向前走去。 琉璃替她整理了一下软垫子,轻声问:“小姐,你方才只同殿下告辞了吗?姑爷那呢?” 温月华此时正生着气,实在听不得那人的名字,沉声道:“别和我提他。” 琉璃这下明白了,原来是姑爷惹小姐生气了。 也对,这个世上,除了姑爷能让小姐动怒,再也寻不到第二个让小姐动怒的人了。 不过,姑爷到底做了什么? ……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夫人会不会生气呀?”程二驾驶着马车道。 陆云风斜倚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籍,淡淡道:“不会。” 程二啧啧两声,“公子,您太不了解女子的心思了,她们生起气来,可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陆云风执起茶盏小酌了一口,“看来你很懂女子的心思?” 程二嘴碎道:“反正比公子懂就是了,公子你的眼里除了正事,恐怕什么都入不了眼。” 陆云风思索着程二的话,缓缓坐直,他垂眸看向那本中籍时,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恍惚间眼前浮现一张含着怒气的脸。 不告而别,她会生气吗? “阿嚏,阿嚏。”正在盛怒中的温月华,猛打了两个喷嚏。 琉璃急忙拉过缎被替她盖上,“小姐,您受伤未愈,可要小心身子。” 温月华点点头,“不碍事。” 琉璃还是有些不放心,掀开帘子叮嘱道:“慢些走,小姐身子受不住的。” 魏宇明当即把速度放慢下来,“小姐,咱们要在天黑之前寻到留宿的客栈,午膳咱们只能在车上吃了。” 温月华道:“好。” 这厢温月华的马车一路向北行驶着,那厢有一辆豪华马车,晃悠悠地向西行驶着。 陆云骁小孩子心性,喜欢坐船出行,这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感觉哪哪都不舒服。 垫子太硬硌得慌,马车太颠晃的慌,风太大吹得慌,还有喝茶时总是会洒出来,恼人的慌。 就这样,马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后变得只比走路快一点,没办法,殿下受不住,他们能怎么办! 只好随着。 不就是到帝京的时间久点嘛,反正宫里那位也不介意,随意吧。 陆云骁其实对坐马车很排斥的,要不是为了和陈林不期而遇,他才不坐呢。 算了,忍着吧。 骄阳下,三辆马车奔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 - 帝京,太子府。 “什么?花名册不见了!”陆云辙气得一脚踢上跪在眼前的男子,“连个花名册也护不住,要你何用!” “嘶——”利剑破吼,跪在地上的男子连挣扎也没有倒在了地上。 旁边人颤颤巍巍道:“殿下息怒,奴才这就派人找回来!” 陆云辙道:“你知道在谁的手上?” 那人抱拳作揖道:“有人看到是六皇子的幕僚把人给带走了,那个人殿下也知晓。” “谁?” “顺城时经常在那个小医官身边出现的男子。” 陆云辙转身走到一旁的烛火前,轻轻一攥,蜡烛立刻淌成水。 “对了,除了那个男子,那个小医官也在。” 陆云辙沉下脸道:“哦,那个医官还没死。” “那个小医官好像同六皇子交情不错。” 陆云辙道:“有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人活着——做什么!” “是,奴才马上去办!” “寻不回花名册,你也不必回来!” …… 时间流淌,天色渐黑,最后一丝光亮淹没在暗夜中,今夜无星无月,还有些风。赶了一天的路,总算在天黑之前寻到了一个小镇,魏宇明把马车停在一客栈门前。 店小二是个小机灵,一看马车的装扮便觉得不简单,乐呵呵迎出来,“客官,住店吗?我们客栈可是方圆几里内口碑最好的客栈,过往商人都会选择在我们这里留宿,住在我们这保管您心□□事顺心……” 魏宇明冷眼瞟了他一眼,跳下马车对着帘子说道:“公子,不如今夜在这歇息。” 温月华道:“好。” 店小二等他们都下来,派了个人把马车牵到后面院子里,自己领着人进了屋。 屋内环境还算尚可,毕竟只是镇上的小客栈,也不能要求太高。 琉璃扶着温月华坐下,担忧问道:“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温月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魏宇明在四周瞧了瞧,回道:“还算安全,公子可以放心睡下,属下的房间在隔壁,公子有事可唤我。” 温月华点头道:“好。用完晚膳后,咱们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出发。” 晚膳后没逗留太久,三个人早早上床歇息,睡到后半夜,温月华被一丝轻响惊醒。 黑暗中有人破窗而入,那人不察,险些碰倒了窗口的盆栽。他及时伸手去扶,不过还是发出了淡淡的响声。 就是这微乎其微的响声,让睡梦中的温月华及时醒来。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悄悄摸向一侧的匕首。黑衣人慢慢走近,举起手中利剑狠狠向她刺去。她一个旋身,从床上跃起,手中匕首划伤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冷着眸,再次刺去,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向前一洒。 温月华抬手捂住鼻子,不好。 饶是她做好搏杀的准备,却没料到这贼人竟然用迷香。力气仿若瞬间被抽走,她急走几步,推开窗子,在被抓和逃生间,选择了逃生。 纵身一跃,从三楼跳了下去。 第33章 楼下恰巧有行商的车队经过,队伍冗长,后方马车上装载了很多东西。 温月华跳下去时,想着用轻功着地,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千钧一发之际,她微踩了一下墙壁,妥妥的落在了最后面那辆马车上。 马车上装着丝绸缎布,落下去时倒没觉什么疼痛。马车速度很快,黑衣人反应过来时,楼下已经没了人影。 温月华被掩埋在布匹中,渐渐阖上眼。 迷魂香的药力太大,等她再度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的午时,车队正在休整中。所有人看到她,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是一种熟悉的神情。 对,就是熟悉。 温月华顿时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难道她错过了什么? 她从布匹中坐起来,有人递上一壶水,“给,喝吧。” 温月华也真是口渴了,没有犹豫一把接过,仰头喝了一口,倘若他们要害自己,有的是下手的机会,根本不用等到此时。想通了这点,她又喝了好几口。 随后那人又给她递上干粮,“吃吧。” 温月华不客气的吃起来。他们不说,她也不问,反正事情总有解惑的时候。 水足饭饱,答疑解惑的人来了。有人行至她面前道:“我家主人要见你。” 温月华一跃从马车上跳下来,顺带活动了下四肢,迷香的药力消失,她现在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走过去时,无意中瞟到侧方的旗子,飞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荣’字。 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后又收回视线,在云国,也只有‘荣家’敢用荣字旗帜。 看来这车队是荣家的了。 大漠荣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真乃缘分呀。 温月华没走多久,便随那人站在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前,那人作揖道:“主子,人带来了。” “上来吧。”有女声从车帘后方传出。 温月华只道管事是个男子,没想到竟然是女子。她站在外面,一直没有行动。 “怎么,怕了?” 温月华屏着气息道:“既是女子,我上去便不妥,还是站在这说吧。” 女子轻笑一声,“迂腐。”随后一尺白缎,缠上她的腰肢,把她带了进去。 温月华妥妥地坐在了女子的对面。 “呦,没想到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荣锦心拢了拢肩上的丝带,问道:“懂账簿吗?” 温月华在师父的教导下,也确实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账簿,师父曾说,世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她觉得女子有才方是德。是以那些年里,师父尽心尽力的培育她。 没沉思太久,她淡声道:“懂一些。” 荣锦心道:“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这车队的账簿先生,马车上的货物,你都要一一做好记录,不能有一丝差错。” 温月华挑眉问道:“为何是我?” 荣锦心端着指甲瞧了几眼,语气不急不慢道:“因为原来管账簿的那个吃里扒外喂鱼了,暂时没人顶替,只好你上了。” 温月华不卑不亢道:“我与小姐素不相识,你不怕我是坏人?” “呵呵,你要是敢耍花样,我照旧会把你扔水里喂鱼。”荣锦心道,“行了,我乏了,下去吧。” 在温月华未开口前,荣锦心先赶人了。 有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掀开帘子道:“下来。” 话是对温月华说的,她抱拳作揖道:“谢谢荣小姐救命之恩。” 荣锦心眼尾微挑,这时才正眼瞟了前方的少年郎,眼底升出一抹欣赏。 温月华出去时的姿态不太文雅,是被男子拎着衣领出来的,她舞动着手道:“放开我,放开我。” 男子把她向前一抛,警告道:“不许对小姐使坏!” 温月华稳住差点摔倒的身子,眸光迎向眼前的男子,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眼神直的让人发颤。 她走近两步,抬手在他眼前晃动两下。 “啪。”手被树叶打偏,冷冽的声音传来,“不许在我眼前晃!” 温月华偏头问:“你看的见?” 男子道:“不许靠我这么近!” 温月华抚额,“诶,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回:“吴绪。” 温月华点头慨叹,“别说,名字和你的气质很相符。”她顿了一下道:“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不许了。不许兄。” 吴绪道:“不许叫我兄。” 温月华纯心逗弄他,“好的,不许……兄。” …… 接下来的途中,过的还算平顺,温月华也不必每日轻点货物,只需在卖出或重新置办后做好账簿便可。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快,沿途的风沙也多了些。不过风景还是很美丽的。 她担忧琉璃和魏宇明寻不到她着急,沿路留下了暗记,这是出发之前他们商量好的,倘若走散,一定要做好暗记。 她原本还担心,那帮人不会就此放过她,所以每晚歇息时,都处在半睡半醒警惕间。只是不知晓是对方放弃了,还是荣家的声望太大,之后追杀她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到了大漠。 大漠荣昌城并不若外界传闻那般凄凉,相反,这座用荣姓命名的城池,竟然出奇的繁盛。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 而且这里的穿着也不似帝京的清爽,透着自有的风俗气息。女子墨发轻垂,不管是已婚配还是未出阁的姑娘,都盘发髻,且用簪子作为区别。 金簪已婚配。 木簪尚待字闺中。 男子同帝京发束倒是无异,以弱冠之礼为准则。 温月华初到荣昌城断然不会懂得这么多,这些都是她听路上那些马夫讲的。 不过是她用心了些一一都记了下来。 进了荣昌城,她随大家一起进了荣府,吴绪叮嘱她道:“不许……” 温月华甩了下肩上的长发,打断他,道:“不许乱跑,不许乱言,对不对?” 吴绪点头,“对。” 温月华这次的意外收获,便是结交了吴绪这个朋友,最初两人互看不顺眼,一日,吴绪身体不适,身为医者她也不能见死不救,特意照顾了他一日一夜。当然那一日一夜的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 后来,这个‘不许少年’别扭地对她说道:“你救了我,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这可是温月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他说‘不许’之外的话,原本应该打趣一番的,见他认真的态度,摇头道:“举手之劳。” 她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听不听只能看对方了。 吴绪把她的拒绝当成了耳旁风,定定道:“不行。” 就这样,温月华身边多了个跟屁虫,还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 人家非要跟着她也没办法,只好随之任之了。 走着走着,便看到有人匆匆赶过来,行走间还同温月华撞到一起,那人神情一顿,说了句:“抱歉。” 温月华点头道:“无妨。” 身后有声音响起,“您来了,请。” 温月华侧身让开路,回眸看了一眼,说话的是荣府管家,方才对他们这些人说教了许久。 这管家一看就是个威严的人,能让他如此待之的想必也是大人物。 等‘大人物’走了,墙角处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听说三皇子身体不适,要老爷过府去呢。” “诶,都说三皇子貌比潘安,只可惜这身子……” “好像府里的药局便是专门为三皇子设的,为的是给三皇子续命。” “圣上连发两道圣旨让三皇子回帝京,也不知晓这次能否成行。” “我看啊,够呛。”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掉脑袋。” “……” “一个个的,不好好干活在这嚼舌根,是不是都不想吃饭了!”凌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也打断了温月华正在听的墙角。 三皇子? 那个最不受宠的皇子。 病得已然这么严重了吗?? 她还未找到自己的房间,便看到方才急匆匆走过去的身影,又折返回来,脸上的神情比方才好些,看样子目的达成。 不多时,温月华便看到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了荣府,为首的就是荣家当家的——荣盛齐。 男子五十来岁,个子中等,不过周身没有丝毫市侩感的气息,反而看着像个文人。 她盯着瞧了一会儿,正要往转身走时被人唤住,“诶,你。” 温月华假装没听见,继续前行。 “诶,说的就是你!站住!”后方侍卫再次道。 温月华顿住脚,收敛脸上的情绪,慢慢转身,“何事?” 侍卫打量她一眼,“走,跟我来。” 温月华问道:“去哪里?” 侍卫道:“三皇子府。” 不知为何,温月华对这个府有些抵触,她看了眼四周,也不知吴绪何时消失的,这会儿也不能出来帮她。 犹豫道:“我、我肚子疼。” 侍卫冷哼一声,“你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废话少说,快点跟上。” 温月华不情不愿的去了三皇子府。 由于太不情不愿,她走在最后面,全当自己充人数了。走着走着前边有颗小石子,她抬脚用力一踢—— “哎呦,谁干的好事?”有声音从前方传来。 温月华听那声音竟然觉得有些许的熟悉,她抬眸看去。 谁知,她看去时,那人也像她看过来,两道视线隔着人□□汇。 程二心脏骤停,糟糕,是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求评论呀呀呀呀呀。第一次写古言,求小主们垂爱。 第34章 幸亏离的远又有人群隔开,程二笃定夫人没看到他,快速一个闪身,躲到了门后。 旁边有讥笑声传来,那人双手环胸歪着身子道:“程二你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桃花债吧?” 本是无心之语,听得程二心肝乱颤,他藏在程四身后,悄悄探出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瘫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程四最初确实是在开玩笑,可是见程二的表情,顿时明了,“程二,你还真惹了桃花债呀?!” 程二刚想怼他,想起那一行人是奔着殿下寝殿去的,忙不迭地窜起来,什么也没说,推开程四便向前跑去。 天灵灵地灵灵,可千万不要让夫人看见公子,不然就完了。 他跑得很快,恨不得生出些翅膀,眼见那行人就在他前方,一个纵身他飞跃到了房檐上,飞檐走壁行走一圈,最后落到明阳殿前。 侍卫来报:“殿下,荣先生到了。” 纱幔后方,传来孱弱的男音,“好,请他先去偏殿。” 温月华站在人群后方,脑中不时闪过刚才看到的人影,那个人是程二没错吧? 看着像他? 不过,跑得太快,又隔着人群,看的也不是太仔细。 那到底是不是他呢? 想的太投入,不经意间碰到了前方的人,点头道歉之际,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话语声,是个男人的,虽然气息有些弱,但听着却很耳熟。 她踮起脚,仰起头,想仔细看看到底是谁? 前方侍卫含笑道:“荣老爷,这边请。”一行人被带到另一处。 温月华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细细打量了好久。 “诶,程——”有丫鬟端着水盆走过来,看到拐脚处的程二,张嘴刚吐出一个字,便被他捂住唇。一双眼珠子不断的眨呀眨。 程二轻声说了句,“闭嘴。” 丫鬟大气也不敢出。 温月华走了几步,隐约听人唤了声,“程……”,她寻着声音一步步看过去,马上便要走到拐角处时,后方有人说道:“干什么呢?快走!” “哦,好。”温月华转身跟了上去。 程二确定安全后,才松开手,不忘先道歉:“小月对不起,刚才事发突然,所以我……” 小月红着脸,羞答答道:“没关系。” 说完,垂着头跑了。 程二看她一脸娇羞的样子,伸直手说道:“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奈何小月已跑远,没听到他后面的话。 程二没敢再耽搁,走到寝殿前,瞧了瞧门,“殿下。” “进。” 他推门走进去,在里面绘声绘色的讲了好久,出来时有些垂头丧气。 程四正好有事过来,见到他这副样子,打趣问:“要死了。” 程二点点头,“比死还难受。殿下竟然要我去巡店,不巡完不许回头。” 程四笑嘻嘻说:“那还确实挺惨的。”他拍了拍程二的肩膀,“兄弟,别怕,上吧。” 程二双手合十,祈求道:“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让我遇到荣府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荣锦心。” 他这边虔诚的求着,温月华那边出了些乱子,一不留神打碎了件名贵瓷器,听宫女那意思,这是三皇子最喜欢的那个,平时她们擦拭时都是小心又小心。 这下倒好了,直接给碎了。 管家怒喝道:“狗奴才,竟敢打坏殿下的东西!” 若在荣府下人犯了这样的错误也是会重罚的,可此处是三皇子府,犯事的是荣府下人。这关系就有些凌乱了。 说起话来,也要顾及个颜面问题。倘若真要罚的话,也得正主子发话才行,可偏偏荣老爷只顾着喝茶,一点要罚的意思也没。 他的人在荣府怎么惩治都无所谓,在三皇子府那代表的是他的脸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淡声道:“刘管家何必生这么大气,不就是碎了件瓷器吗,我荣府银库里这样的瓷器应有尽有,殿下喜欢,送他几个便是。” 刘管家颤着胡须笑道:“荣先生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殿下待您亦师亦友,一件瓷器,碎了便碎了,无碍。” 都是老江湖,一个比一个精明,话落,两人齐齐哈哈大笑一声。 连着两盏茶下肚,才有丫鬟走过来,作揖道:“殿下有请。” 几个人随着丫鬟向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刘管家拦在温月华面前,沉声道:“你等等。” 方才当真荣老爷子的面,他忍了。 这会儿荣老爷子去见殿下,该说的还是要说,他冷着脸直勾勾地盯着温月华,“不要以为你是荣府的人,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犯了殿下的禁忌,按理说就该挨板子……” 念叨地正起劲时,有侍卫匆匆跑过来,对着刘管家耳语一番,他脸色一变,忘了正在训斥的事,抬脚便向外走去。 温月华见人都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跟着也走出去。 她本意是想追上荣老爷,奈何三皇子的府邸有些大,兜兜转转始终不见荣府的人。 你说不见荣府的也能理解,可为何四周也见不到一个丫鬟侍卫? 正当温月华起疑时,前方传来声响,好奇心驱使下她小心翼翼走过去。 看着桃花树下舞剑的身影,眸子从微眯到圆睁,睁的过大,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那人是—— 程风?? 她不确信的继续向前走,思绪开始了拉锯战。 是他? 不是他? 当看到那人舞到最后一式,旋转回身时,疑问得到解答。 漫天桃花从天而降,男子一袭白衣墨发飞扬,清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 一笑魅人。 忽地,腰中折扇展开旋转而出,纷落的花瓣在扇子上摆成一个花型,向温月华而去。 她抬手接住扇子,视线从花瓣上落到他脸上,问道:“你为何在此?” 陆云风足尖一点,轻松站在她面前,单手负于身后,淡淡道:“受六皇子所托。” 温月华又道:“六皇子不是同三皇子不睦吗?” 陆云风勾出回:“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睦与不睦,要用心去看。” 这句话说的颇有深意,温月华总觉得他还暗指什么,可一时又不想出暗指的是什么。 她盯着他细细瞧了好久,想起他的不辞而别,眼底那抹笑意渐渐消失。 把扇子扔还给他,转身便走。 前方大门倏地关上,偌大的桃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云风徐徐跟上,“你生气了?” 温月华不看他,“没有。” 陆云风挑唇道:“既然没生气,那为何急着走?” 温月华声冷道:“阳光刺眼,桃花灼眼,有人碍眼。” 陆云风摇头轻笑一声:“看来程二说的没错,你当真是生气了。” 温月华哪肯承认自己生气的事,扭着性子道:“我没生气。” 陆云风问:“不生气为何不转身看我?” 这个激将法用的不错,温月华施施然转过身,抱胸睨向他,眉尾上扬,眼角下方的红色泪痣溢着光,一副“谁怕谁”的架势。 不过,当她看到原本在几步外的男子,眨眼间便闪到眼前,心还是没由来的狂跳起来,“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难得看到温月华结巴,陆云风心情也更加好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冷漠,他难得开了玩笑,“我们是夫妻,原本是可以挨得更近的!” 更? 更近? 温月华被这句话着实吓得不轻,长睫狂颤不已,耳根处瞬间泛红,她后退两步,“谁要跟你靠近!我们可、可是要和离的。” 话落,暧昧的气氛陡然变了味,陆云风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他伸手接住飘落的桃花轻轻一攥,花瓣成了粉末,声冷道:“和离,很好。” 温月华听到‘和离’从他口中说出时,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异样,连带着心情也变得不好。 她佯装镇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 在云国办和离也是需要一些东西的,除了双方签字的和离书,还要有证婚人、媒人的签字,还要当着家族长辈的面在祠堂上过香除籍才算完事。 鉴于程序太过复杂,是以真正和离的少之又少。 陆云风敛眉道:“你很急?” 温月华抿抿唇,“也不是。” 陆云风道:“既然不是很急,那等得空的时候再说吧。” 陆云风没细想自己为何不想听她提‘和离’两个字,总之每当这两个字出现时,他便不想同她多讲什么。 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他道:“走吧,荣府的人还等着你呢。” 温月华依言向前走去,还未走出门,又折了回来,“你说你是受了六皇子之托才来这里的。” 陆云风:“是。” 温月华咬咬唇道:“那……我可不可以留下?”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碰到个熟悉的,实在没必要去荣府当差。 那个荣府戒备森严,恐怕好近不好出,她还有师父交代的事情要办,呆在那里不是明智之举。 她挑眉凝视着他,眼底含着讨好的笑。 陆云风:“你想留下?” 温月华点头,“是。” 陆云风摇摇头,“……不太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谢谢小主们的评论,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35章 这下轮到温月华噘嘴了,她觉得他不想帮忙,不然以他同六皇子的关系,向三皇子求求情,总能留下她吧。 虽说他们这夫妻关系是假,但好歹也相处了些时日,怎地,他就见死不救呀。 温月华一边埋怨某人的无情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游说,反正那个荣府她是不想回了。 倘若此处不留她,那她大不了寻个其他住处。伸手摸了摸腰间,想起那日逃离时太匆忙,钱袋没带出来,刚升起的那股小倔强又折了回去。 没钱。 没钱还能怎么办。 求吧。 温月华鲜少有求人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缓冲了好一会儿道:“那个程风,我也不想你太为难,倘若三皇子这儿不好留人,那你可不可以……” 陆云风说:“可不可以什么?” 温月华心一横,脸上荡起笑,“可不可以借我些银两。” 陆云风垂眸打量一番,道:“你没带银两?” 温月华耸了耸肩,一双手移到身后,点点头,轻声回:“啊,没带。” 陆云风明知故问道:“你说什么?” 温月华撇嘴重复了一次,“没——带。” 声音有些高,只要不聋 ,肯定能听到。 陆云风淡淡转移话题道:“荣昌城可不比江南和帝京,在这里荣家的势力庞大,身为荣府的下人,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能离开荣府的,强行离开轻则断腿,重则丧命。” 温月华一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斜挑下眉,“荣府势力如此庞大,为何帝京不知?” “大漠与帝京相隔几千里,有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怎么会轻易传出去。”陆云风解释道。 温月华蹙眉问:“那三皇子呢,三皇子也准许荣府做大?” 陆云风“哗”地把折扇折上,淡声道:“你——猜。” “……” 温月华给了某人一个冷眼。 陆云风说:“三皇子这身子骨,你觉得有心力管这些吗?” 温月华嗤鼻道:“你也说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谁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话罢,陆云风眸色一凛。 忽地,有咆哮声传来:“快,快,殿下吐血了,去弄热水来。” “怎么又吐了,不是早起那会儿刚吐了吗?” “谁知晓呀,同荣老爷子还未说一句话,便狂吐血不止,吐了好多了。” “哎,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撑到去帝京,娘娘可还痴痴盼着呢。” “可怜的殿下啊。” “不是说有灵丹妙药可以医治殿下的病吗?” 有人放低音量,“嘘,那药在荣老爷子手里,他不开尊口,谁也拿不到。” 有人搭话,“我知晓谁能拿到。” 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荣府大小姐,荣锦心呐。” 温月华那边的谈话声,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座桃林就在三皇子寝殿的后面。 仅有一墙之隔。 怪不得听得如此清晰。 她摇摇头,“看样子,三皇子时日不多了。” 陆云风瞅着她,不知为何眼神越来越怪异。半晌后开口:“你留下来。” 温月华稳住摇晃的头,抬眸问:“你说什么?” 陆云风打开折扇,轻轻挥动,“留下你,一起见证三皇子的‘死亡’。” 他把‘死亡’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呵呵。”温月华轻笑一声,明明阳光大好,暖意盎然,她只觉浑身发冷,“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云风叮咛道:“哪里也不要去,在这等着。” 话落,大门再度关上,落锁。 温月华看着落下的锁,眉头一蹙,转身要同他说道两句,谁知—— 眼前已没了人影。 走了? 她慢慢走到墙下,细细聆听,明阳殿里脚步凌乱,声音嘈杂,不时有人轻呼:“殿下,殿下。” 温月华聆听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离开墙边去了前方的亭子里。 桃花飞落,簇簇阳光,在亭子里赏花也是很惬意的。尤其当她看到亭中桌子上摆放的吃食,眼底冒出光。 有糕点、茶水、桃子,看上去未曾动过。 想起方才程风在这,这东西肯定是为他准备的,她便没了猜疑,放心吃起来。 奔波了月余终于安稳的吃些东西,这种感觉——挺幸福。 她吃的慢条斯理,不急不慢,星眸微微弯起,眸底笑意盈盈。 吃到第三块糕点时,高墙之上有白影一闪而过,她用力一扔,那人脚下一滑—— “哎呦。”掉到地上。 温月华几个飞跃落在白影面前,“你谁?” 程四慢悠悠扬起下巴,摸着摔疼的屁股,皱起眉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殿下的秘密花园,除非殿下准许谁都不能进。 这小厮是谁? 竟然出现在这里! 程四蹭的跳起来,不等温月华回答,随意抓起地上的桃枝便向她刺去。 方才他只顾着逃跑,失了戒心,才被打中的。现在想赢他,可没那么容易。 几招下来,温月华明显趋于劣势,她轻功尚可,剑术确实不佳,打不过,那只好逃了。 趁程四不备,她倏地跳刀桃枝上,一棵一棵跳过,跳到最后一棵,眼见要逃出去,谁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缠住,动弹不得。 温月华前进的身子陡然掉落。 “住手——”急切的声音从另一方传出,在她快要摔落到地面上时,拉扯间身子从平躺变成竖立,她妥妥落下。 “程二你干什么!”程四怒道。 程二收回手上的鞭子,抬手扔向程四,对着温月华抱拳作揖道:“抱歉,陈公子。” 程二没唤她夫人,她也没拆穿,顺着话说道:“程二,好久不见。” 程二扬唇:“公子让我告知陈公子,这里你可随意出入。” 温月华点头:“好。”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被晾在一旁的程四不干了,“程二,这人你认识?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根本不像个好人。” 程二先是眯眼冲着温月华笑了一下,接着一把揽上程四的肩膀,拉着他便往外走,边走边小声道:“要不是我出现及时,我看你小命还要不要。” “我、我做什么了,是他……” 程二抬脚踢了程四一下,“走,快走。” 他们走向西面的侧门。 温月华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有一扇门,她看门没关,也跟了上去。 不过还未出门,便被折回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程四‘咚’地跪在地上,哭丧脸道:“陈公子,都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温月华被他举动吓得一愣,抬眸看了看程二。 程二指了指头,又摊开手,无声道:他脑子不好使。 温月华升起一股怜悯之心,长得还算清秀,偏偏脑子不好使,还怪可怜的。 她拉了拉他,含笑道:“起来,你起来。” 程四起来时,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差点伤了殿下的人,他该死呀。 “陈、陈公子,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一定办到。” 温月华笑回:“谢谢。” 心里想的是:这侍卫的脑袋看着真——挺不正常的。 突然想起什么,她问:“诶,三皇没事吧?听说吐血了,不会死了吧?” 程二:“……” 程四:“……” 还是程二反应快,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已经转危为安,被救回来了。” 温月华双手负于身后,嘀咕道:“还挺命大。” 程二:“???” 程四:“???”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笑一声,转移话题:“程二,你家公子呢?” 程二回:“我家公子现在正同三皇子在一起,还请陈公子稍安勿躁。” “荣府的人呢?” “荣府的人已经走了。” 温月华重复了一句:“已经走了?” 程二点头:“是。” 温月华心里一喜,看来她真可以留在这里了。她悄悄问了句:“我可以随意出府吗?” 程二认真回:“我家公子已经像三皇子要了出府的令牌,您随时可以出府。不过,要确保安全。” 按照主子的示下,他一五一十地说着,声怕传达有遗漏,还反复提醒:“天黑之前务必回来。” 温月华顿时觉得心情甚好,能随意出府,那么她便可以去找师父说的那个友人,找到了友人,取了书籍,她便可以回帝京了。 程四在一旁当成了石像,不言不语,默默听着。同样的错误,他可不能再犯一次。 程二说了,殿下的身份要保密。 眼前王妃的身份也要保密。 虽不知其由,但既然殿下有交代,那他一定要遵从。想起嘴里还有一股子血腥味,他给程二使了个眼色。 程二会意,对着温月华道:“陈公子,一直向东走,里面有歇息的地方,您可以先去那处。” 温月华侧眸看过去,指了指,“一直往东?” 程二点头:“对,往东。” 温月华道:“好。” 她沿着小路往东走去,走了几步,听到程二问;“琉璃……” 她转身回了句:“她有事要晚些才能来。” 程二摸了摸鼻尖,含笑“哦”了一声。扯着程四出了侧门。 程四回眸见没了温月华的身影,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这是想金屋藏娇吗?” 第36章 程二一把捂住程四的嘴, 把他扯到墙角处, “你这话可不要让殿下和夫人听到。” 程四扒拉掉程二的手, 皱眉问道:“你手什么味?” 程二抬手蹙鼻闻了一下, “噢, 刚出完恭回来。” 出? 出恭?? 程四顿觉一阵恶心,比方才吐血的时候还恶心, 他手按在墙上,弯着腰, 狂吐起来。 程二一脸嫌弃的跳开,“你也太糟蹋我给你寻到的鸡血了。” “鸡血?!”程四屏住呼吸,“不是让你不要找机会吗?” 程二耸肩吗,“是你说闻不了狗血的味道, 你可真难伺候。” 程四一脸生无可恋,这三个月一直代替殿下在寝殿里装病, 每天汤药不断, 好不容易把殿下盼回来吧,‘病情’又加重了, 还得每日吐两次的血。 他真是太难了。 “呕——”程四险些把胆汁吐出来。 程二捏住鼻子, 摆摆手,一脸嫌弃的表情。趁这空挡他身子后倾,探头看向里面, 想着此时夫人就在院内,不免和程四有了相同的想法。 殿下不会真要金屋藏娇吧? 不过,这女娇鹅可不是那么好藏的。 别的不说, 就说这性子,也不是一般男子能驾驭的了的。当然除了性子,还有她的身份。 等殿下身份大白那天,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温月华站在门前,仰头看着上方的牌匾,低声念道:“月吟阁。” 名字倒是起的文雅,就是不知这里面怎么样? 她推门走进去,一时被里面的陈设惊叹住,并不是多好,而是这里面的布局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曾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她抬眸睨向门两侧的芍药花,接着是窗棂上雕刻的那些栩栩如生的芍药花瓣,桌子上的紫砂杯盏,红木座椅上的飞鸟图案,还有不时响起的风铃声。 脚步不知不觉自觉向前迈去,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后堂里,应该摆放着一架绝世古琴,古琴对面是一长案几。长案几上有熏香,味清淡怡人。 带着疑问,她掀开了竹帘,两排风铃从梁上垂下,屋内的陈设与她记忆中的景象重合。 温月华伸手一一抚过,当纤细的手指落到琴上时,头陡然间痛起来,起初只是小痛,随后变成了大痛。 她瘫倒在古琴旁,双手抚上头,眸色变得猩红,哪里不对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里她上一世明明没有来过,为何如此熟悉? 难道是她……遗忘了什么? 越想深思,头越发的疼,最后,她“啊——”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温月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救下了一个少年,少年清冷矜贵,不大爱讲话。他们在破庙里共同御敌三日。 三日里彼依靠彼此守护,他们的手上沾满了坏人的血。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拼死击败前来偷袭的人。 他们成了生死之交。 后来,师父寻到他们,把他们带离了破庙,而少年的侍卫也找来。 浅短道别间,少年告知他要去塞外,期许日后有相见的机会。 年少的她娇羞的点点头,按照少年的意思,甜甜唤了声:“三哥。” 那年,她方九岁,随师父悬壶济世,游历人间。 画面辗转,又换成了另一番光景,她在山中寻找草药,不幸遇到猛兽,眼见要丧命之际,有人把她从猛兽中救下来,回眸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她记忆中的三哥。 这年她十一岁。 两年分别,少年身形越发的修长,只是面容过于苍白,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那日他们互诉往昔,畅谈了三个时辰,分别时,她把师父炼制的丹药送给他。 之后便是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不管她身在何处,只要他有需,她都用尽全力去帮忙。 画面游走,彼此的身形慢慢拉长,他们都不在是昔日的模样,算算日子,已经五年未见。 她遵父命回了帝京,他依旧留在塞外。 她被迫和亲,和亲前一月,给他写下书信,这是第一次袒露心声。 ——吾兄安好,见信如见妹。识吾兄七载,深知吾兄为人,妹今日有一事相求。 兄能否娶我?不求荣华富贵,不惧塞外险境,只愿与兄一世一双人。 寥寥数语,带着她的所有心思。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拒绝信——兄,不能。 梦境到这里,画面忽地被冲散,再次聚拢时,她站在了城楼之上,所有的箭都指着她,要她交出云国帝京的地形图。 大笑声中,她被万箭穿心。 “啊——”温月华倏地睁开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公子,你醒了?”身边传来声音。 她侧眸看向眼前的丫鬟,平顶心绪后问:“这是哪里?” 丫鬟恭敬回:“月吟阁。” 温月华轻喃一句:“月吟阁。”这才想起,她在三皇子府。 “公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月华摇头,“没有了,你先退下吧。” 丫鬟指着桌子道:“这里特意给公子准备的饭菜,请公子食用。” 温月华点头:“好。” 等丫鬟出去后,她从床上下来,刚坐到桌子前,抬眸间看到窗棂处一个倒立的身影。 那人头发垂下来,一只眼被遮挡住。 温月华吃惊的拍拍胸脯,待看清来人是谁时,轻声道:“不许,你要吓死我呀。” 吴绪跃进来,稳稳的坐在她对面。 温月华把筷子递给他,“你怎么知晓我在这?” 吴绪没接,沉声道:“管家说的。” “哦?” 吴绪起身,学着荣府管家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重咳一声,“你们这群狗奴才以后把眼睛擦亮了,今儿摔碎瓷器的那个已被留在了三皇子府,是喂狼还是喂鱼,是蒸了还是煮了,那就看他造化了,你们以后要是谁再敢犯错,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难得他一次说这么多话,温月华“噗”地笑出声,“那你怎么知道被留下的是我?” 吴绪锁着温月华的眸,定定道:“我就是知道。” 温月华四下瞧了一眼,“行了,你既然见过我了,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三皇子府可不是谁都能闯的。 吴绪摇头:“不许你留这。” 温月华解释道:“我有事情需要去办,留在这里方便些。” 吴绪:“不许留下。” “不许,我要留下来。”温月华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能离开。” “那我也不走。”吴绪似乎还杠上了。 温月华拒绝:“不行,你要走,你要离开这儿。” “不走。” “走。” 两人僵持间,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温月华轻声说道:“快走。”她用力把他推到窗棂处。 吴绪的身影前脚消失,后脚有人走进屋内。淡淡的玫瑰香,手中折扇轻扬,他盯着温月华道:“在做什么?” “阿嚏。”她打了声喷嚏,顺势把窗户关上,“有些冷。” 陆云风径直坐到桌前,看着分离的筷子道:“不喜欢吃这些?” 温月华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勾唇回:“同饭菜无关,只是没胃口。” 陆云风执起筷子,递给她,“吃些。” 温月华为难的看着,刚刚才醒来,她是真的没胃口,盯着瞧了少许,最后还是接了过来。看着一桌子的菜,悠悠问道:“你有过没饭吃的时候吗?” “有过四处躲藏,无定所的时候吗?” “有过为了活命用力挣扎的时候吗?” “有过忘记什么的时候吗?” 她似是在问他,也似是在问自己。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她直勾勾凝视着陆云风,眸底溢出光。 “哈哈。”沉寂过后,陆云风轻笑两声,“温小姐这是在同我讲话本吗?你说的这些曲折经历恐怕只有话本中才有。” 温月华缓缓勾起唇,似是闪过一抹无奈的笑,“话本吗?也许吧。” 不知为何,她自醒来后,再度见他,总会同梦境中少年的身影重叠。气质相同,给人的感觉相同。她曾有一刹那的怀疑,也许…… 是以方才那么问也是想试探一二。当然除了试探,也是想分散陆云风的注意力。 他太谨慎,如果不用点小伎俩,吴绪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不过,听他回答,好像并未有这些经历,那么,他便不是他。温月华执起筷子,夹了一道素菜,放在口中轻轻咀嚼,淡淡说:“不错,好吃。” 陆云风道:“好吃的话,便多吃些。” “嗯。”温月华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不是,那也无需过多纠缠。再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随口问了句:“附近有大的珠宝首饰店吗?” “你要买东西?” “想看看。” 陆云风道:“那我让程二陪你去。” “别。”温月华放下筷子,拒绝道:“我就想逛逛,他跟着反而不便。” “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当然。” 有了程二在身边,才是真的不妥。 陆云风眸光落到她脸上,眼神里流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去拿茶盏时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她的手指,他微顿。 温月华也被两人突然的碰触惊讶到,急忙道歉:“对不起。” 她身体向一侧移去,移动的浮度有些大,云袖带翻了桌子上的茶盏。茶盏掉下来—— 陆云风伸手去接。 温月华也把伸手去接。 两人的手交握到一起,还是他握住她的。 温月华脸色升温,耳根处开始泛起红,正有些娇羞之际,想起一件事,他不喜旁人的碰触,尤其是女人! 想到这她急忙抽出手,力道有些大,好像在躲什么瘟疫一样。 这一动作,让原本暧昧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连空气都骤然变冷。 陆云风看着她躲避的样子,眸底渐渐暗下来,倾身凑近道:“你躲我?” 温月华身子后倾,拉开两人的距离,好心提醒,“是你说不许我靠近你的!” 这话确实是他说的没错。 陆云风坐直,理了理肩上的墨发,许久冒了一句:“我知晓了。” 说完,起身离开了。 温月华:“……” 知晓什么了? 你倒是说清楚呀。 温月华没太多时间惆怅深思,喝了口茶水,稳定下心神,拿上令牌出门了。 她一路走走逛逛,看到好玩儿的总会驻足停留,看上去悠闲惬意的很,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物极必反,有的时候急不一定能办成事。 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甩掉他们才是眼下正事。 温月华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和老板周旋起来,言谈间似乎很喜欢那个鬼脸面具。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拍起马屁来也不含糊,见她喜欢,东夸西夸,直言:“送给心上人,对方肯定会喜欢的。” 温月华拿着簪子问:“还有其他样式的吗?” 老板指着身后的店面说道:“里面有好多,公子可以进去选。” 温月华斜睨了眼后方,随老板走进去。进去后选了支不太贵的簪子,对老板说道:“请问一下,茅厕在哪?我肚子不舒服。” 老板热心肠,告诉她后门去茅厕的距离更近,让她从后门离开了。 温月华沿着小路一直行走,在红砖上寻找暗记,师父在信上言明,到了这里,只需要按照暗记便能寻到那人。 她一连找了三处,正在寻找第四处时,前方马蹄声夹杂着喊声传来。 “不要——” 温月华抬眸看过去,只见路中间站着一名孩童,在他正对的方向有马屁疾驰而来。 眼见便要撞上,她足尖一点,几个跨越,把孩童揽在怀里,像一边闪去。 倘若不是她反应够快,孩童已在马蹄下身亡。 “吁——”马背上传来清脆的声音。 马稳妥的停下,一道冰冷的视线射过来。 温月华眼神同马背上的人撞到一起,她心道:不好。 想也没想,松开孩童便要跑。 才跑没两步,便被人围住。 她木然转身,嘿嘿一笑,“荣小姐好。” 荣锦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光犀利,“不是被留在三皇子府了吗,为何在这?” “我出来买东西。”温月华道,“三皇子宅心仁厚,允我将功补过。” 宅心仁厚? 这恐怕是宋锦心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她怎么不记得三皇子这么宽容大度。 上次有人盗了三皇子府的东西,听说被乱棍打死了。 上上次有人冒出三皇子府的人出来行骗,被三皇子抓住后游街示众最后暴晒而亡。 还有上上次有人乱嚼舌根,妖言惑众,直接为了鱼。 怎地就偏偏眼前的这个人宅心仁厚了? 荣锦心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便不用回三皇子府了,跟我回荣府。” “不行。”温月华弯起眉眼道,“三皇子不罚,那是三皇子仁慈,可错既在我身上,我定要负责的。” “你?负责?”显然这套说辞在荣锦心这不管什么用,她沉下脸道,“来人,把人给我带回去!” 围着温月华的人渐渐逼近。 “呦,我当是谁呀,原来是荣大小姐。”轻佻的声音悠悠传来,有人徐徐走近,手腕上的红绳随着身体的移动,也来回晃动两下。 温月华抬眸看向程二。 在荣昌城荣锦心没什么忌讳的,唯一让她能给三分薄面的,便是三皇子以及他身边的人。她冷淡道:“你让开!” 程二挡在温月华面前,半点要让的意思也没。 荣锦心拿鞭子指向他,“我说了,让开!” 程二道:“主子说了,人我必须带回去!” 气氛僵持的时候,有人骑着马赶来,对着荣锦心道:“荣小姐,三皇子请您过府一趟。” 荣锦心冷冷扫了温月华一眼,扬长而去。 温月华等人走了,长吁一口气,“程二,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 程二没说话,对着她连眨两下眼。 温月华:“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 程二垮下脸,视线越过她对着后方的身影道:“公子。” 公子? 温月华转身看过去,差点撞上陆云风,“你怎么在这儿?”神出鬼没的,一点动静也没。 陆云风凝视着她,淡淡道:“告诉你了,出门的时候注意些。” 温月华甩了甩袖子,“你说的没错,但这次不怪我,要不是我,那个孩子就有危险了。” 陆云风等她说完,补刀道:“荣大小姐骑射第一,她不会的。” 温月华挑眉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陆云风道:“与其说她不会,倒不如说她不敢!” 这下温月华越发迷惑了。 程二解释道:“三皇子治城严厉,敢当街行凶者,死!” 陆云风道:“以后不许如此莽撞。” 程二似是知晓主子心思,压着唇道:“万一伤了您,我们公子会担心的。” 温月华前一刻还沉浸在不快中,下一刻心神荡漾起来,她红脸扫了眼陆云风。 只见他看也没看她,声冷道:“事情办完了,还不走!” 程二缩了缩脖子。 温月华以为他在说她,“哦”了一声,抬脚便要走。 陆云风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干什么?” 温月华长睫颤动两下,眼角的红色泪痣流淌着绽红的光,噘嘴道:“不是你让我走吗?” “噗!”程二憋住笑,说了句,“公子是在说我。”转眼消失在人前。 温月华窘的一脸大红。 她现在有一种错觉,好像到了这里后,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变了。 对她的态度变了。 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多了丝温度。 她没细究里面的缘由,暗记才找到三个,该寻的还没寻完,此时哪有空在大街上同他大眼瞪小眼。 她勾气唇道:“你肯定挺忙的。这样,你忙你的,我先走。” 推开身前的折扇,她偏着身子一点点移开,脚尖才动了一点,又被拦住。 “我陪你转转。” 温月华星眸圆睁,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不忙吗?” “还好。” 她咬咬唇,嘀咕道:“我不太好。”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那一起吧。” 她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后面有人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个人的距离从最初的三步远,缩小到一步远。 温月华时不时的偷瞄陆云风一眼,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跟着。 难道是他对她已经起了疑心?? 不能吧。 不过,还是小心些好。 想的太投入,忘了看路,前方有人推着小车走来,嘴里嘟囔道:“让让,让让。” 等温月华察觉时已经有些晚了,忘了反应,她闭眼呆愣住,想着那些烂菜叶子倒在她身上,会是一副怎样‘悲壮’的场景。 “行了,睁眼。”预期中的酸臭味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抬眸淡扫,只见方才的小车已经走过去,她此时贴着陆云风站在路边。 第一次看时,没反应过来。 第二次看时,惊悚的瞬间弹跳开。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除了他时不时耳提面命的‘离我远点!’最重要的是,她曾经遇到过程二扔衣服的事情。 当时琉苏多嘴问了一句:“这么好的衣服为何要扔了?” 程二笑着回:“我们公子讨厌被人碰触,碰了旁人,这衣服也没留着的必要了。” 你说说就这样腹黑的人,她能不随意提防着吗。 越自然的动作,越能表现出当事人心中所想,温月华不跳开还好,这一跳,顿时让陆云风的脸色沉下来。 他冷着脸道:“回府!” 温月华噘嘴:“诶,我还要买东——” 在他冷厉的眼神下,最后那个‘西’字也没吐出来。 她点头,“好,回府。” 这下换成,陆云风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默默跟着,距离保持在三步开外。 路上,遇到一家包子店,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温月华停下脚步,直勾勾看着刚出笼的包子,默默吞咽下口水。 陆云风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间看到这一幕,眼底升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掩藏的很好,稍纵即逝。 转身折返,站在温月华身侧问:“想吃?” 温月华点点头。 陆云风拿出钱袋给了银两。 包子太烫,温月华不好接,他伸手拿过袋子,替她拿着。等他走了好一段路,她才回过神。 “还不走。” “哦,好。” 夕阳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漫天红光落了一身,他们似在火焰中畅行,惊了周围人的眸。 直到回了府进了明吟阁看着桌子上热腾腾的包子,温月华才回过神。 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梦。 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汤汁浓郁,吃起来很是美味,一只包子还没下肚,隐约听见嘈杂声。 “我都在这里等多久了,为何三皇子还不见我?” “荣小姐请稍安勿躁,三皇子在午睡。” “那我自己进去。” “三皇子交代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去。” “我还要等多久?” “我等不知,荣小姐要是不想等,可以先走,三皇子不会怪罪的。” 随后,便听到有脚步声离开。 温月华看了眼灿红的天际,吞下半口包子,摇摇头,吐半日睡半日,三皇子这时间安排的挺妥当。 包子吃的有些急,差点噎到,旁边有人递上一杯水,“来,喝了。” 她顺势接过,喝完后,才觉得顺气了些。 “还要吗?” 她摆摆手,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云风把杯盏放下,“嗯,看看。” 温月华也没听明白他那句‘看看’到底是要看什么。努努嘴问:“我看三皇子真不太好。” 陆云风道:“为何?” 温月华回:“都睡到这会儿了,那能好吗?” 陆云风敛眉道:“做好你自己,三皇子那不用你操心。” 温月华侧眸睨向他,总觉得每次提到三皇子,他都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说的话也不中听。 他跟三皇子是亲戚吗? 还说不的了。 陆云风看着桌上的包子,拍拍手。不多时,有几个丫鬟走进来,人手端着一份菜肴。 丫鬟们把菜肴放下,屈膝作揖后离开。 温月华挑眉问:“你安排的?” 在这里,除了他,她想不到谁还记得有她这号人物。 陆云风拉开椅子:“来。” 温月华依言坐下。只是椅子还未坐热,便传来了脚步声,程二跑过来,对着陆云风说道:“公子,宫里来旨了。” 陆云风站起身,向外走两步,又顿住,回身交代道:“不要出来。” 温月华:“好。” 等他们走后,她悄悄跟到大门,探出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公公拿着圣旨走来。 接下来是宣旨、接旨。大意便是丽妃念子心切,要三皇子一月内回帝京。 三皇子在人的搀扶下,孱弱的回了句:“是,遵旨。”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落在温月华耳中一阵熟悉感,她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在哪见过三皇子? 有个这想法,便想一探究竟,她足尖轻点几下,越到房檐上。明阳殿的庭院中浩浩荡荡的跪着许多人。 为首的那个一身蓝衣,被人簇拥搀扶着,侧面看,身形修长挺拔,倒不似想象中的弱不禁风。 离的太远,看不到三皇子的长相,她猫着腰又往前移了移。只见蓝色身影颤颤巍巍站起来。 温月华在他起身之际,眼眸大睁,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鞋子上突然爬上一只偌大的蜘蛛,她惊恐万分,甩开时,身体后倾,朝桃林落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个旋身她稳妥落地,随后院子里传来声音:“请公公到正厅等候。” 接着是众人脚步移动的声音。 温月华拍了下额头,又错过了。 回到月吟阁,一眼便看到正在吃东西的吴绪,她道:“你怎么又来了?” 吴绪从腰间取出一只钱袋,“给你。” “不许,我不是说不让你——”她边说边打开钱袋,看着里面的银两后面的话生生顿住,扬唇问,“给我的?” 吴绪吃下一只包子,点头:“给你的。” “你哪来这么多银两?” 吴绪想了想,“忘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银两,那便不能太绝情,温月华坐在吴绪对面,为他布菜,“你慢点吃,慢点吃。” 吴绪倒也不客气,她夹了多少,他就吃了多少,乖得很。 吃饱后,他看了眼床。 温月华:“做什么?” 吴绪:“我今晚睡哪?” 温月华小脸一垮,“你不会荣府吗?” 吴绪:“不回。” “为何?” “我要保护你。” 温月华太阳穴突突跳几下,“不许,这里是三皇子的府邸,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倘若不小心被逮到会杀头的。” 吴绪面无表情道:“不怕,我有武功,会跑。” 温月华翻翻白眼:“那也不行,床不够。” 吴绪伸手指着窗户外边,“那我睡那!” 温月华顺着他手指看过去,一株很大的桃树,她不确信问:“你要睡那?” 吴绪点头:“是。” 温月华抚额,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见他坚持,懒得再费唇舌,拿起一旁的茶盏,替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黑夜到来,在她多次劝说无用的情况下,庭院里那株最大的桃树,成了吴绪的落脚处。 他抱剑悠哉的躺在上面。 温月华佯装愠怒的关上窗户,清洗干净脸上了床。躺了好久,才渐渐睡去。只是睡得不太好,总感觉有动静,隐约像打斗声。 她睁开眼眸打算一探究竟,伸手推开窗户,刚推开一道缝隙,便看到庭院里搏斗的身影。 吴绪在跟人打架。倘若不是他在外面,估计她今夜凶多吉少。 温月华找出匕首,悄悄拉开门。她不曾真正见识过吴绪的身手,只觉得他武功应该不差。 可当那黑衣人几招便被他杀掉时,她才认识到,这哪是不差,这是高手。 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黑衣人直挺挺倒下去,前方传来嘶吼声:“不好了,不好了,马公公被杀了。” 温月华轻声道:“不许,去追。” 吴绪几个跳跃离开。 紧接着三皇子府邸一片灯火通明,温月华站立在尸体旁等着人来。 陆云风来的时候,衣襟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墨发披散,看得出,他出来的时候急切,没顾得上规整衣冠。 “你怎么样?” 温月华指着地上尸体道:“我没事,不过他死了。” 陆云风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死了便死了吧。” 温月华:“传旨的公公死了,这事可大可小,你跟在三皇子身边,一定要小心行事。” 陆云风:“你在关心我?” 温月华后退两步,“我、我只是提醒你。” 陆云风微挑了下唇,“放心,三皇子待我极好,我不会有事的。” 让他这么一说,好像她多关心他似的。 温月华轻咳一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有六皇子在,你肯定不会有事。” 陆云风没拆穿她前后矛盾的话语,淡淡一笑:“你先去睡。” 温月华本也不想管这闲事,她“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陆云风等她进去,脸色再也不是方才的柔和表情,阴戾瘆人,他用树枝挑起尸体,猛然一用力,尸体飘出了桃园。 程二来的晚,抱拳作揖道:“公子,一切安排妥当。” 陆云风:“马公公人呢?” 程二:“在暗室里。死的那个现在外面。” 几日后,不知是谁把马公公死去的消息传了出去。圣上原本要他一月之内回帝京,改成了半月后动身。 意思是:不管你病情如何,必须回。 当然,这么急切召他回去,并不若表面那般因丽妃念子心切,而是有人谏言,三皇子三次急召都不回帝京,恐生他变。 帝王自古多疑,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同万里江山比也不抵分毫。 丽妃一边担忧儿子的身子,一边要防着皇后等人,双重压力下,当真生了病。 不过,她这病来的也是时候,前段时日三皇子打了胜仗,母凭子贵,丽妃再度得了宠,宫中妃嫔羡慕之余,少不了拉踩。皇后更是派人死死盯着。 现如今,她病了,圣宠消失,皇后也懒得派人再盯着。没人盯着,有些事便好办多了。 她悄悄命人找了温相,托他一定要帮忙,陆云风这次回宫,路途遥远,恐会有生枝端。 温相在书房关闭了一日一夜,出来后,饭都没吃,去见了一个人。没多久,帝京外,有一队人马出发了。 …… 温月华又出门寻了几次,不过只寻到八处,还有两处尚未找到。为此她有些茶饭不思。 眼见三皇子离开荣昌城的日子越发的近,继时程风也会跟着离开,他们都走了,她更没理由再呆在三皇子府邸。 前段时日她才同荣府小姐有了争端,要是只剩她自己,恐怕后面的事情更难办,是以,这几日她一定要寻到! 没思索的时间,她拿上令牌,打算出门再找一次。房门刚打开,有人出现在眼前。 她问:“你怎么在这?” 陆云风跨步走进来,“你要出去?” 温月华抬手拢了下鬓角的发丝,“在府里待的太闷了,想出去转转。” 陆云风旁敲侧击的问:“你是不是有事需要办,我可以帮忙?” “我?我能有什么事。”她转身坐到椅子上,“我什么事都没有,不用你帮忙。” 陆云风瞧着她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渐渐扬起唇,“虽然你不用我帮忙,但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温月华说:“什么事?” 陆云风:“再过段日子便要离开荣昌城了,我要买件礼物,你帮我选一下。” 温月华一听,小声问:“送……谁的?男子还是女子?” 陆云风坐到她身侧,挥舞着折扇,“女子。” 温月华脸色一沉,“我眼光不好,恐怕帮不上你的忙,你还是找别人——” 陆云风打断她,道:“不是什么旁的女子,送给我母亲的。” 温月华:“你——” 陆云风:“你不用吃味。” 温月华:“……” 作者有话要说:温月华:靠,被调戏了。(订阅返红包) 求预收文《重生后成了团宠》 文案: 宋潋滟是风国最不受宠的公主,性格软弱,唯唯诺诺,身死那日,漫天飞雪,马革裹尸她被弃于深渊中。 一朝重生,她发誓再也不做那卑微之人。 宋潋滟:……出来行走早晚都要还的,欠我的,你等着。 后来真相—— 性子软弱——那是装的。 唯唯诺诺——那是演的。 娇娇柔柔——那是假的。 不就是宫斗吗? 好,让你们看看小白莲花如何玩转后宫。 只是斗着斗着——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宋潋滟:……一不小心,成了团宠。 - 风国靖安王沈梦云,长相清隽,性子温软,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体孱弱,一不留神便吐血,唯有冲喜能助他长命。 团宠的宋潋滟:我嫁! 所有人:你疯啦,他天天吐血,可快要死了。 宋潋滟:…… 他吐的血我尝过,是甜的,草莓味。 孱弱要死的沈梦云:还有薄荷味的,今夜让你尝尝。 一句话简介:这就是一个飙演技飙到飞起你强我比你更强的真相大型翻车故事。 戏精白莲花X演技爆棚大佬。 第37章 温月华从未被人揶揄过, 而且是被一本正经的揶揄, 反应过来时, 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比方才红了很多。 陆云风瞧着她, 慢慢收敛笑意, 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亦或是身体不适?” 温月华被他问的微愣,脸上的红润也退了些, 摇头:“没有。” “那颗泪痣是何时开始变色的?” 温月华抬手抚上眼角细微的凸起处,她敢肯定的是, 上一世,这颗泪痣一直都是淡淡的红色,从未变过色。那么它变色也就是从她重生后开始的。 至于为何会如此,看来寻着机会还要细细探查。 她扬唇道:“我也不知, 许是生来如此吧。” 陆云风向来心思缜密,初见她时, 他便注意到了, 也曾私下问过相府的丫鬟,但悉数不知缘由。 彼时他们只能算是陌生人, 有些事他也不想细管, 但现下情况不同,该管的总归要管一管。 他心下想:回了帝京,还是要找药王帮忙看一看才妥当。 温月华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怕他又看出什么端倪,轻咳一声,“不是要买东西吗, 走吧。” 没去那些小店,他们去了荣昌城最大的珠宝铺子,里面首饰种类繁多,让人应接不暇。 店老板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有不同于寻常人的气质,便知晓他们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故此亲自出来接待。把店中最为名贵的那些一一呈上来。 说的那叫天花乱坠,给人一种“你不买你便亏大”的感觉。 温月华这人主意正,脸上含着笑,眸光却向四处瞄,在她眼里,贵的不等同于好的。 她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只玉镯,质地上乘,一看便非凡品。陆云风没什么异议的让店老板把东西包起来,又淡声说了句:“你有喜欢的也可以一道买了。” 温月华抬眸凝视着他,反问道:“你送我?” 随口一句打趣的话,以她对陆云风的了解,万不可能送她的。 尤其还是主动送。 想想也不可能。 谁知—— 陆云风点了下头,“喜欢哪样随便选。” 言下之意:我送。 温月华长睫轻颤几下,总有种自己在梦中游的感觉,打量他的眼神也越发的耐人寻味起来。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直勾勾盯着对方。 店老板招呼小二去拿了套现下最流行的首饰,不管他们送谁,总之卖出去,才算正理。 不得不说,店老板眼光不错,拿来的这套首饰确实符合温月华的喜好。 她看着时,眼底神色微亮。 老板刚要示意店里小二包起来,谁知有人一把按住了盒子,高声道:“这套首饰,我们小姐喜欢,我们要了!” 说话的人语气趾高气昂,带着一股子轻蔑的劲儿。 温月华寻着声音看过去,视线先是落到一紫衣女子身上,后又滑落到她后方那名女子身上。 她一袭红罗裙,画着精致的妆容,手持短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荣锦心。 温月华看是她,只觉得冤家真是路窄呀。 “老板,这盒子里的首饰我要了!”荣锦心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顿时有种气场八大开的既视感。 到底是富家小姐,其父又同三皇子有交情,这骨子傲慢劲儿发挥的可是淋漓尽致。 店老板一看,当即有些为难,这套首饰太过贵重,店里只进了一套,他本决定要卖给眼前这两位公子,可是现下—— 还真不好办了。 荣府在荣昌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商业版图遍布整个云国,他这小店大多时候也是要仰仗荣府的,这…… 他笑着对温月华道:“这位小哥,不如把首饰让给荣小姐,你们再挑选别的。” 温月华想起这一路大漠之行,也多亏荣锦心照拂,不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救了她命却是真的。 那今日这首饰,让便让了。 她笑着说了句:“好,既然荣小姐喜欢,那便让给荣小姐。” “好,好。”店老板第三个好字还未说出,紫衣丫鬟叫嚣道:“我们荣府要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你让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小姐先看中的,对不对,店老板?” 这下店老板还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一张脸红白参半,抬袖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温月华不想难为店老板,更不想同荣锦心主仆多言,给陆云风使了眼色,示意先走。 刚走两步,有鞭子挡在身前。 荣锦心嗤鼻:“好歹当初我还救了你一命,怎地见了救命恩人,不会说话了吗?” 温月华看向她,抱拳作揖道:“多谢荣小姐昔日救命之恩。” 荣锦心冷哼一声:“真想谢我,不如做些别的?” 温月华没听太懂,问道:“何意?” 荣锦心:“跟我回荣府。” 温月华不太懂荣锦心为何执意让她回荣府,按理说那一个月之行,她们之间也并无实质的接触,面都没见过两次,总不能说是荣府的大小姐看上她这一介书生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或者是有其他隐情。 荣锦心见久久听不到回答,脸色变得更加暗沉,冷着眸子道:“上次没带走你,这次说什么你也要跟我走!” 她很好奇,三皇子的侍卫为何要帮这个男子? 还有那日到底是谁写的信,要她救下这个男子,便能保她一路畅行回到荣昌城??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眼前人身上,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人带回去。 然后——问出缘由。 温月华双手负到身后,挺了挺胸,收敛笑意,沉声道:“荣小姐,你救我一命,我替你做工一个月,两相抵过也不差。至于回荣府的事情,我不愿,你总不能强行带人吧。” 荣锦心动了动手中的鞭子,道:“我要带哪个走,别人谁敢多言!” 说着扬起鞭子打人。 温月华见状,身体向后退两步,同时给了陆云风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插手。 陆云风握紧的手慢慢松开,默默点了下头。 温月华稳住后退的身子,在鞭子打过来时,牢牢攥在手掌中,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不会主动惹事,但也不会随意受人欺凌。 店老板见状,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并趁机拉过店小二,在他耳边唇语一番。 店小二猫着腰从侧门离开。 荣昌城谁人敢拦荣锦心的鞭子,从来没有过。是以温月华这一拦,当真惹怒了她。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打了她的脸。 荣锦心的怒气蹭蹭蹿上来。用力抽回鞭子,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 温月华悉数躲过。 荣锦心来第四次时,温月华不想跟她玩了,用力一扯把人带了过来,眼见要撞上时,她又侧身闪开。 这一拉一拽间便出了那么一丢丢误差。 为了躲避撞上,她闪身的幅度大了些,连着旋转了两圈,两圈转下来,脚下一滑,好巧不巧朝陆云风倒去。倒的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他身上。 她认命的闭上眼,做好被他推开的准备。 陆云风先是用折扇挡了一下,又怕折扇不小心伤到她,接着快速把扇子移开,用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肢。 这可以说是成亲三个月来,两人第一次的身体碰触。 虽然只是刹那间的,但到底还是染红了脸颊。 温月华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被荣锦心的叫声惊的回了神,连忙离开陆云风。 紫衣丫鬟跑过去,扶起她,“小姐,你没事吧?” 荣锦心怒目圆睁的看着温月华,“你竟敢对我动手!” 温月华摊开手道:“明明是你——” “月牙,你去把外面的侍卫给我叫进来,”她指着温月华道,“把她给我绑了扔河里!” 温月华终于见识到何为蛮不讲理了,这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嘛。 侍卫进来的速度倒是挺快,眨眼功夫站在了温月华的面前,一个个举着刀,看样子好像要把她吃了。 她后退两步,含笑道:“各位大哥稍安勿躁。” 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到陆云风身侧,悄声问:“你能打过他们吗?” 陆云风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说不用我帮忙吗?” 温月华扫了他一眼,控诉道:“我这可是为了陪你买东西才碰到她的,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陆云风:“真要我救?” 温月华看了眼面前的局势,一个人还好对付,这一群人便不好说了。真论打架,她自认没有身旁这位能打。好女不吃眼前亏,点点头:“拜托程兄了。” 陆云风哗地一下展开折扇,高声说了句:“我救人也不是白救的!” 没给温月华问下一句的机会,一跃飞到一行人面前,还未看清如何出的招,一个个便被打趴下。 哀嚎声四起。 荣锦心气势顿时消了不少,质问道:“你是谁!” 陆云风冷眼睨了她一下,眼底都是藐视的神情,话都懒得同她讲。 他走到柜台面前,用折扇敲打两下,“老板出来。” 店老板颤颤巍巍爬出来,扶着柜子站起,抖着腿道:“客官,可、可不关我事。” 陆云风掏出一锭金子,放置到柜台上,“那盒里的首饰我都要了!” 店老板忙把金子向前推了推,“不、不要银两,您、您拿走。” 说话时,不但腿抖,手也抖,牙齿还打颤。 “谁、谁在这里惹事!”突然,门口处传来声音,紧接着有十来个衙役走进来,看着倒地的几个人,大声质问道:“谁干的!” 陆云风转身看去,脸上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我。” 为首的衙役看过来,横眉冷对道;“你干的?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温月华笑着说道:“官爷,你怎么不问问事情始末,便要带人走呀。” 衙役冷哼一声,“知道那小姐是谁吗?那是荣府的人!” 那眼神似在说:敢同荣府作对,你这是嫌小命活的时间长了! 荣锦心对着衙役道:“别跟他们废话,把人都绑了!” “荣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的,这样您先回府,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一副狗腿子的谄媚感,让人看得咬牙切齿。 荣锦心带着侍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温月华凑到陆云风耳边,轻声道:“也不知这个三皇子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然准许荣府在这里做大。” 陆云风神情不知不觉变得冷冽起来,半晌说道:“三皇子脑子没坏掉。” 温月华啧啧两声,“但愿吧。” “你们嘀咕什么,还不快把手上的兵器扔了。” 温月华摊开手。 陆云风:“不扔会怎么样?” “不扔,不扔你等着挨板子吧!”衙役叫嚣道。 陆云风一句话也不想再同他们说,把扇子一扔,一个闪身,每人踹了一脚。 其中有一人倒在了温月华脚边,她顺势给补了一脚,“身为官差不为民请命,反而为虎作猖,该打!” 那人捂着脸,“你打我!” 温月华又补了一脚,“打得就是你!” 陆云风见状,抬脚又给她送过两个人,温月华不客气的轮番教训了一顿。 这通折腾下来,可比方才惨多了,桌子椅子架子也被打坏了不少。 店老板心疼的差点被过气去。 陆云风把人都揍趴下后,又掏出一锭金子,“算我们赔了。” 拿起首饰盒便向外走去。 “你、你给我站住!” 方才为首的衙役,挣扎着站起来,“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们休想逃掉!” 话落,又进来一行人,见到陆云风抱拳作揖,“公子。” 陆云风:“把他们都处理了。” 程二道:“是。” 温月华没细问要怎么处置这些人,毕竟都是官府的人,多一半也就是直接放了。 当然上面是她的猜测。 不过,睡了一觉,次日醒来后,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不知谁翻出了荣府陈年旧账,说荣府这些年都未曾缴纳赋税,欠税高达三万两。 除了这些,荣府还涉嫌拐卖孩童,草菅人命。据传就连那日传旨的公公,也是荣府派人杀害的,目的是阻挠三皇子回京。 三皇子体弱多病,期间一直服用荣府的丹药,可却未有丝毫起色,府衙查了荣府近期的草药采购账簿,专门抽查了一些草药,里面竟然掺有有毒的草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重重罪加起来,荣家上下近五百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男的已经处死,女的已被发配为婢。 昨日还耀武耀威的荣家大小姐,今日便落了个抄家满门的下场。她在大雨中被驱赶,被围观人群扔烂菜烂叶子,大家口口声声喊着:“去死吧,去死吧。” 温月华在屋里听着丫鬟绘声绘色讲时,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雨,只感觉世事无常,才短短一夜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她没太多时间为别人缅怀人生,暗记还差两个才能寻到,她要快点寻得才行。支走了丫鬟,她拿上伞出了门。 街道上还陈列着烂叶残渣,破碎的鸡蛋黄顺着雨水流淌的到处都是,不用看也能想象的出当时状况有多凄惨。 荣府自诩功高,岂料‘功高震主’永远都是长存不了的,韬光养晦又何尝不是生存之道。 温月华拐进一条巷子,在巷尾找到了一处暗记,她眉眼弯起,喜悦之情不言而喻。有了这个下一个也不会远。她继续前行,只是雨水越发的大,风吹得伞四处晃动。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双脚,她视线顺着脚缓缓上移,待看清人样貌时,笑起:“不许。” 当她知道荣府灭门时,唯一担忧的便是眼前人,虽相识时间补算太久,但他待她是真心实意的。 吴绪站在雨中,颤着唇说道:“我、我找不到你了。” 昨夜温月华回到了月吟阁,谁知有扇窗子坏了,发现的有些晚,没法立马修葺,程风便把她带到了另一处。 温月华把伞举过他的头顶,问道:“你昨夜去寻我了?” 吴绪点头,“嗯。” 温月华抱歉的弯起唇,“对不起,我昨夜睡在了他处。”她走的急,倒真忘了告诉吴绪一声。 吴绪:“以后不许……乱跑。” “好。”温月华看着他,想着他这段时日对她的照拂,轻声问,“荣府没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吴绪摇头。 温月华替他理了理贴在脸上的发丝,看他的眼神像看自己的弟弟一样,温润道:“你以后跟着我可好?” 吴绪点头。 温月华:“跟在我身边会有很多危险,你怕不怕?” 吴绪摇头。 温月华:“那好,一言为定。” 吴绪重重点头。 温月华身边除了魏宇明也没旁的会武功的人,有吴绪在,也是一桩好事。再说,他没住处,跟着她,总比在外流浪好。 她带着他又找了许久,但雨水太大,最后只得先回去。 程二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有眼前这一幕,夫人出去半晌后,回来竟然带了一个人,还是个男子,他眯眼上下打量一番,眼神里含着审视和探究。 吴绪这人通常没什么面部表情,不服气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便是打架。见有人这样盯着他看,什么也没说,拔剑便刺过来。 程二身体向后一倒,躲过突然而来的剑,抽身窜到了院子里,两人也不管外面正在下雨,不服气的打起来。 这一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温月华端着茶盏慢慢欣赏,毕竟这样赏心悦目的争斗可不是随时都会有的。 她喝的很惬意,时不时拍手鼓掌,“好,打得好。” “看来你很欣赏他?”冷不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月华抬眸看向陆云风,佯装不知地说:“啊?谁?” 陆云风:“你带了的那个男子。” “……”温月华只觉得鼻息间一股浓浓的醋味飘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小主们支持,留言返币 第38章 陆云风说完, 抬脚走到梳妆台前, 垂眸凝视着打翻的首饰盒, 清隽的脸上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首饰盒的成套珠宝杂乱无章 的叠加着, 看的出它的主人并不是很在意它们。不然以它们的身价, 不说好好珍藏,最起码也要放在安全的地方。 温月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急忙快走几步,胡乱的抓挠几下, 把珠宝塞进盒子,又把盒子放进下面的格子中。 她笑得一脸荡漾,挑眉问道:“关于昨夜荣府的事,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 她是有心转移话题, 奈何某人不上钩,叩击两下桌面, 不解道:“女子不是都喜欢珠宝首饰吗, 为何你不喜欢?” 他记忆中丽妃每次都会因为父皇的赏赐而兴奋不已,不只丽妃, 其他嫔妃亦是如此。可为何到了温月华这,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温月华拢了下垂在肩上的发丝,淡淡道:“你不觉得但凡能被身外物左右的女子,其实是挺可怜的吗?她们今日能被金钱所诱, 他日便有可能为权利所驱。”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盈,但每一个字落在耳中却又掷地有声, 如重锤敲下。 说完后,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过,为何今日会脱口而出。 在陆云风垂眸注视着她看的时候,扬唇干笑两声:“呵呵,他们打的还挺激烈啊。” 话题成功引到院子里打架的二人身上。 陆云风看过去,阴阳怪气的问了句:“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温月华想也没想开口道:“当然是不许呀。” 不许的武功她是见过的,飞檐走壁,非常厉害。 “不许?” “哦,就是吴绪。”温月华道。 陆云风听问题的重点越发的怪异,他道:“你叫他不许,这名字是你起的?” 温月华想也没想接话道:“对呀,好不好听?” 说完了,眼眸再度看向外面,两个人的武功造诣都不错,招式各有千秋,纵然置身雨中,去补见雨水在他们身上垂落。 陆云风冷冷地回:“不好听。” 话说的不中听,脸色不太好看。 温月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不好听吗?我觉得还可以呀。” 陆云风甩了下衣袖,伞也没打,含愠离开。 程二见状,喘着气对吴绪道:“停,不打了。” 吴绪脸不红气不喘的收回剑,道:“那明日再打。” “还打?”程二摇头,“明日也不打。” 他没同吴绪说太多话,急急追上追上陆云风的步子,道:“公子,你不是要邀夫人一起用晚膳吗?” “不用。” “嗯?”程二看着陆云风阴沉的脸,回眸扫了眼,只见后方两人正在含笑说着话。他当即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女人是需要哄得。” 陆云风顿住步子,“从今日开始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程二:“那我去哪?” 陆云风转头看了下,“跟着她。” “噗。”程二捂住笑出声的唇,点头,“好。” 温月华平时都是一个人用晚膳,冷不丁的多了两个人,感觉还怪怪的。 她道:“程二,你家公子不用你伺候吗?” 程二中规中矩地回:“有丫鬟在。” 温月华:“荣府出了那样的事,三皇子又日日咳血,他身边没个武功高强的人,会不会危险?” 程二凑近问:“您是在关心我们公子吗?” 温月华撇嘴,“吃饭。” 吴绪端坐子在那处,始终没有动筷子。 温月华问道:“为何不吃?” 吴绪:“有韭菜。” 程二听了翻翻白眼,吃下一片黄瓜,吧唧两下道:“你还挑食吗?” 吴绪面无表情的地说了句:“方才你吃的黄瓜上好像有虫子。” 程二一听,顿时反胃,捂着嘴跑开。 温月华把筷子递给吴绪,“我把香菜弄出来了,吃吧。” “哦。” 解决完了晚膳,睡觉又成了问题。她这住处除了主卧房,便只有一间西厢房。 程二抱胸道:“我不喜欢跟其他人一个屋。” 吴绪道:“不许。” 意思是:你不许跟我一起睡。 温月华抬手抚额,难得发了脾气,“你们要么去西厢房睡,要么哪来的给我去哪。” 两人齐唰唰消失。 温月华睡得还算可以,一夜无梦,西厢房那两位看着就有些不太好了。 一人一个乌眼青。 不用想,夜里肯定打架了。 温月华洗净脸收拾妥当后,看着他们的样子,笑了好久。 笑着笑着便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回头一看,一排丫鬟人手端着一只餐盘走了进来。 偌大的桌子顷刻间被占满。 最后徐徐走进来的是一袭灰色锦衣的陆云风,倒是没提昨日的事,坐下后说道:“一起吃。” 温月华坐到他对面,让丫鬟伺候着布菜,轻声问:“荣府这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三皇子那怎么说?” 陆云风给丫鬟们使了眼色,所有人作揖退了出去。 “说什么?” “荣府呀?”温月华分析道,“荣府在江湖上的名气也不小,就这样被三皇子给处置了,那些外系能同意吗?还有荣府的生意遍布云国,这总得有个人接替吧。最重要的事,荣府这些行径,万一给宫里的几位知晓了,对三皇子也是不利的。” 皇子如奸商勾结,这个罪名可不小。 陆云风拿起筷子替温月华夹了一些菜,随后道:“三皇子不是无能之辈,你想到的这些,他也许早已想到。” “想到了又有什么用,以他的身子骨,恐怕还没想出对策,已然吐血吐死了。”温月华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天天听丫鬟侍卫喊,殿下又吐血了,又吐血了。 算下了,她住了十来日,这样的场景天天上演一次,也真是难为三皇子了,吐成这样愣是没死。 这样想着她轻轻哀叹一声。 陆云风:“你在担忧三皇子?” 温月华:“不,我是在想就他这个吐法,这血怎么吐不完呢。” 陆云风:“……” 话落,气氛变得凝结起来。 温月华似乎毫无察觉,接着道:“诶,要是三皇子那有什么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久久,陆云风问:“为何?” 温月华眯眼回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跑了。” 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一次,可没打算死在这里,爹爹、相府都需要她,她要好好的活着。 陆云风用早膳的心情彻底被破坏,他冷眼瞟了下她,“你自己吃吧。” 走的很果断。 温月华摇摇头,再一次觉得,她这个夫君有问题。 算了,他不吃,正好吴绪可以吃。 她轻呼一声:“吴绪,用早膳了。” 吴绪嗖的一下飘过来。 程二跟在陆云风身侧,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而明阳殿里,做好准备,等待时辰到来就要吐血的程四,得了主子的命令今日竟然不用吐了。 他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总算不用闻那个血腥味了。 用完早膳的温月华,躺在美人榻上看完了一本话本后,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 ——今儿为何明阳殿那位没吐血呢?往常这个时辰已经吐完了。 谁知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午膳后,明阳殿里传来啼哭声,温月华以为三皇子归天了,扔下杯盏便去收拾行礼,边收拾边道:“不许,你也别闲着,帮我弄一下。” 吴绪问:“这是做什么?” 温月华头也没回的说道:“收拾东西跑。” 东西还未收拾完,那边又传来笑声,震天的笑声,“哈哈哈,三皇子身体的毒素逼出来了,三皇子好了。” 温月华又把包袱塞柜子里,心情也跟着外面的声音起伏不定,这到底是死了?还是又活了? 后来,程二给了答案。他笑眯眯地说:“三皇子没事了。” 温月华:“不是快死了吗?” 程二摇头道:“从荣府里找出了很多珍贵的丹药,按照太医要求服下,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好了。不过就是身子有些虚,要仔细养一段时间。” 温月华拍拍胸脯,“那也就是说,肯定不会死了?” 程二点头:“不会了。” 这下温月华才彻底放松了心情,三皇子不用死了,她也不用急着跑了,剩下的赶快找到暗记,寻到那个人便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了。 程二喝完茶,便离开了。 温月华等人走了,带着吴绪出了门。 寻了一圈,还是没寻到最好的暗记,心情有些不太好。回去的路上看到有卖酒的,便要了一坛子,让吴绪抱了回去。 晚膳时,她倚窗举杯邀明月,高声道:“来,干了!” 没多久便越喝越多。 吴绪酒量也不行,一杯倒,喝完一杯后,直接躺在了地上。 温月华寻了半天也没寻到人,只得自己继续喝,喝着喝着,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的相貌看不太清。 她嘿嘿一笑,“喝……酒。” 陆云风拿过她手中的酒杯,“你喝多了。” 温月华醉意朦胧道:“我、我没……喝……多……” 陆云风一手扶起她,“走,去歇息。” 温月华用力挣扎,手无意中扫上他的唇。随后她慢慢凑近,越凑越近…… 她停在那处,打了个酒嗝,笑得一脸灿烂,半眯眸问:“怎、怎么,有好、好几个人。” 陆云风拉离开两人的距离,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你喝醉了。” 温月华噘嘴,“我、我没醉。”她转头看向夜空中高挂的明月,托腮道,“好……美啊。” 她看明月,陆云风看她。 他侧眸睨向她,深邃的瞳仁中满是她的影子,好看的侧颜,卷翘的长睫,水漾的眸子,吹弹可破的脸颊,莹润的红唇,见多了宫中女子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殊不知,女子也可以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知不觉笑意染了眉梢,那道遗落的视线久久未曾收回。 “咚。”温月华头不小心磕在了桌子上,许是喝醉酒的关系,眼底竟然泛出泪花,委委屈屈的吸吸鼻子,捂着额头道,“疼……疼。” 陆云风凑近,扒开她的手,仔细瞧了瞧,确实有一小片撞红了,问道,“很疼?” 温月华半眯着眸子,重重点了点头,“很……疼。” 噘嘴撒娇的样子,同平时判若两人。 陆云风:“那怎么办?” 温月华微微低下头,“你、你给我……吹、吹。” 陆云风哪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语塞,僵直的坐在那。 温月华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眼圈渐渐变红,“你、你太坏了,没、没同……情心……” 似乎觉得这些还不够,她继续道:“你、你是最……坏,最坏……的男子……” 随着她的话,某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我哪里不好?”他一向如此,也从未觉得不妥。 温月华指着他道:“你……哪都不好!” 嘴毒。 脾气坏。 性子冷。 除了这张脸,就没一处好的地方。 陆云风不知,自己在她心目中会是这种形象,低声问道:“那谁好?” 温月华甜甜一笑,“有……有一个最……最最好的。” 陆云风道:“谁?” 温月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三……哥。” 那声‘哥’说的不是太清楚,不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三哥? 那是谁? 陆云风刚要问她,谁知她说完这句,趴在了桌子上,嘴还不时的吧唧两下。 他盯着她半晌,似乎要把她盯穿,脑中反复想起的是那句“三哥。” 这人到底是谁? …… 温月华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嗜睡,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然大黑。 她起初不知晓自己睡了多久,还是丫鬟提醒她,“公子睡得可真熟,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温月华抚着头坐起来,问:“你说什么?我睡了多久?” 丫鬟回:“公子昨日饮酒歇息后便睡到了现在。” 温月华瞪大眼珠子,“昨夜睡到了现在?” 丫鬟:“是。” 温月华重重拍了下头,明明不能喝,偏偏喝那么多,这下好了,又耽误了一日。把丫鬟支走,换上夜行衣,又找来吴绪,两个人等三声更鼓响起后,悄悄出了府。 荣昌城实施宵禁,二更过街上便没人在走动。 他们再次去了上次去的巷子,最后一处的暗记,应该就在附近,只要找到了,那面便可以顺藤摸瓜知道那位友人的住处。 温月华仔细的查看着,在一块红砖上找到了暗记,顺着暗记指引的方向,她看到了一处高耸府门。 不过,门上的漆有些脱落,四周都是荒草,看得出这里已无人居住。 她左右查看了一番,示意吴绪翻墙进去。 待两人进去后,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偌大的院子里,竟然都是成袋的草药,未免怕人起疑,四周都种植着很高的树木,同为绿色,混淆在一起。 温月华翻出一些,拿在手中蹙鼻一闻,都是些疗伤的草药,她四处看了看,对吴绪道:“你去那边看看,我去另一处。” 吴绪点头,去了东面。 温月华沿着长廊去了西面。这座荒废的宅子很大,她走了好久,也没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刚想去另一处时,墙角那似乎有人影闪过。 她悄悄跟了上去,不多时,有一扇隐蔽的门出现在眼前。门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越过杂草,轻轻一推,没想到——门竟然开了。 温月华抬脚迈进,越看此处越发觉得熟悉,没走多久前方又出现一道门。一连走了五道门,最后她站定在一处庭院里,院中有淡淡的花香,地上有飘落的桃花。 可这里并没有一株桃树。 她诧异之余仰头看去,只见此处墙头上有桃枝越过来,也就是说地上的花瓣,是从那些树枝上掉落下来的。 没看太久,她收回视线。 刹那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又再度看过去,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她足尖轻点跃到墙上去,这一看,险些掉下来。 怪不得熟悉,那处是桃园,这里是与桃园一墙之隔的三皇子寝殿。 温月华一脸冷凝,这是怎么回事?那座荒废的宅院,竟然连接着三皇子的府邸?! 她稳稳心神,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所有的事情,她按照暗记找到了荒废的宅院,宅院连接着三皇子寝殿,那也就是说,师父要她找的友人,也在三皇子寝殿。 哪个才是师父要找的?? 丫鬟? 侍卫? 她从腰间摸出师父给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起初没觉得不对劲,看到最后时才发觉,信上暗有所指,师父的友人身份并不简单。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人物,并不是丫鬟侍卫。 温月华轻抿唇,三皇子的寝殿中,不是丫鬟侍卫,那会是谁呢?总不能是天天吐血的三皇子吧? 她沉思片刻,当即决定夜探一下三皇子的寝殿,也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把书信收起来,她一跃从墙头跳下,避开巡逻的侍卫,闪身进了三皇子的寝殿。 殿中烛火袅袅,丫鬟侍卫已然退下。越往里走越发感觉到浓郁的玫瑰香气。 这里的陈设并不若想象中的显贵,反而多了一丝儒雅之风,就连架子上的琴也不是什么名贵之品。 要知道,身为皇家子嗣向来都是用最好的,宫里那些可是一个比一个奢华。 温月华抬手掀开飘荡的白色纱幔,纱幔后方摆放着偌长的案几,案几上有几本书籍。 她随意瞟了一眼,除了四书五经,还有些医药书籍。看磨损程度,医药书籍翻阅的次数显然更加多。而且看那印记,好像最近翻阅不久。 不说三皇子身子不适,日日吐血吗? 吐血的人,还有心情看书? 温月华脚步微动,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案几,有东西掉落到地上,她惊吓之余,急忙弯腰捡起,拿起后就着远处的烛光才看清,这是一把折扇。 看上去同程风用的那把极像。她刚要打开,忽地有脚步声传来。一个闪身,她躲在了屏风的后方。 “咦,门怎么开了?” “许是风吹得吧。” “殿下体弱受不得风,怎么能受的了风,快去看看窗子关好了没。” 两名丫鬟放下手里的灯笼,认真看了一遍,确定都关好,一起退了出去。 温月华从屏风后走出来,胳膊抵在了屏风架子上,重喘一口气,眼神无意一瞄,眸底映出芍药花的影子。 原来整座屏风上绣的便是芍药花,花瓣栩栩如生,极为美丽。 她伸手轻轻抚摸,嘴角淡挑,没想到这个三皇子倒是同她的喜好一样。 这也算英雄所见略同吧。 看了几眼,她转身向里走去,还未走几步,寝殿内的烛火尽灭,忽然有人影向她袭来,那人武功极高,动作行云流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声冷道:“谁派你来的!” 温月华心一颤,这声音…… 她道:“你是?程……?!”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掉马马上会来到的,冲啊 第39章 温月华神情一凛, 正要再次确认, 谁知眼前一黑, 倒下前她借着斜射进来的月光, 隐约看到了男子的脸, 长得很俊逸,但不是记忆中的那张。 陆云风收回剑, 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脸上色泽晦暗不明。 月光游走间, 垂落到床榻旁的柜子上,那里陈列着若干张相同面目的人皮面具。 做工精细,无一丝瑕疵。 那是属于“程风”的脸,此时正被药汁滋养着。 他一把抱起温月华走到柜子前, 轻轻一按,柜子平移到一侧, 出现了一处密道, 没走多久,便到了月吟阁。把人放床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 倒出一粒药丸,放到她嘴里。 待她吃下后,悄然离开。 温月华这夜睡得不太舒服, 后颈处传来痛感,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她抚着脖子坐起来,还没缓过劲, 便被前方的人影吓了一跳。 吴绪抱胸问:“昨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月华活动着脖子用力想了好久,昨夜他们在那处荒宅分开后,她便一路寻到了三皇子寝殿,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了? 她甩了甩头,后来的事情没印象了。 “应该是没寻到什么东西便回来了。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绪道:“四更天时,我去西厢院没找到你,就来这了。” 温月华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不想吴绪跟着担忧,道:“我在那边睡不好,来这边歇息了。” 吴绪:“找到什么了吗?” 温月华掀开被子走下床,“没有。” 净脸后,两人一起去了正厅。没想到厅里有人在等着。 程二眼神不太友善的盯着吴绪,问道:“你怎么从那里出来?” 吴绪:“我为何不能从那里出来。” 程二:“那是——” 差点脱口而出,那可是他们夫人的卧房。 温月华见状,急忙迎上来,在吴绪看不到的角度给了程二一个眼神示意。随后道:“我和吴绪就好像亲兄弟一样,不碍事,不碍事。” 夫人都这样说了,程二还能说啥,转头对她说道:“我们公子有请。” 这下换温月华不解了,“有何事?” 程二道:“您去了便知。” 说着便向外走,走了两步,顿住脚,指着吴绪道:“他不能去。” 吴绪面瘫脸的看着他,“为何我不能去?” 程二:“我们公子和陈公子有话要讲,你去干什么?” 眼见两人又吵起来,温月华对着吴绪道:“你先去用早膳,我去去就来。” 昨夜疑点太多,为何她好像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正好可以从程风那旁敲侧击一下。 打定主意,跟着程二进了一处院子。这处同她住的月吟阁相距不算太远,庭院中种植着芍药花。花香四溢,好闻的很。 院子角落里有一处亭子,石桌上摆着古琴还有糕点。 男子负手而立,一袭白色长衫格外的清雅脱俗,嫡神嫡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淡淡道:“你看那只鸟儿如何?” 温月华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树枝上有鸟儿安详地趴在上面。弯唇道:“很惬意。” 她眼神又向后看了看,继续道:“也很傻。” “为何?” “呐,你看,她的孩子还在巢中嗷嗷待哺,她却忘了回家路。” “那你呢?是否想家?” 话题转移的有些快,温月华向前走一步,悠悠说道:“总归要回去的。” “那收拾行李,明日便回吧。” 温月华收回视线,睨向他,“三皇子明日便要回帝京了?” 陆云风点头,“是该回去了。” 温月华道:“帝京的天,可不若大漠的天好看。” 陆云风浅浅一句:“你喜欢大漠的天?” 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温月华抬手理了下发丝,掩饰不想回答的心思。 接着她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古琴,问:“你会弹?” 陆云风倒也没继续追问,走到桌子旁弯腰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琴弦上。 琴声柔和动听,施施然间仿若把人带入到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人的心情也跟着一点点沉寂下来。 最奇怪的地方是,温月华原本疼痛的后颈,渐渐变得不疼了,脑海中一些烦乱的思绪,好似得到了释/放,随着琴声慢慢消失。 一曲接一曲,琴声止住的时候,她已坐在了石椅上,身旁放着一本《圣医籍》,也就是师父让她寻找的那本医药书籍。 温月华拿起书籍随意翻了翻,里面记载的内容确实是医药典故,还有很多制药的配方。 她抬眸问:“你给我的?” 陆云风点头,“是。” “你怎知晓我在找它?” 陆云风看不出丝毫波动地从腰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温月华接过,信的内容不用看她也知晓,这是师父给她的,只是为何会在他那? 陆云风解释道:“昨夜我们在三皇子寝殿外遇见了?你不记得了?” 温月华闭眸去想,印象中好像确实遇到了人,不过那人的脸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道:“然后,你看到了我的信?” 陆云风点头,随手又给了她一封信,“你可以看看这个。” 温月华接过,垂眸看去,信上大致内容是:这本《圣医籍》劳烦交给前来寻它的有缘人。 她道:“我就是那个有缘人?” 陆云风:“这书籍在我这两载,从未有人来寻,昨夜看到你那封信,我便知晓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等等。”温月华伸出手道,“这会不会太儿戏了?” 陆云风道:“本就不是我的东西,医书的主人要我交给有缘人,那我交便是了。怎么,你不想要?” 温月华抿抿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 “那你还是把书给我吧。”陆云风没听她讲完,伸手去拿。 温月华一把抱怀里,“停,你既然给了我,那当然就是我的了。” 她笑得一脸开心。 陆云风道:“来,吃些糕点。” 温月华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嘴里,味道还不错,吃完后,她抱着书籍起身,“既然明日要走,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陆云风道:“好。” 温月华原本扬笑的脸在出了院门后,立马冷起来,星眸也跟着暗了些许。 这一切都太巧合,巧合的让人起疑。 难道程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还有,那座荒宅里的草药是怎么回事? 温月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书籍塞进衣服里,确定没人跟着她后,去了昨夜那处宅子。 宅子还是那处宅子,只是院子里的草药已经都不见了,树木没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也没有看到脚印,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带着疑问,她又寻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发现什么。 回到月吟阁时,吴绪正躺在树枝上歇息,见她来,从上面一跃而下,道:“这么久?” 他这人说话喜欢平铺直述,语气没有波动。 温月华勾了勾手指,问:“昨夜你在那座宅子里看到什么了?” 吴绪:“草药。” 温月华:“那你能不能帮我寻到它们?” “不见了?” “是。” “好,我去去就回。” 所谓来无影去无踪正是这个样子,眨眼便消失。 温月华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拿出《圣医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上面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她托腮冥想,书籍出现的蹊跷,草药消失的蹊跷,还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儿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好像被什么抽干了一样。 前后的事情都记得,就那处不记得。 这端温月华正因为事情想不通时,那端程二去了寝殿,作揖道:“公子,夫人好像没有相信您的话。” 陆云风斜倚着美人榻,道:“无妨,让她去查。” 程二:“可是——” 陆云风道:“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让她知晓,但若她执意要查,那边随她吧。” 程二道:“万一夫人查出这些草药的去向,你说她会怎么办?” 陆云风道:“我也很好奇,她会怎么办?” 顿了一下,他又道:“既然她要查,那你便给吴绪些线索。” 程二:“是。” - 吴绪折返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丫鬟布好饭菜几次来催,温月华都推了,只说等会再吃。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向外看一眼,听到脚步声,急忙迎了上去。 吴绪看起来风尘仆仆好像跑了很远的样子。 她问道:“怎么这么晚?” 吴绪拿起桌子上的杯盏喝了口茶,道:“寻了好久。” “可曾寻到?” “嗯,寻到了。” “那批草药在哪?” “城外一百里地。” 温月华疑惑问:“是谁的草药?” 吴绪道:“温相。” 温月华倏地抬起眸,问道:“谁?” 吴绪重复道:“温丞相。” “咚。”温月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底闪烁着不明的神情,怎么会是爹爹? 帝京与这里相距千里,爹爹要草药做什么?这些都是止血用的草药,除非有战事发生,平时根本不需要。 战事? 战事! 不,爹爹才不会这么糊涂的。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先镇定下来,对着吴绪说道:“你去跟着运送草药的队伍,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及时告诉我。” 吴绪本不太想去,但见她一副严肃认真地样子,点点头:“好。” 走的时候又问了句:“什么叫不妥的地方?” 温月华解释道:“例如查看一下,这些草药到底是运送到哪里去的?对方接手人到底是不是温相本人?” 吴绪:“好,明白了。”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温月华安抚道:“放心,我会同你联系的。” 吴绪临走前拿了两个馒头和两只鸡腿。肉类里面他最中意的就是鸡腿。 温月华在椅子上端坐了好久,她这次重生后发生了很多上一世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根本无从考究爹爹是否参与其中。 或许是有人陷害? 想的太过投入,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声,才忆起除了吃的那块桂花糕,她这一天都未正经进食。看着一桌子冷掉的菜,随便吃了两口。 吃着吃着,她猛然想起什么。 那些草药之所以放在离三皇子府邸相连的荒宅,为的就是躲避追查,是问有谁敢查三皇子?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幕后之人,正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战术。 她咬咬唇,手指在茶杯中轻轻一蘸,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荣’字。 荣府经营制药处、医馆局,草药的采购肯定是经荣府之手,只是不知,这个荣家到底属于宫里哪位皇子的?? 现如今这荣府失事,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又是哪个人率先坐不住了? 温月华把这些利害关系在脑中疏离一遍,大致有了一个方位,也为将来相府脱身想了法子。 温府不站宫中任何人的队。 谁能保国泰民安,温家人就是谁的臣子! 陆云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扬唇的样子,他倚门看着,神情似乎很和悦。 温月华瞄到门口的人影后,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有事?” 陆云风跨步走进来,淡声问:“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温月华摊了下手,“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早收拾好了。” “为何没看到吴绪?” “哦,他有事,先走了。” 陆云风视线落到几乎没动的盘子上,“没吃晚膳?” 温月华:“没胃口。” 陆云风沉声接了句:“那肯定是因为厨娘做的不好吃。” 温月华勾唇道:“不关厨娘的事,许是天气忽冷忽热,搅得胃口也没了。” 不知那句话触动了陆云风,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温月华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真是一个怪人。 她招来丫鬟撤了桌子上的饭菜,点燃了熏香,躺在窗前的榻上,看起书来。 翻着翻着,闻到一丝浓郁的饭香,她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把书籍放榻上,站起身,循着香味走了出去。 只见有人端着托盘徐徐而至,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 温月先是一愣,随后迎上去,问道:“哪来的鸡蛋面?” 陆云风把托盘放桌子上,道:“尝尝。” 温月华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鸡蛋面刚做熟,有些烫,她小口吃了点,烫浓味美面劲道,吃起来特别有家的感觉。 一口下肚,接着又吃了一口。 陆云风轻声说道:“慢点吃。” 温月华点头,问:“谁做的,我明日还想吃。” 陆云风眸底绽亮,悠悠回:“我。” “咳咳。”温月华仰头问,“谁?” 陆云风坐她对面,“我。” 温月华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君子远庖厨,不管是达官贵族还是寻常百姓人家,自古哪有男子进厨房的道理。 她眨眨眼,小声问:“你哄骗我的吧?” 陆云风定定道:“我是随意诓人的人吗?” 温月华咬咬唇,红色泪痣变得暗沉了些,低头嘟囔道:“这次我希望是你诓的我。” 陆云风:“!” 第40章 温月华躺在榻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那碗鸡蛋面, 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明明好似在云端的人儿, 怎地突然为她煮面了, 她可不觉得他会喜欢她,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或者是些别的什么? 越想越睡不着, 起身拿过那本《圣医籍》又看起来。 当然除了温月华有这种疑惑问,程二也有, 他跟着陆云风回了寝殿,顺手替他脱下的玉带、长衫,乐呵呵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开始喜欢夫人了, 觉得她才是这个世上最配您的人……” 程二越说越激动,眼珠子放起光。 陆云风冷眼睨了他一下, “谁说我喜欢她了?” 程二嘀咕道:“……不喜欢您还亲自下厨做面吗?” 这种桥段, 他在话本里看过好几次。除了话本,戏班里也好多这样的戏码。 陆云风坐在案几前, “有些事, 不一定因为喜欢而去做。” 这话说的颇有含义,但听在程二耳中,甚为不赞同, 公子肯定是开始喜欢夫人了。 不然,荣锦心来过那么多次也没见公子给她好脸色,更别说亲自下厨做面了。 人呀, 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愿意改变。 程二斟满茶水递上去,气势也降了很多,“其实……夫人挺好的。” 陆云风接茶盏的手一顿,若有所思道:“确实还不错。” 程二一喜。 陆云风又道:“我说的是茶水。” 程二脸垮了下来。 陆云风轻抿一口茶水,问道:“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程二立马严肃起来,“已经把您要回京的消息散发出去了,相信过不了几日,帝京那边便会收到消息。想来这一路都不会太平了。” 陆云风放下茶盏,目光如炬道:“等了许久也是时候了。” 程二想起一件事,上前说道:“方才收到了程三的飞鸽传书,苏嬷嬷临死之前见了自家一个亲戚。” 陆云风抬眸看他,“找到人了吗?” 程二:“暂时还没有。” 陆云风问道:“那半块令牌呢?可查出什么?” 程二道:“殿下分析的没错,却是出自帝京。” 陆云风云袖淡甩,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这次回帝京,记得把那本花名册带上,怎么也要给太子带份大礼才好。” 程二抱拳作揖:“是。” - 四更天时,温月华被敲门声吵醒,“公子,公子。” 她睁开眸,瞧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道:“何事?” “三皇子的座驾要启程了,奴婢来知会您半个时辰后,前门等候。” 温月华坐起,回道:“好。” 等人走远了,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外衫,洗净脸,把书籍放到包裹里,推门走了出去。 天还很黑,未见一丝泛白的光泽,风隐隐吹来,打在人脸上竟然生出些冷意。她今日装束简单,红绸缎绑了个马尾辫,一袭白色长袍,玉带束腰,周身未有任何点缀。 程二看到她时,眼睛一亮,眼底流淌出淡淡笑意。 起初温月华还不明白,他这笑从何来,等见到那人时,她算是明白了。 他穿的也是白色长袍,周身只有浅淡的图案,看上去同她的相仿,就好像两人商量好如此穿着一般。 温月华眼皮轻跳两下,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还真是……巧。 陆云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对着程二说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程二回:“三皇子已上了马车,可以出发了。” 陆云风点头,“好。” “等等。”温月华插话,“问一下,我坐哪?” 陆云风指着旁边的马车道:“跟我坐一起。” “你?”温月华略显惊讶,接着推辞道:“我可以和程二一起的。” 帝京之路迢迢,她可不想一直看着他那张脸,看多了容易生事端。 程二道:“我骑马。” 温月华:“那我也骑马。” 陆云风走到温月华面前,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上次是谁从马上跌了下来?我可不想再救你一次。” 温月华:“……” 最后,温月华同陆云风坐在了一辆马车上。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细软垫子,靠窗口处摆着美人榻,不管你是想躺,还是想坐,都可以。 美人榻前方放置着一张案几,案几上面有许多的吃食,糕点、水果、荔枝,茶壶内茶香四溢。 温月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辆马车虽看着普通,但内里玄机颇深,单是配备的这些物事便不是普通幕僚能有的。 她坐在离陆云风稍远的位置,故作不经意道:“三皇子对你似乎不错?” 陆云风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到她面前,声音平淡道:“这都多亏六皇子美誉。” 上次便是这套说辞,然温月华不觉得单是如此,她对三皇子不了解,但身为帝王家的人,哪个是没有城府的,能入得了三皇子的眼,说明他自有过人之处。 不过,他既不愿意多言,她也不想多打听,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安到达帝京。 回了帝京,把《圣医籍》给了师父,接下来,便是她同他和离这件事了。 搁置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办了。 “尝尝?”陆云风端起茶盏,“这可是上好的贡茶。” 温月华执起,低头轻抿一口,赞叹道:“确实不错。” 她似乎也不想多谈,一句‘确实不错’结束了聊天,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风吹过来,卷起窗口的帘子,她顺势朝外看了一眼,几辆马车慢吞吞地向前走着,后方跟着一小队人马。 说是一小队都有些抬举,实际上也就是十来个人。 温月华眉头微蹙,三皇子不讨圣上欢喜她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是如此这般的不讨喜。 侍卫都少的可怜。 “咳咳。”后方马车上传来轻咳声。 温月华微微探头,只见御医打扮的人急匆匆走过去,交给侍卫一只羊脂玉瓶,叮嘱三皇子务必把药服下。 她偏头看着伸出来的手,随意瞧了一眼,察觉到不对,又再次看过去。 火把处映出男子宽厚的手掌,掌心似有凸起。 她眉峰一蹙,三皇子的手掌为何有茧?收回视线时脑海中也在琢磨着这件事。 “时辰尚早,你困的话可以睡会儿。”陆云风双臂环胸淡淡说道。 温月华抬眸瞧了瞧,此时他在美人榻上端坐着,眸光熠熠生辉,她要是睡得着,那才是怪了。淡摇头,“不想睡。” 陆云风唇角微扬了一笑,“不想睡,可以做些别的。” 温月华神色一顿,“别的,什么别的?” 她长睫轻颤,星眸也跟着闪烁几下,明明很拘谨,却又装作不在意。 陆云风移动下身子,向她靠的更近些,轻轻唤了声:“娘子,你说呢?” 这下叫的温月华惊了神,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退着退着,一个不察,向后倾去。 陆云风伸手拽住她的袖子,轻轻一扯,把她拉到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彼此呼出的气息吹拂到对方脸上,温月华心狂跳不已。 陆云风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底升起笑意,他手抵在她身后的窗口边缘,把她困在臂弯间。 温月华轻轻推拒道:“你、你让开。” 陆云风久久说了句:“我改变主意了。” 温月华:“嗯?” 陆云风:“和离的事。” 一听和离,温月话立马忘了此时的窘意,说道:“回帝京禀明爹爹后,我们就和离。你放心,我肯定还你自由……” “不。” 温月华被他打断,反问:“不?” 陆云风又凑近了一点,定定道:“不、和、离。” “……” 温月华沉寂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同我说笑的吧?其实你也想和离的。” 她眼含期待,扯着衣摆的手指不自觉的搅在一起。 陆云风放下手的同时,再次道:“我没同你说笑。我没想要同你和离。” 温月华脸色一沉,质问道:“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一年以后和离。” 陆云风眸色沉了沉,“你也说了是一年以后,这才不到半年,你便总想着同我和离,难道是觉得我哪里不够好?” 温月华半眯眼笑起,“错了,你不是不够好。”她顿了一下又道:“你是哪里都不好。” 在马车外守着的程二,听到这番话,险些笑出声,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夫人能让公子吃瘪。 不过,这样的公子反而更有人间气息,活得更像一个正常人。 陆云风抬手甩了下云袖,沉声道:“程二,备马。” 他走出时,带起一股冷冷的风,看得出,心情不好,带着愠怒。 温月华待帘子放下,长吁一口气,身子向后一靠,方才高昂的气焰顿时消失不见。 心底流淌出惧意,她可没忘记,他的武功造诣有多高。他要是想趁机对她怎么样,估计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太险了。 执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好像觉得还不够,她又喝了一杯。 两杯茶水入肚,心情才彻底平静下来,开始思索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不知是想的太投入还是当真有些累了,恍惚间她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时,正侧卧在美人榻上,前方案几摆满了糕点,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有。 除了糕点,还有一小碗鸡蛋面,袅袅热气蒸腾而上,看得出是刚做好的。 温月华腿一抽,猛地坐起。 不同于看到糕点时的淡然表情,那碗鸡蛋面彻底惊了她的眸。 她可没忘记那夜吃某人亲自做的鸡蛋面差点吃到心塞。眼皮不自觉地突突跳两下,难不成又是他做的?? 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陆云风掀开帘子弯腰走进来,坐在她对面,道:“吃吃看。” 温月华指着鸡蛋面问:“你做的?” 陆云风淡定从容地轻点下头,“嗯。” 温月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为何做这些?别告诉我,你是特意为我做的。” 她眼神里写满了“即便你说是真的我也不会相信”的神情。 陆云风道:“就是特意为你做的。” “……” “你既然说我哪里做的都不好,那我更要改正一下,以期许娘子能喜欢。” 温月华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半晌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好?我——改。” 陆云风声音压得浅浅的,“你怎么改,我都喜欢。” 温月华长吁一口气,问:“你是不是有病?以前你最讨厌的可就是我。” 除了他脑袋有问题,她已经想不出很好的解释了。 “你为何不说,是我突然发现你的美,被你所诱呢。”陆云风这人一向都是高冷脸,可高冷脸说起情话来才当真的要人命。 因为你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端倪。 他脸皮厚的针都扎不破。 温月华不想再同他讲话,她需要冷静冷静,越过案几,抬手去掀帘子,谁知刚掀开一角,忽地有箭射过来—— 她腰肢被人从后方揽紧,眨眼的功夫两人换了位置,他外她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周围传开哀嚎声,有人高声喊道:“护住三皇子,护住三皇子。” 温月华挣扎着要站起身。 陆云风伸手去拦她,“别动。” 温玉华道:“在射下去,三皇子会有危险的,继时你脱不得干系。” 陆云风不急着下去,反而回眸问道:“你担心我?” 温月华一点希望的苗头都不想给他,声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成鳏夫。” 陆云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子下去时,悠悠道:“放心,你没这机会。” 第41章 温月华早就见识过他的武功, 只是再次见到还是不免为其折服, 心里暗暗想, 这样的人, 即便不是做生意人, 做个侠客也是极好的,快意江湖任他驰骋。 没多久攻夫, 那些暗杀的人便被一一击败,全部死去。 陆云风脱下身上的白色长衫, 接过程二手中的灰色长袍,穿在身上,洗净手,上了马车。 温月华瞧着这一幕, 啧啧摇头,真是个精细的人。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也就只有他精细到骨子里。 陆云风弯腰坐进来, 斜倚上美人榻,眸中闪着光, “给我斟茶。” 那个气势, 活似把她当成了丫鬟。 温月华原本想反驳的,但想到他毕竟刚刚退了敌,护三皇子有功, 便把火气压下,面无表情地给他斟了一杯。 陆云风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了道:“方才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温月华垂眸扫了眼指甲,语气淡淡:“三皇子回帝京的路怕是不会太顺畅,我想后面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陆云风以手支头,问:“你不害怕?” 温月华笑容可掬地回:“有你在这,我怕什么?再说他们要杀的可是三皇子,其他人怕是入不了眼。” 方才那群暗袭的人,明显是冲着三皇子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他死。 旁的人虽然有危险,但这危险还远不足三皇子。 陆云风又问:“你觉得会是谁要害三皇子?” 温月华双眉轻挑,黑色瞳仁里流淌出淡淡的光,“三皇子回帝京,会威胁到谁,自然那人便是杀他的人。” 顿了一下,她又道:“没想到,这三皇子在塞外五载,依旧有人想要他命,这些人怕不是疯了。” 陆云风侧身弓起一条腿,“本来就是一群疯子。” 温月华眸光从他脸上越过他后方的窗口处,帘子微动,隐约映出外面的景色。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凉,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冷。 当然,这些身体的冷同心里的冷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人生在世,最真挚的情谊便是亲情,可身在帝王家,哪有所谓的亲情。 皇权、地位,才是他们追逐的最终目标。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记忆中的少年,那个唤了五年的‘三哥’,那日他给她写那封信时,是否也是带着决绝的心情。 上一世,终归还是她错付了。 温月华眼底不自觉溢出一抹惆怅,周身透着淡淡的失落感,随后,轻轻溢出声音:“哎。” 陆云风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脸上,见她一会儿扬笑,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惆怅,心情竟然也跟着起起落落。 这个样子的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可是到底在哪见过,他又寻不到踪迹。 秋风习习,枝叶飘零,鸟儿扑闪间飞得好远。碎金般的光泽下,四辆马车缓慢前行,车轱辘滚落在地上隐隐发出声响。 就是这细微的响动,让陆云风倏地蹙起眉,几乎同一时间,他揽上温月华的腰肢,从马车顶上冲出去。 接着,马车四分五裂散开。 温月华倚靠着陆云风,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看来她方才想错了,幕后的人不只要三皇子的命,还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陆云风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做,旋转几圈后,落在了马背上。 白色骏马是他的良驹。 温月华认知这匹马,上次同六皇子郊游时,他便骑的这匹。 两人一同落座,温月华在前端,他在后面,两人身体贴的有些近。 她不动声色移了移。 陆云风绕过她的腰肢拉上前面的缰绳,贴着她耳朵道:“躲什么?” 温月华被他气息搅得有些痒,偏头回:“两个大男人抱一起成什么样子。” 陆云风轻笑,双腿用力一夹,“驾。” 马儿风驰电掣驶离。 程二见状交代道:“你、你去弄辆新买车,其余的人抓紧跟上。” 后面的人跟着跑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温月华不擅骑马,此时坐在马背上,心里颇为紧张,再加上后方透过衣衫不时传来的灼热感,更是让她心颤。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同男子如此亲近。 热浪袭来,惹得她红了脸颊。 陆云风偏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浮上笑意,他这人,一旦认定什么,从来不会改变。 这个女人——他要了。 如是想时,心口处猛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就好像有什么再撕裂。 陆云风赶忙调理气息,压下那抹疼痛。 好在,疼痛感持续的时间补长,眨眼便消失。 温月华高声喊道:“骑慢点。” 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吹散到好远。 陆云风:“你说什么?” “骑慢点。”再颠下去,她的腿都要散架子了。 “什么?” “我说让你骑——”温月华为了能让他听清楚,毫无预警的偏过头,谁知—— 她的唇无意中贴上了他的脸。 画面定格在这处。 蓝天白云见证下,她亲上了他。 “……” 温月华轰地一下,从耳根处开始泛红,一路蔓延到脸颊上。倘若之前那个叫绯红,现在便是大红。 她一脸懵的眨眨眼,意识到不妥时,抬手去推他。 幸亏力道不大,陆云风把她困怀里,说道:“亲就亲了,急什么。” 瞧瞧这登徒歹子般的话语,听着就让人生气。 温月华挣扎:“你松开我。” 陆云风把人环的更紧了,“不松。” 温月华含愠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别人碰触吗?” 陆云风眸光落到她脸上,定定道:“你除外。” 曾经有多排斥,现在便有多例外。 温月华顿了一下,反驳:“我不要你的例外,我们可是要和离的!” 如此缱绻的光景提和离,确实有些让人上头。 陆云风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冷着声道:“不会有和离的。” 温月华扬起下巴,像只傲娇的小孔雀,“程风,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们的身份本就不般配,倘若我同爹爹去说,你认为,他会不同意吗?” 马疾驰的速度慢慢放缓,最后成了慢悠悠前行。 她又道:“嫁你只是权宜之计,而你娶我,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若是贪图丞相府乘龙快婿的身份,我劝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温月华趁陆云风没说话之际,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几步外,负手道:“忘了跟你说,我有了心仪之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灼灼,没有一丝闪躲,看上去还真是如此。 陆云风俯瞰着她,半晌道:“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 温月华:“你要做什么?” 陆云风眼底闪烁着杀意,“我会杀了他!” 温月华瞪着他,“疯子!” - 不欢而散的结果是,温月华和陆云风各自坐了一辆马车,谁也没再搭理谁。 她在马车里,吃着水果,看着程二找来的话本子,时不时咯咯笑两声。 程二每每听到她的笑声,便忍不住向前看看,公子已经摔了第四只茶盏了,在这么摔下去,怕是没到帝京,连喝茶的器具都没了。 “砰。”第五只茶盏被摔碎。 接着,有人唤道:“程二。” 程二骑着马走上前,站在马车旁道:“公子。” 陆云风:“换新的茶盏来。” 程二:“好。” “哈哈哈哈。”温月华侧躺在美人榻上,用力拍了拍案几,“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她笑得肆意,眸光盈盈,眼角下的红色泪痣宛若朱砂点缀般迷人。 程二策马上前,掀开帘子,好心提醒,“您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大声?” 温月华伸手取过一块糕点,轻轻咬下一口,咽下后道:“为何?” 程二兜着碎了的茶盏向前凑了凑,“这都是摔的第五套了。” 温月华扬唇道:“没关系,你家公子不差钱。” 程二抚额,要命。 …… 随后的日子里,两个人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状态,继续你看你的话本,我摔我的茶盏。 直到五日后,又有人来袭。 几辆马车上同时插上了利箭,有人叫嚣道:“弟兄们,男人都杀了,女人和银两带回寨子好好享用,大家冲啊!” 程二惊呼:“不好,马贼!” 厮杀来的毫无征兆,眨眼间马贼便冲了过来,他们人数众多,举着刀子毫不犹豫的一通乱砍。 温月华帘子被掀开,有人举着刀杀进来,她一脚踩上马贼的脸,“去你的!” 随后,跳了出去。 夜色氤氲下,看不清人的脸,只能从穿着上去分辨。 温月华拿起地上的刀,也连砍了几个人。后来她被人团团围住。 有人举刀去砍她,谁知道还未近身,便被后方来的剑抹了脖子,一个一个相继倒下。 接着有东西绕上了她的腰肢,一个旋转,她稳稳坐进了马车里,车帘落下,阻隔了外面的厮杀声。 温月华挪了挪身子,问:“你不去御敌吗?” 陆云风慢饮一口茶水,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等等。” “等等?”温月华道,“等什么?” 再等下去,马贼可要杀进来了。 陆云风把玩着茶盏,不在意的说:“等救兵。” 救兵? 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救兵? 他怕是没睡醒吧! 温月华翻了个白眼,眼尾都要翘上天,伸手端过一盘梨子,全当防身的东西了。 陆云风好像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盯着茶盏好一会儿,认真道:“你最好忘了那个男子。” 温月华:“嗯?” 陆云风冷冷睨向她,“你那个心仪的人。” 其实那天温月华说了后便忘了这茬,毕竟都是上世的纠葛,更何况除了初时见面那次,他们后来都是书信往来,他在她的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模糊的无从考究。 恐怕即便有一天真的见了,也是对面不识君。 这样的境遇还有什么可想的。 至于那日突然提起,也不过是想用此来游说他和离。但结果——不如人意。 陆云风见她半晌都不答,眸色又沉了沉,不知不觉移到她身前,把她困在了臂弯间,声冷道:“不许再想他。” 温月华仰头凝视着他,脸上一副倔强的神情,咬着唇好久没说话。 “公子,守门的都尉带了一队——”程二没想到会看到如此辣眼的情景,把原本的话吞下去,改口道:“公子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边说边退,还体贴的扯了扯帘子,生怕走光。 温月华:…… 哪有树洞,容我躲躲。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 想安排掉马的,但还是不行,要下章 了。 第42章 守门都尉带着一队人马赶来, 马贼见状, 闻风而逃, 有几个倒霉蛋被抓到, 也在三皇子大仁大义的言辞中给放了。 温月华不太明白三皇子的举动, 趁机寻来程二问了问缘由。 程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只说, “好戏还在后头呢。” 温月华搞得一头雾水,把事情又思索了一遍, 这些马贼也是大胆,这才刚离开荣昌城不久,便赶着来抢东西了,还是抢的三皇子, 这一个个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陆云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眉头深锁沉思的样子, 他弯腰坐在了她对面, 手里端着一盘糕点,“吃吧。” 温月华回回神, 视线落到他脸上, 眼前浮现出被他困住的那一幕,一抹潮红不自觉的从耳根后爬出,抿抿嘴, “不想吃。” 陆云风倒也没难为她,把盘子放她身边,不冷不淡道:“那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温月华视线从那盘糕点上, 落到他脸上,思虑片刻后,道:“关于我们和离——” 这件事情怎的也要说清楚,正巧现在没外人在,他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 谈拢了,日后少相见嘛。 陆云风出声打断,“我说了,这件事不便再提。” 他越是这样排斥,温月华越发觉得有问题,兴许他真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这次同前两次一样,话不投机依旧没谈拢。 温月华气得不想理他,心道,还得从长计议。 陆云风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原本不宁的思绪,竟然渐渐平复下来。 最近几日,他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个女童,亲切的唤他三哥,他数次遇险,都是女童雪中送炭倾囊相助。她告诉他,此生唯一所愿,只盼三哥安好。 不过可惜的是,他一直看不到女童的脸,只能听其声音。而女童给他的感觉像极了眼前女人给他的感觉。 难道—— 她们有什么联系?? 落日余晖中,氤氲的红光倾斜而下,在马车上投下绽红的影,影迹绵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统筹交错间,只觉得霞光怡人。 而比霞光更怡人的,便是眼前着一身男装打扮的俏佳人。 陆云风锁着温月华的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温月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头扭向窗外,几缕光线顺势垂落到她脸上,映她的比路旁的花儿还娇。 陆云风慢扬起唇,“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温月华头也没回,道:“什么?” 陆云风拢了下长衫,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我用这一路的时间换你改变心意,日后不再提和离的事。” 这下温月华来了兴趣,她转回身,“若是改变不了呢?” 陆云风轻甩下云袖,云淡风轻道:“那便依你。” “好。”温月华似乎怕他反悔,急切道,“一言为定。” 陆云风:“一言为定。” 有了这个赌注,两人相处起来便自在很多了,反正从这里到帝京也就是月余的路程。 温月华想的是,改变心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陆云风耳边少了提醒他‘和离’的声音,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见程二也不再是垂着脸。 程二背地里默默感谢了一把老天爷,他终于不用再看公子那张阴郁的脸了。 心情大好,便容易剑走偏锋,这不,一不小心碰到了路边正在行走的老汉。 程二抱拳作揖道歉,“老人家,真是抱歉。” 老汉挥挥手,“不碍事,不碍事。” 说着,把背上的筐篓取下来,从里面翻找出一些果子,“官爷,这是小老儿亲自在山上打的果子,你们尝尝。” 老汉大方的把果子分给众人吃。 程二从钱袋里取出一些碎银,塞给老汉。 老汉连忙推拒,“不行,我不能收。” 推拒间,程二拉上老汉的手,笑着说:“吃了你的水果,怎么也要给些钱,来收好了。” 把银两放老汉手中,他快步向前跑去。一个跳跃,纵身坐到了马背上。 陆云风正在闲适的看着书籍,听到外面传来的叩击声,眼神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温月华也听到了叩击声,她撩开窗口的帘子看了一眼,对视上程二那张笑嘻嘻的脸。 程二露出一口白牙,提醒道:“天色渐黑,后面的路肯定难行,您可要坐好了。” 温月华轻点下头。 程二说的还真不差,后面的路果然越发的难行,连马车都跟着来回晃悠。 温月华坐在车里,身子不时摆动,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个不小心向前跌去,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了,她被人一把揽住。 只是这姿势有些怪异,她呈趴伏的状态压在他腿上。头距离他身前一寸之处。 温月华大窘,急忙站起,谁知起身的幅度过于大,又撞到了车顶。 蹙眉间,她好巧不巧的再次跌倒。 这次跌倒的姿势更为华丽,直接扑了长去。 陆云风似是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场景,一点要闪开的意思也没有,张开手臂,做个接人的动作。 马车继续颠簸的前行着,车内的状况比车外还惊心动魄。 温月华连着两扑,又羞又窘,坐好后,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陆云风怀里温度骤失,怏怏的拢了拢袖子,“我同你一起坐在这里,怎地说我是故意的。” 温月华嗤鼻,“鬼才信你。” 她来时,明明不记得有这样难行的路,怎地回去的时候,路反而难走了。 总不能说,这路是他们自己弄的吧。 这样想着,她倏地抬起头,问出心中疑惑,“这路?” 陆云风倒是也没想瞒着,“这是条近路,比大路可以缩短五日的路程。” 温月华将信将疑地问:“当真?” 陆云风掀开帘子,两人就着火把看过去,四周都是山,确实难行。 温月华:“随意更改路线,三皇子没有生气?” 陆云风放下帘子,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有风吹过来,打在身上有些冷,温月华向里靠了靠,神情有些缥缈,“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三皇子呢,不知他是何样的男子?” 陆云风拿起一旁的细软盖在她腿上,淡声道:“你不用见他。” “为何?” “你是我的娘子,总想着见别的男子,不觉得不妥吗?” 温月华被怼的一时说不出话,心道,醋劲儿这么大。 陆云风似是窥视到了她心中想法,眼神又冷了一分,“你的夫君是我,你只能看我。” 温月华:“……” 一个月后便不是了。 当然这句话,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 陆云风看她表情便知她心里,提醒道:“别忘了咱们的一月之约。” 温月华抿抿唇,没再纠着三皇子这个事情说下去。拉高细软闭上了眼。 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陆云风见状,扶着她的身子让她躺下来,又把被子拉高,确认没有不妥后,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程二正在一旁候着,见状迎上来,“公子。” 陆云风:“怎么样?” 程二指着下方的黑影道:“如公子所料,那些人真的追来了。” 陆云风:“解药呢?” 程二:“吃果子前,已经让所有人服下了。” 这次他们算是将计就计,既然有人苦心积虑的要杀他们,那便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还是这样的小路杀气人来刺激。 陆云风轻飘飘道:“行动吧。” …… 温月华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醒来以后,听着外面的鸟鸣声,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这是……在哪里? 待看清晃动的帘子时,忆起来,她这是在回帝京的路上,算算日子,他们已走了七日,不知吴绪那怎么样了? 可查出那批草药到底是何人的? 思绪纷乱间,她闻到了淡淡的饭香,掀开被子坐起身,正巧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你……你怎么在这?” 陆云风甩了甩袖子,“我一直在这。” 温月华睁大眸子,不可置信的问:“你昨夜一直在这?” 眼神很犀利,隐隐在说:注意你的说辞。 陆云风点点头,“嗯。” 随着这声‘嗯’落下的,是一只突如其来的玉枕。 温月华音量不自觉抬高:“你怎么可以在这一夜。” 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陆云风把怀里的玉枕放置到一旁,脸上没有半分急躁,依旧是淡雅从容的样子,“我在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 “你用。” “公子,昨夜偷袭的人已经全部剿灭。”程二这句话正好验证了陆云风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 温月华瞥了一眼外面,还真是陈列着很多尸体。她咬咬唇,“我不用你保护,不要替我做决定。” 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惹得陆云风沉了脸。 他没回答好或者是不好,把茶盏摆正,撩开帘子,径直下了车。 “啪。”茶盏四分五裂。 温月华太阳穴处,突突跳几下。 …… 这日之后,陆云风没再出现在温月华眼前,她从程二的口中知晓,他坐在最后面的马车里。 程二还非常夸张的每日向她讲述他的“状况”,什么饭没好好吃了,水没好好喝了,觉没好好睡了,同三皇子下棋下了多半宿了。 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起初,温月华听着无动于衷,只是听了七日后,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和离之前,他还是要安然活着的好。 趁大家歇息的时候,端着水果去了他的马车处。 还没走几步,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没多久便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人高声道:“参见三皇子,属下是锦衣卫使萧鸣。” 中间马车内传来低弱的声音,“萧指挥使别来无恙呀。” 萧鸣端坐在马背上,抱拳作揖道:“属下奉太子之命,护送三皇子回京。” “有劳大皇兄了。” 萧鸣:“请三皇子移驾。” 温月华这才看到,几步外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我坐这辆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换。” 萧鸣不客气道:“三皇子,还是换换的好。” 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驾马冲上来。 温月华只觉得腰间一暖,她被带到了安全地带。 陆云风松开她,从人群中走出来,“萧指挥使,好大的官威呀。” 萧鸣勒着缰绳道:“太子也是为了护三皇子安危,还请三皇子不要让属下难做。” “去请三皇子下车。” 一声令下,几个人齐齐冲上去。 原本安好的马车,陡然震碎,有人从马车了飞出来。 温月华仰头看过去,待看清那人长相后,惊的一颤,这不是三皇子侍卫程四吗?他怎么坐在马车里? 她偏头又瞧了瞧马车,里面再无一人。 萧鸣冷笑两声,视线落在陆云风身上,“太子殿下让我送给三皇子一份大礼。” 他摆了下手。 有人被押着走上前。 “这位公子,你看你认识他吗?” 温月华手中的盘子掉落到地上,她掩唇看去,那人……那人怎么同程风长得一模一样?? 萧鸣指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说,“这位是程府大公子,马宁唤程风。” 陆云风展开手中折扇,仔细瞧了瞧,“他是程府大公子,那我是谁呢?” 萧鸣轻蔑的一笑,“三皇子,明人不说暗说,你束手就擒吧。” 温月华被这句‘三皇子’砸的一脸懵,他、他是三皇子??!! 怎么可能!! 第43章 温月华整个人被定住, 脑中闪过两种声音: 他是三皇子。程风竟然是三皇子??!! 不对, 他怎么会是三皇子呢, 他明明是程家的少爷呀。 她在这垂死挣扎不想承认的时候, 前方男人淡笑一声, 手中折扇洋洋洒洒挥舞几下,“萧指挥使, 好眼力。” 萧鸣嗤笑,“三皇子, 既然你也承认了身份,那跟我走吧。” 陆云风道:“我要是不跟你走呢?” 萧鸣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呵道:“那就别怪我们做臣子的不周了。” “哦,你们想怎么个不周法?” 萧鸣半眯眼, “殿下交代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要是三皇子不听令的话, 我们只好……” 话落,四周卷起瑟瑟秋风, 枝叶随之狂颤, 风沙起。 温月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手挡着尘沙,移到一棵树的背后, 牢牢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想取我的性命,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陆云风没有一丝慌乱,扇起, 暗器出。 “杀。”程二高呼一声,驾马冲过去。 程四一把扯下身上的锦衣华服,穿着一身黑袍,足尖轻点,朝萧鸣举刀而去。 厮杀开始。 温月华被人团团围住,举着树枝,用尽全力搏击。不过,她的武功造诣到底是不行,几个来回便节节败退,眼见有人拿剑向她次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揽上她的腰肢,带着她腾空而起。无数落叶四散垂落,他们两两相望,眸中只有彼此的影子。 道不尽的各种纷扰。 她懒得费脑思索,悠悠问道:“你真是三皇子?” 陆云风凝视着她,“你认为呢?” 温月华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缓缓勾起唇,“你利用了我?” 这话陆云风没有反驳,收紧胳膊,只说:“我可以同你解释?” 温月华苍凉一笑,“骗子。” 陆云风本想安抚她,谁知暗处有数十只箭一起射出,慌乱之中,他挡在她的身前。 骤然中箭,气息不稳,飞跃在半空中的两人向地面跌去,临到地面的瞬间,陆云风把温月华护在了怀里。 ——落地,尘土飞扬。 陆云风吐出一口血。 温月华毫发无伤的挣脱出来,唤道:“程风你醒醒,醒醒。” 她眸光落到那只箭上,只见原本鲜红的伤口,渐渐变成暗红色,最后成为黑色。 而他的脸也跟着变成铁青色。 温月华心颤道:不好,有毒! 想也没想,她把他放平,用力拔出他胸前的箭,扯开他的长衫,亲自为他吸出毒血。又从腰间取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喂他服下。 刚做完这一切,忽然有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声冷道:“说,花名册在哪?” 温月华扭头去看他,颤着音道:“什、什么花名册,我不知。” 那人冷哼,“找死!” 说着就要抬剑抹她的脖子。 不过,他最终也没抹成,后面有人先给了他一剑,温月华看着前方的人,眉头一蹙,暗影队怎么来了? 这只暗影队是当年师父亲自督导调教后送给她的,只叮嘱她,非特殊时期不能动用。 平时这些人都是在相府安生当职,做些安保方面的活计。 “主子。”一行人单膝跪在地上。 她站起身,还未说一个字,眼前骤然失光,身子一歪向一侧倒去。 …… 温月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纷乱,有她身死的场景,有相府被抄家的画面,有爹爹被奸人所害,头颅悬挂城门口的一幕,最后画面融汇到一起,形成一个新的场景。 漫天飞雪,冷风习习,男子用剑指着她,愤恨问道:“温月华,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跪在雪地里,不卑不亢地回:“心是什么东西,要不你抛给我看看。” 话落,剑起,血溅当场,有一团不时跳动的东西破墙而出,滚了好远。 染了一地的红。 “啊——”温月华惊呼着坐起。 “小姐,小姐,你醒了。”琉璃走过来,拉上她的手,喜极而涕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温月华回回神,看了眼四周,雕梁画柱,檀木桌椅,紫砂杯盏,芍药屏风,这是—— 她的闺房?! 这是帝京! 她回握住琉璃的手问:“我、我怎么在这?” 琉璃抹抹眼泪,娓娓说了一遍:“小姐,你已昏迷半个月了,这些时日,相爷一直找名医给你医治,大夫说你是中毒了。何时醒来,他们也不知。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小姐你终于醒来了。” 她跑出去,吩咐人去书房告知相爷,随后又折回来,守在床边。 温月华思绪还停留在被锦衣卫追杀的那日,想起程风身上的箭伤,问:“姑……姑爷呢?” “姑、姑爷他……”琉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咬咬唇,看向了床头的那封书信上。 温月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先琉璃一步拿起书信,其实这不能称之为一封书信,严格说它是一封—— 和离书。 对,就是和离书。 她朝朝暮暮盼了好久的和离书。只是此时拿在手中,感觉却有些怪怪的,明明是她盼了好久才盼来的,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意。反而……反而有些许的惆怅。 她没细看和离书上具体写了什么,左右不过,两人性格不和之云云。 和离了也好。 不是对的人,根本不应该在一起。 再说,一直是她吵着要和离,现在正好遂了心愿,她应该高兴才是。这样一想,心情又好了些。把和离书放下,吩咐琉璃收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深秋的季节,天气已经开始泛着凉意,温月华想起自己昏迷了半个月,不知吴绪在哪? 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她披上琉璃拿过来的披风,在她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还是她熟悉的园子,红花绿草,亭台楼阁,就连前方摇摆的秋千也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阳光氤氲,秋风瑟瑟,花美景好,不知不觉笑意沾染眉梢,她对着琉璃道:“扶我去亭子里坐坐。” 琉璃犹豫道:“小姐,你才刚醒,可不要再伤了风寒。” 温月华勾唇道:“无妨。躺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她们刚在亭中落座,有欢呼声传来,“小姐,你终于醒了,呜呜。” 琉苏把手里的布匹交给一旁的丫鬟,笑着跑过去,巴掌大的脸上流淌出成串的泪珠,和琉璃反应一样,先是哭哭啼啼了一番,然后把头扎在温月华怀里,“小姐,你以后再也不要睡那么长时间了。” 温月华轻声道:“好,不睡了。” 她轻轻拍打琉苏的背,眸光落到丫鬟手中的布匹上,问:“怎么有红色锦缎?是谁要办喜事吗?” 她昏睡的太久,想着许是府里有人要办喜事。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府里办喜事,给她这边送什么红锦缎。 琉苏抬起眸,“小姐,不是别人要办喜事。” 温月华:“嗯?” 琉苏和琉璃对视一眼,开心道:“是小姐要办喜事。” 温月华长睫轻颤,一副你别吓我的神情,“你说什么?” “是、是小姐要办喜事呀。”琉苏又道。 温月华看向琉璃,“你说,怎么回事?” 琉璃看了眼四周,轻声道:“小姐,这里冷,要不回屋说?” 温月华瞅着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站起身,“走吧。” 走了两步又顿住脚,“那些红色锦缎,不许拿进来。” 琉苏为难的站在原地。 琉璃给她使了个眼色,轻声说:“快拿走。” 进了房间,温月华端坐在椅子上,心底升起莫名的怒火,“说,到底怎么回事?” 琉璃把门关上,又给她斟了一盏茶,退后两步,恭敬道:“小姐那日昏迷着被送回来,相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对着姑爷一顿数落,扬言,要小姐和姑爷和离。没想到姑爷连反驳也没有,当场便同意了。写下和离书,离开了相府。” 温月华执起茶盏,“这同我的喜事有何关系?” 琉璃道:“谁知,小姐和姑爷前脚和离,后脚圣上便让人送来圣旨,说相府小姐,蕙质兰心,温柔婉约,秉性纯良,实乃……实乃良配,着令赐婚三皇子陆云风,择一吉日完婚。” “砰。”温月华手中的紫砂茶盏落在地上,应声碎裂。 她挑眉道:“圣上既然知道我已嫁过人的事,为何会允婚?” 琉璃凑近,小声回:“奴婢不知,奴婢只听说圣上除了那道圣旨,还给了相爷一道密诏,那日相爷酒醉,无意中说了出来。” “密诏上说什么?” “小姐要是不同意嫁给三皇子,也可以从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中选一人嫁了。” 温月华:…… 这是打算强买强卖吗! 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不行,我要去问问爹爹。” 说着便往外走,还没走几步,侍卫跑着来报,“小姐,老爷要你去正厅。” 温月华:“做什么?” 侍卫道:“二皇子到了。” 她还未说什么,又有侍卫急匆匆跑来。 “小姐,三皇子过府。” 温月华的心情好像乘着风飞扬了一番,起起伏伏,一会儿云端,一会儿山涧,好不刺激。 她甩了甩袖子,行啊,都凑一起了。 瞧着她好欺负是吗? 谁都想踩一脚? 好啊,来吧。 第44章 温月华坐回铜镜前, 对着琉璃道:“梳妆。” 琉璃见状, 对着侍卫道:“你们先退下, 小姐马上到。” 两人退出。 琉璃把房门关上, 拿起梳子, 边梳边道:“小姐,两位皇子突然造访, 你可要小心了。” 她还不知道三皇子其实是她家姑爷的事,把这几日听到的有关三皇子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讲了一遍。 “如今圣上很是器重三皇子, 人还未到便把府邸给赐好了,就在离相府不远的那处皇家别苑。” 温月华挑了挑眉,城西的皇家别苑她是知道的,那是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一处院子, 听闻当年荣妃独宠后宫时,曾向圣上开口想要了那处院子给二皇子陆云宴, 只是圣上未曾允诺。 后来其他妃子也借着荣宠在身, 旁敲侧击地开过几次口,但都没了下文。 后有人传出, 那座院子乃是圣上为苏美人所造, 不过因纯美人触怒了圣颜,院子没住成,反倒丢了性命。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 苏美人便是三皇子的生母,一个红颜薄命的女子。 “为了这事,宫里又有了新风向, 明丽宫也跟着热闹起来,昔日瞧不起丽妃娘娘的那些人,这几日上赶着送东西。不但明丽宫被另眼相待,就连咱们丞相府也一样。” 琉璃帮温月华把发丝挽上,又拿过眉笔,慢慢描绘,“昨儿琉苏奉旨去宫里领东西,碰上几位娘娘的宫女,一个个有礼的很,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温月华冷哼一声,宫里向来见风使舵,哪边得宠哪边跑。她打断琉璃的话,问:“那日咱们在客栈分开后,你和魏宇明去了哪里?” 琉璃顿住笔,神情焦灼地说道:“那日醒来寻不到小姐,我们差点报关,后来魏宇明找到了小姐留的印记,顺着印记一路追随着过去。只可惜追到半路,相爷飞鸽传书,要魏宇明火速回帝京。没有法子,奴婢们只好先回来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明了相爷。后来奴婢便一直在这里等着。” 那段日子很揪心,揪心到现在想起来心都疼。 温月华见琉璃眼底淌着泪花,轻轻揩拭,“我这不没事了吗?别哭。” 琉璃点点头,“小姐说的对,奴婢不哭。” 她拿着眉笔继续画。 化妆的功夫,琉苏推门走进来,屈膝作揖道:“小姐,三皇子来了。” 温月华扭头问:“谁?” 琉苏挤挤眼,道:“三皇子。” 说着,有人迈步走进来,那人着一身黄色锦袍,上面的祥云图腾飞扬而起,金簪束发,玉带束腰,云袖飘动,手中握着一把白色折扇。扇面山水画点缀,扇柄坠着一条带玉的穗子。 亦趋亦步间宛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朗朗少年,清风霁月,美不胜收。 他看向温月华的眸光里含着淡淡笑意,一笑倾人心。 温月华直视着面前的这副陌生面孔,与记忆中的人儿不同,他五官清隽,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眸,笑时迷人心智,冷时乱人心神。 唇形虽与记忆中无差,但配上这张脸,倒显得越发好看。 这个人对于她来说,属于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琉璃放下画笔,对着陆云风屈膝作揖,“参见三皇子。” 陆云风轻摆了下手。 琉璃和琉苏相继走出。 没了旁人在,说起话来,便也没了顾虑。 温月华站起身,屈膝作揖道:“参见三皇子。” “你我之间哪用这些繁文缛节。”陆云风走上前,伸手去扶。 温月华后退两步,恭敬道:“不敢,您是三皇子,我只是相府之女,身份有别。” 陆云风知道她还在气,遂出声解释道:“我并非想欺骗你,只是……” “只是,殿下属实是骗了我。”温月华截住他的话,“殿下有很多机会讲明白的,可惜殿下偏偏没有言明。任臣女出丑,不知殿下是否觉得开心?”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谢谢殿下的。”她走到柜子前,拿出那封和离书,“谢谢殿下准了我的意,从今以后,咱们各自婚娶各不相干。” 陆云风收起折扇等她说完,悠悠道:“看来你生气了,而且很气。” 温月华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不能生气吗? 她不可以生气吗? 她被一个男人骗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该生气吗?被人当猴耍的感觉是很让人气愤的! 她压下怒意,嘴角上扬,“殿下说笑了,臣女为何要生气?” “哦,没生气。” “没。”温月华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坐在椅子上,拿过紫砂盏把玩着,想着要是里面有一杯滚烫的茶水,她不介意泼上去。 陆云风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拢,认真道:“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好不好?” “以前的事?”温月华抬眸睇向他,装傻充愣,“我们以前有事吗?我们以前认识吗?” 陆云风挑眉,“那好,既然这样,我便当你同意了。” 温月华道:“殿下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乏了,想歇息了。” 陆云风看着她白皙的脸色,脑中闪过当日的那幕,心微颤,声音也放地轻了,“好,那你先歇息,改日我再来。” “殿下不必再来了。”温月华声冷道。 陆云风伸手叩击两下桌面,“可能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温月华:“哦?” 陆云风:“父皇已经准了你我的婚事,待你康复后,可随时完婚。” 温月华放下紫砂盏,目光如炬道:“不知殿下是怎么和圣上解释臣女和他人结过亲的事,也不知殿下用了什么手段让圣上同意的,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顿了一下又道:“但是,臣女好不容易和离了,便没有再次成亲的打算,尤其是嫁做皇家媳,皇宫水有多深,不用臣女提醒,想必殿下也是知晓的,臣女不想淌这浑水,所以,婚约的事,臣女不同意!” 说了这么多,找了这么多的理由,其实就是因为一个原因: 她不想嫁! 陆云风眸色渐沉,“你不嫁我,想嫁谁?二皇子?四皇子?还是五皇子?” 温月华面不改色毫不畏惧道:“这是臣女的事情,无须像殿下禀明。” “温月华!”陆云风吼出声,一把攫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 温月华顺势栽到他的腿上,她挣扎道:“放开我。” “不放。” “我要你放开!” 陆云风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眼神犀利,一点要放手的意思也没。 温月华蹙眉,想也不想的低头咬上他的手臂,他握的有多紧,她便咬得有多紧。 谁也不想让。 院子里的琉璃听着屋里没了动静,心更加提到了嗓子眼,急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也不知屋内情形如何,三皇子不会欺负小姐吧?? 她拉过一个丫鬟,对着她耳语一番。 丫鬟低头,急急跑了出去。 僵持了好一会儿,温月华松开口,眸底的那抹小倔强一点也没消失,“殿下走吧。” 陆云风阴森说道:“你知道男人是怎么对待伶牙俐齿的女人的吗?” “什么?” 陆云风一把捏起她的下巴,向上一挑,“吻的她不能说话!” 语罢,他吻了上去。 温月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他在亲她?! 伸手便想给他一巴掌,可惜速度慢了些,被他给拦下来,这下好了,身体被人抱着,唇被亲着,唯一能动的脚,也在这一瞬间被压制住。 这个画面,要多辣眼有多辣眼。 倘若事情到这还好说,毕竟没人看见,过后,大可以来个死不认账。 可偏偏事前出了偏差。 跑出去的小丫鬟急匆匆跑回来,身后跟着健步如飞的温增海。 琉璃作揖:“相爷。” 温增海问道:“进去多久了?” 琉璃:“半盏茶的时辰了。” 温增海:“开门。” 琉璃:“是。” 门打开的刹那,惊了两个人的眸,琉璃反应快,开了半扇,便又急切关上。 温增海的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红,官服下的手隐隐发抖,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温月华用力跳下来,掩着唇,含怒道:“你——你——” 她气的说不出任何话了。 陆云风起身,伸手摸上她的发丝,轻缓道:“这下,你总该同意婚事了吧?” 温月华怒目圆睁,“休想!” 陆云风视线落到她娇艳的唇上,久久道:“你会同意的。” 他认定的人,从来没有要她跑了的道理。 说完,转身离开。 门陡然打开,惊了外面的人,陆云风道:“温相。” 温增海绷着脸,回道:“时辰不早了,二皇子已经回府,三皇子也请回吧。” 陆云风道:“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温增海胡子颤了颤,满眼都是“我再也不好见到你”的神情,客气回:“好。” 随后他也跟着离开了。 温月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忽然有东西从腰间掉落,她垂眸一看,是一只玉瓶。 这样的玉瓶她见过很多次,是陆云风留下的。 看着玉瓶她越发的生气,拿起瓶子便往前扔去。 ——哎呦! 瓶子砸到了人。 第45章 这声“哎呦”她熟悉的很, 江南之行皇家别苑时, 他总拿这声‘哎呦’让她就范。 琉璃屈膝作揖道:“六皇子好。” 陆云骁甩了甩衣袖, 怏怏道:“温小姐这火气也太大了。” 琉璃跑进屋里, 搀扶起温月华, 两人走出房门。 温月华凝视着一袭粉色锦袍,发丝凌乱, 眉毛翘上天的陆云骁,淡声道:“不小心砸中殿下却是臣女的错。” 陆云骁伸出手指, 刚要说下一句。 温月华又道:“可臣女哪知殿下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走房顶,前呼后拥不要,非要当贼人。” 这话说的犀利, 要是搁别的皇子身上,肯定要发飙了, 但正因为对方是陆云骁, 她才笃定,他不会怎么样。 陆云骁被怼的一愣,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过他, 一时间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反应不过来,不代表后面追来的人反应不过来,那人正了正帽子, 扯着尖锐的嗓子吼道:“放肆!不要命了!” 琉璃悄悄扯了扯温月华的袖子,悄悄说道:“小姐。” 温月华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 陆云骁被太监吼的蹙起眉,抬脚踢向他的屁股, “吵什么吵,头痛死了。” 太监猝不及然地摔倒,双膝跪在地上,伏身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陆云骁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每个人见了他,一直重复“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他看起来像吃人的人吗?! 有他这么善良美丽的吃人魔王吗! 还是眼前这个女子看着顺眼些,至少脑袋是正常的。 陆云骁越过太监向前走来,偏头打量着温月华,定定道:“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温月华一凛,“殿下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同殿下的朋友像。” 陆云骁盯着她眼角泪痣瞧了好久,指着她道:“我朋友那也有颗——” 琉璃迎上来,“殿下口渴了吧,琉苏,赶快给殿下上茶。” 就这样,推搡间,陆云骁被带到了偏厅。 跪伏在地上的太监没得到命令也不敢起身,只好一直这么跪着。 琉璃知晓陆云骁的喜好,特意交代琉苏备了些他爱吃的东西,还把做的桂花糕拿了出来。 别的吃食陆云骁没什么兴趣,就这桂花糕,让他再次想起了陈林。 拿过一块吃在嘴里,边吃边点评:“味道有些淡,香气太浓,不及陈林做的好吃。” 一听陈林这名字,琉璃手抖了一下,眼神瞟向温月华。 温月华侧眸睨向陆云骁,“殿下说的极是,是我们疏忽了,琉璃还不撤了。” “是。”琉璃走上前,端起剩下的桂花糕,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殿下抱歉。” 顺手拿走了陆云骁吃了一半的那块。 陆云骁:“诶……我还没吃完呢。” 温月华压住翘起的唇角,“殿下还是喝点茶水吧。” 谁知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茶水也不及陈林泡的好。” 温月华放下茶盏,轻声道:“看来殿下同这位陈林关系很好。” “那当然,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陆云骁眼底闪着光,“三皇兄明明告诉我来这里便能寻到他,可是为何我在房顶呆了这么久都没看到?” 说着说着,小孩子心性上来,眼底竟然淌出泪花,一副要哭的样子。 温月华之前都是在同他玩乐,见他真要哭,忙着安抚,“殿下可是堂堂男子汉,断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哭啼,会让他人笑话的。” 说话的口气和陈林十足的像。 陆云骁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她面前,偏头仔细瞧着,“你不是陈林吗?” 温月华轻咳一声,“臣女当然不是了。” 她离京的事对外一直瞒着,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 摇头,使劲摇头,“臣女不认识殿下口中的陈林。” 陆云骁一脸失望的撅起嘴,“既然你不认识陈林,那我也不同你玩了,走了。” 他来的时候偷偷摸摸,走的时候倒是大张旗鼓,连温增海都惊动了。 温增海小跑着过来,躬身作揖道:“参见六皇子。” 陆云骁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说了声:“嗯,走了。” 温增海:“恭送殿下。” 陆云骁甩着袖子离开。 为了避免再有他人上府,这日相府大门关的早了些,对外说是温家小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温月华同温增海去了书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细细讲了一遍。其中关于她和陆云风的种种被略过。 讲完了,她问道:“爹爹何时知晓程风是三皇子的?” 温月华思来想去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以爹爹的为人处世,断然不会轻易让她和离,又再次婚嫁,那只有一个原因,爹爹事先知晓程风的真正身份。 可是他是何时知晓的呢? 温增海坐在案几后,沉声道:“你离开帝京那日,程风同我在此处详谈了一个时辰。” 温月华:“他亲口告诉您的?” 温增海:“是。” 温月华秀眉微蹙,眼角下那颗红色泪痣慢慢变得暗沉,“爹爹同意了我与三皇子的婚事?” 她心中尚有一丝期翼,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圣上赐婚是假,爹爹允婚是假。 温增海长叹一声,抬眸看向窗外,眼底透着让人看不明的情绪,悠悠道:“华儿,有些路终归你是要走的。” …… 温月华从书房回来后,一直抱膝坐在床上,下巴磕着膝盖,长睫下垂敛去眼底的光泽,一副沉思的样子。 琉璃进屋晃悠了好几次,想开口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小姐似乎很不喜欢这门亲事,可圣旨都下了,谁敢违抗旨意。 再说,小姐上次因为和亲的事已经拒了一次,这次要是再拒,恐怕…… 她倒了一杯热茶,“小姐,喝些茶水,暖暖身子吧。” 温月华保持着不变的姿势,动都未动一下。 琉璃轻叹一声,放下茶水,退了出去。 半晌,外面传来压抑的谈话声。 “程二,你怎么在这里?”琉璃惊讶地问道。 程二扯着琉璃的胳膊,把她拽到角落里,同她讲了事情的经过。 起初琉璃还能平静的听,后面,她端起扫把向程二砸去,“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那架势,恨不得把程二拍死。 程二急忙闪躲,‘负伤’离开,小跑着回了府邸。幸亏圣上赐的宅子同相府离着不远,没跑多久便到了。 他没走正门,走的是侧门。 进去后,直奔书房,端着胳膊诉说:“公子,这次夫人气大了,不但夫人,琉璃好像也气死了,你看她打的我。” 陆云风放下书籍,淡淡道:“不是让你同她去解释了吗?” “属下是去解释了,可人家根本不听呀。拿着扫把便是一顿打,我现下哪哪都疼。” “那你可见到夫人了?” 程二摇头,“没有,琉璃把我轰出来了。” 陆云风起身负手立于窗前,眼眸遥望远处,云朵叠加处恍惚间映出一张含笑的脸,精雕细琢、眉目如画。 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扬起唇。 程二凑近,偏头看过去,“公子,你在看什么?” 海市蜃楼刹那间消失,陆云风眸色倏暗,冷着声道:“苏嬷嬷留下的信笺可曾找到?” 程二站直,回:“程三说有了些眉目,不过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寻得。倒是那批草药有了去向。” “哦?哪里?” “郊外的一座别苑。” “房子主人是谁?” “四皇子母舅那边的一个表亲。” 陆云风挑眉,“四弟?” 程二点头:“属下也怕搞错了,特意让人仔细查看的,确实是四皇子母舅那边的人。只是,四皇子身有腿疾,从未过问过朝堂的事,为何要涉足其中呢?” 陆云风道:“让人好生看着。” …… 入夜,月明星稀,有风拂面。枝娅上似乎有光垂落,隐约在地上拖曳出簇簇倒影。 只见有一黑影从三皇子的祥云府奔出,沿着房檐,蜻蜓点水般一路疾驰到相府,一个翻身跳进了相府西边的庭院。 悄悄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陆云风站在床前,掀开纱幔,认真打量着沉睡的人儿,目光里流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伸手在她身上轻点几下,原本只是睡意朦胧的状态,须臾间,沉沉睡去。 他坐到床边,执起她的手,似对她说也似对自己说:“这条路太过荆棘,我本意想自己走过,谁知你突然出现,扰了我的局,入了我的眼,既然这样,我便不能再放开你。” 唇慢慢靠近她的手背,轻轻一吻:“即便你怨我,怪我,我也不打算放手。” 陆云风这生从未期翼过感情,那些在他眼里仿若尘埃,他也从未曾想过这颗心还会有为一人跳动的一天。 挣扎过。 犹疑过。 思考过。 也排斥过。 但终还是妥协。 他轻声道:“是你先招惹我的,所以——你要负责。” 温月华被点了睡穴,没有丝毫反应,眼眸紧阖,红唇轻抿,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手。 月影浮动,有风吹来,她无意识抖了一下。 陆云风替她掖了掖被角,见效果不大,他脱掉鞋子,侧身躺了上去,连人带被子一起揽在怀里,轻轻拍打,似安抚似宽慰。 温月华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近他颈肩继续睡着。 气息如兰,芳香四溢,陆云风被香气笼罩,心颤间,低头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那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温柔的一吻。 …… 温月华正在睡梦中时,被尖叫声吵醒,“啊——”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眸子,看着琉璃,“怎么了?” 琉璃指着前方站在窗前的男子道:“你、你谁?” 温月华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轻唤了一声:“吴绪,你来了?” 吴绪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小心扭了腰,只有一个字;疼。 但我还是坚持更新了,求表扬。 第46章 温月华被他问的一愣, 这才想起, 她现在是女儿装束, 没回答吴绪的问题, 示意琉璃把窗户关上, 穿戴好后,把门打开。 吴绪这人性子直, 一个筋,眼珠子不眨地盯着她看, 又问了一次:“你是女子?” 温月华接过琉璃手中的茶盏,递给吴绪,淡淡回:“是。” 吴绪‘哦’了一声,顺势接过茶盏, 脸上倒是没办法变化。 琉璃在一旁看着,不免感叹地想, 小姐这倾城之姿头一次有人见了如此淡定的。 “哐。”吴绪手中的茶盏掉地上了, 他百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你为何是女子?” 温月华挑眉问:“我为何不能是女子?” 吴绪提了提手中的剑, “我娘告诉我,不要跟女人打交道,她们都是坏的。” “是吗?”温月华上前走两步, 偏头看他,“那你觉得我是好的还是坏的?” 吴绪还当着思考起来。 琉璃趁收拾碎片之际,打趣地回:“我们小姐当然是最好的了。” 吴绪想了想, 点点头,“算好的吧。” 温月华对着琉璃说道:“你去准备早膳。” 把琉璃支走了,她压低声音问:“那批草药如今在哪?” 吴绪道:“进了郊外的一处宅子。” “郊外的宅子?”温月华认真想了想,“帝京郊外的宅子多是朝中重臣私下购置的,有的是为了安置外室,你说的是哪处?” 吴绪斜倚着柱子,“郊外五十里的庞宅。” 温月华负手立在窗前,目光熠熠道:“庞宅?四皇子母舅那边的宅子?” 这下温月华有些想不通了,四皇子早年间围猎时,不小心失足落马伤了两条腿,虽太医多方救治,但最终没有保住。 四皇子为此还消弭了好长一段时间,夜夜借酒消愁,后来又大病了一场,病愈后才恢复正常。 只是,性格发生了变化,再不见昔日的明朗少年。 温月华上世唯一一次见四皇子的时候,便是丽妃身体不适,她随母亲一同进宫探望,趁着她们闲谈时,她出了明丽宫巧遇到了正被其他皇子欺负的四皇子陆云连。 她巧计帮了他,不过他没给她脸色,阴霾着脸离开了。 温月华回回神,“确定是庞宅?” 吴绪点头,“是。” 温月华抬眸睨向窗外,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漾出光,“好,那今晚咱们便一同去看看。” - 今夜无星无月,天空如墨染,风吹过时,引来枝叶摇摆,拖曳间隐约映出模糊的黑影。 温月华提气越过前方的高墙,稳稳地落在院子里。吴绪紧跟在后。 他们相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前行。 前方时不时有守卫握着剑走过,挂在廊下的绽红灯笼,在他们脸上打下血般颜色的光,映衬的他们面色更加瘆人。 有人出声:“最近贼儿猖獗,所有人给我看仔细了!” “是!” 温月华对着吴绪摆摆手,两人隐没在假山处,等人走了他们才悄咪咪前行。 假山右侧有一汪泉水,时不时被风吹散,卷起细长的波纹,风大时,还趁机涌到岸边来。 温月华经过那处时,正好赶上泉水向岸边涌,她脚上的鞋子不其然弄湿了,顾不得清理,猫着腰继续前行。 吴绪寻着记忆,几个拐弯后把她带到了后院隐蔽的一处,指着那处说道:“就是这里。” 温月华默默跟上,一步步靠近房间的门。 初时不觉得奇怪,等靠近后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里为何不见守卫护着? 难道是——上当了。 “走。”急呼一声刚转过身,几步外赫然出现一大批人,放眼望去得有近百人。 他们举着弓箭,一个个面若修罗,眼神里都透着浓浓杀气。 为首的男人挥了挥手,没有任何迟疑地说道:“杀——” 锋利的箭朝他们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的门猛然打开,有人把他们拽了进去,门再度关上。 外面死一般的沉寂。 温月华被人扣住腰,动也不能动,身后有淡淡的玫瑰香传来,偏头看了那人一眼,神色恍惚间惊了一下。 她蹙眉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到印在她身上。 “你来干什么,我便来干什么。”陆云风单手把温月华揽怀里,附在她耳边道,“你又瘦了。” 昨夜抱着她时,他便感觉到她瘦了,不过当时她在熟睡,他也不能说什么。 这会儿正大光明地抱着,心底的话便不用再克制了。 “还是胖些好。” 温月华瞪着他,气呼呼道:“要你管!” 陆云风轻笑,声音压低,悠悠说道:“早晚都要管的。” 赐婚一事已成定局,他娶她是事实。 即便真有变数,他也不允有那一天。 算下来,可不就是早晚得事。 温月华不想跟他费唇舌,用力挣脱,“放开我。” 陆云风眼角余光瞟了眼外面,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淡淡道:“想不想四处逛一逛?” “嗯?” 这声‘嗯’刚落下,温月华只觉得身体一斜,被人抱着向后倒去,因为事发突然,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腰间的手臂,睁着的眸也紧紧闭上。 他们掉落的瞬间,旁边好像也传来声音,细听下是吴绪和程二的声音。 温月华没唤出声,头顶那点光再度消失不见,掉落的地方恢复原状。 “咚。”门被踹开。 四处搜寻。 “大人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他们明明进来了,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嘈杂的声音响彻四周,折腾了好久,什么人也没寻到。 温月华原本闭着的眼眸,在感觉到光亮时缓缓睁开,她挣脱掉腰间的手,站起身。 环顾一下四周,问:“这是哪里?” 陆云风打了打身上的土,云淡风轻道:“庞府密室。” “庞府密室?你怎知晓这里?”温月华问。 陆云风单手负于身后,倒是也没想瞒着她,回:“多年筹谋为的就是回帝京,倘若什么也不知晓,归来何故?” 说话的轻飘飘,可听在温月华耳中却有另一番解释,他年少时被放逐,尝遍了苦楚,卧薪尝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的归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中。 包括她。 不知是密室寒气所致,还是她当真的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他这样的野心爹爹可曾知晓? 还是说,爹爹已然同意助他一臂之力。 陆云风见状,抬手脱下身上的披肩,亲自替她披上,声音依旧淡淡:“我的计划里本来没有你。” 温月华抬眸看他,“你现在也可以没有我。” 陆云风随手绑了一个死结,语气放低道:“晚了,就如同这结一样,打上了便是一辈子的事。” 温月华反驳,“谁说的,打了结也是可以解开的。” 她边说边伸手去解,奈何打结的方法不同寻常,她解了好久都不曾解开。 “你看,根本无解。”陆云风退后两步,锁着她的眸,“你我——注定只能在一起了。” 温月华凝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随后一把拿起墙壁上的火把,对着自己而来。 陆云风拿起手中的剑用力一挥,火把落地,绑得死死的带子也顺势被划开。 ——披风落地。 温月华看着地上的披风悠悠道:“你看,还是解开了吧。” 语罢,她向前走去,嘴角处扬起一抹淡笑,这局总算是她胜了。 让他吃了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总是一副她夫君自居的样子。 不过,密室里是真的冷,寒风瑟瑟,越往伸处走越发觉得寒气鄙人。 陆云风捡起披风跟上她的脚步,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现在他又多了一层认知,眼前的女子不仅可爱,还聪慧的很,当真跟他是——绝配。 走着走着,忽地有琴声传来,起初缓慢如流水,声音清脆悦耳,后来节奏改变,声音变得短而过。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声音落在人耳中竟然引起轰鸣声,一声高过一声。 陆云风头一阵疼,心道:不好,摄魂曲。 他把温月华护在怀里,伸手点了她的穴,不顾疼痛,抱着她一路疾驰。 - 温月华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璀璨,透过窗棂斜射进来。她合衣躺在床上,身上已然不是那件黑衣。 琉璃过来伺候她洗漱。 她起身问:“我的衣服是?” 她想问衣服是谁换的? 琉璃眨眼:“小姐你衣服怎么了?不喜欢吗?” 温月华摇头,“没事了。” 她接过浸湿的毛巾,擦拭干净脸颊,又接过漱口的杯子,做完这一切问道:“爹爹呢?” 琉璃回道:“三皇子身子不适,圣上着御医前去看诊,相爷下朝后也跟着去了。” “不舒服?”温月华嘟囔道,“这不适来的可真是时候。” 琉璃:“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温月华又问,“吴绪呢?” 琉璃笑着回:“奴婢把他安置在了南厢房。” 温月华点头,“他爱吃肉,记得每次用膳时多给他备些。” 说着,琉苏急匆匆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温月华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让琉璃给她递上一杯茶水,等她喝完了,问:“何事?” 琉苏回:“四皇子的母舅庞统领说,他府上丢了东西。” 琉璃道:“他府上丢了东西,你慌什么?” 琉苏面色凝重道:“他手里拿着贼儿昨夜留下的东西,是一块秀帕,上面绣着小姐的闺名。” 琉璃:“什么?” 琉苏继续道:“现下圣上去了三皇子的祥云府,庞统领也跟着去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要相爷给个交代。相爷派小厮回来,请小姐去一趟祥云府。” 温月华抿唇深思了片刻,星眸突地一亮,“去拿回神丹和龙草茶来。” 琉璃睁大眼眸,“这……” 回神丹单独服用有疗伤的功效,要是和龙草茶一起服用便有制毒的功效。 小姐刚大病初愈,要是再服用岂不是…… 她面露难色。 温月华轻轻拍拍她的手,“我的丝帕怎么可能会外流,庞统领此举,恐怕只是想让圣上对我心生间隙,然后免了我同三皇子的婚事。” “婚事是小,相府名声是大,为了相府安虞这么做是值得的。” 一盏茶后,有顶轿子晃晃悠悠地进了祥云府的侧门,轿子中的人面色憔悴,一脸病容,别说走了,就是说话也困难。 庞统领仗着自己是国舅一向不把丞相府放眼里,见来了一顶轿子,嗤鼻道:“皇上,温相的千金真是好大的架子!” 第47章 云帝坐在正厅上座, 手里端着茶盏, 慢慢轻抿一口。 其他人分立两旁, 明眼人一看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温相这边, 一派是庞统领那边。 当然庞统领这么大底气, 也不全是因为国舅身份,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家内侄近日立了功, 很得圣上赏识。 他这侄子自幼跟着他长大,说是侄子等同于父子, 儿子出息了他跟着也飘了起来。 云帝把茶盏放下,给了王公公一个眼神。 王公公会意,扯着嗓子喊道:“温小姐,见了圣上还不下轿成何体统!” 轿夫腿一哆嗦, 急忙把轿子放下,纷纷跪在地上。 轿子放稳了, 可轿中仍旧没有反应, 连个人应声也没有。 王公公是云帝身边的老公公了,从云帝少年时期便伺候着, 宫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哪成想, 竟然让轿子里的人损了面子,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他转身说道:“圣上, 温家小姐架子大,老奴怕是请不下来了。” 声调虽低,话却说的阴阳怪气, 一看便知生气了。 庞伟一看有戏,忙出声附和:“相府小姐这胆量还真不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能比的,不但敢夜探我庞府,还敢违抗圣命,也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大胆子。” 又道:“圣上,三皇子乃国之栋梁,云国最好的儿郎,倘若真要与此女相配,恐怕会误其一生。” 说来说去,重点便是这最后一句,明眼人一眼看出这是来搅合婚事的。 至于那个理由吗? 庞府何时同三皇子关系这么好了? 想当年三皇子离京时,大小官员好歹出来送了送,只有庞府——躲着不见人。 旁边又有随行的大臣开口道:“圣上,依臣看,温相之女品性确实不端,三皇子与此女的亲事,还望圣上三思。” “请圣上三思。”几人一起跪在地上。 明明是探望三皇子,最后搞成了在朝堂上谏言的样子,云帝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抬眸警惕性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老臣,声音淡淡道:“行了,你们先起来。” 庞伟等人站起来,“圣上,这相府小姐该如何处置?” 温增海笔挺地站在云帝跟前,双手在身前交叉,既不辩解也不反驳,只是在那静静聆听着。 云帝斜放下茶盏,斜眼睨向他,“温相没什么要说的吗?” 温增海一本正经道:“启禀圣上,庞统领所言老臣不赞同。老臣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晓,她自小饱读诗书,知晓何能为何不能为,断然不会去当做那贼儿。” “还有,小女自幼时便有宿疾,天暖时还无妨,天冷时总会病上几场,前几日还有太医去给小女诊治,小女哪有那副精力去庞大人的府邸。” “哦?”庞伟冷着声说:“那温相是不打算承认了。” 温增海甩了甩衣袖,负手而立,“没有做过的事,如何承认。” “那这手帕,温相也不认喽?” “哼,不认!” 庞伟还要说什么,云帝开口打断,“去,把温月华从轿子中拉出来。” 皇帝下了旨意谁敢不听,跪在地上的四个宫女站起身,走到轿前,好言好语道:“温小姐,请下轿。” 里面没有声音。 她们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温小姐,请下轿。” 还是没有声音。 几人伸出手,去掀轿帘,随后定睛一看,齐齐捂住嘴巴,后退几步,“这……这……” 有人透过掀开的轿帘看了眼轿中人,只见她紧闭着眸,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不但没有血色,头还像一侧歪着,看样子好像随时会死去。 云帝摆了摆手,太医急忙走过去,拿出干净的帕子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弯着腰替她诊脉。 三个人轮流诊下来,又商量了下病因,走回厅里,躬身道:“圣上,温小姐气息微弱,好像是中了风寒,看病症时日不短。” 庞伟不信,走过去看了一眼,别说脸色确实挺吓人,跟死人脸一样。 温相厉声指责道:“庞大人,这下没什么话说了吧?想来小女病成这样,并不能去您府上做贼了吧?” “这……”庞伟一时哑口无言,话锋一转,道:“圣上,温小姐病成这样,如何照顾三皇子,我看——” “咳咳,庞大人多虑了。”有声音从后方传来。 所有人让开一条路。 陆云风在程二的搀扶下慢吞吞走出,对着云帝抱拳作揖道:“父皇,儿臣心悦温家小姐,退婚一事,不可。” 云帝眸底划过一抹光,不过他掩饰的很好,须臾间消失不见吗,淡淡道:“庞统领说的也不无差错,温相的女儿身体娇弱,恐非你良人。” 陆云风抚着胸口再次咳嗽两声,“儿臣非她不娶。” 三皇子都这样说了,谁还敢主张退婚,一个个悄悄后退了两步。 云帝一脸难办的样子,“这样……” 陆云风颤颤巍巍地跪下,“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尽快养好身子,以协助太子处理朝中事宜。” 前几日云帝特意召见了陆云风,父子许久未见原本相谈甚欢,无意中云帝提到要陆云风帮着处理朝中事宜的事。 他连番推脱,理由就是身子不太爽利。 云帝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扶起他,“不急,风儿还是好好养病吧。” 说着不急,眼神诠释出的可不是这个意思。见目的达成,他道:“回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众人相继离开,庞伟出门时剜了温相一眼。 温相目不斜视,连眼神也没给他,对着陆云风作揖道:“烦请三皇子一会儿派人把小女安全送回相府。” 陆云风作揖道:“温相放心。”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温月华慢悠悠睁开了眼,伸展一下酸痛的胳膊,从轿子中走出。 服用的药效去了一大半,身体上的力气也渐渐回拢。 陆云风让程二清退了所有人,两个人独自呆在了厅里。 温月华挑眉问:“为何要帮我?” 陆云风把玩着茶盏,“你说呢?” 温月华不想探究内里,她觉得今天被摆了一道,原本以后是被庞统领摆了一道,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当今圣上。 她本还奇怪,既然要审她,为何不在朝堂之上,偏要在祥云府? 这会儿全明白了,圣上是假借惩罚她的名义,逼陆云风就范。 “说说你和圣上之间的事吧?你们有何约定?” 陆云风眸光落在她脸上,久久后笑起,“你看出来了?” 温月华撇撇嘴,“我又不傻,当然看出来了。” 而且她认为,云帝也看出她假意生病的事了。 陆云风:“也没什么大事,父皇要我协助太子一起处理朝政。” “你?协助太子?”温月华嗤鼻,“圣上这是觉得你们兄弟太和睦,想制造点事端吗?” 太子协助云帝处理朝政多年,一直都是一家独大,冷不丁被回来的人分去一半,他能高兴? 再说了,涉及到权力的事情,谁想让,谁又愿意让。看样子圣上这是想让陆云风牵制太子。 陆云风凝视着温月华,视线变得越来越炙热,聪明的女子,谁不喜欢。 他悠悠站起身,趁她不备走到她身后,从后方一把抱住她,“没想到华儿如此聪慧。” 温月华红着脸拍他的手,“放开我。” 陆云风:“我们是未婚夫妻,这样的举止并不唐突。” 温月华蹙眉,“谁、谁说不唐突的,没拜堂之前,所有不合宜的行为都是不对的。” “哦?”陆云风把人转过来,面对面的搂着她,“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心悦你,所以……你不要想着始乱终弃。” 温月华被他这大胆语调吓得一愣,以前只觉得他阴戾高冷,像是块捂不化的冰,今儿倒觉得他同登徒歹子一样,满足胡话。 陆云风似是窥视到她内心的想法,放柔声音说:“这个世上我只对你一人如此。” 语气看着挺真诚,但事实怎么样,温月华不得而知,她心里还是有着不确定。 前世她为一人做了那许久的事,终是未等到他,这世……会有奇迹吗? 会有那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会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不确定的太多,她慌乱之中一脚踩上陆云风的脚。 陆云风受痛松开手,蹙眉道:“你欺负我。” 什么叫倒打一耙,温月华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她用力跺一下脚,“无耻。” 陆云风见她有些恼,便不打算再逗弄她,哄道:“好了,我错了。” “来,坐下,咱们商量下后面的事情。”他这人闹的时候也同别人不同,说收便收,脸色又恢复成往日冷淡的样子。 温月华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那处离门的距离近些,方便她跑。 “何事?” “庞府的事。” 温月华锁着他的眸道:“你还要再去一次?” 陆云风点头,“那批草药确实是运进了庞府,可昨夜我们并未寻得。” “那我也去。”温月华道。 陆云风摇头,“你把吴绪借我就行。” “……” “吴绪脸生,好办事。” 温月华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但是你要保证他的安全。” 吴绪身手好,一般的地方难不到他。还有他一直跟着追查这批草药,也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陆云风:“会的。” 谈完了正事,他侧眸看向窗外,轻呼一声,“谁?” 温月华扭头看过去。 他趁机快步走到她身侧,一把抱起她,“走了,送你回相府。” 温月华惊呼声中拉扯上陆云风的衣襟,谁知拉扯的有些用力—— ‘啪’衣襟大开,露出男人白皙的肌肤。 温月华还未来得及出声捂脸尖叫,有人先叫了一声:“啊—,公子你们……” 程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第48章 程二摔倒的姿势不太雅观, 温月华轻笑出声。 陆云风她放下, 伸手整理好衣衫, 负手睨向程二, “还不备轿。” “哦, 是。”程二爬起来,一脸没眼看的样子, 急匆匆走了。 温月华止住笑,对着陆云风警告道:“下次你不可再对我无礼了。” 长睫轻颤, 红色泪痣闪烁着光泽,说话的时候红唇微微翘起,样子俏丽又好看。 陆云风迎上她的视线,眸色一寸寸软下来, 轻甩了下另一只袖子,淡淡道:“我尽量。” 随后又说道:“但也不能保证。” 温月华挑眉瞪着他, 心道:自己从前还真是眼拙, 怎么就让魏宇明绑了他做夫婿,这倒好, 甩都甩不掉了。 她抬眸望向院外, 小径石路,蜿蜒盘绕,假山石处, 树木葱郁,莲藕枝连叶,叶连水, 碧波荡漾间又似和天相连,远远望去,犹如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她不知不觉出了神。 陆云风目光一直落在温月华身上,只是不知谁是谁的景,谁又惊了谁的眸。 独留那一处温软之地。 程二办事速度很快,没多久便让人抬来了轿子,黄色的轿身,看着很亮眼。 陆云风给了他个满意的眼神。 随后对着温月华道:“你身子弱,以后不能这样折腾。你只需记住一切有我,便可。”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落在她耳中顿时灼红了脸,她没说话,低头进了轿子。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心也跟着软了几分,悄悄掀开了窗口的帘子。 四目相视,眼神交汇。 虽只是刹那,但足以让人倾了心。 当然,这里不包括温月华,她已不是昔日的她,重活一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护丞相府安虞,与她来说,才最为重要。 放下帘子,身体向后倾去,想起爹爹临走时的表情,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这事还得细细琢磨,才好向爹爹交代。 回了丞相府,她换上干净的罗裙,朝书房走去。 吴绪见状抱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温月华顿住步子,“不许,你别跟着我,我有事要同爹爹讲。” 吴绪摇头,一本正经道:“相爷会欺负你。” 琉璃方才和琉苏的谈话他都听到了,琉璃说:“小姐这次做的有些出格了,恐怕相爷会惩罚,要是真动用家规,小姐的身子可熬不住。” 琉苏吓得快要哭出来。 温月华轻声细语道:“不会的,爹爹不会欺负我,他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乖,你先回去。” 吴绪有一点不好,固执己见,他从小和家人分离,也没享受过亲情,更不知何为天伦之乐,直觉认为相爷就是会欺负人。 他摇头:“不好,我要跟着。” 温月华拿他没办法,眼见天色不早,长叹一声,“你只能在门外守着,不要进去。” 吴绪:“好。” 温月华端着茶水进了书房,脚步放的很轻,走近案几后,把东西放下,轻声细语道:“爹爹,喝茶。” 温增海正在翻阅书籍,见她进来连头也未抬,听到她说话后,身子转了一个方向。 周身散发着冷然的气息,看的出是真生气了。 温月华端着茶盏走到另一方,眼底眸光盈盈,弯腰作揖:“爹爹喝茶。” “哼。”温增海又转了方向。 温月华直起身子,把茶盏放下,拉上他的胳膊,来回摇晃,“爹爹,爹爹。” 温增海任她扯着胳膊摇晃了几下,用力抽出,冷着脸问:“你知晓自己错哪了吗?” 温月华双手放在身前,垂着头,恹恹地回:“女儿知晓了。女儿不该不顾自己的安慰轻易涉险,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女儿不孝。” 说着屈膝跪在地上。 “请爹爹责罚。” 她说的声泪俱下,情真意切。温增海怎舍得真罚,长叹一声把她扶起,“华儿,你可知为何为父不再娶妻,空度年轮?” 他拍拍温月华的手背,“为父是因为你呀,为父不忍你受姨母欺凌。华儿,为父所求不多,只愿你安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温增海说这话时,眼底渐渐升起泪花,那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殷切的期盼。 不求其他,只求你一切都好。 温月华回握住温增海的手,眸底也生出水雾,“爹爹,女人明白,女儿都明白。今后,再也不做让爹爹担忧的事。” 得了她的保证,温增海点点头,“好,好。” 随后喝下茶盏中的茶水,交代道:“华儿,你若是心疼爹爹,且还要做到一件事。” 温月华忙不迭地点头,“爹爹您说。” 温增海沉声道:“你和三皇子的亲事。” “爹爹,我不想嫁人。”这里没有外人,更容易说些体己话,她撒娇道:“华儿只想承欢膝下,一辈子呆在爹爹身边。” 温增海愠怒,“华儿怎可有如此想法,这桩亲事,你必须要同意,这个世上也只有三皇子能护你周全。” “我……” “好了,为父罚了,你先下去歇息。”温增海提醒道,“下次不可再乱食药物了,损身损心。” “好。”温月华点头退了出去。 吴绪见她红了眼眶,问:“你怎么了,挨打了?” “没有。”温月华想起另一件事,道:“那夜你可有发现?” 吴绪点点头,“有个奇怪的地方。” 温月华顿住步子,“哪里奇怪?” 吴绪道:“地道连接的密室处墙壁上有碑文。” 温月华黛眉微蹙,“碑文?什么样的碑文?” 吴绪想了想,“看字体应该是庆国的碑文,而且那处环境优雅,香烛都是新的,看样子有人在供奉。” “庆国的碑文?供奉?”温月华细细品着,脑中灵机一动,“难道庞府里有人是庆国人?!” 吴绪:“也许是。” 温月华抿抿唇,要当真是这样,那牵扯的事情可就难办多了。那么更要快点找出诬陷爹爹的文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入夜,吴绪再次去了庞府。 温月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思索着到底谁是那个卖国的奸细? 庞伟是否知晓这件事? 四皇子呢? 他是否也牵涉在内? 忽地,窗口处传来异响,接着有东西破窗而入,是一支插着信笺的飞镖。 温月华从柱子上取下飞镖,打开信笺,脸色当即暗下来,她穿上衣服,除了房门。 信笺上写的是:想要保命五里亭见,不然温相性命堪忧。 夜色冷寂,风瑟瑟吹拂,月亮隐匿在暗处。前行路上,未有一丝光泽。温月华穿着黑色夜行衣穿梭在巷子中。此时三更天,所有的人已睡下,街上只闻狗吠声。 辗转到了五里亭,四周僻静,不见人影。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 不是不知其中或许有炸,但事关爹爹安危,即便涉险她也要走这一圈。 况且那人既知她软肋,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何苦折腾。 走着走着,有轻笑声传来。 温月华从来没觉得自己耳力是如此好,只是一声轻笑,她便知晓是谁。 顿住步子,扬唇道:“没想到是你。” 长亭后方有人影走出,那人着了一身灰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象征身份的玉佩。 看得出,他一点要隐瞒的意思也没。 换句话说,温月华在他眼里根本微不足道,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温月华向前走几步,“庞统领,庞大人,不知你约我这在这里见面是何意?” 庞伟不屑地笑两声,“臭丫头,你说我为何要约你在这里见面!” 温月华摇头,“我岂知,这还得有劳庞统领告知一二。” 庞伟道:“谁让你坏我好事!”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温月华脸上泛着笑,“倒是庞统领你,做的太多了。” 庞伟语气变得冷气来,“我不跟你废话,今夜我便要取你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他举着剑杀过来。 温月华武功本就不算好,加上刚刚大病初愈,老实说,真要打起来并没有什么胜算。 她身体后退两步,藏在了草堆里。 一人高的草,又是黑夜,也确实不好找。谁知庞伟早有准备,从腰间去出火折子,几下便引燃了草木。 四周被映的一片通红。他吼道:“再不出来,你就会活活烧死!” 温月华抬起胳膊掩上唇和鼻,猫着腰向后退。 退着退着,身体不能动弹,后方出现了一双脚,她抬眸看去,惊呼声未起。 庞伟举着剑刺过来。 温月华手臂抱头,“啊—” 声音还未落,便听到‘咔’的一声,随后又响了一声。 第一声剑没胸口。 第二声剑抽出。 她慢慢抬起头,仰头望向手持剑的男人,他面色凝重,眸底泛着犀利的光,怒目圆睁似乎要吃了她。 温月华在他发火之前,吸吸鼻子,双臂环膝先一步哭出声,“呜呜,你怎么才来。” “呜呜,吓死我了。” “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你、你怎么不说话?” 何为倒打一耙,今儿陆云风算是见识到了,他千赶万赶好不容易赶过来,没想到先被质问了。 心中带着怒气,拉扯起温月华,对视上那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不再言语,用力吻下去。 程二的话还历历在目。 “公子,你真要为了夫人舍弃庞伟这颗棋子?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契机。夫人值得您这么做吗?” 陆云风扣紧她的腰肢,把人护在怀里,值得吗? 谁知道。 反正她不能有事。 亲吻间,忽地有脚步传来,细听下不是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时间定在晚上十点。 第49章 陆云风揽着温月华的腰肢, 足尖轻点, 转瞬消失在这处。 程二在前方等候, 见他们来, 挥了挥手, “公子。” 陆云风抱着她一跃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骏马疾驰,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发丝飞扬, 衣衫被风吹地鼓起。 夜色妖娆,他们同夜色融为一体。 奔跑的马儿停在相府后门,陆云风先从马背上跳下来,随后伸手托住温月华的腰肢, 把她抱下来。 他抱得自然,没有一丝迟疑。 她惊魂未定也忘了挣扎。 陆云风撩起她的发丝, “回去以后喝了安神茶早些歇息。” 温月华偏头闪躲一下, 脸上隐约有两行泪迹,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丑死了。 陆云风手顿在那, 随后收回, 单手负于身后,“以后但凡再有这样的状况不许自己一个人出府。” 说到这,温月华倒有了疑惑, “你怎知我出府了?” 陆云风眸底渐暗,“ 我自然是知晓。” 这话温月华听着有些不太明了,“什么叫你自然知晓?相府和祥云府虽说离得不太远, 但到底还是隔着一条街,我深夜出来,你怎会知晓?” 她眉头微蹙,“莫不是你派人跟踪我?” 陆云风伸手扣住她的腰肢,用力往身前一带,“与其说跟踪,倒不如说是保护。倘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想到方才的一幕,他便忍不住心悸,说话地语气也跟着重了些,“一个人可以笨,但不能蠢。” 温月华怒目圆睁,什么意思? 他在骂她蠢?! 他凭什么骂她! 先前在五里亭那点感动被他这么一骂,顿时荡然无存,心中还隐隐生气怒气。 她掰开他的手,“三皇子教训的是,臣女会铭记心中,再也——不出府门!” 后面这几个字咬得越发重。 陆云风本意不是这样的,他也只是担忧,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来了气,云袖一甩,“随你!” 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没有迟疑,驾马走远。 温月华冷飕飕地瞧着他的背影,胸前起伏不定,明显是被气到了。 琉璃悄悄探出头,轻唤出声:“小姐。” 温月华进了门,“你为何在这等我?” 琉璃没敢隐瞒,小声说:“是程二告知奴婢的,让奴婢在后门等您。我猜是姑……是三皇子交代的。” “走吧。”温月华不想再听那人的名字,先一步前行。 回了房间,清洗干净,喝了安神茶,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这夜,她又做了关于前一世的梦,再次梦见自己死于乱箭之下,有梦见爹爹曝尸城楼。 最后一个梦境,梦到了三哥,少年温润如玉,说话轻柔温软,不过可惜的是,她依旧没看到他的脸。 温月华从梦中醒来时,琉璃已让厨房备好了早膳,“小姐,您醒了,来用早膳吧。” 温月华长睫轻颤,转头看向窗外,深秋节气,风已然有些凉,蝉鸣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好久。 倒是还能看到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过,属于冬日的气息越发的近了。 她不知为何,近日总能梦见前世的事情,刀光剑影里一直有个身影在不听的呼唤着她。 字字入心扉。 - 同样是这夜,陆云风也被梦境所扰,前半段梦见的是母妃被人所迫害的场景,后半段梦见的是,有人死于乱箭之下。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听不到她的说话声,模糊中只知晓她穿的是一件红色嫁衣。 嫁衣绽红,同她留下的血一个颜色,血水交融流淌了一地。 陆云风醒来时,额头布满汗珠,心悸感压迫地他不能呼吸,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程二伺候他更衣,再度提起昨夜之事,“公子,庞伟这颗妻棋子没了,后面的事情便不好办了。” 陆云风洗净手脸,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 程二乖乖闭嘴,好吧,就当我没说。 他又递上茶盏,“公子,程三回来了。” 陆云风接过,轻抿一口,“传。” - 温月华用完早膳去了书房,向温增海请安。 原本请安礼应在起床后,早膳前,只因温增海爱女心切,加上温月华身体一直不利索,便把请安礼挪在了饭后。 正好那时,他也下来朝,父女两个闲下来时,可是对对诗词歌赋。 琉璃感慨道:“小姐,相爷真是疼爱您。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相爷一样的父亲了。” 琉璃这话说着不假。 温增海是把温月华疼到了骨子里。 有的时候,连温月华也觉得诧异,爹爹对她,实在太好了。 进了书房没待太久,侍从来报,六皇子到。 温增海领着人前去迎接。 温月华回了自己的望月楼。 六皇子自从回了帝京,觉得哪哪都不好,做的桂花糕不好吃,也没人陪他玩蛐蛐。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一见了他,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的,他太烦了。 思来想去上次同温相千金见面感觉不错,可以找她来玩玩。 不过,他这主意很快落空了,温月华毕竟同三皇子定了亲,哪能随便同外姓男子见面。 其实她是不拘泥于这些小节的。 但是要是这样的‘小节’能替她省去很多麻烦,她还是很乐意的。 温月华让琉苏把琴取出来,在亭中抚琴弹曲。 一曲落,丫鬟侍卫纷纷鼓掌。 高处传来声音,“好,好听。”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房顶上侧躺着一个人,一身粉色锦衣,白色牡丹点缀,花型栩栩如生,从前襟蔓延到身后。 温月华手按在琴弦上,淡声道:“六皇子,有门不走,又走房顶。” 陆云骁从上面飞跃下来,噘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温相不让你同我玩。” 温月华:“那是因为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陆云骁坐在他对面,挤挤眼,“这下见了,因该可以玩了吧。” 说着,他从身后取出一只笼子,里面装着两只蛐蛐,“诶,陪我玩一局。” 温月华想起他以前每次玩乐输了都会耍赖的情景,摇头,“外面风大,我吹不得风。” 刚刚弹了一首去,吹了半个时辰风的温大小姐,含笑拒绝。 陆云骁也不恼,“那咱去屋里玩。” 温月华敛眉,“殿下怕是忘了男女有别,臣女的闺房怎允许殿下随意进出。” 陆云骁皱起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才行?” 温月华指了指房顶,“哪来的回哪去,就行。” 众位皇子中,她也就敢对他没大没小。 众位皇子中,也就只有他纵容她没大没小。 琉璃在一旁憋住笑。 陆云骁甩了甩衣袖,“哼,不好玩!” “六弟这是说谁不好玩呢?”冷不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陆云骁回头看去,对着一身红色锦衣的陆云宴扬起灿烂的笑容,“二哥,你怎会来?” 他欢快地跑过去,像个孩子一样牵起陆云宴的手。 陆云宴摸了摸他的头,垂眸问道:“你能来,我便不能来的?” 陆云骁蹙鼻,“二哥莫碰我头发,会弄乱的。” “哈哈。”陆云宴笑出声,眼神向后瞟去。 温月华屈膝行礼,“臣女拜见二皇子。” 陆云宴笑着道:“很早便听闻相府温小姐温柔婉约知书达理貌似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温月华垂头,客气还礼,“二皇子说笑了。” 随后她对身旁的琉璃说道:“带两位皇子去正厅。” 琉璃点头,屈膝上前,“两位皇子请。” 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相府正厅。 温增海知晓后,急忙出来迎接。 几人在正厅交谈起来,互吹互捧是朝堂礼仪,见面后总要吹捧一番。 温月华规矩的坐在一旁,一直低头垂首,未曾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 陆云宴奉圣谕带来了珍奇异宝,其中不乏灵丹妙药,并传达云帝口谕,把这些东西赐给相府小姐温月华。 温月华不慌不忙站起身,跪拜叩谢。 正事谈完了,无意间提到了庞伟遇刺一事,陆云宴连声道:“真是太可惜了,庞统领正当壮年,本是前途无量,谁知会遭此横祸。” 温增海轻捋胡须,“老臣也觉得甚为可惜,必须要找出凶手严惩不贷。” 陆云宴对着温月华说道:“温小姐对此有何看法?” 温月华垂首作揖,“月华乃一介女流,只是听听都怕的很,哪敢有什么想法。” 陆云宴眸光垂落许久,才收回,眼底流淌着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陆云骁最讨厌这些‘正事’,不开心地说:“哎呀,可不可以提些高兴的事。” 温增海顺势问:“何为高兴的事?” 陆云骁拿出蛐蛐,“斗蛐蛐就是高兴的事。” “噗。”孩子心性的话,惹得众人笑出声。 温月华也懒得再听他们说什么,起身对着陆云骁道:“六皇子,我同你玩可好?” 陆云骁扬起唇,“好啊。” 出了正厅,两人到了一坐凉亭处,玩了一会儿,琉璃端着桂花糕走过来,“殿下吃桂花糕了。” 陆云骁一听,乐呵呵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一口下去,满满熟悉感。 他不确信的又咬了一口,睁大眸子问:“这是谁做的?” 和陈林做的一个味道。 琉璃屈膝道:“是我家小姐做的。” “小姐?谁?” 琉璃伸手指了指正在斗蛐蛐的温月华,“诺,我们小姐。” 陆云骁扯上温月华的袖子,激动的问:“你是陈林?” 温月华做了个噤声的首饰,“殿下,还想不想和我玩?” 陆云骁点头,“想,当然想,我找了你好久呢。” 温月华四处瞧了瞧压低声音,“那你帮我传个话怎么样?” 陆云骁眨着眼问:“给谁?” 温月华道:“三皇子。就说——我快死了。” 第50章 陆云风接到陆云骁消息时, 人正在祥云府会客, 唐猛是云国最得力的大将军, 也是他生母这边的亲戚, 得知他回来的消息, 兴匆匆地赶来。 提起往事,眼底不免生出泪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唐猛不但流了,还红了眼眶, 在外人眼里,好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 但只有陆云风知晓,任何事情都不要只看表象,泪是给活人看的。 再说了, 一个征战多年的大将军,见过多少人的生死, 心早已麻木, 又怎么会为没见过几次面的远房表姐哭泣。 这个世上谁都不是傻子。 你想让别人做的棋子,焉知对方不想把你当做棋中子。 陆云风端起茶盏, 道:“唐将军请。” 他今日扮演的依旧是那个有着宿疾身体不太利落的少年, 所以脸色还是比常人的惨白。 唇色也是暗淡无光的那种。 唐猛边喝茶边看了一眼,眼底光泽有一瞬间的冷却,随后把茶盏放下, “三皇子身体不适,那臣先告退了。” 陆云风站起身,“程二, 送客。” 他们刚走出去,他便走进内室,门口处有人站着,神色有些焦灼。 这人他认识,是六皇子贴身太监。 小玉子屈膝跪下:“殿下,我们主子让我带句话。” 陆云风:“讲。” 小玉子:“温家小姐出事了。” 他没跟把原话带过来,周转了一下。 陆云风一听,眉头紧蹙,对着刚刚进屋的程二道:“备马。” 程二规劝:“公子,府外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您不能贸然离府。” 陆云风甩了下衣袖,“备马。” 程二还想规劝,但迎上主子冷冽的眼神后,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点头:“是。” - 温月华本以为陆云风不会亲自来,没想到他还真亲自来了,不但来了,熟门熟路的进了她的闺房。 琉璃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姑爷两个字,倏地闭紧嘴,没等他们吩咐,屈膝作揖道:“小姐我去外面守着。” 没了闲杂人等,两个人说起话来也畅快些。 陆云风走上前,细细打量,确定她一切安好后,问:“你让老六故意把我叫到这里?” 温月华本来就是故意的,也没什么好遮掩,她点头,“是。我出不去,只能劳你来一趟。” 陆云风:“何事?” 他相信以她的聪慧,倘若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他。 温月华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同二皇子关系如何?” “二皇子?”陆云风道,“二皇子来了?” 温月华:“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还有——” “还有什么?” 温月华把方才闲谈间的话又对陆云风讲了一次,“我觉得这个二皇子不简单,你要小心些。” 陆云风睨向她,眸中闪着光泽,“你在担心我?” 被他这么突兀的一问,温月华脸颊升起一团红晕,矢口否认:“谁关心你,你少臭美了。” 陆云风脸上含着笑,“你让六弟把握唤过来,不就是怕二哥会对我不利吗?”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难道不是吗?” 温月华:“当然不是!” 她用力挣扎,“快松开,给人看到什么样子。” 陆云风:“我牵我娘子的手,别人看到又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 “你——” 温月华现在很庆幸云国国风不像其他国家那样苛责,不然以今日的行为,他没有任何关系,她保不准会被按上个不洁之名。 他攥的太紧。 她也懒得再挣扎。 握就握吧。 谈正事要紧。 温月华:“庞伟的事情你倒算怎么办?朝中死了大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会查到你头上来吧?” 陆云风攥着她的手凑到唇边,“还说你不关心我。” 温月华假装愠怒:“我在跟你说正事。” 陆云风挑眉,“我做的也是正事。” 低头,在她手背上轻啄了一下。 以前被吻,只觉得面红耳赤,还有淡淡的羞辱感,可今日被吻,除了娇羞以外,心跳的似乎比以往都快。 好像要破墙而出。 实在受不了这种灼热,她用力抽出手,藏到身后,咬咬唇,“你要是不会正经说话,那便走吧。” 陆云风:“真要我走?” 温月华:“走。” 在待下去,她估计要心悸而亡。 陆云风这次倒是很听话,让走还真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一把捞起她,笑意敛去,换上认真的神情,“不用担心我,这个世上没人能伤我,除了你——” 温月华:“……” 唇动了好几次,声音放的很低,“我、我才不会伤你。” 陆云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关系,即便你伤了我,我也不会生气,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只会把你困在身边。 温月华被他说得一愣,完全忘了反应,等被偷亲后,才抚上脸,“你、你又乱来。” 陆云风:“我也只对你乱来。” 松开手:“走了。” 遂转身离开。 琉璃进来时,就看到温月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她眼前用力挥下手,“小姐。” 温月华回过神。 琉璃笑眯眯道:“人早走了。” 温月华看着她戏谑的神情,抬手说道:“你这个丫头,找打。” 说着真追她打闹起来。 琉璃在前面跑,“小姐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跑着跑着,不其然和人碰撞到一起,那人的胸口跟墙一样硬,撞到她眼冒金光。 琉璃捂着鼻子质问:“你怎们撞人。” 吴绪面无表情道:“对不起。” 温月华走过来,轻哄道:“琉璃,去备茶。” 等人走了,她问:“昨夜情形如何?” 吴绪:“没收获,密室里的东西都被销毁了。” 温月华:“碑文呢?” 吴绪摇头:“也没了。” 温月华沉下脸,“又让他们抢先了一步。那关于那份爹爹手写的文书,是不是也没找到?” 吴绪:“是。” 对于温月华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那份书信,事关重大,万一落到有心人手里,这将是攻击相府的证据。 不但她爹爹性命不保,整个相府也会堪忧。 - 陆云风回了祥云府,直接去了书房。 程二也跟着走进去。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 程四见到陆云风屈膝跪地:“参见主子。” 程四长得粗狂,身材高大,说话声音也比平常男子大。 陆云风示意他起来,问道:“可搜到什么?” 昨夜他本来打算亲自去庞府搜查,不过中途得知温月华去了郊外,便把要查的事情交给程四去办。 程四从怀中拿出若干书信。里面有他们从庞伟往来的信笺,还有其他人同他往来的信笺。 陆云风随意抽出一封,看了一眼,留笔是:温增海。 他认识温增海的笔记,同这信笺上如出一辙。 信上大致意思是:这批草药很重要,务必要保管好,时机成熟时我会来取。 这是一封要命的信。 能要温增海的命。 程二偏头看了一眼,目光熠熠道:“公子咱们不是怀疑温相和杀害娘娘的凶手有关系吗?这封信正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陆云风拿着信笺向前走几步,墙壁上映出他缥缈的影子,虚虚实实间被衬托的越发修长。 他站立了好一会儿,让人取来蜡烛,那封信瞬间被火舌吞没。 程二:“公子——” 程四:“主子——” 陆云风等信笺燃成灰烬,随手一抛,“今日之事,你们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声音清冽冷淡。 隐隐带着杀气。 程二抱拳:“是。” 程四抱拳:“是。” 灰烬被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程四等信笺烧完了,回:“主子,苏嬷嬷临死前那个见她的人找到了。” 陆云风:“想办法带到帝京来。” 程四蹙眉,“这——” 陆云风:“说。” 程四:“他的眼睛瞎了,舌头被砍,手筋脚筋也断了,现在是个活死人。” “这么狠。”程二道。 陆云风眸色一凛,“就是死人,也要给我带来!” 程四:“是,那属下去安排。” - 这天晚上,温月华用完晚膳早早睡了,明天宫里举行秋宴,要求百官及亲眷都要参加。 陆云宴走时,特意把旨意传达下来,圣上要她必须去。 言下之意是:即便拖着病体也要去。 温月华不可能三番两次抗旨,点头称:“是,臣女遵旨。” 躺下的早,可不见的便会睡着,翻来覆去间忽地闻到淡淡的清香,还没细闻,便昏了过去。 没多久,有人破窗而入。 那人一袭白衫,步履轻盈,坐到床边先是借着月色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拖鞋上榻。 把温月华搂在了怀里。 眼底流淌出浓浓的情谊。 陆云风不知晓自己是怎么了? 近日频繁被同一场梦所扰,梦中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甜唤他,“三哥哥。” 他每一次想回头看清她时,却又看不到她的脸,而他发现,只要他和温月华睡在一起,梦便不会出现。 不知是贪恋她的温暖,还是不希望梦境浮现,今日他又再次踏足这里。 搂上她的那一刻,身心俱暖,宛若沐浴在阳光中。 只觉得,世间美好也不过如此。 程二笑他入戏太深。 是戏吗? 也许之前是。 但从他确定心意的那一刻开始,早已不是。 未来的路不管天堂还是地狱,他总要拉着一个人前行,那么同他前行的人只能是她! …… 温月华觉的身体里有一股燥热感,睁开眼后,看着裹成粽子的自己,眼珠子瞪得老大。 何时她睡觉有这癖好了。 这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扯开被子,从里面出来,顿时才觉得心情舒畅。 琉璃听到动静打着哈欠进来,“小姐,您醒了。” 温月华坐起,“几更天了?” 琉璃:“五更天,还有些早,您要不要再睡会儿。” 温月华身上除了好多的汗,亵衣也被浸湿了很不舒服,摇头:“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琉璃出去时,细心的把门关上。 刚走没几步,好像踢到什么东西,又折回来:“小姐。” 温月华:“何事?” 琉璃把一只玉穗子递给她,“这是奴婢在门外捡到的。” 起初温月华没大仔细看,惊鸿一瞥后,“哦。” 突然又觉得在哪里见过,“给我。” 琉璃交给她。 温月华道:“把蜡烛拿过来。” 琉璃依言而行,举着蜡烛凑近。 温月华垂眸一看,神情一凛,陆云风的东西怎么在这? 难道是他白日时候带来的?? 她摇摇头,不能,倘若真是白日落下的,为何现在才发现? 琉璃看着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问:“小姐这是何人的?” 温月华把东西放下,“不知。” 接着又交代:“这件事情不许告诉旁的人。” 琉璃:“好。” 温月华把挂着玉的穗子放到梳妆台抽屉最下面,用胭脂盒挡住,这才重新坐回床上。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东西为何出现在她门口?? 总不会是他夜里出现来过吧?! 第51章 琉璃今日让小厨房多准备了些吃食, 宫中筵席开的晚, 而且氛围拘谨, 在那种场合下一般很少有人能吃的进东西。 温月华知晓琉璃贴心, 拉着她的手撒娇道:“琉璃还是你对我最好。” 这话琉苏不爱停听了, 噘着嘴:“小姐,奴婢对你不好吗?” “噗。”温月华笑出声, “好,你们都好, 都是我的心肝,行了吧。” “小姐好坏。”琉苏端着铜盆走出去。 温月华看着满满一桌子菜,随便吃了几口,她身体还在恢复中, 胃口不算太好。 琉璃有些心疼,叮嘱:“小姐还是要多吃些身体才会养好。” 温月华知晓她的心意, 扬唇道:“放心, 饿不坏你家小姐。” 早膳刚撤下,下人来报, 祥云府的侍卫程二, 正在门外候着。 琉璃一听程二的名字,手微顿,脸不知不觉竟然红了些。 温月华支走下人, 对着琉璃道:“你去看看程二有何事?” 琉璃领命走了出去。 温月华看着铺陈在床榻上的罗裙,手指一一抚过,红色太艳, 粉色太娇,蓝色太暗,最后选了个一件紫色罗裙。 芍药花瓣栩栩如生,美丽而不张扬,好看而不夺目,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清尘脱俗般的美。 同温月华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她换好衣服,坐在铜镜前,对镜自画,镜中人儿五官精致,肤白胜雪,巴掌大的脸上镶嵌着璀璨的眸子,眸底光泽比外面的骄阳还耀眼。 红色泪痣褶褶生辉,樱桃小口娇艳欲滴。 她好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四时风景永不同。 琉璃回来时,温月华已经梳妆完毕,她走进来,夸赞道:“小姐,你好美。” 琉璃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刮了下她的鼻尖,“程二所来何事?” 琉璃从袖子中拿出一只翡翠玉瓶,“这是三皇子交给小姐的。宫中筵席繁琐,估计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三皇子说,小姐要是觉得气闷,可以服用。” 温月华接过玉瓶,垂眸看着,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影,那双眸里翻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绪。 他对她可是真心? 她对他又是何意? 其实,她偶尔静下来时,总会思考一二,可思来想去,总觉得一切似乎发展的有些快。 她心底隐隐有着不安。 陆云风口口声声说要她陪他。 可他何曾真心实意对她明确表示过感情。 ‘喜欢你’三个字他从未说过。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深陷进去,感情是把双利剑,不要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伤了自己。 这样一想,她把玉瓶递给琉璃,“你收好。” 琉璃微愣,她原本以为小姐会自己收着呢。 “好。” - 早朝过后,百官携家眷们入宫,所有轿子一一停在了宫门外,悉数由宫女领着进去。 高高巍楼,青砖红瓦,碎金版的色泽绵延间看不到边际,所有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向里走去。 不同颜色的罗裙相互交映,亦趋亦步间好似一道美丽的画卷。 风悠悠吹来,裙摆飞扬,带起一片涟漪,裹挟着淡淡的香气飘到好远。 温月华因温增海丞相之职,还有未来皇家媳之尊,被安排在了第一位,琉璃紧紧跟在她身侧。 后方依次是国舅之女,将军之女,翰林学士之女……不管是文职还是武职都一一安排在一起。 一行人随着宫女过了一个又一个殿门,越过蜿蜒长廊,来到御花园的长亭,等待着吉时的到来。 这次招待她们的,是明丽宫中的人,这样的差事原本是落不到明丽宫头上的,毕竟有皇后娘娘在,这样的盛宴,家眷一般都是皇后招待。 只是皇后近日身子抱恙,丽妃又因为三皇子立了大功,母凭子贵,重新获得圣宠,一来二去,云帝便把差事给了丽妃。 这也相当于一种认可。 皇宫里哪个妃子不想得到云帝的另眼相待,只是大多时候未必会事事如意。 丽妃命管事的大宫女云穗亲自接待,晚点她再寻个合适的时间出来同大家寒暄几句,便即可。 温月华不想让自己太惹人注意,便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静静候在一旁。 她同这些官宦小姐们相处的不多,认识的也没几个,几十人算下来,也就同将军府的小姐打过照面。 仅仅限于点头之交的那种。 她对着唐雨轻点下头。 唐雨笑着还了个礼。 女人多的地方,总归是非多,云穗退下后,原本寂静的四周开始喧闹起来。 有人时不时的瞄一眼温月华,窃窃私语道:“她就是相府之女?长得好漂亮。” 说话的是一身明黄罗裙,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翰林学士之女宋嫣然,年方十五,声甜貌美。 是个笑起来眼睛里会有星光溢出来的姑娘。 话落,又有声音传来,“好看吗?我看未必吧,你看她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晓为何会选她做三皇子妃。” 这话说出来,周围一片噤声。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恐怕除了皇后亲侄女孟宇凝,其他人断然不敢宣出口。 琉璃听着她们的谈话,轻声唤道:“小姐。” 温月华端起面前的琉璃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们怎么说,随意。” 与其同这些人争论,倒不如让耳朵清静些的好。 孟宇凝见温月华一句话也不敢反驳,更是助长了自己的气焰,凭什么她能嫁于三皇子? 真要嫁的话,也应该是她才对! 心里窝着火,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接着又嘲讽了两句:“有些人只会装老好人,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样呢。” 有人附和:“孟小姐说的对,有的人就是坏在了骨子里。” 孟宇凝垂眸看着手上的丹蔻,轻轻吹拂一下,眼皮都没抬,又道:“你哪位?我说话的时候哪有你说话的份!” “噗。”周围有人笑出声。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简直太酸了。 唐雨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她自小随父出征,性情同男儿无样,看到有人尖酸刻薄指桑骂槐地说着,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些贵女里面,她也就看着温月华一人顺眼。 好不容易有个顺眼的人,岂能容许她们叫嚣。 旁边丫鬟喊了声:“小姐——不可。” 丫鬟喊得慢,唐雨动作快,刹那间,桌子被劈开。她定定道:“都闭嘴!” 豪气冲天的一句话,顿时鸦雀无声。 温月华见状扬起唇,对着琉璃道:“去请唐小姐过来同坐。” 琉璃走过去。 唐雨坐在了温月华身侧,两人没有过多交谈,你喝你的茶,我喝我的茶。 少倾过后,有人惊呼一声:“啊有虫子。” 所有人尖叫着纷纷起身,场面甚是壮观。 忽然前方走过一行人,为首的那个一身蓝色锦袍,手持折扇,眉目清冷,周身散发着凌冽的气息。 都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们,何时见过这么大场面,一时间倒忘了反应。 温月华眸光落在陆云风脸上,她没想到会在这处与他相遇,端着茶盏的手指微颤,率先做出反应:“参见三皇子。” 不大不小的声音,把呆愣的贵女们拉回现实,纷纷有样学样,屈膝行礼。 陆云风走过来,垂眸一一扫过众人,视线定格在角落处,他嘴角轻挑,徐徐走近。 贵女们大气不敢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锦袍下摆飞扬,高高荡起,大家只觉得忽有清冽气息涌上,又转瞬消失,下一刻便听到男人温润的声音:“今日天冷,为何穿这么少?” 温月华一脸懵的被他扶起,脸上的神情是难以言喻的样子,在这需要避嫌的当口,他在做什么? 这里岂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心颤不已,想抽出手,奈何被他紧紧攥住,只好配合着演戏:“谢三皇子关心。” 陆云风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你我何须言谢。” 瞧瞧这暧昧的话,听得她心跳加速。平时逗弄也就罢了,今日这场合他还敢如此,当真是…… 温月华沉下脸,眼神含着愠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放手。” 陆云风斜眼睨向后方的程二。 程二会意,把手中的蓝色披风呈上来。 陆云风接过,替温月华穿上,边系带子边道:“要是乏了,告诉我。” 温月华给了他个白眼,随后脸上扬起笑,“恭送三皇子。”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什么好待的,反正目的已经达到,遂转身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屈膝久久未动的贵女们悉数跌坐在椅子上。 温月华感受到了数道火辣辣的视线。 她现在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 程二随着陆云风走远,问:“公子,你不怕那些贵女们难为夫人吗?” 叫的有些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陆云风倒也不介意这样的称呼,淡淡道:“她们不敢。” 她们要是真有人敢欺负她,那么……定是活够了。 他的女人除了自己,谁都别想欺负! 连他自己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第52章 陆云风这一举动, 像风一般从御花园吹到各宫, 产生了不同的反应。 丽妃知晓后, 脸色微沉, “风儿这次做的有些过了, 难道他不知晓那人是皇后嫡亲侄女。” 云穗替丽妃梳着头发,“主子多虑了, 咱家殿下是谁,那可是立过战功的, 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皇后的正阳宫里,传来嗤鼻声。 “他竟敢如此无礼,当真不把本殿下放眼里!” “辙儿,”皇后道, “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坏事。” 陆云辙眉梢微蹙,“母后此话怎讲?” “正所谓树大招风, 他这刚进宫不久便敢在御花园惹事, 你父皇听了会作何感想呢?” 陆云辙唇角微扬,“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 儿臣这就去面见父皇。” “这话倒不必经你之口传出去。”皇后摆摆手, 对着宫女道,“取些银两来。” 等宫女把银两取来,她又道:“把这些银两交给王公公, 他自会知晓如何做。” 陆云辙接过银两放于云袖中,脸上露出邪魅的笑,“还是母后高见。” 皇后道:“行了, 去吧。” 太子出了正阳宫直奔御书房,谁知有人先他一步到了那里。 陆云风站在云帝身侧,对着山川地形图提出自己的见解,“泱泱云国,富庶之都,兵强马壮,儿臣祝父皇有朝一日一统山河。” 云帝大笑出声,“好,好,还是我风儿好见识,与朕心思不谋而和。” 陆云风轻咳两声,“儿臣……咳咳……” 云帝对着宫女说道:“赶快给三皇子上杯参茶。” 陆云风掩面咳嗽了一阵,终于停下来,许是憋气时间太久,脸都成了红色。 只不过唇色有些发白,同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云帝道:“风儿旧疾还未痊愈?” 陆云风颔首行礼,“旧疾顽固,太医说要想痊愈,得需要些时日。父皇不必挂念,儿臣无……咳咳……无碍。” 说了两句话又咳起来。 云帝命人看座。 陆云风坐下。 他前脚刚坐下,后脚王公公小碎步着走进来,“启禀皇上,太子到。” 云帝:“宣。” 陆云辙走进来,一抬眸便看到前方的陆云风,他脸色微沉随即又恢复过来。 先行了个跪拜礼,然后起身,道:“父皇,儿臣昨日的一物,想呈现给父皇。” “哦?”云帝放下手中的笔,“是何物?” 陆云辙拍了两下手,有太监捧着盒子走进来,上面放置着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质,看上去一尘不染。 “这是前几日儿臣狩猎时射得的狐狸皮,特送来给父皇,再过些时日便要到冬季,这狐狸皮御寒效果极佳。” 云帝瞧了两眼,示意王公公收下。 陆云辙转身看向陆云风,“原来三弟也在。” ‘原来’二字用的妙,一个大活人在这坐了好久,他好像刚发现般,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不屑。 陆云风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 陆云辙扬唇,“见到三弟突然间想起一件趣事。” 这话说的突兀,勾起了云帝的心思,他道:“趣事?什么趣事?” 陆云辙已经忘了皇后的嘱托,自己叭叭叭把事情说了出来,他这人一向自视清高,又因着太子的身份目中无人了些。 讲述的时候,主观代入了自己的想法。 “听闻三弟方才大闹御花园了,不知可有此事?” 云帝眼底露出一抹别人看不懂的神情。 陆云辙见他没开口阻止,继续道:“御花园都是女眷,三弟实在不应该如此鲁莽,唐突了佳人,也丢了我皇室的颜面。” 话说的头头是道,语气诚恳。 只是有几许真心,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明了。 “都差点把小姐们吓哭了。”陆云辙道,“三弟下次可不要这样鲁莽了,作为皇室子嗣,我们还是要紧守皇家本分的好。” 外人听来,太子句句在理,言辞绰绰,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久久后,陆云风作揖道:“臣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话落,陆云辙变了脸,眼底翻过着怒意,直直的凝视着陆云风。 “哦?没错。” “是,没错。”陆云风回的斩钉截铁,“孟家小姐口出狂言,缺少家教,臣弟正好路过,做了些事。” 陆云辙:“你可知孟家小姐何等身份?” 陆云风淡淡道:“不管是何等身份,做出有违身份的事,总要有人管一管。再说,我并未对孟家小姐说什么。” “可是你——”后面那个‘目中无人’他还没来得及说,陆云风再度开口。 “父皇,儿臣扰了筵席,自知不对,求父皇罚儿臣闭不出府。” 这处罚可大可小。 但对于有心的人来说,关上十天半月,见不到云帝,难免会失宠。 失信。 陆云风好像并不介意,屈膝跪在地上请求。 陆云辙见状,正和他意,附和道:“父皇,三弟既然有这样的要求,那还不如遂了三弟的愿。” 王公公命人奉来茶水,替换掉方才那盏。 临出去时,给陆云辙使了个眼色。 奈何陆云辙一心想搞垮陆云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想法很简单,大的处罚没有,小的处罚也要让你尝一尝。 云帝端着茶盏,慢饮一口,淡淡道:“准了风儿的请求,筵席结束后,罚十日内不得出府。” 陆云风跪在地上:“儿臣遵旨。” 陆云辙暗暗压下脸上的笑意。 宫中屁大点事,都会传得人间皆知。筵席还未开始,三皇子被皇上处罚闭门思过的消息,插了翅膀般传得好远。 正阳宫里那位,看着手上的丹蔻,说道:“这件事辙儿还是做得不够好。” 太监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娘娘多虑了,奴才认为太子爷做得一点没错。” 孟后瞟了他一眼,“太急功近利可不是好兆头。还有,老三为何如此轻易就范,这里面就没有可疑之处?” 太监笑得尖细,“奴才会让人好好盯着祥云府的。” 明丽宫里传来杯盏落地摔碎的声音,“风儿这是在做什么?怎地半日不到,便闯出闭门思过这等大错了。” 云穗上前,压低声音,“殿下都是为了温家小姐。” “月华?”丽妃道,“你去派人到宫门口迎着,看到三皇子后立刻把人给我带过来。” 云穗派宫女去等着。 丽妃有些慌神的在殿内踱来踱去,到底是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性子软,一遇到事不若宫里另外几位淡定。 温月华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筵席开始,她四下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三皇子的身影。 让琉璃打听了一下才知晓,因为御花园的事,触怒了圣颜,陆云风被罚闭门思过去了。 筵席都没参加,直接回了祥云府。 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 当然,她本意是不需要的。 看着满桌子的膳食,更是没了胃口。 云帝隔着若干女眷,俯瞰下方,淡淡道:“温家小姑娘在哪?” 话落,交谈之声停止,四周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数十道视线齐刷刷射过来。 温月华想事情想的出神,并未听到云帝的呼唤,满脑子琢磨着,陆云风这是要干什么? 琉璃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 温月华回过神。 琉璃眼神微动。 温月华会意,看向正前方高位上的男子。 云帝又道;“温家姑娘。” 温月华站起身屈膝行礼,“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帝端起杯盏,“来,同朕喝一杯。” 皇上邀请,那可是祖上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周围的眼神,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质疑的,有不解的。 唯有一人是含笑的。 唐雨看着温月华的神色越发的柔和。 温月华端起杯盏,“臣女遵旨。” 她以袖遮面,仰头喝完一杯酒。 这边和温月华饮完了,下面又钦点的孟家小姐,孟宇凝。 众人一脸懵的看过去,纷纷揣测皇上的圣意。 揣测了好久,也没寻出个苗头来,按理说,御花园的事情不算大事,三皇子又是皇子之尊,别说责备几个贵女,就是真的责罚,大臣谁又敢说什么。 可怪就怪在,圣上处罚了三皇子。这样墙头草不知往哪边倒的人,一时犯了难。 站队是大事,站对了君主,以后那就是功臣。 站错了,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云帝这冷不丁的处罚,让摸不清底细的大臣们,更加为难,心里好像揣着只兔子。 跳的心慌。 这里面谁慌,孟宇凝也不会慌,尤其是同云帝喝了这杯酒,更是不知慌字怎么写。 她示威似的扫了温月华一样,眼神了充满着轻蔑。 孟后能在后宫长立不衰,心思岂是常人能比的,她笑着谨言,“皇上,小孩子们的事,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风儿那,还请皇上开恩。” 云帝握上孟后的手,轻轻拍两下,“还是皇后识大体。” 这句话后面没有再说其他。 温月华听着,突然也不知道云帝这是唱的哪出? 为了一个大臣的女儿,惩罚自己的儿子?、 不,她可不认为这么简单。 待在这里越发觉得胸闷,她从衣袖中拿出玉瓶,无人注意时服了一粒丹药。 症状同喝醉酒一样,面颊发红,眼神氤氲。 有宫女禀告给丽妃。 丽妃见状,起身行礼,“皇上,月华吃醉了,身体有些不适,臣妾先让人带她下去。” 云帝摆手,“去吧。” 温月华被琉璃搀扶着离开。 走了好长一段路,见周围没人,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舒服。” “我倒是谁呢,原来是温家小姐。”后方冷不丁传来戏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间会统一捉虫。 第53章 郎朗日头下, 男子一身紫色锦袍, 手里拿着一支笛子, 他眉目含笑的睨向温月华。 温月华扫了琉璃一眼, 琉璃顺势扶上她的手臂, 轻声叮嘱:“小姐,路滑, 小心点。” 温月华整个身子靠在琉璃身上,轻咳一声:“走吧。” 她缓缓走到陆云宴面前, 平静无波地屈膝作揖:“参见二皇子。” 陆云宴挑了挑眉,刚要伸手去扶她。 她身体后退两步,拉开彼此距离,慢慢直起, 动作优雅,没有一丝慌乱。 陆云宴看她的眼神, 含着深深的探究。 要不是最初和三皇弟有那样的交易, 眼前这个女子,他当真是想夺了去。 是问谁不爱美人。 不过可惜的是, 这个美人早早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可惜。 真是可惜。 陆云宴向前凑近一步, “温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温元华微垂着眸,“臣女身子不适,丽妃娘娘准我去她宫中休息片刻。” “哦?明丽宫。”陆云宴摇摇头, “看温小姐好像吃醉的样子,明丽宫离得远些,走过去也得耗些时辰, 不如你去我母妃那休息,正好省去你奔波之苦了。”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挺在理。 可谁知他安的什么心。 温月华婉拒:“谢谢二皇子美意。不过,丽妃娘娘已经着人准备好了,臣女也不好拂了娘娘的意。” 她屈膝作揖道:“臣女,恭送二皇子。” 不等陆云宴说什么,她先行礼送人。 她就不信,他能如此执着。 陆云宴轻笑一声,“既然温小姐不愿,那我也不勉强,下次有机会还望能喝到温小姐亲嗞泡的茶水。” 温月华屈膝回:“是。” 陆云宴旋转了下手中的笛子,跨步向前走去。 等人走远了,琉璃低声道:“小姐,咱们还是赶快回府吧。” 温月华点头,“好,回府。” 方才说去明丽宫其实也是推托之词,丽妃还在筵席上,她一个丞相之女怎可私自前往。 宫中乃是非之地,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温月华和琉璃刚刚走到宫门,便看到有轿子前来,一顶蓝色官轿,不算太出众。 她快走两步迎上去,对着轿中人喊道:“爹爹。” 温增海有事要办来的晚些,轿子放下,他慢步走下来,“华儿?你怎么在这?” 温月华道:“女儿不胜酒力,圣上准我先离席。” 温增海看着满脸潮红的温月华,叮嘱道:“那你先回府好生歇着。” 随后又对琉璃交代:“看好你家小姐。” 琉璃屈膝道:“是。” 温月华上了来时的轿子,直到彻底离开皇宫,心里才算踏实下来。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感觉心慌慌。 就好像、好像曾经在宫里经历过什么事一样。 可天知道,包括前一世在内,她一共进宫四次,怎么可能经历过什么。 总不可能是她失忆了吧。 温月华最后把这归结于自己和皇宫八字不合,命里相克。 回了相府,她喝了琉璃熬得汤药,换下一身繁琐的裙装,穿上男装,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陆云风被罚这件事实属可疑,她要去问问缘由。 在门口报上姓名:“我叫陈林,想见三皇子。” 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满是不屑,摆摆手,“走走走,我们三皇子今日不见客。” “我是他朋友。”温月华说道。 “我还是三皇子亲戚呢,”侍卫嗤笑,“知道一天有多少人冒出三皇子远亲吗?快滚啊。” 温月华再度被拒,抿唇瞪眼,没想到祥云府的开门狗这么厉害。 她就不信进不去了。 离开祥云府正门,她绕路去了侧门,侧门围墙旁有几株参天大树。 她仰头看了几眼,眸底渐渐浮上笑。 把长衫下摆塞在腰间,双手搭在树上,边提力边向上爬。 不是她不想用轻功,奈何身体还没恢复好,内力太薄弱,根本是不上劲。 第一次爬树,还算成功。 虽然用的时间长些,但好在中途没掉下来,也算是开辟了新技能。 踩着树干,她小心翼翼地前行,在距离围墙两步外,听到了轻笑声。 不,严格说是嗤笑声。 “有门不走,你爬树干什么?”树下有人倚门而站,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靠得很随意,蓝色锦袍的下摆垂在了石狮上,有落叶掉在了他脚边。 脸上浅笑盈盈,一点也看不出闭门思过的窘意。 温月华低头看去,振振有词道:“谁让你家侍卫不让我进门的。那些人和你一样。” “哦,和我哪一样?”陆云风问道。 温月华眯起眼,“和你一样……找打。” 陆云风弯起眉眼,“我倒相府小姐爱好特殊,没成想,说话也是伶牙俐齿。” 温月华展开双臂小心移动着步子。 陆云风见她没说话,指着某处说道:“啊,不好,有蛇。” 温月华从小最怕的就是蛇。缘由是小时候不小心被蛇咬过。现听到他说有蛇,吓得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 “啊——”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打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月华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顷刻间变红,她挣扎着跳下来。 陆云风手里一空,神色有几许的变化,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进去吧。” 温月华问:“刚才这门没锁?” 陆云风点头,“祥云府侧门白日不上锁。” 温月华:“……” 有门走,那她爬树算什么。 红着脸跟随陆云风走进去。 没去正厅,去了他的书房。午后的阳光倾斜而下,照得书房内光影闪动。 他案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和茶水,看上去像刚备好的。 温月华坐下,挑眉问:“这是?” 陆云风倒是也没遮掩,大方承认:“给你准备的。” 温月华一脸疑惑,道;“你怎知我会来?” 陆云风在她对面坐下,替她倒好茶水,又把她爱吃的糕点放到她面前,“我都为你闭门思过了,你总归会来看望我吧。” 温月华打量他一眼,抿抿唇,“我看你一点难过的样子都没有,倒像……” “倒像什么?” “倒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陆云风把茶水放到她手中,“别只顾着说话,先润润喉。” 温月华对茶道也有些研究,在品茶方面自是也不弱,一口便喝出茶叶出处。 “西域的贡茶?” 陆云风点头。 温月华道:“说起贡茶,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六皇子,今日筵席,他身体不适也未参加,不知他可还好。” 在她眼里,六皇子好像弟弟般,姐姐关心下弟弟,也是常理。 只是她认为的常理,在某些人眼中却变了味。 许久后,陆云风道:“你很惦念他?” 温月华心无城府地说:“当然。” 陆云风沉下脸,“你们感情很好?” 温月华想也没想回:“嗯,确实不错。” 像姐弟般的感情,能有不好的吗? 他这个问题好奇怪。 陆云风声冷道:“以后不要总和六弟在一起。” 温月华挑眉问道:“为何?” 陆云风抬眸凝视着她的脸,反问道:“你说为何?” 温月华摇头,“我怎知。” 她眼神清澈透明,好像汪洋一般,里面没有一丝杂念。 陆云风看着看着,一声长叹,“随你吧。” 温月华对他这忽高忽低的转变表示有些费解,不过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转移话题问道:“你为何主动请旨闭门思过?” 陆云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有那么些事。” “何事?” 他想了想回:“那批草药要赶快从庞府弄出来。” “所以呢?”温月华道。 陆云风:“真巧今日所以官员都去了皇宫,是个行动的好日子。” 温月华;“你不怕圣上怀疑你?” 陆云风:“你刚才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守卫把手,我在闭门思过,父皇为何怀疑我。” 温月华想想还是觉得不妥,“话虽如此,但圣上不会轻易相信的。” 陆云风淡淡道:“我自是有让父皇相信的理由。” “嗯?” “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陆云风轻甩下云袖,“你道父皇为何赐我这座园子?其实是因为我母妃。” 温月华越发的听不明白。 陆云风的母妃身份并不高贵,而且去世的又早,传言一直说,圣上不喜她。 陆云风道:“往常母妃忌日,父皇都会亲自前来。这次顺城水患,边关告急,事情有所耽误,和全臣宴撞到了一起。父皇有些前来,也脱不开身。正巧我请旨闭门思索,这下正好遂了他的意。” 温月华:“没想到圣上如此多情。” 陆云风嗤笑,“多情吗?哼,我只觉得,是滥情吧。” 他眼底的光泽渐渐敛去,提到母妃时的幸福感也荡然无存,倘若不是他的滥情,他的母妃怎么会死。 又怎么会有他这前十几年的悲苦人生。 温月华越过案几,抬手挡上陆云风的嘴,眼眸向门口瞟了瞟,轻声说:“当心隔墙有耳。” 她做这件事时,没有多加思考,就是本能反应,手贴在男人嘴上后,也没意识到不妥。 左顾右盼一圈,两人视线对视到一起时,她才发觉不对劲。 脸颊‘轰’地变红,连耳根处都泛起红晕。眼角下方的红色泪痣,越发的明艳。 她放手向后退去。 退到一半,手被攫住。 陆云风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 “……” 温月华掌心处传来灼热感,惊地她心跳加速,心里小鹿乱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你、你干什么?” “放、放手。” 陆云风拉着她的手,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炙热,“你愿意帮我吗?” 第54章 这话说的颇让人浮现连篇, 不能不往歪了想。 温月华用力抽出手, 红着脸, “我才不要帮你。” 刚才他那眼神好像要把她给吃了。 帮? 帮什么? 怎么帮?? 温月华虽然两世为人, 但在男女感情上也是一张白纸。这个陆云风简直太……出格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要她帮忙! 温月华眼角余光瞟了眼距离门口的位置, 寻思着要是陆云风敢动什么歪脑筋,她立马往外跑。 陆云风瞧着她脸上小心谨慎的神情, 扬唇笑出声,“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 温月华:“我警告你, 收起你的小心思来,你要是敢对我不规矩,我温家定然饶不了你。” “哦?”陆云风倾身凑近,“倘若我真做了什么, 你温家要如何?” 温月华眸色一冷,“温家做什么我不管, 反正我会——杀了你。” 说话时, 目光灼灼,气势迫人, 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陆云风落在温月华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间软了些许, “放心我不会给你杀我的机会,我还要等着洞房花烛那日的到来呢。” 洞房? 花烛? 温月华被他这脸不红心不跳,淡定从容的样子惊到,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之人。 她突然对自己来祥云府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他就该被罚! 十天半天太少了。 就这样子,至少要闭门思过一个月! 温月华理了理袖子,“时辰也不早了, 臣女先告退。” 每次她想拉开两人关系时,便把臣女挂在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差别。 陆云风道:“生气了?” 他这人一向冷惯了,极少有哄人的时候。别人哄他还差不多。 温月华疏离道:“怎么会,臣女只是觉得确实有些晚了。耽误殿下歇息便不好了。” 陆云风叩击两下桌面,“倘若我想让你耽误呢或者说我就是想看着你呢?” 温月华起身,“殿下这是吃茶吃醉了吧。” 她甩着袖子,拉开门,直接走出去。 边走边细细听着后方的动静,来的时候是从侧门进来的,那出去的时候总不能总正门吧。 折了个方向,沿着小路转身朝侧门走去。 走了好久,后方都不曾有人跟上来,温月华脸色越发的难看,小声嘀咕:“口口声声说不许她走,这不是还没派人来拦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反正只要遇到和陆云风有关的事,小女儿姿态尽显无疑。 面对旁人时,她可以是温婉贤淑的相府小姐。 面对陆云风时,她就是那个最纯粹的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她这种纯属于自然真情流露,本人是没有意识的。 没走多长时间到了侧门,抬手用力去拉。 没拉开。 再用力。 还是没开。 她扒着门缝向外看去,大门在外面上了锁,也就是说,她根本出不去。 试了试内力,提气跃起,很不幸,内力没有恢复过来,根本翻不过这围墙。 温月华抬眸看着上空,树也长在外面,爬也没法爬,而且她刚才还发现奇怪的地方。 原本垂下来的那根枝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剪了,也就是说—— 此处彻底不通了! 她转身看向四周,无意中对视上后方人的视线,眼眸渐渐眯起。 “钥匙呢?” 陆云风走近,“没有。” 温月华:“怎么可能没有?” “哦,”陆云风淡淡回:“扔了。” 扔? 扔了? 温月华抬手抚额,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云风:“我说了,想让你帮我。” 温月华指着他道:“好我可以帮你,但有个前提。” “讲。” “杀人放火我不干。” “没人要你杀人放火。” “坏事我不做。” “没人要你做坏事。” “违背我意愿的事,我不做。” “好。” 温月华偏头问:“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陆云风指了指前方的园子,“看到哪里了吗?” 温月华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嗯,看到了。” 陆云风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桂花糕了。” 温月华:“……就这儿?” 难道她之前想歪了。 陆云风:“不然呢?” 他顿了一下,打趣道:“你刚才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温月华后退两步,脸变得羞红,眼角下方的泪痣泛着光泽,“我去做桂花糕。” 她避开他,向前跑去。 陆云风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眼神游走间看到了墙角处新砍下的树干。 阳光洒在绿色的叶子上,隐隐闪着光泽。 他抬脚向前走去。 没多久,有人从墙外面跳进来,程二手里拿着砍刀,一身尘土。 好久不干体力活了,手都有些抖了。 还有,他不甚明白的是,公子为何要让他把树都给砍了? …… 温月华做桂花糕的空隙,天色突变,没多久便下起了雨。她在小厨房里忙碌着,并不知晓下雨的事。 等做熟端着餐盘走出时,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心道:坏了。虽说两府离得不算远,但看这雨势,即便坐着轿子回去,衣衫也会淌湿。 可又不能不走。 程二经过廊下,看着一脸焦灼的温月华问道:“夫人,有事吗?” 一直改不了口,还是这么唤着。 温月华道:“吃桂花糕吗?” 程二刚才干了体力活,这会儿正巧有些饿了,点头接过一块,“好吃,真好吃。” 温月华又给了他一块,等他吃下半口,开口道:“侧门那钥匙在哪,知道吗?” “咳咳。”程二想起自己刚才把钥匙随手扔了。 眼前的桂花糕似乎不那么香了。 温月华又道:“没钥匙也没关系,有梯子吗?” 程二:“……” 不但不香也不甜了。 他反问:“夫人您要梯子做什么?这个天气可不适合逮鸟。” 程二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您要是想逮鸟,雨停了我带你去。” 温月华勾唇笑着:“……” 我有说我要逮鸟吗? 那么可爱的小动物,怎么能逮呢。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逮鸟,我想出府。” 程二:“呵呵一笑,出府还不好说,走正门就可以。” 温月华委委屈屈道:“守门的侍卫不让出去。” “谁?”程二拍拍胸脯,“夫人放心,我带你出去。” 就这样,温月华把手里的盘子交给丫鬟同程二一起出了府。 程二倒还算心细,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车顶用东西包裹住,雨水根本进不来。 距离很近,没多久她便到了丞相府。 琉璃又是熬姜汤,又是准备泡澡的热水。 这边过的有条不紊,祥云府那边出了些岔子。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程二吃了两块桂花糕,便被温月华使唤着弄这弄那。 偏偏他自己无所察觉,还以为做的好的。直到把人亲自送走,才发觉不对劲。 ——他上当了。 没办法,找了荆条,光着膀子去了书房。 陆云风正在看书,旁边摆放着一盘桂花糕,见程二赤/裸着上半身进来,冷着脸问:“知道哪错了?” 程二吞咽下口水:“属下私自把夫人送回去了,没有告知公子,是属下失职。” 陆云风放下书籍,教训道:“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再犯。” 程二点头:“是。” 接着又问道:“那您打还是不打?” 陆云风:“先欠着。” 程三趁他们说话的空挡回来,抱拳作揖道:“主子办妥了,那批草药已经入库。这是太子爷亲笔书写的信笺。” 陆云风接过,慢扫了一眼,把那些信笺放到了暗格里。 “苏嬷嬷那个远方亲戚如何了?” “正在医治,大夫说,手筋可以恢复,只不过需要些日子。” “给我用最好的药,务必要把人救好。” “是。” …… 温月华喝了姜汤,泡了澡,晚膳都没吃便早早歇下了。进入梦乡之前,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玫瑰香。 不若之前的浓郁。 淡淡的。 只是当她想睁开眼看看发生什么时,突然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被点了睡穴。 没多久,有人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同以往一样,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打。 温月华无意识中动了下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陆云风垂眸看了一眼,摇摇头,拉起她的手放好。 岂知,没过多久,纤细白皙的手再次压了上来。 放下。 压上。 如此反复了几次,陆云风彻底放弃。 算了,随她吧。 不过抱着她睡觉,不知是难为了谁。 他被软玉温香扰的心慌意乱。要不是自制力尚佳,恐怕真要…… 四更天更鼓敲响,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沿着房檐奔跑时遇到了吴绪。 两人默默相望,最后……分开。 陆云风跳下去时,幽幽说道:“管好你的嘴。” 吴绪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微微暗了些。 - 翌日,雨过天晴,清高气爽。 温月华刚刚用完早膳,琉苏便跑了过来,“小姐,出事了。” 温月华淡声道:“别急,慢慢讲,出什么事了?” “孟、孟家小姐……” “她怎么了?” 琉苏吞咽下口水,“她失踪了。” 温月华:“……” 这个时候失踪有些麻烦呀。 第55章 琉苏把听来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 “昨日筵席结束后, 各家贵女离宫回家, 孟家小姐最晚出宫的, 她在皇后的正阳宫稍作了片刻, 出来时眼圈红红的。谁知到了晚膳时辰还不曾回府,孟府这时便开始寻人, 最后在郊外寻得了轿子,轿夫和孟家小姐都不见踪影。” 琉苏说到这抬眸看了眼温月华, 嘴唇动了好久,愣是没说话。 温月华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淡声开口:“还有什么?” 琉苏摇摇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了, 不、不重要。” 温月华轻挑下眉,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 看样子还真是有什么, 倘若她猜的没错,应该是跟她有关系。 “讲。” “他们、他们说, 是……是小姐让人绑了孟家小姐。”琉苏抬高音量, “不过我跟他们吵来着,小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们?谁?” “茶楼说书的先生,还有喝茶的那些闲人雅士。” 其实谁也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一夜的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插了翅膀般传遍帝京各处。 温月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做这件事的人心机颇深,知晓昨日在后御花园孟小姐同她拌了嘴,便利用这件事,打算来个一石二鸟。 不管孟家小姐能不能平安归来,这个人算是废了。回不来,官府追查,回的来,消失了一夜,谁又能保证没发生什么。 再说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孟家那位的名声终是毁了,这辈子再想寻个富贵人家,怕是有些难。 而关于她呢,不好的言论已然传来出去,即便后面有所变故,对于她的名声也坏了个七七八八。 大家再谈论起来,只道温家小姐心狠手辣,竟敢对贵女动手。 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幕后之人想让大家看到的画面。 琉苏急切问:“小姐,这该怎么办才好?” 温月华放下茶盏,“孟府那可有消息了?” 琉苏道:“还没,不过相爷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被圣上留下了。” 温月华手一紧,有些事动她无所谓,动爹爹,那就万万不能。 “吴绪呢?” 琉璃进门,道:“在城中老家铺子那吃豆浆呢。” 温月华道:“派人把他寻来。” - 吴绪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刚出炉的包子,进门后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一个字:“吃。” 温月华瞧了眼热气腾腾的包子,起身走过去,接过琉璃递上的筷子,吃了一个。 包子汤汁味美,口感也好。 “你特意买的?” 福记包子铺远近闻名,做的包子汤汁浓郁,味道极好,是以有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 不过,店主想法奇葩,每日只有卖两次,一次早上,一次下午。而且还有数量限制。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只好早早去排队。 吴绪等温月华吃下一只,淡定开口:“昨日下午孟家小姐也有派人去买包子。” “呃?”温月华溢出声,“确定?” “店小二对孟府家仆记忆犹新,因他家小姐,每日都要吃上些,昨日照例去买,”,吴绪道,“听说,买的时候,孟家小姐便在不远的轿子里候着。” 温月华放下筷子,眼底眸光灼灼,“那也就是说,买完包子之后,孟家小姐才失踪的?” “是。” 确定了大致的时间,温月华交代道:“你陪我去郊外走一圈。” 孟家小姐死活她可以不管,但这件事牵连到她和爹爹,这事便不能不管。 吴绪道:“好。” - 温月华换上男装便同吴绪出发去了郊外。 现场已经被破坏,轿子也不见了,他们在四周找了好久,最后在草丛里找到了一支金簪。 温月华记忆力超然,她印象中昨日孟宇凝确实是佩戴了这支金簪。 不过,金簪未有损坏,看上去完好无缺,不像挣扎中脱落的。 她拿出手帕把簪子包住,收起来。 同吴绪又逗留了些时辰,见实在没什么收获便驾马回了城中。方一进城便被人拦住。 “公子,我们主子请。” 温月华勒马停住,垂眸问道:“你们主子是哪位?” 男人回:“四皇子。” 话落,温月华嘴角微乎其微动了一下,陆云连? 他找她做什么? 他们好像并无交集。 再说,她此时着的是男装,难道他早已识破她的身份? “好,你在前面带路。”既然人家都派人在这等着了,说明这一面必须见见。 也罢,她也正好想会会他。 福满园是帝京最有名的茶楼,这里生意最为红火,每天迎来送往,客人尤其的多。 客人多了,有趣的事情也就多了。很多消息便是从这里开始传出去的。 “……若说起三皇子,那可谓云国好儿郎,数月前,带病上战场,一举拿下敌军首领项上人头,把敌军杀得片甲不留,连夜送来投降书,这才有了和亲不成一说……”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振振有词。 温月华站在楼梯上,停住步子,她没想到和亲背后还有这一幕,难道不是她自己据理力争换回来的结果吗?怎地同三皇子又有关系了。 台子下方有人提出疑惑,“和亲如此大事,真的是三皇子所为?” 有人附和:“我看此言不实。” 说话先生捋了捋胡子,沉声道:“尔等且听我说来。三皇子杀敌有功,打败了敌军,圣上问他要和赏赐?你们猜三皇子如何说的?” “先生莫要吊人胃口,快说,快说。” “三皇子说,金银赏赐犒赏三军即可,云国泱泱大国,又何畏惧周边小国,和亲之事,还是作罢……” 温月华听到这里,心没由来的轻颤了一下,原来事情的真相时这样的。 也对,倘若云帝真是那样仁慈的人,又如何在兄弟几人中杀出重围,得了这天下。 朝堂之上,岂有仁慈一说。往往能看的仁慈,私下里便是用无数血肉堆积而成。 怪不得…… 怪不得…… 和亲事情那么容易便退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公子,请。”男人见她不走,出声道。 温月华回回神,单手负在身后,点头,“走吧。” 吴绪紧紧跟在后面。 进房间前,吴绪被拦了下来,“这位公子,请你在门外等候,或者去楼下吃茶。” 温月华:“我自己可以。” 吴绪抱剑立在门侧。 男人领着温月华走进去,这间屋子临着街道,窗子打开,风景尤为怡人。 她抱拳作揖:“殿下。” 陆云连摆了下手,男人退了出去。 “温小姐请坐。” “多谢。”温月华弯腰坐在他对面。眸光淡扫了他一眼,对面男子,温和有礼,连笑都带着暖意,倘若不是他身下坐着轮椅,她当真要怀疑那些所谓听到的‘真相’了。 都道四皇子性格阴戾,这么看上去,还好。 陆云连见她眼神在自己身上逗留了片刻,淡淡开口:“原本这腿已是无碍,谁知昨日下雨,腿疼又犯。” 其实他大可以不同她解释,特意拿出来说,反倒有些刻意。 温月华勾唇淡笑,道:“不知殿下找我来何事?” 陆云连拿过茶壶,亲自为她斟满茶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同温小姐品茶聊天。” 这话说的有些太牵强,温月华不太好接话,端起茶盏,慢饮一口茶水。 “好茶。” 既是品茶当然要围绕茶做话题,温月华对茶颇有研究,倒是也能应对两句,不过,闲谈间,她对着四皇子越发有些不理解了。 难道他真的只是单纯找她品茶? 他这么闲? 暴露自己腿伤也要找她品茶,这话听起来谁信。 说着说着,下方传来嘈杂声,没多久有马车经过,温月华垂眸看着下方闷骚的粉色马车,嘴角翘起。 这个六皇子,真是不知何谓低调。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怎地,车帘掀开,陆云骁抬眸看去,这一看,喜上眉梢,当即让宫人把马车停下,兴匆匆跳下来。 进了茶楼,一路向上跑,根本不管跟在后方人仰马翻的人。 陆云骁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温月华身旁,喘着气说道:“你怎么在这?” 温月华为他倒上次茶水,“先喝口茶润润喉。” 陆云骁接过,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淡声说:“四皇兄。” 陆云连轻点头,“看样子六弟与温小姐也是旧识?” 他问的随意。 温月华心一提,生怕陆云骁说漏了什么。 陆云骁呵呵一笑,“那日同三皇兄去相府做客,正好看到温小姐。” “我们还一起玩了蛐蛐。” 语罢,他又道:“我还想玩,你去陪我玩好不好?” 温月华趁机说道:“四皇子,您看?” 六皇子被圣上宠着,谁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能顺着。 陆云连道:“六弟,我同温小姐还有话要说,不如你先去玩?” 陆云骁不依,“不行,我要她跟我玩,跟我玩。” 正在此时,外面再次传来声音。 “六弟,多大的人了,还哭闹。” 陆云骁眉梢一扬,高声唤道:“三哥。” 陆云风跨步走进来。 人还未坐定,楼下有声音传来。 “孟府小姐方才回家了。” 温月华一喜,回家了? 陆云风站在温月华侧方,挥舞了下手中的折扇,淡淡道:“回家。” 陆云骁蹭的站起来,乖乖说:“哦。” 陆云风又道:“说你呢。” 他眼神落到温月华身上。 温月华站起身。 陆云连出声拦住,“三哥这是做何?” 陆云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不为何,接我的女人。” 第56章 紧接着又有人说道:“不是回府, 是根本没有出府。” “什么?没有出府, ”所有人雀雀欲试地凝视着说话的那人, “真的?” 那人娓娓说道:“当然是真的, 我表叔给孟府送菜, 今天一早还看见孟家小姐在花园里赏花呢。” “赏花?真的假的?”有人提出质疑,“老哥, 你可不要糊弄大家。” “对对对,不要糊弄人。” “我从来不说谎, 怎么可能糊弄你们。”男人义正言辞道:“再说糊弄你们有什么好处。孟府小姐是昨日买了福记的包子,回府同中遇到了一个表亲,两姐妹在外逗留了一个时辰才回去的。” “那轿子呢?不说在郊外看到的吗?” 男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听说孟家小姐把皇后赏赐的珠宝放轿子里了, 估计贼儿见钱眼开,趁她们下轿之际, 把轿子偷走了。” 这话逻辑倒是还说得过去。 有人符合:“我就说嘛, 堂堂皇后亲侄,孟府贵女, 怎么可能会失踪, 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孟家小姐确实回了孟府。”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好像昨日发生的一切在眼前浮现一样。 谁也没注意,当他们讨论的正欢时,最开始说这个话题的男人却消失了。 男人悄悄走出茶楼, 来到拐角的地方,点头哈腰道:“大人,我做的还行吗?” “嗯。” “那赏赐?” 有人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 男人接过,用牙齿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放怀里,猫腰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又有人走出来,那人手上戴着红色手绳,面容清秀。 他在茶馆里带了片刻,便离开了。 温月华听着楼下的言语,一时间疑惑丛生,她捡到的簪子肯定不是假的。 也就是说,孟宇凝确实去了那处,可楼下那人为何说她早已归府呢。 思考的太认真,倒忘了反应,直到陆云风握住她的手腕,“走。” 她还未开口,陆云连先说了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三皇兄应该在祥云府闭门思过才是,怎的今日也来了这处。” 陆云风淡笑,示意身后的人拿出一道圣旨,“正巧今日父皇解了我的禁闭。” 陆云连手死死攥住茶盏,淡声说:“那还真是巧。” “是呀,确实是太巧了。”陆云风拉上温月华的手,“那我们先走了,四皇弟留步。” 来时一阵风,去时风一阵。 门开了又关上,房间内只剩陆云连一个人。没多久便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 陆云风扯着温月华的手,一丝停留的意思也没有,把人拽到了马车上。 陆云骁也想跟着,被程四拦下来,“殿下,太傅正在找您呢。” 他一听立马垮了脸,“我不想学写字。” 程四抱拳作揖道:“恭送殿下。” 陆云骁不依,道:“方才我三哥明明告诉我,只要我找到温姐姐,他就准许我们一起玩蛐蛐,你耍赖。” 程四:“殿下,太傅说,他要是寻不到你,会去府上找你,我记得你府上可有好吃的桂花糕。” 话落,陆云骁面色一沉,最讨厌有人跟他抢吃的! 他道:“回府。” 送走了小祖宗,程四长吁一口气,转身一看,马车早走了。 车上,温月华和陆云风分坐两边,她一直思索着孟宇凝的事,半晌都没开口。 严格说起来,连个眼神都没给陆云风。 眼见快到相府,他命人把车停下,声淡道:“为何要见陆云连?” 语气不太和善。 眼神过于犀利。 温月华微愣,随后缓过神,淡声道:“我见谁都要告诉你吗?” 再说,哪是她要见,分明是陆云连要见她。 陆云风眉峰微蹙,道:“什么意思?” 温月华道:“首先我们并未婚配,所以我想见谁是我自己的事,其次,你们顶着皇室子嗣的身份,哪个不是想见我便见我,几时询问过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 “对,我的意见。”温月华注视着他,“你们所有人我都不想见。” 放下话,她气愤的掀开帘子,探腰走了两步被程二拦住,“夫人,你可冤枉我们公子了,他只是担心呢。这次孟小姐还是我们公子……” “程二,多嘴。” 温月华又折了回来,坐在方才的位子上,问:“孟小姐是你寻回的?” 陆云风不想多说什么,抿了下唇。 温月华:“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孟宇凝的,为何救她?” 陆云风甩了下云袖,淡哼一声:“许是我太闲了吧。” 温月华:“你是为了帮我?怕她失踪的事情牵连到我?” 这次陆云风依旧没说话,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温月华见状,脸颊爬上一抹娇羞的红晕,她还真没想到,他会为她做的如此地步。 “谢谢你。” 陆云风:“什么?” 温月华红着脸又说了一次:“谢谢你。” 话落,马车猛地一个晃动,温月华顺势向他倒去,不偏不倚正好倒他怀里。 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四目相视,似乎有什么在发生着变化。 温月华腰间的手搂得越发紧,两人的身体贴合的越发近。她耳际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轻轻吹拂的气息。 一下。 一下。 很是撩人。 饶是温月华游历过,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碰触,心没有来得狂跳,胸腔里好似有小鹿在奔腾。 她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眼角的红色泪痣,灼了人的眼目。 不知抱了多久,外面传来声音,“公子抱歉,方才马儿不小心惊了一下。” 程二压着笑说道。 温月华突然反应过来,用力一推,挣脱时不小心撞上了车顶。 “啊——” 没站稳,再次倒下。 这次倒好,比方才还巧,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臀下贴合上某处。 温月华惊地一动也不敢动。 陆云风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姿势,不过再坐下去,他可不敢保证什么。 轻叹一声:“好不起来吗?” 温月华一脸窘相的坐回去。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错误,死死抠着窗口。 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陆云风道:“以后不要见陆云连。” 温月华此时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情景,已经对正常问话做不出反应,点头:“哦,好。” “当然除了陆云连,陆家的其他人也都不要见。” “哦,好。” “六弟是小孩子心性,可以多少和他接触接触。” “哦,好。” “要是陆云宴去找你,直接让管家给推了。” “哦,好。” 好半晌温月华反应过来,问道:“陆家的人都不要见?” 陆云风回:“对,一个都不要见。” 温月华点头:“明白了,程二停车。” 陆云风道:“还没到相府。” 温月华指指他,“不是陆家人都不要见吗?你也姓陆。” 这次没给陆云风反驳的机会,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程二连拦都没拦住。 对着车里的陆云风默默摇了摇头。 陆云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果然是聪慧的女人。 有意思。 真有意思。 程二看着自家主子又笑又点头,一下感触颇深,公子这是爱的太深了吧。 还是被夫人气糊涂了? “公子,用我跟去吗?” 陆云风摇摇头,“有吴绪。” 程二偏头看了一眼,还真有那个傻大个。一个人牵着两匹马,表情比马脸还难看。 温月华拉过其中一匹,纵身跳了上去,先陆云风一步离开。 程二等人走远了说道:“公子,你为夫人做的这些为何不都告诉她呢,兴许她一感动,态度便不会这样了。” 陆云风倚靠在车内,“你不懂。” 他要的不是她的恩情。 而是她的感情。 程二还真的不懂,拿起对着车夫说道:“走吧。” - 温月华前脚回了相府换好罗裙,温增海后脚便也回了府。她得知消息后,急忙赶了过去。 见他一切安好,提着的心也放下来,“爹爹,你没事吧?” “没事,”温增海道,“孟家小姐安然无恙,你同这件事没有关系,为父自然也没有关系。” 温月华问:“爹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温增海:“不管何因何果,事情解决了便可。哦,对了,这件事也多亏了三皇子,改日你去祥云府帮为父谢谢他。” 温月华点点头:“好。” - 晚膳后,琉苏听琉璃讲了下事情的始末,开心说道:“小姐,三皇子对你真好,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温月华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透过铜镜看向后方,问:“他喜欢我?” 琉苏把床铺好,很肯定地说:“当然,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会处处为你着想。” 琉璃也跟着帮腔:“三皇子是个好人,至少对待小姐是极好的。” 琉苏:“对,好人,只对小姐好的好人。” 温月华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道:“好呀,你们两个今夜怎么回事?” 顿下道:“莫不是收了祥云府的礼。” 琉璃道:“小姐可不要冤枉了奴婢。” 琉苏:“对对,小姐可不要冤枉了奴婢们。” 嬉闹间,三个人追赶了起来,逗着逗着,忽地窗前有黑影一闪而过。 琉璃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了。 第57章 不多时, 门外传来了声音:“小姐, 是一只野猫。” 琉璃出去训斥了几句, 折返时手里拿着安神香。她点燃后, 和琉苏一起离开。 温月华躺在床上, 头枕着胳膊,脑中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 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事情一步步前行。 这个人到底是谁? 目的为何? 她辗转间思考的越发多,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窗外传来瑟瑟风声。 深秋的节气连风都是冷的,忽地有风破窗而入,激起一阵涟漪。 温月华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琢磨着明日还要让琉璃准备一床稍微厚些的丝被才好。 她这人怕冷, 膝盖有伤,受不得寒, 暖些倒还好。这样一想, 倒把方才在脑海中周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睡意袭上。 她沉沉睡去。 这夜,无人拥她入眠。 - 晚膳后, 陆云风换上夜行衣驾马离开了祥云府, 一个时辰后,停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程三守候在门口,听到策马身, 急忙迎上来,“主子。” 陆云风跳下马,“人怎么样了?” 程三道:“白日还好好的, 谁知晚膳后突然昏了过去,大夫正在里面医治。” 陆云风神色一凛,眼神犀利,好像要杀人一般。 程三自是知道此人对主子的重要性,倏地单膝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陆云风垂眸扫了他一眼,“下次再出纰漏,你就去大漠,不用回来了。” 程四舒一口气的同时,道:“是。” 陆云风随程三进了屋,屋内都是药草味,四周昏暗,只留床头一盏昏黄的烛灯。 床上躺着的人除了一张脸还能辨出尊荣,身上无一完好的地方,手筋脚筋尽断。 眸子紧闭,看得出情况很不好。 陆云风想靠近,程三阻止道:“主子,他病气太重,小心染了身。” 大夫端着药走进来,哀叹了一声,“他这会儿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 陆云风在屋里呆了片刻,便转身离开。风吹过,卷起他身上衣衫,舞动间发出声音。 他仰头看了眼夜空,苍穹之上无一丝光亮。 程三默默跟在后方。 陆云风道:“他必须活着!” 程三回:“主子放心,就是属下死了,他也不会死。” 程三知晓,这个人的存在对主子有着怎样的意义。娘娘死因,只有他知。 - 陆云风在关城门前回到了祥云府,今夜奔波百里,带了一身寒气,不太适合去相府。 换了衣衫,洗净手脸,他躺在了榻上。 心事太重,做的梦也过于悲怆,前半段梦到了逝去的母妃,梦到她满身带血的出现在眼前,口口声声说要他报仇。 后半段又梦到了那个声音,一句一句的叫着:“三哥哥,三哥哥。三哥哥天寒地冻,这是我给你筹措的炭火。” “大漠风沙颇多,不宜种植,这是我给你送来的粮草。” “三哥哥,你身体弱,这是我托师父炼制的丹药。” “三哥哥,我新做了几件棉衣,送你御寒。” “三哥哥,我们相识两载,见面两次,妹愿有朝一日同哥哥再度相见。” “三哥哥,今日我同师父到了岐山,山川貌美,想起你已三年没有看过云国好风光,妹今日作画,把这万里山河送于哥哥。” “三哥哥,你志向高远,妹学识浅薄,别无所愿,只愿他日能助哥哥一臂之力。” “三哥哥,四载春秋转瞬即逝,妹妹这四年同师父游历,学到了很多,咱们的五年之约,还有一年便到了。妹期待。” “三哥哥,最近我时常梦到与你相识那日,还有半年咱们便能相见了。” “三哥哥,数月未曾回信,还望哥哥不要生气,妹思索好久,终是鼓起勇气给你写这封信。不知你可愿带我走,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是一双人。” “我给你一月思考时间,倘若不能,妹无憾。” …… 梦境到这里,四周一切变成了虚幻,陆云风听着不时传来的三哥哥,三哥哥,头突然痛起来。 脖颈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撼制在,呼吸越来越困难,突然,他猛地睁开眸子。 外面,天已亮。 程二推门走进来,着丫鬟放下铜盆,轻声说道:“公子,该晨起了。” 陆云风手垂在身体两侧,不自禁地攥紧被子,眼神里流淌着晦暗的神情。 一时间,他没从梦中走出来。 那个唤他三哥哥的女孩是谁? 还要五年之约又是什么? 这一切是真的? 还是假的? “公子。”程二又唤了一声。 陆云风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对着几步外的人问道:“有谁私下里唤过我三哥哥?” 他问的时候很随意。 头微垂着,让人看不清脸色。 程二心一紧,须臾间反应过来,回:“没、没人。” 他说话很好结巴,除非——心虚。 原本陆云风只是怀疑,但现在却有了五分把握。 他站起身,“哦,真的没有?” 程二:“没有,属下不记得。” 陆云风脸一沉,“程二,你知道我的脾气。” 程二单膝跪在地上,“公子,真的没有。” 陆云风见问不出什么,越过他朝前面走去。 — 同一时间,丞相府,温月华从梦中醒来,额前布满了汗珠,太过真实的梦境,让她忘了此时身在何方。 她已有多日不曾梦到上世的事情,连带那个印在心中的称谓。 ……三哥哥。 相识五载,叫了五载,五年来为他筹谋,谁又知,他们只见过两次面。 记忆里连他的样貌都没有。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到五官的轮廓,除了往来的书信,她曾今一度怀疑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不过,那些书信告知她,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让她倾心以待。 每月只盼收到书信的日子。午后阳光浸润中,坐在廊下,含笑打开书信,一字一字细细品味,反复看上数遍,甚至歇息时,都要把这些信笺放到枕头下。 那是她的秘密。 是她少女心动的情愫。 只不过—— 终是错付了。 思绪辗转间又升起一抹苦涩,早就告诉自己不要想了,没想到还是被梦境扰了心神。 琉璃进来后,看着小姐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凝神,一会儿又扯着丝被,担心的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温月华回过神,偏头看了眼窗外,淡淡道:“琉璃,一会儿陪看听戏。” 琉璃道:“小姐若是喜欢,大可以把戏班子叫到府上来。” 温月华道:“不可,那样会少了很多乐趣。” 琉璃看着小姐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道季节交替,人难免心情不好,听听戏,笑一笑也是好的。 只是当她们到了戏园子,看到今日的戏份时,差点气吐血。 不知今日班主如何安排的,竟然两场都是,分离的戏,一场是小姐爱慕穷书生,后母棒打鸳鸯,穷书生含恨而终,小姐爱的太深,以死殉情。 另一场,小姐突生恶疾,性命垂危,后母嫌弃,把人赶了出去,书生怜爱,把人带了回去,终日伺候,最后小姐离去,书生相随。 这两场戏看的琉璃拧紧了眉,担忧地看向身旁的小姐。 温月华看得认真,眼圈泛红,脸上还挂着浅浅地泪痕,手中丝帕也被泪水浸湿。 这戏看的不错,正好纾解了她烦闷的心情。 琉璃不知其理,小脸垮下来,“小姐,您别哭呀。” 温月华吸吸鼻子,“琉璃,赏。” 琉璃微愣,她家小姐就是心太善良了,哭了这许久还要给他们打赏。要是搁别的小姐身上,不罚便是好的了。 她掏出钱袋,赏了些碎银。 戏班主见状,又加了一场戏,看着看着,旁边有人坐下,温月华看得认真,眸光一直盯着台上。 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身侧的人。 那人倒也不介意,慢慢挥舞着折扇,同她一起看着。 台上演到高/潮之处。 “我苦苦等你五载,怎知你如此心狠,竟然不顾往昔的情分。” “玉妹,你听三哥哥解释。” 稀疏平常的两句话,听在别人耳中,起不得任何波澜,听在温月华和旁边这位的耳中,好像被波动了心弦。 轰—— 陆云风眉梢微蹙,脸色当即沉下。 温月华手蜷缩一下,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感觉。 五载? 三哥? 她心一颤。掩饰间转头向旁边瞟了一眼。接着收回。 片刻,头一点点转动,再转动,惊讶地问道:“殿下怎会在此?” 陆云风收敛起方才暗黑的神色,换上独独面对她时,淡雅地笑:“来寻你。” “寻我?” 陆云风旁若无人的牵上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温月华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他扯着走远。 琉璃刚要追上去,程二走过来,拦住她,“你别去。” 琉璃瞪眼:“我得跟着我们小姐。” 程二挡在她面前,“公子说了,谁都不许跟着。” 琉璃看着温月华被带进了门外的马车上,急的蹙起眉,“程二,你快让开。” 程二看了她好久,笑着说道:“琉璃,你真好看。” 琉璃给了他一脚。 “啊——” 温月华进车后,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她挑眉:“是程二的声音。” 陆云风看也没看,淡声说了句:“你的丫鬟跟你很像。” 温月华:“……!” 这话听着不太像夸人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改为凌晨更新 第58章 陆云风没把温月华带到太远的地方, 坐上马车后去了郊外的一座农舍。 院子看着不大, 但却整洁干净, 角落处还有一块花圃, 五颜六色的花开的甚是旺盛。 花香四溢, 蝴蝶偶尔飞过。 再往远处看,出了院舍前方有一条小溪, 溪水自上而下,缓缓流淌。 四周清幽, 除了溪水声便是鸟鸣声。 温月华站在院子中,问道:“这是?” 陆云风牵着她的手沿着台阶走上去,“偶然看见,便把这处买了下来, 你觉得这里可好?” 温月华一手被他牵着,一手微微提着裙摆, “风景怡人, 自然是好的。” 陆云风带着她进了屋内,屋内摆设与外面不同, 皆是上乘之品。 几步外有一架上好的琴。 他松开她的手, 坐到案几前,抬手抚琴。 温月华坐在他对面,托腮凝视着他。眼眸里渐渐生出一抹光。他的琴艺她还是知晓的。 只是不知, 他今日这般举动又是为何? 温月华从来不认为他会做心血来潮的事,她一边听一边思索。 陆云风还当真不会做心血来潮的事,突然叫她出来, 只不过是听闻,今日四皇子要到相府造访。 他不喜欢温月华同陆云连相见。 把人叫出来,便省了那些麻烦。 温月华托腮听他谈完一曲,很给面子的鼓了鼓掌,顺带夸奖了一番,“殿下琴艺高超,月华佩服。” 陆云风手按在琴弦上,淡淡道:“你要是不唤我殿下,唤我名字,我会更高兴。” 温月华翘起唇,“规矩礼仪,月华还是懂的,怎可直呼殿下名讳。” 他要在这儿演戏,那她陪着便是。看看谁最先受不住。 她起身,负手走出屋子,站在廊下深吸一口气,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心中那些繁琐事,似乎也少了些。 目光悠然的凝视着远处飞翔的鸟儿,不期然想起了师父。师父曾说,会寻个机会来拿医术,只是为何这许久还不曾露面? 不会是发生什么了吧? 还有魏宇明到底被爹爹派去做什么了? 她已许久不曾见过他。 当然这里面最让她心情烦闷的便是那份爹爹亲手写的文书,一日寻不到它,一日便不能心安。 落下的愁思不知不觉染了眉梢,虽只是刹那,但到底还是让陆云风捕捉到。 他站在她身侧,手放到身后,淡声道:“你有心事?” “嗯?” 温月华倒忘了,要说洞察人心眼前这位三皇子才是其中翘楚,不然,也没现在这般礼遇。 她勾气唇,“有啊。” 陆云风道:“何事?” 温月华忽而一笑,“我说了你会怎样?” 陆云风看着她促狭的笑,也跟着扬起唇,“我会帮你。”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温月华面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想、解、除、婚、约,行吗?” 语罢,陆云风眸色一暗,“不可能。” 温月华轻耸下肩,怏怏道:“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陆云风直勾勾注视着她,“那你还要问?” “试试总没差吧,”温月华走下一个台阶,仰起头,“万一你同意了呢。” 陆云风倾身凑过去,不急不缓道:“没有那个万一。” 此时两人一上一下,咫尺间的距离,呼吸都能打到对方脸上。温月华的脸慢慢红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 倾的力道有些大,想收回时已来不及,毫无预警地倒下去。 她只觉得碧蓝的天空猛地一个晃动,几个旋转后,她从看天的位置成了看地的位置。 而她身下躺着陆云风。 她则——趴伏在他身上。 温月华:“……!” 姿势太过暧昧,她一脸羞红的爬起来,手不经意间碰触上他的胸口,引得他轻嘶一声。 温月华站直,看也不敢看他,“你怎么样?” 陆云风又手肘指着身子,“你、弄痛我了。” “我、我哪有。”温月华顾不得脸红道,“一个大男人还不能碰了吗?” 再说,她也没太用力。 陆云风轻笑,出其不意地攥住她的手,用力一扯。 温月华一个不察,顺势倒了下去。这次可是没有丝毫准备的倒下去,力道也重,砸在身上都能听出声音。 陆云风附耳道:“这次你真的弄痛我了。” 温月华再次被耍,气急,顾不得礼仪,在他身上拧了一下,“活该。”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 陆云风一把扣住她的腰,迫她趴在他胸前,柔声说:“别动。” 温月华岂会听,用力挣脱。 陆云风挑起她的下巴,努努嘴,“你看。” 不知何时侧方的一棵树上竟然垂下来很多的灯笼,五颜六色很是漂亮。 灯笼下方的丝带随风扬着,飘动间交织在一起,好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温月华看的有些呆,一时忘了此时的处境。 忽地,门口处传来声音,“小姐——” 高亢,震耳。 温月华回过神,慢慢转头看过去,从琉璃震惊的表情中想起什么,尴尬地想着地缝钻进去。 她蹭地一下站起来,脸红的已无法见人。 除了赏陆云风几个白眼,眼下还真不好有什么动作。 琉璃大惊失色的凝视着眼前这一幕,脑中闪过,我看到了什么? 相比于她们的羞涩,陆云风淡定多了,他站起身,扫了下身上的尘土,回头看向呆住的琉璃,“还不帮你家小姐整理下衣衫。” 整? 整理? 整理衣衫?? “哦,”琉璃慌忙中跑过来,在从袖子中拿出丝帕,在温月华身上轻轻拍打。 程二放好马车才走进来,乖乖站在陆云风后方,轻声道:“公子,属下没用,没能拦住琉璃。” 陆云风沉声道:“你也知道是你没用。” “属下真的尽力了,不然您看。”程二一脸委屈的伸出手,手腕处有一排很深的牙齿痕迹。 他道:“琉璃说了,我要是不带她来,她、她就撞死,是以……” 陆云风给了他个冷凝的眼神,“连个女子都搞不定。” 程二嘟囔道:“您还说我呢,您不是也没搞定吗。” 他嘟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其他三个人都听到了。 然后出现了三种不同反应。 琉璃狠狠瞪向他。 温月华没敢抬头。 陆云风给了他个白眼。 程二捂唇闭嘴。 猛然想起什么,他提议道:“半山腰处有座寺庙,里面求签很灵验的,要不要去看看?” 温月华道:“好。” 与其在这尴尬地不知所为,还不如去转转,降降温也好。 随后几人坐上马车,直奔寺庙而去。 山路倒是还算好走,只有几处颠簸,路上,温月华同琉璃浅淡的聊着,没看陆云风一眼。 下车前,陆云风给了程二一个眼色。 程二会意。 进了寺庙,便拽着琉璃去观看四周的风景了。 温月华看着远走的身影,一脸宠溺的摇摇头。 陆云风走到她面前,“一起去上香?” 温月华没拒绝,正巧她也想替爹爹求支平安签。 有心的人,做事从来都是虔诚的,她跪在垫子上,念念有词。 “愿佛祖保佑爹爹平安顺遂,信女愿意多做善事,至死不渝。常添香火钱。” 拜完后特意抽了签,上上签,寓意很美好。 僧人说道:“小姐不妨出抽支姻缘签。” 温月华抿唇犹豫半晌,把手伸了过去。 僧人端详许久,解读:“小姐姻缘有些不太顺意,曲折颇多……” “啪。”陆云风把签扔在了桌子上,牵上她的手,“走了。” 温月华木讷的跟着,淡淡道:“你也听到了,我们这段姻缘……” 陆云风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回头警告道:“你若是不想我在这里吻你,便住嘴。” 温月华嘴像上了封条,抿的死死的,样子还有些滑稽。 他们只顾着前行,没注意到,僧人后方的帘布处,有人走出,那人腿脚不便。 僧人起身:“四皇子,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 陆云连点头:“嗯。” 随后问道:“山中雨势如何?” 僧人:“山中天气突变,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陆云连透过窗棂,抬眸看向外面,似是喃喃自语:“不知今日这雨何时来?” 半盏茶后,晴朗的天空,霎时被乌云笼罩,紧接着下起了雨。 进香的人纷纷躲到廊下避雨。 有僧人走过来,“小姐、公子,已到午时,请随我来用膳。” 眼见雨势越发的大,一时半会也停不下,陆云风点头,“好。” 温月华跟着也点点头,“有劳。” 越过后堂,他们被带到一处厢房前,僧人把门推开,“请进。” 温月华和陆云风走进去,房门关上的瞬间,隔壁那间厢房也有人走了进去。 两间厢房只隔着一堵墙。 交谈声都能穿墙而过。 温月华打量一眼四周,视线定格在靠窗的桌子上,那里铺了一层尘土,看样子这间厢房好久不曾有人来过。 须臾,有僧人端着饭菜进来。 她随口一问:“这里许久不曾来人了是吗?” 僧人边放菜边答:“没有,一直有人住。” 他答的很随意,不像在说谎。 温月华抬眸睨向陆云风,两人眼神交汇一下,道:“哦,那许是我看错了。” “请用膳。”小僧放好后走出。 温月华含笑道:“辛苦。” 等房门关上,她走到一面墙前,敲击两下,道:“隔壁那位,不介意的话一起用膳可好。” 第59章 修 须臾间, 门被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那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 清秀的脸上, 挂着浅笑。 不过他似乎很少笑, 是以此时笑起来有些牵强。 一个忘了笑得人,内心能有多明朗。 而一个忘了笑得人, 往往最渴望的便是笑。 温月华屈膝行礼,“参见四皇子。” 陆云连点头, 随后道:“三哥,好巧。” 陆云风淡淡道:“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四弟,当真是很巧。” 他加重后面两个字,眼底渐渐没了温度。 巧? 还不如说是一路跟着他们而来。 温月华也不傻,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不过聪明人面前, 看破不说破又何尝不是相处之道。 她笑着道:“既然在这里巧遇, 不如一起用膳。” “不妥。” “好。”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前一道是陆云风的声音,后一道是陆云连的声音。 空气瞬间冷凝。 温月华似乎没听到般, 把筷子布好, “请。” 陆云风扫了她一眼,弯腰坐下。 陆云连坐在了陆云风对面。 温月华坐在了另一侧,不远不近, 保持剧中位置。 吃着吃着,她面前出现两双筷子,一道夹着青菜, 一道夹着鸡蛋。 夹青菜的是陆云风,夹鸡蛋的是陆云连。 温月华因他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拿起盘子,凑近,笑起:“谢谢三殿下。” 陆云风把青菜放下,原本要怼她的话,转了方向,“多吃些,太瘦了。” 话落,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说词,还打量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全身怪怪的,直想说,你看哪? 转头又道:“谢谢四殿下。” 既然两边都不能明着得罪,那她只好先装乖巧柔弱了。 陆云连把鸡蛋放下,轻声道:“看着你面色不太好,回头我要厨子给做些药膳,送去相府。” 温月华心一惊,别。 忽略某人凌厉的神情,她拒绝道:“谢四殿下。不过就不劳四殿下费心了。” 此话一出,陆云风脸上总算见了笑,端起茶盏,“四弟,请。” 两人把茶当酒喝得倒也尽兴。只是苦了温月华,处在这两位皇子中,难免坐立难安。 山中雨景秀美,可比欣赏他们两个勾心斗角强多了。 她放下筷子,“两位殿下先吃,我去去便来。” 两人又同时出声:“我陪你。” 温月华摆手,“留步,留步。” 她溜得很快。 没了她在,这两人再也不用遮掩藏着,陆云风把玩着茶盏,“四弟难道不晓得,温月华是我的娘子。” 陆云连淡声道:“最初不知,倘若知晓,她断然不会成了三哥的娘子。还有,父皇只是赐了婚,至于能不能结成,此时下定论,尚早。” 陆云风饶有兴趣的问道:“哦?” 陆云连倒是也不想遮掩,“我也想让她做我娘子。” 陆云风手微微攥紧,“看来四弟吃茶吃醉了。” 陆云连直勾勾锁着他的眸,“三哥,我有东西想跟你交换?” “嗯?” “我手上有太子这些年结党营私的证据,三哥主动向父皇提出退婚,我便把证据给你。” 陆云风嗤笑:“倘若我不同意呢?” 陆云连手搭在泛疼的膝盖处,“三哥是聪明人,多年隐忍,难道不想夺了太子之位。我可以助三哥如愿。只要三哥把她让给我。” 陆云风冷笑两声,站起身,云袖飞扬间冷冷道:“四弟这番话我当没听到,出了这扇门,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提起!” 他抬脚向前走去。 “三哥当真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多年筹谋?”陆云连悠悠一问。 陆云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单手负在身后,大步走出。 随后有人走进来,“殿下。” 话落,桌上的茶盏裂成了碎渣,隐隐还有手印痕迹。 陆云连凝视着破碎的茶盏,视线飘了好远,隐约忆起年少受伤时,遭众人嫌弃,虽未明着说什么,但私下里关于他的流言传了好多。 人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她例外。 把最甜的糖果送给他。 不过可惜的是,他当时未曾知晓她的名讳,加上那个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一直未曾寻她。 等终于能寻她的时候,却是现下这般光景。 …… “殿下?” 陆云连收回思绪,沉声道:“按照原计划行事。” “是。” 他们走出去后,另一只茶盏也应声碎了。 四分五裂。 比方才那只要好些。 茶水一滴滴流淌下来。 完好的筷子,也断成了两段。 - 温月华站在廊下上雨,看得兴致正浓时,胳膊伸了出去,掌心向上,任雨水打落在手掌上。 雨水顽皮,顺着她的指缝落下去,又在脚下汇集,蜿蜒流淌到好远。 “阿嚏。”忽然有风吹过来,温月华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陆云风臂弯中不时何时多了件披风。他慢慢走近,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动作轻柔地给她披上。 从后面看过来,好像他在搂抱着她一样。 陆云连眸色沉的仿若暗夜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泽。 他没说话,朝另一方走去。 身后传来谈话声。 “你、你松手。” “不想松。” “这里可是佛门圣地。” “那就允许我今日扰了这一处清幽。” 温月华没听明白,“何意?” 陆云风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两只手在她身前交握,附耳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 这话不是他第一次说,却是他第一次如此进距离的说。 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温月华忘了挣扎,就这么任他抱了好久。 久到雨中有人跑过来,惊呼道:“小姐。” 雨水已经小了,四周看得也比方才清楚些,也就是说,他们拥抱这一幕,再次落在琉璃眸中。 温月华“……” 眼前一黑,请允许我再重生一次吧。 当真是羞的没脸见人了。 她用力挣脱,顺势踩了他一脚。 陆云风倒是一点也不觉痛,甚至笑着说:“软玉温香,情难自禁。” 话罢,温月华又给了第二脚。 眯眼道:“情难自禁。” 不过,她动作慢了些,陆云风已移到了她身侧,不偏不倚踩上了正巧路过的僧人。 “嘶。”僧人痛苦□□出声。 温月华面露窘色,赔礼道:“小师傅,对不起,对不起。” 陆云风把她拉到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小僧人,见他鞋子上有泥泞问道:“小师傅从何处来。” 小僧人道:“前方有马车掉落悬崖,小僧方才去帮忙了。” 温月华随口问道:“谁的马车?” 小僧人答:“将军府,唐小姐。” 唐雨? 温月华急切问道:“马车在何处坠落?” 小僧回:“出了门,下行百米处。” 温月华提着裙摆跑出去。 虽与唐雨未深交,但那日御花园中她仗义出言,她还是铭记在心里的。 她的马车掉落悬崖,她总要看上一看。 陆云风足尖轻点几下,落地,拉上她,“我陪你一起去。” 程二送上两把伞。 陆云风只接了一把,他亲自执伞同她前往。 - 到了那里,除了四处飘落的垫子不见一人。温月华仔细查看,悬崖深不见底,真要摔下去,估计很难活命。 她心底渐渐生出悲伤,豆蔻韶华,要是这样死了确实可惜。 忽然,前方树木似乎在晃动,接着有人奋力爬上来,那人胳膊上带着血,衣服也被划破了些。 脸上都是泥水,看上去异常狼狈。 温月华跑过去,“唐小姐。” 唐雨点头,“温小姐——救我。” 温月华伸手要去拉她,被陆云风制止,在他眼里除了温月华,其他女人的死活跟他无关。 不过,她要救,他可以由她,前提是,她不能有危险。 陆云风给程二使了个眼色。 程二找来了枝条,几个缠绕下拧成了绳子,跑进,用力一挥,绳子绕在了唐雨的身上。 提力,拉拽,把人救了上来。 唐雨稳稳落在了温月华面前,须臾,一句话也没说,便晕了过去。 山上没有大夫,温月华只的把她先带下山。陆云风脸色有些许的不好。 脸上升起一抹烦躁。 他的马车里最讨厌有别的女人的胭脂粉味。 温月华见状,出声安抚:“等到了将军府我便把人放下,可好?” 陆云风依旧冷着脸。 温月华挪动身子凑近些,偏头看他,“真的生气了?” 此时也顾不得闺阁礼仪,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下他的手臂,“好了,别气了。” 好半晌,陆云风终于给了她个眼神,“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温月华点头,“好,就这一次。” 她长吁一口气,对着他再度扬起灿烂的笑,眼神闪烁似是在夸他。 这笑在陆云风眼里强过万马千军,就像陆云骁问的那样,愿意为了她舍弃多年筹谋吗? 他想,天下与她,她都要。 倘若只能二选其一,那—— 必是她! 没有缘由,因是心之所向。 失了天下他可以再争,失了她,争了天下又有何意。 - 马车先是停在了将军府,等唐雨被接抬走后,又去了祥云府。 温月华看着外面的路,不解问:“这不是回相府的路。” 陆云风淡淡道:“谁说要送你回相府。” 温月华:“……那我要去哪里?” 陆云风:“陪我用了晚膳自会送你回去。” 温月华看着垂落的夕阳,压下不满,柔声道:“我相府也有饭吃,不用去你府上了。” 陆云风盯着她瞧了许久,身体微前倾,“怎么,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 温月华:“……”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陆云风又道:“何为我的府上,难道不是你的吗?还是说,你当真从未在心里想过你我的婚事?” “……!!!” 温月华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怎地突然便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而且,他这什么话语? 什么表情? 怎!么!有!种!控!诉!意!味! 第60章 温月华耐着性子说道:“我今夜确实有事, 不如改天再去叨扰?” 陆云风执拗地问道:“我竟不知, 你晚上还有事情需要做。” 温月华:“……” 这话说的, 词不搭意。 她思索片刻, 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重要?那正好陪我用了晚膳再回去。”陆云风顺着她话说下去。 温月华接着又道:“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我必须要在。” “哦?”陆云风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起来,何事需她亲自到场。 温月华眼见离祥云府越来越近, 对着他道:“反正是有那么些事,你先把我送回去, 他日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再同你细说。” 显然陆云风对她这个说词不太满意,一直没让马车停下。 温月华寻思着要不来个跳车? 转念一想,不妥。青天白日的,她若真是跳下车去, 不消片刻便传遍整个帝京。 丢的可是她丞相府小姐的脸。 直接上手打,武功太弱, 明显是挨打那方。 温月华思来想去, 还只能是扮柔弱,她露出甜甜的笑, 打算把人哄住先离开再说。 不过, 她千算万算却露了一招,后面程二的马车紧紧跟随,琉璃此时正坐在那辆马车里。 她这边马车刚停下, 琉璃便从马车上跳下,急匆匆跑过来,道:“小姐, 我们要回相府了,表少爷还等着呢。” 她过来的时候是跑着来的,有些气喘吁吁,前面那句话说的声音小些,后面怕小姐听不清,不免提的高些。 然后那句“表少爷还等着呢”重重落在温月华耳中,同时也落在陆云风耳中。 她慢吞吞抬眸睨向他,看着他眸色一寸寸暗下,随后又一寸寸亮起来。 陆云风:“原来……这才是你急着回府的原因。” 温月华:“……” 不。 你错了。 真的不是。 她张口想解释,琉璃又道:“小姐,您还是赶快下来吧,回去晚了,表——” 话还未完,门帘子突然掀开,露出一张阴郁的脸。 琉璃吞咽下口水,“殿、殿下。” 陆云风回眸瞪了温月华一眼,弯腰走了出来。气场太强大,自带一股冷风。 冻得琉璃一哆嗦,全身跟着抖了抖。 殿下脾气,着实不太好。 温月华想解释,但见他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心里也生出一丝闷气,对着琉璃道:“上车。” 等琉璃上车后,车夫手里握着鞭子,却不敢前行。 温月华道:“走。” 马车虽是祥云府的,但谁都知晓殿下最重视的就是这位温家小姐,故不敢违抗,听命行事。 琉璃小声道:“小姐,殿下是不是生气了?” 温月华斜挑起唇角,“明天去买些梅子回来。” 琉璃:“嗯?” 温月华:“要最酸的那种?” 琉璃:“小姐要泡酒吗?” 温月华摇头,“不,送人。” 这下琉璃有些不明白了,“送谁?” 温月华:“送、给、咱、们、三、殿、下。” 琉璃“噗”地笑出声,“小姐这是打算酸死殿下吗?” 温月华理了理罗裙,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次只有表弟来的?” 孙姨娘和已故的丞相夫人是亲姐妹,每年都会寻个日子来丞相府小住,最初是为了照看温月华,久而久之后,便成了习惯。 曾经有人提议,要温增海娶了彼时待字闺中的孙玉。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后来,温月华被送走,孙玉也便没了再来的理由。 今知晓她不但回了帝京,还许了人便着人书信一封,想来帝京一见。 时隔多年,有些事已如云烟,温增海允了她的要求。 听闻她这次不是单独来,而是和儿子一起来的。 琉璃道:“好像原本孙姨娘也打算来的,只是中途染了风寒,便又折回去了。只有表少爷一人前来。” 温月华轻点头,“知道了。” 夕阳落山之前,她们回了相府,一番梳洗,又换了干净的衣衫,这才去了前厅。 远远便听到谈话声。 “……母亲一直惦念表姐,这次遣我前来,也是为了……”说话中规中矩听上去倒也顺耳。 只是这句话后,他又道:“听闻表姐同三皇子定了亲,母亲一直都说,身为儿郎一定要报效国家,倘若……倘若能寻个差事,那……” 温增海不动声色道:“哦?” 他道:“不知您能否举荐?” 听到这里,温月华当即对这个表弟有了初步印象,一个不学无术但又想着一步登天的男子。 胸无点墨,却做着不属于自己的梦! 她走进去道:“表弟这话,让人见笑了。云国每年都会有秋闱科考,表弟倒不如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王明霄眸色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稍纵即逝后,笑着道:“这是月华表姐吧?” 他起身行礼。 温月华对着温增海屈膝见礼道:“爹爹,晚膳已备好。” 随后又道:“表弟,许久不见,你越发的俊朗了。” 长得倒是可以,只是这心思太不纯正,不知,孙姨娘平日是如何教导的。 “好,那咱们一起去用膳。” 帝京属北。 王明霄生在江南一带。 南北差异,不但是气候,也体现在吃食上。王明霄是孙姨娘婚后三年吃遍名药才生的孩子,是以平日了对这个儿子极为宝贝。 自小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吃食上更是挑剔。 他坐下后,看着一桌子菜竟然无一道是他想吃的,心中顿生不快,这种不快,从他脸上展现出来。 温月华本不想同他计较,毕竟是亲表弟,去了那个‘表’等同于亲姐弟。 只不过,他这张脸实在影响她进食。 放下筷子道:“表弟,多吃些。” 王明霄到底不算太傻,知晓这不是自己府中,道;“谢谢表姐。” 顿了一下又道:“表姐,听闻你今日同三殿下一起外出郊游。表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月华脸上扬着笑,“哦?那还是别讲了。食不言。” 王明霄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愣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表姐,虽你与三殿下有婚约在身,但女子吗?终究还是要注意些的好,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有损名声,与你……” 温月华手慢慢攥紧,脸上再无一分笑意,倘若不是有人看着,面前这杯温水正好给他洗洗脑。 “啪。”王明霄说的正激动时,嘴里被扔进一颗青枣,不偏不倚堵个正着。 他指着嘴,呜呜出声。 随后,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含笑道:“温相,我来蹭个饭,不知欢不欢迎?” 温增海听到声音,倏地起身迎接,对着徐徐走进来的人道:“参见殿下。” 温月华也站起身,视线落到一身蓝色锦袍的陆云风身上,游走间又落到程二手上。 确切地说,是程二手中的袋子上。 里面装了满满的青枣,有的竟然和鸡蛋那么大。 王明霄被堵住嘴,只能耶耶呜呜,知晓是殿下让人弄得,也不敢自己取下来。 哆嗦着站到一旁。 陆云风在温增海身侧坐下,淡声道:“方才本殿下听到有人好像说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有损名声之类的话,不知这话时谁说的?” 身后的丫鬟奴才齐齐看了眼被青枣堵住嘴的表少爷。 厅内除了王明霄,谁也未发声。 陆云风道:“你吗?” 王明霄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云风执起一只干净的玉盏,轻轻一捏,玉盏瞬间成了粉末。 王明霄两眼一黑,瘫倒在地上。 陆云风接过程二递上的帕子,边擦拭边道:“看来这位身体不适,带出去让太医给瞧瞧。” 程二领命,拎着王明霄的衣领子走出去。 陆云风指着饭菜,不客气地说道:“吃,一起吃。” 他这反客为主的姿态,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妥。 没了燥舌,吃起来顺心多了。 温月华也习惯了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倒也没太在意他的突然出现,饭后,她对着琉璃耳语一番。 琉璃瞪大眼珠子,眼神透着询问。 温月华点头,“去办吧。” 陆云风同温增海在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出来时,温月华正在廊下等着他。 他走上前,“找我有事?” 温月华含笑作揖,道:“也无大事,只是觉得近日一直麻烦殿下,月华想回个礼。” 陆云风这下来了兴趣,“回什么?” 温月华拍了下手。 不多时,有人从柱子后方走出,那人手里抱着一坛子东西。 陆云风不解的看着。 琉璃搬出一坛后,又搬出一坛,一连搬出三坛。 “小姐,都在这了。” 温月华点头示意她先退下。 等人都走了,她指着三个坛子说:“这就是回礼。” 陆云风眉毛一挑,“酒?” 温月华也没解释,作揖道:“时辰不早了,恭送殿下。” 逐客令下的一点头不含糊。 陆云风道:“既然这是你送的那我便收下。”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她送的东西,意义非凡。 温月华离开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程二把坛子都搬了出去。 路上,车里有酸浓的味道流淌出来。 程二驾着马车道:“公子,这好像不是酒吧?” 陆云风看着摆在面前的三个坛子,眼神变得越发耐人寻味,他要来程二身上的佩剑,用力一刺。 密封处被挑开,浓郁的酸味扑面而来。 顺着风飘到外面。 程二道:“公子,这是醋呀。” 陆云风:“……” 不错,都知道如何揶揄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抓紧码完。 第61章 次日一早, 温月华收到了一份回礼, 程二亲自送来的梅子酒。酒香醇厚, 酸味浓郁。 闻一下, 便有些上头。 程二笑着把梅子酒放下, 道:“我们殿下还有一句话。” 温月华:“讲。” 程二压下翘起的唇角,轻咳一声, 学着主子的声音,“那几坛醋收下了, 回头一起共饮。” 温月华面上没说什么,心道:真以为是酒水呢,还共饮。 她让琉璃把梅子酒收下,淡淡道:“殿下贵人事忙, 我还是不便多打扰的好。” “不忙,不忙, ”程二眯眼笑, “在我们殿下心里,任何事都不能同小姐您相提并论。” 这话说的倒不假, 但凡有关温月华的事, 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也会当大事来处理。 譬如,殿下着人调查唐家小姐的事,出现的时机太巧合, 不得不防。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丫鬟走进来,屈膝作揖道:“小姐,唐家小姐来了。” 唐雨? 温月华对着丫鬟道:“把人带到园子里。” 丫鬟走后, 她又道:“琉璃,准备茶水、糕点。” 程二道:“小姐,以前从这位唐小姐交情如何?” 温月华:“见面两次,点头之交。” 程二一本正经道:“那小姐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程二话方落,丫鬟便把人带了进来。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同唐雨擦肩而过时,眼神随意瞟了眼。 那一眼,含着审视,含着探寻,含着敌意。 唐雨似是未察觉般,双眸一直视着前方,见到温月华屈膝做呀,“多谢温小姐昨日的救命之恩。” 温月华迎上前,伸手扶起她,“见唐小姐无恙,我便可以安心了。” 唐雨笑着道:“温小姐叫我阿雨便可。” 温月华也顺着说道:“既然这样,你别也叫我温小姐,叫我月华。” 唐雨点头:“月华。” 温月华:“阿雨。” 随后两人并肩去了亭子里,今日阳光正好,暖意盎然,四周有花儿相伴,倒是一个适合谈天说地的好地方。 两个人聊了好久。 临近晌午时,相府又有人造访,六皇子拿着他的小蛐蛐一蹦一跳的来了。 见到温月华后,就要缠着她玩蛐蛐。 唐雨行礼,他连看也没看,只是摆摆手,说道:“好吵。” 殊不知,他才是最吵的那个。 琉璃一看六皇子来了,立马吩咐厨房多准备了些吃食,殿下挑食的很,一般吃食可看不上。 当然除了这点外还要一点,六皇子到,那么三皇子也肯定会到。 须臾,丞相府又来了贵客,陆云风驾马前来。看他的穿着,似乎是刚才宫里出来。 既然都凑到了一起,也没有要唐家小姐走的道理,温月华亲自把她留下。 原本一个人的午膳,成了四个人一起用。 陆云骁倒也不客气,旁若无人地吃起来,边吃边夸道:“好吃,好吃。” 温月华:“殿下若觉得好吃,那便多吃些。” 她亲自为他夹了菜。 随后一道视线射过来,眼神里似乎诠释着什么。 温月华会意,又给陆云风夹了道菜,笑着说:“殿下请用。” 唐雨四人里最拘谨的那个,温月华怕她不习惯,饭间,一直同她说着话。 久久后。 陆云风:“食不言。” 温月华顿住嘴,这个时候记得食不言了。 不过,她没当面反驳,给了他个挑衅的眼神。 午膳后,唐府来接人,唐雨起身离开。 温月华出门相送,轻轻握住她的手,只道:“有空一起喝茶。” 唐雨上了轿子,脸上立马换了一副神情,再也不是方才那个腼腆娇羞的样子。 眼神犀利。 阴郁。 她对着轿夫道:“去东华门。” 东华门与四皇子府邸只有百米。 轿夫都是她自己的人,立马听命行事。 温月华折返。 陆云风亲自为她泡好茶水,淡声道:“看出什么没有?” 温月华顺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昨日看着伤挺重,方才我借机替她把脉,脉性平和,没有一丝异样。” 陆云风:“所以……” “所以,她昨日那些伤是假的。”温月华顿了一下,蹙眉道,“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今日便来,按道理,她修养几日来才更好,至少那样不会流出破绽。” 陆云风仰头把茶水喝完,“也许……并不是她想来,而是不得不来。” 温月华道:“难道你知晓谁让她来的?” 陆云风可不想从自己嘴里吐出那个名字,更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沉声说:“你只记得不要与这个唐雨深交便可。” 这语气听着有点像告诫孩童的话。 温月华不满的噘起嘴,完全不知自己这副样子落在男人眼中确实另一番光景,名为; 可爱。 “哈哈哈,我又赢了。”陆云骁已经赢了琉苏四局了,兴奋地再次跳起来。 琉苏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琉璃见状,送上桂花糕,“殿下请。” 陆云风注视着温月华,想起今日得的赏赐,便道:“一会儿给你送些东西过来。” 温月华:“什么?” 陆云风:“反正不是……醋。” 温月华被怼的一时语塞,又娇又羞又气。 等见到所谓的东西时,她才晃了眼。这哪是一些,这分明是好多好多。 打听后才知晓,原来陆云风今日在朝堂上被皇上赏赐了,关于河道治理、关于税赋、关于民生,他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方法不错,得到了多数大臣的支持。 云帝甚为满意,当着朝臣的面便赏了很多东西。前朝和后宫一直是相互存在的。 陆云风得了赏,丽妃那也不会落下,云帝也赏了重金。 明丽宫再一次成了大家钦羡的对象。 宫里嫔妃又争着竞相造访,明面上是为了姐妹情谊,实则是想见见云帝。 最近这段时日,云帝忙着国事,已在御书房睡了好久,她们所有人都好多日子没得见圣颜。 听闻圣上此时在明丽宫,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意盈盈的赶往明丽宫。 她人有多欢快,正阳宫里那位便有多愤怒。 孟后气得午膳都未用,筹谋这些年,没成想还是让那个贱人母凭子贵了! 她凭什么! 她的儿子又凭什么! 孟后把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怒吼道:“一群废物!” 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陆云辙走来,见伏了一地的人,沉声道:“都退下!” 人都走完了,他上前道:“母后。” “啪。”孟后给了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早知你这样愚蠢,当日我便留他不留你!” 陆云辙捂着脸,眼前浮现昔日来到正阳宫那幕。 雨夜下,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宫女走出来,把他带了进去,孟后看着手上的丹蔻,问道:“想通了?” “是,儿臣想通了。”年幼的孩子跪伏在地上,膝盖处已经肿了起来。 但为了活命,他没有别的方法。 “那好,明儿你便到我宫里来。” “谢,母后。” 那日后,他入主正阳宫,成了孟后的儿子,至于他的亲身母亲,在某一个雨夜死去了。 …… 孟后把人打了,片刻后,又后悔起来,站起身,走到陆云辙面前,仰头看向他,“皇儿,你别怪母后,母后也是担心你的太子之位。” 陆云辙对孟后忽冷忽热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作揖道:“儿臣不敢,都是儿臣的错。” 孟后摸上他的脸,“既然知晓错了,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陆云辙:“是。” 出了皇宫,陆云辙亲自驾马,直奔城外而去。 陆云风得到消息时,正在同人在书房议事。 一人道:“看来,太子这次是气急了。” 另一人道:“殿下还是要小心些,孟后手段毒辣,多少嫔妃及幼子死在她手中。” 接着又有人道:“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也要快些才好。” 他们都是想扶持陆云风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助他当上太子,他日荣登帝位。 - 相府。 温增海知晓三皇子送了东西过来,便让人把温月华叫进了书房里,两父女深谈了一个时辰。 现在陆云风是皇后那边的眼中钉,但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那方的注意。 温增海不想让她过早卷入这场争端了。 提醒道:“私下里,还是不要和三皇子总见面的好。” 温月华知晓爹爹的意思,点头应下,“女儿知道了。” - 翌日,丞相府小姐,身体不适,谢绝见客的消息便在小范围内传开。 一连有好几拨人来探病,纷纷折损在温增海这儿。 这里面也包括二皇子陆云宴。 他来时带了太医,言语间颇为诚恳,只道是受了母妃所托。 算起来,二皇子的母妃还真同温增海有些渊源,几代之上确实是嫡亲的关系。 姜还是老的辣。 温增海没明着拒绝,言谈间净扯些别的,三盏茶后,陆云宴不得不折返。 温月华听到消息后,笑着慨叹,“还是爹爹厉害。” “那是当然。”琉璃帮她脱掉外衫,“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还是上床歇息吧。” 温月华抬手捏了捏眉心,白日看书看得有些久,眼有些酸涩,她点头:“好。” 原本以为躺下便能睡着,谁知躺了好久,都不曾有困意,正想起身喝些茶水时,忽地外面传来声音。 她重新躺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 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那人着了一身白衫,身上淌着淡淡的香气。 味道很熟悉。 玫瑰香。 温月华心猛地颤了几下,怎么会是他?? 陆云风弯腰坐在床边,垂眸凝视着她,他武功造诣高,夜间视物能力也很高,即便没有烛火,只要他想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床上人儿睫毛轻颤,看样子……尚未熟睡。 悄悄来了这些时日,他也不想瞒着了,先是抬手接下腰带,随后去解外袍。 躺在床上的温月华听着耳边的动静,脸颊渐渐泛红,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会是…… 身体渐渐绷直,在醒来如装睡间犹豫半晌后,她倏地睁开眼,拿着刀抵上他的腰。 “你要干什么!” 陆云风手下没停,声音缱绻道:“我在脱衣服。” 温月华:“……!!!” 第62章 温月华因他的回答呆愣住, 手里的刀下滑了些。 陆云风一个反转把刀夺下, 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姿态娴熟, 好像做过很多次。 温月华一脸恼羞的看向他, 不敢高声说话,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快点起来。” 陆云风把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上方, 眼神好像带着火一般,从上倒下一一扫过, 眸光所到之处,皆带起一片涟漪。 炙热,灼人。 温月华想遮却又动弹不得。 只好抬腿乱踢,胡乱间还真的踢了他一下。 “嘶。”痛楚声传来。 温月华放下腿, 看他一脸难受的样子,轻声道:“踢, 踢到你了?” 陆云风:“你说呢?” 温月华咬咬唇, “很、很疼?” 陆云风道:“踢坏了,这辈子你都会后悔的。” 温月华一时语塞, 这是踢哪了还一辈子后悔。 脑中不期然想起民间关于他的传说, 曾有人道:三皇子不举。 难不成,她胡乱一踢让病情加重了???!! 这也太—— 不幸了。 这种事与男人来说,是最要面子的事, 她把要问的话吞回去,只道:“回头,我给你写个方子。” 陆云风:“嗯?” 温月华:“对你有好处。” “……” 这下换陆云风没话说了, 根本不知道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四周的温度渐渐升起来,两人贴合的地方也跟着热起来。 温月华扭动着身子,“你、你快起来。” 陆云风凝视着她羞红的脸,轻哄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起来。” 温月华:“……” 这还谈上条件了?! 她想不依,可是更不想两人深更半夜躺在一张床上。 “说。” 陆云风凑近她耳边,“明日我会禀明父皇,让我们年底完婚。” 年底? 还有三个多月。 这也太快了。 她还想着万一…… 陆云风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在想着跟我退婚。” “我……” 哦,她还真这么想过。 不过,她可不敢承认。 摇头道:“我没有。” 陆云风:“那好,那我明日便去说。” 温月华:“是不是……有些快了?” 陆云风:“不然我告诉父皇,我们立马成婚可好,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温月华:“……” 当我没说。 她乖乖把嘴闭上。 陆云风见状,露出宠溺的笑,啄了下她的唇,松手起身。 温月华手上没了束缚,蹭的站起来,居高临下道:“你快点出去!” 深夜闯她闺房,这要是给别人看到,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江湖儿女可以不拘小节,但现在是在帝京,她的一切都同相府有关。 她的名节有损,相府亦是。 陆云风抬眸睨向她,视线落到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月光落到她身上,映出她白皙的肌肤。 如雪般白皙。 如玉般皎洁。 如明珠般耀眼。 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红色肚兜带子,所有汇合到一起,晃的人眼花缭乱。 陆云风看得有些呆住。 温月华察觉到不对劲,垂眸看去,这一看,差点晕过去,她的亵衣何时开了。 扔了匕首,她急忙转身穿好。 陆云风待她穿好,出其不意地扯过她的手腕,一个用力把她拉怀里。 “那日强行把我掠来府里成亲,怎没见你这般拘谨,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 温月华挣扎,“那日能和今日相比吗?” 那日她若不那样做,很有可能还是同前世一样,去和亲,然后被乱箭射死。 人在性命攸关中,肯定要先保命。 可这次没有性命威胁,只有名声。 当然是要先保名声了。 陆云风把她抱到腿上,牢牢环住她的腰,“与我来说,都一样。我们的缘分,自那日便开始了。” 温月华:“……” 要是知晓后面会这样,她就是找个要饭的,也不会招惹他。 可这世上,从来不曾有那个假设,也从来不曾有后悔药的存在。 两人不经意间弄出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夜的琉苏,她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温月华人被困着,姿势撩人,动弹不得,想说屋内有情况,但嘴边的话出口时还是改了方向,“没事,你睡吧。” 等外面没了声音,温月华拍了下他的手,“快松开。” 陆云风也不想真的惹恼她,松开手把人放到了床上。 温月华戒备地退到最里面,小鹿眼牢牢凝视着他,即便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能想象的出他此时的样子。 定是眉目含笑,一脸的春风得意。 忽地,有风刮过,吹开了虚掩的窗棂,吹拂间卷起案几上的书籍。 里面有一封信笺被吹得掉落下来。 温月华心道不好,急忙起身去捡。不过她终是慢了一步。 书籍落在了陆云风手中,他见她这么急,打开信笺,借着月色看了一眼。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看一眼,只是当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时,眸底的颜色变得晦暗如深渊。 漆黑不见底。 那是一封问候信,字里行间没有表达出一个‘爱’字,但通篇读下来,你却能深刻的感受到书写之人的情谊。 信是写给‘华儿’的。 书写之人是:三哥哥。 陆云风很想把这封信当做一封普通的书信,可……他知晓不是。 这是一封男子写给女子的信。 他攥着信,缓缓睇向温月华,盯着她的眸久久未曾移开。 温月华感受到他气息的转变,情不自禁地解释道:“这是位故人写给我的信,不过,我们已好久不曾联系了。” 陆云风沉声问道:“你喜欢他?” 温月华眼底升起一抹苦涩,“我说了我们已好久不曾联系,而且他明确告诉我,他不喜欢我。” 顿了一下,又道:“你听明白了吗?写信的主人——不!喜!欢!我!” 五年错付,与她来说是心痛。 陆云风感受着她的悲伤,好像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疼得他难以附加。 除了疼痛,还有窒息。 怪不得她不喜欢他,原来—— 她早已有了意中人。 “他是谁?” 温月华双臂环膝,“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至少在她的世界里,他已经不复存在了。 陆云风哑着声:“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还喜欢他?” 温月华头埋进膝盖间,闷声回:“不喜。” 话落,四周安静下来。有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又卷起了丝丝凉意。 温月华没了睡意,下巴磕在手背上,保持着屈膝姿势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隐约听见吴绪练剑的声音。 吴绪有晨间练剑的习惯,雷打不动,每天都会练上两个时辰。 往常这个时候她在睡梦中,今日却怎地也睡不着。跳下床,拿起墙壁上挂的剑,穿了件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风打在身上有些冷。 可她仿若未觉,拿着剑向吴绪刺去。吴绪后退两步,侧身躲开。 温月华:“陪我练剑。” 吴绪瞧着她泛红的眸子,什么也没问,只道:“好。” 两人你一招我一招,划开了漆黑的天际,迎来了今日的朝霞。 温月华医术尚可,但剑术却是一般,内力不足,很多招式都不能发挥它的作用。 琉璃从房间内走出来,一抬眸便看到着了一身单衣的小姐,嘟囔道:“要死。” 急忙走近房间拿了件披风,颤着声道:“小姐,你是想要了奴婢的命吗!天气这么凉,怎地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衫。” 说完了,她叫了声:“琉苏,琉苏。” 琉苏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擦擦眼,“怎么了?” 琉璃打了她一下,“不是让你守着小姐吗?” “小姐她在里面——”琉苏定睛一看,“小姐,你何时出来的?” 温月华不想再听她们叨叨,把剑扔给琉苏,对着琉璃道:“我要沐浴。” 琉璃急忙去办。 琉苏双手托着剑回了房间。 - 这天,因晨起的练剑,温月华还真的病了,病来如山倒,她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三日。 这三日里,帝京好似平地遇到惊雷,大臣们人人自危。 原因是,前几日查出一批草药,由它牵引出一桩屯兵案。云帝派太子去调查,岂料二皇子不知从哪寻来的花名册,说太子爷也有参与其中。 除了一些证人的签字画押外,还有太子爷的亲笔批示。不是一封,是十封,上面有太子爷的印章 。 四皇子还提供了一份太子结党营私的证据,涉及大臣若干,涉及银两十万两。 屯兵、结党营私、十万两黄金,哪一件都是死罪。 云帝龙颜大怒,扬言要严惩。大臣们纷纷求情,太子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 云帝在这些老臣的游说下原本是打算轻饶,让他暂且闭门思过。谁知逛御花园时无意中看到了六皇子。 他正在放风筝。 云帝随口问道:“谁给你的风筝?” 陆云骁眨眨眼说:“是太子哥哥给我的,他要我闭嘴的。” 云帝探寻:“闭什么嘴?” 陆云骁食指放在唇间,“父皇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云帝:“好。” 陆云骁凑到他耳边,“太子哥哥在和云娘娘玩呢。” 云娘娘是云帝刚纳的妃子,年方十八,长得清纯动人,皮肤能掐出水来的那种。 云帝微愣:“玩?” 陆云骁没说话,做了个脱衣服的动作。 云帝大怒,“骁儿可知他们在哪里?” 陆云骁摇头:“儿臣不能告诉你,太子哥哥在前年的假山后面。” 云帝广袖一甩,怒气冲冲离开。 当场捉到了他们,只是太子眼神涣散,死活不认。 出了这样的丑闻,云帝岂能忍,夺了陆云辙太子之位,五花大绑扔进了地牢里。 孟后一哭二闹,最终也没把人救回来。 当晚吐血昏了过去。 陆云风得到消息时,正在郊外屋舍里看那人用嘴写字。 没了手筋脚筋,没了舌头,他还有嘴,用嘴含住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字。 ——孟皇后。 程二把纸递上来。 陆云风看着上面的三个字,眼神里流淌着嗜血的光芒,好,很好。 原来真的是她。 - 夜里,有宫女端着汤药走进去正阳宫,此时的正阳宫如同冷宫一般,一点人气也没有。 她趁人不注意,掐上孟后的嘴强行灌了进去。 出来时,告诉其他宫女,“皇后说了,不许打扰。” 就这样,直到第二日有人进了寝殿,才发现皇后已经殡天。 一代帝后,就这样轻易陨落。 而她做过的那些事,却被一桩桩爆出来,云帝碍于面子,下令不许再谈及此事。 这才安静了下来。 当温月华知晓这一切时,已经过去了十日。这十日里六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相继来探望,只有一人迟迟没有露面。 他人不知其内里,温月华是知晓的。 她想以他的性格,这婚事许是应该作罢。 心里虽有惆怅,但也没表现出来,照样和琉璃腌制了过冬的菜。 这些菜都是爹爹喜欢的,她做起来,自然是上心。 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 房檐上的程二看着自家一脸黑的主子,小声叨叨道:“公子,好像你离开这几日夫人一点都没想你。” 这话说的有些扎心。 陆云风脸色一沉,“多嘴。” 他不愿再做梁上君子,一个跳跃进了院子里,对着正在忙碌的人儿说道:“看来没有本殿下,你过的甚是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陆云风:狠起来,我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第63章 温月华听到声音, 仰头望去, 星眸里映出一张男人的脸, 好看到让她心颤。 她长睫慢眨, 就怕错过了眼前的风景。看着看着嘴角微不可闻地挑起, 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陆云风今日穿了件白色锦袍,同色系的束带, 腰侧挂着一条玉佩,还是她在杭州时看到的那条。 穗子有些许的陈旧。 那日没来及得细看, 今日仔细一瞧,竟然觉得编织的手法很眼熟。 琉璃也看到了那条玉佩,扬唇道:“小姐,殿下戴的玉佩是你送的吗?” 温月华摇头:“不是。” 琉璃咦了一声, “那怎么穗子的编织方法跟小姐编织的一样?” 琉璃不说,温月华还真没想到, 只是看着眼熟, 没往自己身上扯。 经她一提醒,她又仔细看过去, 还真是——一样。 陆云风也听到了琉璃的话, 眉梢一挑,“当真?” 琉璃回:“整个帝京只有我们小姐是这样的编织手法,旁人我还真没见过。” 怕陆云风不信,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折回屋里,又拿出几条带有穗子的玉佩, “殿下您看,是不是一样的?” 陆云风接过,有摘下自己腰间那条,细细比对一番,除了色泽,编织手法确实一样。 他拽起温月华便往屋里走。 温月华也处于混乱中,忘了反抗,紧跟他的步子。 房门打开,又关上。 陆云风一个拉扯,把她抵在门上,压低声音问:“告诉我怎么回事?” 温月华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颤着音道:“我、我也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晓,难道是凑巧的? 可这也太巧了吧。 或许是她送给他的? 但温月华又没有一丝记忆。 她只是重生了,不可能会失忆的。 似乎想起什么,挑眉问:“这玉佩是你的,你总不会不知道是谁送的吧?” 陆云风垂眸凝视着她,黝黑的瞳仁里渐渐放出光。 温月华惊讶地问:“你真不知道?!” 她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一幕。 难不成他失忆了??!! 陆云风给了她答案,“嗯,不记得了,反正好久以前便佩戴在身上,我曾经以为是母妃的遗物,不过看样子,好像不是。” 他盯着温月华道:“也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 她有可能是送他玉佩的人吗? 眼神太过炙热,温月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慢慢绯红起来,伸手推了推,“讲话就讲话,为何要离这么近。” 陆云风把她的手拉下来,身体又近了一分,“离近些才能看的仔细。” “看什么?” “看你有没有骗我?” 温月华抿抿唇,她重生这事,谁都不知情,若说骗,也只有这一件事没有告知。 “谁、谁骗你了。” 陆云风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幽幽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最希望什么吗?” “什么?” 他锁着她的眸道:“这条玉佩是你送的。” 温月华:“……” 你这希望容易落空。 她乖乖没接话,怕一个不察着了某人的道。 不过她也是真的好奇,到底他的玉佩是何人所赠?为何同她编织手法相同?? 这夜,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有个小女孩一直在廊下编着什么,明明艳阳高照,可她始终不曾看到她的脸。 只能听到她软软地声音,“这条玉佩编来送给……” 女孩的声音被雷声掩盖住,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当温月华想细听时,猛地睁开了眼,窗外大雨从天而降,似泼洒般落到院子里。 闪电不期而至,照射的四周一片亮堂。 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柱子上有支箭,箭上插着信,把箭取下,打开信。 是她师父的笔迹。 信上说:有人得了急症,继续书籍上的药方救命,要她派人把书籍送过去。 温月华穿上衣衫,唤醒琉璃,命她把吴绪叫来。 外面四更鼓声敲响,吴绪抱剑站在窗外。 温月华走出来,把书籍给他,“帮我送给师父。” 吴绪:“好。” 温月华:“保重。” 吴绪接过书籍,点头离开。 不多时,有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快马离开。 - 这次雨水有些大,断断续续下了三日才停歇,三日后,温度骤降,寒意袭来。 温月华膝盖有些受不住了,隐隐作痛,但她不想让人知晓便一直没让大夫看诊。 旁人或许没察觉,但陆云风还是看出来了,垂眸看着她,“不舒服?” 温月华摇头:“没有,快走吧。” 早朝后,云帝下旨,要他们一起进宫面圣,用完早膳陆云风接上她便一同进了宫。 马车不能在宫里行走,他们只能步行到御书房,陆云风常年习武,别说是走这些路,即便走再远的,也一点不惧。 可走着走着,他却发现她的步子越发缓慢了。额头上还冒出了些许的汗珠。 风吹过时,冷热交替,疼痛复加。 陆云风倏地顿住步子,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弯腰打横抱起她。 温月华惊呼中,搂上他的脖子,一脸羞红地说:“这里是皇宫,你快点放我下来。” 陆云风大步向前走着,脸上无半分窘色,见她一直在动,提醒道:“你要是想我亲你,可以继续动。” 轻飘飘的警告,比任何话语都管用。 温月华当真不敢动了。 陆云风唇角微微翘起,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前方太监见状,惊得差点摔倒,稳了稳身子,犹豫好久开口:“殿下,这似乎有些不妥?” 太子被废,眼下呼声最高的便是这位三皇子,是以,他虽然觉得甚为不妥,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什么。 只能好言相劝。 陆云风给了他个冷冷的眼神。 太监不敢言语,躲到一旁。 没多久,三皇子抱着夫人去御书房面圣的消息长了翅膀般飞到宫中各处。 能被皇子如此护着,那可是多少贵女们求都求不来的,一时间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 生气的也有。 孟宇凝今日进宫面圣,正巧同他们擦肩而过,看到一脸娇羞被三皇子紧紧抱在怀里的温月华,差点背过气去。 胸前起伏不定,就想着温月华凭什么如此好命,她也不差呀。 许是三皇子久居塞外,欣赏女人的眼光也变了,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孟宇凝这样想时,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擦肩而过之际,体力不支地倒向一侧。 她脑海中想象的场景是: 三皇子扔了手中的温月华,一把把她抱住,然后一个旋身,她妥妥跌在他怀里。 四目相望,总会有些绮丽的事情发生,情不自禁时做些什么,正巧被圣上看见,然后她便顺理成章 …… 想的太过美好,跌倒的瞬间也没收住力道,眼见要贴上时,陆云风一个侧身,来开了距离。 然后,他又快走两步。 只听身后传来“咚”地响声,同时伴随着哀嚎声。 孟宇凝趴在了地上,额头顺势也磕了上去,哇地哭出声。 陆云风步子未停,继续走。 温月华回眸看了一眼,“她好像摔的很重。” 陆云风垂眸看着她,“要我去扶她?” 温月华盯着他的脸,认真回:“不要。” 回答甚是满意,陆云风扬起笑。 孟宇凝自知丢人也不敢说什么,在宫女的搀扶下跛着脚离开。 须臾间,关于孟宇凝舍身不成,反跌一身伤的消息,再次被传开。 同方才的反应不同,这次大家听了,只是不停的讥笑调侃。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孟家千金,当着乃‘德女’了。 进御书房前,陆云风放下温月华,两人各自理了理衣衫,一起走进去。 云帝仿若不知方才发生的一切,只道同他们谈话家常,随口还说起了成婚事宜。 温月华早前拒绝和亲,自知理亏,道:“全凭圣上做主。” 子女婚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更何况是帝王家,云帝找他们询问不过也是走个形式。 陆云风知晓。 温月华也知晓。 一直恭敬道:“听圣上安排。圣上做主。” 闲话家常了一个时辰,茶水喝了三盏,云帝终于放人,道:“王公公安排车辇把人送出去。” 王公公得了圣令,派车辇把温月华送出了宫。 云帝把玩着茶盏,淡声道:“看出来了吗?” 王公公摇头,“瞧着一点破绽也没有,想来六皇子那日说的话,不是三皇子教的。” 云帝多疑,那日听闻骁儿说的话后,未曾细想便把辙儿打入了地牢。 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妥,倘若这是他人一手操纵的,岂不是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这才有了今日要他们进宫,试探一事。真要试探出是谁,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片刻后,太监来报,“二皇子到。” 云帝给王公公使了个眼色。 王公公亲自把人带进来。 品茶议事,陆云宴在御书房也呆了一个时辰。 出来时,后背隐约有汗渍浮上,风吹来,卷起一阵寒意,身冷,心更冷。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那一眼涵盖太多,帝王家最是无情,这句话真是不假。 陆云宴离开时,遇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陆云连,他道:“皇弟今日看着气色不太好。” 陆云连轻咳一声,手放在膝盖上,“昨夜染了风寒。” 陆云宴:“那还是不要面圣的好,万一不小心过了病气,便不妥了。” 两人的谈话落到王公公耳中,陆云连到殿门外时,他笑着迎上来,“四殿下,圣上倦了,改日您在进宫吧。” 陆云连低头道:“好。” - 温月华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口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见不是回相府的路,问道:“这是去哪?” 陆云风盯着她,久久道:“泡温泉。” 温月华眸子倏地大睁,“什么?” 陆云风定声道:“泡温泉。” 停了一下又道:“你和我。” 温月华:“……” 第64章 温月华牢牢凝视着他, 想从他眸底看出真假。 他不会真要同她一起去泡温泉吧? 不、会、吧? 温月华趁机瞧了陆云风好久, 但他面色如常, 说完那句‘你和我’后, 便不再言语。 她的心跟着揪起来, 看样子好像是真的。 他竟然真有此想法! 温月华忍不住生起闷气来,琢磨着要是把他一脚踢下马车, 不知会如何? 陆云风见她一下蹙眉,一下咬唇, 一下瞪眼,眉宇间也染上喜色,能见到不一样的她,当真是人生幸事。 生了主意, 便又说道:“温泉里没有外人在,放心。” 温月华眉梢高高翘起, 没有外人在, 那么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是这个意思吗? 怒气以于胸腔升到头顶, 脸上的色泽也比方才更加绯红。 不过这次是气的。 她长吁一口气, 好言相劝,“不管如何,月华总归是女儿身,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此举,可是逾越了。” 陆云风凝视着她的脸, 沉寂许久道:“我还曾搂着你夜夜安枕过,今日只是和你一起泡温泉,又有何惧?” 夜夜? 安枕?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免被他的话气到咬牙切齿。怕他再说出什么惊雷般的话,她倾身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唇。 侧眸看向车帘外面,道:“殿下休要胡说。” 她只顾着堵住他的嘴,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现在她弯腰俯首的姿势,气息交缠,更是惹人浮现连篇。 “殿下马上——”程二冷不丁地掀开车帘,一抬眸便看到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瞳孔一震,倏地放下帘子,沉声道歉:“殿下,属、属下不是故意的,属、属下是想告知您,我们到了。” 温月华一脸窘意地跌坐回去,头转向里侧,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陆云风倒有些许的失落,他抬手抚摸了下嘴唇,上面好像还留有她手的温度。 很暖。 温月华不经意间瞧到他意犹未尽的样子,脸像火烧般燃起来。 马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陆云风弯腰上前,打横抱起她,“别乱动,不然——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还是这个警告,作用力却是惊人的。 虽然温月华死命不想下去,但她更不想被他亲。 “掀帘。” 程二听到命令,跳下马车,伸手把帘子掀开。 陆云风手上抱着人,踩着矮凳下来。 温月华是真的羞涩了,顾不得礼仪,头埋在他怀里,就怕被人瞧见。 殊不知,其实这里根本没有。 这是郊外的一处温泉,同上次带她去的农舍隔着几百米的距离。 天然泉水,温度合宜,对痼疾很有疗效。 而他为了让她放心使用,这段时日一直在加紧修葺,温泉四周已被山石包围起来,怕她泡的时候无趣,又命人在每处山石上刻了图案。 有花草,有飞鸟。 有诗词歌赋。 配上氤氲的水气,烟雾缭绕间如入仙境。 温月华便这么任他抱着一路向上走,约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来。 热浪扑面而来,人似笼罩在雾气中。 陆云风见她还死死抓着他的锦袍,笑道:“还不松手,难不成真想同我一起泡温泉?” 温月华蓦地松开手,红着脸看下来,站稳后,拉离开两人的距离。 陆云风打趣地问:“你自己宽衣还是我帮你?” 温月华微微后退一步,“谁用你宽衣。” 热浪袭来,膝盖处传来暖意,疼痛似乎轻了一丝。 她对泡温泉也不那么排斥了,只想着让他赶紧离开。 陆云风轻轻拍了两下手,身后有三名丫鬟打扮的人走出来,屈膝作揖道:“殿下。” 陆云风:“伺候夫人沐浴。” 得了交代,丫鬟们走上前,“参见夫人。” 温月华摆了下手,再一抬眸眼前已没了陆云风的身影。她放心的任丫鬟们伺候。 着了亵衣泡在温泉里。 泉水温热,泡的越久,只觉得身体越发通畅,轻轻活动了下膝盖处。 几乎感觉不到痛意。 她弯起唇角,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原本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没成想还是她多心了。他也算半个君子吧。 温月华这边刚夸完他,帝京里便传出三皇子同温家小姐一起泡温泉的消息。 传播之快令人咋舌。 众人嗟叹,“这婚礼怕是要快了。” - 次日,圣旨送到相府,着三皇子陆云风、温相之女温月华年底完婚。 除了相府和祥云府收到圣旨外,宫中各司也都收到了旨意,此时距离年底还有三月有余。 皇子大婚需准备的东西繁多,真要算起来,三个月哪够。但圣上既然下了旨意,就是不吃不睡,他们也要把所需东西赶制出来。 温月华自从接到圣旨后,一直陷入沉思中,在嫁与不嫁间反复跳横。 手中的鲜花已经被她扯掉了好多。 “嫁。” “不嫁。” “不嫁。” “嫁。” “……” 琉苏见状笑出声,“小姐,你在这么扯下去,花园里的花都不够扯了。” 温月华顿住手一看,粉红花瓣已经铺陈了好几层,她这是造了多少孽?! 对着琉苏勾勾手指,“你觉得三皇子为人如何?” 琉苏不若琉璃心细,正因如此说话也从不会拐弯抹角,“奴婢觉得三皇子甚好。” “何为甚好?” 琉苏想起茶楼里说书先生每次说起有关三皇子的丰功伟业时,眼珠子总会放光。 台下听的人也赞不绝口。 让大家都夸赞的人,总不能是坏的吧。 还有,三皇子每日都会着程二给小姐送些东西,吃食、糕点、首饰,哪一样不代表着喜欢。 对,厨房里的老嬷嬷说了,一看三皇子就喜欢小姐喜欢的不得了。 琉苏没喜欢过人,嬷嬷说是,那肯定是了。 她思索了好久,道:“疼爱小姐便为甚好。怜惜小姐便为甚好。懂得小姐便为甚好。” 温月华被琉苏正儿八经的回答给惊讶住,“谁交给你说这些的?” 琉苏:“奴婢自己领悟的。” 温月华又陷入沉思中,或许真如琉苏所说,他对她……甚好。 或许,嫁给他也是不错的选择。 温月华想通了这些,便没了那层顾虑,笑着道:“琉苏把这些花晒干,回头我给你们做胭脂。” 琉苏一听,喜上眉梢,她家小姐就是厉害,不但诗词歌赋行医问药样样精通,还会制作胭脂水粉,真是她的好好好小姐。 成婚旨意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祥云府、相府。 忧虑的自然是四皇子府。 “啪。”水杯掉落碎了一地。 “主子。”有人屈膝跪在地上,“是属下无能,没能及早的寻到小姐,是属下失职,属下越以死谢罪。” 说着,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对着脖子抹去。 “咔。”又有刀戳过来,把他手中匕首戳掉。 陆云连冷着脸道:“滚!” 男子弯腰退了出去。 苍穹如墨染,寻不到一丝光泽,他在廊下站了好久,最终生成一计。 离开府后,去了将军府。 唐雨正在练剑,忽地有人向她进攻,她挥舞着剑同对方过了几招后,顿住:“是你。” “是我。” 唐雨眼底闪过一抹光,“是不是殿下找我?” “不是。” 唐雨眼底光泽消失,“那是何事?” “明日你把温月华约出来。” “你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你只要记得完成这件事后,咱们两讫。” 唐雨思索了片刻,道:“你说的,完成这件事后,咱们两讫?” “对。” - 次日,早膳后,温月华正在看书,忽地侍卫来报,说唐家小姐来见。 温月华道:“你去告诉唐小姐,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见。” 若说之前还对唐雨有些好感,经过那次悬崖的事后,这些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她最讨厌的便是欺骗她的人。 偏偏唐雨就是一个。 用自己的性命去欺骗,说明她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也许她便是这件事的主角。 温月华不想给任何人害自己的机会,重活一世,她还想长久的活着。 拿起书,继续研读。 “月华,月华。” “唐小姐,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唐雨强行进来,侍卫也不好拦着,一路跟到此。 温月华把书放下,接过琉璃送上的暖炉,起身走出去。 唐雨见她出来,快走几步,亲切道:“几日不见,我甚是想念,所以……” 温月华扬起唇,吩咐道:“琉璃备茶。” 唐雨拉上她的手,“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温月华抽出手,轻咳两声,“我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不如他——” 话未完,有刀抵在她腰间。 唐雨依边笑边压低声音道:“跟我出去一趟,晌午前便回。” 温月华:“我要是不去呢?” 唐雨刀子扎的又用力了些,“月华,别逼我。” 温月华思考了下此时的处境,自救不太容易,不去,好像又不能。 那倒不如顺了唐雨的意。 她正好也想见见这个处心积虑想害自己的人是谁。 她在明,敌人在暗,还是早些把那人揪出来的好。 温月华弯起眉眼,道:“琉璃,我同唐雨出去一趟,你在府里呆着哪也不要去。” 琉璃一时没听明白,小姐出府从来都要她陪着,怎地今日倒不让她跟着了。 正想上前询问时,唐雨拉上温月华一起转身离开。 虽然她掩饰的够好,动作也够快,但一剂刀光晃上了琉璃的眼。 她眼眸瞬间大睁,想起小姐方才说话时的举动,顿时明了,二话不说,从侧门离开。 - 陆云风正要出门办事,忽被人扯住袖子,“殿下,救救我们小姐。” 第65章 温月华随唐雨上了一辆马车, 车上同她浅淡交谈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唐雨一直用刀抵着她, 许久未开口。 温月华换了个方法问:“唐雨, 毕竟我与你有救命之恩, 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 到底是何人要见我吗?” 唐雨瞟了眼外面,淡声道:“到了那里, 你自然知晓。” 温月华道:“绑了我,与你有何好处?” 唐雨双眉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虽是轻微浮动,但映在温月华眼底,却是不同的。 在说明,她也有曾有过一丝犹豫。 温月华轻动了下手臂。 “别动。”唐雨出声。 疾言厉色间, 手中的刀子倒是没近半分。 温月华见状又安心了少许,只要她不忍, 她便有机会逃离。 马车颠簸间走进一条巷子, 七拐八拐后又走向另一条街,沿着石子路, 一直到了西城门。 临出城门前, 车子一个颠簸,温月华撞到了窗子上,手也跟着滑了出去。 须臾间, 有东西从她掌心掉落。 她手收回来的很快,唐雨稳住后,她也早已坐稳。 “小姐, 你们没事吧?”车夫问道。 唐雨:“没事,快走。” 车夫重新挥起马鞭,疾驰前行。 马车经过的地方落下一块方巾,有风袭上,卷起方巾把它挂到了树梢上。 唐雨马车出城好久,才有快马追来。 陆云风询问了一二,双腿夹住马肚子,用力挥鞭离开。 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没多久便下起雨,小路泥泞难行,在唐雨的要求下走了山路。 山路虽陡,但距离近。 车夫劝慰:“小姐,此时上山,易发生危险。” 唐雨吼道:“回去后我给你重赏,走!” 只要把她带去那,完成了命令,她以后同那人便再无瓜葛,而她真正的身世便无人知晓。 她便还是将军之女,唐家小姐。 只要这么一次…… 只要这么一次,她便可以解脱了。 握着匕首的手掌心微微沁出汗,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温月华感觉到痛楚,秀眉一拧,低头看了眼腰间。今日她着了一身粉色罗裙,芍药花点缀,栩栩如生。 此时腰间处的山药花,白色染成了红色,且越来越红。 唐雨也低头看过去,手退后一些,道:“我不是故意的。” 温月华忍着痛,挑起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你能说我是无辜的吗?” 唐雨面色露出歉意,正要接话,突然车夫高呼一声:“不好。” 紧接着马车似乎凌空翻起,随后一直向下滚落,马屁的嘶吼声,人的喊叫声,还有呻吟声。 温月华趁机夺过唐雨手中的匕首,在马车即将掉落到深渊前,艰难跳出来,握着刀子的手狠狠插进山体中。 唐雨也跳了出来,慌忙中拉上了温月华的右脚。 两人悬挂在半山崖上,仅有的支撑点是插入山体中的匕首。只是匕首太短,插入的并不多。 两个人的重量,终究不是它能承受的。 风呼啸而过,雨越发的大。 温月华嘶吼道:“这下你总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抓我的吧?” 唐雨死命抱着她的脚,身体随风摆动几下。 温月华:“还不肯说?” “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也许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临死前你解了我的惑,难道这也不行。” 半晌后,唐雨道:“是四皇子。” “四皇子?”温月华不解,他为何要见她,还是以这种方式。 唐雨既然说了,便没想再瞒着,伴着风声道:“四皇子心悦你。” “心悦我?那便要你绑我?”温月华冷哼一声,“他这心悦大可不必。” 唐雨仰头替陆云连辩解,道:“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他……真的很好。” 好? 好会想着要了她的命。 若这是好,那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这种好。 忽地山间传来雷声,紧接着迎来闪电。 温月华的体力渐渐不支,她仰头望了眼漆黑的上空,难道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垂头对着唐雨说道:“你是好姑娘,倘若有幸活着,还是不要再做傻事的好。” 这句话在唐雨心中升起波澜,她好吗? 不,她不好。 今日若不是她,事情也不会到如此田地。 一刹那间,有个决定浮现在脑海中。 她仰头高呼:“温月华——” 温月华:“怎么?” 唐雨:“保重。” 语罢,手跟着松开。 温月华急切呼唤:“唐雨,——” 唐雨最后一刻留存在她眸中的是一抹笑,有些苦涩,也有些欣慰。 电闪雷鸣间,风突然大起来,温月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悲伤,她望着摇摆的树枝慢慢伸出手。 这是眼前她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指端几次碰触到又堪堪失败,风太大,枝叶摇摆的太过晃动。最后一次尝试时,她借助凸起的石壁,脚尖轻踩在上面。 身体也随之偏移。 恍惚间,树枝落入她手中,唇角那抹笑意还未来得及扬起,她一个不察,向下倒去。 “啊——”山涧里传来她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影从高处跃下,人影使用内力,坠落的似乎比她还快。 几个转身动作,便把她揽在了怀里。 温月华鼻息间涌入淡淡的玫瑰香,她蓦地睁开眼,眸底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尚未开口,陆云风出声道:“调稳气息我带你上去。” 足尖轻点,几个辗转间他们上移了好多。 崖上有人扔下绳子,就着风声喊道:“殿下,抓住。” 陆云风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揽着她的腰肢,拼尽全力向上飞跃。 温月华体力不支昏迷前,环上了他的腰,轻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 陆云风把人搂得更紧些,“放心,一定会安全回去的。” …… 琉璃在上面不停哭泣,“呜呜,小姐,小姐。” 她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倾斜而下。 忽地,有人影出现在眼前,被泪水模糊的双眸猛地太睁,“小姐。” 她急忙跑上前。 陆云风把人救上来,自己也没好多少,悬崖下多是峭壁,凹凸不平,有很多尖锐的岩石,身上被划出好多口子,锦袍也被鲜血染红。 程二扶起他,“殿下,你还好吗?” “还好,”陆云风抱着温月华,“马车在哪?” “在前面,我去牵。”程二急匆匆离开。 风越发大,卷起一棵粗壮的树干,在他们未察觉时,倾倒下来。 琉璃率先看到,急呼:“殿下,小心。” 陆云风一番折腾,体力消耗了很多,为了护住怀里的温月华,躲避不及,被树干砸中了头。 当即也昏了过去。 …… 三日后。 丞相府。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唐家小姐也太坏了,怎么可以那样对小姐。” “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好人,没想到她竟然同四皇子密谋害你。” “幸亏老天有眼,佛祖保佑,您安然无恙。” “这次,我一定要给佛祖多上几只香,多添些香油钱。” 琉苏自从温月华醒来,小嘴便没有停过,一直叭叭叭地在那说个没完。 相比起来,琉璃文静多了,她端着参汤一口一口的喂着,“小姐,你可是担心殿下?” 温月华忆起他救自己那刻,心狠狠抽了一下,“他可还好?” 琉璃点头,“小姐放心,殿下一切安好。晌午那会儿还来看过小姐。” 温月华伸手欲掀被子,“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他。” 琉璃拦住,“小姐,太医要您静养,不如这样,我派人去知会程二。” 温月华头晕的很,点点头,“好。” - 陆云风来的比想象中快,见温月华正在看书,快走几步,坐在榻上,一把抱住她。 温月华微微挣扎,见挣脱不开,便放弃了,乖乖任他抱着。 陆云风心情激动,不单是因为她的醒来,更因为,他恢复了记忆。 山上被树砸在头部,醒来后,他记起了很多往事。 很多关于他和她的往事。 原来,得知她死讯后,他气急攻心,狂吐好多血,最后也死了。 也就是说,此时他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他重新又活了过来。 前世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有人竟然将计就计,学他笔迹给她写了一封绝情信。 让他们生生错过了彼此。 好在上天见怜,在这世相遇。 陆云风伸手按住她的头,轻声道:“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温月华被他撼制着头,不好说话,心道:他今日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 只是,当那日她无意中看到一封书信时,才彻底明白过来,他为何如此。 五日后,温月华受温相所托,去祥云府送样东西,反正都是要成亲的关系,加之云国国风开放,是以婚前男女见面也是被允许的。 所以,温月华便也没有避嫌,大方去了。 此时,陆云风正前往宫里,四皇子身体不适,一日不如一日,圣上焦灼寝食难安。 他前往,一是为了宽慰,二是为了朝堂上的事。 大臣举荐陆云风当太子,云帝一直未松口。而他似乎也不在意,疏离有度,进退有章 法。 云帝几经权衡,老二无意,老四恐活不了多久,老六孩童心性,这里面也只有老三合适。 着令礼部准备册封大典。 陆云风刚到御书房,便看到匆匆而来的王公公,二话不说屈膝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这个称呼让他愣了一下,“王公公这是何意?” 王公公眉开眼笑,“圣上有旨,册封您为当朝太子,已着礼部准备册封大典了。” - 彼时,温月华正在祥云府书房里翻阅着一本书籍,无意有东西从里面掉落。 是一封信。 她弯腰捡起,无意中瞟了眼上面的字迹,脸色跟着一沉。 这字迹? 这…… 第66章 正文完结 字迹很熟悉, 是她刻在脑海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记。 那是—— 三哥哥的笔迹。 这里为何会有三哥哥写的书信? 好奇心驱使下, 温月华打开了信笺。 信是写给程三的, 寥寥数语。 ——把该处理的人, 都处理了, 一个不留。 落款是:陆云风。 温月华身体一颤,情不自禁的倚靠在案几上, 盯着最后那三个字,久久未回神。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哥? 陆云风? 心中似乎有一个想法生成, 但是又立马否定,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可能是他?? 他若真的是他,又岂会如此待她。 她呆若木鸡的思索了好久, 把所有过往都细想了一遍,可是思绪似乎更加的混乱。 不行, 她要见他, 立刻、马上。 拿着信疯一般跑出去,在门口撞上前来报喜的程二。 “夫人, 我们殿下现在是太子了。圣旨马上到。” 说话间, 圣旨还真就到了。 温月华此时想离开,好像已经晚了,把信塞袖子里, 随所有人一起到院中,伏身跪在地上。 陆云风是随着传旨的公公一起来的,他跪在最前端的位置。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三皇子陆云风天资聪慧,得天庇佑,今册封为太子……领旨,谢恩。” “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云风接过圣旨,着人把公公带下去领旨,回眸间无意中看到跪在地上的身影,笑着走过去。 弯腰,伸手。 温月华微愣,把手放到他掌中。 相携离开。 进了书房,温月华把房门关上,不待他说什么,率先开口,“这是什么?” 她把信取出,递到他面前。 陆云风眸色微暗,“你知道了?” 他想着要和她解释信上的内容。 温月华:“你到底是谁?” 陆云风:“我当然是我。” 他原本以为她愤怒的是书信上的内容,看样子并非如初。 温月华:“那你告诉我,你是谁?这信上的字迹又作何解释?” 直到此时,陆云风终于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他伸手去拉她,“你看出来了?” 温月华侧身闪开,“倘若我不问,你是否没打算告知?” 这点有些冤枉他了,他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所有一切都告知她。 告知他对她的情谊。 不是作为陆云风,而是—— 三哥哥。 陆云风不顾她挣扎,拉上她的手,“来,你坐下,我慢慢讲与你听。” “我被奸人陷害,流露塞外,四面楚歌,根本不知何人是敌?何人是友?为了活着,除了勤加学武以外,我还练就了两种笔迹,同你书信是一般都是左手书写。” “那日收到你书信时,正在战场之上,我知你情谊,遂回信,要你等我。” “等你?”温月华眉峰一蹙,“难道不是告知我,从今以后各不相干吗?” 陆云风:“我怎会如此对你。” 温月华止不住的心颤,“那你对我……” 陆云风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不管是三哥哥,还是陆云风,我只心悦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温月华眼底浮上泪水。 陆云风把她搂怀里,“华儿,我爱你,今生只愿娶你为妻。这么晚认出是,是我不对。别气我可好……” 随着他的告白,温月华泣不成声,埋在他胸前哭了好久。 前世的委屈、失望、心痛。 这世的失而复得。 她似是引来了长江水,生生哭了一盏茶的时间。 陆云风听着她的哭声,心也跟着碎了,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缠绵。 悱恻。 他从轻吻渐渐到深吻,手臂束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窗外阳光晃动,风景诱人。但终不及屋内的迤逦景象。 “别哭。”陆云风边哄边亲,唇移到她的泪痣上,后又滑落到她耳际。 张嘴含住红润的耳垂。 肆意撩拨。 温月华身体一点点软下来,手无意识地抓牢他的胳膊,娇羞道:“不……可,三哥哥。” 久违的三哥哥,唤回了陆云风的理智,他长叹一声,“好,那我便等到洞房花烛夜。” 太子大婚与皇子又不同,要求更为繁琐,每一道程序走下来,都要折腾一个月。 陆云风亲自去了内务府,着令各司加紧去办。得了命令的各司掌首,半分不敢耽搁。 安排的如火如荼。 祥云府忙碌着,丞相府也没闲着,以前是皇子娶妻,现在是太子迎娶太子妃。 陪嫁礼单更是马虎不得。 温增海这些年也备了许多的田产,除了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他把田产悉数做了陪嫁。 温月华也没闲着,身为太子妃,第一个要学的便是宫中礼仪,好在她头脑聪明,过目不忘,嬷嬷教得那些,早早便学妥。 剩下的便是静待婚期的到来。 期间,丽妃着人送来了布匹、首饰,可见对新嫁娘喜欢的不得了。 陆云风也是几箱子几箱子的往清雅苑送,但凡能想到的悉数搬进了清雅苑。 入夜,他悄悄进了清雅苑,看着未灭的烛光,脸上扬起笑。片刻后,推门走进去。 温月华正看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他怀里。一个旋身,她被压在了美人榻上。 “可有想我?”陆云风问道。 温月华推了推他,羞红脸道:“不想。” 陆云风手掌微移,“真的?” 温月华受不住,颤音道:“假的。” 陆云风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在上面轻轻啄了一下,拉开距离,啧啧两声,“新嫁娘好漂亮。” 温月华牟含春水的睇向他,羞的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云风伸手抚上她的脸,一点一点下移,最后停留在她衣领处,琢磨着是扯开看个够,还是君子似的把她裹起来。 几经盘横,最终还是—— 把人放开。 他顺手拉起温月华,“累吗?” 温月华摇头,“不累。” 想起什么,红着脸说道:“你等我一下。” 推门出去,片刻后折返,手里端着一碗参汤。 陆云风:“给我的?” 温月华点头,“嗯,快喝了。” 这汤是她看着亲自配的,她还记得,民间流传三皇子不举之事,虽说她不甚在意。 但到底是要成为君王的人,怎能没有子嗣。 这样想着,便也顾不得羞人,亲自抓药熬制。 陆云风不疑有它,把汤药喝完,顿觉身体一阵莫名的灼热。怕做了有失身份的事,也怕唐突了她,没待多久,便以有公务为由离开了。 温月华知晓这两日他会更加忙碌,便让琉璃把药送到了他府上,叮嘱程二一定要看着他喝完。 程二看着黑乎乎的汤药,蹙眉问:“我们殿下身子好着呢,为何要喝汤药?” 琉璃白了他一下,“小姐说需要就是需要,你且听令就行。” 程二就怕琉璃发怒,连忙安抚:“好好,喝喝。” 他乖乖把汤药送去了书房,看着陆云风喝下。 赶巧了,他书房里有一位懂医术的访客,拿起碗特意闻了闻,随后笑得一脸别有深意。 等人都走了,访客道:“殿下,身子不适?” 陆云风打开布防图,头也未抬,“不曾。”、 “那为何喝这些?” 陆云风:“是太子妃心疼我,特意熬制。” 访客淡笑:“殿下知晓它有何用?” 陆云风抬眸看他,“何用?” 访客:“治疗不举之药。” 陆云风:“……” - 两日后,太子大婚,从前一日开始忙碌,一直忙碌到晚膳后,陆云风也喝了些许的酒。 回到房间时,步子有些不稳。 温月华端坐在床上,听到声音,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琉璃和琉苏一同作揖道:“参见殿下。” 陆云风走进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喝完合卺酒,摆了摆手。 所有人作揖,退了出去。 陆云风走到床榻前,拿起秤杆,挑开盖头。 温月华娇羞的低着头,水漾眸子里放着光。 陆云风坐到她身侧,执起她的下巴,凤冠都未来得及取,便把人压在了床上。 细密的吻接踵而至,从她脸上游走到脖颈处,伸手扯下她的嫁衣,亵衣,露出着了红肚兜的身子。 肌如凝滞。 白皙胜雪。 他低头凑了上去,意乱情迷间道:“给我脱衣。” 温月华颤抖着手,抚上他的锦袍,娇羞间想的是,他可以了? 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伸手撩下红色帷帐,遮挡住一室绮丽的风光。 温月华紧张的快要虚脱,心里小鹿撞飞,颤颤巍巍道:“你、你不是……” 她想说的是,你不是不可以吗? 陆云风垂眸,一寸寸扫过她的身子,眸光带火,似是要把她点燃。 温月华娇羞的藏在锦被里,“别、别看。” 陆云风眸底情欲闪动,声音轻柔,“乖,松手。” 锦被滑落到地上,她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眼前,像是一株待人採颉的花朵。 陆云风眸色渐沉,再也克制不住,摘下了这朵清雅之花。 呜咽声,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 温月华被折腾了好久,身上到处是他留下的痕迹,绚丽,迷人。 陆云风不知餍足的纠缠着,一直到了四更天。 温月华全身酸痛的睨向白色锦帕上的红色印记,咬咬唇:到底是谁造谣说陆云风不举的!简直是放屁! 哦,她的腿。 她的腰。 她的胳膊。 陆云风躺在她身侧,见她满脸羞红的样子,轻笑出声:“不知娘子可还满意?” 温月华:“……” 实力还挺强。 陆云风:“为夫以后会努力的。” 温月华:“……” 别,你饶了我吧。 陆云风:“至于那些汤药,我看就免了吧。” 温月华扯过枕头盖住头,一脸娇羞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 陆云风为了验证他所说非虚,夜夜缠着她笙歌,不到三更天,从不会停下来。 府里下人见状,私底下说,太子真是爱死了太子妃。 说的人多了,消息流传出去,一时间整个帝京都知晓,太子爱太子妃的紧,夜夜宠幸。 原本想着给太子府送美姬的大臣,纷纷观望,实不敢相信,太子会只宠幸一人。 直到他们受邀,太子府小酌,席间太子妃不小心划伤手指,太子急切间抱起人便往屋里走。 呆若木鸡的众大臣:“……” 太子妃伤的不是手吗? 脚又没伤。 何须抱着走。 不懂,不懂。 等了半盏茶,太子偕同太子妃一起出来,太子妃脸色绯红,双唇微肿。 众人明了,看来传言当真属实。 太子确实是爱死了太子妃。 之后再也无人敢提议给太子送美姬。 温月华成了陆云风的独宠。 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例。 那日云雨歇息后,温月华缠着陆云风问:“你喜欢我多久了?” 陆云风把人抱怀里,“不久,也就两世。” 他曾发过誓,要爱她生生世世,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辈子…… 都只爱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