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奸臣心尖宠 作者:惊蛰白露 【怂萌有点心机大美人女主VS蛇蝎有点傲娇大坏比男主】 前世作天作地鬼厌神憎的平原侯嫡长女云婉重生了。 这一年她十四岁。 母亲三年孝期刚过,父亲的继室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没进门,自小偏疼她的祖母还如松柏康健,龙头拐杖舞的虎虎生风。 她也还未被抢走靖国公府的亲事,无奈入宫参选,最后未能得见天颜便已惨死宫中。 一切还和原来一样。 重活一世,云婉一改娇蛮做派,不敢再任性妄为。 一心要刷她三叔那孤僻高冷的养子好感度,保住自己一条狗命。 她心知这位府中人人闻风丧胆的云二爷并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会成为权倾天下的大奸臣。 掐死她的时候,也眼睛不眨一下,莫得半点兄妹情谊。 可这人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了?她只不过对他好了一点点,这人怎么就要娶她呢? 还……还吃她嘴上的胭脂! 新婚之夜,云婉气得大喊:“我可是你堂妹呀!” 某大奸臣拥她入怀:“没关系,我是捡来的!” 第二天,云婉叼着小手绢哭唧唧:“我真傻,真的,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抱他的大腿!” 某奸臣伸长一条笔直修长的大腿,姿态妖娆的卧在榻上:“婉儿别哭,抱都抱了,你要是敢撒手,哼哼……” ————莫得情感的分割线———— 注1:男主前世掐死了女主,介意勿入。 注2:文中服侍描写架空上下五千年,考究勿入。 注3:女主是个憨憨,开窍慢,大家等等她。 (男主前世喜欢女主,女主不知道,掐死女主是因为觉得与其送给老皇帝糟蹋,不如掐死算了!) 内容标签: 宅斗 重生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婉,云星冀 ┃ 配角:云绣,薛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抱紧反派哥哥大腿! 立意:伟大的爱情 第1章 外室上门 一夜雪落,长安城银装素…… 一夜雪落,长安城银装素裹。 平原侯府飞翘的屋檐堆满积雪,朔风一卷,凉的人伸不出手指。 蟠龙双耳四足大铜炉里,上等的雪花炭发出哔啵一声轻响,云婉拥着素色蜀锦被子坐在床上,望着铜镜里稚嫩的容颜愣愣的出神。 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 不多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丫鬟挑开帘子进来,整副上千颗南珠串连而成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细响。 云婉抬眼望去,便见那丫鬟红着眼圈,一脸不忿的道:“小姐,不好了!侯爷带了外室跟她生的那两个儿女上门,正在老太太屋里,求着老太太让他娶了她做续弦!” 正是云婉的贴身侍女凝香 云婉瞧了瞧外头天色,暗暗垂眸。 元隆十三年冬至,长安城大雪,她母亲裴氏三年孝期刚满,父亲就带了外室子女上门。 这一年她应是十四岁了。 外室续弦刚要进门,她那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还未露出歹毒爪牙,自小偏疼她的祖母还未失望透顶,她也还未被抢走靖国公府的亲事,无奈入宫参选,最后未能得见天颜便已惨死宫中。 一切还和原来一样。 …… 松鹤院外,梅蕊吐香,青石板地面已有下人扫过积雪。 云婉披着金呢孔雀羽织锦斗篷,脚下一双小巧轻便鹿皮靴,怀里揣着个紫金小暖炉,一路疾走至外祖母杨氏居住的松鹤院外。 花厅里,祖母杨老太君正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双目紧闭,手上缠一串白玉绿松石一百零八子手串,口中佛号不断。 下首坐着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一袭石青色交领团花长袍,便是她那名扬长安城的好父亲,多情公子平原侯云正霄了。 母子俩相对坐着,老太君不开口,云正霄不敢开腔。 难为了他身旁的三人,卑躬屈膝,欲言又止。 大冷的天,平原侯的外室周梅蕊,跟她生的一子一女云杨、云绣,鼻尖都浮了一层薄汗,显见是蹲了有一会儿了。 单薄荏弱的云绣穿一件鹅黄色丝绸短袄,梳着桃心髻,此时嘴唇紧抿,面色苍白,却咬牙坚持着,宛若一朵风中飘零自强不息的小白花,看的云正霄心疼不已。 “母亲!”平原侯硬着头皮开口:“云杨来年便要下场科考,绣儿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周氏为我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点头让他们进门吧?” 杨老太君只是低头拨动念珠不说话。 平原侯原配裴氏去世整三年,平原侯云正霄掐着丧期带人上门,存的什么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见老太君不说话,云正霄有些急切:“母亲,绣儿已经十三岁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不给她们母子个名分,将来恐怕找不到好人家。” “婉儿也不小了,家里没个母亲操持,恐她日后嫁人,给婆家看轻了去。蕊娘单纯良善,把绣儿跟杨儿教导的这样好,定然不会亏待了婉儿的!” 云婉站在庭院里,听着屋内的声音眸色沉了沉。 前世父亲就是用这花言巧语哄的祖母松口让周氏母子进了门。可那周氏既不单纯,也不良善,反倒似催命的鬼,进门两年就害的她祖母早早病逝,掌了这府中的生杀大权。 待她是不错,可一味娇惯捧杀,也渐渐将她这个原配嫡女养的愚昧无知,任性跋扈,衬的她的女儿云绣温婉贤良,才貌双绝,生生夺走了她青梅竹马未婚夫,那靖国公府长孙薛珏的心。 屋里有侍女低声在杨老太君耳边低语:“大姑娘来了。” 杨氏这才睁开眼,表情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婉儿来了?昨夜大雪,屋里炉子可生起来了?大冷天出来做什么?可不要着凉。” 云婉笑了一声,兰花瓣般的纤纤玉手解下斗篷交给凝香,露出内里朱红绣花立领蜀锦长袄,下着翠绿撒金兰草湘绣百褶裙,乌发梳成双螺髻,简单缀着两枚点翠花草虫的小簪子,袅袅娜娜,娉婷秀姿。 雪白腕子间,一双上等的羊脂白玉镯子摇摇晃晃,平原侯府金玉堆砌的嫡长女,行走动作间皆有高门贵女的气度,不过十四岁,早有美名在外,世人皆道那平原侯的长女容颜绝世,姝色耀长安…… 周氏等人不曾见过这位平原侯的嫡女,今日一见,不觉看呆。 这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头上簪的,随便掉下一件来,便够他们一年的花销。 云绣眼底不由闪过一丝不甘和妒忌,为什么,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她金尊玉贵,万般娇宠,而她和母亲兄长却连个正式名分都没有! 云婉目不斜视,却将三人眼底的羡慕和嫉妒尽收眼底,也不看云正霄和周氏等人,径直走到杨氏面前盈盈一拜:“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记忆中周氏进门两年,祖母杨氏便病逝了,隔世相望,竟有些不真实之感。 杨氏握住云婉绵若无骨的柔荑拉到身边坐下,捂着她的手道:“快别多礼了,日前失足落水还没好利索,别累着才是。” 云婉笑的温婉腼腆,声音娇娇糯糯的撒娇道:“哪里就冷死我了呢?多亏祖母递了帖子请了宫里的王御医来,几帖子药下去,便药到病除了呢!” “孙女儿身子一好利索,马上跑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婉儿这么乖,祖母可有赏赐?” 杨氏闻言探手摸了摸云婉的脑袋,瞧她当真无事,笑着道:“有有有,李嬷嬷,去把小厨房温着的牛乳酥酪端一盏来,撒些糖渍玫瑰、葡萄干什么的,大姑娘最喜欢吃!” 云婉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娇憨的倚在杨氏怀里,搂着她的脖子道:“祖母真好!” 祖孙俩旁若无人的相处,让云正霄有些下不来台,不由的低声呵斥道:“婉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没见我跟你祖母有正事要谈吗?还不快下去!” “父亲……”云婉闻言身子颤了一下,有些委屈和畏惧的缩进杨氏的怀里,潋滟眸光里满是惊恐:“婉儿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父亲不要生婉儿的气,也不要把婉儿推进水里……” 杨氏闻言眸色立刻一沉,朝云正霄骂道:“你凶她干什么?当着我老婆子的面就你敢这么欺负她,若是日后我没了,婉儿还不被你们给磋磨死?” 说起云婉落水,和平原侯这个当爹的还脱不了干系。 那日云婉跟三房的云嫣为了一朵珠花相争,云嫣失口说出云婉父亲将娶继室,她很快就不是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属于她的一切都将是周氏和她两个儿女的。 云婉自小被杨氏娇宠惯了,哪里听得这话,一气之下,抓伤了云嫣的脸。 恰好云正霄路过,得知此事不分红皂白甩了她一巴掌,云婉一个脚下不稳跌入水中。 虽然四下皆是人,云婉很快就被捞了上来,但也高烧数日不退,几乎丧命。 这让云婉对这个父亲生了畏惧之心,自此父女离心,不敢轻易靠近。 正好云婉重活一世,对这个偏心的爹不报什么幻想,借故疏远他便是了。 云正霄闻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连带着他身旁的周氏和两个儿女也都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一个福身礼行了快一盏茶的功夫,周梅蕊跟女儿云绣早就坚持不住了。 见云正霄被杨氏责难,干脆身子一晃,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云绣跟云杨见状大大松了口气,面上却是焦急万分的扑到周梅蕊身上,号丧似的喊着:“娘!您没事吧!” 云正霄见状心疼的将周梅蕊拥在怀中,朝杨氏抱怨道:“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周氏她自打生了绣儿,身子就一直不好……” 云婉闻声皱了皱眉,握着杨氏的手不觉紧了紧。 这周氏惯会装柔弱的,戏子出身,唱念做打都是看家本事。 当初就是这番做派抓住了她爹平原侯的心,哄的她爹团团转,一年到头竟有二百来日不宿在府里,让她母亲成了全长安的笑话。 如果又是这番做派,真真是让人厌恶至极! 杨氏瞧出云婉脸色不好,高声斥道:“是我叫她生的不成?一个戏子罢了,倒比府中夫人小姐们都矜贵,往日你媳妇儿哪日不是这样拜我?只叫他们站了会儿规矩,便做出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 “你若嫌我苛待他们,还往府里带什么?赶紧出去自立门户吧!” 杨氏这话骂的畅快,镇的云正霄哑口无言,脸上颜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云婉不由的有些想笑,微垂臻首,用绣帕掖了掖嘴角,这才按下心中想笑的意味。 周氏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云正霄面前好使,在杨氏面前却不管用。 婆婆让你站会儿规矩你就晕,明摆了挑唆云正霄跟杨氏母子之间的关系嘛! 杨氏出身世家大族,规矩多,岂能容个伶人在自己面前放肆? 云绣心思机敏,眼见杨氏脸色不对,唯恐周氏弄巧成拙,暗里掐了周氏一把,周氏这才睁开眼,有些迷茫的道:“侯爷,妾身这是怎么了?” 云绣立刻掐着嗓子细细柔柔的哭道:“祖母容禀,我娘不是故意这般的,是……是昨夜里染了风寒,还望祖母不要生我娘的生气。” 她生的杏眼桃腮,柳月弯眉,哭起来音色婉转娇柔,恰似黄莺出谷,俏脸如梨花带雨。 云婉暗忖果然是戏子的女儿,小小年纪唱念做打的功夫较之其母也不遑多让。 眨了眨眼,有些懵懂的朝杨氏道:“祖母,那个妹妹是谁?声音怪好听的,上个月,云嫣生辰宴请的那个唱曲的小伶倌儿,声音竟不及她!” 云绣演的正欢,乍听云婉拿她比唱曲的,立刻噎住不敢开腔,一双杏眼震惊委屈的看向倚靠在杨氏怀中被捧在手心的云婉,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杨氏却是已经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斥责道:“既病了,还不快些回去?在这嚎什么?不知道的还当我怎么你们母子几个了!我这里婉儿病刚好,没得过了病气!” “续弦之事不要再提了!你见过哪个高门大户娶个戏子做正妻的?你不要脸,我还要!” 第2章 杀身仇人 杨氏不肯点头,云正霄也…… 杨氏不肯点头,云正霄也无可奈何,为恐惹恼了杨氏,只得带着周氏跟两个孩子回去。 云杨在侯府一个屁都不敢放,出了侯府倒是立刻嚷嚷起来:“父亲!您看祖母和云婉是什么态度啊?我和妹妹都是您的亲生骨肉,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府?” 云绣也是哭的湿了衣襟:“是啊!姐姐还拿我比唱曲的伶人,绣儿知道自己是外室所出,比不得姐姐尊贵,可她也不能这么说我啊!” 周氏眼见云绣和云杨这般,强作严厉的骂道:“胡说什么!老太太和大小姐是什么身份,你们是什么身份?别说是骂你们几句,便是打你们,你们也得忍着!” 说完掩面哭泣起来:“怪只怪你们命苦,没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有我这么个唱戏出身的母亲,明明是侯府的公子小姐,却没名没分,害的你们一辈子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说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哀求道:“侯爷,妾身自知有罪,不敢抱怨什么,可孩子是无辜的,不如我不进这侯府了,您把云绣和云杨带回去,记在夫人名下当做是夫人的生的吧?” 周氏十六岁就跟了云正霄,到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却因保养得宜,瞧着不过二十七八。 又生的柳眉杏目,貌美丰腴,眼波婉转间,勾魂夺魄。一把嗓子娇滴滴,这般细细柔柔的哭着,酥媚入骨,云正霄听的心尖都颤了。 闻言立刻道:“说什么傻话?孩子是你千辛万苦为我生下的,裴氏她何德何能?你再给我些时日,让我好好劝劝母亲,过段时日,我定会迎你进门,让你堂堂正正的做这侯府的大夫人!” 周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声音却越发娇柔,倚靠在云正霄的怀中嘤嘤哭泣起来:“侯爷,您对妾身真好!” 松鹤院里,看门的婆子拿腔拿调的在杨氏跟前学腔,将那周氏的言行做派学了个十成十,气的杨氏拍桌子大骂:“侯爷他当真这样说?反了他的!” 云婉端着金盏正在喝酥酪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没端稳,手中汤匙咣当一声跌进碗里,溅了几滴在衣襟上,那处布料立时暗了几个小点儿。 这三人好算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想将云绣和云杨那两个贱种记在她母亲名下,她们也配? 杨氏见状,立刻关切的道:“怎么了?吓着你了不成?” 云婉立刻起身,按下心中怨愤朝杨氏拜道:“祖母,婉儿没事,只是这衣裳上沾了些酥酪,婉儿想先行告退,换件衣裳。” 杨氏瞧她面上并无大碍,不知她是当真不懂,还是心里难受,也不留她,只道:“那你去吧,路上雪滑,你小心点。” 云婉出了松鹤院,凝香立刻将斗篷给她披上,换了新炭的手炉比来时还暖和些。 雪纷纷扬扬的又下了,早有芳华院的下人来送伞,已经在院子外等候多时了。 凝香扫了那送伞的丫头一眼,是个面生的,问道:“谁让你送来的,是兰嬷嬷?” 那婢女闻言抬眸看了云婉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回道:“没人,这伞是奴婢自己要送来的,想着大姑娘临出门时没带伞,这天又要下雪……” 云婉歪着头端详了她一会儿,便想起来,这人前世也是在这会儿进了她的院子,将她的行踪一一告知周氏。 每每云婉出行,云绣都要出来上赶着踩一脚,最后硬是在大婚之前截了胡,夺了她未婚夫靖国公府长孙薛珏的心,逼得她不得不把婚事让了出去。 说是让,其实跟明抢也没区别,那小贱人在她婚前早已跟薛珏暗度陈仓,珠胎暗结,若她不相让,便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而她没了祖母的庇护,云正霄又偏心云绣,在周氏和云正霄的逼迫下,她不得不咬退了这门亲事。 思及此,云婉面色有些冷然,朝那丫鬟道:“往后这种事情,叫红豆做就是了,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那丫鬟闻言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婉,见她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再不看她一眼,不由的低下了头。 凝香不知这新来的丫头哪里招惹了云婉,只是知道她大抵是不太高兴,连忙接过那把油纸伞,朝那丫鬟道:“你先去吧,小姐这边有我伺候!” 那丫鬟答应了一声,心中忐忑也不敢造次,转身沿着青石板路跑了。 凝香打开油纸伞,遮住云婉头顶的雪粒子,正要开口,便听云婉淡淡的道:“方才那丫头……” 凝香会意,主动道:“叫露珠,是前几日进来的。咱们院里的芷兰家里来人把她赎出去了,府里大管事听说您院里缺了个人,就把这丫头送来了。听说是年前刚进府的新人,已是学了半年规矩了。” “哦。”云婉闻言看了看远方的青黑的天幕,玉兰花般的手指紧攥着,在手心留下淡淡的白月牙印子,面上却不显不露道:“那这规矩,学的好像不怎么样啊。” 凝香闻言心中纳罕道:“可是这丫头做错了什么,惹小姐您不高兴了吗?那我叫兰嬷嬷这就把她撵出去!” 人家眼巴巴的送来,怎么能撵回去呢? 云婉摆摆手道:“那倒不用,放在外院跟陈婆子几个做些洒扫的活计吧,内院的一切事务,都不得让她沾手,听明白了吗?” 凝香望着自家小姐的脸,依旧是那双眉眼,就连说话声音,语气,都与原先别无二致,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不由的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您别吓奴婢,奴婢胆子小!” 云婉眼底这才浮起一丝笑意,拍拍她的脑门道:“哪有什么事?看她眼生,多留个心眼儿罢了。” 凝香会意道:“哦!侯爷现在要往府里迎人,各房各院都等着看小姐您的笑话,万不能在这个空档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奴婢回去就仔细盯着芳华院上上下下,定不会让他们害小姐您!” 云婉闻言眼底笑意更深,点了点头,朝凝香道:“凝香你真聪明!” 凝香得了云婉的夸赞,握拳道:“凝香会誓死保护小姐的!” 云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不觉有些热泪。 这丫头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却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一世她可不能这么傻,再被周氏母女哄骗,让亲者痛仇者快! 此时天色还早,主仆二人执伞慢慢的朝芳华院走,转过月牙门,到了抄手回廊下,远远的便见一人迎面向他们走来。 此人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却很高,眉目端丽,长眉隽永,狭长凤眸下,一颗朱红小痣显得妖冶夺目。 身上穿着千牛备的花钿绣服,腰间悬挂一把御赐千牛刀,下雪天,却未穿斗篷,眉目染了些霜雪,衬的他原本旖旎的面容,添了几分冰冷。 云婉顾着赶路,措不及防与他狭路相逢,吓的心头猛然一颤,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云星冀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云婉,下意识抬手抓了一把她的手腕,将她扯起来,眼底的厌恶和不耐不加掩饰:“大小姐走路仔细些,若是磕了碰了,老太君那里我可担待不起!” 想了会儿又道:“哦?我忘了,我这身份卑贱之人不配触碰你这尊贵的大小姐,要不把我手砍了去吧?” 他声音清越动听,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甜,云婉却吓的浑身发抖,眼底不觉红了一片。 老太君杨氏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大儿子云正霄承袭了侯爵之位,却是个浪荡公子,从十几岁浪荡到了近四十岁,耳根子比棉花还软,成日里听外室贱婢挑唆。 二儿子倒是本分,却是胸无大志,乐得做个富家翁,平日里养花遛鸟,府中大事小情,半点不沾。 三儿子最是出息,也是府中唯一的官身,奈何英年早逝,余下一个女儿和一个没有血缘的义子。 眼前这人便是她三叔的义子,年前刚选为千牛备身。 这千牛备身皆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之,云星冀能入选,除开她三叔拿命在战场上换来的功勋外,也仰仗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 此时谁能想到,这刚入宫的小小千牛备身会在两年后爬上内卫大阁领的位置,成为大周朝人人闻风丧胆的佞臣? 谁又能想到,这看似凉薄冷情之人,竟会将云绣视为最亲近之人,因为云绣一句挑唆的话,便亲手将她像只蚂蚁般掐死,枉顾十几年兄妹情分? 想起前世她落水之时,是云星冀在一旁将她捞起,她却嫌他身份卑贱,对他又打又骂,不仅甩了他一巴掌,还扬言要将他手脚剁了。 云婉就心尖发颤,那掐在她脖子上的触感太真实了,即便她重活一世,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是让她惶恐不已。 想要斥责他一番,却又想起当年的情景,只颤声道:“二哥哥,你弄疼婉儿了。” 云星冀被她这一声二哥哥叫的莫名其妙,这丫头从小到大都不都叫颐指气使的叫他云星冀吗?几时这么乖顺了? 低头看去,见她雪白腕子上果然红了一片,立刻松开了她的手,嗤道:“你要去老太君那告状就去,大不了我再被罚跪祠堂便是!” 说完转身要走。 上次他好心救了这丫头,她却恩将仇报,害得他被杨氏罚跪祠堂一天一夜,才入千牛卫,就向卫府告假,受了不少白眼。 今日抓了她的手腕,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来!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云婉却不知道云星冀的心思,唯恐他如前世般记恨自己,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道:“二哥哥不要生气,婉儿不告状了,再也不告状了!” 小姑娘声音娇娇柔柔的,因为恐惧带了些颤音。 云星冀被她抓的霍然转身,两人距离瞬间近在咫尺,吓的云婉呼吸一滞,蝶翼一般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在眼睑下垂下浓密的阴影。 云星冀鼻子尖,闻到了她身上那甜丝丝的奶香,混杂着糖渍玫瑰还有葡萄果干的味道,不由的撇了撇嘴。 这小胖丫头,定是又在她祖母那吃了好东西。 杨氏偏疼她,说她十岁上下就没了娘,有好吃、好喝、好穿的全紧着她,府里其他小姐公子却是没有的。 云婉见他鼻尖微微翕动,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开口道:“方才在祖母屋里吃了酥酪,沾在衣服上了,二哥哥喜欢的话,婉儿差人送一碗去二哥哥屋里……” 本不过是客套两句,她跟云星冀也没这个交情。 不成想云星冀闻言却是立刻答应了:“好啊!这样好东西我还没尝过呢!就不必劳烦你屋里人送到我房中去了,我随了你回芳华院吃去吧!” 说着抬手便要捉她。 云婉闻言吓的脸色又是一白,嘴唇却是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了,望着云星冀的眼神空洞洞的,像是被吓的失去了意识。 云星冀原本想吓唬吓唬她,这丫头从前对着他时飞扬跋扈,从小到大戏耍欺凌他的事情也没少做,这会儿怎么像老鼠见了猫? 难不成,前几日他随手宰了那个伪装成下人的杀手的时候,叫她瞧见了? 云星冀有心一探究竟,可见她吓成这样,心中又觉得怪没意思,扯了扯嘴角道:“骗你的!我不爱吃那玩意儿!” 然后转身走了! 直到他走出抄手回廊,瞧不见身影,云婉才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凝香抬手去扶她,却惊觉她手心全是冷汗,一直拽着的裙摆都濡湿了。 第3章 救命之恩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瞧不上二爷的吗?今日怎么吓成这样?” 云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惧怕他,虽然前世他位高权重,权倾朝野,但如今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 那云绣也没入府,入了他的青眼,照理来说,他不该跟她一个女流之辈计较才是。 转念一想,当日她落水被他救了,她非但不知感恩,还对他拳打脚踢,怕是已经被他记恨上了。 奈何她前世今生都是个没用的人,即便多带了几年的记忆,也只能在周氏入府的事情上使点绊子。 但这云星冀不一样,他是未来的内卫大阁领,天子宠臣,手握权柄,想让谁死谁就活不了,若是她能抱上云星冀这条大腿…… 可惜她前世今生都没怎么讨好过人,跟云星冀虽是名义上的堂兄妹,其实也并不熟。 想到他方才说想吃酥酪,心念一动,朝凝香道:“你去祖母那再讨一碗酥酪来,多加点葡萄干,碎花生仁,给二哥哥屋里送去!” “啊?”凝香愣了愣。 云婉搡了她一把:“啊什么啊?还不快去!记着,一定要说是我自己省下不舍得吃,送去孝敬他的,为了感谢他上次把我从水里救上来的大恩!” 凝香很是不解,挠了挠后脑勺道:“小姐,您上次不是说二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竟敢拿手碰你,要剁了他的手吗?” 随即眼神一亮:“哦!凝香知道了,是不是要把泻药放在酥酪里,或是拿放坏了的给他吃,让二爷吃了跑肚拉稀?最好是在当值的时候发作,左右他没吃过这好东西,也尝不出来!到时候让千牛卫大将军摘了他的帽子!” 云婉被这话噎了一下,心中立即叫嚣,她不是!她没有! 那是重生前的她说的,不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见到云星冀就双腿发软,别说是砍云星冀的手,就是云星冀的眼神她都不敢看。 闻言赶紧道:“别别,别加泻药,要新鲜的送去,万不可有一点差池,听见没有!” 凝香闻言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见云婉眼神严厉的看着她,只得低头撇撇嘴道:“是!” 提着食盒往云星冀院子走,凝香心中有些迷茫。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越发琢磨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自打她那日落水回来,躺在床上昏睡几日之后,就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像从前那样随意打骂下人,也不和三小姐云嫣争吃、穿,打架了。 凝香原以为是她病才好,没力气折腾,这会儿却觉得她们家小姐许是转变了性子? 带着这样的疑惑,凝香提着裙摆快步进了云星冀居住的北院。 平原侯府共分了东西南北中五处院落,云正霄住中间的主院,老太君杨氏独居西院,因偏疼云婉,叫她住了西院侧边的小院子。 二房三房分住了西院和南院,北院却是常年空置的。 从前云三爷在世的时候,云星冀跟着养母江氏住在南院,云三爷过世之后,江氏一心护着自己的女儿云嫣,以云嫣大了为由,把云星冀赶到北院去了。 这北院虽然偏僻,面积却是不少,里外两进,内院正面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两侧一边是书房,另外一侧却是个小厨房,统共就住云星冀一个人。 院子里杂草都成堆了,花木也没人修剪,此时天色暗暗的,只有主屋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在摇晃。 院内一棵老树半死不活的,树枝上还栖了几只乌鸦,暗夜里哇哇的叫着,要不是凝香胆子大,换了旁的小丫头,怕是要当场吓退出去。 主屋里,云星冀正在洗手,打算做饭。 他独居北院,和府中人也不亲近,索性分出来独过,反正他院里有个小厨房,平日江氏会差人送米粮菜肉来,倒也轻省。 凝香到了屋外,不敢往里进,只扯着嗓子喊:“二爷在吗?” 云星冀闻言眉心一蹙,问道:“谁?” 他这北院只有他一个人独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府里人嫌弃他出身卑贱,就是下人轻易也不会往这来的。 凝香见他在屋里,松了一口气,朝云星冀道:“奴婢凝香,是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大小姐让我给二爷送酥酪!是老太太赐下的,小姐说舍不得吃,要省着给二哥哥吃!多谢二哥哥的救命之恩!” 顿了一会儿,见屋里没反应,又道:“奴婢想着二爷下了差,还得一个人生火做饭不免麻烦,便顺道从厨房拿了些饭菜来,还望二爷不要嫌弃!” 她们家小姐也是傻,哪有送东西就送一碗甜品的,自然要将食盒装的满满当当,这样才够诚意! 小胖丫头屋里的丫鬟? 云星冀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用帕子擦干了手,抹上些脂膏,揉匀了才朝外头道:“进来吧!” “哎!”凝香答应一声,这才推门而入。 云星冀这会儿已经换了常服,一袭湖蓝色云纹长袍,衬的他肩宽腰窄,身材颀长,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不像个武官,倒像是个文弱公子。 凝香不敢细看,只讨好的笑道:“二爷这是要做饭呢?奴婢来的可真是时候!” 说着献宝似的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除开那碗酥酪外,还有一碗红焖羊肉,清蒸鲈鱼,豆腐丸子,还有几碟子凉拌菜外加一碗冬瓜排骨汤。 云星冀瞧的眉心突突直跳。 呵!够丰盛的啊! 往年便是过年,他房里也没有这么好的菜色,看着也不像是她寻常的分例。 当即知道,小胖丫头今天下血本了。 凝香一心替云婉讨好云星冀,见云星冀在打量菜色,谄媚的笑道:“二爷快些用饭吧!这些都是小姐自己舍不得吃,特地为二爷省下的!” 云星冀眸光一转,按下心中疑惑,狭长凤眸瞭了凝香一眼,嗤笑道:“敢情你们大小姐是自己不吃,全给我了吧?” 执起筷子在盘子里拨弄了拨弄,见里面确实没有针尖,碎石,泥土什么的东西,丢了筷子有些嘲讽的道:“你们小姐自己怎么不来?救命的恩惠,就送这点东西过来?打发叫花子呢?” 凝香没想到云星冀会给她甩脸子,心说你个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养子,我们家小姐好心给你送吃的,你还挑三拣四? 就这菜色,还说打发叫花子?你怕不是要吃龙肝凤胆? 当即就想骂娘,却想起来前云婉的吩咐,千万不能得罪他,要顺着他话头,他要什么务必要满足他。 只得咬牙道:“二爷息怒!要不……要不奴婢这就去给您换?您爱吃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去取?” 云星冀却似来劲儿了,不屑的道:“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就巴巴的送来,你家小姐果然没有诚意!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凝香气的鼻尖直冒汗,但又不敢顶嘴,委屈巴巴的将饭菜收了,有羞又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云星冀看的想笑,这小丫头跟她主子一个性子,娇气的很,他今日这般落她的脸面,回去还知道怎么编排他。 他向来不吃外头的东西,进口的东西必得自己经手,倒可惜了那红焖羊肉。 只不知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云婉会不会当真亲自过来? 若是当真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就怪不得他了…… 芳华院里,云婉用罢了晚膳,坐在窗下对着蜡烛看了会儿子书,打了个哈欠便想歇下了。 抬眼望了望外头,见凝香还没回来,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送个东西送了这么久,应是候着他吃完了才拿碗碟回来。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云星冀吃了她的东西,应该不会再记恨她了吧? 想起前世,他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拧断了她的脖子,然后将她丢到枯井里,云婉就觉得脖子怪疼的。 这一次……这一次……决不能再死在他手里! 正思忖间,便见凝香气鼓鼓的回来了,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摆,嘴厥得能挂葫芦。 云婉秀眉一拧,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凝香哭丧着脸,哼哼唧唧的告状:“小姐!二爷他也太欺负人了!奴婢好心好意给他送吃的,他非但不吃,还问奴婢小姐您为什么不亲自过去!还说奴婢送的那些东西没诚意,是打发叫花子!把奴婢赶出来了!” 云婉闻言一愣,心尖不由的又颤了起来,急忙追问:“你都跟他说了什么?莫不是说了什么得罪他的话吧?” 凝香大感冤枉:“小姐您吩咐过不可开罪二爷,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拗啊!真真是二爷他鸡蛋里挑骨头,不关奴婢的事!” 说着将和云星冀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跟云婉学了一通,云婉听罢,额上的冷汗便流了下来。 完了,云星冀肯定是记恨上她了。 要不然自己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亲自送了饭菜去,他怎敢如此刁难? 转念想到云星冀说她不够诚意,要她亲自去,便觉得手脚一阵发凉。 不去不去!爱记恨就记恨吧!大不了,她从此再不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云婉端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心怀忐忑的站在了北院的大门口,流水般的墨发在风中轻舞,纤腰柳枝般荏弱,被寒风吹拂出玲珑的身段,即便穿着斗篷夹袄,依旧显得窈窕动人。 昨夜里,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 不就是想要诚意吗?她亲自做了糕点送去,总算有诚意了吧? 可心里实在害怕,在北院外顶着寒风站了半个时辰,还是不敢去敲门。 凝香瞧着云婉那怂样,心里怎么看怎么着急:“小姐!您到底怕二爷什么啊?您要是实在不敢,奴婢替您送去?” 云婉下意识的反驳:“不行!他会说没诚意。” 凝香建议道:“那奴婢去扣门?” 云婉小脸一白,立刻拉住她:“再等等再等等。” 凝香觉得自己快被云婉打败了,忍不住催促道:“小姐,您快点进去吧!再不进去,那糕点都凉透了!” 云婉有些恼羞成怒的抿了抿嘴:“胡说!我用炭火在下头温着碟子,凉不了!” 凝香觉得再这么下去,云婉没冻死,她先给憋死了,抬手就要去敲北院的门,却见那原本紧闭的院门哗啦一声开了,露出云星冀那艳丽至极的脸来。 第4章 赔礼道歉 “二……二爷!…… “二……二爷!”凝香悬在半空的手握了握,尴尬的放了下来:“奴婢正要敲门呢!” 云星冀早在院子里等了大半个时辰了,闻言却不显不露,扫了凝香一眼道:“何事?” 凝香立刻推出云婉来:“我家小姐找您!” 一边扯着云婉往前走,一边道:“您昨儿个不是说饭菜让奴婢送来不够诚意?所以小姐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亲自做了桂花糕来孝敬您了。” 云婉立刻在一旁点头,表示凝香说的确有其事。 小胖丫头做的桂花糕?能吃吗? 云星冀扯了扯嘴角,见她冻的鼻尖微红,纤细白嫩的小手紧攥着食盒,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开口道:“进来!” 凝香闻言心中一喜,立刻道:“小姐,我就说嘛!二爷今日休沐,指定在家没出去,您还傻傻的在门口等……” 说着搀扶着云婉就往门里走,谁知云婉前脚刚进了院门,云星冀就猿臂一伸,扯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丢出了出去,砰的一声合上了院门! 凝香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不由的一愣,想起他昨晚的态度,急的立刻去敲门:“二爷!二爷!您开口啊!为何把奴婢关在外面?” 门内的云婉也是被云星冀这一举动吓的不轻,后背紧紧的贴在门板上,提着食盒的手不停的抖啊抖啊,晃的里头碟子当当当的响。 “二……二哥哥!”云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前世被掐死的恐惧在她心头萦绕不去,眸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迅速蓄了一包眼泪。 云星冀看她吓成这样,一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怕我?” 云婉没开腔,上牙齿跟下牙齿打架,咯咯咯的好有意思。 云星冀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怕我还来做什么?你可别拿什么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之类的假话来诓我!我不信!” 云婉心中暗骂自己没用,你不是来讨好他的吗?连话都不敢说,抱哪门子大腿? 磕磕巴巴的开口道:“不不不……不怕!婉儿就是在外头站久了,冷!” 云星冀见她死鸭子嘴硬,也不拆穿,抓住她的手腕道:“哦?那进屋暖和暖和吧,我屋里生了炭盆。” 云婉措不及防被云星冀抓住手腕,吓的身子猛的颤了一下,手中的食盒脱手而出。 云星冀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食盒,朝云婉露出一丝浅笑:“小心点!别掉了。这可是婉儿妹妹亲手做的糕点,二哥哥还没尝呢!万一掉在地上多可惜?” 云婉感觉自己都快被吓完了,手腕被他触碰的地方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寒意从头顶一直袭到脚后跟,才被云星冀抓着走了两步,就腿软站不住,噗通一下跌在了地上。 云星冀心说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挺猖狂的,怎的几天不见竟怕他怕成这样? 不由的松了她的手,冷了眼眸道:“婉儿妹妹这是怎么了?为兄知道你感谢我请你进屋取暖,但你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云婉却是已经被吓的崩溃了,甩着脑袋颤声哭道:“我不去!我不去!死也不去你屋里!” 豆大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甩的脸上都是。 门外凝香听见自家小姐在哭,急的直拍门:“二爷!您开门啊!您把我们家小姐怎么了?” 就听见云婉抽噎的哭声:“凝香!嘤嘤嘤!” 凝香一听这还得了,抬脚就往门上踹:“二爷!您快开门,要是再不开门,别怪奴婢……别怪奴婢告诉老太君去!” 云星冀闻言嗤笑一声:“你敢!” 凝香被他声音里的冷意吓的一震,她不敢她不敢。 云婉还在院子里困着呢,万一她一走开,云星冀对她叫小姐做点什么…… 凝香简直不敢想下去。 云婉这两日憋的惨了,这会儿哭起来水漫金山,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委屈全哭出来。 她觉得自己太难,上辈子被这个人掐死了,这辈子还得眼巴巴的来讨好他。 她都这样低三下四了,云星冀还要刁难她! 也顾不得自己是来跟云星冀言和的,这会儿只恨不得立刻从这院子里出去,从此再不来了。 云星冀性情再冷,到底是个男孩子,把自己堂妹吓的哭成这样,还是有羞耻之心的。 听了半晌,有些不耐烦的道:“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云婉闻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抬眼望着云星冀:“你竟然还想打我?” 那眼神,那语气,好似云星冀已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了。 云星冀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是她自己要送上门来给他欺负,他又没求着她! 再说了,他不也没对她做什么吗? 眼见她坐在地上,哭的鼻头红红的,想起她前几日落水风寒才好,若是再病了,老太君必要找他的麻烦。 躬身将人从地上抓起,扛在肩头,朝屋里走去。 云婉没想到云星冀会把她扛起来,惊呼一声忘了反应,傻傻的趴在他肩头半晌才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云星冀,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胸前软绵绵的两个团子压在云星冀肩头上,云星冀不由的暗想,小胖丫头这处又胖了! 云婉哭闹,云星冀也不搭理,径直走到铺了兽皮的贵妃榻上,将云婉丢了下去。 云婉哭的脑子缺氧,被云星冀摔的七荤八素,倒在榻上晕晕乎乎的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强睁开朦胧的泪眼,朝云星冀望去,却见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到她面前:“哭这么久,不口渴吗?” 云婉愣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 伸手去接云星冀递过来的茶杯,却因为手抖,撞出些茶汤来,细嫩的手背顿时烫红了一片。 云星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没用,但却将茶杯凑到唇边吹了一阵,才递给云婉:“当心烫!” 云婉哭的口干舌燥的,也顾不得说什么,端起茶杯就猛灌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鼓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云星冀眨眼睛。 云星冀见她这般,没好气的道:“你又怎么了?” 云婉强忍着口中的苦涩,将那口茶咽了下去,吸了吸鼻子道:“去岁的陈茶,难喝……” 云星冀闻言呼吸一滞,抬手就要去夺云婉手里的茶杯:“我出身卑贱,房里只有这个,自然比不得大小姐金尊玉贵,不爱喝就别喝了!” 臭毛病一堆,都是叫她祖母给惯的! 云婉见他生气了,吓的立刻抓住茶杯道:“我喝的我喝的!” 然后不再计较什么味道,牛饮般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杯。 喝完了娇滴滴把杯子往前一伸,打了个水嗝:“还要。” 云星冀闻言眸色一沉,小胖丫头竟然敢使唤他? 又恐她再哭,只得又倒了一杯给她。 云婉又咕嘟咕嘟的喝完,把杯子递给了云星冀,这才抽出衣襟上别着的帕子,斯文秀气的拭了拭嘴角。 云星冀暗里骂了句,矫情! 朝云婉道:“不喝了?” “嗯!”云婉深吸了几口气,把哭意给按了下去。 云星冀瞧她平静了许多,这才搬了张凳子到榻前,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云婉的面前,朝云婉道:“说吧!你来找我到底为了何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婉当然打死也不承认:“没有!我只是……只是想报答二哥哥的救命之恩!” 云星冀提过一旁的食盒,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盘还温热的桂花糕:“救命之恩,就拿这个感谢我?” 云婉立刻解释道:“还有赔礼道歉,从前是婉儿不懂事,常常刁难二哥哥,害得二哥哥被祖母罚跪,被三婶打骂。婉儿知道错了,求二哥哥原谅!” “这桂花糕是婉儿一大早自己做的,从生火到制作皆没有假手他人!二哥哥,这桂花糕是婉儿最喜欢吃的,婉儿很有诚意了!” 云星冀扫了她一眼,面上有些冷然,望着云婉的眼神不由带了几分探究:“赔礼道歉?我说云婉,你莫不是风寒病坏了脑子不成?” “还有,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赔礼就不能来点实在的吗?” “你拿这东西来,我吃几口就没了,哪里会记得你的诚意?” 说完坏心眼的捻起一块桂花糕,塞了她满嘴。 “唔!”云婉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桂花糕,想说话也说不出,含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眼巴巴的望着云星冀,就听云星冀沉声道:“你不是要向我赔礼道歉吗?那就把嘴里的糕点吃下!” 云婉心里委屈,又不敢违拗云星冀的意思,只得含泪把嘴里的桂花糕嚼碎咽了下去。 云星冀见她吃了没什么事,不像是在糕点里下了毒,见她嘴角沾着糕饼屑,嘴里鼓鼓囊囊的煞是好玩,好心的再喂了她一口:“你自己做的,你多吃点!别糟践了手艺!” 云婉气急,想转头吐了,被云星冀一把掐住了腮帮子,被他冷眼一瞪:“嗯?” 只能眼泪汪汪的继续吃下去。 云婉一连被云星冀喂了三块桂花糕,吃的她满脸涨红,直打饱嗝。 见他还要往她嘴里塞了,一把抓住云星冀的手哀求道:“二哥哥行行好,婉儿实在吃不了了!” 云星冀瞧她这样子实在可怜,有些怜惜的啧了一声,放下糕点道:“好好好,不吃了!你这傻孩子,吃不下怎么不早说?” 云婉本就噎的喘不过气,闻言差点气死过去。 这人逼着她吃了这么多块桂花糕,现在却来恶人先告状? 当即就想爬下贵妃榻逃走,却被云星冀抓住提了回去,重新丢在榻上。 他自幼习武,臂力惊人,云婉被他提着跟只小猫似的,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云婉觉得自己快被他折腾吐了,伏在榻上有些懊恼的道:“二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啊?你不原谅婉儿就算了,这般羞辱人做什么!” 云星冀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我问你,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求我的谅解?我不过是府中一个地位卑贱的养子,我原不原谅你,于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差别吧?” 云婉这才清醒了一些,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云星冀的眼睛。 她怎么忘了,云星冀生性多疑,智虑卓绝,绝不可能被她三言两语的就糊弄过去,若想求得他的帮助和庇护,还得再费一番苦功夫才行! 第5章 挺身相护 可云婉身为长房嫡女,自…… 可云婉身为长房嫡女,自小被杨氏娇宠惯了的,几时向人低头?又何曾这般曲意讨好过谁? 一时半会儿的要取信于云星冀,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转念一想,那云绣和她母亲周氏不就是顶好的范本?说到魅惑男人,她们母女俩首当其冲,舍我其谁啊! 云星冀虽年轻,但也是男人,是男人应该没有不吃那一套的吧? 于是学着云绣的样子,放柔了身段,娇弱的伏在榻上,小手绢掩着面,掐着嗓子嘤嘤哭泣:“二哥哥怎的平白诬赖人!我不过想对二哥哥好些,没想到二哥哥竟如此想我!” “婉儿十岁上下就没了娘,爹爹又偏心外室和她生的两个弟弟妹妹,对我不管不顾。万幸还有祖母疼爱庇护我,要不然,我的处境也不比二哥哥好到哪里去。” “婉儿落水之后,连着昏睡了几日,想明白了很多事,从前是婉儿被娇惯坏了,对二哥哥多有得罪,还请二哥哥原谅。” “周氏和她那两个儿女要是进了府,我估计也没什么容身之处了,说不定要被赶来和二哥哥你一起住……” “不过,二哥哥你要是实在嫌弃婉儿,那婉儿往后不出现在你跟前就是了!就让爹爹把婉儿送到乡下庄子上,当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吧!” 云星冀闻言愣愣的看着云婉,心说了不得了不得,小胖丫头死里逃生不仅性子变好了,脑子也变聪明了,知道拐着弯说话了! 还被赶出西院,丢到乡下庄子上,也真敢说。 要真是这般,那护短的老太君能把他那便宜大伯父的腿打折! 不过,她确定她现在这幅做派不是跟她父亲那个外室还有外室之女学的吗? 不由的教训道:“矫揉造作,成何体统?你是正室嫡女,谁叫你学那戏子做派?” 云婉被训的一愣,随即鼻头一酸,真的哭了。 哇哇哇的,哄不好那种。 什么人啊?怎么一眼就看出她在学云绣和周梅蕊? 太丢人了啊! 不过云星冀心中猜忌已然去了大半,猜想她应该是觉得与他同病相怜,在这府中又是孤立无援,所以想找个人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吧? 云星冀不喜欢人在他面前耍心眼,但云婉这心眼太明显,一眼就叫他看穿了,反倒觉得她有些可爱了。 见她哭的鼻头红红,抿了抿唇安慰道:“别哭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云婉哭的打个嗝:“呱?” 她不是演戏失败了吗?怎么这就原谅她了? 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抽抽搭搭的道:“二哥哥不必因为祖母的面子而迁就婉儿,婉儿自己自己不讨人喜欢,府里除了祖母,所有人都讨厌婉儿……” 云星冀好惊讶,小胖丫头不仅脾气变好了,人聪明了,连自知之明都有了。 看来那几口水呛的很是时候。 不由的朝云婉道:“你也别妄自菲薄,最起码你那个丫鬟还是挺喜欢你的,听,还在踹门呢!” 云婉这才想起凝香还在门外,左右云星冀也没对她怎么样,抹了抹眼泪爬起来道:“二哥哥,我能去和凝香说一声吗?万一她误会了,当真去告诉祖母……” 正说话间,却见北院厚重的大门“砰”一声,竟是被从外面用木头撞飞了。 老太太杨氏一脸怒容的带着人走了进来,冷哼一声:“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云星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婉儿!” 云星冀:“……” 凝香有些噎住,看着满面怒容的杨氏和呆如木鸡的云婉出神,半晌才摆手道:“小姐,不是奴婢,奴婢还没来得及去呢!” 转头,便见府中的三小姐云嫣一脸笑嘻嘻的凑到杨氏身后,朝云婉道:“大姐姐,嫣儿房里的丫鬟秋月路过北院,看到凝香这丫头在敲门,说是云星冀把大姐姐抓到院子里去了,嫣儿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就去找祖母搬救兵了!” 说完朝云婉眨了眨眼睛:“大姐姐,你不知道,云星冀这怪物常在院子里关着杀人,弄的血满地都是,嫣儿可是救了你一命呢!大姐姐该怎么感谢嫣儿啊?” 南院和北院隔着两道垂花门,她这路过分明是托词,最大的可能就是瞧见了她往北院去,特地叫杨氏来逮她的。 云婉暗骂自己磨蹭,送个糕点也能折腾一个多时辰,叫云嫣这个惹事精抓到了机会。 但眼下她却顾不得想那些,听到云星冀在院子里杀人,心尖便颤了一下,脑子里立刻浮现云星冀在拿着嘴角挂着冷笑,面对满院子的尸体,将沾满鲜血的手放在铜盆里,洗下一片鲜红的场景。 原本对云星冀的看法已经有些改观的她,再次想起前世被掐死的画面,吓的直接尖叫了起来。 杨氏一看这还得了?赶紧叫李嬷嬷等人去把云婉从屋里带出来。 云星冀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云嫣,还有被吓的面如纸色的云婉,心中有些无语。 他独个儿在院子里生火做饭,逢年过节杀只鸡,宰只鸭不是很正常吗? 偏生这丫头比云婉跟他更不对付,看见了偏说他在院子里杀人,搞的府里的人都不敢往他门前过。 他是杀人,但也没那么不讲究,弄的自己院子里都是血吧? 无奈的杨氏解释道:“祖母,您听孙儿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杨氏拥着吓的直哆嗦的云婉,朝云星冀斥道:“嫣儿的丫鬟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别以为你进了千牛卫我就不敢治你!” 云星冀闻言薄唇紧抿,见云婉畏他如蛇蝎那模样,再思及她方才主动示好的话,心中顿时一片冷然。 这世上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翻脸比翻书快。 说什么和他同病相怜,真心和他道歉,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心中来气,索性也懒得解释了,冷冷的道:“孙儿没什么好解释的,任凭祖母处置吧!” 杨氏见他不反抗,心中默认了他欺负云婉的事情,高声道:“来人!抽他十鞭子,再关进祠堂罚跪三天!” 云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出声道:“祖母!不要!” 杨氏低头慈爱的看着她道:“婉儿可是觉得这惩罚太轻了?没法子,你三叔没了,你三婶和你三妹妹往后还要倚仗这个混账东西呢……” 说着很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恨自己不能严惩云星冀这个欺负她宝贝孙女的恶贼。 云婉闻言心内一惊,抽十鞭子罚跪三天还轻了? 这大冷的天,祠堂那可没炉子取暖,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时辰也受不了。 云星冀这么记仇的一个人,告密的虽然是云嫣,但云星冀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全都算在她头上,那她先前那么多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思及此,云婉也顾不得他是不是爱好在院子里磨刀杀人了,挣开杨氏的怀抱,挺身护在云星冀面前。 “祖母容禀,二哥哥他没有欺负婉儿,是婉儿自己要来找二哥哥的!” 杨氏闻言一愣,随即皱眉道:“婉儿,祖母知道你天性善良,但也不能为了帮他开脱而对祖母撒谎啊!” 云婉被杨氏夸的小脸一红,她前世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相反她作天作地坏主意多的很!每每释怀,都弄的云星冀很狼狈。 忙道:“祖母,婉儿没有说谎,婉儿说的都是实情!” 杨氏有些讶异:“你好端端的,到他院子里来做什么?” 云婉眼中含泪,有些悲戚的道:“婉儿前几日落水,是二哥哥出手相救,婉儿为了感谢二哥哥的救命之恩,就做了些点心送过来……” 杨氏一愣,随即追问道:“那你哭了是怎么回事?你说老实话,这小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方才撞门进来的时候,云婉分明倒在他榻上,若说云星冀没对她做什么,杨氏是万万不信的。 云婉见杨氏往那方面猜测,立刻摆手道:“没没!是婉儿想到父亲将要娶继室进门,家中定然没了婉儿的位置,一时伤心就哭了,二哥哥没有欺负婉儿,他刚刚是在安慰婉儿……” 云星冀低头看着单薄荏弱,却坚定的护在自己身前的小胖丫头,眸色不觉沉了沉,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先害他受罚,再替他求情? 谁稀罕? 云婉感受道身后注视着自己脊背的目光,心头浮起丝丝的凉意。 云星冀天性凉薄,自己虽替他求情了,但未必能取信于他。 若想此事揭过,不让云星冀存心怨恨,就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思及此,云婉咬了咬牙,朝杨氏道:“此事都是婉儿之过,祖母若是执意要罚,就罚婉儿吧!不要伤害二哥哥!” 云星冀闻言一愣,小胖丫头要替他挨打? 她不是顶怕疼的吗?那家法抽在她身上,她能受的住? 云婉小脸紧绷,手心紧紧的攥着。 她是怕疼没错,但这不是更怕死吗? 挨了鞭子,至多躺几天,要是被掐断了脖子,小命可就没了! 她真的不想死! 杨氏看着云婉倔强的样子,原本镇定的脸色倏然一沉。 她捧在手心娇生惯养的宝贝孙女,什么时候跟云星冀这来历不明的贱种纠缠在一起去了? 云婉是什么身份?平原侯府的长房嫡女,云星冀是什么身份,三房来历不明的养子罢了,云婉竟然不管不顾的要替云星冀挨打? 第6章 罚跪祠堂 杨氏虽疼云婉,…… 杨氏虽疼云婉,但也不是一味纵容,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大为光火,训斥道:“婉儿!你这是在威胁祖母吗?” 云婉闻言咬了咬嘴唇,从小到大,她都是杨氏的心尖宠,这般严厉斥责她还是头一次。 但她真的不能再让云星冀因为她受罚了。 挺了挺脊背道:“祖母,婉儿不敢!” “但是二哥哥这次真的没做错事,祖母不该责罚他,若是祖母执意要责罚二哥哥,那就让婉儿代为受过吧!” 杨氏叫她气的不轻,她是这府里的老太君,当家主母,教训个身份卑微的养子,还有什么该不该? 指着云婉手指一阵哆嗦:“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执意要护着他是吧?那你等会儿可不要喊疼!” 说着朝一旁的李嬷嬷道:“李嬷嬷,去取戒尺来!我今日便亲自好好教训教训她!” 云婉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受伤的看着杨氏。 祖母不疼她了!当真要打她! 委屈! 云嫣却在一旁抗议:“不是要动家法吗?戒尺算哪门子惩罚啊0?” 云星冀闻言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眼中的寒意让云嫣吓的缩了下脖子。 秋月在一旁扯她的袖子:“算了小姐,见好就收。” 云嫣一想也是,能给云婉使绊子的机会可不好找。 不过也该着云婉自己倒霉,好好的长房嫡女,竟然不顾身份跟云星冀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相交,还真当人家是哥哥。 那二哥哥二哥哥的叫的可好听了,比她这个正牌妹妹都亲热些! 那杨氏能容得她吗? 杨氏没搭理云嫣的话,亲自取了戒尺来,抓过云婉白嫩的小手在手中展开。 云婉那小手肉鼓鼓的,手心全是软肉,一看就是挨打的好料子。 见杨氏手中的乌木戒尺抬起来,还没落下,云婉就开始怕了。 双眼紧闭,整个人都在发颤。 但她挨打总比让云星冀挨打的好。 他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总得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维护他,对他好的。 要不然养成那扭曲暴戾的性子,到时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眼见那戒尺高高举起,堪堪要落下,云婉的手猛的一缩:“啊!” 杨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教训道:“你不是要替人挨打,你躲什么?” 云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云星冀,就听云星冀轻嗤一声:“怕疼就算了。” 云婉的好胜心一下就被激起了:“谁、谁说我怕疼!祖母,你打吧,婉儿不怕!” 杨氏见云婉主动替云星冀挨打,云星冀竟然还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云婉眼睛瞎了。 想着不让她吃点亏,不知道分辨好赖人,戒尺不再犹豫,啪的一下打在了云婉的手心上。 云婉早已经做好准备了,也要紧了牙关,抿紧了嘴唇,可当戒尺当真落在她手心上的时候,云婉还是瞪大了眼睛,脸色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太太太太太疼了吧? 那乌木戒尺浸了桐油,黑沉黑沉的,打在云婉的手心里,云婉只觉整个手心都烧起来了一般。 云星冀低头望去,眸色不由的一凛,只见云婉的手心已经红肿一片,虽然她手生的丰腴,肉垫子厚实,伤不到筋骨,但再挨一下,怕是要哭的很大声了。 眼见杨氏手中戒尺还要继续打,一把扯过云婉,将自己的手替了上去:“够了!” 那戒尺措不及防,重重的打在云星冀的手心,云星冀原本淡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以置信,额上也瞬间浮起一层薄汗。 靠!竟然这么疼??? 老太君为了下他的脸面,也真舍得动手! 小胖丫头挨了这一下,竟然忍住了没哭,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云婉顾不得那钻心蚀骨的疼,赶紧抓住了云星冀的手,关切道:“二哥哥!你怎么样了?” 云星冀这个人,精通掌法,一双手每日里用药材泡着,脂膏养着,柔弱无骨,肤若凝脂,瞧着跟白玉雕成似的,端的是吹弹可破。 实际上是铜皮铁骨,败絮其外,金玉其内。 可云婉不知道啊,只看着云星冀红肿的掌心,眼泪簌簌的流:“二哥哥你替我挡什么?祖母要打的人是我!” 她就是要云星冀欠她人情,日后才不好对她下手嘛! 现在他挨了一下,反倒是她又欠他一次恩情了。 云星冀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刚挨那一下的时候心中诧异,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只一心想着小胖丫头手这么嫩,万一打坏了可够她疼的。 早知道就不让她挨打了,谁能想到杨氏这么狠心呢? 拂开云婉道:“我乐意挨打,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氏闻言一下就炸了,这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她的宝贝孙女替他挨了打,竟然连他一句好话都没有? 心下气恼,接连在云星冀掌心打了好几下。 云星冀心中暗暗的想,这打手心这么疼呢? 早知道不让小胖丫头顶罪,挨家法好了。 那藤条跟着乌木戒尺比起来,还是藤条是杀伤力要小一些。 云星冀之所以被称为怪物,就是因为他挨打从不吭声,脾气又臭又硬。 杨氏连续打了几下,都没力气了,见云星冀还是不吭声,除开刚开始的时候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之外,后面就再没别的表情了。 杨氏越想越气,云星冀这种浑物打再多下都是白搭。 抚着额站了一会儿,喘了阵粗气,才朝李嬷嬷道:“去!把他关到祠堂去,不准给他饭吃,明天早上再把他放出来!” 云星冀的差事是三日一轮值,明天早上正好要去当差。 云婉见杨氏打了人还要关祠堂,想替云星冀求情,却被凝香死死拽住:“小姐!别管他了!您替他挨打,他倒好,不领情不说还对您这个态度,就该让他跪祠堂跪到天亮!” 云婉挣扎不开,再加上杨氏还在气头上,她不敢再惹杨氏。 万一她一个不高兴,罚的更重了怎么办? 只得咬牙看着云星冀被护院给押走了。 夜里,云星冀腰背挺直的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腿上,一派气定神闲,八风不动的气派。 但挨近了才能听到那细沉绵长的呼吸声,哪里是在好好罚跪忏悔,分明是已经睡着了。 云星冀从小到大,罚跪祠堂是家常便饭。 反正他不是云三爷亲生的,云嫣犯错是他的错,云婉犯错是他的错,就连二房的云月和云昭犯错,也都是他的错。 所以云星冀早就练就了一手罚跪睡觉而不被发现的绝活。 外头看守的家丁已然鼾声如雷,院墙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星冀凤眸一睁,在暗夜中亮如闪电,已无半点困倦之意。 不多会儿,一个毛茸茸的雪团子从墙根处的狗洞里爬了进来,提着个食盒蹑手蹑脚,亦步亦趋的溜进了祠堂。 云星冀心中一凛,低喝道:“谁!” “二哥哥!是我呀!” 云婉连忙摘下镶了一圈大毛领子的斗篷,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来,下巴尖尖的,还没云星冀一个巴掌大。 云星冀见是她来,微微一愣:“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白日里打没挨够……” 话没说完,就见云婉掀开毛呢斗篷,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炉塞进云星冀的怀里。 然后打开食盒,取出一碗面来,递给云星冀:“二哥哥快吃!” 云星冀见状挑了挑眉,手捧着那碗面,借着祠堂牌位前昏暗的烛光端详起来。 碗还烫手,显见是才做好的,面里不仅有青菜有肉丝,还有个煎的焦黄的荷包蛋,点缀了几颗切的细碎的葱花,绿白相间,卖相极好。 不由的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大厨房应该歇了吧?你这面从哪来的?” 云婉讨好一笑,捧着脸,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大厨房是歇了,可二哥哥那小厨房不是还在吗?我跟凝香溜进去,在二哥哥厨房里做的。” 说着催促道:“快吃吧!凝香做的面条可好吃了!我一路急走过来,生怕洒了汤,又怕坨了面,好在看起来还能吃,二哥哥快尝尝!” 云星冀听是凝香做的,不免有些失望,撇撇嘴道:“还以为是你做的呢!没成想做碗面还要假手于人!” 云婉闻言心里一沉,以为他不高兴,脸色有些涨红:“二哥哥对不起,婉儿不会做面条……但是要是二哥哥想吃的话,婉儿可以学的!婉儿下次亲自给二哥哥做,二哥哥不要不高兴,先吃凝香做的好不好?” 云星冀其实早就饿坏了,只是他这个人贼能忍,他嘴上不说,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会儿端着面条吃的唏哩呼噜的,闻言立刻抬眸道:“可别!指不定把我小厨房祸害成什么样了呢!” 心中却想,这俩丫头胆子真是大,竟然大半夜进他的北院做面条,府里人谁不说他那院子花坛底下埋着死尸,夜里闹鬼? 不过他从小到大跪了这么多次祠堂,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送吃的来。 三两下吃完了一碗面,又啃了几块云婉带来的桂花糕,云星冀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云婉立刻狗腿的解下小手绢往他脸上蹭,却被云星冀一把捉住:“做什么?” 云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软软糯糯的道:“我给二哥哥擦擦嘴!” 第7章 哪里胖了 云星冀难得给了个好脸色…… 云星冀难得给了个好脸色,攥着云婉纤细的手腕瞅了瞅,鼻尖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草药香。 摊开她的手掌细看,还沾着些绿色的膏脂,已然上过药了,只是瞧着还是有些肿。 抬手在她手心戳了戳:“疼不疼?” 云婉叫他攥着手,额头直冒冷汗,见他问话,老实回答:“本来不疼了,二哥哥你戳的我疼。” 云星冀轻嗤一声,撒开她的手,云婉措不及防摔在了地上,好是狼狈。 好在有蒲团垫着,云婉身上又穿着红呢斗篷才没摔出好歹来。 云星冀看的眼底光暗明灭,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真娇弱啊,推一下就能倒,打一下就能哭很久。 不给云婉抱怨他的机会,朝她伸出手道:“药呢?带了没有?” 云婉顾不得猜测云星冀这又是什么毛病,连忙爬起来在自己衣襟里掏啊掏啊,掏出个白瓷的瓶子,献宝似的递给云星冀:“带了!” 云星冀接过那小瓷瓶,一指来长,因为是云婉藏在衣襟里带来的,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借着烛光凝眸一看,剑眉微挑:“哟!雪莲玉露膏!好东西啊!” 这可是宫里御赐的疗伤圣药,一看就是杨氏派人去过了。 望着云婉的眼神里,不由带了点嘲讽:“亲生的和捡来的到底是不同,我这还跪着呢,你连御药都用上了。” 云婉被他那眼神一看,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强忍着害怕才没落荒而逃:“二哥哥……婉儿就用了一点点,马上给二哥哥送过来了,呜……二哥哥不要生气!” 话出口,云婉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好歹她前世也是活到十七岁的人,但在云星冀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只有七岁的胆子。 这家伙心眼太坏了,吃准了她怕他,就总是吓唬她。 若不是……若不是怕他再掐死她,她才不送上门去给他折辱! 云星冀不知道云婉的心思,只当她又在怕他,故意道:“用剩下的才给我,我就知道,我一个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孽种,也不配使这宫里贵人赐下的好玩意儿!” 说着抬手就要将那价值千金的小瓷瓶往院子里扔。 云婉见状心内一紧,也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了,扑过去想夺下他手中的瓷瓶。 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多可惜?他不要她可以留着自己用! 奈何云星冀身量高,手也很长,将那瓷瓶高高举过头顶,左躲右闪的,云婉跪在地上就算直起身子也够不着,急的要站起来去抢。 谁知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跪的久了,刚站起来,脚下便是一麻,径直朝着云星冀身上扑了过去。 云星冀也没想到会如此,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便双双倒在了地上,云婉那大毛领子帽兜罩下来,糊了云星冀一脸,憋闷的很。 少年的身形虽稚嫩,胸膛却宽厚的很,他自由习武,一身肌肉壁垒分明,摸起来结实硬朗。 云婉整个人扑在云星冀身上,胸前两团绵软之处,密不透风的压在云星冀的胸口上。 云婉却不自知,为了夺那小瓷瓶,还攀着他的脖子往上爬了一段。 云星冀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立刻抓住云婉的肩膀,伸长了手臂将她举了起来。 云婉有些懵,身子悬在半空,眨巴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呆呆的看着云星冀。 云星冀目标灼灼的看着云婉,昏暗光线下,脸上泛着不易察觉的潮红。 云婉抵着他胸口的手心感受到他心脏在快速的跳动,正要说话,就听云星冀咬牙骂道:“不知道自己多胖吗?压的人喘不过气了!” 云婉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胖?她胖? 她哪、里、胖! 即便是再好脾气的姑娘,听到人家诋毁她的身材和相貌,都是容忍不了的。 何况云婉也不是真好脾气,她忍云星冀很久了。 闻言立刻抗议道:“二哥哥冤枉人!婉儿哪里胖了?祖母时常说婉儿太瘦,风都能吹的走,让婉儿多吃点!” 云星冀也知道云婉纤腰楚楚,弱不禁风,但她胸前那两处胖啊!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总是拿那处压他,害的他喘不上来气。 见云婉质问他哪里胖,云星冀不好细说,丢小鸡仔似的把云婉从身上丢下去:“自己哪里胖心里没数吗?下次不许碰我!不然给你手剁下来!” 云婉咬着牙,扁着嘴,万分委屈的看着云星冀。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大半夜不睡,冒着被祖母抓到的风险,又是给送吃的,又是给送药,这家伙非但不感激她,竟然还要剁掉她的手? 云婉觉得自己忍不了了,就是泥捏的人也有三分脾气呢! 随手将抢到的瓷瓶丢到庭院里:“看到这瓶雪莲玉露膏没?丢掉也不给你!” 随即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完地上的碗筷塞进食盒里,转身就往外面走。 “你!”云星冀,见云婉就这么走了,急道:“小胖丫头,你脾气见长啊!不是说要求我原谅吗?” 云婉听到云星冀对自己的称呼,走路的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回头一咬牙一跺脚,啐道:“我……我若是再理你,我就是猪!” 说着眼中含泪,快步跑走了。 钻出祠堂院墙的狗洞,已经是三更天了。 凝香在外头冻的上牙齿跟下牙齿打架,见云婉出来了,急忙上去把她扶起来:“怎么样小姐?二爷吃了吗?” 云婉正在气头上,闻言骂道:“管他吃不吃,饿死他好了!” 疾走了几步,才转身朝凝香问道:“凝香,我胖吗?” 凝香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婉,摇头道:“不胖啊!小姐您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现在这样整好呢!” 云婉心中那口气这才顺了些,皱了皱鼻子道:“还是你有眼光!” 主仆二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趁着没人发现之前回了芳华院,简单洗漱一番之后,迅速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去给杨氏请安的时候,二房和三房的人已经到了。 二夫人宁氏看着云婉眼底青黑,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的心疼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瞧这眼睛肿的,老太太昨夜还加罚你了不成?” 江氏也道:“就是!就是有错,也是星冀那混账东西的错,大姑娘有什么罪过?” 和别家勾心斗角的不同,云婉不仅是老太君杨氏的心尖宠,两个婶娘也是极和善的。 见她这般,不由的都关心了起来。 杨氏闻言冷哼一声:“她如今翅膀硬了,能耐的很,都学会替人挨手板子了,我可不敢把她怎么样!” 云嫣见母亲如此关心云婉,忍不住心生妒忌,开口刺道:“谁知道是不是夜里做贼去了!” 云婉刚到嘴边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仰起因为缺觉而有些苍白的小脸,柔柔弱弱的朝杨氏行礼道:“孙女儿昨夜里辗转反侧,实在是觉得自己错的离谱,辜负了祖母这么多年来的爱护,所以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来给您请安了。” 云嫣见她那般暗暗吃惊,心说云婉不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吗?她都这么嘲讽她了,她竟然不生气? 忍不住嘲笑道:“一大早?大姐姐,我跟二姐姐可都来的比你早啊,你这一晚上没睡,怎么反倒落在我们后头了?” 云婉闻言抿了抿嘴,心说云嫣这丫头真讨厌,怎么硬是要拆穿她呢? 前世她下场可不好,被云绣母女哄的团团转,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最后被嫁给了个泼皮无赖,受尽折磨而死,也不知道给自己积点德! 不过好在她也不傻,早有准备了。 闻言不搭理云嫣的话,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走到杨氏的身边拽着杨氏的衣袖晃了晃道:“婉儿真心知道错了,婉儿怎么能惹祖母生气呢?婉儿太不应该了!” “爹爹已经不要婉儿了,婉儿就只有祖母了,竟还不懂事。” “婉儿觉得自己实在是愧对祖母,一大早爬起来熬了您喜欢的鱼片粥,想求得祖母的谅解。” 说着朝凝香道:“快去把我亲手熬的鱼片粥呈上来。” 又朝二夫人宁氏和三夫人江氏道:“知道二婶婶和三婶婶定然也在,就多做了些,二位婶婶和两位妹妹也尝尝吧!” 二房的二姑娘云月不似云嫣,向来成熟稳重,为人也是和善大气,听到云婉说煮了鱼片粥,不由笑道:“大姐姐煮了粥?那我和母亲可有口福了。” 云嫣还想说什么,江氏敏锐的发现杨氏已经舒展了眉眼,用力拽了云嫣一下,笑着道:“鱼片粥啊?那三婶可得好好尝尝!” “你这孩子,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是了,何苦自己动手?熬坏了身子,心疼的还不是你祖母?” 李嬷嬷已经把鱼片粥呈上,杨氏尝了一口,口味咸淡火候都很合她的口味,显见是花了心思的,昨日里憋着的一股气顿时消了大半。 只是嘴上还不饶她,轻哼道:“她自己个儿的身子都不爱惜,我心疼什么?” “这府里也不止她一个丫头,月儿和嫣儿也都是好的,李嬷嬷,把我前阵子新找人打的翡翠头脸拿来,给二姑娘和大姑娘一人一套,大姑娘犯了错,就不给她了!” 若是从前的云婉,这会儿只怕早就炸毛了。 云月和云嫣都有,就单不给她一个,不是明摆着让她矮云月和云嫣一头吗? 但二世为人,云婉很多东西都看开了,见杨氏这般,非但不恼,反而掩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祖母好幼稚哦!” 杨氏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云婉忙道:“没没!婉儿是说祖母英明!婉儿自知做错了事,不敢奢求祖母的首饰,只求祖母别在生婉儿的气了。” 这时,有看门的丫头在院外喊:“老太君,二爷要进宫当差了,来向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可要见吗?” 杨氏脸上浮起一丝不愉,摆摆手挥苍蝇似的道:“让他去吧!” 院外的云星冀一身千牛备卫服,挺拔俊逸,目光凌冽,只是眼底有些青灰,闻言眸色沉了沉,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第8章 读书写字 杨氏喝了云婉的粥,又见…… 杨氏喝了云婉的粥,又见云婉似是长大懂事了许多,见她憔悴的模样,不免又心疼起来:“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伤还没好,这两日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云婉早就困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闻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道:“孙女儿不敢……孙女还是留下侍奉祖母吧!” 杨氏笑骂了一句,朝宁氏和江氏道:“这丫头,给她根杆子还就往上爬,不过做了碗鱼片粥,还真当自己能办什么大事了!” “行了!回去吧!我这里有丫鬟婆子伺候,再不济还有你两位婶娘,几时候轮到你?” 杨氏嘴硬心软,早不计较了,见云婉不肯走,连哄带骂的把她赶回去了。 宁氏瞧着云婉离去的身影,朝杨氏道:“大姑娘近来越发懂事了,瞧着很有老太君当年的风度呢!” 云婉是杨氏一手带大的,听到有人夸她,心中自然得意,嘴上却道:“懂事什么?月儿这般贞静贤淑、知书达理的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你出身书香世家,尊翁更是当朝太傅,教养出来的昭儿跟月儿自是不同。” “婉儿那丫头转年都十五了,大字也不识得几个,针黹女红更是一窍不通,她若嫁的是寻常人家,我也由得她,可她未来的夫家是靖国公府……” “她是府里几个丫头们中年岁最大的一个,出嫁也该是最早的一个,她这头若是起的不好,对后头月儿和嫣儿的婚事恐也有牵累。” “你们也知道,她母亲去的早,我又一把年纪了,你们两个当婶娘的,平日里多上心些,统共也就留这两年了。” 杨氏这话说的虽然委婉,意思却很明确,要把教育云婉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她要是嫁出去给平原侯府丢了脸,平原侯府的女孩儿们都跟着没面子。 但其实不然。 宁氏出身书香世家,家中父兄皆是当世大儒,云月的婚事得由宁家说了算,杨氏这个祖母倒没什么话语权。 江氏年轻守寡,家底却也不少,不求云嫣高嫁,最好是留在她跟前招婿才好。 所以云婉怎么样,对她底下两个妹妹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可婆婆都开口了,她们做儿媳的也不好推脱,于是商议之下决定由江氏来教云婉的针黹女红,管家理账,而宁氏监督云婉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云婉一觉睡到日薄西山,舒坦的直伸懒腰,用罢了晚膳,才发现自己被安排上了。 前世的云婉,空有一副惊世美貌,内里却是个草包。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不会,针黹女红,下厨做饭也不行,云绣专捉她的痛处,找到机会就要拉踩她一番。 云婉喜好精致奢华,她就作勤俭持家状,云婉不会吟诗作对,她就疯狂卖弄,云婉不擅厨艺刺绣,她今日做大一桌子菜,明天送给府里人人送双鞋,云婉被她气的跳脚,她就扮柔弱,扮无辜,抹着眼泪说云婉欺负她。 久而久之,云婉丑名远扬,云绣贤名远播。 世上哪个男人不爱那温香暖玉,贤良淑德的佳人,尤其是薛珏这种有理想有抱负,还有点清高的读书人。 对于亲长们为他定下的这门婚事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在他看来云婉这种光长得好看的有什么用?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的云绣才是他的最佳择偶标准! 于是在云绣的刻意讨好下,血气方刚的薛珏迅速坠入了云绣的温柔乡,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在云正霄和周氏的逼迫下,硬生生夺了云婉的婚事。 云婉暗暗的想,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再被云绣给比下去。 不为那负心汉薛珏,只为争一口气!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云婉前世今生都是个不学无术的女纨绔,突然要往大家闺秀方面培养,着实费了两位婶娘一番功夫。 首先一个读书上,云婉只读过《三字经》识得几个字,云月小她一岁,都在读到《大学》《中庸》了。 她大哥云昭更是了得,早是他外祖宁太傅的得意门生,自小在长安城里便有才名,人家都称他性子才华绝类其祖父,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在两个殿堂级学霸堂兄堂妹的衬托下,云婉那一教就忘的学习能力,和两笔狗爬字,大大挫败了宁氏想要将云婉培养成材的一片丹心。 常作西子捧心状,举目远眺,闭目深思,无奈叹息。 云月见母亲如此,心中很是心疼,朝宁氏道:“母亲,要不还是月儿来吧?月儿的学习进度跟大姐姐相近,教授起来会方便一些。” 宁氏从前总觉得她生的一双儿女过于稳重老成,一个个都是书呆子,也不跟她十分亲近,不如云婉香香软软好揉捏,叫人下不去手。 此时却恨不得将云月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好。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宁氏心中感动不已,嘴上却仍在犹豫:“这不好吧?你祖母命我亲自教导大姑娘的功课,我怎好假手于人?” 云婉立刻识相的摆手道:“二婶婶,不打紧的,婉儿天性愚笨,二婶婶教了婉儿也不懂,还是让二妹妹教我吧,不敢耽搁二婶婶做学问!” 宁氏眼珠子转了转:“那你祖母若是问起?” 云婉立刻道:“婉儿就说是婉儿自己不要二婶婶教的!” 宁氏这才露出个笑模样,揉了一把云婉的脑袋,抱着一堆刚高价买回来的古籍,去宁家找她父亲宁太傅和兄长宁翰林去了。 云婉的二叔云正霁是个万事不沾的,提溜个鸟笼子往云月和云婉这边瞧瞧看看。 云月见他来了,起身行礼:“爹爹,您来了。” 云婉也跟着行礼:“见过二叔。” 云正霁看了一眼云婉那几笔狗爬字,摆了摆手道:“你们忙,不必管我,我去褚云楼喝茶听曲,晚点回来给你们带点心。” 然后提着鸟笼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眼底的嫌弃只是一闪而过,但却被云婉瞧在了眼里,云婉立刻有些郁闷的扁了扁嘴。 云月见状,忙安慰她道:“大姐姐不要心急,读书写字这事要静心,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咱们又不去考科举争功名,不必想那么多的。” 说着挽袖执笔,在纸上将云婉方才写的诗文又写了一遍。 云月眉目清隽,气质如兰,一手字经过名师指点,自五岁开始每日练习从不间断,到如今已小有所成,一笔一划间风骨天成。 云婉捻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凑到眼前,看看云月的字,再看看自己的狗爬字,不觉有些酸溜溜:“你读书好,你自然这么说。” 云月笑了起来:“这才第二日,大姐姐便想躲懒吗?信不信我去告诉祖母?” 云婉闻言立刻求饶:“好妹妹,是我说错话了,求你千万别告诉祖母。” 云月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捉住云婉不安分的手,将笔塞进她的手里,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落笔:“好好练!” “大姐姐将来嫁过去是长孙媳妇儿,要帮着协理家事,不会吟诗作赋也没什么,只是一笔字总得看的过眼。” 原来,云月对她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 云婉望着比自己还小一岁,却已初具大儒风范的云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果然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啊! 云月脾气好,教的也细致,一上午下来,成果竟然比宁氏显著。 云婉看着眼前尚能入眼的一幅字,不由的想给云月妹妹鼓鼓掌。 这时候云月的丫鬟抱琴来传话:“凝香姐姐来了,说是老太太那摆了午膳,让两位姑娘同去呢!” 云婉心知这是杨氏来验收教育成果了,刚有些喜色的脸不由的垮了下来。 云月瞧的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惊慌,两人携手朝杨氏院子里去了。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午膳的用的差不多了,杨氏才问起一上午的进展。 不等云婉回答,云月率先道:“大姐姐大病初愈,日前又挨了打,拿笔还有些不稳,祖母也不要逼得太紧了,等过些时日再看吧?” 云月人品贵重,品行端方,言行举止皆是世家贵女中的典范,她开口说一句,抵得上旁人说十句。 杨氏眼见云月替云婉说话,想来应该不至于太差,便道:“好,既然月儿都这么说了,那就过段时间再看!” 说着朝李嬷嬷道:“将我一早让厨房炖的人参鸡汤端上来,二姑娘教大姑娘读书辛苦了,得好好补补!” 云婉:“???” 祖母这是在对她用激将法吗?她又不是三岁孩子,这法子值得一用再用? 云月强憋着笑,面不改色的朝杨氏道:“谢祖母赏赐!” 杨氏这人参鸡汤,云婉最后还是喝到了,但却喝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祖母的汤都是专给她做的,如今倒像是看在云月的面子上顺道想起还有她在,为了不叫人说她厚此薄彼,才给她喝的。 这待遇落差实在是太太太大了。 云婉心中暗暗的想,云月这般优秀,跟云绣相比,简直天上地下,为何前世外人只盛传云绣的才名,而云月却没多少人知道呢? 转念一想,云月是天上月,云绣是地底泥,自然不屑于跟云绣这种外室所生的戏子之女相提并论。 人家外祖和舅父是当世大儒,有自己的圈子,根本不带云绣玩。 云绣那样的假才女,也只能在那些附庸风雅之辈面前卖弄! 思及此,云婉决定不仅要抱紧二哥哥的大腿,这二妹妹的腿她也要抱! 第9章 祸从天降 西市一处宅邸里…… 西市一处宅邸里,周氏跪在垫子上,双手握拳,低眉顺目的在云正霄的腿上敲打着。 云正霄双眼微眯,躺在摇椅上,悠悠的晃着,眼见周氏捶腿的频率越来越慢,抬眸瞭了她一眼,迷瞪着道:“使点劲儿啊!没吃饭啊你!” 周氏身子一怔,随即面色一沉,气呼呼的收了手,扯下衣襟上别着的手绢掩面哭了起来:“可不就是吃不上饭了吗?” 云正霄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抬手要去扶她:“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怎的就哭上了?” 周氏红着眼圈,瞪了云正霄一眼:“侯爷还问妾身怎么了?这家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然后在一旁细数近日来的花用。 “日前扬儿那里束脩交了一大笔,又是给先生送礼,又是添置纸笔,样样都要用钱!” “绣儿也大了,从前的衣裳不是短了就是紧了,总不能让她衣不蔽体的出去见人吧?眼见就要说亲的大姑娘了,脂粉首饰总不能一件不买,是不是又一大笔花销?” “再说到吃饭,若是只有我们娘仨,粗茶淡饭也就应付了,可您最近一直在这住着,我不得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还有那几个丫鬟婆子,哪个不是睁眼就伸手讨钱的?” “容妾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从前在戏班子里,也没过过那么紧巴的日子!” 云正霄闻言一愣,脸上显出一丝窘迫:“上个月不是还给你一百两银子吗?” 谁知周氏闻言表情越发难看了,气差点气的跳脚:“您自己也说了,一百两银子!” “这年头一百两银子能顶什么事?便是您这段日子的酒菜,都不止这个数目了!” “妾身知道侯爷您是做大事的人,不想因为这种琐事来烦侯爷,一直用自己的体己银子贴补着,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瓣花!这会儿是真撑不住了!” “您说老太太怎么这么狠心?她不管我就算了,绣儿和扬儿可是她亲孙子,亲孙女儿,也能忍心叫他们受这样的委屈?” 自打上次云正霄提出要纳周氏进门被拒之后,云正霄就负气不回府了。 按杨氏的脾气,岂能惯着他? 非但不差人去找他,还把他的花销给断了。 云正霄想着杨氏就是在气头上,自己咬咬牙,撑一阵子,老太太自然心软同意他纳周氏进门。 没想到这周氏这么不懂事,这才几天就闹腾上了? 不由的沉了脸色,教训道:“没远见的东西,不就是花你几个体己银子,也值当你哭成这样?” “爷就不信,从前给你的家用,你就一分钱都没攒下!” 周氏闻言哭的更厉害了:“侯爷,您说着话可要凭良心,您一个月才给多少家用?咱们家可是有两个半大孩子要养!” 说着从地上站起来,作势要去翻账本:“您要是不信,我去取了账目来,一笔一笔的跟您核对核对!看看是不是我私藏了!” 云正霄闻言立刻抓住她道:“别别别!好蕊儿,你消消气此事是本侯的不是。” 周氏推开他不说话,偏过头去暗自垂泪。 云正霄看她这般,为难的道:“可是你也知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我若这个时候再提让你们进府的事情,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说着,云正霄似是想到了什么,朝周氏道:“其实母亲不让你们进府,很大原因是因为怕婉儿受委屈,你若是多关心关心婉儿,让绣儿多跟她亲近亲近,再让婉儿出面游说,说不定母亲一高兴,就答应了!” 周氏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哭道:“侯爷您能想到的,以为妾身想不到吗?” “可是大小姐她金尊玉贵,老太太护眼珠子似的护着她,日日都待在侯府里,妾身就是想伺候她,也见不着人啊!” 云正霄摆手道:“嗨!这有什么?我带她出来便是。” 周氏心念一动,表面上却是有些犹豫的道:“大小姐会肯吗?” 云正霄闻言冷哼一声:“我是她父亲!我让她来她敢不来?” 正说着话,就见云绣捂着脸哭着从外头跑进来,见到云正霄和周氏在,道了声:“见过父亲!” 然后转身跑进自己屋子里去了。 周氏道:“这是怎么了?”给一旁自己的丫鬟芷兰使了个眼色。 芷兰立刻道:“奴婢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转出来道:“小姐趴在床上哭呢,奴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也不说,侯爷跟夫人快去瞧瞧吧!” 云正霄跟周氏互看一眼,立刻跟了过去。 进了云绣的闺房,果然见她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哭。 听见外头人走动的声音,哭声微顿,随即便继续响了起来。 云正霄过去拍了拍云绣的肩膀,问道:“绣儿,这是怎么了?临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周氏见状立刻朝云绣院子里骂道:“小姐今日出门的时候是谁跟着的?有喘气的没有!”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老妈子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道:“小姐今早上要出门,老奴说让吟秋跟着,可小姐说不用,过会儿就回……” 那被点名的吟秋立刻求饶道:“夫人息怒,不是奴婢不跟,是小姐她不让奴婢跟着……” 周氏见状,立刻就要骂,却听云绣道:“娘!您别骂刘嬷嬷跟吟秋了,是女儿自己不让她们跟着的!” 周氏立刻走到床边坐下,将她扶起来道:“绣儿,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跟娘说!” 云绣抽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周氏,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云正霄,犹豫着道:“女儿知道母亲近日为家里花销的事情发愁,就想着拿些字画出去卖,贴补家用,谁知在书画铺里遇见了大姐姐的丫鬟凝香。” “她认出了女儿,将女儿狠狠的奚落了一顿,说女儿一副穷酸样,还想进侯府做小姐,妄想跟她家小姐相提并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女儿不堪受辱,这才跑回来了。” “娘!是女儿给您丢人了,您不要生女儿的气!” 云正霄闻言立刻勃然大怒:“竟有这等事?” 周氏闻言低下头,按下眼底的得色,给云绣使了个眼色,立刻道:“侯爷息怒!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云正霄的火气一下就被点燃了,骂道:“能有什么误会?定是云婉那个孽障授意的!” “她向来如此,仗着有她祖母给她撑腰,就无法无人!娇惯的不成样子!成日里惹是生非!” “前阵子死里逃生,我以为她会安分一些,没想到这才几日?便故态复萌了!平日里跟云嫣那丫头针尖对麦芒,打打闹闹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欺负到绣儿的头上!” 云正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全然忘了云婉之所以落水全是因为他的缘故。 说着便上前拉着云绣道:“走!爹爹带你讨个说法去!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云婉那丫头!” 此时,正在南院里和云嫣一起跟着江氏学习刺绣的云婉,哪里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还打算撒娇躲懒呢,忽听外头一阵婆子丫鬟的吵闹声。 江氏闻声眸色一凛,差外头低喝道:“吵吵嚷嚷的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江氏寡居多年,素来喜静,听不得一点吵闹。 故而云婉和云嫣在她院子里皆是安安分分的,平日里打了架,江氏也是不偏帮,只会把云嫣带回去教训一顿。 这会儿听见外头吵起来,顿时搁了绣崩,教训起来。 正说话呢,就听外头传来云正霄的声音:“弟妹!是我,云婉那个孽障可是在你这?让她速速滚出来!” 江氏闻言一愣:“大伯?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和云绣一左一右哭着抱住云正霄的胳膊,像是在劝他的样子。 周氏道:“侯爷!大小姐还小,有话回去慢慢教,让三夫人听见总是不好。” 云绣也道:“是啊,父亲!这件事情也不全是大姐姐的错,是女儿自己不好。” 江氏的院子云正霄是不便闯的,江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故而听到云正霄的声音主动出来了。 到了院门口才发现,云正霄不是一个人来了,身边还带着他那个外室和外室生的女儿。 江氏生性良善,平日里待个丫鬟都很仁慈,对云星冀这个养子却十分刻薄。 究其原因,并非因为他不是她亲生的,而是怀疑他是云三爷跟外头女人生的,这才对他不喜。 所以江氏最讨厌的,就是勾引人家丈夫的女人,对于周氏这个戏子,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闻言冷笑一声道:“我是大小姐的亲婶娘,老太君,命我这个做婶娘的亲自教导大小姐的针黹女红,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要去外头说的?” 又朝看门的家丁护院骂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是平原侯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闯吗?府中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云正霄闻言脸上立刻青一阵白一阵的,这阿猫阿狗说的是他不成? 可江氏一个妇人,又是他三弟的遗孀,他身为大伯硬闯弟妹的院子已经是不对,若是再吵起来,传出去就更难听了。 只能咬牙赔不是:“弟妹息怒,本侯是来找云婉那个孽障的!” 第10章 字字诛心 云婉此时正由江…… 云婉此时正由江氏的丫鬟扶着从院子里走出来,闻言忍不住道:“父亲这话说的,女儿好端端在府里跟三婶婶学刺绣,连着半个月门都没出过,父亲这发的哪门子火,凭空的往女儿身上撒?” 云嫣见母亲生气了,难得跟着帮腔道:“是啊大伯父,大姐姐一大早就来了我们院子,貌似没做什么得罪您的事情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江氏和云嫣云婉一人一句,堵得云正霄说不出话来。 抬眼在云婉四周围看了一阵,质问道:“凝香那个贱婢呢?” 云婉闻言一愣:“这有凝香什么事?我今日遣她去买笔墨纸砚,这会儿应该在芳华院收拾屋子吧?” 周氏和云绣互看一眼,云绣哭着扯了扯云正霄的袖子道:“爹爹,算了吧?我看大姐姐是不知情的……” 云婉闻言立刻脸色一沉:“你叫谁姐姐?我母亲可没生过你这么个女儿!” 说罢冷着脸朝云正霄道:“父亲,上次您在我母亲祭日带了人进府,我因为母亲的面子,强忍着没说什么,可您要是觉得我好欺负,那您可就想岔了!” 云正霄没想到云婉张口说出那日的丑事来,脸上立刻一片涨红,斥责道:“你胡说些什么?” 云婉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吗?” 缓缓踱步下了台阶,走到周氏和云绣跟前打量了一番,才悠悠的道:“您在外头养着她们,当个逗趣儿的玩意儿也就算了!可是您万不该把人带到我跟前来恶心人!” 见云正霄脸色黑沉,又倒退了两步继续道:“这府里的二妹妹三妹妹哪个不是清清白白,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我若应了她这声姐姐,岂不是把她们和戏子生的女儿摆在一处,打两位妹妹的脸么?” “别说是两位妹妹不答应,就是两位婶婶也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正经可是正正经经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室夫人,谁愿意跟个戏子出身,外室续弦的做妯娌?” 说到这,云婉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袖子掩唇笑了起来:““父亲您竟然还想把这种货色抬进门当侯爵夫人,是打量自己这侯爵太稳当是吧?要不要女儿去找二妹妹的舅舅和祖父,去陛下面前参您一本吧?” 云婉这番话憋在肚子里很久了,若不是云正霄一口一个孽障的凑到她跟前来,她也不想说。 可她一大早的在这练刺绣,十根手指头扎了几十个窟窿眼,没个人心疼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平白无故受气,那她能给他好脸吗? 云正霄听罢云婉这番话身子一晃,差点昏死过去。 他这长女从前是娇蛮任性,使出惹是生非,但性子莽撞并无城府啊! 可今日这话,字字诛心,句句皆是软钉子,叫人应接不暇。 他早已准备了好多话要来教训她,这会儿看着她酷肖亡妻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中暗暗的想,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了,难不成是她那死鬼老娘上身索命了? 周氏和云绣的脸却是一下全白了。 周氏虽是外室,但多年来一直都很受云正霄的宠爱,甚至在云婉的母亲裴氏进门之后,抢先一步生下了云扬。 不管外人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遭。 周氏一向自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被云婉这么踩,哪里忍的了? 颤声哽咽道:“大小姐,您怎么说我,我不在乎,谁叫我命苦呢?可你不该这么说绣儿,她也是你父亲生的女儿,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小姐啊!” 云嫣闻言嗤笑一声:“什么正经小姐?祖母准你进门了吗?族谱上写云扬云绣兄妹俩的名字了吗?你们这什么都没有,我们家可不认的!” 云嫣这牙尖嘴利,江氏也很是无奈,闻言扯了她一下教训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还不进屋去?” 但也就是斥责了两句,再没别的话了。 云嫣骂了周氏和云绣,心中好不得意,闻言朝云绣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进屋去了。 云正霄方才闯进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这会儿被人连续的怼,恨不得乌江自刎。 转头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周氏和缩成一团的云绣,刚低下去的气焰,瞬间又腾的一下冒了上来,抬手就要朝云婉脸上打去:“你这个对庶母不敬,对妹妹不慈的孽障,还不快住口,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云婉却也不惧,她连祖母的戒尺都挨过了,还怕云正霄的巴掌? 闻言非但不怕,反而凑的更近了一些:“爹爹打吧!打死了婉儿才好。上次将我推下水,没弄死我,今日是想了新的招儿是吗?” “爹爹对这母女俩可真好!为了个外室和外室生的野种,竟要打死正室生的嫡女,给她们腾位置!平原侯好大威风啊!” 云正霄原本想着,云婉若是说句软话,他看在江氏的面子上,就斥责几句算了。 哪想到他说一句,云婉倒有一万句来应对。 听到她骂云绣是野种,心中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一巴掌朝着云婉的脸上扇了过去。 云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掌风,咬牙闭上了眼睛。 心说打吧打吧,打完这一巴掌,你再想领这母女俩进门,怕是比登天还难。 云绣看着云婉这模样,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暗骂不好,扑过去挡在了云婉的面前。 只听“啪!”一声脆响,江氏急忙跑过去,刚要开口,才发现那巴掌没落在云婉的脸上,而是落在云绣的脸上。 云绣本就爱扮可怜,今日之所以主动演这一出戏,目的也是为了让云正霄吓唬吓唬云婉,让她主动答应帮他们求情。 没想到这云婉脾气这么硬,竟敢如此顶撞云正霄,云正霄这一巴掌打下去,她还不心生怨怼,往死里整她们? 即便她自己不动手,老太君也不会轻饶了她们。 所以云绣思来想去,还是让这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云婉原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已经做好了脸肿几天的准备,等了半晌才发现这巴掌没落在她脸上,不由的睁开了眼睛。 转头就看见云绣肿着脸,嘴唇噙着一缕血丝,钗环都给打歪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云婉震惊的看着云正霄,不是震惊云绣会替他挡巴掌,而是震惊云正霄竟然用这么大的劲儿打她? 不由的眼中含了泪,朝云正霄质问道:“爹爹!您是我爹爹吗?我真的是您亲生的吗?” 说完一阵委屈袭上心头,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周氏此时也是在状况外,来不及反应,心疼的抚着云绣的脸道:“绣儿!你怎么这么傻?疼不疼啊?” 云绣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替云婉挨了云正霄一巴掌,她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跑了? 那她这巴掌岂不是白挨了?!! 云绣心中又惊又气,一时忘了反应,还是周氏推她,她才反应过来。 强忍住心头的愤怒,挤出一丝笑意朝云正霄道:“爹爹无需自责,只要姐姐没事就好了……” 然而她半边脸都被打的肿起来了,这一做表情,立刻扯的一阵胀痛:“嘶……” 云正霄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女儿,见自己的巴掌竟然打在了她的脸上,立刻焦急的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我打的是云婉那个孽障,你替她挡什么?” 云绣强装懂事的道:“大姐姐是祖母的心头肉,打坏了祖母要心疼的,绣儿皮糙肉厚,打一下不妨事的!” 周氏只是抱着她流泪,朝云正霄道:“侯爷,妾身早说不来了,只可怜我的绣儿平白受辱,何苦呢?” “若是大小姐和老太君执意不肯让我们母子进府,那也是我们母子该受的,我只求扬儿和绣儿都好好的,不敢奢求其他了!” 那声音当真是催人泪下,那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云绣脸上的巴掌是云婉打的。、 也不是云正霄带着她们母女俩来挑事的,倒像是云婉自己打上门去的。 江氏瞧的暗暗称奇,难怪大伯会被这母女俩迷的五迷三道的,这唱念做打的功夫果然了得。 原本还想客气几句的,听到周氏那矫揉造作的哭声,直接命丫鬟家丁进了门,砰一声把院门给关上了。 江氏关门的时候故意“砰”一声,将门关的震天响。 相拥痛哭的三人被震的浑身一个激灵,转头看见紧闭的大门,云正霄的脸比锅底还黑。 但人家是三房的人,不管他大房的事也应该,他就是挑谁的错,也不敢挑江氏的错处,传扬出去说他欺负江氏孤儿寡母,杨氏还不把他活剥了皮? 云婉一路哭一路跑,越哭越伤心起来。 她不明白同样是云正霄的女儿,他待云绣便如珠如宝,待她便跟不是亲生的似的。 虽然前世早就看透了他的所作所为,但这会儿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委屈极了。 她只顾着哭,没看脚下的路,跑至一处青石露面上,脚下忽然被青苔一滑,猛的扑在了地上。 细嫩白皙的手掌擦在地上,顿时蹭的破皮出了血。 云婉暗骂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又觉得很丢人,干脆将脸埋在地上,伏在地上不起来了。 第11章 飞起一脚 云星冀出了宫回到平原侯…… 云星冀出了宫回到平原侯府,进了门,正往北院走,就看到一团毛茸茸东西伏在地上。 看样子是个人,火红色的小斗篷上绣着梅花,帽檐上镶着一圈白茸茸的毛边,随着那人肩膀耸动,一抖一抖的。 云星冀一看,哟!这不是小胖丫头吗? 他认得她头上那支蝴蝶钗。 见状信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也不动,就盯着她后脑勺瞧。 云婉哭了一阵,恍惚觉得眼前被一片阴影给盖住了。 抬眼望去,只见云星冀穿着黑色绣金的卫服,头戴乌纱幞头,腰悬一把红鞘的千牛刀,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着,像是在端详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脸色不好的缘故,眼角那滴泪痣红的有些妖冶,闪的云婉眼睛疼。 云婉低下头,闷闷的叫了声:“二哥哥。” 云星冀笑了一声:“很好,还叫我。” 云婉想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犯得着跟你计较吗? 紧接着一句话,却差点没把云婉气死。 就听云星冀嘴角含笑的道:“你不是说再搭理我就是猪吗?小猪,哼两声来听听?” 见云婉一副被噎住的样子,蹲下来,凑近了瞧着云婉道:“小胖丫头,你在用衣服擦地吗?” 云婉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云星冀,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坏的有些离谱! 虽然她上辈子不懂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云星冀这种人,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算太冤枉的事情吧? 云星冀就是嘴欠,看见云婉就忍不住要逗她。 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半晌说不出话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让人欺负了?” 云婉这才哼唧了一声,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她就说嘛!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就是心眼儿坏,喜欢讽刺和挖苦她! 但云婉也不能说自己摔了一跤,然后就耍赖的趴在地上不起来吧? 只能闷声不语,低头啜泣,连眼睛也不敢看云星冀。 云星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眸色一沉,叫来守门的门房询问道:“今天谁来府上了?” 他如今有官职在身,御赐带刀,在这府中又凶名赫赫。 那门房被他冰冷的眼神一觑,立刻吓的腿软:“回回回……二爷,是侯爷带着周氏母子上门了……” 云星冀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了然,挥退了那门房,低头朝云婉骂道:“没用的东西!不过一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就把你欺负成这样?” 云婉一听这话呆了一呆,心说她今日可是大展身手,怼的她爹爹和那母女俩寻死腻活的好吗? 然而话没出口,就被云星冀从地上扯了起来。 其实云婉也不是不想起来的,只是她蹭破手掌,膝盖好像也摔肿了,刚才顾着伤心没觉着,这会儿被云星冀一扯,立刻眼泛泪花:“疼疼疼,二哥哥轻点……” 云星冀听她吸气,神情也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她手心的皮子蹭掉了一大片,这会儿红的见肉,触目惊心的。 腿似乎也有些不利索,咬着牙垂头丧气的,像只斗败的丧家犬。 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恼怒,低头骂道:“你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呢?怎么没跟着?大小姐摔了这么久都没人扶,你们都是死人吗?!” 云婉这么大的人了,刚被亲爹骂上门,又摔成这样,本就觉得丢人,叫云星冀这一嚷嚷,岂不是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 立刻去捂他的嘴:“二哥哥别喊了!是婉儿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 云星冀却当听不见:“你爹和他那个外室又给你气受了是不是?” 云婉扯着衣带坐在地上,闷闷的道:“没有,他想打我,被云绣给挡了。” “可是……他原本就不该打我,我好端端在府里学刺绣,又没做错什么!” 说着把手递给云星冀看。 云星冀低头看去,眉心不由一跳。 这是学刺绣啊?真不是受了谁的私刑? 这密密麻麻的窟窿眼,瞧的他头皮一阵发麻啊! 不过云星冀大概知道了内情,无外乎是他那便宜的大伯父偏心外室和外室生的女儿,想对云婉动手,被那云绣给挡了,然后这丫头就跑出来,自己摔了一跤。 思及此,云星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躬身从地上将云婉打横抱了起来,骂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欺负我的时候那机灵劲儿去哪儿了?我看你就是个个窝里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云婉措不及防被他抱起来,立刻惊呼了一声。 唯恐他力气不够把自己摔下去,一双手紧紧的攀住了云星冀的脖子还嫌不够,沾了灰的小脸也紧紧的贴在了云星冀的胸膛上,惊魂未定的道:“二哥哥小心点!” 云星冀闻言呼吸一窒,被云婉气的呛了一下:“你觉得我抱不动你是吗?” 云婉见他声音不对,立刻仰着头看他,赔笑道:“你不是一直说我胖吗?我怕你刚从宫里当值回来,手软……” 云星冀磨了磨后槽牙,瞪了云婉一眼道:“你这样的,我一只手扛三个!” 云婉:“那不就很像挂葫芦?” 云星冀不理她,抱着她朝后宅走去。 云婉见他是往南院的方向去,忙道:“错了错了。” 云星冀回了句:“闭嘴!” 转过后花园,上了抄手回廊,果然见云正霄和周氏还有云绣在前边亭子里说话。 周氏和云正霄正在安慰云绣,见云星冀抱着云婉过来,三人皆是一愣。 云正霄身为平原侯,眼见是他三弟的养子来了,立刻直起身子做侯爷的派头。 周氏知道他现在在宫里当差,不敢冒犯,躬身行了个礼,叫了声:“二爷。” 云星冀根本不搭理他们,走到亭子里,扫了三人一眼:“就是他们欺负的你?” 云婉没想到云星冀会直接带她过来,急的直求他:“二哥哥,算了,不要闹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那不行,小胖丫头是在他这拜了山头的,自己吃了她的面,拿了她的药,哪能眼睁睁看着她给人欺负呢? 反**上的人都说他是怪物,做些奇怪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飞起一脚,直接将坐着的云绣踹进了水里。 一旁的周氏和云正霄见势都惊呆了,一时忘了反应。 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竟然敢把云绣踹湖里?还是当着他们的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冷的天,云绣也不会水,措不及防被云星冀踹进水里,灌了一大口水,这会儿浮浮沉沉的,眼看就要淹死了。 云正霄气的面红涨红,怒骂道:“你这个畜生!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云星冀瞧他那个样子,越发觉得有趣,抬脚把周氏也踹了下去。 朝云正霄道:“大伯父,侄儿知道你一向心疼你的外室和这个外室生的女儿,不过侄儿有些好奇的是,如果她们俩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一会儿的功夫,周氏和云绣都掉进了湖里,云正霄的脸都绿了,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朝云星冀和云婉扑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孽障,纵着外人欺负你庶母跟你妹妹!你还有没有良心?” 云星冀自小被人骂惯了的,什么孽障,混账,小畜生,野种之类的,比吃的饭都多。 但他却听不得云婉挨骂,她是正室出的嫡女,这府里正经的长房长孙女,凭什么听这些闲话? 不由冷冷的望向云正霄道:“大伯父也想下水玩玩吗?” 云正霄被他这过于冰冷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想起府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传言,直道:“魔星!你真是个魔星!” 事情闹的这么大,不仅救人的家丁护院来了,老太君杨氏和江氏也都来了。 见周氏和云绣湿淋淋半死不活的被人从湖里捞上来,皆是吃了一惊。 杨氏第一个反应就是去问云婉:“婉儿,你跟她们俩打架了?” 云正霄立刻指着云星冀开口骂道:“母亲!是他!是他把蕊娘和绣儿踢进水里,我想阻止他,他竟连我也想打!” “母亲,你要为蕊娘和绣儿做主啊!杀人偿命!儿子要抓他去见官。” 杨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望着云星冀的眼神不觉有些复杂。 这云星冀她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却是万万杀不得。 她素来不喜云星冀,之所以肯让他顶着平原侯府三房嫡子的名头进宫当差,就是因为她和江氏抱着同样的想法,以为他是云三爷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 她那三儿子去的早,云嫣到底是个女孩子,迟早要出嫁的,三房就剩他这一根独苗,又入选了千牛卫,将来大好前程,怎么能送去见官? 于是江氏和杨氏异口同声的回了句:“不行!” 云星冀倒没想到江氏和杨氏会一起帮他,习惯了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他,抱着云婉立在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云婉见事情闹大了,挣扎着从云星冀手上下来,跪在杨氏面前道:“祖母息怒,三婶婶息怒,此事跟二哥哥无关,全是婉儿的错!” “二哥哥是因为想帮婉儿出气,才会把她们踹下水的……二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12章 乱棍打出 云绣和周氏此时正相…… 云绣和周氏此时正相互依偎着坐在岸边瑟瑟发抖。 杨氏院子里的李嬷嬷带了人来,赶紧给她们每人披上一件斗篷,再往她两人一人怀里塞了个手炉,便听江氏道:“先扶她们去我院里换身衣裳吧!” 周氏却是不肯,搂着云绣捶胸顿足的哭道:“老太君!二夫人!妾身不走,今日之事,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我的绣儿,平白为大小姐挨了打,大小姐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还撺掇二爷将我们母女踹到湖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小姐你小小年纪,心肠怎的如此歹毒?” 云星冀也不惧她,冷笑道:“大小姐做错了什么?大伯父为何打她?” 云正霄现在有些怕他闻言有些怯怯的道:“凝香那丫头在书画铺犀落绣儿,让她在人前受辱,定是云婉这个孽障教唆纵容的,一个丫头竟然敢辱骂主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凝香此时正拿着点心往这边赶呢,闻言立刻骂道:“我若说过这话,叫我穿肠烂肚,不得好死!” 说着朝云婉道:“奴婢就说嘛,早间出门的时候怎么听见二爷院子里乌鸦叫唤,原来是有些搬弄是非的人要来。” “有些人满嘴胡言乱语,也不怕被阎王爷抉了舌头!” 云婉见凝香来了,立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凝香扫了云绣一眼道:“奴婢早餐去书画铺给您和二姑娘买纸笔,就瞧见这人拿了一堆书画要卖。” “那老板看她年纪小,打算可怜她收下那字画,谁知她还当自己技艺有多精湛,硬要跟老板讨价还价。” “人家也不是开善堂的,家里也有妻子儿女要养活啊!” “奴婢瞧不过眼说了一句,你们母女不是很受侯爷宠爱,竟也缺钱到来卖字画。” “这人立刻不依不饶的哭起来,说是奴婢侮辱了她,然后哭着跑走了,奴婢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啊!” 云绣闻言脸色立刻涨红起来,紧咬的嘴唇却没了血色。 众人一听,望向云绣的眼神除了诧异之外,就剩下鄙夷了。 对云正霄的所作所为也越发的不满,杨氏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脸色沉的让人害怕。 云正霄没想到云婉的丫鬟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跟自己顶嘴,气的大骂道:“分明是你侮辱了绣儿,害她颜面尽失,竟然还敢砌词狡辩?” 云婉立刻护在了凝香的面前,哭着道:“父亲!凝香自小同女儿一处长大,她为人心直口快,是不会撒谎的!” 云正霄怒道:“她不会撒谎,难道绣儿会撒谎吗?你身为姐姐,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妹,反倒相信这个贱婢?” 江氏闻言让丫鬟扶着下了台阶,走到云正霄面前道:“大伯,我看此事不过误会一场,你那外室生的女儿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说出去到底是你的女儿,跑去抛头露面卖什么字画,也不嫌丢人!” “她自己是没什么,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平原侯府败落了,连个外室都养不起了!” 江氏虽然守寡,但江家是长安巨贾,手上有的是钱,本就看云绣和那周氏不顺眼,逮着机会立刻狠狠犀落了几句。 云星冀见状立刻过去扶她:“母亲,当心脚下。” 江氏虽对他不喜,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肯丢自家的面子,有些不悦的将手伸过去,教训道:“你也是!为你大妹妹出头是没错,但也不能将人踹下湖啊!” 云星冀这会儿正受宠若惊,闻言立刻低头道:“是!儿子知错了。” 杨氏见江氏这是要护着云星冀了,清了清嗓子道:“咳咳!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星冀才十六岁,一时做错事也是有的。侯爷,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见云正霄愤愤不平,一脸想要和江氏理论的模样,话音不由的一沉:“侯爷,你外室那里短了花用直接来同我说便是,做什么叫孩子抛头露脸的出去卖什么字画呢?” 说着朝李嬷嬷吩咐道:“回头封些银子交给侯爷,别叫人说咱们平原侯苛待人!” 周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计划里明明是云绣装受了委屈,让云正霄带着她们母女俩来兴师问罪,再逼得云婉就范,在杨氏面前为她们求情,让她们进府。 怎的她们的目的一件都没达到,平白灌了一肚子湖水? 还有,杨氏这话,是打发叫花子吗? 她们的目的是入主侯府,可不是为了那仨瓜俩枣的接济啊! 于是推开李嬷嬷等人的搀扶,闯到了杨氏的面前跪了下去,哭着道:“老太君!绣儿也是您的孙女,您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妾身不服!” 云绣见状也嘤嘤哭泣起来:“大姐姐,绣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你就是不容不下绣儿呢?绣儿和母亲还有哥哥只是想有个容身之处,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罢了!” 云婉原本想着,云绣和周氏都被云星冀踹到湖里了,她就是心中再恨这母女俩,也得忍忍。 谁知那云绣却还要演戏,忍不住讥讽道:“父亲如今跟着你们住,连府上都不回,你们一家人还不够齐整?你还要如何开心?你不就是想进府吗?不就是想当侯府的小姐吗?我让你就是了……”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跑,然而才走了一步,便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她膝盖本就摔肿了,现在又有意为之,伤势更是严重了几分。 凝香见状立刻去扶她:“小姐,你没事吧!” 云婉任性的撇开她的手,哭道:“别管我!让我摔死算了,左右爹爹有了第二个女儿,也不要我了,我活着就是多余,在这就是碍眼!” 杨氏见此情景,心都要碎了。 她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孙女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之事一看就是那周氏母女挑唆的! 立刻骂道:“胡说什么!你是祖母的心肝肉,怎么会是多余?要是,也是别人!” 凝香也哭道:“小姐,您不要这么说,今日之事都是凝香惹出来的,要罚就罚凝香吧!” 抬手抓住云婉,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就听云婉呼痛一声:“啊!疼……” 凝香这才发现云婉的掌心蹭破了皮,就连膝盖上也渗出血迹来,不由的大惊失色:“小姐!您受伤了?” 杨氏闻言心中一紧,急忙凑过去道:“什么?受伤了?” 抬手掀起云婉的裤脚,不由的吃了一惊,只见那原本白皙圆润的膝盖此时已经肿成馒头大,又青又紫的,有处还磕破了,此时正往外渗血。 云星冀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方才他瞧见云婉摔倒的时候刻意朝着一颗尖石上摔的。 演个苦肉计罢了,何苦下这么狠的手? 只听云婉抓住杨氏的手道:“祖母!孙女儿没事,孙女儿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不关爹爹的事。求您不要罚凝香和二哥哥,都是婉儿不好,是婉儿没用,不如云绣会讨爹爹的喜欢……” 云星冀闻言只觉心口一阵气血上涌,厉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何须你替我承担?” 说着摘下帽子,脱下官服,径直跳进了那冰寒刺骨的湖水里。 四周围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江氏的丫鬟婆子皆是惊慌失措的在岸上喊:“二爷!您别犯傻,赶快上来啊!那冰湖里呆不得,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江氏也是气的直哭:“你这个孽障!还嫌咱们三房人不够少吗?” 云婉则是直接吓的小脸煞白,扑到湖边朝焦急的朝云星冀伸手:“二哥哥!你快上来啊!你前几日才挨了打,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她还等着将来他飞黄腾达给她抱大腿呢!要是给冻死了,可就亏大了啊! 云星冀刻意不去看云婉,在冰湖里浮沉着,强忍寒意朝周氏和云绣道:“你们不是说要讨个说法吗?我现在就给你们个说法,泡多久你们才肯罢休?一个时辰?一天?” 周氏和云绣见过蛮横的,没见过这么蛮横的,这是犯了错道歉的态度吗? 有本事他在湖里泡一辈子啊! 然而当着江氏和杨氏的面,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只能抹着眼泪哭道:“你这是欺负我们母女俩身份卑贱,奈何不了你,侯爷……” 她才喊了一声,就别杨氏低声喝住了,杨氏快步走到周氏的面前,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够了!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是吗?害了我一个孙女不够,还想害我孙子?” 周氏被杨氏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讷讷的望着她:“老太君……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云正霄也有些害怕的解释道:“是啊母亲,蕊娘也是为了绣儿。” 就听杨氏骂道:“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不过泡了会儿水,就敢让我孙子以命相抵?你们也配?” “来人!还不快把二爷给我捞上来!还有!把这个两个人给我拿棍子打出去,往后谁再敢放她们进来,我打断谁的腿!” 云正霄闻言心中猛然一沉:“母亲!您不能这样啊!蕊娘和绣儿是我的妻儿啊!您怎么能这么对她们!” 杨氏却是狠狠的瞪了云正霄一眼:“你给我闭嘴!婉儿和星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3章 舍不得用 云绣和周氏还来不及哭闹…… 云绣和周氏还来不及哭闹,就被杨氏叫人拖着要从门里丢了出去。 云正霄急的想去帮她们,就听杨氏冷冷的道:“你去了往后就再也不要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云正霄觉得自己万分委屈,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落下了伤心泪:“母亲!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连云星冀那个野种都容的下,却容不下我的亲生骨肉?” 云星冀刚从水里爬上来,听云正霄骂自己是野种,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怨毒。 杨氏看着云正霄死不悔改的模样,只觉失望透顶,叹息着道:“你今日问了,那我便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并非不能容人,之所以不同意周氏母子进府,皆因为她们两个心术不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戏子出身的贱籍女子,不肯安分守己,牢记自己的身份!妄想当侯府的当家主母!简直是可笑之极!” “你若说想纳她进府当个侍妾,看在她为你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母亲不会不同意,可这正妻之位,你想都不要想!便是我死了!也不会如你的意的!” 杨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氏的心凉了半截。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氏可以,她就不行? 论情分,云正霄早在成亲之前就和她在一起了,论生养,她生下了云正霄的长子云扬和女儿云绣,杨氏一直不让她进门,不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吗? 凭什么戏子出身就不能当侯府主母! 英雄莫问出处,当皇帝的还有草莽出身呢! 云绣是杨氏一手教养出来的,想法自然跟周氏如出一辙,这会儿也顾不得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死死的瞪着云星冀,恨的牙痒痒! 云星冀还真不惯着她,径直怒瞪了她一眼道:“看看什么?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云婉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云星冀对云绣的恶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前世对云绣呵护备至的云星冀竟然对她视若无物,鄙夷至极,这还真是让人意料不到啊! 那是不是就说明,云星冀不会被她蛊惑,最后也不会因为她的谗言而掐死她呢? 思及此,云婉心中一喜,但却不敢掉以轻心,娇娇柔柔的去拉云星冀的手:“二哥哥,我腿疼。” 软软的手心覆上他的手背,却惊觉他的手并不冷,反而热乎乎的,与她手掌相接之处,传来丝丝暖意,驱散了云婉身上的寒意。 云婉立刻意识到,他先前在水中冷的发抖的模样是假装的! 云星冀低头看了云婉一眼,心知云婉已经有所察觉,微勾了勾唇角,将凝香递过来的斗篷在云婉身上裹了两圈,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啊!”云婉惊呼一声,双手却被裹在斗篷里施展不开。 就听云星冀朝江氏道:“大妹妹腿受伤了,走不了路,儿子先送她回去,再来向母亲领罚。” 可这话分明就是客气客气,他自己个儿都跳下湖了,还要怎么罚? 江氏只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又朝云婉吩咐道:“腿脚不方便就先歇息几日,刺绣的事情不用着急。” 云婉原还觉的没什么,这会儿几乎感动的落泪。 她这十根手指终于得救了! 望向云星冀的眼神也带了一丝感动:“二哥哥,婉儿决定以后不把你当成婉儿的堂兄了!婉儿要把当成婉儿的亲哥哥!” 云星冀:“滚!” 云星冀把云婉送回了西侧院,隔壁松鹤院的李嬷嬷就过来请云星冀过去沐浴更衣。 他才从水里爬上来,老人家怕他不洗个热水澡会得风寒。 凝香早得了云婉的旨意去北院拿云星冀的换洗衣裳了,等凝香拿回来,云婉却瞧的直皱眉。 “这衣裳怎么这么旧,料子也不好,大冷天的穿这么薄的袄子,不冷吗?你不知道拣厚实的来吗?” 凝香委屈道:“奴婢找了,可二爷柜子里都是这样的衣裳,这还是奴婢挑挑拣拣才拿过来的呢!” 云婉闻言蹙眉道:“二哥哥好歹也是三房的嫡子,怎么穿这样的衣裳?照理说府中四季衣裳,每月例钱应该不会短他的才是啊,再不济,他不还有俸禄吗?” 凝香道:“那奴婢可就不知道了,小姐,这衣裳好送不送去啊?” 云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送去吧!不送去叫人怎么从浴桶里出来?” 这会儿的功夫,杨氏已经叫人把大夫请来了,先是给云婉看了伤,再给她上了药。 等云星冀过来的时候,云婉已经坐在被窝里,换了身鹅黄红色寝衣,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云星冀走过去,低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朝凝香道:“大小姐的伤口处理了吗?” 凝香因为今日云星冀帮云婉出头的事情,对他的印像好了很多,甚至有些崇拜他了。 把周氏母女踹下水啊!她做梦都想这么做! 闻言有些谄媚的点了点头道:“回二爷的话,大夫已经来过了,说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云星冀点了点头,想着等会儿杨氏必定过来,他不便久留,便道:“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就要走,却听云婉开腔道:“哎……” 云星冀脚步微顿,转过身望着她:“何事?” 云婉抿了抿嘴唇,低声嘟囔道:“二哥哥今日为何要帮婉儿……” 云星冀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语气却不带丝毫的情绪:“你说呢?” 云婉原以为云星冀会说是看她可怜,或是说看周氏母女不爽之类的话。 反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 但云星冀这么一问,云婉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抬眼抱着膝盖望着云星冀,莹白细腻的小脸贴在缎子被面上,瞧着跟糯米糍似的软糯香甜,流水般的墨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下来,露出一只饱满小巧的耳垂,一只镶了珍珠的耳坠子摇摇晃晃的,煞是好看。 云星冀瞧着就很想去给她抢过来,让她蹦跶着跟自己抢。 不过她现在膝盖受伤了,蹦跶不得,于是道:“那你好好想想,想到了再来找我。” 说罢转身离开了芳华院。 云婉和凝香互看了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算什么回答? 不过云婉知道云星冀大抵不爱吃大厨房出来的东西,叫凝香哪些食材去北院,在小厨房里给云星冀做完饭再回来。 凝香很是不情愿:“小姐,凝香害怕,二爷那院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要不……要不奴婢还是不去了吧?” 云婉指着自己的膝盖道:“我这不是起不来吗?我若是能起来,还用你?二哥哥刚轮值回来,又泡了这么久的水,万一身子不适怎么办?你忍心让他自己做饭?” “再说了,今日这事是谁惹出来的?若不是你叫人抓住了话柄,我和二哥哥何至于此?我现在不过叫你去给二哥哥做顿饭,你都不乐意?” “我我我……”凝香被云婉这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要是不去给云星冀做饭,简直是猪狗不如,天理难容,马上就会被天打雷劈。 只能道:“好好好,奴婢马上就去!” 云婉这才露出一个笑模样,朝凝香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给二哥哥熬碗浓浓的姜汤,去去寒气!” 凝香皱了皱鼻子,哼唧一声,起身往外走,忽然听云婉道:“哎!回来!” 凝香闻言心中一喜:“小姐,您改主意了?” 却听云婉道:“去把祖母赐给我的那罐信阳毛尖拿去给二哥哥,我看他平日里挺喜欢喝茶的。哦,我柜子里的被子你抱过去一床,北院那地方冷,夜里别冻着二哥哥!” 凝香:“……” 她就知道!她们家小姐现在心里只有二哥哥! 云婉心中想的却是,她就给云星冀送了两次吃的,他就这么讲义气,把周氏和云绣都踹下了湖,那她要是天天给他送吃的,他是不是就会一直帮着她了? 想想真是好开心! 云星冀回到北院,正要洗手做饭,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心道这个点谁会来,打开门就看到一坨大棉被堵在自己门前。 云星冀惊了一下:“谁啊?” 就见凝香那张委屈的小脸从棉被后面探出来:“二爷,是奴婢。” 云星冀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凝香道:“小姐说怕二爷夜里冷,让奴婢给二爷送床被子。” “哦。”云星冀答应了一声,抬手要去接凝香手里的棉被,就听凝香大喊一声:“别动!这棉被里包着茶叶罐子,动不得动不得!” 然后问道:“床在哪儿?奴婢给您搁到床上去。” 云星冀被这主仆俩搞的莫名其妙,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卧房道:“在那。” 然后伸手抓住了凝香的袖子:“我带你过去。” 凝香热的气喘吁吁,还要向云星冀道谢:“好、好的!奴婢多谢二爷!” 然后就见凝香慢悠悠的抱着床大棉被,挪进了云星冀的房里,把被子放在床上,然后从里面挖出来一个茶叶罐子,递给云星冀道:“二爷!这是小姐自己舍不得喝的信阳毛尖!让奴婢送来给二爷的!” 云星冀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那床棉被上,朝凝香道:“这被子是不是也是你家小姐舍不得盖的?” 凝香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二爷您真聪明,这都猜到了!” 云星冀心说她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我猜不到才奇怪吧? 第14章 她得了病 凝香将茶叶罐子摆在…… 凝香将茶叶罐子摆在桌子上,将被子在云星冀的床上铺好,匆匆跑到门外又提了一篮子食材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小厨房跑。 云星冀不解的道:“你做什么?” 凝香欢快的道:“小姐让奴婢给二爷做完饭再回去!二爷稍等,奴婢动作很快的!” 云星冀闻言撇了撇嘴,忆起前几日在祠堂的时候,云婉说要学做面给他吃,这会儿就叫个小丫头来打发自己。 这小丫鬟瞧着毛手毛脚的,不知道要把他的小厨房霍霍成什么样子,趁凝香还没动手之前把人撵了出去。 “你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我这里用不着你。” 凝香还想挣扎:“别啊二爷!小姐那脾气您是知道的,要是知道奴婢没做饭就回去了,定会在奴婢耳边念叨整个晚上的!” 云星冀听的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嘴角也不自觉的翘了翘,但语气却是不显不露,扯着凝香的后脖领子将她丢了出去:“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然后无情的关上了院门。 凝香在门外气的直跳脚。 原她还觉得云星冀是个仗义的大好人,对他很是崇拜。 如今看来算是她瞎了眼,他根本还是那个人见人怕的怪物! 凝香气鼓鼓的回了芳华院,却见云婉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搬着**爬在墙头上往杨氏院子瞧。 凝香诧异的叫了声:“小姐?” 就见云婉急急的回过头来,朝她“嘘”了一声:“别说话!” 凝香一看,这是有热闹可瞧?立刻蹦跶着跑到墙根下,替云婉扶着**,小声的询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话才出口,就听隔壁院子杨氏中气十足的骂道:“你母亲我好话说尽,你怎么还是不懂?周氏那样的女人不能要!我是你亲生的母亲,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云正霄沉声道:“母亲!您对蕊娘有误解,她不是那样的人啊!您不和她相处在,怎么就知道她不行呢?” 杨氏冷笑连连:“她这还没进府呢,就搅的咱们府里鸡飞狗跳的,要是进了府还得了?” 云正霄不服气的撇撇嘴,心道云星冀那个野种就是淹死了也是活该,至于云婉那个不孝女,处处跟自己对着干,跟她那个死鬼老娘一样讨厌,有她还不如没她! 在他心里,云绣才是他女儿,周氏才是他妻子,至于占了他正妻名头的裴氏,却是没一丝一毫感情的。 思及此,云正霄继续开口:“母亲!儿子求求您了,儿子就这么一个心愿,您只要成全了我,儿子保证往后什么都听您的,绝不再惹您生气!”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见天这么闹杨氏也受不了。 她岁数大了的精力有限,看顾云婉一个就够费神的了。 见云正霄几次三番为了周氏母子哭成这样,叹息一声道:“好,你要迎她进门可以,但只能以妾室之位待之,她生的儿女也只能是庶出,你若办的到,明日就可以带她们回来,若是办不到,往后也不必再提了。” 云正霄闻言心中一苦:“母亲,蕊儿虽然出身低微,但心气高,她说过非正室之位不嫁啊!” 云婉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是得多高的心气,才甘心做外室十几年,无媒苟合的为云正霄生下两个儿女? 说的难听点,不过是仗着云正霄喜欢她,等着她母亲没了,好进府里来当正头夫人吧? 云婉手肘趁着院墙上的琉璃瓦,不小心发出了碰撞之声,就听云正霄低喝道:“什么人!” 云婉赶紧低下头,低声捏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喵……喵……” 杨氏院子里的李嬷嬷早瞧见了,却不拆穿云婉,从外头进来道:“侯爷,没什么,野猫叫罢了!” 云正霄怪异的道:“这时节还有野猫出没?” 云婉不敢再听下去了,忙从**上下来。 她腿摔的时候严重,这会儿上了药已经好多了,不敢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夜里云月来看了她一遭,云婉让凝香把新买的纸笔给她,云月叹了一声道:“都是我,好端端让你去买什么纸笔?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云婉却不怎么在意:“她们母女俩日夜盯着咱们侯府,不是这件事也总会找到别的事情来捉我的错处。” “她们想不到的是,我竟然不乖乖的给她们拿捏,给她们当垫脚石,她们的如意算盘就只能是落空了!” 云月闻言忍不住掩嘴笑了:“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底下人都给我学了,说你把大伯父气的脸都绿了!” 云婉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我?” 说着,云婉有些担心的垂了垂眼眸:“我方才听到祖母和父亲说,若是周氏甘心为妾,就准她们进门……你说她们不会真的要来吧?” 云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云婉,只道:“船到桥头自然直,那周氏到底是大伯父的女人,还生了两个儿女,若是安分守己,确实没道理不让她们进府。” 云婉眸色沉了沉,让红豆送了云月回去,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那周氏确实没什么明显的错处,一心教养两个子女攀高枝,得了个富贵荣华的下场。 云绣夺了她的婚事,嫁进了靖国公府,而她的兄长云扬虽然读书上没什么作为,但他是平原侯的独子,最终承袭了侯爵,一生安乐无忧。 但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属于她和她的母亲的。 如今裴氏已经去世三年,而她似乎又遭遇了前世的危机…… 若是周氏和云绣真的进府,以她的心智和手腕,真的能斗的过她们吗? 思及此,云婉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她好恨,恨周氏母子夺人丈夫,夺人父亲。 恨自己没有用,不能帮母亲报仇,保不住她生前的位置。 云婉坐着哭了一阵,然后睡着了。 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冷宫可口枯井旁,云星冀掐着她的脖子鄙夷的质问她:“你就那么喜欢攀高枝?老皇帝半截身子都入棺材了,你也上赶着去倒贴?下贱!” 云婉内心疯狂的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她不是这样的。 她进宫是为了报仇,她要把抢走她一切的周氏母女踩在脚下。 但她无才无德,空有一副美貌,万不得已才进宫,想凭自己这幅相貌博得皇宠,为她母亲和祖母报仇! 梦里的云婉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星冀,然后就听见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声,折断了。 云星冀将她拖着丢到了井里,像是丢垃圾一般,毫无怜惜之情。 然而画风一转,却有些不同寻常。 依旧是那个场景,依旧是那个人,只是这一次他不再表情冷酷,眼神不屑,而是安静的坐在井边,一块一块的往里丢桂花糕……钗环首饰……零嘴糖人…… 云星冀这是要用这些东西把她埋了吗? 梦到这里,云婉就醒了。 因为克服不了心中的那股子不安,自己披了斗篷下了床,捧着紫金手炉一瘸一拐的跑到了北院的门口。 云婉觉得自己有病,得了一种瞧不见云星冀就不安的病。 可能是因为他白日里将周氏母女踹下水的动作太利落,或是她真的太没用了,做梦都想活得像云星冀那样恣意,那样无法无天。 云婉当然不会去敲云星冀的门,她只是在云星冀的门外蹲着,裹着斗篷,抱着手炉,寒风中瑟瑟发抖。 云婉告诉自己,云婉,你要坚强,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然后……云星冀推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己门口蹲了一个球。 云星冀盯着那个球看了一会儿,半晌才有些气恼的骂道:“云婉!你有病啊?在门口蹲着作甚?有事不会敲门啊?” 云婉叫他一吼,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诶呀!” 抬眼见云星冀站在月光下,狭长的凤眼冷然的看着她,眼角小痣红的发亮,很像志怪小说里吸收日月精华的狐妖。 赶紧道:“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随便找个地方蹲着。” 云星冀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就要蹲在我的门前?” “唔……”云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半晌才找了个借口:“如果婉儿说想二哥哥了,二哥哥你信吗?” 云婉当然不觉得云星冀会信,她自己也不信的。 谁知云星冀闻言眼神微眯,然后径直走到她面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透过他微扬的唇角和眼底逐渐融化的冷意,云婉惊讶的发现,他好像信了? 突然发现这点,云婉心中觉得怪怪的。 在她的印象里,云星冀谨慎多疑,冷面冷心,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别人的。 难道是因为年纪还小,心思单纯些? 思及此,云婉的手上不自觉的抚上了云星冀那张比女人还漂亮三分的脸,双手扯住他的腮帮子扯了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云星冀。 云星冀看着在自己怀里还不安分,竟然还敢捏他脸的小胖丫头,脸色不由的绿了。 云星冀生的这幅模样,自小没少被人说闲话,小时候武功不济,被人摸一把,掐一下都是常事。 后来他武艺渐精,身上也有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不是被他吓退了,就是被他打退了。 可以说自打他十二岁以后,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对待他了。 小胖丫头竟然敢捏他的脸?爪子不想要了? 第15章 包扎伤口 云婉扯着云星冀的脸捏了…… 云婉扯着云星冀的脸捏了两把,发现他的皮肤并没她想象中的滑嫩。 也是,他自幼习武,如今在宫中日夜巡查站哨,受风吹日晒,皮肤粗糙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不自觉的道:“二哥哥,婉儿屋里有一罐子宫里赐下的玉容膏,下次给二哥哥脸上抹点吧?二哥哥这面皮,摸着有点……干巴。” 她的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云星冀的眼神猛的沉了下来,眸子寒光闪烁,像要杀人一般。 云婉吓的一把抱着了脑袋:“二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云星冀站定脚步,低头凝望着云婉的双眸紧闭的脸:“哦?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云婉被问的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闷闷的道:“不知道……” 然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嚎啕大哭起来:“婉儿不知道!婉儿就是觉得二哥哥又生气了,二哥哥你怎么老生气!你一生气,婉儿就好害怕呜呜呜……” 听见小姑娘放纵的哭声,云星冀觉得一阵头疼,额角青筋一鼓一鼓的。 要不是他这院子偏僻,她这两嗓子估计能把全府的人都招来吧? 而且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怎么哭上了呢?这也太容易哭了吧? 思及此,云星冀立刻捂住了云婉的嘴,瞪着她道:“闭嘴!没人告诉你,你哭起来的样子很丑吗?” 云婉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懵懵的望着他,好半晌才哽咽着道:“不知道啊……人家都说婉儿是全长安城最好看的女孩子……哭起来应该也是最好看的呀!” 听到云婉这话,云星冀差点没站稳,抱着怀里的云婉就想丢出去,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要点脸啊!” 云婉真对自己丑这件事情没什么概念。 她的美貌有目共睹,皎如天上月,繁如海上花,无可指摘! 就算前世她被冠上骄纵任性,心肠歹毒的罪名,人家也只会说:那个长得漂亮的坏女人! 所以,云婉宁原挨打,也不容许他诋毁她的美貌!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云星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下去了,抱了人进屋,丢在了贵妃榻上。 屋里生着炉子,比外面暖和许多,云婉一坐在贵妃榻上,就暖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 云星冀将炉子搬的离她近些,脱了靴子盘膝坐在她对面的床上,眼神温和的望着她。 小胖丫头出门装束倒是齐整,虽然里面只穿了鹅黄色的寝衣,但靴子穿的是鹿皮加绒的,斗篷又重又厚实,手里还揣个暖炉。 这个样子,就算在雪地里蹲一宿也冻不着的吧? 云星冀暗暗的想。 转念想到她说的话,不由的开口道:“你方才说想我,肯定不是真的,你就是想骗我抱你进我屋子。” 云婉缩在炉子旁,烤着火,闻言撇了撇嘴。 心道本也不是真的。 但她还真没想骗云星冀抱她,忍不住刺道:“二哥哥脸皮真厚,婉儿几时求你抱了吗?” “我不过随便找个地方蹲着,过一会儿我就回去!”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困惑的朝云星冀道:“二哥哥这么晚不睡觉,出门干什么?” 云婉这话倒是把云星冀给问住了,大晚上出门,自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处理。 但被她这么明晃晃的撞见,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只道:“二哥哥也想婉儿啊,想去看看婉儿有没有哭鼻子,你信吗?” “是……是吗?”云婉闻言有些讷讷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忽然有些发烫。 才说一句,就听云星冀拍着床板笑起来:“哈哈哈!这样的鬼话你也信!我说云大小姐,你自视甚高了吧!” 云婉:“……” 原本有些悲伤的情绪,瞬间被恼怒取代了。 怎么办,好想打死他啊! 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应该会造成一点杀伤力的吧? 还是算了……打不过白白自取其辱罢了。 于是云婉裹好斗篷,声音闷闷的下床,有些费劲的套靴子:“我走了……” 云星冀见状长眉一挑,心说这是不高兴? 起身走到她身边捉住她套靴子的手道:“生气了?” 云婉:“哼!” 云星冀看了她一眼,下了结论:“小心眼。” 云婉:“……” 好气啊…… 云星冀却将她手上的靴子夺下了,重新放在地上,卷曲她的裤管推到膝盖上,伸手朝她的膝盖摸去。 云婉吓了一跳,涨红着脸道:“二哥哥你做什么?” 云星冀见她这反应,愣了愣,在那圆润光滑的膝盖上又摸了一把,有些困惑的道:“瞧瞧你腿上的伤势如何啊……咦?怎么没有?” 云婉脸红的能滴血,套着罗袜的莲足点了一下云星冀的胸口,把他推的原了些,有些羞恼的吼道:“根本不是这条腿!” 云星冀呆了呆,思及自己方才的动作,只觉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不过他脸皮厚,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的道:“怎么不早说。” 给云婉把裤腿扯下来,然后扯过她另外一条腿,再次把裤腿卷了上去。 云婉那条腿的膝盖磕破了皮,摔伤了两次,夜里又长途跋涉的跑到北院来,这会儿瞧着状况不怎么好。 云星冀小心翼翼的解开包扎好的伤口,入眼便是一片触目惊心,原本莹润白皙的皮肤此时黑紫黑紫的,破皮处结了痂,看起来更骇人了些。 云星冀取出药匣子,用药酒在她的伤口上轻拭,将上面残余的药膏抹去。 云婉疼的直吸气:“疼……” 云星冀自问已经很小心了,闻言忍不住刺道:“现在知道喊疼?当初往石子儿上磕的时候这么不知道疼?” 但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嘴唇凑到她伤口处吹了吹,一口热气喷在上头,烫的云婉心尖一颤,整颗心都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云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心如鹿撞,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一样。 下意识就想收回腿,脚踝却被云星冀紧紧的扣住了,见云婉的动静,挺秀的长眉不满的拧在了一处低斥道:“别动!” 云婉捂住心口,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云星冀给她重新上了药,再把伤处包扎好,云婉已经呆坐在那好久了,脸颊红扑扑的,两片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扇子。 云星冀抬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喂!你傻了吗?” 云婉立刻捂住半边脸,摇头如拨浪鼓:“没……没……” 云星冀有些奇怪的道:“没事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微凉的手背抬手贴上云婉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然后道:“没有啊。” 云婉撇开他的手,扯了自己的斗篷朝贵妃榻上斜去,整个人都蜷缩在斗篷里:“二哥哥你别管我了,我……我困了!想睡觉!” 云星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边收拾药匣子,一边道:“行吧,那你睡一会儿,晚点我送你回去。” 说着还在云婉的斗篷上扯了一下,露出她那张玉白色的小脸来:“你睡觉就睡觉,蒙着头做什么?不憋得慌?” 可不就是憋的慌? 云婉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心也蹦跶的厉害,怕不是得了心疾吧? 但这种感觉在云星冀拿着药匣子离开之后就没有了,云婉抬手在自己胸口上摸了摸,确定当真无事,这才放松下来。 这屋子里暖和的很,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云星冀在屋子里走到发出的细微声响。 云婉枕着圆枕,拥着斗篷抱着手炉,很快就睡着了,发出绵长沉静的呼吸声。 云星冀却站在床榻边上看着她出神。 这丫头自打上次落水之后,就性情大变,娇气还是一样的娇气,但却不像从前那般蛮横无礼了。 听说还跟他母亲和二伯母学起了刺绣和读书写字,就她这么个草包,去学那些,委实是难为她了。 想到这,云星冀想起她白日里那全是血眼的十根手指头,取出上次被云婉丢掉的雪莲玉露膏,抓过云婉的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的在她指间涂抹。 待十根手指全肉涂抹吸收完药膏之后,才将她的手塞进斗篷里。 云星冀做完这一切,见云婉睡的正香,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心中不免有些不忿。 这丫头跑到他这里,搅和了他的正事,害得他忙活了半天,她自己就这么睡了? 想着给她闹腾醒,转念一想,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是让她睡吧。 俯身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下次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然后转身离去。 第二天,云婉一睁眼,吓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完了完了,她竟然在云星冀的房里睡到了天亮,要是被人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抬眼却见凝香端了洗脸水进来,见云婉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道:“小姐,你怎么了?” 云婉这才发现,她竟然不在云星冀的房里,而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而她的斗篷安安静静的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靴子也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前。 难道是云星冀把他送回来,又是给她脱鞋子,脱斗篷,还给她盖被子? 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她真的像云星冀说的那样,是猪吗…… 第16章 世子之位 云正霄要迎周氏…… 云正霄要迎周氏母子进门,被杨氏一再拒绝,不免心生怨恨,觉得这事全都是云婉在从中作梗。 他忍一时心有不甘,退一步越想越气,一觉睡醒,竟然提着剑冲到了云婉的院子里。 “逆女!你出来!” 云婉正在床上纠结自己为什么这么能睡的问题,就听见她爹在外头叫嚣,心中不由的一紧。 为了个周氏,值得见天的闹腾吗?就不能让人喘口气? 云婉是真不想搭理,但外头那人是她父亲,即便她心中再不忿,不孝的罪名还是担当不起。 只能叫凝香速速给她套上衣裳,发髻也来不及整理,便出了房门。 到了院子里,就见她父亲平原侯散着头发,只套了件长衫,站在云婉院子里那株红梅下,长剑横在脖子上,一脸幽愤的看着云婉。 端的是一副国士死社稷,血染红梅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周要望,她爹一身傲骨要去殉国。 云婉见状一惊,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爹爹!您这是……” 云正霄见云婉吓的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面上却是恶狠狠的道:“逆女!我知道你祖母之所以不让蕊娘母子进门,全是你进的谗言!” “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你若是执意不让他们母子进门,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要是想没了母亲之后再没了父亲,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吧!” “看到时候靖国公府还要不要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做孙媳妇儿!” 云婉:“……” 那你不是很棒?我真的好怕哦!云婉暗暗的想。 前世总以为她父亲只是偏心,到如今才领受到,脑子也不好使,难怪被周氏母女哄的团团转。 云婉心中不耐,面上却不能直说,只哭道:“爹爹!您冷静一点,有事好商量!为了这点小事您就寻死腻活的,叫祖母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松鹤院和芳华院就隔了一道院墙,杨氏想不知道都难。 这会儿又是请安的时辰,二房三房的人全在,听到云婉的哭声,纷纷涌了进来。 云正霄只是一时意气冲到云婉的院子里来,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围观。 云正霁难得起了个大早,跟着过来看戏。 看到云正霄剑架在脖子上“呀!”了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笼子里金丝雀的眼睛,就没了下文,半点来劝的意思都没有。 宁氏搂着云月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眼底的鄙夷不加掩饰。 而江氏和云嫣则是明目张胆的看戏,江氏还要开口刺一句:“哟!大伯,您这一大早的是做什么啊?跑到婉儿院子里要死要活的,万一真见了血,吓着孩子多不好?” 云嫣也道:“是啊大伯父!您该不会是要以死要挟大姐姐让周氏母子进门吧?这唱的是哪儿出啊,可比戏文里写的精彩多了!” 云正霁闻言立刻道:“嫣儿也喜欢戏文?说书唱曲可有兴趣?得空随二伯父我出去逛园子!” 云嫣闻言眼前一亮,拍着手道:“好啊好啊!二伯父带我去褚云楼喝茶吃点心!” 宁氏扫了云正霁一眼,沉声道:“莫带坏嫣儿,三弟妹还看着呢!” 云嫣吐了吐舌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缩到她身后不开腔了。 云正霄闻言气的直瞪眼,他们没看到他要死了吗?剑都横在脖子上了,怎么没人来拦着? 正要说话,就见杨氏身边的李嬷嬷拨开人群几个丫鬟开道,抬眼便见杨氏拄着拐杖走进来,袖子已然用系带挽了上去,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意味。 云正霄呆了呆,想问母亲何故做如此装扮,就见杨氏快步走到他面前,手中拐杖一挥直接打在了云正霄的腿上。 “嗷!”云正霄惨叫一声,膝盖“砰”一下砸在了青地面上,疼的脸都青了。 “母亲!您做什么!” 杨氏抬手又是一拐打在了云正霄的背上,打的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云正霄只觉背上火辣辣的疼,喉咙里一阵腥甜,正要说话,就听杨氏道:“我是教不了你了,就让我手中这根拐杖教你做人吧!” “堂堂平原侯,于母亲不孝,于女儿不慈,以死相逼这种下作戏码你都演的出来,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云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早同你说过,让你安分守己,莫要牵累二房三房的名声,你就是不听!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是吗?” 云正霄闻言趴在地上浑身一震,随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氏,悲愤的道:“母亲!你要打死孩儿?为了这个逆女,你竟然枉顾孩儿的性命?我……我可是您的嫡长子!堂堂平原侯啊!” 杨氏打了两拐杖,这会儿也有些无力,拄着拐杖喘了口粗气道:“哼!你以为你若不是长子,这侯爵的位置落的到你头上?” 说着不等云正霄开口,便朝宁氏道:“你去安排人准备一下,我今日就递帖子进宫,为昭儿请封世子之位。” 然后朝云正霄道:“你要死速速去死!打量我们云家没了你还当真不活了?” 云正霄闻言,心中犹如惊涛骇浪:“母亲!你……” 云正霁也跟着劝道:“母亲,此事兹事体大,还是不要急于一时的好,昭儿年纪还小……而且大哥不还有云扬吗?” 其实这事是早晚的事情,大伙儿心知肚明,云正霄没有嫡子,这侯爵的位置早晚得换人继承。 云府只有云昭和云星冀两位公子,云星冀是领养的,剩下一个云昭,师出名门,人品贵重,性情仁厚是平原侯爵位继承的不二人选。 但杨氏这样搬到台面上来说,还是第一次。 这是明晃晃的打云正霄的脸啊! 云正霄怔愣了半晌,终于如梦初醒般的睁大了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母亲不肯让周氏母子进门是因为婉儿,没想到竟是为了平原侯的爵位!” “说什么是为了孩儿好,将周氏母子贬的一文不值,原来是怕扬儿跟云昭争夺世子之位?” “我的爵位,凭什么要让给云昭?云扬是我的儿子,凭什么不能继承侯爵之位?” “二弟,你一向闲云野鹤,一副无心名利的样子,没想到这是你以退为进的手段,你是什么都不争,可你儿子却连我的爵位都要争!!!” 云正霄说的可怜,字字泣血,好像他是全世界最凄惨的人,母亲、兄弟、子侄,全都算计他。 云正霁听的有些无语,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这个大哥自小就喜欢多疑猜忌,忍不住道:“是大哥你自己惹母亲生气,扯我跟昭儿干什么?” “昭儿有他外祖舅父护着,将来自有前程,恕我直言,你这侯爵之位,我昭儿未必瞧的上眼?” 云正霁这话的确属实。 有些人,从一生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注定要站在最闪耀的位置,受万人敬仰和崇拜。 如果日后的云星冀是恶名昭彰遗臭万年的奸臣,那云昭便是流芳百世的救世贤臣。 江家几代大儒培养出来的人中龙凤,十二岁入考场便一鸣惊人连夺三场案首,被誉为百年不遇的神童。 一路考上去,便是三元及第,金殿之上被皇帝亲点状元之位。 随后先入翰林院再入吏部当差,前世云婉死的时候,他已经混成吏部首位,成了大周朝开过以来最年轻的尚书。 云昭的官途青云直上,爵位不过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杨氏闻言不怒反笑,朝云正霄道:“你既心中这样想,那就当是这样吧!” 然后斜睨着云正霄道:“为娘想过了,你现在就把侯爵之位让给云昭,为娘便同意你娶周氏进门,到时候无论是妾室之位还是正室之位,为娘都依你如何?” 云正霄被杨氏打了两拐杖,本就疼痛难忍,闻言气的两眼一翻,口中呕出一滩鲜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见此情景,云家人皆是一愣。 云婉探着头用帕子掩着面装哭,暗里猜测云正霄是不是在装晕。 他对周氏母子再宠爱,总不会为了他们连侯爵的位置都不要了吧? 杨氏也是有些惊讶,她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打两下,能有多大力道,这就晕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见他晕了,杨氏也不便再为难他,叫护院将他抬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又命人去请了大夫。 江氏有些尴尬的朝杨氏道:“母亲,那进宫的事情是不是就不必了?” 杨氏道:“那不成,云昭这世子的位置我必须去请下来,免得周氏母子惦记,成天撺掇着你大哥回来闹事,搞的侯府乌烟瘴气!” 江氏为难道:“云扬到底是大伯亲生的……而且传扬出去,人家说我们二房谋夺大房的爵位,对昭儿的仕途也不好……” 杨氏拐杖咚的一声敲在地上,冷哼道:“哼!昭儿也是云家的人,为云家做出点贡献难道不应该吗?难道你要让你公公拿命换来的爵位落在一个戏子之子的身上!” “我便是将世子之位交给星冀那小子,也不会让云扬和周氏那贱人得逞的!” 云婉闻言微微一愣,以为祖母很讨厌云星冀呢,没想到,跟云扬一比,云星冀待遇还算好了。 最起码杨氏当他是自家人,也愿意在外人面前护着他。 第17章 未婚夫婿 云正霄被抬走了,一群人…… 云正霄被抬走了,一群人也不好在云婉的院子里堵着,一个个都四散了。 待人都走完了,杨氏才亲自过去把云婉扶起来:“婉儿,方才可是吓着你了?” 云婉其实是惊多过吓。 前世祖母虽也偏心她,但对云正霄和周氏母子却没那么狠心。 她被周氏母子的奉承蒙蔽了双眼,当真把云绣当成自己的妹妹,把周氏当成自己的母亲。 在她的一再撒娇恳请下,杨氏也不得不遂了她的心愿。 也正因为如此,才引了豺狼入室,害的祖母早早的就去世了。 思及此,云婉紧紧的抓住了杨氏的手:“祖母,婉儿不怕,婉儿有祖母护着,就什么都不怕。” 杨氏摸了摸她冻的发凉的小脸,叹息道:“婉儿,你可会怪祖母的决定?可你祖母我,也是没有办法。” “咱们平原侯府看着风光,其实内里什么样你也知道,若是指望你爹,怕等不了几年,我这老婆子没了,侯府这点家当就全留在周氏母子手中了。” “你二伯父有强盛的岳家可以倚仗,三婶婶娘家得力,手上又有钱,分了家,他们大不了离了这侯府,照样过富贵日子。” “但你呢?你除了我这个老婆子,什么都没有。” “祖母真的担心哪天我要是突然没了,你该怎么办?” 云婉闻言眼中泪水不由的夺眶而出,杨氏对她一片慈爱之心天可怜见,前世她不懂珍惜,这一世她绝不会让祖母再这样早早的离开她了! 思及此,云婉咬了咬牙,仰头朝杨氏道:“祖母放心!婉儿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婉儿会守住侯府的一切!不会让祖父和您一辈子的信心白费的!” 杨氏看着云婉稚嫩却坚定的眼神,眼眶一热,将云婉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道:“祖母的婉儿长大了,懂事了。” 祖孙俩拥着哭了一阵,杨氏才抹着眼泪道:“祖母知道婉儿有这份心就很高兴了,但你到底是个女孩儿,过两年就还是要出门子的。”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跟你祖母我是手帕之交,她那长孙薛珏年纪跟你相当,为人又肯上进,将来你若嫁过去,他们瞧在我的面子上,也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云婉听到薛珏的名字,身子不由一震。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比云星冀那个杀身仇人更让她意气难平。 前世若不是薛珏背信弃义,受了那云绣的蛊惑,和她珠胎暗结有了苟且,她也不会被云正霄和周氏逼着退婚,白白将靖国公府长孙的位置让出去,成了全长安的笑柄。 可让人气愤的是,在遇到云绣之前,薛珏分明待她极好,每次相见都婉儿妹妹长婉儿妹妹短的跟着她喊个不停,她屋里至今还有薛珏送的小玩意儿呢。 云婉想不明白,这人心,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不过好在云婉对薛珏无爱,前世怨薛珏在她祖母死后落井下石,在她背后捅刀子。 重活一世,云婉暗下决定,她就是守在祖母身边一辈子,也不嫁那负心汉!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想的总不如来的快,杨氏正要进宫请旨,就听外头人来报:“大公子回来了,随行的还有靖国公府的薛大公子。” 云婉闻言微微一愣,云昭回来了?难不成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杨氏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过倒是很高兴:“昭儿回来了?薛公子也来了?快快请进来。” 立刻吩咐人去端茶递水的招待。 云昭和薛珏来了府里,自然先去拜见杨氏。 云婉躲在屏风后面探头窥看,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清俊端正,前襟和袖口都绣着修竹纹饰的青年便是她那惊才绝艳,名满天下的堂兄云昭了。 而他身边一袭紫衣束着金带,剑眉星目,眼角眉梢都透着贵气的男子便是她的未婚夫薛珏了。 这二人皆是京中出名的青年才俊,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雅气度。 云昭勤于学业,最近一两年甚少回来,杨氏最倚重这个长孙,见了面不免嘘寒问暖一阵,又问他外祖父和舅父好不好,问的云昭有些不好意思。 红了脸朝杨氏道:“孙儿知道祖母心疼孙儿,可薛兄还在这看着呢,祖母这般岂不是害孙儿被薛兄嗤笑,说孙儿是离不开祖母的三岁稚童。” 薛珏闻言笑起来,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无妨,老太君爱重云兄,多问几句也是正常,我回府的时候,我祖母也这般抓着我问呢!” 杨氏抬眼打量薛珏,对他很是满意:“让薛公子笑话了。”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问薛珏的祖母好不好,学业如何之类的。 忽然,薛珏朝四下里瞧了瞧,开口道:“婉儿妹妹今日不在吗?往日我来,总能见着她的。” 杨氏不知道云婉躲在屏风后面偷看,闻言有些为难的道:“婉儿前些日子受了点伤,为免唐突了客人,便不叫她出来了。” “哦……”薛珏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我前日进宫从姑母那得了一杆紫竹狼毫笔,听说婉儿妹妹最近在学写字,还想着亲手送给她呢。” “若是她不方便见客,那就只能让老太君代为转送了……” 薛珏的姑母乃是周帝身边的薛贵妃,生了三皇子顾重锦,很受周帝的宠爱。 前世云婉进宫参选,就是被薛贵妃从中作梗,丢到浣衣局去做苦力还不够,还授意云星冀来弄死她! 而云星冀这个大奸臣,为了往上爬,什么都敢干…… 思及此,云婉不由的脖子一疼。 暗骂谁要她的笔?留着给你自己写挽联吧! 情绪一激动,不由的一下撞到了屏风上,发出轻微的细响。 云昭耳朵尖,闻声立刻低喝了一声:“谁在那儿?” 薛珏离着近,起身走到屏风后面一看,双眼不由的一亮:“婉儿妹妹?你怎么在这?” 说着不由的面颊微红:“你是来瞧我的吗?” “……” 云婉内心疯狂叫嚣,我不是!我没有! 但表面上却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装羞怯的样子不说话。 杨氏瞧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道:“腿上的伤不是没好吗?出来做什么?薛公子又不是不来了,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完了,祖母定是误会了。 云婉暗骂自己多事,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来瞧自己前世的仇人呢? 薛珏闻言心中却更为感动:“婉儿妹妹腿受伤了,却不顾伤情来见在下,在下实在受宠若惊。” 云婉如果现在能翻白眼,那白眼一定翻到后脑勺去了。 这薛公子自我感觉怎么这么良好啊?她不顾腿伤来看他?他配吗? 可在场的几人里,无论是杨氏还是云昭,都觉得薛珏这话没有半点不对的地方。 因为她从前就是很亲近薛珏,虽然是云婉心里他和云昭没什么不同,不过多了一层未婚夫的身份。 但在她祖母和大哥眼里,那就是爱啊!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羡煞旁人的爱啊! 云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薛珏这话,她不想嫁他是肯定的,但眼下却不是说的时候。 只颔首道:“让薛公子见笑了。” 薛珏立刻道:“不见笑不见笑!” 说着立刻让自己的小厮把那杆包装华美,制作精良,出自名家之手的狼毫笔呈了上来。 薛珏献宝似的捧着送到云婉的面前:“婉儿妹妹,原以为不能亲自将这笔送到你手上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云婉不想接,就听杨氏道:“婉儿,既然是薛公子送你的,就收着吧!有了这么好的笔,你往后一定要好好练字啊!” 云婉抿了抿唇,低低的道:“是,祖母。” 就听那薛珏又道:“听闻妹妹近日专心读书习字,还学了针黹女红,我心中很是欢喜……不知能不能有幸得一个婉儿妹妹的绣品。” 云婉只觉呼吸一滞,接过狼毫笔的手微微一颤,抬手就想把装笔的盒子往他脑门上敲。 这家伙送她毛笔,害她练字就算了,还想让她绣花,送他绣品? 什么仇什么怨? 云婉头埋的更低了,她怕自己若是盯着薛珏看,会忍不住跟他打起来。 这个人前世那样害他,今生还不肯放过她。 让她绣花,和逼她去死有啥区别? 声线却是有些腼腆的道:“婉儿技艺拙劣,不敢在薛公子面前献丑。” 薛珏却心里没数,立刻道:“只要是婉儿妹妹做的!我都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容拒绝的了。 云昭觉得薛珏这幅样子实在让人无奈,笑着朝云婉道:“既然薛公子都这么说了,婉儿你就丢个东西给他吧!不计什么,打发了他就行!” 云婉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涨红:“大哥哥,不是婉儿小气,是真没有……婉儿才跟三婶婶学了两三日刺绣,哪里能绣出什么东西来?” 云昭一听也是,朝薛珏道:“薛兄,既然婉儿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 薛珏立刻表示:“不要紧的,这次没有,下次也是一样的!那我就等着婉儿妹妹的第一个作品了!” 云婉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薛公子放心,婉儿的第一件绣品,一定送给薛公子留做纪念!” 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芳华院。 到了傍晚的时候,薛珏来了府上,送了云婉珍贵的紫竹笔,而云婉也答应将第一件绣品送给薛珏做纪念的事情就在府里传遍了。 云星冀从外头办事回来,听着丫鬟婆子们在嚼舌根,妖冶秀美的面容不由的沉了下来。 第18章 心花怒放 云星冀进了云婉的院子,…… 云星冀进了云婉的院子,小丫头露珠正在外院里洒扫。 瞧见云星冀吓的愣了一下,半晌才娇滴滴的朝云星冀拜道:“奴婢露珠,给二爷请安!” 云星冀眸光冷然,听着她这声音不由多瞧了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兰嬷嬷正带着红豆端着炖盅往云婉院子里来,瞧见露珠那扭捏做派,脸色却倏然一沉。 低喝道:“还不快滚下去!别在二爷面前丢人现眼的!” 露珠闻言咬了咬嘴唇,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云星冀却摆手道:“无妨!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 露珠闻言顿时心中一喜,猛的抬眼撞上云星冀的眸光,看着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两颊迅速飞红。 兰嬷嬷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二爷这是瞧上眼了? 云星冀现年也十六了,不仅亲事没着落,房里连个伺候的都没有,若真是瞧上了露珠那丫头,她身为云婉院子里的嬷嬷,倒真不好说什么。 小丫头红豆却是个嘴快的:“二爷怎么来了?是来瞧我们家小姐的吗?小姐今日得了薛公子的笔,高兴的很吗,一下午都在书房练字呢!” “哦?是吗?” 云星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了,眼角的红痣红的耀眼,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玄色绣团花鱼龙纹的袍子,一身武人戾气尽藏,难得显出一丝世家子弟的贵气来。 兰嬷嬷是裴氏的奶嬷嬷,一双眼睛阅人无数,但对于云星冀这个人,她却有些拿不准。 眼前此人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身上却似笼着一团浓雾,叫人看不透。 不过一个卑贱的养子罢了,也不去讨江氏和杨氏的欢心,我行我素的,行事做派也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她们家小姐从前不是最讨厌他的吗?最近怎么总和他纠缠在一起? 云婉是兰嬷嬷的命,她一点也不想让云婉和云星冀这种人扯上关系。 闻言瞪了红豆一眼,朝云星冀道:“二爷今日怎么得空到过来?小姐正在专心习字呢!二夫人那布置的任务重,我们都不敢去打搅,怕扰了小姐的兴致!” 这话说的虽客气,但意味很明显,让云星冀别打扰她家小姐读书上进! 谁知云星冀闻言非但不走,还主动提出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别进去了,人多口杂的影响大妹妹写字,那炖品是给她的吗?我去瞧瞧她,顺道帮你们端去吧!” 然后径直取走了红豆手上的托盘。 “哎……”红豆想叫住云星冀,他却是已经朝着云婉的书房走去了。 兰嬷嬷瞪了红豆一眼:“谁让你多嘴?” 红豆很是委屈:“奴婢不过是顺嘴一提,二爷又不是外人,他昨日还帮小姐打退了周氏跟她那个女儿呢!” 兰嬷嬷心中气闷,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朝红豆道:“总之你下次不许在外人面前提小姐的私事!” 红豆委屈道:“二爷也算外人吗?” 兰嬷嬷气的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但凡有凝香一半玲珑心思,我就叫你进小姐房里伺候了!” 红豆倒也不放在心思,抱住兰嬷嬷的胳膊撒娇道:“红豆蠢,跟在嬷嬷身边多受些提点才好呢!” 兰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惊觉露珠还在,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你先下去吧,这有我们就行了。” 眼神却是不自觉的瞥向隔壁的松鹤院,心中暗下了决心。 云星冀进了云婉的书房,抬眼便见云婉坐在圈椅里,面色冷然的盯着书案上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出神。 那眼神,不像外人说的那么高兴,倒像是有些怨恨。 见云星冀来了,云婉眼神微动,叫了声:“二哥哥。” 云星冀见她像是不太高兴,心中那股子怒气不觉散了一半,走到案前道:“不是说得了一杆好笔,正在练字吗?字呢?” 云婉面前的纸上空空荡荡一片,连半个字都没有写。 云婉难得没露出软糯娇憨的模样,轻哼一声,眼神朝那盒子斜了斜:“二哥哥喜欢?那送给二哥哥好了!” 云星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笑意却更深,紧紧的盯着云婉:“那么好的东西,婉儿舍得给我?” 云婉直起身子,表忠心道:“婉儿的命是二哥哥救的!以后婉儿的东西就是二哥哥的东西,二哥哥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就是!” 云星冀闻言扯了下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薛珏那小子送的东西,你也拿来给我?不怕你未来夫婿知道了跟你置气吗?” 云婉听到未来夫婿四个字就生气,瞪了云星冀一眼,眼眶红了一圈:“二哥哥是来取笑婉儿的吗!” “二哥哥不是最会猜人心思吗?为何瞧不出婉儿不高兴?还是说你也和祖母还有大哥哥一样,上赶着要把我嫁到薛府去?” 薛珏那个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负心汉,现在对她好算什么?等他见到云绣,云绣招招手他就跟着跑了。 她才不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云星冀本想揶揄她几句,没想到直接把人给惹恼了,心说小胖丫头脾气见长啊!都敢冲他嚷嚷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领悟了云婉话里的意思,挑挑眉道:“你不想嫁给薛珏?人家可是靖国公府的长孙,又有才子之名……” 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哦!相貌也不差,听说京中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对他趋之若鹜呢!因为他跟你定了亲,背地里暗搓搓的扎你的小人!” 云婉冷哼一声道:“论才学,他比的过大哥哥吗?说到相貌,他连二哥哥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婉儿要嫁也要嫁像大哥哥二哥哥这样的人中龙凤,他这不上不下的,婉儿不喜欢!” 云星冀闻言心头一跳,忽然弯腰挨近了云婉:“原来婉儿想嫁给大哥哥和二哥哥啊!” 云婉被困在圈椅里退无可退,云星冀的脸距离她只有一线距离,鼻尖几乎蹭着鼻尖。 那种心跳如雷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云婉面色倏然涨红,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大眼睛,看着云星冀不知道如何是好。 云星冀察觉到她的模样,却不肯罢休,抬手抚上她飞红的脸蛋,将一缕乱发别到她的耳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道:“为什么你大哥哥那是才学,到我这就只剩下相貌了?” “难不成……在婉儿眼中,你二哥哥我就只有一张脸值得吹嘘吗?” 云婉的脸色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云星冀的气息像是羽毛一般扫在她脖子上,像是扫在她心尖上一样。 她前世只觉他这个人蛇蝎心肠,坏的很,这会儿却觉得他这张脸太过惑人。 他上辈子杀她的时候,若是带着这样的笑意,说不定她会愿意的吧? 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开了满城的繁花,那些花争先恐后的在她脑海里绽放。 难道,这种感觉就叫心花怒放? 云婉下意识的紧闭了双眼,脑子里胡思乱想,双手紧紧的抓着扶手,指节都发白了。 云星冀怕她再这样下去要把自己憋死了,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直起身子来,语带笑意的道:“好了,逗你的。” 云婉这才有些战战兢兢的睁开了眼睛,云星冀已经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了,而她的面前放了一个炖盅。 云星冀道:“快喝吧,你那嬷嬷给你送来的。” “哦!”云婉抚了抚还在发烫的脸颊,舀起一勺,送到唇边吹了吹。 云星冀坐在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肘支着下巴,坐没坐相。 一双狭长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云婉。 云婉才喝了一口,察觉到云星冀的目光,原本退下去的红霞又浮了上来。 云婉叫他瞧的不好意思,想起他说自己胖,有些犹豫的朝云星冀道:“二哥哥要不要喝一点?” 本也就是客气客气,谁知云星冀竟然说:“好啊!” 云婉有些愣神,这家伙不是不吃外头的东西吗? 转念想到,自己已经先喝了一口了,在他眼里算是试过毒了吧? 于是赶忙起身,将汤倒在一旁的小碗里,端着递到了云星冀的面前:“二哥哥喝汤!” 云星冀接过云婉递过来的汤,低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笑了笑:“不错。” 云婉见他喜欢,便想说那都给二哥哥喝吧? 就听云星冀道:“你就是天天喝这么多炖汤,才养的这么胖的吗?” 云婉:“……” 云婉觉得自己忍不了了,就算云星冀现在就弄死她,她也忍不了了。 她好想抓住云星冀的肩膀摇晃他,大声问他,她究竟哪里胖了?哪里胖了?哪里胖了!!! 云星冀见云婉一副要抓狂的样子,坏心眼的笑了起来:“胖点好啊!肉肉的多可爱?放心,二哥哥抱的动你,放心吃啊!” 云婉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心口中了一箭,还是淬了毒的那一种。 果然,对云星冀这个人的人品就不能抱有一丝幻想。 因为无论他先前做了什么让人感动的事,也总会在你以为他改邪归正的时候给你沉重一击,让你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他是个明明白白的大坏蛋! 思及此,云婉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不等云星冀把汤喝完,就去拽他的胳膊:“你走!你走!婉儿不想跟你说话了!” 第19章 紫竹狼毫 云星冀手上的汤碗摇摇晃…… 云星冀手上的汤碗摇摇晃晃的,伸长了胳膊闪躲着云婉的手,嘴上还不肯消停:“别啊!我说笑的,婉儿妹妹怎么就恼了呢?” “其实你也没那么胖,就是比起嫣儿胖了点。” 云嫣是个细竹竿子身材,风一吹都能倒的那种,因为她只爱吃零嘴不爱吃饭,因为这事江氏没少骂她。 见云星冀拿自己跟他妹妹比,云婉气的一低头,咬住了他手上的汤碗,就着他的手,把碗里的汤都喝了。 然后豪气干云的一抹嘴:“就不给你喝!” 云星冀一愣,低头看了看上端着的白瓷碗沿上一圈浅粉色的唇印,眼眸微眯,握着瓷碗那白皙细腻的指节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泛白。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桌子上的炖盅上。 云婉见状立刻奔赴炖盅前,端起炖盅“吨吨吨”又灌了两口。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云星冀扯住了手腕,手上捧住她的脸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云婉整个人都呆住了,站在那双手悬空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能在半空打着圈,看起来特别奇怪。 因为身高的悬殊,云婉被云星冀捧住脑袋之后,为了不让他把她脖子扯下来,只能垫着脚尖。 这就导致了云婉的身子站不平稳,上半身只能靠在云星冀的胸口上,看起来就不像是云星冀捧着她脑袋亲,倒像她自己扑上去的。 云星冀在云婉的唇舌上卷了一圈,喉结一阵滚动,然后松开了云婉的嘴唇,学着云婉的样子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唇:“这不就喝着了?小胖丫头,跟你二哥哥我斗,你还嫩点!” 云婉抚着被亲的有些肿痛的嘴唇,有些气闷的道:“不是……你……” 喝汤就喝汤啊!动嘴干嘛? 虽然是她先使小性子把汤都喝了,但她到她嘴里抢,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对啊! 云星冀年少轻狂,血气方刚,嘴唇本就是红润的像抹了胭脂,这会儿当真尝了云婉唇上的胭脂,红的刺目。 闻言勾唇一笑:“你什么你?谁让你先这么小气的?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怎的,喝你一口汤都不成?” 那语气,理直气壮,好像他刚才真的只是喝了口汤,捧着她脑袋亲的人不是他似的。 云婉前世今生都没有与人嘴对嘴亲的经验,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只懊恼道:“二哥哥难道不觉得吃人口水很恶心吗?” 云星冀闻言顿了一下,随即仰天大笑起来,若是不扶着书案,云婉真的怀疑他从笑的钻进桌子底下去。 好半晌才听云星冀道:“没事……自家妹妹,二哥哥不嫌弃你的口水……噗……哈哈哈!” 云婉觉得自己好气,又说不上来哪里生气。 指了云星冀道:“你还笑?有那么好笑吗?” 云星冀这才直起身子,强忍住笑意,躬身凑到云婉的面前道:“除了我之外有没有人像方才那样对你?比如……你那个未婚夫薛珏?” 云婉晃了晃脑袋:“他又不会跟我抢汤喝!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 云星冀差点憋出内伤,看来他家小胖丫头是真傻,压根就不懂,想来对她那个未婚夫也没什么感情。 思及此,他眼底笑意更深,戳了戳云婉气鼓鼓的腮帮子,强装严肃的道:“哦,往后也不许让别人对你那样,知道吗?” 云婉打开他的手道:“为什么?为什么二哥哥可以,别人就不可以?” 云星冀被她问的噎了一下,好半晌才道:“他们都不是好人!” 云婉心道再坏还能坏的过你? 你可是大周朝未来人人喊打的大奸臣啊! 每每随圣驾出行,人们皆是闻风丧胆,小儿夜啼,只要有人说云星冀来了,保准吓的不敢吭声。 但云婉这会儿有些怕他,不敢和他说话,倒退了两步低低的应道:“哦!” 云星冀眼尾微扬:“要说知道了,二哥哥。” 云婉猛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又开始发烫了,低着头不敢瞧他的眼睛,软软的道:“知道了,二哥哥。” 云星冀这才满意的笑了,拍了拍她的发顶道:“乖。” 然后抬手拿了那只装笔的盒子,朝云婉道:“这笔你既不喜欢,那二哥哥帮你处置了吧。” 这话题跳的太快,云婉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道:“哦哦……”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星冀已经拿着笔盒大摇大摆的走了。 红豆和兰嬷嬷在院里候着,见云星冀拿了笔盒走,都瞪大了眼睛。 红豆忍不住指着那笔盒道:“那……那不是薛公子送给小姐的吗!怎么在二爷手里啊?” 兰嬷嬷快速的扯了她一下:“别说了!” 红豆有些委屈,兰嬷嬷今天怎么老凶她?她也没说错什么啊! 凝香被云婉使唤去出去买东西去了,这会儿才回来,到了院子里,见兰嬷嬷和红豆表情怪怪的,有些诧异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兰嬷嬷埋怨道:“买点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 凝香道:“快别提了,小姐让我去买老夫人最爱吃的祥云斋的点心,谁成想前头来了个大主顾把点心都买完了,害的我硬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出来第二批。” “我怕不够就多买了些,等会儿拿些去分了,都尝尝,也不枉我跑这一趟。” 说到这,凝香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倒是说啊!” 兰嬷嬷叹了口气道:“小姐把薛公子送的紫竹笔送给二爷了!”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说,小姐最近对二爷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凝香一听这还得了,气恼道:“二爷那个人脾气古怪的很!定是嫉妒小姐有他没有,硬抢了去也说不定!” 云婉在屋里听到凝香的声音,心中有些无语。 云星冀一个习武之人,嫉妒她得了杆好笔?怎么想到的? 不过凝香都帮她找好台阶了,她不下岂不是很对不起她? 便出声道:“二哥哥说他也想习字,我想着就我那几笔狗爬字,用不着这么好的笔,就送给二哥哥了。” “你们切莫声张出去,叫祖母知道了,又要罚他了。” 兰嬷嬷急道:“可那是薛公子送的啊,意义不同,小姐您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 就见云婉从屋子里出来,朝她道:“薛公子送的东西多了,他自己估计也记不清楚,再说了,那不过一杆笔罢了,值得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他既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给谁用不是用?” 云婉都这么说了,兰嬷嬷就是心中对云星冀再不满,也不好明着再说什么。 想了想又道:“小姐,我见方才二爷来的时候,对咱们院子里的露珠多瞧了两眼。” 云婉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兰嬷嬷低头道:“二爷如今都十六了,房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三夫人和老太太也不管他,但到底是大了。咱们院子里反正不缺伺候的,不如把露珠拨去伺候二爷?” 凝香闻言拧眉道:“可是,二爷不是不喜欢人伺候吗?他连小厮都不用,能用丫鬟?” 兰嬷嬷嫌弃的扫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他从前不用,他往后就不用了?男人,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这样才能安心在外打拼事业不是?” 云婉闻言若有所思的道:“是吗?” 这露珠是她爹那个外室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若是送了去云星冀的身边伺候,那她岂不是就不能盯着她了? 而且云星冀那么聪明,她要是敢不安分,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她就等着倒霉吧! 于是拍手道:“妙极!就按兰嬷嬷说的办。” 大手一挥,朝凝香道:“走!带上点心去找祖母。” 兰嬷嬷立刻跟了上去:“小姐,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插手自己哥哥房里的事情总是不合适的,等会儿您尽管去给老太太送点心,露珠的事情老奴会去跟老太太跟前的李嬷嬷说的。” 云婉一想:“兰嬷嬷说的是。” 于是几人便朝着隔壁杨氏的院子去了。 云星冀出了芳华院,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北院,一转身去了西市大街,转身进了一家名为汲古斋的当铺。 那掌柜的是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姓张,扫了云星冀一眼,笑的眯了眼道:“哟!云二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不是说进了宫里当差吗?那可是一步登天啊,还缺银子花?” 云星冀嗤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们大将军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就那么个进宫名额,收了我十万金!把我家底都掏空了,这会儿兜里比外头行乞的都干净。” 张掌柜的哈哈一笑,朝云星冀道:“二爷这次当什么?不是小的说啊,您那衣服、帽子、棉被什么的就别当了,当不了多少钱!” “你好歹也是侯府公子,现在又是宫里当差的,怎么连点油水都捞不到?您一句话,那些人应该大把孝敬才是啊!” 云星冀闻言,根本不想说话,直接把手上的笔盒丢给了张掌柜。 谁说不是呢?他云星冀,好赖也是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怎么就混成这样呢? 这都要从当年,他爹云三爷还在世的时候,费尽心思给他找的那个便宜师傅说起。 算了,不说了,都是泪。 正思忖间,就听张掌柜惊呼道:“谢临渊的紫竹狼毫笔?好东西啊!二爷您上哪弄来的?” 第20章 夜半人影 “哈?”云星冀…… “哈?”云星冀还沉浸在自己为何落拓至此的情绪之中,闻言有些诧异的挑了半边眉:“不过一根破笔,很值钱吗?” 张掌柜正色道:“二爷,这可不止是一根破笔那么简单。” 然后像云星冀解释这紫竹狼毫笔的来历,又细述这制笔之人的平生。 说他什么前朝名臣,十八岁高中状元,三十四岁弃庙堂而问情江湖,以字入道,成就一代书圣之名。 平生制笔一十二杆,这一杆名为剑藏锋,乃是他二十八岁拜相之时所作,是他平生所作的笔之中最负盛名的之一。 透着侠士风骨,书生意气,代表了读书人最高的想象。 说的好像那些前朝旧事,是他亲眼所见似的。 总之,不仅仅是值钱那么简单。 云星冀闻言哦了一声,然后很诚恳的问道:“值多少钱?” 张掌柜心中估算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不剩唏嘘的道:“最起码这个数,还是收价,卖价只怕是还得翻倍。” 云星冀惊呆了:“三……三百金?” 张掌柜嗤笑一声,一脸看你就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道:“三百金?二爷您在开玩笑吗?少于三万金都是对此笔的侮辱!谢临渊的鼎盛之作,你跟我说三百金?” “这么跟您说吧,只有您把这笔拿出去学宫门口晃一圈,倾家荡产都有人买!封侯拜相之笔啊!谁不想要?” 云星冀闻言微愣,随即身子摇晃了一下,扶着额喃喃道:“这么离谱?姓薛那小子,竟然拿这么好的东西给小胖丫头练字,有钱人就不一样啊……” 张掌柜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出言安慰道:“二爷您是习武之人,不知道也属正常。” 就听云星冀一改先前颓唐,朝张掌柜伸出五根手指:“五万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张掌柜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安慰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云星冀这狗东西,脏心烂肺的,哪里知道什么是羞愧:“三万五!” 云星冀:“四万五!” 张掌柜:“四万!再多我不收了!这笔我要自留,给我儿子用!” “啧!”云星冀嫌弃的看了张掌柜一眼,眼角眉梢满是嘲讽:“读书人?这点梦想都没有?谢临渊的笔,存世仅有十二杆,登相之作,你就出四万金来收?简直有辱斯文啊!” “你们读书人不行啊!书圣谢相的风骨你们半点没学到啊!有你这么小气的爹,就算用了这笔,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张掌柜拿笔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拍他脸上。 他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蛇蝎美人,长那么好看一张脸,说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张掌柜深吸了口气,不想听云星冀再说下去,捂住胸口:“给你四五万,往后别来了……” 云星冀还有许多话没说,听闻此言,迅速的咽了下去,恢复淡漠疏离的模样:“得嘞!” 张掌柜默不作声的从钱匣子里摸出四万五千金的银票,拍在云星冀的手上。 云星冀耐着性子,慢条斯理的点了,然后揣进怀里,转身朝外走。 张掌柜忍不住在他身后喊:“存些在钱庄里吧!别又穷的当被子啊!” 云星冀走路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眼底显出一丝不屑。 他还欠药铺掌柜两万金的药钱,剩下两万五千金也只够他一年半载的花销,存钱?不存在的! 思及此,云星冀悲从中来。 所以说,当年他爹为何让他习武呢?常言道穷文富武,可他这门功夫也太花钱了吧?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跟云昭一样去读书考功名! 算了,不说了,都是泪。 待云星冀去药铺还清了药钱,又被逼着预付了两万金的定金,回到侯府的时候,到手的四万五千金只得五千,落拓一身去,孑然一身回,好不凄凉。 径直回了北院,打算洗手做晚饭,却见自己的院子门开着,小厨房里似有人影走动。 云星冀心下生疑,难道是云婉又让凝香那丫头来给他做饭了? 进屋一看,却是个全然陌生的身影。 云星冀低喝道:“谁?” 那人闻言身形一顿,转过身来,朝云星冀盈盈一拜:“露珠给二爷请安。” “露珠?”云星冀问题眸色一凛,细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云婉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拧眉道:“是大小姐让你来的?” 露珠低下头,含羞带臊的道:“是老太太做主,让奴婢过来伺候二爷您的。老太太说,二爷您年纪也不小了,屋里不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 云星冀闻言眸色更冷了几分,睨着露珠道:“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会管我房里的事情?” 露珠道:“奴婢不知……” 后面的话,云星冀没让她说下去,拽着她直接扯到大门外,然后抬手丢了出去。 露珠急的在门外大喊:“二爷!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不让奴婢进去?” “奴婢是老太太派来伺候二爷您的啊!二爷开开门让奴婢进去吧?” “要是大小姐知道奴婢被二爷您赶出来,会把奴婢赶出府的!” 云星冀打开院门,冷冷的瞪了露珠一眼:“闭嘴!再多说一个字,爷抉了你的舌头!没瞧见爷院子里的草木最近凋零的厉害吗?你想当花肥?” 露珠闻言吓的脸色煞白,想起府里关于云星冀的传言,不敢再做纠缠,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云星冀吓退了露珠,回屋灌了壶冷茶,然而心口憋着那口气却是怎么也顺不了。 听那丫头说的话,不像是来给他端茶倒水的,倒像是要让她贴身伺候,给他当通房丫头来的? 杨氏向来不管他的闲事,便是要给人,不会给自己房里的人吗?为何要给云婉身边的人? 想起云婉白日里那羞涩涨红的小脸,云星冀只觉心里堵的慌。 好个小胖丫头,装作懵懂不知事,其实心里比谁都能算计。 派个小丫鬟就想把他打发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云婉正在凝香的伺候下用着晚膳,心中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 歪着脑袋撑着下巴畅想:“二哥哥见到露珠一定很高兴,以后就有人给他洗衣服做饭了!二哥哥的手那么白嫩,变糙了可不好。” 凝香也道:“是啊!那露珠瞧着个是细致的,二爷嫌奴婢弄脏他的小厨房,露珠去了他可就没得嫌了。” 然后当天晚上,云婉好生生在床上睡着,睡眼朦胧间睁眼,就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床头,一双狭长冷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云婉睁眼措不及防看见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叫人,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云婉闻到他身上独有的草药味儿,眨巴了下眼睛,有些闷闷的道:“二哥哥?” 云星冀冷笑一声:“很好,还认得我!” 云婉挣开了云星冀的手,借着月光瞧清了云星冀的脸,揉着被捂疼了的腮帮子,有些奇怪的道:“二哥哥,你半夜不睡觉来婉儿房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云星冀凝眸看着她,倚靠在床沿上,神色复杂的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弄个外人来我院子里我能睡的着吗?” 云婉啊了一声,有些忐忑的望向云星冀的脸:“是露珠她伺候的不好吗?我看那丫头听机灵的啊……” 她的话音未落,云星冀的手就揽住了云婉的纤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压。 云婉被扯的跪在了床上,措不及防趴在了他胸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的看着云星冀,不明白这人做什么突然抱她。 就听云星冀似笑非笑的道:“伺候?婉儿妹妹说的是哪种伺候?” 云婉被他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却因为他的亲近一瞬间心跳如雷,涨红着脸喃喃的道:“就给你扫院子做饭,洗衣服铺床叠被……” 云星冀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头仰起来,嘴角的笑意冷了几分:“装蒜是不是?” 他的指尖白皙细腻,像个千金小姐的手,但捏在云婉下巴上力道却很足,云婉被他捏的生疼,莹白光洁的下巴下瞬间出现几抹红印子。 云婉半睡半醒间,恍惚又回到了前世被云星冀拧断脖子的场景。 望着云星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委屈的扁了扁嘴,眼里迅速蓄了一包眼泪。 察觉到云婉的抗拒,云星冀心中愈加恼恨:“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云婉纤弱的身子抖了抖,双拳抵着云星冀的胸膛往后仰,吸着鼻子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道:“二哥哥,婉儿又做错什么了吗?二哥哥为什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云星冀冷哼道:“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 云婉是真不知道啊! 但转念一想,应该是露珠伺候的不好,不合他心意? 也是,露珠那小蹄子心思太多。 便道:“二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露珠伺候,那……那婉儿让祖母给你再换一个……” 云星冀捏着她下巴的手再次紧了紧,勒在她腰上的手也跟铁钳似的。 云婉觉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来气了,挣扎着动了动,满脸都是不情愿:“二哥哥,你松开婉儿!你弄疼婉儿了!” 云星冀闻言,眸色沉了沉,咬牙道:“我就不!你难道还喊人来吗?” 哪成想,云婉还真喊,眼见推不开云星冀,歪了脑袋朝外间喊:“凝香!” 声音才出口,就被云星冀捂住了嘴。 好在凝香那丫头睡的熟,睡着了雷打也不动,这才没惊醒她。 云星冀拧着眉,有些懊恼的看着云婉:“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喊了人进来,瞧见我大半夜在你床上,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婉气鼓鼓的道:“明明是二哥哥自己大半夜跑到婉儿床上来欺负人,怎么能算是婉儿的错?就是祖母和爹爹知道了,也只会骂二哥哥你,不会骂婉儿。” 云星冀闻言只觉脑仁一疼,松了云婉的下巴,有些无奈的朝她道:“傻子。” 第21章 我心悦你 这已经不是云星冀第一次…… 这已经不是云星冀第一次对云婉的智商表示不满了。 云婉很生气,觉得云星冀没良心。 抽抽噎噎的道:“二哥哥欺负人!婉儿明明对你那么好!有好吃的好用的都想着你,还派了自己房里的人去伺候你,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还骂我!” 云星冀只觉心头一梗:“我怎么是骂你呢?分明是在陈述事实。” 云婉闻言哇的一声哭了:“你还说我!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是不是?我跟你说,我也是有脾气的,你再欺负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我会很凶的!” 云星冀原本带着满腔怒意来的,但见云婉理直气壮的跟自己发脾气,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能强忍住想堵上她的嘴的冲动,扯住她两边腮帮子哄道:“我不说你行了吧?你小声点哭,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云婉被他扯的腮帮子疼,含混不清的道:“你就是怎么我了!脸疼死了!呜呜呜!” 云星冀叫她哭的心烦意乱,低喝道:“不许再哭了,再哭可别怪我欺负你!” 云婉眼含泪花,怒然控诉:“你还能怎么欺负我?” 言下之意,云星冀这人已经坏透了。 云星冀闻言深吸了口气,忽然低头堵住了云婉的嘴唇。 “唔!”云婉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像昨日在书房那样傻愣着了,双手握拳捶在了云星冀的胸口上。 当她傻吗?上次说喝汤,这次又没汤。 就算是要堵她的嘴,可以用手啊,为什么要嘴对嘴,这根本不正常! 奈何云星冀手劲儿太大,她那点力道跟挠痒痒似的。 云星冀嫌她碍事,捉住她乱动的双手扣在身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云婉被吻的脑子缺氧,迷迷糊糊的向后倒,等她惊觉的时候,已经被云星冀压在身下了。 云婉只觉心里缺了块似的,乱了乱了…… 前世她还没嫁人就被云绣抢了婚事,又没母亲和祖母指点,对于男女之事懵懂的很。 手被云星冀扣在背后觉得很不舒服,还有云星冀太重了,压的她胸口疼,不由有些不满的抬脚想去踹他,却被云星冀捉住了脚踝。 脚上的罗袜掉了一只,露出嫩生生的脚丫子。 这姿势太怪异了,云婉感觉自己快被云星冀折成两半,挣扎几番无果,只得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嘶!”云星冀吃痛吸了口气,撒开手,抹了一把唇上的伤口,舌尖尝到一阵腥甜。 他坐起来扫了云婉一眼,嗔怪道:“小胖丫头,你怎么咬人,都出血了?” 云婉发觉自己终于可以动了,抬手推了他一把,气鼓鼓的道:“你你你!你活该!谁让你……” 云星冀看她气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心情大好:“我我我,我怎么?” 云婉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咬着牙很认真的道:“你下次有话好好说,别动嘴!” 云星冀心中暗笑,小胖丫头不是不懂吗?这会儿怎么像是懂了的样子? 忍不住揶揄道:“那你说动哪儿?” 目光自然的往她胸口落去。 云婉这才惊觉自己寝衣的系带松了,露出里面一抹水红色的小衣,“哎呀”了一声,赶忙低头去整理寝衣。 云星冀笑倒在床上,坏心眼的道:“别藏了,我瞧见了,绣的是花开并蒂!” 云婉:“……” 什么眼神?这么黑的也看的见的吗? 哦……忘了他自幼习武,想来夜视能力也是胜过常人许多,那她现在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岂不是全被他看了去? 云婉硬着头皮,收拾好衣裳,难得严肃的朝云星冀道:“二哥哥,你以后不能这么对婉儿,这样不好的。” “哦?”云星冀挑挑眉,睨着云婉道:“你倒说说哪里不好了?” 云婉急的抓耳挠腮,她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好,才头疼啊! 半晌才道:“反正不好!你这爱吃人口水的毛病,得改!” “我是你妹妹,自然不会笑话你,但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咳咳咳!”云星冀闻言噎了一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在小胖丫头眼里,他方才是在吃她口水? 是了……她是个傻的。 于是有些头疼的道:“我吃你口水,是跟你亲近,你看我几时吃别人口水了?” 云婉撇了撇嘴道:“那谁知道你躲着不见人的时候,吃了谁的口水?还有,大哥哥跟我也很亲近啊,他就不吃我口水……” 话没说完,就听云星冀语气一冷,几乎是磨着后槽牙道:“云婉,你活腻了是不是?” 云婉吓的一缩脖子,她她她是又说错什么了吗? 下意识就想下床逃走,被云星冀从后面抱住捉回了床上。 想要挣扎,却被云星冀按在了怀中,动弹不得。 感受着云星冀在她耳畔渐重的呼吸,云婉心里害怕极了。 他是在生她的气吗?他又想杀她了? 身子不觉的颤抖了起来:“二、二哥哥……” 云星冀想了半晌,决定给她科普一下男女之事,别一天天傻的跟什么似的,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扣住她的纤腰,低头在她唇上细细摩挲着道:“这叫吻,不是吃口水,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亲密无间才会做的事情。” “你瞧着挺机灵的,怎么什么都不懂?” 云婉呆住了,云星冀的话像是响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惊的她心头一颤,指尖有些颤抖的指了指云星冀和自己:“二哥哥和我?” 云星冀点了点头:“不然呢?” 云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小脸瞬间变的煞白,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喃道:“两情相悦……亲密无间……” 云星冀见她像是吓坏了一般,皱了皱眉:“有何不妥?婉儿难道不喜欢二哥哥吗?” 就听云婉带着哭腔颤声道:“可是……我们是兄妹啊!” 云星冀无奈道:“你我并无血缘关系。” 云婉顿时心头一震,心道可是你上辈子杀了我啊!你怎么能喜欢我呢? 思及此,云婉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清白受到了染指,抓起床上的枕头,不管不顾的朝云星冀砸过去:“我把你当哥哥,你竟然对我有男女之情?” “谁要喜欢你这个坏胚子!你走你走!下次再来我屋里,我就告诉祖母,让她把你赶出侯府!” 云星冀哪知道云婉反应这么大,怕刺激她又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呼痛:“哎呀哎呀!别打别打。” 云婉却是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一边哭着,一边打他:“你这个骗子!大混蛋!你看我特别傻是不是?因为我好欺负,你就对我为所欲为?” 发起脾气来的云婉,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真的很凶。 不仅甩了云星冀一巴掌,还把他手臂挠出好几道血印子。 云星冀被打了几下,心头冒火,抓住云婉的手道:“你不傻,你可机灵了,往我房里塞通房,你怎么想出来的?你看不出来我心悦你吗?” 云婉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要是看出来了,还敢招惹他吗? 她压根就不会去讨好他,看见他就躲出二里地! 云星冀这大坏蛋!上辈子掐断她的脖子,这辈子还敢肖想她!想得美! 就是这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喜欢他的! 思及此,云婉小脸紧绷着,将手从云星冀的手中抽出来,起身站在床上,朝着外头的夜色一指:“出去!” “婉儿……”云星冀瞧着她突然冷厉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慌。 小胖丫头前阵子软软糯糯,说话闻声细语的,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云婉却不理会他,眼中含泪,眼角通红,再次沉声道:“滚!” 云星冀见势只觉大事不妙,见她嘴唇抖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一般,顾不得解释什么,立刻下了床,从窗口飞身出去了。 刚爬到墙头上,就听云婉在屋子里惊天动地般嚎啕大哭。 外间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连带着隔壁松鹤院也起了夜灯。 凝香迷迷糊糊跳下床,冲进里屋朝云婉道:“小姐,怎么了?” 云婉哭的抽噎不止,心里的委屈无处述说,只能咬牙胡诌:“方才……方才有一只大耗子爬到我的床上……” 凝香一听,这还得了,立刻脱下鞋子道:“哪儿哪儿呢?看奴婢抓住它,悬在外头树上吊它个三天三夜。 堪堪跃下墙头的云星冀:“……” 云婉哭的这么伤心,隔壁院子的李嬷嬷先是来问了一遭,听说是被耗子吓着了,这才回去禀了杨氏。 杨氏挣扎着起身要去瞧她,李嬷嬷好说歹说才劝住:“老奴方才去瞧了大姑娘,就是被吓着了,这会儿已经不哭了,老太太明儿个再瞧吧。” 杨氏一再确认云婉没事,这才安心睡下了。 云婉大半夜闹这一阵,芳华院的下人们都被吵醒了,凝香使唤着小丫头们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搜索,见屋子里确实找不出云婉所说的大耗子,这才罢休。 见云婉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恹恹,安慰她道:“小姐别怕!奴婢明日天一亮就去药铺买**,拌着吃食撒在角落里,毒死那只大耗子!” 云婉下意识的喊:“别!” 凝香皱眉道:“为什么啊?” “那个……”云婉讷讷的道:“万一耗子吃了**死在咱们瞧不见的地方,腐烂发臭怎么办?” 凝香想了想道:“也是!那奴婢去买几个捕鼠夹子!” 云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了,只道:“你安排吧,我乏了,先睡了……” 凝香打了热水给云婉擦了把脸,这才替她掖好被角出去了。 第22章 云嫣来访 云婉抱着被子,躺在…… 云婉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假寐。 但忍一时心有不甘,退一步越想越气。 云星冀那个登徒子,竟然说心悦她?还对她言行无状! 只恨她还以为只是兄妹之间的往来,虽然觉得有些过于亲近,但也一直没说什么,如今想来自己简直是个白痴。 要知道云星冀可是未来人人喊打的大奸臣,展露头角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这种人是不知道什么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万一对她强取豪夺…… 云婉简直不敢想象。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跟他来往了,他要和云绣要好就和云绣要好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云婉咬着牙,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对云星冀退避三舍,走路绕道,有他没她! 云星冀趁着夜色回了北院,瞧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根手指痕,扯了扯嘴角,吃痛的低喃道:“小胖丫头下手还挺狠……” 取了些药膏在脸上揉了半晌,那红痕才退下去一些,但手臂上的爪痕却是已经结痂了,这会儿瞧着特别触目惊心。 云星冀坐在那,有些挫败。 他不过说了句心悦她,她就甩了他一巴掌,还把他赶了出来。 那他要是说想娶她,那她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想起云婉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心。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果真被吓着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同她说了。 云星冀心中懊悔,但是于事无补,只能等过几天她消了气,再去找她解释。 可谁成想,云婉的气性那么大,直接在院子里龟缩了两日都不出门。 云星冀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晚上又不敢再爬她墙头,引她哭闹,只能默默暗暗咬牙。 “你躲,最好一辈子躲屋里别出来!” 云婉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却也不得安生。 杨氏亲自开口让露珠去伺候的,露珠被云星冀赶了出去,又不敢回云婉的院子里,只得去杨氏屋里求个去处。 云婉本就看她不顺眼,事情办不好,是没有活路的。 杨氏闻言有些诧异:“李嬷嬷不是说你是二爷亲自瞧上的人,她才来开这个口的吗?若早知是场误会,便不该叫你去的。” 露珠闻言愣了一下,心中不免记恨起李嬷嬷来,抹着眼泪哭道:“老太太,那奴婢现在该怎么办?大小姐那已经把奴婢打发去了二爷那,可二爷又不要奴婢……奴婢没法活了!” 杨氏是个心善之人,何况这件事情又是她失察导致的,叫来李嬷嬷数落了一阵,就让她把人领回去了。 露珠头先走的时候,人人都以为她攀了高枝,这会儿回来,还是个外院洒扫的,云婉院中的丫鬟婆子不免对她有些不屑,背后议论和耻笑一番。 露珠本就是周氏使了银子塞进来叫她监视云婉的,谁知云婉竟如此刁钻,别说知道她在干什么,就是连她的面就见不着。 她耐不住性子,这才动了旁的心思。 她好不容易进了侯府,自得为自己争一份前程才是,若是她成了这府里的主子,周氏那戏子出身的外室还敢对她指手画脚的? 可这府里三个没有家室的男人,云昭她不敢肖想,云星冀又不要她,那就只剩下…… 思及此,露珠暗暗咬牙,入夜时悄悄摸进了主院里,云正霄的院子。 她此举神不知鬼不觉,云正霄挨了打,又被杨氏拘在院子里不能出去,乍见屋里进来了个年轻美貌的丫鬟,有些狐疑的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露珠朝云正霄盈盈一拜,谎称是周氏的心腹,是周氏担心他,派她前来探望的。 云正霄本就思念周氏,问了几个问题,见露珠都能答的上来,不免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他困在屋子里无聊的紧,这露珠相貌柔美,性子温婉,不仅对他体贴入微,还能与他红袖添香派遣寂寞,一来二去便有了首尾。 她是云婉院子里的人,云婉虽不用她,但也早就派人盯着她了。 得知她每逢入夜便进自己父亲的院子,脸上表情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早知那丫头心思多,才遣她去云星冀那,想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竟然爬上了她父亲的床? 好在云星冀把他赶了出去,若他是个贪花好色的…… 云婉都不敢往下想! 报信的婆子见云婉这幅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开口道:“小姐,此事要不要告诉老太太?” 云婉深吸了口气,强按下心中想要作呕的感觉,朝那婆子道:“不用,你且继续盯着她,万万不可声张出去,她既入了爹爹的眼,那是她的造化……” 前世周氏手段独到,将云正霄捏的死死的,无论是她进府之前还是进府之后,云正霄的房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惜造化弄人,今世因为她和云星冀从中作梗,阴差阳错的让那周氏没福分进府,如今又出了个露珠,当真是一处好戏! 她就说嘛!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什么情比金坚,什么今生挚爱,呸! 云婉叫凝香赏了那婆子,强自定下心神,打算写一副大字。 这阵子被云星冀搅的心烦意乱,云月布置的功课都没写几张。 她那堂妹虽是个温婉性子,但骨子里却是执拗的很,若是她来检查的时候她写不完,那妮子定然会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坚定的带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完! 然而让云婉没想到的是,云月没来,和她一向不对付的云嫣却来了。 一进屋,大摇大摆的往云婉屋子里一坐,朝凝香指手画脚的道:“端一盏杏仁奶来,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过来我尝尝!” 若是上辈子,云婉必定气的七窍生烟,此时只觉得这小姑娘太过嘴馋,走到哪儿吃到哪儿,偏生还不长肉,真是愁人。 忍不住道:“你这会儿吃了零嘴,午膳还吃不吃?三婶婶知道了又要骂你!” 云嫣闻言轻嗤了一声道:“你少没良心,上次周氏母子来闹事,要不是我和母亲帮你说话,你还不定给人欺负成什么样呢!我这会儿吃你一盏杏仁奶都不成?” 云婉抿了抿唇,此事说来,确实是她得了江氏母子的恩惠,见云嫣一副你不给我吃,你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架势。 只能朝凝香道:“去端吧,再把你前日买的零嘴糕点拿些上来,给三小姐尝尝。” 云嫣听到有吃的,眼前瞬间一亮,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斜着眼瞧云婉道:“算你识相!” 云婉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别跟她计较。 这丫头蛮横是蛮横了点,其实心眼儿不坏,这会儿又没有周氏和云绣挑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做姐姐的让着她点就是了。 云嫣也不是全然不懂事,见云婉不仅没跟自己吵架,还当真招待自己吃点心,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一边嚼着嘴里的糕点,一边道:“你这性子怎么大变样了?莫不是上次落水淹坏了脑子?” “……” 云婉握了握拳,她不气她不气,她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云嫣却不依不饶:“我哥哥也是傻,捞你做什么?就让你在水里沉着好了!” “你看你现在卸磨杀驴,过了河就拆桥!” “你说说我哥哥为了帮你,挨了多少打,你就对他好了几日啊,现在就不理他了,可真是没良心啊!” 云婉闻言微顿了顿,心说你哥哥挨打,多半还不是因为你告状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暗道这丫头是在为云星冀打抱不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云嫣这话出口,心中有些忐忑的打量了云婉一番,见她没什么表情,心下这才稍定。 云星冀那个穷鬼,她母亲每个月给他一百两零花也不知道花到哪里,这次竟然出价五十两让她来云婉院子里走一遭,可真是天下红雨啊! 银子多少她不在乎,主要是能从云星冀手缝里抠出来钱,要不是不能叫人知道,她能吹一辈子!!! 姐妹俩各怀心思,对坐了一会儿,云嫣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未免多说多错,只吃点心不开口。 云婉心事却多,可不能对云嫣说,好半晌,见云嫣吃的差不多了,朝凝香道:“把你新买的点心都打包给三小姐带回去吧。” 凝香出来的时候,很懂事的打包了两份。 云嫣一瞧,心下有了计较,叫秋月提着点心盒子走了。 临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朝云婉道:“我会给我哥哥一份的!” 云婉一愣,她没这个意思啊! 想叫住她,告诉她云星冀不吃外头买来的东西,但人已经走远了。 北院里,云星冀双手拢在袖子里,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双目紧闭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 见云嫣来了,一双狭长凤眼霍然睁开,不带什么情绪的望着云嫣:“见到她了?” 云嫣欢快的道:“见到了,人家好的很呢!还送了我点心!” 云星冀瞥了一眼秋月暂放在桌子上的点心盒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心中闪过一丝肉痛,丢给了云嫣。 云嫣欢天喜地的接过钱袋,子数了数,喜笑颜开的朝云星冀笑道:“谢谢老板!” 还以为云星冀会赖账呢!没想到真能从他手上拿到钱! 抬手想拿了点心就走,谁知却听云星冀音色低沉的开口:“放下!” 云嫣一愣,随即有些不服:“那是大姐姐给我的!你要我分一盒给你?” 抬头迎上云星冀冰冷阴鹜的眼神,吓的立刻缩回了爪子,嘟囔道:“不给就不给!我……我有银子,我自己去买!” 等到云嫣带着秋月跑了,云星冀才强装镇定的打开点心盒子,取了一块糕点出来咬了一口。 才入口便觉得甜腻难耐,皱着眉嫌弃道:“啧……真甜!” 然后犹豫了一番,还是将那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完了。 第23章 偶遇公主 云星冀此人,性子孤僻,…… 云星冀此人,性子孤僻,为人嚣张乖戾,虽在宫里当差,但也甚知己好友,被人排挤疏远是家常便饭。 早先刚进宫当差那会儿,因为他的长相和身世,找他麻烦的人不少。 能被选进千牛卫的,哪个不是家世相貌都拔尖儿的?这差事不过一个跳板,也没人真想拿这份差事干一辈子。 比他早进宫的世家子弟先抱了个团,要和那些老人们对着干,见他新来,意欲拉拢他一起。 可云星冀这种人,脾气硬嘴巴臭,三两句话就得罪了人,叫人围住了便要打。 当然,他这人虽然惹人厌,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武功特别高。 那些酒囊饭袋练过几招三脚猫功夫,哪里能跟他这十几年如一日,倾家荡产练就的掌法相比? 刀不出窍,赤手空拳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为首那人叫戚盛,是威远将军的次子,宫里德妃娘娘是他亲姑母。 被云星冀打成这样,自是很不服气,径直跑了去德妃戚氏宫里告状。 德妃最是宠爱这个侄子,得知此事,立刻把云星冀召到了跟前。 戚盛满心以为这次云星冀死定了,待德妃看到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云星冀时却吓了一跳。 他们分明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挨着,他这身上的伤是哪来的! 德妃有意为戚盛出头,但看着云星冀这般凄惨的模样实在开不了口。 问清前因后果,又得知云星冀乃是神威将军云正雷之子。 二话不说一下拍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你们以多欺少,把人打成这样,还敢来本宫跟前告状?还不快滚回去面壁思过?” 戚盛被吓的不敢开腔,暗骂云星冀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云星冀却暗里扯了扯嘴角,心说他那死鬼老爹名头还挺好用? 他哪里知道这戚德妃当年没进宫之前思慕过他父亲,后来进了宫,愈加的念念不忘。 她虽为四妃之一,但膝下只得一个公主,见着云星冀这玉树兰芝的故人之子倍感亲切,不但重罚了戚盛一伙人,还让御医给云星冀疗伤,准他在宫中养伤。 千牛卫大将军隗冲是个拜高踩低的主儿,见风使舵,见钱眼开。 原本对云星冀这个侯府养子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小子年轻轻轻怪会来事的,别人都仗着家世对他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他非但不跟他们混做一堆,还孝敬了他十万金。 再加上如今又有德妃亲自吩咐他要关照他,自然不敢违拗,越发觉得这小子是可造之材。 不过三个月,就提拔他当了卫队长,手底下管着的,就是上次跟他打架那几个人。 那几人被云星冀打怕了,玩心眼儿玩不过他,告状又没门路,渐渐对他这个卫队长生出些敬畏之心来,后来也发展成能闲话家常的地步。 这日,在几日在院子里修整之际,见云星冀破天荒取出一盒糕点来吃,一个个都长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星冀有多麻烦,人尽皆知,不吃外人过手的东西。 宫里头放饭,他盯着人家都吃了,他才吃,生怕被人毒死似的。 这会儿竟然吃祥云斋的点心,简直是可算是天下奇闻。 戚盛见状忍不住凑上去道:“哇!老大,吃点心呢?给我吃一块呗!” 云星冀面色悠然,语气却冷:“滚!” 戚盛脸皮多厚?岂是一个滚字能打发的? 趁着云星冀不注意,拿了一块就要往嘴里塞,却被云星冀一把扣住了手腕,将脸死死的按在了桌子上。 云星冀眸色冷然,却不看戚盛一眼,满眼满心都是他手上那块点心,手上一使劲,戚盛就惨叫一声撒了手。 云星冀将那块点心抢回来,吹了吹,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队里几人见状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戚盛,我看你是打没挨够,连老大的东西都敢抢,活腻了吧?” 另外一人道:“非也,我瞧这点心来历不简单,怕是姑娘送的吧?” 那人此话一出,一伙人立刻将云星冀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老大,你是不是动了凡心了?是哪家姑娘,竟有这等本事?” 云星冀不搭理。 “是啊是啊!我们原还以为你的心是冰块做的,没人性呢!没想到也还是不能免俗啊!” 云星冀面无表情,低头吃点心。 “我就想知道那姑娘长得好看不?毕竟像咱老大这相貌,非天上仙女下凡是配不上的。” 云星冀突然有些赞同,没错云婉当真是天仙下凡那般好看,就是哭起来的时候太丑。 戚盛闻言,低骂一声道:“我去!不会吧?老大,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我表妹还惦记着你呢!” 戚盛口中的表妹,正是德妃的女儿,三公主顾凤姝。 这顾凤姝年方十五,对云星冀一见倾心,时常谴人来给他送东西,三不五时的还要在他换班轮值的时候制造几场偶遇。 若是云星冀没有记错,他这个月轮值了六日,偶遇她倒有八次。 送来的东西他不要,自然是让手底下的人分了,但人凑到跟前来,他总不能像打戚盛那样打回去吧? 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目,一语不发。 就在今早,顾凤姝害羞带怯,指尖绕着一缕头发,那时辰的云星冀在太极殿外站岗,周帝和朝臣们在内议事,她在这里堵云星冀。 “云大人,好巧,竟在这里碰到你。” 云星冀淡漠疏离的道:“今日下官轮值,公主特意打这太极殿外经过,想不碰到下官,怕是有些难度。” 顾凤姝闻言一阵娇羞,嗔道:“云大人真会说笑,本宫就喜欢你这样有幽默感的男子!”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云星冀不胜其扰,每逢听说顾凤姝来了,都借口逃走。 奈何他身边有奸细,通风报信不说,还想撮合他跟顾凤姝,气的云星冀想在他出宫路上往他脑袋上套个麻袋,打的他再爬不起来。 那个奸细自然是戚盛,云星冀闻言眸光凉凉的落在他脸上:“话多!” 戚盛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随即不服气的道:“我姑母待你比待我都好,凤姝又如此喜欢你,你难道不应知恩图报吗?” 云星冀扫了他一眼:“你第一日认得我?” 跟云二爷说知恩图报,不存在的! 他这个人薄情寡义的很,只记仇,不记恩。 谁若对他好,他兴许转头会忘,但谁若得罪了他,可便要铭记在心,找机会讨回来! 这戚盛招惹他不是一次两次了,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动手,可他今儿个抢了他的点心,那爪子好想给他剁了。 戚盛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因为他感觉到云星冀看他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分,后脖子不觉有些发凉。 磕磕巴巴的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情,那可是天家公主,看上你了,你能推辞的了?” 云星冀冷笑:“若不是你时常通风报信,她岂会有机会纠缠我?” 戚盛无奈的抱头:“她端出公主的架子来问我,我岂敢不说?万一她惩治我怎么办?” 云星冀睨着他,轻嗤一声:“你怕她惩治你,就不怕我?” 说着拍了拍手,将袖子挽上去,露出一双莹白如雪,肤若凝脂的手,朝戚盛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于云星冀的这双手,卫队里的人无不退避三舍了,不敢直视。 寻常人不知道,但他们可领教过的,一掌下来开砖裂石、樯倾楫摧。 曾经他们就见过云星冀轻轻的在院子里的一颗松树上拍了一下,第二日那松树便没了生息,有人大着胆子踹了一脚,便见那松树应声而倒,内里木头都粉碎成渣了。 戚盛见云星冀这是要对自己动手,吓的脸色惨白,立刻求饶道:“老大息怒!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却听云星冀道:“事已至此,就算你不再像公主透露我的行踪也是于事无补,我这里有本盛传是近来宫里最流行的话本,你们拿去仔细研读,然后轮番上阵去跟公主偶遇,若是谁能有幸入了公主青眼,我……” 几人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的道:“那你就怎么?” 云星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意:“尚了公主,便是驸马爷了,我自然不敢再打他!” “你!” 几人被云星冀的话气的要死,但却敢怒不敢言。 这家伙丧尽天良,为了摆脱公主的纠缠,竟然要牺牲他们,简直没有人性! 虽然这不失为一份美差,这世上不是让人都想尚公主的,很多人表示自己简直无辜! 一来二去,这份差事,就落在了始作俑者戚盛的身上。 他是威远将军的嫡次子,又是顾凤姝的表哥,若是尚了公主,那便是亲上加亲,天赐良缘,羡煞旁人啊! 思及此,几人揶揄道:“怎么看都是戚兄你最有资格,这话本你好好研读,今日的岗,兄弟们替你站了!” 说完既然一溜烟的跑了。 戚盛拎着那云星冀不知从那个痴情宫女手中骗了来的话本,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无声捶着桌板,血泪控诉:“云二,你好狠的心!” 云星冀:“戚二公子谬赞了。” 戚盛眼含泪花,不甘心的问道:“你当真有了心仪之人?” 云星冀冷哼一声:“于你何干?” 戚盛立刻嚷嚷起来:“云星冀你变了!你从前是个没有感情的!所以你的掌和你的刀都没有弱点,但现在你有了心爱之人,心有牵绊,便有弱点,你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你将不再是我的对手!” 云星冀愣了一下,随即抬脚将戚盛踹出去好远:“滚你丫的!让你看的是这本吗?” 戚盛:“真男人就该看《刀与剑》!热血江湖,快意恩仇!” 云星冀:“……” 第24章 去送衣裳 戚盛迫于云星冀…… 戚盛迫于云星冀的淫威,被迫接过了云星冀给他的话本,被按着脑袋仔细研读,一字不差的背诵。 【“啊!”她惊呼一声,脚下一滑,径直从绣楼上掉了下去。眼见便要一缕香魂随风散,却见一人飞身将她抱在了怀中,两人在空中接连转了十几个圈,才翩然落地,望着眼前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和温柔多情的眼眸,她不觉沉溺其中,心如鹿撞……】 【得知她要与自己的弟弟订亲,原本稳重自持的男人再也淡定不下来,趁她落单之时将她堵在了假山后面,一手撑在她身侧,挑起她尖巧的下巴,邪佞的笑道:“你敢嫁给别人?休想!”】 【“啊!不要!”她低声哭泣着,哀求男人放过她。男人冷冷的笑了一声,声音不带一声情感:“说不要,就是要!”】 戚盛越是往下念,越是头皮发麻,歪了脑袋去瞧云星冀:“老大,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啊?” 云星冀脸不红,心不跳:“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公主喜欢就行。” 戚盛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哀嚎道:“我若敢这么对公主说话,她会把我头打飞的!” 云星冀低头喝了口茶水,冷笑道:“你若不照做,我给你脑袋拧下来。” 戚盛抱着脑袋:“我太难了!”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怎么就想不开,去给顾凤姝和云星冀牵线呢? 如果上天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不会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第二日,顾凤姝来千牛卫所找云星冀,便见独自一人支着下巴露出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黯然神伤的戚盛。 顾凤姝为了和云星冀独处,特地没带宫女,端着一盏燕窝莲子羹,睁着大眼睛奇怪的四下张望:“盛表兄,云大人呢?他怎么不在?” 戚盛抬眸,眼底的伤痛一闪而过,沉声道:“难道在你眼中只有云大人,半点都没有我的位置吗?” 顾凤姝闻言一愣,见戚盛这般,立刻道:“盛表兄,你别生气,姝儿不是这个意思……” 戚盛闻言却起身,走到了顾凤姝的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了身前,一双锐利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难道……在你眼里,只有他云星冀配喝你的甜品,我戚盛就不配吗?” 躲在墙根后面的同僚们捂着嘴嗤嗤的笑:“戚兄分明想吃公主的甜品!他最爱吃甜食。” 云星冀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你行你上?” “不不不……” 下属们连忙摆手,不敢再多言,一个个耳朵贴在墙上听戏。 顾凤姝与戚盛自幼青梅竹马,感情自是与常人不同,被他拽住倒是没多想,只觉有些不好意思:“盛表兄,是姝儿不好,要不……要不这甜品你吃吧?” 戚盛:“好咧!” 顾凤姝:“???” “咳!”察觉到自己差点暴露,戚盛强忍住心中想吃甜食的冲动,做出一副拒绝的表情:“他不要的才拿来给我!顾凤姝,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我对你……” 顾凤姝闻言心头一震,抬眸望向戚盛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盛表兄你!” 戚盛一下按住了顾凤姝的嘴唇,不让她再说下去:“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听。” 说罢端走了顾凤姝手上的炖盅,转过身一副沉痛的模样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当着我的面对别的男人好,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 “可是……”顾凤姝闻言心乱如麻:“可是盛表兄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会帮我!” 戚盛深吸了口气,将炖盅放在了桌子上,用力在眼睛上揉了两把,红着眼圈转过头去,怒吼道:“我后悔了!公主殿下,我后悔了!” 顾凤姝被戚盛这一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戚盛这才缓和了语气,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顾凤姝,叹息道:“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如果你再不走,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什么……” 顾凤姝闻言脸色腾的一下涨红了,留也不是,走了也不是,最终还是提着裙摆跑走了。 戚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外望,眼见她真走了,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嚷嚷道:“哎呀!累死我了!” 云星冀这才从卫所围墙外面跑进来,见戚盛已经端着那盏燕窝莲子羹在喝了,给了一个他赞许的眼神:“干的不错。” 话音刚落,就有人道:“你们俩真不是东西,公主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你们怎么忍心合起伙来骗她?” 那人叫李靖云,他爹是威远将军手下的参将,跟戚盛是发小,自然也是认得顾凤姝的,见云星冀和戚盛这般算计顾凤姝,忍不住打抱不平。 戚盛脸皮针戳不破,闻言吃了两口燕窝,把云星冀给的话本从怀里掏出来,塞进李靖云的怀里:“那正好,下次她再来,就你去应付!” 李靖云闻言脸色一红,不敢接,骂道:“我才不与你们同流合污呢!欺负公主一个弱质女流,你们无耻!” 云星冀扫了院内众人一眼:“我无耻吗?” 那些人哪敢接茬,纷纷别过头去,四下张望。 “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瞧这日头,多大!多敞亮!” 云星冀:“日头快下山了。” 几人面色一白十分尴尬,正打算说话,就听云星冀叹息一声道:“算了。” 然后朝着戚盛道:“下次再见到公主,你直言就是,若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戚盛闻言顿时想骂人:“若是直言,那公主岂不是就知道我在骗她?万一她跑去跟姑母告状,那我死定了!” 云星冀忽然一笑,语气难得温和的朝戚盛道:“这样啊?那戚兄可要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能演砸了哦!” “???” 戚盛这才觉出一丝不对劲,可是话已经出口,他就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郁闷的化悲愤为食欲。 自打那日戚盛牺牲自己,惊退了顾凤姝,接连几日顾凤姝都没再来偶遇云星冀。 可云星冀的愁绪却一日胜似一日,具体表现为,每日里盯着点心盒子发愁,自己不舍得吃,放坏了也不给戚盛他们吃! 戚盛他们觉得他再这样下去,就得憋出毛病来了,索性马上就到了休沐的时间,云星冀终于换班出宫了,戚盛等人才松了口气。 这几日不见云星冀,云婉却是镇定的很。 该吃吃,该睡睡,面上半点情绪也不露。 那坏痞子轻薄她,对她没安好心,一辈子别回来才好呢! 这日晨起,凝香正在给云婉梳妆,忽然道:“小姐,二爷今日出宫,您前阵子叫针线房给他做的袍子已经送来了,要要奴婢给他送过去?” 云婉这才想起,上回云星冀跳下湖,她发现他的衣服都旧,便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吩咐针线房多给他做几身衣裳,这才是送来第一件。 凝香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云婉更气,摔了象牙梳骂道:“送什么送?他配穿我给的衣裳吗?大哥哥不是在府上吗?给大哥哥送去!” “啊?”凝香闻言一愣:“可这尺寸是照着二爷的身量做的,大爷穿着怕是不合适。” 云昭虽是个文弱书生,比云星冀虚长两岁,身量比云星冀高壮一些。 云婉轻哼一声道:“怕什么?御寒的外袍本就要做的宽松些,大哥哥也就比二哥哥高了一点点,穿上必定合适!” 说罢有些不耐烦的道:“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凝香知道云婉许久不这么训人了,想是那二爷又得罪了她才这样的,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忙答应一声,去送袍子。 东院里,云昭正在考校云月的功课,见凝香来送袍子,有些诧异的道:“大妹妹让人给我做的衣裳?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月搁了笔,朝云昭笑道:“兄长快试试,大姐姐可是个大方的,给的东西肯定不差!” 凝香闻言欲言又止,云昭却是已经拿了袍子去屏风后头试了。 果如云月说的那样,这外袍样式新颖,料子考究,针脚做工很是细密,宝蓝色的缎面上用各色丝线绣着旭日云海纹,领子处镶嵌了一圈白色的毛边,扣子皆是赤金镶嵌蓝宝石的,穿在身上贵气逼人,器宇轩昂。 就是……下摆高了点?袖子短了点? 云月何等玲珑的心思,见状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这衣裳太过招摇,不大适合大哥你这个读书人。” 云昭闻言心下了然,脱了袍子,搁在一旁的架子上,换回自己的衣裳道:“是呢!而且我穿是不是小了点?许是大妹妹许久没见我,记得是两年前的尺寸?” 凝香哪里敢答不是?只讪讪的点头:“许是小姐记错了。” 云昭也不多说什么,朝凝香道:“那替我多谢你家小姐,不过这袍子我穿着不合适,二弟穿兴许可以,他今日不是回府吗?要不你给他送去吧?” “啊?”凝香都傻眼了,完全没想到云昭会让她把衣服送给云星冀:“可是……这是小姐让人给您做的啊!” 云昭道:“二弟穿不也一样吗?要不然你还得拿回去叫人改,多麻烦?” 凝香不好解释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姐的吩咐是让奴婢送来给大爷的,若是知道奴婢没送成,会不高兴的。不如大爷自己差人送给二爷吧?这样小姐怪罪起来就赖不到奴婢头上了。” 云昭闻言有些狐疑,嘟囔道:“不是说前阵子与二弟冰释前嫌了吗?怎的又闹别扭了?” 不过他天性温和,不喜为难下人,便道:“那你放着吧,晚些时候等他回来,我遣人给他送去!” 凝香闻言心中一喜,千恩万谢般的道:“多谢大公子!” 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云昭和云月互看一声,叹道:“这丫头!” 第25章 不讲道理 云星冀回了侯府,刚…… 云星冀回了侯府,刚回院里脱了官服,就听外头有人敲门。 满心以为是云婉又遣凝香来送什么东西了,开门却是云昭的书僮司棋。 云星冀心中有些失望,表情恹恹的朝司棋道:“何事?” 司棋低眉顺目的回道:“回二爷的话,我们家公子今日从大小姐那得了件袍子,料子倒是名贵,只可惜尺寸弄错了穿着不太合适,想着二爷您应该合适,就让奴才给您送来了。” 云星冀闻言身子微震,眼底迅速浮起一丝愠怒。 好个小胖丫头,对他退避三舍,竟眼巴巴的给云昭送衣裳! 亏他吃了三天甜不拉几的糕点,想着吃完了婉儿是不是就该搭理他了? 竟不曾想,她已经不需要他这二哥哥了,转头去找她的大哥哥了! 司棋见云星冀面色不好,心中有些忐忑:“二爷……是奴才说出什么了吗?这衣裳……” 云星冀深吸了口气,一把夺过司棋手中的衣裳,丢下一句:“知道了!” 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司棋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心中有些不忿的握了握拳头。 “这二爷太忒不晓事,公子好意送他这么名贵的衣裳,连句谢谢都没有!” 但他也只敢嘀咕这一句,再多的话却是也不敢多说了。 毕竟云星冀这花肥的传闻流传已久,他活腻了才招惹他。 云星冀拿了那件袍子进了屋,径直丢在了桌子上。 气闷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笨蛋,给人送衣裳都不知道尺寸!巴巴的送去,人家在乎吗?转头就转送给别人了!” 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若是拿来送我……多好?我必不会拿去当的。” 只可惜人家不是送他的,他不过是个捡破烂的,人家不合身的才给他! 他昨夜轮值,一晚上没睡,这会儿闷坐了一会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本来对那衣裳十分不屑的,转念一想,云昭既然送给他,那他为什么不穿? 他不仅要穿,还要穿到她眼前去招摇,让她知道人家是怎么把她的心意踩在脚下的! 午间,云婉在杨氏院子里陪着用膳,云星冀破天荒的跑去请安。 杨氏得知云星冀来了,有些诧异:“他怎么来了?” 李嬷嬷道:“许是刚出了宫门,来给瞧瞧老太太您吧?” 杨氏撇撇嘴道:“我老罚他跪祠堂,他心中不怨恨我就罢了,会这么好心来瞧我?” 李嬷嬷笑盈盈的道:“老太太罚二爷是为他好,二爷如今在宫中当了卫队长,皆是老太太教养的好,二爷惦念老太太也是应该的。” 云星冀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杨氏才不信他会对她心存感激呢! 不过李嬷嬷这话倒提醒了她,云星冀如今掌执御刀,宿卫御前,官职虽不高,但也是能得见天颜,行走宫中的,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轻待他。 便道:“添副碗筷,叫他进来吧!” 云婉闻言,拿筷子的手轻颤了一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云婉赶紧低头去捡,杨氏低声斥责道:“怎么冒冒失失的,吃饭吃的筷子都掉的?别捡了,叫下人换一双吧。” 云婉从桌子底下摸了筷子,直起身来,就看见云星冀一袭宝蓝色锦缎圆领长袍站在门外。 劲瘦的腰肢系着一条黑色饰白玉腰带,足下一双白色鹿皮长靴,没了穿官付之时的凶戾之气,眼角眉梢都透着世家公子的矜贵。 云婉双眼倏然睁大,小嘴微张,一脸呆愣的看着云星冀。 这袍子她不是送给大哥哥了吗?怎么穿在二哥哥的身上! 杨氏顺着云婉的视线望去,她见惯了云星冀穿官服和旧袍子的模样,这会儿一见,不觉眼前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你这身衣裳瞧着倒是精神,早这么穿多好?你母亲又没苛待你。” “你如今在宫中当差,要穿的体面些,不可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云星冀躬身行礼:“孙儿谨记祖母的教诲。” 目光却紧紧的落在云婉的身上。 云婉措不及防和他四目相触,眼底立刻蒙了一层雾气。 云星冀心底浮起一丝恼怒。 看吧,又要哭了吧?气性可真大! 云婉想的却是,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凝香那臭丫头,竟敢背着她把袍子给云星冀。 这下好了,云星冀穿着新袍子来她面前显摆! 杨氏却不知这二人的心思,念及云星冀近来对云婉多有照拂,朝云婉道:“给你二哥哥布菜!” 云婉倒吸了口气,杨氏竟然让她给云星冀夹菜!!! 这坏胚子也配? 但云婉不敢当着杨氏的面表现出什么,云星冀是面破鼓,不怕捶,她还得苟且偷生,若是叫杨氏知道她跟云星冀的事,怕是要被打死。 只得起身走到云星冀跟前,取了公筷,朝云星冀道:“二哥哥爱吃什么,婉儿给你夹。” 云星冀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婉儿夹的,我都爱吃。” 云婉闻言立刻低下了头,耳朵却是迅速红了。 这人竟敢在祖母面前说这种话,难道不怕被人知道他的龌龊心思吗! 迅速给云星冀夹了一口苦瓜。 但杨氏却是一脸慈爱的看着这兄妹两个,只道:“你大妹妹没了母亲,你大伯父又是个靠不住的,往后你这个做兄长的可要好好照拂她,别让她受委屈。” 云星冀吃了一口云婉夹的苦瓜,面不改色的咀嚼着,咽下去才朝杨氏道:“祖母放心,婉儿待孙儿这般亲厚,孙儿定会好好护着婉儿,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云婉快气疯了,明明最喜欢欺负她的人就是他了,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吃苦瓜吧! 然后面带微笑的将苦瓜全部夹到了云星冀的碗里。 杨氏看着云星冀碗里堆的冒尖的苦瓜,脸色有些不好看,低斥道:“婉儿,你做什么?” 云婉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装无辜的道:“祖母,二哥哥最喜欢吃苦瓜了,是不是?二哥哥?” 云星冀狭长凤眼微眯,笑的如两弯新月:“是啊,孙儿最爱吃苦瓜了,下火!” 云婉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心说你还敢发火? 面上却是不敢露出丝毫情绪。 杨氏瞧了两人一眼,确定他们真没事,这才放心吃饭。 杨氏叫云婉给云星冀布菜,也就是客气客气,一直让云婉站着她可舍不得。 云星冀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云婉夹了两筷子,便开口道:“婉儿坐下把,我自己来就行了。” 云婉瞧了杨氏一眼,得到杨氏的首肯才坐下用膳。 当着杨氏的面,两人各怀心事,自是不敢敞开了吃。 云婉略夹了两筷子菜,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朝杨氏道:“祖母,婉儿想起院子里还有事,先告退了。” 杨氏皱眉道:“吃这么点就饱了?” 云婉用帕子蹭了蹭嘴角:“早膳吃的迟了些。” “哦……”杨氏点了点头,便道:“那去吧,要不要让人送你?” 云婉推辞道:“就隔壁院子,几步路就到了,哪里有这么娇气?” 杨氏叹道:“这不是怕你腿上伤还没好?” 就听云星冀道:“祖母,让孙儿送婉儿妹妹回去吧?” 杨氏道:“你也吃饱了?” 心道你不是还没吃几口吗? 就见云星冀的一碗饭都见底了,三两口划拉完,面不改色的朝杨氏道:“吃饱了。” 杨氏见他确实是吃完了,也不留他,只道:“那你送你妹妹回去吧,扶着她点。” 云婉立刻抗议道:“祖母,不用了吧?二哥哥应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话刚出口,就被云星冀捉住了手,转头就见他眼底带着一丝警告一味的看着她:“婉儿妹妹就别推辞了,难道你想让祖母担心吗?” 云婉浑身一怔,颤巍巍的道:“没……没……” 云星冀微笑道:“那走吧!” 云婉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云星冀扶着她出了杨氏的院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嬷嬷笑道:“大小姐确实是长大了,瞧着稳重端庄的多了。” 杨氏也道:“是啊!也知道收敛脾气了,从前这两人斗鸡似的,遇上了就要闹腾,这会儿倒像是有兄妹的样子了。” 殊不知,云婉一边被云星冀扶着,一边暗暗磨牙,等出了院子,就甩脱了云星冀的手往前跑。 云星冀哪这么容易让她走,一把将人扯了回来。 云婉急的直跳脚,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做什么!这是在祖母院子外面!” 云星冀扫了一眼旁边的假山,扯着云婉转了进去。 云婉要被他抵在假山上,退无可退。 往左躲,云星冀“啪”一手撑在她身侧,往右躲,云星冀又一手撑在她身侧。 云婉被困在云星冀双臂之间,气的面色通红:“你!你想做什么!” 云星冀低头凑近了她,笑了一声:“你说我想做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潋滟,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云婉本不想回想的,脑子里却迅速闪过那天晚上云星冀摸进她房间做的事情,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就听云星冀嗤笑道:“哦,原来你以为我要亲你啊?你想的美!” 云婉闻言脸色瞬间变的煞白,抬手去推云星冀,就听云星冀夸张的嗷了一声:“婉儿妹妹,你摸我做什么?” 云婉只觉呼吸一滞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无赖!” 云星冀嗤道:“我亲你,是我无耻,怎么你摸我,也是我无赖?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云婉气的要死,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瞧见了,心中打定主意,要是云星冀再轻薄她,她就大喊,看他还敢不敢! 云星冀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沉了脸色,扣住云婉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瞧见云婉眼中的抗拒,咬牙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那之前为何说什么知恩图报的话,给我送这送那的,又为何要招惹我?” 第26章 痴心错付 她是说过知恩图报的话,…… 她是说过知恩图报的话, 但没说要以身相许啊! 这之间有很大差别的好吗? 但云婉是个欺软怕硬的,原先云星冀待她和蔼,她心中对他的恐惧便消散了几分, 这会儿云星冀变了脸, 身旁又孤立无援,不免有些害怕。 脑中又想起了前世云星冀掐死她的场景,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云星冀见状,心中越加恼恨:“你抖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我……我……”云婉强自镇定,分辨道:“我没抖,我就是靠着石头, 我冷!” 心中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辈子不会再发生了。 云星冀却正好抓了一把她的手, 感受到她掌心温热的触感, 冷笑道:“谎都不会撒!” 云婉被云星冀手上的温度烫了一下,又吓哭了:“二哥哥,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你妹妹啊!我们不能能这样的!” 云星冀眸色冷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暴戾的气息,闻言沉声道:“我们什么样?” 云婉犹豫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乱……伦?” 云星冀却是不信, 拧眉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云婉声线发颤:“这还不够吗?” 云星冀道:“那我告诉你,我早晚会自己立府, 也可以不当云家的人, 若是这样你可愿跟我?” 云婉闻言懵了,情绪有些激动的道:“不当云家的人?你要抛弃三婶婶和二妹妹?他们是你的亲人啊!” 她三叔死在了战场上,膝下就他这么一个养子, 三房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他竟想不做云家的人? 这是何等的白眼狼?! 云星冀闻言眸色沉了沉,道:“这我自有安排,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云婉消化不过来云星冀的话,抿了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星冀瞧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神,原本热切的心一点点的凉下去。 他松开她的手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像的堵一口冰碴子似的,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云婉听他这么说,有些着急,试图解释:“二哥哥,我们还是当兄妹好不好?我真的把你当我亲哥哥……而且我已经许亲了……” 就听云星冀骂了一句:“滚!” 云婉从来没见过云星冀这种表情,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但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的堂兄喜欢自己这件事情,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总归是叫了十几年哥哥,要她违背礼教与他在一起,她做不到。 而且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云星冀怎么会喜欢她呢?她究竟哪点入了他的眼了? 怕不是见她长的漂亮,见色起意?果然肤浅! 思及此,云婉咬了咬牙,转身跑走了。 云星冀原本还想说服自己,云婉还小,不过是不喜欢自己,也不是什么大错处,他不该这么吓唬她。 谁成想她却头也不回的跑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拳砸在了假山上,咬牙道:“无情无义的女人,所以,我果然是被耍了吗?” 他手没什么事,但那假山可遭殃了,直接被捶出一个大洞,第二日园丁修整花木的时候瞧见,还以为见了鬼了。 却说云婉一路跑回芳华院,直奔闺房,便将脸埋在被子里就不起来了。 她脑子好乱,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星冀喜欢她!云星冀要娶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的,并不像作假。 可他上辈子亲手把她掐死了啊,他若是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难道他……变态吗? 云婉越想越觉得可怕,觉得自己万万不能嫁给他。 思来想去,一个人的名字袭上了她的心头。 薛珏是她的未婚夫,又一直对她呵护备至,只要她坚持不让云绣进府,他应该不会有机会与她碰面的。 若是薛珏不背叛她,她是不是该把他捡回来再用用? 即便当即不能嫁过去,也可以利用他的名头挡一挡云星冀吧? 思及此,云婉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朝外头嚷嚷道:“来人,把我那针线篓子拿来!” 自打她上次受伤到现在,已经好些日子没动针线了,这会儿恨不得立刻就绣出个东西来。 那薛珏不是说想求她一个绣品吗?她收了人家的紫竹笔,绣个荷包给他不算失礼吧? 云星冀哪里能想到,他的小胖丫头不仅没回去躲着哭,还张罗着要给别的男人绣荷包? 红豆和兰嬷嬷闻言,迅速把针线篓子拿了过来。 兰嬷嬷笑道:“小姐今儿个怎么有心思做针线活?” 前些日子云婉跟江氏学习女红,扎了一手的窟窿眼儿,当时还一副这辈子再也不动针线的模样。 云婉仔细在针线篓子里寻摸着针头线脑,搭配着丝线,闻言道:“薛家哥哥送了我这么名贵的笔,我总得回他个什么东西才是。” 说着又朝红豆道:“找些布头来,我要绣个荷包!” “哦哦!”红豆答应一声,转身去屋里寻摸了一阵,找了些布头过来。 兰嬷嬷日常会给云婉做些贴身的衣物,鞋袜、手绢什么的,料子用的自然不差,这会儿正好拿些边角料来裁荷包。 兰嬷嬷道小姐:“您要绣个什么杨氏的荷包?要不老奴帮您?” 兰嬷嬷刺绣手艺不差,但对云婉太过宠溺,所以杨氏才让云婉跟江氏学,而不让兰嬷嬷教她。 云婉也不是真心想给薛珏绣荷包的,何况她那手艺也拿不出手,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嬷嬷教我。” 随即将自己的要求告诉了兰嬷嬷:“用这块月白色缎子做底,就绣一株兰草吧?花要紫色的,系带和绺子就用浅绿的颜色……” 于是兰嬷嬷去裁剪,描样,刺绣,红豆去打绺子,不出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个清新雅致的荷包就绣好了。 云婉提着那荷包在眼前晃了晃:“真好看!兰嬷嬷手艺真好!” 兰嬷嬷道:“是小姐料子和颜色选的好。” 红豆也道:“是啊,薛公子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只是您一直在府里也不出门,怎么把荷包给他呢?” 兰嬷嬷道:“下个月老太太照例要带着府里的人去城外净光寺上香祈福,靖国公府的老夫人也会去,到时候薛公子定然会随行的。” 云婉心下闪过一丝了然,微笑着将荷包递给红豆:“找个匣子装起来吧,下个月去净光寺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就见凝香从外面回来了。 云婉面色倏然一沉:“你还敢回来?” 凝香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事这么快就被云婉知道了? 赶忙求饶道:“小姐,真不是奴婢办事不利,是大爷他试穿之后真的不合适,主动提出要送给二爷的,而且也不是奴婢亲自送给他的,是大爷叫司棋送去的……” 云婉呆了一呆:“不是你送去的?那他……不知道那衣裳原先是给他做的?” 凝香皱眉道:“应该不知道吧?” 云婉心中这才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别告诉他!再告诉针线房,把剩下的几身衣裳都改成大哥哥、二伯父还有我爹的尺寸!” “啊?”凝香有些犹豫的道:“那二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云婉轻哼道:“他不高兴他的,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她龟缩在院子里不出去,就不信他还敢闯进来! 于是,第二日云星冀就听说云婉给云正霁和云昭都送了衣裳。 云婉这意思再浅显不过了,就是为了打他的脸! 告诉他,他穿了他送的衣裳并不能代表什么,她转头还能给别人送,而且人人有份,就连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也有份。 好个小胖丫头,心机真深,当着他的面怂成一团,转过头就用这种方式来气他! 她明知道,他肯定会很在意的。 思及此,云星冀面色一片冷然:“好!很好!” 当场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丢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若无情我便休。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再纠缠还有什么意思? 就当他一片真心喂了狗,从此再不听那丫头的鬼话了! 只是心口处钝痛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什么只拿他当亲哥哥的话,云星冀是不信的。 说到底还是嫌弃他是养子出身不如她那靖国公府嫡长孙的未婚夫煊赫吧? 他终究,是一片痴心错付! 云星冀自命不凡,那般卑微的祈求已是他最大的退让。 打定主意要放手,便再也没出现在云婉的面前。 云婉原本想着他若再纠缠自己,她就让杨氏给他说亲! 可人家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了,反倒像是她自作多情似的。 于是相看两相厌,远远瞧见也要绕道走。 杨氏听说此事,只当是小儿女吵架闹别扭,不去管他们,如此这般,一个月便这么过去了。 转眼到了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杨氏带着府中一众女眷去净光寺祈福上香。 云星冀碰巧这日休沐,杨氏便让他一道去了。 云婉今日穿了一袭鹅黄色的齐胸襦裙,朝天髻上簪着赤金翡翠满绿的簪花,额上贴了桃花形的花钿,衬的她一张小脸越发美丽动人,胳膊上松松垮垮的挽着墨绿撒金的织锦披帛,端的是一副神仙妃子模样。 云月和云嫣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一样的发饰,同样的衣服款式,只是云月穿紫,云嫣着绿,走出去,人家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三姐妹。 第27章 暗中观察 在家风方面,杨…… 在家风方面, 杨氏对她们管束一向严格,出门在外,不肯让谁过分招摇, 也不能让人谁落了人后, 侯府三位小姐,一荣俱荣,一损具损,姐妹同心才是正道。 前世若不是杨氏去的早,周氏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出身,心思狭隘龌龊, 要不然凭着杨氏的教导, 云嫣和云婉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一伙人在侯府大门口集合, 云婉和云月云嫣坐一辆马车, 云正霁和妻子宁氏坐一辆马车, 江氏守寡跟在了杨氏身边,云正霄这些日子在府中闷的慌,也跟着去了。 露珠与云正霄暗中往来一月有余,得知此事嚷嚷着要跟去。 但她如今还是云婉院子里的丫鬟,云正霄岂能开这个口? 索性云婉是个懂事的,一早猜中了露珠的心思,提点了她几句, 就让她顶替了红豆的位置,带着她出门去了。 露珠没想到自己和云正霄的事情叫云婉知道了, 立时下出一身冷汗。 见她竟然当真肯带自己出门, 不敢多说什么,只安心跟在兰嬷嬷身后。 但原先的喜悦却是半点不见了。 她是云婉院子里的丫鬟,却爬上云正霄的床, 传扬出去,人家会说云婉管教无方。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云婉做什么要为她担此风险? 于是越加的忐忑不安。 女眷和长辈们乘车,云星冀和云昭骑马随行在侧。 世人皆以为云昭乃是天之骄子,对云星冀这个出身卑微的养子自然瞧不上,其实不然。 云昭是个敦厚性子,待人皆是一视同仁,对于这个堂弟也时时关切,过年那阵子还封了五百两去给云星冀,生怕他搞的自己没钱花。 今日云府的男子皆穿了云婉送的新衣裳,就云星冀穿了一身玄色的旧袍子,便有些好奇的道:“二弟,今日大家都穿大妹妹送的衣裳,你怎的不穿?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云星冀闻言抿了抿唇,吐出三个字:“谁稀罕?” 云昭顿时觉得一阵头大,这两人真是,从小到大也没个消停,便道:“怎么这么说话?那衣裳是婉儿一片心意,你这样岂不是寒了她的心吗?” 云星冀很是不耐,冷声道:“左不过是她送来给你,你不要的才落在我头上,说什么心意?” 云昭闻言一愣,随即笑起来:“你这傻子,你不觉得那衣裳穿的很合身吗?明眼人一看知道那衣裳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那衣裳是府里针线房做的,府中个人的尺寸皆齐整的很,你当真以为大妹妹会弄错尺寸?” 云星冀闻言呼吸一滞,有些讷讷的道:“你怎知……” 云昭却在自顾自的道:“说起来婉儿可真是用心良苦,许是拉不下面子来亲自叫人送给你,巴巴送到我眼前来,想借我的手送给你,谁成想你竟然不领情,等会儿叫她瞧见大伙都穿了她送的衣裳,就你没穿,你叫她心里怎么想?” 其实云昭这话完全是他想多了,云婉压根没这个意思。 可云星冀爱听啊!当即信了啊! 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冲回去把丢进火炉里的衣裳再捡回来。 可一切都太迟了,那衣裳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他烧成了灰烬,这会儿已经成了他院子里那些杂草荒树的养料了。 此后多年,云星冀时时记挂年年惦念,悔不当初,即便日后位高权重,权倾朝野,拥有数不清的锦衣华服,在他心里,永远也比不上年少时云婉送他的这件。 当然,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云婉学会了量体裁衣,亲手给他缝了件袍子之后,可那已经是好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云昭说了一番话,见云星冀面露悔意,叹息道:“好了,自家兄妹哪有隔夜的仇啊?等会儿到了寺里,你找个机会跟婉儿几句话,说开了就好了。” 云星冀这会儿倒是乖顺,低眉顺目的道:“谨遵兄长教诲!” 云昭点头道:“你想明白我就放心了。 于是两人并肩前行,不再多说什么。 车队不知不觉出了城东,行至长街上,左右酒楼商铺林立,街上往来行人不绝。 云星冀俊美无俦,云昭相貌堂堂,一文一武并肩而行,立刻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大周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约束并严格,闺阁女子喜爱听曲看戏,研读话本,追捧才子名士。 云昭少有才名,是明年春闱中榜的热门人选。 骑马从街上行过,立刻引起了街上女子们的热议! “云大公子看我看我!” “云大公子可有婚配?” “云大公子,可否给奴家签个名?” 云婉和云嫣云月三姐妹见怪不怪,虽然云婉是倾城红颜,但若说祸水,还得是他们家大哥哥! 多年蝉联长安城最想嫁世家子弟第一名,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三人议论云昭今次又要夺走多少少女芳心之时,忽然听到沿街高楼上一个女声大喊:“云二公子,我喜欢你!” 她这一声喊,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云婉闻言脸色倏然一变,立刻掀起帘子往上一瞧,竟是个穿着男装的俏皮少女,此刻正蹦跶着双手做喇叭状朝云星冀喊话。 云星冀本不想搭理她的,眼角余光却见云婉掀开了车窗帘子,立刻仰头看她,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朝那女子道:“有眼光!” 然后取下腰间一块玉佩,径直朝那女子丢了过去。 那女子抬手接住云星冀的玉牌,激动的满脸通红:“啊啊啊啊!这是二公子给我的定情信物!” 云婉的脸色瞬间就绿了。 云嫣注意力没在云婉身上,瞧着外头的动静,嘴里啧啧称奇:“我哥哥那么歹毒的男人,也会有人喜欢,那女子莫不是眼瞎?” 云婉的脸更绿了。 该死的!明明说喜欢她,转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别的女子送玉佩? 还有,他不很穷的吗!怎么舍得给人送东西?他都没有给她送过东西! 这个念头在云婉心中一闪而过,从前种种皆在云婉眼前一闪而过。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云婉单方面的对云星冀献殷勤,送这送那的,云星冀虽然嘴上说喜欢她,但连薛珏送她的紫竹笔都叫他拿去了。 顿时觉得云星冀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内里根本不是个东西! 云月见她脸色不对,若有所思的道:“大姐姐怎么了?” 云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又恢复了那副端庄自持的模样:“没什么,她们太吵了。” 云月道:“哦,出了城就好了。” 于是云家众人在一众人的围观之中出了城。 杨氏听见方才的动静,一直没说什么,直到出了城,四下里安静下来了,才朝江氏道:“方才喊话那丫头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女孩儿,模样瞧着倒是挺讨喜的,星冀也十六了,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这府里,云嫣还小,云婉许了人家了,云昭和云月的婚事轮不到她来插手,思来想去就剩下个云星冀可以让她体会一下做祖母的感觉了。 满以为江氏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谁知她却撇了撇嘴:“婆婆,媳妇儿劝您还是别对此事抱太大幻想,那小子是个混不吝,对着咱们的时候是乖顺的很,转过头来尾巴能翘到天上去!他的婚事我可不敢掺和!” “我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嫣儿快点长大,给我招个上门女婿,多生几个大胖孙子!” “是……这样吗?”杨氏闻言顿了顿,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挫败之感。 原来这府中大小儿孙的亲事,她能拿捏的只有云正霄那个老小子…… 这可真让人难以接受。 思及此,杨氏暗暗的想,裴氏丧期也过了三年多了,要不什么时候找个媒人来说亲,给云正霄续个弦? 云正霄这会儿还没到四十呢,续弦再生个嫡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了正妻和嫡子,云正霄就不会再惦记周氏母子那三人了。 不过这事还得跟云婉商量商量,毕竟她还没出阁,她就张罗着给她找后娘,怕她心里不舒服。 殊不知,云婉压根就不在意云正霄续不续弦,只要不是周氏,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就行! 此时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云正霄哪里能想到,他已经被安排上了! 马车到了山脚下,除开杨氏年事已高让一顶软轿抬上去,余下众人皆是步行上山。 净光寺建在半山腰上,石阶却不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上去了,十分适合官宦人家的家眷出游。 云婉身子娇懒,走了一半就有些气喘吁吁,露珠立刻上去扶着她走,态度很是殷勤。 云婉瞧她还算有眼力劲儿,也不拒绝,任由她扶着她慢慢走。 云星冀一路都是暗中观察云婉,故意落在最后头,刚想去跟云婉说话,就见先前自己跑到他院子里的露珠上去扶她。 云星冀心下恼怒,却是不敢发作,一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露珠的后脑勺,恨不得瞪出两个洞来。 露珠如寄骑虎难下,生死皆在云婉一念之间,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目光,下意识回头一看,差点吓出心疾来。 这煞星为何瞪着她看?难不成她做错了什么吗? 明明自从她被云星冀赶出院子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了啊! 云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瞥见云星冀就跟在自己回头,拍了拍露珠的手背,低声道:“仔细看路。” 露珠闻言浑身一怔,有些讶异的抬眼看云婉,她这是……在给她撑腰? 第28章 嫉妒之心 这个念头在露珠…… 这个念头在露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原本忐忑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她对云星冀这个人只是发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 可云婉就不一样了,自己可是爬了她父亲的床, 若是她能容自己, 她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云婉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是打哪儿来的,也知道你背地里做过什么,但我却没有处置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露珠扶着云婉的手抖了一下,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心道云婉怎么会知道她的来历?只当她是诈自己的, 态度立刻恭敬许多:“是小姐心善……” 云婉嗤笑了一声:“这话你对周氏去说吧。” 露珠立刻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婉。 云婉见状, 嘴角笑意更浓:“你慌什么?我若是要揭穿你, 早在你进来的时候就把你赶出去了,还留你到今日?” “我瞧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我留着你是为什么吧?” 露珠此时已经不敢对云婉有丝毫轻视的心态了,若是云婉真如周氏说的那样是个草包,那为何她生了两个儿女,蹦跶了十几年也没进府呢? 她深知做人不能太自以为是,把旁人都当傻子的道理, 周氏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云婉留下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勾着云正霄, 不让他去找周氏。 于是心下有了计较, 立刻表忠心道:“奴婢全凭大小姐差遣,不敢有丝毫忤逆!” 云婉满意的笑了一声:“那便要看你今日的表现了,若是办的好, 我将你送到祖母跟前,让她亲自将你赐下去……” 云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露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从云婉院子里爬上云正霄的床,和从杨氏手底下赐下去给云正霄做妾,那身份地位可是有天壤之别,即便是周氏能进府,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更别说她还进不了府呢! 只是云婉说看她今日表现是什么意思? 露珠不由好奇的发问。 云婉却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露珠不敢细问,云婉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敢猜。 她只知道她现在是有利用价值的,只要她勾紧了云正霄,那云婉就用得着她! 云星冀就跟在后头,一直维持七八个台阶的距离,这会儿见云婉宁愿跟露珠嘀嘀咕咕,也不肯回头看他,心下一阵窝火。 她难道不知这露珠心思不正吗?还有凝香那个死丫头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由云婉这般跟露珠独处? 想上去将两人分开,却见身后突然蹿上来一个人影,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径直跑到了云婉的面前,凝眸一看,正是薛珏。 薛珏跑的急,这会儿有些气喘,却不想在云婉面前失了仪态,强忍住喘息道:“婉儿妹妹,好巧啊!” 云婉忍不住用背手掩唇一笑:“不是上个月两家就约定好了吗?” 那手指玉白青葱,尾指微微翘起,宛若兰芽,雪白的皓腕间,一只烧蓝赤金镯子摇摇晃晃的,瞧的薛珏愣愣的挪不开眼。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绝不仅仅是一张脸而已,比如云婉,从头到脚,就连一根头发丝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会儿笑起来,薛珏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她这一笑。 “是……是吗?”薛珏挠了挠后脑勺,望着云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星冀却恨不得一脚给他从石阶上踹下去,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一直傻笑个什么劲儿? 最可恶的是,云婉竟然也对着他笑! 当日云婉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论才学,他比的过大哥哥吗?说到相貌,他连二哥哥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婉儿要嫁也要嫁像大哥哥二哥哥这样的人中龙凤,他这不上不下的,婉儿不喜欢!” 这就是她说的不喜欢!!?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云星冀的心头蔓延,明知道云婉和薛珏是名正言顺,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步向前走到了云婉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腕道:“快些走吧,祖母她们该等着急了。”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云星冀第一次跟云婉说话,云婉闻言有些怔愣的看着云星冀。 薛珏见是云星冀,拱了拱手:“见过二公子。” 薛珏是堂堂公爵府的长孙,给他个侯府三房的养子行礼,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可云星冀压根就不搭理他,只扫了他一眼,便扯着云婉走了:“愣着做什么?” 云婉之所以走的慢,就是因为走不动了,这会儿被云星冀拽着走了两步,有些抗拒的道:“二哥哥,婉儿走不动了,要不你先上去吧?” 云星冀淡淡的道:“早说。” 就在云婉以为云星冀要丢下自己不管了的时候,就见他弯下了腰,直接扯着云婉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将她背了起来。 “呀!”云婉闻言低呼了一声,为免失仪,压低了声音凑在云星冀的耳边道:“你做什么呀?叫人看见多不好?” 云星冀刺道:“你不是说拿我当亲哥哥吗?亲哥哥背妹妹,谁敢说三道四?” “你!”云婉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挣扎着想下去,却觉云星冀在的手在她腿上重重掐的一把,吓的她一把勒紧了他的脖子。 云星冀只觉两团绵软之物压在后背上,鼻尖立时浮了层薄汗。 暗骂,真胖! 云星冀咬牙沉声道:“你想勒死我啊?想被人围看,你就闹!” 云婉哪里想让人围观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但云星冀又不放她,她只得低头把脸埋在他背上不抬起来。 薛珏被眼前的阵仗弄的有些懵,见云星冀把云婉背了起来,立刻凑上前去:“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云星冀只道:“她脚疼。” 云婉也只能跟着低低的道:“我脚疼。” 薛珏闻言一阵心疼:“你脚疼啊?怎么不早说?二公子,不如我来背吧?” 云星冀本来就气不顺,越看薛珏越讨厌,不由的道:“你算什么东西?” 薛珏脸色有些难看,这位未来的妻兄脾气怎么这么冲? 但他也听过许多关于云星冀的传闻,只当他天性如此,便道:“我是婉儿的未婚夫婿,还是我来背她吧?不敢劳烦二公子你。” 云星冀直接背起人就走了,冷冷的丢下一句:“不用了,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会背的。” 云婉虽然也不想嫁给薛珏,但相比较起让云星冀背她,她情愿被薛珏背。 但云星冀绝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见云婉想回头看,咬牙警告道:“你若敢回头看他,我今天让他抬着下山!” 云婉闻言心头一震,眼底迅速积蓄了一包眼泪,手臂环着云星冀的脖子因为紧张而倏然收紧:“你!你怎么这么坏?” “咳咳咳!”云星冀措不及防被她勒的咳嗽了几声,懊恼道:“云婉,你长本事了?为了个外人你要勒死我是不是?” 云婉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松开了云星冀:“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吓唬我来着?” 云星冀背着云婉,步子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和薛珏拉开了十几阶的距离。 薛珏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露珠见此情景,赔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薛大公子,我们家二公子就是这个脾气。” 薛珏只是怔愣了片刻,便笑道:“做哥哥的大抵都是如此吧?如果我有婉儿这样的妹妹,也会当眼珠子般护着的。” 露珠见他这么说,心下立刻松了口气:“呵呵呵……薛大公子说的是!” 心中想的却是,哪有哥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妹妹的? 便是她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薛珏这傻小子瞧不出来? 不过也可能是人家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露珠还得靠云婉帮她说话呢,可不能让她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 于是道:“那薛大公子快上山吧。” 薛珏答应一声,转身追了上去:“二公子!婉儿妹妹,等等我!” 云星冀走的快,这会儿已经到了山寺前,云府的人在亭子里坐着歇脚。 见云星冀背着云婉上来,杨氏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 云婉不敢叫人知道她和云星冀吵架,只得道:“我脚疼,二哥哥背我上来。” 云嫣闻言哈哈哈大笑起来:“早让你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不过一盏茶的路都走不动!” 云月只道:“大姐姐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呢。” 云嫣还想说什么,被江氏瞪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了。 杨氏连忙让人扶着云婉到亭子坐下,又叫人端茶来给她喝,云婉其实脚不疼,被人这么围着,只觉如坐针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祖母,要不您和婶婶妹妹们先去上香吧?某要耽搁了时辰?” 杨氏道:“不急,还得等薛家的呢。” 说着朝底下人问道:“薛家的人来了吗?” 李嬷嬷道:“方才老奴上山的时候好像瞧见薛家的人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果然,不多时就见靖国公府的老太君罗氏在儿孙的搀扶下上得山来。 第29章 求姻缘签 罗氏和杨氏是闺…… 罗氏和杨氏是闺中挚友, 几十年的交情了,见面自是亲热详谈,不必细说。 薛家大夫人带着长子薛珏, 次子薛璟来给杨氏见礼。 杨氏笑着道:“好好好, 都是好孩子。” 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儿孙们去大殿参拜求签。 云婉借口腿疼不去,往后的事情她早已心知肚明,又何苦明知故问呢? 罗氏让薛珏也别去了,在这陪着云婉,杨氏也没说什么, 只叫兰嬷嬷和露珠看顾好云婉。 云星冀虽然心有不甘, 但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造次。 他丢脸事小, 云婉丢脸事大。 靖国公府长房只有两个男孩儿, 罗老太君很是中意云婉, 商量着等云婉过了十五岁笄礼,就派人上门提亲,三书六礼凑合着走个大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杨氏不想云婉沾她爹和他那个外室那些破落事,也有意把云婉早点嫁出去。 于是薛家的和云家的人一时间都走了,就剩云婉和薛珏两人坐在亭子里。 薛珏的书僮还有兰嬷嬷和露珠早识趣的躲远了,只远远看着, 不敢听二人说什么。 薛珏朝云婉行了一礼道:“方才是我走的太慢了,没能追上婉儿妹妹, 婉儿妹妹的脚可好些了?” 提起方才的事情, 云婉就觉得尴尬。 虽然她无心薛珏,但薛珏明显对她有意,当着薛珏的面被云星冀背走, 真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见薛珏对她如此关切,只红着脸不敢抬头:“无碍的,歇一阵就好了。” 薛珏见云婉说没事,心下这才放心下来,又道:“上次送给婉儿妹妹的笔用着可还顺手?我这儿得了块好砚台,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人给你带上,又了好笔好砚,练字的时候必定更加得心应手呢!” 云婉闻言心中猛的跳了一下,哪里敢说那笔当天就被云星冀拿去了,只得道:“多谢薛公子,不过婉儿才学粗浅,实在当不得这样好的东西,薛公子你自己留着用吧?” 薛珏却似听不出云婉话中的推脱之词,兀自道:“再好的东西也要有人用才算,搁在我屋里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婉儿妹妹,若能在你练字之时有些许助益,也是好的!” 云婉暗里用帕子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前世只觉这人见一个爱一个,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如今只觉过分憨实了,让人好有压力啊…… 原定要送给薛珏的荷包云婉早就藏在袖子里了,这会儿却在犹豫要不要送给他。 她气归气,倒也并没有气坏脑子。 云星冀早放了狠话,她这会儿若是送个荷包给薛珏,说不定当真会被抬着下山…… 于是藏在袖子里捏着荷包的手紧了紧,到底没送出手,只朝薛珏道:“薛公子,我歇的差不多了,想去大殿找祖母和婶婶妹妹们。” 薛珏立刻起身:“那我陪婉儿妹妹去吧?” 说着就要去扶云婉。 云婉下意识躲开他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好死不死,她袖子里的荷包竟然就这么掉了出来,正好掉在薛珏的脚边。 “咦?这……”薛珏先是一愣,弯腰将那枚荷包捡起来送到眼前端详了一阵,随即笑了起来:“婉儿妹妹这荷包是送给我的吗?上次我说想要婉儿妹妹一个绣品,没想到婉儿妹妹当真记住了!” 云婉连忙辩解:“没……” 薛珏却道:“婉儿妹妹你不用解释,我都懂,这荷包我很喜欢,我会时时刻刻戴着的!” 然后当着云婉的面,将荷包挂在了腰带上。 云婉见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狂跳,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薛珏瞧着这么高兴,她不好在这个当头往他头上泼冷水,只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薛公子喜欢就好。” 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只求云星冀不会注意到这个荷包,也求薛珏惜命些,别戴着到处去招摇显摆。 思及此,云婉觉得自己再待不下去了,逃也似的抚了露珠的手,转头去了大殿。 大殿里,杨氏罗氏等人正在和寺里方丈聊天,云月云嫣这些小女儿各自求了签,正在听小沙弥解签。 见云婉来了,云嫣笑着招手:“大姐姐,快来求签!” 云婉摆手道:“不用了,我没什么求的。” 转头看见云星冀站在大殿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目光摄人心魄,如芒刺在背。 她站不住,只得进了大殿,和云月还有云嫣待在一处。 满以为可以松一口气,谁知道云嫣喊完云婉又喊了云星冀:“哥哥要不要也求个签。” 云星冀在大殿外的古树下负手而立,风姿卓绝,凤眸微眯,眼角小痣红的耀目:“我就不进去了,让婉儿妹妹帮我求一签吧。” “这……”云婉额上立刻浮起一层薄汗:“这恐怖不合适吧?求签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云星冀道:“无妨,心诚则灵,我信得过婉儿妹妹。” 云婉讪讪的笑了一声,干巴巴的道:“二哥哥要求什么?” 满以为他这种人,求的不过是前程啊、财运啊什么的。 谁知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吐出两字:“姻缘!” “噗!”云嫣直接喷了出来:“哥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学我们女孩儿家求姻缘?” 云月也笑起来:“三婶婶还说二哥哥一心要争前程,你的婚事暂且不忙呢,没想到二哥哥自己早就等不及了。” 于是催促云婉赶快摇签。 云婉心中惆怅,很想落荒而逃,但身边还有云月和云嫣看着,只得硬着头皮为云星冀求了一签。 解签的小沙弥才七八岁,生的眉清目秀,气度出尘,接过云婉的签文瞧了一阵,笑道:“此签乃是上上签,二公子所求之事必定心想事成!” “是吗?”云星冀闻言眉心跳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目光紧紧的落在云婉身上,先前的阴郁立刻一扫而空。 云婉心内一紧,云星冀求姻缘?还心想事成? 那岂不是说她会…… 不这不可能! 云婉有些激动,皱眉朝着那小沙弥道:“小师傅,你会不会看错了?要不再瞧仔细些?” 小沙弥只温和的笑笑:“签文确实如此,小僧只是凭签文解签罢了。” 云婉有些羞恼:“你一个小孩儿,说的话做不得数!” 云月却道:“二哥哥性子孤僻,一直一个人住着,难免让人担心,若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二嫂嫂陪着他,祖母和三婶婶就不用操心了!” 云嫣也道:“是啊是啊,大姐姐我知道你粘我哥哥,但哥哥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你也快嫁人了,这话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你不想我哥哥娶妻呢!” 云婉心中暗骂,我不是不想他娶妻,可他要娶的人是我啊! 他心想事成,我怎么办?! 云婉都不敢想下去了,径直拿了签文出去,塞进云星冀的手里:“二哥哥的签文。” 云星冀将那团被捏的有些皱巴巴的签文捻起,仔细展开,抚平了上面的褶皱,细心叠好,放在了衣襟里,贴着心口的地方放好,还拍了拍。 云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无赖! 就听云星冀悠悠的道:“这可是我求来的姻缘,可得放好呢!要不然我未来的娘子跑了怎么办?” 云婉真是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转头朝云月和云嫣丢下一句:“我去后山瞧瞧。” 然后转身走了。 云星冀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朝云月和云嫣道:“她这个人冒冒失失的,我跟去瞧瞧,你们两个小心些,别磕了碰了!” 云嫣立刻笑道:“二哥哥快去吧,当我们是大姐姐吗?原地都能摔一跤?” 云月也道:“后山路途难行,大姐姐不是脚疼?二哥哥快去跟着她吧。” 云星冀顿时觉得这两个妹子太上道了,强按下唇角的笑意,转身朝着云婉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云婉提着绣群,一路往山上走,越走越快,越想越气。 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似的,不知不觉的就跑了起来。 谁知才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捞住了。 “啊!你做什么!”云婉惊呼一声,便已经身子腾空双脚离地。 身后传来云星冀的坏笑:“你跑呀!再跑呀!” 云婉又是气,又是委屈,拍着云星冀的胳膊骂道:“云星冀!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寺庙,你怎可扰乱佛门清净地,” 云星冀却道:“佛门清净地自有清净,是你心思不清净,问你,你跟薛珏那小子说了什么?” 云婉听他竟然理直气壮的盘问她,气的牙根直痒痒:“与你何干?他是我未来夫婿,我们说了什么,不需要跟二哥哥你交代吧?” 云星冀闻言扯了下嘴角,笑道:“看来婉儿妹妹还是没学乖啊,那就不能怪二哥哥罚你了……” 说着扳过云婉的身子,低头要朝她唇上吻去。 云婉早有防备了,见他又要使坏,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却被他湿润的嘴唇结结实实吻在手心里,更显亲昵了许多。 云婉觉得自己快哭了:“二哥哥别这样,若是叫人瞧见,婉儿就没法活了……” 第30章 狭路相逢 云星冀看她发窘…… 云星冀看她发窘的样子, 觉得煞是可爱,决心逗逗她。 拧着眉作凶恶状:“不想被人瞧见,就乖乖回我的话, 你跟薛珏那小子都说了些什么?” 云婉无奈, 只得说实话:“薛公子问我那笔用的可还顺手,还说得了块好砚台要送我……” 云星冀:“……” 云星冀现在的想法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眼,把薛珏的笔给当了呢?应该直接丢回去给他才是啊! 现在这般显得他特别不地道。 不过云星冀脸皮厚,略尴尬了一瞬,就恢复了平静。 不就是三万金吗?他早晚去赎回来, 丢到他脸上。 云婉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只当他不高兴, 忙解释道:“我没要, 只是他若硬要送来, 我怕是推辞不了的……” 云星冀强按下心中的尴尬,故作凶恶的道:“还有吗?” 云婉闻言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忆起那个掉在地上被薛珏捡走的荷包,心中一跳,立刻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就说了几句客套话,兰嬷嬷和露珠都瞧见的, 婉儿绝对没有骗二哥哥!” 云星冀见云婉这般说,心下这才稍定, 脸上却凶巴巴的道:“下次不许和他私下想见, 也不许同他说话,记住了吗?” 云婉有些为难,秀气的柳眉皱成一团:“要是他同我说话, 我却不理他,岂不是失礼于人?祖母知道了要骂的……” 云星冀有些气恼:“那你就不怕我罚你?” “你!”云婉气的指尖发颤,这坏坯子,打量她当真不敢告状是不是? 正要说话,却听一阵脚步声朝这边传来。 云婉心下一紧,下意识转头就要跑,却被云星冀勾住跑不了。 云婉急的直跺脚:“二哥哥快别闹了,要是叫人瞧见……婉儿立刻就找块石头撞死!” 云星冀瞧她说的悲壮,生怕她当真去寻短见,抱了她用轻功径直上了树。 净光寺的后山多是参天古树,树冠繁茂,云星冀和云婉站在树杈上,身形被树荫覆盖,倒是不惹人注目。 不一会儿,便见一男一女朝着这边走来,云婉凝神看去,竟是露珠和她父亲云正霄! 两人直奔树下,一番细语温存自不必说,云正霄正嫌这寺里无聊,美人在怀,不由有些意动。 云婉听着树下的响动,只觉尴尬至极。 **的,竟然撞见自己的父亲和丫鬟私会,真是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云星冀也很尴尬,自己勾着人家女儿做坏事,竟然遇上人家爹也做坏事,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眼见树下两人越来越离谱,云星冀连忙捂住云婉的眼睛,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 云婉这回没躲,死死的揪住云星冀的衣襟,靠在他身上不敢动弹。 云星冀没想到云婉头回对他投怀送抱,竟是这番场景,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暗骂他这大伯父真是荒唐至极。 先前为了个外室要死要活,这会儿又和个丫鬟纠缠不清。 云正霄尝了露珠的好处,这会儿情难自抑,光天化日之下便要行事。 那露珠半推半就,竟要依从。 云星冀一看这还得了?手中捻了颗树子,正要弹射出去将云正霄和露珠吓退,就听一个女声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云星冀循声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云正霄的外室周氏和她的女儿云绣。 此时周氏双眼通红,满脸悲痛,云绣帕子掩面转过头去又羞又怒,望着露珠和云正霄的表情皆是一脸的不耻和怨愤。 云星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精彩! 云婉察觉到树下的动静,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瞧见树下的周氏和云绣,有些错愕。 她早在半月前就让人把云府今日举家出游的消息放出去了,也想到周氏和云绣必定会来,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若不是自己此时和云星冀躲在树上,不方便下去,她真要拍手叫好一番! 露珠是个会来事儿的,此刻衣衫不整,倒也不惧,只低呼了一声,便娇娇弱弱的依偎在了云正霄的怀里,拽紧了他的衣角:“侯爷……” 云正霄自然心疼她,连忙替她把衣服掩好,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朝周氏道:“你怎会在此?” 周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正霄:“侯爷,您竟然问妾身,为何在此?您难道忘了妾身和您的一双儿女了吗?绣儿都快两个月没见到爹爹了!” 说着,便哭了起来:“我原以为侯爷您是被什么事情给牵绊住了,这才没来找我们母子三人,却不曾想竟是与这小妖精在这私会!您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吗?” 云正霄独宠了周氏十几年,这会见她哭成泪人,不免有些内疚:“蕊娘,你别生气,本侯确实是出不了府,才没去找你们!” 周氏指了露珠质问道:“那她呢?她是怎么回事?” 云正霄有些愣神:“不是你安排她来服侍本侯的吗?本侯细细盘问过,她皆能应答的上来。” 周氏的眼睛倏然睁大,瞪着露珠的眼神几欲吃人。 她分明是让这小贱人去看着云婉,怎么会是去服侍云正霄呢! 露珠原还奇怪云婉为何同她说那些话,如今瞧见周氏才明白过来,原来云婉早算到她会来了。 见云正霄要朝周氏走去,紧紧抱住了云正霄的胳膊哭道:“侯爷!奴婢当真是周娘子送进来的,是她把奴婢从教坊里赎出来,又安排奴婢进侯府当差的。周娘子说老太太和大小姐容不得她,让奴婢在府中……好有个照应!” 云正霄闻言面色一沉,府里的下人从进府到分派到各房各院当差,前前后后得有半年功夫,这露珠已经在云婉院子里伺候了一段时间了,这周氏岂不是早就开始盘算了? 那时候他可还没因为要接她们母子进府的事情被杨氏责罚,若真是如此,这周氏算的可够长远的。 周氏没想到露珠竟然这么说,心中惊骇欲绝,立刻哭了起来:“侯爷,您别听这小贱人胡诌,是她自己不知自重,狐媚勾搭侯爷您!这会儿竟赖到妾身的头上,妾身冤枉啊!” 露珠不紧不慢的系好衣裳,从云正霄身后转出,朝周氏道:“便是我勾搭了侯爷又如何?先夫人已经去世三载了,侯爷便是有了旁的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能得侯爷的喜欢是我有本事,周娘子你是什么以什么身份来这兴师问罪?” 周氏全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给云正霄生了一儿一女,裴氏又死了多年,她当这侯夫人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曾想一个多月不见,云正霄竟然被露珠这个小浪蹄子给勾搭上了,这会儿竟然还敢嘲讽她,不由怒上心头。 周氏一下冲到了露珠的面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谁知露珠却丝毫不惧,挺了挺肚子道:“周娘子打吧!打伤我事小,打坏了侯爷的子嗣,看你赔不赔的起!” 云正霄闻言微微一愣:“露珠,你……” 露珠眼含泪花,含情脉脉的望向云正霄,全然没了面对周氏时的凶悍,温柔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道:“侯爷,奴婢腹中已经有了侯爷的子嗣,若是侯爷不要露珠的话,那露珠只能去死了!” 说着,转头就要往树上撞! 云正霄哪能让露珠去死呢?连忙挡在她身前。 露珠一头扎进云正霄的怀里,哭着捶了他一下。 云正霄被捶的心都颤了,抓住她的手,拥住她安慰道:“别哭了,你怀着身孕怎么不同本候说?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云婉不觉看呆,这撞树的操作怎么似曾相识? 还有这又娇又媚还带了点泼辣的性子,正是她情圣爹爹的菜啊! 周氏保养的再好,到底三十多了,露珠才十六岁,盘靓条顺会来事,关键是肚子争气,如此一对比,高下立现! 周氏眼见云正霄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还敢和露珠搂搂抱抱,气的身子一阵摇晃,若不是云绣及时扶住她,只怕当场就要昏倒了。 云绣哭红了眼睛,朝云正霄质问道:“爹爹!您这是不要娘和我还有哥哥了吗?” 云正霄自问为了她们母子已经很尽力了,他甚至挨了打,被囚禁,差点连爵位都保不住。 这会儿见云绣问出这种话,不觉有些气恼:“你娘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么多年来,爹爹几时亏待过你?” 云绣被云正霄这话堵的说不出话来,指了露珠道:“可是爹爹同她……” 云正霄斥道:“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该关心的事吗?” 云绣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紧紧的咬住嘴唇,不甘的道:“爹爹您就是变心了,不爱娘亲了,也不要我和哥哥了,要不然怎么会才一个多月不见,就爱上了旁的女子?” 云正霄骂道:“放肆!这话也轮着你来说?我宠爱露珠跟我要不要你们有何干系?” 云绣追问道:“那爹爹打算如何处置她?” 云正霄皱眉道:“她怀了我的子嗣,我自然要给她个名分!” 周氏再也忍不住了,怒喊道:“那我们呢!我们母子三人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就弃之不顾了吗?” 云正霄被周氏喊的一阵羞恼:“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母亲执意不肯让你们进府,我有什么法子?” 说到这,他有些犹豫的道:“不过母亲说了,只要不是正妻之位,还是可以容你们母子三人进府的,你若是愿意做妾,我马上派人接你们进府!” 第31章 打抱不平 周氏简直不敢相…… 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和云正霄也算年少相知, 恩爱十余载。 她一直想堂堂正正的嫁进侯府做正妻,云正霄也是一直这么答应她的。 虽然云正霄为此多次被杨氏责罚,甚至囚禁家中, 但周氏心中却十分感动。 只要云正霄心里有她, 她当夫人是迟早的事,老太太再犟还能活几年?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月不见,云正霄不但勾搭上了露珠,还让她做妾? 她要是肯做妾,早十几年就能做了, 还等到今日? 思及此, 周氏眼中泪水瞬间落了下来:“侯爷, 您说的可是真心话?” 云绣也是俏脸煞白, 一脸受伤的模样, 好似云正霄做了天大的错事。 云正霄见状心有不忍,正要开口,就听露珠刺道:“给侯爷做妾还委屈了你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左不过一个戏子罢了,还把自己当海中花,天上月了?”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徐娘半老的,做妾都是抬举你了!是看在你为侯爷生儿育女的份上, 给你个僻静院子,住着养老罢了!” 周氏一直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 云正霄又情人眼里出西施, 对她宠爱有加,她从不绝对自己输给那些年轻漂亮的什么。 这会儿露珠这小蹄子竟然说给她个院子养老? 周氏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云绣急的大喊:“娘!你怎么了?娘!你不要吓女儿啊!” 然后哭着转头朝云正霄道:“爹爹, 您快来看看娘怎么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云正霄见周氏昏倒,心内一紧,立刻要去看她却被露珠一把拽住了衣袖。 就见露珠娇娇弱弱的往他身上一倒,扶着额道:“侯爷,奴婢头晕,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 云正霄被露珠牵绊住,只能望着周氏叹气,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云婉探着头看着树下的动静,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拍案叫绝。 这一出大戏实在精彩至极,没想到那素来爱装模作样的,遇上个更能装的。 她自是不信她那个情圣爹爹瞧不出露珠是故意的,左不过一个月的身孕,吵几句嘴就动了胎气了? 可他没有推开露珠,而是眼睁睁看着周氏装晕。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跟周氏也不是那么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的嘛! 最起码眼下看来,他是选了露珠,没管周氏的。 后山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没人看多可惜? 云正霄正因为两个女人而左右为难,见云星冀和云婉久久没回来的云月和云嫣带着丫鬟寻到后山来了。 撞见抱成一团的露珠和云正霄吗,还有晕倒在云绣身上的周氏,云嫣立刻捂住了眼睛别过头去:“大伯父!你们在做什么?” 云月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嚷嚷,可纸哪里是包的住火的? 眼见这么多人都往后山跑,杨氏谴了身边的一个婆子来查看情况,一来二去,这事情就瞒不住了。 杨氏问寺里方丈要了处歇脚的院落,露珠和周氏母女都被带到了杨氏的面前。 和在周氏面前的嚣张刻薄不同,露珠在杨氏面前柔弱又温顺,恭恭敬敬跪在那,低眉顺目的,杨氏没叫她开口,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氏却是跪在那要死要活的哭起来,说杨氏为了不让她们母子三人进府,故意使人牵绊住云正霄,让他当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负心人,等等等等…… 杨氏本就不喜欢周氏,且不论出身,行事做派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会儿见露珠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心中的天平便已经开始倾斜了。 杨氏不理会周氏的哭诉,瞧了露珠一眼道:“你叫露珠?” 露珠泪眼盈盈的朝杨氏一拜:“奴婢拜见老太君。” 杨氏恹恹的垂下眼眸,挽着珠串的手朝露珠抬了抬:“起来吧,不说怀孕了吗?就别跪着了。” 然后朝李嬷嬷道:“来人,给她搬张凳子。” 露珠闻言快速低下了头:“多些老太君体恤。” 云正霄却是眉心一跳,她家老太太这态度,是认可了露珠了? 要知道,在云正霄从前的认识里,他的女人,除了裴氏,杨氏是谁都瞧不上的,但看她如今对露珠的态度,显然不是这样。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并非不容他拈花惹草,只是容不下周氏和她生的儿女。 周氏显然也认识到了这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想起年初那阵,她带着一双儿女站了那么久的规矩,杨氏别说是让她做了,就是一开口水都没给她喝。 和露珠这待遇比起来,高下立现啊! 杨氏才不管云正霄和周氏是什么心思,只道:“侯爷,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云正霄有些为难的看着杨氏:“儿子不敢乱下决断,还请母亲做主。” 其实也不是不敢做主,主要是上次他在云婉院子里闹事的时候,被杨氏那龙头拐杖打怕了。 他倒是想做主,他说了算吗? 此时,云婉和云星冀已经避开众人耳目从树上下来,又到了院子里。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不敢掺和云正霄屋里的事情,云婉却是他的女儿,露珠又是她院子里的人,倒是有资格说句话。 杨氏见云婉进来,慈爱的道:“你来了?” 云婉点了点头:“婉儿见过祖母,爹爹。” 杨氏掀了掀眼皮,朝云婉道:“你爹爹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云婉转头看了看露珠,又瞧了瞧周氏,便目不斜视的朝杨氏道:“既怀了身孕,父亲就纳了她吧,我母亲走了也有三年多了,父亲身边总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不行。” 云正霄闻言面上一喜:“婉儿,你真的同意爹爹纳妾?” 云婉笑了笑道:“爹爹这话说的,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自然希望爹爹身边有个贴心的人替女儿照顾爹爹。” 周氏闻言差点炸了,厉声道:“大小姐此言实在有失公允!这十几年来我辛辛苦苦侍奉侯爷,为侯爷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小姐为何能容露珠这小贱人,偏偏容不得我们母子三人?” 云婉闻言抬起袖子挡了挡,眼底闪过一丝嗔怪,那眼神和表情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你谁? 云婉这行为明显是在装蒜了,周氏来杨氏跟前闹也闹了多回了,这会儿竟然装不认识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云婉自打重生以来,就打定主意要离这母女俩远远的,就算她们在她面前站着,她也是打定主意不正眼瞧她们,不同她们说一句话。 云绣也被云婉的态度气到了,冲到云婉的面前道:“大姐姐为何如此对我和娘?难道在大姐姐的眼里,我们母子三人还不如你院子里一个丫鬟吗?还是说,这露珠原本就是你派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爹爹和我们离心?” 杨氏闻言面色倏然一沉,朝李嬷嬷低喝道:“掌嘴!” 李嬷嬷应了声是,上去就给了云绣一巴掌。 云绣半边脸颊迅速肿了起来,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脸,瞪大了眼见看着杨氏:“祖母!孙女儿做错了什么,您竟然让人打我?” 杨氏沉着脸低喝道:“你姐姐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做那等下三滥的勾当?你既然想做侯府的小姐,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云婉见云绣挨了打,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走到杨氏身边拍了拍她的背道:“祖母息怒,莫要为了些旁的,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云绣眼圈瞬间变的通红:“你说谁是不相干的?云婉!你实在太过分了!我一直敬你重你,叫你姐姐,可你却一再折辱于我。就算我母亲是外室,但我也是爹爹亲生的女儿,是这侯府的小姐,你怎可如此轻待我!” 云婉难得正眼瞧了她一眼,却是不怒反笑,拍着手道:“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人做外室和私生女做的像你和你娘这般理直气壮的。” 说着话,云婉的眸色不由凉了几分,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云正霄的身上,冷声道:“爹爹,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好女儿?当着祖母的面就敢对我这般大呼小叫,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枉她还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长幼尊卑都不懂,真真是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如何能跟我们侯府的千金小姐相提并论?” 杨氏最重规矩,见云绣竟然敢对云婉不敬,气的面色一沉,朝周氏道:“周氏!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祖母,我……” 云绣很是委屈,她只是实话实说,为什么她们反倒说她不懂规矩? 难道就因为她是嫡长女,她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云绣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了,她们母女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想进侯府,享受尊荣和富贵,可在这些人眼里,她们连地底的泥都不如,甚至还不如露珠那个丫鬟! 周氏见云绣被训斥了,这才清醒了一些,闻言立刻解释道:“老太君息怒,绣儿只是为我抱不平罢了!” 杨氏真是越看这个周氏越讨厌:“你有什么可不平的,你不过一个外室,侯爷要纳妾,大小姐和我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外室来不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第32章 感觉要完 周氏想说我是侯…… 周氏想说我是侯爷要共度一生的女子! 但看着云正霄站在那, 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她们如何他都不关心的模样,心就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 云正霄并非不关心他们母女, 只是云正霄已经学乖了。 跟杨氏对着干是没有好下场的,若想让周氏母子进府,只能是先服软。 思及此,云正霄朝周氏道:“做我们云家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懂规矩,安分守己, 母亲说话的时候你们听着就是了, 母亲难道还会害你们吗?” 又朝云绣低喝道:“逆女!你给我跪下!谁让你这么跟你大姐还有你祖母说话的?” 云正霄从没这么大声跟云绣说过话, 就在上个月他还因为她受了云婉侍女的轻待亲自带着他们母女找上门去, 现在竟然叫她们安分守己??? 周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的云正霄他心硬了啊!他不是从前的他了啊! 但形势比人强,她即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是拉着云绣一起跪下了。 周氏这一下跪的结结实实,朝云正霄和杨氏道:“侯爷和老太君息怒,都是妾身管教无方!” 杨氏的脸色这才少稍霁,正要说话,就听周氏哭诉起来。 “妾身出身卑微, 也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但绣儿是侯爷的骨血, 又读书识字, 老太君难道就忍心看这孩子流落在外,毁在我手上吗?” “妾身知道大小姐瞧不上妾身,我也不配做大小姐的庶母, 妾身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老太太将这孩子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到时候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就是了!” 云婉闻言眉心一跳,她说这周氏怎么突然服软,感情是打的这个主意。 云扬是云正霄唯一的儿子,她得攥在手上当底牌,云绣是个女孩儿,若是她进了府当妾,她这庶出的帽子就怎么样也脱不掉了,但要是放在杨氏身边亲自教养,那名头又得另说了! 她可以对外说云绣虽不是裴氏肚子里出来的,但却从小受杨氏教导,把她吹嘘成一个大家闺秀的典范! 云婉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于是难得开口道:“周娘子不进府,却要让云绣进府,难不成要放在露珠房里教养吗?虽说露珠往后是爹爹的妾室,我们得叫一声姨娘,但到底差不着几岁,又怀了孩子,怕是不大方便呢!” 杨氏也道:“我老婆子岁数大了,一个婉儿已经够叫人操心的了,再多一个怕是照看不过来。” 她最讨厌的人就是周氏了,还帮她养女儿? 这周氏怕不是觉得她老糊涂了? 此时的云正霄对周氏也有了些不满。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的说爱他,为了他生儿育女,但却一直贪恋那正妻的位置,死活不肯做妾。 他又不是对她不好,从前裴氏在的时候也没越过她去,她何必在意一个名分呢? 那露珠不也年轻貌美,不也怀了他的孩子,人家就老实本分,心甘情愿做妾,一句怨言也没有。 露珠如今得了云婉和杨氏的认可,已然有了做姨娘的风范,温婉贤淑的朝云正霄道:“云绣小姐知书达理,我一个丫鬟出身,大字不识得几个,怕是教养不好云绣小姐呢!” 周氏看了看杨氏和云婉,又看了看露珠和云正霄,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一时气急攻心,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周氏这一下是真晕了。 杨氏连忙遣人将她抬到厢房休息,又叫寺里懂医术的僧人为她把脉。 云绣有心让周氏的病情看起来严重些,想博同情,哭着道:“这位大师,我娘的病情如何?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她自来身子虚弱,昏倒也是经常的事情,方才吐了那么多血,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其实周氏不过呕了一口血,并没有很多。 给周氏把脉的是个温和的中年大师,闻言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这位女施主不必惊慌,贫僧观令堂脉象沉稳,气息平缓,不像女施主说的那般孱弱。” 云绣面色一僵,有些尴尬的道:“大师,你可看仔细了?我娘方才可是吐了血的。” 那僧人道:“只是一时气急攻心罢了,贫僧等会儿开张方子,施主拿回去抓药煎服七日即可。” 云绣顿时怒不可遏:“你当真会看吗?不会诊错病症,耽误了我娘的病情吧?” 杨氏身边的李嬷嬷立刻道:“云绣小姐,慎言!惠法大师可是杏林国手!曾为太后娘娘诊治过,连太医院首座章大人都自愧不如,难道太医院的人都眼瞎了吗?” 云绣哪里知道这寺庙里随便一个医僧就是为太后治病的级别?瞧他一身灰色僧袍,身无长物的模样,还以为是个打杂的僧人呢! 但当着杨氏的面她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歉:“大师息怒,绣儿方才一时心切,说错话了,请大师不要怪罪。” 惠法大师自然不会跟她一个小女孩计较,只是道了声:“施主不必挂心,若是信得过贫僧,就按方抓药吧,注意近期饮食清淡,切忌大喜大悲……” 云绣见人家情绪压根不受她影响,只得拿了那方子,交给自己的丫鬟收好,吩咐她下了山就去抓药。 事情闹成这样,杨氏是没心思跟薛家的一起用斋饭了,遣人去给罗太君传话,说家中有要事要处理,就先带着家里人下山了。 罗太君倒是没细问,只说下次再聚。 薛珏却眼巴巴的跟了过来,堵在院子门口,先给云正霄和杨氏见礼,然后才像云婉问好。 云婉身边此时站着云月和云嫣,薛珏笑着道:“方才听祖母跟前的人说你们要提前下山了,怕是三位妹妹出了什么状况,特来看看,见三位妹妹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嫣一眼就瞧见薛珏腰上挂着的荷包了。 他上山那会儿可是没有的,当着云婉这个未婚妻的面,却挂在显眼的位置,再结合先前杨氏故意留机会让他和云婉独处,这荷包定是云婉送的没跑了啊! 于是笑道:“薛公子是关心我们姐妹三人吗?怕是只惦记大姐姐一人吧?这荷包瞧着很雅致,难道是我大姐姐送的?” 说着伸手作势要去摘,薛珏急忙躲过,一脸尴尬的冲着云嫣傻笑,不否认也不辩解。 两人一看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荷包果然是云婉送的啊! 旁人不知道云婉的手艺,她们俩还不知道吗?这荷包显然是出自旁人之手。 但她们总不会在她未婚夫面前揭她的短处。 云月点头赞了句:“雅致!” 云嫣也道:“大姐姐技艺越发精进了!” 云婉在一旁臊的满脸通红,心中暗骂这个薛珏是老天爷派来玩她的吧? 他得了荷包,仔细收好也就罢了,偏要来云月和云嫣面前招摇。 她几斤几两,她们能不知道吗? 这下可好,人人都知道她弄虚作假了。 云婉的这些表情看在云星冀眼里,便是眉目含情,无限娇羞。 再结合她先前一再拒绝自己,又开口闭口未婚夫婿,不由打翻了醋坛子。 薛珏正望着云婉出神,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转头看去,就见云星冀一脸阴鸷的看着自己,察觉到他眼中的寒意,薛珏不由的心尖一颤:“二公子这是……” 云嫣扫了云星冀一眼,安抚薛珏道:“别管我哥哥,他就是这个性子,跟谁都相处不好的!” “呵呵……”薛珏讪笑了一声,想起先前他当着自己的面把云婉背上山,心道是吗?可他好像跟婉儿妹妹相处的很好呢。 旁人不知道,云婉可是深知云星冀的性子的。 见他目光冷冽的盯着薛珏的荷包,心中顿时一阵肝颤:要完! 想到薛珏今天很可能要躺着下山,连忙催促道:“薛公子,我们这便要下山了,罗太君那边似要用斋饭,你……” 若是平时,薛珏定要厚着脸皮送云婉她们下山再上山,这会儿被云星冀那要杀人的眼神盯着,不觉有些怂。 只叮嘱了云婉几句路上小心,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杨氏越看薛珏越是满意:“当年婉儿他祖父看我的时候,就是这眼神,我一看薛珏这孩子就是个好的!看来这门亲事当真选的不错!” 李嬷嬷在一旁附和:“还是老太君您眼光毒到!” 其他人还没说话,就见云星冀霍然转身,径直朝山下院外走去。 露珠多嘴问了一句:“二爷这是干什么去啊?” 云婉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不会是去找薛珏麻烦去了吧? 当即有些坐立难安。 可当着杨氏和云正霄的面她又不能去追他,只能咬牙道:“祖母,要不你们先下山吧?二哥哥许是有什么事,我和兰嬷嬷在这等等他,反正我这脚疼还得缓一会儿。” 云嫣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朝云婉道:“就知道你粘他!真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好的!行吧行吧,我们先走了。” 杨氏也道:“也好,反正薛家的还在山上,你再呆一会儿也可以,你二哥哥性子怪,你多看着他点。” 云婉这才松了口气,强自镇定的道:“是,祖母。” 第33章 抬着下山 兰嬷嬷得知云婉要留…… 兰嬷嬷得知云婉要留下等云星冀, 心中一阵不痛快。 云星冀那煞星,人人躲的,偏生她们家小姐傻, 还巴巴往他跟前凑。 那露珠她们可是送到云星冀院子里去了的, 怎么会跑到云正霄的屋里? 这里头要说跟云星冀半点关系没有,兰嬷嬷打死也不信! 但云婉出来只带了她和露珠,眼下露珠成了姨娘,自是要跟云正霄一块儿走了,她若是不跟着,小姐身边就没人了。 便是有万般不悦, 也只能忍着。 云婉耐着性子把杨氏等人都送走了, 这才急急的朝外头走。 云婉提着裙摆, 行色匆匆, 脚下的绣鞋都出鞋面来了。 大家闺秀行住坐卧都有讲究, 云婉自幼长在杨氏跟前,不会不懂规矩。 这会儿薛家的还在山上,她竟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可见有多急了。 云婉有意甩开兰嬷嬷,只道:“嬷嬷且在此等候,我自去寻二哥哥。” 便转身跑了。 兰嬷嬷老胳膊老腿一时还真追不上,这山寺四处都是台阶和树林, 一晃眼就不见人了,急的兰嬷嬷团团转。 云婉这回儿不用装脚疼了, 提着裙子跑的也算轻便, 寻了几处终于在一处山溪边寻到了云星冀和薛珏的踪迹。 云婉小心翼翼站在远处石阶上,低头看着山溪边的两人不敢作声。 只见云星冀和薛珏两人相对站着,明明年长云星冀两岁, 又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身高气势却都差了云星冀一截。 云星冀步步逼近,薛珏节节败退,脸色煞白。 薛珏一副被吓住了的模样,磕磕巴巴的道:“二……二公子,你叫薛某到此处想见,是有何要事吗?是不是婉儿们让你带话给我?” 云星冀闻言眸色一凛,却是不回答薛珏的话,低头将目光落在了薛珏腰间的荷包上,冷声道:“这是她送你的?” 薛珏想说是,却下意识的捂住了那只荷包:“你、你要干嘛?” 云星冀瞧他这表情,铁打是云婉送的没跑了,眼底不由浮起一丝凶戾之气,朝薛珏伸手道:“给我!” 云婉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脑子里塞的是草吗? 她给薛珏的东西,他明目张胆跑去要回来? 是嫌她死的不够快吧? 薛珏显然也是被云星冀的话给气着了,护什么似的捂住了荷包,倔强的道:“不给!这是婉儿妹妹送给我的!” 云星冀刻薄的道:“就凭你?傻子一个,也想娶她?你也配?” 薛珏一下就炸毛了:“我敬你是婉儿堂兄,才一再对你忍让,但是你别太过分!我和婉儿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写了婚书的!你们家侯爷和老太太都说般配,轮得到你来说配不上?” 云星冀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不怒反笑:“嗨呀!书呆子长本事了,还学会顶嘴了?” 说话间,眼疾手快的抓住薛珏的手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扯下了他腰间的荷包握在了手里。 薛珏惊觉腰间一空,激动的道:“你还我!” 云星冀将那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那荷包做工精良,针脚细密,刺绣精湛,一看就不是云婉能做出来的,心中火气稍退。 不是她做的?那这傻子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 切! 有意还他,但转念一想,万一给了他,他戴着去到处招摇说是云婉给他做的,岂不是累了云婉的名声? 于是一抬手,给他丢水里了。 山间溪流湍急,小小的荷包一下就被水流冲出去好远。 “你干什么?”薛珏一惊,急忙要去捡,却被云星冀一把抓住。 薛珏气的要挣扎,但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云星冀一个武夫的对手,任由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开云星冀,只能眼睁睁看着荷包被水冲走。 薛珏回过头,眼角微红的瞪着云星冀:“我又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这般对我!” 云星冀这会儿得逞了,心中的暴戾气息也消退了,见薛珏这般觉得没多大意思,松开他整理起自己的衣摆来。 云星冀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不咸不淡的朝薛珏道:“没什么,瞧你不顺眼罢了!” 薛珏觉得自己快要被云星冀气死了,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星冀:“看我不顺眼?就因为我要娶你妹妹?简直荒唐!幼稚!” 云星冀原本消下去的气,被薛珏一问,又冒上来了,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珏冷冷的道:“无论云二公子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终究会娶婉儿的!这是你阻止不了的事情!” 云星冀面色倏然一沉,一把揪住了薛珏的衣领子:“你再说一次?” 薛珏眼见四下无人,心中不由有些慌乱,但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薛珏绝不退缩,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要娶她!” 眼见云星冀被气的面色有些狰狞,不怕死的又补了一句:“我明年就娶她!” 云星冀一下就炸了,抬手就要朝他脸上打去。 云婉一看这还得了?打了自家人也就算了,祖母顶多打几下板子,罚跪祠堂。 万一打了薛珏,镇国公府问罪起来,那可不得了! 立刻高呼一声:“住手!” 急急忙忙的往山溪边跑。 薛珏立刻喊了一声:“婉儿妹妹!” 云星冀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气喘吁吁的云婉,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云婉瞪了他一眼,立刻上前掰开他的手,把薛珏从他手底下解救出来,张开手将薛珏护在身后道:“二哥哥想做什么?打人吗?” 云星冀呼吸一滞,磨着后槽牙道:“我打他,你心疼?” 云婉原本就心中有气,见这人闹起来都不分场合,一时气上心头,便咬牙道:“我就心疼!怎么了?二哥哥你就这点本事吗?看谁不顺眼就打谁?那你往后瞧婉儿不顺眼,是不是也要打婉儿?” 云星冀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距离气死只有一步之遥。 他沉着声死死的瞪着云婉,想骂她,又忍了:“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打你!” 云婉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上辈子把她脖子拧断的人,竟然说这种话?想笑死谁啊! 忍不住道:“你欺负我的事情还少了?” 云星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云婉这没良心的,他对她还不够好? 要是换了个旁的人,要是敢这么跟他说话,早被他一巴掌扇飞了。 思来想去,都是薛珏这书呆子挑唆的,还是打薛珏吧。 于是一把拨开云婉道:“你让开!你今天一定要护着他是吧?我就当真让他抬着下山!” 说着拳头就要往薛珏身上招呼。 云婉一看,这还得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云星冀的腰,急急的转头朝薛珏喊:“薛公子快跑!” 薛珏见云婉竟然挺身护自己,万分感动,但男儿的血性让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握着拳头,直视着云星冀道:“婉儿妹妹!你让开,他要打就让他打,我、我不怕他!” 云婉急的要死,奋力挡住云星冀前进的脚步:“你别傻了!我二哥哥武功高强,给你一拳你就死了!” 薛珏闻言一愣,这么厉害的吗? 云婉见他还愣着,气的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真想抬着下山吗?” 薛珏这才有些慌了,朝云婉道:“那你呢?” 云婉道:“我是他妹妹,他不敢怎么我!” 薛珏犹豫再三,见云婉一脸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云星冀见薛珏跑的快,想要去追,云婉哪里会让他去,紧紧的抱着他不让他去,直到薛珏跑的见不到人影,这才停歇下来。 云星冀低头一看,云婉双手大张将他抱了个结结实实,一张玉白色的小脸因为气急而染上一层芙蓉色,染了胭脂的樱桃小口红艳艳的,此时正呼哧呼哧喘气,不由的一愣。 “婉儿妹妹为了那薛公子,当真是煞费苦心啊,连投怀送抱这招都用上了?” “投怀送抱?”云婉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姿势不对,急忙撒手想退开。 云星冀哪里能让她跑了?一手环在她腰上,往上一提,就把人扯进了怀里。 云婉身高差了他一截,被他半提着,只能垫着脚尖才没让自己摔倒。 云婉气极:“你又发什么疯?我看你是诚心不想让我活了吧?” 云星冀却不搭理她的话,低头凑近了她的眉眼道:“我问你,为什么送个荷包给薛珏?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 云婉本不想说的,但云星冀这人死心眼的很,她若是不说实话,他记恨一辈子。 万般无奈,只能撇撇嘴,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道:“不是我给他的,是我掉了他捡了去的。” 云星冀却不信:“他捡去的,你怎么不要回来,徒惹人家误会?” 云婉抿了抿唇:“本也是给他做的……” 见云星冀瞪眼,云婉哭着道:“谁叫你老吓唬我来着?我想着我要是跟他亲近点,你就能有分寸点,躲我远点……” “你!”云星冀揽在云婉腰上的手一紧:“为了躲我,你就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送出去?” 云婉闻言不服气的道:“怎么是随便找个男人,他是我未婚夫婿,签了婚书的!” 云星冀这下真被气着了,一把松开云婉道:“好!未婚夫婿是吧?等着守寡吧!” 转身就要朝薛珏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婉吓的魂都没了,也顾不得旁的事情了,急忙从背后抱住他,一股脑的喊道:“那荷包是兰嬷嬷做的,我本想送给他的,临了又后悔了,谁知赶巧掉在地上被他捡着了。我瞧他那么高兴,不忍心扫他的兴,就没说穿罢了。” “二哥哥,你别生气了,婉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34章 命运使然 云星冀听了云婉…… 云星冀听了云婉的解释, 表情却并没有好多少:“你不想扫薛珏的兴致,就不怕我不高兴?” 云婉心说你一天到晚有多少高兴时候?无缘无故能发三回脾气的人,也配说话? 但她这话不敢在云星冀面前说, 只得故技重施, 委屈的拿帕子抹泪,哭的嘤嘤嘤。 若是前两个月,云星冀大抵就信了她的话,但如今他早见识过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了,哪里还会信她?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从脸上扯下来, 低喝道:“别装了!” 云婉闻言噎了一下, 暗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但云星冀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若是她不给他点教训的话, 下次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 干脆懒得伪装了, 朝云星冀道:“二哥哥究竟如何才肯放过婉儿?婉儿自觉活着已经够不容易了,实在不想费心去猜二哥哥的心思,二哥哥究竟看上婉儿哪一点了,婉儿改了还不成吗?” 云星冀也不知这是云婉第几次拒绝自己了,闻言有些气恼的道:“我喜欢你活着。” 云婉:“……” 那没办法了,她只能去死了。 思及此,云婉深吸了口气, 转身就要往身边的山溪里跳。 这样浅的溪水自然是淹不死人的,但她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着实吓了云星冀一跳, 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云婉挣开云星冀的手,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撇过头去不看云星冀的脸。 云星冀见云婉这般模样, 气的指尖发颤。 “云婉!你是铁了心跟那薛珏是吗?他就这么好?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云婉想了想,也并没有哪里不如,就是云星冀这性子,就跟个炮仗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让她着实觉得心累。 既然他误会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给个痛快。 于是咬紧了牙关不说话了。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生的比旁人美貌些,却没什么过人的本事。 她只想苟活一世,侍奉在祖母终老,嫁个老实男人生儿育女安稳度日。 云星冀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能拿捏的住的,他有理想有抱负,有他的血雨腥风和锦绣前程。 在她这耽搁了,怪可惜的。 刚重生回来那会儿,云婉一心想抱云星冀的大腿,这会儿想想真是后悔,不招他不惹他才是正道。 云星冀以为云婉只是小女儿脾气,闹一通哭一场,可最终还是会搭理自己的。 可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云婉瞧着柔弱可欺,但骨子里却是倔强的很,主意也正,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像不要他这件事情,好似无论他怎么生气,怎么闹腾,云婉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彼时云星冀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智也还没到前世那般不动如山,冷酷无情的地步。 少年的心思敏感而脆弱,一点点的心事,便是天崩地裂。 云星冀眼尾不觉有些发红,声音压在嗓子里显得有些低沉:“明明是你先对我好的……” 云婉从没听过云星冀这么伤心的模样,声音里竟然还透出了一丝委屈。 要知道他云二爷,向来是横着走的,谁敢给他半点委屈受? 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但思来想去,云婉还是咬了牙,冷声道:“那是二哥哥误会了,婉儿对二哥哥从来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其他心思!” 云星冀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你撒谎!你若对我无意,方才我和薛珏打架,你为何抱我不抱他?” 云婉心说你那哪里是打架?分明是你单方面打人! 那种情况下她不抱着云星冀,薛珏必定遭殃。 但她觉得自己跟云星冀说不清楚,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就要走。 云星冀抓住她的袖子,薄唇紧抿着不说话。 云婉去掰他的手指:“松手。” 云星冀咬了咬牙:“我不!” 云婉一看这人还来劲儿了,她还真就不惯他了。 直接取下头上的簪子一划拉,刺啦一声,云星冀的手上就只剩下一片衣袖,空留他一人在原地握着那片布料怅然若失。 云星冀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一块,补不好了。 他在山溪鞭子站了很久,终究是一松手,让那片衣袖随水流去。 算了,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人,不值得。 八条腿的**到处都是,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 他就不信他找不到一个喜欢他的女人! 云婉撕破了袖子,捂着胳膊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叹气。 她前世活到十七岁,比现在的云星冀还大了一岁。 他往后再怎么可恶,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自己方才的话是否有些太过了些? 可她说都说了,这会儿若是回头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 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却见一名少女扶着薛珏坐在石凳子上,又是给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 “这位公子,您没是吧?是不是遇到劫匪了?怎么跑成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那薛珏从云星冀那逃跑之后,竟然才跑的方才他们歇脚的院子里。 此时屋子里躺着周氏,而正在照顾薛珏的那名少女,不是云绣又是哪个? 前世周氏和云正霄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夺走她的婚事,就是因为薛珏和云绣两情相悦,珠胎暗结。 但凭云婉对薛珏的了解,是断不会做出那等无媒苟合的事情的,细细想来,也只能是着了云绣和周氏的道,被她们算计了。 这会儿见云绣又往薛珏身边凑,心中不免有些恼火。 这母女俩真是一刻不得消停,才从杨氏那吃了苦头,这么快就忘干净了? 她和薛家的婚约长安城里人尽皆知,她才不信云绣会不知道薛珏是她的未婚夫! 思及此,她忍不住开口道:“哟!云绣,你这进云府不成,改投薛府做丫鬟了吗?便是薛公子跟前伺候的,也没你这么细致。” 薛珏本也觉得云绣有些过分热情,被云婉撞个正着,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尴尬。 忙解释道:“婉儿妹妹你别生气,是实在跑不动了,才进这院子歇脚的,我不认识这位姑娘。” 云婉笑道:“怎么?你没自报家门吗?” 说着朝薛珏道:“薛公子,这是我父亲那位外室生的女儿,小我一岁,说起来也算是我妹妹呢!” 云绣闻言脸色一白。 她出门在外从不说自己是侯府千金,怕的就是人家知道她外室之女的身份。 没想到云婉竟然当着薛珏的面直接说了出来,云绣只觉无限屈辱,身子几乎有些站不稳了:“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云婉刚跟云星冀吵完架,本就气不顺,见她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走到薛珏身旁坐下,喘了口气道:“怎么?我可有说错半个字不成?” “何况我只是说你是外室生的,又没骂你什么,你做出这幅委屈样子给谁看?” 薛珏这才知道,眼前这名少女竟是平原侯那大名鼎鼎的外室生的女儿。 说起云正霄和他那外室周氏的故事,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觉得不耻。 都盛传那周氏是狐狸精转世,迷的云正霄五迷三道,十几年来对正妻嫡女不管不顾,生生气死原配妻子。 薛珏读圣贤书,家教甚严,这会儿看着云绣的眼神便带了些鄙夷。 云绣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脸色越发的难看。 云婉见此情景,不由的嗤笑了一声,更显傲慢。 云婉在薛珏面前一向谨守礼教,端庄得体,这般凶悍刻薄还是头一遭。 可薛珏并不觉得厌烦,反倒心动不已。 婉儿妹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难道是因为他跟这云绣说话了,她吃醋了? 想起她方才舍身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挡住云星冀才让他免于挨打,越发感动。 瞧见云婉袖子撕破了一截,心中立时一紧:“婉儿妹妹,你没事吧?” 云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破了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很不雅观。 将手往桌子下藏了藏,敛眸道:“无事,薛公子不必挂怀,只是被树枝刮破罢了。” 薛珏见她神色恹恹,心知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又见她有些气喘,便转头朝云绣道:“这位姑娘,能麻烦你给婉儿也倒杯茶水吗?” 云绣脸色本就难看的很,闻言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薛珏。 这人是拿她当丫鬟使唤吗? 薛珏被她的眼神吓到了,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一脸歉意的朝云绣道:“姑娘若是不方便,要不还是算了,薛某自己去吧……” 云婉却一把拽住了薛珏的衣角,朝云绣道:“你不是口口声声叫我姐姐吗?怎么,看见你姐姐口渴了,连口水都不倒?是哪里学的规矩?” 这已经不是云绣第一次被云婉骂没规矩了,气的她简直想骂人。 奈何云婉就是占了嫡女长姐的位置,用姐姐的名头压她,她若心生不满,就是不敬长姐,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云绣觉得这几个月来受的委屈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见薛珏和云婉两双眼睛都理所当然的望着自己,气的直接将手上的茶壶摔在了地上。 她红着眼,朝云婉骂道:“你不就是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比我大了一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若论先来后到,我娘侍奉爹爹还在你那个死鬼老娘前头呢!要不是你娘家世出身都压了我娘一头,你以为侯府大小姐的名头轮的到你?” 第35章 云婉发怒 云婉瞪大了眼见看着…… 云婉瞪大了眼见看着云绣, 简直不敢相信云绣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自己上辈子得有多草包,才会输给这种人? 云婉忘记了的是,云星冀才十六, 距离那内卫大阁领的位置还有两年, 这云绣也才十三岁,比不得日后心机城府。 坏胚子也是一步一步长起来的,这会儿,道行还不够 云绣被云婉的眼神瞪着,不觉有些害怕,倒退了两步, 嘴上却不肯讨饶:“你!你凶什么?我可有说错什么吗?我哥哥可比你先出生!”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虽说这平原侯府的家丑长安城里人尽皆知, 但被当着薛珏的面这么说出来, 云婉还是感到有些脸上挂不住。 但更多的是愤怒。 当年她父亲骗婚, 明明早有外室,却因为贪恋她外祖家的财力,硬是将她母亲娶进了门。 娶进了门却不知道爱惜,专宠外室,冷落她母亲,害的她母亲年纪轻轻就是郁郁而终,享年不过二十八岁。 从前云婉只觉得是她母亲命不好, 所嫁非人。 但现在想来,若不是云正霄和有意哄骗, 她全然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做那有名无实的侯爵夫人! 思及此,云婉心头闪过一丝恼恨,握拳看着云绣, 眼底寒芒乍现,杀气毕露,瞧云绣一阵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眼神……为何那么像云家三房那个踹人下水的云二爷?! 忆起那日在平原侯府和周氏被云星冀踹下水,差点丢了性命的场景,云绣不免有些慌了。 望着云婉的眼神红了一圈:“你……你要干嘛?” 云婉沉声道:“跪下!” 云绣气的立刻扯着嗓子嚷嚷的一声:“凭什么!就算你是姐姐,也没资格让我下跪!” 云婉冷冷的道:“就凭你对我母亲不敬,还有你大放厥词,毁坏爹爹的名誉。” “你说的那些话,可不止我一个人听见,薛公子也可以作证,我若是告到祖母和爹爹面前……” 说着话,她掀起眼帘瞧了薛珏一眼:“薛公子你会帮婉儿的吧?” 薛珏早被云绣的话气的不轻了,闻言立刻赌咒发誓道:“婉儿妹妹你放心,薛某两只耳朵一双眼睛都听见了,若是老太君和侯爷问起来,一定会据实以告的!” 云绣没想到这个薛公子身为公爵府的长孙,耳朵根子这么软,竟然对云婉言听计从! 想起自己方才还对他心生仰慕,想和他亲近,不觉有些恼羞成怒:“薛公子这是我们平原侯府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了?” 云婉瞧出她脸上的不忿,幽幽的道:“妹妹此言差矣,薛公子乃是我的未婚夫婿,明年便要成婚了,若轮远近,怕是比你这个外室所生,连族谱都上不了的私生女好的多吧?” 这还是薛珏第一次从云婉口中听到她说起自己和她的婚事,不由心念一动。 她从前面对自己时,神色只是恹恹,对婚事也不甚上心,他还以为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没想到…… 望向云婉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热切。 望向面前云绣的眼神,也越发的憎恶了。 一个夺人丈夫的外室生的女儿,还沾沾自喜,大肆炫耀,简直是不知羞耻! 平原侯府和镇国公府皆没有纳妾的传统,薛珏脑子里也没有三妻四妾的概念,至于云正霄,这两家数辈中的异类,正常人都耻于跟他为伍。 思及此,薛珏道:“婉儿妹妹,不要生气了,为了这种人犯不上。” “今日为了薛某的事情害婉儿妹妹耽搁了回府,不如薛某亲自护送婉儿妹妹回府吧?” 云婉却道:“我今日就是要计较!往日你们母女怎么闹腾我不管,也没兴趣管,但你不该对我亡母不敬,我便容不得你放肆!” 说着话,云婉霍然起身,走到了云绣的面前,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云绣吓的尖叫了起来:“啊!你要干什么?” 云婉也顾不得自己钗发不整,衣服破烂,凭着一腔怒火竟然硬生生把云绣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要知道云绣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但云婉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啊,这一番动作,着实废了她好一番力气。 这时节乍暖还寒,青石板地面又冷又硬,云绣的膝盖砸在地上,立刻疼的哭了起来:“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和娘!” 云婉嗤笑道:“爹爹现在陪着珠姨娘,心中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有心思管你?至于你娘,你让她来,来了我让她一起跪!” 说着话,直接按着云绣一低头:“磕头!道歉!向我母亲忏悔!” 云绣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她不知道云婉这娇小姐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而且当着她未婚夫的面竟然这么凶,她不怕薛珏厌弃她蛮横吗? 不由的将朝薛珏投去求助的目光:“薛公子救命!姐姐她要打我!” 薛珏哪里敢掺和云婉姐妹俩的事情? 不过云绣提醒的也对,云婉可是正经有头有脸的侯府千金,跟个外室之女打架,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便犹豫着道:“婉儿妹妹,要不算了吧?她这跪也跪了,这院子虽僻静,但到底是寺庙里,人来人往的……” 云婉今天糟心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和云星冀吵架衣服都扯烂了,心中本就有股邪火无处撒。 逮着个云绣教训一顿,这薛珏竟然替她求情? 莫不是前世的事情要重演,这两人要合伙在她头上种点草? 于是望向薛珏的眼神便有些不善:“我今日就是要她跪,让她知道长幼尊卑!” 说着再次低喝一声:“道歉!” 云绣哪里受过这等委屈,都被气哭了,被云婉按着脑袋奋力挣扎:“我就不!我就不!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 薛珏怕云绣的声音会把人招来,赶紧上去扯开云婉:“婉儿妹妹,不要这样!” 云婉却是红了眼,回身瞪了薛珏一眼,眼底已经有了泪痕:“为什么不能这样?” 薛珏望着云婉这般神情,不由的有些愣住了。 就听云婉道:“就因为我是侯府嫡长女,要顾及身份和家族体面,要温婉贤淑,要端庄大度,就要处处隐忍?眼睁睁看着她们诋毁侮辱我母亲,踩着我母亲的尸骨往上爬吗?” “我母亲就是被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所累,她不能恨,不能妒,不能怨,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里,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了,我不要像她那样!” 说着按着云绣的脑子用力往地上磕去。 薛珏闻言,方才察觉云婉心里的怨恨,这会儿竟被云绣激起,竟是有些疯魔了。 慌忙抱住她,将她扯开:“婉儿妹妹,不要这样,做错事情的又不是你,何苦用旁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你不会像你母亲那样的,因为我不会像你父亲那样!” 薛珏的话让云婉的动作顿了一下,脑子里显出一丝清明,低头看去,云绣的脑袋竟然已经被她磕破了,这会儿满脸惊恐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 云婉呆了一呆,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她……她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她是想让周氏母女死,让她们尝尝她和她母亲曾经受过的痛苦,但哪能当着薛珏的面亲自动手呢? 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出格了。 于是撇开薛珏拉住她的手,转身跑掉了。 云绣见云婉走了,方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云婉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感觉要吃了她一样。 这会儿直接跌坐在地上,崩溃大哭了起来。 薛珏一心要去追云婉,见她哭的凄惨,终究是有些不忍,丢下一方汗巾子道:“婉儿讨厌你,你下次记得躲远些,别再惹她生气!” 然后朝着云婉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院子外,云星冀的身形隐匿在阴影里,望着手心湿透的一片衣袖,黯然失神。 原来那个在自己跟前只会哭的女孩子,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柔弱,也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保护。 这世上谁离了谁照样转,而她离了自己,身边还有薛珏……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全心护着的人,容不得旁人在她面前放肆。 思及此,云星冀握紧了手中的衣袖,一闪身出现在了云绣的面前。 云绣刚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庆幸,乍然瞧见云星冀,脸上的庆幸又变作了惊恐:“云……云二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星冀掐住了脖子,身子也被提到了半空。 云绣咳嗽着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干什么?咳咳咳!” 云星冀凤眸微眯,嘴角是一抹落寂的笑,掐在云绣脖子上的手缓缓收紧,云绣的脸色立刻变成了猪肝色,双眼圆瞪着,血丝蔓延。 “救……救命……”云绣奋力踢着双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但因为喉咙被掐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云绣死死的盯着云星冀,不甘的想,她就要死了吗? 她还没当上云府的大小姐,她还没将云婉踩在脚下,她不甘心啊! 云星冀低头看着云绣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嫌恶:“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你让婉儿哭了,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哭的人只有我,你跟你娘不配……” 第36章 二选其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躺在屋里的周氏奋力爬了起来。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连滚带爬的来到云星冀的脚下,抱住他的腿惊惶的哀求道:“二爷!二爷息怒!绣儿年纪小不懂事,求二爷高抬贵手饶她一条性命吧!” 云星冀只觉裤腿一紧, 低头一看, 竟是周氏? 他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嘴角却牵起一抹浅笑:“来的正好,倒是不用费心去寻你了。” 周氏一听,立刻打了个哆嗦,心中惊骇欲绝。 这云星冀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竟是连她也要杀不成? 不由的道:“二爷!您前程似锦,实在犯不着为了我们两个身份卑贱之人脏了自己的手啊!” “何况大小姐和薛公子才走, 若是我们母女俩横尸在这, 大小姐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您这么心疼大小姐, 不会想让她背上杀人的罪名吧?” 云星冀闻言顿了一顿, 方启唇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是不能让你们死在这。” 说着直接拽了周氏的衣领,将两人提到了后山极荒僻之处。 山崖上,周氏和云绣两人跪伏在地上,抱做一团瑟瑟发抖。 山风呼啸,空谷幽寂,透着初春的清寒。 若是先前这母女俩还存着侥幸心理,这会儿两人是真害怕了。 薛珏和云婉那些人自持身份, 瞧不上她们母女两个,即便恨的牙痒痒, 也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 可云星冀不同, 他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要打要杀全凭心意,全然不计后果。 这会儿她们被他抓到这荒郊野岭来, 他若当真痛下杀手,她们俩就是死了也没人知道啊! 思及此,周氏哭了起来:“二爷!我们母女俩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再也不敢招惹大小姐了!” 云星冀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闻言笑了一声:“哦?你们错哪儿了?” 云绣这会儿被吓的精神有些崩溃,听到云星冀的话,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我错了,我不该对裴夫人出言不逊!!!” 云星冀瞧她吓破胆子的样子挺有意思,漫不经心的道:“还有呢?” “还有……”云绣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氏,咬牙道:“是我娘抢走了爹爹的宠爱,害得裴夫人早逝,是我们不好,我们下贱!我们不要脸!” 周氏闻言倏然瞪大了眼睛,她为了云绣不顾性命,云绣为了活命竟然这么说她?! 云绣被周氏瞪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心道,娘,对不起了,女儿也是为了活命啊! 云星冀倒是不关注周氏的反应,闻言顿了一顿,才恍然大悟般的道:“原来你知道啊?” 随即面色一沉,眼底杀气翻涌,掌心内力汇聚,便要朝云绣天灵盖打去:“明明知道,还装模作样,更可恨!” “啊!不要!”周氏见状立刻尖叫了一声。 也顾不得云绣刚才是怎样诋毁自己,立刻将云绣护在身后道:“二爷!求求您了,别杀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您要是实在不待见我们,我们母女俩离开京城,躲的远远的就是了,只求您留我们一条性命。” 云绣听到要离开京城,不忿的想要开口,却被周氏死死按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云星冀看着哭作一团的周氏和云绣母女俩,眼底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是她们的哭声让他有些不耐,神色有些恹恹的道:“怎么办呢?可是我并不想让你们活。” 云绣怔愣了半晌,气的差点吐血。 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们都这么求她了,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她们? 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高声喝道:“二爷,您不能杀我,我对您还有用!” 云星冀闻言挑了挑眉,凤眸微眯,眸光落在了云绣的脸上。 云绣被他瞧的头皮发麻,见云星冀望向自己,强忍住恐惧大着胆子道:“二爷讨厌薛公子是不是?不想大姐姐嫁给薛公子是不是?我可以帮您!” 云星冀不承认也不否认,心中却是动了杀机,似笑非笑的道:“哦?你怎么帮我?” 云绣道:“我可以去勾引薛公子,破坏大姐姐和薛公子的婚事!” 云星冀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着云绣,有些无语道:“就凭你?庸脂俗粉罢了,那薛珏又不眼瞎,能看的上你?” 云绣被云星冀这话噎了一下,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不及云婉国色天香,但也算清秀动人吧?又有才情诗名,不比云婉那个空有一张脸,实际上嚣张、恶毒、粗暴的女人好上不止一点半点好吗! 但她知道云星冀脑子有问题,不懂得正常人的审美。 强耐着性子道:“薛公子看不看的上我是一回事,可大姐姐是个什么性子二爷您也是知道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我设计让大姐姐误会薛公子,跟她退了亲……” 云星冀立刻道:“那岂不是便宜了你?” 云绣:“……” 这天真没法聊。 她深吸了口气,用最后的力气道:“二爷您是侯府的养子,云家养您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您却在这里戕害您大伯父的骨肉和外室,您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大姐姐再讨厌我,也是我们姐妹俩的事情,哪家姐妹不吵架?二爷您就这么把我杀了,我是不是太冤枉了?” “还有我娘,她不过是想要个名分,同样是父亲的女人,凭什么裴夫人就高高在上,我娘却连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无愧于心,若是二爷执意要说我们错了,那就算我们错了好了!” “但我们母女俩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死后化为厉鬼,必定把大姐姐和你一起带走!!!” 云绣吼的畅意,全然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云星冀没想到云绣死到临头还挺能说,一脸认真的听着,像是被打动了的样子。 云绣说完,见云星冀还没动手,一脸忐忑的瞧着云星冀:“二爷这是……放过我们母女俩了?” 云星冀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好,所以我决定再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柄匕首朝着云绣丢了过去:“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和你娘之间你选一个吧。” “ 是你自己活命,还是让你娘去死,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那语气温和至极,和先前的冷厉全然不同,字里行间都透着极好商量的意味。 云绣和周氏却觉得惊骇欲绝。 “什么?!”周氏惊怒交加,瞪大了眼睛道:“你怎能枉顾伦常,逼女杀母?” 云星冀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没有决定权,闭嘴!” 掌风一扫,周氏立刻倒在地上,嘴角吐血爬不起来。 云绣见状心内一紧,却不敢去扶周氏。 她没想到云星冀会逼自己做这种选择,抓着匕首的手不住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云星冀负手而立:“你想要活命,难道不付出点代价吗?我有不是你爹娘,总不能白白让你得了好处。” “我的耐心有限,我数到三,你必须做决定,一……二……三!” 云绣抓着匕首,看了看周氏。 周氏吓的立刻往后缩了一下,张口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连自己亲娘也要动手?” 云绣的手猛然一松,那柄匕首咣当一下掉在地上。 就听云绣抱住脑袋哭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求求你不要逼我!”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好半晌,云绣才睁开眼睛,看到云星冀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吓的缩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云星冀要动手了的时候,忽然听他叹了一声:“好吧,那换个条件好了。” “要我相信你们会改过自新也不难,但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来不是?离开京城倒是不必了,免得大伯父猜忌。我这里有颗五毒绝命丹,吃下去之后每隔一个月必须服用解药,要不然就会穿肠烂肚而死……” 说着,目光在云绣和周氏脸上扫了一下:“你们谁吃?” 周氏没想到云星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花招这么多,咬了咬牙不说话。 又是匕首,又是毒药的,不折腾死她们母女俩不甘心啊! 云绣往后缩着,满脸泪痕的摆手道:“我不想吃,我不想穿肠烂肚!” 云星冀目光转向周氏:“哦,那就只能你这个当娘的吃了?” 周氏听到他阴测测的声音,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云二爷!您这么做,就不怕大小姐知道吗?她若知道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的话还没说完,云星冀一抬手,周氏再次倒在了地上。 云星冀面露不快:“你也配提她?” 周氏到底是个成年人,比云绣这种小姑娘要镇定一些。 她知道云星冀是个油盐不进的恶魔,要想活下来,只能按他说的做。 眼看云绣是不可能去吃那五毒丹了,一咬牙,爬起来抓过地上的瓷瓶直接倒进了嘴里。 云星冀满意的点了点头,朝云绣道:“记住你说的话,要破坏婉儿和薛珏的亲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做不到的话,你娘就死了哦!” 说着,云星冀张狂的大笑起来,丢下周氏和云绣直接下山离去了。 第37章 教坊买醉 周氏本就吐血伤了元气,…… 周氏本就吐血伤了元气, 又被云星冀的内力震伤,这会儿又吃了五毒丹,躺在地上很快就昏死了过去。 云绣顾不得脸上红肿, 爬起来去扶周氏:“娘!娘您还好吗?” 然而周氏已经昏死过去了, 无论云绣怎么摇晃,周氏都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已然有些暗下来了。 这后山地处偏僻,山路崎岖,就连砍柴的僧人轻易都不会向这边来,云绣就是想呼救, 也没人听的见。 她想放下周氏下山去寻人, 却听见一阵狼嚎之声, 立刻吓的胆战心惊。 “不行, 不能把娘放在这, 万一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万般无奈,云绣只能背着周氏下山。 可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哪有什么力气?直折腾到天黑,才勉强到了寺里。 寺里僧人认得她们是云正霄的家眷,看见母女俩的惨状,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云绣哪里敢说?只说遇上歹人了,给了些钱财才侥幸逃脱, 求那僧人不要对人说。 那僧人自然不是多嘴多舌的,这事才糊弄过去。 但天色已晚, 已经下不了山了, 只得在寺里借宿了一宿。 看着周氏紧闭的双目,云绣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云星冀和云婉那对狗男女, 兄妹不伦,轮番打压侮辱她们母女俩,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他们俩付出代价! 薛珏追着云婉出去,半晌才在山门处追到云婉。 此时云婉已经全然冷静下来了,瞧着眼前的薛珏,不觉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相对站着,半晌无言。 她低着头不敢去瞧薛珏的眼睛,低声道:“薛公子会否觉得婉儿太过凶悍了?” “若是因此惹得公子不喜,那婉儿万分抱歉,若是薛公子同情云绣,觉得婉儿不够贤淑大度……就此退了婚约,也是可以的……” 薛珏闻言一惊,立刻抓住云婉的手道:“婉儿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与你退婚?” 云婉下意识想挣开他的手,转念一想,人家方才还站在她这边,便忍住了,低低的道:“那薛公子为何不说话?” 薛珏道:“我是在心疼婉儿妹妹,先前总以为婉儿妹妹虽没了生母,但到底有老太太宠着,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却不曾想,你父亲的外室竟然如此张狂,生生把你个弱女子逼成这样!” “我真想立刻就娶你过门,将你护在手心里,再也不让那些人来惹你生气了!” 云婉闻言心内一阵感动,为自己方才想要推开他的心思而感到羞愧。 这世上的男子多半负情薄幸,像薛珏这般的不多了。 甚至在心里为薛珏上辈子的负心行为找了个理由,说不定他那般对她全是被周氏母女蒙蔽的! 于是瞧这薛珏越发顺眼,甚至在心中暗暗的想,要不先不考虑退婚了? 薛家和云家是世交,他们两人又算是青梅竹马。 自己左右都是要嫁人的,这薛珏知根知底,万一能成夫妻,也算一段良缘。 思及此,云婉红着脸低了头,半晌没说话。 薛珏瞧在眼里,越发觉得她可怜,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护着她。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薛珏见天色不早了,就提出要送云婉和兰嬷嬷回平原侯府。 杨氏临走时给云婉留了马车,车上带了备用的衣物,云婉在马车里将破损的衣服换了,天色昏暗,倒是没人看出她换了衣裳。 露珠已经成了姨娘,赐住了云正霄正院的一间偏院,府里如今没有正经的女主人,住哪儿都随便。 杨氏以为云婉会跟云星冀一道回来,发现她被薛珏送回来,不免一愣:“你二哥哥呢?” 云婉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等云星冀就回来了,这会儿杨氏问起,不免有些发愣:“婉儿没寻到二哥哥,就自己回来了……” 杨氏也没细问,见她神色倦怠,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夜里躺在床上,兰嬷嬷才来问云婉那袖子是怎么回事。 云婉照旧是一套说法糊弄过去,差人去门房那问了云星冀的消息,知道他还没回来,心不由的揪在了一起。 天都黑了还不回来,要是祖母知道了定然又要问责了。 而且云星冀这个人千人嫌,万人憎的,连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不回他那鸟不拉屎的小院子猫着,能去哪呢? 但转念一想,不回来也好,万一遇着了更尴尬。 云婉哪里知道,云星冀此时正在城西一处教坊中买醉,不仅左拥右抱,喝到兴起,还搂着个姑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高声道:“今晚的花销,全部由我云二公子买单!” 吼完这一嗓子,云星冀径直仰倒在地上,几个姑娘摇晃了他一阵,见他早已不省人事,失望的抱怨了一通。 “这么快就醉?我还以为今晚能有幸侍奉二公子呢!” “谁说不是呢?就云二公子这相貌,便我倒贴我也是肯的!” 几个姑娘笑闹了一阵,齐心合力将云星冀抬到了客房,让他合衣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午时,云星冀还没醒,坊主红娘子差人搜遍了他身上也没摸出仨瓜俩枣来,好在知道他是平原侯府的二公子,就让护院的人找了辆板车给他抬到了云府的后门,顺便要账。 云婉一晚上都睡不安稳,好容易等到天亮,还是不见云星冀的踪迹。 也不知道是怎么挨到了中午,正发愁,突然看到凝香蹦跶着进了院子,着急忙慌的朝云婉道:“小姐!二爷回来了!” 云婉心中一跳,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嗔道:“他回来就回来,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凝香道:“不是小姐您一直让奴婢去打探北院的动静吗?” 云婉脸上有些挂不住,瞪了凝香一眼。 凝香一阵头疼,心说自家小姐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这直肠子的完全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啊! 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奴婢方才经过后面的时候看见看门的冯四正要往前院去,奴婢瞧他神色有异,便拦下了他,细问之下才知道……” “二公子昨晚在教坊里为了那花魁娘子一掷千金,这会儿被教坊里的人抬回来了,正打算管三夫人要酒钱呢!” 云婉望着凝香的眼神顿时有些发直:“???” 云星冀?喝花酒?还为花魁娘子一掷千金??? 凝香道:“想不到吧?奴婢也没想到啊!二爷竟然喝花酒不带钱!还叫人抬回家来,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那还不得把他腿打断啊!” 喂!你的关注点不太对劲吧? 云婉心中暗骂,难道带了钱就可以去喝花酒了? 不过凝香说的倒是不错,云星冀喝花酒的事情要是杨氏知道了,肯定要打断腿的。 虽然他昨天很过分,但云婉觉得他去买醉的事情多多少少和她有点关系,思来想去,还是扶着凝香的手去了后门。 后门那,一辆板车横在大门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模样的人将云星冀围在中间,当头一人穿一身金绿绸衣绸裤,头上簪着花,正捻着帕子等在门口。 云婉见他唇上涂脂,面上抹粉,虽是个男子,却比她这个小姑娘还爱俏些,不由的有些发愣。 这男子叫玉郎,是云星冀昨夜买醉的芙蓉坊的二坊主,坊主红娘子是他亲姐姐。 见到云婉,玉郎瞳孔不觉猛然一缩,一个箭步冲到了云婉的面前,抬手就在她脸上抚了一把,顿时惊为天人:“肤若凝脂,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竟连一丝毛孔都没有!!!不知姑娘使的是哪一家的养容秘方,可否告知玉郎?” 说着,又有些神伤的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我自诩容貌绝俗,倾国倾城,并不输给姑娘什么,但这皮肤却总是粗糙了些,不及姑娘细腻动人……” 云婉闻言只觉头皮一炸,瞪着眼朝凝香质问道:“你不是说二哥哥昨晚上是去教坊找女人喝花酒吗?我怎么瞧着……是去找了小倌儿?” 而且他找就找了,怎么还找个这么不要脸的? 什么容貌绝俗,并不输她! 那是不可能的!她长安第一美人的地位无可动摇! 抢男人她可以输,但论美貌她决不能输! 思及此云婉语气有些不善的道:“你是谁?大中午的来我们家后面做什么?” 玉郎这才从顾影自怜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婉:“这位姑娘是?” 凝香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护在云婉身前朝玉郎斥道:“放肆!这是我们平原侯府的大小姐!不可不敬!” 玉郎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捻着帕子的手翘起一根兰花指,腻着嗓子道:“你就是那传说中的云家大小姐?长安第一美人?” 云婉没有回应他,但却不自觉的扬了扬下巴,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谁知那玉郎闻言,气的直跺脚,眼中含泪,万分委屈的道:“那些人难道都眼瞎了不成,你压根就没有我美……” 云婉只觉自己给雷劈了一下,身子有些站不稳。 云星冀这个家伙,喝花酒不给钱被人抬回来不说,抬他回来的小倌儿还在这跟她比美? 这是什么人间不值得啊?! 思及此,云婉心中怒气瞬间蹭一下就上来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直接在云星冀躺着的板车上踹了一脚。 云星冀被踹的歪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噫语。 第38章 一万八千 他声音本来清冷隽永…… 他声音本来清冷隽永, 但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倒了嗓子,此时哼哼起来带了一丝沙哑和低沉, 反倒是越发的的动人了。 云婉不知道他在哼唧什么, 凑近了去听才听得两字:“婉婉……” 云婉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她昨日都和他割袖断义了,他都跑去搞断袖了!竟然还敢喊她名字?! 一转头,却见玉郎那张抹的白刷刷的脸凑近了过来,一脸好奇的道:“婉婉是谁?云二公子昨晚喊了一千五百次!” 云婉只觉呼吸一滞:“你还数?” 玉郎道:“可不嘛!像云二公子这种绝世美少年,竟然来我们芙蓉坊喝花酒,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住了!” 说着还一脸娇羞的看了云星冀一眼, 绞着手上的帕子道:“哦, 他还叫一个“小胖丫头”, 两千三百次!” 云婉觉得自己醉了, 虽然滴酒未沾, 但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恨不得和云星冀一样睡过去。 她深吸了口气,好半晌才稳住心绪,朝凝香道:“叫几个人来把二爷抬回北院。” 玉郎却道:“哎!不忙,大小姐是不是先把这酒钱给结了?” 云婉咬了咬牙,作势去翻荷包:“多少钱?” 云婉在府中一向受宠,又有她母亲的陪嫁庄子, 按年收租,积蓄颇丰, 几十上百两的酒钱还是付的起的。 谁知那玉郎当着她的面抽出一张单子, 朝云婉道:“诚惠一万八千两,您是给现银还是银票啊?” 云婉掏钱的动作呆住了,因为太过激动, 声音都有些变了:“多少?” 玉郎微笑:“一万八千两!。” 然后扯着嗓子将云星冀昨晚的豪言壮语学了一遍,云婉的脸色就黑了。 云婉深吸了口气,到底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去一把抓住了云星冀的衣领要把他从板车上拽起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找了多少姑娘,能一晚上花一万八千两?!” 她一年花销也不过一两万两,他一晚上花酒就喝这么多? 云星冀睡的不省人事,云婉力气又不大,拽着他吼了一嗓子就坚持不住了,云星冀“咚”的一下又摔倒在了板车上,后脑勺和板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凝香觉得自家小姐可能是被气疯了,也是,一口气付一万八千两的酒钱,搁谁,谁不气? 于是连忙将云婉扯开,好声安慰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玉郎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也是昨晚上生意不好,要不然,这数目还得翻一倍呢!二公子真是的,没钱包什么场啊!还得让自己妹妹帮着给钱!噗呲!” 云婉只觉胸口中了一箭,淬了毒的那种。 正要说话,就听凝香道:“要不这事还是禀告三夫人吧?一万八千两呢,不是小数目。” 云婉抬手捂住闷疼的胸口,咬牙道:“不行!三婶知道了,祖母还能不知道?” 凝香有些犹豫:“那?” 云婉:“你去我梳妆台下面的柜子下面的匣子里取一万八千两的银票来,小心点,不要让兰嬷嬷瞧见。” 凝香露出一个肉痛的表情,虽然不是花她的,但那可是一万八千两啊! 但见云婉心意已决,只得转身跑回去拿钱。 这会儿日头已经上了当空了,后面处虽然草木茂盛,林荫弥补,但日光还是从树荫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落在云星冀的脸上。 云星冀被那日更一晃一晃的,便有些清醒了。 抬手挡住眼睛,便见云婉从一个木匣子里点数了一大叠银票,递给了一个穿的绿了吧唧的男子。 那男子拿了钱,朝云婉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带着几个壮汉走了。 云星冀打了个嗝,嘴里冲出来的酒气把他自己都给冲晕了。 “我这是……怎么了?” 云星冀从板车上坐起来,有些愣神的看着云婉。 云婉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凝香连忙跟在云婉身后,跳着脚朝云星冀使眼色:“一万八啊!一万八!可长点儿心吧!二爷!” 云星冀呆住了:“什么一万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记得自己骑马回了城中,路过城西随便寻了一处酒肆进去要了壶酒,然后……就断片了。 思及此,云星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一个大包,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星冀这幅样子不能见人,避开府中的下人回了北院,沐浴更衣之后坐在了床上,一边打坐一边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然而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霓裳鬓影,耳边不仅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有女子的欢声笑语,依稀记得有几双手在他身上摸…… 云星冀越是回想,脸色越是难看。 难道他……不干净了? 想起先前云婉离去时的那个眼神,云星冀心中杀意顿生。 别叫他知道那些人是谁!要不然,定要把那些人的手给剁了! 犹豫再三,还是把云婉身边那个小丫头凝香给堵在了半道上。 凝香正从大厨房拿了炖品回芳华院,被云星冀堵个正着,倒也不惧,也没什么好脸色,不悦的道:“二爷您有事吗?没事的话能不能让让?我还得给小姐送汤呢!万一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呢!” 云星冀心中暗道不好,凝香这丫头跟云婉一个鼻孔出气的,凝香语气有多冲,那云婉现在就有多恼啊! 偏生他断了片,全然不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道:“先别忙,我有话问你。” 凝香一听这话,笑了:“哎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二爷您不是一向不爱跟我们这些下人说话吗?这会儿竟然亲自拦着奴婢问话,真真是好稀奇!”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凝香才不要理他呢! 云星冀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被云婉的丫鬟当着面挤兑,偏生他还有求于她,不能撕破脸。 只强忍住一巴掌把她拍飞的冲动,耐着性子问:“我昨晚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 凝香见他真心诚意的问,扫了他一眼,揶揄道:“您昨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不知道,但听那个叫玉郎的说,您昨晚可是在芙蓉坊左拥右抱,一掷千金,还说今晚的花销全由云二公子买单呢!” “您方才也瞧见了,小姐可是给出去一万八千两,就这,还是人家瞧您模样生的俊俏,给打了八折!” 云星冀闻言面色一沉,掌风一扫,凝香耳边的一颗大树应声而倒。 若是嫌弃云星冀因为醉酒还有些发懵的话,这会儿已然是完全清醒了。 众所周知,云星冀是个穷鬼,一个子儿恨不得掰成两瓣花那种。 一晚上喝掉一万八千两,他做梦都不敢想啊! 这么多钱,能买一年的药材了好吗! 关键是他才拿薛珏的笔卖了四五万千金,这会儿又欠了云婉一万八千金,那他岂不是一下欠了六万三千两? 光靠他那点微薄俸禄,一辈子都还不起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昨天才被云婉拒绝,转头就去找花魁娘子喝酒,云婉会不会以为他朝三暮四,用情不专? 思及此,云星冀一刻也呆不住了,转身就要朝云婉的院子去。 凝香气他害云婉破财,不想让云婉跟他掺和,追着他喊:“哎!小姐正在午休呢,不方便见二爷您!” 云星冀哪里会信这鬼话?嗤道:“哦是吗?若她在午休,那你这炖品拿给谁喝?” 凝香见他拆穿自己,气恼的道:“奴婢可以放在炉子上温着!等小姐醒了再喝!” 云星冀道:“那我也可以等她醒了再见!” “不行!”凝香抗议道:“小姐不想见您!” 云星冀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我?她亲口说了?” 凝香被他问的有些语塞:“那倒是没说……但奴婢从小和小姐一处长大,小姐的心思奴婢再清楚不过了,反正小姐不想见您!” 云星冀心说你懂个屁! 但又觉得和她一个小丫鬟说那么清楚干什么?直接越过凝香朝芳华院走去。 凝香急的直跳脚,想去阻拦云星冀,因为手上端了东西走不快,再加上腿短,跟了一会儿就落在后头了。 云星冀一路进了芳华院,远远的就听见兰嬷嬷在嚼舌:“那姓周的母女两个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昨儿个才在净光寺闹了一场,今儿个又上门了。” “戏码一出接着一出的,也不嫌累?” 云婉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哦?周氏,母女又有什么事情?” 兰嬷嬷道:“大小姐没听说吗?方才前头门房来报,说那个云绣抬着她那个不知廉耻娘躺在咱们大门口了!” “什么?”云婉闻言呆了一下:“她娘不是昨儿个才吐了血,怎么在门口躺着?” 兰嬷嬷道:“说是不行了,要求见侯爷最后一面。” “昨儿个寺里的大师都说她没事了,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定是使苦肉计瞎胡诌的!” 云婉想起昨日云绣说的话就意难平,听到她们还敢来侯府门前演戏,就气不打一处来。 起身径直朝外走道:“我倒要瞧瞧,她们今日又要上演什么戏码!” 云星冀在她屋外站着,这会儿见云婉出来,直接撞个正着。 “碗……”云星冀正要开口。 便见云婉目不斜视的直接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就连眼角余光都没留给他一点! 第39章 最后一面 这是……在给他…… 这是……在给他甩脸子? 云星冀愣愣的站在那, 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胖丫头脾气真真是见长了,前阵子还抱着自己的手哭的嘤嘤嘤,这会儿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他不就是心悦她吗?又没什么大的过错, 至于像仇人似的对他吗? 云星冀哪里知道, 他跟云婉可不就是有仇吗? 云婉刚重生回来那会儿六神无主,这会儿想明白了,决定对他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云婉一路走到二门外,穿过垂花门,就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侯府的大门口。 只见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 额头缠着纱布, 绣帕掩面而泣, 哭声低吟婉转, 简直是我见犹怜。 在她的身后已然是围了好一大波人, 皆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姑娘家家,哭的怪可怜见的!” “听说是平原侯的桃花债,把人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多年,这会儿有了新欢,就一脚给踹开了!” “什么?那躺着的莫不是平原侯那个久负盛名的外室?想当年也是勾的平原侯抛妻弃女,这就凉了?” 外头人声嘈杂, 议论纷纷,云婉一个千金小姐自然是不便抛头露面。 只将身影隐在影壁的阴影下, 站在云绣能看见, 外人却看不见的位置。 云婉朝云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周氏, 有些诧异的开口道:“你娘死了?” 云绣下意识的想回你娘才死了。 转念一想,云婉的娘确实是死了,都死三年了。 昨日她就是因为对裴夫人不敬才被云婉按着磕头的,这会儿只是敢怒不敢言。 强压住心中的愤恨,朝云婉道:“大姐姐!绣儿求您了,让爹爹出来见见我娘吧!” “我娘这身子眼看着是不成了,求你让我娘见爹爹最后一面吧!” 云婉拧眉道:“昨日惠法大师不是才给你娘把过脉,说并无大碍吗?莫不是你们母子见不到爹爹纳妾,故意来云府门前搬弄是非?” 云婉这话还真是冤枉云绣了。 周氏昨天被云星冀连打带吓,不仅挨了他两道掌风,还吃了五毒丹,她本就郁结于心,又受了内伤,这会儿已经是只有出了气没有进的气了。 云绣心中悲痛万分,又不甘心。 万一周氏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进不了侯府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计较什么嫡庶之分了,她只想进侯府,再徐徐图之,揭穿云婉和云星冀那对狗男女的真面目!让他们付出代价! 周氏心知云绣并非真为自己,但就这么便宜了露珠那个小蹄子她又不甘心,只能拖着病躯配合云绣演戏。 听到云婉的话,周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小姐……妾身真的不行了,求您看在妾身时日无多的份上,让妾身见见侯爷吧!” 云婉各种好远都看见周氏的颜色和语气了,当真像是要死的样子。 心中暗道她若是装的,那也演的太像了些。 外头看戏的人也纷纷开腔。 “是啊,让见见吧,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这外室瞧着也是可怜,生养了一双儿女,到头来连人家大门都进不了。” “想当年,这周梅蕊也是南曲名伶……” 云婉听着外头的闲言碎语,额头青筋暴跳。 这些人说的是人话吗?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外室的可怜,正室就不可怜了? 转念一想,外头那些人说不定是云绣母女俩雇来的,便收敛了心神。 只朝云绣道:“不是我不让爹爹见你们,只是珠姨娘如今刚怀孕,爹爹忙着照看她,这会儿怕是没功夫呢!” “我劝你也别让娘就这么躺在大门口了,这时节天多凉啊?万一寒气入了肺腑,那可真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啊!” 云婉说的这道理云绣和周氏哪里会不知道? 原也没打算躺很久的,岂料这府中上下的下人就被露珠打点过了,任凭她们母女俩怎么哀求,竟每一个肯代为通传的,她们这才逼不得已在侯府门外赖着。 见云婉说这话来搪塞她们,气的直咬牙,正要说些什么,便见云星冀从门里转了出来。 云绣下意识叫了声:“二爷……” 云星冀没搭理她,径直朝门房道:“怎么回事?” 门房见是云星冀问,便将云绣母女的说辞对着云星冀说了一遍。 云婉看着他,心下狐疑,暗道他掺和进来做什么? 就听云星冀道:“找个人去大伯父院里通传一声吧。” 云婉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云星冀:“你做什么?” 云星冀心中暗笑,凑近了云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跟我说话吗?” “我……”云婉气结。 她是不跟云星冀说话,但那不是因为他昨晚上喝花酒喝了她一万八千两吗? 她让人为云绣和周氏通传是几个意思,故意跟她作对吗? 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云婉,她没想多。 云星冀就是要和她对着干。 只见云星冀走到云绣的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柔声道:“绣儿妹妹,地上凉,你身子弱,快起来吧。” 云绣被他捉住手腕,只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昨日还要打要杀,要取她们母女性命,今日竟然当着云婉的面帮自己? 转头看到云婉错愕惊怒的模样,又忆起昨日她许诺的要破坏云婉和薛珏的婚事,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云绣抹了抹眼泪,顺着云星冀的手站起来,娇娇弱弱的哭道:“多谢二爷,二爷的大恩大德,绣儿没齿难忘。” 云星冀眼底笑意更浓了,嘴上却是关切的道:“绣儿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是大伯父的骨肉,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叫什么二爷,跟婉儿一样唤我二哥哥即可。” 云婉闻言只觉呼吸一滞,望向云星冀的眼里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这家伙竟然让云绣喊他二哥哥! 他明知道她最恨的人就是云绣母女,竟然当着她的面帮她们! 亏她刚才还帮他给了一万八千两的酒钱! 早知道就该让人问她三婶要去,然后让祖母将他打断腿! 思及此,云婉心中怒火腾一下就上来了,望向云星冀的眼神也越发的冷:“二哥哥方才没有听到吗?婉儿说过,爹爹现下正在照料珠姨娘,不便打扰!” 云星冀却似看不见她眼底的冷意一般,悠悠然开口道:“什么事情比人命重要?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云绣妹妹的娘死在咱们侯府大门口吗?” 云婉深深的望着他,想从他脸上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但云星冀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半点情绪也没流露出来。 云婉暗暗的想,好啊,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左右他上辈子就是只认云绣当妹妹的,连云嫣他都不顾,甚至为了云绣几句挑唆的话直接把她掐死。 这会儿不过历史重演罢了,她有什么可伤怀的? 不过云星冀要是觉得她还还和上辈子一般愚蠢,那他就错了! 只要有她在一日,周氏母女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思及此,云婉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放低了声线凑到云星冀的面前道:“二哥哥这是要帮着她们母女俩,跟婉儿作对了?” 云星冀听着她冷然决绝的语气,心跳不觉的漏跳了一拍。 怎么办,他好像真把人惹恼了。 但这丫头翻了比翻书还快,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他要是不给她添点堵,他心里不痛快。 思及此,云星冀咬了咬牙,用更冷酷的语气回敬:“是又如何?” 云婉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淡淡的道:“好,好的很!” 说完霍然转身,半点留恋都没有的就走了。 云星冀想伸手抓她,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忍住了,只是脸色却分外的难看,面上像是覆了一层坚冰,叫人瞧的胆战心惊。 门房看着云星冀脸上的表情,抹了把冷汗,试探着问道:“二爷,那奴才还去通传吗?” 云星冀磨着后槽牙道:“去啊!为何不去!没见人家还在等着吗?” 此时云正霄正在屋里给露珠揉腿,露珠说自个儿昨日走多了路脚疼,哼哼唧唧的,云正霄一心疼,就说本候来给你揉揉腿。 露珠闻言万分娇羞:“这如何使得?奴婢身份卑贱……” 云正霄按住她的唇,温柔的道:“本候不许你这么说,你是这府里正正经经的姨娘,老太太和婉儿那都点了头,本候又替我怀着孕,本候对你好些是应该的。” 露珠:“侯爷……” 云正霄:“珠儿……” 两人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时,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侯爷,大门口的张三来传话,说云绣小姐带着周娘子跪在大门口,好像是周娘子不好了,说要见侯爷最后一面。” 云正霄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骂道:“什么最后一面,昨日折腾的还不够丢人,今天又来?让她们俩老实回去呆着,别来惹老太太心烦!” 云正霄对于这母女俩真是无言以对,分明暗示过她们安分守己一些,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会提让她们进府的事情的。 周氏好歹生了一双儿女,他又怎么会当真对她们弃之不顾呢? 但云正霄不知道的是,在周氏的眼里,心没了就是人没了,他现如今有了露珠,哪里会管她们母子三人的死活? 她若不趁着现在那点情分还在,捞个实实在在的好处,她心里不踏实。 “这……”门房张三有些犹豫的道:“侯爷,奴才瞧着那周娘子是当真不行了,要不侯爷还是去瞧瞧吧?” 第40章 十分精彩 露珠闻言从榻上直起身子…… 露珠闻言从榻上直起身子来, 朝外头骂道:“什么就不行了?你是大夫吗?昨日惠法大师不是说周娘子好的很吗?” 然后朝云正霄道:“侯爷,老太君昨儿个才发了一场大火,若是知道您还跟周姐姐母女相见, 怕是会不高兴……” 露珠的高明之处在于会说话, 她既不说周氏母女的坏话,又不撒泼打诨,只是将事情的轻重厉害摆在云正霄的面前,让他自己参透。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云正霄,听到露珠搬出杨氏来,一下就蔫了下来。 可昨日周氏是当真吐血了, 万一真要有个什么闪失…… 露珠瞧出云正霄脸上的犹豫, 心知他是非去不可了, 如果自己执意阻拦, 反倒惹他不快, 咬了咬嘴唇便道:“要不……妾身陪着侯爷一块儿去吧?老太太问起来,妾身也好有个说法不是?” 云正霄怕自己要是去了,杨氏会问罪,这会儿见露珠说要跟他同去,就答应了。 “那你等会儿切勿逞口舌之快,不可像昨日在净光寺那般……” 露珠涨红了脸,跺着脚嗔道:“侯爷!妾身昨日是看不惯她们母女俩要挟侯爷, 方才这么说的,妾身跟您这么久, 妾身是个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这云正霄还真不知道, 女人心海底针,他能看懂的,不过是一张皮相罢了。 但露珠这么说了, 他也实在放心不下周氏母女,便答应了,两人携手去了正门口。 云绣远远的瞧见云正霄,开心的喊了声:“爹爹!” 不顾周氏的病情,径直跑到了云正霄的面前。 正要说话,瞧见他身边的露珠,脸色就是一变:“她怎么在这?” 云正霄面色一沉,训斥道:“这是你珠姨娘,不得无礼!” 云绣气的脸色涨红,这露珠今年不过十六岁,比她就大了三岁,可云正霄都快四十了,她不觉得恶心吗? 但她今日的不是为了和露珠吵架的,而是为了让云正霄把他妈母女接进府的。 若是不能在一个月只能破坏云婉和薛珏的婚事,拿到五毒丹的解药,周氏就真死了。 思及此,云绣强忍住想撕碎露珠的心思,抹着眼泪拽紧了云正霄的胳膊:“爹爹,女儿知道错了,求爹爹不要生女儿的气。” “娘真的病的快不行了,爹爹您快跟女儿去看看娘吧。” “珠姨娘,绣儿知道您现在是爹爹的妾室,怀了身孕需要照顾,但我娘真的快撑不住了,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爹爹最后一眼,求求你成全她吧!” 说着一咬牙,直接给露珠跪下了。 云正霄一看这还得了?虽然云绣和周氏母女最近做了很多惹他不快的事情,但云绣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见她这一跪,心都化了。 立刻将她扶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露珠面色有些僵硬,但也不得不佩服云绣这小蹄子能屈能伸,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城府。 抬手握住云绣的手腕道:“是啊!云绣小姐快起来,我哪里受的起呢?不知道还以为我仗着侯爷的宠爱欺负你们母女俩了呢!” 云绣被露珠握住手腕,忽然面色一变,整张脸变得煞白。 云正霄瞧出她脸色不对,关切的道:“绣儿,你这是怎么了?” 云绣额头沁出一滴冷汗,摆着手道:“没……爹爹,女儿没事……” 云正霄一下急了:“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 说罢一把抓住了云绣的手腕,却见她白色的袖子上竟然渗出一个红点,细细一看,竟然是血印子! 云正霄面色一沉:“绣儿你手受伤了?” 云绣翻开手腕,手腕内侧一个大大的血孔立刻暴露在云正霄的视线里。 但只是一瞬间,云绣就将手腕收了回去,用袖子细细掩好:“真没什么,爹爹多心了!” 云正霄怒道:“什么没什么?我方才都看见了,手腕上这么大一个血孔,怎么会这样?” 露珠见状脸色变了一变,心说她明明只是扶了她一把,什么都没做啊,云绣为何会受伤? 难不成…… 她正想着呢,人群中忽然有个人高喊了一声:“快看!她的袖子上有根针!” 露珠一愣,抬起袖子,果然看见她的袖子上别了一根针。 可她自打怀孕之后就再也没碰过针线这种尖锐之物了,这根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袖子上? 在一旁看戏的云星冀占据了有利位置,将云绣方才的所作所为看了个一清二楚。 云绣一早就在自己手腕上扎好了伤口,趁着刚才露珠扶她的时候快速的将那根针别在了露珠的袖子上。 好在云婉脾气差,不跟她虚与委蛇,要不然,这针怕是要别在云婉袖子上了。 思及此,云星冀不由的啧了一声。 怎么会这么精彩呢?! 露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会儿要是硬说不是自己做的,云正霄估计也不会信。 只拍了脑门,一脸懊恼的道:“侯爷息怒,可能是妾身今早拿针线篓子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绣个肚兜的时候别在袖子上,一时忘了取下了。” 说着一脸歉意的望向云绣:“云绣小姐,真是对不住,这人一怀孕就容易忘事,不成想竟把你扎成这样,我实在是无心的啊……” 说着眼角发红,眼底泪珠颗颗滚落:“侯爷,都是妾身的错,侯爷罚妾身吧……” 云绣原本想借此机会打压一下露珠的气焰,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会顺杠爬,四两拨千斤的就把这事给化解了。 她咬着牙,正要说话,就听云正霄道:“哎呀!你看你,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哭成这样?” 又朝云绣道:“不过扎了一下,应该没有大碍的,等会儿叫大夫给你瞧瞧,上点药就没事了。” 云正霄都这么说了,云绣就是有再多的气,也不敢发作,只能闷闷的点头:“多谢爹爹。” 云星冀看看相谈甚欢的三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的周氏,忍不住低咳了一声:“云绣妹妹,你娘好像昏过去了……” 云绣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周氏,面色笼着一层青黑之气,一时就不知道是毒气还是当真不行了。 立刻扑到了周氏的身边,摇晃着她道:“娘!您快醒醒啊!爹爹来看您了!娘,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丢下绣儿啊!” 周氏原本伤重躺着休息一会儿,这会儿被云绣一摇晃,立刻被晃的头晕目眩:“绣儿……” 别晃了,脑壳疼。 云绣见她醒了,这才停手,喜极而泣的抹着眼泪:“娘,您没死就好!绣儿以为您不行了……” 下面一场才是重头戏,要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至少……至少要让她顺顺利利的进入侯府,当上侯府的小姐才行啊! 知女莫若母,周氏怎么会不知道云绣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心凉了半截。 但她不甘心啊,云正霄这个男人叫她拿捏了十几年,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就这么会儿功夫就成别人的了? 而且云星冀既然说了一个月后给解药,应该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才对啊。 于是眼角划过一行清泪,伸长了手朝云正霄道:“侯爷……妾身终于见到您了?妾身还以为您再也不想见到妾身了呢……” 云正霄看着她形容枯槁的模样,实在不敢将她和从前娇媚动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走到周氏的面前蹲下,紧紧握住了周氏的手:“蕊娘,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周氏眼神下意识飘向云星冀,但咬了咬牙终究没敢说出口,只道:“妾身不过是一株无依无靠的丝萝,只能托付在侯爷这根乔木而生,侯爷不要妾身了,妾身就如同那离了枝的花儿一般,枯萎了……” 不得不说这唱戏的,说话就是好听。 露珠觉得若是换了自己,铁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但云正霄是个痴情种子,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 闻言顿时觉得心都碎了,心疼的将周氏拥入了怀中:“说什么傻话?本侯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本候最心爱的女人,本候从未有一刻将你放下过。” 露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好个老不正经的,吃着碗里的瞪着锅里的。 周氏是他最心爱的女子,那她呢?她就是个摆设? 把她肚子搞大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身子一软,径直往地上摔了过去:“啊!” 露珠是和云正霄一起来的,杨氏还没给她指派丫鬟婆子呢,这会儿摔下去,身边竟无人搀扶。 云正霄正沉浸在往日旧情之中,听到露珠的声音,急急回过头去,就见露珠摔倒在了地上,一双手紧紧的捂住肚子,面露痛苦的神色。 云正霄心内一紧:“珠儿,你怎么了?” 露珠扶着肚子道:“侯爷无需挂怀,还是先担心姐姐吧,许是昨日走了山路,这会儿子腿软摔了一下,不碍事的。” 但她是个女眷,身边站着的门房是个男的,当着云正霄的面他怎么敢扶? 云星冀那种人,不动手打人就不错了,也没人指望她扶露珠。 一来二去,视线就全都落在了云绣的身上。 云绣看着坐在地上额头直冒虚汗的露珠,扁扁嘴快哭了。 露珠那小贱人心眼儿那么多,她也不敢扶啊! 万一她扶了,露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她该怎么办? 只能佯装懵懂的在那傻站着。 她想站着,云正霄不让她站着,低喝一声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扶你姨娘起来啊!” 第41章 互相伤害 云绣实在是不想…… 云绣实在是不想扶露珠的, 但云正霄开口了,她不扶不行,只得磨磨蹭蹭的走到露珠的身边。 正打算伸手扶露珠, 就被露珠一把抓紧了手腕, 整个人都扒在了她身上。 这下云绣被吓坏了。 她方才可还挡着云正霄的面来了那么一遭栽赃陷害,这会儿露珠就靠在她身上,能不做点什么报复她吗? 正忐忑间,就听露珠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害怕?” 云绣浑身一震,正要开口就听露珠道:“别以为就你们母女俩能演,谁还不是个戏班子出身呢?” 云星冀乃是习武之人, 听力自然异乎寻常, 闻言一阵无语。 敢情他这便宜大伯父的后院真成戏班子了? 要是婉儿知道了, 一定很精彩。 正暗忖间, 忽然听到一阵咳嗽声, 抬眼望去,只见云婉扶着杨氏后宅出来了。 杨氏脸色很不好看,龙头拐杖柱地,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每一下就似敲在云正霄的心头上。 云正霄瞧见云婉,心中恼恨,暗骂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商量都不和他上来就跑到老太太面前告状, 还嫌周氏母女不够惨吗? 但当着杨氏的面,他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低下头朝杨氏行礼:“母亲怎么来了?” 杨氏瞥了他一眼, 低咳道:“我再不来,这侯府的房顶都快被你们给掀了!” 然后目光落在露珠和云绣身上,眸色一凛:“这是怎么了?露珠, 是不是这个丫头对你做了什么?” 露珠闻言眸光微动,老太君这话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但当着云正霄的面她不敢啊! 只能是皱着眉,强忍着不适的模样朝杨氏道:“老太君,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和云绣小姐没关系的……” 李嬷嬷赶紧带了两个丫鬟过去,一把将云绣撇在了边上,忧心道:“哎呀!珠姨娘!你这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孕妇岂是摔得的?现在月份还浅,你这胎还没坐稳呢!” 露珠闻言脸色一白,咬着嘴唇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她方才岂是也不是真摔,顶多跌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李嬷嬷可是过来人,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什么事情…… 云绣见杨氏和李嬷嬷一来就关心露珠的胎儿,周氏躺在地上她们都看不见,心中很是不忿,可怜巴巴的道:“祖母……” 杨氏像是才看见她似的,不耐烦的道:“你又有什么事?你别以为珠姨娘现下无碍你就没事了,若不是你们母女,她好端端的能到大门口来吗?” 云绣一向是先作妖,再倒打一耙,强装无辜脱罪。 可她这还没作妖呢,先被杨氏给数落上了,心中很是不服。 强辩道:“祖母!我没有!珠姨娘摔倒当真不关孙女儿的事啊!” 云婉适时的道:“行了行了,祖母不过说你两句,就顶上嘴了,你这还没府呢,要是入了府还得了?” 云正霄闻言头皮一炸,但却不敢再和云婉对着干,她后头站着的可是老太太,只能用哀求的眼神望向云婉:“婉儿,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没看见你绣儿她娘都这样了吗?” 杨氏闻言眸色一凛,望向地上的周氏:“她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云绣连忙道:“昨天你们走后,娘突然就不好了,眼看着是快不行了,孙女儿只好带她来见爹爹最后一面……” 周氏这会儿已经坐起来了,伸长了手朝杨氏道:“老太太,妾身知道自己不讨老太太的喜欢,也没指望能有福分进府里伺候老太太您了。” “可婉儿还小,万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办?” “妾身想明白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出身卑微还妄想做侯爷的正妻是我痴心妄想,如今妾身只求一个妾室之位,给婉儿和杨儿一个名分……” 云正霄闻言一喜,激动的望向周氏道:“蕊娘,你肯了?” 周氏凄苦一笑,无限悲戚的道:“肯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肯的?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正情真意切的相互倾述衷肠,却听云婉沉声道:“那可不行!” 云正霄和在周氏皆是一愣,云正霄怒道:“你又有什么意见?” 只听云婉极为严肃的道:“爹爹,不是女儿故意刁难,容不得周娘子和云绣云扬姐弟俩,可您也瞧见了,周娘子她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咱们侯府迎一个快……的人进府做妾,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云正霄被云婉这话噎了一下,是啊,周氏一副要死的样子,万一进府就死了,他还得给她办丧事! 周氏也不是真的要死了,只不过找个由头进府,演一出苦肉计罢了,听到云婉的话,脸瞬间就绿了。 云婉见状皱了皱眉,一副忧虑的样子朝云正霄道:“爹爹,女儿观周娘子面上笼着一股子死气,珠姨娘这胎才怀上,会不会冲撞了什么啊?” 露珠正被李嬷嬷等人扶着,闻言很配合的抖了一下,眼中垂泪的望了云正霄一眼:“侯爷,妾身害怕……” 周氏原本没那么快死的,被云婉这一挤兑,差点当场气死过去,胸口一阵起伏,喘了好几大口粗气才缓过劲儿来,咬着牙道:“扬儿还未娶妻,绣儿还没嫁人,妾身无论如何也会撑到那时候的!” 云婉闻言哦了一声,幽幽的道:“哦……周娘子先前说的如此伤怀,婉儿还以为就这几日了呢……” 周氏闻言,脸色立刻变成了猪肝色。 云婉这小贱人说话怎么这么气人?跟那云星冀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堵的人没办法还嘴。 他们真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吗?她看该是嫡亲的才是啊! 云绣却在暗地里给云星冀使眼色。 他不是还等着她帮他破坏云婉和薛珏的婚事吗?要是她连府门都进不了,怎么破坏呢?难不成直接找到薛珏家里去? 云星冀接收到了云绣的眼神,陷入了沉思。 小胖丫头现在怎么这么难对付了?她前几个月还很单纯的啊! 本想着找周氏和云绣来给她添堵,她就能和从前一样拉着自己的袖子哭,和自己亲近了,眼下看来这事相当难办啊…… 云婉将云星冀和云绣的你来我往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愤恨。 昨晚的酒钱还是她付的,这么快就帮着云绣母子俩,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无论几岁的男人都一样! 可他们要是当她还像前世那样好欺负,那可就打错算盘了。 只要她还是这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只要她祖母还在,周氏母女就别想舒舒服服登堂入室! 云星冀瞧着面色冷然的模样,心中暗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明知她最恨的就是云绣母女,他却帮着这两人和她作对,这不是自己找上门去讨,硬把她往薛珏身边推吗? 心下想要反悔,云绣见状立刻跪到了云星冀的脚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哭道:“二哥哥!求求您帮绣儿跟大姐姐求求情吧,大姐姐平日里不是和您最亲近的吗?您开口大姐姐一定会听的!” 云婉心中暗骂,谁与他亲近? 本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如今他跟云绣搅和在一起,她就更加不可能和他亲近了! 云星冀原本有些动摇的心,一看到云婉的眼神,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眼神,警告?威胁?嫌恶? 她和薛珏卿卿我我他也没嫌弃她啊,他就和云绣说了几句话,云婉就用这种眼神瞧他? 他还真不惯着她了! 要对着干是吧?看谁能耐! 于是转头朝杨氏道:“祖母,这二人今日在侯府门口闹了一通,城内的百姓都看见了,若是咱们这时候把人赶出去,传扬出去岂不是叫人说咱们平原侯府薄情寡义?” “而且婉儿妹妹也是快出阁的人了,插手大伯父房里的事情总归是不太好,要让薛家的知道了,难免为婆家不喜……” 云正霄正愁没办法拿捏云婉呢,闻言立刻道:“星冀说的对!婉儿你不在房里呆着,好好跟你三婶学刺绣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先前我要续弦你不肯就算了,现下她们母女只求个妾室之位,和庶出的名分,你也不肯,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云绣趁机哭道:“是啊!大姐姐,求求你就让娘和我进府吧,我们出身卑贱不敢和你争的!你永远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云婉见这三人竟然联合起来挤兑自己,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我本就是这侯府嫡出的大小姐,还用你让吗?” 云绣见她瞪眼,恰到好处的缩了一下,掩面哭道:“是绣儿说错话了,大姐姐息怒……” 云正霄将这画面看在眼里,更加觉得云婉盛气凌人:“婉儿!你这是什么态度?绣儿和蕊娘已经够可怜了!” 云婉气极,周氏和云绣这样又不是她害的,做什么都用看罪人的眼神看着她? 云婉到底是年轻气盛,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云星冀给套路进去了。 杨氏年纪虽大,但心思却很通透。 见此情景不由暗暗的想,这两人是又吵架了? 云星冀先前有多维护云婉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上次云婉不敢摔了一跤,云星冀就把周氏母女都踹下湖了,这会儿怎么会帮着云绣和周氏跟云婉作对呢? 但是当着云正霄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纳妾的事情往后再说吧,先把人抬到北院旁边的偏院去,请个大夫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婉闻言心内一紧:“祖母!” 却被杨氏瞪了一眼:“好了,我自有分寸。” 第42章 牙尖嘴利 周氏母女如愿进了侯府,…… 周氏母女如愿进了侯府, 但云绣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同样是云正霄的女人,露珠在正院旁边的偏院住着,挨着云正霄就是两隔壁, 她们母女俩却被安排在了北院的偏院。 北院本就荒僻, 偏院更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满地枯枝落叶,屋子里一股霉腐的气息,门一开呛的人直咳嗽。 云绣看着眼前的场景,顿时就哭了:“这怎么住的人?我娘还病着呢!住在这种地方只怕会病情加重的!” 李嬷嬷一边招呼着丫鬟婆子进来打扫,一边板着脸道:“云绣小姐, 那您说您想住哪儿?府里统共就那么几处院子, 正院是侯爷的居所, 西院大小姐跟着老太太住着, 南院和东院那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地界, 你难不成想住那去?” 云绣为难道:“可……可北院不也是二哥哥的吗?” 李嬷嬷道:“二爷在宫里当差,每月有一半日子不在家,又不爱搭理人,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云星冀可是喂了她娘毒药啊! 让她们母女俩住他隔壁,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她们杀了都没人知道啊! 思及此,云绣紧紧的抓住了李嬷嬷的手:“嬷嬷!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俩吧, 我娘真不能住这啊!” 云正霄闻言为难的看了一眼云绣,又看了看一旁跟着来的云婉:“婉儿, 你那不还有几间空屋子吗?你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 不如……” 云婉打眼瞧了瞧眼前的破落院子,眼底闪过一丝熨帖,面上却是淡淡的道:“不如婉儿把院子让给云绣和周娘子, 搬到这北院的偏院来住吧?这周娘子不是说自己时日无多了吗?婉儿等她咽了气再搬回去好了!” 云婉的话一出口,云正霄的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 云绣更是直接气哭了:“大姐姐这是在咒我娘死吗?” 云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自己说你娘要死了吗?在大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听见你娘说想见爹爹最后一面,现如今爹爹已经见了你们,祖母还让你们住进了侯府,想来你娘的心愿已了,可以含笑九泉了吧?” 凝香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奴婢可是亲耳听见的,周姨娘和云绣小姐不会抵赖吧? 被抬在担架上的周氏闻言倒吸了口气,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一手捂住胸口剧烈的起伏。 云绣见状立刻扑了上去,抓住周氏的手关切的问道:“娘!您怎么了?” 周氏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云绣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云婉:“大姐姐!绣儿自知是我们母女俩对不起你,可我们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我娘病的那么重,我求求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少说两句不行吗?你真的要把我娘气死才甘心吗?” 云婉闻言被气笑了,毫不犹豫的回答:“是啊!” “明知道自己是个讨人嫌的,何苦凑到跟前来受人白眼?这是你们母女俩自找轻贱,倒老怪我说话不好听了?” 云正霄气的怒喝一声:“云婉!这就是你侯府嫡长女的气度吗?怎么跟你妹妹还有周姨娘说话呢?” 云婉反唇相讥:“怎么?爹爹还当真想让婉儿把院子让给她们母女俩?爹爹摸着自己良心说,她们配吗?便是婉儿主动把院子让出来,她们俩有脸住吗?” 云绣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说实话,她还真好意思住。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不和云婉住在一起,怎么抓她的跟云星冀的把柄,怎么跟云婉抢薛珏扬眉吐气呢? 但要是云婉不住的话,她就不敢了。 云婉院子隔壁住的就是杨氏,她们母女俩本就不受待见,哪敢鸠占鹊巢? 于是怯怯的看了云正霄一眼,低头道:“绣儿不敢……” 云正霄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婉:“孽障!你祖母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怎么学的这般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 这嘴也太厉害了,他竟是全然说不过她! 云婉冷哼一声:“养不教父之过,爹爹不从自己身上找缘由,倒来诬赖祖母?” 李嬷嬷还没见云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皱着眉扯她到一边低声道:“小祖宗,老奴知道您有气有怨,但这会儿侯爷正在兴头上,不是时候啊!你们父女俩如此针锋相对,岂不是让那周氏母女俩看了笑话?” 云婉心中不忿,但李嬷嬷是长辈,方才她牙口也确实凌厉了些,深吸了口气朝李嬷嬷道:“嬷嬷教训的是,是婉儿太激动了。” 云星冀站在墙根那听着隔壁院子的动静,只觉得头疼。 杨氏把那母女俩安排在哪里不好?偏生要安排在他隔壁院子。 云婉本就因为他亲近云绣的事情恼他了,这下更是说不清。 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解释,可她出行身边都有凝香那个小丫头跟着,再不就是兰嬷嬷等人看顾着,他就是想找云婉认错也找不到机会! 思及此,云星冀不由的有些后悔,早知道云婉气性那么大,他就不作死了。 这下好了,婉儿妹妹肯定不会原谅他了。 隔壁院子里,云正霄一样觉得头疼。 他吵不过云婉,又惹不起杨氏。 云婉不同意和云绣母女同住,他也只得作罢,命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打扫院子,想让周氏母女住的好一点。 但没有修缮过的屋子,四处败落的很,哪里是收拾收拾就能好的? 何况这天景乍暖还寒,那屋里冷的跟冰窟似的,云正霄又命人送木炭和炉子过来给母女俩取暖御寒。 李嬷嬷瞅了一眼那仙鹤铜铸的四脚炉子,朝云正霄道:“侯爷,这是御赐之物,不太合规矩……要是传扬出去,圣上问罪起来……” 其实左右不过一个铜炉子,当今圣上哪有功夫管这破事?李嬷嬷分明是瞧不起周氏母女俩!说她们身份卑微不配用御赐之物! 云绣的眼圈瞬间红了,双手紧绞着帕子,绞作一团。 周氏强忍住心绪按住了她的手,云绣才没发作。 云正霄恼恨刁奴欺主,但李嬷嬷是杨氏的陪嫁丫鬟,在这府里极有体面,她的意思就是杨氏的意思。 只得让人换了个普通的炭炉来,也绝了他将库房里那些好闲置的好东西都送到周氏和云绣院子里的心思。 凝香在一旁扯了扯云婉的袖子,朝云婉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如今二爷偏帮这母女俩个,半点不念您的旧情,侯爷又一心向着她母女俩,往后您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云星冀就在一墙之隔,见凝香竟然在给自己挖坑,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什么时候偏帮云绣母女,又什么时候不念旧情了? 正不忿间,就听云婉冷淡的道:“他爱和谁亲近与我有什么干系,离了他难道我还真就不行了?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罢了,真有本事,早飞上天去了!且等着吧……” 云婉说到后面,语气里满是凶戾,听的云星冀心尖一颤。 好似云婉要对付的人是他似的。 完了,小胖丫头她心硬了啊! 云星冀心中悲愤,捶了一下墙。 云婉隔着近,耳朵里突然听到意思动静,心下一紧,想到隔壁就是云星冀的院子,那人回来就直接钻进了隔壁院子,这会儿不会在偷听吧? 抬手从地上拾了块石头,然后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抛了过去。 云星冀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措不及防叫那块石头砸了个正着,脑袋上立刻鼓了一个大包,又不敢喊疼,只能捂住脑袋深吸了口气。 凝香诧异的看着云婉的所作所为,好奇的道:“小姐,你做什么呀?” 云婉嗤笑了一声,拍了拍手道:“哦,方才好像在墙头上看见一个耗子!” “大耗子”云星冀暗暗握拳,疼的眼底直泛泪花,却是敢怒不敢言。 云正霄瞅着云婉就心烦:“你既然不愿意让你妹妹和你周姨娘住芳华院,还赖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云婉也不想赖在这院子里,这不是想看看周氏和云绣母女俩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吗? 这会儿出了气,又逞了口舌之快,也没心思待下去了,听到云正霄让她滚,也没犹豫,当即行了个礼,丢下一句:“婉儿告退!” 然后就直接转身带着凝香走了。 云正霄没想到云婉走的这么干脆,心里顿时没着没落的。 他还有好多话要骂呢,她就这么走了,他骂谁去? 不过看着眼前忙前忙后,面色冷然的李嬷嬷,云正霄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收了回去。 他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死丫头,明年就出阁了,这种脾气秉性去了靖国公府,看罗老太君怎么收拾她! 等她在外头吃了苦头,就知道在家时,他这个做爹的对她有多纵容! 好在云婉走的早,要是听见云正霄这话,估计得气死。 不过她今日话说的太多,嗓子有人疼,回去叫红豆炖了盅川贝雪梨汤来润嗓子,倒也不去想周氏母女和云正霄怎么样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李嬷嬷才带着丫鬟仆妇回来,凝香早叫了个看门的小丫头在院外看着,见此情景立刻跑来给云婉报信:“小姐小姐,李嬷嬷回来了!” 云婉正在书案前洗笔蘸墨抄写字帖,闻言略抬了抬眼皮:“许是收拾完了吧,有什么稀奇。” 她这阵子情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波动极大大,脾气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云婉都快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心中暗想难道是因为被云星冀给气到了? 第43章 就吃一块 不行,她还有大仇未报,…… 不行, 她还有大仇未报,像这般息怒形于色,岂不是一眼就叫人看穿了去? 那她还怎么替自己和母亲报仇呢? 于是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写继续写大字, 书法倒是精进了不少, 这会儿较之刚开始那会儿已经是能见人了。 凝香见云婉一副恹恹的模样,倒也不受影响。 一边猜测一边道:“听说李嬷嬷拨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给周氏母女,都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油盐不进那种,小姐您说着会不会是老太太在故意刁难她们母女俩啊?” 云婉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这话也是能浑说的?祖母那是关照她们, 可怜她们母女俩身边无依无靠, 这才拨了自己身边的人过去伺候!” 凝香知道这叫看破不说破, 忙道:“哦哦!小姐说的对, 老太太最是菩萨心肠的。” 这会儿隔壁院子李嬷嬷正在向杨氏汇报周氏母女的动静, 还有云正霄的言行反应。 杨氏只是听着,手上佛珠转动,半句话也不说。 李嬷嬷看着杨氏这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现下那母女俩进了府,只怕侯爷……” 杨氏却摇摇头道:“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这男人啊,越是得不到, 越是在乎。别管她从前她是镜中花, 水中月,进了这后宅,左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任凭她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上天去!” 李嬷嬷还是有些担心:“可看侯爷的样子,对他们母女俩很是爱重呢!” 杨氏嫌弃眼皮瞧了她一眼:“再爱重,夜里不还得回珠姨娘那歇息?你让他跟周氏一起在那院子里住一晚,他还有什么爱?他就只有冷!” 李嬷嬷闻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心说这侯爷也是太不省事,要不然老太太也用不着管这种闲事。 想了想又道:“大小姐今日好似不大高兴。” 杨氏摆了摆手道:“这事搁谁,谁也不能高兴,可人就在大门口躺着,我若不让她们母女进来,怕侯爷对我心生怨怼。” “今儿个有些晚了,明日吧,你叫她过来,我亲自哄哄她!” 李嬷嬷笑道:“老太太对大小姐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杨氏叹了一声:“唉……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入夜,各房各院都到了用膳的时辰。 云绣坐在饭桌前,瞧着眼前的菜色,眼睛直发愣:“一个青菜,一个藕丝炒肉,一碗蛋花汤,一碟子咸菜加两碗白饭,就没了?” 布菜的崔嬷嬷冷着脸道:“按照分例,云绣小姐和周娘子的膳食就是这个标准。” 云绣哭道:“我不信,分明是你们欺负人!我要去告诉爹爹!” 崔嬷嬷道:“如今府里是老太太当家,侯爷管不着后宅的事情,便是侯爷自己也得按规矩来,云绣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尽可去找老太太说去!” 云绣直接气哭了:“我就不信,你们会给府里别的小姐太太们吃这些。” 崔嬷嬷还真跟云绣掰扯了起来:“二夫人是太傅之女,饱读诗书,不重口腹之欲,日常吃的就很清淡,三夫人跟老太太一样,常年茹素,半点荤腥也不沾,至于大小姐,那是府中的娇客,来年就要出门子了,自然得厚待!” 云绣闻言心中只想骂人:“好赖话全让嬷嬷说尽,此事如何全凭嬷嬷一张嘴了!我又不能挨家挨户的去看她们今日吃了什么!” 崔嬷嬷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云绣小姐还要用膳吗?若是不用,那老奴就叫人撤下去了。” “你!”云绣被气的小脸一白。 她和周氏闹了一下午,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眼见崔嬷嬷要把饭菜撤下去,立刻拦下崔嬷嬷的动作,端了饭菜含泪喂给周氏吃了。 说实话,这饭菜虽然清淡,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分量少,周氏一吃完,轮到云绣吃的时候就没剩几筷子菜了。 云绣只能喝了点谈,配着咸菜吃下去。 待到崔嬷嬷和两个丫鬟把碗筷收走之后,云绣扑到周氏怀里哭了。 她自小生活这云正霄给周氏买的宅子里,虽不说锦衣玉食,但也没过过苦日子。 这会儿住在这破落院子里,被个凶恶的老嬷嬷盯着,另外两个丫鬟也全是板着个脸一点人气都没有,想到自己往后还得一直在这生活,不由的心中一阵气闷。 周氏倒是比她镇定许多,从前在戏班子的时候比这苦的日子多了去了,不仅是吃几口粗茶淡饭,又不是没给她吃! 但她眼下病着,还得靠云绣照顾,便安慰她道:“好了,咱们刚进府里,老太太自然不放心咱们,你且忍忍吧,时候一场,你祖母自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云绣也不是个傻子,心知周氏这么说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想到自己的言行举止可能都会被报给杨氏,越发的气恼了。 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们背叛吃的清淡,但有人却不。 云绣这边饭菜刚撤下去,云星冀就在隔壁小厨房做起了红烧肉。 那小厨房紧挨着院墙,烟囱也是朝着偏院的方向,云星冀这边肉一下锅,云绣那就闻着荤腥味儿了。 云绣吸了吸鼻子,朝外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莫不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被着我和我娘吃肉,克扣我们母女俩的口份?” 崔嬷嬷道:“哪能啊?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欺上瞒下的事情!” 说着朝云星冀的院子怒了努嘴:“喏!那是隔壁二爷在院子里做饭呢!二爷吃不惯府里的东西,平日里皆是自己动手下厨的。” 云绣微微一愣,云星冀那种人,生的一副狐妖般的面孔,眼角眉梢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不该餐风饮露吗?竟然在隔壁做饭? 还……怪香的。 方才那顿一点油水都没有,这会儿闻到肉香,云绣有点把持不住。 但面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只冷着脸道:“我不信!我要去瞧瞧!” 说着就往外走,要往隔壁院子去。 崔嬷嬷在身后急急的道:“云绣小姐!二爷那院子不让人进的……” 云星冀性子古怪,府里的下人们对他都有些畏惧,像云绣这般自己往他院子里闯的还是头一次见。 怕不是想当花肥吧? 然而云绣已经不要命的去了,她们也无可奈何。 因为要出门打水,云星冀那大门虚掩着,云绣轻轻一推就开了,果然闻到一股惊心动魄的肉香味儿。 香料混合着肉的味道,把她魂都快勾走了,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厨房里。 小厨房里,云星冀正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伸筷子夹起来一块,想要放进嘴里尝尝。 听见脚步声,一转头看见云绣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云星冀手上的红烧肉,眼睛放绿光,不由的一愣:“这让你进来的?出去!” 云绣两只眼睛都长他筷子上了,闻言恨恨的道:“你在吃什么?” 云星冀心中有些好笑,馋成这样,难不成祖母没给她们晚饭吃? 但语气上却也没什么好态度:“吃什么你自己不会看?” 云绣抿唇,手捏着帕子咬牙道:“你是不是在吃红烧肉!” 云绣这完全是多此一问,长眼的都知道,他在吃红烧肉。 云星冀道:“我吃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绣握了握拳,大着胆子道:“我也要吃!” 云星冀沉默了:“……” 云绣见状,眼里迅速蓄了包泪,抹着眼泪哭道:“二哥哥,你就给我吃一点吧?我和娘为了你的事情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可绣儿心里没有一点埋怨你的意思,现在只不过想吃你一块红烧肉,二哥哥不要这么小气……” 云星冀闻言愣住了:“什么叫为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们母女俩要跟珠姨娘斗法,同我有什么关系?” 云绣道:“怎么能没关系呢?若不是为了帮二哥哥你破坏大姐姐的婚事,我和娘怎么会来蹚这趟浑水?现如今我们娘俩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了,二哥哥难道眼睁睁的看着?” 云星冀被气笑了,望着云绣半晌说不出话来:“你这个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云绣也不在意,盯了云星冀一会儿,一个箭步冲到炉灶钱前,抓起筷子就想往锅里夹。 筷子堪堪要夹到红烧肉的时候,被云星冀用筷子夹住了筷尖。 云绣极力反抗,但却丝毫不能动弹。 馋的直求云星冀:“二哥哥松松筷子,绣儿只吃一块好不好?就一块!” 云星冀凝眸道:“我的东西你也敢吃?谁不知道我云二爷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穷鬼,连续几年蝉联京城世家子弟最落魄榜单榜首的人!” 云绣愣住了。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她不就想吃她块红烧肉吗?这家伙竟然就跟她哭穷了? 不由的一咬牙,一跺脚,恶狠狠的道:“你要是不给我吃!我就去告诉祖母,说你喜欢大姐姐!还想破坏大姐姐和薛大公子的婚事!” 云星冀眸色一沉:“你敢!” 云绣嗤笑一声道:“你说我敢不敢?不信你可以试试!” “哦,我来你院子的时候崔嬷嬷看见了,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的话,祖母和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嘿!”云星冀被云绣气的直吸气。 这小丫头片子还挺猖狂!上次那顿教训没让她长长记性? 不由的道:“你以为这样我就收拾不了你了?信不信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你们母女俩,大伯父连尸首都找不到?” 第44章 下跪道歉 云绣自然记得云星冀在净…… 云绣自然记得云星冀在净光寺后山上有多可怕。 但她事后转念一想, 又觉得那是他在虚张声势。 杀个人又不是杀只鸡,是说杀就啥的吗? 云星冀肯定是在吓唬她和周氏! 于是咬牙道:“我不信!这里是侯府,我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云星冀这会儿正愁等会儿怎么跟云婉道歉, 吃完这一块, 就要上刑场了,能分给云绣? 她做梦呢! 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朝云绣道:“感情你这是进了侯府,有了靠山,又不怕我了是吧?” “但你别忘了,就算大伯父再护着你, 也总不会时时刻刻在你身后跟着。” “这偌大的侯府, 出点什么意外, 没个把人, 要查也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呢!” 云绣闻言有些紧张的倒退了两步, 手上的筷子都松开了:“可是……我还是想吃红烧肉……” 云星冀下意识道:“你也想吃断头饭?” 云绣一愣:“也?” 然后就被云星冀从小厨房里丢了出去。 其实吧,云星冀还杀了只鸡,刚在院子里杀完没来得及煮。 云绣被云星冀从小厨房里丢了出去,脚下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手上立刻沾到了一片湿漉漉的东西。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白色的衣裙竟然染红了,顿时大惊失色, 尖叫一声:“啊!” 云星冀受不了那魔音穿耳,从门里出来瞪着她, 眼角眉梢都是一派肃杀之气。 崔嬷嬷虽然不想管云绣, 但她到底是杨氏派来看着云绣的,才看一天就出事,岂不是办事不利? 闻声立刻冲到了隔壁院子, 见云绣浑身上下的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诧异的道:“二爷……这是怎么回事?” 云星冀见是崔嬷嬷来了,拍了拍,淡淡的道:“哦,傍晚的时候杀了只鸡罢了。” 然后目光冷冷的落在云绣身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崔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深知云星冀的性子,也知道杨氏现在对这个养子颇为看重。 见云绣不知死活惹了云星冀,连忙道:“二爷息怒,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奴这就带云绣小姐走!” 然后上前也不顾云绣是什么脸色,拽了她就走。 云绣这会儿吓的腿都软了,也不介意崔嬷嬷拖她的动作有些粗暴了,甚至对崔嬷嬷产生了一点亲近之意,紧紧的抱着崔嬷嬷不放。 这让崔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血糊糊的往她身上缠,这小丫头故意的吧? 云星冀见云绣走了,这才把大门关上拴好,确定云绣再也进不来了,这才开始吃饭。 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 但云星冀酒是不敢再喝了,只能吃肉。 然后发现红烧肉真好吃,含泪吃了三大碗。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云星冀趁着夜色,再次到了云婉的院子。 想从窗户进去,却发现窗户落了锁。 转了一圈,发现不仅一个窗户落锁,四面的窗户全部都落了锁。 这是防贼吗?显然是防他! 小胖丫头果然学聪明了! 云星冀觉得云婉最近变化太大了,大的让他有些根不上。 这种发现让他心慌意乱,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云婉在想什么。 先前帮云绣她们母女不过是为了引起云婉的注意罢了,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这会儿倒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不过云二爷自小在他爹和他师傅手底下摸爬滚打,溜门撬锁的事情也摸着一些门道。 见门窗打不开,只能用把窗栓给撬了,才进了云婉的闺房之中。 其实云星冀也不想做这种事情的,但白日里隔墙有耳,云婉又不肯听他说,只能再次出此下策。 其实有个上次被当做大耗子追打的经验,云星冀已经很怕云婉了。 进了屋借着烛光走到她床前,便见她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双目紧闭,气息平缓。 云星冀愣了一下,没想到小胖丫头今天睡相这么好,正想挨近一些,堪堪凑到她的鼻尖,却见一直双目紧闭的云婉倏然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饶是云二爷见惯了大场面,这会儿也是被吓的心跳加速倒退了两步。 云婉面色冷然,施施然坐起来,双腿放到脚踏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头发朝云星冀道:“二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有了云绣那个好妹妹还不够,还跑到婉儿屋子里做什么?” “怕不是把婉儿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吧?” 云星冀立刻道:“我没忘,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云婉嗤笑一声:“你没忘,那你怎么不长记性?”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没娘的,又不受爹爹的宠爱,就好欺负?” 云星冀想说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欺负你? 但云婉的眼神太摄人了,让云星冀心中没来由的心尖一颤。 原本有许多话要分辨的,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我错了!” 云婉正数落他数落的上头呢。 这人前世凶戾乖张,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身为天子走狗,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干了不少。 他杀的人越多,身上的煞气就越重,听说有人他露过御花园,天上的麻雀见到他都掉下来摔死了,水里的鲤鱼见到他都吓的翻了肚。 有拍马屁的官员说他沉鱼落雁,花容月貌,当晚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一脸忐忑的站在自己面前认错呢? 云婉下意识的回了句:“你练功岔了气了?” 云星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胖丫头这是说他走火入魔? 不由的有些气恼的道:“婉儿妹妹,我当真知道错了,我不该帮着云绣她们母女俩,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云婉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做错了事,再来求原谅,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已经破掉的镜子,能复原吗?” 云星冀道:“能的,城西头有个手艺张……” 云婉眼带嘲讽的望着他,云星冀叫她看一眼,就说不下去了。 还想说话,就听云婉道:“旁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云绣母女,她们俩是我的杀母仇人,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帮着她们!” 思及此,云婉向前一步,推了云星冀一把:“云星冀,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你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云星冀看着云婉冷漠的样子,心中十分懊悔。 但更让他难受的是云婉的态度。 他似乎又感受到了昔日云婉对他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的样子。 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祈求道:“婉儿,我当真知错了。” 云婉原本打算再也不理他了,但看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中不免又有些动容。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瞬之间就消失了,比起杀母之仇,杀身之仇,这一星半点儿的温情算什么? 云星冀现在这般,是因为他年纪还小,他们俩终究会走到那一步的! 于是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错了,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就凭一句话就要求原谅,二哥哥不觉得太敷衍了些吗?” 云星冀抿了抿唇,看着云婉初见风情的眉眼,摄人心魄的眼眸,还有那让人不容拒绝的语气。 咬了咬牙道:“好!” 然后一撩衣袍,径直跪在了云婉的面前。 云婉被他这一下给整懵了。 虽说云星冀罚跪关祠堂那是常事,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膝下只有破铜烂铁。 但那跪的都是祖宗牌位,她知道云星冀压根没放在心上。 可这跪人,还是头一遭。 虽说她也不是受不起云星冀这一跪,过命的交情,他就跪了一下,还是便宜他了。 但难免有些尴尬,拧眉道:“你做什么?” 云星冀诚恳的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心里觉得不光是因为云绣母女和薛珏的事情,但我是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大不了……大不了我欺负薛珏了好不好?你要同他见面,我也不拦你,你别不理我……” 若是没有前世今生的仇怨,云婉可能会被云星冀的话打动。 但她现在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闻言更加恼怒了:“我同薛珏见不见面,轮得到你来管?云星冀你以为你是谁啊?” 云星冀跪在地上,脸上闪过一丝羞恼。 他都下跪赔罪了,云婉还不原谅他? 不由的咬了咬牙道:“你我已有肌肤之亲!” 云婉抬手就朝他脸上打去,堪堪要挨到他的脸上,却被云星冀一把拽住了手腕。 云星冀将她往身边一扯,云婉就被扯的弯下了腰。 正要说话,就见云婉秀眉蹙起,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心内狐疑,心说是他抓疼她了,可他手下分明极有分寸。 莫不是她故意装模作样吓唬他吧? 正思忖间,就见云婉的额上迅速浮起一层薄汗,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咬着嘴唇朝他道:“二哥哥,我……我肚子疼……” 云星冀闻言一愣:“少诬赖人了,我抓了你的手,又没打你的肚子。” 云婉此时身上穿的是单薄的寝衣,正说话见,云星冀的鼻尖敏锐的问到一股血腥味,低头望去,却见云婉裤子上显出一大片血迹,顿时脸色一变。 “婉儿,你受伤了?” 云婉低头一看,脸色猛然涨红。 她她她,她竟然来了月事!还是当着云星冀的面! 云婉自打重生以来,因为年纪小,还没来过月事。 她因为许多事情要处理,也渐渐忘了,这会儿来的又急又凶,还伴随腹痛。 第45章 七日可愈 云星冀见云婉脸都白…… 云星冀见云婉脸都白了, 不似做假的样子,立刻紧张的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云婉肚子又酸又涨,涨红着脸看着云星冀, 更气气恼:“你走!今日且饶了你, 七日后再来计较!” 云星冀更迷惑了:“为什么是七日?现在不能同我说吗?” “你看你裤子都沾血了,快让我瞧瞧……” 云婉下意识就想给他一巴掌,但到底忍住了。 也知道了自己最近脾气那么暴躁的源头。 忆起当日云星冀吻自己的时候告诉她男女之情,想着这会儿难道要她来告诉云星冀,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不太方便? 转念一想,自己同他说这些做什么? 便道:“我没事!不用你瞧!” 云星冀剑眉紧蹙, 关切的看着云婉:“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呢!” 云婉气恼的道:“我以后每个月都要流血!这就是做女子的命!你每次都要跑来瞧吗?” 云星冀闻言吓的脸色煞白:“婉儿妹妹, 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 说着抬手抚上了云婉的手腕:“我粗通医理, 也认识一些厉害的大夫, 你放心,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云婉看着云星冀一脸悲伤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气笑了。 甩脱了他的手道:“你快走,我死不了!但你若还不走,我就该疼死了。” 云星冀见云婉一直赶自己走,不觉有些生气:“你现在这般,叫我如何能丢下你不管?” 云婉心中这人有时候就是一根筋,拧巴的很, 只无奈的叹道:“我要叫凝香和兰嬷嬷进来帮我换洗,你也要在这盯着瞧吗?” 仔细观察了一下表情, 似是终于察觉云婉是真的没事, 心中暗暗的想,难道当真是男女有别,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不宣之秘? 但婉儿还没原谅他呢, 就这么走了,他那一下岂不是白跪了? 张口想说什么,见云婉颦眉微蹙,已是极力在隐忍的模样,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了。 爬到窗户边,不忘回头来看云婉:“你七天就好了吧?” 云婉想了一下:“十日?” 云星冀:“……” 见云星冀当真走了,云婉这才松了口气,叫来兰嬷嬷和凝香帮她擦身换洗,撤换床品。 兰嬷嬷喜滋滋的道:“小姐终于长大了,凝香,明日一早记得去告诉老太太。” 又嘱咐云婉:“小姐,女子来月事的时候可得注意保暖,千万别冻着,双手不要沾冷水,万一受了寒气,往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饮食上也要注意,辛辣之物不能吃,寒凉之物也不能吃,要吃些温补之物……” 云婉一一应下,凝香装了个手炉给云婉暖着肚子,一脸紧张的看着云婉:“小姐,疼不疼啊?流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流血太多……” 云婉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她要死了的样子,不免想起问自己是不是得了隐疾的云星冀,忍不住拿手指点了一下凝香的额头,啐道:“呸!不懂别乱说。” 兰嬷嬷也是一脸嫌弃,觉得自己教育方面不到位,扯了凝香出去,要给她科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听着凝香从外间是不是传来惊呼和讶异的声音,云婉不觉有些想笑。 这丫头平日里跟个人精似的,总算也有吓住她的东西了。 云星冀出了芳华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半夜出了府跑到相熟的要点抓了药铺掌柜的起来。 李掌柜才睡下,就这么被云星冀从被窝里抓出来,气的吹胡子瞪眼:“云二爷!做人不能这么缺德吧?扰人清梦当心遭报应!” 云星冀骂道:“你才缺德,医者父母心,爷有要紧事问你,事关生死!你不能管!” 李掌柜问道:“什么事啊?” 他就不信能有什么要紧事,若是当真有事,还等得及问吗? 云星冀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有一个女子,明明身上流血了,却说自己没事,还说着就是女子的命,还说七日便可痊愈……” 李掌柜愣愣的看着云星冀,半晌才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都不叫二爷了,直接喊他名字:“云星冀,你怕是个傻子吧?” 这会儿李掌柜的妻子林氏也起来了,给云星冀沏了壶热茶,对他解释道:“那女子恐怕是来了月事,这阵子身上不是很方便,二爷怜惜些……” 李掌柜点头道:“严禁房中事!” 云星冀呆了半晌,脸上刷的一下就红了。 心中暗骂这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夫妻俩,什么房中事! 他和婉儿妹妹还没那什么呢…… 虽然……以后应该是会那什么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云婉她肚子疼啊! 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询问:“那她怎么肚子疼?想要吃药吗?” 林氏道:“女子多半天生体寒,可用个温补的方子调理,我这有一味秘药,是专门调理女子身体的,二爷要不要带些回去?” 林氏和李掌柜分治男女,擅长妇科。 云星冀想都不想的道:“要!” 林氏给云星冀拿了药丸,又嘱咐他服用的方式和剂量,这才把他打发走。 云星冀出了药铺,打开林氏给的小瓷瓶子闻了闻,一股子药味儿,又想该不会很难吃吧? 便倒出一颗来放进嘴里尝了尝,还有点甜丝丝的,想来是用蜂蜜和的。 心中暗想,这林氏还挺靠谱的!若是云婉吃了有效果,下次还找她买! 第二日,云绣一大早就跑到云正霄的院子里闹开了,说崔嬷嬷苛待她的饮食,不顾周氏的病情,给她吃萝卜青菜。 露珠一边扶着后腰,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招呼人给云绣上茶,朝云绣问道:“云绣小姐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来了?侯爷昨晚睡的晚,这会儿还没起呢!” 云绣一看是露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走开,我找爹爹不是找你!” “而且在这府里,我是小姐你是姨娘,我还没站着呢,你就坐下了?老太太那你也是这规矩?” 露珠如今已经分派了下人了,这会儿她身旁的鸳鸯听到云绣的话,不由的沉了脸色道:“姨娘怀着身子,昨日又摔了一跤不好,本就身子不大好,听到云绣小姐来已经立刻出来相见了,云绣小姐说这话不怕侯爷怪罪吗?” “老太太极为看重姨娘肚子里的这胎,说一定能给侯爷生一位小公子,每每姨娘去请安都会赐坐了,难道云绣小姐比老太太还威风不成?” 侯府是高门大院,这丫鬟婆子拜高踩低是常理,谁不想往上爬? 这鸳鸯捞着这么好一个差事,自然要表表忠心! 云绣没想到露珠自己没开口,她身边的丫鬟却先叫唤上了。 露珠面露微笑,嘴上却说:“鸳鸯!不得无礼,云绣小姐年纪还小……” 言下之意,非但没有斥责鸳鸯的意思,反倒还承认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云绣气的要死,但却拿露珠无可奈何,径直朝后头走去:“我不同你说,我要见爹爹。” 露珠暗里给身旁的两个婆子使了眼色,沉声道:“云绣小姐,我已经同你说过了,侯爷正在休息,崔嬷嬷没告诉你规矩吗?” “而且,当女儿的擅闯父亲的房间,是否有失妥当呢?” 云绣气急:“那是我爹爹!我们从前……也没那么多避忌的!” 露珠却正色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从前你在外头,无人教养,不懂这侯府的规矩,如今进来了可得好好学。” “你好歹是侯爷的女儿,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侯府的体面,不指望你像侯府其他三位小姐一般当个大家闺秀,但言行举止总不能让人笑话了去吧?”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这已经是云绣不知道多少次被人说没规矩了。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分明是这些人蓄意刁难她。 于是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左不过一个妾室罢了,竟还摆起正头夫人的派头来了?我便是没规矩,也轮不着你管!” 骂得正爽呢,便听云正霄低喝一声:“住口!怎么跟你珠姨娘说话呢?” 其实露珠见云绣一来,就叫人把云正霄叫起来了,随便激了她两句,这小妮子果然口不择言,正好被云正霄听个正着。 露珠按下嘴角的笑意,朝云正霄道:“侯爷,算了,云绣小姐还小,而且妾身确实是身份卑微,没资格管她。” 云正霄道:“你是她庶母!” 然后朝云绣道:“我就不信在你娘跟前你也是这态度!” 云绣在外人面前蛮横,在云正霄面前却会装可怜,闻言立刻哭了起来:“爹爹息怒,是女儿一时着急昏了头,才说了那些话,珠姨娘你大人有大量,原谅绣儿吧。” “绣儿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爹爹的。” 云正霄这人是个和稀泥的性子,见云绣认了错,脸色缓和了许多,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绣将昨晚的待遇一一说了,末了哭着道:“绣儿吃的苦一些,哪怕是饿肚子也不打紧,但娘还在病中,不吃些滋补东西怎么行呢?” 云正霄闻言怒气一下就上来了:“我堂堂侯府,竟然连府中姨娘的伙食都要克扣?那崔嬷嬷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云绣用帕子抹着眼泪,呜呜的哭着提醒云正霄:“崔嬷嬷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我们在这府里人微言轻,不敢得罪。” 云正霄气恼的道:“此事为父知道了,等会儿我亲自去你祖母院里问个明白,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6章 依依惜别 杨氏那正因为云…… 杨氏那正因为云婉的事情而开心呢, 她的婉儿终于长大了! 听到云绣因为膳食的问题一大早跑到云正霄屋子里闹,气的骂道:“养着病的人,大鱼大肉吃进去, 身子能受的了吗?去, 顿顿给她们送东坡肘子,一点素的都不准带,让她们没话可说。” 想了下又道:“姑娘家的不好好在屋里呆着,瞎跑什么?告诉催嬷嬷,把院门给我锁了,别让她出去, 万一冲撞了府里什么人就不好了。” 李嬷嬷一一应下, 出去朝云绣和云正霄道:“老太太说知道了, 膳食的事情会安排的, 周娘子还在院子里躺着呢, 老奴叫人送云绣小姐回去!” 然后招呼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直接将云绣架起送了回去。 云正霄站在那,不觉看呆:“这……就完了?” 李嬷嬷道:“侯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正霄想说有什么问题,但看着李嬷嬷那张冰块还冷的老脸,不知怎么的就没问题了。 中午用膳的时候,云绣和周氏看着一大碗的东坡肘子, 惊的说不出话来。 周氏闻着那油花味儿有点腻,想要作呕, 朝崔嬷嬷道:“嬷嬷, 只有这个吗?” 崔嬷嬷冷笑道:“云绣小姐不是跑到老太太跟前告状,说奴婢们在膳食苛待了你们吗?老太太吩咐了,往后顿顿给你们吃肘子, 绝不亏待你们!” 说完,扫了一眼那肥呼呼,油腻腻的肘子,笑了一声道:“周娘子,云绣小姐,慢慢享用吧!” 云绣呼吸一滞,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吃什么?” 崔嬷嬷淡笑道:“我们做下人了,哪能跟你们做主子的比,青菜豆腐粗茶淡饭罢了,难得沾点荤腥!” 云绣被那话噎了一下,但这是她自己嫌饭菜不好,跑到杨氏跟前闹的,这会儿生怕周氏骂,只能咬着牙不说话。 周氏叹息了一声:“唉!吃吧,不是想吃肉吗?娘用肉汤拌点饭吃就行了。” 云绣也不敢再说什么,含泪一个人吃了半个肘子,边吃边哭边打嗝:“嗝!嘤嘤嘤……吧唧吧唧吧唧……嗝嘤嘤嘤……吧唧吧唧吧唧……” 周氏心疼的看着她:“实在吃不下就别吃了。” 云绣抹着眼泪,没搭理周氏的话。 自己要的肘子,哭着也要吃完。 过了一会儿,崔嬷嬷进门发现那么多一个东坡肘子,竟然被云绣吃了一大半,不由的暗暗惊奇。 真能吃啊! 她看周氏嫌油腻,只吃了两口肘子里的瘦肉。 也就是说,这些全是云绣一个人吃的! 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还是个饭桶! 她强按下心中对云绣的佩服之情,冷着脸朝云绣道:“云绣小姐,您这肘子怎么还剩半个?咱们侯府是老太太当家做主,最忌铺张浪费了,这肘子您要是实在吃不完,晚饭热热还得接着吃!” 云绣抹嘴的动作就是一僵:“什么?那我要是吃完了呢?” 崔嬷嬷难得给了她一个笑模样:“吃完了,那就再炖一个肘子!老太太说了,往后给你和周娘子,顿顿肘子!保证不亏待了你们!” 云绣闻言倏然瞪大了眼睛:“顿顿吃肘子?那不得腻死?” 崔嬷嬷夸张的道:“哎哟!您可真是千金大小姐,我崔嬷嬷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嫌肘子腻的!我们可连吃都吃不上呢!” 云绣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因为吃撑了噎得慌,只能一边捂着胸口打嗝一边哭。 到了晚膳的时候,崔嬷嬷果然端了剩下那半个肘子来,云绣哭丧着脸望着周氏。 周氏本来实在是不想吃的,但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便强忍着油腻,帮着吃了一半。 等两人解决了剩下的肘子,崔嬷嬷来收盘子了。 望着被清干净了的盘子,崔嬷嬷高兴的道:“都吃完了?这样才好呢!明日给你们娘俩做红焖猪蹄!” 云绣原本都绝望了,听到明天不用吃肘子了,顿时又有了力气。 云婉窝在床上用炉子捂着肚子,一边听着凝香汇报的周氏母女的情况,一边掩着嘴秀气的笑。 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云绣作妖作到祖母头上,一准落不了好! 只可惜她最近几日身子不太方便,要不然,还得给她们添把火! 不过一想到她们俩隔壁就住着云星冀,便有些恹恹的。 那日云星冀竟然给她下跪道歉,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他那个人皮那么厚,即便是道歉了,也不一定有多实诚。 他这会儿跟她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恼了,跑到云绣那边去了,还不如不要! 反正她现在也不指望他什么了,往后还是少见面的好! 谁知入了夜,云星冀就又摸到她房里来了。 夜半三更,云婉正睡的香甜,迷迷糊糊睁开,就看见床前站了个黑乎乎的人影。 心中知道肯定是云星冀,但难免还是被吓了一下,惊呼道:“你怎么又来了?” 云星冀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涨红道:“对不起,那日我不知道你是……我去问了大夫,大夫说你这是体寒,需要调养,我这有些调理的药,你拿着!” 说着将一个小瓷瓶塞进了云婉的手里。 云婉狐疑着打开那小瓷瓶闻了闻,一股子当归黄芪党参的味道,想来是用来调理女子身体的,不由的有些惊讶。 云星冀还懂这个? 殊不知他刚开始也是不懂的,问了人才知晓。 而这种事情让他一个男子问出口,着实有些羞人。 见云婉捏着小瓷瓶歪头望向自己,半晌不说话。 云星冀有些忐忑的朝云婉道:“婉儿妹妹,你好些了吗?” 云婉淡淡的道:“无碍,不劳二哥哥记挂。” 云星冀想了想又问:“那你……会不会失血过多?要不要我炖些补血的汤给你补补?” 云婉原本不想搭理他的,闻言不由有些好笑的转头看了看他:“你要给我炖汤?” 云星冀重重的点头:“嗯!之前我跪祠堂,你半夜钻狗洞进了送面给我吃,如今你这样了,我也该炖汤给你喝!” 云婉被云星冀这话噎了一下,心中暗道我给你送面那是别有用心!我是想利用你! 你我前世有仇今生有怨的,何苦做出这般痴心姿态? 便冷了脸道:“用不着!你走吧。” 云星冀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惹云婉不高兴了,有些委屈的道:“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 云婉嗤笑道:“大半夜的,你上哪儿买?” 但看着云星冀一脸小媳妇儿模样的立在那,便有些于心不忍,偏过头去道:“我这里吃穿用度一样不愁,用不着你献殷勤,你还是……去找你的绣儿妹妹吧!” 说好了不计较的,但最后一句话还是暴露了云婉的真实情绪。 云星冀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在气那天他帮着云绣说话的事情。 可他那不是气头上,想引起她的注意吗? 谁知道这丫头气性这么大,竟然真的恼了他,一副要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忍不住道:“我一时想岔了,做错了事,可我都给你下跪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云婉摇了摇头道:“我母亲生前因为这对母女受尽屈辱,她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这正妻之位和空空荡荡的侯府,可你却帮着云绣母女住了进来,我不与你计较,但也不能原谅你,你走吧!” 云星冀上辈子掐死她的事情她都可以不计较了,但唯独这件事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的。 云绣和周氏以为进了侯府,她们就能咸鱼翻身了? 等她好了,有她们好果子吃! 至于云星冀,一个只会给她找麻烦添堵的男人要来干嘛?思来想去,还是薛珏乖顺些!做相公还是得他那样的人! 云星冀不知道云婉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斩立决了。 他发现自己现在是越发看不懂云婉的心思了,不觉有些怀念当初她娇娇弱弱,在他手底下哭唧唧的模样。 但他心里知道,永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现在的云婉,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尖发颤,他都不敢惹她。 云星冀心有不甘:“你真就这么狠心,半点往日情分都不顾吗?” 云婉拥住被子转过头不去瞧他。 云星冀见她这般,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心中不由生气一股怒气:“云婉!你会后悔的!” 然后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往日他走的时候都会把窗户关好的,这次是真长了脾气了,窗户都不给她关。 云绣心中暗骂,甩脸子给谁看呢? 还她会后悔?她云婉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绝不后悔! 让云婉没想到的是,从日起,她就再也没在府里见过云星冀了。 满以为他是进宫轮值去了,三日便归,谁成想竟听到当今皇帝南巡的消息,云星冀身为千牛卫是皇帝出行仪仗,他身为卫队长,自然要跟着去。 因为去的急,人都回来,只派人来府里拿了几件换洗衣裳,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江氏看着云星冀空荡荡的院子,不由的有些惆怅:“哼!到底不是亲生的,走了也不说一声,也不知道那小子身上有没有带银子,万一没带,丢的可是我们平原侯和他爹神威将军的名头!” 说到这,江氏拧眉道:“不行,我得叫人给他送些银子去!” 云嫣在一边道:“哎呀!娘!您就别担心他了,他有银子!上次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零花呢!” “什么?”江氏一愣:“五十两?钱呢?” 云嫣立刻捂住嘴:“没……” 她怎么给说漏了呢?失算! 江氏哪里肯信她?细细盘问之下,发现她把银子全买了零嘴了,又是一顿臭骂,罚她绣十条手绢才能出门。 云嫣万分委屈,心中懊悔早知道不多嘴了。 云婉得知云星冀要出京城了,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她知道云星冀这一去便是一年半载,再回来的时候他便不是小小的千牛卫了,而会因为救驾有功被选为内卫。 这内卫乃是皇帝手下一个谍报特务机构,专门为了刺探、监视大臣言行,暗杀政敌,查处违律违法的贪官污吏和不合皇帝心意的人的许多大臣,可谓是权柄通天无恶不作,令人闻风丧胆。 如今的内卫大阁领宋伶潇是个武功高强的太监,为人冷傲孤僻,喜欢研究刑罚,落在他手里的官员们,只求早死,不求脱身。 传闻宋伶潇有个怪癖,喜欢吃美人肉,剥美人皮。 养了一只雪白的猫儿,宠的如珠如宝,至于对人……那就可是无情无义,丧尽天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将云星冀收为义子,助他平步青云,从此踏上一代奸臣的道路。 只能说是臭鱼烂虾,烂作一堆了。 云婉一想到云星冀会变坏,心便揪在了一处。 上辈子的事情不会重演吧? 比云婉更揪心的是云绣。 云星冀给她娘喂了五毒丹,就这么走了? 虽然他留下了一瓶子解药,但她细细数过,只有五颗! 要是解药吃完了他还不回来,周氏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云星冀这次是随周帝南巡,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于是,因为恐慌的母女俩哭作了一团。 周氏:“绣儿,怎么办?万一他要是不回来了,那娘的命就没了!” 云绣哭着道:“娘!您别担心,绣儿不会让你死的!” 她的前程还仰仗周氏呢,万一周氏没了,她怎么斗的过露珠和云婉?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云绣也顾不得催嬷嬷的阻拦,径直跑了出去。 此时此刻,云婉正乘着马车和凝香等在城门口。 今日周帝南巡的队伍出城,全长安城的百姓都来夹道相送。 云婉抱着手中一盒子银票,脸上表情意味不明。 她原本不想管云星冀的事情的,但又恐他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她死是小,可祖母年事已高,她不忍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来想去,只能是以送银子为借口,跟他说几句话。 云星冀没想到云婉会来送自己,不由的有些意外。 请示过隗冲之后,默默的走动了云婉的马车前面。 云婉隔着马车帘子不与他相见,见他来了,淡淡的道:“此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你在外头自己保重,出门在外,身上没银子不成,这些银票你拿着。” 说着将一匣子银票递出去。 云星冀看着云婉手中的匣子,暗暗皱眉:“你不是再也不原谅我了吗?还来送我,给我银票做什么?” 云婉咬牙道:“到底叫你一声二哥哥,总不能看你在外头吃苦。” 说着有些不耐烦的道:“这银票你要是不要?不要的话,我拿回去了!” 说着就要收回手,却被云星冀一把拽住了手腕,云婉被他扯的身子往前一扑,半个脑袋探出了车帘外面,立刻引来一阵惊呼。 没办法,人长得太漂亮,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的。 云星冀恶狠狠的瞪回去,转头见云婉脸色涨红,一脸羞恼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你身子好些了吗?我给你的药可吃了?这阵子变天,你夜里可不要踹被子,仔细着凉。” 云婉脸红到了耳朵根:“你撒手,这么多人看着呢!早知道你这样,就不来送你了!” 云星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息道:“我缺的是银票吗?我缺的是你一句话。我马上就要走了,你给我句真话,你就当真如此恨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云婉被他盯的有些心虚,咬着牙,半晌才道:“你平安归来,我就原谅你。”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云星冀回来的时候,她便要和薛珏成婚了,到时候恩怨情仇皆成过往,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 至于云绣和周氏那对母女,一年时间她还收拾不了她们? 云星冀却不知道云婉的心思,闻言一喜:“你此话当真?” 云婉点了点头,将钱匣子塞进了云星冀的手里,嘱咐他道:“钱财是身外物,你别舍不得花,还有命只有一条,你遇事别逞能往前冲,有些事情能不跟着掺和,就别跟着掺和,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千牛卫,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云婉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嘱咐云星冀几句,不想让他当内卫做大奸臣。 云星冀闻言只觉心中无比熨帖:“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次随陛下南巡,定要闯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光明正大的求陛下赐婚,你等着我回来,千万不要嫁给薛珏!” 云婉:“???” 她的话是这个意思吗?她分明是让云星冀安分守己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而且谁要等他回来了?她巴不得马上就嫁给薛珏好吗! 云星冀见云婉望着她发呆,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不等云婉说话就转身走了。 云婉闻言气急,忍不住道喊道:“哎!你回来!” 可云星冀已经走远了,她又不好下车去追,只得气恼的咬了咬牙。 此时缩在一旁的凝香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小姐,刚才二爷说什么?他说他要求陛下赐婚,他要娶您?” 云婉闻言噎了一下,不耐烦的道:“别听他瞎说,他没睡醒说胡话呢!” “可是……”凝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云婉瞪了她一眼,沉声道:“连你家小姐我的话都不信了?” “不是!”凝香立刻摆手道:“奴婢怎么会不信小姐的话呢?” 云婉这次放松了表情,朝凝香道:“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许同兰嬷嬷说!” 凝香立刻道:“是!” 可不曾想,云婉这头刚要走,就见一个人哭着朝长长的队伍冲了过去,才挨近了,就被卫军给拦下了。 云绣跌坐在地上,脖子上架着两根长戟一脸委屈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隗冲面色黑沉的望着云绣:“小姑娘,你乱闯什么?陛下的队伍也敢冲撞,你不要命了?” 云绣见眼前这人一身铠甲,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当官的,忙爬起来道:“这位大人,不是民女有意冲撞,实在是民女有急事要找我家二哥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隗冲扫了她一眼:“你家二哥哥是哪个?” 云绣道:“他叫云星冀,是千牛卫的卫队长!” 隗冲一愣,随即朝队伍里怒喝道:“云星冀!出列!” 云星冀这会儿抱着云婉给的钱匣子正美呢,突然听到隗冲喊自己,顿时一个激灵,把钱匣子交给戚盛,朝着隗冲那跑了过去。 云星冀:“将军,您有事找我?” 隗冲瞪了他一眼,数落道:“云星冀!你怎么这么多妹妹啊?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你那该不会是不是亲妹妹,而是情妹妹吧?” 云星冀低头看了一眼,见是云婉,不由的一阵无语:“你怎么在这?” 云绣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云星冀的袖子不让他走:“我娘的解药呢!你就这么走了,万一我娘毒发了怎么办?” 云星冀嫌弃的甩开她的手:“解药不是给你了吗?” 云绣哭道:“那解药只有五颗!只够顶五个月的!到时候你不回来,我娘岂不是死定了?” 云星冀有些无奈,冷冷的道:“那你就烧香拜佛指望我五个月之内回来吧!这五个月里你最好安分守己,帮我盯着薛珏,别让他跟婉儿接触,说不定我会大发善心再炼制一批解药出来给你。” “什么?”云绣一愣:“你还惦记那事儿呢?” 云星冀哼了一声:“不然呢?你做是不做?不做的话,五个月后你娘就得肠穿肚烂而死!” 云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哭的泣不成声:“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隗冲那边已经在催了,云星冀没心思跟云绣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好好办事!” 然后就转身走了。 云绣没想到自己解药没拿到,还得给云星冀办事,气的浑身直发抖。 远处的云婉看着这边的动静,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亏她还眼巴巴的给他送银子来,没想到云绣也跟着过来了。 她坐的是马车,云绣可是跑着过来的。 从平原侯府到城门口,好几里地呢,真真是难为她了! 凝香看着云婉冷厉的表情,有些忐忑的喊了一声:“小姐……” 就听云婉低喝一声:“回府!” 凝香额头沁出一滴冷汗,答应一声:“哎!” 然后吩咐车夫调转马车,回平原侯府。 云绣来时是走路的,这会儿已经是精疲力尽走不动了。 远远瞧见云婉的马车,立刻追着跑了过来。 原本以她的骨气,是绝不会上云婉的马车的。 可她现在被云星冀欺负的太惨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急急的追着一边追一边哭喊:“姐姐!等等绣儿,别丢下绣儿,绣儿走不动了!” 云婉闻言额头青筋鼓起来一截,素手握成了拳头,极力隐忍才没有搭理她。 可云绣叫的太凄惨了,紧紧跟在后面,被给抛弃的小狗似的,惹的人们驻足围观,指着云婉的马车议论纷纷。 “你阿不思平原侯府的马车吗?车上坐着的是平原侯的嫡长女。” “那在后头追着的是哪个?叫的怪可怜的,那云大小姐怎么就不停车呢?” “她你都不知道?那是平原侯那个外室生的女儿,她们母女气死了平原侯的正妻,那云大小姐能给她好脸色吗?” “哦!原来是这样!” 围观群众正议论纷纷,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人来,将云绣护在身后:“你们胡说些什么!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妹妹!” 云婉闻言回头一看,哟!这不是云绣的哥哥云扬吗? 最近云扬在书院念书,没冒头,她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没想到这会儿在这碰上他们兄妹俩了。 因为前头人越来越多,所以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云扬扶起云绣,趁机跑到云婉的马车前面将车拦住,大声质问道:“云婉!你为什么欺负我妹妹?” 云婉一手挑开帘子,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我几时欺负你妹妹了?空口无凭,你可别乱说。” 云扬气恼道:“满大街的人都看见我妹妹在追你的马车,肯定是你故意将她丢下,云婉你怎么这么狠心?就算我和绣儿跟你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啊!” 云婉无辜的道:“她又不是跟我一道儿来的,为什么要我带她一起回去?再说了,我方才在想事情,根本就没听见有人在追我的马车!” 说着指着云绣道:“不信你问她,是不是坐我的马车来的?” 云扬用探究的眼神往向云绣,云绣被云扬瞧的低下了头。 云扬诧异道:“你不是坐她车来的?那你是怎么来的?” 云绣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绣鞋,和身上滚了满身的尘土,委屈的扁了扁嘴:“哥哥,绣儿没资格坐马车,绣儿是自己走来的!” 云扬一听,立刻炸了:“从这到平原侯府好几里地,你从小娇生惯养,竟然走着来这?云婉,你还是人吗?” 云婉被骂的很是无语:“她要走着来,与我有什么干系?你问她,她好端端的跑到城门口来干什么?祖母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呆着别出来吗?你不管你娘的死活了吗?” 云绣就是为了她娘周氏的死活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可谁知解药没要到,白跑了一趟。 见云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她哭的音色婉转,娇娇弱弱,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一瞬间大家都以为云绣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敢怒不敢言。 纷纷用探究的眼神望向云婉,那些看戏的眼神里,多多少少带着谴责的意味。 云婉正懊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 当头一人穿着五爪蟒袍,面白无须,眉眼细长阴冷,眼神逼仄好似一条阴暗的毒蛇,身上披着一件鲜红的斗篷,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眼角眉梢皆是一派肃杀之气。 那人马蹄飞快,转眼就到眼前,见前头挡了两个人,抬手就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云扬下意识推开云绣,肩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立时被打的皮开肉绽,背上鲜血直流。 云婉凝视一看,不觉眼皮一跳。 人群中有人惊恐的喊了起来:“内卫来了!快跑啊!” “是宋伶潇!宋伶潇来了!救命啊!” 云婉看着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跑了个没影,立时觉得有些尴尬。 虽说都是内卫头子,但宋伶潇这个大阁领积威已久,不少昔日权贵高官全都死在他手上,手段比起日后的云星冀可是狠辣的多。 奈何云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不知道宋伶潇的名号,被打了一鞭子,气的大骂:“你是谁?竟敢打本公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宋伶潇臭名昭著,人见人怕,而且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若是知道云扬是平原侯府的人,说不定会记恨上他们家。 云婉见云扬要自报家门,急忙开口道:“还不住嘴!你们自己挡了宋大人的道,还有理了?” 云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我好歹也是你哥哥,你哥哥被人打了你还帮着外人?” 宋伶潇抬眼望去,只见马车里坐着一个妙龄少女,看年龄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生的温婉娇美,眉眼如画,此时脸上挂着一层薄怒,眼底惊怒交加的模样,让宋伶潇觉得分为有意思。 云绣本想开口替云扬讨个公道,见云婉忽然开口,心知此人必定不是好惹的,暗暗扯了扯云扬的袖子,让他别说话。 宋伶潇打马来到马车前,低头望向云婉,眼眸微眯道:“你是哪家的小姐?瞧着还挺顺眼!” 他声音悦耳动听,但因为身体的缘故,尾音带了一丝尖锐,听在耳朵里有些怪异,让人不自觉起一层鸡皮疙瘩。 已经年过三十了,从脸上却瞧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云婉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手跟云星冀的手很像,皆是纤细白嫩的异乎寻常。 云婉哪里敢自报家门,只道:“小门小户的,不敢在宋大人面前献丑。” 宋伶潇身边一个内卫立刻低喝道:“大胆!大人问你话竟然敢不答?” 云婉立刻脸色一白:“请大人恕罪!” 宋伶潇却并不生气,摆手示意那人退下:“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没听外头都怎么骂咱们吗?在外行走还是低调些的好!” 云婉暗暗咬牙。 当街纵马,还随便打人,这叫低调? 似是看出云婉的心思,宋伶潇笑的一声,扫了云绣和云扬一眼:“那是你哥哥和你妹妹啊?瞧着关系不怎么样啊?要不要本大人帮你结果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云婉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宋伶潇。 这人怎么知道她讨厌云扬和云绣? 如果结果了他们俩的话,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啊! 云绣闻言瞬间心内一沉,哭着道:“大姐姐不要啊!绣儿知道错了,兄长他只是心直口快,无心之失,请您跟宋大人说句好话,饶了我们兄妹俩吧!” 云扬却道:“云婉!你敢!我可是爹爹唯一的儿子,要是我死了,大房就绝后了!这罪过你担当的起吗?” 云婉原本不想搭这茬的,云扬这么一嚷嚷,云婉不回答都不行。 可是她若是给云扬和云绣求情,岂不是要欠宋伶潇一个人情? 为了他们俩,值吗? 不过很快云婉就想到了对策,朝宋伶潇笑了一笑道:“此事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我素来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办。” 宋伶潇闻言细眉微挑,还是个带刺的美人。 又瞥了一眼云婉马车上的标记,心中对她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了解,笑道:“成!本官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了,改日再亲自登门拜访!” 然后招了招手,一马当先的骑了过去,身后的内卫呼啦啦一片紧随其后。 那架势!骄横无比,只能用目中无人来形容。 云扬见宋伶潇走了,迅速上前扒住云婉的马车找她理论:“刚才那人是谁啊?凭什么这么横?你也是,好歹是平原侯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还怕了他一个不男不女的?” 云婉刚从宋伶潇的压迫感之中清醒过来,见云扬都被打成这样,还不知死活,不由的笑道:“我说云大少爷,你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侯府,伯府,公府吗?” “大街上一棍子打过去,能打死五个王孙公子!别说是平原侯府了,就是平原公府,手上没实权,不照样是个摆设?” “咱们爹爹头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你敢惹他宋伶潇?” 云扬被云婉这话问的一愣,强忍住背后的痛意道:“他……官很大吗?” 云婉想了一下道:“官倒是不大,正二品罢了,但人家手上权利大啊!整个大周朝的官员全部受他们监管,若是被内卫盯上,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满门抄斩。” “更重要的是……”云婉压低的嗓音凑近了云扬:“你不是想考科举,走仕途吗?这宋大人就是监考官之一,专查考生的背景,言论,你要是得罪了他,这辈子就别想当官!” “什么!”云扬这下是真被吓到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婉无奈的叹了口气:“王法?说难听点,他宋伶潇就是王法!人家是天子近臣,深受陛下宠爱,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斗不过的。” 这个认知让云扬十分的难受,哭丧着脸望着云婉道:“那我方才没得罪他吧?” 云婉淡笑一声道:“得罪肯定是得罪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跟不跟你计较。幸好方才你没自报家门,这京城里那么多人,他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才是,说不定过阵子,人家就把你忘了。” 云扬有些激动的道:“真的吗?” 假的! 云婉在心中暗暗吐槽。 宋伶潇是什么人物,专擅情报,手下探子数不胜数,要找一个云扬还不容易? 不过想来人家那么忙应该不会有空找云扬的麻烦的,便点头道:“真的。” 说完,云婉瞧了一眼天色,朝云扬和云绣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记着回府,你们兄妹俩自己回去吧!” 云扬立刻急道:“云婉!你不能这样,没见我受了伤吗?绣儿的脚也走不动了,你竟然丢下我们自己回去?” 云婉瞧了一样云扬背后的伤,又瞧了瞧,脏兮兮的云绣,下意识的拧眉:“男女七岁不同席,怕是不大方便呢!” 然后直接吩咐车夫快速驾车走了。 云绣和云扬往前追了两步,确定云婉真的就这么走了,气的愣在当场。 云绣哭道:“她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云扬有些尴尬的望着云绣:“绣儿,对不起,都是哥哥没用,没拦下她的马车。” 云绣看着云扬背后的伤口,抹着眼泪道:“不,哥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今日要不是哥哥救绣儿,这鞭子就落在绣儿身上了!” “说着取出帕子给云扬擦了擦伤口的血迹:“哥哥,你疼不疼?同样是爹爹的儿女,云婉为何如此狠心,她不带我回去就算了,怎么也不带你?” “你可是爹爹唯一的儿子,将来侯爵府的继承人,还受了伤,她怎么能这样对你?” 云扬原本还没想到这茬的,听了云绣的话,顿时怒不可遏:“那小贱人一贯如此,仗着自己是嫡出,瞧不起咱们兄妹俩。” “等着吧,等我进了侯府成了世子,看她还敢不敢如此轻慢咱们母子三人!” 云绣抹了抹眼泪道:“可是,明年云婉就要出嫁了,等她成了靖国公府的长孙媳妇儿,咱们就更奈何不了她了!” “哥哥,我也喜欢靖国公府的薛大公子,我不想让他娶云婉,你帮帮绣儿好不好?如果绣儿成了靖国公府的长孙媳妇儿,将来对你的仕途也会有助益的!” 云绣这话就是故意挑唆。 自家哥哥是块什么材料她不知道吗?他最好的前程就是当上平原侯府的世子,继承云正霄的侯爵之位了。 可云扬自己不知道啊,还做着金榜题名的美梦呢! 闻言咬了咬牙道:“好!既然是你的心愿,那兄长一定会为你达成的!” “云婉!今日之辱,我云扬他日必定加倍奉还!到时候,我要让你跪在我们兄妹脚下哭,为自己今日的罪行忏悔!!!” 已经坐着马车走远了的云婉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发痒,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47章 以一换二 云婉回了平原侯府才…… 云婉回了平原侯府才知道, 云绣硬闯出去的。 这会儿周氏正跪在杨氏院子里哭。 她的病养了一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这会儿一身素净打扮, 头上仅簪着一根银钗, 瞧着倒像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只是她向来不安于室,云婉知道她打扮成这样,完全是为了装可怜罢了。 “老太太!求您开恩,饶了绣儿吧!那孩子向来懂事,这次会跑出去肯定是因为有什么急事啊!” 杨氏懒懒的看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有事为何不说一声, 就这么跑出去, 半天都不回来, 一点规矩都没有, 当咱们平原侯府的什么地方?她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云正霄看着周氏这个样子,眼底也有些不耐烦。 都怪周氏没有看好云绣,害得他也要到杨氏跟前来听耳朵。 云正霄现在实在是有些怕了杨氏。 自打上次杨氏说要立云昭为嗣子之后,他就知道他在杨氏心里是没分量的了。 云扬是周氏生的,杨氏不喜欢,他若想保住大房的爵位,只能指望露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个儿子。 到时候得了老太太的青眼, 过继在他亡妻裴氏的名下,继承爵位也未尝不可。 周氏满以为云正霄会像从前那样护着自己, 见他神色恹恹, 不由心中一寒,抹着眼泪道:“侯爷!您说句话啊!绣儿是您的女儿,她是什么样您不知道吗?”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云正霄也不想她出事,便舔着脸朝杨氏的道:“母亲不要生气,绣儿那丫头向来做事都是有分寸的,这次可能确实是有什么急事吧?儿子这就派人去找!” 正说着话,就听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老太太,侯爷,大小姐回来了。” 杨氏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朝外头道:“叫她进来。” 云婉早在外头听说周氏和云正霄在里头听训了,进了屋里却是佯装不知,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氏和卑躬屈膝的云正霄:“爹爹?周娘子?这是……” 李嬷嬷在一旁提点道:“云绣小姐跑出去了。” “哦!”云婉应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云正霄骂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往外头跑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妹妹不见了吗?” 杨氏立刻呵斥道:“星冀随驾南巡,婉儿去给他送行,是一早跟我说过了的,你有什么火气朝我来,别在这阴阳怪气的!” 云正霄被杨氏的话噎了一下,听听,这是他亲娘说的话吗? 他深深的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云婉才是她亲生的。 云婉见云正霄吃瘪的样子,不由的有些想笑。 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氏道:“原来云绣是没和家里说跑出去的吗?我还以为她跟祖母说过了呢!” “什么?”云正霄闻言一愣:“你见过云绣?” 云婉道:“方才在城门口我去送二哥哥,发现云绣也去送行,婉儿还以为家里人是知道的呢……” 周氏一愣,云绣怎么会去找云星冀? 一定是为了她的解药! 不由的拽住云婉的裙摆道:“大小姐,那绣儿现在人呢?” 云婉面露难色,咬了咬牙还是把今天在城门口遇到宋伶潇和云扬的事情告诉了杨氏和云正霄。 杨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说什么?云扬和云绣得罪了宋伶潇那个阉贼?” 云扬和云绣不知道宋伶潇,周氏可是听过他的名号的,闻言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那宋伶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绣儿和扬儿得罪了他,不会凶多吉少吧?” 云婉道:“宋伶潇似是有急事,倒是没有当场为难云扬和云绣,孙女儿急着赶回来报信,也没顾得上他们。” 说着云婉哭着扑到杨氏的跟前,一脸惊恐的朝杨氏道:“祖母!云扬和云绣得罪了宋大人,他会不会迁怒于我们家?我虽阻止了云扬自报家门,可这长安城到处都是宋大人的眼线,想知道咱们家那是轻而易举是事情啊!” 杨氏这下是在真生气了,就连周氏和云正霄也顾不得计较云婉丢下云扬和云绣自己跑了的事情, 云正霄焦急的看着云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周氏喃喃的道:“听说那宋伶潇虽然是个阉,但贼心不死,最喜欢容貌艳丽的女子,府中豢养了许多姬妾。” “大小姐素有长安第一美人的美称,若是大小姐开口去求他的话,说不定他会网开一面……” 她这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杨氏怒斥道:“周氏,你这说的叫人话吗?” “婉儿是什么身份?堂堂平原侯府的嫡女,未来靖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你竟敢让她为了你生的两个孽障去求宋伶潇?你安的什么心?” 周氏被杨氏这一巴掌给打懵了,捂着脸哭道:“可是绣儿和扬儿也是侯爷的儿女啊!老太太难道就真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吗?” 云正霄闻言也紧张了起来。 宋伶潇的威名他是听过的,听说上个月有个大臣骂了他一句阉贼,宋伶潇当时没说什么,不出三日,那个骂他的大臣就被莫须有的抄家灭族,就连他年仅十三岁的女儿也被送进宋伶潇的府里做成了人皮灯笼。 云婉这个女儿他虽不喜,但也不会为了两个庶出的子女将自己正妻的嫡女送去给宋伶潇糟蹋。 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于是朝周氏骂道:“说什么胡话?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人把云扬和云绣找回来再说!” 杨氏虽然面色不好看,但也知道这是没奈何的事情,怒瞪了云正霄一眼,派人去找云扬和云绣了。 让云婉没想到的是,云扬竟然是被抬回来的。 此时正趴在担架上,后背大敞着,脸色青紫,背上伤口处还渗着紫黑色的血。 周氏见状大惊,哭着扑过去道:“扬儿!这是怎么回事?” 云绣哭的泣不成声,抽噎着等着云婉:“娘!大哥他中毒了!” “中毒?”云婉有些诧异,她走的时候云扬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么会儿竟然一副要死的样子? 云绣满目通红的瞪着云婉:“都是你!要不是你丢下我和哥哥自己走了,哥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云婉闻言有些好笑的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我让你们去挡宋伶潇的道儿吗?云扬身上的鞭子又不是我打的!再说了,我走的时候云扬不还好好的吗?我怎么知道他中毒了?” 云绣却不管不顾的朝着云婉扑了过去,拼命摇晃着她的肩膀道:“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是我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云绣心里清楚,云正霄是靠不上的,她和周氏母女将来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云扬。 要是云扬出了什么事,那她们母女可就真没指望了。 云婉没想到云绣会朝自己扑过来,措不及防脸上被划了一道血印子。 云婉这张脸可是人间绝色,象征着平原侯府的脸面,云绣一个庶女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平原侯府的脸面? 杨氏大怒,指了云绣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孽障给我拖下去,家法伺候!” 然后急急的拥住云婉:“祖母的心肝啊,快叫祖母瞧瞧怎么样了?云绣那个心肠歹毒的,竟然敢抓伤你的脸!李嬷嬷快递帖子进宫去请太医!” 然后恶狠狠瞪向云绣道:“婉儿的脸要是落了一丝疤痕,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母女俩!” 云绣只是一时气愤,根本没想抓云婉的脸,看着她脸上长长的血痕,这会儿也有些懵。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拖了下去,任凭她这么哭喊都没有用。 周氏顾不得云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追云绣:“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对绣儿!” 云婉望着云绣被拖出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笑,蜷起自己沾了血迹的尾指,捂住自己受伤的脸,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杨氏:“祖母,孙女儿没事的,您别太紧张。” 但半边脸颊生疼,做出表情来牵动伤口,显得十分勉强。 杨氏见状心疼道:“人指甲是最毒的,谁知道她手上有没有沾什么脏东西?” “不行,凝香,快去拿药匣子来,先拿药酒来给你家小姐把伤口清洗一下。” 云正霄看着杨氏厚此薄彼的样子,不觉眼圈发红。 “母亲!您看不到云扬还在这趴着吗?他是孩儿唯一的儿子啊!您怎么这么狠心?” 杨氏冷哼道:“他中的是宋伶潇鞭子上的毒,谁敢给他治?若不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招惹宋伶潇,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杨氏的话顿时把云正霄给问住了。 是啊,宋伶潇的毒,谁敢治啊? 那宋伶潇表面上是放过了当场放过了他们,但留下了这毒,分明是让他们自己上门赔罪啊! 思及此,云正霄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哭丧着脸望向杨氏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啊?云扬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死啊!” “母亲!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杨氏看着云正霄焦急的模样,无奈道:“不是母亲心狠,可我糟老婆子能有什么法子?不过你倒是可以去求一个人,看看她会不会出面。” 云正霄一愣:“还请母亲赐教。” 杨氏叹息了一声道:“当初你三弟还在那会儿,和那宋伶潇倒是有些交情,如今你三弟不在了,你去求求你三弟妹,看看宋伶潇会否看在你三弟的面子上,给她三分薄面。” 宋伶潇认识云正雷? 云婉闻言顿了一下,联想到日后云星冀加入内卫,短短两年之内就继承了大阁领的位置,成了宋伶潇的义子……是不是说他们早就认识? 云正霄闻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可转念一想,江氏自打寡居之后就足不出户了,如今要让她为了云扬去求宋伶潇,她能同意吗? 而且上次他去江氏院外找云婉,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呢! 瞧出云正霄脸上的为难,杨氏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要是你三弟还在……” 云婉心知杨氏这是要为云正霄去求江氏出面了。 到了江氏院外,江氏果然不同意。 他们三房本就没人,从前云星冀在的时候还好,有个顶梁柱,这会儿就生江氏和云嫣,孤儿寡母的根本不想掺和云正霄的破事。 江氏冷着脸道:“大伯,不是我狠心,可我一个做寡妇的去登一个太监的门,这传出去像话吗?我不要脸,你三弟还要呢!” “而且此时是云扬和云绣自己惹出来的,我看还是大伯你这个做父亲的亲自上门拜访的好。” 云正霄急道:“弟妹!人命关天啊!云扬好歹也叫你一声三婶,你怎么能不管他呢?” 江氏闻言有些好笑的道:“我管了云扬的死活,谁管我嫣儿的死活?她没了父亲已经在婚事上有了妨碍了,若是叫人知道我们跟宋伶潇这个宦官有来往,那唾沫星子不得把我们母女俩淹死?” “宋伶潇的名头是什么大伯难道不知道?要我拿自己的名声和嫣儿的前程去救云扬,恕我做不到!” 杨氏闻言脸色沉的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这个三媳妇虽然冷漠无情了些,但向来拎的很清。 她自己也是寡居多年,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江氏不答应,她也怪不得她。 可云正霄却不依不饶:“三弟妹,你怎么这么自私?这可是一条人命啊!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云扬死吗?” 江氏很是无语:“那不然呢?旁的事情我若帮的上忙,自当义不容辞,但若要去宋伶潇府上为云扬求解药,这是万万不行的!” 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和云嫣的前程去赌。 思及此,江氏建议道:“要不,你去求求二嫂?她父兄在朝中极有体面,说不定可以……” 她这话一出口,云正霄就冷笑了一声。 宁氏举家鸿儒,累世清流,会为了云扬一个庶子去求宋伶潇这个宦官?那是想都不要想。 他都能想象他若是求到宁太傅门上去,不仅得不到帮助,还会被指着鼻子臭骂一顿,说不好还会上奏书参他一本。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不做呢! 思及此,云正霄有些头疼的想,这一家子三房人,关键时间怎么一个帮得上忙的人都没有? 也就是云星冀这种野路子还能走写门道,关键是他今日才随驾南巡,没有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若是等他回来,云扬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思及此,云正霄想起了周氏方才说的话。 宋伶潇喜欢美人。 今日遇见宋伶潇的可是他们兄妹三人啊,为什么就云婉没事呢? 云正霄觉得归根结底,是因为云婉长得漂亮! 要不然宋伶潇怎么独独对云婉手下留情呢? 思及此,云正霄再次将目光转到了云婉的身上:“婉儿……云扬就是有天大的不是,到底是你哥哥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你难道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云婉捂着被抓伤的半边脸,冷冷的道:“三婶婶顾忌云嫣的名声,不惜得罪父亲也不肯出手相帮,父亲,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竟然为了云扬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您可知那宋府是个什么地方吗?我若去了,那我的名声怎么办?薛家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其实云婉也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那宋伶潇虽然凶名在外,但对她意外的很客气,想来她若是求到他府上,应该也不会为难她。 可云扬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干系?她巴不得那母子三人早点死呢! 要她帮着去求宋伶潇,做梦呢? 云正霄知道云婉是个狠心的,闻言怒瞪了她一眼:“好好好!你们都只顾着自己,不顾云扬死活,我顾!” “我好歹是堂堂平原侯,亲自带着云扬上门去赔罪求解药,他宋伶潇再无法无天,也得给我点面子吧?” 说着望向昏迷不醒的云扬:“扬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救你的!” 云婉闻言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望着云正霄。 哎呀!好伟大父爱啊! 突然有点感人是怎么回事? 不过云正霄的话音刚落,露珠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只见她扶着肚子俏脸煞白的哭道:“侯爷!你难道只管云扬,不管我们母子了吗?” “那宋府是龙潭虎穴,岂是轻易去得的?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们母子怎么活啊?” 说着扑过去抱住了云正霄:“侯爷,老太太身子康健,但到底年事已高,大小姐虽稳重,可明年就要出阁了,您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一家老小都指着您呢,可不敢以身犯险啊!” 云婉听着露珠的话,忍不住想给她竖起大拇指。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就连她也要甘拜下风呢! 云正霄闻言也有些懵,她嘴里说的人是他吗? 原来他在这个府里这么重要的吗?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这么高大伟岸的吗? 不由的拥紧了露珠:“珠儿你不要怕,本候不会有事的!本候还得看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呢!” 露珠却是紧紧的拥着他哭道:“侯爷,您不要去好不好?珠儿真的怕您出事。要不……要不妾身替侯爷您去吧?” “妾身出身卑微,也没什么名声要顾忌,云扬是侯爷您唯一的儿子,万万不能有事的。” 云正霄立刻沉下脸道:“说什么胡话,你肚子不也怀了本候的儿子?本候也不能让你有事!” 然后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你一声侯爷,我一声珠儿的,酸的云婉杨氏和江氏三人牙都要酸掉了。 不得不说,露珠的本事还是很大的,这么一通哭闹,云正霄冷静了许多,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去宋伶潇府上求解药。 不过倒是没再打江氏和云婉的主意了。 谁知云正霄进了拿了拜帖,抬着云扬进了宋府,直到晚上了还没出来,这下杨氏急眼了,找人去打探了才发现,云正霄言语上得罪了宋伶潇,被扣下了。 这下可好,第二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平原侯云正霄和云扬父子俩得罪了宋伶潇,被扣在宋伶潇府上了。 就连薛家得知此事也遣人来问话,言语之间颇有微辞,说是结亲的事情还需考虑考虑。 云婉惊呆了,忍不住想骂人。 那宋伶潇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薛家和云家可是世交,那薛珏瞧见自己也是挪不开眼的,这会儿云正霄才被宋伶潇扣住一个晚上,薛家就吓的来传话了? 那薛珏也依着他家里人这么对她? 心中原本觉得薛珏是个良人的,这会儿直接大打折扣。 云扬中毒了云婉可以不管,但云正霄不行,那是她父亲。 若是见死不救,这不孝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无奈只得和杨氏两人亲自去宋府求见。 云绣被打了五十家法,这会儿背上满是伤痕。 见云婉要和杨氏要去宋伶潇府上求情,唯恐他们只管云正霄不管云扬,挣扎着要跟着去。 周氏也怕她们不管云扬,便强求着带着云绣跟了去。 宋府里,云正霄被关在兽笼子里都快吓完了。 宋伶潇这个丧尽天良的,他不过上门求解药,言语间激烈了些,骂了宋伶潇几句,他竟然将他关进了他饲养猛兽的笼子里! 现在他左边是一只猛虎,右边是一只豹子,两只猛兽从昨晚开始就围着他转悠,闻来闻去的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要不是宋伶潇时不时丢一块鲜肉喂他们,云正霄怀疑自己都死八回了。 此时此刻,宋伶潇正躺在贵妃榻上,一手饮茶,一手看着手上的谍报,姿态妖娆自得,若不是身旁两排大大的兽笼和里面的各种珍禽异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什么风雅之人呢! 事实上宋伶潇这个人跟风雅是半点不沾边的,他喜欢美的东西,却更喜欢破坏美丽的东西,看着美好的事物被狠狠撕碎,他便觉得开心。 至于这个云正霄,是算个例外。 若是搁在往常,他才没资格进他的兽笼子呢! 可谁让这家伙口无遮拦,骂他是没根儿缺德的玩意儿? 这世上的人都是一样,越是缺什么,越不让人说。 云正霄打人打脸,专挑他痛处骂?可不得进笼子尝尝苦头吗? 这会儿云正霄正缩成一团扒着笼子朝宋伶潇求情:“宋大人!本侯错了,是本侯口无遮拦,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本候一马!” 宋伶潇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手枕着后脑勺道:“本官是那没根儿缺德的玩意儿,哪有什么气量啊?” “本官听说老平原侯在世的时候曾受命督造皇陵,前阵子一个天雷砸下来,把皇陵的一座石塔给劈坏了,侯爷您说是不是老侯爷在督造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云正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平原侯督造皇陵那会儿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这会儿拿出来说,不是明摆着找茬吗? 但云正霄惹不起他,不仅是他的命,他儿子的命还在人家手上攥着呢! 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他们父子俩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正踌躇该如何应对,就听外头有人道:“大人!平原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小姐求见。” 宋伶潇原本阴测测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表情:“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丫头来了?” 云正霄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还真看上云婉了? 闻言立刻激动的道:“你想干什么?” 宋伶潇没搭理他,朝那个下人道:“请老夫人和大小姐进来吧!” 云婉掺着杨氏的手一路到了宋伶潇的院子,抬眼便见云正霄被关在了兽笼里,身旁虎豹环伺,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兽口。 杨氏激动的道:“霄儿!你没事吧?” 云正霄平日里被杨氏管的严,这会儿才知道世上只有母亲好,哭着从兽笼子里伸长了手道:“母亲!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啊!” 云绣和周氏也紧随其后,见状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周氏:“侯爷!你没事吧?扬儿呢?扬儿在哪?” 云绣哭着转向宋伶潇:“宋大人,我哥哥呢!你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宋伶潇却不理他们,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云婉身上。 瞧的云婉不上去给他行礼都不行。 云婉心中恼恨,暗骂这宋伶潇是没见过美貌的女子吗? 但这会儿所有人都失去理智了,唯有她还清醒着,便走到宋伶潇的面前行了一礼:“云婉见过宋大人。” 宋伶潇从榻上直起身子来,抬手抚上她涂抹了药膏却仍旧有些红肿的脸颊,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一下来,懊恼的道:“谁伤的你?” 云婉被他的手抚在脸颊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捂住脸上的伤道:“皮外伤罢了,过两日就好了!” 宋伶潇却不依不饶,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本官问的是,谁伤的你!” “这……”云婉有些为难起来。 虽然她心中恨极了云绣,但眼下她祖母和父亲都在,她若是说是云绣做的,宋伶潇对云绣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她岂不是难辞其咎? 于是咬了咬牙,分辨道:“是婉儿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多劳宋大人关心。” “婉儿今日跟祖母前来是想求宋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父亲,若是父亲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婉儿在这替父亲给您赔个不是!” 云正霄看云婉给自己求情,心中一阵感动:“婉儿,求求宋大人让他把解药给你云扬,要不然云扬就死了!” 云婉正要开口,宋伶潇便道:“云婉小姐,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既要放了你父亲,还得给你哥哥解药,让本官和是为难呢!” 杨氏此时也缓过神来,朝宋伶潇道:“那依宋大人的意思,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家正霄和云扬?” 宋伶潇看了杨氏一眼,掩着嘴笑了起来:“若是本官说,平原侯和云扬你们只能选一个,老夫人会如果抉择?” “什么?”云正霄闻言大惊失色:“宋大人!你不能这样啊!我家三弟从前还和您有些交情呢,您看看在我三弟的情分上放了我们吧!” 宋伶潇听到云正霄提起云正雷,不由的顿了一下,随即笑的越发猖狂了:“我与云将军是有些交集,但却不是情分,而是私仇!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也拿出来当筹码?” 宋伶潇此言一出,云家人都呆住了。 是谁说云正雷跟宋伶潇有交情的? 这不坑人吗? 难怪江氏不来! 可云婉此时骑虎难下,若说救云正霄,那边是放任云扬去死,周氏和云正霄肯定不答应。 若是放弃云正霄去救云扬,那岂不是以怨报德,救自己仇人,纯属傻帽吗? 只得佯装为难的望着宋伶潇不说话。 反正云正霄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若是云扬毒发身亡了,她就不用选了! 可周氏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云扬是她儿子,云正霄是她的倚仗,但凡谁没了,她日子都过不下去。 她见宋伶潇对旁人狠辣,对云婉说话却温声细语的,忍不住猜忌道:“大小姐,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讨厌我们母子三人,不愿意让我们进府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这么狠心,竟然勾结外人要谋害父兄!” 云婉被这一盆脏水泼在身上,顿时有些发懵:“周氏!你胡说些什么?” 云正霄被抓还不是云扬害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周氏却是冷笑道:“我们与宋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宋大人为什么平白无故为难云绣和云扬?分明是你指使的!” “谁不知道宋大人喜欢美貌的女子,一准是你以美色迷惑了宋大人,他才替你做这样的事情!” “宋大人,你今日最好放了我家侯爷和我儿子,要不然,我便将你和云婉的丑事公之于众,看到时候薛家还要不要你当孙媳妇儿!” 云婉有些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和宋伶潇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交情,周氏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块儿去的? 忍不住道:“我说周氏!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这么能编故事,合该去写戏本子才是啊!” “宋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帮我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你觉得宋大人看起来很闲吗?” 众人看了一样悠闲的坐在榻上,左边摆着果盘,又边摆着美酒,还有两个美婢一个执伞,一个捶腿,看起来挺闲的啊! 宋伶潇也道:“陛下昨日南巡去了,如今三皇子监国,本官确实是要清闲一些。” 云婉气急,这宋伶潇这么回事?周氏往她身上泼脏水就算了,他怎么助纣为虐呢? 不过宋伶潇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云婉松了口气:“不过本官再清闲,还没闲到跟个小姑娘合谋戕害她父兄!” 这是在替云婉开脱了! 云婉心中立刻松了口气。 杨氏虽然担心云正霄,但也不允许周氏破坏云婉的名声,呵斥道:“周氏你得了失心疯了不成?云婉怎么会害自己兄长和父亲呢?” 云绣立刻嚷嚷道:“那为何宋大人对云婉如此和善?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宋伶潇是个活阎王?” 宋伶潇闻言多看了她一眼,眼睛微眯起来,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了:“是吗?原来外头都这么传本官?你倒说说,他们还说本官什么?” 云绣被宋伶潇的眼神一瞧,立刻吓哭了:“没……我瞎说的!” 宋伶潇嗔怒道:“哎!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瞎说呢?听说说谎的人要下拔舌地狱的,小心半夜里阎王派小鬼来抉了你的舌头!” 云绣闻言吓的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云婉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什么被小鬼抉了舌头,她看分明是宋伶潇想派人抉了云绣的舌头吧? 不过这丫头确实话多,没了舌头也就不能搬弄是非了,心中不由的有些期待。 宋伶潇瞧出了云婉的心思,眼底笑意更浓了,抬手环住了云婉的肩膀,将人扯到贵妃榻上坐下,笑着朝云正霄和杨氏道:“老夫人今日亲自前来,照理说本官应该给你们这个面子,但本官向来不爱做赔本的买卖,放了平原侯和云扬公子可以,但你们家要拿一个人来换!” 宋伶潇这话一出口,杨氏立刻眼前一阵发晕,宋伶潇这话分明是针对云婉,要拿云婉去换云正霄和云扬啊! 立刻抗议道:“这怎么可以呢!婉儿是我的心头肉!我绝不会把她交到你手上的!” 宋伶潇不置可否,又看了看云正霄周氏和云绣:“你们呢?这一个人,换你们所有人,就算本官不是做买卖的,也觉得很划算啊!” 云婉被他的胳膊压着肩头,整张脸都绿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什么拿她换云正霄和云扬,她同意了吗? 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见,就擅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被点了哑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急的她脸色通红。 云绣怨毒的看着云婉,宋伶潇凶名在外,云婉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立刻道:“云家不能没有父亲和哥哥!大姐姐,为了云家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吧!薛家那边要是问罪起来,我会替你跟薛公子解释的!” 云婉闻言眼睛瞪的老大,云绣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要代替她嫁到薛家去吗?她想的美! 周氏也道:“大小姐,不是妾身狠心,但是妾身真的不能失去侯爷也云扬啊!” 云正霄看着哭成一团的云绣和周氏,还有满脸怒容的杨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氏见云正霄竟然犹豫,顾不得云正霄身边的虎豹,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侯爷!您要三思啊!宋大人是天子近臣,权倾朝野,能看上大小姐是大小姐的福分。” “女儿您不止一个,可儿子就云扬这么一个,您当真忍心看着云家绝后吗?” 杨氏闻言立刻扯开周氏给了她一巴掌:“你敢!你这毒妇,今日之事分明是你的儿子女儿惹出来的,连累了侯爷尚且不够,还要送我孙女儿入虎口,我老婆子今日跟你拼了!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不让你们碰婉儿一根汗毛!” 云婉看着为了自己跟周氏厮打的杨氏,脸上满是泪水。 呜呜呜!果然只有祖母是最疼她的! 宋伶潇胳膊架在云婉肩头上,看到感到手背一阵湿热,凑近了去瞧,之间云婉脸上满是泪水,扁着小嘴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哟!哭了啊!”宋伶潇夸张的道,抬起袖口给云婉擦脸:“来来来,本官给擦擦,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云正霄心中正犹豫不决,看宋伶潇竟然对云婉挺好,再看看自己,身陷牢笼,简直是差别待遇啊! 想来就算云婉落在他手上,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他出了云府立刻去三皇子那求救,再把云婉救出来就是了! 宋伶潇瞧出云正霄的犹豫,笑着道:“怎么样?你们想好了吗?想好了就举手表决!” 云绣和周氏立刻举起了手,云正霄犹豫了一下也举起了手。 杨氏看着没良心的三人,气的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云婉瞬间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去扶杨氏,却被宋伶潇紧紧揪住。 她气的朝他身上打去,然而她那点力气跟猫挠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惹的宋伶潇大笑起来。 只见他撒了手,云婉一个身子不稳扑在了地上。 她立刻爬起来冲到杨氏身边将杨氏扶起,哭着道:“祖母!您没事吧!” 然后惊讶的发现她可以说话了。 杨氏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爱怜的抚着云婉的脸颊:“婉儿……” 宋伶潇起身从榻上下来,悠悠然的道:“你们家三人都举手同意了,那就留下一个人来陪本官玩吧!” 说着他抬起了手,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选云婉,就连云婉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时候,却见他见指尖落在了云绣身上。 “小丫头!就你了!” “来人,将平原侯和云扬公子给放了,把这个小丫头给关进笼子里去!” 宋伶潇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氏惊恐的道:“不是云婉吗?为什么是我的绣儿!宋伶潇你出尔反尔!” 第48章 集体盒饭 宋伶潇嗤笑道:“我…… 宋伶潇嗤笑道:“我几时点名道姓说要选的人是谁了?再者说了, 本官便是出尔反尔,你又有何意见?” 云婉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难怪云星冀往后会成为他的义子, 敢情都坏到一窝去了。 然而一想到云绣会被关进兽笼子里, 说不定还会被豹子和老虎吃掉,云婉心中就一阵兴奋! 云绣不是喜欢抢她的东西吗?那这陪宋伶潇玩的名额她就大方让给她好了! 宋伶潇此言一出,云正霄和周氏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云绣直接吓哭了,跪在地上求饶:“宋大人!求求您开开恩,我真的不好玩的!您把姐姐留下吧,姐姐比我好玩多了!” 这种时候还想着害人?云婉冷笑了一声, 朝云绣道:“方才宋大人提出表决的时候, 你可是举了手的, 怎么?这会儿想要反悔吗?” “你!”云绣见云婉落井下石, 气的指着她大骂:“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早晓得宋大人不会选你, 你方才都是装模作样!” 云婉闻言只觉好笑:“我与宋大人素不相识,怎会知道他的心思?云绣,父亲和大哥是云家的希望,你身为云家的女儿,也该为云家做些事了,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竟是将先前云绣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云正霄见状心疼不已,正要说话, 却被云婉冷冷一扫:“父亲想要说什么?难不成宋大人选的是我,父亲就举手赞成, 如今换了云绣, 父亲就要反对?同样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杨氏也挣扎着开口道:“不错,云绣, 既你有幸得了宋大人的青眼,往后便好生侍奉宋大人吧!你母亲和你兄长祖母会好生照料的,你也莫要怨祖母心狠,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这语气,这话里的信息,竟像是对死人说的。 云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们……你们怎可如此对我?” 周氏哭着抱紧了云绣:“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的绣儿!我不让绣儿留在这!” 云婉冷着眸子望着周氏,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周娘子要枉顾云扬的性命吗?他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若是没有嗣子,将来大房的爵位旁落,你担当的起这罪责吗?” “我……”周氏被云婉堵的说不出话来,心虚的望着云绣。 云婉见状心中冷笑一声,挨近了周氏道:“周娘子,云扬和云绣,孰轻孰重,我想周娘子应该分的清的吧?” 周氏被云婉的话吓的倒退了两步,像是见过了一般的望着云婉。 她正是因为分的清才会心虚。 云扬和云绣之间,无论她多宠爱云绣,甚至可以为了她去喝毒药,但也不能为了她而放弃云扬。 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她的希望,将来安享晚年,养老送终全靠云扬。 云婉的话看似要她选择,其实她根本没有选择! 而云婉小小年纪竟然将她的处境看的如此透彻,还落井下石,简直是太可怕了! 云婉耀武扬威的威逼着周氏,但心里其实也没底。 宋伶潇这麻烦找的莫名其妙,说的难听点就跟碰瓷没什么区别。 如今自己借了他的势报复周氏和云绣母子,也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若要她就此放弃眼前的大好时机,以怨报德救云扬云绣俩兄妹,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云绣见云正霄和周氏都在犹豫,心中不由的一沉。 她仰着满是泪水的脸望向周氏:“娘,你要为了爹爹和哥哥放弃女儿了是吗?” “在你眼里,女儿始终是不如儿子,呵呵呵……” 说完她自嘲的笑了起来,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子,从里面倒出五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在手心细细数着。 虽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怨恨却是让周氏心内一惊。 她愣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云绣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不由的心头一震。 那是她的命! 五毒丹每月一次的解药! 察觉到周氏的眼神,云绣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昨日我还为了娘你徒步出城去追二哥哥,如今想来真是女儿瞎了眼!既然娘不让女儿活,那就别怪女儿无情了!” 说着抬手将手中的解药捏碎了一颗,看着周氏变得铁青的脸色,脸上满是报复的畅快! “不要!”周氏惊恐万分的看着云绣。 她的解药没了一颗,也就是说,她的命少了一个月! “绣儿!我可是你亲娘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娘?” 云绣一语不发,再次碾碎一颗解药,望向周氏的眼底满是挑衅。 周氏犹如当头棒喝,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云扬是能为她养老送终,可她也得有命活到那时候啊! 现如今她的解药只剩三颗,也就是说云星冀要是不回来,她就只有三个月活头了! 这个想法在周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立刻扑到了云绣身边,抱着她的手苦苦哀求道:“绣儿,是娘错了,娘跟你道歉,你把解药给娘好不好?” 云绣却是一把推开了她:“娘都不让女儿活了,那娘为什么还想活着?若是你们真要把女儿留在这给宋伶潇这个阉贼折磨,那娘就陪着女儿一起下地狱!” 云正霄看她们娘俩话中有话,不由的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本候为什么听不懂?” 云绣幽幽的看了云婉一眼,咬牙道:“既然你这样对我,那就别怪我把你和云星冀的丑事抖出来了!” 云婉闻言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和二哥哥有什么丑事?” 云绣笑道:“你和云星冀做了什么丑事,难道不怕我说出来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娘中了云星冀的毒,他以此威胁我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和薛珏见面,并且还让我破坏你和薛珏的婚事!” “你与云星冀向来亲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情!” 云婉懵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云星冀这个坏蛋,竟然背着她让云绣破坏她和薛珏的婚事?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就不该给他送银票! 云正霄也懵了,云星冀竟然给周氏下毒?还敢肖想云婉? 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怎么敢? 杨氏更是气的差点昏死过去,她与江氏都以为云星冀是云正雷在外头的私生子,什么养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听到云星冀做的事情,气的大骂:“那孽障,他怎么敢?你是他妹妹啊!” 云婉满脸的尴尬,但却不敢露出马脚,只道:“祖母,您别听云绣胡说八道,我与二哥哥清清白白!分明是她想诬赖孙女儿!” 宋伶潇瞧的有意思,不由的鼓起了掌:“哎呀呀!本官原本只想找个人陪本官玩玩,没想到你们平原侯府的秘辛如此精彩!” 说着朝云绣道:“来来,你快说说,你们平原侯府还有什么稀奇事?” 云婉闻言只觉眼皮一跳,这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于是强自定下心神朝云绣道:“你不愿意救爹爹和你大哥也就罢了,何苦往我身上泼脏水?都是云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具损,我坏了名声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云正霄和杨氏顿时清醒了许多,云正霄不顾自己身旁虎豹环伺,朝云绣教训道:“绣儿!住口!你怎么敢诬陷你姐姐?” 云绣一看这些人都帮着云婉不帮她,甚至要牺牲她救云扬和云正霄,索性破罐破摔:“爹爹,您为了哥哥要将我送给宋伶潇这个阉贼糟蹋,但你可知道,哥哥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什么?”云正霄闻言一愣,顿时如遭雷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云绣咬牙切齿的道“娘在跟你之前就已经怀孕了,哥哥是娘和她恩客的生的,你根本就没有儿子!” 云婉:“???” 云正霄:“???” 杨氏:“???” 周氏闻言身子一晃,差点昏死过去,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望着云绣:“你……你怎可如此污蔑我跟你哥哥?” 云绣轻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与奶娘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之所以没说出来不过是怕影响了我们进侯府罢了。” “如今你们枉顾我的性命,我又何苦再替你们隐瞒呢?” 云正霄闻言只觉怒火中烧,怒发冲冠,怒不可遏,看向周氏的眼神简直要吃人:“周氏!你对得起我!” 杨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望向周氏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周氏?云绣此言当真?云扬当真不是正霄的儿子?” 虽然她很讨厌周氏母子三人,但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绝后,云扬现在是云正霄唯一的儿子,要是这个儿子真不是亲生的,那对云正霄的打击会有多大? 云正霄此时只觉五雷轰顶,没想到他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他亲生的,而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不贞不洁的女人气死发妻,轻待嫡女,成了全长安城的笑柄! 云婉只是想挑拨一下周氏母女跟云正霄的关系,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意外之喜。 闻言掩住嘴唇惊讶的道:“什么?云扬竟不是爹爹亲生的?那云绣……” 云绣立刻气的跳脚:“云婉你少幸灾乐祸,我是爹爹亲生的!” 然后又朝宋伶潇道:“宋大人!你若当真要留下一人才肯放人的话,就把云扬留下吧!他不过是我娘跟别的男人生的野种,死了也就死了!我是万万不会拿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的!” 她这话一出口,周氏恨不得撕烂了她的嘴,扑过去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云绣!你怎可如此歹毒,云扬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云绣冷冷的望着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淡淡的道:“娘,剩下的三颗解药您也不想要了吗?” 周氏顿时被她的话给噎住了,愣了半晌,捂着脸哭了起来:“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歹毒的女儿?” 云绣有多歹毒,云婉不知道,但她知道周氏完了。 她万万也想不到周氏一直以来争宠的利器,让云正霄为了她不惜抛妻弃女的儿子竟然不是云正霄亲生的。 那云正霄从前为了他们母子所做的种种岂不是成了笑话? 思及此,云正霄咬牙朝宋伶潇道:“宋大人,求求您快放本候出来,云扬本候不要了,那个孽种得罪了宋大人,还牵累本候,就留给宋大人处置好了!” 周氏闻言只觉五雷轰顶哭着道:“云正霄,你怎可听云绣一面之词就枉顾儿子性命?你说云扬不是你亲生了,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我可是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 “这……”周氏一开口,云正霄又犹豫了起来。 是啊,此事兹事体大,总不能听云绣一面之词吧? 说不定是她为了不被留下,故意编故事诬陷周氏和云扬呢? 云正霄如今才发现这个女儿心肠有多歹毒,连救她母亲的解药也能捏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云婉没心思看他们在这狗咬狗的,见宋伶潇似乎是没什么伤害他们的意思,便朝宋伶潇道:“宋大人,可否先将父亲从笼子里放出来?这些虎豹虽是大人饲养的,但到底是野兽,万一不小心伤了人便不好了……” 宋伶潇看了场大戏,心情十分愉悦,闻言很好商量的让人把云正霄给放了出来。 云正霄一出那笼子,直接吓的瘫软在地上。 周氏想过去扶他,却被他一下挥开:“滚开!你这**!别碰本候!” 周氏泪流满面:“侯爷!妾身冤枉啊!” 云绣像是嫌她不死一般,开口讥讽道:“哥哥怀胎七月便早产了,可父亲看哥哥当时那样像是早产吗?哥哥身体可是强健的很,从小到大连咳嗽都少有!” 周氏此时恨不得撕了云绣的嘴,她生她养她十几年,她竟连这点牺牲都不肯为她做,不肯救云扬也就罢了,还拆她的台。 宋伶潇虽然无法无天,但她到底是平原侯的女儿,就算落在宋伶潇的手上,也不一定会死的啊! 思及此,周氏只觉白生了这个女儿,心中一时万念俱灰。 云正霄见周氏这般原本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云绣的话,暗自咬了咬牙,硬下心肠,不去理会。 云婉看着云正霄冷面冷心的模样,心中暗暗的想,她这爹爹明面上是个痴情种,但眼里却揉不得沙子,如今得知云扬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往日情分便全然断了,也不顾周氏是否身中剧毒,云扬是否命悬一线,当真是无情的很! 云婉不免有些同情起眼前的周氏来,儿子不争气,女儿是个白眼狼,丈夫又对她心生猜忌,自己还身中剧毒,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再推一把,叫她少受些苦头吧? 思及此,云婉不免有些感动想哭,她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啊! 前世这母子三人害的她这么惨,她竟不忍看他们受苦。 然后朝云正霄道:“爹爹,若是周娘子当真不贞不洁,用她和别的男人的野种充作您的血脉,可决不能轻饶了她啊!若是传扬出去,您的面子往哪搁?咱们平原侯府的面子往哪搁?” 云正霄早年间因为风流债一直是长安城里的笑柄,但他寻花问柳气死发妻是一回事,被外室戴了绿帽子,白给人养了十几年儿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云婉此言一出,云正霄立刻起了杀心,眼神阴鸷的望着周氏,恨不得生吞其肉,生饮其血! 周氏被云正霄的眼神看的瑟瑟发抖,哭着道:“侯爷!您别听大小姐挑唆,云扬怎么会不是您的儿子呢?” 云婉不咸不淡的补刀:“这话可是你亲生女儿说的,难道还会有假?” 云绣道:“云婉,你以为你能摘的干净?你和云星冀做下的丑事也够你以死谢罪的!” 云婉冷笑道:“你一个为了自己活命,连亲生母亲和亲生哥哥都能出卖的人,说的话能信吗?焉知你不是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编故事陷害我呢?” “你说我和二哥哥做下丑事,请问我们做什么丑事了?你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 “你!”云绣被云婉堵的说不出话来。 云正霄怒喝一声:“够了!” 说着上前一把抢过云绣手上的解药,倒在地上踩了个干净,然后朝周氏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说星冀给你下毒威胁你破坏婉儿和薛珏的婚事吗?想来没了这解药,你定是活不成的!” “到时候你若是毒发身亡,便说明你说的是真的,本候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若没死,就证明此事是云绣诬陷婉儿,你们母女俩须得给本候一个交代!” 周氏看着地上被踩扁的解药,只觉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完了,最后的三颗解药也没了。 再过几日便是第一次服用解药的时间了,若是没有解药,她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只能肠穿肚烂而死! 思及此,周氏只觉万念俱灰,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云绣虽然心中恼恨周氏为了云扬放弃她,但见周氏当真要死了,却依旧忍不住哭了起来:“云婉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娘根本不会中毒,也不会死!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云婉看着义愤填膺,一副大孝女模样的云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她从前只决定云绣心肠歹毒,城府极深,但如今她只觉得她脑子有病。 分明是她自己为了活命把周氏的丑事抖出来,云正霄才气的踩碎了周氏的解药啊,与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头先两颗还是她自己碾碎的呢! 似是看出了云婉脸上的无语,宋伶潇开口道:“来人,把她关进兽笼里去!说换谁就换谁,平原侯,你当本官府上是你平原侯府不成?” 然后就有两个内卫过来将云绣抓起来丢进了兽笼之中。 宋伶潇这兽笼里的猛兽时时刻刻有人喂食,自然是不会轻易伤人的。 云正霄在里头关了一晚上也没事,可见一斑。 谁知云绣一被丢进笼子里,里头的老虎和豹子就发出了一声吼叫,兽口大张,流着涎水望着云绣,伏低了身子鼻头翕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宋伶潇见状一愣:“不是才喂过吗?怎的又饿了?” 杨氏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惊呼道:“云绣昨日受了五十藤鞭的家法……” 虽然掌刑的嬷嬷怜惜她是个女孩子下手轻了些,但到底是破了皮的,这会儿这些猛兽表现异常,该不会是闻到了云绣背上的血腥味了吧? 宋伶潇闻言眸色一沉:“那完了,我这两只大猫平常极为乖顺,但一旦见了血腥,便是谁也认不得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之间云绣满脸满头都是冷汗,双手握着兽笼的铁门瑟瑟发抖,情绪几乎崩溃的求饶:“宋大人饶命!云绣知道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云绣吧!” 云正霄也哀求道:“是啊!宋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便见宋伶潇正色道:“不行!此时这一虎一豹已经将云绣当成了他们的食物,若是此时打开兽笼,说不定会把我们当做是与它们抢食的!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得给它们塞牙缝!” 云正霄仓皇哭泣:“怎会如此?这些猛兽不是宋大人养的吗?难道连宋大人您也不能阻止它们?” 宋伶潇淡淡的道:“畜生就是畜生,怎么听的懂人话呢?肚子饿了就要吃,生气恼了便要伤人!” 虽热他这话说的是那两只猛兽,云婉却觉得他意有所指。 她总觉得这个宋伶潇给她的感觉十分熟悉,但具体是哪里熟悉,却又想不明白。 眼见云正霄想去救云绣,立刻哭着拉住了云正霄的胳膊,一脸惊恐的道:“爹爹别去!婉儿好害怕!婉儿已经没有母亲了,不想再没有父亲!” 原本云正霄对于云婉这个女儿是十分不喜的,这个死丫头总是和他对着干,没有一件事情顺他心意。 但如今他知道云扬不是他亲生的,他却因为云扬母子忽视发妻裴氏,导致裴氏早亡,见云婉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满脸泪痕不似作假,便有些犹豫起来。 他这一犹豫,宋伶潇的那两只猛兽却是等不及了,怒吼一声,大张着兽口扑向的云绣,一口咬在了云绣的腿上用力一扯,云绣整条腿就没了。 猛兽见了血腥,越发凶残,两兽争相撕扯啃食着云绣,任由她如何惊呼惨叫,皆无济于事。 不一会儿笼子里就只剩下一些破碎衣物和一副被啃干净的骨架。 院中众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眼前场面犹如人间地狱。 云婉率先昏死了过去。 她虽对云绣心生怨恨,心性狠些,到底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想过云绣会以这种方式惨死。 明明云正霄在笼子里关了一晚上也没事的! 其次昏死过去的是云正霄,从前最疼爱的女儿就这么葬身兽口,换了谁都受不了。 最后晕过去的是杨氏,这种场面对于年事已高的她来说实在太过血腥了。 宋伶潇面色冷然的看着院子里昏死过去的四人,十分尴尬的命人将他们各自送到客房休息,并唤了大夫来给他们医治。 手底下人看着笼子里那尚且带着血丝的白骨,战战兢兢的朝宋伶潇道:“阁领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此女虽是庶出,但到底是平原侯之女……” 宋伶潇拧眉道:“本官不过想逗他们玩玩,谁知道云绣会真死?不过这丫头心肠歹毒,无情无义,为了活命连自己母亲和兄长都出卖,留着也是个祸害,那平原侯若是长了脑子,便不会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得罪本官!” 杨氏和云正霄那边已然醒了,云正霄要去三皇子跟前告御状,被杨氏阻止了。 云正霄泪流满面的道:“母亲!绣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她死的这么惨,叫我这个做爹的如何能忍气吞声?” 杨氏道:“你忘了她所说周氏和云扬的身世了?那孩子心性歹毒,为了活命竟将家丑外扬,而且是他们兄妹俩先开罪了宋伶潇,如今她死了,也算咎由自取!” “何况云绣不是说周氏中了星冀的毒,没几天活头了,若是周氏也死了,此事不就没人知道了?” “我料想云扬应是不知情的,左右他也不是你亲生的,到时候找个理由打发了云扬,再将云扬远远送走!我们平原侯府的颜面便可以保全了!” 云正霄哭了,这次是真哭了。 活了三十几年,他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哭的这么厉害。 他唯一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最疼爱的女儿当着他的面被猛兽吃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也要死了,不过是一夜之间,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母亲,颜面和侯府的名声就真那么重要吗?比人命还重要?” 杨氏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的道:“对!你我活着一日,便要为何侯府的颜面和体统,云家祖祖辈辈的心血决不能毁在你我手上!” “更何况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们想想,婉儿才十四岁,露珠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你忍心丢下他们不顾吗?” 杨氏不提云婉还罢,一听到云婉的名字,云正霄心中就闪过一丝怨恨。 如果云婉为他和云扬求情,主动答应留下,那云绣就不会死了,他被戴绿帽子的丑事也不会被揭露出来,云绣也不会葬身兽口。 周氏中毒也是因为云婉,若不是她和云星冀不清不楚,云星冀怎会平白无故给周氏下毒呢? 如此一想,云正霄觉得自己全部的恨念都有了突破口,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杀了云婉,为云绣和周氏报仇。 是这个他最不喜欢的女儿毁了他的一切,他绝不会让她好过! 还有他的亲生母亲杨氏,从小到大杨氏一直对他分为严苛,不仅管束他,还瞧不起他,对他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要把他的爵位让给云昭,让他脸面尽失。 周氏命悬一线,云绣惨死兽口,杨氏竟然让他息事宁人,当无事发生,这是何等的厚此薄彼? 思及此,云正霄转过头幽幽的望着杨氏:“母亲,若是今日换做婉儿要死了,婉儿被猛兽吃了,您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杨氏被他瞧的半晌无言,最终还是咬牙道:“霄儿,说到底,婉儿才是你嫡出的女儿。” 云正霄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他的母亲心中嫡庶成见已深,云婉是嫡出,所以金尊玉贵,捧若掌上明珠,云绣是庶出,所以死也白死!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力排众议,勇敢的在裴氏死后将周氏娶进府里! 思及此,云正霄仿佛忘记了被周氏戴绿帽子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的仇恨,将全部的恨念都转嫁在了杨氏和云婉的身上。 云正霄咬了咬牙,沉声道:“儿子知道了!” 然后起身朝宋府的下人道:“我那外室在什么地方?” 那人见云正霄面色平静,犹豫了一下,便带着他来到了周氏休息的房间。 云正霄走上前去,看着周氏憔悴的面容和紧闭的双眸,忍不住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蕊娘……” 周氏此时正在做噩梦,梦中云绣哭着向她求救浑身都是血,她虽恨她自私自利,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于心不忍我朝她跑去,可等她跑到云绣跟前,却见她变了脸色,满脸怨毒的望着她,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说要带她一起走。 “绣儿!不要!”周氏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 睁眼却见云正霄正坐在自己床前,一脸柔情的望着自己。 “侯爷!”她有些怯怯的喊了一声。 云绣将她的丑事全抖了出来,虽然还未证实,但纸包不住火,当年的大夫和稳婆都还在,只要云正霄细细盘问,总要露出马脚的。 若是云正霄查出真相,绝对不会再要她了的。 可云正霄脸上却一点怒意都没有,反倒是体贴的用手绢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一脸温柔的道:“本候在,你没事吧?” 周氏诧异的看着云正霄:“侯爷,你不恼妾身?都是妾身教女无方,把云绣养成这样,她才会胡言乱语的……” 云正霄揽住她的肩头道:“本候都知道,此事不是你一人之过。” 周氏闻言心中才稍定,四下里看了一会儿才道:“那绣儿呢?她现在如何了?” 云正霄道:“绣儿没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身子吧?绣儿不是说你中了剧毒,可惜解药已经被我们给毁了,你可怪我们?” 周氏闻言心中一阵悲戚,柔顺的将头埋进云正霄的怀里道:“妾身不恨侯爷,只恨云星冀和宋伶潇两个狗贼,视人命如草芥!我们母女又不曾得罪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母女?” “侯爷,妾身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云正霄关切的道:“你我夫妻十几载,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氏抿了抿唇道:“妾身怀疑宋伶潇和云星冀这么做全是为了大小姐……大小姐定是将裴氏的死怪在我们母子三人身上,才会如此对我们!” “侯爷,我们母子身份卑贱死不足惜,可妾身担心侯爷……虽说您好歹是大小姐的亲生父亲,可谁知道大小姐会不会对您下手呢?” 云正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是更加的温柔:“蕊娘,你对本候真好!无论如何,你都是本候最爱的女人!” “若有来生,本候只愿与你结为夫妻!” 周氏闻言,心中一阵感动。 这一刻,她感受到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入骨了,即便她骗了他,让他当了十几年的冤大头。 但下一秒,周氏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云正霄双手握住她的脖子死死收紧,脸上的表情阴鸷又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周氏想要挣扎,想要呼救,但云正霄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不一会儿,周氏就在云正霄的怀里没了气息。 云正霄做完这一切,坐在那长出了口气,将周氏的衣领拉高掩住脖子,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发,躬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房门。 这会儿云婉已经醒了,心中满是惶恐,活生生一个人就在她面前被猛兽吃了,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杨氏心疼的抚着她的面容,关切道:“婉儿,你没事吧?” 云婉紧紧的抓住杨氏的手道:“祖母,婉儿是不是在做梦?云绣她真的……被吃了吗?” 杨氏看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沉痛,朝云婉道:“婉儿,那不过是场噩梦罢了,来,祖母带你回家!” 云婉皱眉道:“那其他人呢?也可以回去吗?宋伶潇肯放人了吗?” 杨氏点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云婉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又不敢细问,只得顺从的跟着杨氏出了宋府,上了回平原侯府的马车。 云婉回了侯府便龟缩进了自己的芳华院,杨氏也回松鹤院休息。 云正霄抱着周氏回了北偏院,崔嬷嬷等人看着云正霄怀中双目紧闭的周氏,忍不住问道:“侯爷,周娘子这是?” 却听云正霄嘘了一声:“别吵,蕊娘睡着了,你们莫要打扰她!” 崔嬷嬷应了一声是,朝他身后望了望又道:“云绣小姐呢?怎么没一块儿回来?” 云正霄道:“绣儿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回来。” 崔嬷嬷不疑有他,眼见云正霄将周氏送回了房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朝里面张望了一下,仔细关好门退了出去。 第二日,丫鬟来叫周氏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她早没了气息,吓的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喊人。 崔嬷嬷见状斥责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周娘子虽然没什么体面,但你也不可如此怠慢。” 那丫鬟瞧见崔氏,便似见了主心骨,面带惊恐的道:“崔嬷嬷!不好了!周娘子……周娘子她没气了!” 崔嬷嬷闻言一愣:“没气了?什么意思?你喘口气说清楚些!” 那丫鬟带着哭腔道:“周娘子她死了!身子都凉了,也不知死了多久了,这会儿人都僵了!” 崔嬷嬷大惊失色,进屋检查之后发现周氏果真死了,忙叫丫鬟关好门窗,莫要动周氏,自己急急忙忙跑到杨氏屋里去报信。 杨氏早知道周氏中毒,可能活不了几日,但没想到她死的这么快,几乎是和云绣前后脚。 这母女俩作天作地,惹了不少麻烦,没想到不过两日便死了个干净,让杨氏心中唏嘘不已。 崔嬷嬷道:“此时要不要告诉侯爷?” 杨氏道:“你先叫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将周氏殓了,去棺材铺订两口上好的棺材,侯爷那边我亲自去说。” 崔嬷嬷诧异的道:“为什么是两口?” 杨氏沉了脸色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昨日云绣被吃剩的骸骨已经被取出来了,宋伶潇好心给烧了灰,这会儿骨灰坛正在杨氏佛龛前摆着。 她已经为她诵了超度的经文了。 崔嬷嬷闻言恭敬的答了声是,退下去给周氏收敛了。 杨氏到了云正霄的正院,原以为知道周氏的死讯他会悲痛欲绝,谁知云正霄的面色却很平静,只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怪只怪她命不好,没有享福的命,既如此便将她和绣儿的葬礼一块儿办了吧?对外只称她们母女俩得急病死了,莫叫人瞧出端倪来。” 杨氏诧异的道:“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的?” 就听云正霄道:“母亲说的对,侯府的名声为重,儿子糊涂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杨氏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当真没什么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侯爷明白就好,见你这般,母亲也就放心了!周氏和云绣的丧事母亲会好好办的,到底也算进了侯府的人,走的时候也要让她们体体面面。” 云正霄微笑了一下,躬身拜道:“多谢母亲!” 杨氏还是第一次见云正霄这么平静有礼,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只得讪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在杨氏走出房门的瞬间,云正霄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整张脸上阴云密布,紧握的双拳和眼中的怨毒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绣儿……蕊娘……你们安心去吧,本候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第49章 祭奠仇家 因为不是好死,周氏…… 因为不是好死, 周氏和云绣的丧事办的很低调。 两口棺材敛了尸骨,不声不响的从侯府后门抬到了乱葬岗,挖了两个坑埋了, 墓碑都不曾立。 杨氏找了道士来做法事, 名义上是超度,其实背地里谁都知道,那是哪里是超度,完全是镇压。 怕周氏母女心有不甘,回到侯府来作妖,棺材内里满是朱砂描绘的刻毒咒文。 云正霄对于这一切全都视而不见, 就像是没事发生一样。 云扬中毒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云绣和周氏的丧事早已经办完, 府中上下皆对此讳莫如深, 三缄其口。 云扬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府中遍问下人无果,只得问到云正霄的面前。 此事云正霄已经查清楚了他的身世,知道他确实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云扬不知道自己不是云正霄亲生的,依旧照之前的风格行事,言语之中冲撞了云正霄,云正霄一怒之下, 直接将云扬送到了乡下庄子,叫人看管起来。 虽然云扬不是他的亲骨肉, 但家丑不可外扬, 他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情的。 露珠看着云正霄翻脸无情的模样,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侯爷,妾身害怕……” 云正霄拥住露珠, 换上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轻抚着她的肚子道:“珠儿别怕,有本候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还得给本候生儿子呢!” 露珠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周氏母女的下场她是有些耳闻的,她背地里给收敛的下人使了银子,知道周氏死的蹊跷,云绣干脆只剩一副骨架回来。” 她心中暗暗揣测是云婉的手笔,对于这个侯府嫡女越发的忌惮,龟缩在院子里不敢出去,生怕碍了云婉的眼。 无端端背了黑锅的云婉最近也不好过,虽然大仇得报是件喜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高兴不起来。 思来想去,决定是母女二人的坟上祭拜一番。 马车到了乱葬岗前停下,凝香挎着装满香烛纸钱的篮子战战兢兢的跟在云婉的身后,一步三回头,跟有什么跟着她似的。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祭拜周娘子和云绣小姐吗?她们害死了夫人,又要害您,小姐您就不怕她们变成鬼吗?” 云婉闻言嗤笑了一声:“今日是她们头七,我想着她们无人祭拜也怪可怜的,烧些纸钱,撒些酒水与她们吧。” 云婉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人啊鬼的啊她全然不放在心上。 看着乱葬岗里新起的两个土堆,云婉取出祭品摆在坟前,叹息了一声,朝两人道:“你们二人既已身死,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这杯薄酒敬你们,黄泉路上好走。” 说着倒了一杯酒洒在坟前,连续洒了三杯之后,云婉见那酒壶里还剩了点,倒了一杯兀自喝了。 酒是好酒,就是太烈,云婉喝了一杯便被那酒气冲的身子一阵摇晃。 凝香在一旁烧纸,见云婉喝了酒,忙道:“哎呀!小姐您怎么能喝酒呢?” 云婉不胜酒力,一杯倒的人竟然敢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喝酒?简直是不自量力! 云婉却不以为意,她的仇人死了,她和母亲的大仇得报,难道不当浮一大白吗? 正是半醉半醒之间,忽然听见那乱坟堆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凝香吓的立刻跳了起来。 “小姐有鬼!” 云婉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鬼?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抬眼望去,却见原本郎朗晴空忽然被一片乌云盖住了,半丝天光也不透。 云婉:“……” 俗话说的好,酒装怂人胆,更何况云婉原本也不怎么怂的,不顾凝香的阻拦,执意要去寻那声音的来处。 凝香急忙扯住她:“小姐,别去!这地方可不干净,万一冲撞了什么可怎么好?” 云婉却大言不惭:“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尽管来冲撞便是!” 她一个重生的恶鬼,还怕脏东西? 砸东西怕她还差不多。 还别说,云婉虽然醉醺醺的,但耳朵却很好使,很快就找到一处坟堆后面躺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却见他头戴紫金发冠,一袭朱红描金圆领仙鹤长袍,面如冠玉,俊眼修眉,此时正浑身是雪的倒在地上,头上脸上都沾满的泥土,薄唇紧抿,双目紧闭,一副痛苦的模样。 云婉低下头,凑近了看了一会儿男子的脸,不由的笑了:“呀!冤家路窄!” 你说巧不巧,此人正是那奉旨监国,薛珏的姑母薛贵妃生的三皇子顾重锦! 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未来的大周皇帝啊! 上辈子正是他给薛珏和云绣撑腰,云扬才能继承爵位,入主平原侯府。 虽然如今云绣和周氏已死,云扬也被软禁了,但云婉是个记仇的人,这仇可不能忘。 有句话说的好,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这周氏母女刚下葬,这顾重锦就上赶着往她跟前凑,要不她趁着四下无人将他闷死吧? 云婉心里是这样想的,手上也是这样做的,将别在胸前的手绢取下,胡乱往顾重锦脸上蹭去。 顾重锦原本就在半昏半醒之际,云婉又没什么力气,挠痒痒似的没多大力气,一来二去,人没闷死,顾重锦却醒了,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云婉没想到他一个半死的人,力气竟然这么大,手腕被他攥的生疼,不由的眼圈一红:“你撒手,疼……” 凝香也在一旁呵斥道:“放肆!我们家小姐好像给你擦脸,你怎么还不识好歹!” “擦脸?”云婉有些茫然的转头看了凝香一眼:“我没有给他擦脸啊,我想闷死他来着!” 凝香:“???” 顾重锦:“???” 凝香惊呆了:“小姐,您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啊!” 顾重锦却是“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这个说要闷死自己的女人身上。 凝视一看,不觉呆住。 说是女人,倒不如说是女孩儿更合适一些。 十四五岁的年纪,生的柳叶眉,杏仁眼,芙蓉面,樱桃口,因未行笄礼,头顶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一半发丝散下来,编了几根辫子,显得稚嫩又清纯。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醉眼朦胧间,眼底满是潋滟水光,两腮桃红,昙口微张,一副秀丽绝伦的模样。 几乎是一瞬间,顾重锦就认出这是自己表弟的未婚妻,平原侯府的嫡女云婉。 此时云婉正蹲在他身边,手撑着他的肩膀,半边头发垂下来落在他肩上,笑意盈盈的模样。 顾重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婉竟然要闷死他!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忍不住道:“云小姐,本皇子又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要闷死本皇子?” 云婉闻言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咦?你认得我吗?” 顾重锦低低咳嗽了几声,虚弱的道:“长安第一美人,谁不认得?你去岁随你祖母进宫饮宴,我曾见过你一面。” “哎呀!”云婉闻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叫你认出来了?” 然后喃喃自语道:“不成,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还是将你掐死吧。” 说着抬手环住了顾重锦的脖子。 但她一个小姑娘哪有什么力气,又喝了酒,没掐死顾重锦,把自己累出好歹来。 顾重锦无语了:“你一个这么小的姑娘,哪来这么多歹毒心思?谋害当朝皇子是重罪,要株连九族的!” 云婉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这不是杀人灭口吗?” 凝香记得去扯她:“小姐,别闹了,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喝醉了撒酒疯呢!” 顾重锦都对她无语了,撇开她拽下腰间一块玉牌道:“我瞧你这小丫鬟还算省事的,我乃当今三皇子顾重锦,此玉牌可证明本皇子的身份,你速速去官府叫人,救本皇子回去!” 大周的每个皇子都有一块身份玉牌,凝香自然认得上头的纹饰,便知他没有撒谎。 得知他的身份,凝香愣住了:“三皇子?监国的那个三皇子?” 顾重锦点了点头。 他身受重伤,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这会儿还得面对一个醉鬼,简直心累。 谁知凝香却道:“不行啊!小姐现在醉的厉害,万一奴婢走了,小姐真把您掐死了怎么办?” 顾重锦沉默了,虽然说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凝香见他脸色不好,又联想到云婉之前的行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刻朝顾重锦道:“三殿下,我们是坐马车来的,外头有车夫,奴婢去叫车夫!” 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扒拉顾重锦,被顾重锦紧紧抓住双手手腕的云婉,略带同情的看了云婉一眼:“您再撑一会儿,奴婢马上就来!” 然后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跑了。 乱坟岗地处荒僻,外头毗邻官道,进来的路泥泞难走,马车是进不来的。 车夫听到凝香让他去救人,匆匆跟着进来。 云婉要掐死顾重锦的心很执着,两只白嫩嫩的爪子坚持不懈的要伸向顾重锦的脖子,指尖堪堪挨到他的皮肤,抠出一道道红印子。 凝香返回乱坟堆那,及此情景大吃一惊,赶紧将云婉抱开,朝顾重锦露出歉意一笑。 车夫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大户人家做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本分,没说什么弯腰将受伤的顾重锦背了出去。 三人窝在马车里,云婉已经靠在凝香的肩膀上睡着了,凝香见顾重锦一脸郁猝的模样,好心问道:“三皇子,送您回哪儿啊?” 第50章 傲娇皇子 顾重锦原本想着…… 顾重锦原本想着让马车送他去官府, 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那些刺客敢在长安城外,天子脚下,行刺杀皇子之事, 焉知朝中没有勾结的乱党? 见云婉这马车很是现成, 便动了心思。 平原侯府自打老平原侯没了之后,便远离朝堂,云家如今只有云星冀一个养子在宫中做千牛卫,算是远离权利中心。 加之云婉又是他表弟薛珏的未婚妻,他在她府上暂避几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便朝凝香道:“我如今不方便出面,可否在平原侯府暂避几日?” “啊?”凝香呆住了:“这恐怕不妥吧?” 顾重锦眸色一沉, 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爆发了出来。 不过区区一个小丫鬟, 他问她是修养问题, 她竟然敢拒绝便是找死了。 凝香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找死的事情她不能干。 瞧了一眼醉的迷迷糊糊的云婉, 点了点头道:“好!殿下随我入府便是,只是您这身衣裳怕是得换换,免得落人口实!” 顾重锦长出了口气,心道这丫鬟倒是识相,比她主子懂事。 于是依着凝香的话,换上一身丫鬟的衣裳,跟着凝香进了府。 顾重锦瞧着自己这幅打扮, 严词抗议:“为何要本皇子打扮成妇人模样?” 凝香赶紧安抚他:“殿下别喊别喊!我家小姐是闺阁女子,若是带个男子回府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此时小姐喝醉了酒, 您把小姐背回院子里,人家只当您是小姐院子里的仆妇,不会心生怀疑。” 顾重锦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他竟然无力反驳。 可是他分明都受伤了,还得背云婉这个醉鬼? 显然是看出了顾重锦的不乐意,凝香咬了咬牙:“那……我背?” 顾重锦挑眉看了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于是弱小可怜无助的凝香,背上背着她醉酒的主子,身旁跟着受伤虚弱的顾重锦,一步一个脚印的回了芳华院。 “唉……”凝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生活不易,香香叹气。 凝香暗暗的想,二爷现在在干什么呢? 要是二爷在的话,背小姐这种苦力活肯定轮不着她,二爷力气可大了,不像这个三皇子……唉…… 顾重锦为了活命打扮成妇人已经觉得很丢脸了,见凝香在他身旁长吁短叹,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你是对本皇子有什么不满吗?” 凝香立刻分辩道:“哪有这种事情!殿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差点还丢了性命,凝香只是为殿下的遭遇而感到愤慨罢了!” 顾重锦冷哼了一声,心说这还像点人话,扫了已经被丫鬟婆子扶去内室的云婉一眼,朝凝香道:“本皇子该藏身何处?” 顾重锦这话让凝香犯了难。 她身为云婉院子里的大丫鬟,打着云婉的名义招个人进来不算什么大事,但要安置在这院子里便不大方便了。 这院子里下人房就那么几间,都有人住着,顾重锦一个男子自然不能跟丫鬟婆子住一间,思来想去,也就她那可以藏人,想了想便道:“你跟我住吧!” “什么!”顾重锦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小奴婢,竟然敢让本皇子屈尊与你共处一室?” 凝香心说那么尊贵还不是躺在乱坟岗里叫救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嘴上却是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奴婢平日都在小姐屋里当差,夜里就睡在小姐外屋的榻上,不怎么回房住的,殿下大可放心。” 顾重锦暗道这还差不多,看了她一眼:“带路!” 凝香缩了下脖子,叹息一声,带着顾重锦去了自己的屋子。 凝香身为一个丫鬟之所以能有自己单独的屋子,不是因为她受宠,而是因为这屋子很小,也就只能住一个人。 她自己住不觉得有什么,顾重锦一看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目光:“这么小,怎么住?” 凝香闻言心中一阵憋气,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要不,您上别家看看?” 顾重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凝香立刻一怂:“我说殿下,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能有间屋子就不错了,您要是实在嫌弃,不如回自己府上吧!” 凝香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很是诚恳了,而且是很客气的建议,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但这话听在顾重锦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哎呀呀,你们平原侯府了不得啊,一个丫鬟都这么能耐,本皇子还真是小看你们云家了!” 凝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殿下!奴婢错了,您愿意住就住,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要是不满意,奴婢想办法给您换个住处!” “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一时失言说错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重锦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凝香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他这个样子,默默的闭上了嘴。 顾重锦身上伤的很重,不止多处刀剑伤,还有内伤。 凝香从云婉屋子里拿了药匣子,给顾重锦包扎了一番,撒上金疮药,想了想,又往顾重锦嘴里撒了一些。 顾重锦被撒了一嘴金疮药,立刻抗议起来:“放肆!你在对本皇子做什么?” 凝香立刻解释道:“殿下,这是我们家二爷留下的特效金疮药,内服外敷皆有奇效,您别乱动往外喷啊!是不是噎得慌?奴婢给您倒杯水喝!” 说着又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水,灌进了顾重锦的嘴里。 顾重锦躺在床上,被呛的一阵咳嗽,这小丫头哪里是要救他?分明是要谋害他吧! 凝香却看的暗暗皱眉,这个三皇子,毛病真多! 好端端院子里多了个人出来,兰嬷嬷不可能不过问。 凝香却不能将顾重锦的身份说出来,只朝兰嬷嬷道:“说不得说不得,嬷嬷你只当没他这个人。” 然后又让红豆去熬醒酒汤来给云婉喝,里里外外忙活了一阵才想起来该去大厨房拿晚膳了。 顾重锦原以为自己这样尊贵的身份,必定会获得无微不至的照顾,岂料这小丫头忙前忙后脚不沾地,愣是没自己什么事情。 除开刚开始的时候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再喂了他一嘴金疮药,就连一口吃的都没给他! 他堂堂三皇子,几时受过如此怠慢? 很好!小丫头,你引起了本皇子的注意! 对此浑然不知的凝香忙活完,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杨氏那边差人来问云婉的情形,让凝香拿话搪塞了过去。 等到她再想起顾重锦的时候,顾重锦已经饿的喝了一肚子凉水。 凝香连忙拿了饭菜进屋,一进屋就被顾重锦抓住了手腕一下堵在了门板上:“你敢这么对本皇子!信不信本皇子砍了你的脑袋?” 凝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三殿下息怒,奴婢不是故意怠慢殿下的,奴婢实在是忙不过来,才忘了给殿下送饭。” 顾重锦气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凝香疼的直皱眉。 但顾重锦现在穿着女装,头上的发髻已经被拆散了,这会儿披散着,生起气来的样子很像因为饿肚子发脾气的小姑娘。 凝香赶紧拽了他坐下吃饭:“殿下一定是饿了才不高兴的话?快吃吧,吃完了奴婢收拾完碗筷,还得去照顾小姐呢!” 顾重锦心道本皇子生气是因为肚子饿吗?分明是你以下犯上! 但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他决定吃饱了再跟凝香计较。 这一尝,发现饭菜味道还不错,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凝香看他吃的很香的样子,指着一碟子酱牛肉道:“好吃吧?这酱牛肉统共没多少,奴婢都没吃几口全给殿下端过来了,还有这凉拌芦笋,酸酸辣辣最有滋味,鲫鱼豆腐汤您多喝点,对伤口有好处……” 凝香自顾着在那细数,顾重锦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还说这些饭菜怎么小碟子装的这样精致,感情是她吃剩下的? 立刻怒道:“你竟敢给本皇子吃剩饭剩菜?” 凝香一看被发现了,顿时尴尬不已,慌忙解释道:“怎么能是剩饭剩菜呢?您是皇亲贵胄,能随便乱吃东西吗?万一吃出毛病来了怎么办?奴婢是在帮您试菜啊!” 顾重锦冷笑:“你猜我信不信?” 凝香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怎么那么不爱信人呢?以后当了皇帝老是猜忌大臣的话,会不得人心的呀!” 顾重锦虽没被册封为太子,但周帝让他监国,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会儿听凝香口无遮拦的说这种话,立刻捂住了她的嘴:“住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周帝老当益壮,他一个皇子就敢觊觎皇位,这不是找死吗? “唔唔!”凝香叫她捂的喘不上气来,挣扎着那委屈巴巴的眼神看顾重锦。 顾重锦正要开口,就听外头兰嬷嬷的声音传来:“死丫头!一天到晚往屋子里跑干嘛?那屋子里有金子让你捡啊?小姐醒了,还不快来伺候?” 凝香趁机挣开顾重锦的手,朝外头喊了一声:“哎!来了!” 顾重锦一想到云婉第一次见面就喝醉了酒要掐死自己,立刻低喝道:“不准去!” 凝香很是委屈:“为什么啊?” 顾重锦不耐的道:“你们家小姐又不止你一个丫鬟,做什么非得你去伺候,你没见本皇子还受着伤吗?” 凝香眼中瞬间蓄满了泪花:“殿下,您不要跟我们家小姐计较,我们家小姐特别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我们家侯爷又不喜欢她,只有奴婢一直陪在她身边,要是醒来看不见奴婢,她会哭的!” 云婉:“???” 第51章 误会大了 云婉没想到自己…… 云婉没想到自己喝醉酒捡了个麻烦回来, 醒来果然哭了。 要说她上辈子的仇人除开云绣和周姨娘两母女,云星冀排第一,薛珏排第二, 那这顾重锦怎么也要排第三。 云婉和薛珏害她, 仗的是顾重锦的势,云星冀杀她,为的是顾重锦的权。 怎么算,这事都有这顾重锦一份。 更何况他还使唤她的丫鬟,这事没完。 凝香看着云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有些忐忑的道:“小姐对不起, 都是奴婢不好, 是奴婢自作主张把三殿下带回来, 可奴婢也是被强迫的。” 云婉咬牙道:“此事不怨你, 是那三殿下强人所难!” 凝香道:“如今那三殿下赖着不走,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云婉心里想的是,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一万毒药喂下去,药死算了,一了百了! 但开口却是:“三殿下身份贵重,岂能住在你的房间里?二哥哥住所旁边的偏院不是空着吗?让三殿下住过去暂避一段时日吧。” 她想过了,便是要报仇, 也不能在自己院子里下手,那偏院地方偏僻, 正是报仇的好地方! “啊?”凝香闻言抖了抖:“偏院?那不是……” 周姨娘和云绣生前住的地方吗? 云婉闻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是什么?” 凝香慌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摆手道:“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办!” 顾重锦,没想到自己才住了一晚上就被赶出去了, 气的伤口都要裂开了:“你!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本皇子!就不怕本皇子诛你们的九族吗?” 云婉冷笑,这天下还轮不到您做主呢!做主的是你爹! 面上却是一副虚弱模样,苍白着脸色朝顾重锦表达歉意:“三殿下息怒,婉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实在不便留您在这啊。” “那北院偏是偏了点,但地方僻静又宽敞,最适合殿下您养伤,殿下就是住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事的。” 顾重锦见云婉一副怕极了他,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觉有些恍惚。 当日在坟地碰上云婉的时候,她可是趁着酒劲儿要掐死他的,这才一晚上不见,就成了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了? 云婉见顾重锦用这种眼神看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满,这人这是什么眼神啊?是不相信她的话吗? 但顾重锦毕竟是个男子,人家姑娘都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了,他若再揪住不放,岂不是显得他心胸不太宽广? 于是勉为其难的道:“好吧,好吧,就依云小姐所言!” 云婉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慌忙转头去吩咐凝香:“凝香,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带三殿下搬过去,瞧瞧屋里还缺些什么,拿了钥匙,去我库房里拿便是!” 顾重锦闻言皱了皱眉,心说可真够大方的!看那样子是巴不得他早点走。 不过反正他也就待几天,就不自讨没趣了。 一路上,凝香向顾重锦介绍了北院的情况,得知那北院正是神威将军的养子,府中二公子云星冀的住所,心中料想该不会差到哪去。 谁知到了北院,便听到一阵沙哑难听的乌鸦叫,但随着阵阵落叶和穿堂风,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心中顿时一紧。 凝香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欢快的跑到偏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开了门进去。 那院门一开,无数的纸钱,雪片一般的飘了出来,瞬间扑了顾重锦满怀。 顾重锦下意识地抬手一挡,朝那院内望去,只见满院缟素,廊檐下挂满了白灯笼,墙角处一丛湘妃竹摇摇晃晃,发出婆娑的声响,宛若女子的哭泣。 顾重锦大怒:“这院子是给死人住的吧?你们主仆俩安的什么心?就让本皇子住这种鬼地方?” 凝香立刻安抚他道:“这院子原本是侯爷的外室周姨娘和庶出的云绣小姐住的地方,前阵子二人得了急病过世了,这院子便一直空置着。” “因为她们走的急,府中的下人都传言这院子闹鬼,殿下若是在此处养伤,必然不会有人打扰的!殿下你可不能误会我们家小姐的良苦用心啊!” 顾重锦气的伤口要裂开了:“敢情我还得谢谢你们家小姐呗?” 凝香笑着道:“这倒是用不着,不过日后若是殿下飞黄腾达,非要报答我们家小姐,咱也不能拦着您不是?” 顾重锦闻言深吸了口气,敢情这主仆二人的不要脸是一脉相承的? 他现在的感受就是后悔,十分的后悔! 他怎么就想不开,上了这两人的马车呢? 但自己办的蠢事,咬着牙也要忍着。 思及此,顾重锦拧着眉,满脸嫌弃的进了院子,朝着一间正屋走去。 凝香立刻喊起来:“殿下,这间屋子住不得,是从前周姨娘住的。” 顾重锦脚步一顿,转头朝边上一间厢房走去,又听凝香再次喊了起来:“殿下,这间也不合适,是从前云绣小姐住的。” 顾重锦忍不了了:“这间也不能住,那间也不能住,那你们家小姐到底让我住哪儿?” 凝香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朝顾重锦道:“殿下跟奴婢来。” 然后把顾重锦带到了一旁的下人房。 顾重锦:“……” 折腾半天,他还是得住破屋子?这小丫头叫什么来着?凝香是吧?他记住她了!!! 凝香丝毫没有已经被人记恨上了的觉悟,安顿好了顾重锦之后,就匆匆离去了,捎带手,把锁从大门外锁了起来。 顾重锦听见外头的动静心内一紧,慌忙拍门:“喂!你把本皇子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凝香从门缝里看顾重锦,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小声点儿!要是让侯爷知道有人进了周姨娘的院子,会不高兴的!” 顾重锦无语:“知道他会不高兴,你还把本皇子藏在这儿?” 凝香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气的跺了跺脚:“总之,您好好待在这就行了,奴婢晚一点再给您送饭。” 然后也顾不得顾重锦在身后叫喊,转身离去了。 顾重锦被凝香气出了内伤,从白天睡到了晚上,这才饿醒了,恍恍惚惚的,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 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有食物的存在,反倒是隔壁空置的院子,亮起了烛火,伴随着一阵阵饭菜的香味,勾得他肚子里的直打鼓。 隔壁院子不是没人住吗?那二公子云星冀才随他父皇去南巡没几天,隔壁的饭菜味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趋势,顾重锦搬了两张凳子,这才爬上墙头,看清楚了对面院子的动静,竟是凝香围着围裙在小厨房里做饭。 凝香听见隔壁院子的动静,抬头一看,见顾重锦趴在墙头上望着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看清楚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殿下,您爬在墙头上干嘛?” 顾重锦道:“本皇子还要问你呢,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凝香道:“给您做饭呀!府里的饭菜都是有分例的,你又不喜欢吃剩饭剩菜,若是让厨房独给您做一份好的,不免让人起疑。奴婢就趁着白天出去买了些菜,晚上借二爷的小厨房做给您吃!” “是…… 是吗?”顾重锦没想到凝香还挺有心,心中不免原谅了她白天将他锁在院子里,还让他住死人住过的屋子的事情。 正说着话,凝香突然高喊一声:“哎呀!我的红烧肉!” 然后一脑袋扎进了厨房里,顾重锦的鼻尖立刻闻到一股焦糊味。 原本想要原谅凝香的心情,顿时又沉重了起来。 红烧肉果然烧糊了,但索性保住了几个素菜,顾重锦吃晚饭的时候,脸拉的老长,怨念配合着院子里打着转的纸钱,格外的阴森恐怖。 凝香抱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模样:“殿下,别生气了,凝香明天一定好好看着火候,一定不会再把菜烧焦了。不信你问我们家小姐,其实我平日里手艺是很好的,当然跟我们家二爷是不能比了。” 顾重锦一边吃的菜,一边无奈的看着凝香:“你们家二爷还会做菜?” 凝香点了点头:“我们家二爷可厉害了!又会做菜,武功又高,还会打架,周姨娘和云绣小姐欺负我们家小姐的时候,二爷一脚一个,通通踹进水里!” 顾重锦惊了:“……你们家二爷还打女人啊?” 凝香不高兴的道:“那是她们该打,谁让她们气死了夫人,还总是想抢我们家小姐的东西?不过现在人都死了,这些往事就不提了!” 顾重锦没有在说什么,但心中对于云婉这个人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云婉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又不得父亲的宠爱,却能这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得宠的小妾和庶女双双毙命,就连平原候唯一的儿子也被送到了乡下,就连那清冷孤高的云星冀都为她所用。 若说和那周姨娘和云绣的死跟云婉一点关系都没有,顾重锦是打死也不信的。 刚开始的时候,顾重锦还以为云婉是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现在想来,他真是太傻了。 这云婉绝对不是在省油的灯,薛珏要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回家,岂不是家无宁日?日日提心吊胆过活?看来他要告诉姨母,为薛珏另外再选一门亲事。 不过这个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饭菜做的难吃,还老是坑他,对他没大没小,但心思单纯,相处起来不必费劲揣测防备,倒是让顾重锦觉得舒心的很。 凝香没想到,自己不过给顾重锦做了顿饭,在顾重锦的心里,他就成了单纯善良的好女孩儿。 而云婉什么都没做,顾重锦就已经将它认定为恶毒的女人,非但不感谢云婉收留他在府中养伤,还要让薛珏和她解除婚约。 这误会闹大了。 第52章 原形毕露 招待顾重锦吃完了饭,凝…… 招待顾重锦吃完了饭, 凝香就偷偷摸摸的走了。 顾重锦在院子转了一会儿,便有几条人影从院墙外面闪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顾重锦的面前。 其中一个黑影道:“殿下!刺杀您的人已经查到了, 是大皇子!如今大皇子已经控制了皇宫, 把持了朝政,现在只需静待时机,再将他们一网成擒!” 顾重锦点头道:“我母妃和薛家呢?” 黑影道:“贵妃娘娘没什么事情,只是被禁足在宫中,威远将军因为跟大皇子的府兵起了冲突,被打伤了腿……” “什么!”顾重锦闻言面色一沉:“他们敢伤我舅父?” 黑影道:“属下已经调派了人手, 到时候联手西城大营驻军统领王将军围困皇城, 先拿下五成兵马司, 再与廷尉府一起直取皇宫, 拿下乱臣大皇子顾重铭!” 顾重锦点头道:“很好。”想了一下又问道:“父皇那可有消息?” 黑影答道:“听闻……陛下的御船在秦淮河上遭了水贼, 整艘船都烧的七七八八,陛下下落不明……” 顾重锦:“???” 话分两头,当日周帝南巡至扬州城,正是乱花迷眼,美不胜收,没成想却遭遇水贼刺杀,不仅随行宫人护卫死伤无数, 就连不少妃嫔也因此丧命。 好在有千牛卫队长云星冀拼死护卫,才保住一条小命, 和德妃、三公主顾凤姝还有贴身太监一起乘小船逃出生天。 为了掩人耳目, 周帝自然不肯暴露身份,但满船的物资和金银细软都付之一炬,堂堂大周皇帝烧的灰头土脸, 眼看着就要露宿街头,沿街乞讨回京都,又是云星冀献出一匣子银票,才解了燃眉之急。 周帝对云星冀十分满意:“云卿年纪轻轻武艺非凡,难得的是不仅有忠肝义胆之心,还有未雨绸缪之智,实在是我大周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 云星冀那匣子银票给的肉痛,这可是他家亲亲婉儿给他保命用的,就这么献出去实在舍不得。 好在周帝也看得出他肉痛,一把将钱匣子夺过去,笑道:“朕会还的!” 然后给了他联系内卫的令符,让宋伶潇派人日夜兼程前来救驾。 宋伶潇得知周帝遇刺,立刻带兵前往扬州救驾,这才导致京都无人,顾重锦遇刺,大皇子谋逆之事。 这世上的事情,无巧不成书,宋伶潇等人护送周帝回京,为防京城有埋伏,便让云星冀率先快马回京打探虚实。 谁料云星冀才回云府,就见自己的小院起灶生火,竟还有个男人在他院子里堂而皇之的吃饭! 云星冀只是探探虚实,自然不敢凑的太近,也就没看清那男人长什么样子,转头就去扒了云婉的窗户,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抵在细嫩白皙的脖子上:“那个野男人是谁?” 云婉正睡的迷糊,睁眼瞧见云星冀用匕首抵着自己脖子,吓的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才道:“野男人?什么野男人?你不是随陛下南巡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星冀没好气的道:“路上出了点事,不巡了!” 云婉:“……” 记得上辈子那会儿,云星冀正是在南巡途中救驾有功才得了周帝的赏识,一飞冲天,这会儿才走不到一个月就返程了,前程不前程的且不提,她那匣子几万两银子该不会打了水漂吧? 于是立刻揪住了云星冀的衣领子:“那我的银子呢!” 云星冀原本气势汹汹,但一对上云婉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便将什么事情都给忘了。 见云婉揪住他的衣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咳!我日后会还你的。” 云婉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又造没了呀! 气的揪住他打:“那是给你保命用的!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银子!云星冀,你还是人吗?” 云星冀被挤兑的面红耳赤,立马捉住云婉的手解释道:“婉儿别打了,那些银子当真是用来救命了,婉儿你当真是未卜先知!” 云婉却是不信:“你又拿话哄我!” 云星冀这人没脸没皮,坑她银子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她真后悔当初给他送银子,留着自己打几件首饰、买几间铺子不香吗? 云星冀见云婉当真生气了,想了一下,便将真相告知了云婉。 云婉闻言一愣:“……还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吗?” 转念一想,那顾重锦也给人刺杀倒在坟地里,要不是她喝醉了给捡回来,这会儿估计也断气了,便又沉默了下来。 云星冀见她没再追问自己回京的事情,转念又想起在他院子里吃饭那个男人来:“陛下回京乃是机密大事,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告诉你了,你总得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吧?” 云婉闻言目光有些闪烁,抿了抿唇才道:“是三皇子顾重锦……” 眼见云星冀的脸色倏然沉下来,慌忙道:“这可不是我要带他回府的,是凝香捡回来的,你也知道,女大不中留……” 然后把事情全推在了凝香的身上,说凝香见色起意,把人捡回府里,对他千般照顾,百般呵护,连她这个小姐也不理了,说道最后,还掉了两滴心酸泪,嘤嘤的哭了几声。 云星冀愣了一下:“这丫头竟然如此大胆?” 云婉同仇敌忾般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婉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然后拿手指推了推云星冀手上的匕首。 云星冀这才想起来自己匕首还没收呢,慌忙将匕首收起来,云婉这才松了口气。 云星冀瞧云婉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将匕首丢给云婉,安慰道:“吓着了吧?假的,哄你玩儿呢!便是你真背着我找了野男人,我也只会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不会伤你分毫的!” 云婉一愣,捡起那把匕首,手指在刀锋上戳了戳,那刀锋瞬间收了回去…… 是个变戏法的道具。 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云星冀日月兼程赶回京城,这会儿应该很累了,云婉也不想跟他计较,收了匕首道:“你这会儿回来,可用过晚膳了?要不要让人给你弄点吃的?还有,你那院子隔壁住了人,你今晚要不上别处避避吧?” 转头却见云星冀委屈巴巴的望着她,狭长的凤眸里泪光闪闪:“你你你的,二哥哥也不叫!若我此次死在外面,你可就再也见不着我了,你怎的一点不伤心?” 云婉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心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死谁也不会死你这祸害的。 瞧见云婉的动作,云星冀嘴角牵起一抹坏笑,爬过去撑在床上将云婉堵在了床角。 云婉吓的抱紧了被子,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红霞:“你你你……你做什么?” 云星冀撩开她的被角,露出云婉那张红的跟水蜜桃似的脸蛋,低头啃了一口,然后吧唧了下嘴道:“你方才也说了,我的院子被凝香的野男人给占了,那凝香是你的丫头,你这个做主子的管不好下人,难道不用负责吗?” 云婉脸上被云星冀亲了一口,吓的魂都飞了,话也说不利索:“那你想……想怎么样?” 云星冀笑了一声,仰面躺在了云婉的枕头上:“我今晚没地方睡,只能在你这对付一宿了!” 云婉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是越矩了,要是再睡在一张床上,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祖母知道会打死她的! 慌忙去推云星冀:“不行不行!你上别处对付去吧!我这不合适!” 云星冀顺势捉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云婉便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云婉挣扎着要起身,但双手被他交叉握着,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抬眼望去,却见云星冀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越渐绵长,竟然是要睡着了。 云婉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他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听云星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动,睡觉!祖母的院子可在隔壁,你难道想被她老人家发现?” 云婉气的直咬牙,这人向来如此卑鄙无耻,明知道她最在意的人便是祖母,便总拿祖母来威胁她。 莫要叫她找到机会,否则定要叫他尝尝得罪女人的厉害! 云婉被云星冀抱住不放,只能在他身上趴着,一时想咬他两口,一时又觉得吵醒了他,吃苦的是自己,胡思乱想的,总也睡不着。 云星冀睡的倒是挺香,天擦亮的时候睁开眼,见云婉在他胳膊上趴着,整条胳膊都麻了,小心翼翼的将胳膊抽出来,这才出了云婉的闺房。 凝香早起烧水,瞧见一个东西从云婉的窗户里跳出去了,惊的目瞪口呆。 转念一想,方才那身影不是二爷吗?他不是去了江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但人家爬的也不是她的窗户,更何况她北院那还有个祖宗要伺候,叹了口气,继续去烧水去了。 谁知过了一会儿,凝香拿了早膳送去北院的偏院,发现里头的三皇子也不见了,立刻着急忙慌的跑去给云婉送信。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三殿下不见了!” 云婉正睡的迷糊,突然听见凝香的声音心内不觉一紧,下意识的朝身旁摸去,如愿摸了一手空,这才松了口气,强自镇定的朝那些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三殿下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凝香道:“昨晚还好好的,早上奴婢去送早膳的时候就不见了,奴婢方才似乎瞧见……瞧见二爷了,会不会是二爷把三殿下当贼,给……” 云婉闻言一愣,心中暗骂云星冀那个惹祸的,要走也不背着人,竟然叫凝香给瞧见了,听凝香这么一说,心内不觉一紧。 云星冀昨晚可是拿着匕首质问她偏院那野男人是谁,该不会…… 思及此,云婉再也坐不下去了,慌忙穿好鞋袜跳下床,简单穿戴之后匆匆往北院赶去。 谁知道一出门,迎头便撞上了珠姨娘和云正霄。 云正霄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见她要往外跑,沉声道:“大清早的做什么去?” 自打周氏母女死后,云正霄便对云婉不阴不阳的,云婉见他面色不善,不想生事,便行礼道:“见过爹爹,姨娘,婉儿正要去给祖母请安。” 露珠不敢受云婉的礼,慌忙回礼:“见过大小姐。” 就听云正霄冷哼一声:“你祖母的院子就在隔壁,需要这么慌慌张张的吗?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急着去遮掩!” 云婉闻言心内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爹爹此话怎讲?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安安分分足不出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爹爹倒是说说?” 云正霄闻言呼吸一窒,怒骂道:“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品行不端,行为不检,薛家怎么要退婚?” 露珠在一旁道:“大小姐,您别怪侯爷,侯爷也是听说薛家大公子要和郑国公府的三小姐相看,心里着急,这才跑来的。” 云正霄是着急,不过是急着找麻烦罢了。 周氏母女之死,如鲠在喉让云正霄寝食难安,先前不过碍着云婉和靖国公府的婚事,还有宋伶潇护着她,才敢怒不敢言。 如今薛家想悔婚,杨氏又身体不适,那个宋伶潇刚好离京,他看谁还护的住她! 都说儿女是债,依他看,这云婉就是阎王派来讨债的小鬼,破坏他人生的孽种,唯有弄死了她,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露珠看着的眼神不觉有些害怕,周氏和云绣的死一直让她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 转念想到她腹中如今怀了宋伶潇的骨肉,云婉容不得周氏母子三人,万一她生了儿子,云婉就能容的下吗? 一番犹豫,云正霄便叫了家丁下人来,要将云婉拿住送到祠堂去关押起来,严加惩治。 云婉没想到云正霄才消停了几天,就又找上自己的麻烦了,不由的冷笑道:“这薛家的退婚书还没到呢!父亲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再说了,父亲怎么就知道,那薛家不要女儿,女儿就嫁不出去,没人撑腰了?还是说父亲其实根本就不想女儿出嫁,只是因为周氏母女的事情对女儿怀恨在心,欲处之而后快?” 云正霄闻言面色一僵,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才恼羞成怒的冲过去给了云婉一巴掌:“你这个孽障!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第53章 清点嫁妆 云婉见云正霄竟…… 云婉见云正霄竟然打自己, 心中一片恼恨。 原以为没了周氏母女,他们父女俩的感情或有缓和的可能。 不成想,这心如果一开始就长歪了, 便是无论如何也转不回来的。 她捂着脸冷冷的看着云正霄:“祖母才病, 爹爹就这么作践女儿,难道不怕祖母病好了找您算账吗?” 云正霄听到云婉的话,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但随即便硬气起来:“你少拿你祖母来压我!你祖母就是对你太过娇惯,才养成你如今无法无天的性子!” “我是你爹,教训女儿理所应当!” “反正如今你被退了婚,也无颜面待在京城了。” “你母亲不是乡下有庄子吗, 你随便挑一处, 到乡下去暂避一段时日吧, 本侯不想看到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趾高气扬, 意气风发, 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爽快。 如今没人给这个死丫头撑腰了,他先将她赶到乡下庄子上。 那里山高皇帝远,生病受伤都很正常,再找个由头说她不治身亡,这块心腹大患也就没了。 反正珠姨娘现在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不缺云婉这种大逆不道的女儿! “侯爷……”珠姨娘听到云正霄的话有些犹豫。 她虽然忌惮云婉,但也知道云婉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云正霄就这样把云婉赶到乡下庄子上去, 真的能行吗? 云婉没想到云正霄竟然要把趁此机会把她赶到乡下庄子上去,顿觉心寒。 “如今祖母病着, 爹爹难道真的要因为一己私心, 让婉儿和祖母骨肉分离吗?” 云正霄嗤笑一声:“你祖母一向身体康健,难不成没了你病就不会好了吗?” “再说了,她的亲孙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到时谁还记得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孙女?” 说着也不再和云婉废话,直接命管家娘子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把云婉带走,竟是不许她收拾东西。 这侯府云婉根本不稀罕,但母亲留给她的田产地契还有嫁妆银子是她立足之本。 云正霄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赶她走不说,还想贪图她的嫁妆? 一个婆子将手伸向云婉平日里存放银票的匣子。 早听说大小姐是屋子里好东西多的数不清,想来这匣子里的银票也是十分的丰厚。 她们帮着侯爷没收了大小姐的嫁妆,侯爷吃肉,她们总得喝点儿汤吧? 云婉看到那婆子的行径,不由冷笑。 二话不说摘下头上的金簪,一下便划向那婆子的手背。 那婆子的手还没有挨到云婉的匣子,手背上就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如柱。 “啊!我的手我的手!” 那婆子立刻如杀猪般叫了起来。 “大小姐!你竟然敢伤奴婢!” 云婉撇去单子上的血污,重新簪在头上戴好。 冷冷的瞥了那婆子一眼:“谁准你擅动本小姐的东西?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嫁妆,是本小姐的私产,便是爹爹来了也没有资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会儿兰嬷嬷已经带走了红豆来了,眼见事情闹成这样,有些焦急的道:“大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云婉道:“嬷嬷来的正好,薛家退了亲,爹爹觉得脸上过不去,容不下我这个女儿了,要把我赶到乡下庄子上去。” “你带着红豆,还有凝香,将咱们院子里的东西盘点清楚归置归置,通通列好清单。” “属于我的东西,咱们一样不落,连一根针都要带走。” “不属于我的东西,便是金山银山,我也不贪图!” 兰嬷嬷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刻骂道:“定是珠姨娘那小蹄子,在侯爷边吹耳旁风,给她肚子里儿子铺路呢!” 云婉闻言以袖掩面笑了起来:“嬷嬷慎言,您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就一定是个儿子呢?” 兰嬷嬷闻言顿了顿,随即骂道:“是!背主弃义的东西,怎么配有这样的福气!” 云正霄手底下的丫鬟婆子们原想着,云婉现在没人撑腰,往日里被她颐指气使,这次总算找到机会踩她一脚。 没曾想云婉如此蛮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出手伤人的时候竟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可见她往日娇憨温婉全是假装! 然而此时她们人都来了,就算后悔也为时已晚。 云正霄派来的管家娘子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大小姐莫怪,我等也是听了侯爷的吩咐,而且侯爷说了要您今日就出府,就这几个人手怕是盘点不完。” “不如不如就拣几个要紧的……” 兰嬷嬷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放你娘的屁!大小姐的东西,哪样不要紧?怕我们人手不够,只管去老太太院子里调人就是!” “就说大小姐要盘点嫁妆,你看老太太那边借不借人!” 管家娘子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云正霄的意思是要在不惊动杨氏的情况下,不动声色的把云婉赶出去。 要是闹到杨氏的院子里,那她们做的事情,杨氏不就知道了吗? 立刻道:“老太太现下正病着,怕是不好惊动的……” 兰嬷嬷瞥了她一眼:“那你们便好生等着!叫你的人通通撤出屋子,好好的在院子里站好,看着我们怎么盘点大小姐的嫁妆!” 那管家娘子不敢招惹云婉。 若只是云婉倒也还罢了,万一日后杨氏兴师问罪,再来个魔星云星冀助阵,云正霄这个当侯爷的自然没事,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于是十几人只能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看着兰嬷嬷和红豆在屋子里清算盘点云婉的嫁妆和体己。 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侯府千金,那东西着实是不少的。 光是衣裳就装了十几个箱笼,更不要说其他金银细软,日常用具。 兰嬷嬷的清单列了十几页。 一桩桩一件件记得分明。 记好之后才使唤云正霄的人装箱。 那些人老大不情愿,被云婉一顿嘲讽。 “父亲不是让你们来帮我收拾屋子的吗,怎的,我是使唤不动你们吗?” 那管家娘子闻言额头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汗:“不敢不敢,我等这就收拾。” 云婉瞥见她心头不忿,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兰嬷嬷,事关钱财无小事,把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都收拾过些什么东西,通通写张纸,贴在箱子上封好,到时候查点若是落了什么,我便找那人算账!” 兰嬷嬷冷笑一声:“大小姐放心,嬷嬷我有数着呢!” 第54章 被囚宋府 云婉这嫁妆委实…… 云婉这嫁妆委实是不少, 从天亮清点到天黑,一桩桩一件件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被云正霄派来收拾的丫鬟婆子累的浑身酸痛, 心中颇有怨言, 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只求着云婉赶紧卷铺盖走人,别折腾和折磨她们了。 云婉的气是冲着云正霄去的,倒也没刻意刁难她们。 眼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叫人安排了马车出门。 那些人见云婉终于肯走了,累的瘫倒在地上。 “可算是走了,还以为是趟美差呢!谁成想累成这样?” “看来咱们道行还是不够, 侯爷的心思, 大小姐心里清楚着呢!” 云婉坐了兰嬷嬷安排的马车出了侯府, 往城外新买的宅子上去。 凝香掀起帘子, 瞧了一眼那平原侯府的匾额, 不忿的道:“且让那起子小人得意几日,咱们家小姐总有一日会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兰嬷嬷在一旁搭腔道:“没错!还有那靖国公府的,背信弃义,当咱们家小姐多稀罕似的!” “咱们小姐往后要嫁的是人中龙凤,他们嫌咱们,咱们还瞧不上他呢!” 红豆则是在一旁啃着点心,不断的点头:“恩恩啊!” 云婉听到两人的话, 忍不住有些想笑:“知道的,我这是被父亲扫地出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步步高升了呢!” 兰嬷嬷道:“咱们家小姐, 谁见了不说就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定然步步高升!” 正说着话呢,前头马车却停了下来。 云婉见马车不走了,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凝香主动下了车:“小姐, 奴婢去前头看看。” 云婉点了点头。 一会儿就见凝香一脸惊恐的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前头……前头的路让人给堵了。” 云婉不解的道:“路让人给堵了?是要咱们让路吗?” 凝香苦着脸道:“不是……前头来的人是宋大人府上的,说是知道小姐从平原侯府出来了,特意来请小姐您到府上做客的。” 云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大人?是宋伶潇吗?” 凝香点头道:“是。” 兰嬷嬷顿时哭了起来:“不是说宋大人不在京城吗?怎的这么快就知道小姐出府了?” “哎呀!咱们家小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尽招惹些魔星!” 云婉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声些。 朝凝香道:“你扶我去前头,我亲自问问。” 马车下的人果然是宋伶潇的手下,见了云婉恭恭敬敬的道:“云小姐,我家大人邀您到府上做客,还请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听这架势,跟内卫府抓人也差不多了。 云婉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位大人,可是婉儿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宋大人吗?” 那人笑道:“小姐多心了,只是近来京中乃多事之秋,大人怕小姐孤身一人住在城郊会有危险,所以特意派卑职来请小姐。” 这就让云婉更加的不解了。 且不说这京城中到底安不安全,便是真有歹人出没,也不关他的事呀! 但瞧眼前这人的意思,是不容拒绝了。 云婉无奈,只能让马车跟着来人去了宋伶潇的府上。 云婉想过了,要是送伶潇觊觎她的美色,那她是抵死也不会屈从的。 然而到了地方她才发现她想多了。 宋伶潇压根儿不在京城,这若大的府上只有她一个人住。 倒还真是比住城郊要好上一些。 宋伶潇的人单独给了云婉一个院子,也不限制几人走动。 刚开始的时候,云婉还有些不适应,住了几日反倒觉得比在平原侯府还畅快些。 只是她们始终也弄不明白宋伶潇这么做的意图。 凝香搬着小板凳磕着瓜子道:“小姐,这宋大人把咱们请回来,小半个月了也不见人影,不会真的只想请咱们做客吧?” 兰嬷嬷道:“那可不一定,都说那位宋代人心狠手辣,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着朝红豆道:“让你出去打听打听情况,打听的怎么样了。” 红豆晃了晃脑袋:“不知道。” 凝香嫌弃的吐了一片瓜子壳:“她就知道吃!” 云婉倚靠贵妃榻上,手上握着一卷书:“我只怕咱们进来容易出去难。”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自那日云星冀离开后,已经半月不见人影了。 她们几个妇道人家也不敢出去打探,只能困在这儿嗑嗑瓜子儿,磨磨嘴皮子。 虽然魔星总是诓她的钱,杀千刀也不过分。 但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云婉又有些不忍。 如此又过了月余,一天夜里,云婉等人正在安睡,突然听得外头杀声震天。 披上衣裳跑到院子里,便见外头满是火光。 宋府的护卫跑来叮嘱她们紧闭院门,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出去。 云婉想要打听到底出什么事,那人也只是让云婉老实呆着别多问。 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外头的声响才停歇下来。 没过多久,便听有下人喊说大人回府了。 云婉闻言不觉心中一跳。 宋伶潇回来了? 这会儿倒也没有人拦她,眼睁睁看着云婉出了自己的小院,跑到了宋伶潇的主院。 宋伶潇这会儿显然是刚经历一场厮杀,衣服上还沾着血,眼角眉梢尽是杀伐之气。 瞧见云婉,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小云婉,过来!” 云婉看着他阴柔可怕的模样,有些畏惧的缩了缩不敢上前。 宋伶潇见状笑了起来:“抱歉,是本官这副样子吓着你了?” “你来这是想问本官为何把你留在府中?” 云婉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多谢大人收留,但婉儿和大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留在这多有不便,特地来向大人辞行……” 宋伶潇闻言笑了起来:“你要走本官自然不会拦着,但却不知道有个人答不答应了!” 云婉闻言皱了皱眉:“大人说的是?” 就听云星冀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师傅!不是和您说了,没事儿别欺负我们家婉儿吗?” 宋伶潇见云星冀来了,笑着道:“你这逆徒!为师好心好意替你照顾媳妇儿,费力不讨好不说,还落个埋怨?” 第55章 薛家退婚 云婉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云星冀, 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虽说上一世她已经知道了宋伶潇会收云星冀为义子,但她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顿时又羞又恼:“谁是你媳妇!” 才一个多月没见到, 这人越发的没脸没皮了!早知道那日云星冀死皮赖脸地躺她床上的时候, 就应该一脚给他踹下去,不该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你那薛公子,下个月初便要娶郑国公府的三小姐,几日前便已经去了一趟平原侯府退婚了。” 云星冀见云婉恼了,急忙扯开话题。 听到这话,云婉微微一愣。 忆及薛珏之前一副情深义重, 非她不娶的模样, 竟恍如隔世。 她和薛珏, 到底是没缘分的。 但若是要她嫁给云星冀这个魔星…… 云婉咬着牙, 陷入了沉思。 这人脾气秉性皆是她不喜的, 虽然待她好的时候极好,可生起气来,也叫她十分的畏惧。 “然……然后呢?”云婉几乎是从牙缝中冒出来这几个字。 “婉婉,”云星冀知道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捻着她的发丝,温声道:“前些日子皇上也有意为我寻一门婚事,你说京城名门女子这么多我应该是找哪一家呢?” “出门右转第三家丞相府, ”云婉脸色有些涨红,从他的手里夺过自己的头发, 嗔怪道““丞相府三小姐杜柔, 你都给了定情信物还不娶人家。” 丞相府三小姐杜柔?这是哪个? 云星冀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忽然想起那日前往净光寺的时候路上有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说喜欢他,他就随手扔了一块玉佩。 这小胖丫头不是和云嫣云月坐马车里面么, 怎么还被她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居然还闲着有这个时间去查是谁家的姑娘。 莫不是……吃味了? 宋伶潇在旁边看着一阵摇头。 这徒弟可真够蠢的,本想帮他一把来着,他还拒绝了。 有这个功夫看他们俩扯东扯西,还不如后院逗逗老虎。 得!他徒弟说自己自有办法,他不跟着掺和了!云星冀瞧着云婉像是吃味儿了,心中一阵无奈。这小胖丫头就是小心眼! 不过这吃味是一回事,要想她同意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婉心说自己都这么惨了,他竟然还取笑自己,越想越生气,一跺脚,朝身旁的丫鬟道:“凝香我们走!” 凝香答应了一声,朝着云星冀吐了吐舌头,慌忙追了上去。 云星冀见她真要走,立刻开口道““诶,你要去哪里?” “要你管!” 云婉不想理他,拽着凝香的手就要回自己的院子里面收拾东西。 云星冀见她又要躲自己,揣着手依在了门框上,好心的提醒道:“你若要是想回云府的话,还是算了吧,如今府上是珠姨娘主事,你去见了,白白给自己找气受。” 珠姨娘主事? 云婉一愣,她已经出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祖母的身体还没有好吗?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起了祖母来。 云正霄这人没有良心,能够活生生逼死她母亲又将她逐出云府,指不定也会对祖母下手。 若是祖母就这样死了,她重生一趟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如今无依无靠,唯一牵挂的便是一个祖母了。 若是祖母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 瞧了瞧身旁的云星冀,云婉咬了咬牙,揪住了他的袖子。 “二哥哥……” “怎么?” 云星冀好像的看着她。 这小胖丫头真势力。 用得着他的时候便是二哥哥二哥哥的,用不着的时候就把他丢一边。 揶揄的看着她道“不是说去哪里不要我管吗?”云婉抿了抿唇,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二哥哥,你帮帮婉儿吧? “祖母往日对你是严苛了些,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是疼你的。” “如今咱们都不在府里,我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婉儿就剩你和祖母这两个亲人了,婉儿不想听到祖母有任何闪失……” 云婉的声音柔顺得像只撒娇小猫似的,若是以往,就冲着这一声二哥哥,他恐怕早就一脚踹开云府的大门。 不过这会儿他还有别的意图,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淡淡的开口道““帮你也不难,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云星冀还想要好处? 云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人。上次这人买醉花的四万两银子是她付的,自己的嫁妆本也全部都是他赔进去的,现在他是怎么没脸没皮地找她要好处? “四万两银子和一盒的银票还不够吗?”云婉感觉自己理直气壮。 “够吗?不够吧!祖母的命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云星冀早就想到她会用银子的事情来计较,嬉皮笑脸的看着她。 祖母的命……云婉闻言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思绪顿时乱了。 云星冀说的对,银子没了大不了再挣,但是祖母若是出事情了…… 思及此,云婉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的道:“若是祖母没事,我……我就什么都依你!如何?” 她这话说出来,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静静地看着云星冀,澄澈的双目如秋水一般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云星冀得了准话,心情顿时一阵大好。 小胖丫头还真的是长大了不少,换作之前恐怕眼里又要蓄一包眼泪,她一哭起来自己就拿她没辙,她要去云府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看她是真的着急,云星冀也不打算再逗她了,淡淡的道:“走吧,马车就停在外面。” 云婉这才发现,自己着了云星冀的道了,他本就是打算带自己去的。 但这会儿她也没工夫和他计较,让凝香先暂且留在宋府收拾东西,跟着云星冀上了马车。 两人一路无话,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已经到了云府。 云正霄在主屋里面喝着露珠刚给他泡的茶,自从杨氏生病了之后他让露珠接手了云府的管家职权,没有杨氏在他耳边唠叨,他这日子逍遥自在的多了。 露珠的肚子大的也有些明显,没有杨氏在她头上压着,她也总得松一口气了。 但她是丫鬟爬床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不服她管家,府上的有些小蹄子总是在背后嚼她舌根。她这两日一直给云正霄吹枕头风,想让他立自己为侯夫人。 云正霄这人脑子不好使,最容易受女人蛊惑。 周氏一个戏子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露珠的段位比她高多了,再加上自己肚子里很有可能怀的是儿子,拿下云正霄更是轻而易举。 云正霄也正有这个心思,露珠大着肚子这段时间,不仅把家务事料理的井井有条,还把他服侍地舒舒服服。 他早去过一趟松鹤院,但杨氏压根不见他。 “母亲何必如此固执呢……” “侯爷。” 露珠声音妩媚动人,攀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因为怀孕的关系,露珠显得越发的珠圆玉润,带着令人心驰的成熟韵味。 云正霄咽了一口唾沫,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欲动手。 手才刚刚触碰到锦缎,府上的下人便喊着进来:“侯爷,出事了。” 云正霄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相当的不喜,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露珠也快速起身站到一侧。羞红着脸骂道:“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地崩了?一大早上咋咋乎乎,能出什么事情?” 下人回道:“有客人来访。” 云正霄没好气的道:“不见,告诉他本侯今日有事。” 下人有些犹豫着开口:“侯爷,好……好像是宋府的马车。” 第56章 师父没来 师父没来 “哪个宋府?” 云正霄皱眉不会是那个阉人府上的马车吧。 下人回道:“是内卫府的宋大人。” 还真是宋伶潇?好端端的又跑他这边来干什么? 云正霄心底闪过一丝愠怒。 害死了他的绣儿难道不够?他就不怕自己真的上朝廷上参他一本么? “宋伶潇亲自来了吗?”云正霄没好气的道 下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不知道宋大人有没有来, 但是大小姐和二爷从马车上下来了。” “云婉和云星冀?” 云正霄闻言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啊,原来云婉那个死丫头早就和宋伶潇勾结在一起了!” “本候就说,那日宋伶潇为什么独独放了云婉, 选了绣儿扔进兽笼?” “走!随本候去找他们算账去!” 露珠见状心内一惊, 本不想冲撞云星冀那个煞星,但见云正霄已经去了,她虽挺着肚子,但是也跟着云正霄一起出去了。 云婉和云星冀到了侯府外,果然似他说的那般,门房不让她进去。 “大小姐, 侯爷有吩咐, 您就别让小的们难做了……” 红豆气呼呼的和他们理论, 被兰嬷嬷拽了回来。 他们如今是有人撑腰的, 何必逞一时意气。 云婉见云星冀也被拒之门外, 冷冷的睨着他。 云婉:“二哥哥这点法子也没有吗?要是这样的话,这门婚事恕婉儿不能答应了……” 云星冀拢着袖子,玉白细嫩的手藏在袖子里,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急什么?这宋府的马车到门口,依你父亲的性子,能忍的住不出来?” 她那个窝囊父亲要是看到宋府的马车估计找地方藏,怎么还会出来? 心里正想着, 云府的门就开了,云正霄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出来了。 ……这打脸也来的太快了一点吧。 “逆女, 你居然还敢回来?” 云正霄的火气不小, 劈头盖脸的就骂起来。 “你果然与姓宋的那个阉人相互勾结,害死了周氏和云绣!我云正霄没有你这个女儿。” 云婉眉毛一挑,望向云正霄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和不屑。 “父亲以为自己的事情很光荣吗?” “京城里谁不知道, 你平原侯气死妻子,在外面另寻外室生了两个野种,现在又和一个女儿院子里面的丫鬟苟且。” “父亲不觉得丢人,我这个做女儿的,还觉得没脸见人呢!” 说罢,目光看向了露珠,微微一笑:“露姨娘肚子里面的孩子,可还好吧?” “你……” 云正霄被云婉当面顶撞,心里火气不住的往自己的头顶上冒。 要不是他现在忌惮马车里可能坐着宋伶潇,他一定打死云婉这个死丫头! 露珠这会儿月份大了,府里杨氏被软禁着,又没云婉管制,心思早就不似往日那般怯懦了。 听到云婉冷嘲热讽的话,眼神不觉沉了三分。 面上却是恭敬的问道:“大小姐,宋大人呢?” 云星冀哪里会看不出这露珠的心思?淡笑一声:“我师父没来……” 云正霄却早已经冲上来就要给云婉一巴掌。 云星冀暗道,这云正霄不做狗做人真的是可惜了。 在云正霄的巴掌堪堪要落到云婉的脸上之前,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警告似的喊了一声:“大伯。” 第57章 大结局! 云正霄想正挣扎…… 云正霄想正挣扎, 但是云星冀的手和钳子一样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脸色十分难看的道:“你叫宋伶潇师父?” “正是。”云星冀点了点头。 云正宵顿时激动起来:“好啊云婉!你不仅仅和宋伶潇那个阉人勾结,还……” 云星冀闻言眸色一沉, 抬脚踹在云正霄的膝盖上, 云正霄措不及防被踹个正着,吃痛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你!你们这两个孽障!” 云正宵气急败坏的吼起来,面色涨的通红。 云婉的耳膜被他震得有点疼,皱了皱眉问道:“祖母现在如何?” 云正宵冷哼道:“你眼里还有你祖母?你……” 云婉实在懒得跟他在这磨嘴皮子,转头把目光落在了露珠身上。 露珠今天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着云正霄一起出来。 云正宵如此不济,被两个小辈这样欺辱, 她还挺着大肚子, 若是被他们知道他和云正宵软禁老夫人的事情, 那她岂不是性命难保? 吓的连连倒退。 然而还没有往后退几步, 就被云星冀一把拎住了衣领子。 他转头望向云婉, 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婉婉,帮我把怀里的小瓷瓶拿出来。” 云婉把手伸进他的袍子里面掏了掏,从一个袋子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里面放着几颗药丸。 “还记得我之前给云绣和周氏的药吗?”云星冀的笑的分外狰狞。 云正霄自然是知道的,脸色顿时一变。 就听云星冀道:“上次是周氏和云绣两人选一个吞下去,这次你们谁吞呢?” 露珠才不要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惊恐的望向向云正霄。 却发现云正霄也死死盯着她。 意识了云正宵的意图, 露珠的腿一下子软了,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老……老爷, 我可是怀着您的孩子。” 怀了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他云正霄还活着,就有无数的女人来给她怀孩子。 露珠虽然好,但是这么长时间他也玩腻了。 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云正宵虽未说什么, 但脸上的情绪却是清清楚楚的展露出来。 露珠意识到,云正宵是指望不上了,咬着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股脑全招供了。 “大小姐,老夫人被老爷关在松鹤院里,奴婢愿意带您进去,求您别让奴婢吃这个。” 云婉抿唇一笑,和云星冀这个魔星待久了,她也变得坏心眼起来。 “当初父亲赶我出府的时候,你怎么不帮我求求父亲?” “这药丸瞧着挺多的,不如你们一人一颗吃掉算了?” 露珠一听,两脚一蹬,竟这样直直昏死过去了。 云正霄眼看露珠晕倒了,两人的目标全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亚历山大。 “我可是你父……” 云婉刚刚还在想怎么把药喂进去,见云正霄主动的张嘴,顺势就把药给他塞了进去。 云正宵被塞了颗药,顿时惊骇欲绝。 “咳咳……你们!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云星冀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容置疑的道:“大伯,带路吧。” 云正霄气的双眼通红,恨不得掐死这两个孽障。 但是他已经吞下了那个药,他不想自己毒发身亡。 好半晌,才忿忿不平的起身走向了松鹤院。 李嬷嬷远远地看到了云正霄往这边走,心里一阵不爽。 前一阵子老夫人病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眼都没有来看过。 近两日为了珠姨娘的事情,三番五次的来。 “老夫人刚刚用完午膳,过一会儿估计要午睡。” 她揣着手想把人打发走,身边一个正在扫地的小丫鬟眼尖,低呼一声:“嬷嬷,老爷身后的……好像是大小姐?” 李嬷嬷对于云正霄把云婉赶出去的事情略有耳闻。 但是前阵子老夫人病了,连松鹤院都出不去,她只不过是一个嬷嬷,即便是心里担心,也不好过问。 没想到今天在府里看到了大小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云星冀,顿时喜极而泣。 “大小姐!二爷!” 至于云正宵这个侯爷,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想打! 云婉将李嬷嬷扶起来,关切道:“老夫人呢?” 李嬷嬷看了一眼云正霄,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进来说话。” 云正霄也想进去,被云星冀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大伯父,止步。” 这两个孽障竟然不让他进去? 但迫于云星冀的威压,他也只能原地站着,看着他们两人进了松鹤院。 杨氏这会儿还没有睡下,忽的见到李嬷嬷带着云婉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婉……儿?是你吗?” “祖母!”云婉顿时哭了出来,扑到了杨氏床前:“婉儿想你想的好苦!” 杨氏摸着云婉的脸,好一阵安慰。 半晌才关起的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你爹他……” 杨氏知道云正霄把她赶了出去的事情,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孙女不是个蠢笨的,离了这乌烟瘴气的侯府,反倒更好些。 云婉抹着眼泪,看了云星冀一眼,低声道:“是二哥哥带我回来的。” 然后把自己被赶出去以后,住在宋伶潇府上的事情和杨氏说了,又说了云星冀被宋伶潇收为义子,自己是怎么来到回来的又解释了一遍。 不过其中隐去了自己和云星冀做的小交易,和云星冀给云正霄喂了药丸的事情。 杨氏听完以后看云星冀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慈祥和蔼的拍了拍云婉的手道:“都是好孩子,让你们受苦了。” 云婉擦了擦眼泪道:“婉儿这几日住在宋府,宋大人没有难为婉儿,但是让祖母受苦了,云婉一会儿就给您请大夫。” “婉儿若是早些知道父亲会这样对您,婉儿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云府的。” 杨氏忍不住笑了,她的病在云婉离开云府之后便已经好的差不多。 “你父亲是没良心了一点,但是要害我,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杨氏冷哼了一声,“这几日他一直把我关在松鹤院,我便也让李嬷嬷对他称我抱恙,省的他找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来烦我。” 杨氏没事?云婉的目光猛然投向了云星冀。 云星冀一摊手,心说:我可没骗你,是老夫人对外这么说的。 但是!云婉她信吗? 压根不信! 这人坏得很,以前都是她拿老夫人来压她。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竟然利用祖母的病情来骗她! 杨氏也注意到了云婉的异动,又想了想这段时间这两人相处的种种。 就是再眼拙,也都能猜出来了。 薛家退婚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和薛家的老夫人多少年的手帕交,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上面退婚。 若是其中有云星冀,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但是这两人……杨氏合上眼睛,她不是不看好,就是不知道云婉心里是怎么想的。 “镇国公府退婚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杨氏轻声道,“你的婚事我今日我再留意的。” “多谢祖母,不过婉儿对薛大公子也没有什么感情,既然镇国公府退婚,可能这就是天意,想让婉儿多侍奉祖母两年。”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不嫁让府上剩下的姐妹怎么办啊?”杨氏摇摇头道。 说起来还真是,要是自己不嫁云嫣和云月的婚期也要往后面延。 “芳华院我一直让人打扫,既然回来了就不必再去宋府了,搬回来继续住吧。”杨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回来也累了,让李嬷嬷送你回院子休息吧?” “宋府里的丫鬟和那些东西我都会让府上的人去取回来的。” 云婉点了点头,跟着李嬷嬷出去。 云星冀也识相地起身要退出去。 却被杨氏叫住了。 “慢着,我有话与你说。” 云婉重新住回了芳华院,兰嬷嬷热泪盈眶:“小姐,咱们终于回来了。” 云婉的心情却不太明朗。 她从松鹤院出来之后便没有见到云正霄了,也不知道她这个父亲去哪里了。 他吃了云星冀的毒药,没有拿解药,肯定会去找云星冀的。 至于云星冀…… 云婉以为今天是见不到他的,但是到了晚上,她在床上听到了自己头顶上有咔嚓咔嚓的声响。 云星冀知道云婉睡觉肯定是窗户插梢,他只能从屋顶掀了瓦片进来。 谁料到自己掀起的那片瓦下面正对着云婉的床,他望下去的目光就撞上了云婉的目光。 云星冀:“……” “门没锁。”云婉平静地道。 云星冀一阵尴尬:“咳咳咳!” 一盏茶之后,云星冀坐在云婉的床边。 “祖母的事情不是我骗你……我也不知道。” “哦。” “云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 “哦。” 云婉连着两个“哦”搞得云星冀有点慌张。 云星冀当然知道杨氏没有真病,但是不是这样云婉怎么能急急忙忙的来? 上次骗小胖丫头的时候后果虽很严重,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这次就算是骗了她,他也强行告诉自己,自己没骗人。 要想骗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但是云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对于他说的话丝毫不动容。 云星冀心里着急,想起了师父说的要以退为进。 “也罢,你若不愿意这件事情便也算了,承你几万两银子这个忙我也应该帮。” 云婉等的就是这句话。 云星冀感觉自己从云婉的眼里看到了光,小胖丫头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 云星冀:“?”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说好的以退为进呢? 退个屁啊! “多谢二哥哥!” 云婉勾唇一笑,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那这件事情便这样过去了。” 好个小胖丫头,言而无信! 云星冀气呼呼的离开芳华院。 云婉却无比的开心。 谁让他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也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不过……嫁给云星冀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之后几日云婉再也没有见到云星冀,这人经常突然不见她也习以为常。 云正霄和露珠也不见踪迹,平原侯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云绣死了,周氏也死了,祖母身体康健,她想做的都做到了。 云婉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过凝香那丫头,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又扭扭捏捏,每次话说一半就跑走了。 时间一日日过去,某天清晨,云婉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锣鼓喧闹的声音。 三皇子要纳妃了。 纳的是,云家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凝香。 云府早就已经被三皇子的嫁妆围得严严实实,共计五十六口金丝楠木的箱子,从云府的大门排到了长街上。 云婉终于知道了,这个小丫头原来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 心中暗骂那丫头不仗义。 这事情又没有必要藏着掖着,顾重锦和她本是两情相悦,这是好事。 “小姐……”凝香一边给云婉洗漱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铜镜里面倒映出凝香担忧的小脸,云婉噗嗤一笑道:“你担心什么,三皇子娶你是好事,我自会放你去的。” 大皇子兵败,二皇子无意皇权,过段时间三皇子便能名正言顺的登基,在这个节点纳的妃日后定是皇后。 京城有多少姑娘都快挤破头了。 “奴婢不是在担忧这个,”凝香轻叹一口气,“奴婢怕走了以后见不到小姐,没人照顾小姐,院子里面也没有靠得住的丫鬟。更何况小姐您连自己都没有嫁出去,奴婢又怎么敢在你的前头成婚呢?” 云婉伸出青葱般的食指点了点她的头道:“你不必担心我,院子还有兰嬷嬷呢,你怎么说也是云府出去的,难道还拦着不让你来看我?” 凝香扁了扁嘴,云婉拢了拢衣服道:“这种事你便别担心了,三皇子有说什么时候娶你吗?” “就在后天,听说那是个良辰吉日。” 那还挺赶的,云婉点了点头,先去了一趟松鹤院,杨氏已经知道了此事已经在为凝香操办起来。 顾重锦那边在婚礼的前一天傍晚也送来了嫁衣,送衣服的小丫鬟道:“凝香姑娘,时间仓促,殿下只能让一品衣斋临时赶制了一套出来,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嫁妆是凤穿牡丹的样式,看着绣工精巧,云婉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凝香拿着嫁衣在身上比了比,好像大小有些不和,她的身形偏高,这嫁衣给她穿似乎小了一码。 她拿着往云婉身上也比了比,云婉比她略瘦一些,看着更为合身。 云婉托着腮帮子看着她拿着衣服瞎比划,喝了一口茶道:“比着没用,还得穿上才知道合不合身。” “奴婢也知道,”凝香叹了一口气道,“要不小姐您替我试试?” “我试?”云婉摇了摇头道,“又不是我嫁人,我才不要试呢。” 凝香举着嫁衣道:“可是奴婢觉得小姐更适合这一套,小姐您真的不试一试吗?” “……那试试吧。” 说实话云婉心里还真的有一点想试试,在凝香半推半就之间,换上了嫁衣。 这身嫁衣似乎是为她量身设计似的,完美的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形,云婉见到两个凝香由衷地感叹道:“小姐穿着真好看。” 她没有在意凝香的话,她只是怀疑为什么眼前会有两个凝香。 而且两个凝香还在不停地晃悠,她的眼皮很沉,脚下的地板一下子飞到了天上去。 还没有开口说话,云婉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了,她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能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小姐,您醒了,时间刚刚好。” 铜镜里,凝香捏着最后一只金步摇插进她的头发中:“二少爷已经在等着了。” 云婉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嫁衣。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凝香出嫁,怎么穿着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的变成了自己? “奴婢应该早点告诉您的,”凝香的脸上带着歉意,“但是二少爷不让我说。” “那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更早知道这件事情,她同意了。” 杨氏让云星冀留下、赶制出来的嫁衣意外的精致和合身……这一切一下子串了起来。 丫的!自己还是被云星冀给暗算了! 原来他早就已经知会了府上的所有人,就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气不打一处,伸手要拔掉头上的金簪,吓得凝香连忙抓着她的手道:“小姐,奴婢可没有时间再给你梳一个一模一样的发型,外面的人都已经等着了,客人也都已经请好了,您可不能乱来。” 他云星冀能乱来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乱来? “小姐,二少爷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这场婚礼皇上都随了礼的,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云府都要跟着遭殃。” 凝香说的没错,云婉一下子焉了下来。 她大着胆子道:“其实二少爷也不错,虽然人虎了吧唧的,不知道女孩子家是怎么想的,做事情乱来,但是对小姐还是挺好的。” 云婉捂着脑袋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人也实在太仓促了,都不给我一点反应时间。” 凝香其实很想说,二爷都给您一个多月的反应时间了,这嫁衣就是在一个多月前二爷托那边做的。 也不怪云星冀着急,这么长时间下来云婉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当然担心自己的小胖丫头突然跑了,京城里还有许多人惦记他的婉儿。 叹了一口气,凝香道:“小姐,吉时了,该出发了。” 云婉点了点头,既然都是上架的鸭子,她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 云婉很多年后已经回忆不起那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之间,她被云星冀牵着跨火盆、射轿门、拜天地,最后被送进了洞房。 宴席结束,云星冀带着酒气掀开了她头上的喜帕。 在蜡烛的火光下,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搜索,好像十五是满街的花灯。 “婉婉,”云星冀将头埋进她的怀里,“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死沉死沉的,云婉还是被他压得踹不过气来。 “我可是你堂妹!” “没关系,我是捡来的。” 这就是你把手伸进来的理由吗?! “放心,我会轻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