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我想疯》作者:UKo 文案: 敬告:故事老套语言不新小白练笔文,若要入坑还请慎重小心踩到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天外飞仙顾楚江☆★天之骄子陈深 ┃ 配角:李念程,画羽,程三分,看景……若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了杀身仇人怎么办 ☆、小爷我想掐死你 大和建国那些年,修仙还是很普遍的事。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会有那么几本《***心法》《***法术自学手册》。 当然,修仙是要天赋根骨的。大和境内修仙的人那么多,真正让人人都报得出响当当大名的,当今是酿金堂堂主陈鑫,第一大派蛟河派九峰首峰造极峰峰主岳长阳。 其实,有这么一个人,他本该成为大和最强的修士,他出身于酿金堂,修行于造极峰,是酿金堂堂主的亲儿子,造极峰峰主首徒,是大和万千少女的春闺美梦,他就是陈深。 如此背景日后不名动大和就是对不起爹娘师父。 后来,他也真的名动大和了,但却是因为修炼入魔被自己亲爹和同门合力杀死了而震惊大和的。 人们哀痛有之——我从未见过这么有天赋的修仙者,他要是不入魔,定能成神。 人们奚落有之——我看他啊,就是一味求快,所以才走火入魔的,就是看不起这种不踏实的。 但更多的是姑娘们的哀叹——陈郎啊,纵是此生不能嫁于你,我也要为你穿白守寡。 ………… 无论世间如何谈论起这个大和传奇,他都死了…… 死了个鬼! 从一朵巨大的红花花中爬起来的大和传奇,赤/裸/裸/的一身黄色花粉,连连咳嗽,眼都给咳红了。 狼狈不堪。 临死前,顾楚江那狠绝的一剑,让大和传奇陈深至今仍旧怒上心头,不由得捂着胸口咳得更厉害了。 三金城头,老柳树下,白衣的男子面目无情,一剑莫名其妙就刺入了陈深心脏,剧烈的疼痛和惊愕让陈深睁大了杏眼,但深知自己满是伤和被巨大的消耗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支撑着他问一句:“顾师兄,你这是为何?” 所以,他还是怒怨而死,一心只为。化历鬼。他自信自己怨念深重足以化鬼。 他太想知道为什么。 也不怪陈深生气,他是很信任顾楚江的,顾楚江也对他那么好,他把顾楚江当成这个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可是顾楚江却一剑把他给刺死了。被好朋友插上一剑,比被敌人砍上千刀剁成肉泥包成丸子丢进开水锅煮还要让人愤怒。 陈深已经快怒不可遏了。 一阵风吹过,有点冷,陈深打了个哆嗦。勉强压下怒火冷静下来,此时他才发现不对劲——鬼会知道冷吗? 陈深以前是个修仙者,五感俱灵,只要愿意,就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一颗心脏正在有力跳动。 他后知后觉地低语:“我竟被伤成那样都没死啊!”他的眼睛圆圆的,此时发现自己还活着,那一点惊讶让他显得有点可爱,丑萌丑萌的。 但他随即又上火了“特麻的我艹,我成了个糟老头子了,灵力几近于无!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调动灵力游走全身自我检查身体,陈深既发现自己还活着,也就不难发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了。 从小爷变爷爷了。 真的,人间四“喜”——老弱病残,就只有唯一最后一喜的残没打包送给初醒的陈深了。 陈深怎么用这身体去找人/报/仇呢? 活着真不如去死。 死了化历鬼,缠死顾楚江,吓死顾楚江。 打定了念头的陈深,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他所身处的环境——一个快塌了的茅草屋,屋顶上,还有个洞,呼呼地吹着往屋里灌着冷风。 娇养惯了的大少爷,盯着屋顶的洞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陈深可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屋顶有洞的茅草屋里长着的一朵红花上爬起来。 他又嫌弃地看了看那朵让他沾了一身花粉的大红花,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这朵可以躺个成年男子的大红花是什么名字。他看了那么多稀奇古怪植物大全录,认识很多奇花异草,却从未见过有关这种巨大的植物的记载和传闻。 但一个人将死之人,管那么多干什么。陈深拍了拍身上的花粉,黄色的花粉四扬,他又被呛到了,咳得眼睛都红了。 陈深好不易平复了咳嗽,在徒有四壁的茅屋里翻翻找找。 如果有件衣服就好了,陈深如此想着。 虽然人们常说什么赤条条来去了无牵挂,人生活得最是潇洒。以潇洒风流常挂嘴边的陈深,还是想在死前先给自己挂件衣裳。 基本的尊严小爷我还是要的。 这个茅草屋是真的徒有四壁,屋里就那一朵大红花,和一个的陈深。 陈深连骂都没心思骂了,他扯下瓣硕大的花叶,往身上一裹,准备出去偷件衣服再作死。 走至门前,他立即返身就直往墙上撞——这什么地方啊把小爷我关在结界里,关在一个破茅屋里!心里嚣叫着,冰冷的墙没撞到,他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熟悉的檀木香气清冷冷的浮动在尖,雪白的衣襟纤尘不染,陈深抬头一看,立马狠狠地伸出枯枝爪就掐了上去。 顾楚江进入茅屋时还没来得及惊讶这位老爷爷为何在他布下的结界之内,就发现这个阴鸷的老头子要往墙上撞。 那力道那速度,不难看出是去找死的。救人已是顾楚江多年养成的本能,几乎立即他就足尖一点白衣一展地冲上去隔在了老人与墙之间,将老人护在怀里。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老人家,你没事吧?”一双愤怒的干老爪子就掐上了顾楚江的脖子。 老头掐着顾楚江愤愤道:“好你个顾楚江,老子我还没找你,你就送到我怀里找死啦?” 陈深是真的用了死力气去掐顾楚江,可是却轻易被顾楚江把两只手从脖子上拿来了。 无力,弱小,苍老,可怜。 顾楚江握着老头子的手,那是一双青筋暴起干枯得像是竹枝似的手,是硌人的,老头子的白发披散着上面沾满了黄色的花粉,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一张脸上是扯都扯不平的褶子,里面也塞满了花粉,不是褶子的地方,也薄薄地匀着花粉,那双眼睛却很有神,半点没被蒙尘,是一双年轻人所有的明亮眼睛,正透着滔天的怒火。 “陈深,是你。”顾楚江这样说。 陈深带着老头子的犟劲仍挣扎着“哈,是我,怎的,又要捅一剑,来啊你。” 陈深巴不得好死变成鬼,抛弃这个老壳子好报一剑之仇。死两次,他的怨念那么深那么重,不可能不成历鬼,不可能不能缠死吓死顾楚江的! 顾楚江听到陈深说起那一剑,眼中有着隐隐的悲伤。 陈深只觉得看起来虚情又假意。 对不起,顾楚江这混球他跟小爷我说对不起! 那决绝的一剑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的吗? 陈深挣扎不停,顾楚江却把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裹着陈深花瓣经不起折腾,被挤出了红色的花汁,将顾楚江的前襟都染红了。 红色的黄色的染了白衣一身。 “小陈,别闹了,当时的情况,我真的是情非得已。对不起” 你有什么情非得已,当时小爷我好好在老柳树下会见佳人,你一剑就把我捅死了,虽然不知为什么没死成,但也害的我成了这个样子,你你你,你说你情非得已,难道是吃醋看上了那天那个姑娘?至于吗?顾兄,你直接告诉我你的爱,我可以把她让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陈深:“为什么为什么,顾楚江你出来告诉我为什么杀我!” 顾楚江:“我来了你把掐我脖子上的手先放下再说。” 陈深:“你不是自己就把爷爷我的手拿下来了吗?” 顾楚江:“还差一点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陈深:“差什么?” 顾楚江:“差收藏和评论呀?” 陈深捏着他的小下巴:“此言有理。” 顾陈二人:“欲知后事如何,可否先行收藏评论?” ☆、重回三金 顾楚江是身形都有些僵硬了:“师弟你……” “就算你喜欢那天我约的那个姑娘,我完全可以让她去陪你啊,何必这么冲动,兄弟间说一声就好,何必动白刀进红刀出啊。”顾楚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得完整,陈深就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刺死了我一次,我怎么都要报仇的。” “你想怎么报仇?” “首先把你的手松开。” 顾楚江把手松开了,还退后一步。那裹着陈深的花瓣都破破烂烂了,雪透的玉肌半遮半掩,陈深随手又扯了片花瓣裹了上去。 “我带了你的衣服” 顾楚江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套衣服,陈深抬起头看了一眼,是多年他最爱穿的那一套,黑锦银线,奢华低调。 “这么多年,你到把它带身上,是知道今天我会醒来?”边说边把衣服接过来抖开了。 顾楚江点了点头,见陈深一双眼睛一直在看那件衣服,便“嗯”了一声。 “在三金城被你戳的洞都给缝好了,还是那个无微不至的顾师兄啊。”陈深扯下花瓣,把衣服给穿了上去,言语间不吝讽刺。 裹着花瓣谈报仇,太不像话了。 “我要报仇,你可怨我?你也可以现在又把我杀死一次。”陈深还是多年前那漫不经心的调调,仿佛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不怨。不过,你报仇前,我先带你去洗洗,我也换换衣裳,让我们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解决恩怨,必竟你的身份,不允许你这个样子,太不陈公子了,会教大和的姑娘被花容失色的。”顾楚江说到这里,带着些笑意。 果然,陈深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对。” 就这样,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走进了一座深山,踏进了一间茅草屋,他再出来是,那身白衣已被染得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个穿着黑衣的糟老头子,黄发飘飘,满脸褶子风一吹便掉粉掉得刷刷刷,但身板挺得直直的,特别有精神。 这二人,正是顾楚江和陈深。 如今陈深这副样子,他是去拼命还是去寻死,在顾楚江眼皮底下都是做不到的。那还不如安心看看这厮想做什么。 而且他和顾楚江好歹也是多年兄弟,知道他不打算杀他,也不想他死。 有些事兄弟间就是不用问也心知肚明——顾楚江在三金城把他刺死了,如今他这死去又活来,顾楚江又刚好在他醒了就送衣服来了……明明白白的顾楚江为爱成妒,一时怒上心头,错杀那招惹自己中意姑娘的的兄弟小爷我,而后痛悔非常,上穷碧落下黄泉,寻的密法将要一心化要化历鬼的我起死回生。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成功了。 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回了我却让我成了个老头子。 想到这里,陈深恨得牙痒手痒脚更痒,想一脚踹死前面这飘飘欲仙的白衣人。 从后背看过去,顾楚江还是那个神君般的人物,轻飘飘的白衣随风而动,在山林的中分枝拂叶,替陈深引路。 一路走着,树木逐渐稀疏,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男女老少,一如当年一般,把目光聚焦在陈深身上,陈深却是一点也找不到当年的自在从容了,他此时,恨不能施法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但他显然以一个垂老之身无力回天。 奇怪,顾楚江那身被染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怎么就是不能帮着分担点这灼热的目光? “喂,顾楚江,你转过来。”陈深站住不走了,凭什么这些人只对着他投来不可描述的目光,难道花衣服的禁欲公子哥,比一个全身落粉的老头子更没吸引力? 顾楚江闻声停下了脚步,侧过半张白皙的脸,挺翘的鼻子,眼型狭长,是双凤眼,睫毛浓黑纤长,掩着一池水光波动“你可算理我了,师弟啊。” “是啊,我理你了,全转过来给小爷我瞧瞧。” 这语气,全然像是纨绔的公子,在街边调戏良家妇女——“是啊我想和你说说话,美人你转过来给小爷我瞧瞧正脸。” 异曲同工。 在路边行走的人止不住的探究目光本来就火辣辣的烧在陈深身上,此时见这怪异的老头子对着前边一个俊美无涛的白衣修士指指点点,还为老不尊到史无前例——自称小爷,不由得停下来看后续。 大和的人还是这么具有观众意识,这点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没变啊。 顾楚江轻笑一声,侧回好看的脸,迈开洁白下摆掩着的大长腿,走了。 陈深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逐渐走远,气得要炸,他迈着颤巍巍的老腿,追上去伸出枯枝爪一把愣是把顾楚江扯住过了身。 嗯,果然,这厮已经用障眼法把染在衣服上的色彩给掩住了,这厮灵力又没受损像自己一样受损,这些个寻常百姓,自是看不出顾楚江的异常,他自己,如今,也看不出。 可是,他陈深陈大公子的狼狈样,却被所有人尽数收进了眼底! 他盯着顾楚江貌似纤尘不染的衣襟,恨恨道:“不给小爷我……不给爷爷弄个障眼法?” 出门在外,形象最重要,其它都次要,那怕要去找杀身仇人帮忙。 但高傲的陈公子,显然活了二十五年,也没学会怎么求人,说句话来,简直了就是来讨揍的。 顾楚江不揍陈深,任那双爪子拉着自己的一只手臂,笑意掩都掩不住:“叫师兄。” “顾楚江你可别忘了,你当是叫我师兄的。” 陈深和顾楚江都是造极峰弟子,陈深为首徒,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造极峰峰主岳长阳收的第一个关门弟子,却是顾楚江。 陈深投去岳长阳座下,这位贪财的峰主便将首徒的位置,给了三金城首富酿金堂堂主陈鑫的儿子陈深,其中的那些个道道,不言而喻。 陈深万般不愿,觉得这跟本不合规矩,对顾楚江太不公平了,但最终百般拒绝无果, 这首徒的帽子还是扣在了他头上。因此他对顾楚江一直心怀愧疚,平时一直都是尊称顾楚江一声师兄的。 但所有其他弟子,皆尊首徒师兄,是造极峰的规矩。陈深不管这个规矩,天天追着顾楚江喊师兄师兄师兄……不仅他一厢情愿地喊着师兄,还要顾楚江陪合着叫自己师弟…… ………… 顾楚江那一剑一想起心口便是一下钝痛。 这一剑之前,他是那么尊敬顾楚江,那么信任顾楚江,无数次为自己有这么好的师兄而备觉幸运。 但如今,他只是想冷笑一声,什么兄弟啊,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就一剑把他给捅了。 他陈深,是天生骄子,修仙禀赋史无前例,出身首富之家,极其骄傲易怒,对着刺了他一剑的顾楚江“求施个法”已是极限,这厮还要让他叫他师兄,此生绝无可能! 顾楚江的笑意像是深院池中被微风吹起的涟漪,一点点退了下去,他看着眼睛都气红了的陈深,默默叹了口气::“师弟你到底要是闹成哪样才消停?不玩了好吗?” “谁陪你玩了?” 本来那些只是站在街头侧目人们,都逐渐围了过来,将这一黑一白,一老一少围在了人群中心。 一个身着粉衣头戴芍药红花身材略显臃肿的女子看不下去了,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着顾楚江说:“你得尊敬老辈,这么大了还称爷爷也为‘师弟’,虽然人老了是容易发点脾气,时不时的穿上个年轻人的衣裳涂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身上,我们这些小辈啊,还是该体谅。” “阿嚏”,一个小小的药修童子,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一身青布衫,手里还拿着捣药的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小声说着:“是啊,修士哥哥,应当体谅老者,我爷爷和这位老爷爷一般年纪,至今精神很好,不会发疯的,就是因为我师傅的药,你可以带老爷爷去让我师傅看看。” 体谅老人,奇奇怪怪,爷爷,老爷爷……闻此言语陈深一脸黑色省略号。 对着顾楚江大发脾气的陈公子,对着这些曾经拥戴崇拜他的人却发不起火来。 见到那个戴着红色芍药花的美胖妇,他立马就确定了这里就是三金城。 是陈深长大的地方,也是陈深被顾楚江刺死的地方。 初入三金城没能识出旧地,是因为三金城与记忆中的三金城相比,变化得着实有些大,陈深又一双眼直直地怒瞪着顾楚江后背,又被无数道打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无暇顾及其它。 但这个万年不变头带红芍花的客栈老板娘李念程,可是他曾经的旧识,他绝不会记错。 李念程在那里,那里就是三金城。那怕一间间铺子关了又开,一群群人来了又走,李念程的程家酒楼,也会永远在三金城的街道上开门迎客,小小的褐红旗在店门口迎风招展,一个白色的酒字在布帛中翻滚…… 陈深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那面小旗在前面不远处微摆。 他突然被顾楚江反握住手腕拉着往前头,不由得回过神来,见一脸玲珑笑的李老板娘正领着顾楚江和他往程家酒店走。 肯定就是李老板娘那张舌灿金花的嘴把顾楚江给说动了,今天要去那里落塌呢。 这程家酒店,可是个黑店啊,专门骗那些头一回来三金城的人。 陈深刚习惯性地想提醒顾楚江,张开了嘴半天没吐出个字,最后把两片唇紧闭——让顾楚江这个穷鬼破破财,想想就非爽,他立马不用顾楚江拽了,极其情愿跟着被李老板娘领着的顾楚江往黑店走。 顾楚江回头看了一眼陈深道:“一会儿就可是烧点热水洗干净了。不着急。” 陈深不急,他带着兴奋好整以暇地等着看顾楚江笑话,才不急呢。 程家酒楼,气派的大门大敞,里面是整整齐齐干好净净得桌椅,小伙计看见老板娘领着人来了,立马迎了出来,面上端着笑容与机灵,恭敬地候在门口,陈深的怪像是一点也没落尽他眼里,又或者说,陈深的怪异完全引不起他的注意。 他在这间酒楼待了太多年,见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人,身为一个伙计,他清楚的知道什么表情才是最讨喜的。 程三分,程家酒楼独一个的伙计,也是李老板娘的干儿子。 “客官要来点什么?”程三分待人到门前,便开口问道,声音不缓不急,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快一分,来人可能听不清,晚一分,人就进酒楼了,恰在这一分,他可以用最清晰的咬字,说出这句开门问候。 “上好客房……”顾楚江停顿了一下复又道,“两间,两间皆备热水。” “好勒,客官里边请,小的这就去给你备上。”一边将陈深和顾楚江安排着做在桌上,就转身忙活去了。 李老板娘站在桌边,轻轻挽了下耳边的青丝,露出嫣然一笑,朱唇轻启:“二位可要吃点什么?” 李老板娘今年三十有余,风韵犹存,红芍花别在耳边,人却比花还明丽上三分,杏眸含情朱唇浅笑,简言之,是个美人……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身材略显臃肿,只能算是个美胖的妇人。 顾楚江看了看干净整洁安静得不寻常的酒楼一楼,把桌上写着菜名的竹简展开,仔细阅读着菜名。复又把竹简放在了陈深面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深瞥了眼竹简,伸手将竹简拿在手中,翘起一只脚的同时双手打开了竹简,一个个菜名混着他漫不经心的调调落了出来“鸡冠黄瓜,叫花鸡,枸杞红枣鸡汤,鸡蛋羹,鸡肠清炒……都少放点辣。” 就是跟鸡过不去,顾楚江这厮,最讨厌吃长羽毛的东西了。陈深报着菜名,越念越开心。 但竹简上关于鸡的菜名,就只有这么几道,陈深报完了菜名,对着李老板娘咧嘴一笑,加了一句:“就这些了。” 以前陈深对着李老板娘这么笑,这个娇美的妙人总是禁不住会用红袖掩住笑音,“哎呀,陈公子你可真俊呀,奴家见你这一笑了,竟恍惚觉得又回到豆蔻年华了。多看几眼陈公子,觉得就年轻了好几岁。” 如今,听完菜名,李老板娘对着顾楚江微微展笑,下去做菜了。 陈深:“……” 顾楚江不知道陈深与着李老板娘的交情,见陈深看着李老板娘消失的身影,低咳一声道:“小陈,你现在别想着去勾搭姑娘了,会吓到她们的,你这么怜香惜玉一个人……” “顾楚江你最好闭嘴。”陈深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如今这样子,不就是被顾楚江害的吗?这厮还敢提。 刚报完菜名,程三分就从二楼下来了,他走到陈深顾楚江的桌旁,说:“二位可是要先去洗澡?” “嗯。”陈深答道,“带我去吧。” “那好勒,二位请跟我上楼。” ………… 陈深黑衣如墨,洗去花粉的白发如银似雪,他随手用一根黑底银丝绣山河图纹的帛带系着白发三千,整个人看起来极具仙骨。 就算变成了糟老头子,他陈深也是人中俏楚。尤其是那双眼睛并没有变,依旧透着年轻人的活力,使他看上去并不显老,圆圆的杏仁眸子长在男子身上是有些女气的,但搭上他的剑眉和高鼻梁,浅红嘴唇,就掩了那几分秀气,更具英气。 陈深起身下楼吃饭,见顾楚江早就坐在桌前了,他也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衣冠楚楚的陈深,觉得可以开始解决他和顾楚江之间的恩怨了。 他拿起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吃着,看着不动筷的顾楚江,心中不免有一种报复了的快感,就这么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顾楚江,你总得为那一剑道个歉吧?” 话音刚落,顾楚江就倒在桌子上了。 陈深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看着倒在桌上的顾楚江,真想一筷子下去给它戳出两个窟窿来。 这时砰的一声,大门就这么被程三分给关上了,李老板娘走到桌子前,摆摆身子优雅坐下,看着陈深的眼睛说:“奴家只是想和你谈谈,本店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不必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陈深:“说好的告诉我为什么呢?” 顾楚江:“什么为什么”(面带微笑实力装傻) ☆、我爹他死了 那你可真够正经的,以前骗骗小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敢药人了,知道自己药的谁吗? 这可是顾楚江,造极峰的二弟子小爷我死了就这货当的家。 陈深很没风度的冲着李老板娘翻了个白眼,道:“有话快说。” “奴家见公子这身衣服甚为熟悉,可问公子陈深在何处?” “我……我不认识陈……呃,你说的可是酿金堂主的儿子?他…当是早……” “陈深,连我你也要骗?你还想不想喝开心颜啦?” 陈深听见李老板娘这么说,认命地趴在桌上,望着李老板娘透着薄怒的杏花眼,换出了一副可怜吧吧的表情,道:“不敢骗李老板娘,一见到你我内心十分欢喜且不安,怕您被我如今的模样给吓,再不理我。?” 李老板摸了摸陈深的头,满脸都是心疼:“奴家可是整整五年没见到公子了。” “五年过去了?”陈深抬起头想再一次得到确认,他这就想睡了一觉,没什么时间观念。 “是啊,五年了,奴家好生想念公子呢。” 陈深看了一眼昏在桌上的顾楚江,五年,这么长的时间,他是怎么把自己救回来的? “他没事吧?” “这小公子生的俊,放心,奴家只是让他闻了点安神香,可不舍得让他遭罪。” “李老板娘,我如今变成老头子这事,可别传出去。” “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大和女子最想嫁的唯一一人,公子不知,至今仍有不少大和女子因曾一睹公子,吵着要簪白收寡呢!。” 陈深听此言摆了摆手摇了摇头,“那个花样年华的女子会把垂垂老矣的爷爷当作闺梦?会为风华不在陌生人的人守寡?我已不再是风光的小爷了,他们这般,只是追慕以往的陈深,可那个陈深已经死了。” “陈公子总会恢复的。” “别再叫公子了,帮我把他扶到房里,让他好好睡一觉。” “三分,来搭把手。”李老板娘对这程三分招了招手,程三分立即走了过来。 “李老板娘,你先看着这个人,我回家去看看。” 听到陈深这句话,李老板娘微微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挂上了笑容,说:“回去看看也好,他就放心交给奴家吧。” 这么就五年过去了,意识到已二十五岁的陈深站在晚夜时分的三金城街头,看着红红的灯笼挂满了整街,集市上的行人川流不息。 很多当年由自家爹建的铺子,现今都没有了酿金堂的标志——山河纹。他的心,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酿金堂是一个商会,建址三金城,位于大和陆水两路交界之处,北接造极峰,南壤大和城,南往北来,自古的交通要处,天然的聚财之地。 而这聚财之地的商铺,有三分之二归酿金堂,也就是归陈堂主。 昔日,三金街一眼望去,尽是酿金堂堂纹山河纹,古朴典雅的标志,不少人卖东西,就冲着这么个标志。无他,酿金堂门下的铺子,东西好。 纵是街道两旁的铺子,卖主常变,店面装饰常变,街道还是那一条。陈深顺这街道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找到了酿金堂。 凝视着匾额上金色的酿金堂三个字,陈深看着这座巍峨的建筑,一时不敢进去。 一盏点亮的油灯都没有看,檐角挂了蜘蛛网,大门落了灰,酿金堂沉默着,狼狈着,穿过死生,透着五年光阴,与陈深两两相望。 陈深将手放在木门上,深吸一口气正要推开门时,一个矮小的身影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嚷嚷着:“爷爷爷爷您可别进去呀,这屋子闹鬼的!” 陈深低下头一看,正是白日里那个小小的药修童子,青布衫,小手里还握着那个药槌。 “你不是住街那头吗?怎会在这里?”陈深打量着这个小小的药修童子,问道。 “我奉师傅之命来这边采购药材呢,您是白天那个满身花粉的爷爷吧,洗干净还挺好看的。” 药修童子说揉了揉他的鼻子,他药修的鼻子可宝贵了,要鉴别不少药材可都靠这鼻子呢!白日里去凑了个热闹,差点没被这老爷爷身上的花粉呛坏了,不过这爷爷这般好看,也不是不可原谅。 听到这么童真的夸讲,陈深表示很受用,那 怕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赞美,这还是让他软和下来。他伸手捏了捏药修童子的小脸,仔细看了看,说:“你也好看,白白嫩嫩的,眼睛也黑也大,长大了会很帅的。叫什么名字啊?” “爷爷,我叫看景。”药修小童说着将陈深拉着离鬼屋远一些,明明白白的害怕写在他的小脸上。 陈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看景,有点可爱呀。他躬身下来,双手按着看景的肩,说:“看景你忙吗?我请你吃点东西,陪我聊聊天好吗?” 看景的眼睛睁大了,他立即把陈深的爪子从肩上拿下来说着:“爷爷您可不能这么弯腰啊,易骨折呢!” 补充一下,可爱但是很傻,说话不过脑子。 陈深:“……你有空吗? 看景犹豫了一下,今天他的药还没买呢,但他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抬头说:“爷爷我有时间的,你迷路了在等你孙孙吧?” “你说的是那个白衣修士?” “嗯,他不是您的孙孙吗?” “是啊,他今天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把老人家我给丢了。这个不肖孙子!” “嗯,他还叫你小陈,的确不肖。”看景应和着陈深说。 一老一小怎么说着,看景就把陈深拉进了混沌摊子,在路边的小摊上吃起了混沌。 陈深想起了正事,问道:“看景啊,这酿金堂怎么就闹鬼啦?” 看景吞下了又一个混沌,说道:“你是才来酿金城的吧,这个呀说来就话长了。” “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个说来话长了?!” “嘻嘻,我跟看书先生学的,像吧?” “……像得很,给爷爷讲讲解解乏吧,你看,我都请你吃混沌了。” “嗯,当然,知恩图报嘛,师傅教过我。” “十年前,酿金堂主的儿子陈深真是天赋异禀,才十五岁就学会了陈堂主的法术,灵力比起陈堂主,还要强劲三分,陈堂主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教儿子的了,就把陈深送到了造极峰。 造极峰,天下第一大派蛟空派九峰之首,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啊。 陈深这一去不复返,大和女子为不得见陈深而害相思病的不胜数,听师傅说,他那段时间可忙了呢。 五年后,陈深回来了,却修炼入魔了,在三金城头那棵老柳树下大开杀戒,多亏一个从未见过的造极峰白衣修士和陈堂主才把陈深给杀了,不然,多少人要遭殃啊。 可是陈深是个多了不得的人物啊,虽然最终被杀了,陈堂主亦没能活下来,白衣修士连尸首都没找到,至今生死不明,英雄无名,也是三金城的一件憾事。 陈堂主死了,陈公子也死了,酿金堂里的人们争相分割财产,这天下第一大堂,就这么散了。 本来那些人还要卖掉这酿金堂的,可就是从那天起,酿金堂就开始闹鬼了,进去的人都没能活着出来呢……” 看景一边吃一边说着,脸上都沾着汤汁挂着葱叶,显然极喜欢这混沌,全然顾不上陈深越来越复杂的脸色。 “小油嘴你吃完了吗?”陈深打断了看景。 看景将碗端起喝了一大口汤,抹了抹嘴说:“吃完了。” 陈深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愣是没掏出一个子来,他那一刻,硬是差点石化在板凳上。 “那个……”陈深准备不要脸地问看景有没有钱了。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坐在了陈深的桌子上。 衣带飘飘,宛若仙人,白衣出尘,正是顾楚江。 陈深看着顾楚江,一时有些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是他在老柳树下见美人,然后顾楚江就莫名其妙出来把他给一剑刺死了。 可是在看景口中,却是因自己走火入魔没有办法才被顾楚江杀死的。 陈深怎么会信,他自己清清楚楚记得是顾楚江在老柳树下把他刺死的,只能说,市井上的传闻,扭曲事实扭曲得多严重。但要是说没怀疑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 “顾楚江,我爹怎么了?”陈深开口问道,他的眼睛红了,热热的一眶泪都快包不住了,要是他爹没事,酿金堂绝不会成这个样子。 顾楚江沉默不语,陈深红着眼眶看着他,想要从他身上光看就看出一个答案似的。 “我带你去他墓前看看吧,路上慢慢和你说。” 墓前,我爹他……陈深的眼泪乘受不住悲痛滚落了出来,一大颗一大颗的砸在木桌上,溅出点点泪痕。 顾楚江拿出手帕替他擦尽脸上的泪水,陈深却突然紧紧抓着顾楚江的手,他说:“顾楚江,我爹的死,和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 听到这一句,陈深勉强平静了下来,他松开抓着顾楚江的手说:“你虽然一剑刺死了我,却从来没骗过我,我勉强信你一次。” 曾经的百般信任万般依赖,成了如今的我勉强信你一句。 顾楚江仍旧替陈深擦着泪水,他几乎是苦笑着说:“谢谢师弟还愿信我。” 可是陈深却并不想看见顾楚江笑,他将脸别开,看着街道。 “我们这就走吧。”顾楚江说。 “好。” 顾楚江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半扶半抱着陈深,走到了街道上。 小小药修看景目送着远去的二人,卖混沌的青布衫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着看景竖了个大拇指。 看景端起碗,冲着那男子甜甜一笑:“师傅,我还要再来一碗。” 中年男子接过碗,又给看景添满满了一碗,将桌上的钱放进钱袋。 “师傅,徒儿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这哥哥讲五年前的事啊?” “你不去说,他也会去问别人的。而别人,指不定又会乱讲些什么给他听。” 男子看着远去的人影,眼中有不明的光在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顾楚江:“我明明很会安慰人的。” 陈深(白了顾楚江一眼):“是啊你最会了。” 看景(单纯一脸):“爷爷说谎,我还没见过嘴这么不甜的孙子呢。” 顾楚江(慈爱地模着看景的头)“当孙子谁比得过你呀。” 看景低头撮着衣角思考一一会,复又抬起头“哥哥你不用灰心,你要相信总有一天你也能当好孙子。” 陈深靠着顾楚江,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是啊,好孙子,你还要努力呢。” ☆、气过头的虎崽子 “顾楚江,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陈深看着程家酒店的招牌和那张翻滚的小旗子,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去那里姓顾的他脑子进水都忘了吗? 顾楚江却平静地说:“你现在身子骨不必从前,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带你去,师弟你要听话。” “我就是现在就要过去。”陈深犟着不走了,他的声音哽塞,沙哑,任性:“我很想我爹,我想去看看他。” 我想立即去看看他,那怕隔着黄土荒草,也想去看看他,与他说说家常话,就想一刻也不要停的奔跑着过去。 “师弟,我知道你难过,但你现在还没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吗?” 顾楚江的手抓着陈深的手腕,他的眼看着陈深的眼,里面有悲伤,有急切,有包容,有关怀,有理解……复杂的情绪搅动在这双凤眸中,有些是陈深没读懂的,他默默低下了头,不再看这双让人犹豫的眼睛。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一直都知道,这具垂老的身体每多动一下,都像是即将熄灭的蜡烛被风吹了一下,生命的火光微弱明灭,不知何时就会熄灭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急啊,可能就这辈子都不能去拜祭那个对自己毫无包留无限宠爱的爹了。 陈深任旧一动不动。 “师弟,你随我走,我会带着你看到明天的。”顾楚江捏了捏陈深的脸,肉老了,有皱纹,但这个人还是他的珍宝。 陈深看着顾楚江含水的眸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师兄,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能把软硬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他生气火冒三丈,最后却总是不由自主按他想的去做。 “我的小师弟最可爱了。”顾楚江说着,牵着陈深进了酒楼。 进到里面,就看见了被绑在房梁上的李老板娘和程三分,还是给打昏的。 陈深见此,嘴角一抽。 李老板娘程三分好歹也是阅人无数,骗得人加起来快可以再建一个三金城了,就这么栽顾楚江手上了,狼狈,真是不堪入目。 “他们竟然在我洗澡的房间里放了迷烟,我一时没察觉就中招了。”顾楚江也看见了陈深的视线落到了那里,解释道。 “这种黑店就该好好收拾。”陈深面不改色落字有声地说道。 于是二人不理昏着的店主和店伙计,兀自上楼休息了。 陈深进门,看着也要进他房门的顾楚江,好心提示到:“你房间在那边。”说着还朝走廊另一边指了指。 程三分特意收拾的两间房,在一间在头,一间在尾,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大概十多个空房间,无他,方便做些见不得人的黑生意。 “你先让我进去。”顾楚江神神叨叨地说着。 陈深侧过身,让顾楚江进去,关门的时候一只腐烂的手就抓了过来,顾楚江立即帮着把门关好,还贴了张符在门上。 “这玩意儿不会伤着下面的两个人吧” “不会,这看起来是老板娘养的。” “你说下面那个老板娘?”陈深震惊了,“她养这个来做什么?” “我在厨房发现的,应该……” “你别说了。怎不收了它?”陈深突然觉得胃难受。 “现在大和有很多这种僵尸,一时也说不清楚,先坐好,我帮你养魂。”顾楚江把陈深拉到桌边坐好。 “养魂?等等,顾楚江,你到底怎么救的我?” “我说了,我会带着你看到明天。”顾楚江引出一股红色的灵流,缓缓注入陈深体内。 陈深看着顾楚江,不由得又想起了些旧事。 那时候的造极峰弟子,私底下是这么议论他和顾楚江的: 顾楚江是个怪人,明明是火性灵力,偏偏脾气灵力都很温和。 陈深也是个怪人,明明是水性灵力,偏偏脾气和灵力都颇具伤力。 当初这二人一起去百剑峰求剑时,一个开出了无比霸道的火系剑欲燃,一个开出了无比柔和的水系剑深海。 霸道的欲燃在顾楚江手中,宛如淑女,柔和的深海在陈深手中,犹如野兽。 一向温和的水系灵力本不该如此强悍,却硬是被陈深使得大和第一无人能敌。 众人只叹,陈深天赋异禀,大和无能出其右者,实乃千古奇才。 那时的顾楚江,在人群中无人知晓,人们只当他是个平凡的弟子,未能绽放光芒。 把本温和的水系灵力使出强悍的攻击确实让人惊叹,但把暴躁火系灵力用得柔和,何尝不是天才。 要知道,造极峰本来的首徒,一定不会是没有实力之人,只是顾楚江运气不好,遇到了陈深,所以明珠蒙了尘,终成了无名之人。 想到这里,陈深觉得顾楚江要刺他那一剑,很是合理。 他陈深又是抢了他顾楚江的首徒之位,又是抢了他顾楚江的风头,最后还要顾楚江的女人,真是活该被刺死。 这种人不被刺死,那种人才该被刺死? 偏偏顾楚江这个傻子,被抢了首徒之位还不怪罪他,被抢了风头还为他鼓掌,只是最后女人被差点被抢了,才一时失控的吧,好不容易出了口气,又花了五年的时间来赎罪…… “师兄,对不起。”陈深小心翼翼地说着,抬起手擦着顾楚江额上的薄汗。 顾楚江嘴角就因这句话勾出了笑:“那有什么对不起的,安静点。” 因为顾楚江灵力控制得好,他用他的火系灵力去温养陈深的水系魂魄,也不会有太大的排斥反应,但水火两系本就相克,他一人将排斥揽在身上,还是有些吃不消。 “停下吧。”陈深说着倒了杯茶水给顾楚江。 “嗯,今天就到这儿了。养魂持续一个月,你就大致无恙了。”顾楚江收了灵力,接过茶杯,握在手心,仿佛在犹豫该不该喝。 “你放心,这里的茶水吃食都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 “我在三金城长大的,这位李老板娘很是疼我,但她就是喜欢捉弄新来三金城的,也不是坏人。” 气过头发觉自己错了的陈深,把家底在顾楚江面前亮了个彻彻底底,像是仰着肚子丝毫不作防的老虎。 “那要解开她们吗?” “嗯,要。”陈深觉得让李老板娘绑在柱子上睡一晚上还是不妥的。复有道:“你在这儿休息,我去解开就好了。” 陈深打开门,见那只死尸趴在地上,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随后,陈深默然的把门上的符摘下来啪地一声贴他脑门上,才下去把李程二人解开了。 绳子解开,李程二人也被这动静惊醒了。 陈深将李程二人扶起。 李老板娘抱怨道:“那个白衣小修也太粗鲁了,竟然把奴家给绑起来了。” “你养个死尸做什么,以前只知你有两个爱好,现在有多了一个啦?”陈深说。 “这个公子有所不知,这养死尸啊,如今也是大和一个民俗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回去了?” “酿金堂具说成鬼宅了。” 李老板娘揉了揉腰,说:“这酿金堂确是被传成了鬼宅,可你这少主回去,什么精静怪怪都能镇的住。” “我现在灵力还不及你。” “这无关灵力。算了,不想回去就不会去吧,免得睹物思人。” 这思人,只能是陈堂主陈深了。 “李老板娘和三分快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好好好。” 陈深回到房间,顾楚江已经趴桌上睡着了。 他是想不动声色地抱起顾楚江放床上的,但比起顾楚江,他显得就很矮小了。于是他轻轻推了推,叫醒了顾楚江,然后就打算去走廊尽头的房间了。 他正传身走至门口,就被顾楚江从身后给抱住了。 “师兄可还是有什么事?” “我不想你走。”身后的人暖暖的气息扑在陈深的脖子上,陈深那一刻是很不自在的。 大和都传陈深多花心多风流,其实他只是嘴甜会讨姑娘喜欢,十五岁就上山了,二十岁头一回约姑娘,就被刺死了,那怕是天天和顾师兄一间房但两张铺,可从没和人这么亲近过。 陈深转过来看着顾楚江,发现顾楚江白皙的脸红透了,这是生病了?他伸出手探了探顾楚江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陈深疑惑着,像顾楚江这样灵力的人,都会生病可是很奇怪的,这时,他才闻到股子香甜的味道。 ……他刚刚给顾楚江喝的,莫不是李老板娘酿的开心颜? 开心颜虽不说能香飘十里,但让室内盈香绰绰有余,他在这房里洗了个澡顾楚江又给他渡灵养魂的,他怎么就是没能闻出一点味道呢? 陈深百思不得其解。 李老板娘有两大爱好,一是开黑店骗人,二是酿酒。现在好像又多了个养尸,成三个爱好了。 开黑店的本事也就那样,骗骗逗逗新来三金城的人,尽作赔本买卖。但酿酒可是一绝,香甜的开心颜,堪比千日醉的烈度。 陈深与李老板娘,就是因酒相识,他才十岁就把开心颜当水喝。 他这一回来,李老板娘就把开心颜给放他屋里,不可谓不贴心。但为什么放茶壶里? 陈深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顾楚江,不难想到这家伙可能还是头一回喝酒。 必竟,顾楚江从小就在造极峰长大,那地方没酒,陈深那五年也是滴酒不沾。 他好的唯一一口,只有李老板娘酿的开心颜。其它酒都够甜,他喝不来。 只是多年未喝,他都给忘记了,李老板娘到是记得清楚,他一回来就备屋里了。 陈深与顾楚江相处多年,一直都是顾楚江哄他,这回换他哄顾楚江了“顾师兄,你去床上休息好吗?” 面对头一回跟自己说不好的顾楚江,陈深表示头很疼。他由着顾楚江抱着,以手扶额。 突然福至心灵,陈深说:“师兄,我要去睡觉了,你带我去吧?。” 顾师兄果然那怕醉了都会满足陈深任性的要求,一把抱起陈深,几大步就将轻轻陈深放塌上了,还给陈深盖上了被子,把被角掖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一辈子都不会腻。 看着不打算睡觉一味掖被角的顾楚江,陈深豁出去了,总不能让刚刚消耗灵力的人不睡觉吧。“师兄,小陈要你陪/我/睡。” 说完这句话,陈深整张脸都烫了,明明是对自己师兄说的,怎么会感觉心跳得那么快,就像是跟人诉说衷肠似的? 顾楚江闻言,怔了一下,透着水汽的凤眸凝视着陈深的杏眼,两张红透的俊脸隔得那么近,气氛瞬间暧昧了起来。 良久的静默。 终于,顾楚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把被子盖好,紧紧抱着陈深,闭上了眼。 陈深头一回这么近地看他的师兄。 他的师兄长得好,是真的长得好,白皙干净,睫毛又长又黑,鼻子很挺,嘴唇有点薄,很红,透着水一般的光泽,似乎一个最轻柔的吻都能打破着绯色的浅池……陈深揉揉发烫的脸,想什么呢陈深,这可是你师兄啊?你一老头子了要吃嫩草? 为老要尊为老要尊…… 陈深在顾楚江怀里念叨了不知多久,爬起来滚另一间屋去了,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 不能平静的陈深,最后还是平静了下来。 他的气来得快散得也快,注意力也易被转移,刚刚只顾想顾楚江和自己的陈芝麻烂谷子,一时顾不上悲伤。 此时,他就没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了。 陈堂主生前的一幕幕在陈深脑中闪过,陈深就眼眶泛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弟他性子就是那样,冲动,易怒易喜易悲,还望多担待” 顾楚江醉醺醺地爬了起来,面色潮红,任不忘袒护陈深。 “顾楚江你对陈深这么好,肯定图谋不轨,老实把你的阴谋阳谋说出来。” 李老板娘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吐着瓜子皮,仍旧吐字清晰。 “那有什么谋来谋去的,老子就是因为爱情!” 喝醉了的顾楚江持续coos中。 “咦,我居然信了。”程三分难得说一句不“恰三分”的话。 “顾楚江你够了!!!!” 天边传来莫虎的咆哮。 ☆、往事 往事如潮汹涌。 陈堂主是个好父亲,为陈深的童年,平添了不少温暖时光。 因为是“大和未来的希望”“最有天赋的修仙者”陈深就不能算是陈堂主一个人的儿子。 陈深他是整个三金,乃至整个大和的孩子,因为有这两个“爹”,陈深的生父就微不足道了。 三金城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对陈深的影响重大的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要陈深好好修炼。 只有修炼。 陈深的每一次进步,都有无数人引以为豪——这孩子,我也跟他讲过心法/法术窍门呢! 虽然陈深心里是厌恶这日复一日的修炼,但三金城的百姓高兴了,他也不想叫他们失望。 他每日勤勤恳恳地修炼,所有人都认为他以修炼为乐。说他眼里只有修炼,真是个好苗子,有天赋,又努力。别人这么说,他也这是泯泯嘴唇,不多说什么。 但他这闷葫芦却让很多人以为他难相处,甚至为他的冷淡模样自责。 “为什么陈公子是这个表情,他觉得我讲得不对吗?那肯定是我错了。” “为什么……” 有太多个为什么,伴着不加掩饰的难过自责落到了陈深眼里,只因他不能够露出高兴的表情说出哄人的句子。 陈深不想这样,陈深希望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能因为有他在而自豪愉悦。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自出生来就被这样教导——你是最有天赋的修仙者。 ——你是大和未来的希望。 ——我们每个人都以你为傲……久而久之,陈深也就把自己定位——不负众望是他活着的信仰。 但他天生沉闷的性子,让人失望。 这是不能被陈深接受的。 小小的娃娃坐在酿金堂的大院里,把一棵小树的叶子一片又一片的扯落了,又在手中碾成碎末,绿色的汁液染了他一小手,还糊花了脸。 陈堂主很忙,三金城三分之一的商铺每天都有成山的账本要他亲自过目。偶有时间,也是指点陈深修习。 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好父亲。 陈堂主见陈深一脸不高兴地坐地上扯叶子揉叶子,立即止住了要出门的脚步,将陈深抱起:“好儿子,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跟爹爹说。” 陈深本来一个人扯叶子时只是苦脑,陈堂主这一问,他立即眼眶都红了,小鼻子一抽一抽就要哭。抱着陈堂主手上未干的颜色都染在堂主衣服上了,小脸也蹭着堂主的脸。 这么一下,一大一小都衣服脸庞花得不忍直视。 陈堂主拍了拍陈深的背:“没事啦,是不是今天布置的修习难了些?” 陈深抹了抹眼睛,把就要流出的眼泪悄悄抹去。 “爹爹,我很闷,今天让人很不开心,他们都一直都在自责。” “嗯,要不要和爹爹说说经过啊?” “有个姐姐送我糖水喝,我很喜欢的,可是我跟她说了我觉得尚可,她就一直说我敷衍她,还哭了……” 姐姐哥哥爷爷大伯……一串一串地从陈深小嘴里说出来,每一个他让其露出不悦神情的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委屈得很。 “傻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啊。” “可那个姐姐的确因为我流泪的,那个哥哥的确是因为我摇头的……” “我家深深很懂得怜香惜玉啊。” 陈深虽小,却早已被灌输了太多知识,当然知道怜香惜玉的意思,就是对女子的照顾体贴。 “不,无论什么人,我都是想要照顾体贴的。” “那深深还要好好努力才行。” “爹爹,我要怎么才能说出讨人喜欢的话啊?” “我带你听人说书去,里面的人可会说话了。” 堂主给陈深擦擦小脸,哄道。 ……… 陈深整个童年,都被冠为传奇,唯一的休息,就是去看看话本,学能讨人喜话的说话方式。 和爹爹一起看看话本,真是世上最好的事情,拿糖水来也不可以换。 他看着话本里最讨人喜欢的人说这轻挑的话,自己也跟着学。还时不时抬头问一句:“爹爹,这语气神态可像?” ………… 天长日久,熟能生巧,一个本来规矩礼貌的孩子,成了个能几句话就把姑娘逗得脸红,男子说得激动,老人说了含笑的街头浪荡子。 以前的陈深自成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三金城里的百姓尚且顾及他的身份,虽对好,也是有距离的好。 把话儿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的陈深,身份架子好像就无端消失了。 简言之,更通俗近人。 陈深很高兴。 还有,陈深喝的所谓的糖水,其实是李老板娘酿的开心颜。 “安能催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老板娘以此诗取酒名,想必也是有一段被尘封的往年旧事,浅藏其中。 有的酿酒人或许心里是苦的,偏生酿出的酒却是甜的。 有的人或许心里百万般不愿,示人的那一面却是永远心甘情愿。 “事的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我们都是不得自由的人。” 初见李老板娘,她站在程家酒楼,对着路过的陈深招了招手,对她微笑,如此说到。 陈深在三金城时常被人招进家里,然后主人家就开始给他授课,他只当这个女子也是如此,就走了过去。对于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他只当是女子的幽怨叹息罢了。 越是和女子走得近,才越能佩服女子莫名其妙的感春伤秋无缘由得不讲理。 陈深对此报以风度极佳的一笑:“姐姐对生活,果然感悟良多,今日是要赐教些什么吗?” “赐教奴家当不起,公子可别对着我笑了,你这一笑,我心就跟着一荡。”李老板娘以袖掩住半张脸,轻笑。 李老板娘给了陈深开心颜,陈深一喝,十分好喝,便时常来程家酒店喝喝酒,和李老板娘聊聊天。相处久了,就不知怎的从姐姐叫到了李老板娘。 但这件事,被陈堂主知道了。 陈堂主拿着鞭子等着陈深回来,却一鞭子也下不去手。他把鞭子扔了,蹲下来,双手搭在陈深肩上,解释着“酒这种东西对小孩不好,深深听话,下次不喝了好吗?” 陈深喝着开心颜跟喝糖水一样,他喜欢,他拒绝,他固执地摇了摇头。 “深深,听话。” 陈深看着院中的树影,就是不看堂主一眼,一脸的我不情愿,你别多说。 陈堂主就这么温声细语地给陈深讲了一天的道理,最终父子两谁也不作出让步。 陈父就这么不管堂里的事,天天守着陈深,他也不打不骂,就是一直跟陈深说“喝酒不好,你还太小,就算不会醉也难免伤身…………” 最后,好像李老板娘和陈堂主见了一面,也不知说了什么,就由着陈深去了…… 其实,陈深他真的觉得他爹很好。 他这个爹,很忙,不能天天守在他身边,但很关心他。 他不能时常和娘见面,他爹就把他照顾得面面俱到。心细到,能立马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不开心了就哄他,任性了就陪着他等他脾气下去。 这样好,这样温暖的爹,真的就……真的就与世长隔了吗? 陈深算了算时间,自他去造极峰到如今,已经十年年了。 十年,只是如弹指一瞬,却在这一瞬里,熟悉的地方就陌生了,至亲的人竟生死永隔。 程家酒楼临街,陈深可以看见街上的灯光,无数行人来往,他爬在床上,独自细数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顾陈二夫:“今天七夕啊,祝大家好事成双,佳人成对儿” 顾:“我最遗憾的,是你的童年没有我,我最欣喜的,这人海茫茫,我们仍旧相遇,相知,相………” 陈:“你情话留着,我们后面撒糖的时候说,现在尚早。” 莫作:“今天夏夏可是双更讨个吉头,虽然文的进度问题还不能撒糖,但双更了啊!!!!23333333333好事成双,有情人终能成为眷属。” ☆、见爹不易 顾楚江带着陈深,一走就是一个月。 陈深以前出门,不要锦账轿不要千里马,他陈小爷那会儿可不明明白白地没像一般没品的俗人,恨不得把有钱二字刻在脑门上。 他出门,直接御着深海飞天上,碧蓝色的光芒与青天呼应,染透了雪白的云。正所谓抬头三尺有陈深,不要太低调。 这走路肯定不是头一回,他也曾时不时就一个人往大街上晃荡,收获些崇拜赞赏倾慕的目光……但些些,最多也就一个时辰,但徒步路翻过几重山跨过几道岭渡过几弯河,走上整整一个月,头遭遭这一回。 “师兄,为何不御剑?” “师弟,我此番出来匆忙,欲燃不在身上。” 陈深顾不上问欲燃剑这么宝贝的剑为何会不在身上,也顾不上翻顾楚江一白眼——欲燃有灵,不在身上召一个啊! 陈深他都累趴在地上了,脑中万事皆空,看着烈日当空照,听着蝉都焉焉唱,老腿一步都迈不动。 “那师兄何不买两匹马,或雇个马车,这样赶路。更加方便些,现在去买,也来的及。” “来不及了,师弟有所不知,上次住的程家酒店太坑人了,住个店吃个饭那么贵,付完账,囊中不免就羞涩。” 顾楚江答完,把一路举着的油纸伞往突然躺尸不走的陈深那边挪了挪,陈深眼前的烈日,就被一片水墨丹青遮住了。 这一路上,顾楚江都给陈深撑伞遮遮毒热的炎阳。虽说在这种天气赶路,一把伞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也能让人心里好受些,了胜于无。 这一日日相处,好像和从前一样——顾楚江无微不至的照顾陈深,陈深饿了,就立马拿出吃的,渴了,就立马拿出水囊,累了,就坐下来陪他一起顺便看看闲谈几句……这种默契,都不需要陈深多说一句,顾楚江就能会意。 可是,却又好像有那里和以前不一样了,陈深忍不住会想,以后那个女子,能若能像顾楚江待他这般………。 突然想起自己是个老头子,陈深把这可怕的想法生生止住。 真是罪过罪过。 听顾楚江说话,陈深在心里默赞——顾楚江的声音,就像是烈日下的清泉,顾楚江的声音,就像是默不作声遮住炎热的荫凉,好听又温柔。 陈深看着那片水墨丹青伞面,心中小小地一动。这一路,顾楚江都一边举着油纸伞给他遮阳,一边和他聊天。 顾楚江,我还是觉得,能有你这个师兄,我倍觉幸运。 一个愿意花五年时间救他活过来的好师兄,怎么可以记恨嘛?顾小爷如今都是顾爷爷了,那一剑嘛,是有点痛,但男子汉大丈夫会怕那点痛吗?最多就气那么一下,气过就好了。 “师弟要不我背你走吧?”顾楚江实在看不下去陈深这么趴地上。 “不,你背着我像什么话。”陈深固执道。 这一路走着陈深的脚底的泡磨出来又好,他一双老脚确实不好受,但每日都让顾楚江以灵力为他养魂,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让顾楚江背他,他实在是没有更厚脸皮去受了。 其实脚丫子的皮磨了又好,已经不痛了,但他就是走几步就觉得心累。 陈深也有发现,他这大半个月走下来,身体棒了不少,只将这归功于顾楚江每日为他养魂不知道与他每天的锻炼也有关系。 陈深没发现的是,他本来不可遏制的悲伤,也在这一日日的奔波中,淡上了不少。 这么走着,终于走到了陈堂主的墓前。 若是半个月前的陈深,他一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墓碑能把自己哭得背过气又死他一次。。 此时的陈深,看着眼前的石碑——酿金堂堂主陈鑫,在细碎的的阳光下闪着光,意外的平静。 陈深没大没小惯了,直接走上去双手抚摸过那几个字:“爹,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生死相隔是痛的,陈深的眼眶是热的,红的,他喃喃道“老头子,我可是走了大半个月才见到你呢。你在这深山老林福泽之地,要好好安心,勿念我。我也长大了,懂得照顾好自己。” 小时候的陈深是很皮的,最爱偷偷溜出酿金堂,去程家酒店偷喝李老板娘的开心颜。 十岁,才十岁,把酒当水喝,陈堂主因此急得拿着鞭子围着陈深团团转,硬是下不去手打一鞭子子。 最后陈堂主无奈的蹲在陈深面前:“儿子,喝酒是不好的,不喝了好吗?我给你买糖浆喝,听话啊!” 陈深的母亲跟本不管陈深,陈堂主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对这个儿子百般爱护,凡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是爹爹,我不醉啊,糖浆也不及开心颜甜。”小小的陈深也对着自家爹爹晓以情理。 “你还小,不懂这些,听爹爹的话。” ………… 陈深觉得,他的父亲,是个值得全天下的儿子为之骄傲的父亲。 实力强悍,没有架子,对儿子的小小固执,他可以花上几天几夜来说服…… 这样的人,这样好,怎么就死了。 “师兄,我爹他……” 怎么死的,陈深还是没办法平静地问出来。 “陈堂主一代英雄,为大和,为三金城而死。”顾楚江说。 “我知道我爹是是为大和……我听了一个传言,我是否走火入魔过?” “不曾。”顾楚江答得斩钉截铁。 陈深摇了摇头,知道顾楚江在隐瞒些什么,但他不做无用功死问到底。 他拉着顾楚江的衣袖,说:“师兄,你愿意和我起拜拜我这老父亲吗?” 顾楚江点了点头:“我小师弟的爹,我当然求着也要来拜的。” ………… 于是青山之间,逝者墓前,黑衣白发的身影,和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一叩一拜,整整三叩三拜才起身。 顾楚江把几盏小菜,香烛纸钱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和陈深一起烧着纸钱。 “师弟,以往种种,都已故去,长眠者只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嗯,我知道。现在我又活了一,明白死的人活的人都有希望我活着的,更何况,至少我不会辜负师兄救我回来,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我没付多大代价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陈深低头烧纸钱,不理他这个嘴硬的师兄。 死而复生可是逆天改命,没有代价怎么可能。 两人烧完纸钱,陈深站着,看了看墓碑,对着顾楚江说:“师兄,我想再这里为爹守孝,你先回造极峰吧。” 顾楚江闻言笑了一下:“傻孩子,我当然会陪着你啦,造极峰有什么好回去的,不如给留在这里给小师弟洗衣作饭。” 陈深想了一下,的确,造极峰那地方有什么好回去的,都是一群势利眼,还有个变态在那里。而且,他还不知道顾楚江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会不会很严重。 于是,陈深点了点头。 顾楚江捏了捏陈深的脸,说道:“这么想我给你洗衣服做饭啊?要不娶了我?我照顾你一辈子啊。” 陈深别开脸,提醒道:“我刚刚得知爹亡故,正十分悲痛,师兄你不要开玩笑了。” 陈深这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张脸皮厚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这么给顾楚江差点说红了。 关键是娶师兄,想着师兄穿着大红喜袍和自己成婚,他竟真的有几分心动。 可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顾师兄,是有喜欢的人的。 陈深努力回忆着那天柳树下的女子,却怎么也记不清她的面貌,依稀记得是个绝代佳人,不过当时初见那女子的感慨还记得——人间绝不多见仙,此女只应天上有。 ……记不清楚面貌也没关系,总之她特别漂亮就够了。 能不飘亮吗?温柔的顾师兄,可是为了她刺了自己一剑呢。这般情谊,比之他与顾楚江的兄弟情,不知深厚了多少。 顾楚江不提那女子,许是因为心怀愧疚,陈深不想提那个女子,他想起那女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开始暗戳戳地筹划着和顾楚江的守孝生活。 守孝,陈大公子会守,很诚心诚意,但他也要住得好。像是搭个四面透风的棚子就住进去,太不陈公子了,他至少,要有个茅草屋。 “师兄师兄,我们就在这里搭个茅屋吧?” “师兄师兄,嗯,这块空地也不错,我们把这里辟成个菜园子。” “师兄师兄,这里,这里,我们要去买着牡丹芍药,爹爹他最喜欢这两种花啦。” “师兄师兄,这里种拱桐吧,我记得你挺喜欢这树的,我也觉得好看。” …… 陈深明白现在他和顾楚江都没钱,很体贴地说着他对生活的最低要求。 ……寂静的深山,一声声师兄回荡着,意外的好听,并不突兀。 总之不论说陈深说什么,顾楚江都同意。 这世界上人们的相处状态有很多,无疑,你愿意要什么,我就想尽方法都给你,也是很好的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李老板娘:“总感脚我家好白菜要自己扑猪身上了,好方。” 程三分:“干娘莫方,陈深直得一批。” 李老板娘:“直的人被男的抱一下会脸红?” 陈深:“等等,你们怎么都知道啦?” 岳长阳:“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是讲吧,陈深你弯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守孝篇 那天,陈深穿上了斩衰服出来,见顾楚江也换了身斩衰服,简单的粗布白衣,一根草绳束着他劲瘦的腰肢,眨了眨眼睛冲他笑了笑。 看到顾楚江这身打扮,陈深的嘴角抽了一抽,好半天,才说“斩衰服为君穿,为父母穿,为夫穿,你穿这个干什么?” “我随夫。”说完就转身走了,不给陈深一点反应的时间。 陈深“……” “我是你师兄,也算陈堂主半个儿,怎的穿不得?”顾楚江的声音远远传来。 ……… 茅草屋搭好了,守孝服穿上了,守孝开始了。不得大鱼大肉,不得外出娱乐……为期三年。 陈深与顾楚江建造的茅草屋,照着当初他们在造极峰的布置来布置的。 一左一右两间房,中间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置有凉茶一壶,瓷杯两个。 是夜,明月高悬,陈深听到顾楚江呼吸均匀,觉得时候到了,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他不敢像一般人那样,压低声音喊一句“师兄,你睡了吗?”如果他那样做,五感具灵的顾楚江一定会醒过来,那他要做的事,就不可能做得了了。 所以他摒住呼吸,轻手轻脚,一点一点靠近顾楚江,小心非常。 他动作十分缓慢,花了大半天才从他这边走到顾楚江床前。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把手放在顾楚江的手上,闭目,放出一丝灵力悄悄查看顾楚江身体是否有什么隐疾。 逆天改命下场都很惨的,多是渐失五感,然后七窍流血爆体而亡。在这之前,身体会逐渐衰竭,就像是患了不可救治的绝症。 没有?陈深将眼睛睁开。或许是自己灵力还不够纯粹。那明天再试试。陈深就又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塌上。 此后一连几夜,陈深都悄悄溜到顾楚江床头,抓着顾楚江的手,探查他身体是否有异样。 这天,陈深又溜了过来,把顾楚江的手拿起,闭目,将那一丝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灵识放进顾楚江体内。 突然,他的手被反握,一把被人扯进了怀里。 陈深抬起头,圆圆的杏眼对上顾楚江的凤眸“师弟在做什么,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是不是要师兄哄你呀?” 顾楚江带着笑音的询问让陈深觉得,此时若是让他抖一抖,他那一身不自在和尴尬,可以像之前他身上的花粉一样,扑唰唰往下掉。 “师兄,你听我解释……” 陈深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楚江一拽拽到了塌上。“师弟要是一个人睡不好,师兄抱着你睡就是了。” “不是……”陈深还想再说什么,顾楚江已经把被子给陈深盖好了“师弟别闹,种了一天花花草草,师兄都困了,乖,别闹了啊”说着就睡了过去,完全不给陈深解释的机会。 陈深试着想挣扎出这个怀抱,无用,实力差距太大了,他现在想要从顾楚江怀里逃出去,无异于蜉蝣撼大树。 他就要气炸了,真想一脚给顾楚江踹下床去,但一想到顾楚江那五年还不知道是怎么过的,身上是否还有因他而起的隐疾,他深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去。 他要冷静。 其实跟顾楚江一起睡,还方便了他行事呢。 他闭目,将灵识再一次放到了顾楚江体内。 良久,他又一次在疑惑中睁开了眼。 仍旧是没有。 陈深看着朦胧月色中的顾楚江,睡得很沉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温热的呼吸打在陈深脸上,莫名的有几分勾人。 最终,陈深还是推了推顾楚江“师兄,你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病吗?”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晚上都更容易吐露心声,陈深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顾楚江睁开凤眸,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你复活并不是逆天改命,而是因为养魂花,这是妖族圣物,以灵兽鲜血灌溉五年,可以聚拢逝者魂魄,可保肉身不腐。” “那这养魂花,是怎么来的?那这五年,又是用什么灵兽的鲜血灌溉的?” “养魂花是一故人所赠,用雪凤凰的鲜血灌溉的。那只雪凤凰在你要醒时,就飞走了。” 陈深还想问什么,顾楚江用手捂住陈深的眼“好啦,小师弟是不让我好好睡觉了吗?” …………… 陈深确定了顾楚江无碍后,一直想要炸个坑出来。 对,就是炸个坑出来。 “师兄,你觉得这里适不适用符炸个坑出来?” 一日,陈深走到一处空地上,,直接坐了下来,拍了拍厚实的土地,抬头询问顾楚江。 “师弟为什么要炸个坑?” “我只是想起,以前我们在造极峰,那条小河里抓鱼的日子,也想要养几条。” 顾楚江走过来坐在陈深身边。 此处平坦空阔,及踝的小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陈深与顾楚江一起坐着,暖暖的阳光倾泻而下,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 “可惜此处没有像造极峰那样的一条小河,不然,我带你抓鱼去。” 那时候陈深初入造极峰,首徒这个位置还是顾楚江的。峰主将这两个同等优秀的人安排着住一起,本想是让他们彼此取长补短,结果这两个借着去后山除妖去抓鱼的,差点把岳长阳的脸都气青了。 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人间四月,高大的拱桐开出百色的花朵,风一吹,若白鸽轻动,雪蝶轻舞。 树下陈深顾楚江正练剑,深海与欲燃一蓝一红,在他们手中翻转出不同的花样。 刚从百剑峰回来得了新剑,十多岁的少年都很兴奋。 突然有人说起后山出了个小妖,便提着新得的宝剑冲到了后山,要立即惩恶扬善。 少年心性,意气风发,一腔热血。 这两人风风火火冲到后山,只见一只刚刚修成型的花精,睁着茫然湿润的大绿眼睛,一看到陈深,就扑了上去,抱着陈深的大腿嚷嚷着,激动得不行“大人,我们终于又能看到你了!” 陈深顾楚江看见这只小妖,手中的剑都拿起了又放下,最后都把剑收回了鞘。 陈深把死死黏在大腿上的小妖提着衣服就拎了起来。 小妖一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单纯无害的眼睛像是一汪碧水池子,波光粼粼地望着陈深。稚嫩的童音脆生生喊着:“大人,我们都想死你了,可是妖后不让我们打扰你。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陈深看着这只茫然无知的小弱妖,表示他不杀这么低级的玩意儿,一脸不屑地隔空扔给了顾楚江。 “什么大人,看不出哥哥我是人吗?小妖,我身上可没妖气,你别乱说。” 对付这小小的妖,自然是对着一通恐吓,下不了刀啊剑的,太血腥了。 陈深顾楚江装出凶狠的样子,龇牙咧嘴恶狠狠地警告了一通:“小妖精你不许伤人,要是敢伤人……”陈深举起亮得刺眼的深海,颇有深意地看着一脸茫茫然的小妖“你懂吧?” 小妖:“懂的,我不伤人。” 陈深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摸了摸小妖的头。小妖像只被摸头的猫,眯着眼还在陈深手心蹭了蹭。 顾楚江本来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抱着小妖,但看着演怪哥哥上瘾的陈深,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最后,二人送了小妖不少东西,才把她哄着送回深山修行了,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回来的路上见到一条小河,顾楚江双手捧起一捧水就往陈深身上泼了过去“师弟,你太能装了,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陈深生气了“顾楚江你发什么疯,我身上现在都没干的地方了!” “没关系,你下来,我们一起玩,回去不用你洗,你洗的衣服都不干净,我帮你。”顾楚江逆着光站着,只能听到他的笑声和单薄的身影,仿佛就是一个美好的梦。 “你当我不敢吗?”陈深虎视着顾楚江。 回答陈深的,是顾楚江一捧水迎面泼来。 下一秒,陈深也跳进了小河里,两个少年互相追赶泼着水,玩得不亦说乎。 等到日头偏西,两人都摊在了河岸上。 “师弟,你这样开心的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陈深拧着衣服上的水,听叫顾楚江这么说“那里啊,我每天都笑得很开心。” “不是的,你都是为了讨好别人,你就不能活得自我一些吗?” “师兄,我活得不自我吗?” 顾楚江听陈深这么说,把眼睛闭上了,他轻轻说着,还处在变声期,他的声音不是很好听,但很温柔“师弟,你闭上眼睛,听,有风吹过。” 陈深看着顾楚江像看神经病一样,他才不那么傻呢,他干巴巴地说“快起来啊,我们还不回去在这里过夜吗?” “我们还没吃饭呢。”顾楚江懒洋洋地说着,他一只手枕着头,一只脚翘着一上一下地点动着。 陈深拍了拍顾楚江的脑门“师兄,这里可没吃的。” 顾楚江麻溜地站了起来“谁说没有的。”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你等着啊,一会儿就好。” 顾楚江拿起欲燃,走到小河边,把手中的长剑随手往河里一刺,就挑出了两条鱼,然后转身对陈深挑了挑眉毛,一副我最了不得的神情。 “你真厉害,我头一次见能够一剑双鱼的人。”陈深拍着掌赞叹道。 顾楚江弄了些柴来,堆成一堆,然后指尖在柴木上轻轻一点,火就燃了起来,窜起老高。 紧接着,他把欲燃当烤鱼棍,直接放火里烤。 陈深的嘴角,因顾楚江的行为狠狠地抽了一抽。 “欲燃是宝剑,真剑不怕火烧。”顾楚江见陈深面色不对,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陈深:“嗯。” 这是剑怕不怕火烧的问题吗? 欲燃可是上古灵剑,金贵得不得了,多少人有了把稍微好点的剑就爱护得不成样子。那像顾楚江,一点面子都不给它。 心里吐槽,陈深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他不想闹得不愉快,虽然他这师兄,行为有些怪异。 ………… “我其实还挺喜欢和你一起烤鱼的。不过,别用欲燃。” 十五岁的陈深没意识到的珍贵,没说出的话,二十五岁的陈深意识到了,说了出来。 “那好。”顾楚江靠在陈深肩上,回答着。 风吹动着草叶,陈深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转过身来,看到顾楚江已经睡着了。 “我喜欢你。”顾楚江似乎轻轻说了一句,像是一阵微弱的风,转瞬即逝。 陈深睫毛轻轻动了动,仿佛没有听见,也就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岳长阳(抠鼻):“我怎么赶脚这章陈深不悲伤呢?” 李老板娘:“你个场都没出的别乱瞎bb,知陈深莫如我,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 岳长阳(翻了个白眼):“陈深师父多,但正儿八经拜的就我一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算他半个爹,你算什么,还‘知陈深莫如我”? 李老板娘气得把一手的瓜子砸岳长阳脸上,怒极反走。 程三分(恨恨回头瞪了一眼岳长阳):“干娘等等我……” ☆、万般不舍终别离 守孝的这半个月,对陈深来说很平静。 没有什么人要来给他讲什么修炼窍门,要给他普及玄门知识,他每天和顾楚江一起披麻戴孝,去陈堂主墓前扫扫落叶,然后雨天窝茅屋里和顾楚江下下棋,晴天就出门晒晒太阳。 但老虎天生看起来软萌可爱,却是个暗藏心机的杀手,陈深这个虎崽子,一直都在打他的小算盘。 离着他们的小茅草屋不远,有一个小镇,平时他们的用度,都是顾楚江下山买的。 陈深表示,他很悲痛。 陈深表示,他的脚也很疼痛。 陈深说他,不想下山。 他们还是要吃要喝的,于是,顾楚江只能一个人下山。走来这里,陈深的确是吃了大苦头,现在他身子骨硬朗了,顾楚江也不逼着他到处走,只是饭后,还是会拉着他出门走走,消消食。 让陈深出门散步的理由让陈深嘴角不免又抽了好几抽,火气直上三千尺,差丢丢就把那小小的茅草屋点燃了。 顾楚江这厮,原话是这样的“你现在不比从前,肠胃不好,乖,师弟我们出去转转哈” 但最后,还是被拉出了门。 两个大男人,手挽着手,可以说是挚友,是师兄弟,是爷爷和孙子………但,更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 …………… 就是嫌弃陈小爷……陈爷爷我老。陈深手里抓着他的白发,叹了口气。承认到,是老,岁月不饶人,青春不复再。好歹也曾是公认的大和第一美男子呢,活那一次,也算不亏。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好比烟火,好比昙花,他陈小爷那哄哄烈烈的二十年,较之烟火昙花,是要更灿烂辉煌! 蜉蝣朝生夕死,蟪蛄不知春秋,他陈深,赚大了,二十年的时间万人瞻仰,谁敢说短?成吉思汗秦始皇,都没他成名早,辉煌久。 他不亏。 最后陈深的火气,总能被他自己给掐灭了……… 因为知道不久就要离开这座清秀的小山,陈深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其它地方,这个地方,是他陈深付诸了前所未有的心力意点一点垒起的窝。 顾楚江不在,他一个人神叨叨地在菜园子蹲着拉拉青菜叶子,拔拔杂草,松松土,甚至围着其貌不扬的茅草屋转来转去,去他爹的墓前长话连篇……… 二十七天过去了,陈深对顾楚江说我现在心里不痛了脚也不痛了你带我下山吧。 于是,顾楚江带着陈深下山买菜。 踩着山林间的青石小路,阳光细细碎碎地撒落,无风,路上走走停停,到也不算太热,也不会太累。 路程不是很远,陈深却有点希望,路,可不可以再长那么一点点,他也不贪,就只要长那么一点点就好。 并肩而行的白衣人,披麻戴孝都那么养眼,怎么不想和他多走走呢? 到小镇上,一张嘴直讨得人人欢喜,陈深随便搭讪个买白菜的大娘,就弄清楚了此地为何地。 他爹的墓竟然建在安心山,离安心山不远,就是这个宁心镇。他心想这样也好,少了不少奔波。他召不出深海,不能御剑,身上也没什么钱来卖马雇车。 宁心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无所稀奇,与万千个镇子长得差不多——黛瓦白墙,宁静古朴。没有像三金城那样的喧嚣,但也没有村子那般闭塞,商铺游者也算往来不断。 简言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当作是个“小城”来看。要是有什么人想不动声色地培养些小势力,多半会选在这种地方。 宁心镇,是个有故人的地方。 再三确认了顾楚江无碍后,陈深一边和顾楚江布置这安心山的小茅屋,一边暗暗留下暗号,联系着他在宁心镇的故人。 陈深不信顾楚江的话,他隐隐知道,他爹的死,与流传中他走火入魔有关,又或许,与他重生有关,也可能,这两者,都有关…… 顾楚江不说,顾楚江不想让他知道,他也想就这么被顾楚江哄着,隐瞒着,毕竟,他从一生下来走到哪儿都被护着……… 可那个人,是他爹,他最重要的人,最信任的人,至亲的人。 他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那怕暗暗知道他爹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他知道后,或许会很难过,也不能让他不去管这件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隐居者。 陈深一边暗暗的调查往事,一边也和顾楚江把茅屋建了起来,牡丹,芍药,拱桐,菜园子,甚至还养了几只鸡,陈深一只一只抱回来的。 对于陈深对鸡的执念,顾楚江笑着捏了捏陈深的脸。再三强调别指望他炖鸡。陈深表示,他只养养,顾楚江才勉为其难同意了。 他们种下红色的芍药花华贵的牡丹,这些花开在堂主墓前,像也能知道墓主生前对自己的喜爱,竟相绽放,分外娇艳欲滴。 他们种下的拱桐花期刚过,现下是见不到雪白若轻盈白蝶翩翩起舞在嫩碧的叶子中间。 造极峰有一棵很大的拱桐树,花开时很美,风一吹,便若群蝶飞羽,白鸽轻动。 拱桐生长极其缓慢,不知道他们一起种下的拱桐要多少年才能有造极峰的那么大。那个时候,又会是什么人在树下瞻仰。 最后,在陈深的强烈要求下,顾楚江还用符炸了个坑出来,陈深乐呵呵地花了大半天才调动灵力给这个坑注满了水。 灵力低弱,真是一个强者的噩梦,但陈深还是很高兴很满足的。他的灵力,还是可以做点有用的事。打打杀杀他本就不喜, 这个池塘,可以养些鱼。 顾楚江这个怪人,有多讨厌吃长羽毛的,就又多喜欢吃长鳞片的。 那次他们在造极峰烤鱼,顾楚江吃了自己那条,还强去了他的半条鱼…… 注满了水,陈深和顾楚江去镇上买鱼苗了,提着鱼苗往回走时,却突然看到了一棵柳树。 这里不是三金城,但这里也有一棵老柳树,不仅这里有一棵老柳树,造极峰也有一棵。 这条路他们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但采购什么一开始还是很忙的,虽然有乾坤袋顾陈二人买多少东西都可以带回去,但架不住陈深天天都有新的东西想买。 陈深看着小小的茅屋,总觉得差了些什么。顾楚江也总是不缺钱的样子,与曾经那个抠门的样子大相径庭,所以最近就天天奔波在小镇和深山间,忙忙碌碌,没有注意到这棵柳树。 陈深在柳树下,被顾楚江刺了,可陈深第一次见顾楚江,也是在柳树下。 这世上的事,怎么这么巧。 十五岁的陈深带着十车珠宝十车美人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从家出发,但到务虚峰时,只有一个人和一个装着换洗衣服的包裹了。 知道这事的人不免叹一句:可真不是一般能败家啊。 从三金城到蛟空派不过十日路程,就把钱财万贯散尽了。他身着银丝黑锦袍,白嫩的脸上带着薄汗,提着空空的包裹,吊儿郎当的就晃进山门,就意外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少年立在柳树下,光看身形就十分养眼,手执长剑,像在等候什么人。 陈深甩着包裹远远对着那少年喊道:“小师兄,可以带带路吗?在下三金城来造极峰拜师的!” 蛟空派有九峰,九峰每个时辰换一次位置,不知变化者难找对峰,陈深都爬了六峰了,也没找对造极峰。 少年闻声,走了过来。 陈深看着走来的白衣少年,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袂,柳树青翠的枝叶爱恋着他的头发,这么清秀的少年,散发出的气势却很魄人,让他感觉到自己遇到了对手。 强者间灵力的碰撞,互相之间的感应强烈,本身他们就是一水一火,这感觉就犹为强烈。 陈深把包裹一丢,就上去和这不俗的少年过起了招,兴奋得很。自十岁后,他就没遇到过对手。 见陈深空手打来,顾楚江也将长剑扔了出去,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掌地,打到了天黑。 最终,陈深退后了几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小师兄你可真行,长得俊又打得好,不过我们还是不打了,我认输,你可知造极峰在何处,我还得去拜师呢。这时候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岳峰主有没有休息。” ………… 陈深看着这眼前的这棵老柳树,转头问顾楚江:“师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吗?那棵柳树应当和这棵一般粗吧。” “记得,那天我们还打了一整天。”顾楚江仰头看着宁心镇的老柳树,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中有着数不清的情绪。 是啊,最后你还让我九峰去那峰都好,就是别去造极峰,还好我没听。” “你不是后来一直说后悔去了造极峰没听我的话吗?” “师兄,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不去造极峰,可能是会少很多麻烦,避免拜了那个大变态为师,但我就不会和你这么好了。” 陈深停了一停,又接着说:“我感觉每棵老柳树,都见证了我生命中非凡的一刻。” 顾楚江沉默了很久,“小陈,对不起。” “我记忆中只有两棵老柳树,,关于你我,一棵长在造极峰,一棵长在宁静镇。造极峰那棵,见证了我和师兄的初次相遇,师兄,你知道宁静镇这棵,会见证什么呢?” 顾楚江看着陈深,想看出他的小师弟此刻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要说不怪他了吗,可这他的小师弟早就说过了…… “是……” 顾楚江的话没说完,他的小师弟就把他抵在老柳树上了,陈深吻了上去,堵住了顾楚江的嘴唇,和没来得及说的话。 陈深的睫毛微微颤动,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他的吻很轻柔。 顾楚江有些愣,他的小师弟,也是喜欢他的吗? 他可以尝到陈深丝丝的甜味,意识在这甜蜜中却渐渐模糊,慢慢的,他就觉得眼很沉重,闭上眼昏了过去。 顾楚江知道陈深最近要走,他一直留着意,却没想到他的小师弟,会给他灌一口酒。这怎么能料得到。 陈深将他的师兄扶回了深山中的小茅屋,为他盖上了被子,轻轻吻了顾楚江的额头。 “师兄,你以后也不会再见到我了,这里,算是我和你一起建的小家,你不必再回造极峰,还可以把那个……那个女子带来一起生活。” 说起那个女子,陈深的有点点痛心。 他辛辛苦苦忙了这一个月,为这茅草屋费尽了心力,却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造极峰不是你唯一的去处,师兄,你现在也有了一个家。我以前觉得茅草屋不好,但现在觉得,这是最好的,什么都不换。 他在牡丹芍药花拱桐下游走了很久,最后把那一桶鱼苗放进池中。 然后,他在门前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师兄,把门掩上,再画了张避邪符上去。 陈深再自家老爹墓前拜了三拜,请他一定要好好保佑顾楚江,保证自己一定会为他报仇雪恨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付诸了他所有心血才造出来的住处,一个家,然后走了。 这一个月来,他一边和顾楚江买着东西,一边试着联系他的人。 陈深的爹爹,曾为他选了十车美人,这十车美人当年随着陈深出门,也是引起了不小的哄动——人们只当是陈小公子好色,去造极峰还要带着美人去,却不知这十车美人,共一百二十个,皆是只为陈深效命的死士。 陈深不想太高调,就将这些人安排在了宁心镇。 作者有话要说:顾楚江独白:我们这书名叫什么?《重生回来我想疯》对吧?我想说,被师弟亲了我想疯,好激动怎么办!!! 诸位有所不知,我追我师弟呀,追了好多年,百般暗示千般挑逗,他就是,就是不开窍。 甚至,他都认不出我………算了,不剧透我,我要去找我那不知跑那儿去的皮皮小虎崽子了! ☆、再回三金 夜晚的宁心镇上没有三金城那般红灯高挂,行人如水,家家熄灯休息得很早。 寂静的街道上,一个女子站在中央,晚风吹动她姜黄色轻纱衣袂,她眉心一朵红色蛾羽艳若滴血,月色映得她身姿越发妙曼,玉颜如芙蓉般娇美,………她等在此处显然已久,轻轻搓着冰凉的手,眼神还在向街头张望,不知,是不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迎着月光缓缓走来,黑衣上的银线闪着幽幽的冷光,白发三千被帛带随意系在身后,他的眼底有着淡淡的哀伤,可却挂着近乎轻挑的笑容,说:“羽画姐姐,我回来了可有想我?” “公子,羽画很想你。”女子看着来人,眼中雾气浓浓,端的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陈深与羽画的相识,说来话长。 当年三金城内有座流春楼,是个几乎无人进出的妓院,院内只有三两个人老珠黄的老婆子,整日衣衫不整地坐在门口,懒懒的看着往来的人,死鱼眼双双尽是无神。 没有佳人把轻盈的丝捐放玉手中轻扬,也没有妙人在栏杆旁用薄扇把朱唇掩低头轻笑。只有牙黄人丑的老婆子蹲门口跟癞□□似的,这生意惨淡得不是没有由头的。 但这惨淡的流春楼,每日都有新的飘亮姑娘被送进去。这些姑娘送进去之后,就莫名失踪了。 这些姑娘大多出身低微,不见了也就不见了,被人卖出,本就是生死荣辱都不得自己。 羽画就是这些姑娘中的一个,碰巧被陈深所救,陈深知道这件事后,把里面其他女子一并救了出来。 一共一百二十个女子,无家可归无人可投,,他心善,就都带回了酿金堂。 酿金堂藏娇数百,青纱帐春风万里,陈公子年纪尚轻,将来定成风流浪子~~~……当时,陈深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时间,三金城内流言四起,关于一些绯色的传言成了街头巷尾的喜闻乐见。 人们猜得很精彩,人们说得那自也是绘声绘色,但事实还是叫人失望。 陈深是救了百来个姑娘浩浩荡荡地带进了酿金堂,甚至他出门拜师都把这百来个姑娘一并带走了,事实却仍旧是冰凉的,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春风桃花暧昧不清。 这些姑娘怎么可能在商人门下白吃白喝? 陈堂主不是养闲人的大善人,他是坐拥三金城三分之一商铺的大和首富。他看这些女子对陈深感激涕零,就好心帮着分析她们的处境,晓以恩义动以情理。 反复暗示,她们的命是陈深救的,陈深是他们的恩人,她们出身低微,离了酿金堂,她们就一定会再被抓走,如果她们愿意誓死效忠陈深,那么酿金堂将会给她们永久的庇护,还能报答了陈深的人恩情………… 众女子皆同声:“愿愿愿,别说是为陈公子死了,就是以身相许,那也不是………” 陈堂主及时打断了这些女子的后话:“效忠于他,听他指令就好。” ………… 这样,陈堂主一分不花得了百数女子的忠心,将她们训练成有着美丽刀鞘的杀人利刃。 在陈深十五岁去造极峰那年,将十车金银十车美眷交付给他,让他暗中把她们安置在安心镇。 由于这些人当初是作为陈深随同去造极峰的侍女,那十车金银是陈堂主给自家儿子的伙食费,后来,酿金堂散了,也没人想到还有这杯羹。 陈深和羽画沿着街道走,终于在一处楼阁下停了,这雅致的楼阁上有一匾,书有落英阁三字。 落英阁明面上是个绣阁,平日里也开门卖些织物绣品。 走进落英阁,可以看见不少女子正在练功,陈深打完招呼后,就和羽画一起走进了内阁。 外面练功的女子立马都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两人,彼此间的眼神开始有些心照不宣。 确定人走远了,听不到了,才开始了一天的八卦大会。 “刚刚那是陈公子吧?怎么头发都白了?” “毕竟走火入魔过的人,衰老了吧。” “陈公子就是头发白了,也俊俏。” “五年没见了。” “都说陈公子杀了堂主,我们还要为他效命吗?” “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陈公子你早就变成不人不鬼的阴尸了。陈公子那么善良一个人你瞧不见,尽被市井上的传言蒙了心是吧?反正我是不相信陈公子会那么做!” “是啊,陈公子就是走火入魔了,也不会干这种事。” “说起传言啊,我到是想起了件事。” “姐妹你到是快说啊,尽吊人胃口。” “当年我们误以为陈公子死了,不是一阁楼的姑娘都为他穿了几天白吗?知道外面都传了什么不?” “传成了什么呀?” “传成了整个大和的姑娘都为陈深不慎入魔而穿白守寡,非他不嫁呢!” “这种话也有人信,陈公子不见后,大和又不是没有婚嫁喜事了。” “哎,别说,还传得挺像回事的,不知道明里的,还真被唬住了一串一串呢!” “不过,确实有一人为了陈深终身不嫁。” 此话一出,本热闹的一群女子都安静了下来,看向刚刚陈深与羽画消失的地方。 ………… 门外女子笑若清铃,门内的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羽画,五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陈深到底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我知道的,和一般人所知的,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羽画看着陈深,目光很坚定,“不过,我相信你,落英阁相信你。” 陈深听了,觉得当年的事被处理的真干净,叫人一点也抓不到头绪。 顾楚江绝口不提,那知情人该还有谁?陈深摇了摇头,看向窗外,时候当是不早了。 “羽画姐姐,你先去休息吧,可不能累出病来了。” “好,公子,我先带你去主房休息,请随我来。” 落英阁在羽画手下,被治理得很好,必竟是陈堂主教出来的人精。上上下下一条心,那一百二十人,看起来弱不经风,却也是一等一的杀手,极善用暗器。 陈深睡不着。 有点想师兄。 但还是要好好休息,接下来可能会很忙。 陈深闭上眼,五年前那天,他是怎么去约那个姑娘的,又是为何离开造极峰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与顾楚江怎么可能认识? 陈深猛地睁开眼,顾楚江一直在造极峰长大,是岳长阳收养的弃儿,从未出过山门,怎么会认识什么姑娘? 不是因妒成恨,一时手误,那又为何跟他说对不起?陈深突然觉得,有些事,兄弟间不说的确不能知道。他真的疑惑了。完全想不出顾楚江是为何。抓毛抓毛。 五年,当年就没有一个目击证人吗?突然,陈深想起了一个人。 ……………… “公子?”画羽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陈深一个翻身起来,将门打开了。“画羽有什么事吗?”他打这哈欠,有点焉焉的。 “该吃饭了。”画羽端着一份早点,早点热气腾腾的。 “多谢画羽,画羽真好。”陈深将早点接过,在脸上挂着喜不自胜,万分感激。 “不客气。” 画羽说着话,言语中不免有些低落。以前的陈深,总能几句话就把人逗笑,现在虽然依旧笑着,还挂着几分状似轻挑的笑,却没有以前灵动了。 陈深想的是,他现在还是为老要尊的,总不能又像以前似的,一见到羽画就调戏几句羽姑娘你长得可真水灵,小爷我这一见到你呀,心里就甜滋滋的,像吃了开心颜吧? 这种话由大和第一美男子陈深说出来,肯定能让姑娘听了面上飞霞春心荡漾,但由个糟老头子说出来像什么话? 别膈应人家姑娘了,别逼着人家姑娘骂自己变态了,陈深觉得他得要脸。 “画羽,备马车,越普通越不起眼的越好,选一条人最多的路线,我们进三金城。” “好的,公子稍等。”羽画退出房内,“对了,公子早点一定要趁热吃。” “好的,辛苦了。”陈深说着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冲着屋外的人喊了一句:“真好吃。那里买的啊?” 羽画闻言,转身一笑,“谢谢公子。” 陈深对着她摇了摇手。羽画转身,眼中有晶莹的东西泛起,那怕吃了多久,陈深都记不得她做的饭的味道。 每次夸她做的饭好吃,那欢喜的神情,既像真的,也像假的。 ………… 顾楚江肯定醒了,他会着急吗?会找他吗?陈深坐在马车内,掀起帘子,看到无情的六月阳光炙烤着大地,青碧天空,自在懒云,眼中暗淡了下来。 不久前,他们就是这么一起从三城出发,去往安心山,现在他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羽画和其他几个落英阁的姑娘就坐在另几个马车内,他只要喊一声,再不济,坐在车头赶车的马夫就会立马回话……就是空落落的,差了一片水墨丹青伞面,差了个白衣出尘的人。 这天下并没有什么不散的宴席,顾楚江,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怪你,怪你为何要刺我那剑,我只想知道一个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顾楚江:“我需要收藏和评论,这两物乃是上古进江法宝,可以助我早日找到虎崽子,各位小可爱大可爱可以帮帮忙吗?” ☆、好气啊被人劫了 马车在夏日的道路上带出黄尘滚滚,蹄声轱辘声响在闷热的空气中,陈深探出头来,可见城头那棵老柳树翠绿的枝条正随风扬起。 老柳树,你到底曾见到过些什么。 三金城到了。 陈深和顾楚江一起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到宁心镇,从宁心坐马车只用了五天就回来了。 在半路上的时候,陈深换了身蓝布衣裳,这样子就很低调了,不易太抢眼。黑锦银丝袍子,太陈深了。 马车进入三金城,在城中央后就不在前进了。 车夫转过头来,说:“前面被堵住了,我们可能要等一等。” 陈深要找的南药先生,住在三金城最僻静的竹巷,此处是必经之路。他掀起帘子,见前方乌泱泱一片人,看不到尽头,耳所能闻,尽是嘲哳。 陈深:“小哥可知这是为何?” 马夫:“今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金城今天举行选美大会呢。爷爷要不去看看?” 陈深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嘴角抽了一抽,心道什么美人,当年我都没这架势呢,有时间一定要去见见。 “这要等多久?” “这就说不准了,每年一次的选美大会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人们才兴尽而归。” 五年没回三金,不仅街市陌生了许多,新出了个养尸的民俗也不知道,这还多了个选美大会都不知道,世界变得真快。 陈深走下马车,对车夫行了一礼“劳烦多谢小哥了,此后的路我走过去就好。” 陈深这边下了马车,羽画也赶忙那边跟着下来了。 “这怎么行,我可是收了钱的,一分钱一分力,爷爷,这选美大会真有看头,什么事急在这一时呢?” “小哥放心,钱不会退,我这次来,真有急事。”陈深说完,转身对羽画说,“我们绕开人群,走小路过去。” 羽画点了点头,带着另几个一同随来的落英阁女子跟着陈深,想穿过人群走过去。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身后跟着几个艳美超群的姑娘,走在大街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更何况,大和人的观众意识本来就强,那眼神,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陈深接着往前走,面不改色。上次那么奇怪都走过去了,这次难道会不行?看又不能看掉层皮? 突然一个人飞到陈深跟前,距离近得可谓冒犯。陈深后退了一步。 见来人一身锦缎,白玉束发,腰缠金丝绣花带,一脸写着“我很富”的肥肉还一颤一颤的。 来人也后退了一步,行礼到:“我见先生气度不凡,可愿来做个裁判?” “多谢公子好意,我有急事,怕是不能担此大任。”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这三金城选美一年一次,可不能因为什么事就给错过了。” “在下真………” 陈深话未说完,那人就将陈深拉起,飞到了看台上。 羽画等女子虽也修习些法术,但天资不佳,并不能一跃数丈,此时人群攒动,一时靠近不了。 这个胖胖的公子哥,姓陈,是陈深远房又远房再远房的不知那杆子亲戚,叫陈有前。 有前,明着意喻有着前程远大,前程似锦。暗着表示,我好有钱…… 家中让他来举行这次选美大会,他好死不死去请南药来当裁判。把几箱珠宝砸人门口,想着你怎么都得来了吧? 结果,关键时候人家不来,差人把那几箱珠宝给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砸在了他门口。 ………… 可是,选美就要开始了,五十个裁判,暗喻第五届选美大会,少了一个太不吉利了,怎么办? 焦头烂额的陈有前可不能把这事搞砸了,事关陈家的生意呢,而陈家的生意好不好,决定了有前是否有钱! 陈有前看向乌泱泱的人群,犯了难。突然他眼睛一亮,现场找个不就行了嘛? 陈有前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寻找着目标——那种长的歪瓜裂枣的,不行。那种一看就穷得掉牙的,不行。那种居然搞朵大红花在耳边的,更不行!品味太差………陈有前看了许久,都没有选到合适的人。 突然,一个人在万众注目中走来,仿佛散发着浅浅的光芒,蓝布衣衫,白发若雪,气宇非凡,一看就像个世外高人。 对,我要找的裁判,就该是这个样子! 陈有前这么想着,就飞了过去。把人劫了。 劫了,就是给劫了……… 陈深甩开陈有前的手,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怒瞪着这个人。 陈深,他陈小爷,被人劫了,这简直是不可泯灭的黑历史! “在下陈有前,诚邀先生来做个裁判,事后定有重谢。” 陈深发火了,但仍旧保持着礼貌,这也是三金城的人,所以他放缓声音很谦和地解释道:“我真有急事。” 但陈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一个,和陈有前这莽夫有理也说不清。陈深被陈有前推到凳子上坐着,还被施了个决不能动了。 人好不容易找来的裁判,想走,没门,窗户给你堵上,狗洞都要塞了,走不了跳不了爬不了,愿不愿意都给我好好坐着在我旁边,当裁判! 陈深头上都快冒出火苗了,他压下怒火,看向人群,画羽们也找不到了,不知道被挤散在了哪里。 这时,一声锣响,陈有前起身,清了清喉咙,发出的声音响彻三金城大街“我宣布,三金城第五届选美大会,正式开始,现在让我们来宣读一下规则。” 冗长乏味的二百五十条规则,陈有前慷慨激昂地念了大半个时辰。 下面围观的人,倒的倒歪的歪,有人打着瞌睡有人磕着瓜子,还有几个围成圈圈显然聊得正欢。 居然没人走!居然都等着!看来这次选美大会,有很不寻常的美人来。至少,得有我陈深鼎盛时期的容颜。 陈深如此想到。 却没想到后来一个个被领上台,身上挂着号码牌壹贰叁肆……打扮得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它不是人,是死尸,全是死尸……… 死尸也就算了,关键是,有什么美可选的,都丑得要死。 陈深瞥了眼那些参赛者,褐色的尸斑,干巴巴的脸,老腊肉似的,选美?选丑还差不多。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都什么可怕的审美。 “你觉得那个好看?”陈有前向陈深询问道。虽然绑了人家,他心里一点自己对人不尊重的感觉都没有,理所当然得很,好像陈深就是自愿的。 陈深不想理这种人,转过头,生他的闷气。 交谈,交谈是不可能的,你敢劫陈爷爷,陈爷爷才不会理你。那怕很好奇为什么会给死尸选美,他也绝不可能开口。 陈深一句话不说,由着陈有前在那里自言自语。 “啧啧啧,你看,这个伍号选手,这胸够丰,但这臀太………嗯,没保养地好。” “喂喂,快看着捌号,这个脸蛋保养得真不错,满分满分。” 把陈深“请”来做裁判,陈深就没举过牌子,陈有前一手一个牌子举着,激动得不能自已。 …………… 几千只死尸看下来,羽画们还没来,不过羽画只是普通人,遇上陈家门希的子弟,肯定要费些功夫才能来救他。 陈深头上都快冒火了,这时,他感觉有什么轻轻扯了扯他的下摆。低头看去,一只灰扑扑的小猫妖正舔着他的爪子,对陈深眨了眨眼,眼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机灵,多一分就会显的狡诈,少一分就会不够灵动,恰在这一分,最讨人喜。 怎么感觉这小妖这么熟悉。 陈深睁圆了眼睛,那小妖解了陈深身上的咒决,拉着陈深的衣摆,场下的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陈深就不见了。 不过修仙普遍的大和对于突然有人消失或出现,并不意外。他们仍旧兴致盎然地选着美,大声吼出心中的那个名字,场面还是那么热闹。 ………… 小妖把陈深带到了程家酒楼,噗的一声,变成了程三分。 陈深看着新认识的程三分,嘴角抽了一抽,“你是妖?” 程三分拍了拍陈深的肩,仍旧是恰三分刚到好处的笑容,“走,我们进去吧。” “我得去找羽画她们。” “跟着你来的姑娘都在里面。” “那好,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 “我去那里也不能在这里。” 陈深说完,迈开老腿就要跑,这里很不安全好吗?顾楚江来了他还怎么查事情! 程三分拉住陈深,陈深把手拿下“多谢你救了我,我不仇妖的,如果有什么人找我,一定要说没见过,告诉羽画,最僻静的竹巷找我。” 陈深说完就要走,程三分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来不及了,程三分你给我放开。”陈深怒了。 程三分直接一闪,就进了程家酒楼。 羽画正坐在桌前,和李老板娘在聊了些什么,满脸羞涩。 见陈深进来,一张扑红的芙蓉面上尽是羞红,眼底女儿家的小心思掩都掩不住。 陈深是个看话本看出的人精,立马知道了李老板娘大概讲了些什么。 “李老板娘,我要走,你让程三分放开我。”陈深开门见山。 “什么事这么急,来三金城了都不来看看奴家。”李老板娘挽了挽耳边的青丝,随手抓起把瓜子磕了起来。 “我自是万分思念李老板娘的,只是我现在真有事,不能耽误。”陈深说着,挂着笑容,眼神直往门外瞟。 作者有话要说:李老板娘:“陈深这死小子,来了三金竟然不找我!!!!” 陈深:“不是的我自离开后对您万般思念。” 程三分(摇了摇头看向门外)“还好姓顾的没来。” 羽画:“姓顾的,关姓顾的什么事,我暗恋陈深多年都没说什么呢。” …………… 顾楚江:“我的虎崽子在那里啊” ☆、当年虎崽还小时(一) “陈深……”李老板娘把瓜子放下,轻轻拍了拍手,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小了……” “李老板娘,你不要说了,我还有事,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陈深好不容易摆脱了程三分,转身就走到了门外。 这个李老板娘就是管得真多,陈深的娘都没她操心得多。他最常穿的黑锦银丝袍就是李老板娘送的,平时这又管喝又管吃又管穿的,现在还来关心他娶不娶媳妇了。 陈深都郁闷了。 “陈深,奴家不要你走嘛~~听我一句劝啊!”李老板娘在陈深身后如泣如诉。 陈深一巴掌拍脑门上,万般无奈,这李老板娘管得多,但对他那么好却是无可厚非。总不能不管不顾,他陈深,可不想轻易叫人失望。于是,他转过身来:“三分,羽画,你们好好照顾李老板娘。” 说完,转身就迈开老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这一走,像是甩开了什么沉重的包袱,陈深觉得,空气从没有这么沁人肺腑,脚步从未如此轻松。 以前,见有人这般挽留,陈深会怎么做呢? 他会立即停下来,放下自己所有的事,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愿,也不辜负别人的好意。 真累。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 酒楼内李老板娘冲羽画使了个眼色,羽画立即会意追了上去。跟随羽画而来的人正要跟上去,被程三分挡在门口了。 李老板娘又抓了把瓜子,优雅地磕着瓜子,脸上带着慈母的笑容,看着远去的二人。 …………… 陈深见羽画走了上来,脑仁都疼了。 有些事,真不是插科打诨能给糊弄过去的,不是视而不见就能做是不存在的……不是光靠猜测就能明白………要直说,那怕事实伤人。 “羽画,不论李老板娘和你说了什么,我对你的一直都像是对待姐姐一样。” 陈深这头发白了,就不想再叫羽画姐姐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叫羽画姐姐,总归不妥。但要是拉来两人的距离,显然加些称呼效果更好。 不能说孙女吧………还是叫姐姐吧,这张脸再怎么老小爷仍旧二十五呢。 “公子,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好歹我陈深也曾是大和最有天赋的修仙者,谁能奈何得了我?羽画,我认识的那个人,性情古怪,你去了,他不一定会见我。” 急不择言,陈深都忘了羽画认识南药了。 羽画听陈深这么说,低头美目含泪,双手扯着手帕。 “羽画,你不必如此。” 陈深越走越远,风吹动这他的白发四扬,蓝布衣摆轻轻浮动,声音远远传来。 “陈深,我多希望你真是个风流浪子。”羽画抬手将眼中委屈不甘抹去。 ………… 陈深沿着三金城的小道,避开了城中心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选美大会,总算是顺顺利利地走到了竹巷。 竹巷也非一直少有人来往,曾也是个三金城繁华的城中心,但后来三金街那边建了起来,这里就慢慢没落了。 此时,这里就没有什么人。 本该没有什么人,有人也该去三金街看选美大会了,可陈深拐过巷子口,还是撞到了人。 一个他以为早就死了的人,和一个他此番专程来寻的人。 南药正在施法提那人治疗,那地上的人双目泛红,身上紫色的细纹爬满全/身,黑色的魔息一点点由内散发,已经不能说是人了,离被完全魔化已经不远。 时隔多年,陈深再一次见到了他的母亲——秦雨绵,这么猝不及防。 怎么说呢,在大和,无人知晓陈母为谁,这是个大和这流言四起的繁荣帝都内,怎么也探寻不到的秘密。 堂主对陈母讳莫如深。 陈深是在流春楼里,救出的羽画,而流春楼的主人,正是秦雨绵。 在那流春楼救百女之前,陈深虽然不明白缘何不能对外说起自己的母亲,但对每月来见他一次的母亲,还是很喜欢的。 那天,陈深路过流春楼时,突然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中出来,身上贴满了阴邪的符纸。 女子一边逃着一边回头看,仿佛在怕什么东西会追上来。突然,她面露恐惧之色跌到在地。 门庭冷落的流春楼,站着个人就会分外显眼。 陈深看过去,正好看见了他的母亲——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了,衣衫都因阴气的腐蚀而难以蔽/体,双目布满血丝。 虽然已经不像个人了,但陈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一刻,陈深是难以置信的,少女又为何会这般形容,会露出这么恐怖的神情。 但下一秒,一切都有了解释。 双目血色的秦雨绵,四肢爬行,以一种非人的姿态扑到了少女身上。 撕咬,咀嚼,惨叫。 陈深眸孔紧缩,来不极过多反应,他从极度的震噩中醒来,上去把这扭作一团的两人分开。 嘴角淌这鲜血毫无人性的女人茫然地看着陈深,仿佛在质问为何拿走了她的食物。陈深怀里的女子意识不清,仍在瑟瑟发抖。 陈深看着他的娘,手中的符纸长剑落不下去。 行人一向很少的流春街,这天却滞留不前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陈深想逃,可他看着这些因为他站在这里就分外胆大的人,面上全是看好戏的神情。 有的人抱着孩子有的人还端着碗饭,甚至有的人为了来看一眼除祟还跑落了一只鞋。 他们在嚷些什么? “陈公子威武,大和第一,快把这个怪物给收了。” “陈公子这才十岁就让祟见了动都动不了,不愧为大和第一奇才。” “老夫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看英杰除恶。” “这三金城总是有女子失踪就是这玩意儿干的吧。” 无数声溢美之词向陈深涌来,每一句都在把陈深往崩溃上逼。 他们叫嚣着,他们欢笑着,也得意着,他们要他杀了这个人,这个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的女子。 这个女子也不总是这副模样,她曾在耳边鬓花把曲唱,曾水袖如云花下舞,只为了哄不听话的陈深乖乖吃饭。 可是,这个人突然就成了生啖人肉的怪物,人人喊打喊杀不算,还要人人都逼着陈深亲手把她给杀了。 陈深站着不动。 双目泛红的女子凝视着陈深也不动。 人们围观着逐渐安静了下来。 “陈公子可是心善不愿了了这畜生的性命?” 陈深不语。 这女人要是畜生,那他算什么?畜生的儿子? “陈公子真是人俊心又善,可是依奴家言啊,对这邪物还是不要手下留情,免得放出去了又害人。” “陈公子啊,你是大和最有禀赋的修仙者,除魔卫道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啊,别犹豫了。” 陈深不语。 除魔卫道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就因为他天赋异禀,就因为他是大和最适合修仙的人,真是可笑,他同意过吗?这些人怎么这么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说你行啊你不上谁上啊? 所以,这就是逼他杀母的理由? 陈深站着,像是一尊石化的像,他怀里抱着的少女都被勒得皱起了眉,手都因用力泛着青白色。 但这群人还是不走,这群人就是不走,他们都在等着一出好戏,一出弑母好戏,虽然他们并不知情,不知道这是陈深的母亲,但他们的确就是在这么做。 一直愣愣看着陈深的女子眼中的红一点点褪去,她开始露出害怕的神情,她惊恐地往墙角缩了缩,把自己抱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的眼神落在陈深怀里浑身是血的女子身上,面色蓦的就是一白。 她本来想爬过去和陈深解释什么,但她一向陈深靠近就被围观的人一脚踢在了地上。 陈深没有什么表情,他抬起头看着地上的女人,没有去扶,他几乎是很平静地说着说:“清醒了?” 一身狼狈的女人趴在地上,满眼蓄满着甚是委屈的的泪水,点了点头。 “各位父老乡亲,这邪祟我除不得,她是在无意识时作恶的,禀性非恶。”陈深学着沉稳的语气,用最可信的声音说着,想要替他的娘开脱,博取同情。 可是陈深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没有什么魄力,周围的一干老老少少,明显自觉能够作陈深的老师,急不可待地要教陈深怎么做。 他们说着“陈公子可不能心善啊,对这邪物不除日后定当后患无穷。” “陈公子三思啊。这种东西一定要除了,不然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疯啊!” 他们当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灵力,其中有确实有灵力不足以除祟的,但也不乏灵力佼佼者。只是每个人都怀着期许——让陈公子多锻炼锻炼,这孩子是大和的希望啊。 所以他们都在掏心掏肺言辞诚恳地劝着陈深,眼中都满怀着鼓励的目光,像是野兽看着初生的幼兽,想让它自己站起来,去撕咬那第一口血。 可这目光越是满怀期许,这辞措越是诚恳动听,陈深越是想转身就跑。 可他推不开这厚厚的人墙,他的眼眶都忍红了,小小的陈公子还是当众流下了耻辱的眼泪。 “我不杀她。”陈深转身,看着人群,“我不要杀人,你们都给我让开!这姑娘还没救治,你们就只想着杀人就没想过要救人吗?” 这一句话敲下来,立即有心心里虚了一下,看了眼陈深怀里的少女——还好还有出气。 当即有人吆喝着“南药,快点来看看,这里有个姑娘快不行了。” “这姑娘还救得回来吗?” “废话,南药是谁啊,三金城最好的药修,活死人肉白骨,妙手回春三金第一。” 一个青布衫的男子自人群中走来,温文而雅,宛若修竹。 正是南药。 他一直都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陈深,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隐在过分激动的人群后,此时有人叫他,他也不回应。 但人们都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南药自人群中走向了陈深,将女子从陈深怀里抱了出来,丝毫不嫌弃被染了满襟血污,甚至还对着陈深温声道:“陈公子放心,此女无碍,你且随我来。” 南药一只手抱着少女,一只手牵着陈深走出了人群包围的大圈。 这个温文尔雅药修显然比才十岁的大和希望要有魄力得多。 只是轻轻说了句“陈公子当下还小,不必如此苛待一个小娃娃。” 就没人敢吭一声了。众人默默地注视着陈深被人牵走。 怎么都不能得罪药修,谁知道那天会不会得个什么怪病要找人帮忙呢。 陈深突然停了下来,南药似是有所感似的几乎与他一同跓步。 陈深大声说着“这个邪祟是我陈深要除的,你们全都不许动她,把她送到酿金堂。” 南药露出了一抹浅笑,待陈深说完,就拉着他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顾楚江:“为什么没有我的戏分,我可是猪脚啊?!” 陈深(气得头上要冒火):“特嘛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个言情组。” 岳长阳(莫个未出场的脚色小声bb) :“顾陈cp他不香吗?怎么顾楚江他就是不出来” 论顾楚江缘何还没出现? 1.他是变心了不要虎崽子了(陈深头一个觉得不可能) 2.他是迷路了,找不到三金城 3.他一口甜酒下肚,把自己给醉失忆了………(什么魔鬼) 4.他是被人在酒没醒时就被抓了 5.………………万千可能等你来猜………………… ☆、当年虎崽还小时(二) 南药是三金城最有名的药修,住的地方很是雅静,极其称他那身气质。 在最辟的深巷中,绿竹间布有池塘荷花微摆,清水间散开红鱼摇曳无数,一座竹楼如碧玉般立在曲径幽幽处,像是在守望着什么人的佳人。 “你且先在此处候着,须臾便可将此女带走。” 陈深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瓷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南药抱着少女进入竹楼,关上了门。 南药所说的“须臾”,让陈深等到了月挂中天也没见人出来。 竹门一直紧闭着。 陈深蹲在门口,托着下巴,看着天上那轮清冷冷的月亮。 安静的竹林里,风吹过,沙沙作响。却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陈深立即站起,剑一般锋利的目光扫向竹林里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只雪白的凤凰自竹林中飞了出来,在月色下优雅地拍打这翅膀,空气呼呼作响,很是无忧无虑样子。 ………… 陈深蹲了回去,继续看天上的月亮。 白天的事情,像是一个噩梦,可怕,不真实。他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闭上了眼睛。 那傻乎乎的雪凤凰,飞了过来,啪的一声砸在陈深面前的石板上。 陈深抬起眼皮看了地上的雪凤凰,说:“死肥鸡,这么蠢。” 话这么说着,他伸手轻轻将这只雪凤凰抱了起来,一丝蓝色的灵流注入凤凰体内。 这只雪凤凰似乎被重物打到了胸口,伤得不轻,但已经被很好地治疗过,再过几天就能恢复,只是要静养段时间。 陈深从小拜的是百家师,三金城几乎什么人都教过他,他学得五花八门,虽以攻击为主,但于辽愈,也不是一窍不通。 陈深戳了戳雪凤凰的脑袋,“知道吗?死肥鸡,你要好好休息,不能乱动,还往天上飞呢,真是不怕死。” 雪凤凰焉焉地垂下了头。 怀里抱了只暖和的,好像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比时月色正朗,竹影绰绰,风吹荷花轻摆,有暗香浮动,陈深坐着坐着,就开始了自言自语。 “喂,白鸡呀,你一生下来就只用在林中自由自在飞来飞去,过着真的很好的生活。” 这生活真的很好,一定无忧无虑。 “你都不知道,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要修习各种各样的心法法术。” 每天的修习,其实真的很无聊。 “你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和和我差不多大的人说说话,就说些很平常的,那家的糕点好吃啊那里的花灯好看……其实,我看那些小女儿过家家,也想去玩呢。” 那些小孩玩的,我只远远看过一眼。 “所有人都说我天赋异禀,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一定不能辜负了这难得的机缘,要认真修炼,早日登列仙班。” 可是什么仙班,根本不是我所求。 “你就一只肥鸡,肯定也不知道,现今这世上,修仙禀赋最有名的就是我爹和岳峰主了,可他们修炼一生都未成仙” 修仙到底是渺茫的,结果如何谁能说得准。 “你就一只肥鸡,肯定也不知道,所有人啊,都逼着我去打打杀杀啊,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去打打杀杀。” 我真的不喜欢血腥的味道。 “还有啊,今天,我看见我娘了,我很少见她的,我本该很高兴的,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可是我多希望从没见过她,那样是不是就不会犹豫痛苦了,只是一个陌生人,该多好。 “那些老伯先生姑娘都是好人,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地上那个所谓的邪祟是我的母亲,他们叫我杀了她。” 可是这怎么能,她是我娘。 “整个三金城的人都帮过我,有的免费让我喝甜酒,有的会送我花,有的还会把新做的糕点送我吃,他们都很好,教会我很多道理。” “他们经常把自己修炼的窍门告诉我。” “他们那么好,都是对的,邪祟当除,有能力的要保护弱者。” 他们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辜负他们。 陈深自顾自说者,稚嫩的小脸上就挂满了泪珠,一大颗一大颗,一颗又接着一颗。偏偏他还笑着说“有能力可以保护别人我很开心,我可以少玩一些,我愿意日复一日的修炼更好的提升自己,成为所有人期待的那样。” 话到此处,神情却又暗淡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娘。” 陈陈抹了抹眼泪,发现那只蠢得要死的雪凤凰不知什么时候,正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狭长的一双鸟眼似乎也能透出深深的悲伤。 陈深哭也哭够了,说也说过了,把怀里的雪凤凰抱得更紧了些。又是平时那个洒脱的三金街头浪荡子,对着只什么都不懂的“肥鸡”都能开撩。 “你肯定很愿意跟我回家的,对吧?” 怀里的雪凤凰肯定不会说活,但把头点了下去又抬起来,如此反复两次到也像极了点头。 陈深揉了一把怀里温顺的白鸡“真是只傻肥鸡,蠢得很,这就卖/身了,我还没调戏你勾引你你这就答应了。” 陈深一遍遍顺着鸟毛“不过有些该说的话,不得不说。你跟了小爷我啊,一定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你这鸟身消受得起我平日里吃的山珍野味……” 陈深正在为这只“肥鸡”描画美好未来,身后却传来了门打开时吱呀的一声。转头一看,南药先生自竹楼中走出,身后跟着个清秀的小姑娘,眉心描有蛾羽纹,身着粗布青衫。 这青布衫显然不是南药先生的,是女款,窈窕的姑娘穿着,很是养眼。 “南药先生,这是之前那姑娘吗?”陈深救下的姑娘身布满符纸,浑身血污,看不出是何形容。 “就是。”南药言简意赅。 姑娘看见了陈深,脸上一红“谢谢公子就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我送你回家吧。”陈深怀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情体贴问道。 “公子不知,小女孤身一人,已无家可归,茫茫人海无处可容。” 陈深看了一眼一脸写着我不管这事得南药,只好说道:“那姑娘随我回酿金堂吧。” 姑娘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深:“可以吗?” 陈深把嘴角一扬:“有何不可?姑娘要是到我酿金堂,整个酿金堂都会因你而生姿呢,整日看着这么好看的人,心情也会随之明朗许多。” 姑娘被陈深说得脸红了,低头扯着衣角,那一小片衣角在她手中反复揉搓,又忍不住看向陈深。 怀里那只凤凰不安地动了动,陈深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道:“安静。” “你叫什么名字?”收回了那轻挑的语气,正经问道。 “羽画。”姑娘却貌似更窘迫了,声若蚊呤,面若透血。 “陈公子,你怀里这雪凤凰是我所养,金贵得很,你且放下它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南药开口了。 陈深将怀中的雪凤凰又抱紧了些:“先生,我真心喜欢这白鸡,如若先生愿意,我愿以千金求之。” “陈公子知书达理,总不至于叫人为难吧?”南药说着将陈深怀里的雪凤凰接过来放到地上。 这抱下去,怕是又给抱出新伤了。 一向高傲非梧桐不栖的凤凰,就这么赖在陈深脚边,像是一只小狗找到了主似的。 南药弯下腰来,看着不顾家不念主就要跟人跑了的凤凰语气冷淡地说:“你想永以此身示人,我也不强留你。” 雪凤凰听到这话,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陈深,一点一点挪到了南药身边。 陈深看着那只雪凤凰,他是想养这只白鸡,有着通人性的眼神,悲伤的眼睛,很好看,可是他不会强人所难。 “那南药先生,多有叨扰,我先回去了,一会儿酿金堂会有人来付诊金的。” 南药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别害羞啦,很我走吧。”陈深对姑娘招了招手,又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雪凤凰,明只凤凰也是鸟,还是忍不住安慰了句:“我们会再见的,别难过。” 陈深一身黑衣,不多远就完全隐在了夜色中。 雪凤凰,站在竹楼门前看着路口一动不动,仿佛看得足够久,就能看见想见的人从路的那头走过来。 或许,有时候,就是不经意间遇见了一个人,你只能看着他悲伤流泪,心都随着他的痛一起痛,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可是那个悲伤的小小身影就这么刻在心上。 好想好想和你说一声,别伤心啦,有我陪着你。好想好想告诉你,你不必在乎那么多人,毕竟,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多人的哭笑喜哀,你管不来。 你别挂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我顶着地陷下去我填着的无所谓好不好,明明想哭就别笑了。 这样,真的傻得让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呼,今天我把那台上的脚儿们都挤下台了,自己呵斥呵斥上台来秀一波儿,飞吻比心鞠躬~~~ 咳咳咳,我这么可爱的人儿当然是要表演最正经的节目啦,绝壁正经,不信你康啊。 如下: 我要开始说空话啦! 1.关于这个世界的设定——灵力越纯粹越厉害?! 完美体现了我干脆直接的风范儿~~~(好吧,是怕设定太多自己给忘了所以懒得筑基金丹元婴一大波儿……) 2.接下来虎崽的过去可能……有些让人心疼,我先打针预防针,我这篇文,中间有点揪心,结局肯定是猪脚们幸福的在一起了……但……不喜欢的宝宝要三思,喜欢大甜的宝宝就弃了趴(我不心疼的,肉也不疼,我捂着我的心口把自己打碎的牙吞了,谁让我作死想出这个坑呢,我已经做好了单机准备(但我心里其实是抗拒))…… 好正经是趴?好啦,说完我下台啦233333333 想我的话评论call我啊,让我康到热情给我个收藏啊,打滚求一波,想知道有木有小可爱陪着我走下去~~ ☆、三金城头,老柳树下 往事如水波,风起则见波澜,风定又归平静………简而言之,陈深的思绪逐渐归到了现下。 南药手中青色的灵力缓缓注入秦雨绵体内,压制着那暴起的魔气。 秦雨绵血色的双眼,慢慢闭上了,身上紫黑色的筋脉也都逐渐消失,恢复了正常人的样,看起来,刚刚那个魔化的人,与她毫无关系,她只是一个昏到在路边的可怜寻常女子。 南药将地上的秦雨绵提起,抬头看见了陈深,眸中却没有丝毫意外。 也是,五感俱灵南药,肯定早就觉察了陈深的气息。也只有灵力几近于无的陈深,才会不知道转角处有人。 “陈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如何?” “先生,我娘她还好吗?” 几年前,陈深从竹巷中回到酿金堂,就听到整个三金城都在议论纷纷——他们说,那个流春楼的疯女人,已经被陈堂主亲手杀了。 被杀了,他听到这个消息,连去问一声他爹“娘葬在哪里,我去看看她吧。”都说不出口。 他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照常修炼照常吃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偷偷抹抹眼泪。 他知道,他爹是不想让自己动手,所以把一切的罪恶都往自己身上揽。 ………… 到底,是陈深高估了自家亲爹大公无私的程度,最后,他还是留下了秦雨绵。 自己的结发妻子,怎么会下得去手呢,他爹,也是个人,是个心软的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会没有恻隐之心? 南药却对陈深摇了摇头,“你不必唤她娘,他不配。” 陈深走了上来,想扶起秦雨绵,南药用手挡住了他。他把秦雨绵随意扔在地上,面上是一片浓郁的厌恶。 “先生,不必如此待她,她……也只是被控制了而已。” 南药拿出乾坤袋,取出了面铜镜,递给了陈深“你要找的答案,我都替你留着了。”说完提起秦雨绵就往竹楼走,“这个人,要为她的所作所为接受惩罚。” 陈深想要追上去,一个结界落了下来,将他隔在了竹林外。 他手中的铜镜触感冰凉,镜身上面有着日月星辰,日月星辰正在有序的转动着,变化出万千形态。 你要找的答案,我都替你留着了。南药的那句话还在回响。 就这么容易,就要找到答案了吗? 这面镜叫作梦空,上古神镜。修仙的人们虽然谁也没见过神,也没见过谁成了神,但有一些具有神力的宝物,还是流传在世上。 因为这些神物,人们相信,神是真实存在的。 梦空神镜,可以让持镜人,看到过去的一段往事。 陈深拿着镜子,镜面上突然微波泛起,细碎的波光散尽,就是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想知道,陈堂主陈鑫,是怎么死的。陈深在心中默念。 ………… 镜中,黄昏后,三金城头,陈深嘴里叼了根狗尾草,双手枕在脑后,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走到了柳树下。 树下,一个女子正低头抚琴,她身着红色衣衫,上绣金色牡丹,抬起头来,一双赤红的眸子透着三分愤怒,七分疯癫,嘴角对着陈深勾起了一弯薄笑容。 女子很快敛了那抹薄笑,复又低头把琴弹得更快,这阵琴音之后,陈深的脸上一片木然,怔怔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 “真不愧是我穷尽一生心血,才成功的完美作品。 秦雨绵低声说着,宛如浅唱,她纤长的十指都已经弹得尽是腥红,血肉挂在琴弦上,但面上却是一片风轻云淡,仿佛毫不知痛,诡异的琴音听来似乎都泛着血的腥味。 女子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抬起血手拂过陈深的眉心,留下一个阴邪的咒印。 “好孩子,你可是为娘最宝贝的东西,最完美的作品,我怎么能把你白送给大和,给三金,给那个无情无义的臭男人利用呢?你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是我成就了你啊” 秦雨绵将手放回琴弦上,十指在琴上宛如乱蹈的群魔,带起点点血红飞溅四落,诡异的琴音如同冰雹落地,惊雷骤起。 “听为娘的话,替我先灭了三金城,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 秦雨绵低头弹着琴,琴音杂乱,她轻缓的声音却依旧清晰。 陈深手中深海召来,碧蓝色的光华流转,整个大和最为纯粹的灵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闷了起来。 剑下血流成河,繁华的三金街只剩惨叫,空气中透着血雾,怨灵久久不散。 踏着血海肉山,踩着熟悉人未寒的尸骨………镜外的陈深闭上了眼睛,大和,三金城的百姓教他养他,不是让他拿着剑指着他们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镜中秦雨绵仍旧专注地低头弹着琴,陈深在琴声中更加疯狂。一声声惨叫回荡在陈深耳边,仿佛在直问他的良心是否有愧,仿佛一双双白骨伸出了手,要撕裂他的灵魂,要来拷问的罪过…… “秦雨绵,你给我停下来。” 是陈堂主的声音。 陈深定了定神,再次睁开了眼,看向了镜中。 镜中的陈鑫看了一眼发狂的陈深,面色发白。 弹琴的女子狂笑着,她的双手流出的血,不断凝结,又不断有新的血流出来,染在通红的琴弦上,琴身上。 “陈堂主,我的夫啊,今日这般,皆是你欠我的,三金欠我的,整个大和欠我的,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该死了个干净。” 她手下弹琴的速度更快了,琴声更加急乱,她通红的双眼照映这血红的古琴,她温软的声音倾诉着满心的不甘。 “利用完了我,就抛弃了我,就要杀了我?大和如此之大,竟然没有我秦雨绵的容身之处,高堂三拜同结发,竟要我做刀下魂。我的夫陈鑫啊,是你们逼的我无路可走,是你们无义在先,非我秦雨绵无情。” 怨灵不散,黑云压来,三金城头阴风四起,柳枝乱舞,血流成河,尸首成山。 秦雨绵看了看那些死去的人,以及浑身是血的陈深,再看了看一脸煞白的陈鑫,脸上绽放开一朵甜笑,如同牡丹花开,国色天香的女子,风吹乱了她的乌发,失血后的脸上有这几分疲惫,虚弱。 “你不是要保护三金嘛?我的夫陈鑫啊,你看看,繁华的三金城,如今比炼狱还要恐怖,你不出手吗?” “你不出手吗?你打算就这么看着?再等一会儿,不用等了,现在三金已经没几个人了,我做的人养灵,很好用吧?” “什么除魔卫道,好个大义灭亲,陈鑫我的好丈夫啊,我真是爱惨了你,黄泉路长,人孤怕冷,你来陪我可好?” 低头敛眉抚琴的女子看起来纯良无害,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疯狂。 “你也知他是人养灵,我怎么打得过他?你住手吧,如果黄泉路上一定要我伴你,我的命不足贵,要取便取。” 陈鑫看向陈深,眼中没有什么波澜。 “这孩子命这么苦,最在意的就是三金城,你还要他亲手毁了它。你养了他这么多年,就没有感情吗?” “你也配和我说感情?陈鑫,我的好丈夫,我伴你十多年,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你下刀子的手,有过迟疑了吗?” 隔着尸山肉海,陈鑫看着这个疯狂的结发人。 隔着血雨腥风,秦雨绵看着这个无情的负心人。 秦雨绵看了看陈深,冷漠道“他的出生,注定了他身不能由己。他就是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我不容他护着大和,他就不会护着大和,你觉得,一个人养灵在乎什么重要吗?” “若他在乎什么重要,当年,也就不会被绑上祭台,差点血尽而死,他那个时候,是愿意为了大和去死吗?” “陈堂主,我的好丈夫啊,是你啊,是他的亲爹啊,把一个那么小,害怕得瑟瑟发抖满脸泪水的小可爱,绑到祭台上的啊。” “跟我说人养灵的感受,你顾过吗?这是大和欠我的,今天,我都要讨回来。要我去死,哈哈哈哈哈哈,我去死,那你们都来给我陪葬!” 弹着琴的女子十指尽是鲜血,仿佛不知疼痛,她右手在琴弦上抹挑勾剔叠涓双弹,左手带起注逗往来进复……手法不断转换,琴音中透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女子的脸上的笑容落尽,仿佛最美花期已至,花落凋零,余下的尽是扭曲的不甘,痛苦,泪水。 “不是我,何来今日大和盛世太平?不是我,何有陈鑫三金首富?一个二个三个,尽让我去死。你们都好歹毒的心肠,如何报复你们都不为过!” 琴音越发激昂,陈深随着琴音手起刀落,血染透了他黑色的衣袍,本厌恶血腥的人,此时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镜外的陈深,看着镜内的陈深,明白了顾楚江为何会杀了他。 不是为了什么女子,也不是因为什么不甘,而是,他身上背负的血债,任谁也是再留不得。 罪人。一个没有人性的罪人。此种人不死,何以慰尸骨未寒的亡灵?陈深提着的剑,是要保护三金城的,保护大和的,他希望每一个人都因为他而开心,可是,他的双手却沾满了三金城民的鲜血。 那些人中,有曾邀他入屋,畅谈修仙之法,共进茶水糕点。 那些人中,有在街头与他下棋说经,同赏花开月落。 那些人,全是殷切盼望着他长大,全都真心为他的每一次进步而由衷高兴……… 他的手上,沾了他们的血,沾了三金城民的血。 他不死,谁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虎崽子蹲在墙角,他把自己抱成了小小的一团,头上一片黑云正哗哗哗下着大雨。 一人撑着水墨丹青伞走来,替他遮挡了冰凉的雨水。他也蹲了下来,掏出带着温度的手帕,替虎崽子擦去了脸上的雨水。他又伸出手将虎崽子抱在了怀里,想给他一点人间的温暖。 虎崽子在温暖的怀里拱了供,闭上了圆圆的眼睛,轻轻打起了鼾。 ps:1.五年前的顾楚江下章出场 2.五年后的顾楚江下下章出场 3.让我们把收藏点起评论评起一起期待顾楚江回归好不好? ☆、三金城头,老柳树下 镜中的故事依旧在继续,事实的上演从来都无情,那管什么人会不会痛,想不想疯,愿不愿面对?往事最易伤断人肠,再如何,都不能改写。 简言之,不能改变的,不愿接受的,最易让人追痛沉溺。 ……………… 黑云狂风,白衣人衣带飘瑶自九天御剑而来,赫赤的剑光染红了大半的天空。 黑云染赤,映地双红。 另一边,尸山血海间,陈深黑袍自扬,手中的深海灵力翻滚,光芒大盛,低声嗡鸣。 半边天色,万丈碧空。 秦雨绵看见顾楚江,眼中一丝惊讶掠过,然后低头敛眉轻笑把琴弹得更快。 “原来,大和已经又有人能制作人养灵了,怪不得啊,陈鑫我的好丈夫啊,你会弃我弃得如此不犹豫,你说,是我会赢还是你会输呢?” 陈鑫抬头看向天空,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眼神清明,怎么都不会是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养灵。 “除了神,不可能拥有如此纯粹的灵力,秦雨绵,你如何斗得过天?” “就算是和天斗,我也要试一试。我也一直好奇,人养灵与神,究竟差多少。”红衣女子十指仅剩白骨,依旧在琴弦上如同骤雨落下。 ………… 陈深手中深海,毫无犹豫刺向来人,顾楚江将翻手将欲燃拿在手中化了这一剑的攻势。 这一来一往的打斗,已经不是造极峰初见时那般,只是为了彼此切磋。陈深的每一剑,都是带着杀死对方的狠绝。剑剑都是死生莫测,惊险异常。 陈深面无表情,一剑比一剑更具杀伤力。顾楚江一次次险险化解了他的攻势。 欲燃的红光撞上深海的蓝光,天地为之失色,山河为之动摇。 顾楚江嘴角渗出一丝殷红,他奋力格挡开剑,指尖轻点上陈深眉心,红色的光芒如同一股细细的流水,遇上秦雨绵指尖血所化的咒印,咒印的微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深海在顾楚江手臂划了过去,白衣染血,触目惊红,刺得人心猛的一紧。 陈深眼中泛起挣扎,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地上未干的血将碧蓝的深海染成黑红,剑身流转的光华熄灭了,剑断作了数截。他的眼睛疲惫地闭上了,他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血痕,纯粹的灵力几近枯竭。 黑色的身影,失了力气,就要到在血泊中,顾楚江伸手拉住那双苍白的手,是如此冰凉,不带活人的温度,轻轻就带进了怀里。 天空碧蓝色赫赤色都散去了,狂风停,黑云散,顾楚江抱着陈深,一片寂静。一抹阳光落下,却暖不了陈深逐渐冰凉的身体,顾楚江麻木的心。 …………… “秦雨绵,你觉得这把血琴,还能护你多久?你最终还是斗不过天,拿不了我的命。” 陈鑫话未说完,手中召来的一把金色的刀已经砍向了秦雨绵。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直静静观望的陈鑫,等的就是秦雨绵力竭之时。 血琴九弦,弦弦断尽。 秦雨绵抬起红色的双眸看向陈鑫,丝毫不畏砍下的金刀,她依旧带着凉薄的笑缓声温言道:“我的好丈夫,有这么多三金城的人给我陪葬,我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我不算亏。只是你觉得,人养灵死了,你能活得了多久?” “秦雨绵,你杀了陈深?”陈鑫看着秦雨绵,目光更加狠厉。 秦雨绵虚弱的脸上始终挂着凉薄的笑,但看起来却像只是一个与世无关的娇弱倾城寻常女子。 “是,这个便宜儿子,我不留着再让你们利用了。你不是说他最在乎三金城吗?你看看这尸山血海,犹如炼狱的三金城,都是他造成的,他恢复了神智,是会失去一段记忆,但总有他想起那天,到时他得多痛苦?这算是……咳咳咳,我这个为娘者,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秦雨绵吐出了一口血,她轻轻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还从容不迫地想要把被风吹乱的青丝绾好。 陈鑫的刀落了下来,带着不了遏制的怒火,薄情,绝情,秦雨绵闭上眼,迎接她丈夫对她最后一次的狠心。 她觉得这个结果,也不能算是不好。自始至终,那怕到了这一步,她对这陈鑫,还是下不了手。已经水火不容,那让她去做消失的那一方罢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做什么了,没有了利用价值,她秦雨绵,就什么都不是。 她认命,谁让她爱的,是个薄情的人。 来世,不做痴心人,最好能像陈鑫一样心狠,为了莫个目地,任何人都可以下得去手。 然而,刀并没有砍下,秦雨绵最后魔化了。她的身上暴起紫黑色的脉络。她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抓住了刀锋。金刀碰上白骨,一声闷响。 秦雨绵血色的双眸贪婪地看向陈鑫,像是在看什么珍馐美味,秦雨绵的嘴角流出了透明的液体。 陈鑫不备,秦雨绵敏捷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陈鑫手上,一口血肉就这么被撕了下来,陈鑫一脚把魔化的女子踢到了地上,手中的刀再次砍向了女子。 “陈堂主,三思。”南药不知何时赶来了,他青色的衣衫上染了血,怀中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正在哇哇大哭,“留着这个人,或许我能找到克制魔气控人的方法。” 陈鑫手中的刀停在了半空,化做一根金色的绳子,把秦雨绵捆绑在柳树上。他转身看向南药,“你当真有办法?……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之前也为一个姑娘解过魔气,只是颇费功夫,若是把此女交予我,兴许我能练出对抗魔气的药。这孩子现在无父无母,我打算收养他。” 陈鑫看了看手上被秦雨绵咬过的地方,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正慢慢渗出来。 “那就把她交给先生了。” 陈鑫说完,转身大步朝着顾楚江陈深走去。 顾楚江浑身是血,他一直在擦着陈深脸上的血,凤眸中搅动着数不清的情绪。他的手都在轻轻颤动。 感觉到有人靠近,顾楚江抬起头来,温柔的师兄,怒瞪着来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杀过去。 “陈深他不能死,大和还不能没有他,你一定要救活他。妖族有一朵天神赐予的养魂花,你想必也知道。” “救活他,他死得这么不容易,为什么我还要把他从阴间拉回来?” 顾楚江低头,轻轻为陈深把碎发别再耳后,冷冷说。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陈深对他说过什么呢? 他说:“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一人的生死天天上演,你不能保证我永远清醒,就让我安心长眠。” “为了北疆百万无辜的人,我愿意去死。” “你现在不杀了我,那些人就都会死,我能让多一个人活下来,是我存在的价值。” “楚江,你动手啊。你多犹豫一些,那就会死更多的人。” 可是,我并不想看什么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 旁人的生死,与你何关?你就这么上赶着去送死,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 顾楚江闭上了眼,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滚落。他再次睁开有着数不清情绪的凤眸看着陈深,手指临摹着他的眉眼。 “你是每一次,都要把我扔下对吗?明明就差一点,你就可以摆脱控制了,为什么要自尽。你用生命守护的世界,你就不想活着去好好感受一下吗?”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宁可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吗?一次又一次,你还要我追逐你多久?” 顾楚江将陈深的尸体抱起,白衣轻展,转身就走,他声音带着沙哑,他说:“我不会把他再拉回这个冰冷的世上,让他安心长眠,永世宁心,不好吗?” 身后突然起了风,顾楚江侧脸,见陈堂主以自身魂魄献祭为代价,去逆天改命将陈深的魂魄留在了阳间。 临死的陈鑫看着顾楚江,口中鲜血涌出,他含混不清地说,“我知道你是神,你可以等他来世,但你现在不复活他,他的魂魄就会永生不得转世,直到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顾楚江眉锋微皱,看着自毁魂魄的陈堂主,“你这样做,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 陈堂主将手中碧蓝色的魂魄递给了顾楚江,“我陈鑫一人生死,换大和长久安宁他是人养灵,有他在,大和才能和平长安。只是希望,仙君可以把我葬在安心山,那里是我的故乡,人死了,总想回到老地方。” 顾楚江把魂魄接过,“就算我复活了陈深,也绝不会让他再为什么国什么城献祭,我只想他,为了自己而活,陈堂主,你这算盘打错了。大和于我,并不算什么,比不上陈深半根毫毛。” 陈鑫不说话,他闭上了眼,嘴角似乎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倒在了血泊之中。 …………… 临死前,记住的那一剑,根本不存在?陈深闭上了眼睛。 陈深把梦空放下,只能用一次的镜子,上面流转的日月星辰都停了下来。事实是这样的吗? 梦空是不会说谎的,往事就在这里。镜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做一粉尘自陈深指间滑落。像是抓不住的愁肠,挽不下的不甘。 风起,竹巷依旧是那么空,隐隐可听见三金街的人声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有举个爪让我康到的吗? ☆、我师兄非我不嫁 六七月,老柳树正是飘絮的季节,三金城内的空中,洁白轻柔的柳絮缓缓浮沉。 五感不灵的陈深,也听到了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若雪。 这个时候的陈深,一个人坐在竹巷口阶梯上,他看到了顾楚江,说:“师兄,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顾楚江走过来坐在陈深旁边,轻轻把陈深揽在怀里说:“不及你厉害,竟然叫人扮做你的样子引着我四处跑。”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发疯了,你就杀了我,不用犹豫,我不怕疼。还有对不起,我醒来的时候忘了很多事,误会了你。” 顾楚江拍了拍陈深的肩,“被小师弟误会,也挺好玩的,我的小师弟,那样都可爱,怎么下得去手?” “不要开玩笑。”陈深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陈深也看着空中浮沉的柳絮,觉得他这一生,和空中的柳絮天上的云彩一样不得自在,总有风要他往这边走,他只能接受…… 却没想到顾楚江的下一句话竟然是“师弟,你看,六月柳絮轻扬,暖云青天,你可愿与我共白头?” 陈深看着他的顾师兄,杏眼睁得微圆:“师兄,你不怕我那天疯了啊?更何况我是迟早要去献祭的。” “你不会疯,不用去关那些事。” “我想疯,疯了的话,心就不痛了,我就不必纠结我爹怎么死的,我现在又该怎么做了。我也可以赖在师兄身边,混吃等死,但这不可能啊。” 陈深接着说:“我不想这样,但我是人养灵,我有我出生的使命,那天魔族入侵,我就得献出我的生命,我拿什么与你共白头。我不可能不管三金城。” 陈深摇了摇头又接着说:“就算魔族不入侵,我现在灵力也没了,也等不到你白头那天,我的头发,它早就白了不是吗?” “那你,是不对我负责了?师弟,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都忘了?我冰清玉洁大好儿郎被你给玷污了,以后还有人敢要吗?你打算抹抹嘴就走吗?” “适合谈这个吗?我现在很悲痛啊师兄你……” “你不负责吗?” 顾楚江一句话落下来,把陈深砸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确,就是玷污了人家冰清玉洁的大好儿郎,然后扭头就跑了。 冲动是魔鬼啊,谁知道顾楚江……好吧,他不仅知道顾楚江会来找他,还一边躲一边怀着点儿小期待……陈深抓了抓自己头上的白毛。 “师弟,我喜欢你,我爱你。”顾楚江很认真的慢慢说着,那双含着无数情绪的凤眸看着陈深,像在立誓“在很久以前,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那你能保证在我要去死的时候,不阻止我吗?”陈深实力破坏气氛。 “师弟,你已经不是人养灵了。人养灵灵力纯粹,你现在的灵力连个普通人都不及,怎么会是人养灵?你现在,不是大和的也不是三金城的。你是我从阴间捞回来的,你只是我的。” 陈深看着顾楚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现在,不是人养灵了?你撒谎,如果我现在不是人养灵,那么我爹他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楚江,你很自私啊。” 陈深头一回这么喊顾楚江,一时间,顾楚江都有些愣了。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声音中有些疲惫“是啊,我很自私,陈深,你就当可怜我,别这么无私好吗?” 风把柳枝吹得轻扬。柔白的柳絮四处飞扬。顾楚江别开了头。 陈深转过来,轻轻捏起顾楚江的下巴“没想到啊,我是师兄是这样的呢,面上真看不出来” 顾楚江抬头看着陈深,轻轻一笑,眼睛分明是湿/润的,“那你又想要弃我而去,是吗?” 陈深轻轻在顾楚江嘴角一啄,“怎么会,我的师兄是个小可怜啊,舍不得。” “师兄啊,我也爱你。”陈深转过头来对顾楚江轻轻一笑,他突然面色一变,道:“我现在可是一把老骨头,有些心思还是要收一收。” 靠得那么近,顾楚江的变化,陈深再迟钝也能感受到。 陈深把顾楚江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程家酒楼好好谈谈婚事,我怎么会始乱终弃呢,我的好师兄。” 顾楚江轻轻拽了拽陈深的希发的帛带。 “这是梦吗?” “我是不是表现太平静啦?” 陈深捏着他的下巴,看着顾楚江思考了好一会儿。 “对啊,你是不是又想着把我弄昏了好一个人就跑了?短短几个月,你看你做的是人事吗?赤/裸/裸地利用我呢。” “师兄介意吗?” “我介意,你拿什么补偿?我好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好儿郎,被你玷污了,将来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我一定用大花轿来把你抬进茅草屋来补偿你。嫁给又穷又老陈爷爷,我保证你衣服要洗,农活要做,饭还要煮,一天忙得跟那啥,陀螺似的,你怕也不怕,后不后悔?” 顾楚江站了起来,一把拉过陈深,陈深靠在墙上,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心跳一声一声擂动着。 “我后悔,后悔没能早点嫁给你。我害怕,你不娶我。” 凤眸含着笑意,里面有细碎的光在散动。 陈深伸手挽住顾楚江的脖子,垫脚正要吻上去,一声脆脆的童音炸在耳边。 “爷爷,你没事吧!” 陈深立即把顾楚江推开了,转头一看,青布衫的小小药修,手里还拿着个捣药的棒槌,面上是震惊!震惊!震惊!!! 陈深背着手走上去,他都没还做什么呢,小油嘴你激动什么?叫个什么?默默转身走不会吗?真是没见过世面。 小小药修睁开了眼,拉着陈深就进了结界,他看着顾楚江,怒道“你知不知道要尊老啊,你怎么可以对爷爷这样呢!” 陈深震惊了,顾楚江对他究竟是那样啊?明明是他要…… 只见小小药修红着一张脸,双手插腰,一身气势,义正言辞道:“身为孙子,你不可以把爷爷按在墙上打!” 陈深听到这里忍不住了,他捧着肚子笑得肚子都疼了,抬头偷偷瞄了眼顾楚江,那货听见看景这么一句,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这种事,怎么跟小朋友解释呢? 陈深把看景抱了起来。 看景在陈深怀里一直大叫“爷爷爷爷,使不得啊,你的腰,你不怕折了吗?老人家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腰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陈深话虽这么说,还是把看景放了下来。小伙子,看着瘦,一身肉沉甸甸的。 看景拉着陈深往竹林走,“爷爷,没关系,你孙孙对你不好,看景养你。” 听到这一句,陈深揉了揉看景的头。他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他是这个小油嘴的杀父杀母杀………的仇人啊。 “小油嘴,你会恨我吗?” “爷爷,我觉得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怎么会恨你啊?”看景抬头看向陈深,一脸天真无邪。 陈深转头看了看站在外面的顾楚江一脸我在看好戏“喂,这小娃娃说他要养我,你要不要争取一下留下我啊?不然我真跟他走了。” 顾楚江竟然直接就进了结界,把看景抓着陈深的小手拿开了。 看景,他看了看结界,没坏,他又看了看顾楚江,“你怎么能进来?” 顾楚江捏了捏看景的小鼻子,“我刚刚不不是在打他。” 看景站在风中,有一些凌乱,他会信吗? “他的确是个好孙子,小油嘴你误会了。” 看景站在风中,有一些疑惑,但他信了。 “爷爷,哥哥,对不起,是看景冲动了,没看清就咋咋呼呼的,下次一定看清楚了再………” “小油嘴你再看见这种情况,立即转身就走,千万别停留……” “为……为什么啊?” 陈深假装没听到看景那句疑问,对顾楚江说:“看到没,我可是有孙子了,你不养我我就去找看景投奔。” “你会吗?” “当然是看情况啦!等等,这是去做什么?”陈深看着顾楚江把他往南药的小竹楼拉,一脸疑惑。 “找南药帮你看看,你总不想一直做个老爷爷吧。” “其实,当爷爷当久了,觉得还挺自在的,比起,当小爷好很多啊。” 顾楚江白了陈深一眼“那我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过?” 一句话把陈深噎住了,他看着顾楚江, “我们以前怎么过就怎么过啊,就像在造极峰安心山那样。” “那你娶了我呢,也这样?陈郎啊,楚江此生非你不嫁,你是现在就想我独守空房?” 怎么感觉想后悔,怎么觉得要取的是头狼?背后有这一股凉意呢? 陈深有些抗拒了,他站在原地,圆圆的眼睛看着顾楚江,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会让我的吧?” “这个啊你觉得呢,陈郎?”顾楚江的指尖在陈深嘴角处轻轻画了个圈。 顾楚江看着陈深,陈深看着顾楚江,风吹过,池中的鱼扑通一声跃起又落下。 “到时候见真招,你也不必让我。”陈深把顾楚江的手拿了下来,另一只手摆了摆,走向了那个小小的竹楼,可是用了不少的勇气啊。 看景在身后还在纠结,没看到前面两人的小动作,这时他抬头一看“爷爷哥哥,你们是来找我师傅看脑子的吗?” 陈深脚下一歪,顾楚江扶住了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刚到三金城的时候,这小油嘴就想着让他师傅看看我精神正不正常,居然现在还记得。是老人和小孩的记性都特别好吗? “没事,路有点陡。”陈深挺直了腰板,看着追上来的看景,很严肃地告诉他“我精神没毛病。” “爷爷,不师傅现在不见客的,你在这里等等吧。” 陈深想起,此刻南药应该还在为秦雨绵压制魔气。 ……… 最后,三个等得实在无聊的人在池边钓起了鱼,还生了堆火烤起了鱼…… ☆、酿金堂中 陈深顾楚江提着药回到程家酒店,陈深就看见了李老板娘充满埋怨的目光。 李老板娘:“羽画有什么不好?” 陈深:“羽画她很好,所以不能对她那么残忍,我不想骗她。” 李老板娘:“你以前对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深:“我以前错了。” 陈深就这么把顾楚江给拉着上楼了,李老板娘看着二人拉着的手,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程三分走了过来,“干娘,我去看看羽画。” 李老板娘对他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房里。 ………… 楼上老房间,顾楚江看着陈深,“羽画是谁?貌似和师弟关系不错啊?” 陈深:“我以前说话太不检点了。你要听我慢慢说给你听吗?” 顾楚江:“算了,我去给你熬药。” 陈深:“我回酿金堂看看。你把药熬好我正好可以回来喝。” 顾楚江:“你确定?” 陈深点了点头。李老板娘总是不会骗他的,酿金堂怎么可能闹鬼,应当是他爹留下的什么机关。然后走了出去。 陈深来到酿金堂,门推不来,他一把老骨头,酿金堂的墙修得又高,呼哧呼哧终于翻上了墙。 月色下的酿金堂内,除了没人没有灯火,什么异样也没有。 陈深仔细看着树影花丛,想看出个鬼怪来——毕竟不是说闹鬼嘛。也没能看出什么来。 如果要说异常,也不是没有——酿金堂大门,落满灰尘,结满蛛网,酿金堂的院子小巷上却不见一片落叶,花草被修剪得恰到好处。 五年无人进出的酿金堂,就像一直有人生活在里面打理似的,这么大的院子打理得这么好,还不像是一个人住着,像是至少有几百个家丁住着。 酿金堂很大,必竟是首富带的地方,没有几百家丁,跟本不能保持整洁。 陈深跳下墙来,脚崴到了,他扶了扶额,对自己这具身体要多不满又多不满。 一路走来,并无什么妖精鬼怪,陈深走在干净的大院,进入了酿金堂主堂。 一瘸一拐走进去的。 主院内,放这一个紫檀木匣子,一封信。 檀木匣子上,刻有酿金堂山河纹,落了封,信上也是。 这封,是陈深的爹教他的,陈家的封,这世上只有陈家人能下也只有陈家人能解的山河封。 陈家虽大,却只有陈堂主与陈深两个人身上,才流了纯粹的陈家血液,才能落得下这山河封。 就这么摆在主堂内,明显是怕陈深找不到,但就不怕被人拿走吗? 陈深为他心大的爹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解开山河封,陈深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仿佛看到他的爹正在冲他微笑,在像他招手。 ……等等,就是他爹在向他招手啊。陈深走了上去。 中年男子俊得很,看起来很柔和,一看就是极有耐心的长相,不像是在商场上争毫夺厘的大和首富,却正是陈深的亲爹。 “爹,是你吗?”陈深看到熟悉的人,有一些怀疑是梦。 “深深,不是爹能是谁。”陈堂主模着陈深的头发“我这头发都没白呢,你小子到好,把头发都磨白了。” “孩儿就是头发白了,也是大和最俊的郎。” “不知羞,你脸皮怎么被生的这么厚,丑成这样还能这么说。” “都是爹养得不对,养了这么多年,就养厚了我的脸皮。” “哎,你这孩子,何时才能不让我操心。”陈堂主说着,将桌上的匣子递到了陈深手里 “以后爹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把药吃了,好好守护大和。” 陈深看着自己爹一点点消散,碎成荧荧点点,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低头打开匣子,里面躺着的,是一颗药丸。 修长的手指将匣内的药丸拿起,陈深看着这平淡无奇的药丸,最后他把药放回了匣子,看了看空荡荡的酿金堂。他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刚刚赶来的顾楚江,立在酿金堂的房瓦上,看着他。 顾楚江白衣一展落在院中,院中顿时风起云变,花草树木都瞬间生出了面目獠牙,向他扑去。 陈深立即上去帮忙,可是他这一去,那些精怪又都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找到自己的坑,自己刨土把自己的根埋好,还伸出枝叶来把小径上的狼狈给打扫了。 “师兄,你怎么来了?” “就是来看看。” “这些小妖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我爹留下来镇守酿金堂的吧。” 两人靠得越来越近,一众花花草草努力的扮演着它们背景的角色,被这两人恨恨酸了一波。 小花小草们目视远方,突然听不到二人的说话声了,悄悄转过来看一眼情况,立马闭上眼睛——非礼勿视啊这两个人光天化日当着妖搂搂抱抱纠缠不清黏黏糊糊说情话就算了,这还亲上了? 小花小草很想弱弱地提醒一声:“你们没发现我们是活的吗?” 但最后,还是一只都没吱声,它们是背景,要有做为背景的自觉,这种时候,不要打扰妖灵大人,会扫他兴的。 于是,在繁花绿叶间,微风轻轻吹摆着,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这动情的一吻结束时,都有小妖快打盹睡过去了。 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下打碎了。 小花小草表示不是它们,它们可乖啦当背景当得可认真啦树叶尽力遮闭着阳光花朵尽力散发着馨香,努力将诗情画意的酿金堂大院营造得更加诗情画意,为妖灵大大提供更好的谈情说爱的优美环境。 那是谁呢? 众妖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见是一个眉心画着红色蛾羽的女子,身穿淡黄色轻纱裙,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经风。 正是羽画。 陈深和顾楚江都后退了一步,看着来人,有一种被撞破奸情的尴尬。 羽画将碎在地上的玉佩拾起,碎玉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割出了血。她将手掩在垂下的衣袖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启禀公子,落英阁在三金城的新址已经选好,可以安排其他人来了。” “羽画,多谢。” “公子不必和羽画客气。”羽画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公子,你恢复了真好,羽画先下去了。” 羽画说完就下去了,顾楚江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深:“看不出来啊,让这么个美人难过?不追上去哄哄?” 陈深一脸黑色的省略号,把凑上来推开了顾楚江。 大和关于陈深风流的传言,正是从陈深带着十车美人去拜师开始的。平日里,他也就是嘴甜了些,会哄人开心了些,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不知怎么就传成了他成了个采花贼似的。 大和那有那么多女子想嫁他陈深啊,他陈深又不是万人迷?他这么多年,也就只和顾楚江亲了这么两次,清心寡欲得很。 “我说,我这么多年,也就只和师兄算在一起过,师兄信吗?” “信,你吻技太差了,不像练过的。还有什么算在一起,我仰慕了你这么多年了,还没得到你的肯定啊?什么是算?” 陈深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师兄。 顾楚江的凤眼里盛这满满的笑意,不答,就这么看着陈深睁圆了的杏眼。 陈深的喉结动了一下,仔细回忆和顾楚江在一起的时光。 老柳树下比武初遇,造极峰上同修同住,他的师兄不怨他抢了自己的首徒之位不怨他抢了自己的风头,为什么都不会的他洗衣做饭,生活起居全部负责,很大度很温柔的一个兄长形象,怎么都不像在仰慕他。 “我也不知道,见到你就很熟悉,就想保护你。”顾楚江拍了拍陈深的脑袋,把陈深往怀里带了带“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可后来发现你挺反感和男子一起的,我就没敢说。” 陈深进入造极峰,很快就和顾楚江打成了一片,两个人同住一间房,吃的都是顾楚江为陈深开的小灶,关系不要太好。 岳长阳有个怪癖,喜欢男人,骚扰座下弟子,但却不敢动顾楚江和陈深。 这两个人都有些厉害,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免遭其害。 这些陈深本来是不知道的,岳长阳掩藏得还挺深的。 但有一天,顾楚江硬要拉着陈深去竹林,说要去那里抓野味来烤。 陈深还记得他是怎么说的:“你不是最讨厌吃长羽毛的吗?竹林里除了竹鸡还有什么好抓的。” 顾楚江怎么说来着?他好像是说不去看看怎么知道。 于是犟不过顾楚江的陈深就去看看了。结果就看到岳长阳和他们相识的一个同门,在竹林里野合。 一出活春宫,男男的,还是自己的师尊和同门。 陈深一把捂着顾楚江的眼,把“不知情,还没看见”的顾楚江拽出了竹林,回到了室内。 然后?然后陈深一直在说没想到岳长阳这么恶心,顾楚江好想还帮腔了。 “竹林那次,你故意的?试探我?”陈深问道。 顾楚江顾左右而言他,“师弟要不我们也试试?” “试什么,试个鬼啊,我绝对不会做那事的。”陈深炸毛了,推开顾楚江就往墙走。 一瘸一拐的。 顾楚江一把抱起陈深带着他飞出了酿金堂。“不试就不试,你发什么火,师兄会不尊重你的意见吗?” ☆、妖灵大人是小妖 三金城出现异变,并不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 刚开始,只是少数人家养的阴尸不听话不干活了,一些人就聚到养尸堂闹事。 但陈有前抱了几箱珠宝出来往地上一砸,对你没看错,财大气粗的陈有前就是抱了几箱珠宝砸在闹事者脚前……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是后来,不听指令的阴尸越来越多。一开始它们只是半夜游荡在人群中,后来,它们大白天也开始四处乱窜。 由于这些阴尸并不伤人,人们的关注点就不在如何管理阴尸上,全都聚到了养尸堂,奔着陈有前砸出的珠宝来闹事了。 在养尸堂买的尸体它不听话,你养尸堂不负责吗,不赔钱吗? 于是人们理顺当然都聚到养尸堂讨个说法。 陈有前仍旧豪云万丈的砸出几箱珠宝来。来者分了珠宝,兴尽而归,相谈甚欢,还顺便拍了拍陈有前的马屁,陈有前笑而受之。 结果,来的人多了,其中就难免有几个懂得辨别珠宝的人。这不,就有人看出,陈有前他拿出来的珠宝全都是假货。 得知真相的群众是可怕的,整个三金城大半的人气极了要砸了养尸堂,闹哄哄围在门口,要讨个说法。 之前拿走珠宝的人也回来闹事了,说他们拿的也是假货。 这件事开始闹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陈有前天天躲在养尸堂里不出来。 有一天,陈有前突然冲了出来,一干人提着他的衣领要他给个交代。 他却哭喊着“快走啊,不然都会死的!” 这时,人们才看到,无数红眼紫脉络的人正以四肢在爬出养尸堂,不难看出,正是之前陈有前选的美女之一。 街道上,也是凶险异常,游荡的死尸全都双目发红,身爆紫筋,口流涎水,见人就扑,撕,咬。 一时间,不少人被这些东西给咬了。被咬的人在短时间内,也变成了红目紫筋的怪物,加入了屠杀。 整个三金街,只有极少数灵力比较纯粹得以自保外,全都魔化成了不人不魔的怪物。 ……………… 对睡了一大早的陈深来说,这个早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喝完南药给的苦药,心情十分不爽,打开门,正想要出门逛逛透透气。 却怎料有个人一身锦缎,白玉束发,腰缠金丝绣花带,体态如圈养肥母猪,狼狈不堪的扑到了陈深身上。 顾楚江出来看到陈有前,眉头子皱,把这丢尽了富豪气质的陈有前扯到了一旁。 陈有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兀自抹着,“高人啊,你可一定要救我,那些阴尸不知怎么了,都发疯了。” 之前陈深和顾楚江一起逛街,曾偶遇过陈有前,这厮就把这二人当自己人了。被阴尸追得无路可逃,便冲程家酒楼来了。 陈有前并不是泛泛之辈,他的灵力在普通人中绝对是佼佼者,什么发疯的阴尸,能把他追得哭爹喊娘满街跑? 陈深抬头看去,只见街那边,正爬来乌泱泱一群人,都是红目,身上有些紫黑色的脉络。 这些魔化的人追着陈有前来到了程家酒楼,却像在顾及什么似的,来回烦躁不安的扭动着,不再往前。 陈深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他的身体在看到这些魔化人时就僵硬了。 噩梦来得总比想象中要快。 顾楚江看向陈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陈深看着顾楚江,像有话说,张了张嘴,但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可能很快,真就得始乱终弃顾楚江了。 陈有前看着追上来的魔化人,本来抱着柱子瑟瑟发抖着,结果见这些魔化人都不再前进,只是徘徊在街道上,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整了整衣冠。 “楚江兄真是高人,竟然站在这里,这些东西就不敢冒犯了。” 但陈深和顾楚江都想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互相望着,仿佛他陈有前一活人,就是空气。 “你会怎么选?” 陈深抬起头看着他的师兄,“有些事,是责任,三金城是……” “可是,他们都只是为了利用你。”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管。师兄,我不会轻易死的,很多以前的事,我慢慢都想了起来。上次,我不是也熬过来了?可能又会忘记你,但总有记起的时候……” 李老板娘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听到陈深这一句,手中的瓷盘落下,一声脆响。 陈深看见李老板娘,对她笑了,“娘,我记起来了。” 李老板娘看着陈深,杏眼中水光粼粼。“你恨我吗?” “不,你是最好的娘,只是,我又得离开你了。” …………… 三金城头,老柳树下,黑衣白发的男子翻身上马,他伸手将系发的帛带取下,递给了顾楚江。 那条黑色的帛带,银线绣着日月山河。 顾楚江站在城头,目送着陈深远去。 一骑远去,尘土飞扬,柳树正青,留不住要远行人。 顾楚江拿着手中的帛带,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 陈深的记忆,是最近天天喝着药,头发也没黑回来,到是记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 灵山不知为何名,山中不知道那处,有一座妖城,城中有一座妖殿,妖族的妖后就住在此处。 妖后有一子,名曰陈深,三百岁,妖族皆尊称其为妖灵大人。 三百岁的妖灵大人,确确实实就是个小娃娃,生得瓷白玉面朱红唇,杏眼圆圆水灵灵,裹在妖后亲手缝制的银丝墨袍内,简直就是妖族最俊的娃娃,没有之一。 妖灵大人这么软萌可爱,并没有人界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妖族,经常有妖去妖殿(逗)拜(逗)见陈深。 但妖们心里也有可惜之处,妖灵大人他不是纯血出生,而是人族与妖族的混血,妖们甚至都不知道陈深爹是谁。而且,金木水火土,水灵力最弱,陈深恰恰是水性灵力,长得再好看,日后也不能挑起妖王的重担。 这就更加可怜这个漂亮的娃娃了,又好看又可怜,深深戳中了众妖的心。 但有一天,妖灵大人不见客了,一众喜欢陈深的迷妖们都见不到陈深了。妖灵大人他不见客了! 这件事,还要从魔王调戏妖后,妖后生擒了魔王献给天神。那天神抓住了作恶的魔头,当即赏了妖后一株养魂花说起。 妖族为了迎接送花来的使者,特地打听了送花来的是个什么神仙,一听是只雪凤凰,翻了翻古典,古典上书——凤凰非梧桐木不栖。 听说雪凤凰来妖族后要长住,那就得准备根梧桐木给他休息啊,可不能让人家一直飞着。 于是,众妖们准备了一根梧桐木,在上面雕了他们的国花芍药,以及凤凰的,就等着使者来了。 时辰到,雪凤衔花自九天而来,落的不是妖族精心准备的梧桐木,他落在了妖灵大人肩上,而且实力表示他非陈深不栖——一直蹲在上面死不下来。 一开始,妖们见比情形,还互相吹着“连九天上的神鸟都喜欢我们家妖灵大人,我们家妖灵大人真有魅力!”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这雪凤凰最后住进了妖殿,还一个人霸占了妖灵大人。 万千妖怪都等着见妖灵大人呢!但见不到了!守在大殿前的丫鬟们每天都说“大人今天又不见客。” “祸国妖凤!”妖们开始骂骂咧咧了。 妖后听到这件事,那还得了?妖族刚刚被天神嘉奖就骂起了九天使者? “九天不可亵渎,怎能由你们胡言乱语?祸国妖凤?你们才是祸国妖民吧?谁要再胡说八道,就再不许来妖殿了。” 自此妖殿门前妖逐渐少了下来,谁也不想惹妖后不痛快不是? 妖殿内,众妖千呼万唤使不出的妖灵大人抱着一张毯子,坐在火炉边,伸手拨了拨碳火。此时,正是人间六月。 仔细看,毛毯里包着一只……拔了毛的鸡?不,还要丑一些……自古有言曰: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诚不欺我。 妖医惭愧地看了一眼这九天神鸟雪凤凰,把眼神移到妖灵大人身上,不让这货伤了自己的眼。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妖更胜之。门外前几天守着的那堆,完美诠释了这个道理。 “是我无能,雪凤凰的水土不服症,只能等着他自己好起来。” 妖灵大人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雪凤凰怕风吹,怕见人,又离开妖灵大人就叫得凄惨,所以妖灵大人就不见客了,天天守着这九天来的神鸟。 雪凤凰长出毛了,妖灵大人决定打开妖殿迎接妖怪们,但进来的不是一直等着见妖灵大人的百妖们,而是逃命的妖后。 妖后抱起陈深就跑,陈深看到追来的妖们眼睛都是发红的,身上都暴起了紫黑色的筋脉,嘴角挂着透明的涎水,全然是一副陌生的嘴脸。 妖后灵力纯粹,可以生擒魔王,可面对发狂的子民,却束手无策。 魔化后的妖,杀不死,且数量多,群狼杀死猛虎,就是这个道理。 妖后抱着陈深,见了大和的王,人族的首领。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基友是个很好的人,因为有她这个天使,我居然没能断更成功。 我现在回头看看,真觉得自己写得………一言难尽。 但是我还是要把它写完,不坑,我的头胎,不能难产,丑孩子,娘也不嫌弃他,自己的宝自己好好抱着,把他奶大。 ^3^么么哒,我感谢每一个路过的人。 ☆、妖灵大人不由己 人界的皇帝坐在高高的王位上,大殿上风吹动这珠帘砰撞出清响,偌大的宫殿上只有零星几人。 魔族入侵妖族,而人族实力普遍没有妖族纯粹,妖族如此,人界安能无恙? 见妖后逆光而来,人界的皇帝站起身来走下来迎接。见妖后怀里昏睡的孩子,他神情微微一动,一丝难掩的喜悦爬上了眼角,像是在看什么稀奇货品。 “这就是天选之子,妖界的妖灵大人?” 在母亲怀里的小孩子轻轻砸了砸嘴,似乎是做了什么好梦,睡得很香,仿佛世间安详如初,没有什么魔族入侵什么天下大乱。 妖后垂眸看着怀里的儿子,一路的奔波让她发髻微乱,她伸出手挽了挽耳边的青丝和那朵红艳的芍花,黛眉微蹙。 皇帝见妖后如此,“你随我来。” 高台上,大和城中的情形一目了然。 “这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触怒了魔界,人间妖族,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怀中的孩子微微动了动,睁开刚睡醒的眼,见母亲难看的脸色,“娘,你怎么了?” 小孩子的声音是如此干净,妖后不看陈深,把脸转向一边,清泪划过苍白的脸庞,贝齿咬白朱色。 陈深伸手替他的娘轻轻擦着泪水,“娘亲,你别哭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我替你去找他算账。” 可是妖后并没有被陈深安慰到,她的泪水更加汹涌,她把陈深递给了陌生的人,转身就走。 陈深蹬着腿挣扎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 陈深冲着远去的身影喊着“娘,你带我一起走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哭喊声夹泣夹怨,透着一个小孩子所能有的最大悲伤,却像是风一吹就散了,唤不回半点回响。 风急黑云欲更低,世间徒然就成了一片孤冷。 陈深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若不是被抛弃了,怎么会怎么喊都不能喊回娘亲的回头呢?他瓷白的脸上挂着大颗的泪水,失了神彩。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上来,风吹动她的红色衣裳,上面绣着金色的翻滚着,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皇兄,这就是天选之子?” 皇帝把陈深递给了这个女子,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龙袍,已经被陈深蹬得乱七八糟,还蹭上了不少眼泪鼻涕。理了理衣裳,但效果并不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根据天神的指示,只要按着方法把他炼制成人养灵就可以救大和于水生火热中了。” 陈深抬头看着这两个人,“我不,我不要。”虽然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他预感很不好,甚至很害怕,本能让他拒绝。但这二人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雨绵,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我就履行诺言为陈鑫和你定婚。” “雨绵谢谢皇兄。” 说着便带着陈深走下台去,她生得娇弱,可是陈深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他的灵力太弱,完全不及秦雨绵。 …………………… 妖殿中,羽毛初长的凤凰站在房梁上,下面是无数双血红嗜血的魔化妖,它们趴在地上,贪婪的望着九天的凤凰。 妖后带走了陈深,却没顾得上这只九天神鸟。后面追来的魔化妖,险些一口吞了他。 好在他刚刚长出了毛,奋力飞到了房梁上。 不过,至少陈深是安全的。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 妖殿外突然一声巨响,一个雅若修竹的青布衫男子走了进来,就是南药。 那些魔化妖见到了他,双目的的红光更盛,纷纷扭头朝他爬了过去。 男子手中无数根红绳扔出,将扑过来的魔化人捆绑在了一旁,然后手中又一根红绳扔出,将房梁上的凤凰拉了下来。 他提着凤凰,摇了摇头“顾楚江,逆天而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这又是何苦。” 凤凰抬起凤眸,看了一眼南药,眼中尽是不屑。 “他天定无缘,你命该孤苦,生当如此,何必执着。”又有魔化妖扑了过来,南药提着凤凰,往天上飞去“你这次,不死心也会死心。” ……………… 白润的玉石台阶上,陈鑫提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一步一步向最祭台最高处走去。那孩子身上的血撒了玉阶一路,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这个孩子就是陈深,他还没有失去意识,他伸出手拽着陈鑫的衣服,脸上还挂着泪珠,他一遍又一遍地对陈鑫说“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但却得不到一丝的同情。 陈鑫将陈深绑在祭台上,他对陈深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以你之身,换人族妖族太平盛世,是你之荣幸。” 他说完,就走下了祭台。 造极峰峰主,一个肥胖油腻的男人,生了一双毒蛇似的三角眼,纵身飞跃上来。他粗大的手指轻轻抬起陈深的下巴,赞叹道“真不愧是妖灵大人,久仰大名啊。” 陈深看着这个人,妖族天生对丑的厌恶让他有些想吐,那双三角眼,看得他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恳求道“你可以放了我吗?” 陈鑫看到这一幕“岳长阳,你最好别动他,这是献给天神的祭品。” 岳长阳听罢将手收了回来“我分得清轻重。”说完,他拿出了一把银刀,在陈深手上割了条小口子。 鲜红的血流进了祭台上的九曲通天血槽。 岳长阳笑着,“真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不过,用我这神赐的银刀给他放血祭神,他也不亏。” ………………… 失血过多的陈深,迷迷糊糊的看见,那些魔化的人,慢慢恢复了常态。 他沉重的眼将要合下,看见了他的娘亲。他要把这个人推开。 妖后以所自身有灵力,留住了陈深的命。 台下的陈鑫本来想上去阻止的,却被岳长阳拉住了“让妖后失去灵力,也是我们人族的福音啊。” ……………… 凤凰所见,只是一个满是血的祭台。 纯粹的水系灵力,染血的白玉祭台,那么熟悉。 “你和任何人,他和任何人,特别是你和他,都不会有什么缘分,什么姻缘。”南药看着凤凰,貌似毫无感情地说。 他伸出手在凤凰身上一点,“你有什么要说的?” “他天定无缘,我命中孤苦,那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不能够在一起?不应该是很般配吗?这辈子这样了,下辈子还是要找他。” 凤凰看着南药,依旧还是要坚持。 南药拿出一本泛黄的书来,翻开扔到了凤凰面前,“你好好看看,你们二人就是天煞孤星。” “他那里是天煞孤星?他一直都以己渡人, 心存善念,你见过比他更无私的人吗?我没有见过,这么傻的人。” 凤凰说着,凤眸含着水光。“我等他下辈子。” 南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这你都还不放弃?” “不放弃。” “他没死。”南药落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风中他似乎轻轻说了句“真是两个疯子。” 但谁在乎呢?他没死。这就够了,不用再等几百年,我现在就要见他。 ………………… 陈深醒来时,浑身都很疼,手上包着一圈白布,屋外锣鼓生天,他跌跌转转走出去,屋外是红色的帷幔飘飞,很多人在吃饭。 他饿了。 陈深走了出去,立即有人走了上来“小公子,你醒啦,乖啊,堂主今天大喜,你跟我到这边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见有好吃的,陈深跟着他走了,这个人有一双三角眼,油腻猥琐,看得陈深不舒服,但为了吃的,他还是跟上去了。 可是,这人把他带进的屋子里,并没有吃的,他的手在陈深身上乱窜,那些刚刚结痂的伤口,被这么粗暴的对待,又流出了血。 陈深往后退“你是谁,出去。” “小美人,我是造极峰的峰主呢,你跟了我,保证能过上好日子。”他说着,带着邪笑,再次逼近了陈深。“你不会后悔的。” 陈深靠在墙角,看着一步步走进的人,正要大声呼救,岳长阳念了个咒,他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甚至不能动。 “今天你爹成亲取了大和最美的女人,我玩妖界最有名的妖灵大人,双喜临门。”岳长阳的脸上挂着/淫/笑,把陈深抱了起来。“乖乖,让我尝尝你的味道,你定很甜。” 岳长阳那张油腻的嘴正要落下时,一只白色的鸟飞了进来就往岳长阳头上啄,岳长阳吃痛扔下了陈深,把这只碍事的白鸟一把抓住扔到了地上,还狠狠地踢上了一脚。 他仔细看了看“哟,是只凤凰,这个赚大了。” 一阵风吹了进来,门被大大打开,南药看着岳长阳,“这凤凰,你动不得。那孩子,你也动不得。” 纯粹宛如神邸的灵力,让岳长阳冷汗直流,他立即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南药拿出了一件衣服,黑锦银线放在了陈深手里,“以后穿这衣服,就没人敢轻易动你。记住,这是你娘亲为你做的。” “我娘亲,她是谁?” 南药手中红绳游出,提起凤凰就出去了,完全不理陈深的话。 后来,陈深吃了一些秦雨绵给的药,前尘往事一并忘了个干净,就成了酿金堂的陈公子。 ☆、话说神好血味道 九峰之中,造极峰并不难找,山脚下长着棵老柳树的就是了。山顶常年云雾缭绕,百鸟飞舞,灵力冲沛,是大和最适合修炼的地方。 古书有云:“献祭的祭品,当用九天留下的银刀来宰割。” 陈深此番来造极峰,就是来取岳长阳的银刀的。 玄衣银发的男子,身长玉立,拾阶而上。他的三千白发随意散在身后,风一吹,便四下飞扬,他俊美得宛如神明,周身都是王者的气势。 此时正值深秋季节,呜呜的风裹挟这落叶飘零飞舞,天空阴沉将雨未雨时分,四下寂静。 枯黄的草木之间,闪着无数双猩红的眼睛,他们全都注视着陈深,目漏贪婪。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却又因畏惧着什么不敢上前,烦躁地抓着身下的泥土,扰着流出黑血的伤口。 岳长阳的桂长殿,被一个结界罩着,那肥腻的人睁着一双毒蛇似的三角眼,漫不经心的负手闲逛,心情似乎很是愉悦,还俯身用肥短的手拈起了一朵花,放在鼻间轻嗅,面露陶醉。见陈深来,略一愣神,还是认了出来。 许是秋风太寒,一下子吹冷了岳长阳一向盛这热笑的脸。 陈深三金城头入魔屠城消息一经传出,岳长阳便立即对外宣布:造极峰出此等孽徒,实在是蛟空派之大不幸,若非陈深已死,岳莫定将亲自清理门户,今特将陈深逐出师门,以正派风,立云罗孟为首徒。 云罗孟,当年竹林里那个男子,与岳长阳,关系不凡。 陈深站在岳长阳用来防御魔化人的结界外,很平静,言简意赅“银刀,刻不容缓。” 岳长阳看着身无灵力白发飞扬的陈深,,他的目光像满是刺的钩子,要找出隐藏在陈深脸上的阴谋。他将手中的花朵碾碎,道“哟,乖乖,你怎么没死得成,不过这副样子,也活不久了吧?要银刀?好孩子,自己来取啊,你不是大和最有天赋的修仙者吗?” 岳长阳看着陈深,接着说:“你怕不是早就和魔族勾结了吧?来拿银刀,你是不是当我岳长阳岳峰主傻得像你一样可爱啊?大和待你不薄,三金城待你不薄,我蛟空派造极峰岳长阳,亦是待你不薄,陈深,你何至于沦落至此?” 陈深手眉头一皱,手轻轻一挥,那结界便破碎成了千千万万。“你要记住,灵力不纯粹的人,是不会感受到强者隐藏的实力。” 那些地上的魔化人全都被岳长阳吸引了目光,这么大一块肥肉,显然很诱人,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魔化人朝着岳长阳扑了过去。 陈深手中,拿着一个檀木匣子随意把玩着,里面的那颗药丸,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看着岳长阳面对魔化人手忙脚乱。随手将匣子扔了出去,岳长阳终于在这时也又弄出了个结界。 “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亲自来取?”对待三金城以外的人,特别是岳长阳,陈深脾气都不好,极其暴躁乖戾。 一把银刀被扔了出来,陈深伸手接住,转身就走,却听见了有人喊他,声音听来雌雄莫辨,带着哭腔:“师兄,你别走,你救救我啊。” 陈深回头,一个男子从岳长阳的桂长殿中走出,扑到在地。 岳长阳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三角眼中透出杀人的凶光。“你刚刚说什么?” 男子抬起头,一双波光泛动的桃花眸尽是媚意,天生的娇态比之女子还要柔美三分,他无视岳长阳的威胁,冲陈深说“师兄,你带我一起走好吗?” 这个男子名叫云罗孟,是岳长阳收养的弟子。 据陈深所知,岳长阳只收了两个无钱无势的弟子,一个是天赋异禀的顾楚江,一个是这人间尤物云罗孟。顾楚江岳长阳有所顾忌不敢轻动,云罗孟的灵力面对岳长阳,自然是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男子细长白净的脖子上都是点点红痕,手腕处也是淤青伤痕。 “你不必再叫我师兄,我与造极峰没有任何瓜葛。”话虽这么说,陈深还是走过去扶起了云罗孟,带着他走出了结界“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云罗孟身体一软靠在陈深身上,弱不禁风。陈深扶起云罗孟转身就走。 身后不敢抵抗的岳长阳吼着,“云罗孟,你个贱人,下流货,我待你何曾不好,你要跟着这个大和叛徒,杀人魔头走……” 一声脆响,岳长阳的结界再一次破碎,陈深念了一个咒,岳长阳便动弹不得,收候多时的魔化人扑了上去。 撕咬,吞咽的声音明晰地传来,空气中泛来血的腥臭。 一个造极峰上的弟子上去咬一口,岳长阳也活不了了。这些人中,有几个没被他骗财骗色。禽兽不如,真当万死。 ………………… 云罗孟轻轻咳了一声,退后了一步,“师兄,你先放我下来,我和你说件事。” 陈深看着云罗孟,他一点也不想理谁,只是觉得云罗孟伤得挺重的,顺便气一气岳长阳,就带着他出来了。这么一看,这云罗孟伤得根本就不重。 陈深说:“何事?” 云罗孟只觉得,陈深的眼中似乎下一秒就能喷出怒火把他烧死。他们灵力强悍大和第一的师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造极峰的人都知道。陈深水系,暴躁得比任何火系还可怕,是个惹不起的人。 于是云罗孟也不绕弯子,他直说“顾楚江来路不明,师兄一定要小心,你身上沾着他的火系灵力,以后还是离他远些。” 云罗孟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灵力是木系,对各种灵力的感应十分灵敏。 陈深眉头皱了皱,看着云罗孟,“他不是和你一起被收养的吗,怎么会来路不明?” “不是,他是十年前,闯进桂长殿,逼着岳长阳让他做的首徒。我觉得他来,就是对你图谋不轨。师兄,你要小心。我很感谢你救我了,还替我报了仇………你一定要相信我。” “造极峰首徒可是早在十年之前就立了的,顾楚江不是,那谁是?” “是我。”云罗孟说着,眼中有的不是人想象中骄傲自豪,是满满的耻辱。“所以,师兄一定要小心。” 陈深点了点头,从乾坤囊中取出了一瓶药递给了云罗孟,转身下山。“跟上我,那些东西不会动你。” 云罗孟拿着手中的药,追了上去。 其实顾楚江不是岳长阳的首徒,也不是很让陈深吃惊。陈堂主说了,人是不会有那么纯粹的灵力的,顾楚江,是神。 至于神为何会来人间找他,估计是当神当腻了见他长得好就下来逗逗他吧。 毕竟陈深是大和第一美男子,要是天上的神无聊了要找个凡人说说话,怎么说看眼缘他肯定就是首选。 陈深对自己十年前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至于为何顾楚江会复活他,兴许就是可怜他爹以灵魂消散大地为代价吧。 神的难过,神的眼泪,神的笑,神明亮的眼睛,顾楚江的难过,顾楚江的眼泪,顾楚江的笑,顾楚江明亮的眼泪……顾楚江,是神……陈深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一笑,但随即又苦涩地垂了下去。 他来拿银刀做什么,就是要把自己当祭品献给天神,请求他化解人间魔乱。 天上的神,喜爱血染的白玉,透着铁的腥臭的空气,没有什么真情,怎么会爱上献祭给他的礼物?那个说爱他的人,明知他来这里寻的是一条死路,连阻止他一下都没有,连说一声我不想你去都没有。。 这是绝路,他愿用他的血,去灌溉出生命的花朵,去换一个太平盛世,他愿用他的牺牲,成全所有人,他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以他为荣……这条路满是荆棘刀剑,他一路走来遍体鳞伤,疲惫不堪,所以,能不能别对他这么无情? 大和的高台上,李老板娘不曾回头,白玉铺成祭台上,陈堂主不曾心软,现在,他又一次要去赴死,顾楚江也不挽留。 这一生,波澜走过,辉煌淌过,名满大和人人赞叹,入魔身死万千叹息,似乎生死早已不足为惊。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时常翻起惊涛骇浪,想要人间那怕一点点的温暖。能不能,在他注定去死前,多少流露出一些不舍,他也不贪,他只想要那么一点点。 娘走的时候,回头看他一眼,爹绑他的时候,稍微犹豫一点,顾楚江送他走的时候,别只是站着,给他一个拥抱好不好……可是都没有。 陈深面上很平静,他走在去大和的路上,恢复了灵力的他御风而行,不久就要到了大和。 他的手紧紧握着银刀,手因用力而发白。 身后突然传了有人摔到的声音,陈深回头看去。 云罗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师兄,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跟不上你。” 陈深没好气了,转身就走,但速度还是慢了下来,隔得太远,那些魔化人就扑上来了。但他很快又加快了步伐。 云罗孟什么人,造极峰首徒,会不能自保吗?真是麻烦。身后,云罗孟便被甩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虎崽蹲墙角,顾楚江这个坏银,不挽留他,他快把自己又气背过气在死一次了。 程三分:“顾楚江你快来啊,你做什么去了,要是虎崽有事,我们就要变成《重生回来我给老攻又气死了》?还不出来,我不想换组啊啊啊!” ☆、最轻松的一战 未到大和,就见风起云变,惊雷骤雨,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陈深抬头看去,只见天色尽红,欲燃赫赤的剑光不时闪现,并不柔和的剑光宛如红色的闪电割破了长空。 熟悉的灵力,这是顾楚江? 陈深加快了步伐,高台白玉上,南药负手而立,见陈深来了,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他不自量力,你等着收尸。”南药说完,看着天边,把一把剑扔给了陈深。“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这么固执不悔的人。” 那把剑本来是黑色的,落在陈深手里便光华流传,低低嗡鸣。陈深运转灵力,剑身碧蓝色的光芒万丈。 “深海?” 南药走了上来“你们祭的神,就是害你们的人,别再傻乎乎的去抱着罪魁祸首的大腿求助了。”南药说完拂袖而去。他这话一出,天上顿时惊雷大作。 “顾楚江他是什么人?” 南药听到他陈深这么说,他停了下来,一番话砸了下来“顾楚江是谁,是一个你再也想不起的故人,是一个曾经追随着你踏过山河日月,平定四方动乱的人,是一个眼睁睁看着你一次又一次自我牺牲流尽鲜血的人……你再也不会记起的人……再多往事都罢了。” 那白色的身影,就是顾楚江。九天上的神也会打架吗?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差什么,他们又会又什么需要抢,也要这么打打杀杀? 陈深看了一眼地上爬着的魔化人,他有什么资格参加九天上天神之间的斗争?他,只不过是一个祭品,要是讨不到天神的欢喜,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拿人族妖族来一时冲动什么? 云霄之上,风貌似比地面吹得更加猛烈,紫电青光间生死一线,顾楚江白衣招展手中长剑翻飞翩若惊鸿。 白玉台上,银刀落腕,血就进九曲通天槽,白玉祭台上流转出碧蓝色的光华。一根红绳将陈深扯下高台。 不见是何人所为。 陈深看着天边,他的血一进血槽,天边就发出了幽幽的蓝光,压制着欲燃的红光,但那幽幽的蓝光很快又消失了。 南药到底还是走了出来,“我没办法恢复你所有的记忆,你听我一句劝,上去一战吧。那才是希望所在。”他说完一个治愈的法术落了下来,陈深手腕便不再流血了,“你也看到了,那个人要你来祭他,就是为了你的灵力。现在正是他灵力枯竭的时候,你和顾楚江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 南药恐怕是人生中唯一一次说这么多话了。 他说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个人。陈深手里握着剑,剑似乎也因为主人的战意而兴奋,微微颤抖起来。 “我凭什么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但他你也不信?” “我当然信他。” 陈深提剑而去,黑袍在风中翻飞,银线闪动寒光,白发三千散在风中。 南药拿出个小本本,看着上面,嘴角流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也不是不可能,都是我这牵红线的功劳。” ………………………… 云霄之上,破云之处,人们所敬仰的天神竟然只是一团人形都没有的灵气,五官都很粗糙,像是捏歪了的泥娃娃。 那团灵气见陈深来了,啧了啧嘴,“我的玩偶人你不好好为我效命,竟然要站在我对面,别忘了你的生命是谁给的,不叫声爹来给我听听吗?” “师兄,你没事吧?”陈深无视那团灵力,太不纯粹了,简直不堪一击,顾楚江竟然能和它纠缠这么久,南药说得那么严重,简直不正常。 顾楚江没有回答,他看见陈深手腕上的口子,握起陈深的手,眉头皱了皱,“我就知道南药这家货不靠谱,竟然还是让你伤了自己,师弟你还痛吗?” “我没事的,这东西就是天神?”陈深转过了头,压下心里的翻滚的不适。 被说做东西的天神脸瞬间就成了红色,气得那上面的歪鼻斜眼歪的更歪斜的 更斜了。 顾楚江点了点头,低头这陈深处理没好全的伤口,他的灵力一出,结痂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了,然后他接着陈深的话说:“你别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平时可神气了,不过,从今以后,它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 “这样啊,你和他斗这么久我真有点瞧不起我师兄了。”陈深说完,顾楚江捏了捏他的脸,只笑不语。 “天神,你应当能净化这魔气吧?”陈深问道。 “就是要你人养灵死了,这些魔气也就散了,那边那个白玉台看见了吗?” 灵气不断变换着形态,它看着陈深的眼光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仿佛陈深身上有什么它渴望着的什么东西。 “你要知道,身而为天之骄子,总是要比平常人牺牲更多,承担更多,你也获得生命这么多年了,还不懂吗?哦,我差点忘了,投生一次,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吧?要爹爹给你点提示吗?” 顾楚江一把剑刺了过去,把这团灵气刺散了,但它很快又聚拢了起来。 “顾爱卿,你也是啊,不好好待在梧桐宫好好做凤王,要去找一个人偶,你不清楚吗,人偶怎么会有感情呢,你可傻得真的,有点哪啥,傻得过分了,哈哈哈哈哈。” 原来这团灵气杀不死,不怕攻击。它的灵力不纯粹,不能伤人,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怎么对付它啊。陈深这样想。 顾楚江看了一眼那团嚣张的灵气,淡淡说道“你真的觉得没人拿你有办法吗?” 灵气散开又聚拢,一会儿扯出鬼脸一会儿翻着白眼,“我当然知道,无非就是我做的好东西陈深嘛,不过,你真的以为你们有机会?” 灵气话说完,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赶了过来,他身上散发出紫黑色的魔气,头上长着两个黑角,肤色似炭,黑得发光。 灵气发出尖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魔王,你终于赶来了。” “师弟,我们打了过几次,好久没有一起并肩作战了,走,这难得的机会不能辜负了。” 顾楚江说完白衣一展欲燃长剑已出,陈深拿起深海随后也上。明明是头一次一起,却一剑一式都配合行云流水。那魔王看起来厉害,实际却没什么本事,根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这一架打得风云皆变,山河动摇,赫赤碧蓝光芒闪现,一声惊雷响,魔王应声而到。 世间魔气消散,被魔化的人和妖都恢复了正常。 陈深将剑上的血抖落擦尽,他实在不喜欢这血的腥臭。“师兄,这坨灵气应当怎么办?” 灵气面露惊恐,却不逃。当年他赋予陈深生命,割裂了一片魂魄在陈深身上,他寻了这么多年,闹出这么大动静,只是为了让陈深自愿将那片魂魄献给他。 那片魂魄一开始是支持着陈深行动的动力,可是后来,木偶人却自己生出了魂魄,独立于他的魂魄之外,他的那片魂魄就沉睡了,他也不能再控制陈深。 只要那片魂魄毁了,它也就消散了。逃有什么用。 灵气有些暴躁了,脸上忽红忽白忽青忽紫,“我支持着天道,要是我死了,这个世界也就崩塌了,你们好好想想再作决定。” 顾楚江看向这山河日月,“这个世界,你可曾半点宝贝过?我觉得我家陈深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灵气听顾楚江这么说,它歪鼻斜眼挤在了一起,“顾楚江,你家?你跟陈深不可能。而且,这天道也不是陈深能坐的。” 这话可是它天神说的大实话,陈深的魂魄生出来还没多久,根本承受不了天道。它要不是魂魄受损又要支持天道用尽了灵力,又被月老叛变透露了消息给顾楚,怎么会吃这大亏。 陈深不理这坨疯子,但他不想做什么天神,“师兄,我们是不是能威胁它了?” 听到这话顾楚江笑了笑“是啊。” “那天神你好好接着当,要是那天你再兴风作浪,你懂吗?”陈深亮了亮他的剑,好像那剑真能弄死那坨灵力似的。 但那坨灵气显然觉得自己的小命摇摇欲坠,它被吓到了,连连点动它化出的头。 陈深见它点了头,拉起顾楚江就走了。 人陈深可是妖好吗,天生的看到丑的人啊东西啊灵气也好,就难受想吐,看着天神看了这么久,他都快忍不了了。 九天上的神,最高位置上坐了这么个丑八怪,那些神臣天天看着,陈深都觉得天上的神好难。还好人不容易修成仙,他在五年前死上了那么一次。不然,以他的天资,说不定真能成神……那太可怕了…… “师弟,你慢点,我把你这头发束好。” 离那天神远了,陈深停了下来,顾楚江拿出那条绣着山河日月的帛带,就要给陈深希发。 陈深看着这帛带,“你真不好好留着啊,陈爷爷给孙孙的定情礼物呢,你真不要?” 顾楚江笑了笑,拿起陈深的一把头发,“你还自称爷爷可不行了。” 陈深看向顾楚江手中的黑发,有些愣。 “我可不要什么定情信物,人在身边才最重要。”顾楚江替陈深梳理着头发,凑到陈深耳边,一句话滚烫得很,轻轻扑在他耳里。 陈深抬头,他这抓着顾楚江一路走,竟然回到了宁心镇那棵老柳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动,我写完啦23333333333,写小说真不容易啊,这个故事讲得真的不好,有好多地方都有缺陷…………我已经很尽力了,奶我儿子这半个月,我弟弟都说我瘦了(话说我是不是找到了个好的减肥方式),我码字很慢,还废了四万字的存稿,中间无数次想弃坑………但是这一刻,2020年2月27日16.54分,我还是觉得好有成就感,我坚持了下来! 我是抱着练笔来的,很清楚我的水平,所以为爱发电没有申签,要是真的没人看到就当是娱乐一下自己,但我还是有点击的,谢谢这些透明的小可爱来过,虽然都无视了我一声声求收求评……嗯,说不定就是编编好奇我怎么这个水平还一头撞jj所以来看了几眼我的勇气,就没人来呢。(忍不住我笑了) 觉得写完了的自己就是天下第一棒!(别反驳我我就是自我感觉好而已,让我膨胀,炸了也别管我) 嗯,接下来,我会弄个番外,计划如下: 1.记一下凤凰个虎崽的前世(关于天神怎么造出虎崽以及虎崽和凤凰的初遇初识初知………) 2.会写一下南药(关于他怎么费心尽力给顾楚牵红线) 3.妖后怎么收养的程小猫 4.羽画和程三分的故事 5.虎崽和凤凰在三金住的那段时间(魔乱之前吃药的那些事) 6.云罗孟后话以及顾楚的隐归生活 7.(敲重点)这些顺序可能不会按照我排的一二三来写,可能要一段有点长(具体多长我也不知道)的时间。 好啦,我啰里啰嗦了这么久,心里那点激荡总算平静了下来,江湖之大,有缘再见。 ☆、九天之上(番一) 看景坐在酒楼中,他手中一块惊堂木轻轻一拍,四下便安静了下来。他伸出小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喉咙:“咳咳咳,今天爷爷不舒服,我来给各位来客讲话本。” 陈深和顾楚江坐在阁楼上,桌上有一叠花生米,一壶清茶,今天他们是特地来三金城来找看景的,结果南药说看景今天代他爷爷说书,于是陈深玩心一起,便挑了个隐蔽的位置,听听这小油嘴怎么说书。 这么看着,这小油嘴貌似有点本事,是快说书的料子。 台上,看景学着沉稳的语气,严肃这一张小脸道:“今天要说的故事啊,说来就话长了,不过话长也不短说,我们慢慢讲。” “诸位有所不知,九天之上,一神撑起天道,所以各界得以有序发展,此神,我们尊其为天神。 几百年前,四方乱起,天神他无心应战,于是割裂了自己的一片魂魄,点化了一个人偶,相让这人偶代他去打。 天神的人偶,作工肯定很精细,人偶被点化后成人后,英俊非凡,相貌碾压了整个天界,天神满意地点了点头。 北山以北,梧桐之林,林中有城,雪凤为王。 此王活了几万万年不知道多长,没有取一个媳妇。 城中凤民不得其解,是他们家的女儿不够美丽,还是他们的女儿争取凤后的态度不够积极?他们的王,又不是和尚,为什么清心寡欲至此?遂寻来月老,以问缘由,想得之王的命定之人。” 月老在群凤的贿赂下,最终翻来姻缘簿,找到凤王的名字,然后对着凤民们摇了摇头说,这凤王命中无缘,天煞孤星。 一语出,四下凤心尽凉透。 凤民失望死心终回家,从此不劝王取妻。 开什么玩笑,命煞孤星,不知道谁嫁过去会被克成什么样子?不得好死,死无全尸,身败名裂………一众凤民不敢细思,细思极恐…… 那一年,四荒乱,天神召百王齐聚,前往一战以平乱。 领帅之人,却不是天神,是天神带上来的一个青年。 这青年谁也不曾见过,却这一见便可终身难忘。 那青年站在高台之上,神情冷谈,周身纯粹的灵力流转,眉宇间透着刚毅,杏眼却似含着柔情……… 百王皆为此青年倒地,活得比什么都长,就是没见过这么俊美的人,而且强大,那身灵力仿佛来自天道,如果是真的,则就意味着此人将来有替代天神的架势,但天神不除之还用之,实在现实情理之外,在众神王意料之外。 但没有人敢于对九天之神提出任何意见,天神让他们跟着这个人走,跟着这个人打,他们就这么做就好了。 其中,凤王看着高台上的人,心似乎跳了头一回。 四方叛乱,在青年人的带领下,兵卒未废,就平定了。天神赐给了这青年一座府邸,封了神号老虎将军,府邸上匾书老福之府,舍虎取福,意喻福泽长存? 四方平定了,但这青年人的生活,自此后就乱得一塌糊涂。 一只雪凤自此后缠上了他。每日对他死缠烂打,昼夜不休……青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坐怀不乱。 月老见了这凤王如此作态,忍不下去了,他把凤王叫进宫里,拿出姻缘簿给他看。 凤王从头翻到尾,没有那个青年的画像……凤王沉思后,“你这本子是不是少了一页。” 月老恨铁不成钢,翻出一页,上面只有凤王一人,“看看你的姻缘相,命中孤苦,天煞孤星,所以别白费力气,早些回你的北山去。” “那那个人呢?”凤王问道。 “你难道没发现他连名字都没有吗?那来的那个人。” 凤王飞出了月老殿,直去老福之殿。 他怎么不是人,他就活生生在那里。月老这老家伙,算得不准。 ……………… 几年之后。 经过凤王一番轮着一番的讨好卖笑,糖一炮弹,那个青年偶尔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了。 月老见此,翻开他的小本本,只见上面多出了一页纸,上面有个模糊的人影,竟然连他都看不透。 但看身形,是那个青年。 月老眉头微皱,对着这张多出来的纸页思考了九九九十一天,看出了其中的姻缘命相——天定无缘。 他能看出这命相,也不是因为他的努力,而是因为这页纸上的人逐渐越来越清晰,最终与旁人无异。 月老抬头,可见老福之殿内,雪凤在那黑衣青年身边翻飞盘旋,黑衣青年也会喂些花生米给凤凰,甚至飞累的雪凤还能停在青年的肩膀上……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的关系慢慢好了起来。 但月老还是摇了摇头,职业病所然,他当然希望全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天命终不可违。这二人,最后下场一定死得很惨。 随着雪凤和青连的关系越来越好,天神频频出现了异常。 在神殿上吐血,灵力也越来越不纯粹。 众神看向殿上的老虎将军,心中都有点底。 那里会有两个天道选中的人,看来,老天神是要被替代了。 在人们以为老天神会被天道反噬吞进,准备迎接新一任天神时,那个青年,却在白玉台上放血祭天神! 天神看着台上的青年,有一些可惜。这是他费尽心里造出来的“人”,但他就是因为舍不得留着,自己魂魄不全,已糟天道反噬,要是再不收回,他就会消散了,趁着时间还不晚,让这他自杀,魂魄归位,以解天忧。 凤王冲上台要去阻止,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那些人本来是要支持青年上位的,但看到青年竟然为人保住天神牺牲自己,便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不想做天神的人,不配拥有天道之力。 天神注视着白玉台上的青年,那纯粹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进它的身体,他满意极了。 它看向在台下被众神抓住不能动弹的凤凰,以及他眼中对青年的喜爱,心情更好。 它天神做的东西,就是能让所有人神妖魔都喜爱疯狂。它是天神,九天之上,至尊天道。 但它很快歪眉一皱,脸色就黑了下来。 白玉台上的青年已经死透了,但它的魂魄没有归位。天神闭目一感,妖族之中,有一子出世,身上带着它的魂魄。 他竟然有了自己的魂魄,他不愿为我献祭。 祭品不诚心,对它有所保留,把一身灵力尽数交与它,却留下了自己的魂魄。它做的人偶,有了自己的魂魄。 天神手中一用力,玉台碎尽,它转身拂袖而去,天边惊雷滚滚。 凤王在碎玉间找出了青年的尸体,守在看台上整整三百年,怀中的尸体早以化做枯骨,但他仍旧不离不弃。 凤族一开始还会来劝劝他们这不理国事的王,但后来就都放弃了,另立了新王。 用原话来说——凤族又不是没了这凤王就不存了,这么丢人的凤王,他们不稀罕。 凤王……现在只是一普通的凤凰了,他不在乎那些人的话,只是守在白骨旁。 青年献祭而死,魂消九天,连一个寻觅处都没有。 月老最见不得这般痴情人,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他现在叫陈深,你去找找他吧。” 凤王抬起头来,“你是说,他还在这个世上?” 月老转身已走。 月老也很惊讶,那页纸上最后有了青年的名字,天道竟然认可了这个无魂人。 ……………… 神殿内,凤王跪在天神之下,请问陈深这人在何处。 天神看着凤王,“这可是要代价的,我要你的全部灵力。” …………… 天神取了凤王的灵力,凤王只能以原身形态示人。 但它却没告诉凤王,陈深在哪里。只是给了他一株养魂花,让他先送到妖族以嘉赏妖后送来了魔王。 凤王衔着养魂花飞往妖族……… 看景说道这里,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一眼就看到了陈深和顾楚江,他风风火火地冲了下来,拉着陈深“爷爷你居然返老还童啦,真好看,看景好高兴。” 不等陈深回答,他又过来吊着顾楚江的衣摆“哥哥我们今天还去烤鱼好不好。” “小油嘴,叫我哥哥?” 看景犹豫了一下,“爷爷你不要为难我……” 好吧,爷爷就爷爷,“孙子们,我们去南药那里烤鱼吧,跟着陈爷爷冲啊!” 去往南药竹楼的路上,陈深看着看景蹦蹦跳跳地冲在前面,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就那个凤王?因为你是百鸟之王,所以你不吃长羽毛的?” “你觉得你是那青年?” “就长像来说,我不比他差吧?” “差得可远了。” 顾楚江说完,喊了句“看景,你等等啊!” 于是陈深狠狠看了一眼顾楚江,不再问了。 ☆、三金乱前(番二) 自从南药家回来,陈深一直住在程家酒楼。 李老板娘知道陈深和顾楚江的关系后,面上虽对顾楚江不满意,平时也有些阴阳怪气的,不时还把羽画往陈深那边推,但后来得知羽画和程三分在一起了。她摇了摇头,也就懒得管陈深这事了。 陈深没事,就拉着顾楚江一起去听话本,酒楼里,择一安静的阁楼,桌上置一碟花生米,一壶热茶,可以听上那么一整天。 说书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爷爷。 陈深扔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他翘着二郎腿,看着台上的人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禁不住频频点头,对顾楚江说,他小时候就是听这人讲的话本,这人讲得可好了。 只见台上那白发爷爷惊堂木一拍,清了清喉咙,拿起杯子再喝了口茶,手中扇子啪的一声打来,轻轻摇了一摇,目光在人群中游走了一圈,见目光都吸引来了,才开始说话了。 今儿个养灵节,想必诸位都是知道的,我今天啊,就来给大家伙儿讲讲养灵节的故事。 相传几百年前啊,魔族练成了一种魔气,可以控制人,整个大和都拿这魔气没办法,一时间人间成炼狱,血染红长街啊。不是一个凄惨可怕能了得! 这时,大和内一个倾城倾国的公主,得了九天之上天神的指示,找来了……… 顾楚江拉起陈深走了出去,“师弟呀,这故事不好听,那人讲得太一般了,我们随便逛逛吧。” 其实陈深觉得他真没那么脆弱,不至于听到人说人养灵的事就敏感,奈何顾楚江这货这么逃避现实。 他陈爷爷,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像顾楚江这货,不敢直面过去。这头白发可不是空白的,长的都是见识和气魄。 “那好吧。”陈深点了点头。 三金街本来就很热闹,时逢节日更喧嚣,处处红红的灯笼高高挂,喜庆的锣鼓声声响,舞狮子舞龙的挑着花灯走街串巷,小孩子们也四处尖叫奔跑,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清一色的喜气洋洋。 但其中,却有一些煞风景的阴尸,顶着一张绿脸走在人群中。 陈深尽力忽略这些阴尸,他和顾楚江认真检查过,真没什么问题。陈有前的御尸术还是挺靠谱的。三金城人的审美,他觉得从那场选美大会来看,就没法救了。 “师弟,我们去放河灯吧?”顾楚江看着小贩摊前的河灯不走了,一把把走神的陈深扯了过来,“你看那个好看?” 这养灵节情人间一起放个河灯啊,也是大和的一个习俗,陈深也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那小贩看到顾楚江买河灯尚能理解,估计是相约的姑娘还没出门,但这老头怎么回事?但做生意的就是做生意的,那怕一只狗来买他的河灯,只要给钱,他也能笑着上去介绍他的货。 “这位爷爷,你看看这个河灯怎么样?可是我花了三天才做出来的精品啊,买了保准不吃亏,才五两银子。” 陈深接过小贩递来的河灯,这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老虎,做工的确精致,一双黑眼睛圆圆的,上面的胡须轻轻颤动着。 这小贩看准了陈深身上的黑锦袍子是上好的料,当然挑最贵最好的出来。 “这个给你”陈深把着花灯递给了顾楚江,“把那个给我吧。”陈深指着个白色的凤凰花灯说。 那小贩眼都要眯成线了,这两人买四个花灯,他可赚翻了,他乐呵呵取下了那个花灯,不忘拍两下马屁“爷爷眼光真好,这个也是小的花了好几天才做成的呢,你看看着羽毛,多逼真啊!也是只要五两呢!” 陈深拿起河灯,看向顾楚江。 顾楚江正捧着他手里的小老虎,暖色的光映得他更加温柔。 “喂,付钱啊?”陈深把顾楚江手里的小老虎拿了过来,两个巴掌大的河灯被他捧在手里,相亲相爱地粘在一起。 “欸,二位不再选两个吗?”小贩有些失望了。 “够了。”顾楚江放下银子,揽着陈深的肩就走远了。 身后,小贩看着这二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这是情侣……他抖落了抖自己,自言自语道:“不对吧……只是儿子陪着老父亲玩吧,现在这么有孝道的儿子不多了呀……” 陈深和顾楚江放完河灯,就看见陈有钱正站在车队上,他身边站着好多女尸。这些女尸身上还挂着号码牌,应该是上次陈深当裁判是选美出来的翘楚。 陈深看着就恶心。正要拉起顾楚江转身就走。 他在三金城的这段时间,已经知道了大名鼎鼎的陈有前是和来历。 不就是陈堂主死后,靠着瓜分酿金堂财产然后靠给尸体做保养发家致富的吗? 但陈有前不认识陈深,不知道陈深,不然估计他也会有点不自在,不知情的他自在极了…… 陈有前又一次飞了过来,故意炫技一般,在一次落在陈深面前,距离近得唐突。不过这次没等陈深自己退一步了,顾楚江先把他给推得倒出去老远。 陈有前定了定步子,稳了稳身子,躬身行礼到“上次请先生当裁判,还没来得及感谢,这次诚邀先生一起逛街。” 顾楚江只想和陈深过二人世界,这碍眼的东西冒出来,真的很坏人心情。“他今天已经约了人。” “没关系啊,他还约了谁,我都可以一并请来,要是他们不愿来,就去我家拿些珠宝,总归就愿意来了!”陈有前大言不惭。“这世上啊,真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陈有前信誓旦旦地说,陈深白了他一眼,拉起顾楚江就要走。 普天之下脸皮厚而不自知者最可怕,陈有前上来堵住二人,再次诚恳邀请,实力表现了他就是那者。 “………”还有完没完了,现在的人怎么这样。 “你给我十箱珠宝做酬劳吧,陪你游街我身份卑微,怕是不能与陈公子并肩而行。” 陈有前听陈深这么说,竟然觉得很有道理陈深灵力太弱了,他有点……瞧不起。 他又看了眼顾楚江,这人刚刚轻轻一推,就把他推了老远,这可是个高人啦,灵力如此纯粹,比起他来不知厉害多少。 “这位公子可愿与我同游?”陈有前上去对着顾楚江又行了一礼。 顾楚江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很是亲和“我要陪我家师弟,不能与你同游。 “你师弟也可以一并叫来,他要是不来,我拿十箱珠宝请他” 对财大气粗的陈有前,顾楚江和陈深都没有了耐心。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了。 陈有前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他又领着他身后千挑万选来的美女女尸,游街。 照陈有前的说法啊,这女尸越多的跟在他后面,越说明他家的训尸术有多灵验。 现在的大和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些尸体来帮着做家务。 你想啊,尸体不会吃不用睡,力气大不埋怨还能干,指令说一不二,高效好用。日常养护陈家收了还很合理,怎么生意不火爆?谁都养得起。 这一股养尸风刮了来,三金城有的专门的尸体鉴赏专家,有了一批富得流油的人还搞起了美尸收集,也有不少人不接受自家亲人离世,把他们送来做成阴尸。 陈有前,看见他的前路一片金光,都是钱啊! 至于跑掉的陈深顾楚江,他觉得已经把他当知己了…… ……………… 避开了陈有前,陈深已经没有什么心情接着逛街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一身老骨头就是容易累。” “也是,今天又快到喝药的时间了。”顾楚江捏了捏陈深的脸,然后就开始往程家酒楼走。 那药,看起来,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黑乎乎的一大碗,闻起来,也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臭臭的一大碗,那药喝起来,也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苦。非常苦。 陈深不想喝,他拒绝。 拒绝无用,顾楚江就这么看着他,“你要对我负责吗?” 陈深心里苦得很,他为什么要招惹顾楚江。他这辈子招惹的人还少吗?怎么会栽这么一个大跟头?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喜欢他啊,喜欢一个人就是犯贱的开始,他觉得他这样子也是很不错的,但为了这货,喝吧。 喝,男子汉大丈夫,喝个药嘛,就苦那么一下,苦过就好。 喝完了,还能顾楚江手里的开心颜。 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让陈深不爽的是,他,喝了几个月了,就是不见好!!!头发还是那么白!!太不能接受了。喝了头还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冒出来。 …………… 陈深在三金街待得久了,人们都知道了有个老爷爷出门买东西从来不付钱,但他们都特别欢迎他来。 以前陈深走在三金街上,那里付过钱?他家卖什么东西的铺子没有?谁不以陈深白拿了他们的东西而激动得半夜睡不着觉? 陈深还没有一个作为危害了三金城的老鬼的自觉。回来了总是随手拿东西。 这老爷爷身后,总跟了个金主,一准儿会帮着付钱。 这些人没有看景那么不懂事,他们不把顾楚江当陈深的孙子,他们这么和顾楚江说“你家爹呀,又拿了我东西。” 可怜人家顾楚江,又给陈深当孙子又给陈深当儿子的。 但人顾楚江愿意啊。 ……………… 有天南药把顾楚江叫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陈深一个人坐在酒楼在想啊,他要为他的师兄做一碗鱼汤。 鱼要选什么鱼,火要用什么火,陈深他都不知道。 他悠哉悠哉地逛去菜市,看到一条鲤鱼,就买了提回了家。 鱼在盆里游,尾巴还一摆一摆的,睁着圆眼瞪着陈深,仿佛在瞅陈深会把他怎么办。 陈深伸手抓鱼,抓至半空,鱼滑落,砸入水中,溅起水花一大朵,陈深抹了抹脸上的水,决定放弃。 他去换了身衣裳,坐在椅子上一摇一摇的,一把蒲扇吹动他的白发一扬一扬的。 想起顾楚江为他做了那么多顿饭,陈爷爷瞟了一眼那条鱼,最终叹了口气,出门去把程三分请来了。 “兄弟,帮我煮个鱼呗?” 程三分做好了鱼。 夜晚,顾楚江归来,陈深把热气腾腾的鱼汤端给他,“爷爷我亲手做的,尝尝?” 总之熬汤的想法是他陈深想出来的,鱼也是他陈深买来的,程三分也是他陈深请的,四舍五入一下,等于他陈深亲手做的。 顾楚江看着陈深手里的鱼汤,接过,闻了一闻,还算鲜,看了一看,汤色乳白,“真是你做的?” “比真金还真。快喝啊”。 顾楚江小心翼翼地尝了这点,居然不难喝,然后他把汤放下,看着陈深,“真是你做的?” “真是。你居然不喝,浪费我一番心意。”陈深是真觉得有点委屈,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有他的一番心意在里头呢!不假,他一大早跑菜市场买的鱼呢! 顾楚江把汤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放下“满意了?” 陈深点了点头,“嗯,满意了。不过,师兄啊,你这喝了汤后,唇色很好呢。” “哦,那你要不要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番外来得比我想的要早…… ☆、南药红苕(番三) 我是九天之上的月老,手中有一姻缘簿,想必都有听说过,却没几人得见过。 这姻缘簿看起来小小的一本,却记录了不管神魔妖人所有生灵的姻缘。里面,有缘人会在同一页纸上出现。 我的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这同一页纸上的两个人,牵缘系上红线。 我手中的红线,上可杀敌,下可牵缘。我见过不少恩爱的反目的平淡的情人夫妻,暗中替他们的结合排除万难。我既为月老,当然希望有亲人终成眷属 我知道凤王,缘于一群凤凰飞来我宫中吵着要看他的命定之人。 这些凤凰花的白的红的绿的一大堆在我眼前晃得我眼花。我很忙,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牵线,怎么能由着他们胡闹。 但我很快陷入了疑惑,凤王已经上位几万万年了,早到婚嫁的年纪,怎么我没去给他牵缘系线? 莫不是我一时疏忽把他给忘了,让人家凤王等了几万万年,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才派人来敲打敲打我? 于是我翻开了姻缘簿,一看,心一凉。这也不是我疏忽,但凤王这命也太苦了,孤独终老,天煞孤星。 简直了,我月老做了几万万年,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比我还惨。 …………… 我遇见了凤王,在百王齐聚的定乱集会上,这个命中孤苦的人,但他看起来很温柔,一袭白衣招展……怎么都不该是个孤独终老的人,谁嫁了他都当幸福来敲门。 但姻缘簿上属于他的那一页,只有他一人。 这种人,我帮不了分毫。 我手中有红绳,可系起世间缘分,可却真的帮不了他分毫,天道有命,我一小小月老,自然是不能随意篡改。 人群之中,我看见凤王看着高台上的人,眼中有光。我不禁轻笑,我不是要嘲讽凤王,只是看透了这天道——属于凤王的情道。 高台上的人完美得不是个活人。或许其他神王不知,但我手中没有这人的画像。 凤王最后,抱着个人偶,不知会是什么神情。我已经可以猜出最后,凤王一辈子陪着这个假人,孤独终老的结局。看吧,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我见多了的,不仅仅是圆满的结局。 我是月老,但不是天道,我可以尽我所有帮着二人喜结连理,但前提是,这二人有缘。我做不到世上所有人都能圆满。 他是一个人,对这不是人的人产生了爱意,人都不算,怎谈缘分。 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悲剧总是让人想落泪的,我还是别看太多,免得想起太多往事,心生难过就会不好受。 我怎么会去做月老,这是个好问题。我本来只是人间的一个小小药修,一心只为寻求神道。 我想成神。 我想想成神,只为了救一个人,那个人住在我的心里,是支持着我不断前进的力量。 我有天赋,但我并没有到能成神的地步。看过这么多人,唯有陈深的天赋最适合修炼,我远不及他。他未成神就可以与神一战不分胜负,顾楚江面对他都得认真打斗。 你别说他是什么人养灵,那一套,只是天神为了让陈深自愿献出所有,和魔王一起搞出来的。 陈深他是天道认可的人,他的灵力源于天道,只是要展现出来,需要一些手段。 天神当然知道这些手段……… 我扯远了。 我还是不想提及那段往事。 那个时候,我每天忙着修炼,都没有多去看她几眼,临走前,我摘下一朵红苕花别在她耳边,告诉她等着我,我一定能成功。 每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想想她的笑容,心里就会明亮暖和起来,精神自来——只要我成功了,就能救活她。 我真的成神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天道看着我,那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他的人都会不由得觉得身体一寒。 他递给了我一个小本子。一把红线,我被册封为月老,掌管世间姻缘。 我要去找她,替她治好病。 我赶回去那天,她正好嫁了人。 她的病被人治好了,那个人不是我;她要嫁人了,自然也不是我。 我站在大街上看着红轿子吹唢呐打鼓迎亲的人,没有谁注意到我眼角划落了泪水。 回到九天,我翻开手中的姻缘簿上看到我注定孤身一人,而她站在另一个人身旁,对着我浅笑,杏眼波光涌动,我想起了离别那天,她也曾对我这么笑过。这个笑容支撑着我熬过无数劫难,成了九天之神,但却再不属于我了。 是我命中注定孤苦一人,但我做不到不怪她,我做不到心不寒,不痛……但后来,我逐渐无感。 她与他的缘分虽有,但却浅薄,在一起也不能长久。最后,那人将她赶出了家门。 那是个冬天,雪下得很大,她无处可去。 我一直关注着她,我恨她,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我要冷冷看着她走向灭亡。 她临死前,我落在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眼,杏眼落下了清泪,划过她的脸。 为什么我的心也会跟着痛,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冷和绝望,但这肯定不及我得知她改嫁他人时的万分之一。 “你可有过后悔,不再多等等我?” 我听见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那颗冰冷的心,在颤抖的声音里,摇摇欲坠,她若说不悔,便就此入深渊。 “南药,真好,我还能见到你。”她说完,倒在了我怀中。 她死了,我冷笑。 能见到我,真好?你做了些什么,还想着要见我。可我的眼泪不争气,都流了出来。 “你真的,想过我吗?” 冰凉的女子闭着眼,仿佛沉睡,不能作答。 我安葬了她。 然后我拼了命地去翻找当年的真相。 她的父亲告诉我,她并非自愿,也不是因为被那人救了,她是被强去做了新娘。 如果当初的我勇敢一天,是不是最后结果会不一样? 我失了神,颓废了很久。 她转世了,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妖后了。 我决定不打扰她。 我和她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走了后的这么多年,我醉到过几百年,我颓废过几百年,后来见人们爱情都难得善终,我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我去帮他们的爱情圆满。 ………… 高台上青年祭神身陨。 凤王抱着枯骨守了几百年。 我看着凤王的一片痴情,最终还是动了侧隐之心。 高台上的青年不知道会去那里,但我手中的姻缘簿上,青年有了名字。他被天道认可了,不再是个人偶。但他的命更惨,天定无缘。 还是告诉他,他还活着吧。 我没想到我这一说,凤王便以所有灵力为代价换陈深的下落。 凤王又不是不知他和陈深无缘无分,他是命中孤苦,天煞孤星,他这么做,为了什么?一个注定支离破碎的结局,为什么不早些放弃? 我还是没敢去妖界阻止凤王。 我怕再见她。 我后来看着她带走了陈深,才下去想把凤凰带回九天。 但事已至此,凤王仍不死心。 我最后,到底还是败给了什么也不顾的凤王。帮他恢复了法力。其实不难,灵力可以被吸走,但凤王的灵脉并没有被损坏,我又是个药修。 我决定帮他,在纠结了很久之后,我把他从程家酒楼里叫了出来。 凤王久未归久天,自然不知道天神最近糟糕的状况。可我知。 我没能够用魔化人来炼制出解药,但我知道魔气来源于妖后上献的魔王。这件事,主导的人在九天之上。 凤王得知后,对我行了个大礼。表示很感谢我。然后,凤王问我,羽画是否与人有缘,我看了看手上的姻缘簿,“有。” “可以为她牵个线吗?” 凤王对我使唤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但我还是照做了。羽画也到了该给他牵线的时候了。 魔乱那一站,陈深飞向天空,我手中的姻缘簿一烫,我翻开,见他们二人出现在了同一页上。上面命相——天作之合。 风中,我转身走去。 我要去找她,无论如何,不能留着这个遗憾,天煞孤星和天定无缘都改写成天作之合,那我和她,也应当有个圆满的结局。那怕她已经认不出了我。 但那日她拜托我给陈深送衣服时,我能看出她眼中有情意在流转。 ☆、三分妖后(番四) 妖后为陈深散尽灵力后,倒在了白玉台上。 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带着妖后走了。 岳长阳本来是要阻止的——那可是妖后啊,抓了她能让妖界拿一大笔钱来赎呢。但陈堂主拦下了他。“你别忘了,妖后也是天神的人,可不是你能乱动的。” 岳长阳眯起他的毒蛇三角眼,甩了一下长袖走了。 的确,妖后,陈鑫,岳长阳都是天神的人为天神做事的。他的一把银刀在手,专为天神杀祭品,陈鑫一把金刀在手,专为天神去赚钱。妖后嘛,有朵能救活死人的养魂花,专为天神抓魔王的。 同为一人卖命,闹得太僵了也不好。岳长阳走上去要摸摸陈深的脸,陈鑫一刀扔了滚去。 那肥短的手一缩,避开了飞来的金刀,岳长阳离陈深远了一些,“哎,我就是想看看着孩子还有没有气,陈堂主你也太那啥了吧?” 陈堂主上来把陈深抱起,转身就往酿金堂走,那里锣鼓喧天,像是正在办什么喜事。 岳长阳扭着肥胖的身躯跟在陈鑫后头,“今天兄弟大喜,我也去讨杯酒喝啊。” ………… 小黑猫带着妖后,拐进了竹巷,转进了竹林,跳进了竹楼。 竹楼内无人,主人家不知去了那里。 小猫化做人形,拿起桌上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药,喂给了妖后。 妖后不多久便醒来了,看见一只小猫妖眼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机灵,多一分就会县得狡诈,少一分则不够机灵,恰在这一分,最 讨人喜。 妖后拿出一件衣袍,黑色,上锈有银线“我可以拜托你把这件衣袍送给陈深吗?他现在应该在酿金堂。” 这时,竹门开了,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他俊雅宛如一杆青竹,声音温润如山中泉响“我去送吧。” 妖后抬起头,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梦中吗? 妖后看着来人,一直到对方消失在竹林深处,才发觉手上的衣袍都不知何时被人拿走了。 她摸了摸自己耳边的红苕花,低头不知为何流了泪。她伸出玉手擦去眼泪,不明缘何自己见了这素昧平生的人,心中会又喜又悲。 小猫妖看向妖后,贴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妖后摇了摇头,就要离去。 小猫妖跟了上来。 妖后侧过身,“你是要回妖城吗?” 小猫妖答“我想认你做干娘。” 小猫妖以前生过病,是南药救的他,他的恩人要他认妖后为干娘,他就来了。 妖后不理,转身就走。但这小妖死缠烂打,最后,妖后摇了摇头“你是没家吗?” “是的,我无父无母,伶仃孤苦。”小猫妖卖着惨。 “你若是真想认我做干娘,那我便送你一个名字吧,就叫程三分。” ☆、美梦成真(番五) 深山妖城内,红灯染红了半边天,无数的小妖们正摆着酒菜吃喜宴。面上红晕初上,妖逢喜事精神爽。 “听说了吗?今天是妖灵大人要娶媳妇了!” “瞎说什么,今天是妖灵大人嫁人了!” “都不对都不对,今天是妖灵大人娶夫了!” “怎的不是嫁夫?” “我不关心妖灵大人是娶妻还是嫁人,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得到妖灵大人的心,一定是个磨人的妖精。”说这话的小妖有一双波光粼粼的绿眼睛,眨得扑闪扑闪的。 “是呀,等以后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大美人的长像。”一众小妖应喝道。 那绿眼小妖又眨了眨眼,嘴角一勾,转身消失在了妖群中。她轻手轻脚地翻进了喜房内,躲在了阴暗处。 她是算好了时间的,这个时候,妖灵大人要进来掀盖头了。 她看向红账中那个一身大红喜服的人,眼中浮起了一丝疑惑——这新娘怎么看起来妖灵大人还高? 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深走了进来。 小妖摒住了气。 她家妖灵大人就是好看,黑发如墨,红衣轻摆,杏眼因为喝了些酒水气蒙蒙的,脸上还有些红,身长玉立,美不胜收,是个妖都不能不喜欢。 然后她看见新娘扑过来把陈深抱了起来,下一秒红色的盖头正正落在她头上,面前只剩下了一片红。 小妖得知自己暴露了,顶着红帕子悄悄退了出去,不敢多看…… 喜房内,顾楚江抱着陈深,二人看着退出去的小妖,互相抵着额头一笑。 陈深挑起顾楚江的下巴,“以前承诺的,可还记得?” 顾楚江头轻轻一偏,埋在了陈深颈间,陈深手上一用力,喜服翻飞间,落在了地上。“师兄,你确定不好好回答吗?” “我记得,一辈子给师弟洗衣服做饭。” 顾楚江再次走了过来,抱住了陈深。 “哦,我说的可不是这么呀。”陈深抓住不安分的手,轻轻一笑。 “师弟想说的是什么,还请赐教。” “师兄,你让我吗?”陈深抬起头,他的一双圆圆的杏眼,直视着顾楚江的凤眸。 顾楚江看着陈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师弟要怎样便怎样吧。我都可以的。” 说完,他拉起陈深坐桌上,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陈深。 陈深轻轻摇晃这手中的金盏杯,把顾楚江的杯子拿了过来,“不准喝,你酒品太差了。” “今天喝的是交杯酒。是普通的酒,上次李老……娘她的酒,是专给妖族小孩酿的。我还不至于一杯就倒。”顾楚江从陈深手中拿过来了一杯酒,目光灼灼“同心结发,交杯饮酒,天作之合,百世长久。” “好吧。”陈深不想多问什么妖族小妖还能喝酒,这红烛喜账相映,良辰美景恰好,还是当学学人家顾楚江,风流一回。 两人交腕喝酒,这不是开心颜的酒并不是甜的,有点辣,喝下去有点暖。 ………… 次日,太阳照进,陈深睁开了眼,他眼尾染着薄红,雾气蒙蒙。身上有些酸胀,他揉了揉腰。 最后他是怎么会被.上了?是他自己放弃了。 昨夜,暖账中,最后关头,两人都已经缠.绵了许久,浑身是汗,他贴在顾楚江耳边,咬着人耳垂说“算了,你来伺候我。”说完把人顾楚江拉起来压.身上…… 再之后的事,就是顾陈二人的私事了,两人一致变示,那新婚夜的事,我只能说到这里。 来接着说新婚第二天。 陈深往顾楚江怀里凑了凑,顾楚江还没醒。其实陈深觉得下面还是很不错的。顾楚江比他累多了,因为总是怕他疼,所以处处都很小心,大半夜下来,还抱着他去擦洗。 如果真是陈深上,陈深觉得这红被肯定是会染血的,顾楚江至少三天下不了床。 顾楚江睫毛动了动,轻哼了一声。 “师兄啊,我真想不到我居然没能榨.干你。”陈深一手捏着顾楚江莫处,一手摸着顾楚江的脸。 “师弟,你别闹了。” “我不闹了,你好好休息。”陈深翻身起床,给顾楚江掖好被角,正要走时,被顾楚江抓住了手腕,“等等,我也起来去拜见娘啊,新娘子来的第一天我得去请安啊。” “我可没见过在夫君上面的新娘。”话这么说,手却不安分地刮上了顾楚江挺翘的鼻子。坐在一旁等顾楚江。 收拾齐整的二夫走出妖殿,一起去拜见妖后。 妖后坐在大堂中显然等得有些久了,见陈深和顾楚江走来,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只见陈深精神很好,面上吹着初为人事的春意,顾楚江却有些焉。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早来大殿上围观的小妖们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二人。这是它们头一回参加婚礼,妖界没有什么繁琐的规矩,看上了就直接找个洞滚去了,面对新奇的事物它们的好奇心燃烧到了极点。 “那就是妖灵大人娶的媳妇?看起来好温柔的样子” “别乱说话啊,那可是妖灵大人娶的夫呢!我觉得他长得和妖灵大人有一拼哦。” 绿眼小妖眼珠一转,她轻笑道“原来这高个儿是下面的。” 妖后轻轻咳了一声,“安静。” 顾楚江上去为妖后奉上了一盏茶,妖后笑而受之。还好好夸赞了顾楚江。毕竟一个神被他儿子上了,她怎么也该表示些大度出来。 凑近了,妖后看见顾楚江耳颈上的红痕,看了儿子一眼,教育道“深深,男子之间更要互相怜惜,不要纵欲过度。楚江,你有什么缺的尽管和为娘说,要是陈深欺负你了,我来替你出头。” “好的。谢谢娘。”顾楚江轻轻一笑。 “娘,我和师兄今天就要回去了。”陈深上来牵起顾楚江说。 自从那天陈深和顾楚江到了宁心镇的柳树下,他们就商量好了以后就住在安心上的小茅草屋里。 妖后看着要走的儿子,知道自己留不住他,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黯然。 “我们会常回来看你的。” “玩累了就回来,为娘永远在这里。” …………… 陈深顾楚江骑着马走在小路上,两匹马慢慢渡这步子。 一只绿眼小妖站在了马前,她有些兴奋“妖灵大人,你还记得我吗?” 陈深看见这小妖,头有些疼,刚刚离开妖城,一城的小妖出来挽留,他和顾楚江好不容易才脱身,这小妖身后不会跟着一串小妖吧? 左右看去,还好没有。 顾楚江轻笑“记得,你是造极峰后山的那个小妖。” 小妖眨着绿眼,“我当时就觉得你们很般配,最后果然在一起了。” 顾楚江轻轻叹了一声气,“是啊,还好最后在一起了。” “我来是想说一声祝你们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那多谢。”顾楚江在马上对这小妖行了一礼。 “那你话带到了,我们先走了。”陈深见这一神一妖说得差不多了,想着快走。 “那妖灵大人一路顺风。” ………… 在安心山,陈深每天和顾楚江一起种菜养鱼修花,钓钓鱼烤烤鱼的,偶尔那里有魔族来捣乱,便一起去顺手解决一下。不时去妖城看看妖后。 小妖们偶尔也会来看他们,其中那绿眼小妖来得最频繁。送些果子啊什么的,小茅草屋都堆满了这些东西。 陈深和顾楚江要是没事,也会用乾坤囊装着送到落英阁去给羽画和程三分,走远一些,给南药看景也送些过去。偶尔遇到陈有前,看他如今落魄,也送些给他。 ☆、羽画三分(番六) 那日,陈深独自去往竹巷,羽画站在人群中,看着他蓝色衣袂翻飞,眼中波光渐起。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还是跟了上去。 深巷中,她所见,陈深挽着白衣人,两人看着彼此,目光中情意绵绵。陈深拉动白衣人,这是要做什么,她不懂吗?她转身离去,正好碰上了赶来的程三分。 “你别过去。”羽画叫住了程三分。 程三分停下了,看着羽画脸上挂着的泪水,轻轻替她擦去了,“怎么了?” 羽画将程三分的手打开,“听清楚了,不准过去。”她说完转身就走。 程三分追了上去“你怎么了?” “我没事。” ……………… 回去之后,羽画觉得是她自己想多了,直到在酿金堂撞到了吻在一起的二人。 那一刻,碎的不仅仅是玉佩,还有她的心。伤的手流的不仅仅是血,还有她忍下的眼泪。 回到程家酒楼,她转身把自己锁在房里痛哭。 一只黑色的小猫跳了进来,默默看着她。 一个枕头飞过来,砸向了小黑猫。小黑猫轻轻一跳躲开了,伸出爪子舔了舔,抬起眼看了一眼狼狈的羽画,轻轻叫了一声“喵~~” 羽画走过来,“连你也让我难过,你太过分了!” 小黑猫抬起头,眼中是是恰到好处的可怜与无辜。 羽画转身不理,捡起枕头接着哭。 小猫跳上来,安静的陪着她。 这一陪,就是几个月,直到有天晚上他不知怎么回事化成了人形。 他那天本来正趴在羽画怀里小睡,突然变成人形…… 四目相对。 “你是不是喜欢我?”羽画问。 程三分不答,他只不过是看人家姑娘难过来安慰一下而已。但鬼使神差地,他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结咯,这本就到这里啦。好歹养大了,老话常说:江湖之大,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