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重生小妖修真记 作者:绿药 曾以为自己是一个害死全家的不详妖物 重生以后,云玦洗心革面,毅然走上修真路 然而她却未料到, 自己居然是个——傀儡 等级设定:破体 化气 筑基 结丹 造化 涅槃 上神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重生 报仇雪恨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玦 ┃ 配角:蒋子潇,容拾,弃桐,凌枢,不杀(出场一个写一个!) ┃ 其它 ☆、五花大绑 蚀骨的疼痛吞噬着云玦。所谓十指连心,而此时此刻她的双手被牢牢抓住,锋利的刀子削着她的指甲,连带着皮肉。 “母亲!” 云玦赤着一双眼睛愤恨而绝望地看着刀子砍在母亲的身上,那一刀一刀就像砍在自己的心上。她刚刚亲眼看着这群莽汉从屋中拖出卧病在床的羸弱母亲,如今又要目睹他们如何虐待她致死!云玦整个人都在发抖,心里的疼痛比身体的疼痛更甚,连十指正在受得折腾也忽略了。 喊打喊杀的声音冲进她的耳朵里,“妖物”、“魔女”、“不祥”、“烧死”等词语一起灌入她的耳中。她举目四望,目之所及皆是自己的亲人被殴打残害的情景。一双年幼的弟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们站在门口望着被虐待的母亲啼哭不止。而他们的哭声正好引来了这群土匪,他们抓住这双年仅八岁的龙凤胎,然后又将他们踹倒在地,拳打脚踢。 “不要这样!他们还是孩子!我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奄奄一息的母亲爬过去不住地乞求,得到的结果却是叫好声和更加残忍的对待。一个莽汉抓着他们母亲的乌发,摁着她的头不停向泥地上撞,她的头脸很快沾满脏兮兮的泥土并且搀着鲜血。 而当云玦看着自己一向傲气的父亲跪在地上颓败的样子时,她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彻底崩溃,此时此刻她是无比的憎恨自己。正是因为她,正是因为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养女才给家人带来这样的灭顶灾祸。她想冲上前去赶走这群恶魔,可是她被抓住不能动。就算她没被钳制又如何?就算她倾尽全力也不过是向前挪几寸距离罢了。没有腿,她要怎么冲? 她的母亲哭着乞求,“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们吧,用我们两个的命还不够嘛!他们还是孩子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也是为人父母!就不怕遭报应吗!” “哈哈哈……” “遭报应?诛杀你们这一大家的妖物是替天行道!是为大姜王朝做天大的善事!” “对!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云锦城望着不远处的妻子,道:“不必求他们,咱们云家人行得正,坐得端。对得起天地良心,今日一同奔赴黄泉也绝不低头!” 炙热的大火烧红了一整片天空,呼呼的北风使火势越来越大,云玦呆呆地抬头望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就这样在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云锦城一家包庇大姜王朝不祥妖物云玦,且与妖物关系匪浅,按照大姜王朝律历应当处以死刑!立刻执行!”镇长嘲讽的宣判了云家一家人的性命。 “母亲!” “母亲!” 云玦的父亲和一双弟妹想要往大火中冲去,因为她的母亲被这群人推进了无情的大火之中!可是无奈火势太大,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见不到她的身影了,就连她微弱的呼叫声也慢慢止了。 可是母亲生命中最后那声带着绝望和企盼的呼喊——“救我……”一遍一遍响在云玦的心里,使她的心一阵阵的揪痛,痛近窒息。 十七岁的云玦泣不成声,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是不祥的妖物!是我给大姜王朝带来灾难!要杀要剐,取我一人性命足矣!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了!” 十七岁,还是太小。她不知道她此时说再多都是无用,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和她的家人的将是更残酷的对待。 “现在想撇清关系了?当初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她是我的孩子,是我云家人,云家人同生共死生死不弃!’”镇长冷笑“现在后悔,迟了!” 云玦咬牙切齿瞪着镇长,大约是一年前,镇长不知道怎么突然对她动了歪心思,想要纳她为妾,遭到云家的拒绝后便怀恨在心。这个镇长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云玦是个“妖怪”的事实,适逢今年夏天大汗,颗粒无收,镇长就上报朝廷是她这个妖物为大姜王朝带来遭难。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皇室大笔一挥就决定了云家人的命运。处死云玦的圣旨下来之后,云家誓死不交人,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那一日父亲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从我把你抱回来那一日起,你便是我云锦城的孩子!不能保护你,我就不配做一个父亲!”父亲的话,还有母亲和弟妹的信任、不嫌弃让云玦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始终没有放弃生命。虽然被亲生父母抛弃,但是有这样的一家人陪伴,云玦从来都没有不满足过。但是此时她倒想不如当初一死了之,便不会连累这一家人了…… 云锦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云玦,那目光干净信任,没有一丝厌恶与责怪。十七岁的云玦突然一下子止住了哭,最近她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她此时此刻似乎突然长大了明白了许多之前不懂的事情。看见父亲投向自己的目光,云玦慢慢冷静下来。当云玦麻木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驱赶进大火之中时,她竟是出奇的冷静。她以一种卑微的姿态跪趴在地,平静地看着她的家人被当成畜生一般赶进熊熊大火之中。 她又是睁大了双眼,想最后看清父母弟妹的容颜,她不得不哽咽,在最后的时光里她的家人也没有责怪她。这一生得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真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父母的容颜终于逐渐隐在大火之中,一双弟妹的哭声也逐渐听不到了。云玦低下头,落下这一生最后一滴眼泪,而后了无生气,任人宰割。她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更残暴的对待。可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胆怯了。生无可恋,再无所惧。 “烧死这个妖物!”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云玦抬头扫视一圈围在她周围的人,这些人都是镇上的人,那么熟悉,而此时他们厌恶仇恨的表情被无限放大。成为陌生人,成为仇敌。云玦逐渐低下头,不再看一眼。 这时候有人冲过来拖云玦,云玦原本死气一片的双眼突然猩红,她伸出手抓住来者的胳膊,残留的几根锋利的爪子嵌进这个人的皮肉里,她用尽全力让自己坐起来,毫不犹豫咬上这个人的肩膀。 人之将死,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啊!救命!救命!妖怪要吃了我!” 人们冲过来,用棒子轰打她,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想将她拉开,可是任他们想尽法子竟是一时拉不开云玦。直到最后有一个人举着锋利的大刀砍在云玦的“妖尾”上,云玦这才吃痛撒手。 “哎呦喂!疼死老子了!”被咬的人跌坐在地,抱着肩膀不住呼疼,她的肩膀已经少了一大块肉,鲜血从伤口淌出,染红了胸前一大片衣服,而她的胳膊也是鲜血淋漓,分外吓人。 云玦吐出口中咬下的人肉,回头看向自己不断往外淌血的“妖尾”。是的,她就是个“妖怪”。 没有腿,有三尾,其上遍布坚硬的麟;她的指甲是尖利的钢铁;她的后背有着高高隆起两座肉团,淌着脓水,散发着恶臭;她的额头有着绿色的第三只眼,瘆人异常。 云玦被云锦城抱回来的时候,除了身体弱一些之外都是个正常的孩子。而自从半年前,她的身体突然出现了接二连三的变异,直到今日这副样子。其实云玦也想知道任由自己这古怪的身体自行变异下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冷笑,估计是看不到了,她望着还在燃烧的大火,只希望这群恶魔快点将她扔进大火。 “快点烧死她!” “对!烧死她!” 人们也想快点弄死这个妖怪,已经有人拽着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将她往大火中拉去。 “慢着!”镇长却喊了停,他说:“就这样把这个妖怪扔进大火里是烧不死她的!妖怪都是多命的!必须砍其妖尾,剁其妖爪,剜其妖目才能真正杀死她!” “对!这妖尾必须砍了!” “还有那阴森森的鬼眼!” “还有!还有!还有那尖利的牙齿必须一颗颗拔了!”刚刚被云玦咬伤的人躲在远处,侧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云玦。 云玦被五花大绑在树上。恶狠狠的人凑上来,拿着最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刺着她的妖尾,还有人绕在她的身后去剜她后背的肉球。她那还没有被削光的十指,一根一根被砍去。 痛吗?不,不痛。从她的父母弟妹被烧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她仰着头望向这株海棠树,据说她的养父把她抱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这株海棠树刚好第一年开花,白色的花瓣点缀了整棵树,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于是,养父母把这当成吉兆,说是她的到来能给他们家带来好运。她自小就像男孩子一样淘气,喜欢爬到树上摘甜甜的果子,她的一双弟妹就站在树下眼巴巴瞅着她,等着她将果子扔下来。 云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渴,好想再尝尝那甜甜的果子,可是今夏大汗,这棵海棠树连花都没有开,现在更是连半个果子也没有结。是要枯死了吗?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这个妖物带来的厄运? 有人强硬地掰着她的下巴,打断她的思绪。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出现在云玦的眼前。 人群在向后退去,只几个胆大的还在云玦的身前,其中手执刀子的那个人咽了口唾沫,剜人眼这种事的确是需要勇气的。 “别犹豫了,快将那妖眼剜了!” “就是!别犹豫了!你这是为大姜王朝做大善事!是积德的!” 那名大汉给自己打了打气,举着刀子就朝着云玦额间的第三只眼刺去。 “轰隆隆——” 突然之间乌云翻滚,雷声大阵。 “唉呀妈呀!我不敢了!不敢了!”那举着刀子要刺云玦妖眼的人一个手抖,刀子就掉到了地上。他不断向后退去,不住地摇头。 大火还在不住的燃烧,血腥味儿和人肉烧焦的味道十分浓郁。这个时候人们有点胆怯了,尤其对着一身是血,笑得诡异的妖怪云玦。 镇长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把她扔到火里赶紧烧了!” 不知道为什么镇长突然觉得心里十分不安,尤其是对着云玦那双笑着的眼睛时。这份不安让他很烦躁,他丢下这句话,竟是头也不回了离开了这个不祥的院子。 于是,被砍了三尾,剁了十指,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云玦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这群人扔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皮肉烧焦的味道十分刺鼻,云玦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她的家人是不是正在她的身边,可是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在一点点撤离她的身体,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最后画面定格在亲人被残酷杀害,还有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已经被剁去十指的手想要攥成拳,却只能不住地颤抖!鲜血一滴滴落下,又很快被大火化为灰烬。 不甘心的愤怒和仇恨在她的心底咆哮。 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她!她真的不甘心!她明明没有做任何恶事,为何要遭遇这样的对待?还要连累她的亲人! 她不甘心! 云玦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晃得她一时间失明。 “快扔下来啊!” “我们接着呢!姐姐!” 云玦僵硬地转动脖子,不敢置信地望着树下一对弟妹,他们皱着眉望着她,似乎在责怪云玦的发呆走神。他们撑开衣服,正等着接住他们的姐姐摘下甜甜的海棠果。  ☆、开始报复 云玦摇了摇头,闭上眼再睁开,一双年幼的弟妹还站在树下。她伸出手去摘海棠果,悬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她的心甚至是忍不住地颤了颤,她看见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透明的指甲在阳光下分外美好,她的铁甲竟然不见了!她低下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一双腿,现在的她居然不是那个怪物的模样!云玦忍下心中的激动将手向前探去,终于握上了枝头的海棠果,紧紧攥着。触觉,那么真实。 “姐姐,快点!” 听见幼弟的催促,云玦这才冲着他们极不自然地裂开嘴笑了笑。动作生涩地去摘枝头的果子,而她的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她一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究竟之前变成妖物、亲人被残害、焚于烈火是一场噩梦,还是眼前的一幕是垂死前最后的美好幻觉。 “姐姐!别磨蹭了,咱们还得去接母亲呢!”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一定有好多肉吃!” 看着一双弟妹的模样,云玦怔忪在那里,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话语,面前的一幕与记忆中一年前的一幕完整的重合。她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是第三种情况。上天竟将她送回到一年前,时光倒流,她可以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她便不会再让那样的惨剧发生! 迷惘困惑的双眸逐渐晴朗,逐渐凝成一股不容撼动的坚定。重来一次的人生,她决不允许自己和亲人任人宰割! 糟了! 云玦猛地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来,朝着大门冲出去。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 “去接母亲吗?等等我们呀!” “你们留在家里!”云玦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往外冲,多半句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云玦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此时的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母亲的身边。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于是母亲一大早就去集市买瓜果蔬肉准备做一桌子好吃的。可是她为了能够早点回来,走了近路。这近路是镇上多年前便有的一座木桥,不想她走在木桥上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木桥的缆绳突然断裂,于是她落于水中,双腿被巨石压断,废了一双腿。 大火之中母亲的容颜浮现在云玦眼前,母亲生命中最后那声带着绝望和企盼的呼喊——“救我……”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在她不断的耳边萦绕,像一声声诅咒。 重生一次,若不能保护家人当真是无用至极! 云玦用力摇了摇头,那些都是属于前一世的事情,她已经回到了过去,她没有死,身体也还没有开始变异,她的母亲还很健康。一切都还来得及!云玦的心里很乱,她一口气冲进喧嚣的集市,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母亲的身影,十分焦急。直到在集市的尽头看见温柔的母亲时,她的心突然就定了。 “母亲!”云玦冲上去紧紧抱着她的祖母,她将头埋在母亲的肩膀,拼命嗅着母亲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儿。 “呦,玦儿啊,你怎么来了。”她的母亲伸出手轻轻顺着她的长发,眼中的宠溺不言而表。“是不是嘴馋啦?想吃什么,嗯?” 云玦吸了吸鼻子,收拾好情绪,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冲着母亲裂开嘴夸张的傻笑,“母亲,我这不是怕你提不动嘛!”说着就去拿母亲手中的篮子。 她母亲也没有拒绝,任她拿去。 之后云玦又陪着母亲买了几样东西便要回去了,看着,母亲直接走近路。云玦急忙拦住她。“母亲,咱们不走这近路吧!” 母亲却摇了摇头,“走这近路能早回去近半个时辰,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家里那两只小馋鬼一定饿了。” 看着母亲马上就要踏上木桥,云玦有些慌。 “母亲,母亲!”云玦拉着母亲的袖子不放,“我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喊着要吃甜米糕,我可答应了他们要买的!” 听了这个理由,母亲只得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任由云玦拉着她重新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云玦回头望了一眼木桥,看着桥上的行人,她有些犹豫。记忆中木桥毁掉,桥上多人跌入水中,如果她现在去阻止镇上的人踏上木桥是不是会减少许多伤亡?可是她要怎么劝说?实话实话说自己是来自一年以后的人吗? 她的这丝犹豫在看见木桥上的一个人时顿时被打消。木桥上迎面走过来的大汉不正是举着刀子砍她母亲的那一个?云玦侧过头环视四周,那个卖茶的小贩不正是那一日拽着他母亲头发的那个人?那个卖包子的小贩不正是欺负她一双弟妹的那个人?还有远处那个行人不正是那日用举着斧头一根一根砍断自己十指的人?想到这里,她的手指竟隐隐有些发疼。 那一日的情景再次在她脑海浮现,与此同时仇恨在进一步滋生。云玦眸光转沉,她陷在重生的喜悦里,怎么就忘了灭门之仇!她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刀子将他们一个个捅死!可是残存的理智及时阻止了她。 深呼吸,冷静,冷静。 “玦儿,你这是怎么了?”身边的母亲回过来纳闷地看着立在原地不动的女儿,她察觉出云玦的不对劲。 云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立刻被木桥方向的呼救声打断了。 “啊,救命啊!” “大桥毁了,快来人救命啊!” “来人哪!” 云玦心思百转间,年久失修的木桥果然断裂,桥上的行人一个个跌落湍急的水流中,激起无数水花。云玦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伤害母亲的人在水中挣扎着,眼见着那人就要爬到岸边,云玦突然朝着木桥跑了过去,对着母亲道了句:“我去帮忙”就冲到了岸边。 “哎!你一个姑娘家能帮什么忙……” “把手给我!” 不断挣扎的大汉闻言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少女一脸急切地蹲在岸边朝着他伸出手来。大汉心中一喜,忙蹬了两下水,朝着少女的手靠去。当他将双手递给少女时自以为得救了,却不想前一刻一脸真诚的少女突然变了脸色。 看着少女带着仇恨的目光,大汉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去死吧!”云玦咬着牙齿,低沉沉地说出这三个字,而后果断松手。已经将双手交给云玦的大汉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再次跌落湍急的水流中。这一次,他在水流中扑腾了两下就被水流冲走,冲向下方的峡谷再无生还的可能。 虽然得到重生的机会,虽然她的亲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可是云玦无法忘记仇恨。她想将伤害了他们一家的人千刀万剐,她想放一把大火将整个镇子都给烧成灰烬!可是她知道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能力,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那么,倾尽全力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待到她可以肆无忌惮复仇时,定要让这群混蛋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双眸中的阴沉逐渐隐去,云玦换成十四岁天真少女的模样凑到母亲的身边,扮做害怕的模样喊着回家。在她的家人面前,她还是做以前那个无忧的好女就好。 ~ “小妞儿,快来给爷亲个小嘴儿!”暗黑的街道里,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步三晃地走着,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胡话。 “哎呦,谁走路不长眼睛!”醉汉揉了揉撞疼的额头,眯着眼睛仔细去看,然后“嘿嘿”傻笑起来,“原来不是人是棵大树啊!嘿嘿嘿!”醉汉东倒西歪地站在大树前,对着一棵树喋喋不休念叨了半天才挪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哎呦!咋又有一棵树来撞我!”醉汉摸着树干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将脸凑过去,睁大了小眼睛仔细地看,“诶?是个人,不是树啊!”醉汉咧着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姑娘大半夜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瞎晃荡什么?是不是……寂寞了呀?快让爷来疼疼。!” 醉汉说完就伸出手往对方的脸蛋上摸去,可是晃晃悠悠的醉汉却找到不对方的脸了。手腕突然被握住。 “在这儿。” 瞧着面前的少女主动抓住自己的手腕,醉汉笑得更开怀了,竟是作势就要往对方身上蹭。“诶?这是什么?”醉汉觉得眼前的东西十分晃眼,好奇的伸出手去摸。 “哎呀!疼疼疼!”醉汉哭着把淌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咂着,嘴里念叨着“这大半夜的带、带着刀子是……是做什么……” 少女的轻笑声在静逸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当然是……”少女轻启朱唇,“宰了你!” 一阵凉风吹过,醉汉有些醒酒,可是来不及他做任何反应,冰凉的刀子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一刀、两刀、三刀……直到醉汉死透。 滚热的鲜血喷在云玦的脸上,衬着他的一双猩红的眼睛在这个夜里更显可怖。 “第七个。” 这是她在重生后的第一个月里干掉的第七个人。再过三个月她的身体就会开始变异,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宰掉这群混蛋,为她的家人留下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放心离开。云玦已经想好了,在她的身体开始变异之前,她要倾尽全力宰掉上一世残害他们一家的仇人,而后她就以修真为由离家闯荡,不让任何人见到变异之后的她。 若她侥幸不死,他日定要回来将所有的仇人杀光! “什么人在那里!”一群人出现在街角,云玦立刻收拾起心情,转身就跑。虽然她在这一个月里杀掉了七个人,可是每一次都是精心策划,寻找最适合的契机。否则以她一个弱小的十六岁少女又怎么可能做到。所以行凶被发现她只能暗道一声“不好”撒腿就跑。 追她的人越来越近了。 云玦咬着牙,也不回头,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前面是一堵矮墙,云玦卯足了劲儿一个借力翻过了墙头,之后继续跑。而身后那群人又跟了过来,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黑暗的夜里,远处飘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就像一盏指路灯。上面所书的“万府”两个黑色大字,让云玦心里一动。 “万府”是万一军的老窝,万一军就是镇长。那个云玦做梦都想弄死的镇长。 云玦眯着眼睛瞅准一个方向加快了速度,绕过万府的大门,侧墙处有一株高大的杨树,顺着这株杨树可以爬进万府。这一点,是云玦在这一个月里早就调查清楚了的。 云玦动作干净利落地爬上杨树,又是一个跳跃,溜进了万府。爬树这项技能可是她从小就掌握的。 “人呢?” “跳进去了!” 由于天太黑,云玦爬树的动作太快,追云玦的人也只是隐约见了她跳进万府,却也不敢肯定。而且杀了人的罪犯会主动往镇长家跑?他们有些疑惑地去万府叩门。在交代了缘由之后,万府的管家像是看一群白痴一般瞪着他们。管家象征性地朝身后两个人问了嘴:“瞧见有杀人犯进咱们府了?” “咱们府上怎么可能有杀人犯。” “咱们府上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管家对两个小弟的回答很满意,冲着来人皮笑肉不笑的耸了耸肩,然后“叭”的一声把大门关了。  ☆、变异开始 “哎呀,讨厌……” “别害羞嘛……” 云玦皱了皱眉,没想到居然碰见了万镇长和他某个媳妇亲热的场面。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攥着匕首,一把仍旧染着血的匕首。听着屋内的咿咿呀呀声,云玦真的很想就这么冲进屋子里将屋子那个男人一刀给捅了! 就在她的一双眼睛越来越猩红的时候,她猛地一下子紧闭双眼,她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云玦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轻轻舒了口气,再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经一片平静。 将万府的布局瞧了个大概,又听着家丁在不远处的脚步声,云玦轻手轻脚的原路返回。她尽量放低声音从杨树跳下,四处看了看,幸好那群人没有守在这里。望了望有些泛白的天际,云玦朝家走去。 云玦翻过院墙,又蹑手蹑脚地从虚掩着的房门溜进去。暗黑的家中静悄悄的,可以听见父亲的鼾声和幼弟的呓语。云玦紧绷的神情一点点缓和下去,之前的人生竟是不觉得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她脱下外衫,钻进被子里,满足地入眠。 一家人都发现了云玦的变化,她好像一下子变懂事了,每天都在拼命为家里做事一时不闲,并且孝敬长辈,疼爱一双弟妹。 “姐姐,你说真的有仙人吗?” “当然有。”云玦宠溺地揉了小妹的头,她眸光闪了闪,顿了下继续说:“如果你们的姐姐有一天成为了仙人,你们高兴不?” “当然高兴啦!” “那我岂不是仙人的弟弟啦!” “那我就是仙人的妹妹!” 一双弟妹欢呼雀跃,似乎他们的姐姐已经成为了十分了不起的仙人。 “阿一、阿双,快来帮忙!”母亲走进院子,抱着一个大大的鱼篓。 闻言,阿一和阿双急忙奔过去替母亲拿着鱼篓、鱼竿。云家这两个小家伙起名字倒是随意,既然是龙凤胎,那就是一双,于是一个叫云一,一个叫云双。 “太好啦,今天有鱼吃啦!”阿一抱着鱼篓冲进厨房,阿双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一对马尾辫晃来晃去。 母亲走过来戳了下云玦的额头,假装板着脸训斥道:“也不小了,别总跟那两个小家伙讲什么仙啊,神啊的。小心他们离家出走。” “遵命!” “你呀……”瞧着云玦一本正经的样子,母亲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做鱼去了。望着母亲的背影,云玦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她的时间不多了,在她走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做完。 ~ 云玦所在的镇是河西镇,与河西镇相邻的便是河东镇。两镇之间时有冲突,不算太友好。其最关键的原因便是两镇镇长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 今天河东镇十分热闹,因为他们的镇长李东祥不惑之年再得一子,大摆筵席,就连别的镇的人都来讨一杯喜酒。要说这河东镇的镇长李东祥媳妇儿倒是不少,可自打十多年前第一个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就一直无子。可他那儿子偏偏被他娇惯坏了,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儿的混账公子哥儿。 此时的李东祥抱着自己的小儿子乐得合不拢嘴。他这小儿子可得好好教育,争取成才! “切!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嘛,有什么值得乐的。”河西镇镇长万一军也来了,他坐在角落一口一口给自己灌闷酒,和他的老对头不同,他足足有六个孩子,可全都是丫头片子!没有儿子可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大痛!如今被老对头请来喝满月酒,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憋屈! “哎呦!你想烫死我!”河西镇镇长跳起来,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又被泼了一身热水,他怎能不恼?他一转身瞧见身后的人是云玦时,立刻摆出一副笑脸。“你烫着没有?这么不小心!”他站起来,忙不迭问候。 “我没有事的,烫伤镇长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云玦急忙放下茶壶,从怀里掏出帕子低着头忙给他擦身上的水渍。 万一军看着弯腰给自己擦水渍的少女背影,心里痒痒的。前一阵子他就觉得这个云玦是个可人,今儿个一见又是添了馋头。年纪小小便如此出落,长大了一个是个美人胚子。万一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还真想现在就抱得美人归。 云玦直起身子,蹙着眉望着万一军,“擦……擦不干了……对不起……”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再配合一双含了一汪水的眼,的确是有些楚楚可人的味道。 万一军心里甜得很,哪里会生他的气。 “阿嚏!”原本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倒是挺和谐的画面,不料万一军突然打了个喷嚏。已经是九月了,热水洒在身上等过了最开始的烫人劲儿之后,就是开始发冷了。 “对不起!对不起!”瞧着这一幕,云玦更是连连道歉,那一双眼睛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没——阿嚏!阿嚏!阿嚏!”万一军原本想豪放地大手一挥来句“没事”,可两字只说了一半就被接连不断的喷嚏打断了。 有点狼狈哪!他心里正这么想着,只见一件青色的袍子出现在视线里。 “这个本来是给父亲买的。可是……你这么冷,先穿着暖和暖和吧!”云玦的声音满满的都是关切,这让万一军更是心花怒放。 “好!好!好!”万一军也不客气,直接接了云玦手里的袍子之后立马套上。一方面他是真的冷,另外一方面……他想今儿个这事儿该不会是面前这个羞怯的小丫头为了接近自己故意的吧?要不然怎么那么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他的身上?要不然这袍子他穿着怎么那么合身! 万一军是越想越乐。 “不好啦!不好啦!大少爷出事了!”几个家丁气喘吁吁地往今日宴席主人河东镇镇长李东祥那儿跑,一边跑一边喊。 “放肆!”李东祥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瞪着这群家丁训斥,“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乱说话!呸呸呸!真是一群饭桶!” 几个家丁被他训的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可那面上的表情却是极焦急的。 李东祥哄了哄自己怀里啼哭不止的宝贝小儿子,这才问:“我那个闯祸精又怎么啦?” “大、大、大少爷他、他、他去了!”一个家丁结巴着回答。 “呸!胡扯!”自家镇长一怒,几个家丁动作划一地“噗通”跪地。 另一个家丁倒是口齿伶俐,立刻解释:“镇长!昨天夜里大少爷就没有回家,我们奉命去找他,结果……结果在河边发现了大少爷的尸体!” “镇长!” “镇长!” 河东镇镇长李东祥白眼一翻,就要向后倒去,幸好下人及时扶住了他!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我去!” 小儿子的满月酒,突然变成了大儿子的丧礼,李东祥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有点不相信自己那个生龙活虎的儿子真的会没了?宴席主人退场,众人也因为好奇跟了过去。 他的大儿子已经被抬了回来,直挺挺躺在门口,已经断气很久了。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胸前被砍了很多刀。干了的血粘在衣服上,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李东祥的大老婆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天喊地,另外几个妾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见李东祥来了,才拿出帕子擦眼泪,哭得此起彼伏。李东祥一把将怀里哭个不停的小儿子塞给他的生母,一下子冲过去。 “这!这究竟是谁干的!”李东祥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儿子被弄死了?他一把推开大老婆抓着大儿子的胳膊不停的摇晃,“我的儿!是谁害了你!我一定替你报仇!将那人碎尸万段!” 他又是咆哮着朝着家丁喊:“是谁!是谁干的!” “镇、镇长,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家丁将一把染血的匕首递给镇长,这把匕首自然就是凶器。 河东镇镇长看着这把匕首气得直发抖,他一把夺过匕首,紧接着在看见匕首上的字时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怪不得他觉得这把匕首眼熟,再看见匕首上镀金的“万”字,他慢慢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混在人群里凑热闹的河西镇镇长万一军。 这把匕首正是万一军找人特意打造的,当初还多次故意在他面前显摆! “你……你个没后的孬种!嫉妒我有儿子就下死手!”李东祥举着这把匕首朝着万一军就冲了过去,一手拽着他的衣领,一手将匕首在他眼前比量着。 “你骂谁!我没后!你以为你就有!一共俩儿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河西镇镇长本来就烦躁,又被这老对头揪着衣领,火气“噌噌噌”就上来了。 “你捅死我儿子还咒我!我、我、我宰了你!” “你那个饭桶儿子我才不稀罕宰!老子这把匕首一个月前就丢了!原来是你那个没用的废物儿子偷的!贼!你儿子是贼!你一家子都是贼!” “老子宰了你!” 两镇镇长扭打在地上,丝毫没有镇长的样子。众人瞧着这阵势是拉架也不是,不拉架也不是。 “哧——” 衣襟断裂的声音之后,李东祥整个人像是被突然之间使了定身术一般盯着河西镇镇长的衣服一动不动。 “跟老子打架,你打得过吗!”万一军扑腾了两下才发觉对方绿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衣服,他不禁好奇地低头去看。只见自己被扯开的衣服里测缝着一件小巧的粉色……肚兜? “莲?”万一军下意识地念出小肚兜上的字,却不想他叫的这声“莲”让呆愣了半天的河东镇镇长李东祥一下子惊醒。 “一共俩儿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万一军刚刚的话一遍遍响在李东祥的耳边,他只觉得一顶天大的绿帽子盖在他脑袋上,炫耀的满月酒简直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们两个人之所以是死对头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女人,那个女人就叫“莲”,刚巧又是今日宴席小寿星的亲娘! “奸夫□□!!!”虽然这个“莲”最后被自己娶了回来,可是李东祥心里一直很介意她和万一军曾经好过。 十来年没有一个孩子,其实李东祥早就怀疑自己身体有了问题,只不过是身为一个男人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这次喜得贵子原本乐得合不拢嘴,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个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现在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简直…… “我杀了你!” “啊!” “出人命啦!” 这两个人论身量,李东祥能是万一军的两倍,如今李东祥又受了刺激,简直是让万一军毫无还手之力。 过度的刺激让李东祥举着匕首发了疯似的往万一军身上捅,一刀、两刀、三刀……滚热的鲜血淌出来,染红身下的土地。 一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云玦双眸中充斥了冷冷的笑意,和其中的仇恨搀在一起,带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少女的寒意。匕首是她偷的,李东祥的大儿子是她奋力杀的,为了弄死他,云玦也受了伤。那个粉色的女人肚兜也是她偷来缝在衣服内侧的,再让李东祥穿上。是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一阵刺痛自指甲传来,云玦闷哼一声低头去看,透明的指甲已经隐隐泛着黑色。 变异开始了。  ☆、绝然离家 “轰隆隆——轰隆隆——” 天边乌云翻滚,一阵阵剧烈的惊雷劈开阴沉的天幕,带来短暂的耀目。狂暴的雨水倾盆而下又溅起,地面一片水雾。 云玦跪在家门前,大雨顺着她的头顶浇下来,她整个人里里外外湿了个透。可她跪得笔直,目光坚定的望着房门。她已经做了决定,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让她改变主意。 屋子里亮着温暖的光,父亲、母亲的身影映上窗户上。父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住的叹息,母亲在断断续续劝着父亲,时而忍不住探头去看跪在院子里的云玦。若是平日,这个时辰的阿一和阿双都应该睡着了,而今夜他们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他们心里害怕,又不敢出声。 “叭!”茶杯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云锦城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门,胸口起伏:“混账!混账!我养了她这么大,现在居然说跑出去修真?一个姑娘家居然喊着要出去修真?是我亏待了她?嗯?” “快别气了,别气坏了身子,玦儿只不过是一时好奇……” “哼!修真!她这是中了什么邪!别说她是个姑娘家,就算是个男子也无法说修真就修真!我们是凡人!凡人却想着去修真!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云锦城很生气,虽说云玦是他抱回来的孩子,可是这些年他都快忘了云玦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的事实。不是没有凡人动了修真的歪心思,可是古往今来有几个脱了凡胎肉身的?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为不务实的人。 跪在院中的云玦听着屋中父亲的责怪和母亲的劝说,心里很难受。可她是必须要走的,她不想再让自己的亲人亲眼见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异,最后变成一个妖怪。 “父亲!”跪在大雨之中的云玦朝着房门喊:“儿心已定,万望成全!” “你!”云锦城猛地推开房门,风雨一下子灌进屋子里。突然的冷空气让阿一和阿双不由冷得哆嗦了一下,母亲将两个弟弟拉到身后护着。 云锦城本想发火,可是看着跪在暴雨之中的女儿摇摇欲坠的纤细身影,他又不忍心了。毕竟她才十六岁,或许只是一时迷了心窍。他耐着性子劝她:“玦儿,你可知何为修真?可知凡人与修者的区别?你又是否知道如何修真?凡人与修者天生有别,莫不要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 云玦抬起头,正视自己的父亲,道:“东圣、南沼、西渊、北鲲四大域乃四个不同的世界。凡人居于南沼,下神居于西渊,上神居于东圣,北鲲乃妖兽肆虐阴寒至极之地。” 云锦城微愣,便听着云玦继续说:“修者天生身怀灵根,自然吞吐灵力,先炼体,再化气,筑基之后结婴丹,经涅槃,登造化,上神之境乃为终。” “凡人虽天生不具有吞吐灵力的能力,却并非完全不能修真。凡人修真之途至少有二,一为踏入西渊域,二为接受修者点拨。” “住口!”听云玦说到这里,云锦城终于忍不住斥责制止了她。看来自己这女儿已经下了很大的工夫,这修真的念头定非一朝一夕之事。 “你若执意修真,今日就断了这父女的关系!你便从此摘掉‘云’这个姓氏!就当我云某人当年没有把你抱回来!”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给黑暗的夜带来短暂的光明。 云玦终于动容。 大雨越下越大,狂躁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云玦早已被浇透,雨水从她的头顶浇下来,淌进她的眼睛里,使得她的视线变得十分模糊。 手指动了动,云玦举起早就冻僵了的右手,缓慢抬起,费力的擦掉眼上的雨水。她上半身慢慢弯下,动作极慢地磕了三个响头。 云锦城看着自己的女儿的作动,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就像有什么重物撞击心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家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全被浇湿了。 云玦以手撑地费力站起来,仔仔细细将站在门口的一家人瞧着,直到将门口的一家人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云玦才咬了咬牙,绝然转身。 “姐姐!” 阿双带着哭腔的喊声让云玦的好不容易迈出去的脚步僵在那里,听着一对年幼弟妹的哭声,云玦垂着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下一刻,她大步向前走去,不再回头。 她不仅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变异躲出去,不让家人为他操心,不为家人带来困扰与麻烦。 她还要倾尽全力弄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她留在这里是永远得不到结果的。重生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烂变异的十六岁少女。如果不能改变命运,何必重生。 云玦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西走,去西渊。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一路向前,可是暴雨无情冲刷着这个世界,方向难辨。云玦知道此时此刻她该停下来避雨,可是父亲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钝痛的感觉驱使着她木讷地不断朝前走。似乎只有达成所愿,她才有勇气再出现在父亲面前,告诉他:我是你的女儿,永远都是。 尖厉的鸟鸣声四起,这么大的雨还有未归巢的鸟儿?云玦抬起头,眯着眼睛费力循声望去。 “啊——”下一刻后颈的疼痛让云玦直接失去了意识。 ·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抓我们!” “快放了我!我父亲可是宋连城的城主!要是你们不赶快放了小爷,有你们好看!” “吵什么吵!活得不耐烦了吗?再吵现在就把你扔进油锅里煮!” 云玦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笼子里有许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而铁笼子外面正是一顶烧得沸腾的大锅。三个汉子坐在外面,看守着他们。 “怎么把他抓来了?”穿着稍好些的人皱着眉问,他说的“他”指的正是之前喊着自己老子是城主的小少年。 “一不小心抓错了,要不放回去?” 另一个人立刻说:“放回去怎么行,照我说干脆一刀宰了!” 笼子里的人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几个人的对话听到这里都有些害怕,尤其是刚刚喊着自己老子多牛X的少年更是一屁股向后跌去,吓得身子不住发抖。 云玦揉了揉发疼的后颈,她慢慢坐起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铁笼子很粗糙,但是很坚固,里面装了十多个少男少女,皆是和云玦差不多的年纪。铁笼子外面看守的是三个人,一主两副。那沸腾的大锅正冒着一股诡异的青烟,想来不是要煮人,而是发某种信号。再往远处看去,大山环绕,丛林密布。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看来已经离开小镇了。看守的人流露出想要杀掉那个城主之子的意思,再看看被抓的少年少女大多衣着简陋,看来他们这一伙人只对没钱没势没背景的少男少女下手。至于抓他们来做什么? 云玦怎么知道,她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养神。 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的七日,陆续有人抓来一些少男少女。云玦也见到了许多不同于看守他们的那七个人的面孔,云玦细心地一一记下他们的脸。看来对方一伙人的人数不少只是分开行动了,而且这架势也不算小了。 到了第七日夜里,突然来了一大群手持大刀的粗鄙汉子,云玦看了看,发现很多这七日不曾见到的生面孔。看来对方的势力比她预想的还要大,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大阵势抓来这么多少年是要做什么。 被锁了七日的铁笼子被打开,有一个胆大的少年见铁笼的大锁被解开了,立刻撒腿就跑。 “站住!” 两个大汉立刻挥刀追了上去。 云玦看着那个惊慌的少年的背影叹了口气,在没有一丝胜算的情况下,何必以卵击石。 那个少年很快被抓了回来。 “臭小子,想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一个大汉一脚将他踹倒,大脚踩着他的胸口不放。 “啊!放开我,放开我!”那个少年愤怒中的双眼中是没有隐藏好的惊慌。 另一个大汉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朝着一边扔去,少年撞在树上,震落一树的黄叶。 “咳咳、咳咳……”趴在地上的少年剧烈地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之后那个少年又被吊在树上,被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少年青色的布衣被抽裂,染着血迹挂在身上。少年的身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可是少年竟是没有一丝求饶的意思,眼睛满满的仇恨。最后那些人恶狠狠地冲着这群害怕的少年们喊:“听着!再有人胆敢动了逃跑的念头,就是这个下场!” 毕竟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少男少女,不少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有几个少女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 折腾了大半夜,他们这群接近四十个的少年们被粗重的铁链子锁起来,拉着向前走。十六七个大汉挥着大刀、鞭子赶着他们前行。 先前被打个半死的少年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艰辛,终于在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不小心被绊倒。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他惊讶地回头,只见另一个明朗的少女扶起他,又很快放手,甚至是立刻转了身继续向前走。使他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 “想要活着,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少女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少年愣了一下,然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继续吃力地往前走。  ☆、古松老道 云玦混在这群被抓的少年堆里,被赶着往前走了十多日终于停了下来。 最终他们这群不明真相的少年被关进了一处不起眼的破落宅院里,一日三顿饭食都有人送来,只是若有人哭闹或逃跑就会遭到一顿毒打,他们吃了几次亏竟都是不敢再动逃跑的心思。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总要化被动为主动,想些逃脱的法子!”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滔滔不绝的少年名蒋子潇,正是那一日逃跑被抓被吊起来毒打一顿的那一个少年,毒打并没有让他害怕,这不,身上的伤刚刚好了,他就又开始拉拢大家一起商量着逃跑的计划。他大概是寻思着自己的力量太弱小,要联合众人一起造反。 “那你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能怎么主动?”这声音有些不耐烦,也有些焦急的味道。这人名叫宋子千,正是当日喊着自己的老子是谁谁谁的那个狂傲小少爷。只不过如今他的那份儿狂傲劲儿不得不收敛了些。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抓我们。”蒋子潇并不将宋子千的语气放在心上。 “对!就算是死,也要搞清楚为啥死,怎么死的!”一个长相比较“豪放”的少年站起来说。 “呸!”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少女瞪了他一眼,瞪着一双凤眼道:“二狗!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要死我们可不要!” 二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蹲了下来。又是急忙应着,“不死,咱们都不死,嘿嘿。”语气中颇有些讨好的味道。 这群少年聚在一起想了好多方法来弄清楚他们被抓来是要做什么的。比如灌醉看守,从醉汉嘴里套话,比如勇敢的劫持啦,偷听啦,甚至是拿自己的生命来要挟……这群少年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可行的方法来,却不料当天晚上他们就知道这群人抓他们是做什么的了。只不过是以一种比较惊悚的方式知道实情的。 夜里,这群少年们是被打斗声惊醒的。被抓到这里来,他们每日都有些担惊受怕,夜里总是睡不实,一有声音就会惊醒。更何况这天晚上外面的动静着实不小。 “嘿,快起来!” “快起来!” “怎么了?” “小点声!” “嘘……” “嘘!” 一个叫一个,很快所有人都醒了过来,他们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先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才小心翼翼打开一点点窗户缝,向外瞄去。 本是个破落的院子,院子里也没什么花草假山的景儿,只歪歪斜斜长了几棵树。而那几棵树此时也已经被拦腰砍断,躺在地上。刚刚少年们听到的巨大声响就是院中这几棵树倒地时发出的动静。 看守这群少年的大汉们站在院子里,都仰着脖子往上看。屋中的少年们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对素白锦衣的少年立于墙头。由于离得远,并看不清他们两个的容颜,只隐约看出似年岁并不大,素白的锦袍被风吹起,右手又都执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大有飘飘仙人的味道。 “古松老道现在何处?快让他滚出来见我们!”其中一个少年长剑一指,气势非凡。 “哪里来的两个毛小子!再不滚蛋小心我们不客气!”院中十多个守卫皆是一身横肉的壮汉,听得他们的头儿放话,都向前迈出一大步来响应自家老大。 剑光一闪,藏在屋内的少年们只觉得短暂的失明,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玦只是微一闭眼,又立刻睁开。在任何情况下,闭上双眼都是将自己置于一种危险的境地。 刚刚的剑光就是冲屋子射来,此时屋子的窗户已经被彻底掀飞,露出一个个蹲在墙角偷听的少年的头。 蒋子潇突然站起来,朝着院中墙上的两个人大喊:“救命!快救救我们!”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也不藏了,都站起来刷存在感。门是上了锁的,他们出不去,可是此时窗户被人家一道剑光掀飞了,有些少年迫不及待地从窗户跳出去。 “反了你们了!想死是不是!” “再敢往前走一步,老子剁了你们!” 兴奋的少年们在看守们的恐吓中恢复了一些理智,往日逃跑被毒打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他们将获救的希望寄托在两个素未蒙面敌友不知的少年身上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向前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甚至是向后退去。 相对来说,云玦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复杂的缘由也与他人不同。面前的两个少年太像仙人,刚刚那道剑光太耀目,一点都不似普通的武功,再联想那个“古松老道”的称呼。云玦的心“砰砰”直跳。 莫非……莫非眼前的两个人不是凡人,是修者! “哈哈哈,是谁要寻老夫?”一道黑风掠过,一个一身黑衣的老者出现在院子里。少年们眨眨眼,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从哪走进来的?从墙头跳进来的?从天上飞进来的? 云玦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心里的声音告诉她,她找到修者了!面前这三人一定都非凡人!云玦有些激动,而她没有发现的是她在激动的刹那,右手的指甲突然变成黑色了一瞬。 “古松老道!你又开始胡作非为!简直不思悔改!” 另外一个素白锦衣的少年也道:“哼!我们师父仁慈!放了你一次,不想你又开始对凡人下手!” “哈?”古松老道冷笑一声,阴测测地道:“不知事的小儿!休要狂语!明明是你们师父太无能!” “你!今天我们师兄弟二人就替师父教训教训你这个邪道!” 两个素白锦衣的少年同时挥剑从墙头冲下,其剑芒直指古松老道。古松老道不慌不忙,似乎还抽空冷笑了一声,他大袖一挥,黑烟从他宽大的黑袍中吹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剑芒与黑烟在半空中相遇,稍微停滞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两股力量同时炸裂开来,引得大地都跟着颤抖了几分。 云玦这群少年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不由纷纷后退。些许胆小的少女已经跌坐在地,动不得。 “嘿!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古松老道咧嘴一笑,手腕一转,那原本溃散的黑烟顿时浓稠。古松老道又是掷出一道黄色的符,随着他的一口精血喷在道符之上,浓稠的黑烟立刻化成狼形,咆哮着冲向前去。 “不好!”其中一个素白锦衣的少年偏头望了一眼另一个,不过是淡淡的一眼,两个人已经有了相同的主意。 “霜华剑!” “霜华剑!” 两少年同时朗喝一声,又是同时转身挥剑,顿时剑花如细密的雨丝,连绵、耀目。 两把银色的长剑相叠,带着闪动的雷光毫不犹豫地冲向黑烟所幻化的凶狼。 一时僵持不下。 而双方的打斗早就让院中从未见过这一幕的少年们看呆了,尤其是云玦。自从意识到修者就在眼前,云玦的心就十分紧张,她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每一瞬,她怕自己一溜神这些修者就不见了。 “哈哈,将霜华剑练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有进步,只不过还是太嫩了!”古松老道奸笑一声,突然间又掷出三张道符,与此同时便又多了三只凶狼。四只凶狼聚到一起,阴寒之力让这一小方天地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于此,胜负已定。 剑芒越来越淡,两个素白锦衣的少年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掷出一柄短剑。两把短剑于半空相遇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由二化四,四把短剑朝着四只凶狼射去。 两个素白锦衣少年瞅准机会抽出自己的长剑,脚尖使力,猛得向上高高跃起,踩着墙头,又是一番借力,而后继续向院外掠去。 “古松老道!你借童男童女之血修炼之事于道不容!待我师父来降你!”两个素白锦衣的少年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远去了。 “哼!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教训老夫!当真是活腻了!”古松老道双手临空紧紧一握,四只凶狼突然之间力量大增,只不过一个瞬间就将两个少年留下拦阻的短箭咬碎。古松老道收了凶狼,立刻追了上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然而他们三个离开后许久,院中的这群少年都没有反应过来,仍呆呆地望着远处他们消失的地方。 院中的看守们也好不到哪去,也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震撼,还是他们的“头儿”先反应过来,他使劲儿拍了下身边两个手下的脑门,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群孩子关好了!要出了差错,谁担得起!” “是是!” “是是!” 窗户被毁,这群看守就立刻着手修理,还好都是一群壮汉,修理个窗户只不过是一袋烟的功夫罢了。而这群平日里总是想着法子逃跑的少年今晚倒是没有一个趁着乱偷跑的,不知道是不是看打斗看呆了,一时忘了跑。不过,估计也跑不掉。 窗户修好了,他们重新被关了起来,看守也锁了门离开了。黑乎乎的屋子里,四十多个少年静静坐着没有一个想睡觉的。他们都是凡人,修者这种存在也只是听说过,今儿个真的见了,还真是一时接受不了。 “那个仙人说古松老道抓我们是为了用我们的血修炼?”不知过了多久,蒋子潇突然出声。他这话立刻引得人们注意,虽说看见仙人足够震撼,但是他们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自保了。 “知道了他们抓我们的目的,那……然后我们该怎么办呢?”一个少女喃喃自语。 “童男童女的血……”蒋子潇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宋子千突然猛地站起来,大声道:“如果我们不是童男童女了,不就没事了?”  ☆、屋顶没了 窝在一边回想着今天遇见修者之事的云玦在听见宋子千出的这个馊主意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人的想法还真是……别致。 “你干嘛!” 灰暗的屋子里,一个女孩子紧张的叫声就像划破平静的石子儿。有什么的东西悄悄地溜进了这群少年的心里。原本还在嘲笑宋子千这个主意的云玦心里动了一下,她慢慢坐直身子,微眯着眼睛在灰暗中观察着众人。 刚刚尖叫的少女站了起来,此时的她有些彷徨无依的滋味,明明是受了欺负,想要寻找正义之士给她评理,可是她又不得不警惕的看着屋中其他人,那些原本该伸张正义的人大概都变成了潜在的行凶者。 屋子里没有掌灯,十分灰暗,这个少女站在人群中央的纤细身影有些无依的味道。 黑暗中有人咽了口唾沫,“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只有合作才能共度难关……” “呸!”人群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一个小姑娘站了起来,她走到人群中央拉住先前受欺负的那个少女。“说的好听是共度难关,其实是你们龌龊!” 作为提出这个主意的人,宋子千不干了,“龌龊?这叫保命!我可是听说有些邪道修者利用童男童女的血来修炼的过程十分残忍!要将人扒光了吊起来,然后一刀一刀的剜肉,下面放一个仙器法宝接着血!直到放光了所有的血,才会将尸体扔到乱葬岗,让狗来吃!” 宋子千的话无疑吓到了不少人。 不多久,黑暗中又有一个人说:“今天咱们也都听见了,他们抓咱们是为了什么,如果咱们都不是童男童女了,那咱们的血就没用了!他们就会放了咱们!” “放屁!”少女瞪着那个人吼:“没用了自然要杀掉!怎么会放了!简直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一时无人接话,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说的的确在理。对方费尽心思抓住他们,若他们没有用处了,就算为了解恨也是不得好死的结果。 云玦悄悄扫了圈儿众人,不由蹙起了眉。他们一共四十多个少年,男孩子占了近三十,女孩子只不过刚刚过十。而大多数男孩子都有些赞同这个主意。看来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她便悄悄向后移动,后背被什么东西抵着,她反手一摸,原来是一张破旧的桌子。云玦仔细确定了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于是便轻手轻脚一点点挪进桌子下面藏着。 “可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难道就坐在这里等死吗?”宋子千吼了回去。 “是啊,试了才有一线生机。你们说是不是?” 就在男孩子们纷纷发表见解愿意一试的时候,人群中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小声说:“也许……也许试一下真的有用呢……”话说到后来竟是声音越来越低。 她的同意一试,让男孩子们兴奋,让其他女孩子们惊讶。一直在暗处观察事态进展的云玦在听见这个少女的话之后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犯恶心。 弱小不争已是可怜,自甘堕落更是可悲。 人心就是那么容易便松动了。黑暗中,一些摩挲的声音不需要故意去听便全进了耳中。有些少女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于是当身边的少年靠近的时候便半推半就了。还有一些少女咬着牙就是不从,于是便出现了三四个少年殴打一个少女的场景,还要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叫出声来。虽说一到了夜里,看守们都会离开,可他们还是担心被发现。 藏着桌子下面的云玦看着如此荒唐的一幕,愤怒而无奈。 僧道粥少。 有七八个少年站了起来,朝着站在中央的那两个少女走去。 “你们想干嘛!”两个少女有些害怕得向后退去。 “嘿嘿,你说我们想干嘛?”他们冲上前去,拉住两个少女,两个少女不依却挣脱不过七八个少年的大力拉扯。 小姑娘眼睛红了,被拦腰抱住的小姑娘努力转身朝着黑暗中的一处大喊:“二狗!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欺负吗?”明明是个强势个小姑娘,吼到后来已经是明显带了哭腔。毕竟是个小姑娘,胆子还是小的。 躲在暗处的云玦偏过头去,便看见二狗一副十分犹豫的模样。二狗在听见小姑娘喊他之后猛地站起来,向前冲了两步又停下。 “怎么?你想捣乱?”四个人站在远处钳制过两个拼命挣扎的小姑娘,另外三个人朝二狗走来,一脸的警告意味。 二狗脸上的犹豫更甚。 其中一人走过来拍了拍二狗的肩,“你对那个小姑娘有意思吧?让你先来怎么样?” 几个人交换了个眼色,那个少女就被扔了过来,扔进了二狗的怀里。二狗一直很犹豫,他也有那么一丝想尝试的想法,但是听着耳边不堪的声音和少女们的哭声,他无法忽略心中的道德谴责。团结合作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当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被扔进自己的怀里,香玉满怀时,他那一丝理智似乎都消失了。不由自主的,他的手指动了动,在女孩纤细柔软的腰身上轻轻滑动了一下。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将二狗打醒,他半张着嘴看着怀中一脸怒气和失望的女孩。 “嘿嘿,她总是这样欺负你,你不让她瞧瞧你的厉害,就会永远被她压着!” “是男人就上啊!” “啧啧,我们可瞧着呢!” 几个少年抱着胳膊在起哄,也不知道这群少年在试试这样做能不能躲过一劫的目的中,是不是又带了些死前的报社。 二狗狠了狠心,一把将怀中的少女摁倒在地,既然她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那就让他来! “好样的!” “对嘛!这样才算个男人!” 有的时候患难之时不止能见真情,更多的是能让人见识到人的丑陋的阴暗面。 “二狗!你混蛋!”明明已经是泣不成声,可是这个女孩突然使出力气咬在二狗的肩膀,而后竟是反过来将二狗推到。大概不仅是因为她的奋力一搏,也是因为二狗的不太忍心下重手。 两个人推搡之中,撞到了墙角的桌子。藏在桌子底下一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的云玦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已经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哈哈!这里还藏了一个!” “快出来!快出来!” 脚踝被抓住,不断向外拉,云玦咬了咬牙,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匕首。她心道:“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同归于尽!” 脚踝突然被松开,下一刻一个身体直接压在她的身上。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云玦想也不想手里的匕首立刻抵在对方的腰上。 云玦却在对上对方的眼睛时愣了一下,那目光太明亮干净。对,就是光明磊落。云玦先是被对方的眼睛吸引住,紧接着才发觉这个人竟是蒋子潇。 “她是我的!你们滚一边去!”蒋子潇转头被身后的几个少年说,果然唬得几个人都在愣了一会儿后,朝着其他人下手。不过女孩子实在太少,于是只能排号。这是因为蒋子潇在这群少年之中无意是“老大”,几次逃跑、打架的结果就是没人敢惹他,反而都愿意听他的话。 蒋子潇转过头来,也不在意抵在腰上的匕首,在云玦的耳边小声道:“你救我一次,现在还你。” 云玦眨了眨眼,原来当初看着他快要摔倒了扶他一次就算救了他一次?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竟是无意中做了这么大好事。虽然蒋子潇表示了救她的意思,不过云玦抵在蒋子潇腰上的匕首并没有立刻收起。她顶着蒋子潇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收起了匕首。 蒋子潇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只是在云玦收了匕首之后,拉着云玦悄悄躲在了后面。原本屋子里就比较灰暗,他们躲在暗处,又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倒的确是不引人注目。 云玦低着头,尽量不让这荒唐的一幕入眼,她很想救人,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个能力。就连她都是在蒋子潇的帮助下才得以逃过一劫。云玦还有些失望,她原以为修者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是无所不能的仙人,也是品德高尚的仙人。可是她所接触的第一个修者——古松老道,竟是这样一个修者。如果说上一世害得她满门遭到焚烧之刑的镇里人是恶毒、残忍和愚昧。那么她所遇到的第一个修者给她的印象就是邪恶、黑暗和肮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身侧的蒋子潇突然出声。 云玦诧异地侧过头看他,对于蒋子潇,云玦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只不过是停留在知道名字,知道他做过的几件事罢了。 蒋子潇侧首,对上云玦的眼,道:“是你教我的:想要活着,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云玦想了想,自己似乎说过? 窗外一束光一闪而过,让正对着窗户的云玦下意识的闭眼,等到她再睁开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幻觉?她才不相信什么幻觉。 下一瞬,屋顶没了。 是的,整间屋子的屋顶突然就没了。  ☆、伤天害理 云玦和蒋子潇抬头望去,屋中许多人也略有所感抬起头来,只不过仍有许多十分“尽兴”的人依旧在“团结合作”着,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不过若是突然地震了,想来他们都会惊醒,而此时此刻虽然屋顶没了,却是以一种相当低调的方式没了。并不容易觉察。 看着站在墙上的古松老道猪肝色的老脸,云玦嘴角抽了抽。云玦在心里开始数数:一、二、三…… “啊!啊!啊!”憋到极致的古松老道大吼一声,颤音直蹦。 不知道屋中有多少人“瘫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古松老道。 “坏了!”这是众人在看见古松老道的那一刻同时冒出的想法。可笑的是他们先前还在“团结合作”来自救,而现在明明他们都破了身,实现了目的,却没一个高兴的,只觉得离死亡更近一步了。 “很好!”古松老道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接近着他双手临空一抓,就将屋中合作了一半的一男一女抓住,两个人悬浮在半空。 “哈哈哈哈!”古松老道笑了,笑得十分开心,又阴森森的。他望着半空中的两个声线尖细地说:“继续啊!你们两个继续啊!”他说着竟是将悬浮在半空中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近到两个人撞到一起。 “你们是听到那两个无能小鬼说我要童男童女的血来修炼所以想这么个方法来对抗?”古松老道一双眼睛冒着红光,带着浓浓的兴奋。“可本道的修炼方式却是不同,乃为淫道!” 云玦在听到“淫道”这个词的时候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她与蒋子潇对视一眼,果然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担忧,想来蒋子潇也是猜到了。 古松老道舔了舔舌头,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两个人,他双眼中的兴奋越来越浓。“本道的修炼正是借助童男童女第一次的结合之气汇聚纯淫之力!” 古松老道闭上双眼贪婪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感概:“真是一群好孩子啊!” 无数黄色的道符从天而降,带着“嗡嗡”的声响。而屋中那些刚刚才和小伙伴们“友好合作”的人一接触到这些道符便感觉到遍布身体各个部位的刺痛。一时间呼痛声不断,从这呼痛声中不难听出他们现在正在遭受到的痛苦。这些人的皮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皮肤由白皙光滑一点点发黄、发皱,甚至溃烂。 云玦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开始隐隐疼痛,皮肤溃烂的痛,刀子戳身的痛,焚于烈火的痛……云玦闭上眼睛,努力让那些不好的记忆从脑海中淡去。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没事吧?”一旁的蒋子潇已经感受到她的不同寻常,以为她是看不过面前惨绝人寰的一幕有些害怕,不禁出声安慰。 云玦长长舒了口气,她朝着蒋子潇摇了摇头,轻声回了句:“无事”,只不过她的脸色始终很差。见云玦如此,一旁的蒋子潇便对她多留了份儿心。 “哈哈哈!力量!全都属于我的力量!”古松老道有些痴狂,他的一双手临空不断的舞动,控制着下方的无数道符吸取淫力。 当宛如实质的黄色力量逐渐成形,形成一道小小的漩涡在半空中不断旋转时,古松老道双眼中的兴奋更甚,他不做任何停歇,临空舞动的双手挥动的越来越快,在他的操作之下,悬浮在半空中的力量漩涡逐渐在变大。 先前被古松老道抓起,飘在半空中的两个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清清楚楚看见和他们一块被抓的少年们被残害的一幕,而古松老道邪气的道符并没有用在他们两个的身上,这让他们两个人十分害怕。 似知道他们两个的心思一般,古松老道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个,冷冷地道:“该你们两个出场啦!好孩子们!” 在古松老道阴森森的声音里,两个人只觉得毛骨悚然,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朝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力量漩涡飞去。 “不!” “不要!” 他们两个惊恐的声音很快消失,黄色的漩涡力量如一个凶兽撕咬着他们的身子,如绞肉机搅着他们的身子。他们两个人的身体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开始腐烂,一块块皮肉从骨头上掉下来,就连骨头都在一点点缩小。 “哈哈哈哈!取了你们的力量!我看谁还能奈我如何!”古松老道猛地张开双臂,汹涌的力量漩涡就冲向了他的心口。如凶兽一般蛮横的力量冲进古松老道的身体里,肆无忌惮横冲直撞。而古松老道也露出了一种十分痛苦的感觉,想来他想要消化掉这些力量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云玦拽了下蒋子潇的袖子,再看了一眼屋中惨绝人寰的场景,悄悄向窗户靠近。蒋子潇虽是男人,也接受不了眼前这如地狱般的场景,他叹了口气,跟在云玦的身后朝着窗户的方向挪去。古松老道显然已经进入修炼的状态,这个时候他一定无暇多顾,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云玦和蒋子潇两人轻手轻脚挪到窗前,窗户已经在古松老道掀飞房盖的时候毁坏了,他们两个人又瞅了一眼古松老道,只见古松老道此时的身体竟然呈现一种略透明的状态,使得能够看清他体内如今的情景:邪恶的暗黄色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而另外一股黑色的力量虽说体积较小,但是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正在与外来的力量做着对抗。而古松老道此时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扭曲可怖,看来他的修炼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两人见时机成熟,便从毁坏了的窗户跳了出去,跳到院中的两个人对所见到的一幕一时愣住。只见平时看守着他们的那十多个大汉全部躺倒,如今已经是看不清容貌,其症状与屋中那群少年简直一模一样。所以说在古松老道掀飞房盖之前,他已经先收拾了外面这群人?可是他们是不是古松老道的手下嘛! 若说起来他们这群少年先前在屋中商讨的时候弄出不小的声响,而这群看守始终没有出现,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遇害了?于是古松老道一直在暗处看着这群无知少年的商讨和“团结合作”,直到差不多了他出现做收尾工作? 云玦和蒋子潇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之后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向外冲去,必须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古松老道这个魔鬼! “啊!” “啊!” 两个人同时呼痛,他们飞奔的身体也是同时向后射去直到狠狠摔在地上。 云玦抹去嘴角的血,看着前方虚无缥缈处一时摸不着头脑。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们两个在向前冲的时候怎么会感觉到被一股电流击中?就像撞上了一堵“电墙”。 两个人费力站起来,再次向前走去,时间不等人,不知道古松老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所以他们两个可耽搁不得。 “砰!” “砰!” “砰!” 两个人一次又一次被轰飞,他们也试着不同的方位,可都是在相同的距离被轰飞,他们隐隐猜到真的存在那样一种一碰就会发出攻击的“电”墙。 再又一次被轰飞之后,两个人费力站起来,他们都有些站不稳了。 “还继续吗?”蒋子潇擦掉嘴角的血,大口喘着气。 “否则呢?”云玦也不耽搁,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她没有采取蛮横的方式,而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那堵“电墙”差不多存在的地方停住。云玦谨慎地伸出手一点点向前探去。没有碰到,直到将整条胳膊伸直了也没有碰到。云玦向前走了一步,再次重复刚刚的动作,还是没有碰到,再向前…… 云玦停下了,看着前方凭空出现的三个人,她知道不需要她再试探了。前方凭空出现的三个人,立于中间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于他两侧的两个少年正是先前来和古松老道打架的那一对素白锦衣少年。难道说面前这位老者正是两个少年的师父?这是来找古松老道算账的? “那屏障应该是被他们破了。”蒋子潇已经走到了云玦的身边。 云玦点了点头,视线始终凝在白衣老者的身上,这才是真正的修者吧?云玦心里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这名白衣老者的确是两个少年的师父,乃子树道人,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降服古松老道。修真之事,途径各不相同,修习暗黑力量的修者与修习正统元力的修者本是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可是不论修习哪种力量、走哪条修真路,若伤到凡人,必定是人人得而诛之个后果。古松老道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番伤天害理之事,此次子树道人正奉了宗门密旨,前来诛杀古松老道。 子树道人已将院中之事猜个大概,他淡淡看了一眼云玦和蒋容,也不做其他理会,立刻执了一把银光长剑冲向古松老道。而他的两个徒弟紧随其后。 古松老道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却不想子树道人闯了进来!他之前早就设下屏障就是为了不让院中的异象引得子树道人寻来,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古松老道这一急,体内的元力就有些紊乱。他马上就要成功了,若成功了区区一个子树道人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真是老天不帮他! “妖道!还不受死!”子树道人大吼一声,凌厉的剑芒劈天而落,耀眼的剑芒将夜晚照的通明。他两个徒弟的剑芒与之相比,当真是沙与星的区别。 古松老道急忙挥出一股黑色的力量,可是他本就在修炼之中,这挥出的攻击不到他平时三分之一的水平。而且更糟糕的是由于他的分心,他体内的暗黄色力量马上占了主导压制了他体内原本的黑色力量,而他面上的表情则变得更加扭曲可怖。 子树道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挥剑而斩,剑芒落下,瞬息之间就将古松老道的力量震碎。古松老道受到力量的反噬,一口鲜血喷出。他已然处于完全的劣势,不过一个任人宰割的结果。 “啊!老天对我不公!”古松老道仰天怒吼,枯草般的乱发被风向后吹去。浓稠的黑色元力环绕在他身体周围。 子树道人的一个徒弟惊呼:“这个妖道要自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古松老道突然朝着云玦冲去,云玦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做了反应,只不过凡人与修者的区别实在太大,云玦的反抗或逃跑在古松老道的面前毫无用处。 “哈哈哈!你们不是自诩正义之士吗?谁敢向前一步,我就掐死这个无辜的凡人!”古松老道犹如鹰爪的手紧紧扣着云玦的脖子。 还没真正开始掐死她呢,云玦已经觉得呼吸不畅了。 ☆、操控之术 不仅是脖子被掐呼吸困难,古松老道身上的那股恶臭差点没把云玦熏得晕倒。 云玦敏锐地捕捉到了子树道人眼中的那一丝犹豫,那犹豫一闪而过,转而又平静无波。这让云玦无法猜测子树道人的意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了怎样的打算,对于她这个小小的凡人到底愿不愿意救助。 云玦也知道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等着他人相救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小小一个凡人是不太可能在一名修者手中脱险的。 子树道人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银芒寒寒。 古松老道猖狂大笑,“哈哈哈!你也不将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何必装作正义之士!” 子树道人手中动作一顿,只不过是这一瞬的停顿便让古松老道寻到了机会。一道散发着恶臭的浓烟遮住人的视线,当子树道人挥散面前的浓烟之后,古松老道已经离开很远,连带着云玦和蒋子潇。 原本古松老道抓住云玦的时候,蒋子潇便离云玦很近,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云玦被抓之后,蒋子潇并没有退后,于是这下子两人同时被擒。 古松老道带着云玦和蒋子潇拼命的逃窜,子树道人带着两个徒弟在后方穷追不舍。只是古松老道在修炼途中被打扰已经是重伤,又带了两个人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妖道!休要再逃!”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天已经破晓。双方人马已经停了下来,僵持着。古松老道一手抓着一个人,身后是万丈的悬崖。 子树道人长剑一挥,气势惊人。“孽障,束手就擒,可减轻挞魂之刑,否则只能落个三魂七魄尽毁的结果!” 就在云玦以为身旁的这个妖道又要怪笑的时候,却不想身旁的人竟是一句话不说,抓着云玦和蒋子潇纵身跳下万丈的悬崖。不断下落的过程中,云玦睁开眼睛看着泛白的天际,颇为无语。作为一个重生一次的人,她都做了什么?哦,弄死了几个仇家。可是她还没上辈子活得时间长,是不是有点失败? “吱——” 鸟类尖锐的叫声让云玦眸光一闪,这鸟鸣声她听过到!当日她离家出走,正是在听见这样的鸟鸣声之后被人敲昏绑了去。于是才发生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荒唐、奇妙的事件。 紧接着是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浓烟,这浓烟与古松老道倒是带着相同的气息。云玦这才明白古松老道并非傻乎乎寻死,而是留了后手。 古松老道将云玦和蒋子潇扔到地上,自己踉跄了几步也坐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而后盘腿而坐进入调息的状态。其实跳下来也是十分凶险的一件事,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见古松老道慢慢进入修炼状态,毫不理会他们两个,云玦和蒋子潇对视一眼,同时慢慢起身向后一点点挪动,动作很轻,怕吵了古松老道。 “回来。” 古松老道突然出声,吓了云玦和蒋子潇一大跳。两个人有点无奈,原本也是抱着试着看的态度,果然是白做工。 两个人站起来,朝古松老道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转身,撒腿就跑。他们在赌,赌古松老道在修炼中无暇来抓他们。 云玦和蒋子潇跑了很久直到反复确认古松老道并没有追上来才松了口气,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大难不死的感触,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两个目前并没有脱离危险。 “沿着一条路走吧,反正也不认识路。”蒋子潇一边走一边在前面走,他觉得自己是男人,那就应该打头阵。云玦也不言语跟在后面。 两个人走了快一天,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也没有寻到出口之类。而且他们现在很饿,万丈悬崖之下是郁郁葱葱的参天森林,许多不知名的树上结着各种不认识的诱人果子。可是因为不认识便不敢随便吃了,森林中的果子大多是有毒的。 在肚子又一次叫之后,云玦停下来,她拍了拍肚皮,自言自语道:“宁肯毒死不饿死。委屈了什么不能不委屈自己的肚子!” 走在前面的蒋子潇听云玦这般一说愣了愣,印象中的云玦谨慎小心很少笑,与刚刚说那般话语的人不大一样。待他回头便看见云玦动作矫捷的窜上了树。还没等蒋子潇缓过神来,云玦已经“喀嚓、喀嚓”开吃了。 云玦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上,她冲着下面的蒋子潇说:“等着啊,过会儿我没死你再吃。” 蒋子潇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他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姑娘试毒?不爽!不爽!蒋子潇三下两下也爬上了树,坐到了云玦身旁,他摘了个红红的果子大口咬了起来。还真是饿了。 “不怕有毒?”云玦侧着头看他,她的嘴里塞着果肉,一边的腮鼓起来显得分外可爱。蒋子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丫头掉了一次悬崖性格大变?虽说这段日子两个人基本没有说过话,可是云玦给他的感觉绝对不是“可爱”这个词可以形容的啊! “反正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蒋子潇移开了视线,低头啃果子。 蒋子潇忽然又问道:“看你爬树技术不错,经常偷果子?” 云玦嘴角逐渐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比较喜欢坐在树上往下扔果子。”云玦的意思是喜欢弟弟妹妹站在下面眼巴巴等着她扔果子的成就感,不过此时说的笼统让蒋子潇一时摸不着头脑。 “如果逃过这一劫,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兴许是想起了家中的一双弟妹,云玦难得的心情好,便随口问道。 “我?”蒋子潇愣了一下然后说:“嗯,建个果园,天天坐在树上摘果子吃。” 这下轮到云玦愣住了,两个人难得轻松地笑起来。 “那么你呢?”蒋子潇转而将问题抛给云玦。 “修真。”云玦基本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她没有隐瞒是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听了云玦的回答蒋子潇有些诧异,不过也并未多问。 两个人继续吃果子,间或瞎聊几句。 他们两个都知道现在的安全只是短暂的,古松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过来。明知道会被追上还要逃一次大概就是两个人骨子里的那一份不愿放弃的劲儿。 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从一棵树吃到另一棵树,直到肚子实在装不下,古松老道也没有追过来。于是他们吃饱之后继续寻找出口,只要有一线生机,总是要试一试。却不想,古松老道没有来抓他们,他们两个却自己撞上了。 走出一片丛林,几间茅草屋出现在视线里。 云玦和蒋容的心砰砰直跳。获救的想法像一束弱小的火苗在他们的心底窜来窜去。若这里有人居住,就说明有出口!两个人朝着茅草屋飞奔而去,在快要到了的时候,云玦突然停下脚步,蒋子潇紧跟着停下。两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两个人放轻了脚步逐渐向茅草屋靠近,离得近了才发现这是几间十分破旧的茅草屋,想来年岁很久,但是却透露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云玦却一时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云玦和蒋子潇走进院子里,两个人站在院中静静听了一会儿,十分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于是他们两个继续往前走。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屋中的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云玦突然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没有灰尘!这里一点灰尘都没有!也就是说还有人居住在这里! 云玦想到了,蒋子潇也想到了。两个人交换了下意见,立刻转身就走。却不料,他们两个刚刚转身就看见古松老道站在门口。 云玦的脸色有点古怪,他们两个不会误打误撞直接闯到古松老道的老窝了吧?那他们两个的运气也太差劲了吧! 别说,他们两个的运气的确是差劲得很。 “两个凡间的小娃子,跑了一大圈又跑回来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玦听着古松老道的笑声总觉得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对于她和蒋子潇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古松老道走进屋子里,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开始喝。这个时候云玦和蒋子潇两个就一直站在一旁,此时再跑那就是真蠢了。 “过来。”古松老道自己喝完了水,要开始处理这两个不太听话的凡间小娃子了。 云玦和蒋子潇两个略有犹豫,不过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还是都走了过去。古松老道忽然出手将掌中的力量灌入两个人的体内。 一时间,云玦只觉得自己的内脏被炸裂了,有什么不属于她身体内的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乱窜! “啊!啊……”痛,真的好痛好痛。纵使前世临死前遭到惨绝仁怀的虐待也没有此时这般痛。云玦跪在地上,冷汗大滴大滴滚落。 “老妖怪!你对我们做了什么!”那边云玦忍受不住这般疼痛,这边蒋子潇也是痛苦难忍! 古松老道的手临空一抓,就像是操纵者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身体内的外来力量,那外来的力量如凶狼暴虎一般在他们体内横冲直撞,撞击、撕咬着他们的内脏、骨血。 痛到几近昏厥。 云玦咬紧下唇,丝丝鲜血从嘴角渗出来。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昏过去。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现在昏厥过去,一定要做些让她十分后悔的事。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古松老道是不会让他们两个昏厥的,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昏了过去,那么他们两个也就没用了,古松老道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趴在地上,痛不欲生。 古松老道慢慢站起来,“来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可就看你们两个的了……”他低下头看着抱头呼痛的两个凡人。 修者都是瞧不起凡人的,又怎么会让凡人来帮忙?古松老道应该是属于比较特殊的修者,因为在几百年之前他也是凡人。 来了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来的子树道人和他的那一双玉树临风的徒弟。子树道人只不过是一剑就将茅草屋斩成灰烬。 灰烬落地,古松老道站在中央,云玦和蒋子潇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那两个凡人?”子树道人的小徒弟不由诧异出声道。 他师兄道比他淡定多了,“一定是这妖道对他们两个做了什么!这两个人的气质和先前大不相同。” 云玦和蒋子潇朝着子树道人的一对徒弟冲了上去,是的,云玦和蒋子潇这对凡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和修者打架!不过,此时此刻的云玦和蒋子潇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到十分惊悚。 他们两个人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受他们两个的控制了。此时他们的就像木偶一般受到体内那股外来的力量操控,或者说受到古松老道的操控。 看着强大的力量从自己的手中挥出,云玦惊悚了。这般感觉真是太奇妙了。而那一对年轻的小修者也感觉十分古怪和别扭,和其他人打架、切磋,他们经历过不少,可是和凡人交手?他们心里有些接受不能,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凡人是弱者,伤害凡人的行为是令人不齿的。 于是怀着这般想法的两个小修者倒有些畏手畏脚起来,尤其是当他们和云玦、蒋子潇过招时看着对方澄澈的眼睛知道他们两个是□□纵了,就更不敢下手了。于是,竟落了下风。 而另一边古松老道和子树道人两个人的交手也是不分上下。原本两个人的实力就是差不多,昨晚是由于古松老道正在修炼中被打扰于是等同于身负重伤。而经过一天的疗伤,古松老道的伤势竟是以一种十分罕见的速度痊愈了,不仅如此,他的实力竟又上了一层。这让子书老道十分诧异。 “哈哈!子树小儿!你也不过如此!”对招不久,古松老道又犯了话多,狂傲的毛病。而子树道人也不答话,全力招架,攻击、防守。 两个人又一次全力一击之后,纷纷向后退去,待两个人停下都是不停的大口喘息,刚刚的一击实在是消耗了他们两个太多的元力。 这注定是一场消耗战。 “轰——”随着一声巨响,一顶金钟自天边砸了过来,其金钟周身所蕴含的恐惧元力,让古松老道都不由心悸。 没想到子树道人还有帮手!古松老道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急中生智,见云玦正站在离他并不远的地方。于是他心念一动,操控着云玦的那股力量立刻将云玦吸了过来。 古松老道抓着云玦,将她朝着金钟扔去替自己挡这一击,而他自己则是全力向后退去。 “师兄,小心那个凡人!”子树道人立刻喊道。而那顶金钟的主人早已发现了云玦身体的异常,他立刻将金钟调转方向朝着古松老道追去。 可那金钟所蕴含的力量实在是惊人,那股力量虽然没有真正攻击到云玦的身上,但是只不过是金钟周围的那炙热的光芒射在云玦身上,便已经让云玦痛不欲生。 痛到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云玦仰天叹息:这重生一次的人生怎么过得比上辈子还苦逼呢…… 云玦终于失去意识,如毫无生气的纸片儿一般从半空慢慢跌落。 “啊!”古松老道不甘的声音逐渐隐在金钟之内,子树道人的师兄看来是个靠谱的修者,其实力比他师弟强了不少。人还没走近呢,只是随便扔了顶大钟就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古松老道吸进去了。 “云玦!”由于古松老道的被擒,操控着云玦和蒋子潇的力量自然消失。恢复了自由的蒋子潇朝着云玦冲了过来,忙将她接住。 他叫了云玦几声,云玦都是不应。他又去探云玦的鼻息,她的呼吸十分微弱,似乎命悬一线。 蒋子潇回头瞪着那个才走过来的子树道人的师兄,道:“磨蹭什么!还不救人!”  ☆、飞剑之船 皮肉烧焦的味道十分刺鼻,云玦将双手递在眼前,她亲眼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皮肉烧化,一块块掉下去。 火,整个世界都是炙热的火焰。 云玦猛地坐起,原来只是一场梦。她将脸埋在双掌,喃喃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重生之后她总是做噩梦,梦见滔天的大火。有的时候梦到的就是上一世身死时烈火焚身的场景,也有的时候梦见的并非当日之火。总之各种火被她梦个遍,导致云玦对火十分逃避和厌恶。 “真的醒了!广乙和广丙果真没有骗我!”蒋子潇推开门就看见云玦坐在床上,脸上就挂着笑容。 云玦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蒋子潇愣了愣才一点点反应过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她慢慢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朝着蒋子潇问道:“这是哪里?广乙?广丙?” 蒋子潇的表情有点别扭,“这里是天上……” 云玦抬眸看了蒋子潇一眼,简直不知他在胡言什么。不过等云玦下了床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僵了。 谁能告诉她这满眼的云雾是怎么回事?她刚刚所在的大概算是船舱,走出屋子便看见子树老道和他师兄坐在船头,子树老道的两个徒弟站在一旁,风将四个人的素白锦袍吹起,宽大的衣袖鼓起向后扬着,锦带漂浮,俨然一副仙人场景。而当云玦发觉这艘“船”是靠着一把银色长剑行于空中时,她简直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说知道这几人是仙人,可是知道归知道,眼前见着这般异景,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蒋子潇挠了挠头,“淡定,淡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现实……” 听得两个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船头的四人都转过头来。云玦明显可以感受到当子树道人的师兄看过来的时候,身旁的蒋子潇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甚至是向后退了小小的一步。 “哈哈!”广丙笑道:“现在怎么变胆小了,好似当时吼我师伯的不是你一般?” 闻言,蒋子潇就更尴尬了,他略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走向前去,恭敬道:“当日是蒋子潇失礼,还请子钟仙人原谅。” 子钟道人瞥了他一眼,一扬下巴斜眼看天。可是云玦还是捕捉到了他挑眉的那神情,有点……嗯,不好说。 想来他就是当日人未到,金钟先砸来的仙人了。听得子树道人喊他师兄,不过在云玦看来他的年纪要比子树道人小许多,子树道人看上去和云玦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而他师兄子钟道人却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都非凡人,说不定有着什么驻颜之术,云玦就释然了。 子树道人是知道自己师兄这脾气的,现如今是在两个凡人面前硬撑着,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一想到自己师兄这脾气,子树道人嘴角抽了抽,可别给凡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云玦走上前去,朝着几位仙人作了一揖,“云玦感谢几位仙人出手相救与救治之恩。”云玦很清楚她和蒋子潇的命都是他们出手救下,而且自己原本一身伤也都痊愈了,一定是他们所助。 “咳,”子树道人清了清嗓子,“举手之劳罢了,你们……” “和你们一起被抓的少年们不是都死了吗?你俩是怎么逃出去的?”子钟道人毫无仙者风范的打断自家师兄的话。 子树道人也不生气,反正早习惯了。 云玦只好将当初被抓之后所经历的事情讲述了一番,不过其中一些内容实在是不好多讲,只得简述。 子钟道人听了经过,挑了挑眉,“呸!那个淫道,简直是宗门耻辱。” “咳咳!”子树道人轻咳了一声,又淡淡瞟了一眼自家这不靠谱的师兄,子钟道人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说话了,专心看云景。 云玦一愣,“宗门”?她抓住了子钟道人口误的字眼,难道说那个古松老道和面前这几位修者都是一个宗派的?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宗派的? “你们两个也算有胆识的,如今身体也已调理好。你们家在何处,我们送你们一程。”子树道人转了话题。 “我……没有家人,几位仙人在哪里停歇的时候,将我送下去就好。”蒋子潇先于云玦开口。 云玦侧首,看着含笑的蒋子潇,只觉得他此时的笑太过熟悉。有些隐隐相似的情绪让云玦垂了眸,大概世间之人都有些自己的苦楚。 “那么你呢?”子树道人又问云玦。 云玦略一犹豫,试探着问:“不知几位仙者是否需要侍者?或者……方便带我去西泽域吗?” 云玦这般说,几个人都看向她,就连一旁百无聊赖看云雾景象的子钟道人也转眸瞧她,撇嘴问道:“你想修真?” 这时间想修真的凡人实在太多,真正走上修真途的凡人又实在太少,而最后小有所成的凡人更是微乎其微。 云玦面色平静地道:“若不方便将我和蒋子潇随便送下去便好。” “如果我拒绝呢?”子钟道人紧接着问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个凡间的小姑娘接下来的话会挺有意思。 果不其然,云玦爽然一笑,“自是走去西泽。” 云卷云舒,清风徐扬,带起少女如墨的长发,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大概不似一个普通凡人少女此时该有的表情。 一旁的蒋子潇侧首,竟是有了云玦也是仙人的错觉。 子树道人刚想开口,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皱了皱眉,而后和子钟道人对视一眼。紧接着就连云玦和蒋子潇都觉察到了这飞在空中的船晃动了一下。 “广乙,广丙,护着他们两个。”子树道人吩咐。 “是!” “是!” 两个小修者得了自己师傅的命令,不做任何犹豫立刻走到云玦和蒋子潇身边,这是打算一人护着一个了。 子树道人口中念了几道咒,云玦只觉得耳边的风大了许多,她知道这是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加速了。 等到船身下一次更严重的距离晃动时,云玦竟是生出几分好奇来,她向一侧移了几步靠近船边,想要向外看去。广乙一把拉住她,警告道:“危险。” 看着广乙一脸严肃的神态,云玦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严重,便不敢再多生事,只安静立在广乙身边。 船身的摇晃更剧烈了,一旁的子钟道人也不得不来帮助子树道人。子钟道人跺了跺脚,一股肉眼可见的蓝波顺着他的脚掌蔓延开来,下一瞬,整个船身就稳当了许多。 “广乙,广丙,带他们两个进船舱!” 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云玦和蒋子潇两个跟随着广乙和广丙进入船舱。广乙和广丙两个人都肃着一张脸,从他们的表情中,云玦也看不出他们是认为事情很严重还是对他们的师父、师伯很有信心。或许二者皆而有之? 船很平稳地行驶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而云玦和蒋子潇虽然在船舱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子钟道人和子树道人正在与外力抗衡,而广乙和广丙都是一言不发,间或向外看两眼。云玦和蒋容都有好奇心,都想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话到嘴边,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了。 船舱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这一次并非先前的晃动一下,而是不停左右摇摆,在距离摇摆几次之后竟是猛地向一侧倾斜,大有翻船的架势。 见势,广乙和广丙急忙抓了云玦和蒋容的手,护住他们。 不过是呼吸间的事儿,整个船舱已经翻了个跟头大头朝下,而云玦和蒋子潇二人却因为广乙和广丙的维护而并没有事。 广乙和广丙都凝出一层银色的光圈将四人护在其中,使得四人立于光圈之中并不受船舱的影响。 “轰——” 只听一声巨响,整个船舱在一瞬间粉碎。再次看见外面的云雾,任是云玦胆子大,都难免有些紧张。 船身虽毁,飞剑仍在。于是几个人都是立于飞剑之上。云玦不由自主低下头去瞧,在自己脚下是广乙和广丙凝聚形成的防御光圈,而在这透明的光圈之下是一柄银光闪耀的长剑,其芒如曜日。 “你瞧!”蒋子潇的声音有些紧张。 云玦顺着蒋容的声音望去,只见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如今的模样都有些狼狈,大不符合他们原本的仙人形象。广袖仙袍被狂风吹起,他们的长发凌乱的飘在半空。而在子树道人的嘴角,云玦甚至看见了鲜血!难道是遇到了连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都对付不了的强敌? 云玦后知后觉地去看面前的光圈防御,果不其然原本光滑平整的光圈在颤动着,她觉得面前这一处的光圈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浅一些。她不由眯着眼睛更仔细去看,下一瞬,防御光圈忽然裂开,狂暴的大风灌了进来,将云玦的长发猛地向后吹起。 “不好!防御!”广乙惊呼一声,立刻与广丙二人联手加强防御。 云玦这才明白他们四个躲在防御光圈之内十分安稳,而外面究竟的情况是多么凶险。 然而,这一次他们似乎真的遇到了强敌。广乙和广丙联手所创的防御光圈最终还是在接二连三的炸裂声中四分五裂。 飞剑剧烈颤动,在防御光圈炸裂的那一刻,云玦重心不稳,直接从飞剑跌落下去。急速高空的坠落中,云玦看见蒋容,甚至是广乙和广丙也都从飞剑上跌落下来。飞剑一端的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像两个小黑点。 云玦似乎还看到了远处另一柄飞剑,以及其上的红色身影。 不过,云玦没有多少心思去考虑其他,她现在脑海中已经在幻想摔成肉饼的情景。  ☆、头皮发麻 就在云玦以为自己将要摔成肉饼的时候,她看见了大波袭来的黑色。黑色的云雾?由于本就是在高空之中呆了许久,白云见多了,只下意识的以为下方黑色的锦缎是暴雨前夕的阴云,可是当真正离得近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等云玦真的看清了下方黑压压的一大片是成群的蝙蝠时,冷汗就下来了。 合着她没等摔死就要先被这群蝙蝠生吃了? 说成群的蝙蝠还是不够贴切,简直就是数以亿万的蝙蝠压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坚实的云墙。此时此刻,云玦已经没有空去思考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蝙蝠了,当然她也没空去思考如何自救。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身不由己往下跌去的云玦真的不知道除了等死她还能做些什么。 真是……不甘心啊! 当蝙蝠那毛茸茸的身子,尖利的牙齿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云玦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重生一遭,到最后会得了这么一个被一群鸟生生活吃了的结局。 “啊……” 疼痛,针扎一般的疼痛从左脚脚踝处传来,原来已经有蝙蝠咬上了云玦的脚踝,云玦偏过头去,只见无数蝙蝠顺着她的脚踝爬上了她的腿,密密麻麻。 云玦有点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整条大腿上的疼痛越来越重,她不需要去看,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无数蝙蝠啃噬她骨肉的情景。紧接着,疼痛又从她的背部传来。 当她费力打走一只飞到她胸前的蝙蝠时,另一个蝙蝠啄上了她的脸颊。云玦顾不得其他只好奋力赶走悬在她面前的几只蝙蝠,而后双手遮脸。 血腥味儿无疑更刺激了蝙蝠这种嗜血的动物。 痛的快要昏厥过去的云玦突然觉得身上一松,整个人竟然是向上空飘去。她急忙松开挡脸的手去看,只见广乙、广丙和蒋容站在远处一柄飞剑之上。一个透明的防御光圈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无数先前被广乙驱赶的蝙蝠又冲了上来,撞击着防御光圈。 被防御光圈包裹着的云玦胸口起伏大口喘着气,透过半透明的光圈,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无数蝙蝠丑陋恐怖的模样。 而且,云玦可以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光圈越来越小,她不得不将身子缩了又缩。 远处广丙护着蒋子潇站在一柄飞剑之上,而广乙驾着另一柄飞剑朝着云玦飞来。 云玦抱着自己的双膝成一个球形,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黑色的蝙蝠冲上来将整个光圈包裹,紧接着她的视线一片黑暗,她知道密密麻麻的蝙蝠已经将整个光圈彻底裹了起来。她在心底期盼广乙的救援快点来到,可是大约是性格使然,这份期盼并不浓郁。 “滚!” 当蝙蝠啄破光圈涌了上来的时候,云玦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厉喊,紧接着是大片的光明。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只见无数狰狞的蝙蝠不断向后退去,或者说死蝙蝠。是的,入眼皆是碎裂的蝙蝠,血肉模糊,甚至喷溅在云玦的脸上。 广乙适时而到,抓住云玦的手腕将她带到飞剑之上。 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已经追了过来。 “你玩够了没有!当真想伤了凡人?”狼狈不堪的子树道人冲着一柄飞剑之上的红衣女子吹胡子瞪眼。 云玦好奇去看,那柄飞剑之上立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抱着胳膊,神情傲慢。 “切!她不是没死嘛!”这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将这两个麻烦的凡人送下去,咱们再战如何!” 脸颊上被蝙蝠啄上的地方隐隐发疼,云玦努力克制心里的那股不忿。原来她的生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比试过招的一个小插曲。自己于他们这些修者何异于蝼蚁? “红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子钟道人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你知不知道你烦了我八十年了!整整八十年哪!天下男人何其多,你要实在嫁不出去我帮你介绍几个?嗯?你要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子钟上天入地给你抓一个出来!” “你!”红衣指着子钟道人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明明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一句所有小女子撒娇时常说的那一句——“你就是个大骗子!” 红衣愤怒地转身,愤愤然驾着飞剑没有行使多远又折返回来,猛地将一团烈火掷向子钟道人。子钟道人侧身躲过之后再看着红衣的目光不是一般的无语。 红衣“哼”了一声驾着飞剑扬长而去,红色的身影不要更潇洒。她那一道攻击十分无力,并非想要伤人,更多的乃是泄气的成分在。 之后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带着云玦和蒋子潇就势落了地,几个人都需要一些疗伤和休息。 “师兄啊师兄,你这不是害师弟我嘛?”子树道人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他已经盘腿坐好开始调息体内的元力。红衣对子钟道人有情,下手的时候对着子钟道人还有那么几分不舍得,所以厉害的招式全轰到子树道人的身上了,这就苦了可怜的子树道人。 子钟道人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他走过去检查几个人的伤势。他虽然一点伤都没有,可其他几人倒是全都挂了彩。广乙、广丙和蒋子潇都有被蝙蝠啄伤,不过伤势都很轻。广乙和广丙各自做好调息也就无碍了。子钟道人给蒋子潇渡了一道温和的元力,又扔给他一小瓶仙药,让他自己涂在被啄伤的地方上。 而后子钟道人看着一身伤的云玦皱了皱眉,这姑娘也的确是忒惨了点。而且这次又是因为他而遭了秧,子钟道人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云玦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可是她知道后背上的伤势并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她的腿。她的左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云玦费力搬起左腿搭在也同样是伤的右腿上,她将左腿上已经碎成破布一般的裤腿撕开,就算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当她看见自己的整条左腿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咳咳……”子钟道人清了清嗓子,他在云玦面前蹲下,看着她的伤腿嘴角抽了抽。他古怪的瞥了一眼云玦,自言自语道:“一个凡间界的小姑娘居然不哭不闹……啧啧,真是稀奇。” 云玦真想抡起右手边的大石头直接砸在子钟道人的脑门上,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云玦面色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子钟道人更不会想到面前这小姑娘现在脑里居然会是这种想法。 云玦是凡人,体质自然与修者不同,所以子钟道人在给她治疗的时候分外注意把握力度,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治死了。 莹白色的光辉罩在伤腿上,一股股暖流顺着伤腿流进体内。云玦的腿从麻木没有知觉到剧痛难忍再到后来一点点疼痛缓解。子钟道人足足给云玦疗伤了两个时辰,云玦身上的伤才好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能站起来走路。不过这也正是因为有修者的帮助,若是单凭凡间的医术和药物,云玦大概是活不下的。 夕阳落山时,依靠在大树上的子钟道人看着拄着树枝一步步练习走路的云玦,终于开了口:“你若真想修真,我们就带你去过碧渊江入西泽。” 正在练习走路的云玦闻言,大喜。她转过头望着子钟道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一双眼,难得充斥着真实。 “我堂堂修者岂会骗你一个凡人?”子钟道人耸了耸肩又道:“下个月我们宗派也要招新弟子,你若想试试也是可以。” 子钟道人的话,让他师弟子树道人都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子树道人又看了眼云玦,这个凡间小姑娘的勇敢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子树道人抚了抚胡须,他这师兄性子略怪,从不喜人多热闹,这么多年从未收徒,难道是想收这个小姑娘为徒?或者是收她为侍者?毕竟这次宗门的招弟子也是希望子钟道人肯收几个徒儿。 一旁的蒋子潇摸了摸鼻子,“可不可以……也带我去?” 他有些讪讪。 又过了两日,云玦身上的伤在子钟道人的治疗下已经痊愈了。于是一行人便要启程了,之后的路程倒是太平了许多,一行人御剑而飞,一路向西,不过十日的功夫便到了碧渊江。 修者所居的西泽域与凡人所在的南沼域有一江相隔,此江名碧渊江。碧渊江广袤无边,暗流涌动,成为西泽域和南沼域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两域阻隔开来。 此时此刻,云玦立于碧渊江之前,望着这碧波浩渺的碧渊江,整个心境也跟着澎湃了起来。  ☆、碧渊江上 “这碧渊江可不是一般凡人都可过的,还要过去吗?”广丙微微抬着下巴,那看向云玦和蒋子潇的目光虽不说轻蔑,却带着一股骄傲劲儿。 云玦也并不接话,这个时候大概沉默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蒋子潇凑到云玦身侧小声说:“这碧渊江可真是不好过啊……” 云玦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碧渊江,江天相连,看不清边际。此时此刻她脑中所想并非如何过去,而是她一想到过了这碧渊江就是她渴望的西泽域,她整颗心便觉得紧张了。 “哈哈”大概是子树道人觉得两个凡人少年的表现有趣,爽朗大笑了两声便对着师兄道了声:“请。” 然后云玦和蒋子潇二人便惊讶地看着子钟道人神态自若地踏上了碧渊江。是的,就那么悬空站在碧渊江之上。云玦仔细去瞅,见他的鞋子一点都没有湿。子树道人、广乙、广丙随后也接二连三踏上了碧渊江。 四人素白锦衣悬空立于江水之上,似乎整个天地之间唯有那么四人的身影。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心中的那份崇拜之情又添了几分。不过两人又有些犯愁,他们四人可以悬立于江上,踏江而行,那么他们两个凡人该如何是好? “来,踏上来。”广乙朝着云玦伸出手,另一边广丙也同样朝着蒋子潇伸出了手。 蒋子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云玦略一犹豫就将手递给了广乙,一咬牙往江水上踩去。她心里想着面前这几个修者大概就是想看着凡人出糗的窘样,并不会真的看着他们有危险。 当云玦将脚踏在江水之上时,脚踏实地的触觉让她一愣。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并没有湿。朦胧的云雾一点点淡去,一座银色的船出现在视线里。所以说她并不是直接踩在江上而是踏上了一艘船?视线越开越清晰,这是一艘并不恢弘却很别致的仙船,总之是与她在凡间界所见的船只并不一样。 另一边蒋子潇见云玦上去了,也一咬牙将手递给广丙,紧接着也是同云玦一般吃惊不少。 “哈哈哈,怎么样,这碧渊江上的障眼法可还有趣?”子树道人笑道。 云玦点了点头,惊讶地朝着江上看去,只见水天一色的碧渊江之上竟是行驶着无数的仙船。几个修者甚至是与他们的船擦肩而过。原本在碧渊江之前,哪怕江水已经打着脚面却什么都看不见,而一旦踏上这碧渊江,障眼法便失效了,一切景象竟是不同起来。云玦不禁叹了一声:“真是神奇!” 云玦又是偏着头念叨了句:“都说碧渊江是隔绝西泽域和南沼域的天然隔断,可如今来看只不过是阻着凡人去西泽,却不阻碍修真来凡界。”云玦一顿,撇了撇嘴,道:“不公平。” 广乙想都不想回了一句:“区区凡人怎可和修者相比?” 云玦垂了眸,不再接话。一双眼眸藏在垂下的发中,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仙船速度虽快,却也敌不过这碧渊江琉璃千顷,一行人在这艘仙船上驾驶了七日余才得以到达彼岸。 云玦下了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就是西泽域,她做梦都想到来的地方。原本以为要经历千难万阻才能到来的地方,竟这么快就来了。如此想来之前被古松老道抓去,又差点被蝙蝠生吃了的惨痛经历都那么不值一提。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似乎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师父!你们回来了!” 一柄飞剑于空中转了个弧度,朝着下方云玦一行人驶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仙剑蹦下,一脸喜色迎了过来。 “广己师弟!”广乙和广丙都迎了上去,凡间界走了一遭,的确有些想念这个小师弟。 子树道人问道:“广己,你为何在这里?” “回师傅,再过三日就是选拔新晋弟子的日子,掌门师伯命我来接参加选拔的小修者。”广己眯着眼睛朝着碧渊江望去,道:“他们到了。” 三人从另外一艘仙船跃下,为首一人是个修者,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少年从跃下仙船的动作来看也是修者。可是这就奇怪了,这仙船不正是从凡间界行驶而来的吗?难道这两个少年是身怀元力的凡人? “柳沉、柳洋,这两位正是悬剑宗的子钟道人和子树道人,这三位也是悬剑宗的内门弟子!还不快来拜见!”为首那名修者下了船见到子树道人与子钟道人都在,也是十分惊讶。 “柳沉见过子钟道人,子树道人及几位修者。” “柳洋见过子钟道人,子树道人及几位修者。” 子树道人点了点头,“我们只是正好路过,便一同前往吧。” 明明论实力,论辈分,都应该是子钟道人站出来说话,可是无奈子钟道人的怪脾气大家都习惯了,有事没事也都不愿意去招惹他。他也乐得别人把他当成透明人。 一行人便同行。 “你们两个也是来参加悬剑宗新弟子招选的吧?我们兄弟二人刚刚引了元力入体算是修者了,不知道你们已经修炼到什么程度了?”其中一人恭敬的走上前与云玦和蒋容搭话,他的问话全无恶意,因为云玦和蒋子潇是和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一起的,又知道他们两个是凡人,所以便猜测他们一定天资卓绝让两位宗派长老挑中了! 而云玦和蒋子潇在听见他的问话后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云玦知道有许多散修者会在凡间界挑选凡人作为侍者,然后形成一种即是主仆又是师徒的关系。而这些散修者最后也会带着凡人侍者回到西泽域让侍者去参加门派的选拔,如果入了宗门既可得到宗门的奖赏,又算对侍者的一种报酬。 所以在宗门选拔中,前往参加的大多数是生活在西泽域天生具有吞吐元力的修者少年,也有来自凡间界的凡人侍者。无论哪一种都对修真有着一定的接触,像云玦和蒋子潇这般完完全全是普通凡人的倒是实在少见。就连云玦自己都十分困惑她对修真之事一窍不通该如何考核? 柳沉见云玦和蒋子潇不理自己,只觉得是自己唐突了,讪讪后退了两步。 不过半日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悬剑宗。悬剑宗建于山上,整座山呈一柄倒挂着的长剑形状,于是悬剑宗开山创派之人便将这门派命名为“悬剑宗”。 子树道人命人安排了云玦、蒋子潇以及柳沉柳洋的住处之后,便同子钟道人一同前往宗主那里去了。此行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擒获古松老道,还有另外一些事情要禀告。 “哥,我觉得那两个人好张狂,你今天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不理人。”到了各自安排的房间,柳洋忍不住朝着自己的哥哥抱怨。 “嘘!”柳沉立刻朝着自己的弟弟做手势,“隔墙有耳,小心被听了去。” 见柳洋缩了缩肩膀,并不再说什么的样子,柳沉才继续说道:“这里可是西泽域,随便叫出来一个人都是修者!都是仙人!咱们在这里一定要十分谨慎小心,若惹了祸事可真生是好?你忘了咱们低三下四甘愿做侍者服侍别人是为了什么?” 听得柳沉这一番话,柳洋脸上原本的那一丝不愤都消失了,他正了色道:“我明白了,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柳沉这才松了口气,他这弟弟哪里都好,在踏入修真这一门之后所表现的也比他优秀,唯有大大咧咧的性子时常让他这个当哥哥替他担心,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要知道这里可是西泽域,并不是他们胡作非为的家乡。 另一边,云玦刚刚打算休息,蒋子潇就过来了。 “我有点担心……”蒋子潇皱着眉,“也不知道是怎么选拔,不过我和你都是彻彻底底的凡人,真的能挑中?如果挑不中怎么办,我们将来要去哪儿?这里可是西泽域啊!是修者仙人居住的地方啊!” 云玦很耐心地听蒋子潇说完,不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蒋子潇一愣,他已经被三日后的选拔愁死了,不料云玦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云玦眉眼含笑,“我可记得你当初说想要种一个果园的。” 蒋子潇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笑开,道:“你一个小姑娘都可以立志踏上修真途,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不敢?” 云玦垂了眸,“我不知道三日后的选拔会是怎样的结果,就算挑不中,就算身死在西泽域,我也不后悔来这一遭。我……” 云玦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尖传来的刺痛让她的呼吸都是一窒。 “你怎么了?”蒋子潇问。 云玦努力压制这份疼痛,尽量维持平和的声音说“没事”,又是和蒋子潇寒暄了几句,便将他送出去了。 等蒋子潇一走,云玦已经痛得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云玦看着乌黑的十指,她的心也跟着暗了下去。  ☆、初次选拔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折磨着云玦。她跪在门边,后背抵在门上,因为疼痛大颗汗珠滚落下来,弄湿了她的衣服,长发粘在脸上,她的一张脸此时堪比白纸。 一滴汗水从额角淌下来,淌进她的眼睛里,云玦费力伸出手擦了擦。她晃了晃头,眼前的事物都有了重影,看不大真切。 锋利的黑甲要往外钻,撕裂指尖的皮肉。云玦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咬了咬牙狠心刺进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两下,三下…… 她必须要保证清醒。 “这才刚刚开始啊……”前一世已经经历了一遍这番痛楚的云玦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熟悉的痛楚再次来袭时,她才知道她高看了自己。 算算日子,再过半月余,她的十指就会生长出锋利的黑甲。再过两个月她的双腿将变得没有知觉,四个月后她的双腿会直接变成三尾。与此同时,她的后背会开始溃烂,而当小半年之后她额间将会生出第三只眼来。 一想到那古怪的三尾和妖眼,云玦打了个寒颤。但愿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制这种变异,她曾经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修者利用元力维和身体,修者的身体比凡人强壮健康,更是不会像凡人那般生病。于是,云玦有了修真的念头,想着以元力抗衡她身体的变异。而且在云玦心里深处一直隐隐有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并非普通的凡人。她只是养父在路边捡回来的孩子,没有父母家人,十六岁的时候身体又发生可怕的变异。这一切似乎都证明了她并非一个普通的凡人。 十指处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云玦慢慢站起来,朝着床榻走去。她知晓今日的疼痛算是挨过去了,而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将是每隔三日的发作。 对于三日后悬剑宗的弟子选拔,云玦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目前的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不过她已经来到了西泽域,她相信她还会有其他的机会。 三日后,云玦和蒋子潇两个人跟着悬剑宗小弟子去往今日选拔之地。云玦也是在这一日才见到了悬剑宗的宗主,子峰道人。 “子钟,今年收几个弟子吧。”子峰道人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对身旁的师弟说。 子树道人也劝,“不说宗主如今上百的徒儿,就连我都有三十多名徒弟,你也该收几个徒弟了。” 子钟道人随意点了点头,敷衍着同意。每年都是逼着他找徒弟,怎么就没人理解他啊!徒弟?那是多么麻烦的一种生物啊! “有这么多人来竞争吗……”柳洋声音有点低,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悬剑宗的名头他们兄弟二人跟在那个散修者身边的时候便听了许多,自是知道悬剑宗虽不是在巅峰一般存在的七宗之列,可是也算个规模不小的宗派。不过这阵势依旧还是唬住了他。 柳沉点了点头,“想来七宗的新弟子招选定是要有着更大的阵势了。” 作为同一日来到悬剑宗的人,云玦、蒋子潇和刘氏兄弟二人便被安排在比较近的地方居住,此时也是被一同带了来。 听到这儿,蒋子潇忍不住问了句:“什么是七宗?” “你不知道七宗?”柳沉十分诧异脱口而出,说出以后惊觉不妥,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惊讶,道:“七宗是整个西泽域顶尖的七个宗派,代表着整个西泽域最巅峰的实力。”柳沉顿了顿,又道:“也是所有修者梦寐以求的地方。” 这边蒋子潇因为自己的无知略觉不好意思,而另一边云玦却将柳沉的话深深记了下来。 “……通宗之路开启之后,尔等便可进入。能在日落前到达出口,既为通过初选者。” 随着轰隆的破山声,一山为二。狭窄的索道映入眼帘,两边是陡峭的悬崖,下方是万丈深渊,前方一片云雾缭绕,目之所及只不过是一根根婴儿手臂粗的铁索伸向不知有多远的彼岸。当即就有勇敢的小修者一马当先,一个飞跃跃上了铁索。双手轮换着向前而行。 另一名小修者也不甘落后飞上了另外一条铁索。 “看本小爷的!”陆陆续续的修者握着铁索向前而行的时候,这一名小少年更是厉害!他脚下用力,一个飞跃就踩了铁索之上。“噌噌噌”往前走。他双手背在身后,行于飘摇不定的铁索之上竟如行于平地之上一般。 这番姿态引得无数人叫好。 今日虽说是悬剑宗招收新弟子,但来的并非都是应征者,还有太多的家属陪同着,作为家人,他们也想要给自己的儿子、女儿打打气,看着他们成功。 “哥,我们也去吧!”柳洋双眼中浮现出一股跃跃欲试。 “嗯。”柳沉点了点头,“依这锁链的摇摆程度,我看其并不会短了,你们不要心急,要保存体力,切不可行之一半没了力气。” 柳洋赶忙应下,两兄弟这才朝着铁索走去。他们两个不同于先前那些天生的修者,所以他们两个也不玩什么花哨,但求稳扎稳打,都是双手紧紧握着铁索,一下一下往前挪着。 “我们怎么过去?”蒋子潇这可真的是犯难了。 云玦垂着眸想了想,听得蒋子潇问话这才抬起头来,她眯着眼睛望着不见尽头的彼岸,用行动告诉了蒋子潇她打算怎么办。 深渊之上的铁索上不时有着少年卖弄着自己的武艺,一方面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普遍有着自尊心强的特性,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想好好展示一番,毕竟悬剑宗的宗主和两位长老都在看着呢!这只不过是初选,最终能否留下以及留下之后会归为谁的徒儿那可都不好说,他们当然得趁机展示一番。他们在这边卖力,子峰道人与子树道人便果真在讨论着谁谁谁根骨奇佳,谁谁谁好高骛远…… 可是很快,围观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另外一个少女吸引去了。 铁索嵌于悬崖之上,自有一端垂在山壁上,而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少女拉着垂下来的铁索往上爬。她将垂下来的铁索饶在腰身一圈,又是缠在右臂上两圈,然后才靠着这铁索一点点往悬崖上爬去。 “她往那上面爬做什么?” 人们产生了疑问。 “她……跳不上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这个来参加悬剑宗新弟子招选的少女尚不是修者,连最简单的纵身一跃都不会? 她……这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大概是上辈子爬树爬得比较顺溜,云玦借助这铁索的力量还是爬了上去。她看着面前通向远处的铁索不由有些心悸。 适时一阵风刮过,铁索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儿铁索都跟着不停摇晃。 云玦偏了下头,甩开被风吹到脸上的乱发,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断前行的人,狠狠吸了口气。 所有人都在前行,你凭什么停滞不前? 她不再犹豫,动作干净利落的解开缠绕在她腰上和右臂上的铁索,而后两只手紧紧攥着通向彼岸的铁索。然后重心移在两只手上,身子从悬崖上荡开。当她整个身体全部重量交由一双手来支撑的时候,云玦感觉自己的身体快不是自己的了,遥不见头的铁链在风中不停摇摆晃动,云玦小小的身子也跟着飘摇不定。 眼睛里全是天的蓝色,耳朵里全是铁链在风中发出的“呜呜”鸣叫。风似乎又变大了,将她束起的头发吹得散开了,凌乱的发披散下来,遮了她的脸,随着她的身体一起摇晃。云玦定了定心,闭了眼,也尽量不让那些声音进到自己的耳朵里。现在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撑过去。 在无数少年当成展示台表演自己实力的地方,却有一个少女在拼尽全力,以命相搏。 一直站在原处目睹了全过程的蒋子潇呆愣了好久,最终苦涩得摇了摇头,看着风中越来越远的身影,他不得不得嘲笑自己的无能。蒋子潇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也是学着云玦的样子借住垂在山壁的铁索爬到通向彼岸的铁索,然后再一点点艰难地向前移去。 看到这里,子峰道人收回了视线,“这两个人就是你们从凡人界带回的那两个?” “正是他二人。”子树道人回道,他突然转过弯来,又接了一句:“好像师兄对他们两个十分感兴趣,不如?” 子钟道人一摆手,子树道人就住了口。他这师兄啊,就是不喜欢收徒弟,就是不知道这次他又要以什么借口来洗白。 不过这一次子树道人猜错了,因为子钟道人的脸色不太对劲。而紧接着他也感受到异象。 “哗啦——呼啦——” 无数通向彼岸的铁索突然之间自中间断裂开来,无数少年直接从铁索上丢落下去。下面,可是万丈的深渊。  ☆、金钟之威 云玦费力攥着铁索,就在她力气快要用尽的时候,那维系着她生命的铁索突然从中断裂开来。她如其他少年一般从半空跌落下去。 有几个身手了得且刚刚开始爬锁链的人反应比较快,立刻临空一个转身,“噌噌噌”借着悬崖壁的力,硬是冲了上去。而大多数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可笑的是之前还在卖弄自己技艺的少年们此时都是一脸惊恐,有几个少年还知道掷出飞剑,踏于其上。不过大多数都是刚刚踏入修真的小少年们,御剑能力尚且不够精湛,如此高的深渊也难免坠落的结果。 忽然间,只见一片蓝色的光芒从天边罩了下来,纷纷坠落的少年们只觉得自己坠落的速度在降低。云玦的心稍微定了定,她偏着头望向悬崖之上,只见子峰道人、子钟道人和子树道人三人皆是临空而立,风将他们的素白长袍向后吹起,磅礴的元力自他们的双掌中冲出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在逐渐扩大、移动,逐渐将跌落悬崖的少年们一个个包裹起来。 子钟道人皱了皱眉,朝着一个方向厉声道:“今日乃我宗招选新弟子之日,何故来此捣乱?” “哼!”人未见,先听见傲气不得了的女音。红光一闪,造出如此大阵势的人这才从暗处飞掠出来,她仰着下巴,瞪着子钟道人,道:“我就是来捣乱的,怎么样?” “剑音宗宗主!”子峰道人的声音透着愤怒,他吼道:“捣乱?拿无数少年的性命来捣乱?他们有了意外,你于心何忍?” 红衣柳眉一竖,长剑一指,直指子峰道人,“老娘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干你何事?” 虽说身处险境,云玦还是被这个先前便有一面之缘的红衣所说的话噎了下,她真的是个仙人?为何说话与凡人中的泼妇差不太多……云玦总觉得自从她真的接触到了这些曾经一直认为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修者之后,对他们的印象一直在破灭…… 总是懒懒散散一脸笑意的子钟道人怒了,他一边和子峰道人和子树道人维持着防御圈,一边怒视着红衣,并且猛地将金钟一掷! 对于子钟道人来说,金钟就是他最凌厉的武器,只有在迎敌之时才会使出,但凡使出必是动了杀招。 渡着一层金辉的金钟一边发出“嗡嗡”的响声,一边朝着红衣冲去。金钟所经之处,空气都发出“吱吱”的声响,其所含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蹭蹭蹭!”红衣手执长剑不断向后退去,面对子钟道人的金钟她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她一边后退一边不可思议地瞪着子钟道人,“你居然用它来对付我?你不记得你是怎么得来它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我本来就是混蛋,所以还是请红衣宗主早日收手,放了在下!”子钟道人本是淡然的脸庞染着一层冰寒之气,他是真的怒了。 虽说女追男之事,被追的男人该是高兴的,这证明自己有魅力啊!可是子钟道人却头疼得很!这个女人追了他几十年了!不对,是缠了他几十年了!要说她对他痴心一片,可她没少干害他的事,要说她对他无情那更是不可能的。大概是因为总是被拒绝,而红衣性子又烈,于是逐渐演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子钟道人想不通,他也不愿意去多想!他只觉得麻烦!只想摆脱掉红衣这个□□烦! “你!”红衣也生气,她哪里不好?可是这个男人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这是为什么?也不是没有修者追求她,可是作为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还是一宗之主,她完全不能忍受子钟道人对她的忽视和拒绝! 红衣突然转了个方向,避开来势汹汹的金钟,而后猛地朝着下方已经停止坠落的少年们掷出七把飞剑。只见七把银光闪闪的飞剑一边发出“铮铮”的清脆声,一边划破天际飞奔而下。飞剑还没有到,已经被子峰道人、子钟道人及子树道人联手所造的防御圈护在其中的少年们就感觉到了那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不少少年的双眼之中浮现惊恐惧怕之意。 “咻——咻——咻——” 飞剑一柄柄直直刺下,接二连三刺破防御圈,甚至朝着防御圈之内的少年们射去。而这些已经停止坠落的少年们又开始再一次向下坠去。 “宗主,师弟,你们维持防御圈!”子钟道人道。 “小心。” “小心。” 子峰道人和子树道人同时道,都是从小一起修炼多年的师兄弟,有了一定的默契,对子钟道人要做的事情都已猜到。 “金钟无形!” “万象无迹!” “千影之力!” “乱心钟阵!” 子钟道人就如一柄剑一般冲了出去,符咒自他口中缓慢吟出,随着他的吟诵,金钟开始颤抖,发出的“嗡嗡”声就更加剧烈了。 红衣面对子钟道人如此攻势,一咬牙,吐出一口本命精血于长剑之上,霎时间一束耀眼的雷光在长剑之上翻腾。 “剑影无踪!”红衣厉声道,而后只见无数把泛着雷光的长剑从原本那柄长剑周围幻化而出,无数的雷光之剑逐渐移动,竟是慢慢摆出了一道剑阵! 冲天的剑意让人后背发凉。 子钟道人困于剑阵之中并不慌忙,无数金色的钟影在向他靠近,将他整个人身体周围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辉。雷光之剑的力量与金钟之力相抗衡着,虽然子钟道人与红衣二人皆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进行一场元力的对衡! 红衣如今是全力对付面前发怒了的子钟道人,所以不得不收起了对防御圈的攻击。于是由子峰道人和子树道人二人合力所造的防御圈越来越坚固,那些被包裹在内的少年们又一次缓缓向着上方飘去,这让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双剑合璧!”红衣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猛地向前掷出,只见无数飘在半空中的雷光之剑俩俩相互靠近,靠近之时发出的声音宛如天籁,一种凌厉的天籁之音。 “噌!”当每两把飞剑终于紧紧相贴时猛地发出刺眼的光芒,并且伴着刺耳的声音。当所有的飞剑双剑合璧之时,雷光之力更显凶猛。 “哼!”子钟道人眸光如海,他向前踏出一步,稳如泰山。只见他伸出双手于空中连连挥动,衣带飘浮,动作流利干净。 一道古朴的符文临空而画,无数拳头大小的金钟模样的符文不断向外溢出,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又似荒漠之沙,透着一股沉重之力。 “红衣,念你为女子,我对你一再忍让!今日便断了这几十年的纠葛!” “轰——” 炸裂之音震天撼地,以子钟道人为原点,一股磅礴的力量向外喷涌而出,周围悬崖峭壁霎时变为灰烬。 “啊!”红衣惊呼一声,已是一口鲜血喷出,她所摆出的剑阵霎时粉碎,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弱了下去,而她的身体也是被子钟道人的力量攻击得连连后退,到最后甚至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飘落。 到了此时此刻,红衣才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败了。她也是才知道原来那个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这些年都没把自己当成多重要的人,更是没有一次对她使出全力。对她有情?怜香惜玉?红衣苦笑,大概是不肖吧。 “糟了!”子树道人道了一声不好,立刻和子峰道人加固防御,可是已经迟了。子钟道人与红衣的这次对决威力太大,尤其是金钟之力扩散得太厉害,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可怕的力量冲坏了护着少年们的防御圈。纵使他们立刻加紧防御,纵使子钟道人也加入到预防之列,还是迟了。 虽然说他们护住了绝大多数来参加新弟子招选的少年们,仍是有少数的少年跌落进那无尽的深渊之中。这其中就包括完全不懂一点修真的凡人云玦。 云玦只觉得自己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是她悲哀地发现她居然什么都做不了,耳边的风“呼呼”吹着,云玦命令自己冷静,再冷静。 飞速下落之中,眯着眼睛的云玦见到一抹银色从上方跌落下来,其下落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许多。云玦想也不想挥手抓住,紧紧攥着不放,过了片刻,她才感觉到疼痛,还有那股血腥味儿。她逆着狂风勉强睁开眼睛去看,原来自己慌乱之中抓住的是一把剑?红衣的那把飞剑?而此时这把飞剑正是握在红衣的手中。 看着长剑那一端昏厥过去的红衣,云玦握着剑刃的手又紧了紧,任由其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手。或许,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遇见容拾 下坠的过程中红衣只不过是昏厥了一刹那,而这一刹那正好被云玦看见,且利用这个机会抓住了红衣的雷音剑。红衣很快清醒过来,她下意识翻转手腕,想要利用雷音剑之力翻云而起。直到看见雷音剑的另一头的云玦时,红衣也愣了一下。 红衣袖中红绫甩出,而她也一个翻身立于红绫之上,当然也顺带着把云玦拉了上来。 云玦怎么可能像红衣那般站在红绫之上像平地似的,她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掉下去,她不得不费力向红衣靠了靠,并且更加用力抓住雷音剑,即使手掌的疼痛快让她昏厥过去。 红衣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她,而是操纵着红绫缓缓下落。直到她们两个落了地,云玦才短暂地松了口气。她立刻松开了雷音剑,云玦拘谨地刚想要对红衣道谢,红衣已经转身离开。云玦望着红衣的背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手掌的刺痛和大量失血让她眼前一黑,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意识散去的前一刻,她隐隐约约见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云玦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只身位于一处不见来路的死寂森林之中,她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寻找出口,大雾漫天,不辨方向。一抹柔和的光在远处召唤着她,她不由自主跟着这抹光线前行。 云玦缓缓睁开眼,终于醒了过来。 入眼是一间干净的竹屋,一桌一椅一茶壶,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凉凉的风。云玦试着动了一下没想身体竟是出奇的舒服,她坐起来,将右手递到眼前,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手掌,丝丝血迹从厚纱布透出来一点点,并不觉得怎么疼。 “吱呀——” 木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因为逆着光,云玦倒是看不清他的模样。 “醒了?” 入耳是陌生的声音,云玦确定不认识这个人。 他一步步走进来,光在他背后慢慢隐去,云玦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广袖长衫,玉簪束发,腰佩长剑。是西泽域典型的宗门弟子装扮。 云玦掀开被子,就势要下床。 “别动。”这人却出声阻止了他,“你脚上有伤,不能乱动。” 云玦这才看见自己的左脚脚踝处也被包扎过了,细想一下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受的伤,想来可能是从悬崖坠落下来时或者昏厥时不小心伤了,当时却没有注意到。 “多谢……仙人相救。”道谢是一定要有的,云玦想了想才决定称呼对方“仙人”,她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对于她这个凡人来说,无论他是谁都算得上是仙人了。 他轻笑,“我是天玑宗的弟子,名容拾,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此时的云玦尚不知道“天玑宗”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云玦看着容拾递过来的清粥愣了愣,竟是不由自主将心中诧异说了出来:“仙人也会煮粥?” 容拾也是一愣,云玦知道自己失言,赶忙接过清粥,道了声谢便吃了起来,她的确是快饿疯了。 “慢点。”容拾看着云玦狼吞虎咽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是觉得好笑。他坐在床边,左手抬起云玦的左脚,右手轻轻扣了扣她的小腿又放了下来。“骨已经接上了,不要乱动,静养一段时日便没事了。” 云玦觉得不对劲了。自己左脚的骨头断了?什么时候断的她怎么不知道?她想了又想很确定自己昏厥之前是没有摔断腿的。想着想着她便将碗放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容拾。 感受到云玦的目光,容拾直接道:“我因为一些原因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前两日发现受伤昏厥的你,就顺道带了回来。至于其他,我也不知。” 云玦立刻低下头,心道自己的沉不住气,容拾作为一个修者救了自己这个快死的凡人,自己还怀疑他,真真是不应该。 容拾已经站了起来,“你且歇着,有事可以叫我。” “多谢。” 看着走出去的容拾,云玦长长舒了口气。自离家以后她所经历的磨难一桩接着一桩,而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可是每次暂时安定之后就是另一场灾祸的开始。如今身在这里她没有一丝安全的感觉,她时时担心危险的到来,又对危险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云玦慢慢躺下去,既来之则安之。先养伤,至少可以行动自如。 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以前云玦摔断了腿恐怕要在床上躺个小半年,可是如今经容拾的治疗,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就可以下床了,当然是拄着拐的。 云玦拐着容拾给她做的拐杖费力走出去晒晒太阳,她始终觉得人离不开阳光,被阳光照一照,病会好的快。 院子里,容拾正蹲在地上烤一只兔子。 云玦吸了吸鼻子,快步走过去。“容拾,你又做好……啊……”云玦一个不小心就朝前摔去。一抹柔和的青绿色光芒及时将她扶住。 容拾转过头来,对着她无奈摇了摇头,“说了多少次,当心一些。” 云玦耸了耸肩,她走到容拾身边坐下,将拐杖放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兔肉。“我一直以为修者不食五谷,断断不会做下厨烹肉这些俗事。” “换一个角度,俗事也是一种乐事。”容拾将一块烤好的兔肉递给云玦。 云玦接下,毫不客气地开吃。 容拾早就对云玦的吃相习惯了,他拿起一小块兔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云玦看着对面一个男人都比自己有吃相,终于觉得有点羞愧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找了个话题,“容拾,你……为什么一直留在这下面?” 容拾的动作一顿。 云玦立刻移开了视线,这个问题她一直便想问,也知道可能不该问,见容拾的反应便知自己又失言了。她默默吃肉不再说话,却不想容拾回答了她。 “我上不去。”容拾回答的很自然,又继续小口咀嚼。 “咳咳……”云玦费力咳嗽,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兔子肉噎住了。更噎人的是容拾的话。就算是事实,要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你可是个仙人啊…… 似看透云玦所想,容拾看向她,认真道:“或许在你们眼中修者十分厉害,然而来到这里你慢慢会发现,小小的修者,连个凡人都不如。” 云玦愣住了,她呆呆看着容拾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 容拾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回屋了。 “那、那究竟要达到怎样的高度才能所心所欲?”云玦猛地站起来,望着容拾的背影问道。 容拾笑了,“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云玦上前一步,想要继续追问,突然一阵大风吹过,云玦身边的一株古树连根被拔起。一束温和的力量包裹着云玦,下一瞬,云玦已经到了容拾身边。 云玦呆呆看着原本的风和日丽一瞬间狂风暴雨,那一株株生存了不知几百年的古树就那么轻易被摧毁。 诶?怎么没有声音? 云玦侧首看容拾,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动作流利干净。 哦,原来整个世界都是狂风暴雨,唯独这一处竹屋被护着,安静、祥和。云玦紧紧的抓住拐杖的手慢慢松开,紧张的心情也淡了。 “这里天气多变,习惯就好。”容拾长袖曳地,从容转身。 云玦看了看眼前的飞沙走石,又看了看淡定的容拾。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跟着容拾走进去。大概,没什么可怕的。 容拾突然停下。 “怎么了?”云玦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她一贯秉持着多看少说的原则,可是最近太多次下意识说出想说的话,这情况不对劲。 容拾笑得有点古怪,“有老朋友来了。”  ☆、瞎帮忙的 “呸!呸!什么鬼天气,害的小爷我吃了一大口沙子!” 云玦偏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孩子。云玦努力眨眨眼,没看错啊,的确是个小孩子,可是为什么是个老爷爷的声音? 云玦眨眼看他,他也眨眼看着云玦。紧接着,云玦就发现对方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中一点点滋生出惊恐,且越演越烈。 “她!她!她!”有着老爷爷声音的小孩子突然之间变成了结巴。 “我怎么了?”云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凌枢!你活了!” “她不是凌枢。”容拾的声音有点冷。 “她怎么不是凌枢?她明明就是凌枢!好啊!怪不得你一直留在这里,原来你找到凌枢了!咳咳……”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特别激动,一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说了她不是凌枢!”容拾的脸色很不好看。 云玦看了看对面的小男孩又看了看容拾,在她的印象里容拾是很少生气的。 “呃…小朋友啊,你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凌枢。”云玦冲着面前这个怪小孩笑着解释。 “小朋友?凌枢你居然又叫小爷我小朋友?当年如此,如今小爷我都三百岁了你居然还这么称呼我!” 三百岁?云玦还真是没看出来,不过身在修真的世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好了!”容拾皱了皱眉,“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本来是有事的,可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用凌枢重要!”他笑眯眯地凑到云玦身边,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摇,边摇边说:“凌枢啊凌枢,你真是好狠的心,当年狠心跳下崖送死,装死不成又装失踪,如今站在我面前又要装失忆!你对得起我吗?呜呜……对不起你的可是容拾那个混蛋,你可不能不认我啊!呜呜……” 云玦眼瞅着他把鼻涕眼泪蹭在自己胳膊上,又怎么都抽不回来自己的手,正不知所措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啊……”三百岁的妖童惨叫一声就向后飞了去。 然后云玦就眼巴巴瞅着他在狂风暴雨中“飘零”,且不说他是个三百岁的妖怪,单看他如今十来岁的柔弱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云玦大大松了口气,甩了甩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胳膊。 下一瞬,这个三百岁的孩童又飞了回来,更加用力地死死拽着云玦的胳膊,一脸怒气的瞪着容拾,喊道:“容拾!你个黑心的!居然想害死我!”他又是转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云玦告状:“凌枢,你可得保护我……呜呜……” 这次还没等云玦再次解释,就听背后的容拾无奈地叹了口气,“弃桐,她只是个凡人”,容拾顿了顿又接了句“这天下早就没了凌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玦在容拾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悲怆的味道。 弃桐抓着云玦的手慢慢松开了。他讪笑了下,“是啊,如果凌枢还在,是不会不认识我的。”说着抹了把眼泪。 云玦眨眨眼,面前这个小人儿居然哭了? 云玦听容拾说弃桐偶尔会过来看他一眼,或者说来看一眼凌枢在不在。可是这一次弃桐居然赖着不肯走了。容拾也没有管他。不过云玦感觉到容拾心情不畅,自然无法再有闲功夫给她做东西吃。于是云玦只好拐着拐杖,用受伤的手自己下厨喂饱自己。 弃桐则一直跟着她,看她辛苦也想帮忙。可是不是所有的修者都会下厨,在弃桐第三次差点烧了厨房之后,云玦只好将他彻底赶出了厨房。 云玦刚费力生好火,窗户突然被推开了,露出弃桐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嗯。”云玦随口应付了一声,将水舀进锅里,她真的快饿死了。 “嘿嘿!”弃桐转了转黝黑的眼珠子,笑道:“我教你吞吐元力,助你修真,等入了炼体境即可断了五谷,不用再吃东西果腹,岂不方便多了!” “碰!”水舀掉进锅里,激起尚未烧开的水,喷了云玦一脸一身,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弃桐,“你说的可是真的?” 弃桐拍了拍胸脯,道:“小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云玦三下两下熄了火,然后拐着拐杖一瘸一拐冲了出去,她一把抓着弃桐的衣领,“教我,现在就教我!” “好!好!好!”弃桐红着一张小脸,“走!我这就教你去!” 弃桐果真说到做到,他领着云玦去了竹屋后面的一大片竹林里。 “你坐好!”弃桐选了个地方让云玦坐下,而后绕着云玦走了两圈边走遍挠头。 “有什么不妥吗?我需要做什么吗?”云玦心里很紧张,瞧着弃桐略有犹豫的样子,就更加紧张了,她千方百计来到西泽域不正是为了踏入修真途吗?如今真的马上就要实现愿望了,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可是她心里又隐隐有着一抹不安,她总是有那么一丝担心,担心面前这个明明三百岁却像个十来岁孩子的弃桐不靠谱…… 弃桐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他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坐在了云玦身后,一双胖乎乎的小手贴在云玦的后背上。 浅蓝色的光芒在弃桐的小臂上萦绕着,一丝丝冰凉的感觉从弃桐的小手传到了云玦的后背,又渗透到云玦的身体里。 冷,越来越冷。 云玦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她咬着下唇苦苦坚持着,如果这是踏入修真所必要经历的痛苦,她一定要熬过去。 炙热的太阳就在头顶,可是云玦却从心底发寒。一层淡淡的冰覆在她的身体上,她的眉眼也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还……还要多久?”云玦觉得自己快要冻成一块冰了,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发问。 “哎呀,别急嘛!这才哪到哪!有小爷助你你就放心吧!”弃桐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双手使力,将一股更加阴寒的力量一下子注入云玦的体内。 “噗!”云玦一口鲜血喷出来,她的脸,她的手,她露在外面的小臂出现了细密的血珠。 “怎么、怎么会这样……”弃桐慌慌张张站起来,看着瘫倒在地受了重创的云玦不知所措。 “轰——”一声巨响,云玦身旁的一块巨石一下子炸裂,而云玦已经消失在原地。 弃桐愣愣地转过身去,见容拾低垂着头望着怀中的云玦。弃桐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只是想……我……” “她只是个凡人!”容拾闭了闭眼,努力压制心里的怒气。抱着云玦匆忙地转身就走。云玦费力睁开眼睛,只看见容拾一双深如瀚海写满担忧的眼,她还来不及说一句不要责怪弃桐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变异提前 云玦颤抖地伸出手,长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她的双眸之中是不可思议和惊恐。慢慢地逐渐演变成一抹了无声息的绝望。 变异,提前了。 纤细的十指已经长出了尖利的黑色铁爪,泛着银色的光。 云玦呆呆坐在床上好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异的十指,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提前发生的变异打乱了她的计划,如今要她如何是好? 前世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那种感觉,让她现在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那些鄙夷的,仇恨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 现在该怎么办? 前世在凡间界,不仅遭到身死的结果,甚至连累了父母家人。如今误打误撞来到修真界,自己更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这些修者大概更是会把她当做妖孽,除之以后快。 “你终于醒了!”窗户猛地被推开,弃桐的头探了进来。 云玦下意识的将双手背在身后。 弃桐挠了挠头,道:“容拾已经骂过我了,是我太莽撞了,我忘了你现在的凡人的身体扛不住我那法子……” 云玦后背崩得直直的,此时的她十分紧张,她甚至不知道容拾和弃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变异。 瞧着云玦并不理自己,弃桐有点委屈,他吸了吸鼻子,就势就要从窗户钻进来。云玦想要阻止他,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弃桐从窗户钻了进来,他走到床边坐在云玦的身边,摇着云玦的胳膊解释:“凌枢,我的好凌枢,你就不要责怪了我了好不好?哦哦,你不记得你是凌枢了……”弃桐皱着眉,认真思索了一小会儿又说:“难道你真的不是凌枢?” 云玦僵硬地点了点头,“我真的不是。” 弃桐一拍大腿,他整个人都是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知道了!”他又是凑到云玦面前,冲着她兴奋地说:“容拾不该骗我,他说你不是凌枢,那你应该的确不是凌枢!所以你是凌枢的转世!” 弃桐兴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对了,对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虽然是转世,虽然不记得我和容拾那小子了,可是你毕竟是凌枢,凌枢回来了,嘿嘿嘿……” 云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转世这种事尚且不是她一个凡人可以理解的。或许她真的是弃桐说的那个人?云玦也有那么一点怀疑。 “这次是我不好害你受了伤!可是你要是想快速踏入修真这条道儿上,你应该去找容拾!他一定有法子!走走走,咱们这就去找他!”弃桐拉着云玦的胳膊就要拉她下床。 “还是不去了吧,不能太麻烦他了……”云玦拒绝,她双手紧紧攥成拳藏在长袖子里,锋利的黑爪不小心划破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怎么能不去呢?”弃桐皱着眉,让他原本十分可爱的模样带了几分滑稽。“哼,都是他害得你身亡,如今转世成了凡人,他必须帮你!” 弃桐不依,使劲儿拉云玦。 “好好好,我跟你去,我自己走。”云玦急忙说,她担心拉扯中被弃桐看见自己藏在袖中的黑爪。她看得很明白,弃桐虽然已经三百岁了,但是他的心理就和他的外表一样,是个没长到的孩子。和他啊,真不能说理。 “凌枢……对你很重要?”云玦动了心思,看来那个凌枢对容拾和弃桐都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自己真的是她,或者冒充她,是不是会成为她暂时保命的护身符? “你怎么能这么问?呜呜……你在质疑我!” 看着面前这个明明十来岁却用着一副老人嗓子跟她撒娇的弃桐,云玦不由有些头大。她又不得不哄他,“不不不……我只是不记得了啊……” “嗯?”弃桐一双黑眼睛亮亮的,“你终于承认你是凌枢了?” 云玦略犹豫地说:“也许我的确是你说的那个人?”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弃桐抓着云玦的手腕蹦了三蹦。 云玦大惊,藏在袖子里的手愈发攥得紧了。“别转了,我眼晕。”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弃桐最听凌枢的话了!” “那凌枢……哦!不对,是我前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还有你上次说我是自己寻死的?”云玦一边悄悄瞧着弃桐脸色,一边套取有用的信息。 “哼!”弃桐露出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还不都是因为容拾那个臭小子!你前世多牛啊!堂堂七宗之一的摇光宗宗主!怎么就看上容拾这个黄毛小子?虽然他是天玑宗天赋惊人的弟子,不过论身份论实力,就算是论年纪!他哪里配得上你!”弃桐简直是越说越气,仿佛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云玦心中一动,又是七宗,之前柳氏兄弟说起七宗的时候她便用心记下了。此时再听,不由问道:“七宗都是哪七宗?容拾是七宗子弟?” “你还真是忘了个干净。”弃桐哭丧着脸继续解释,“七宗有天枢宗、天璇宗、天玑宗、天权宗、玉衡宗、开阳宗、摇光宗,也就是北斗七星的名字!你以前是摇光宗宗主,容拾那小子是天玑宗的弟子。” 云玦一一记下,又突然想起个问题,于是问道:“你刚刚说我前世无论实力还是年纪都比容拾……” “对对对!你想嘛,你是宗主,他就是个小弟子,你都已经一千岁了,他呢?他的年纪还不过百!”弃桐又数了数手指头,支吾着,“其实我也不记得你几岁了……可是容拾是一定记得的!他曾经给你庆生!” 云玦点点头,好嘛,原来还是姐弟恋。 “诶?那是因为容拾负情,所以凌枢才寻死的?” 云玦刚刚问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容拾正站在不远处,这距离妥妥的能听见。刚刚她是听弃桐说的太认真了,居然没发现容拾离得这么近。 云玦又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现在是要冒充仙人的恋人?这个意识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弃桐拉着云玦就往容拾那里走,一边走一边对容拾喊:“容拾!容拾!快来帮凌枢修真!你可不许藏着掖着,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 容拾看着云玦,那明明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目光却让云玦紧张地一动不敢动,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差一点就要气馁了,真想转身就跑。 “喂!”弃桐掐着腰,气呼呼地说:“你可不能这般不仗义!你可不能忘了当初凌枢是怎么帮你的!她可藏着了?掖着了?现在只不过是要你用当年凌枢帮你的法子再帮她一次,你就不愿意了?” 容拾这才将目光从云玦身上收回来,他淡淡瞥了一眼弃桐。说了句“我助她,你走”,而后已经转身了。 弃桐眨巴着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容拾的背影又蹦又喊:“你又赶我走!讨人厌的小子!” 弃桐转过身刚想朝云玦诉苦,可是瞧着云玦一副茫然的样子,想起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为他撑腰的凌枢了,只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还不跟去!”弃桐拉着云玦,又推了她一把。“你以前的气势跑哪儿去了!” 云玦有点犹豫,她看着容拾快要走远的身影,想着手心的刺痛,她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感觉到身后的云玦跟得有些吃力,容拾慢慢放缓了的步子。 总算追上了,云玦跟在容拾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一时无语,默行许久。 云玦几次想打破这种沉默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得作罢,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就好。如果他真的会帮助自己,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就算他不帮助自己,云玦也心里清楚怪不得他。 容拾终于停下,云玦抬起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是清泉,芳草,垂柳和野花,吹入耳里的是清风,是泉声,是不知名的鸟类的歌唱。那些不安、彷徨、担忧以及愁恼也不由得被这凉凉的风吹得散去了几分。 听见异响,云玦偏过头去看,只见一处简单的两层竹屋出现在视线里。云玦眨了眨眼,她很确定刚刚是没有这两间竹屋的。又见容拾挥了挥衣袖,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便出现了,环绕着竹屋。 “是你变出来的?那……那我们之前住的竹屋也是假的?”云玦相当吃惊。 “那个不算是。”容拾迈着步子向竹屋走去,云玦自然跟上。直到进到竹屋的第二层,云玦都十分担心自己贴下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可是竹屋纹丝不动,和真的建筑无二,云玦便不由得放下心来。 容拾转过身来正视着云玦,道:“凡人修真并非难于上青天,亦不会太容易。你可想好了要走这条路?” 凡人修真并非难于上青天,那么妖怪修真呢?容拾心里问了自己一声,嘴里说的却是:“人活着已是最大的不易,何故贪图享乐安逸,不搏一搏又怎知做不到?” “嗯。”容拾应了声,似乎并不对云玦的话有那么意外。“散修者收凡人为侍者教其修真,亦师徒亦主仆。” 云玦急忙道:“我愿意做侍者,侍奉仙人!” 容拾摆手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侍者。” 云玦一讪,低垂了头。 “我用散修者十倍的速度助你。”容拾望着云玦,目光波澜不惊。 云玦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容拾。 “只一条,”容拾将目光凝在面前这张思念了两百年的面庞,“不要再冒充凌枢。”  ☆、初入修途 云玦一惊,霎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谎言被拆穿的窘迫,以及对自身安危的担心。 云玦深深吸了口气,她强自镇定地望着容拾的眼睛,道:“我没有冒充任何人,与你们这些修者不同,我甚至不清楚弃桐说的转世是怎么回事。我来到这里遇见你和弃桐,我小心谨慎,对着你们甚至怀着对仙人的崇拜敬仰之心。在弃桐一口咬定我是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对的。是或者不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又何来冒充一说?” 说到后来云玦不由苦笑,这重生一次,她无时无刻不过得胆战心惊,在凡间界的时候先是隐在暗处一个个击杀那些残害她和家人的仇人,而后痛苦地与家人决裂。再之后来到修者界,云玦觉得自己给自己围上的那保护层越来越浓,有的时候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可是她十分真切的感受就是在这个修真界她的存在如蝼蚁一般。她为自己悲哀,与此同时在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在没有足够的能力抬头时,那就垂眸缄默积蓄力量。 容拾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次云玦毫不犹豫地和他对视。有那么一瞬,云玦觉得自己的这双眼睛将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了,可是她这一刻不想再躲闪和逃避。羽翼未丰时,她选择隐忍缄默,可是那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底线。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采取非一般的手段,却也是在她的底线之上。 或许先前她有着冒充凌枢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这想法已经因为容拾的审视,被她心底的骄傲彻底击败。 她是云玦,一个妖物,并非他人。 容拾缓缓收回目光,道:“我引你入修途,给你一条捷径,不过之后的成就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云玦大喜,没想到自己居然过了这一关! 青绿色的柔和光芒从地面缓缓升起,直至充盈着整间竹屋。 “坐。”容拾手指面前的地方。而后他自己掀起长衫,盘腿坐下。 “是!”云玦急忙坐下,她满心紧张。除了重重的一个“是”字,她暂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把手给我。”容拾朝云玦伸出手。 云玦一僵,前一刻还是阳春三月,此时如入冰窟。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攥得越来越紧,就算黑铁甲扎进掌心云玦也不觉得疼了。 鲜血的味道让容拾皱了皱眉,他手掌微动,云玦的两条袖子从肩膀处灰飞烟灭。他垂眸看着云玦紧紧握着的两个小拳头。 当容拾抓住云玦手腕的时候,云玦的背后弓起来,整个人就僵硬着。容拾想将她的手腕翻过来,云玦奋力抵抗着。然后她的手腕还是被容拾一点点翻过来,四指藏在里面,而拇指却露在外面,黑色的尖利指甲十分醒目。 云玦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垮下来,她偏着头垂着眸,不敢看容拾的目光,她有意逃避那种嫌恶的目光。 紧紧攥着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露出积着血水的掌心。容拾微蹙着眉,修长的手指悬在云玦的掌心之上,浅绿色的柔和光芒在云玦的手掌中一点点晕开。暖暖的感觉从手掌一点点传到四肢百骸,当云玦抬起头的时候,她的掌心已经恢复了平整白皙,一点伤口都没有。 紧接着,另外一股柔和的力量从手掌传进来。 “修真之途,修道,修仙,修力,修魂,修的更是识己之道。”容拾温润的声音缓缓入耳,云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试着将你所有的注意力凝在一起,跟着这股力量内巡。” 云玦缓缓闭上眼睛,努力尝试。试了多次却始终做不到,她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时间久了就慌了,宁静下来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耳边传来容拾的声音——“什么都不要想,把脑中放空。” 汗水从云玦的额头滴落下来,她的呼吸跟着紊乱,“我……我做不到。” 手心一凉,容拾的手已经覆在她的手上,容拾将另一股柔和的力量渡进云玦的体内,道:“那就回忆,把你这一生都回忆一遍。” 六岁: “母亲,他们说我是没有爹妈的孩子,等我长大了你和父亲会随便把我嫁了换点嫁妆!是不是真的?” “玦儿,你要记得,亲情不仅仅是靠血缘来维持呢,就算母亲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也要唤你一声‘阿姐’,你也是他们的亲人。” 九岁: “玦儿,快来看,他们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我有弟弟妹妹了!他们是我除了父亲母亲最亲最亲的人,等玦儿长到了一定要好好护着他们!就像父亲母亲护着我那样儿!” 十四岁: “哎呀!阿姐阿姐,你的指甲好尖,把我手背都划破了!” 云玦凑过去瞧了一眼,阿双娇嫩白皙的手背上果然红了一大块。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阴森森的黑色指甲让人不寒而栗。云玦眨眨眼,再次去看,十指纤细一样正常,刚刚是眼花了? 十五岁: “玦儿,你出来,出来吃点东西!” “阿姐,你不要把自己关起来,你答应了我和阿双给我们摘果子的,我们可都等着呢!” “姐姐,你在阿双的心里是全天下最最漂亮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好姐姐!” “从我把你抱回来那一日起,你便是我云锦城的孩子!不能保护你,我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 敲门声和至亲家人的话传进来,云玦用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想哭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她看着自己变了形的身体心里满满都是恐惧。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就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瘆人的黑色利爪不小心就会弄伤自己,三条尾巴替代了她原本的双腿,她向后靠了靠,后背传来钻心的刺痛。 额间的第三只眼蠕动了一下,云玦趴在地上恨不得立刻死去。为什么,为什么她是一个妖怪? 十七岁: 在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被一大群人从狭小阴暗的屋子里拖出来,她看着无数乡亲们指责她,谩骂她。这些人的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亲眼看着这群人残害她至亲的家人,最后她也被残害致死,一场大火将她和她的至亲家人烧得干干净净。 十六岁: 重生回到十六岁,没有人懂她的欣喜、她的幸福,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满满,也没有人懂她的恐惧。 而后痛苦地与家人决裂,再一步步走至今日。 眼泪从眼角溢出,云玦觉得她又将这十七年重新走了一次一般,那些痛那些感激和幸福都再次重温。 云玦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满室的青绿色琉璃光点,恍如仙境。容拾就坐在她的对面,握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复杂而担忧。 “现在,开始忘记。”容拾别开视线。 这一次云玦再按照容拾的指引时便容易了许多,心里空空的,那些压在心上许久的事情暂时被清空。脑中、眼中、心中一片空白。 青绿色的柔和力量在云玦的体内缓缓游走,原本是这股力量指引着云玦凝聚在一起的注意力,逐渐的,云玦的意识占据了主导,她的意识在这股柔和的力量的围绕之下巡视着自己的体内。 容拾适时抽出了这股力量。 云玦长长舒出了口气,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却不是太清楚。 “以后每日如此内巡一次。” “是!”云玦忙应着,对于容拾的帮助她是由衷的感激。 容拾点头,双手摊开,七种颜色的光斑悬浮在半空。 “这是七种不同的元力,若是修者界的修者天生体内怀有元力属性,自小便吞吐一种专属的元力。你的体内并无元力,所以要想修真必须主动选择一种力量。”容拾顿了下,“选择元力属性,你要慎重。” 云玦点头,她望着面前七种颜色的元力一时犹豫不决。 见她如此,容拾也知她对这些不甚懂,于是难得开口对她解释:“金、木、水、火、土、风、雷,金主力;木主修;水、火、雷主攻击;土为防御;风主速度。” 云玦问:“你是主修什么元力?” “木。”容拾回答,而后他将双手向前送了一些,“既然不知如何选择,不若让它们在选择。” “我将这些力量打碎,他们会萦绕在你的身体周围。你尝试着迎接它们的进入,能够进入的自然和你的体质比较相溶。” 云玦应下。 容拾双手猛得一使力,七种光球霎时粉碎,成为无数闪烁梦幻的琉璃光点围绕在云玦的身体周围。云玦如容拾所言尝试让这些力量进入体内,毕竟是第一次,这尝试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云玦感受到身体的异象时,立刻欣喜地望向容拾。 容拾点了点头,“雷。” 容拾站了起来,“初次尝试表现不错,不过不能操之过急,你也懂了吸纳元力的门路,至于其他……”容拾沉默了一会儿。 “有空,下次教你。” 看着容拾离开的背影,云玦嘴角上扬起弧度,她是真的感激容拾。  ☆、玉灵出世 宁静的小湖边,云玦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着吞吐元力,虽然她才刚刚起步,每一次所取得的进步都十分小,不过每一次细微的进步都能让她由衷的喜悦。 云玦长长舒了口气,结束今天的入定。 她摊开手,手心是一块碧色的玉。这块玉是弃桐临走之前赠给她的。 “凌枢!凌枢!我今儿抓了条鲤鱼精,金黄金黄的,背后有一条白色的纹络。啧啧,你见了一定喜欢。”弃桐的声音从碧玉中传了出来。 容拾将弃桐赶走的时候,弃桐那是抱着云玦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最后还是愤愤走了。临走前还对容拾撂下一句:“哼,等凌枢恢复了,看你还怎么欺负我!”弃桐说担心她哪天又突然消失了,一消失就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于是将这块碧玉留在她的身边,这块碧玉孕育着玉灵,可以传声,也可以让弃桐知道她的所在。 云玦笑着摇摇头,当初接下这碧玉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到从此以后弃桐老爷爷的声音就无时无刻不在耳边响起,当真是永无安宁啊! 云玦慢慢收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锋利的黑铁指甲比之前又长了一些。自那一日容拾引导她吞吐元力已经过了半月余,云玦没有想到容拾没有问她一句她的手指为何如此。而这半个月来,云玦的生活除了每日花费大量的时间吞吐元力,只剩下听弃桐唠叨了。 每当想起容拾,云玦总是感激的,感激之余总想为他做一些事。他传授她吞吐之法,引她修真,却并不愿意收她为侍者。云玦觉得目前能为他所做的事情恐怕只有打扫打扫屋子,做做饭了。 “喂喂喂!你怎么又不理人,哪怕吱一声啊!”碧玉那一头的弃桐哭丧着脸,声音里尽是委屈。 “弃桐乖,和鲤鱼好好玩,我要回去给容拾做晚饭了。” 云玦站起来刚刚要走,觉得手中的碧玉突然重了许多,竟是一时拿不动,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又恢复正常。 云玦低下头看手中的比喻,只见一抹浅紫色的光点从碧色的美玉中散出来。这块玉是一种浅浅的绿色,中央的地方是一抹浅紫色。弃桐当初告诉过她,这一抹浅紫色就是玉灵。 玉灵……要出生了? 想到这里云玦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当日弃桐没有和她说清楚,之后容拾一次闲来无事道对她说了下玉灵的事。修者界万物皆可孕灵,而她手中此时握着的这块碧玉,已经孕灵了上千年,终有一日,玉灵出生。重点是,器物之灵出生之时都会认主,一般情况下都是器物之灵都是将出生时第一眼见到的人认主。 也就是说,这块碧玉当中即将出生的玉灵会认自己为主? 想到这儿,云玦不由得有点紧张。 碧玉之中浅紫色的光点几乎全部溢出,而其中颜色最深的那一道紫色慢慢蠕动了一下。 “这里居然有玉灵降世?” 云玦一惊,将手中的碧玉藏在身后,抬头望着远处一座小山上的红色身影。红衣?怎么会是她? “哦?居然是你?”红衣从小山之上一跃而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云玦,“把它给我权当报了当日我救你一命之恩。” 看着红衣伸出来的手,云玦一口气闷在胸口。不说她心里有多么不甘心,但说对方的姿态着实让她心里不舒服。可是当日的确是因为红衣,自己才大难不死。 云玦心中不舍,却仍是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好丑的手,原来是个妖。”红衣嫌恶地看着云玦的手指。 心里一根弦被轻轻挑起,云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在意。 “磨蹭什么,还不送过来!”红衣皱着眉瞪着她。 云玦握着碧玉的手紧了又紧,可是她还是迈出了第一步,但也只迈了一步。 “若弃桐知道他送你的东西被你轻易送人,他会哭的。”容拾站在云玦的身前,背对着她。听得容拾的话,云玦一愣,脑中立刻想起弃桐摇着自己胳膊哭得昏天暗地的情景。 “你是什么人?”红衣竖着眉望着容拾,容拾给了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容拾的确是没有让云玦失望,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一句话都吝啬说,转身就走。经过云玦身旁的时候,云玦立马跟上。 “岂有此理!你给我站住!”红衣一声冷喝,雷音剑已经朝着容拾射了过去。 听得闷响,云玦回头去看,只见无数的青藤霎时出现,将那一把雷音剑紧紧包裹着。被包裹着的雷音剑发出“嗡嗡”的声响,却被牢牢束缚,直到被容拾握在手中。 而另一边,无数的青藤同样将大惊失色的红衣包裹起来,倒着吊了起来。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听得红衣的声音,云玦暗暗咂舌,她缩了缩脖子紧紧跟在容拾身边。这时候她才明白她曾以为本事滔天的红衣在容拾面前竟然如此……看不过眼。 手心一凉,云玦立马收回思绪望了过去。一条紫色的虫子正在碧玉里往外钻。 “虫子?”云玦怎么都没有想到孕育了千年的玉灵,最终生出来一条虫子? 容拾转过身来,瞧了一眼正往外钻的紫色小虫,他挥出一道元力,云玦只觉得指腹一凉,一滴血已经滴落下去,正滴在紫色小虫之上。鲜红的血立刻渗透进小虫子的身子里,它原本紫色的软软身子逐渐变成了红色。 小虫子彻底爬了出来,在云玦的手心打了个滚儿。心中凉凉的触觉让云玦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小虫子是她的了? 云玦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手,探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小虫子的头。小虫子向后缩了缩,一副怯意。云玦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再一次伸出手指点了点小虫子的头,小虫子躲了又躲。几次三番之后,小虫子动作极快地钻进碧玉之中。 看着藏在碧玉中的小虫子,云玦一愣。 容拾默默看着她。  ☆、少尊不杀 合上许久的双眼缓缓睁开,云玦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侧首望着身侧的小溪,只觉得这几日听得最多的溪水流淌声那么动听和亲切。她已经在这里入定了整整七日,在第三日的时候饿得几乎昏厥,可她还是咬牙撑了过去。待到第五日时,她便感觉时间仿若静止一般,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七日前容拾便告诉她若她能够入定七日绝五谷那么就算是迈进了修真途,成为最底层的炼体境一员。 “凌枢……凌枢……” 云玦低头去看,悬在腰上的碧玉传来弃桐的声音,这七日弃桐那张聒噪的嘴一直没有停过,不过由于云玦在入定的缘故一直没有搭理他。 “嗯,我在。”云玦应了一声,不过碧玉那头却没有再传来弃桐的声音。云玦低头去看碧玉中央养着的那条小虫子。那一日小虫子出生时在云玦掌心打了个滚儿,然后又钻进了碧玉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虽不解,云玦也没有法子只好听之任之。 云玦眉头一皱,只觉得身后有什么异动,原来是她现在算是半个修者了,感觉变得敏锐了许多。她回头去看,只见远处有一大块黑影在飘动。等到逐渐近了,云玦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这棵树。 是的,那一大团黑影正是一棵飞快冲过来的梧桐树。云玦咂咂嘴,修真界的大树都可以走路?下一瞬云玦脸有点黑,她怎么觉得这棵树的目标是自己?她还来不及躲闪,这棵飞奔而来的梧桐树已经冲到了云玦的怀里。云玦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刚想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只听见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哭:“呜呜……凌枢你又不理我了……” 云玦一愣,她低头去看,声音并不是从腰间的碧玉中传出来的。云玦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而后抚上了梧桐叶。 好吧,原来弃桐是只树精。 “咳……你能不能变过来?怪扎人的。” 青光一闪,梧桐树已经不见了踪影,弃桐软软地趴在云玦的怀里抹眼泪。 “我不是不理你,只是这几日在入定辟谷不能言。”云玦只得安慰他,对着弃桐,云玦总是想起家中那一对淘气的弟妹。 弃桐哭声一停,他从云玦怀里爬出来,吸了吸鼻子,急匆匆地说:“我有大事找容拾,咱们稍后再说!” 弃桐说完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云玦看着他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站起来敲了敲双腿,坐了七日有些麻。 “咻——”尘土扬起,弃桐又风风火火冲了回来,他拉着云玦的手再次折返,“走走走,跟我一起走!” 云玦任由弃桐拉着,等二人飞奔回竹屋前的时候便看见整个竹屋被一种青绿色的柔和光芒包裹着。他们走进去,便看见容拾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屋中,青绿色的光芒正是从他身体周围散发出来的。而在容拾身体周围是无数的光影,光影之中有很多人和场景,最多是打斗。 “容拾!出事了!出大事了!”弃桐喊完才发现容拾身体周围的光影,“咦?你都知道了?” 容拾慢慢睁开眼睛,他身体周围的光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在容拾睁开双眼的那一瞬,云玦在容拾的眼中看见了化不开的犹豫和挣扎,而当云玦再去看的时候,容拾眼中已经风平浪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容拾站起来,对弃桐道:“我要回去一趟,你找个合适的门派将云玦送去吧。” “不!”弃桐的态度很坚决,他掐着腰竖着眉道:“虽然我恨死你了,可是我答应了凌枢要看住你,不能让别人欺负你!你要回去,我必须跟去!”他又顿了顿,有点犹豫地说:“而且……摇光宗是凌枢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毁了它!” 容拾毫不为之所动。 弃桐有点泄气,他转过身想要朝云玦撒娇,突然想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好冲她挤眉弄眼,“凌枢,你想不想回你的宗派瞧瞧?去瞧瞧你的徒儿?” 容拾也将目光移到云玦脸上,在她的脸上,容拾总是能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可是他知道她不是凌枢。 看着住了快一个月的竹屋在一瞬间化为泡影,云玦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来,青草,野花,竹林,溪水,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这里已经一片荒芜,或者说变回了它从前原本的模样。 “怎么都毁了,再不回来了吗?”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容拾造出的幻境,可是云玦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切,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容拾没有说话,反而是弃桐抢着说了句。 容拾左手手腕上有一串白玉珠子,这件事云玦之前就有发现,因为那串珠子十分珍惜的样子,晶莹剔透,纤尘不染。而此时容拾正将这串珠子抛上半空,而后他们三人已经站于其上了。 想到之前子树道人他们的仙船、仙剑,再看看脚下洁白的珠子,云玦咂舌,仙人们的法宝还真是多。 “诶?你不是说你上不去吗?”快上去了的时候,云玦突然问道。 容拾侧首认真看了她一眼,就在云玦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特别符合他仙人身份的理由后,他居然直接回过头看风景去了! 合着仙人也会撒谎? 云玦觉得这段日子以来,那原本在她心中十分崇高的仙人形象正在一点点崩塌。 云玦正在胡思乱想,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她脚下不稳竟是险些跌倒,她急忙让自己稳下来,甚至尝试着用她体内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元力来稳住自己。 容拾手腕一翻,白玉珠子又回到了他的手腕,而弃桐和云玦两个人已经被他拉到了身后,他们三人稳稳的落地。容拾朝着云玦和弃桐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是两伙人在打斗。 仙人的打斗自然和云玦在凡人界时见到的打斗不同,她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偶尔会有外溢过来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嘿,居然是摇光宗和天枢宗!”弃桐的声音竟是有些激动和兴奋。 容拾施了一道屏障,让三个人躲在暗处不被发现。 摇光宗?听到这个名字云玦心中一动,更加仔细去看,这次能够看清的只是面前的局面女人多男人少,并且女人取得了上风。 “哼!你们这群泼妇!”数量少的男人们被逼到了崖边,打不动了,嘴上就得下点功夫。 “轰!”刚刚说话那名男子身侧的一块巨石应声而碎。 “只有废物还会呈口舌之快!”一名一身鹅黄的娇俏少女走上前来,她一扬下巴,傲慢地看着面前这群一身是伤狼狈不堪的男人们。 云玦看看碎成粉末的巨石咂咂嘴,这少女的确有着傲慢的资本。 “何须和他们废话!今天就让他们知道摇光宗不是好欺负的!”另一个紫衣女子在人群中朗声道。 “摇星叹!” 摇光宗十几名少女在同一时间动作,他们手腕翻动,叠影重重,无数星光从她们的手腕处幻化而出,一时间耀眼异常。 无数耀目的星光之影汇聚到一起,形成一束强力的星光柱。 “成!”十几个少女同时一声冷喝,带着他们绝对力量的星光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互相搀扶站在崖边的那群男子冲去。男子中有些受伤轻的立刻形成防御,而更多身负重伤的男子们已经闭上了眼睛等死。 “我们……就这么看着?”云玦自认为不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在知道容拾是七宗子弟,又听了些摇光宗的事之后,此时的她有些疑惑,便小声问出声。 容拾眯着眼睛仰着头,云玦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轰!” 在摇光宗十几名少女联手所创的星光柱砸到这群狼狈不堪的男子的前一刻,一束更加耀眼的赤芒刺了进来。 一双温凉的手及时覆在云玦的双耳。 红色的光让云玦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失明,她只觉得这红光彷如避开了天幕,她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着“气势如虹”这个词。 “噗!” “噗!” 而那十几名摇光宗的女弟子在一瞬间负伤,就连他们的身体都向后射去,血雾弥漫。 容拾将覆在云玦双耳上的手拿开,云玦依旧能够听见“轰隆”震耳的声音,震的她心慌。刚才若不是容拾及时捂住了她的耳朵,恐怕她的这一双耳朵已经听不到了。 一把赤色的重剑插在地上,此时已经发出“嗡嗡”的声响。云玦望着这把造成刚刚那么大声势的这把剑,只觉得这把剑实在是煞气太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或者心理作用,云玦甚至在这柄离自己很远的赤色重剑上闻到了血腥味儿。 “少尊!”不同于摇光宗这十几个少女的狼狈,天枢宗这些原本已经绝望了的人在看见面前这把插在地里的重剑时,皆是一脸喜色。他们的声音里有着获救的喜悦,也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 “沙沙——”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名一身血色铠甲的男子。云玦身子一颤,她知道那柄重剑一定是这个人的,那柄重剑上的煞气和这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简直不值一提。这是云玦第一件见到煞气如此之重的一个人。 “不……杀……”听着耳边发颤的声音,云玦回头一看,弃桐居然在发抖? “那个人很可怕?不杀什么?”云玦问。 弃桐已经呆在那里了,完全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一旁的容拾淡淡开口:“那个人叫不杀。” “少尊!替我们报仇!”原本身负重伤的一个人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刚刚爬起来的摇光宗的人们。 少尊一个目光便让刚刚说话的人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泛着红色的长发凌乱的披下,半遮的双眼是一种刺骨的寒。不需要添加任何的情绪已经是最厉的杀意。 “丢人现眼,回去之后领六十年禁闭!”重重的责罚下来,天玑宗的几个人“唰”的一声整齐跪下,齐声道:“弟子领罚!” 少尊转过头,那群刚刚爬起来的少女们互相搀扶着,胆寒地望着他,她们也没有想到会遇见这个杀神! 却不想杀神转了身,目光凝在一个方向。 云玦向后退了一步,因为那个杀神的目光正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却不想她刚刚退了一步,容拾已经大大方方撤掉了屏障。 虽然对方厉害,容拾也不差吧?更何况无冤无仇应该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吧?这么自我安慰着,云玦挺了挺腰杆,顺便掐了一把还在发抖的弃桐。 少尊不杀的目光现在停在容拾的身上顿了一下,然后转到云玦身上又是顿了一下,那目光中带着一闪而过的诧异。 “凌枢宗主!”先前那名一身鹅黄的少女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望着云玦。  ☆、二号凌枢 有那么一瞬,云玦进行了复杂的思想斗争——装还是不装? 容不得云玦多想,摇光宗这些女弟子们已经飞奔向她,站在她的身后寻求她的庇护。这倒是让云玦哭笑不得。 “如黄师姐……”一个女弟子轻轻拉了拉先前那名傲气的黄衣女子的袖子,她再没有说别的,只是目光担忧地望了一眼容拾。 容拾略垂了眸,对不杀道了声“多年不见”。 不杀点头,利落地转身,而那些天枢宗的弟子便都跟着他离开。 云玦的目光不由落在那柄孤零零的血色重剑上,它的主人就这么撇下它走了?似感觉到云玦的心思一般,重剑颤动了一下,发出嗡鸣之音,紧接着,它飞向了自己的主人,带起一尘烟土。 容拾不用回头就知道这群女人正用一种提防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他直接朝一边走去。云玦的决定,他不想过问。 一群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云玦望着远处立在一旁的容拾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选择,甚至有那么一瞬,她心里竟生出自己就是凌枢该有多好的念头。 袖子被拉了拉,云玦低头去看弃桐正嘟着嘴冲她喊:“你倒是说话啊,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凌枢宗主,你就和我们回去吧!和天玑宗那个小子在一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怎么还不明白!” 如紫拉了拉如黄的袖子,她要比如黄冷静许多,经过弃桐刚刚短暂的解释她便猜面前的凌枢要么是重伤初愈的凌枢宗主,要么是凌枢宗主的转世。于是道:“凌枢宗主,恕弟子直言,只有宗主回到宗门才能恢复实力!” 有什么的东西在云玦的心里刺了一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凌枢!你终于肯回去了!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太开心了!”弃桐拉着云玦的胳膊又是一阵又哭又笑。云玦勉强笑了下,道:“你们等我一下。” 在一步步朝容拾走去的路上,云玦心里直打鼓。她在他背后三步的距离站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开口。 容拾转过来,依旧是一副平淡的目光看着她。 “我……我要跟他们回摇光宗。”云玦艰难说出这句话,果然瞥见容拾皱起了眉。云玦一急,慌忙解释:“我不是违背承诺!你说不许我再冒充凌枢,我……”云玦一时语塞,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可是她心底不正是想利用凌枢的身份提升实力吗? 心里的慌乱淡去,云玦抬起头望着容拾的眼,肃言:“我承认自己是个小人,如果去摇光宗真的可以让我变得强大,我愿意冒险冒充那个天资绝绝的一宗之主。”云玦顿了一下,直言:“没人懂我对力量的渴望,就算不择手段,我也愿意。” 容拾看着云玦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容拾的笑是很暖心的那一种,不过此时此刻云玦见了他的笑却怎么都不觉得温暖。 “也许,你的确和她有些许渊源。” 云玦的瞳孔猛然睁大。 “轮回之间,总是徒添变数,天意如何我们并不知晓。更何况你从来没有冒充过她,每一次都是别人认你为她。” 容拾转身之前又道了句:“真途不易,珍重。” 看着容拾走远,云玦含在喉间的那一句“你要去哪儿”始终没有问出来。 。 “什么人?”男童稚嫩的质问声响起,容拾低头,看着一身素白锦袍的宗门弟子,不由自主嘴角含笑。 “问你话呢!来我天玑宗有何事情?”十来岁的男童脸上稚气未脱,又故意装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容拾弯下腰蹲下来,和他平视,容拾温言问道:“你是谁的弟子?” “哼!”男童一扬脖子,骄傲异常地说:“我师父可是容玖!诶?你问我师父做什么?你有何歹心?” 容拾失笑,“果然,你这性子还真是如你师父一般无二。” “你认识我师父?”小男孩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容拾,又是小声念叨着:“没听师父说起这么一号人啊……” “小豆子,你又在干什么?” “师父!”小豆子一跃而起,冲向自己的师父,“小豆子这次真的没有偷懒!是有人要闯咱们天玑宗!”小豆子仰着脖子望着自己师父,等着他夸奖自己尽职尽责,却发现一向疼自己的师父此时根本没看自己,而是望着先前那人。而且师父的表情……小豆子挠了挠头,不太懂呐! 容拾站起来,隔着不远望着容玖,“九师兄。” 容玖伸出手,右手食指指着容拾不断的颤抖,“你!你!你!”容玖结巴了半天,最后终于挤出来一句:“你特么还知道死回来!” 容拾笑意不减,“师父和诸位师兄可还好?” “哼!”容玖一掐腰,咬牙切齿地说:“不知道!你腿没断,眼没瞎,自己看去!”说完竟是一扬脖子转身就走。 小豆子看看自己师父又看见容拾,小声说了句:“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混蛋师叔?” 容拾一愣,继而捏了捏小豆子的脸,“你这名字谁起的?” “我师父呀!”小豆子想也不想就说。 “果然。”容拾笑了笑,跟上容玖的脚步。 小豆子站在原地,皱着眉思索了半天,自己这唯一一个小师叔仙风道骨,比自家师父还要冒更多的仙气儿,可自家师父怎么就说他是个混蛋呢?想来想去想去想不通,小豆子摇摇头,索性继续巡山去! 越往山上走,容拾的脚步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慢。 走在前面的容玖实在看不过去了,他气冲冲冲到容拾的面前,一拳砸在容拾的胸前,“你磨蹭个什么劲儿?自从三天前你傻乎乎一动不动站在山脚下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你回来了。我就是想知道你能闷到什么程度!” 容拾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没脸回来?要是没脸回来,那你现在就走啊!走啊!看我拦不拦你!”容玖打断容拾的话,一股脑说出些许气话来,又是一连推了他三下。 容拾垂着眸也不说话,等容玖没声了的时候,竟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看着容拾的背影,容玖张了张嘴,指着他的背影就吼:“要走就走,谁稀罕拦你!我要是拦你我就不姓容!” 容玖又吼了几句,眼巴巴见着容拾越走越远,他那个气啊!只得狠狠地“呸”了一口,大喊:“容拾你这个小王八蛋,你给小爷站住!” 容拾果真站住,他含笑转身,道:“有件事,你记岔了。” “啊?” “你本来就不姓容。” 容玖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都有了。 下一刻,容玖突然变了脸色,“后山有危险。” 俩师兄弟收起玩笑,立刻飞奔而去,等他们赶到后身的时候,无数天玑宗的弟子都在那里了。确切的说是一大群天玑宗弟子围着一名黑衣人。 一人独闯天玑宗?真是好胆识! “师父!师兄!我把这个臭小子弄过来了。”容玖一见本宗完全占据上风没有危险,就放松了警惕,他拉着容拾走过来。 天玑宗宗主唐子敬以及在场的容字辈弟子都看向容拾。 容拾正容,他一掀长摆,跪下。“劣徒归来领罚。” 天玑宗宗主唐子敬捋了把斑白的胡须,长叹一声,继而道:“还记得回来,就是好的。” 容拾突然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小心!”容柒冷喝一声,挡在唐子敬身前,并将手中七把飞剑猛地朝着攻来的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立刻闪身去躲闪,慌乱之中,一把飞刀将她的宽大斗笠射飞,三千青丝倾斜而下,众人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个女人。 而当她璇飞而起,于半空之中稳住身形,众人见到她的容貌之后更是大惊。 “那个人是……是……” “摇光宗宗主凌枢!” 跪地的容拾惊愕地抬头,和半空之中的人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凌枢”和“云玦”这两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不断乱串。 理智告诉他,凌枢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凌枢,她连转世都不会有。 理智同样告诉他,云玦只不过是个刚刚踏入修真途的异类凡人,她断不会有杀上天玑宗的本事。 “轰——”惊雷劈下,耀目的程度让人不得不闭上双眼,待众人睁开眼时,那个凌枢已经不见了踪影。 容拾有点怅然。 无数的目光凝在了容拾的身上,容拾回来了,凌枢出现了,这会不会太巧合了一些? 容拾苦笑,或许并不该回来。  ☆、进入紫湛 云玦忍着心里的紧张不已任由面前这些人的打量审视。 面前这个一身玄衣,眼中一派惊涛的明艳女人正是摇光宗宗主却冰,她身旁另外三位同样一脸激动望着自己的女人是摇光宗三大长老——却雪、却雨和却霜。她们四人正是摇光宗前一任宗主凌枢的四大徒弟。 “冒犯了。”却冰盯着云玦,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定。 云玦虽心中担忧,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冒充下去。她伸出手任由她们的试探,当然她十指尖的黑色指甲完全藏不住。却冰和另外三位长老都是愣了一下,但都不纠结于此,此时此刻,她们更在意的验证面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她们的师父! 云玦在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不过并没有放松警惕,心中寻思着若问起这黑利爪,自己该如何作答。 却冰将手覆在云玦的手心之上,银色的缕缕雷光徐徐环绕。却雪、却雨和却霜都是一脸紧张地等待着。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雷光越来越耀眼。却冰的双眼突然睁开,她惊愕地望着云玦,双眼中竟是逐渐闪着泪光。 “师父!”却冰猛地跪下。 云玦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宗主,她真的是我们师父吗?”却雪急忙问。 却雨和却霜也都是十分紧张。修者轮回之事虽说并非寻常,但也不是没有,然而凌枢当年魂飞魄散而亡,理应不该有轮回。 却冰望着云玦,目光复杂,一字一顿地说:“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那是属于师父的,我不会认错!” “可是……会不会有点草率?师父当年……”却雨小声说道。 屋子里一瞬间静下来。 却雪突然说:“我有一个法子!” 几个人都转过来看向她,却雪神色郑重地说:“辟却剑!” “辟却剑跟了师父近千年,已能认主,当年师父离开之后再无人能抽出此剑,若她真的是师父转世,身怀师父的灵力,辟却剑是一定能够感受到的!” 几个人都点头。 云玦的心却越来越沉,冒充凌枢本来就是冒险之举,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误打误撞过了却冰这一关,接下来又有考验? 云玦不知,却冰却雪几人也是不知缘由。真相却是因为当初云玦踏入修真时,是由容拾助她,当时容拾将自己的一股力量渡到了云玦的体内。而容拾体内的力量早已和凌枢分不清彼此…… 紫湛殿里,一柄长剑放在剑架之上,透着一股森寒的力量。 “师父,这里是您以前修炼的地方。”却霜说道,她和几个师姐不同,她已经认为云玦就是她的师父转世。 “自师父离开以后,再也无人能够拔出此剑,虽说你的体内有师父的灵力,但是你若真能拔出此剑,那你是我们师父之事就再无异议。”却冰顿了一下,继续说:“事关重大……”她的目光有点躲闪,身为摇光宗宗主,她不得不考虑清楚,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的师父一般无二的容颜,她的心里或许早就认为云玦就是她师父的转世。 云玦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着辟却剑走去。 在离辟却剑还有一步距离时,云玦终于站定,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这么一想,心中反倒不是那么紧张了,她伸出手握在辟却剑剑柄。 缓缓紧握,就如去祠庙求签一般,一切随命。猛地一拔,银色的剑芒划破昏暗的大殿,薄如蝉翼的剑刃发出“嗡嗡”的颤音。 “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却冰、却雪、却雨和却霜同时跪下,此时此刻再无一丝犹豫和怀疑。 云玦有点蒙,这是绝望之时抽到上上签了吗?云玦有点僵硬地转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四位仙人,定了定神,将已经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却冰、却雪、却雨和却霜都抬起头望着她,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醒来之后遇到的每个人都说我是凌枢,弃桐是,你们也是。”云玦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辟却剑的手,“你们都看到了,我的手与凡人或一般修者都不同,甚至时常发病,与凡人不同的不仅是双手,还有其他地方。我知道你们好奇,可是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凌枢,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异。” 看到面前跪着的四个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云玦又继续说:“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容拾,也只有他十分肯定地说我不是那个凌枢。” 却雨猛地站起来,“不能相信他!正是他害了你啊师父!” 云玦的话半真半假,她的目的就是想将责任推给容拾: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容拾做的。天玑宗和摇光宗本就世代相争,整个摇光宗更是恨容拾入骨,定不会找他对峙。只不过……一想到竹间那个素白身影,云玦不由升起一丝负罪感。她很快又将这股负罪感扔掉,她要活着!再也不能容忍被欺凌,甚至连累家人! “或者……”却霜有些迟疑地说:“或许师父并没有转世!如果容拾保留了师父的魂魄,再借用他力温养师父的魂魄,直到聚神!” “一定是容拾干的!所以师父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容拾!” “一定是这样的!他还故意抹除了师父的力量和记忆!” “抹除力量和记忆这倒不一定,师父当年受伤颇重,能够苏醒已经不易,内力全失也是正常。” 几个人听了竟是一时觉得有理。云玦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来到西泽域之前,她根本不认识容拾,什么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容拾只不过是她胡扯,不过让他们几个人这般误会貌似也不错? “师父,这里是您之前修炼闭关的地方,您之前修炼的手札功法都保留在此,我相信以您的力量,再次获得当年的辉煌并不困难!”却冰道。 “正是如此!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小看咱们摇光宗!”却霜一脸自信。不过云玦还是从她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等却冰、却雨、却雪和却霜离开,只留云玦一个人在紫湛殿时,云玦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辟却剑苦笑不已。 她都不知道怎么就过了这一关,这么轻易就冒充了那个一代天女凌枢宗主。难道是之前太过悲惨,现在时来运转了?她瘫坐在椅子上除了先前的呆愣发蒙状态之后,就是细细思量,思量今天的所言所为是否有何破绽。想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大错,她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她倒是真希望自己就是凌枢。 云玦苦笑摇了摇头,她站起来,首先小心翼翼将辟却剑放了回去。而后才细细观察起这紫湛殿。 之前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并没有怎么观察这里。现在再看,整个紫湛殿宽大广阔,染了一股冷傲的味道。云玦走到后面,墙壁之上的架子上挂着许多格子,其中是一些功法手札,看到这些,云玦心中大喜。可她也不敢莽撞了,云玦深知自己只不过是刚刚踏入修途,并不是什么功法都可以修炼。之前弃桐的莽撞差点害得她一命呜呼,这件事,她可是记得的。 太阳落山,柔和的光芒从半开的窗射进来,扫在踮起脚细细查看架子上书籍的云玦。她的侧脸安静而专注,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不得不说,有了紫湛殿中功法、卷轴以及凌枢所写的手札的帮助,云玦真是受益匪浅。而在云玦细细翻阅书籍,修炼功法的时候,其他人并不来紫湛殿打扰。云玦自然不知道这紫湛殿本来就是禁地,整个摇光宗也只不过却冰、却雪、却雨和却霜四人进来过。而当初的凌枢的性子就有些偏冷,四个徒弟都是不敢无事叨扰。如今他们都希望他们的师父早些恢复实力,领着他们出气,所以更是不敢打扰她。 不过这也并非全是好处。要知道云玦区区一凡人,除了当初容拾给了她一道力量助她吞吐元力,她对修真这件事却是完全不懂的。就算紫湛殿里典籍多不胜数,云玦也是走了许多弯路。 这一日,云玦放下手头的功法,愁眉不展。 “四开无合,点极中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云玦终于决定寻求帮助去了。这也是她来到摇光宗之后第一次踏出紫湛殿。 冬日暖暖的阳光洒下来,云玦吸了口气。若没有重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缩在昏暗的屋子里残喘。如此说来,自己的确将变异推后了!也许彻底抵抗变异并非不可能!想到这里,云玦嘴角难得扯出一抹笑意来。  ☆、妖尾又现 “你是什么人?” 云玦对摇光宗的布局并不熟悉,她走出紫湛殿,随意前行,这摇光宗位于摇光山之上,风光秀丽,景色宜人。更是比凡间界的景色多添了几分仙气。云玦正信步而行,突然听得背后一声厉喝。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手握长剑,皱眉看她。 云玦张了张嘴,倒是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难不成是偷偷溜上山来的?” 另一个少女道:“哼,我看就是心怀歹念溜上山来的!真不知道那群巡山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还这么轻易放人进来!” 云玦只怕误会越来越深,急忙解释:“我不是溜上山来的,是……是你们宗主带我来的。”她本想说清楚当初是跟谁进了摇光宗的,只不过她突然忘记了带她进总的那名弟子叫什么名字的,于是临时改了口。 “胡说!宗主三个月没有出过宗!如何带你进来?”少女柳眉一横,略凶。 “是如黄、如紫带我进来的!”云玦突然想起当日带她进来的那两名女弟子的名字来。 面前的少女一乐,她拍了拍手,道:“哼!这么快就改了口?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云玦还想解释,突然顿悟,此时此刻再多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她笑了笑说:“你们自可带我去找如黄如紫或者宗主去对峙!” “呸!你当你是什么人?他们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说不定你就是想利用我们两个带你去见宗主!看剑!”少女一个飞身高高跃起,再落下时已经手执长剑直指云玦面门。 云玦大惊,连连后退。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紫湛殿中学到的瞬移步,此时立刻就用。虽说她的动作生涩而缓慢,不过还是堪堪躲过了对方这一剑。 剑芒擦身而过,刚刚若是被这剑刺中,恐怕小命不保。云玦擦了把冷汗,心里又是有些窃喜,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与人交手。 “瞬移步?你怎么会我们宗的功法?你是来偷学的?” 云玦没法解释,也来不及解释,她只得十分僵硬地用着瞬移步躲避对方的攻击。可是很快的,由于另外一个少女的加入,云玦完全支撑不住。小臂和大腿都受了伤。 看着左右横扫而来的两柄长剑,“轻展功”浮现在云玦脑海,她立刻左脚踮起,一个旋身就要高高跃起。然而意外突然发生了,她的腿突然动不了了。 云玦惊恐地低头,就看见两柄无情的长剑一左一右刺进她的膝盖。刺痛袭来,双腿短暂的麻木无知觉之后,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云玦如一块布锦般轻易飘落,她无力的跌坐在地。 此时此刻,云玦整颗心紧紧悬着,相比于受伤,更让她害怕的是双腿刚刚短暂的麻木。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双腿麻木之后就是妖尾!三条妖尾! “实力这么差居然敢潜进我摇光宗!说!是不是还有同伙!”长剑指着云玦,剑尖已经抵在云玦的下巴上,丝丝血痕蔓延开来。 “啊!”双腿一阵阵的疼痛突然袭来,云玦趴在地上,冷汗从她的额头沁出来。 “她怎么了?”执剑的少女回过头蹙眉问身后的另外一名少女,另外那名少女摇了摇头,“要不要把她交给师父处……啊!”少女一声尖叫,打断先前要说的话,她一脸惊悚地望着云玦,一边又手指指着云玦向后退。 “怎么了?”先前那个少女见她如此,不解地回头。 “啊!”她也尖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她手中原本指着云玦的长剑甚至都掉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这两个女弟子的尖叫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而当他们看见跌坐在一旁的云玦时,都是一副十分惊愕的表情。 就算不看,云玦都知道这群人正在用怎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她的双腿已经消失了,取代双腿的是一条青绿色的妖尾。形如蛇尾,表面却并不光滑,而是十分粗糙,而且有着符文一般的纹络。 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压制了变异,却不想原本几个月慢慢的变异是在一朝形成。就在刚刚,她睁大了眼睛亲眼目睹自己的双腿一点点消失,变成这条丑陋的尾巴。 云玦突然有点想哭,她那么努力想要改变命运,难道这一切都是白用功? “凌枢宗主!”见许多年轻弟子聚在一起,正巧路过的如黄便过来看看,这一看着实一惊。她飞奔到云玦面前,惊愕地望着云玦,一时呆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而她喊的这一声“凌枢宗主”则是让众人呆住,在场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他们没有见过上一任宗主凌枢,可是凌枢的大名他们哪个不知? 他们的如黄师姐叫这个怪物“凌枢宗主”? 四道青光闪过,却冰、却雪、却雨和却霜四人都赶了过来。 “师父!”他们四人奔向云玦,见到云玦此时的模样虽说惊讶万分,但是都没有怀疑她不是她们的师父。 四个人几乎是愣了那么一瞬间,就立刻跪下。 宗主下跪,宗门弟子哪个敢站?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她们低着头,模样恭敬。虽然她们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和诧异,此时都将这些情愫压在心底。 云玦一直咬着下唇,此时已经有血丝从流进嘴里,涩涩的。她两只手撑在地上,想要使劲儿站起来,可是连双腿都没有了,她要怎么站立?这条妖尾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 可是就像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似的,此时的她顾不得身边围了多少人,就是想再次站起来。好像能站起来了,她的妖尾就不见了,双腿就能重新出现了一般。 云玦闷哼一声,狠狠摔在地上,鲜血汩汩从妖尾流出,染红了她身下一大片地方。 “凌枢,凌枢,我寻到了好多好玩的,这就给你带来。”腰间突然传来弃桐的声音,云玦整个人一僵,她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白玉。 “弃桐……”她只不过小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可是那一头的弃桐就感觉到了云玦声音的不对劲。不过是呼吸间,弃桐突然从天而降。他蹲在云玦身边,看着此时云玦的模样,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呜呜……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才走了多久啊!呜呜……这个摇光宗比容拾那小子都不靠谱……” 弃桐猛地回头瞪着却冰等人,“你们居然这么对待凌枢!你们这群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却冰一噎,道:“这是个意外!”她又是厉色看向宗门弟子们,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两个伤害了云玦的女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辈分极低,一共没见到宗主几次面,现在是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哼!都是坏蛋!”弃桐抹一把眼泪,他站起来,一下子把云玦也抱了起来。别看他不过是十来岁男孩的模样,力气却是不小。只不过弃桐抱起云玦的情景看起来有些诡异。 弃桐不再管身后跪了一地的人,抱着云玦就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这群女人忒不靠谱了!还不如容拾那小子靠谱!我带你找容拾去……” 而被弃桐抱着的云玦早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 天玑宗,谨神斋。 天玑宗宗主唐子敬背手而立,他的九个弟子一字排开,站在他的两侧。而他最小的弟子容拾此时正跪在当中。 自容拾回来这段日子,唐子敬一直没有见他,这是第一次见他。 “你可还记得此斋名字的由来?” 容拾正容道:“上神之初,谨思、谨言、谨行。” 唐子敬慢慢转过身来,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最小的徒弟,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他长长叹了口气,“三百年了,这些年你可还好?” 容拾抬头望着这个如父亲一般的师父微有动容。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徒儿不孝,有辱师门,请师父责罚!” “你这句话都说了几遍了?刚回来就那么啰嗦!”突然插嘴的是容玖,也就只有容玖敢在这种情况下插话。之前容拾有句话并非说笑,容玖的确不姓容。确切地说,他们十人都不姓容,只不过是唐子敬给他们的一个“姓”,然而容玖与另外九名弟子的情况又不同,因为他姓唐,正是宗主唐子敬的儿子。 容玖开了口,其他八名弟子又是急忙开始打圆场。当年他们十兄弟的感情极好,对于容拾的离开,他们都不舍,如今他能回来自然是十分高兴。 唐子敬却依然十分严肃,他皱眉问道:“当日你回来之时,那个容貌与凌枢宗主一般无二的女子当真是她?” 容拾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他坦言:“徒儿并不认识那名女子,当日也是头一次见到。” “宗主。”谨神斋门外有小弟子叩门。 “何事?” “回禀宗主,山下有人要找容拾师兄。那人叫凌枢。” 感受到师父和众师兄的目光,容拾皱了皱眉。 门外的小弟子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抱着一个古怪的女人,他说那个女人是凌枢。” 容拾一下子站起来。 ☆、破体之境 “师弟!”容倚不赞同的看向容拾。 “外面的女人不是凌枢,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极像凌枢……”容拾解释的话说了一半,他发现师父和几位师兄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当年一样——惋惜、不赞同,以及失望。 垂首的时候,容拾的嘴角无力地扬起苦笑的弧度。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沉静,再无多余的情愫。他抱拳躬身,恭敬有礼,而后转身迈了步子。 唐子敬一挥手打断几个徒弟对容拾的挽留,他看着容拾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山脚下,浑身是伤的云玦费力坐起来,一边的弃桐急得团团转,不停走来走去。他一边转悠,一边不停抱怨:“容拾那个家伙怎么还不来!还不来!我说凌枢……凌枢你怎么了!” 云玦整张脸十分苍白,细细密密的血珠儿正从她的皮肤表面渗透出来,她宛如凝脂的脸颊竟是出现几条浅细的血痕。 “这……这是怎么弄的!”弃桐慌慌张张的摇云玦胳膊。 “别动我!”云玦哑着嗓子道,她的声音沙哑异常,仿若每说一个字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好!好!”弃桐忙松了手,又是后退两步,他蹲在云玦面前紧张地盯着她。盯着盯着,他发现云玦是在修炼? 云玦面颊之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原本细小的血珠逐渐变大,划过脸颊滴落下去。而在血痕之下,是银色的光芒在蠕动,透着丝丝寒意。 她青绿色的妖尾之上,有着银色的光芒在游走,顺着妖尾上原本符文似的纹络。而受到剑伤的地方银色的光芒更是大绽,银色的力量在云玦的身体里就像在寻找一个突破口,想要冲出去一般。 无数人影自山上飞掠而下。 弃桐立刻警惕起来,他站起来敌视地望着面前这群修者。“你们要干嘛?容拾那小子呢!” “奉宗主之命,活捉此妖!”领头一人朗声道,他手中长剑直指弃桐背后的云玦。 “容拾那个忘恩负义的大混蛋!”弃桐骂了一声,他伸出双臂挡在云玦面前,一张十来岁的小脸十分扭曲,“谁敢动我的凌枢!我跟他玩命!”说着,两只青藤从他的两袖中伸出来,越来越长,不断生长。 天玑宗的弟子完全不把这个看起来只不过十来岁的小男孩放在眼里,互相打个眼色,已将两人包围起来。领头那人一个手势,所有人毫不客气地冲了上去。 弃桐原本黑色的双眼逐渐染上碧绿色的怒火,他猛地挥出双手,庞大的力量自他双修中的青藤中喷薄而出。其中那股略带妖气的力量精准地砸在冲过来的这群人身上。 天玑宗弟子手握长剑,砍在青藤上,奈何这青藤坚韧异常,他们的剑竟是很难砍断,就算砍断了,这青藤又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再次生长出来。 自弃桐双修中生长而出的青藤就是最好的防御,将身后状况很不好的云玦紧紧保护在其中。天玑宗这群子弟竟是一时间无法突破弃桐的防御。见此,他们便改变了作战方针。 “吟!” 几十名弟子突然在同一时间退后,弃桐正诧异,便看见一股包含了红、蓝、黑三色的光芒从对面每一名弟子的长剑射出。那光辉原本极淡,自剑柄处生成,逐渐下移,直到剑尖时突然光芒大绽!而后几十把长剑中的光辉汇聚在一处,于半空中形成一柄红、蓝、黑三色的虚拟之剑悬浮半空。 “吟——破!” 领头那名弟子猛地自人群中一跃而起,他高高跃起,迅速握住半空中这柄由元力凝聚而成的三色剑。而其余所有弟子又是步履一致的向前踏出三步,他们高举长剑,剑直苍天,无数的力量自剑中射出,温养先前那柄剑。 纵使弃桐平时不懂分寸,此时也看出来对方这一招着实不简单。更何况三百年前,他可是见过这一招的威力的!虽说如今使出这一招的人和当年的人的实力差了太多,可是猛地见到这柄三色剑,弃桐心里还是打了个寒颤。 “啊!”云玦突然发出痛苦的喊声。 弃桐回头,就看见她的衣服已经全被血水染透,而她苍白的小脸已经鲜红一片,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凌枢!你再坚持一下,弃桐就带你走!”瞧着云玦的样子,弃桐心里不是一般心疼,他这一慌乱竟是没发现云玦现在的状态正是突破之状。 “那妖女是在……突破破体境?” 并非人类且修炼和修者从来不是一条路的弃桐一时没看出来,可天玑宗这群子弟倒是有人看出了云玦此时的状态。 修炼一途,共分七境——破体、化气、筑基、结丹、造化、涅槃、上神。 破体境是最基础的一级,修者修炼最开始都是要从增强身体,不断让自己的身体更强开始。否则,没有一个可以接受强大元力威压灌入的身体,接下来的修炼都是天方夜谭。而一旦突破了破体境,那么就证明脱胎换骨,体质已经同凡人完全不同。对于生长在西泽域的人来说,破体境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达到,而对于修真的凡人来说,这一关却是极难。 这段日子,云玦每日呆在紫湛殿,可谓饱读上等典籍功法,虽说大多数功法于她而言都是完全不能学习的摆设,不过仍有许多有用的东西。否则,她也不会凭借一己之力这么快到了要突破破体境的时候。 听天玑宗弟子所言,弃桐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休想伤她!”弃桐怒气腾腾地挥着青藤,朝着半空中那柄剑射去,先前心里的那股忌惮也没了。 很快,青藤将领头的天玑宗弟子及他手中的那柄元力凝聚而成的剑包裹起来。那弟子并不慌张,他眯着眼,全神贯注,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三色剑中。泛着红、蓝、黑,三色的虚拟长剑飞速旋转着,不断切割着弃桐的青藤。而青藤又会再次源源不断生长出来,一时胶着。 “咻——”一道元力如一柄飞剑自远处飞射而来,它穿过青藤,射在泛着红、蓝、黑三色的元力长剑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这柄由天玑宗几十名弟子凝聚而成的元力之剑一下子破碎,破碎的元力倾洒而下。而那领头的弟子心中大惊,他受到力量发射,不停向后退去。 “师兄!” “师兄,你怎么样?” 其余弟子顾不得其他,涌了过去。那领头弟子摆了摆手,皱眉看向远处逐渐近了的素白身影。他皱着眉,有些疑惑地开口:“容拾师兄?” 三百年前,他还是个刚刚拜入门派的小弟子,宗门十大弟子的威风让他仰望钦佩了许久。他自小就想成为宗门十弟子那样的人为宗门争光!而宗门十弟子中最小的容拾师兄虽说入门最晚,却是天资赫赫,尤为耀眼,并且为人亲切,仪表堂堂,更是他心中偶像中的偶像。只不过后来…… “拜见宗主!” 所有弟子跪下,拜见唐子敬。唐子敬及他的九名弟子立在远处,看着前方的容拾。无数掉所有的目光,容拾一步步向前走去,看着前方异常痛苦的云玦,他的眉皱得越来越紧。 “啊!”原本紧紧咬着下唇忍着不喊出声来的云玦再也忍不住,随着她的这一声喊叫,她的皮肤表面有着无数细小的血泡炸裂开来。 云玦猛地一口血喷出,她瘫倒在地,无声无息。 “云玦?”容拾快走两步,在云玦面前蹲下。他拨开云玦撒乱的长发,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让容拾一愣。 云玦侧过头看着容拾,“我是不是过了书中说的破体境了?” 云玦面色依旧苍白,可是血垢下新生的雪肌嫩婴肤。她在问那句话时,明亮的双眼中浓浓的笑意,让容拾一时错愕。 容拾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嗯,恭喜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云玦笑出声来,她又是努力想要坐起来,已经没了双腿,她的动作十分费力。 容拾伸出手想要帮她一下,却在看见她那一双坚定的双眼时打消了主意。垂在半空的手停了停,而后缓缓放下。 巨大的妖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扫起地上的尘土。妖尾上仍旧染着血水,但是已经有着蜕皮的迹象,一些破裂处,可以看见新生的嫩肌,一种充满了生机的碧绿色。 此时的云玦全身肮脏不已,尘垢与血水将她整个人包裹着,可是这些就像一层陈旧破败的皮,好像只要她轻轻抖一抖,这层不堪的皮囊就会脱下,从而成出一个崭新干净的她来。 当云玦终于靠着自己的力气坐起来的时候,一旁的容拾松了口气,他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忍来。 云玦冲容拾笑了笑,然后她转过身对着盯着她抹眼泪的弃桐说:“还有力气抱动我吗?” “能!能!”弃桐忙不迭点头,他说:“你想去哪,弃桐都带你去!” 先前被弃桐抱着的时候,她已经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倒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如今看见容拾,又看见那么多天玑宗的弟子,还有远远站着的那几个人。她大概就猜出来了,于是她对弃桐说,也是对容拾说:“带我回摇光宗。” 冒充凌枢已是愧对容拾,再也不愿给他填麻烦。更何况,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做。  ☆、天玑十子 “我天玑宗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云玦看着拦在面前的两人皱了皱眉,这两人都是一身素白锦袍,和另外几位仍站在远处的修者衣着一般模样。紫湛殿中不仅有修炼相关的典籍和手札,关于仙界宗门资料也是不少,云玦利用这段时间着实恶补了不少。她已经知道了天玑宗十弟子,神话一般的存在。 “天玑宗这种破烂地方,我们宗主才不稀罕!” 云玦侧首仰头,只觉得天边有彩色的云朵飘近,这彩色的云朵不是别的,正是摇光宗现任宗主却冰,以及近百名摇光宗弟子。西泽域七宗,唯独摇光宗只招收女弟子,自是光彩艳丽。 这阵势……云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莫非摇光宗今日要与我宗开战?”容壹踏前一步,他的声音用元力包裹着,气势惊人。 却冰挑眉,轻笑反问:“不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开战了吗?” 纵使云玦如今实力弱,可是也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她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元力威压。 却冰朝却霜、却雪使了个眼色,却霜和却雪立刻于半空中跃下,来到云玦身边。 “师父!”见云玦此时的模样,却霜和却雪都是一骇,不过都是经历过破体这一关,所以很快反应过来,知道云玦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立马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并且将温和的温养之力灌入她的体内。 “好!那今日就了却这几百年的恩怨!天玑十子随我一战!”容壹长剑指地,银色长剑发出特殊的嗡鸣之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其余八子腰间佩剑都发出同样的嗡鸣之音。 数把长剑同一时间的奏鸣直击容拾心口,相隔几百年再见此情此景,容拾心中颇为复杂,昔日与诸位师兄一起修炼的情景历历在目。 “容拾!” 容拾闻言回头,就见自己的师父朝着自己掷出一把剑来。当握上这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剑时,容拾的手如手中的剑一般在颤抖。对于宗门,对于师父和诸位师兄,他已经有愧,如今又怎能再犹豫?他闭了闭眼,一跃而起,执剑归位。 十剑归位,音绝而止。 “那就战!”却冰猛地跃起,三千乌发刹那雪白一片,她整个人犹如被冰雪包裹一般,这方一小片天地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云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却霜、却雪和却雨紧接着跃起,寒冷之气顿时席卷而来。近百名摇光宗女弟子摆下大阵,又将这股冰寒之气大肆渲染。 云玦抓了一把弃桐,“他们两方实力相差大吗?她们会不会有事?” “切!”弃桐翻了个白眼,“你当天玑十子的名声是虚的?”他说完又发现自己应该是站在摇光宗这一边的,这么说有点不对! 其实不需要弃桐说,双方一招足以见高下。却冰、却霜、却雪和却雨四人都是修炼水属性,她们四人的实力颇高,尤其是却冰的实力完全是对方任何一名弟子所不能比的。但是天玑十子中的每一名弟子的实力都不算顶尖,但是十人联手,纵使天玑宗宗主唐子敬都是不敌! 哦,不算容拾,他比较特殊。 上万把冰剑气势惊天,就连当空烈日的温度都淡了下去。然而天玑十子只是向前迈出一步,手腕同时翻转,十道剑气凌厉而来。不少冰剑竟是融化了去! 见此一幕,摇光宗所有弟子心惊不已。却冰、却雨、却雪和却霜四人心中早有准备,并不慌张。她们都清楚,之前的几百年每次与天玑十子交手都能打个平手的主要原因是天玑十子只有九子,如今最后一子归位了啊…… 却冰将目光移到容拾身上,双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摇光宗恨天玑宗,更狠这天玑十子的第十子容拾! 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惊才艳艳的凌枢宗主不会陨落!她们摇光宗也不会逐渐没落!乃至于近百名弟子联手都不能与天玑十子相抗! 容拾对却冰双眼中的恨意看得清楚,他略一垂眸,手腕渐垂。 “容拾?”九位师兄齐齐回头看他。却见容拾抽剑回身,而下一瞬,他已经站在了云玦的身前。他手中的剑指着云玦,几乎触肤。 “宗主!”却冰等人一惊,立刻撤下攻势,立刻将容拾团团围住。什么都没有他们的宗主重要!在她们眼中,她们的宗主虽然现在十分弱,但却是她们最大的希望! 剑的凉气直冲面门,云玦也不知道这剑是否已经刺破了她的肌肤,理智告诉她没有,但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疼痛。 “你这个混小子想干什么!”弃桐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也许当日我就不该救你。”容拾极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他直视云玦,目光如水。 云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容拾平静的眸子,因为歉意,她垂了眸,选择沉默。 容拾是她来到这个修真界之后难得几个对她好的人之一,如今不仅没有信守承诺,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给他带来麻烦,云玦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可是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她想要活着,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对抗变异,那么她总要做选择。在对不起容拾与保护自己之间,她当然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你若胆敢伤我们师父,我摇光宗以血咒之名,定灭你全宗!”却冰红着一双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她们的凌枢宗主不仅是她们光复宗门的希望,更是她们的师父!从小将她们养大,教她们一身本领的师父! “呵……”一声女子的轻笑响起。所有人仰头,在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看见一个抱膝坐着的女子身影。 这女子是何等的实力竟是能掩住气息瞒住在场这么多人!若不是她发出声音来,众人竟是毫不知晓!唐子敬肃了容,其余的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名女子自山峰飞掠而下,身轻如燕立于一株树端,竟是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晃动。 她拍了拍手,俯视下方的人,“呦,这是上演哪一出呢,容拾?”说到后来,目光全聚在容拾身上。 容拾手中的剑一抖,云玦的颈上立刻划破了一道血痕,然而容拾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树端的女子吸引了去。 尾音轻挑,是她每次唤他名字时的样子。 树端之上高高站立的惊艳女子,仰着骄傲的脸,那骄傲的模样真的太过熟悉。 “凌枢……”容拾轻声呢喃,手中的长剑已经落了地。  ☆、真假难辨 “师父……”却冰呢喃出声,又立刻惊觉不妥,她转身看向一身狼狈的云玦,目光在两人之间犹疑不决。面前这女人实力不凡,姿态傲慢,那股子高傲傲慢的姿态是从眼底就有的。而云玦整个人的气场和她一比不知降了多少,并且云玦修为太弱,又是异类……若不是云玦通过了她和辟却剑的验证,却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云玦是假的! 却冰看看云玦,又看看面前的女子,此时此刻,真真假假真的是难以分辨呐! “哼”那女人冷笑一声,道:“你们该不会以为那个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怪物是你们的师父吧?”她顿了顿又说:“连师父都认不出来,真是无用之极!”说到后来就已经带着三分恼意。 却冰、却雨、却雪和却霜,她们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眉头紧皱。最终却冰咬了咬牙,向前一步道:“并非我等认不出自己的师父,实乃她已经经过宗门的验证,正是师父!”她又有些犹疑地说:“如果你是我们的师父,可有证据?” 那女子挑眉,带着冷意的风情。“哦?宗门验证?怎么验证的?” “她的体内有师父的一道元力,却冰不会认错!” “而且辟却剑已经认主!” 第一句的时候,容拾面色不变,他自然是知道云玦为何会有与凌枢相同的元力,但是当却冰说到第二句的时候,他却惊了惊,他不由自主侧首去看,却见着一身泥污的云玦异常冷静。 辟却剑认主不是小事。 “嗤”那女子又笑,笑得又冷又媚,皓如皎月的手腕轻轻一番,耀目的雷光跳跃翻腾。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正是辟却剑。 “这!”却冰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一旁的却霜说了句:“这辟却剑一直供在紫湛殿中,而紫湛殿更是我宗重点,闲人不得进入,你又是怎么得来的?这剑莫不是假的!” 那女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却霜,却不回话,只是往她身后看。 “宗主!” 一道影子由远及近,却冰眉头紧皱,总觉得发生了什么。 摇光宗一名小弟子急急赶到却冰面前道:“不好了,宗主!有人闯入我宗!闯入紫湛殿中夺走了辟却剑!啊……就是她!” 那小弟子纤细的手指指着的正是笑着看向这边的那名和云玦一般模样的女子。 看着她手中的辟却剑,却冰等人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原本自己的师父陨落,伤痛之余苦苦支撑着整个宗派。得到师父并未陨落的消息还来不及喜悦,如今竟是出现了两个师父?两个都可以唤醒辟却剑的师父? 孰真孰假,如何判断? 从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云玦终于抬起头来,她这轻微的动作立刻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云玦心里是喜悦的,因为她突破了破体境,突破了破体境才算是真的踏入了修途,她才可以说自己是个修者!至于眼前这一幕…… “她说是,那她便是好了。” 谁都没有想到云玦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看着云玦慢慢移动的身影,众人皱眉思索,心思各异。就算那个自称凌枢的女子此时也是一副皱眉不解的样子。 突破破体境,整个身体达到另一种非凡人的境界。对于云玦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可以掌握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她可以控制自己那条绿色的尾巴。上一世,她生出三尾,却不能控制它们,只能永远蜷缩在角落限制自由。而此时她居然可以控制这条尾巴的摆动让她行动自如!还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吗? 至于弃桐,云玦转身的时候并没有叫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她的好完全是因为她是凌枢。如今真的凌枢回来了,那自己与弃桐当是再无关系。他不追究她骗他就是极好的了。 “你不是凌枢。” 云玦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容拾的声音,她一愣,甩着尾巴转过身去,就看见容拾已经换上了他那副平淡的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女人。 她女人一愣,继而笑开,像是蔷薇花在嘴角绽放一般,她对着容拾的展颜恐怕是今日最真心的笑容,这一笑,媚到骨子里。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云玦却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相比就逊色太多了。 那女子走近容拾,一步步靠近,在他面前不过半步的地方停下来。“我去寻你,见崖底的竹屋竹林一并毁了,我以为你会留着它们的。” 她说着便伸出手来想要摸上容拾的脸颊,却在快来碰到时生生顿住。“这些年,你可还好?” 前一刻还是明艳动人的眼,这一刻又含着一汪清泉,带着几分柔情。 凌枢便是那样一个笑傲天下唯独对容拾展露笑颜的女子。 “师弟!”容玖略担心地喊了他一声,他这师弟好不容易回来可不能就这么被这个女人拐跑了。 容拾回头,见自己的师父和九位师兄都是皱眉望着他。 他缓缓转过头来,直视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这天下没有人能够冒充她。” 垂着的手缓缓落下,她面色微变,转瞬又落下泪来,欲言又止,终是不再说一眼,只是那副伤痛的模样真真是伤到肺腑时才有的样子。 “哎呀!到底谁是凌枢!还我的凌枢!呜呜呜……”弃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一边云玦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直在旁观,那边又伤痛不已的样子。他索性无赖似的坐在地上直蹬腿。 那女子回眸望向弃桐,转而又止了泪看向远处的云玦。这还是第一次正视她,云玦浑身一僵,她实在觉得在这个女人的注视下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看着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更强烈了!终于在她在自己面前停下刚想说话的时候,云玦猛地喊出:“好好好!你是凌枢!你是凌枢!你别杀我!” 那女人一愣,继而又笑了,她继续走了两步,弯下腰来贴着云玦的耳朵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品种?嗯?小残次品。” 女子好闻的香气冲进云玦的鼻子里,她吐出的气息让云玦脖颈间痒痒的,而她所说的话却犹如重物一般砸在云玦的心尖尖上。她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别急,主人会把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小残次品带回去的。”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擦去云玦脸上的血污,直到露出与她同样的白皙面孔。 她直起身子,却在转身的时候手腕被紧紧攥住。 “你的话什么意思!”云玦的心“噗噗”直跳,她身体的变异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刀刺,云玦不是不想要弄清楚自己这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无奈她现在连自保都十分困难,所以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去调查自己的奇异变异。而这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女人分明就是知道□□的样子。 “放肆!” 女子手腕一翻,轻易地挣脱了云玦的手,而云玦竟是收到一股反噬之力,体内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竟是忘了,此时的她还是太弱小! 低头擦去嘴角血迹的时候,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总有一天她不会再这样如蝼蚁一般任人轻视! “来者既是客,我天玑宗敞开大门欢迎。”沉默许久的唐子敬忽然开口,随着他的这浑厚的一嗓子。几道人影竟是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哈哈哈,适逢路过此地,瞧着两宗似有矛盾?哎呀呀,冤家宜解不宜结,有时好商量啊!” “就是就是!你们两宗已经斗了几百年还不累呀?” “要我说,咱们七宗齐心才是修者正道!” “诶?这是凌枢宗主伤愈?还是渡劫成功转世而来?” “……” 七宗之间关系复杂,各宗的眼线更是盘丝纵横,一宗有事,或两宗起了争执纠葛,总是逃不过其他几宗的眼睛。其他几宗的人出现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感受到天玑十子的气场赶来看热闹罢了! 这些人从暗处走出来之后就是七嘴八舌讲个不停。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宗中其他几总之人。大多数都是首席弟子之类。 唐子敬眯了眯眼,他知道还有一些老东西依旧隐在暗处,只是他们既然不想出来,他倒也不好过于逼迫。目前为止七宗仍旧没有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更何况天玑宗最大的敌人还是摇光宗! 不过老东西不肯出来就算了,晚一辈的仍旧隐在暗处又是什么意思?这也太不把他堂堂天玑宗宗主唐子敬放在眼里了! 唐子敬抚着胡须悠悠道:“听闻少尊近日来修炼异常刻苦,已是到了突破之时,怎有空来我天玑宗?”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玦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使着一把重剑的天枢宗少尊不杀。他还是昔日的模样,长发披散,一双明目烈如火。杀伐冷傲之气由内散发而出。 云玦突然觉得和他相比,那个和自己一般容貌的凌枢所散发出来的冷傲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人的气场究竟如何,完全可以通过其他人的反应看出来。云玦转了一圈脖子,发现现场和她一般大气不敢喘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不杀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很多人才恢复了呼吸。不过又在他开口时再次屏息。 “有事?”质问的口气霸道而猖狂。 唐子敬一噎,明明是少尊不杀隐在暗处看热闹,他把他叫出来了,反而被问一句“你叫老子干嘛”?唐子敬心里能不噎吗?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西泽域七宗实力有高有低,但总体相差并不多,作为一宗之主,唐子敬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七宗之内有几个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可是面对面前这对杀神,唐子敬还真是只能把这口气噎回去! 不杀转身,突然有马嘶声并着狂奔而来的马蹄声。奔来的是一匹浑身漆黑的宝马,唯有头顶一束血红的毛发是非黑色。这匹战马正是不杀坐骑——未血。 未血奔到不杀身前的刹那,不杀翻身上马,不留一句话策马疾行而去!真真是不给现场几宗任何颜面! 除了少尊不杀,这七宗还有谁敢为? “诶?凌枢呢?” 听得弃桐的话,容拾猛地转身,原本云玦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一路尘土 在被拎上马背的那一刹那,云玦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不为别的,只为这么近距离靠近这尊杀神,那股子不容小觑的杀伐之气硬是让云玦体内为数不多的元力乱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和过来。云玦想仰头看看情况,可她是面朝下趴在马背上,她睁眼所见就是飞奔的马腿,还有马蹄高高扬起时带起来的泥沙。 一路尘土飞扬,云玦肚子里吃了不少的沙尘,直到末血猛地高高跃起踏云而行,云玦才松了口气,不用吃泥土了。 经过短暂的惊愕,云玦已经冷静下来,她开始思索自己的处境,以及少尊不杀掳走她的目的。她现在的处境很明显十分不好,至于少尊不杀掳走她的目的更是猜不到。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马嘶长鸣。 停下了?到了?听马嘶声倒像是被劫了。 “出来!”明明不是怒吼,甚至声音很低,可这两个字从少尊不杀的喉咙滚了一滚就变了味道,带了几分从地底深处滋生的凉意。这让靠得很近的云玦浑身一僵,犹如置身冰窖般的凉意直达心底。 云玦勉强抬起头,大概看见了些黑色的人影,因为角度问题看得却不全面,只知道对方人数不少。 就算如今的云玦刚刚由一个凡人踏入修者,对于元力的掌握和熟悉度都不够,可她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元力在酝酿,这股敌对的元力压着她体内的元力,使她呼吸一次都要变得费劲。 反观少尊不杀这边,他的气息倒是始终未变。 对方先动手了,无数的黑色人影风般掠过来,一股股元力带着绝对的杀意射过来。云玦大骇,可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身下的末血已经动了,以一种飞奔的速度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就这么冲过去? 云玦脑海中闪过这样的疑问,紧接着现实就将这疑问打消。无数攻击越来越近,却在安全距离外刹那消散。还有一声声闷哼声都没有逃过云玦的耳朵。 滚热的液体喷在云玦的后背上,她知道这是鲜血。云玦抬头的刹那就见一抹沉重的红色闪过,然后就是前方三个黑衣人同时的腰斩。 看着三个黑衣人的身体一分为二跌落在地,甚至还在发颤。云玦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他的气息没有变化是因为对方完全不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趴在马背上的云玦缓缓放松下来,这场暗杀已经有了结果。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比之前庞大了无数倍的功力突然从天而降。 感受到危险,云玦一手撑在马背上,终于努力半翻着身。这是白色的光芒十分刺眼,让她一时失明,只得立刻闭上双眼,甚至伸出另外一只手急忙遮挡眼睛。 双眼看不见,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马背,而且在半空中被拖着拽了好远。等到云玦的双眼已经不像刚刚那般刺痛的时候,才敢试探着睁开眼睛。 不远处,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正在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此时这个大坑依旧散发着一股烧焦的味道。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大坑前方,他一身黑衣,甚至带着斗笠遮着脸,低着头,不言不语。在他身后是十来名同样装扮的黑衣人。整片大地上躺着数以千计的黑衣人,它们的尸体全部已经不再完整。 云玦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意识到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僵硬的转头,果然见着那个像和死人一起生活的少尊不杀就在自己的身侧。准确的说,是自己在他的怀里,他的左手扣在她的腰间控制着她的身体。一把血色重剑被他握在右手,一丝血痕留在重剑上。 刚刚那匹黑色马已经不见踪影,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立在少尊不杀的另一侧。 云玦盯着顺着重剑上的纹络向下蜿蜒流淌的血痕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被吸引住了。血痕流到剑尖,终于滴落在地上。那最后一滴血珠滴落在泥地上,明明是悄无声息的,但是云玦却仿佛听见了它的声音。 “轰!” 云玦闻言猛地转头,那存活的十几名的黑衣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四分五裂。云玦半张着嘴,难掩惊讶。 腰间的力量一松,云玦来不及反应已经跌坐在地。云玦一愣,继而苦笑,就算自己有所准备也得没办法,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啊…… 心中一沉,倒是冷静了许多,云玦抬起头毫无惧意地正视少尊不杀。云玦也不说话,反正像少尊不杀这种人掳了她一定有他的理由。他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她问也没用。 不杀难得给了她一个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将她捞起来。云玦只觉得眼前景色一晃,紧接着又如之前一样的姿势趴在马背上。 马?那批黑色的马没用被砸死? 云玦别扭地仰起头找了一下,刚刚突然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不见了?再低头看看身下的黑马。果然啊…… 连坐骑都修炼成精了? 一静下来,云玦突然发现个问题,从刚刚那伙人出现一直到战斗结束她再次趴在马上前行似乎没到一刻钟?那种还没有进入修真界之前对修者仙人的敬畏之情再一次燃起。云玦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坚定修炼的心越来越强烈。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 “唉”什么时候能顺一点呢? 接下来的路,又遇到了三次暗杀,不过经历了第一场暗杀之后,云玦已经对暗杀有了心理准备,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想的那般。虽然第三次暗杀稍微麻烦耽搁了些时候,不过也是一个时辰之内完全解决,他们这边却是一丁点伤都没有。 云玦不得不放松了。 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最初的时候云玦胃里十分难受,总是勉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到后来却也慢慢习惯了,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麻木了。 又一次,云玦被少尊不杀一把捞了起来。 已经到了夜里,四周很黑。一路的折磨让云玦并没有认识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水淹了。 “咳咳……”云玦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着,只觉得鼻子、耳朵、嘴巴里全是水。 这里是个浴池? 云玦在水里仰起头不解地仰着头看着站在浴池边的少尊不杀,他笔直站在那里,神色不动。完全不想给云玦任何解释,将她扔进浴池之后利落的转身。 云玦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情况? 哗啦啦的水声让云玦心里一惊,这里还有别人?她侧首,就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跪在浴池边,在向浴池撒着花瓣,她身子娇小,却套着宽大的白袍子。白色的头巾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云玦顿了顿,换了个问题:“少尊要做什么?” 少女将手中的花瓣放在一旁,然后站起来,小碎步走了出去,然后又小碎步走了进来,并且将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浴池边。 云玦看了一眼,那衣服是白色的,应该和这个少女所穿的白袍子相同。 “你是这里的下人?” 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云玦蹙眉。 这尊六宗都怕的杀神把自己掳过来就是为了多个下人用? 因为突破破体境原本就是锻造身体,她这一身的确是又脏又臭。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的确是相当必要的。云玦一边在热水里泡着一边眉头紧皱思索。可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太少,什么头绪都没有。 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云玦终于从浴池里爬出来,换上了放在池边的衣服。她仰着头看着站在一侧的少女,“我现在要做什么?” 少女又一次小碎步走了出去,然后小碎步走了进来,并且推进来一把轮椅。 云玦终于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不会说话?” 少女一愣,继而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啊!她为什么是哑巴?会不会是少尊不杀防止下人多嘴将自家的下人全都毒哑了?或者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吵闹就将下人毒哑?那个人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要被毒哑? 云玦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嘴。 少女凑过来扶起云玦,想要将她扶到轮椅上。 “谢谢。”云玦刚刚坐到轮椅上就对少女道谢,却在侧首的一刹那愣在那里。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些许凉风,正好将面前这个哑巴少女遮脸的面纱吹起一个角。又因为云玦坐在低处,仰头的刹那正好瞥见了一眼。若是陌生的面孔这一瞥断不能留下印象。可是,这个少女的面孔竟是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弃桐、摇光宗的人都把自己认成凌枢,那自己定当与凌枢十分相像。再加上前几日那个自称凌枢的女子明明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 面前这个虽说并非一模一样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这…… 云玦的心“噗通、噗通”直跳,一种不祥的感觉慢慢在她心底滋生。  ☆、宫主癸辰 云玦心下惊慌,面上却是努力保持平静,生怕身边这个哑少女看出些许端倪。她遮着脸,至少是不想她发现其中的秘密。 原本心中忐忑见了少尊不杀之后要怎么应对,却没有想到哑少女并没有带她去见不杀。 出了浴室,经过漫长的回廊,又经过几处假山、亭阁终于来到一处大殿。大殿空旷,除了座首执卷思索的人,再无他人。 云玦抬起头打量他,只见他一身暗紫的衣服镶着镀金的纹络边缘,越发衬托他一张脸白皙。明明是个秀气、干净的人,偏生打扮成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你且住下,每月十五自终归阁领取吃穿用度,若想修炼也可领取功法、典籍、兵器。”他每天抬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云玦微微惊讶,如此听来竟全是好处?若他只是要交代这么一句话又何必见她一面?云玦有些茫然地侧首,哑少女偏过头也看了她一眼,然后跪地给座上的紫衣人行了一礼,然后竟是推着云玦出去了。 沿着之前来时的路走了一段,而后转了个方向。 云玦渐渐听到人声。 小路尽头,再拐个弯儿,通过一扇月门,云玦总算见到了一些面孔。这里原来是一处操练场,三三俩俩的人正在这里切磋研究功法,一派祥和。 有的人发现云玦的出现,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仍旧做自己的事情,更多的人根本没有抬头看一下。 云玦就在这种一个接一个的谜团中被推进了一间房。屋子不大,倒是整齐干净,而且像是没人居住的。云玦隐隐知道这是给自己安排的住处。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她想了想,终于忍不住挑了个问题问道:“终归阁……在哪儿?” 整理被褥的哑少女一听,停下手头的活儿,在窗边的箱子里翻出笔墨纸砚,摊开纸,磨了墨,略一思索写了起来。 云玦舒了口气,不是完全套不出情报的样子。这样就好。 哑少女写了一会儿,将纸递给云玦。 云玦微微前倾了身子去看: “这里是隐宫,宫主癸辰。” “不乱走,不生事,宫主佑你一世安稳。” “我是丁酉,暂时接待你的人。” 明明只有三句话,却让云玦大致清楚了现状,只是那一句“不乱走,不生事,宫主佑你一世安稳。”又是何意?难道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云玦抬头,“可是带我来到这里的人是天枢宗少尊。” 丁酉默然。 云玦又试探问了一句:“那么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丁酉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在白纸上的第二句话。 云玦不得不泄气。 云玦稀里糊涂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三个月。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有很多不适应,处处都要丁酉指引照顾,后来她对隐宫熟悉了,丁酉便不常见了。 云玦拖着尾巴穿梭在一本本书架之间,挑选着调息元力的典籍。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和修炼,她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尾巴,至少行动自如。虽说刚开始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尾巴十分排斥,可是日子久了,有时候她会偶尔一低头看着自己的尾巴发呆,对待它的情愫也变了些。她的尾巴色泽变得极浅,由原本的碧绿变成只是泛着一点点绿色。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对现在的安逸十分惶恐。她在万分狼狈难堪的时候,天枢宗少尊不杀一把将她捞起,然后将她扔进一个水池。之后她的日子就完全变了样。她怎么都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头顶的阴影照下来,云玦这才回过神来,她抬头一惊。 “宫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云玦不自觉向后移动了一些。 隐宫宫主癸辰自然就是那一日见的紫衣男子。癸辰一直身居迁出,云玦自那一日便没有再见过他,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见到他。 “嗯。”癸辰轻应了一声,然后绕过云玦,朝前走去。 “凌枢!凌枢!你应我一声!”弃桐的声音突然从云玦腰间的碧玉中传出。云玦一惊,再抬头果然见癸辰停下了脚步。 见到癸辰转过身来,云玦解释:“别人送的一块玉,可以传音。” 云玦低着头,垂着眼,样子像是恭敬的,但并非低眉顺眼,她的手紧紧攥着那块碧玉。直到癸辰朝她伸出手,云玦仍旧攥着。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云玦咬咬牙,将手中的碧玉递给了癸辰。要不然呢?她能怎么做? 癸辰将碧玉在手中掂了两下,微微蹙着的眉才展开。“玉灵出世了?” 云玦微微惊讶,想起那只小虫子,实话实话:“大概是醒了一次,然后又睡了……” 癸辰手腕一翻,紫色的元力从他的指尖渗透出来,宛如实质的元力滴进碧玉之中,碧玉的颜色在一瞬间亮了许多。 “不出三日,玉灵当会出世,你且小心照料。”癸辰将碧玉递还给云玦。 云玦愣愣的接过碧玉,原来自己刚刚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宫主!”看着癸辰离去的背影,云玦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了他一声。 “嗯?”癸辰转过身来,蹙眉瞧她。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很惶恐……这里千好万好!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享受这一切?理由呢?”云玦有点慌乱,说的话也没什么条理。 癸辰挑眉,竟是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少尊带你回来的,他今日正好在隐宫,你要不要亲自去问他?” 停在门口的时候,云玦还是没搞清楚自己刚刚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点了头。自己今天的胆子真是大了许多,和她一贯秉持的谨慎作风不太一样。 站在一旁的癸辰低头看她,“少尊虽严厉,但并非不讲理的人。” 这算一句安慰?云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跟着他走进去。 不杀在擦剑。 云玦随癸辰站在门口看着他一遍一遍擦着那把重剑,表情专注而……冷血。听说练剑之人对自己的剑都是有极大感情的。 不杀终于将目光从剑上抽开,抬眼看门口的两个人。 癸辰含笑开口:“她问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将她带过来了。” 不杀就将目光移到云玦身上。 云玦顿时有一种压迫感,甚至连尾巴都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她强自镇定,开口:“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以及我要做什么?” 不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突然站起来,大步朝她走来。云玦还来不及动作,腰间已经被他扣住,向前拉去。 云玦被不杀拉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云玦后背直冒冷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不杀扣在云玦腰间的手,寻了下位置,然后摁了下去。 云玦闷哼一声,真疼。 而不杀已经松开了手,云玦向后退了又退,煞白着脸,大口喘着气。不是疼的,是吓的。 不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玦胸口憋了一口气,道:“第一,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第二,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杀又向前一步,云玦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努力挺了挺腰杆直视着他。 “第一,你本来就是我的。” 云玦紧绷的表情出现裂缝,不杀却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第二,做你想做的事。” 云玦表情僵硬,说不清是错愕还是惊愕。 今天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话,一共说了两句,一句半是真,半句是假。 癸辰由始至终表情不变,立在一旁,无声无息的。 “她交给你了”不杀已经抬了头,对癸辰说:“你会的,我要她都会。” 癸辰终于动容,微微惊讶的看着不杀,却只一瞬,便调整了表情,应了声“是”。  ☆、会不会水 “这些是七宗的所有资料,七日之内背熟。” 云玦慌忙接下厚厚的卷轴。 “这些是非七宗之人,却身怀绝技之人的资料。” 云玦又是接住。 “这些是四域疆土划分,乃至详细的地图。” 云玦又接下。 “这些……”癸辰转过身来就看见云玦拖着厚厚的资料,仿佛快要被压倒。他看了眼手中介绍兵器的书籍,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说道:“好了,这些你先拿回去看。” “好。”云玦应下。 癸辰又想了下,说道:“今日起你搬到侧殿,一切所需也不必再去终归阁领取,需要什么唤丁酉。” 隐宫是天枢宗少尊不杀的,但是宫主却是癸辰,这大殿也是癸辰的,而不杀却居住在比较僻静的地方。那地方空旷安静,有点禁地的味道。整个隐宫的人没有召唤是不许过去的。 夜里,云玦屋里的灯依旧亮着。虽然和这些宗门资料相比,她更想了解修炼方面的事情。可是她知道除了尽快掌握这些东西,她别无选择。 放下手中的书卷,云玦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原来天玑宗和摇光宗之间的恩怨那么多,竟是在开宗之处就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怪不得容拾和凌枢在一起会遭到那么大的反对,以至于最后落得一人魂飞魄散,一人隐居离宗的结果。 对于凌枢这个女子,云玦也认识到了她的决绝和果敢,那样一个女子的确是配得上容拾吧。知道了容拾与凌枢的故事,云玦不禁唏嘘一阵。 云玦发愣了一会儿,调整了情绪继续翻看下一本,那发旧的书卷上写着的正是“天枢宗”三个字。云玦皱了皱眉,并没有从头开始看,而是大略翻起来,从头至尾大略扫了一遍却并没有“不杀”两个字。 “怎么会没有呢?”云玦喃喃自语。 七宗卷宗不仅记载了七大宗门自开创而来的重大事迹、主要功法,更记载了自开宗以来所有有名号的人物。不该没有现在的少尊不杀啊! 那么只可能是关于天枢宗少尊不杀的资料掩去了。想想这里是隐宫,是他的部下,那么他不想让他的部下知道他的事情倒是可以理解。时辰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云玦也不纠结只好再重新从第一页开始翻阅、熟记。 七日时光一闪而过。 云玦终于抬首,幸好她已经踏入破体境,身体早已不再是凡人,要不然她也没有精力坐在案边埋首书卷整整七日。随着她突破了破体境,不仅身体强于凡人很多倍,她的记忆力、观察力等也是比之前强大了许多。所以虽然任务重,这七日倒也把癸辰交给她的任务记的差不多了。 记着癸辰要考的时辰快到了,云玦也不敢耽搁就准备往主殿那头去。她刚一起身,只觉得一片眩晕,又是踉跄扶桌坐下。 云玦很清楚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她的意识。紧接着,她便觉得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包裹着她的身体,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低头,便见到淡紫色的光芒自她的腰间飘出。 云玦快速拿出弃桐给她的那块碧玉,果然这些光芒都是从碧玉中传出的。当中那枚紫色的虫子微微蠕动了两下。云玦睁大了眼睛盯着,细微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一层壳裂开了。待云玦再仔细分辨时,就见着碧玉中那条紫色的虫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变成了一道鹅黄色的人形。 云玦眯着眼睛认真去瞧,徒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往玉中吸。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已经被吸入了玉中。 身在玉中,云玦不得不无奈摇头:还是道行太浅。 云玦向前走了两步,便看见雪白的玉地上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鹅黄,双手抱膝蜷缩着。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整张脸不过巴掌大小。此时似在熟睡,睡梦中仍蹙着眉,一双浓睫毛投下弯弯的暗影。这少年的确是太瘦了,甚至和云玦身量差不多。 云玦又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这个小虫人儿。 “凌枢!凌枢!”偏偏这个时候弃桐的声音响起,云玦一惊,整个人竟是被轰了出去。云玦回到案边大口喘着气,刚刚着实被弃桐吓了一大跳。 弃桐仍旧时常利用这块玉与云玦说话,只不过自那日起云玦再也没有应过一声。她原想过扔了这块玉一了百了,终究是没舍得,更何况她还对玉中的小虫子有些好奇。今日这虫子倒是变成一个小少年了。 “糟了!”云玦暗道一声不好,急急冲出去。经过刚刚的折腾,已经误了癸辰说的时辰。 门推开,丁酉站在屋外。 云玦一愣,突然想起癸辰那日的话,便问:“你一直守在这儿?” 丁酉点了点头。 云玦大感不好意思,又不能再耽搁时间,暂时便没说什么,急忙往癸辰那里去了。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因为走来有些赶,云玦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 “都看过了?”癸辰并未抬头看她,他站在架子边,拾弄着上面的药草。 云玦忙点头,“看过了,也尽力背下了。” 癸辰随口问:“可有不懂的?” 云玦想问为什么没有少尊不杀的资料,这个问题在她的喉咙滚了三滚最后又咽了回去。 “过来看看这些药草,你可认得。”癸辰见她不说话便稍微让开一点地方,让云玦过来看。云玦凑过来,只是瞟了一眼就实话实话,道:“没有认识的……” 癸辰终于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手中突然多了几卷书轴扔给云玦,又说:“尽力看看,于修真而言药草的助力不可小觑,更何况多识毒物也无害处。” 云玦应下。 于是癸辰又给了云玦七日时间来认识这些仙家药草。当然,在整个修真界来说,仙草何其多,区区七日又怎么可能全都记下?癸辰也只是给了她一些主要仙草的图样和功效介绍。 癸辰每次都给云玦布置许多熟记的任务,而云玦竟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记忆力减退,反而熟记功能越来越强悍,到后来简直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 云玦过了整整一年背书的日子,这一年她都没有再见过不杀,更没有出过隐宫,连隐宫的大门在哪里都不曾知道。 天气逐渐转寒,下了几场大雪。身为凡人的时候,云玦很怕冷,可是如今竟是一点也不怕了,真不知道是因为修真的缘故,还是因为…… 云玦不自主低下了头,两条青色的尾巴静静的盘在那儿。半年前她的第二条尾巴就生长出来了,她想过法子克制,甚至去找了癸辰帮忙。可是最后最好的结果就是没了前世发作时的非人折磨,而这尾巴也慢慢长着。 “咚咚”木门轻叩,丁酉走了进来,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云玦知道这是癸辰找她。癸辰经常寻她,布置任务、检查任务…… 云玦像往常一样去了,半路却被丁酉拦了下来。 丁酉摇了摇头,伸手摆了另外一个方向。云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半天没反应过来,茫然随丁酉走了一段,她才突然想起这不正是前往禁地的方向?脑子想通了,脚步竟也是一顿。 丁酉也不催,静静站在一旁候着。 云玦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走。 还是那间屋子,那间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冷气的屋子。而等到云玦进了屋子,还是如一年前那般慌张。而少尊不杀仍旧如一年前那一日擦着那把重剑。竟是让人生出了他这一年都在擦一把剑的荒唐错觉。 云玦知道规矩,他不问,自己就闭嘴。癸辰站在云玦稍前一点的地方,也是一脸木然,静等吩咐的姿态。 “教她什么了?”少尊不杀终于开了口。 癸辰答:“七宗、地域、仙草、兵器、妖兽、布阵、轶闻。” 少尊不杀的动作终于停下,他冷冷的目光投过来,云玦就觉得后背发寒。“没开始修炼。”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癸辰平静回答:“她体质特殊,还未开始。” 下一刻,云玦惊愕地发现自己整个身体竟是不再受她的控制,朝着少尊不杀飞去。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这张越来越近的冰窟一样的脸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不杀的大手扣在她的腰间,云玦后背紧绷,却也恢复了知觉。 不杀猛地站起,重剑归鞘,握与左手。而他的右手紧紧扣着云玦的腰上,使得云玦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 云玦大脑一片空白,任由被他带走。 “噗通!” 又是水。 “咳咳……”云玦剧烈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待她胸腹稍微好些了,颇为紧张地望着蹲在池边的少尊不杀。 “会不会水?” 云玦僵硬地点了点头。 “很好。”不杀一下子站起来。云玦仰着头看他,只觉得他竟是那般高大。下一刻,有什么东西罩下来。云玦感觉整个人被往水下压去。 这里不是浴池,乃是一处冰池。四四方方的冰池,盖上盖子密不透风,云玦像一条鱼憋在下面。  ☆、修炼功法 两条青色的柔尾拼命的扑腾,带起一阵阵水花。云玦整张脸憋得通红,睁大了眼睛望着池外的不杀。而不杀只不过冷冷看着她,丝毫不为她的安危担忧。 云玦觉得自己的胸肺就要炸开了,耳朵里也是一阵阵巨响。窒息的痛苦折磨着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抽搐。 两条柔软的青色尾巴扑腾的动作逐渐缓慢,她整个人慢慢向下滑去,生命的迹象几乎没有了。 “哗啦啦——”剧烈的水声冲进云玦残存的意识里。 好像可以呼吸了? 云玦大口吸了几口气,意识也一点点复苏,她费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脸冰冷的不杀皱着眉,居高临下望着她。 下一瞬,云玦整个人又一次被扔进了冰池里。 胸肺炸裂的感觉再一次袭来,云玦只觉得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哪里都是水。水越来越多,就快要把她的身体撑爆了。 “哗啦啦——” 云玦一身湿哒哒地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她强忍着内脏的抽痛,仰头怒视不杀,吼道:“你究竟想怎样?” 回答云玦的是又一次被扔进水里。 几次三番,云玦逐渐意识模糊。她头脑一直晕晕的,只记得不杀远远站着时的可恨形象。待她最后一次昏过去时,心里想着:等我比你强了,千百倍折腾回来! 正要再次将云玦扔进水里的不杀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手中的动作一顿。他走过去,蹲在云玦面前,眼角瞥见云玦两尾中的一尾末端处有一大块淤青,便伸手握住。却不想他的手刚刚碰到皮肤,两条尾巴敏感的颤动着,另外一条没有被他握在手中的尾巴一甩,划过一个完整的弧度。不杀及时后仰,但仍旧溅了一脸水。 癸辰自外边走进来,看着屋中的一切,脸色平静道:“把她交给我吧,癸辰必不私藏。” 云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鸟语花香的仙境,生活舒适,家人陪伴。梦到后来,她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梦了,可是她却舍不得醒过来。 细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徘徊,再次告诉云玦该醒了。 冰凉的帕子贴在额头时,云玦终于睁开了眼睛。丁酉把手放下来,静静站在一旁。 “我睡了多久?”一开口,云玦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多么沙哑。 见丁酉又要去寻纸笔,云玦忙把她拦下。算了,还是别麻烦人家了,睡了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丁酉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还是去了案边,握着笔写了起来。云玦偏着头去望她,见她写了好久的样子。 素笺递了过来,云玦便见上面写道: “那是净骨池,虽要忍受痛苦,却最是锤炼身体的地方。” “整个隐宫被允前去锻造的,不过三人。” “你睡了四日,癸辰宫主让你醒后觉得好些了去找他。” “锤炼身体?”云玦一听如此忙拿开额上冰凉的帕子,然后端坐,内视身体。 丁酉见她这样,默默去端来早就熬好了的药粥。 云玦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睁开眼睛,双眼中是不遮掩的欣喜。原来竟是真的!她体内的元力竟真的比之前充盈了许多! 这是丁酉也将药粥递了过来。云玦一口气喝了,便下了地,想要去找癸辰。 忽觉得丁酉似有话要说的样子。 云玦回过神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丁酉身子缩了缩,她身子本就纤细,如此更添了几分可怜。 “自从到了这儿,我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这一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子,可是将来但凡我有能力帮你,定不会推辞。” 虽然丁酉遮着脸,可是云玦知道她正仰着脸望着她。云玦索性也目光磊落任她打量。 丁酉慢慢将手抽出来,她摇了摇头,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见此,云玦也不勉强。自寻癸辰去了。 癸辰正坐在湖边钓鱼。 “宫主。” 癸辰应了一声,继续钓鱼。 云玦便站在一旁看他钓鱼。一开始的时候,云玦十分敬畏癸辰,可是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云玦方知癸辰是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相比于隐宫其他的人来说,云玦算是和癸辰接触比较多的人了。 癸辰钓了一篓鱼才罢手。丁申走过来,接了这满满一篓的鱼,拿回去煮鱼。 癸辰拍拍了身边的地方,示意云玦坐过来。云玦便挨着癸辰坐在湖边,她的两条尾巴自然地垂在湖里,清澈的湖水湿润着她浅青色的尾巴。 “你之前南沼域,不过是普通凡人。来到溪泽之后才开始踏上修真的路。”癸辰缓缓开口,一旁的云玦听着下文。 “你没有进入什么门派,也没有拜师,但是却用很短的时间突破了破体境,这是为何?”癸辰问完就回过头来看她。 云玦面色平静,实话实说:“侥幸遇到高人帮助。” “高人?”癸辰的声音略带嘲讽。 云玦垂着眸,道:“天玑宗容拾。” 癸辰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少尊将你交给我,而这一年我只一味让你背书识物,半分功法招式未曾教过你。你可有不满?” 云玦道没想到癸辰会问她这个,她几乎想也没想就说:“有得学就是好啊!” 癸辰略带吃惊地又看了她一眼。 云玦不太懂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又问了一遍一年前她曾问过的那个问题:“那个……少尊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啊?” 癸辰点了点她的头,略无奈地说:“就不能动动脑子?自然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如今你学好本事自热就是报了少尊的知遇之恩。” 报知遇之恩?这算哪儿门子知遇之恩?简直莫名其妙。 癸辰似知道她所想一般,道:“少尊是对你极重视的,就说那净骨池,至今也只不过三人去过。” “一个是你?”云玦偏着头问,她倒不是想知道究竟谁去过,她更想知道少尊不杀为什么对她亲睐有加。 “我、癸戌,还有你。”癸辰面色一沉,却不想再说了。云玦自觉地不再去打听癸戌是谁,她刚刚看得真切,癸辰正是在提到癸戌的时候面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云玦换了个话题:“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自然是有理由的,”癸辰摇头,“你瞧着这隐宫的人个个都十分有本事不成?” 云玦沉默了,据她所知,整个隐宫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城池。这里的人安居乐业,甚至成婚生子都是自由。若说与城池不同之处,就在于城池中百姓要交税,而隐宫却可以白拿少尊分的东西。云玦自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是与隐宫里的人一起却并非垫底的。 少尊建这么一处隐宫究竟要做什么?这是云玦心底的疑问,不过她却并没有问出来,她很清楚癸辰不会告诉她答案。 “把手给我。” 云玦从杂乱的思绪里跳出来,乖乖伸出手来。她对这句话一点都不陌生,癸辰每次对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就是又有任务给她了。 银色的光芒闪过,癸辰空无一物的手中多了一卷卷轴,他将其放在云玦的手中,道:“朔雷咒。” 云玦手心微颤,这是癸辰第一次给她修习功法。 癸辰又道:“该了解的东西也都记得差不多了,自今日起,每日打坐修习内元三个时辰。这朔雷咒乃属雷性,且阴,与你属性尚搭。三个月内修炼至大成。” 癸辰站起来,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三个月之后该领任务了。” 癸辰所说的任务,云玦无暇顾及,她满脑子都是朔雷咒!她终于有了第一本可以修习的功法!她火急火燎地奔回去,一头栽进房子开始修炼。 丁酉便在外面守着,若云玦需要什么便及时送上。 这三月时间一闪而过。 当房门打开的时候,丁酉迈着小碎步疾步走进去,略焦急地看着云玦。两个人相处久了,有时并不需要语言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云玦朝着丁酉笑了笑,她忽得伸出左手,只见白皙纤细的手指逐渐爬上星星点点的雷光,染着雷光的食指轻轻一点。空气似乎出现了一层动荡的波纹。 丁酉欣喜地拍起手来。 云玦却仍旧在笑着,她忽然又用食指临空画了道简单的符。只见不远处半开的两扇门“轰”的一声碎裂开来。 丁酉拍了一半的手僵在那里,盯着门外,显然是被门外的人吓了一大跳。 “宫主召。”板着一张脸的丁申站在门口。 丁申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是跟在癸辰身边的,他经常替癸辰传达意思。明明年纪轻轻,却始终板着张脸。明明会说话,却不比不会说话的丁酉多说几句。 丁申传达了癸辰的意思,转眼间就走了,连一个回复都不等。 云玦转过身来,握着丁酉的手:“你若是喜欢也可以修炼,终归阁就有一些底层的功法可以用的。你若喜欢,这朔雷咒也可拿去学。” 丁酉惊讶地看着云玦,转而摇了摇头。她遮着脸,云玦看不见她眼中的暗淡。 此时云玦心里高兴也没有多在意丁酉,急忙就去找癸辰了。她刚刚踏进大殿,背对着她的癸辰就转过身来,道:“明日出宫,执行你的第一次任务。”  ☆、花口脱险 聚妖谷,如钻食人花花心。 这就是云玦的第一场任务。 她拖着两条尾巴小心翼翼地走在森林深处寻找食人花。之前癸辰让她背诵仙界仙草谱图的时候,她就记下了食人花的模样。 食人花是一种统称,指食肉的一类植物。 而云玦今天要找的如钻食人花是食人花中的一种,半人高,叶子碧绿,花朵血红。其花共三瓣,三瓣花瓣的色泽一片比一片深,颜色最深的那一片花瓣微微蜷缩着,内里带着锐利的牙齿。如钻食人花的花心也如鲜血一般红,可入药。 云玦在聚妖谷找寻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偏西,终于找到了第一株如钻食人花。这株如钻食人花傍着一棵古树,三片花瓣蜷缩了两片,看来还没有完全成熟。云玦略放了放心,她小心翼翼靠近,在还有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咽喉乃人的命害,于植物来说又何尝不是? 云玦眯着眼,调动元力,全部凝于左手。银色的光芒在她的左臂皮肤表层之下缓缓浮动,并且逐渐下移,全部汇聚在食指之上。 云玦朝着仍浑然不觉的如钻食人花猛地一指,食指之上雷光闪现,只见雷光最强的那一刹那,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冲体而出,直奔如钻食人花而去。如一把利刃插到花茎。那两片蜷缩着的花瓣剧烈颤抖起来,似乎挣扎着舒展开来。 云玦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第二道攻击,第三道攻击。 花朵终于离枝。那原本蜷缩着的花瓣终于舒展开来,三片花瓣不停的抖动着,并且喷出白色的汁液。云玦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它。 花不离枝。如钻食人花也是如此,将花朵从茎叶上看下来,自然活不成。 云玦警惕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落在地上的血红三朵不停发颤抽搐着。过了大半个时辰,如钻食人花终于不动了。云玦又是一道雷剑射过去,如钻食人花并没有反应,其中一片花瓣甚至被削去了一块。云玦终于放下心来,她警惕走过去,将已经死了的如钻食人花放入特殊的藤木盒中。她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云玦转身的那一刹那,忽觉不对劲。敏感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两条尾巴拍了两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云玦大感不妙,立刻回头。瞳孔猛地放大! 黑色的藤密密麻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眨眼间的工夫就将此处原本的青绿盖上了黑色。云玦急忙后退,却不料黑藤已经缠上了她的尾巴。 云玦狠下心来,朝着尾巴上的黑藤连续甩了两道雷剑,终于使得黑藤退下。不过她的尾巴却也误伤了。云玦顾不得许多,等尾巴上的黑藤退下后,发疯似的后退。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视线里已经全是黑藤了。 云玦咬咬牙,消耗着体内的元力奋力厮杀,将一次次缠过来的黑藤砍得七零八落。可她体内的元力也在逐渐消退着。云玦知道不能这么耗下去,她一边奋力回击,一边查看着地形。此地入眼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树,一时间连东西南北都分辨得不甚清楚。 斩断身前一根盘过来的黑藤,云玦便觉腰间一凉,她低头一看,一根粗壮的黑藤已经缠在了她的腰上。她急忙伸手去挣脱,却不想这根黑藤带着巨大的力气怎么都挣脱不开。更可怕的是,刚刚挣脱了两三下,又有两根黑藤缠了上来。 云玦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栽去,黑色的藤蔓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将她腰下全部包裹。她整个人就被黑藤向后拖去。 柔嫩的尾巴拖拽中划了一道道血痕,云玦忍着痛想对策。除了刚开始的震惊,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这是黑焦的藤,而这黑焦正是食人花中的皇后!此时她不得不庆幸癸辰让她背了一年的书! 黑藤裹着云玦不断向后拖去,然后忽然凌空。云玦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黑焦花已经近在咫尺。 如钻食人花体型在食人花中已经算大的了,可是和黑焦花比起来就显得不起眼了。黑焦花高如古树,树端七片黑色的齿状叶子高高向上,护着当中的黑焦花。黑焦花,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像烧焦了似的,黑乎乎一片窝在一块,并且淌着散发恶臭的黑色臭水。脏兮兮的,实在不能称之为花。不过黑焦花进食的时候又会突然之间绽放,一朵绝美的墨色花犹如黑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就像此时。 前一刻还皱巴巴的黑焦花,在黑藤将云玦捧到它面前的时候,忽然之间完全展开,半人大小的花朵绽放开来,并且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甚至将原本的恶臭味儿都遮去了不少。 不过此时此刻云玦可没有一点心思去欣赏它的魅力。盯着近在咫尺的黑色花朵,云玦突然伸出左手,将早已酝酿多时的全力一击攻向了黑色的花心! 雷光闪烁,发出细微的噼啪的声响,黑焦花颤抖着,连带着过着云玦的黑藤都跟着一起颤抖!就是在黑藤颤抖的那一瞬间,云玦右手握着一把匕首狠狠地戳向腰间的黑藤!这匕首正是临来时丁酉塞给她的,还多亏了她。 黑藤吃痛送开了些,云玦瞅准机会尾巴一甩一扭,脱离黑藤的钳制,整个人从高处跌了下去。落地的时候,云玦闷哼一声,却根本来不及呼痛,转身就跑。 然而,大怒的黑焦花不停地颤动着,黑色的粘稠汁液源源不断的喷出来。无数的黑藤再一次朝着云玦冲过去。 没有双腿,只靠两条尾巴移动的云玦本就行动得慢,更奈何穿过荆棘林的时候,两条尾巴被刺一扎,狠狠的一疼,不停的抽搐。就是这么一耽搁,黑藤再一次缠了上来,将云玦整个人包裹起来。这一次却是从胸部以下全包裹住了。 云玦望着自己划伤滴血的尾巴,闭了闭眼,如果她还有双腿…… 黑焦花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黑色的粘稠汁液浇了云玦一身。云玦裹在黑藤里的手拼命挣扎,直到整个人被扔进了花心里,她的双手终于恢复了自由,然而太晚了。 花瓣内力的尖齿狠狠咬着她的身体。她的两条尾巴比别的地方更要敏感,此时因为疼痛不停的翻腾,溅起一阵又一阵黑色汁液。 云玦仍不死心,握着匕首的手使出最后的力气朝着黑焦花的牙齿狠狠地刺去! 一声脆响,碎的不是牙齿,却是她手中的匕首。 浓郁的花香熏得云玦睁不开眼睛,在这浓郁的花香里,云玦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幻觉。后背的刺痛让云玦突然一惊,快要散去的意识再次凝聚。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云玦狠命推着挤过来的牙齿,尖利的牙齿咬得她整条胳膊血肉模糊,可是她就是不松手。因为她知道,一旦松手了,就真的结束了! 好不容易重来的人生就会结束!她不甘心! “啊——”痛楚袭来,云玦吃痛喊出来,其中有疼痛,也有不甘。 忽然间,一抹淡黄色突然自下发氤氲开来,云玦霎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胀。她低下头便看见悬在腰间的碧玉轻轻摇晃着,不知道为什么云玦似乎看见了玉中沉睡的少年睁开了一双桃花眼。 “啊——”容不得她多想,再一次疼痛袭来,这一次的疼痛却不是来自于黑焦花的啃噬,而是来自她身体的内部。 等到痛苦结束,云玦再次低下头的时候,第三尾已经长了出来。鹅黄色的第三尾。 原本消耗殆尽的元力竟然是霎时充盈起来。 左手动了动,云玦费力地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朔雷咒第九咒。 被古树枝叶遮挡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隐隐有着惊雷在酝酿。“轰隆隆——”当惊雷炸响的时候,云玦眯着的双眼突然一亮,左手小指轻轻一点。惊雷似乎有着指引,直奔黑焦花而来。黑焦花大为慌乱。然而一切都迟了,惊雷劈下来,落在黑焦花上。黑焦花突然发出婴孩的尖利啼哭声!如咒如魇! 紧闭的花瓣挣扎着张开,将其中的云玦甩出去。 云玦狠狠摔倒地上,胸腹一阵澎湃,一大口血吐了出来。她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仰头去看,黑焦花还在拼命的挣扎。云玦咬了咬牙,忍着全身的疼痛一点点向后移。她全身都是伤,血肉模糊,尤其是三条尾巴还在汩汩向外淌血,此时一阵阵痉挛,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只能像个残废一样一点点向后移动,虽然动作缓慢,却每移动一下都能带着整个身体火辣辣的疼。 被一道惊雷劈中的黑焦花拼命的挣扎着,巨大的疼痛让它快要发疯,连带着无数粗粗细细的黑藤都跟着狂舞。被疼痛折磨的黑焦花转动着硕大的头颅,忽然转过来望着云玦。 云玦一惊。 黑焦花果然发怒一般,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云玦扑了过来! 刚刚的一击已经用光了云玦所有的元力和力气,此时黑焦花再次袭来,一股绝望从云玦心底生出来。 在黑焦花黑色的汁液洒了云玦一脸时,一抹青色的光芒霎时冲破天际。前一刻还无比猖狂的黑焦花在一瞬间枯萎下去。 云玦惊愕地望着这一幕,她僵硬地转过头,轻念:“容拾?”  ☆、身世之谜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一年未见的容拾。 容拾面无表情,但是背在身后微微发颤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他悄悄舒了口气,一步步朝着云玦走去。 容拾站在云玦面前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她。两个人一高一低瞪了会儿眼,还是云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带着血。 容拾急忙向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靠近容拾,云玦有些紧张。从第一次见到容拾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仙人。而现在她这个泥人被他抱着,她竟是生出了不好意思弄脏容拾仙袍的念头。 “我……”云玦刚说了一个字又开始咳嗽起来,内脏一阵阵抽痛。 “别说话,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容拾抱着云玦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目光向前。 云玦忍着痛楚,仰着脖子,顺着容拾的目光向前看去。在很远的地方,不杀抱胸站在那儿。像是站了很久的样子。 云玦的心霎时缩紧了,环在容拾脖子上的手微微颤了颤。容拾微垂眸,他顿了顿继续抱着云玦向前走去。 “少尊。”在距离不杀百米的距离时,容拾停了下来。 不杀却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 “咳咳……”又一阵疼痛袭来,云玦觉得内脏也跟着抽搐起来,她摇了摇头,勉强保持镇定,在这种情况下,她真担心自己昏过去。 容拾看了一眼怀里的云玦,冷着脸对不杀说:“她受了重伤,不易耽搁。”说着就要走。 不杀却有了动作——抱胸的手放了下来,冷冷的目光盯着容拾怀里的云玦。 这么微小的动作,却让云玦冒出了冷汗。她大口喘了口气,仰着头对容拾轻轻说:“放我下来。”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容拾皱了皱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依言松手。他轻轻将云玦放下,担忧地看着她。由始至终,皱着的眉都没有松开。 离了依靠,云玦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一直盯着的容拾及时扶了一把。 云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忍着疼痛拖着尾巴一点点向不杀挪过去,每动一下,尾巴都在疼。她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挪动了一点点,而所经过的地方却留下了血痕。 又一个趔趄,早就失去了力气的尾巴再也没能支撑着云玦。云玦倒地前的那一刹那,容拾伸手扶住了她。容拾在云玦身侧蹲下,脸色不好看地说:“何必呢?” 何必呢? 云玦急忙垂了眸,忍着氤氲的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想跟他走就跟他走吧。”不杀的声音依旧是冷的,这是这份冷里头带着些讥诮。 云玦一惊,急忙摇头,紧张地说:“我要回去!” “回去?爬回去?”不杀声音里的讥诮就更浓了几分。 容拾可以抱着她,不杀却不可能。 云玦回头看了一眼,今天才刚刚生出来的第三条鹅黄色尾巴划伤了好大一块,一直流着血。云玦盯着自己的伤口就在想:怎么这么多血呢?怎么没流干呢? 意识一点点散去,云玦终于倒了下去,意识散去的前一刻,视线里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怎么觉得这双靴子在哪里见过呢?在哪儿见过呢? ~~~ “癸巳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她终归体质特殊……” 半醒状态的云玦觉得这远远的声音有点耳熟,她想了想,哦,原来是癸辰。那么,她回到隐宫了?来不及她多想又一次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渴醒的。 “水……水……”云玦睁开眼睛,望着屋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掀起被子,想要下床找水。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微微颤抖的手摸上尾巴,没有什么感觉。云玦心就跟着颤了颤,她又使劲儿掐了自己尾巴一下,不疼…… 云玦大惊,心也凉了一半!上一世下半身不能动整日蜷缩在角落见不到阳光的情景又一次冲进她的脑海,激得她大口喘着气。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丁酉推门进来,见云玦整个人坐在床上发抖,急忙迈着小碎步过去,紧紧抓着云玦的手。 云玦空洞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清明,她反握着丁酉的手,像是找寻依靠一般。 丁酉不能说话,不能劝慰她,只有更加用力的抓紧她的手,像是告诉云玦,她在这儿呢。 “如果……如果我不回来……如果我跟容拾走了,或许他可以帮我!”云玦心里很乱,胡言乱语:“故意的!这是阴谋!是阴谋!” 瞧着云玦这样,丁酉一把将她抱住,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轮椅!我要轮椅!”云玦推开丁酉,大吼:“帮帮我!我要见宫主!”她又是念叨:“不不……我不见宫主,宫主帮不了我,我要找少尊!找少尊!” 丁酉瘦小的肩膀缩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身去推轮椅过来,又费力将云玦搀上了轮椅。 “快一点,快一点!”云玦一路上都在催促,她心里焦急,也有太多的话想问少尊。 丁酉急急推着云玦急急忙忙去了少尊不杀的住处,可他并不在那里,问了好几个人,最后才知道他去了宫主癸辰那里。丁酉又推着云玦去了大殿。 大殿敞开着门,丁申站在大殿外面,面无表情像一尊雕像。 “我要见少尊!”云玦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丁申说。 丁申依旧冷着一张脸,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让她进来。”癸辰的声音自大殿传出来。丁申就向后退了一步。 云玦被丁酉推进大殿,一进大殿,云玦的目光就盯在不杀的身上。大殿左侧摆了一张很长的白玉长榻,不杀正躺在上面假寐。而癸辰则在另一侧翻看书册。 癸辰看了丁酉一眼,丁酉立刻害怕的缩了缩肩,弯了弯腰,就出去了。连带大殿门外的丁申也一并走开了。 云玦刚想说话,不杀突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让她把要说的话暂时压了回去。 “怎么样?”不杀这话却是对癸辰说的。 癸辰闻言立刻将书册放下,平日喜怒不言语色的脸上带着几分喜悦,他回道:“癸辰在结丹境停留了许久,有着这套功法的助力,一定能早日登上造化境。” “造化……”不杀念叨了一遍,又指了指案上的鎏金藤木盒,“凝元丹。” 只是这一个名字,就让癸辰再度变了脸色。一旁的云玦也知道这凝元丹是极好的东西,一粒凝元丹包含了丰富的元力,一次性灌入人体内,却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对于想要突破等级的修者来说,真可谓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东西本就稀少,是需要强者自耗体力凝成。不杀将这个赠给癸辰,的确是重礼。 不杀又说了句:“里面有两粒,另外一粒拿给癸戌。” “是。”癸辰应下,完全不因为东西被另外一个人分享而有半分不愉。 不杀这才看向云玦,道:“要说什么?”明明是疑问句,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 云玦舒了口气,看着不杀朗朗道:“《千草集》记载,如钻食人花伴黑焦花而生,但有如钻食人花处,不过百步定有黑焦。”云玦略微歇了口气,“而我的实力在黑焦花面前犹如蝼蚁。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一场送死。” 少尊不杀平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云玦放缓了语气,说:“我曾无意间见过丁酉的模样,还有三百年前的凌枢,以及一年前声称自己正是凌枢的女人。加上我,这就是四个长相相似的人。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又教我东西,除了我的长相,我找不到别的原因。” 少尊不杀眯了眯眼。 “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个阴谋,针对容拾的阴谋。”云玦死死盯着不杀,想从他上看出什么破绽。 一道黑影突然闪过,一眨眼的工夫,末血就站在了少尊不杀的身前。 云玦看着他却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窜而过,而她又没能抓住。关于末血吗?云玦拼命地去想。想来想去,除了末血是少尊的宝马之外,关于他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刚才的那种熟悉感觉又是怎么回事?熟悉…… 末血将一个盒子递给不杀,不杀看都没看一下就摆了摆手。见势,癸辰就替他暂时将东西收了起来。 云玦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不杀觉得好笑,然后他就笑了。 “你想不想要一双腿?”不杀忽然开口,嘴角噙着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 云玦惊愕地抬头看他。 少尊不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不想?癸巳?”  ☆、符人傀儡 “癸巳?”明明很在意双腿,云玦却及时抓住了重点。不杀是在跟她说话,他唤的又是癸巳。那么,她是癸巳? 不杀随意道:“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云玦紧抿着唇,道:“你总该告诉我,我的任务是什么。” “听话就够了。”不杀突然冷了脸。他这一冷脸,连癸辰和末血都收了容,谨慎立着。 云玦目光闪烁,轻声道:“当然想要。” 云玦甚至没有看清不杀是什么时候起身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不杀拎起,他的手依旧扣在她的腰间。不杀就这么“掐”着云玦走了出去。十分焦急等在外面的丁酉看见云玦被不杀“搂”着出来一愣,连担心都忘了。不杀就这么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路上遇见很多隐宫的人,尤其是经过操练场的时候。所有人见到不杀都十分紧张,也有人偷偷瞟了云玦几眼。 空旷的宅院出现在视线里,这里正是不杀的居所。云玦被他带进去,却不想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直到一道黑色的石门前。云玦仔仔细细记着道儿,走到这儿也分外留心了些。其实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不杀完全不防备她。 厚重的石门打开了,不杀继续带着云玦往里走。越走越深,石壁两侧是硕大的夜明珠照着前路。 不杀直接将云玦拎到一张石床上,然后居高临下打量着云玦。云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乱动。她总觉得不杀看她的目光就像打量一件器物。 不杀的目光盯着云玦的尾巴上,云玦的三条尾巴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新生出来的第三条鹅黄色的尾巴。回来之后经过治疗,伤势已经痊愈了,只是没了知觉。不杀的手抚上云玦的尾巴,上上下下一遍遍抚过,一边若有所思。 云玦尴尬不已,若不是她的尾巴没了知觉,此时一定会忍不住发颤。 不杀又在床边坐下,将云玦拉进怀里,冰冷的手一下下抚过她的背。云玦的背可是有感觉的,她整个后背紧绷着。若不是对方是不杀,云玦简直要以为他是在耍流氓吃豆腐了。 不杀的手一顿,略到意外的语气说:“耍流氓吃豆腐?” 云玦大惊!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惊讶我知道你的想法?”不杀又这么来了一句。一股凉意从心底滋生,云玦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不用这么紧张,”不杀松了手,将云玦拉开一些,“我知道这隐宫里面所有人的心思。” 云玦有直觉不杀会告诉她很重要的事,甚至与她的身世有关。 不杀却闭了眼,右手临空一点,一张泛金的符纸便悬浮在半空之中。不杀明明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那符纸上却逐渐出现一些复杂的符文。 云玦死死盯着那张符纸,亲眼看着它上面那些极其复杂的纹路逐渐形成一道人型。 不杀睁开了眼睛,右手食指上浮出一滴血,落在了符纸上。忽然间,金光大绽,甚至刺眼。然后金光一点点散去,那张画着复杂符文的符纸一点点化为灰烬。 然而云玦却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出现的人! 符纸不见了,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婴儿!婴儿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里,如熟睡了一般,也不知道梦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含着一抹笑。 云玦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不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道:“你是想告诉我整个隐宫的人都是你造出来的符人……或者说傀儡!” “还有呢?”不杀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云玦觉得有一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她甚至用沙哑的嗓子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说了出来。 “难道……我也是你造出来的……傀儡?” 不杀笑了,极冷之人笑起来的时候就带着几分诡异。 云玦的整颗心就凉透了,怪不得……怪不得一年前少尊不杀将她带回来,她追问他为什么带回来时,他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当时云玦弄不懂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他那句话竟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一股苦涩在云玦心底蔓延开来。她原本怀疑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她很想很想知道自己的变异是因为什么,很想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可真相…… 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云玦听见自己带着哭腔哭问:“我身体的变异也是你故意的?” 不杀沉默了一下,道:“画符的时候画错了一笔。” 云玦双手捂着脸,任眼泪从指缝淌出来。原来……原来自己不仅是个造出来的傀儡,还是个残次品…… 未血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抱起地上的婴儿,又走出去。 云玦突然就想起来了,当初落崖后被容拾救起,容拾说她的腿受了伤,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跌落悬崖的时候双腿并没有受伤。而昏迷前的那一刻他隐约记得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这靴子的主人就是未血!是他动了手脚!弄伤了她的腿! 云玦质问似地看着不杀,问:“是不是?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想把我带回来?” 不杀看她一眼,道:“因为你的长相,正好路过的未血有所怀疑,于是在你身上做了实验,证明你确实是隐宫的人,才回来告诉我。” 一种无力感袭击了云玦,她耷拉着肩,眼中空洞。她曾见过一本书上提起过,有的修者喜好傀儡之术,建造傀儡作为助手、奴仆,更加是作战时是勇士。更有甚者,曾有一名有名的修者建了一支傀儡军,所向披靡。傀儡因主而生,因主而亡。制造傀儡的主人赐予他生命和力量,又可以随时收回他的生命和力量。 只要主人的一个念头,傀儡就可能灰飞烟灭。 无数纷乱的思绪划过云玦的脑海,也无一遗漏地被不杀知晓。不杀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反应。他做了很多傀儡,有些是为了作为助力,比如癸辰,比如癸戌,比如未血。当然也有很多是他随手捏的,比如面前的这一个。不杀已经不太记得当初是怎么扔下她的了,可能是行走凡间界时候,随手造出的,又因为造的不够好,就随手扔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云玦,不杀就知道,她是他造的。 他造的,除了他没有人可以随意欺凌。  ☆、再遇子潇 “丁酉,你还在等啊?” 丁酉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让对方过去。 那人摇了摇头,一边走开一边念叨:“隐宫里消失的人还少吗?等个什么劲呢……” 丁酉咬了咬嘴唇,仍旧不发一言的站在月门处。过了这道月门就快到了少尊所在的禁地,那里是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的,更不可能允许她站在里面傻等。 云玦已经消失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以后丁酉每天都要来这儿等一会儿。云玦就是去了少尊那里才不见的,丁酉知道她一直没有出来!所以,她就在这儿等下去,等云玦出来。她不愿意相信云玦就这么消失了,虽然隐宫里的人经常消失…… 丁酉自小就生活在隐宫里,又因为一道命令必须永远遮着脸。隐宫里的人生活安稳,云玦却像是一颗不小心掉进湖里的石子儿。尤其是她一双眼睛,是隐宫中人不曾有的。见了云玦那双或迷茫或偏执的眼睛,丁酉在才知道隐宫里的人并不是生活安稳,那叫死气。 天边的夕阳一点点隐在高大的围墙外,浅紫色的晚霞映了一大片天空。看来云玦今天还是不会出现,丁酉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她走了两步,突然下意识地转身,就见一道人影远远走来。 丁酉眯着眼睛,双眼中有着些许困惑。直到来人走得近了,她双眼中的困惑逐渐变成了惊讶。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云玦?丁酉向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她。那张脸的确是云玦,可是云玦是不能走的啊!面前这个人分明有一双腿!难道是癸戌?或者……新人? 丁酉吃不准了。 对面的人在看见丁酉的时候也停了下来,叫出她的名字:“丁酉,你在等我?” 丁酉就舒了口气,癸戌是不肖于和自己说话的,新人更不会认识自己,而那声音分明就是云玦。至于她的那双腿,自然是少尊的恩赐。 于是,她点了点头。云玦的脸上难得扯出一丝笑来。 “走吧。”丁申从后面走来,对云玦说。云玦顿了顿跟丁酉解释:“我要出隐宫做一次任务。” 万千思绪涌上丁酉心头,她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送人的模样。 丁申已经向前走了,云玦没有时间跟丁酉多说,就跟了上去。隐宫在山谷之内,地势隐蔽,又有仙家屏障,极难被发现。而隐宫又极大,居于其内的人根本不知道出口。就算领了任务要出宫的人也是要被人领着。而且,隐宫的人,极少可以出宫。出宫做任务也是地位的一种象征。 云玦跟着丁申走了很久,视线里才出现一道参天的石门。石门开启,带起很厚的灰尘。云玦踏了出去,深深吸了口气,一口不属于隐宫之内的空气。 “站住。”云玦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丁申叫住。她不解地回头望着丁申。 丁申拿出一块黑色的玉,往前一晃,黑色的波纹荡漾了一下。云玦恍然大悟,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屏障。刚刚若不是丁申叫住她,说不定她就撞在了屏障上。真是大意了。 “这块玉你拿着,执此玉方可进出隐宫。”丁申将手中的黑玉递给云玦。 云玦接过来,放在掌心,用拇指摩挲着。都说玉是温凉的,可是她手中的这块三角型的黑玉却有着滚烫的温度,有些灼伤手心。云玦却将它握在手心,紧紧攥着,对丁申道了谢,就穿过了屏障。就算有黑玉在手,在经过屏障的时候,云玦还是能够感受到屏障带给她的庞大压力。 真的走出隐宫,云玦尚有一丝不适。她竟然已经在隐宫中生活了一年多,想着不杀交给她的任务,她轻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你是不是疯了?” 云玦刚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一愣,就着身后的大树隐藏起了身影。 一男一女出现在视线里,刚刚的声音就是那个女子,她站在男子面前,拦着他的去路,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那凌翔蛇可是剧毒!而且总是多条生活在一起,你去抢它们的东西,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嫌命长?” 男子推开她,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不懂!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男子推开她,就将自己的模样露了出来,云玦皱了皱眉,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看来是两个想要寻宝的修者,云玦感受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实力,那男子是筑基的实力,而那个女子却不过化气的实力。不足畏惧。 云玦就不再理他们,转身就走。 “什么人在那里?” 云玦不想理他们就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不过这距离也有点远,能被他感受到,也令云玦惊讶了一下。她还没等说话,那两个人已经冲了过来。 “云玦!”声音中是惊讶,也是喜悦。 云玦皱了皱眉仔细去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一身素白锦袍的男子。素白锦袍?云玦扯开嘴角笑了笑,“蒋子潇。”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当年我有多担心!”蒋子潇脸上的高兴特别真诚。 云玦的心也慢慢舒展开了。蒋子潇,这个和她一起患难的凡人。他们一起被抓,一起逃难,又一起进入西泽域,成为修者。 云玦嘴角含笑看着他,也不用说话,就听蒋子潇不停诉说关心。 “她是谁呀?”之前那名女子皱着眉问。 蒋子潇这才停了下来,介绍起他们两个人,“她是云玦,我的朋友。云玦,这个是我师妹,心芫。” “师妹?你拜了师,入了宗门?”云玦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 “是呀,没想到当年选拔子弟时出了那么大意外,最后竟然导致我阴错阳差地进了悬剑宗,成为子钟道人的徒弟!”蒋子潇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喜色。 “哦?”云玦眯着眼,曾经跟着子树道人、子钟道人进入西泽域的那段记忆一点点复苏。“那个从来不招徒弟的子钟道人?” “是,就是他!”蒋子潇摸了摸鼻子,“不过师父总是骂我笨,嫌弃我资质太差!” “瞎说!”心芫插嘴道:“子潇师兄很厉害的,连我师父都夸他!”心芫向蒋子潇靠了靠,仰着脸看着云玦,那脸上的自豪以及其他情绪,云玦还是能够看懂的。 “心芫的师父是子树道人。”浑然不觉的蒋子潇给云玦解释。 云玦笑了笑,换了话题,“你们在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前一刻还一脸自豪宣布所有权的心芫立刻垮了脸,她没好气地说:“子潇师兄居然想要凌翔蛇的蛇皮!那东西可是剧毒!连解药都没有,子潇师兄简直是想突破想疯了!” 蒋子潇摇了摇头,怅然道:“你不懂,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不会任人欺凌,也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云玦一窒,这话竟是那么熟悉。她看向蒋子潇,蒋子潇也看向,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执着。 “凌翔蛇?”云玦移开视线,她当然知道那东西,“全身白色,不过拇指粗细,却是蛇中剧毒。更可怕的就,这凌翔蛇喜欢几十条,甚至上百条生活在一起。见到一条凌翔蛇,就说明蛇窟离得不远了。” “你也知道它的厉害?”心芫睁大了眼睛,道:“那你快劝劝子潇师兄,别让他犯险。” 云玦垂着眸,笑了笑,“凌翔蛇的皮吗?也不是不可以。” “你!你说什么!”心芫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看蒋子潇,又看看云玦,“一个是疯子,另一个也是疯子!两个疯子!” 蒋子潇却爽朗大笑起来,道:“有你的帮助,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 蒋子潇知道这里有凌翔蛇,便做足了准备赶过来,心芫不小心知道他的主意后也跟了过来。路上有遇见刚好从隐宫中出来的云玦,于是三人就一起去了。 三个人走了很久,视线中终于出现一片雾气腾腾的森林,都是修者,自然可以感受到这片森林的煞气。 “应该就是这里了。”蒋子潇率先走了进去,云玦和心芫一左一右跟着。 四处都是参天的古树,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偶尔站在枝头叫唤两声,又“噌”的一声飞远了。蒋子潇在一棵异常粗壮的大树前面停了下来。 这种树树干异常粗壮,又是白色。凌翔蛇更喜欢在这种树的树根间活动。久而久之,这树原本的名字竟不被人知晓,反而称它凌翔树。 “你想怎么做?”云玦问。她想帮忙,但不想随着莽夫冒险。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凌翔蛇特别惧怕醉毒草,醉毒草比起凌翔蛇的毒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是万物皆有所克。这凌翔蛇偏偏惧怕醉毒草!”蒋子潇说着拿出了几个玉瓶,又道:“这是我采集了许多醉毒草酿制而成的毒粉,份量应该足够了。” 一直垂着眸静听的云玦在他说完后抬眼瞅他,“古书?应该?也就是说你也是猜的?”  ☆、玉衡弟子 蒋子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又觉得面前的云玦和当年那个逞强的云玦不太一样了。 “有人来了!”心芫用眼色暗示了某个方向。三人立刻向后退了些许地方,寻一处枝叶繁茂的丛林遮住身体,并且掩去了气息。 “师兄,应该就是这里了。” “嗯,凌翔蛇这东西不好对付,被咬一口就会立刻染上剧毒,治疗的可能性很渺茫。一会儿我和二师妹出手的时候你们离得远一些。” 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女扬着脖子一脸骄傲,应该就是刚刚提到的二师妹。其他七八个少年都是谨慎地点了点头。 “是玉衡宗的人。”心芫略惊讶的低声说道。 “玉衡宗……”云玦轻声重复了一遍。 “嗯。”蒋子潇点了点头,她以为云玦不清楚,就对她解释,“这玉衡宗也是七宗之一,七宗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看来这凌翔蛇是弄不到手了。” 心芫也附和,道:“我们怎么也抢不过他们的,不过依我看啊,这也是好事,本来就是冒险的事儿!” 云玦也不接话,侧首仔细看向那十来个玉衡宗的弟子。 为首的那名玉衡宗弟子拿出一支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当第一个音自他嘴边响起时,除了之前那名女弟子其他人都向后退了十多步。过了一会儿,那名女弟子也拿出玉笛吹奏起来。原本低沉的音调立刻加上了清丽的味道。 这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乐曲。 远处的云玦、蒋子潇和心芫都自觉递为双耳填一层屏障。半支曲子吹到,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凌翔蛇自不起眼的地方爬过去。凌翔蛇越来越多,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其数量竟然能过百。 蒋子潇和心芫皆吸了口凉气,他们知道凌翔蛇喜欢聚在一起,但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多,若刚才贸然出手,也许后果不堪设想。他俩甚至松了口气,有了种幸好没出手的侥幸敢。 两支玉笛仍不停歇,不断朝他们两人涌去的凌翔蛇皆是陶醉状,一点都没有想要发起攻击的意思,好似沉醉在乐曲中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乐曲变了调子,而这些沉浸其中的凌翔蛇也没有发觉,仍旧向着发音地凑过去。 男子已经放下了玉笛,只留那名女子仍旧吹奏。悄悄的,有着银色光影在他的手腕间流窜。只见他突然之间迅速出手,近处的几条凌翔蛇竟是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丧了命。他又是手腕连连翻转,几个呼吸间,就有无数凌翔蛇一命呜呼。两个人配合默契,一个吹奏乐器迷惑凌翔蛇的神智,另一人就趁机下手。就这样进行了小半个时辰,远远近近几百条的凌翔蛇竟然全部被杀! 这手段看得躲在暗处的云玦、蒋子潇和心芫一阵阵心惊。乐曲沉底停了下来,原本那些离得远远的子弟们这时候冲了过来,将满地的凌翔蛇装好。可惜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凌翔蛇就这么像枯草一样被这些修者装进袋子里。 他们收拾好这些凌翔蛇也不做停留,就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哎,我们也走吧。看来这一次是白跑了一趟。”蒋子潇叹息。 心芫安慰他,“子潇师兄,这些凌翔蛇都是剧毒,而且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们也没有把握。若不是玉衡宗这些弟子们收拾了他们,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有危险。” 蒋子潇点头,知道她说的也对。 蒋子潇和心芫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他回头望着云玦,诧异道:“咦?你怎么不走了?” 云玦垂着眸,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情。” 蒋子潇急忙问:“有什么事?是要采仙草?还是对付妖兽?我们也可以帮忙。” 越是深山老林的地方越多仙草异兽,修者们也常常会去这样的地方碰运气。蒋子潇自然而然以为云玦也是如此。 “不用了。”云玦一口回绝。 蒋子潇还想说什么,心芫却拉了他一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然后就在心芫的拉扯下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十分担心云玦。 直到两人离开,云玦才朝着玉衡宗离开的方向走去。 “师兄,我怎么觉得有人跟着我们?”玉衡宗一名弟子疾走了两步在他师兄耳边问,却看见他的脸色十分严肃。想到他已经有所觉察了。果然,就见他师兄已经停下了脚步,厉声道:“跟了我们这么一路,就那么不愿意露脸?” 云玦一步步从后面的阴影里走出来。 “凌枢?”玉衡宗弟子中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就连他们的师兄都脸色严肃,他皱着眉问:“不知道摇光宗宗主有什么吩——” 一句话没有说完,瞳孔已经睁大,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鲜红的血液自脖颈处汩汩淌出来。他心中一慌,急忙调动体内的元力保命。可却不想,他在抬手的瞬间,双手已经自手腕处被砍断! “师兄!” “师兄!” 玉衡宗其他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崇拜的师兄就这么呼吸间的功夫被人宰杀!紧接着而来的是浓浓的恐惧,他们不停地后退,生怕自己的性命就这么丢了! 可是他们逃跑没多远就被云玦追上,甚至分开跑也没有用处。不大一会儿功夫,十名玉衡宗弟子全被云玦宰杀! 云玦确定他们十人无一存活后,才开始翻起他们的东西。十枚精灵剔透的玉牌被云玦握在手里,她犹豫了一下又将他们先前得到的凌翔蛇取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在,出来吧。” 果然见蒋子潇和心芫走了出来,其实刚刚玉衡宗觉察到的人并不是云玦,而是蒋子潇和心芫。云玦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发现,他们是不会发现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你现在好厉害……”蒋子潇结结巴巴,脸上的复杂之色越来越浓。 云玦手一推,将凌翔蛇推到蒋子潇面前。她说:“这些给你,算还你当年救助之恩。” “你这是什么话!”蒋子潇原本复杂的脸色逐渐演变成愤怒。 云玦却面色不变,丢下一句“不要再跟着我”,就一跃而起,消失在蒋子潇和心芫的视线里。直到确定蒋子潇和心芫没有再跟着她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放缓了脚步。 云玦的脸色又是突然一变,毫不手软地朝着空无一物后方射出全力的一击! 元力相碰的声音十分刺耳,来不及云玦再发出第二道攻击却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笑声,这笑声略熟悉。 云玦便把手放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小云玦,你的尾巴没了?”凌枢居高临下睥着云玦,声音中的高傲毫不掩饰。 云玦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张开来,“癸戌,请叫我癸巳。”  ☆、今日云玦 玉衡宗宗主孟泽成今日格外高兴,今天不仅是自己三千岁的寿辰,还是自己突破造化境的日子。于是他今日的寿辰宴就格外的隆重。 “宗主,西望门下的一行弟子前几日去寻凌翔蛇制药,至今未归。今日是宗主的寿辰,他们几个一向做事稳重,一定会在今日赶回来的。但是……”玉衡宗一名绿衣弟子趁着无人悄悄禀告孟泽成。 孟泽成略一思量,说道:“你且吩咐些人手悄悄下山去打探,今日各宗的人都会来,人蛇混杂,且不可宣扬了。” 绿衣弟子领命下去,孟泽成笑着迎向几位前来祝寿的仙人。 “子潇师兄,你快瞧!七宗的人!”心芫仰着头望着浮桥上的酒宴,一脸的羡慕。虽然她和蒋子潇一同拜入的悬剑宗是比较强势的宗门,不过其实力还是不能跟七宗相提并论的。人人都以进入七宗为傲,他们的师父师祖都是这样的期盼,更何况是他们。 “咱们要加油,总有一天可以进入七宗修炼!”蒋子潇挺着胸,一脸的自豪。不知道看痴了多少少女修者。 子树道人摸了摸胡子,打趣子钟道人,说:“瞧瞧,你徒弟可比你有出息多了。” 子钟道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要真是有出息,等下的比试,可别给为师丢脸。” “徒儿一定尽心尽力!”蒋子潇一脸肃然。 西渊之地,以修炼实力为尊,所有庆贺的节日或者宴席都必有比试的环节,而且会有东道主以修炼秘籍或者上好神兵利器为奖筹。而这种比试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都默认了是给修真界的晚辈的机会。比试的时候,并不会有实力高超的仙人出现。 各宗送过寿礼,便到了这晚辈比试的时候。 孟泽成拍了拍手,自有宗门内弟子拿上来一个长长的古木盒子。孟泽成微一用力,盒子的盖子就被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宝剑。 下方各小总的人早已跃跃欲试,仰着头想要将这一次的奖品看个清楚。 “不要急。”孟泽成大笑一声,手掌上扬,一震,原本静静躺在盒子里的宝剑就飘了起来,浮在半空。“这把青焰剑锻造了七七四百九十年,集北寒之地的惊凉之气,又集漠南沙漠之处烈日烤煮之效,更妙的是剑尖沾染数千种顶级的□□。若近身见血,毙命不过瞬息。” 一片哗然。 这把青焰剑当初出世的时候引得无数英豪争夺,可谓沾染了无数仙者的鲜血。沉寂多年之后,想不到今日又重新面世!这玉衡宗宗主孟泽成今日可真是大方! 一时间,多少年少的眼睛变得明亮,争夺之意溢于言表。就连那些前辈也有不少动了歪心思,奈何今日是玉衡宗宗主孟泽成的寿辰,七宗之人几乎尽数到了。这默认的规矩谁也没有那个脸去打破,唯有希望自己宗门的后背子弟有那个本事得到这把青焰剑。 “师父,师叔,我去了!”蒋子潇朝着子树道人和子钟道人抱了抱拳,一个转身就已经登上了斗武之地。 孟泽成今日寿宴特别设了一处宽敞的圆形比试之地,拂去原本的花草植被,再用广博的内力护着这整个场地,让人一进入其中就能感受到被一种温良的内力包裹着。 仙者比试随死伤不过家常便饭,但今日毕竟是孟泽成的寿辰。 所谓的比试,最开始便是参加比试的所有晚辈一起进入场地,然后各显身手,瞧着谁能站到最后。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场地中的小小修者们已经被送出去了大半,而再过一炷香的时辰,场地上的人不过寥寥十七人。 蒋子潇抹去嘴角的血,强忍住心里的气血翻涌。他知道自己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接下来恐怕是撑不过了。望着那把悬浮在半空的青焰剑。蒋子潇目光灰了灰。他每时每刻都在希望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在在意的人身陷为难中时可以及时的伸出手,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云玦倔强的样子不由的浮现在了蒋子潇的脑海,他咬咬牙,再拼一拼!也许就能撑一阵呢! “什么人躲在暗处那么久,”孟泽成笑了笑“若是对这青焰剑感兴趣何不亲自下来试一试?” 闻声,比试场地中剩下的十七个晚辈修真都皱了皱眉,四处查看。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一道白色的影子就站在了比试场地的正中央。在这一群汉子当中,这年轻瘦肉的少女显得格外纤细。而那一脸的漠然,配着这一身白衣更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蒋子潇愣了下,不自觉就叫了出来:“云玦?” 浮桥之上的七宗之人目光闪闪,最后都落在了摇光宗宗主的脸上。明明是倾城的容颜,偏偏满满都是狂傲的杀气。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比试场地当中凭空出现的少女有着和摇光总宗主凌枢一模一样的容颜。 此时天玑宗九子看向云玦的目光有些捉摸不透。 “孟宗主的意思是晚辈也有比试求取这青焰剑的资格?”云玦挑眉,望着孟泽成。 “哈哈,当然!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孟泽笑着回答,又悄悄地去探测云玦的实力。 咦? 孟泽成脸上的笑逐渐淡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云玦轻笑一声,悠悠转身,环顾了一圈对自己虎视眈眈比试者,说道:“这比试你们赢不了,若不想徒增伤害,自己下去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我闽言才就来会会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本领!”一个极为消瘦,脸色充满戾气的男子大喝一声,举着手中染着无数鲜血的红斧就朝云玦劈了过去。 云玦面色平静的轻轻一个转身,轻易地就避开了这一斧。 闽言才愣了一下,他虽说拿的是重斧,但是宗门被一直以“快”著称,怎么瞧着这个丫头竟是极轻易就避开了?闽言才摇了摇头,又是转身一斧头,云玦还是轻易的避开了。几次三番下去倒是引得下面的人哄堂大笑,真像是……斗牛,还是一头蠢牛。 闽言才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心里也暗暗明白了这个丫头恐怕真是有两下子。 “够了”云玦轻轻皱了皱眉,在闽言才又一斧头砍过来的时候,她伸出手轻易的握住斧子。 只见云玦轻轻扭了一下身子,一阵风拂过,她身上的白衣也跟着漂浮起来。而下一瞬间,闽言才整个人就猛地向后倒去,直接摔下了比试台。而他的胳膊还举着那把曾让他出名的斧头,而那把斧头依旧我在云玦的手里。 云玦将手里的斧头扔下,转过身,又问:“你们还有谁要试,嗯?” 场上的修者们开始向后退去,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云玦将自己体内磅礴的元力尽数施展。这些修者们虽然并不知晓云玦究竟已经到了那种境地,但是深刻的知道这远比自己高了太多! “你!你!你!”孟泽成指着云玦的手指不住地发颤,“你竟然到达了造化境!” 孟泽成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他苦苦修炼了三千年才到达造化境,怎么今日这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就到达了造化境!!!  ☆、容拾出事 “你今天可是大显威风,就不怕引来麻烦?”甜凉如溪的声音自腰间响起,不过瞬息之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云玦面前。  明明是个妙龄少女的脸庞偏偏身为男儿。“玉灵,你知道的,我没时间了。”云玦目光闪了闪,划过留恋和痛苦的神色。玉灵心疼得皱了皱眉,呢喃着:“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云玦摇了摇头,道:“我不怪少尊,他造我于世我应当感谢他给予我的生命,即使这份生命有期限。”“我知道你想怎么做,”玉灵有些发颤的手握起云玦的手,“保存魂魄,寻匹配之人的肉身造一个轮回。可是……你毕竟不是仙人,甚至连凡人都不是。傀儡的能力上限永远不能超越制造他的人,少尊的虽然已是七宗翘楚,可是也远远没有达到上神之境。而你所要的事情非上神境不可为……” “好了。”云玦笑着反握玉灵的手,在他的手背拍了拍,“不要担心这么多,在我的身上已经有了太多的变数,如今我倒是不信什么不可能了。” “呦,手拉手干什么呢!”一道气鼓鼓的苍老声音响起,云玦愣了一下,脸上才慢慢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弃桐,好久不见。”“哼!”弃桐冷声一声,蹲在一旁生着闷气。玉灵好笑地看着弃桐,挖苦道:“啧啧,阿玦破落的时候离开她,现在瞧着我家阿玦变厉害了又跑回来了是吧?”“你胡说!”弃桐猛地站起来,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根枯树枝就朝玉灵身上扔过去。 玉灵轻笑着躲在云玦身后,云玦轻易抓住那枯树枝,笑着对弃桐说:“别介意,玉灵没有恶意的。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弃桐“哇”的一声哭出来,一下子扑到云玦的怀里哭诉:“我就知道小阿玦最好了!”云玦愣了一下,问道:“你叫我什么?”之前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不是凌枢,弃桐都不相信一口一个“凌枢”“凌枢”的。“容拾那小子都告诉我了,你不是凌枢。”弃桐摸了一把眼泪,“可是容拾现在快死了!你快去救救他吧!不要跟这个玉里头生出来的虫子在一起了!”“喂喂喂,你说谁呢!”玉灵从云玦背后走出来,那娇滴滴的巴掌大笑脸满脸的不乐意。  “容拾他怎么了?”云玦皱着眉问。“还不是摇光宗那个假凌枢害的!容拾那小子也是的!明明知道摇光宗里那个凌枢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上她的当!现在是害的自己命都快没了!”弃桐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给云玦解释起来。原来在云玦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七宗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宗之间几次三番因为一些冲突大打出手,虽然有些人隐约猜到了是有人从中作梗,可是事态还是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尤其是原本力量最为强大的天玑宗更是接二连三跟其他宗发生剧烈冲突。而在上一次天玑宗、摇光宗、天璇宗和开阳宗这四宗乱战时,原本就是十分强大的天玑十子更是大显神威。尤其是容拾那小子,天呐,他居然早就是涅槃境的力量。可是却让摇光宗宗主凌枢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脉,这使得原本实力强大的天玑十子变得毫无威胁,与此同时天玑宗宗主一口血喷出,竟是不知不觉中中毒久矣。那一役,天玑宗大败。  云玦恍然,这七宗最是古怪,明明暗中斗个你死我活,可是聚到一起的时候明面上却要仍旧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若不是听弃桐说了这些,她单凭刚刚所见七宗和平共处的样子还真是不敢相信。“容拾究竟怎么样了?”弃桐挠了挠头,“从那天以后,天玑宗宗主和容拾那小子都躲在山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概事情都是其他天玑九子处理。你说容拾那小子会不会已经死了呀?呀呀呀,他死了可不好!我可是答应了凌枢保护他的!”弃桐说着又开始“呜呜”哭起来,然后拉着云玦的手就不放,“你!你快去救救容拾那小子吧……”云玦摇头,“容拾本事那么大不一定会出事,更何况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不管不管,你就是要救他!”弃桐开始耍无赖。  玉灵皱眉,说:“那么大的老妖怪了还一副小孩子模样,真丢人!” “你你你!”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云玦立刻拉着弃桐说:“好好好,就算我想帮他也得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呀?我长的这张脸估计是进不了天玑宗的,要不然你先去打探打探容拾怎么样了?” “哈哈哈!就这样!我这就去!”前一刻还在哭的弃桐一下子笑起来,又是瞬息间已到了千里之外。玉灵撇撇嘴,“真是蠢的可以了……”云玦皱眉,心里那些原本的怀疑一点点得到了证实。  ·重新回到隐宫,云玦不由心里就沉重了几分。她将青焰剑递给癸辰,癸辰惊讶挑眉,道:“倒是迅速。”“碰巧。”癸辰沉吟片刻,说:“这是少尊交给你的任务,你亲自送过去给他吧。”听到少尊时,云玦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道了一个“好”,便朝着最隐晦的方向走去,脚步也是越来越沉重。 少尊坐在玉床上,握着剑,低着头。“少尊。”云玦轻唤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反应。  “少尊?”云玦这才仰头诧异地去看。  只见不杀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昔日冰冷的眸子此时已经是一片赤火。然而,他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云玦吓傻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杀一片血色的眼睛逐渐有了丝戾色的光亮,他看着云玦,然后双眼中所有的光亮都凝在她身上。  “过来。”不杀的声音仿若是从地狱里传过来一样,让云玦整个人如置冰窟。云玦还在犹豫的瞬间,自己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移到了不杀的面前。不杀的手扣在云玦的腰间,猛地一拉,将云玦整个人拖在玉床上。  “你不是想要力量吗?”不杀扯了扯嘴角,然而那个笑只让云玦觉得可怖。“服侍我,是获得力量最快的途径。”云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杀的意思。“不!”云玦惊呼出声,慌张着想要下床。然而脚趾还没有着地,她已经被不杀重新摁回玉床上。然后不杀上身前倾压在云玦的身上。背下是冰冷的玉床,面前是不杀火一样的温度。云玦甚至可以感受到不杀吞吐的气息。这些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云玦都可以无惧,然而一想到自己就是面前这个男人创造出来的,面对他,她就由衷的战栗。“不?你有资格说这个字?”不杀手下用力,云玦的外裳就被撕开了露出白皙的臂膀和锁骨。“少尊,不要!”云玦伸手去推他,然而并不难推动他分毫。云玦伸脚去踹他,然而换来的却是不杀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抹胸被撕开,露出大好春光,直到大腿感受到凉气,云玦才发现自己的裙裤已经被扯坏了。面对不杀近在咫尺鬼魅般的脸庞,云玦心里怕得发颤! 生茧的大手在白皙的身体上游移,云玦眼泪就掉了下来。自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落泪。 “少尊!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是我!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傀儡!傀儡!”摸索的右手终于握到了青焰剑,云玦不想去想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颤抖的手握着青焰剑使出全身的力气就朝着不杀的后背砍去。 然而她忘记了她本就是少尊所创,她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少尊。一道赤色的元力将不杀围绕着,倾尽云玦力量的这一剑并没有能够伤害到不杀。下一瞬间,云玦转了手腕,就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不杀准确地握住云玦的手腕,在剑尖刺向云玦心口的时候微一用力,青焰剑就掉到了地上。 埋首在云玦颈间的不杀抬起头来,盯着云玦。这种目光让云玦害怕,更让她绝望!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又不能决定自己的死!仇恨、不干、屈辱与绝望在云玦的心口猛猛撞击着。 “呵……”云玦突然就笑了,原本推着不杀的手,转而环上不杀的腰。她又是微微仰起头靠近不杀,说话时微动的唇甚至要碰到不杀的唇。“这可是你说的,给我力量?”原本澄澈的双眼里,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娇媚。  不杀眼里的赤色就消退了。“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所有的心思和盘算我都知晓,嗯?” 云玦脸上的娇媚就僵在了脸上。 ☆、觅心之术 “滚!” 云玦缩了缩身子,从不杀身下连滚带爬的下了玉床,慌慌张张地就往外跑。 “站住。” 云玦僵在那里,直到少尊的红色长袍扔在了她的身上。 云玦这才想起来自己已是衣衫不整,她慌忙用长袍将自己包起来,咬了咬嘴唇往外跑去。 癸辰刚好抱着一沓资料走过来,瞧见云玦,愣了一下,“你……” 云玦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想说,急忙就跑了。她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屋子,丁酉正在她的屋子里看一本书。云玦一把推开门,倒是吓了丁酉一跳。 瞧着丁酉,云玦一把冲过去抱住了她,就像是遇见了仅存的亲人一般。 丁酉慢慢反应过来一下一下拍着云玦的后背,安慰着她。 “我想洗澡。”过了好一会儿,云玦才轻声说出话来。 丁酉使劲儿点了点头,急忙去准备。她前脚出了们,玉灵后脚钻了出来。 “我……我刚刚帮不上忙……”玉灵望着云玦,心疼而自责。万物皆有灵,接受天地灵气更为迅速,他日修炼天生比凡人更甚修者快,可是他却是出世不久,根本一点修为都没有。 “出去。”云玦闭着眼坐在窗边一句话都不想说。 玉灵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委屈地重新钻回了玉里。 云玦这个澡,洗了十个时辰。 到了第二天傍晚,丁酉进来的时候瞧着云玦还是泡在水里。丁酉遮在面纱里的脸庞心疼得皱了皱眉,然后走过去,拉住云玦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了三个字。 “宫主找” 云玦舒了口气,竟然因为不是少尊找她而轻松了些。然而当她穿好衣服去找癸辰时候,却发现不杀也在那里。 “宫主你找我。”云玦的声音里有些难以掩饰的发颤。 “嗯,这是新任务,三日后出宫。”癸辰低着头在看些什么,将任务卷轴抛给云玦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 听到可以出去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云玦急忙接住任务卷轴,又打开,只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杀容拾”。癸辰字体秀丽,而这三个字却狂放不羁,并不是癸辰所写。 因为可以出宫的喜悦就僵在了云玦的脸上,她试探着问:“我可以不接这个任务吗?” 癸辰这才抬起头来,然而并没有回答云玦而是看向少尊。 然而出乎云玦和癸辰的意料,不杀居然说:“可以,换一个任务给他。” 癸辰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拿起案上另一个任务卷轴给云玦。云玦打开新的任务,仍旧是狂放的字体,写着:“杀孟泽成”。 孟泽成,七宗之一的玉衡宗宗主。 云玦咬了咬牙,这个任务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难了,然而她只能接这个。云玦拱手,道:“癸巳一定尽力。” “这是少尊给你的。”癸辰又将一个墨色的盒子递给云玦。 这墨色的盒子云玦一点都不陌生,她如今的力量得到的这么快,完全是因为一次又一次不杀给她服了这药丸以后再亲自传功。 不杀已经起身走了,云玦握着手里的盒子心里犹豫。她真的不敢再跟少尊单独在一起了,跟过去并不是因为她如刚刚来到这里时那般渴望力量,而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根本没有资格拒绝,只要那个制造她的人动动念头,她就不是她自己了。 云玦跟着不杀走在寂静的隐宫,直到看见那熟悉的玉床,昨日的一幕幕撞击着云玦的脑海,她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 “吞了药过来。”不杀半坐半靠在玉床上,看着云玦。 看来是和之前普通的传功一样?云玦发颤的手打开墨色的盒子,将里面熟悉的药丸拿起吞了下去。然后鼓起勇气走过去,像往常传功那样盘腿坐在玉床上。 然而不杀却将她拉了过去,云玦下意识地挣扎。不杀轻易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身侧,躺下。 “陪我躺一会儿。” 云玦整个身体都僵在那里,尤其是被不杀握着的手,僵硬得已经不像自己的手了。然而很快云玦就发现了异常,那熟悉的内力正通过两人握着的人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体内。 他……居然真的在给自己传功? “闭眼。” 云玦犹豫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然而还是将疑问吐出来,“少尊,为什么?” 不杀并没有答话。 云玦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少尊本不是那样的为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又过了半晌,云玦以为不杀不会回答她的时候,就听见不杀说:“你难道不知道你不用说话我就知道你想什么?何必说出来,浪费口水。” 云玦一滞,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去体会新来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和自己原本的力量慢慢融合在一起。新来的力量越来越多,云玦觉得胸口憋闷,努力去压制这股力量。 不杀握着云玦的手一松,云玦胸口立刻轻松了些。她内视体己,逐渐将这股力量完全消耗掉。然后不杀握着云玦的手便又用力了几分。 不杀每次给他们几个传功的时候都只不过一炷香的时光,这一次倒是久得离谱。云玦刚这么想着,不杀握着她手的力道又深了几分。云玦一个失神,嘴里就是一阵腥甜。 云玦再不敢分神,仔仔细细消化着不杀给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云玦竟是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少尊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居然在他身边睡了一夜吗? 云玦望着不杀握着她的手,有些不敢动。想起每次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不杀都是知道,云玦心里就觉得别扭。她忽然想起觅心术。 这种仙法是说当修为高的人可以通过某些身体接触来探知修为低的人的所思所想。虽然云玦的修为远远不如不杀,但是此时的不杀是在睡眠中。自然是可以一试! 瞧着不杀握着自己的手,她咬了咬牙,勇敢的通过两人紧握的手,将自己的一丝力量探过去。 黑暗,无尽的黑暗。 这是不杀的梦吗?云玦显然没有将觅心术练好,她就这么在不杀的思绪里迷了路。她茫然无措地走了好久,逐渐看见两个影子,那个红色的影子自然就是不杀,云玦根本不可能认错。而另外一道纤细的身影却是个姑娘,她背对着云玦,云玦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似乎在哭。然后云玦就惊愕地看着那个姑娘扬起手臂给了不杀一个巴掌。然后哭着转身就跑,而那个姑娘居然有着和云玦一模一样的容颜。 云玦愣在那里缓不过来。 忽然视线模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女,这个少女的模样云玦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杀的身影逐渐越来越清楚,他走过来,蹲在小女孩面前,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那个样子的不杀,云玦从未见过。 场景转换,这一次云玦没有看见自己,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抱着一个年轻妇人的尸体哭得伤心欲绝。小男孩抬起头来,墨色的眼睛里是看不到底的仇恨。这仇恨的目光让云玦分外熟悉!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了当年的那场大火…… “啊!” 云玦突然心里绞痛,她的魂魄从不杀的思绪里被轰了出来。而她的身体更是忍不住疼痛,胸腹间一阵沸腾,心脉絮乱,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在了不杀的脸上。 “觅心术,嗯?”不杀沾着血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冷得让云玦心颤。 ☆、上神之境 云玦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急急向后退去数步才稳住身形。她的左臂受了重伤,皮肉被切开,露出森森白骨。 “哼!臭丫头!我不管你和摇光宗宗主是什么关系,今日胆敢对本宗下手,就别怪本宗不客气了!”孟泽成瞪着云玦一脸怒气。之前就看这个小丫头不顺眼,没想到今日她送上门来,真是胆子不小! “宗主!当时谋害下山弟子可能不是摇光宗宗主而是她!”一个之前派去调查那十几个弟子被害一事的人突然指着云玦喊了一声。 孟泽成更气! 一把巨大的墨色铁锤出现在孟泽成手中,其上泛着幽幽的寒光,甚至伴着“吱吱”的奇怪响声。孟泽成猛地用力,双手在空中挥舞出诡异的轨迹,然后将手中的铁锤猛地朝向云玦掷去。 先前的对决,云玦早已身受重伤,更何况孟泽成修炼几千年,而她自己所有的力量不过是速成。此时再也无力对抗孟泽成的全力一击。铁锤咋向云玦的时候,云玦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来了。撕心裂肺的痛。 隐宫中的少尊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握着剑柄的手下意识的抓紧,然而又慢慢松开。他又重新倚在藤椅里,满不在意。 “不过是个麻烦傀儡,死了也好。” 云玦眼前的光景甚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一口黑血吐出,她整个人竟是失去了意识。 · “你终于醒过来了,嘿嘿嘿!” 云玦忍着痛睁开眼睛就看见弃桐那张老头脸。 “我还活着?”云玦摇了摇头,“这里是哪儿?” 弃桐乐呵呵地说:“这里是天玑宗!我带你来找容拾那小子治伤来了!” 云玦皱眉,问:“天玑宗?他们怎么会让我上山来?”虽然那个和自己模样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正式成为了摇光宗宗主,然而云玦知道天玑宗这里的人可是对她也很抵触。只要她还是这张脸,他们就不会让她上山来。 弃桐挠挠头,也不说话。 “守山的人自然不让,他背着你冲上山的。”玉灵从外面走进来。 云玦抬头看见的不仅是玉灵,还有容拾。云玦还不及跟容拾道歉就忽然发现了什么,惊讶地问玉灵:“你有了修为?” “嗯,”玉灵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模样俏丽的孩子,这一笑更是惹人怜惜。“我想了想对修炼也并不是太大的兴趣,可是觉得制药炼毒十分有趣!求了容拾教我。” 云玦就询问地望向容拾,容拾点头道:“他对药理倒是十分有天分。” 玉灵皆有主,玉灵这是在询问云玦的意见。 云玦便笑,道:“你要是有福气跟着容拾学习倒是你的运气了!” 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越来越觉得生机渺茫。若是玉灵有了好的归宿倒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你变了很多。”容拾走过来,坐在云玦的窗边,伸出两指搭在云玦的脉上。 云玦有些惊讶地抬头撞进容拾澄澈的眼眸里。她便不由苦笑了起来,道:“哪里有什么变化,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处处狼狈。” “以前的你,即使知道明天就是死期,今日也会努力寻找生机。”容拾放下云玦的手腕正视她,“而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等待所谓的宿命。” 云玦掖鬓发的手就僵了一下,皱眉问:“你究竟知道多少?” “全部。” 云玦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才张嘴问道:“什么叫全部?” “你并不是什么凡人,而是少尊所造的第一个傀儡。”容拾皱眉,“为了打破天玑十子的神话,为了毁掉天玑宗,为了杀我师父。” “我、我不明白。”云玦惊讶容拾居然什么都知道,更惊讶他的后半句话。 容拾倒是诧异了起来,问道:“你在隐宫这几年竟是不知晓这些隐情?” 云玦木讷地摇了摇头。 “在这西渊域出过很多天资卓越的修者,人人梦寐以求的事不过是登上上神境,从而离开西渊前往东圣之地。然而这西渊却有一人明明可以达到上神之境,却非要压抑自己的力量留在涅槃境。”容拾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你说的人是谁?”听见“上神”这个词,云玦就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正是创造你的人。” 弃桐挠了挠头,问:“可是他为啥非要赖在西渊不肯去东圣啊!东圣可是真正长生的仙地啊!” “因为他有杀母之仇未报,又承诺永不杀此人。” 云玦愣愣地听了一个俗套的故事:一位人人敬仰的修者仙人酒后强迫了一个女人,然而他的婚期将近,新娘是一宗之主的女儿。未免此事败露破坏了他的名声和影响到这段婚姻,他不得不亲手杀死那个女人。然而那个女人命大,残存了一口气被人救下,更是在一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小男孩一直追问自己的父亲是谁却得不到答案只有自己母亲的哭泣。于是小男孩偷偷学习禁术,五年那年学会觅心术,终于用觅心术从熟睡的母亲那儿得到了答案。他哭着要去找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拦他。他父亲的妻子就找上门来,那个女人气势汹汹谩骂他的母亲,甚至厮打在一起。不过一会儿他自出生就未曾见过的父亲出现了,然而却一掌拍在她母亲的胸口,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下去。 他的父亲朝着他伸出手,然而小男孩一步步后退。他说:“我要杀了你。” 他的父亲皱眉,然后离开,并且将还在歇斯底里的妻子拉走。然而小男孩的母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临死的时候握着小男孩的手求他:“答应娘,永远不要去杀你的父亲。” 小男孩虽恨,望着自己母亲临死前祈求的目光却不得不点了头。而“不杀”这个名字正是小男孩在五岁那一年自己起的名字,他要让自己记住这仇恨,还要时刻记住对母亲的承诺。 “于是,”容拾转过森来望着云玦,“他想要报仇却答应他母亲不能亲手杀那个男人,所以他要弄垮那个男人最在意的东西。” “而我,就是一颗棋子。”云玦忽然又问;“听说你师父中毒了?他现在如何了?” 容拾苦笑,道:“那并不是□□,却是一种可以一点一滴吞噬人修为的慢性毒。直到吸空所有的修为使之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苦涩在心口蔓延,千年前的事情他身为一个晚辈不愿意去谈论他师父的过错。可是他也清楚是因为那一日摇光宗宗主的那一剑破了天玑十子的阵法。师父又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气血翻涌,加剧了毒素的蔓延。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凌枢,却偏偏又一次着了道。 ☆、云玦回家 “阿双,接着!” 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站在树叉之间,摘了一个又一个海棠果朝着树下的少女扔去。 “哥哥慢点!诶,那里那里!那里的果子大!”阿双指着枝头一串海棠果朝着树上的阿一,却见着自己的哥哥慢慢站直身子,呆呆地望着远处。 “哥哥你怎么了?”阿双诧异地回头,顺着阿一的视线去看。 镇口有一株苦老的柳树,此时正有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正往这边走来。那身影怎么那么熟悉?直到那个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楚的时候,阿双才错愕的反应过来,那个人正是她离家多年的阿姐!惊喜的话还没有喊出来,树上的阿一已经跳了下来,抓了阿双的手就迎上去。 “阿姐!” “阿姐!” 听着这魂牵梦萦的声音,望着面前虽然已经长大模样却没有变化的一对双胞胎弟妹,云玦鼻子有点酸,竟是有些想哭。 她终于又回来了。回到了这片故土,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望着这一对已经长大了的弟妹,云玦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我回来了。” “呦,这不是云家大丫头么?好几年没见还是那水灵灵的模样!” “阿玦回家啦?” “啧啧,一眨眼,都变成大姑娘了!”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云玦心里百味杂陈。家门越来越近,直到看见坐在家门口的一双父母,那种复杂的心绪就更深了。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望着门口的一双父母,他们的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云玦眼角有点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玦的母亲呢喃着就将云玦搂在了怀里。 “哼,还知道回来。”云锦城还想再责怪几句,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忍了忍将头偏向一侧不敢去看。 那一日容拾说的对,自从知晓自己只不过是个傀儡,她那颗燃燃烧着的心就慢慢冷去了。傀儡生命皆有定数,她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与其用最后的时光做无谓的挣扎,还不如回家看看,解去最后的挂念。 “阿姐吃饭啦!” “这就来。”站在窗口的云玦回头冲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去帮忙一起摆碗筷。她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了,每日和父母弟妹在一块,做些家务活,聊聊天,日子过得倒是悠哉得很。 “真香!”阿一吸了吸鼻子,就夹起一块排骨放在云玦的碗里。 “你爱吃肉,当所有人都爱吃肉呢?阿姐来吃水果丸子!”阿双笑嘻嘻地夹了一块黄桃丸子到云玦的碗里。 “你们两个啊,别就顾着你们姐姐,自己也吃。我瞧着阿玦一上午都没喝口水,先喝口汤。”云母慈爱地望着三个孩子哪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都是她的命根子。在她心里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说话这种平淡的生活都幸福了。 “嗯,”云玦点头,“一起吃。” “阿玦啊,你……”云锦城有些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云玦了然,将碗筷放下,道:“阿爹我知道你担忧什么,放心吧,女儿没事。这些年机缘巧合去了西渊更是有幸得到几位仙者的点拨,得以跨进修真之途,更是被显赫的宗门收入门下。只不过是女儿太想你们了就告了假,回来陪你们一段日子再回去。” 她当然要走,她总不能死在家里,让云家的人再为她难过伤心。 云锦城听云玦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可是云玦的母亲听了却急了,急急追问:“怎么还要走啊?这才回来多久啊?可不可以不走了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仙人点拨阿玦那是她的造化,咱们怎么能误了她的修途!”云锦城皱眉道。 “阿姐你什么时候走呀?”阿双苦着一张脸有些舍不得,又是抓着云玦的手,“阿姐!你走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呀!我也想去修者!” “我也想!我也想!”阿一也说。 “不行!”云玦还没有说话,云锦城就厉声训斥。 云玦笑着握了阿双的手,又看了看阿一,道:“听阿爹的话,留在家里好好陪着爹娘,修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阿玦,你果然受苦了……”云玦的养母听她这么说一个没忍住,险些落下泪来。 “我很好,没……”云玦的话没有说完就望着窗外愣在那里。 她一个人偷偷离开西渊,容拾会来找她她不意外,不杀来找她她也不会意外。可是看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出现在自己家院子里,她就不得不意外了。 云家人顺着云玦的目光也看见了院子里的容拾和不杀。他们毕竟是凡人,何曾看见过这般人物?一个一身白衣,广袖曳地,那面容更是如玉如珍,凡间不曾有过的仙气。而另一个,一身红色的铠甲,整个人就像是从死尸里走出来一样,竟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模样如何倒是不敢细看。 “阿姐,他们该不会是你说的仙人吧?”阿双惊喜地问。 阿一更是迎了出去,说:“你们是来找我阿姐的吧?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快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于是,等云玦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容拾和不杀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冷的可怕。 “阿玦?阿玦?”云锦城叫了两次。 “啊?” “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招待你的两个朋友?” “多谢云父,不用麻烦了。”容拾笑着说。云家人瞧见仙人笑了都是送了一口气。 “嗳,嗳,这粗茶淡饭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要不我出去再买点菜吧?”云玦母亲说着就站了起来。 容拾也站起来,笑着说:“不用麻烦了,这些便很好。” 阿双拽了拽自己母亲的衣角,小声呢喃着说:“他们既然是仙人,是不是不用吃饭啊……” “阿爹,阿娘,”云玦站起来,“你们先吃,我和他们出去说些事情!” 云玦说完就先走出屋子,不杀毫不犹豫地跟出去。容拾先是跟云家说道了别才出来。 无奈容拾和不杀两个人在这个小镇实在是太显眼了,一出了屋子就惹来许多目光,云玦想了想只好带着他们两个去了人迹罕至的后山。那里传言有很多狼,所有镇子里的人从来都不过去。 云玦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并排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容拾好笑道:“你这像见了鬼似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云玦索性直接说:“瞧着你们两个走在一起有些怪……” “没什么怪的,我们本就认识了上千年。”不杀皱眉,声音还是一如的冷。 容拾在一旁补充,道:“而且还一起生活过几年。” 这下云玦的目光都真是像见了鬼。 不杀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而此时容拾似乎也并不想跟云玦解释太多,只是收了笑,正视云玦问道:“你当真甘心做一个一喜一怒都被人知晓的傀儡?一个生命将尽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等死的傀儡?” 不想。 当然不想。 可是…… 云玦忘了一眼不杀,而后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她收了收心思,摆出笑脸来,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们不知道就你们两个的样子恐怕是把这个镇子上的人吓到了,刚才我家人呀也是吓得不行。” 容拾和不杀谁也不理她。 云玦就问容拾:“玉灵怎么样了?我可把他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许欺负他。” 容拾不理她。 云玦又试探地跟不杀说话:“任务失败了,我恐怕完成不了这个任务了,不如你换个人试试?” 不杀更不会理她。 云玦索性将脸上装出来的假笑收了起来,说:“你们来找我难不成还能给我续命,让我长命百岁不成?” “正是。”容拾笑如春风。 云玦偏过头再去看不杀,不杀也看着她缓缓点了头。 ☆、再入西渊 “这才回来几天就要走啊?要不再多住几天?” “就是呀,阿姐!我舍不得你走!” “我也舍不得!” “好了好了,这次有仙人亲自来找她,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你们就别婆婆妈妈的了,耽误了她的正事。” “可是……” 云玦望着家人的样子心里也不由漫起了几分不舍,她勉强笑了笑,说:“阿爹,阿娘不要为我担心,我之前几年不都是好好的吗?等过几年我再回来看你们。” “你还会回来?”云玦的母亲拉着云玦的手就不肯放开。 “当然会回来啊!”云玦满口应下,又是转身拉着阿双和阿一的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们,我……我再过几年再回来看你们。” 因为不杀在身后的缘故,云玦也不敢耽搁得太久,和一家人告别便随容拾和不杀再一次前往西渊。三个人瞬息间就是千里之外,云玦跟着他们两个愣是紧张地不敢说话。原本在不杀身边她就会紧张,更何况容拾和不杀两个人在一块。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她想问容拾,奈何不杀一直都在,就只得将这疑问继续压在心口。 “到了。”容拾停下脚步,叹息了一声。 云玦打了个喷嚏才打量起四周,他们三个人在这雪山之上行了一天一夜。满眼都是银白之色,云玦几乎有些失明,此时却发现面前这一座冰山似有些蹊跷。 容拾举剑,犹豫了片刻终于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符印。 脚下的冰山在移动,竟是缓缓出现一道小路来。容拾率先走进去,云玦立刻跟上去,而不杀走在最后。 走了许久,发现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大,竟像是一座庞大的冰室。 “没有路了?”云玦摸了摸面前的冰墙,这里曾经应该是两扇门,两扇门合上的缝隙还在,然而过去了太久,这两扇冰门已经冻在了一起。 “让开。” 听见这个声音,云玦下意识就向一侧退了数步。下一瞬间,不杀已经一剑劈开了冰门,两扇冰门碎了一地,将这冰室都震动了几分。 “你……”容拾皱眉,声音里带着责怪,然后责怪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而后先进去了。进去以后却是很窄的一道空间。这一次容拾没在等不杀出手,而是亲自举剑划开了两扇门。他的动作流畅,划过完美的弧度,两扇门就朝着两侧缓缓打开。 这一道门打开以后,里面仍旧是一个狭窄的空间,仍旧是一道门立在面前。 足足打开九道冰门之后,视线里才出现一间宽敞的冰室。然而这间宽敞的冰室,摆设及其简单。只有在正中的位置摆放了一座冰棺。 容拾和不杀两个人像十分有默契一般站在那里不往前走。云玦心里疑问,便一步步朝着冰棺走去。 冰棺极厚,然而却可以将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啊……”云玦惊讶地向后退了两步,手扶胸口让自己吸了两口气。她转过身问容拾:“她……是凌枢?” 容拾木讷的双眸中是最深的悲痛,他缓缓点了下头。当年他将她的尸体妥善保存,又苦苦寻了两百多年的法子,根本没有办法治好她,甚至连送她入轮回都做不到…… 那冰棺里躺着的人正是当年惊人的摇光宗宗主灵枢,真正的凌枢,也是和云玦有着一样容貌的女人。 云玦又上前两步,望着冰棺中的女人。当初不杀制造她不过是想用和凌枢一样的容貌乱容拾的心破坏天玑十子,那么自己就是照着这个女人造出来的? 云玦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承认自己不过是个赝品当真是有点不好受。 而一旁的不杀埋在长发里的表情却不由皱了眉。他两三步走上前,突然出手,冰棺的棺盖就滑了下去。 “你做什么?”容拾立刻拔剑护在了凌枢棺前。 “做什么?”不杀讽刺地笑,“不是你来求我?” 容拾眼中的怒气就逐渐演变成一种悲凉和绝望,他望着云玦,说:“你愿不愿意代替凌枢活下去?” 云玦愣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她向后退了两步,坚定地说:“我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傀儡,如果活下去的方式不过是代替别人,那还不如义无反顾地赴死。” “可是……”容拾心有不甘,上前两步,最终又回过头去望着冰棺中的凌枢。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不会代替任何人活下去。”不杀突然说话,“凌枢已经彻彻底底死了,魂魄尽散,用不得入轮回。这里躺着的不过是一个没有魂魄的肉·身。” 不杀看向云玦,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任何情绪,说:“脱离傀儡的方法只有寻找合适的肉·体再借上神之力,造一场真正的轮回。” 云玦心中惊喜,又有着种种犹豫。竟一时拿不出主意。 容拾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有些释然地笑笑对云玦说:“不用顾虑那么多,既然凌枢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也很愿意你用她的身体获得新生,也不枉朋友一场。我所说的替代她活下去不过是给自己的安慰,于你而言,你终究是你,不是凌枢,也和她无关。” 云玦心里还有犹豫,她皱眉摇头,说:“我知道凌枢对你有多重要,我怎么可以扰她的安静,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不杀轻笑了一下,笑得云玦毛骨悚然。 “那我就去把你那些阿爹阿娘阿弟阿妹的先杀了。” “不可以!”云玦色厉内荏地瞪着不杀,心里却明白杀几个人对不杀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事。 不杀已经就势坐了下来,说:“我要开始突破上神境,不要吵我。”说着已经闭上双眼,进入修炼之中。 不过瞬息间,云玦已经能够感受到整个冰室都被一种黑色的力量充盈着。她努力压制心里对这一股力量的惊骇,不让自己的气息扰了不杀。这就是上神的力量?四域不同,西渊境内的修者穷奇一身都为了达到那上神之境。而一旦踏入上神境,便不可停留在西渊境太久,必须立刻去往东圣之地。 一想到不杀突破了上神境,不久就要离开西渊,不再见到他,云玦心里竟是松了口气。 冰室内的力量就停了那么一瞬,闭着双眼的不杀轻轻颤了一下眉,紧接着又重新进入修炼中。 不杀这一合眼就是整整七日,第七日傍晚的时候,他那一双紧闭了七日的双眼终于睁开了。正在一旁的云玦有些紧张地凑过去问:“你……怎么样了?” 但凡突破总是要产生一系列惊天地的大动静,而且随着修为越高造成的破坏越大。这最最上头的上神境断不会如此安安静静啊! “如何?”连一旁垂眸假寐的容拾也睁开眼问他。 面对这两双紧张的眼睛,不杀轻轻点了点头。 云玦和容拾就松了口气。 不杀转过头来望向云玦,轻声说:“可能有点疼。” “我自然是不怕疼的,只是……”云玦转过身望向容拾,“你确定这么做不会后悔?” “这也是一种方式的延续吧。”容拾叹了口气,“更何况,你与她命运有着相似之处,许是缘分,这么做本就是对你对她都好的事。” 容拾说着,目光已经落在了凌枢的身上,那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七宗或许有动静,帮我守着。”不杀说。 “嗯。”容拾应着,回头再一次望了眼冰棺中的凌枢,终于握剑走出了冰室。 当容拾出去以后,冰室里只剩下云玦和不杀两个人,云玦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起来。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容拾如此做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帮我?” 把一个自己造的傀儡变成不是傀儡,为啥呢? ☆、九个癸巳 “你是第九个癸巳。”不杀站起来,逐渐靠近云玦。 “什么?”云玦眨眨眼,她有些听不懂。 “傀儡的生命只有十载,除了你。”不杀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她解释,想着她这一世就要终结告诉她也是好的。更何况那一双疑惑的眼睛就在面前晃着,索性就难得有耐心地讲起来。 “然而隐宫的存在已有百余年……”云玦说出自己的疑问。 不杀点头,继续说:“傀儡也有魂魄,每当十载期限将至,我就会取出那一道魂魄融到新的肉身里。” 云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这和轮回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轮回入世就是新的生命,然而傀儡不论换了多少个新的我造出的肉身仍旧是那最初的一道傀魂。继承原本的记忆、能力,也永远归属于我。” 云玦眉头皱得更深,道:“然而你说我是九个癸巳,那我为什么没有之前的记忆?能力?而且又为什么单单是我生命不止十载?” “我抹去了。”不杀皱眉,颇有些不耐,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 云玦有些意外,又怕自己问的多了惹了他,只好换了话题,问:“那,今日你是要取出我的傀魂融入凌枢的身体里?可是那和造一个新的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造的肉身不过是虚的,凌枢的身体却是真的。从此这个世上也……永远都不会出现第十个癸巳了。你就是你,生死随你,更不再属于我。” 不杀越说越不耐烦,说完已经出手拉着云玦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前。他的大手握着云玦的胳膊十分用力,十指似乎嵌进肉里。云玦疼得吸了口气,才来得及调动体内的元力护住自己。却不想,不杀已经松开了手,甚至一把推开了她。 血色重剑被不杀握在手里,带着冰寒的杀伐之气已经指向了云玦。 “你这次的生命并没有到尽头,所以现在只能提前终结你的生命,取出傀魂。” 云玦僵了僵,想到可以不再做一个受人控制的傀儡,心里狂喜。如此想着,便不怕死了。她就闭上了眼睛,微微仰着脖子,等到这一世的结束。 等了半天等不到不杀下手,云玦慢慢睁开眼睛。不杀还是那样手握重剑指向她,然而一动不动,双唇紧抿着,漆黑的眸子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冰冷。 云玦心里突然很怕不杀后悔不肯帮她了,她心里急,急忙握住了不杀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刃立刻就让云玦的手淌出血来。 “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取出傀魂了?那……那不劳少尊亲自动手!我自己解决就行!”云玦握着剑刃的手用力,重剑轻易地穿透了云玦的胸口,透体而出。 云玦闷哼一声,心脏抽搐一般地疼痛,可是她心里欢喜得很,如果可以不再做一个受人支配的傀儡拥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生命那该多好啊! 有那么一瞬间,不杀的手是颤抖的,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瞬。 他手腕用力,将剑拔了出来,炽热的鲜血喷在不杀的脸上。他的唇明明是紧抿着的,可是鲜血的味道仍然流进了他的嘴里。 云玦身子晃了晃,然后向前栽去。她想着,面前的人是不杀,是不能倚靠着的,可是她的头好晕,心脏抽搐的疼痛让她整个人开始发颤,她的胸口在淌血,鲜血又从她的嘴里淌出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不杀,而不杀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模糊。 眼看着云玦的身子就要倒下去,不杀还是忍不住伸出胳膊一拦,她不赢一握的腰身就贴在不杀的身上。 不杀就想起那一日他派云玦出任务却遇到黑焦花,差点惨死花口,幸好容拾突然出手救下云玦。然而云玦不知道的是不杀一直都在暗处,他原本就是想借黑焦花的力量毁掉云玦的妖尾,然后趁其重伤昏迷时为她造一双她想要的双腿。这样就不用在告诉她她是一个傀儡的情况下用那般残忍的方式给她造一双腿。这么多个她,每一个都是最恨傀儡的身份。 他把一切设计得很完美,然而容拾的出现毁掉了计划。 计划被毁并不能惹怒不杀,然而在云玦昏迷前的想法却惹怒了不杀。 “容拾可以抱着她,不杀却不可能。” 嗯?她为什么认为他不可能抱她回去?为什么?最后还不是他把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她抱回隐宫的? 不杀的手指动了动,将昏迷中的云玦往怀里拽了拽。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将怀里的人圈起来,然后一点点抱紧。怀里的人一直在汩汩淌血,鲜血甚至渗透了不杀的衣服里。 抱着她,慢慢看着她的生命流逝。这,是第九次了。 在云玦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不杀在她的后心轻扣,一颗水蓝色的光珠便浮在了不杀的手掌上。而后,云玦的身体开始逐渐透明。最终,不杀仍旧是怀抱着她的姿势,然而怀中已经空无一人。 他转过身,望着冰棺中的凌枢。心口突然疼了一下,几百年了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滋味。望着手中的水蓝色光珠,不杀千年不变的漆黑眸子竟是一点点流出不舍的情绪。 等她醒了,她一定很开心,她终于可以拥有九次生命每一世最想得到而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第一个她,他逼她嫁给他。却在大婚那日,感受到她心底深不可测的仇恨和厌恶,然后一掌杀了她。 第二个她,他试着去学习怎么哄小孩子,最后别别扭扭抢了糖葫芦给八岁的她。然而八岁的她抬着头冷笑着说:“我是你的什么?玩具?工具?把我养大了再杀一次?”她冷笑着在他面前跳下万丈的悬崖。 第三个她,其实他有些害怕她还是会恨他,所以重造的时候故意抹去了她的记忆。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然而她在十六岁的时候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他想放弃了,然而手心水蓝色的那一抹傀魂让他舍不得。于是后来他学会不再靠近她,甚至不再参与到她的生活,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关注她。然而无一例外的是,每一个最后都会阴错阳差的恨他,更恨傀儡的身份。 不杀从衣领里拽出来一根绳子,绳子那一头系着一个石头雕出来的匣子。他轻轻摩挲着它,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九个癸巳中,云玦已经是对他恨意最浅的那一个了。 癸巳,是他创造的第一个傀儡。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 然而,她醒来以后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不杀遭伏 云玦合上七日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目一片白色。她动了动手指,缓缓抬起手,放在眼前看着。然后又轻轻微微弯了弯膝盖,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早就有了意识,可是乱七八糟的记忆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大脑,头疼欲裂。当这种猛如潮水的记忆逐渐淡去的时候,她才有了力气从混沌中醒过来。 她将手搭在棺沿儿,慢慢坐起来。侧首的时候就瞧见不杀低着头坐在一侧,竟是一点声息都没有。云玦从冰棺里跨出来,蹲在不杀的面前,伸出手去推不杀。 手指离不杀几寸距离的时候,不杀忽然抬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明亮的眸子是肃杀的戒备。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就握住了剑柄。瞧着面前的人是云玦,不杀眼里的防备才一点点淡去。 不杀动作突然却把云玦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云玦有点发窘的揉揉头,就势盘腿坐起来。她试着朝着不杀挤出一点笑来,说:“谢谢。” 不杀动作生硬地点了下头。 得到独立生命的喜悦冲击着云玦,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了!然而下一瞬间,云玦脸上的喜悦就僵在了嘴角。她惊恐得望着不杀,微微张着嘴,想要问却开不了口。 “没错,你现在没有任何修为,不过是个凡人。” 不杀冰冷的话传进云玦的耳朵里,她黑子的眸子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转来转去,杂七杂八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乱窜,最后昵称成一句:“我变成一个凡人了……” 不杀皱着眉,想了又想,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然而他想不出来,索性闭了嘴。 魂不守舍的云玦突然就笑了,“没有关系,从头开始嘛!” 不过是将这几年的努力一笔抹去而已,这几年的修炼速度本来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可思议的快。如今一朝抹去她的修为,让她从头开始又有何难?她又不是那个没有双腿只靠尾巴爬行的小妖了! 如今已经比当年好了太多!现在的她不再是妖物不再是妖物,是一个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人了!云玦又忽然想起隐宫中总是默默照顾着她的丁酉,眸色就是一暗。 “怎么了?”本来就是看着云玦的不杀瞧见她的脸色便问。 “少尊,”云玦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的望着不杀,“可不可以不要再制造这种有自己意识的傀儡了?丁酉、癸辰……隐宫的那些人一定和我一样渴望自由!” 云玦心口怦怦直跳,她逼近不杀抓着他的手,紧张地说:“你可以帮我,是不是也一样可以帮他们?” 手背上是温滑轻柔的陌生触觉,不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真的?你答应了!那就不许反悔!”云玦喜出望外,她随口一说没有想到不杀竟然真的会答应,丁酉和癸辰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原以为少尊绝情冷血,想不到竟如此好说话。说不定之前正是因为傀儡的身份还惧怕他,产生了偏见! 不杀点头的时候就后悔了,然而瞧着云玦近在咫尺的喜悦,竟是觉得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或许也是值得的。但是他并不想欺骗云玦,想了又想,终于皱眉说:“我答应你尽力,不过不一定会顺利,更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 “好好好!”云玦猛点头,又是想起来自己是借了凌枢的身体,而不杀取出她的傀魂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所以不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也不清楚,想来也不会容易?于是,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帮我是不是很麻烦?” “不。”不杀的脸色忽然冰冷起来,让刚刚才对他改观的云玦愣了一下。 不杀站起来,望着冰室门口的方向。 “在这里待着。”不杀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室内残留的杀伐之气。这气氛让云玦胸口一滞,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如今是凡人的缘故,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反应迟钝。她想了想,终于顺着不杀离开的方向,轻手轻脚跟了出去。 变成凡人以后,耐力弱了很多,云玦觉得这面前的路就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样,而且她越来越觉得冷。 “私事已了,到了做了结的时候了。”云玦的脚步一僵,这声音是容拾?云玦搓了搓手,忍住很累小跑起来。 冰山之巅,十道炫目的极寒之光围成一道诡异的符文。 云玦闭了瞬眼,让双眼不至于被外面的光刺伤才睁开眼,却见到那十道极寒的光原来是十把利剑。 天玑十子。 不杀用癸戌伤容拾,破天玑十子,给天玑宗宗主下毒,暗中联络其余六宗对天玑宗下手。天玑宗本就该对不杀恨之入骨,不死不休。之前看见不杀和容拾两个人去找自己,更说出两个人本就是旧识的事还以为容拾并不会对不杀下手,没想到…… 天玑十子的力量虽然强大,可是不杀已经是上神境,容拾他们岂是不杀的对手?云玦不禁对容拾有些担心。她侧过头去看另一侧的不杀。 不同于天玑十子早已摆好阵仗,此时的不杀一个人冷静地站在那里,抱着胸,那把让整个西渊闻风丧胆的血色重剑插在面前的冰中。 云玦突然意识到天玑十子是有备而来。而容拾明明知道……云玦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不杀却突然侧首望向站在远处的云玦。 此时的云玦是个凡人,根本不能掩藏自己的气息,这里的所有人不用看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 一直看着不杀的容拾,就顺着不杀的目光遥遥望着远处的云玦,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凌枢。是的,凌枢已经永远不在了,可是对面这个人却是凌枢的身体…… “师弟!你不能再糊涂!”容玖大喊,他真的怕容拾再如之前一次又一次被那个女人连累!若不是容拾不许,他真的想杀了那个女人!不管她是不是凌枢! 容玖又是咬牙切齿地朝着不杀说:“哼,现在的你不过是造化境的实力,还不束手待毙!今日我就为父亲报仇!为宗门报仇!” 不杀突然伸出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 容拾他们十个人立刻警惕起来,半空中的十把剑光更甚! 一道如风般黑影掠过之后,云玦已经不见了踪影。 末影。  ☆、隐宫之乱 不杀突然伸出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 容拾他们十个人立刻警惕起来,半空中的十把剑光更甚! 一道如风般黑影掠过之后,云玦已经不见了踪影。 末影。 马蹄突顿,末影调转了方向望向冰山顶。云玦就势抬头去看,冰山之顶上的人已经变得很小了,然而云玦还是可以看见大盛的剑光,和半跪着的不杀。 隔了那么远,可以云玦竟然一瞬间产生了幻觉,好像可以闻到血腥味儿。她可以感受到末影的焦着和犹豫,黑色的马蹄踩碎了冰面,一片狼藉。 “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他就去好了,不用管我!”云玦望了望下方,下面也是一望无际的冰雪,若是靠她自己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下去。 然而末影还是在犹豫,既没有抛下云玦也没有继续往冰山下走。 “怎么会这样……”云玦喃喃自语,“造化境?难道为了帮我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竟然是连退两级?” 想起之前在冰室内,她都要碰到不杀了他才清醒过来,这个警惕度的确不像不杀的一贯作风。云玦又突然想出了主意,急急说:“去隐宫!去找癸辰!宫主一定可以帮少尊!” 此时的云玦忽略了之前她对不杀的惧怕,忽略了之前不杀对她的伤害,只记得不杀因为帮助她而修为大减才会落于下风,才会受伤。 末影闻言,也不再耽搁,驮着云玦朝着隐宫绝尘而去。 现在的云玦没有修为,不过是一个最平凡的凡人,末影的狂奔对于她而言实在是难以难受,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她紧紧抓着末影,生怕自己被甩下马。她咬咬牙,想着不杀还在等着宫主的支援就不敢昏过去。 然而她心里知道末影已经因为她的缘故放慢了速度。 “要不然你先放我下来,先去寻宫主,寻了他再来找我!”逆着风,云玦朝着末影大喊。 末影咬咬牙,他也想甩下背上的这个女人。可是若她遇到恶人或者野兽该如何是好? “带她走,保她平安。”——这是不杀给他的命令。 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直到隐宫出现在视线里,云玦终于松了口气。末影托着云玦一口气冲了进去,才幻化成人性。猛地被扔下马背,云玦险些跌倒,然而她还是稳了稳身形跟着末影推开门。 癸辰坐在案首,在写着什么。 “宫主!快去救少尊!”云玦脱口而出,下一瞬间才意识到不对。已是凡人的她感觉迟钝,不会如之前那般离得很久就可以感受到屋子里不止癸辰一个人。 云玦转过身,看着屋子另一侧摆弄一把匕首的女人。那个和自己有着一样容貌的女人——癸戌。 “呵。”癸戌嗤笑了一声,道:“瞧瞧你们两个这个狼狈样。” “咦?”癸戌皱了皱眉,忽然又笑道:“哈哈,你体内居然又没有修为变成凡人了。你又惹了少尊被抽空了吧,蠢货。” 云玦来不及解释,冲到癸辰面前,伸出手抽出癸辰手里的书,喊到:“少尊有危险,天玑十子趁着他修为大减围攻他!” “我知道。”癸辰抬起头,冷静地看着云玦。 云玦就愣了一下,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书,那并不是书。打开的那一页正是冰山上的场景,场景混乱她并没有看真切,只看见一片白色中,染了一身鲜血的不杀,就连他那一双眼睛都染着鲜血。 手腕被抓住,下一瞬间,云玦已经被末影拉到了身后。 前一刻还笑得妩媚的癸戌忽然变了脸色,眼中狠毒一片,她一跃而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末影。 一把黑色的铁扇出现在末影手中,手腕翻转向癸戌凌厉的攻击打落。 “你们背叛少尊。”末影眯着眼睛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背叛倒是说不上,”癸辰终于开了口,他望着末影和云玦,淡淡说:“就当是袖手旁观,身为傀儡,少尊一一个念头我们自然就会到,何用你们来找?” 云玦咬了咬嘴唇,“你们不肯去。” “为什么。”末影护着云玦向后退了两步,问。 癸辰轻笑,道:“少尊虽然天赋秉异,然而成为西渊第一人并非全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一份上古密卷。得到那份上古密卷才有可能修到上神境,从而脱离傀儡的身份。” “呵呵,”癸戌又冷笑,“难道你们就甘愿做一个一举一动受人支配的傀儡?” “所以你们就忘了少尊的栽培选择背叛!没有少尊又怎么可能有你们?”末影望着这两个隐宫中最出色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难道你们不想脱离傀儡的身份?”癸戌走到末影的身前,“跪下道一声好姐姐,姐姐就考虑分你们一杯羹。” “哈哈哈哈!”云玦拢了拢凌乱不堪的乌发狂笑不止。 癸戌蹙眉,冷喝:“你笑什么?疯子!” 云玦笑着摇头,一时间竟是有些疯癫,“你们知不知道,少尊刚刚还答应帮你们脱离傀儡的身份,获得新生!” “胡说!”癸戌愣冷了脸。 一旁的癸辰却愣了一下,望着云玦。 云玦摇头苦笑,嘲讽道:“没有什么上古密卷,可是我已经和你们不一样了。” “不可能!”癸戌根本不相信。 癸辰却突然动了,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云玦的身侧,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癸辰?”癸戌心里有些打鼓,喊了一声。 癸辰摇了摇头,又是向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呢喃着:“怎么可能……你不在是傀儡了……真的、真的是少尊?怎么可能……” 若是普通的仙者许是要花一些功夫还能辨别出傀儡来,然而不杀所创的傀儡之间却是可以感受到彼此熟悉的傀魂。 认识癸辰这么久,这是云玦第一次见他失态。 “我不信!”癸戌冲过来抓过云玦的手,在感受到云玦真的不再是一个傀儡后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这不可能!那个冷血魔王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她又紧紧抓住云玦的手腕质问:“你说的是真的?少尊答应帮我们?真的?” 云玦偏过头,望着书中冰山上的那个人影,心里一阵悲凉。  ☆、天枢宗主 第44章 丁酉慌慌张张跑进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她心里焦急,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云玦问,“你别急,要不要写下来?” 然而不用等丁酉说什么,一道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那是一位老者,鬓发皆白,然而就算是已经变成了凡人的云玦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力量。 这人的实力端的厉害! “宗主!”癸戌已经急忙迎了上去,弯腰行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裘攸海。 这几年才成长以来的人或许不认得他的模样,不过他的大名却是都知道。他正是七宗之一天枢宗宗主,也是不杀的养父。 他已经闭关了一百年,所以年轻的修者并不会认识他。在他闭关的这一百年中,天枢宗一概事务都是由少尊不杀做主。 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云玦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不过片刻她就想起来他正是裘攸海。之前她刚来隐宫的时候,癸辰曾给过他好多七宗的资料,裘攸海的模样她也早就在画像中看过。 “怎么样了?”裘攸海走到上首位置做好。 癸辰默了默,禀道:“少尊身负重伤后跃入无际崖。” “哦?让他跑了?” 裘攸海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那无际崖高有万丈,下面又是百种冰兽栖居。就算是正常人不小心掉了下去也要死无全尸。更何况少尊已经被天玑十子重伤,跌入无际崖的时候,神智已经涣散。”癸辰在一旁解释。 “不行!”裘攸海猛地站起来朝大门走去,“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 “宗主……”癸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仍旧是喊了出来。 裘攸海停下脚步,也不转身地问:“有事?” 癸戌急切地说:“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答应过给我们的上古密卷,助我们登上神境的!” 裘攸海转过身来,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裘攸海,道:“上古密卷?如果老夫有这东西又怎么会停在涅槃境七百年?”  癸戌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裘攸海,甚至有些结巴地说:“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上古密卷?你骗我们的?” “哼!”裘攸海已经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 癸戌的双眼由木讷变成仇恨,她瞪着裘攸海的背影,一掌拍了过去。裘攸海并没有想到癸戌会对自己下手,掌势快要轰到裘攸海的身上时,他才觉察过来。急忙一个转身避过,又是一掌轰响了癸戌。 “区区一个傀儡也敢如此造次!”裘攸海大喝一声,手中的攻势不断向癸戌攻去。 癸戌双眼中仿佛冲了火一般,似乎不在意裘攸海的攻势,不顾防守,一招又一招,全是最凌厉的招式。 眼看着裘攸海的攻势就要攻击到自己,癸戌也不躲,咬着牙拔剑,将全身尽数元力全部凝在这把剑上,就朝着裘攸海刺了过去! “嗯……”癸戌闷哼一声,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来。她的那一剑也刺中了裘攸海,不过裘攸海在关键的时候侧了侧身子,那一剑只不过刺穿了他的肩头的衣服。 “岂有此理!简直是不知好歹!”裘攸海呲着牙看了一眼自己肩头被剑刺开的衣服,怒气大盛。 猛地抬起头,一把漆黑的大刀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云玦一凛,她在资料上看过这把剑,这把剑正是裘攸海所用的那把破甲刀!这一把破甲刀曾经让多少人闻风丧胆!更有人说破甲刀一出,正是裘攸海动了怒要大开杀戒的时候。 “宗主!”癸辰忽然站了出来,挡在癸戌面前,道:“我突然感受到少尊的气息!想来……他并没有丧命!” 裘攸海双眼一眯,果然不再介意面前的癸戌,手中的破甲刀也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你说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此话当真?”裘攸海眯着眼睛看着癸辰问。 “当然,”癸辰回答得很肯定,“少尊是制造我的人,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召唤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只不过……”癸辰沉吟了一下,道:“他此时的气息十分微弱,想来已是命在旦夕,恐怕活不久了。” 裘攸海脸色变幻,一时思绪万千,很多念头在他脑海浮现。 癸辰垂了眼,又说:“少尊,乃西渊为数不多的旷世奇才,只要有一息尚存,恐怕就是极大的危害。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说不定……” 还不等癸辰的话说完,裘攸海的身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屋子里只留下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决不能让他活着!” 癸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跌坐在地上,抚着胸口不住喘气的癸戌。 癸辰就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你这何异于以卵击石?” 癸戌苦笑,又接着流下泪来:“癸辰,你不懂。刚刚我忽然想起来少尊给咱们传功的时候,教咱们武功招式的时候。”癸戌“呵呵”笑了两声,问癸辰:“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少尊给咱们安排的任务出了变故,那妖兽突然发狂,咱们两个差点死在那妖兽的撕咬之下。然后少尊就出现了,为了救咱们,还被那发狂的妖兽咬伤了。” “记得。”癸辰看向缥缈的远方,“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个时候我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一世忠于少尊。” “呵!”一直在不远处瞧着这一系列变故的云玦冷笑,“下定决心?你的决心当真是让人瞧不起。” “你难道不懂那种身为傀儡的滋味吗?!”癸戌发疯一样凄厉的喊起来:“我不想!不想做一个工具!我也想做一个正常的人啊!” 她双手握拳锤着地面,近似疯狂。 “我要去寻少尊。”一旁的末影沙哑着嗓子开口。 癸辰轻叹了一声,道:“刚刚我只不过是为了救癸戌才那么说,你们也当知道向来是少尊找咱们,咱们根本就感受不到少尊的气息。更何况那无际崖的险恶乃是实情,少尊他……” “我要去寻少尊。”末影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已经幻化成一匹骏马,绝尘而去。 云玦小跑了两步,甚至差一点就喊出“我也去”这句话。然而,她不能。 云玦低垂着眼眉,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她差点都忘记了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元力的凡人。这身体甚至因为刚刚的马不停蹄而疲倦得很。 一旁的丁酉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云玦的见。 不过也没有关系。 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  ☆、剑剑生风 第45章 悬剑宗的后山上,有一个少女挥汗如雨,耍着剑招。剑剑生风,带着凉意。 “云玦,你练了很久了,歇一歇吧。”蒋子潇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说道。 云玦就势甩了个剑花,收起剑式,然后笑笑说:“要不要比试比试?” “行呀。”蒋子潇也不啰嗦,顺手抽了一根树枝来代替剑。 这当然不是蒋子潇轻视云玦,而是云玦如今元力全失,修炼之事是从头开始。两个人的修为相差太远,蒋子潇自然不敢用剑,以免伤了云玦。 两个人斗在一处,武功招式竟是出奇的相似。 此时的云玦已经拜入了悬剑宗门下有三个月了,这个她初遇修者时的第一个宗门。 云玦使了大力气将手中的剑刺向蒋子潇,然而还是被蒋子潇轻易地躲过去了。云玦呼了口气,就停下了比试。她摇摇头说:“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云玦将剑插在地上,然后提着裤腿坐了下来。 “云玦你不要急,慢慢来。”蒋子潇也扔了树枝,在云玦身边坐下。 “嗯。”云玦点头,“我知道记不得,但是总想着快一点变得强大起来,尤其是曾经强大过,就对如今的渺小更加不安。” 蒋子潇还想安慰她几句,忽然感觉到来人,他便站起来。 瞧着蒋子潇的模样,云玦还不明白,变成了凡人以后她的感觉力已经变得极其迟钝,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然而,过了会儿,容拾便出现在了云玦的面前。 蒋子潇略一思索,道:“我想起来这个时辰我该去师父那里,你们有事先谈。” 蒋子潇跟云玦和容拾两个人告别,独自一个人下了山。山下一个淡紫的身影走出来对着蒋子潇瞪眼:“师兄,我不大理解。” 蒋子潇揉揉她的心芫的头,笑笑道:“不属于自己的何必执着。” 心芫想了一下,然后挽着蒋子潇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山下走。 云玦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并不说话的容拾不由的就轻叹了一声,说:“倘若早知道你会把我当成凌枢,我当初便不会用这个身体了。” 容拾摇头,黯淡地说:“没有,我知道你不是她……” 云玦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你话虽这么说,可是你看着的目光却并不是看我,而是看凌枢。” 容拾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云玦就打断他“可是你这样是对我的一种困扰。” 云玦又说:“而且我也不想原谅你的利用。” 容拾慌乱地向前踏出一步,说:“利用?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难道不是?否则少尊的修为为何会少了两境?” 容拾哑然,没有想到云玦说的竟是不杀的事,他只好解释:“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天玑宗与他已是死仇。他实力非凡,若不是选他最弱的时刻围攻,恐不能报仇。我也清楚,我们的做法并非光明磊落,可是也是逼不得已。” “我竟不想你是这样的人!”云玦愤愤开口,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对啊,容拾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错。兵不厌诈,他只不过是设计将敌人陷于最弱的时刻,再一举消灭。 容拾轻叹了一声,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因为少尊如此怪我,我一直以为少尊对你而言也是敌人。”容拾默了默,又说:“其实这次我来是跟你告别的,此次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云玦就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天枢宗宗主裘攸海出关了,其余六宗竟是没有想到他有着合并七宗的想法。”容拾道:“七宗虽时常有着矛盾,但是都安于现状,并不愿与臣服与谁。如今天枢宗想合并七宗必然要拿七宗中如今最弱的天玑宗开刀。” 云玦却不同意,道:“天玑宗弱?不是有你们天玑十子吗?” 容拾缓缓摇头,说:“一个宗门的强大,武力必然的第一位,然而并不是全部。如今师父中了毒,身体在枯萎,所有的修为在一点点退化。师父的陨落自然是会给天玑宗带来最致命的一击。” “哦。”云玦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容拾便也没有再多说。看着容拾离去的背影,云玦有些恍然。不知不觉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个制造了她又解救了她的人如今生死未卜,而七宗又面临着这样的一场大乱。她心里恍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帮忙? 现在的她能帮谁呢? 更何况她又要帮谁呢? 最近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前九个癸巳。 云玦有点泄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别人?虽然容拾口口声声说着并没有把她当成凌枢,可是她一双眼睛骗不了人。而不杀又和癸巳有着千丝万缕的过去。 凌枢也好,癸巳也好,都让云玦心里不痛快,她为什么就不能做云玦?做她自己? 望着手中的剑,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已经要完完全全只做她自己,她是云玦,不是凌枢更不是癸巳! 晚饭的时候,云玦并没有出现,蒋子潇想着她该不会是有了麻烦?便去她的房里看了看。 “云玦?”蒋子潇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又过了好一会儿,蒋子潇才推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屋子当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 蒋子潇走过去,就看见信封上写着: 蒋子潇亲启。 “我要去寻一个人,待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宗门悉心修炼。——云玦留” ···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苍白,云玦有点恍然,她正是在这里得到了新生。 “无际崖……”云玦轻声呢喃着,就凭借着在古籍地图中看的位置和记忆中的方向寻找着。 当她还是个修者的时候,觉得这一座大山不过如此。而如今她变成了一个凡人,才明白什么叫做跋山涉水。那呼呼吹来的风吹在脸上,让云玦的脸颊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应该就是这里了。”云玦站在悬崖边,向下看去。 下方白茫茫的一片,看得久了双眼都会产生一种失明的错觉。云玦四处望了望,这无际崖其实是两座冰山之间的裂缝。并没有什么平缓的下坡可以走到崖底。云玦想着总是要试着先找一找才好,她呼出一口气,沿着一侧往下走。  ☆、无际崖底 第46章 云玦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无力,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只不过是凭借着意志机械地向前走去。 抬头看天是苍茫的白色,低头也是无尽的白色的冰雪。她第一次觉得这白色让人感到这般绝望。 凶猛的狂风吹来,吹得云玦长发翻飞,她蹲下来缩着抱住自己以抵御这狂风。然而风势越来越大,竟是要挂起龙卷风的架势!云玦努力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却不见任何避身的地方! 云玦觉得自己不能保持平衡了,终于再又一阵凶猛的狂风吹来时,整个人被卷进狂风之中。 被吹上天以后,云玦努力保持清醒,想要寻找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然而,无果。 云玦就在这风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冷。 渴。 疼。 云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是纷杂的世界,有着无数人影晃动,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一般。她又觉得很累很累,好像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是很好的。好像那一双眼皮无比的沉重,她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 “癸巳,癸巳!” “凌枢……” “阿玦!” “阿姐!” “云玦……” 她又听见好多人在叫她,用着或高兴或悲伤或急切或悠长的语调唤着她。一时间,她竟是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她看见了容拾,看见了那些旖旎的春光。 她看见了蒋子潇,看见了那段刚刚进入西渊的苦难日子。 她看见了阿爸、阿妈,还有一双弟妹,看见了重生之前那些灰暗不堪的日子。 她看见了宫主,看见了隐宫中宁静又担忧的日子。 她看见了不杀,千年不变神情的不杀。 她还看见了她自己,无数个她: 撑着油伞走在人间小路,一身短裳襦裙的她; 被人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她; 身穿铠甲醉卧沙场的她; 衣带翩飞剑意生花的她; 一身嫁衣坐进花轿的她; 还有,衣衫破烂,如一块破烂抹布一样躺在冰山的她…… 自己怎么就造成这样了呢?难道这就是现在的她?昏迷中的云玦皱了皱眉,贝齿使劲儿咬在下唇,直到涔出血来。血腥的味道就在她的嘴中蔓延。 “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我还要找到他……”一股强大的意识支撑着云玦,好像脑海中所有的幻境都消失了。合了几日的沉重眼皮终于奋力睁开。 “这是哪里……”云玦沙哑着嗓子,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竟是语音不清,让人听不真切。云玦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才努力睁大眼睛去看。 白色,还是白色。 云玦缓缓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眼睛去看。是的,还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她并没有走出这座冰山。只不过是睁眼的动作好似已经费劲了云玦全部的力气。她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好像又有了力气,这才努力翻了个身。 不过是翻身的动作,她已经开始大口喘息着。 “不要急,一定不要心急,慢慢来,你可以的。”云玦在心里这般跟自己说,然后才伸出手,努力支撑自己坐起来。然后再打量起四周。 好像西边有的冰山一处断层?云玦好像看见了希望。 云玦咽了口涂抹,这才觉得嗓子难受得很。她费了力气掰了一小块冰,放进嘴里。 真凉! 云玦也不去咬碎它,而是任由它在自己嘴里一点点化开。虽然凉意渗骨,但是嘴中却舒服多了。 又过了半日,云玦才努力活动了下腿脚。然后她十分费力的站起来,朝着东方走去。 瞧着不远的距离,实际上却怎么也走不到。 就在云玦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要用尽的时候,脚下一滑,竟是跌倒了,顺着下坡一直滚下去。下滚的时候云玦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然后光溜溜的冰山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 “嗯……”云玦闷哼一声。 在很久的下坠之后,似乎掉进了一个什么洞穴中,又撞到了什么东西,后腰疼得不行。 云玦呲牙咧嘴大喘了两口气,才回头去看自己撞到了什么。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云玦一跳!看着眼前这一把血色重剑,云玦的心口有那么一丝颤抖。 难道她竟然是借助着这冰山上的狂风之礼被吹到了无际崖底?应当是她原本并没有被卷到崖底,却因为后来的滑道下坠使得最终落到了无际崖底,一定是这样的! 这把剑在这里,那么不杀呢? 难不成不杀真的已经遭遇了不测?云玦心下一惊,却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只有借着那重剑的力量努力坐起来。 这个时候,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莽撞了。她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可以活着离开这里。这般想着,云玦便费力得盘腿坐好,然后开始内视体内的元力。 真是糟糕啊…… 换了这个身体以后,虽然她勤加修炼,不过也改不了她如今还是个凡人的事实。云玦很快投入到修炼内省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这身体竟然衰弱到这种程度。云玦再不分心,专心修炼起来。 云玦掉入的地方类似一个洞穴,这里看不清楚外边的天。云玦竟是不知道自己这修炼竟是用了整整两日夜的功夫。 妖兽的嘶吼声打断了云玦的修炼。 她心下一惊,立刻睁开眼。她记得这里是无际崖底,无际崖底更是有着数不清的凶猛冰兽,那可是真正可怕的力量! 妖兽嘶吼的声音越来越近,云玦猛一抬头就在这处洞穴出口处看见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云玦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形态的妖兽,看样子像狮子又像豹子。不过因为云玦并没能看清它的全貌,所以也并不能看得完整。 妖兽一步步逼近云玦,云玦心下一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做着决断。 这冰兽离云玦越来越近,云玦也是能更清楚地看清了它。没有想到它的身形如此庞大!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过来,云玦心里清楚这冰兽的力量十分可怕! 身边并无他物,她就握住了身侧的重剑! 那一把永远带着血腥味儿的重剑!只待面前绿眼冰兽冲过来的时候,举剑刺向它的咽喉!  ☆、东圣仙域 第47章 越来越近了! 云玦似乎可以闻到这冰兽口中刺鼻的味道!她再也不敢耽搁握着手中的重剑就朝着冰兽的咽喉处刺去! 刺不透? 云玦心下一惊,立刻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去刺!……还是刺不透?这冰兽的身体犹如冰山一样坚硬!这把重剑是不杀的武器,它有多厉,云玦十分清楚!如今竟是连冰兽的皮肤都刺不透,想来正是因为她自己没有远离的缘故…… 冰兽怒吼一声,张着发出蓝色幽光的大口就朝着云玦咬去。 云玦手中的重剑忽然红光一闪。 云玦呆愣的片刻,手中的重剑已经刺破了冰兽的身体,蓝色的鲜血从它的脖颈处喷薄而出,喷了云玦一脸一身!云玦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这重剑会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一定是因为…… 云玦立刻起身,转了一圈。 没有,没有人。 怎么会这样?云玦有着片刻的错愕,然后她将目光落在已经归于平静的剑身上。她想了想,然后握上了剑柄。 忽然,红光大绽,这手中的重剑竟是自己飘了起来,拉着云玦朝着一处冰墙猛地刺去。 云玦顿时明白过来! 坚硬的冰墙裂成碎片,散落一地,而手中的重剑又一次回归平静,再也不见红光。云玦抬头去看,就看见轰然倒塌的冰墙后面,是不杀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他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紧闭着,周身散发着荧荧红光。 云玦就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就好。要死,也要等她把话说完才能去死。 云玦很快想明白,想来不杀是在修炼,也是在疗伤。而刚刚却是在修炼中分出一丝元神操纵着外面的剑救了她一命。 想来不杀如今也是处于修炼关键时刻,云玦也不敢打扰他,就在一旁坐下休息。坐下来不久,云玦就有点困顿,她努力睁开眼皮,瞧见不杀还在那里端坐着。冰墙已经毁了,如果这个时候冰兽冲进来打扰到修炼中的不杀修炼那后果不堪设想。云玦就咬咬牙,努力撑着不去睡,给不杀守着。 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不分日夜,不知时辰,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十分难熬。云玦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久到她似乎觉得过了一世那般漫长的时光,终于忍不住倒在一处沉沉睡去。她如今的身体毕竟是刚刚修炼的凡人,能够辟谷已是十分不易。可以撑这么久真的是她的极限了。 云玦好像又陷入了梦魇中,沉睡中的她不由得就紧皱了眉头。她总觉得有很多人抓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有多久,梦魇又都消失了。云玦这才进入到沉沉的睡眠中。 耳边好像是无数冰兽的嘶吼怪叫声。云玦从睡梦中猛地惊醒,目之所及是数不清的冰兽在咆哮! 云玦大惊,立刻回头去看不杀,却看见不杀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 “少尊!它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修炼了!这些冰兽相当厉害!”云玦猛地坐起,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应该给少尊守着的! 她却忘了以她如今的力量完全守不住不杀。 “过来。”不杀开口,云玦不疑其他,走到他身边,警惕地望着这些数不尽数的冰兽。 “要怎么办呢?”云玦皱眉呢喃着。 不杀仍旧没有看那些冰兽一眼,而是始终望着云玦,他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推你下来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少尊你如今感觉如何?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如果有的话,你先走,我先试着拦一会儿。”云玦一直盯着这群冰兽,碎碎说着。 不杀忽然伸出手,插在远处的重剑发出“铮铮”的响声,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洞口处的冰兽们砍去。 不过片刻,最前面的那一片冰兽已经一分为二,再无声息。而后面的那些冰兽,眼中全是恐惧之色,已经是不住地向后退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不杀又问。 他的目光一直凝在云玦的侧脸上,从未移开过。 云玦惊愕片刻才回过神来,她转过脸迎上不杀的目光,说:“我只是……” 她想了想,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然而不杀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好像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云玦就轻叹了一声,说:“你现在怎么样了?隐宫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都是……天枢宗宗主在其中挑拨的!” 想到天枢宗宗主是不杀的养父,她突然这么说不杀可能不信,就又讪讪加了句:“你若不信,可以等出去了问癸辰……” “你还没回答我。”不杀面色不动,冷如磐石,依旧如故地盯着云玦。 瞧着不杀这样,云玦索性先将外面的事放下,皱眉思索起来。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寻他?大概是报恩吧?毕竟……不杀到底是创造了她的人,而且又花了大心思给了她完成的新生和自由。更何况他也正是因为帮主自己渡魂而实力大减,才会遭遇不测。 又是报恩,又是愧疚。 不杀开始皱眉,他感受不到云玦心里的想法了,这感觉让他陌生,让他不安。 正个冰洞忽然距离的颤动起来。无数碎小的冰块从头顶砸下来。云玦立刻伸手去挡在头顶,一块块砸下来的冰块仍旧砸得她小臂疼痛。 不杀一把将云玦拉了过来,又扯了自己的黑色斗笠,将云玦整个人抱起来。 真疼。 不杀的身体真的好冷,云玦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却整个人被斗笠包着,不杀的手就紧紧扣在她的后脑,将她的脸贴在他冰冷的胸口,使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只感觉到不杀在不停的走,速度很快。耳边是无数冰块炸裂的声音,远处又是不断飘来冰兽的奇怪嘶吼声。 云玦就打了战栗。 不杀的动作就停了一下,然后将一股温和的力量注入云玦的身体里。使得云玦周身被一股红色的荧光包裹着,这才抱着她飞掠。 不知过了多久,云玦感受到不杀停了下来,冰块炸裂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可是冰兽嘶吼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就像近在耳边一边。云玦盼着不杀的肩,努力翘着脚想要看看周围的情况。 却见一双碧绿的眼睛近在咫尺,那张开的血盆大口的高度竟是快有她高!恐惧只有一瞬,那一双碧绿的眼睛已经一片呆滞,蓝色的血液喷出来,喷在云玦的眼睛里。 不杀已经摁着云玦的后脑将她从新拉进怀里。被冲进遮了视线之前,云玦看见了尸横遍野的场景,无数的冰兽躺在身后的路上,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又过了许久,云玦听不到耳边冰兽的怒吼了,而不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不杀终于松开了钳制着云玦的手,云玦从不杀的怀里跳出来,瞟了一眼身后的残像,也不再多看。她去看不杀,却看见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云玦就顺着不杀的目光去看前面。 前面是一处巨大的冰洞,庞大的仿佛一座宫殿。 云玦吸了口凉气,知道这冰洞之中一定住着最为强大的冰兽!恐怕就是这无际崖底所有冰兽的首领! 不杀动作利落的伸手,临空画了一道符,一处赤色的光圈就出现在视线中。他又将云玦一推,推进了光圈之中,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时候都不要出了这道光圈。” 云玦点头应下,知道等下一定有一场搏斗,而此时的自己并不能帮上任何忙,那就更不应该成为拖累。 不杀又是临空画了几道符,手中握着血色重剑,已如离弦的剑一般冲向了前方的冰冻。 云玦身处光圈中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般,可是她似乎仍旧感受到了一阵天塌地陷的震动。 一阵噼啪炸响之后,一个几丈高的冰兽出现在视线里。它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眼角流着粘稠的蓝色脓液,它的身体庞大而扭曲,竟是一时分不清哪里是身体哪里是四肢。 而凭空站在它面前的不杀就显得那般渺小。 云玦不禁就有那么一瞬间的担忧。 庞大的冰兽那一双湛蓝的眼睛望着渺小的不杀,眼中是一种觅食的兴奋感。它突然朝天怒吼,无数的冰兽从冰底钻出来,数量之多,让云玦恐惧! 一个挤着一个的冰兽朝着不杀涌过去,密密麻麻。 不杀却突然闭上眼睛,伸出袖长的手指,在空中随意画着一道道诡异的符文。他动作流畅,也不停歇,然后一个又一个不杀出现凭空出现。 每一个不杀都是一身黑衣,带着冰冷的气息,手握一柄重剑,脸色冰冷地朝着涌过来的冰兽砍过去。 “难道这些都是傀儡……”云玦呢喃了一声,竟是一时又有了对力量的渴望。 又有冰兽感受到云玦的气息朝她冲过来,看着近在咫尺流着口水的血盆大口,云玦来不及害怕,它们已经身首异处。不杀的傀儡已经将护着云玦的光圈围住,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斩杀这些冰兽。 而那万兽之王已是怒极,它朝天怒吼,然后冲向一个又一个不杀,巨大的爪子所过之处,就有几个不杀被拍成了肉饼! 云玦惊呼一声,却又很快镇定下来,想来那些被拍碎的“不杀”应当都是傀儡而已。她四处寻觅,竟是一时寻不到哪一个是不杀的真身。 云玦的目光很快凝在一个“不杀”身上,都是一般的模样,都是挥剑砍兽的姿态。可是云玦就是觉得那一处的那个“不杀”才是他的真身! 无数的冰兽倒下,又有无数个“不杀”死去,这一片最为干净的白色冰原上却上演了这样一出血腥残忍的一幕,堪比人间炼狱!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冰原上,浓稠的血腥味儿在不断得蔓延着。 忽然,一个“不杀”突然凭空跃起,朝着冰兽之王冲去。他的重剑上带着最为可怕的力量,那剑风所过之处竟是要撕裂空间! 咦?怎么并不是之前云玦认为是真身的那一个?难道是她看错了?云玦也不纠结于此,凝神看着不杀与冰兽之王斗在一处的场景。 冰兽之王力量庞大,每一次挥出拳脚都带着最为原始的力量。而不杀与其相比虽然渺小,但是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每一招,每一剑都带着最为可怕的杀伐之气。 云玦凝神望着,眨眼都不敢。 只见,冰兽之王挥出巨大的爪子朝着不杀拍的时候,不杀突然一跃而起,竟是让云玦颇为意外地站在冰兽的胳膊上,然后猛地一剑刺穿了冰兽之王的胳膊! 还没等云玦高兴,只见那冰兽之王呼痛,竟是不住地摇头晃脑,整个冰原都跟着颤抖起来!它竟是伸出另一爪子猛地拍向扔站在它胳膊上的不杀! 云玦惊呼一声,这个速度!不杀都是刚刚用尽全力的一刺,哪里有能力躲开! 果然,不杀并没有躲开。 云玦睁眼欲裂!然而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种奇怪的直觉。 不知道为什么那冰兽之王将不杀拍碎的瞬间,自己竟是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仍旧是不动。正在云玦诧异间,只见这冰兽之王轰然向前倒下。 不杀临空站在它的背后,手中的血色重剑上染着浓稠的蓝色血浆。 云玦就松了口气,之前她果然没有认错人!原来刚刚与冰兽之王斗在一处,又刺穿了冰兽之王胳膊的那个“不杀”也是傀儡! 不杀竟是将自己的真身隐藏了以前,采用如此声东击西的法子。引去了冰兽之王的所有注意力,又趁其不备,于身后寻得它名门,一招斩杀! 冰兽之王已死,这冰原之上的其他冰兽开始战栗,开始恐惧,开始不断的后退。 隔着这修罗炼狱版的场景,不杀抬起头,远远地看着赤色光圈中的云玦。 然后,皱眉。 不过瞬息之间,不杀已经出现在了云玦面前,周身的赤色光圈被撤去,这股浓稠的血腥味儿就更浓了。云玦望着不杀,努力摆了个笑脸出来,她觉得此时的不杀实在是可怕,可怕的就像死神一样。 可是奇怪的是,云玦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怕他了。 不杀紧皱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有话问我?”瞧着不杀这个样子,云玦仰着头去看他。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杀开口,“这种感觉很不好。” 云玦就愣住了,为什么不杀一定要想知道别人心里所想的事呢?云玦思索起来,不杀小时候的那些事就不由浮现在了云玦的脑海,她苦苦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 不杀一直那样皱着眉看着她,一定不动,好像是努力用他的力量去感受云玦的想法,然而云玦再也不是他所创造的傀儡,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这种感觉很不好!不杀的心里的寒意开始凝聚。 就在不杀差一点忍不住了的时候,云玦却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动作轻柔的环上了不杀的腰,将脸贴在不杀的胸前。 “你在害怕,害怕背叛,害怕被抛弃。”云玦缓缓开口。 害怕?这是什么鬼东西,不杀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他简直就要动怒,推开怀里的人。却又犹豫了,多少年了,没有人这般主动靠近过他了。 所有人都怕他、恨他,把他当成最为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 “你想要去掌控别人的想法,想把别人看得透彻,这样就不会有欺骗和背叛。”云玦继续说:“可是癸辰他们还是背叛了你。” 提到隐宫的人,不杀的眼中又凝聚了挥不去的杀意。 云玦环着不杀腰身的手就又紧了一些。她又说:“可是你想一想,如果是你,你远不远别人对你的想法一清二楚,甚至操控你的人生。” 杀气在散去,不杀紧皱的眉头有一丝的松开。 “你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这让你很不安。” 不杀僵了一下,有些僵硬地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云玦却轻笑了一声,她说:“看,我并没有知晓你内心的能力依然可以猜中你的心思。” 不杀不解。 “其实你也可以啊……”云玦向后退了一些仰着脸看向不杀,“试试看,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看着面前云玦含笑的容颜,不杀愣在那里,不用自己的力量去猜吗?这又怎么可能猜得准? “我不猜。”他有些别扭地说出这话。 “就试一下,一下就好。”云玦还在劝着他,“你看我如今什么能力都没有,对你完全不能造成任何的伤害。你就算猜错了也不能怎样的。更何况,你可以猜到的。” 不杀有些犹豫地去看着云玦的眼睛,那是一双澄澈的眼睛,干干净净,不带任何的杂质。 “我不知道……”不杀沙哑着嗓子,有些犹豫地说:“好像……没有恶意……” 看着这双眼睛,不杀想了想,又说:“你好像……也不怕我了……” 云玦就笑了,她说:“对,都是对的。以前我是怕你的,甚至恨你。可是现在没有了。虽然你曾做过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可是如今你护着我,我看见你的保护和担心,我了解了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方法不对,所以不再恨你。” “不能接受的事?”不杀皱眉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俯身在云玦的唇上亲了一下,“这个?” 云玦有点无语。 不杀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的来,他说:“你不能接受我控制你,勉强你。” 云玦点头,说:“正是,就如你也不可能接受别人控制你勉强你一样。” “那我怎么做你才能愿意?”不杀就问。 云玦诧异道:“愿意什么?” “陪着我,日日夜夜陪着我。”不杀很严肃地说:“婆婆说我应该有一个人陪着,就像凌枢和容拾那样。” 云玦呆愣了半天,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的婆婆希望你娶个妻子,但是你不放心陌生人天天在你身边跟着,所以你就亲自造了癸巳,想造一个对她想法了如指掌的妻子出来?” 不杀很认真地点头。 云玦忽然就笑了,起初还是眯着眼睛咧嘴而言,最终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很好笑?”不杀皱着眉,看着她,非常的诧异。 云玦点头,她突然觉得苦笑不得,这世间还有这样胡作非为的任性人吗? “你在嘲笑我吗?”不杀似乎有点不高兴。 “没有,没有……”云玦连连摇头,急忙解释,“真的只是太意外了……哈哈哈……” 瞧着云玦的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澄澈,应该并不是嘲笑?不杀压下心里的怀疑,试着去相信。 末影是寻着血腥味儿找过来的,他远远就看见站在无数尸体之上的不杀和云玦,云玦弯着腰在笑,一手还伏在少尊的肩上。而少尊正看着云玦,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甚至带了似不属于他的平易近人的味道。这样的少尊不杀让末影有些陌生。 不杀已经转头望向末影,在末影刚刚踏入这无际崖底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云玦也收了笑,随着不杀的目光看过去,见着来人是末影,便笑道:“你可比我早出发了许多日,怎么来得怎么晚?” 末影也不理云玦,而是黑衣一闪,直接飞掠到不杀身边一言不发的站好。 三个人出了无际崖时,不杀脚步一顿,他向身后深不见底的崖底望了一眼,就是流露出难得一见的不舍之色,然后又看向云玦。 云玦有些诧异,便问:“怎么了?” “你还是你吗?”不杀这么问。 云玦自然没有听懂?她就问:“我?哪个我?” “没事。”不杀却不再回答她,而是沉着脸转身就走。 他们三人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不知日夜,竟不知自己在那无际崖底度过了一月余的时光。他们在无际崖底日子平静,却是不知这整个西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七宗混战。 云玦有些担忧地去看身侧的不杀。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场七宗混战的始作俑者正是天枢宗宗主裘攸海,他也是不杀的养父。 “你准备怎么办?”云玦就问。 出乎意料的是,不杀却说:“回隐宫。” 云玦不清楚不杀回隐宫是不是为了处罚那些背叛他的人。她有些担忧隐宫里的那些人,虽然最初的时候得知他们背叛不杀的时候她也是愤怒的,但是她后来也想清楚了,他们都是想要自由的人。正如之前的自己一样。 癸辰和癸戌看见不杀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癸戌更是直接跪下,颤声请求饶恕。而癸辰沉默着立在一旁,也不为自己辩解,大有任其处置的意思。然而不杀却并没有理他们,径直往隐宫最里面的路走去。 回了这里竟是难得生出一种家的感觉。 不杀几乎是忽略了癸戌、癸辰的背叛,回到隐宫以后竟是没有给与他们任何的处罚,竟是如以前一样窝在他原本的宫殿里住下。 癸辰和癸戌却有些心惊胆战。 不杀越是不惩罚他们,他们心里越是害怕。还有再也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叛逆之心,生怕心里的歪心思被不杀发现了,惹怒了他。 这一日,云玦正陪在不杀身边,教他如何下五子棋。 癸辰和癸戌突然跑过来,神情慌张。 “他来了?”不杀也不抬头,只是继续手下的这一盘五子棋。这五子棋看着十分简单,可是怎么就瞧着要输的样子呢?不杀有些懊恼。 “是的!”癸戌慌张不已。“少尊!我们该怎么办!”就连一向冷静的癸辰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这个“他”指得正是裘攸海。七宗之乱,天枢宗完全占据了上风,如今已经几乎收纳了另外六宗。只因为闭关多年的天枢宗宗主如今实力非凡!竟是所向披靡,再无对手!就连七宗中其力量让人害怕的天玑十子也终究是没有抵得过他三招! “我儿,我好久不见。”呼吸间,裘攸海已经出现了眼前,悬空而立。 癸辰和癸戌立刻拔剑,护在不杀身前,如今的她们只想将功抵罪。 “你又输了。”云玦放了最后一颗棋,笑着对不杀说。 不杀皱了皱眉,这才将目光从棋盘移开,看向半空总的裘攸海——自己的养父。 空气在波动,暗处已经有了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这里。隐宫的屏障已经被裘攸海破了,所以整个西渊域的修者都陆续来了,然后将自己隐在暗处,注视着这里,他们知道这是十分重要的一役。 就连隐宫中的诸多傀儡也躲在后面,注视着这里。 “末影。”不杀终于开口。 一道黑影闪过,末影骏马形态出现在了不杀身侧。 不杀又说:“带云玦走,护她周全。” 他又看向癸辰和癸戌,还有暗处无数的傀儡。下达命令:“你们也撤离隐宫,有多远走多远。” “少尊!”癸辰皱眉,想要拒绝。 不杀已经站了起来,说:“不得我命令不得归来。” 静了片刻,整个隐宫中的人开始慢慢撤离。 不杀转身看着还没走的云玦,突然问:“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云玦一时想不起来不杀说的是什么。 “你愿不愿意?”不杀就问。 云玦皱眉,愿不愿意什么?瞧着面前的不杀脸色开始发冷,她突然就想起了当日在无际崖底时说的话。然后她便轻轻地笑了,说:“也许,可以试一试?” 不杀脸上的寒意就散去了些,然后转过身看向面前的裘攸海。 而云玦已经被末影于瞬息间带到千里之外。 不杀开始调动周身元力的时候,那些隐在暗处的强者都调动周身的元力护住自己的心脉,生怕双方的打斗殃及自己。 话说不杀已经彻底是上神之境,而裘攸海却摸着上神境的边缘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有突破。然而,裘攸海毕竟是不杀的养父,不杀的招式和习惯都是裘攸海所熟悉的,所以两个人的这一役,就拉到了相同的水准线。 而这一役,漫长得出乎众人意料。 整整七日,这一方天地间都是剧烈的爆炸和冲天的元力冲击。 在这七日中,那些隐在暗处的修者,不断有人忍住不了这两股力量冲击所带来的恐怖力量,已经陆续撤离。 七日后,整个隐宫早已毁于一旦。 结束了? 第八日的清晨,很多人发现隐宫那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巨大的力量冲击。然而始终守着那里的暗中修者却表示,并没有人从那废墟之下出来。 人们开始怀疑难道他们两个两败俱伤,竟是在这一役中双双身陨?有些人还是蠢蠢欲动,想要去那废墟之下寻找两位整个西渊域最强者的尸体。 然而,没有人敢去。 “驾!驾!” 马蹄嘶鸣,那些隐在暗处的修者顺着声音去看,就看见一个红衣少女骑着黑马而来。 这少女自然就是云玦。 感受到这边的战斗结束以后,她就立刻赶了回来。 不理会那些暗处看戏的眼睛,云玦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找。她相信不杀不会就这样死去,他有着整个西渊最为强大的力量,所以一定不会就这样死去。 癸辰和癸戌,还有其他的隐宫傀儡们也陆续回来了,他们开始一起寻找。 “咳咳咳……”云玦被翻动砖瓦的灰尘呛得咳嗦起来。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她就忘了咳嗦,转身去看——不杀躺在砖瓦残骸之下,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少尊!”云玦欢喜地惊呼一声,便引得无数人瞩目。 云玦突然警惕起来,隐宫的人她可以放心,可是隐在暗处的那些人,恐怕有人会不怀好意! 然而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杀动了动,下一瞬间,已经悬浮站立在半空之中,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属于强者的力量,竟是一丝一毫的伤势都感觉不到。 感觉到这一点,无数隐在暗处的修者开始悄悄的离开。 上神境的修者,然后一向杀人不见血的少尊不杀,他们可得罪不起! 不杀将目光从云玦脸上移开,望向东方——他留在西渊的时间不多了。 西渊修者但凡达到了上神境就必须尽快动身前往东圣,这是一条不可更改的法则。若是拖延久了,东圣的仙人就会来擒人。 西渊域的上神境,不过是东圣仙者的起点而已。 变成废墟的隐宫又一夜之间回复了原貌,不杀甚至出乎所有傀儡的意料,给了他们永恒的生命。 不杀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隐宫的傀儡,说:“我可以赐予你们永恒的生命,再也不必忍受每隔十年的渡魂之苦。但你们心中所想,我仍旧会知道。不过我不日就将前往东圣,也应当与你们再无牵连。” “少尊……癸戌心里难受就落下泪来。一旁的癸辰也是皱着眉,却什么都说出来。其余傀儡皆是跪地谢恩。 云玦站在远处仰着头笑着看着不杀,不杀也看过来,将她牢牢看着。 三日后,不杀终于解决了隐宫中所有人永生的事。他望着东方,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云玦,有些怅然地说:“虽然你说了愿意,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云玦却笑,笑得自负。 “你只需在东圣等我就好。”  “好,我等你。”不杀灰暗的眸子就逐渐亮了起来。“百年千年。” -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