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自卑炮灰受 持续减肥持续坑 内容简介: (正文完结)我只是个蝼蚁,活在人世等死 文案 重生一世,我只想清清静静的离开。 再也不敢去贪求所谓的情爱。 第一人称,结局NP,不过不会所有的攻都收 文案纠结,其实是俗套的万人迷小受~ 微博:@一头叫肥肥的乌龟 01 我师弟曾诅咒我:不得好死。 如他所言,我果真不得好死。 邪术反噬,我被恶鬼食肉吞血,魂飞魄散的前一刻,难以割舍的爱与恨都化为飞烟,我的心情无比畅快。 我想,那是久违的自由,脱离爱与恨的枷锁。 我不需要再日夜受良心的折磨,却又放不下那位被我锁在房中的男子。 每回坐在他身上欢爱时,他总骂我下贱不要脸,其实不止他这么认为,连我也看不起自己。 太累了,我想睡一觉。 梦里我想再回一趟故乡,看一眼那片绿水青山。 02 我做了场荒唐大梦。 梦里,我迈着轻轻的脚步走向阳光下的少年。 他白衣如雪,白/皙的脸颊像是在融进那片金色里。 我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他醒过来,将我甩到地上,用看只老鼠般厌恶的目光看我。 “死断袖,真恶心。” 我心痛着从梦中惊醒,眼泪打湿了脸颊。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我慌张无措的站起来,却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剑修,他眉目如画,目光清冷。 “师、师尊……” 03 我重生了。 世有神迹,却发生在我这种人身上,真真是可笑。 04 我记起这是何时了。 那年我所在的村中遭遇魔修的侵害,师尊下山屠魔顺道救了无依无靠的我,我跟着他上了寒剑山,成为他门下的第三位弟子。 大师兄是皇族显贵,待人温和有礼,却是看不起我这等草芥之人。 二师兄只见过一面,心中只有剑道,更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我心思敏感自卑,知道他们未必喜欢我整日在眼前晃来晃去,便有时见了也躲着等他们走远再出现。 直到四师弟上山。 我头回见四师弟的时候,真以为是仙童下凡。 那样貌和灰头土脸的我何止天差地别,简直就是瑞雪与烂泥。 起先我也是谨慎的作好一名师兄,可四师弟天生爱笑,讨人喜欢,连大师兄与二师兄都没逃过,何况是我。 他会给我带好吃的小点心,我则会给他讲解心法晦涩之处。 虽然过了半年,他的修为便遥遥领先我之上,但他从不因为我天赋差劲修为低微而看不起我,反而时时刻刻督促我修练。 他真的是个极好的人,我配不上他。 05 和前世一样,师尊将我带回寒剑山。 我见到了大师兄与二师兄,和上辈子一样,他们对我只是略略点头,大师兄虽说让我有修行上的问题去找他,但我知道,那只是客套话。 自作多情的话,无非更惹人烦厌。 师尊将我带到住处,整个寒剑山上只有我们几人,住所极为宽敞。 我一路上都不说话,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我当成哑巴。 师尊突然喊了我一声,我茫然的向他看去,却被塞了一块东西。 我拿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是一块月光石,白日里是淡淡的乳白色,到夜就会散出柔和的光芒。 师尊说:“别哭了。” 我握住月光石的手不由一紧,眼眶一热,险些又哭出来。 说来真是丢人,堂堂男儿身却得了个爱哭的毛病,上辈子还能忍着,这辈子却越来越矫情了。 我冲师尊努力扬起一个笑,笑得定不好看,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可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对待善意的东西。 “谢谢师尊。” 他似乎愣了愣,眉头皱起,却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我将月光石紧紧护在心口,回到屋内泪流满面。 我上辈子为了师弟能舍的都舍了,可最对不起的就是师尊。 他身为正道大能徒弟却修习邪术,想想都知何等无光,我入邪道后,他三翻五次来抓我回去,我自知已走上绝境,无颜面对他,屡屡躲避。 他明明能一剑将我这孽徒杀死,却始终不愿意伤我,唯一的一回还是我为了逃走,主动向他剑欺上的一回。 洛闻风,你何德何能啊。 我自嘲的又哭又笑,月光石硌得我胸口生疼,我却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罢了,这辈子好好做一名锄强扶弱的正道君子。 至于师弟…… 我放你自由,好不好? (结局NP还是1VS1没想好诶,因为现在只有大致剧情和人设,后期还要思考,建议雷NP的小伙伴先养肥哈,明天会在文案上标明,晚上青花鱼太卡啦,更新都困难。 06 距离师弟上山还有小半个月。 我每日除去修练就是种些蔬菜与瓜果,师尊和二师兄已过辟谷无需吃东西,而大师兄是皇族,定时就会有人送吃喝用具上来。 因此我种的自给自足便行,反正我这小院子空空荡荡的,除了师尊偶尔来授课,也没什么人会来。 “停!” 骤然传来的呵斥声吓得我忙停下动作,七月的盛阳照得我汗流浃背,我无意识的抿紧唇,垂下头不敢直视师尊的面容。 师尊目光冰冷的打量我,道,“今日先到这里。” 我握住剑柄的手一紧,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艰涩开口,“是,徒儿遵命。” 我心中发凉,许是因为师弟快要上山,近日来我愈发心神不宁,夜半时常常梦中惊醒,心中像压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来。 师尊定是发现了,却没有斥责我,使我更为愧疚自责。 我的天资本就中庸,修行时间还晚了别人许多年,本就该更刻苦努力才不辜负师尊一翻教导。 师尊离开后,我心中不安,强行练剑至夜深时,才匆匆洗漱过躺到床上。 07 半梦半醒中,我浑身灼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意识迷荡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许是看我连呻吟也变得微弱,那人停下低语,蓦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直接灌进我的脑海中。 有些疼,更多的是被强行挤开大脑的酸胀感。 可这些在我知晓这份东西的内容时,都算不得什么。 原来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炮灰,一个注定活不长促进天命之子感情的炮灰! 我最爱的师弟,他对我厌恶至极,只因为我爱上他,喜欢男子。 可他将来却会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甚至情愿与人分享。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想不通自己的感情到头来究竟算什么? 有一瞬间我恨起了师弟,我情愿重走上辈子的老路,修成邪功,灰飞烟灭也好,总归不想让人好受。 压在心口的石头变得更重了,一股愤怒直逼我胸腔,无处发泄,只好对那道声音低吼。 “滚出去!” 那道声音却说,“你得再走一遍这条路,这是你的命运。” 我气得声音发抖,“是你们让我重生?凭什么?” “没有我们你早就死了,况且,这回你死亡后你不会亏,我们许诺给你一次完美的转世。” 我心中悲哀无比,面上却冷笑连连,驳斥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从未想过投胎转世,你们若有能耐,现在就杀了我。” 那道声音良久无回应,好半晌才道。 “你会后悔的。” “天道不会允许人的命运脱离它的控制。” 我闻言,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让我重生?” 若说天道安排的命运我上辈子已经走完了,魂飞魄散的结局正好对应命运,那我这一世重生又是为何? 他却没再回答我,似乎是离开了。 我五识一空,发烧的酸痛与无力感席卷而来。 鼻翼间传来一股冷香,我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眼,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床边的人帮我轻轻拭去。 “怎么又哭了?”师尊无奈的叹息。 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庆幸,没有答应走上辈子的老路。 我不怕那道声音所说的,人终归有一死,这回我想清清静静的离开。 08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夜里我不仅是发烧,还险些走火入魔。 还好大师兄夜里喝酒经过我这里,才及时禀报了师尊。 大师兄笑话我,“别人都是元婴才有心魔,你倒好,筑基没成,这点倒是先行一步?” 我被他的话说得惭愧无比,心中难受,可他说的也是事实。 像上辈子被许多人讲的那样,我确确实实不适合清心寡欲的修练,不然也不至于去练邪术。 师尊正巧走进来,听见这话冷冷看一眼大师兄,“有功夫担心别人不如好好修练,免得下回大比上去丢人现眼。” 哇哦~ 我偷偷瞄一眼大师兄,他面色僵硬,唇边温和的笑都险些挂不住,却不敢反驳师尊。 他察觉我的视线,往我的方向扫了一眼,我忙低下头,免得让他瞧见我脸上的幸灾乐祸。 说来我能理解大师兄心中的不甘,他比二师兄早两年入门,修为却始终被压一头,以至于修士们提到寒剑山说的都是师尊与二师兄。 后来,又多了个惊才绝艳的四师弟。 上辈子时,他看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他。 作为寒剑山上最不起眼的两位,我已习惯了卑微与平凡,他却有着天潢贵胄的骄傲与尊严。 他想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不然上辈子不会引诱我修习邪术,替我出招囚禁师弟…… 他上辈子的结局也算不得好,为了天命之子,被人打落悬崖只能服食毒物毒草为生,最终变得非人非鬼来报仇,却还是灰飞烟灭。 他与我一样,行走黑暗,却想独守阳光。 可惜我们都无法善终。 09 师尊下山了。 那天告知我的时候,我很平静的对他道路上小心。 他摸了摸我的脸又塞给我一块月光石,对我说,“不要哭了。” 我脸颊一红,小幅度的点点头。 师尊为人神色多为冷漠与严厉,连这等柔软的话也说得无甚表情,却听得我心头发烫。 也许是我在他面前哭得太多,他似乎总担心我哭,也为此,我与他之间关系比上辈子亲密许多。 我将它与之前那块放在一起,到夜里时,四下晦暗,它们却散着通透的光。 看着它们,我能睡一晚的好眠。 可在记忆中的日子临近时,还是难逃不安与慌乱。 不得不承认,我很害怕见到师弟。 我怕见到他时,又会变成上辈子那副令人反胃的模样,如果有能让人忘记爱恨的良药就好了,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会夺过来。 那天,我刚用完晚膳,山顶传来回转不停的钟响声。 师尊回来了。 就如一年前他带我回来,他这回也带了一名小孩上山,这人将成为我的师弟,成为我心头的解不开的伤痛魔种。 10 冷静!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子站到二师兄旁边,却还是高估了自己。 手心疯狂冒汗,我几乎站不稳要晕去,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我的身体瞬间有了支撑点。 我抬头看去,是二师兄。 他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手却稳稳的扶住我。 我心中感激,小声道,“谢谢二师兄。” 二师兄微微颌首,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站在最前方的大师兄突然转头,看了眼我被二师兄拉住的手臂,意昧不明的冲我笑了笑。 我莫名的觉得羞涩与窘迫,正想让二师兄松开我时,师尊出来了。 我下意识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耳边却专注的分辩脚步声。 师尊的脚步声很稳,第一个定是他的。 后面又响起个不甚灵活的脚步声,我微微拧眉,这道脚步声……像是个腿有残疾的人? 不是师弟,那是谁? 我猛得抬头,师尊白衣胜雪,他的身后站着两名身量差不多的孩童。 那名穿着红衣的孩童是师弟没有错,而另一名腿有残疾,眉间一点朱砂的孩子,我也认得。 我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我却怎么也忘不了他的模样。 只因我上辈子就是被这人丢进心魔阵中,最终邪术反噬,魂飞魄散。 而我在得知他的名字时,心刹时沉进谷底,撕心裂肺的痛。 林殊廷…… 原来,他就是我师弟所爱之人,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11 我被二师兄拽了拽才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都无人讲话,他们都看着我。 我缩回被二师兄拉住的手臂,想说两句话,或者笑笑,喉咙却不争气的哽住无声。 “风儿,过来。” 师尊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尴尬,我心头一松不去看他旁边的二人,疾步走到他身边。 他示意我蹲下。 我仰起脸,看他雪白的衣袖伴着冷香向我送来,接着胸口一凉,一块佛玉被他挂到我的脖子上。 “这块玉佩有静心宁神之效,可助你修练心法,每晚都要入定修心,切不可以荒废。” 我握住温润的佛玉,眨掉眼中的热意,扬起生硬的笑,结结巴巴道。 “是,谢、谢谢师尊。。” 师尊看向我的目光欲言又止,我却奇迹般的知道他想说哪句话。 定是那句,不要哭了。 我却又想哭了,心蓦然间安定许,或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师弟,但是最起码,这辈子我不想只看着他。 回去的路上,大师兄突然追上来问我,能不能把佛玉给他看看。 我心中不舍,却也不好表现的太斤斤计较,只好忍痛将佛玉摘下,提心吊胆的看他摸来摸去。 “刚刚离得太远还当是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传说中的清心魄玉。” 这是什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见他还在看,生怕他抢了不还我,忙出声道。 “大、大师兄,玉看好了没有?” 许是我紧张的神色过于明显,他轻轻一笑,逗我道,“紧张什么,还能吃了你的玉不成。” 我抿紧唇,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时,他意昧不明的目光突然落在我的脸上,黏黏糊糊的,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 他声音低哑了几分,问我道。 “师弟每日吃什么呢?这皮肤真是……比女子还要白嫩。” 说着伸手要来摸我的脸,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听见不远处二师兄喊大师兄的声音。 大师兄被打断,明显不悦,面上却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 我趁机一把将玉佩抢回来,运起不甚完美的飞行术歪歪扭扭的逃走了。 …… 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大师兄。 12 我曾经想过师弟来山上后,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但其实并没有任何变化,我本就不爱出门,有时碰见师弟与林殊廷也是努力冷淡漠视他们。 师弟年幼,喜形于色,我能瞧出他被我讨厌后的难过,可他却不知道,每回见他这翻作态已经耗尽我全部心神。 我曾将他视为明灯,所有的温暖全来自于他,恨不能放在心上,含在嘴里,哪舍得他受分毫的委屈。 可……他终究不爱我,我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 师尊来我这边次数略有喊少,说不失落是自欺欺人,但我知道他定是教导师弟去了。 毕竟,师弟那么好,师尊怎么可能不喜欢? 原先我当林殊廷也是拜师来的,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单纯的来做客。 我曾不止一回两回见他与大师兄谈笑晏晏,又于二师兄一同论剑谈道,他虽年幼并有残疾,却不卑不亢,依稀能看出往后风流天下的模样。 世上有蝼蚁,便有生来不凡之人,林殊廷便是后者。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为他放下/身段,自愿接纳情敌伴他一生。 换作是我,若有人爱我,我便要他时时刻刻看着我,半点半分目光都不许给别人。 13 寒剑山迎来今年的第一场落雪。 这天,亦是我的生辰。 ……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修真无岁月,谁还能记得自己哪天生的? 只是我母亲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于其说我将这天当作生辰,不过是纵容自己发呆怀念过往的懦弱而已。 我挖出树下刚来时酿的酒,酒味辛辣,着实不好喝,我却喝得如痴如醉,最后干脆抱着酒坛子坐到门边看夜空中撒下的雪花。 岁月太过静好,以至于我不知不觉便睡过去。 被吵醒时,甚为不满,可在看清来人时,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子白衣盛雪,头戴纱冠,面容如玉如画。 他站在夜天皓雪中,面对着我,像是一幅流芳百世的画卷。 “师尊……” 我跌跌撞撞的扑上前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他的心跳声很重,一下又一下,我却想起那天我欺身而上,手中长剑没入我胸膛时,他震惊而难过的眼神。 他千辛万苦不去伤我,我却为了逃走让他背下这一剑。 我真是罪该万死! 强烈的负罪感浸蚀着我,我呜咽着哭出声,他想将我拉开些,我却死死的抱住他,哭泣道,“师尊,您罚我吧。” “为何?谁欺负你了?” 他语调冰冷,手中却十分轻柔,改为搂住我,似乎想将我往房间里带。 我不想进屋,干脆松开他坐到雪地里,任他怎么拉我都不愿意起来,委屈的仰头看他。 他无奈的叹口气,任我抓着他的手。 “你想怎样?” 我扁扁嘴,“徒儿该受罚。” 他眼中浮出几分笑意,蓦得伸出手指敲了敲我的额头。 我捂住被敲的地方,连哭都忘记了,呆呆的看着他。 他说,“好了,已经罚过,这下可以起来了罢?” 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冲师尊张开双手,示意要他抱我。 他纵容的笑笑,弯腰靠近我时,我却猛得往他脸颊上亲去。 可在这时,他正巧偏过头。 漫天的寒雪中,我的唇亲在他的唇上,冰冰凉凉的,像是吻到一片雪花。 14 他猛得推开我,眉头皱得很深。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最后,我被师尊塞进被窝,他厉声命令我赶紧睡觉。 我钻出热呼呼的脑袋,委屈巴巴道,“睡不着呀。” 我与他僵持片刻,他缓了面容,轻叹一声,“我去让人给你做些解酒的药。” 我乖乖的点点头,眼睛热热的,小声说,“师尊真好。” “我好喜欢师尊。” 不知为何,听完我的话,师尊面色更僵硬了,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过,定是我看错了,师尊这般神仙中人,落荒而逃四个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我从枕头下扒出两块月光石,抱在怀里,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 …… 还没睡着,意识迷迷糊糊不甚清晰时,我恍惚中看见有条毒蛇立在床边冲我狰狞的吐着信子。 吓得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床边果然站了名同样白衣的男子,我下意识唤了句“师尊”,却听见一声嘲讽的轻笑。 “师徒乱伦,难怪冷心冷情的道衡真人会对你这样的杂草关爱有佳,甚至不惜重金为你寻来清水魄玉。” 我听见道衡两字,下意识的又唤了声,“师、师尊……” “没错,就是你最敬爱的师尊。”他弯腰凑过来,拍拍我的脸,热息呼到我的脸上,笑得不怀好意,“乖,告诉师哥,他碰过你吗?” 我不适的躲开他的触碰,生气的推了推他,“你、不许说师尊的坏话!” 他锢住我的双手 ,一把将其压至头顶,我吭哧吭哧的碰命挣扎,急得快哭了。 “你、快松开我!我、我讨厌你!” 似是被我的话触到神经,他笑容尽失,眼中是暴风雨般的冷酷。 “我哪句话说错了?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 “我讨厌你!”我吼道。 他一把掐住我的脸,目光如火,“讨厌我?呵,那天你走火入魔若非我喊人过来,你早就没命了!你却什么都不记得!” 我委屈的哭出声,“你凶我……你老是凶我。” “师尊从来不凶我!” 上辈子就是如此,哪怕我修了邪道,变成人人惧恶的魔头,在大师兄眼里依然是个废物。 我知道他看不起我,便也常常躲着他,可是每回都是他自己凑上来,这回也是,莫名其妙又凶我一顿。 …… 大师兄脸色暗沉的看着,掐住我的手指愈发用力,半晌后,又莫名其妙的笑了。 “乖师弟,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再也不凶你,如何?” 我哭得眼睛发酸,打也打不过,只好小声问他,“什么事?” “就是……” 话说到一半,他停住愈发往下滑的手,面色阴沉,“呵,烦人的石头,罢了,乖乖,今日且先放过你。” 我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却隐隐意识到,自己今日似乎逃过一劫。 15 大师兄刚离开没过久,二师兄就端着碗解酒药进来了。 他看了眼我哭肿的眼睛,微微皱眉,走过来扶起我,让我靠在他怀中,将碗递到我嘴边。 “喝。” 我乖乖的低头喝起来,有二师兄在我心头安稳许多,毕竟大师兄打不过二师兄! 要不要告状呢? 还是不了,我和二师兄还不太熟,到时候他嫌我麻烦就不好了。 我喝得差不多后,他将我按在床上,用被子将我盖得严严实实。 “师尊让我盯着你睡觉。” “师尊……他不来吗?”我抓着被角,小心翼翼的问,“我想和他睡觉。” 二师兄面色平静的思索半晌,突然脱去外衫鞋袜,在我还没回过神时躺到我旁边,认真道。 “师尊不能来,我陪你睡。” …… 16 我从小到大酒量都不好,所以少有与人对饮,大部分都是独酌,用来自我逃避与消愁。 上辈子喝过几回,不知怎么就跑到师弟那边去了,每日醒来都是浑身剧痛,狼狈不堪,还要忍受师弟的嘲讽与咒骂,却偏偏怎么都记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 以至于我早晨醒来看见二师兄躺在身边,险些误会自己回到了过去。 他还在熟睡,我偷摸着爬起来,浑身像是被碾压过后的酸疼,特别是下颌那片,更是撕心裂肺的疼。 我脸颊发烫的换下湿掉的亵裤,对着铜镜照半天也看不清伤势如何,只好凭感觉擦好药,去厨房做早膳。 脑中反复回忆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印象里好像自己又哭又闹折腾了好久。 吃面条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件事,二师兄却这时走出来了。 我与二师兄上辈子到死都没见过几回,无怨无仇,只是与师弟的如火似阳不同,二师兄真真是块清冷至极的玉,他一生只念剑道,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人间的烟火气息,好似池中濯莲。 你会不由自主的在意他,却不敢接近他。 我羡慕他,却也怕他。 二师兄径直向我走来,突然伸手,白/皙的指尖按到我的伤处,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眼眶不争气的一热。 他见状,手下力道轻了几分,却没有停,淡漠道。 “药膏没擦开。” “好、好吧,谢谢二师兄。” 我只好任由他揉来揉去,一缕阳光映上他雪般的面容,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珠不是中原人的乌黑,而是偏深蓝的色泽。 早年我便耳闻,海外有国家,百姓均为金发蓝眼,难道二师兄有异域血统? 我屏住呼吸神游天外,药膏似乎已经散完,他停下动作,目光定定的端详我,蓦得碰了下我的眼角。 像一片羽毛,轻轻的抚过。 他问我,“这里红了,要我替你报仇吗?” “啊?”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却只是看着我,认真等我回复。 我好半天才读懂他的意思,“你知道是谁?” 二师兄微微颌首,“来时看见他了。” 说完,他又多加了句,“我修为比他高,不怕他。” 我思量起来,二师兄话中这意思,定然不可能师尊,也不会是师弟或者林殊廷,毕竟他们年幼,那么,整个寒剑山只剩下大师兄了。 怀着某种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阴暗心思,我没有拒绝二师兄的提议,甚至还有些小雀跃。 同时,我又想到另一外问题。 “二师兄……你昨晚怎么会在这儿?” 二师兄坐到凳子上,盯着我碗中的面条,从容道,“师尊喊我来的。” 我吓了一大跳,“师尊昨夜也来过?” 二师兄看向我,目光颇为不解,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失态。 我急红了脸,欲哭无泪,“师尊……他什么表情?” 二师兄回忆了下,过后笃定道,“很红。” 完蛋!都怒到脸通红了! 我昨晚究竟做了什么! 17 并非是我自作多情,只是上山来的两年,与我有关的事情师尊向来亲力亲为,极少借他人之手。 因此我笃定绝对是我昨晚闹腾得太厉害或者做了些别的什么,惹得一向耐心极好的师尊都发了火。 可究竟是什么……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又是懊恼又是郁闷,早膳都吃不下,做了点糕点当作赔礼,虽然很寒酸,但确实手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不如抽时间把师尊送我的月光石雕琢一番,做块护身符送他? 我想着,将糕点包好交给二师兄,师尊住的峰顶有大阵,我筑基未成进不去,只好求二师兄帮忙。 他拿着糕点迟迟没有动静,我鬼使神差问道,“二师兄……也想尝下吗?” 二师兄转头看我,眼瞳微微发亮,我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可、可没有了。” 其实厨房内还有一大堆残次品,但卖相口感绝对是不能见光的。 “我答应为你报仇。”二师兄冷静的看着我,我却硬生生看出几分委屈来,着实良心难安十分愧疚。 最后只能从为师尊准备的糕点里取出两块给二师兄,原本娇小的油包更小了一圈。 二师兄似乎很开心,糕点拿在嘴边一点点吃,吃得极为认真。 我却想起他方才频频看我碗中面条的眼神,莫不是……也想吃? 可二师兄不是辟谷了么? 二师兄吃完后没再逗留,运起飞行术往峰顶飞去。 我拿起剑开始练习,却时刻注意着峰顶,期盼那名白衣胜雪的男子能飞下来,一如往昔。 18 没过几日,大师兄被师尊赶下山除魔卫道去了。 原本同大师兄住在一起师弟与林殊廷则被接上主峰。 我日思夜盼,等了足足一个月,都没再见过师尊。 这年寒剑山的雪比往年更大更多,也……更冷了些。 19 再次见到师尊已经是三个月后。 我只当他已经消气,还来不及欣喜,就被他的神色弄得惊慌无措。 他对我变冷淡了。 虽说对我的修练照常如旧,却不会像以前那样待我亲昵,反正时时刻刻像是防备着什么。 我最受不了亲近的人待我这样,比之前不见我还要难受。 我鼓起勇气,磕磕巴巴的向他道歉,他却问我,“你还记得那天夜里的事?” 我自然是记不得,只好小声说,“记不得了……可定是徒儿的错,师尊,你罚我吧。” 师尊听见这句话,面色有一瞬间的无措与怒意,但很快的便收敛在满身的冷意中。 我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又生气了。 他目光复杂的看我半晌,微叹一声,话音轻轻的,更像是喃喃自语。 “风儿,我们只能是师徒。”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察觉到他软化的态度,于是上前两步,小心的牵了牵他的袖袍,冲他扬起笑。 “师尊也永远是我最好的师尊,我最喜欢师尊了。” 往常我这么冲他笑,他总能柔下脸,今日却猛得甩开我,面色更为冷硬。 我被吓了一跳。 最终,只能看着他离开,心脏茫然而生疼。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没控制住,可再也没有人对我说:不要哭了。 20 当天我吃晚膳的时候,二师兄再次不请自来,自觉的盛好饭坐下来。 我还记着白天的事,闷闷不乐,不太愿意说话。 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睛,皱起眉道,“你又哭了。” “师弟,你真爱哭。” 我的心脏被狠击了一下,没控制住情绪冲他吼道,“关你什么事!” 话出口我才觉得不好,正想道歉,却见二师兄碗筷一放往屋外走去,我当他生气了,忙跟着跑出去。 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烟花筒,用灵火点燃后,整个寒剑山都落进烟花的绚丽中。 地上还有残雪,漫天的烟花像是纷飞的流星。 二师兄走到我旁边,问我道:“师弟,好看吗?” 我傻傻的仰头看着,只觉得头晕目眩,闻言只能点点头。 “那看完就不许哭了,男子汉不能总是哭的。” 我又想哭又想笑,话到嘴边憋了半天,才说出来。 “二师兄,烟花哪来的?” 我记得寒剑山有条规定就是不能随意下山罢。 他面色不变,“我跟着大师兄偷跑下去买的,师弟,你别告诉师尊,他不罚你,但是定会罚我。” 我看向峰顶的位置,委屈的想:这回估计连我也一起罚了。 21 事后,我也想明白了些。 世上万事不能尽如意,本是常态,贪心更是大忌。 况且,师尊总归是关心我的。 足够了。 21 相处之后,我才发现之前对二师兄有太多误解。 他虽为人处事极为淡漠,可心地也十分单纯,唯独对剑道极为敏锐,天赋强悍。 自从那日他吃过我做的糕点后,便时时不请自来讨食吃。 我一直没问他味道如何,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想来定不差吧? 只是我种的蔬菜本就不多,往年自给自足绰绰有余,现下多了一人便有些困难。 也不是没想过让二师兄偷偷下山一趟买些回来,但毕竟风险颇大,再者,我真不相信二师兄偷偷下山师尊会没发现。 那些大大小小的阵法都是摆设不成? …… 这日,趁着天色放晴,我背起竹篓,准备去山边找一种野菜。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会碰见这里见到我最不想见的人。 22 我突然记起来,这种野菜可以入食还是上辈子师弟告诉我的。 他虽比我年幼,懂得却比我更多,我知道他年幼时过得苦,便恨不得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只是许多时候还是他来照顾我这个师哥。 那时候,师尊不怎么下峰顶,二师兄总爱闭关,我们俩人好似寒剑山中的双生花互相扶持着生长。 修邪道后,我无比怀念那段相伴相知的岁月,可现在想起来,却好似千千万万年前发生过的。 我甚至已经想不起他对我的笑起时的灿烂。 记不起他唤我师哥时的纯粹阳光。 “三师哥……” 他灰扑扑的站在草丛中,手中拿着野菜也往身后的篓子里放。 我心头一颤,这句称呼叫我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他上辈子向来只唤我师哥,多了一个三字,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我冲他点点头,转身一步步离开,往更深些的地方去采摘。 心脏比我想象的要争气许多,足以支撑我放开他继续生活。 23 很久很久以后,我有时会想,那天要是没选择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一条山路下山,或许,这辈子与师弟真的可以再无瓜葛。 我也不会见到师弟即将落入妖兽口中场景。 更不会提起剑去拦住它,自己却被狠狠抓了一身伤。 寒剑山中的妖兽都被隔在阵外,却偏偏这只漏网之鱼不知怎么跑了进来。 我将它引到离我最近的阵法里,心中万分庆幸二师兄曾送我的阵法分列图,才能勉强将这头妖兽杀死。 竹篓中的野菜撒了一地,我将它们捡起后,看向那边地上的师弟。 他小脸苍白,腿上被妖兽咬得皮肉翻飞,鲜血直流。 我让他提着竹篓,背起他一步步往山下走。 他一直试图和我说话,都我被呵斥回去,于是他便不再开口,抱住我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将他放在床上,去拿柜中的伤药帮他止血包扎。 拖我上辈子经常受伤的福,包扎得十分顺利,伤口看着血肉模糊,却不深。 这时,我才感受到满身的疼痛感传来。 特别是右臂上一道伤口,微微牵动下就疼得头皮发麻。 “三师哥,你身上的伤……” “不用你管!”我语气冷硬的冲他道,“你睡觉,我去找二师兄。” 其实我更想找师尊,可是峰顶我上不去。 我现在好想他。 师弟红了眼眶,“三师哥,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将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这诚挚的话,我却只想嘲笑,心脏跟着身体一起发颤。 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我就当真了。 “不需要!”我的声音格外平静与冷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你只要离我越远越好。” “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怕是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惹我烦厌。 其实他上辈子没做错任何事,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但我只想离他远点,也没有错吧? 24 我被他看得心里难受,扶住桌子刚转过身,就听见不甚严实的屋门被“碰——”的一脚踹开。 师尊站在那里,喘着气,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惶失措的模样…… 25 我被师尊抱回主峰,嗅到那股熟悉冷香的瞬间,我控制不住的热了眼眶。 所幸寒剑山上没有其它人,我也无需担心自己这副丢人的模样被别人看见。 师尊帮我擦掉眼泪,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吓死人。 我心中徒然升起几分不知何来的委屈,拉住他的衣袖,小声抱怨道。 “师尊,好疼。” 他眉头皱得更深,语调却温柔得像对待一个孩子。 “乖,风儿,擦了药就不疼了。” “师尊……” 听见这话我的心脏又酸又胀,却像个贪心的无底洞般,渴望更多的呵护。 衣物脱下后,我只穿着条亵裤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都被血污浸透,但最严重的还是右臂上的伤口,血肉裂开的地方都能见到森白的骨头。 师尊的指尖有些微颤,包扎伤口的动作又轻又慢,我却还是疼得不住喘气。 我其实很能忍疼,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救回自己,但此刻却娇情的如同稚童。 不停的喊疼,不停的撒娇,只因有个人能无条件的接纳我的全部。 …… 好不容易包扎完,我折腾出一身冷汗,师尊则面色苍白,好似比我更痛。 此时我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才觉得方才的模样实在不知耻,窘迫的低下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师尊却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顺势抬起头看他。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大明白的挣扎与痛苦,但我想他定是为我受伤的事情自责。 他向来是名负责任的好师父,不然上辈子不会在人人对我诛杀时,总想将我拉回正途。 我有些心疼的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小声说道。 “师尊,我没事了,很快就能好。” “其实没有那么疼,只是我太爱哭了而已。” 我冲他扬起笑,眼前一黑,双眼被一双手突然盖住,耳旁是师尊颤抖的声音。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26 我还没想明白师尊这话的意思,就听见敲门声传来。 师尊松开我过去开门,门口传来他冷漠的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师弟。”这是二师兄的声音。 “他没事,你回去照看你四师弟。” 二师兄沉默许久,道,“……师尊,咱俩换换。” 同样的平静无波,同样的冰冷无情,两人的对话莫名引得我想笑。 师尊打发走二师兄后,进来看到的就是乐不可支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止住笑,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坐到我身边,微叹一声,眼中却浮起一抹笑。 这一刻,我便知道,以前的师尊回来了。 27 我身上全是血污,师尊端了盆水来帮我擦拭,擦到我胸前时,他不小心碰到我挂在脖子上的佛玉。 不知为何,一直清清凉凉的佛玉刹时变得通红灼热。 我吓了一跳,摸摸它,热呼呼的,又看了眼面色突然变难看的师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师尊,佛玉这是……” 话没讲完,窗户那边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 我与师尊一同看去,就见窗户被拉开,二师兄一手撑着窗户轻松一跃,跳了进来。 他看见师尊时,清冷的面容浮起几分疑惑。 “师尊,你还在?” 师尊没说话,我却能感受到他的气压着实沉重。 我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顺便裹了裹被子,二师兄却正好看向我,瞧见我胸前通红的佛玉,略带不解的问我。 “师弟,你动情/欲了?” 说完后,又一本正经的询问我,“需要我帮忙吗?” 28 我用被子捂住脸,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羞愤欲死。 二师兄胡说八道什么啊啊啊啊!!!! 小道消息: 其实二师兄经常偷偷下山买吃哒,有了小风这名师弟后,他还特意去书店买书学习如何当一名好的师哥。 于是店老板推荐他《兄友弟恭》。 29 养伤期间我一直住在峰顶,因右手受伤不能持剑,只好改为每日修习心法。 没过七日,我竟突破了筑基。 相较欢喜我心头茫然更甚,毕竟上辈子我到十六岁才破的筑基,这一世怎么提早了一年多? 师尊奖了我一串朱红色手珠,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是入手温暖,灵气浓郁,想来定非凡品。 他将珠子套在我的手腕上,道,“二十一颗珠子,无论天涯海角,捏碎一颗,我就能找到你。” 我垂下眼睛掩住热意,拨弄着红珠,“那二十一回之后呢?” 耳旁传来师尊轻浅的笑声,如春花拂面,醉人心脾。 向来冷漠的语调中尽是柔软与温柔。 他说,“待你成年,再告诉你。” 面颊灼热,我不敢抬头,屏住呼吸小心的喘着气,只觉着心脏已非自己的,它活蹦乱跳,像是要跳出胸腔前往另一处地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受伤后,师尊待我更好了,常常令我措手不及,有时我甚至怀疑,只要我能提出来的要求,师尊就没有会拒绝的。 若非这人是师尊,我都要怀疑,他是否……有点喜欢上我了。 30 二师兄在得知我筑基后,也送了礼。 摆了满满一桌的糕点,并大方对我道,都给你吃。 我苦笑连连,却又不忍心告诉他,并非每个人都同你一样爱吃甜味糕点的。 但我向来不舍得拒绝他人的好意思,那桌糕点我吃了足足三天。 我发誓,再也不想吃甜味东西了! 然而没过几日,二师兄又送了件东西给我,我茫然的接过他递来的长剑。 他难得郑重道,“这是我刚来寒剑山时的第一把剑。” 我知身为剑修,他的剑就是半身,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第一把剑更是意义非凡,它们在退休之后往往被主人用来送给自己心仪之人。 可这……二师兄为何送给我? “庆祝你筑基成功。” 我还是不大明白,“前几日……不是送过了?” 他似乎扫了眼我的手腕,义正言辞道,“那是前礼,这是后礼,凡世人送礼都要送两份,一份不够表达心意。” “是、是这样吗?” 我只记得以前爹为我过生辰时,都是做一桌好菜,无人送过我礼物,难、难不成这真是凡世的礼节? 可我还是觉得不大对,可对上那双纯稚认真的目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收下。 心中暗衬哪天二师兄有了心仪之人,这剑定要还他的。 31 伤好后又是一月,我回到小院竟有几分惆怅。 但想到已筑基可以随时拜访师尊又忍不住欢喜,找了块抹布准备打扫屋子。 意外的是,一月未住的屋子竟没有半点灰尘,连灶台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层我一直没去掉的油垢也被理得光洁如新。 我正不明所以之际,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就见师弟抱着一大堆木柴从院外走进来。 似乎没料到我已经回来,脱手的木柴噼里啪啦掉到地上,他转身就跑,小小的个子,步履跄踉,显然是腿伤没好全。 我站在那里,久久无法出声。 32 那日后,我每回清晨都能在门口看见一袋油纸包好的小点心。 我一看点心的模样就知道是谁送的,梅花形状,金黄色泽,上辈子每回师弟来找我,都是提着这样一份。 我们会凑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有时候还会为谁吃最后一口争论半天。 每回都是我输,我从来说不过他。 第一天,我没有收走,任由点心放在门口被寒雪覆盖。 后来点心越放越多,雪也盖不住,被串门来的二师兄带进来。 那会儿我正在雕刻要送给师尊的护身符,纯白的月光石被雕成玉佩大小,中心镂空,立着把锋利的长剑。 “师弟,点心怎么放在雪地里。” 他说着打开包装吃了一块,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他,“不知道谁送来的。” 二师兄想再拿起点心的手一顿,哦了一声,没再拿,说道,“难怪这么难吃。” 我扯扯唇,勉强笑道,“难吃么?我以为……很好吃的。” 以至于我成年后,最爱吃的还是这种糕点,每吃一口,仿佛就能回到最初的甜蜜温馨之中。 或许是我笑得太难看,二师兄没接话,却对我张开双臂。 “师弟,要抱抱吗?” 我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拥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二师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山巅的寒雪,落雨时的宁静。 眼泪潸然落下,我扯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声的哭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师弟他最心爱之人明明就在他身边,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一次救命之恩而已,值得他做这些事吗? 那我上辈子救了你无数次,甚至为了你将无解的毒引到自己身上,每夜痛得死去活来时,你何曾对我有半分心软? 33 师弟在躲我,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每回送点心都来无影去无踪,我又不想让二师兄知道这件事,只好每日上山在采野草的地方守株待兔。 没等几日,我果然看见他背着竹篓上来了。 他精致的脸蛋冻得通红,浑身的衣裳皱巴巴的,手里还拿着个锄头。 我心中酸涩,他以前与我一起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何时这么狼狈过。 他见到我转身又要跑,我跃过去拦住他,将这些日子的点心丢到他面前,冷声道。 “那日山上,我救你是怕生出心魔,并非真心实意。” 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极为固执。 “我不信。”他声音小了些,又说,“三师哥是好人。” “你爱信不信!”我抿紧唇,好半天才把话接下去,“你近来总是烦我,实在惹人烦厌,我迫不得已才……” 师弟猛得打断我的话,眼中尽是愤怒,“骗人!那头妖兽你自己跟本打不过!” 我喉咙一哽,一时间无言以对。 师弟又道,“三师兄,你明明没有那么讨厌我……” “可是我后悔了!” 他眼睛猛得睁大,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似的。 我将发抖的手藏到身后,狠心道,“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不喜欢你,凭什么你可以住在峰顶,我却只能住在这破地方!” “凭什么你比我晚来的却比我筑基的更早!” “是,我是救了你,可若有下回,我定不会救你!” 我竭尽全力将自己装成一个冷漠刻薄的人,因为我知道,这是师弟最讨厌的类型。 也不对,或许……将他关起来的我才是他最厌恶的类型。 …… 师弟没再反驳什么,提起那袋已经不能吃的点心转身离开。 他身有傲骨,哪经得起好意被三翻两次的拒绝、嘲讽,想来再过三年五载,我在他眼中只会变成一名不知趣不讨喜的师兄而已。 我弯了弯唇,努力将颤抖的手臂控制住,只是心脏沉甸甸的,实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34 回到屋子时,意外看见师尊竟在等我。 我茫然了片刻,待他向我招手时,我冲上去,将脸紧紧埋进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仿佛世间最安全温暖的一处桃源。 令我迷恋。 35 那日后,师弟果然没再来找过我。 他送来的点心其实被我藏起了一块,后来尝过,又甜又腻,远不如记忆中的美味,难怪我上辈子总是一边喝酒一边吃。 36 临近年节的前几日,是花灯节,我被二师兄抱着下了寒剑山。 他用披风将我一裹,卷着我就下了山,我等下山后才发觉自己被绑了。 我哭笑不得,“二师兄,下山就下山,你绑我作什么?” 二师兄一本正经解释道,“师弟你胆小,和你说了定不愿意。” 我无言以对:“……”所以你绑我下山还有理了? …… 说实话,我对花灯节兴致并不大,这种和家团圆的日子向来离我很远,不过我清楚二师兄只是想让我开心,便没有拒绝他。 不过,这回有亲近之人陪伴,终归还是品出些别的味道。 或许是花灯更艳丽了些,星河更为璀璨,连周围的笑声也变多了。 人世喧闹。 我被二师兄护在怀中,周围是擦肩而过的人群,心头如浸泡在温泉中,温暖得令人想落泪。 二师兄乐不此彼往我怀中塞东西,恨不得将整条街的东西买下来一份送我。 说不欢喜是假的,毕竟除了师尊,他是待我最好的一个。 只是钱财够么?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二师突然拉住我,又将什么东西往我头上比对。 我任由他动来动去,突然察觉不对,一把抢过他往我发间戴的东西,沉默了会儿,我艰涩出声。 “二师兄,这是姑娘家用的,我不行。” 二师兄微微皱眉,“师弟你戴了好看,比她们要好看。” 说完又拿起另一支珠花在我头上比对,我见老板冲我们暧昧的挤眉弄眼,便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脸颊赫然灼烫,我强硬的把二师兄手中的珠花放回去,拉着人离开。 二师兄面色无波,可我却总觉得他有些不高兴,只好拉着他去了一处烧饼摊子,冲他撒娇讨好道。 “二师兄,吃烧饼好不好?” 二师兄看了我一眼,面色略缓,眼瞳微亮,矜持的点点头。 我偷偷笑出声,突然觉得这样的二师兄,分外的可爱,明明看起来那般清冷出尘的一个人,却比想象中要好哄得多。 37 花灯会后,又是年节。 这几日总是要格外的热闹才行,毕竟终是年末了。 我按照书中的描述,做了顿火油辣椒淋满底的火锅,滚滚的辣味与浓汤卷着风慢慢上升。 向来清冷的寒剑山也添了几分人世的烟火气。 二师兄与我吃得大汗淋漓,我头回发现火锅竟这般好吃。 又烫又辣,溅在蓓蕾上的汤汁,再配上又呛又辣的酒,简直是人间美味。 我喝得有些多,微醺下便慢了吃东西的速度,一手撑住脸看向对面。 与我不同,二师兄似乎不太能吃辣的,向来清白玉如的面容泛着淡淡的粉意,脸上尽是汗水。 我为他倒了碗酒,笑道,“二师兄,你的脸好红。” 二师兄看我一眼,突然伸手摸上我的颊。 宽大修长的掌几乎包住我的半边脸,温温凉凉,带着雪与花的气味。 “师弟,你也是,还很烫。” 是很烫。 我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一瞬间,世间静了好几分,风与雪的声音都褪去,一道呼吸声却越来越重。 “师弟,你的嘴唇也好红。” 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38 师尊便是这时来的,手里还拿着买来的烟花。 他瞥了眼沉默不语的二师兄,才对少年说,“上回见你很喜欢,就去买了些。” 少年眼眸蓦然一亮,好似冰天寒夜中最亮的两颗星星,连声音都欢快的扬起。 “谢谢师尊。” 师尊冷俊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去放吧。” 见少年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放烟花,师尊这才看向二师兄。 同样白衣不染纤尘的二师兄坐在那里,手中端着的酒迟迟没喝下去。 “你幼时我就问过你,你说要修无情道。” 二师兄将碗放下,面无表情道,“我年纪小,可以改。” 说完看了眼远处运着法术想点火的闻风,“师尊安心修习苍生道,师弟有我看着。” 师尊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少年拿着烟花棒跑回来,葡萄般的眼中挂了泪水,委屈而难过。 “师、师尊,点、点不着。” 师尊揽过人,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酒味。 又喝醉了啊…… 无奈叹口气,指尖若无其事的擦过少年红红的脸颊,出手将火点上,笑道,“这回好了。” 闻风看着冲天夜空的烟花,开心的笑起来,抱住师尊亲了一口,笑弯了眼,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最喜欢师尊了。” 师尊轻咳一声,摸摸闻风的头,唇边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看了眼二师兄,道,“那你便改吧。” 反正改完人也不是你的。 话音刚落,就见闻风欢快的拉过二师兄,“二师兄,我们来放烟花~” 师尊:“……” 39 师尊:风儿为何不喊我一起放烟花? 二师兄:师弟为何不亲我。 在此时闻风的心中:师尊=家长(严厉,可以撒娇)二师兄=玩伴(可以拉起来做坏事) 另外,闻风的酒量是真不好OTL (休假中的我偷偷发张更新看看有多少小朋友在等~ 主要是为了告诉大家我没有偷懒啦,最近玩了些游戏(?)灵感多了许多,每天都有写,手头也有存稿。 哎嘿~ 40 年节那日,我虽百般克制,却还是喝醉了。 不过这回醉的没有上回厉害,最起码我还能记起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只、只是亲脸颊而已,师尊应当不会生气吧? 我鼓了鼓又红又热的脸,偷偷看一眼那边闭目养神的师尊,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挥着手中的长剑。 筑基之后灵气吸收更为顺畅,手中的长剑也越发有心神合一的感觉。 只有这一刻,我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同上辈子的区别。 …… 为师尊做的护身符制好,在初五这天送出去。 说来实在不孝,上次那歪歪扭扭的糕点不算,这竟是我头回送师尊礼物。 可惜我的雕功实在一般,送时即便用了最华丽的盒子,依然十分不美观。 不同于我的窘迫,师尊收到时却极为欢喜。 我垂下头,心口热热涨涨的,小声说道。 “雕功一般,我在上面放了阵法,可以抵挡些攻击,就是雕得……有、有些丑。” “不丑,我很喜欢。” 师尊笑着揉揉我的头发。 他本是不爱笑的人,这一笑如春暖花开,惊艳了岁月与时光。 我心头一松,眼眶不争气的热起来,“那就好,师尊,我希望您一直平平安安。” 我没有告诉师尊,其实我在上面放了一个咒。 当年在修邪术时没少去了解那些奇奇怪怪的咒法,舍身咒便是其中之一。 只要有我在,师尊就多了一条命。 在下这个咒时我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决定遵从本心,这辈子的喜乐大都来源于师尊,这世上,我最不愿消失的人便是他。 41 找到二师兄的时候,他正在练剑。 别人练剑行的是剑,他练剑时行的却是神。 难怪世人都说二师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奇才,确实是我这等人望尘莫及的。 不过好似,上辈子二师兄修的是无情道。 这辈子想来也一样罢? 我抿抿唇,努力去略掉心中那份不适,抛去脑子中幼稚的想法。 身为剑修,剑道是幼时便想好的,哪是能说换就换的。 这时,二师兄将长剑收至剑鞘中,我走过去将制好的护身符递到他面前。 与师尊那块相似,不同的是中心佩剑的样式。 我是按他们随身的佩剑所制,再来就是颜色,师尊那块我用的月光石,而二师兄这块我选择的是深蓝色的寒冰玉。 远远看着像是深黑,细看却是浓到极至的蓝,一如二师兄的眼瞳色。 二师兄接过护身符,喜色在眼中闪过一瞬,却又沉默下来。 我对人情绪向来敏感,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二师兄,是不喜欢吗?” 他握住护身符的手缓缓收紧,半晌才闷声道,“师弟,我和师尊……谁更重要?” 我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害臊,小声答道,“问这个做什么?” 二师兄不说话,执着地看着我,我只好道,“二师兄,你与师尊都是我今生最为重要之人。” 都是我宁愿献出生命也要守护的人。 我说得极为认真,二师兄却情绪不高,只是哦了一声。 心中突如其来有股焦虑与不安,我抿紧唇正想话说,却听二师兄淡淡出声。 “那天,你亲师尊了。” 我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指的是喝酒那天。 脸颊蓦然一红,我慌乱解释道,“那是喝醉了,而、而且只是脸……” “师弟。” 二师兄打断我,深蓝的眼瞳紧紧盯着我,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么,我可以亲你吗?” 42 二师兄问完,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俯身吻住了我。 双唇交缠间是彼此轻浅却灼热的呼吸。 那是个极轻极淡的吻。 就这样,从寒剑山的云烟与微风中,粹不及防落在我的唇上。 43 那天我连如何回去的都不知道,好似整个人身在梦境中一般。 二师兄竟然亲我了? 可若说他、他对我有好感,又实在太过天方夜谭。 我一向认为自己哪怕比前世开朗了些,也依然是那个不讨喜的寒剑山弟子。 而二师兄又是何人? 若非他后来修的无情道,怕是许多大门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嫁他为妻。 这般优秀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我苦思冥想一夜,还是没想明白,他倒无关紧要一般,每日还是来蹭吃蹭喝,徒留我瞪着两个黑眼圈看他。 许是看出我的纠结与为难,二师兄安慰道,“师弟,别怕。” “师兄弟之间卿卿我我不算什么。” 我一时哑口无言,话在嘴边打转半晌都没说出去,脸颊又红又烫,只好闷声不吭的不理他。 二师兄见状,将我往厨房里拉,深蓝的眸定定的看着我,“师弟,你给我做碗面吧,就我来你这儿第一次,你做的那种。” 我不理他,转身就要走。 他又拽了拽我,“我肚子饿了。” 我险些被气笑了,辟谷的人肚子还饿? 可他看我的目光太过坦然纯稚,其中毫无那些粗鄙的欲/望,或许……那真的只是个无关情爱的吻罢。 二师弟长年不下山,哪里懂得这些,定是多虑了。 想及至此,紧绷好几日的心微微放松些许,便冲他笑了笑,“好。” 44 说来或许有些可笑,但我这辈子真不想再触碰情爱。 同门师兄弟或师徒之情,哪样都比情爱来得坚固,更不会伤人伤已。 所幸,那日过后,二师兄不曾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45 岁月如梭,眨眼便过去半年。 半年来,我极少有再见到师弟,上辈子的爱恨纠葛似乎在被岁月一点点淡化。 直到一个消息如同长翅的鸟儿传遍整个修真界。 ——寒剑山的大弟子入魔了。 听闻这个消息时,我遍体生寒。 在我印象里,大师兄入魔应当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怎么这一世却提早了两年? 46 这段时间的寒剑山是难得的热闹,一拨又一拨的人来来回回。 我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无非是想我师尊出山,除魔卫道。 师尊修的苍生道,除魔之事本就在大道之中,可偏偏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 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我好几日没睡好,这天便趁着夜色晦暗,悄悄的飞到峰顶,却撞见一人正从师尊房内走出。 少年腿有残疾,一身蓝衣锦袍,眉心一点朱砂。 林殊廷…… 若非这次见到他,我都险些忘了他还在寒剑山做客。 只是这么晚了,他怎么从师尊房中出来的? 他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眉眼弯弯,清丽秀气得紧。 “洛师兄,道衡剑尊在里头等你。” 我冲他点点头,正要进去时,却见他的唇无声的动了动,待我读出唇语时,他已然离开。 他说的是:要开始了。 47 我进屋时,就见负手师尊站在窗台边,夜风吹起他满身素白,如同九天谪仙。 见到这一幕,我心中有些难受,轻轻唤了句,“师尊。” 师尊转过头看我,冰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如同一池化开的春水。 “风儿,来我这边。” 我刚走过去就被一把揽在怀中,师尊的手掌很冰,我便小心翼翼拿自己的双手将它捂热。 他看向远方被夜色包裹的山峦,说道。 “他的性子自小便很偏执,心生魔障不止一日两日,可如今到此地步,却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把人教好。”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出他口中的自责之意,极为难受。 “不是师尊的错。” 我极为认真的看向他,“心有魔障乃天性,世间万物都会有,选择走哪条路却不是旁人能帮助决定的。” “我也是,天生性情中便带了魔性。” “如果哪天走错了,也绝不是你们的事,而是我自己选择的。” 师尊目光似有些怔神,我向他笑道,“不过,我喜欢师尊,喜欢二师兄,喜欢寒剑山的一草一木,所以我会克服心魔,拿着剑一步步走下去。” 我想出门云游时,能骄傲的报出师门的名号,告诉世人我是寒剑山道衡剑尊座下的三弟子——洛闻风。 我永远不会再让你们为我蒙羞。 48 又过了一月,师尊下山了。 与他一起走的还有林殊廷,我原当林殊廷一直是在寒剑山做客,也未曾刻意询问过。 这回才知道,原来他是林氏一族最后的传人,林氏当年被魔修险些灭门,余下的族人踪迹全无。 师尊到时只剩下林殊廷一人。 他腿上的伤便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 我极为在意那晚他同我说的三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机会询问他。 好不容易在他走前碰上,听见我的询问,他笑得眉眼弯起,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洛师兄,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命不可违吗?” “生老病死,每个人命道的轨迹都是注定好的。” “你……什么意思?”我颤抖的开口,心中某种不安愈来愈烈。 林殊廷道,“我族中有一门术,可看人命相,虽谈不上十全十中,却也达之八九,而洛师兄你……生来亡母,颠沛流离,一生孤苦,死无全尸,” “我说的可对?” 我整个人仿佛摔进冰天雪地中,刻骨铭心的痛与寒卷起心脏。 上辈子的情爱、死亡,修邪术时被万人所唾弃,如同过街的走狗,一幕幕场景,扎得我心中生疼。 我颤抖的提起长剑指向他怒道,“胡说八道!” 林殊廷却笑得不慌不忙,“洛师兄,剑尊要来了,你确定要用剑指着我?” 我看见远方往这边来的师尊,慌里慌张的收起剑。 手却抖的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剑…… …… ——你会后悔的—— 那日发烧时的陌生声音再度响起,满心悲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我无比希望师尊能留下来。 可临别前,我却只是对师尊笑道,“师尊,护身符一定好时刻戴着啊。” “我会在寒剑山等你回来。” 师尊摸了摸我的脸,塞给我一块月光石,眼中尽是笑意。 “好,等我。” 49 师尊离开后,我开始更为刻苦的修行与练剑。 连每日定时的三餐也不再做,而改为吃辟谷丹,二师兄来过好几回,只是静静看着我说话。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也知道我现下的情绪不对,可我却半点挣扎都做不出,半句解释也说不明。 直到有一日我练剑时,灵气运行使了岔子,险些痛昏过去,还是二师兄及时赶到帮我梳理好体内的灵气。 “练剑时分心走神,体内灵脉虚弱,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记忆中二师兄少有这般严厉的时候,中心酸涩,只好强忍泪意道歉。 “二师兄,对不起。” 二师兄眉头皱得极深,清冷如玉的脸上竟凭白多了几分凶戾,“师弟,你在怕什么?” 我抿紧唇,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胡乱扯了个理由。 “我没事,真的,只是灵气没收住,所以岔了。” 二师兄没有再问,低头亲了下我的眼角,抱住我的手又稳又紧。 他声音比平时低许多,像是轻柔的风,说道,“师弟别怕,只要我的剑还在手上一日,就会护你一日。” 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出。 刚重生时,我对死亡无悲无惧。 可现在,我只想好好活着。 50 师尊这一去便又是大半年。 我知他剑道修为之高,尘世间怕难有敌手。 只是还是会忍不住担忧,每日除了修行练剑外,最多的便坐在门口,等他的来信。 来信十分简洁,大多都是只言片语的平安,或者问问我剑练得怎么样,修行上有没有难事一类。 而对于大师兄之事他却没有透露半分,我明白他是不愿我担心,可心中依然难掩失落。 其实按理来说,这回二师兄应当与师尊一同下山除魔才是,可师尊没将二师兄带走,其中原由无非是我与师弟罢了。 想起这些,我就难以抑制自责愧疚,可我现下能力低微,能做的也不过是用功修行而已。 毕竟我只是个资质平凡的剑修。 …… 自打师尊下山后,师弟便搬去与二师兄一同住。 我去给二师兄送吃的还能瞧见他在崖边练剑时红衣翩飞的模样,已能看出来日的惊才绝艳。 他见到我时也会问好,淡笑时,礼貌而拘谨,像是已经忘记了我曾伤过他的那些话。 想想也对,师弟心性向来坚韧,哪会一直记着那些。 意料之外的是,我见到师弟时心情竟平静许多,虽说心中还有酸涩,却不再像过往那种执着。 十六岁生辰这日,我给二师兄做了份桂花糕,还有碗长寿面。 长寿面我原本是做给自己吃的,结果尽数落进二师兄的肚子。 我只好啃着桂花糕,懒洋洋的看着星河无边的夜空。 脑中突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一首家乡小调,便不由自主的轻哼起来。 曲调欢快,朗朗上口,在夜色的宁静中竟也有几分悦耳。 哼完后,我兴致勃勃的问二师兄,“好听么?” 二师兄点点头,抹了下我的唇角,凝白的指尖上落下一点糕屑。 我却莫名想起那日那个轻浅的吻来,不由面脸发烫,不自在的用手抹了把嘴唇,看见二师兄的佩剑时,脱口而出道。 “二师兄,说起来咱们还没比过剑法,可否指教一二?” 说完我又有些后悔,毕竟我与二师兄剑法实在相差甚远。 二师兄却来了兴致,立马起身,“好,点到为止。”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 说是比剑,其实更多数情况下是二师兄带着我练招而已。 原来我还有几分拘谨,但到后面,我与他二人都不禁乐在其中。 只是不知为何,二师兄的剑道与我记忆中有些不同,上辈子他修的无情道,剑上向来只有极致的冷与寒。 而这回出斗中的剑招,却硬生生了多几分春意与温情。 忆及那时二师兄送我的佩剑,和那日被我当成玩笑的亲吻,有个可笑的猜测袭上我的脑海…… 51 我们停下比试后,二师兄站在寒天夜地中,素白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掀起他如墨的长发。 他深蓝的眼瞳好似一池净湖,安静的看着我。 我收起长剑,心脏跳动如擂,正想开口回屋,却听二师兄唤了我一句。 他说,“师弟,你今后想走什么剑道?” “我、我还没想那么远,毕竟资质平平,能不能走到那日也不知道。” 二师兄走过来,眼瞳中映出我此刻有些慌乱却强撑镇定的模样。 夜风吹过,他好似笑了下,轻轻浅浅的,却是昙花一现。 他说:“我自幼年习剑起,便知道这世上极少有能令我动容之事,因此我早年便下定决定,此生唯有剑,但求剑上无私,心中无愧,只是现下……” “现下又如何?” 我颤着唇开口,却又有些不敢听下去。 脑中有个念头愈发清晰,却叫我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惊天动的打斗声,如同一道闷雷炸醒了整座寒剑山。 我与二师兄飞去,却见师弟倒在地上,长剑跌地,满身鲜血。 他的面前站了个人,那是名黑发红瞳的年轻男子,风度翩翩的,长着一张风花雪月公子般的温润面容。 他转过头,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二师弟,还有……三师弟。” ……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毒蛇猛得缠紧了喉咙。 51 那是我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恶意眼神。 我在修习邪术后曾前往无极深渊见过无数即将消亡而逝去的种族,他们大多麻木或者怨恨,你在那里留个一时半会儿都会感觉喘不过气来。 可他们无一人眼神能比得上眼前之人。 当年大师兄修魔后,无数魔修纷纷传言他是魔种转世,否则一介资质中上的修士怎么转为魔修后,却平步青云? 可我却知道,大师兄在入魔前,曾自散修为,并将百位结丹魔修的内丹炼成一对眼珠为自己换上。 眼中即有万物,眼中亦有万恶。 所谓的风光魔尊不过是拿血与恨换来的罢了。 52 二师兄将我护在身后,神色分外凝重。 他说,“师弟,你去照看四师弟,这边有我。” 那边师弟正倒地抽搐不止,眼神发木赤红显然是心魔发作之兆,我握住胸口的佛玉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松开,“好,二师兄,对敌时万万别看他的眼睛。” 二师兄安抚着看我一眼,微微颌首。 大师兄唇角微勾,在我与二师兄之间看了眼,笑道,“真是师兄弟感情情深呐,三师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又浪又骚。” 我对上那双阴霾至极的眼睛,总觉得大师兄有些古怪。 还不等细想明白,闻言的二师兄面寒如霜,向他刺出一剑。 如惊雷迅马般气势恢宏的一剑。 大师兄为避开不得不跃至上空,二师兄看了我一眼,也跟着飞上去。 他俩飞得极高,我站在地面只能看见墨色的空中,星子间隐隐约约有剑光在其中碰撞出的动响。 心头狂跳不止,一种莫名的惶恐与不安袭卷上心脏。 我不再浪费时间,跑到师弟身边,一把拽下佛玉护在他的心口,佛玉散出淡蓝的光布满他的身躯。 又运起灵力往他体内输去,我才有时间用灵气打碎右腕上的红珠。 ——二十一颗珠子,无论天涯海角,捏碎一颗,我就能找到你。—— 记忆中师尊的话犹在耳边,我定了定心,专心助师弟出心魔。 53 无人比我更了解心魔之恐怖,因此我不敢放松半分。 师弟一直试图自残自杀,我别无他法,只好用灵气化为长绳将他绑在树上。 他先是愤怒的咒骂着什么,接着又默默的哭起来。 我听见他小声唤着,“师兄,师兄。” 不由心中酸涩难受,反正眼下他神智不清,我便像前世那般哄他道。 “乖,师兄在这儿,别怕。” 过去一刻钟,师弟眼皮微阖,看向我的目光渐渐凝进了光,我便知道,他是走出来了。 停住渡去的灵力,丹田内已经空了大半。 可眼下局势依然不容我停歇半分,我将他藏在草丛中,提起长剑,深吸一口气冲向空中剑起之地。 54 我如何都没想到,看见的竟会是这般凶险万分的一幕。 护身罩破碎,化为灵光漫天四散开来。 大师兄的剑离二师兄的胸膛不过半米,我头脑一片空白,等我再回过神时,那把剑已经刺进我的胸口。 皮肉被刺穿时,片刻才有疼痛传来。 我颤抖的伸手用力挥开对方,大师兄站在不远处,笑容尽失,红瞳中神色莫测。 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是二师兄腰间的护身符裂成碎片从空中落下。 “二师兄。” 我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忙回看他。 他的眼睛紧紧闭上,眉头深锁,薄唇中吐出喘息粗重,握住剑的手上满是鲜血,细看之下,竟在微微颤抖。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从未如此愤怒过,恨不得眼前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面对我的怒火,大师兄重新牵起笑,眼中却是满满的恶意。 “我不过是让他看了些有趣的东西罢了,倒没料到竟会让他心魔横生。” 他语调悠扬,像是带着诧异。 “向来道心坚定的万寒修竟然会陷在这种小幻境中,真是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不过也难怪,他原本修的是无情道,却不知死活要改红尘道,哪怕他天纵奇才,该受得一样也少不了。” “我倒真想谢谢那位让他改道之人,就不知是谁有这般好运气。” “三师弟,你说呢?” 55 大师兄这话可真真杀人于无形。 心脏如同被万道利箭戳进,绞个天翻地覆,与这相比,胸上那一剑伤反而不值一提。 二师兄为何修红尘道……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其中原由。 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二师兄。 若不是他喜欢上我,若是刚刚我将佛玉交给他…… 神智有瞬间的恍惚,我对舌尖狠狠的咬下去,口腔中满是血腥味,我却冷笑道,“你不过是嫉妒二师兄的天赋而已,毕竟哪怕过千万年你也比不过他!” “身为寒剑山的大弟子,却始终被师弟压一头,最可笑的是你吧?” 我用力握紧剑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师尊回来之前,我一定要守好这里! 出乎我意料,大师兄竟没动怒,反而笑得更为轻柔。 “三师弟还是老样子,连话都不会说。” “莫不是有了靠山变大胆了?可惜,他被困在皇城之中,除非想弃皇城中的众生不管不顾,否则不可能轻易踏出半步。” 师尊?!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抬头,却对一双变化莫测的红瞳,其中好似流转着无数黑气。 这时我才发觉着了道,情急之下狼狈的闭上眼睛,却已然太迟。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脑海中骤然出现无数讥讽嘲笑的声音。 它们来缘于我的记忆深处,那是我最为不堪狼狈的一面。 “三师弟,你看见了什么?” 大师兄的话像是从天边传来,我的眼前浮现是一条长街。 红衣黑发的少年负剑走在街上,他的周围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男女,我跟在后面,用尽全力却怎么都追不上。 眼角有热泪流下,是那时的悲凉与哀伤。 我猛得刺出长剑。 刺啦—— 皮肉裂开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半跪在地,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看到眼前粹不及防,被我刺伤肩膀的大师兄,我欢喜的笑起来,很想再刺他俩句,可胸口的疼痛实在令人喘不过气来。 再打下去,我很难带着二师兄全身而退。 实在不行…… 就在我准备鱼死网破之际,却见远方袭来一道气如山河的浩瀚剑气,宛如要将天地日月劈开之势。 大师兄提剑相对,却不过日月与萤火,转眼便被击飞到山头,地动山摇。 我看到剑气尽头那名白杉男子,心头一松,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师尊……” 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我正想看二师兄的情况时,却听师尊冲我吼道,“风儿!” 我感觉脚腕微凉,茫然的低头,却见小腿上卷起一道道魔气,顺着我的身体爬进我的伤口…… 神识一痛,我腿软一软向后倒去…… 漫天的星光在眼中飞速后退,我看见师尊飞来想抓住我的身影。 二师兄艰难睁开的眼瞳…… 而我却被一个布满血腥味的身躯抱住,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师弟,许久不见,你我始终是要站在一起的。” 56 我突然记起大师兄的违和感从哪里来。 他与上辈子的他……太像了…… 上辈子时,我为师弟引毒后,每夜痛得死去活来,直到有一天夜里大师兄曾找过我。 他称手中有一门功法可帮我压制体内的毒,我知他此刻已入魔道,所谓的功法定非正道,便拒绝了。 大师兄只是不急不徐的笑道:师弟,你我始终是要站在一起的。 而离那次会面不到半年后,我便修行了邪术。 57 修真界向来是个风起云涌的地方。 什么长生门的长老炼出了生子丹、合欢宗强上了望剑门的首徒、万年雪莲即将盛开可送心上人之类古古怪怪的八卦应有尽有。 可从未有人将这种事与寒剑山扯上关系,不谈别的,就单单寒剑山座镇的乃剑道第一人道衡剑尊,便令无数想下笔之人望而生畏。 直到五年前,寒剑山首徒弃道修魔,将皇城国脉折腾个天翻地覆。 最后还是道衡剑尊下山才亲手了结这件事情。 唯独修魔的大弟子以及手下诸魔修下落不明。 二弟子则于四年前立道证命,成为千年来最早立道之人,所立之道却骇然听闻,其名为‘杀戮’。 四弟子两年前下山,更是出类拔萃,在大比中屡屡取得头衔。 相较这三人而言,寒剑山的三弟子所传消息甚少。 只知道……五年前便死了。 传闻,道衡剑尊抱着尸首在寒剑山上坐了整整七天七夜。 他再次下山时,已满头白发。 有人说,他境界更高深了些,也有人说,他将要飞升…… 终是传言,不可尽信。 58 我翻看最新一期的修真记事小报,在寒剑山三个字上流连半晌,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有名魔修走来唤我道,“右护法大人,尊主请您过去。” “知道了。” 我抿了抿唇,将小报藏到枕头下,提起雪白的裙摆慢悠悠往正殿走去。 远方一抹残阳落在黄金沙漠的地平线上,我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走进大殿中。 殿上坐着一名黑发红瞳的男子,他眉心有道血痕,唇边虽挂着笑,眼中却是令人心惊胆颤的恶意。 他是万魔殿的主人,亦是我的哥哥。 虽然,我并不记得他。 59 周围的人都走尽后,他冲我招了招了手,我便乖巧的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他示意我靠到他腿上,我虽觉得不好意思,却也只好照做。 哥哥很喜欢抚摸我的头发,每次这种时候,声音总是分外的温柔。 “功法学习得怎么样了?” 我心中一提,果然来了。 原本想撒谎说还不错,但记起哥哥对我的关心,终是难忍愧疚,只好道出实情。 “不、不是十分好。” 他抚摸的手微微一顿,指尖落在我的眼角边,深沉的红瞳看向我,蓦然笑出声来。 “无妨,慢慢来,一点一点来,总能学会。” 我垂下眼帘,话在嘴边停了半天也不敢说出来。 讲实话,那功法虽说强大,但我却总觉得不是我失忆前练的那种。 我有隐约的感觉,我所练的功法应当是浩然正气的,而非这般邪诡令人心中不安的功法。 可每回提起这事,哥哥总会笑得很危险,我就不敢再提了。 毕竟,我与他是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如若连我也悖逆他的话,他定会很伤心。 哥哥又照常问了我些生活的锁事,相谈后夜色已深,我走出正殿时,却看见有道黑影站在夜色苍凉的大漠上。 60 他转过头看向我,原来是左护法,我哥哥手下最得力的大将。 与我的靠关系上位不同,他可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我有修行上的不解之处都是请教他,毕竟哥哥日理万机,我总不能天天打扰。 我走近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谢你帮我买的小报。” 哥哥从来不让我随意出门,因此我只好托左护法出任务时偷偷带来。 左护法扯了扯嘴角,他有一张书生般清隽的面容,五官却僵硬如死尸,因此笑起来分外诡异。 我却知道,这不过是他修练功法的原因。 他对我点点头,半晌,向我递出一朵淡粉色的花朵。 夜风吹过,轻淡的花香传来。 我不知他从哪里采到的,毕竟在大漠中除了绿州,其它地方甚少见有植物。 虽说我身为男子并不喜欢这种小姑娘的东西,但好歹是别人的一翻心意,总是不好拒绝。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我是男儿身。 “多谢,我很喜欢。” 我正想接过花,他却往旁边一躲,动作轻缓的将花朵向我耳边送去。 无神的眼瞳似乎亮了些许,他道:“好……看……” 我隐约觉得此举有些不太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换了个话问道。 “说起来,你这回任务回来的倒是快,抓了谁回来?” 左护法目不转睛看着我,脸上泛起奇怪的红晕,好半天才一字一顿道,“寒……剑……山……弟……子……” 61 说来奇怪,我对寒剑山三个字总是情有独钟。 听见了便忍不住在意,可哥哥曾说过,寒剑山上的都是我与他的仇人。 他说这话时面色阴沉,让我连缘由都不敢细问。 其实我曾见寒剑山的人,那是距离我醒来后大约半年,我们住的地方被修士们发现后,我看见一名白衣白发的男子持剑而来。 他面容冷峻,无悲无喜,好似九天下凡的仙人,手中的剑却满是杀意。 我听见有正道修士称他为:道衡剑尊。 可惜,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人急急拽走。 那回哥哥伤得很重,闭关了整整一个月才出来。 我听其它魔修们说若非功法的原因,怕是伤得还不止如此。 …… 我有些担心哥哥,闲来无事便坐在门边等他出来,直到有一回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看见他站在门边看我,宛如一头野兽看着一块骨头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被看得有些害怕,又觉得他可能是受伤了心情不好,便壮胆抱了抱他,对他笑道,“哥哥,我陪你。” 他当时似乎有些错愣,这是在他身上极难出现的表情。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用力的反抱住我,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话语却奇怪得紧。 “好,这是你说的。” 62 我虽对那位被抓的寒剑山弟子十分好奇,但也不能破规矩问太多,和左护法小谈几句,便回去了。 许是睡前想得太多,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的自己比现下矮许多,拉着一人的袖袍被带着往一处高山飞去。 那人比自己高大许多,墨发白衣,负着长剑。 不知为何,我心中极为难受,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那人微微偏过头,半晌,弯下腰帮我擦去眼泪,无奈叹息道:别哭了。 声音冰冷,语调却极为温柔,他是…… …… 我脑中骤然一痛,闷哼着醒过来。 哥哥不知何时站在我床前,神色分外冷漠。 他见我醒了,弯下腰摸了摸我的脸,声音低柔,“乖乖,你刚刚在梦中唤了什么?” 我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见他还是不悦,便委屈的拉住他的手小声道,“哥哥,我头又痛了。” 他一声不吭,红瞳盯着我浑身发冷打颤。 在我快要松开他时,他猛得一把拉起我,亲了下我的额头,笑道,“别怕,喝了药就不痛了,不过,你要先同我去个地方。” “什、什么地方?” 他不回答,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脑中的疼痛已经渐渐平复,可心脏却渐渐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63 这是我第二回 见到寒剑山中人。 虽然他此刻满身都是伤口血污,甚至连那张容貌都分辩不出。 但我知道他是谁。 红衣墨发,他寒剑山的第四位弟子。 他似乎被严刑折腾得有些神智不清,听见动静也只是微微动了动,便昏迷过去。 左护法用水将他泼醒,他溃散的眸光扫过我们,当看见我时,眼中像是被火光点亮了般,却又很快黯淡下来。 我见他唇无声的动了动,却没看清说了句什么。 哥哥揽过我的肩,嘴唇亲昵的贴着我的耳根,柔声说。 “乖乖,哥哥教你一个事半功倍的修炼法子,要不要听?” 我心神不宁的看着他,“什、什么?” 哥哥笑容依旧,红瞳中尽是杀意与冰冷。 他说:“杀了他。” 64 哥哥塞给我一把漆黑的匕首,上面覆着阴冷的寒气。 他对我说,“很简单是不是,只要将这把匕首往他的丹田中刺去,他就死了。” 我的脑子空白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说,“好。” 65 这不是我第一回 杀人,过往的岁月中,我也杀过许多的正道修士。 他们看似强大,可在死前的姿态与凡人并无区别。 在魔修中向来强者为尊,我有这么多年的安稳全是因哥哥的庇佑,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只是……只是…… 为、为何心脏疼得这般厉害? 在少年清亮的眼瞳中能看见自己苍白慌乱的模样,相较之下,他倒是平静如水,甚至还在笑。 他道,“我刚刚险些认错了人,可你走近了,我便知道自己是真认错了。” 我抿抿唇,小声问他,“你将我认成了谁?” 他嘲讽的看着我,“你不配知道他的名字。” 原本停歇的脑子再度疼痛起来,我颤声道,“可、可你都快要死了。” 他却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呆呆的看他半晌,连自己都不明白在等些什么。 哥哥走过来,面色阴沉得紧,“你在等什么?” 我咬紧牙关,脑子疯狂的乱转着,视野里是自己不住颤抖的手,颊边一片冰凉。 哥哥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暗红的眼眸紧逼着我。 “快点,动手!” 我不明白哥哥在焦燥什么,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优柔寡断。 明明、明明不是第一回 了。 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向我说,若我真动手了,定会后悔一辈子。 …… 这时,左护法猛得在哥哥身边跪下,与五官同样僵硬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牢房里。 “尊、主,我来……杀……他。” 哥哥轻笑出声,却一把将人踹到墙上,怒声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我见左护法口吐鲜血,却还想再跪下再说什么,忙拉过哥哥的手,冲他扯起个僵硬的笑容。 “哥哥……别生气,我、我杀、便是了。” 66 在重新举起匕首的一瞬间,我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一段画面。 昏迷而狼狈的红衣少年倒在地上,哥哥拽起他的头发,让那张干净俊秀的脸对着我,轻笑问我,“师弟,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师……弟…… 脑子骤然一痛,仿佛有把重锤狠狠的砸上去般,我惨叫一声,匕首戛然落地。 在痛得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见了漫天的雨雾,我抱着一人往前走着,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疼痛难忍。 这时,我听到一道声音说,“邪魔歪道,不得好死!” 我脚步一顿,恍然道,“是啊,不得好死。” 67 我醒来时,看见的是一片青色的衣摆落在床边。 微凉的手指按在我的丹田之处,温润的灵气缓缓向我身体内袭来。 我呆怔半晌,头脑平静得厉害,却也极其空白。 只记得昨晚睡醒时,看见哥哥站在床边,然后…… “青铭……”我唤了声床边的人,“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青铭看了我的一眼,收回手指,帮我盖好被子才冷笑道,“发病算好,等没命了连病都没得发。”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这回又麻烦你了。” 青铭没再看我,在房中点上熏香,又拿了颗丹药给我,我认出是我平时发病时吃的药,便径直吞下去了。 他见状又嘲讽我道:“看到药就吞?蠢成这样,毒药如何?” 我小声反驳道,“你又不会害我,更何况,我哥哥平时喂我吃的就是这种,我记着呢。” 青铭不再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有些低落,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安慰他道,“我以后会注意不经常发病的,你别气了,再些日子我好了你便可以离开这里。” 有些话虽然不说,但我知道,青铭身为一名正道世家的医修,会在这等魔修聚集之处,却是被哥哥绑来的。 难为他还尽心尽力帮我冶病,可我总觉得对不住他。 …… 青铭站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如若……你哥哥再让你对牢里的那人做什么,你千万别答应他。” 我茫然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牢里那人……是谁?” 68 我忘了些事情。 应该是发生在昨天夜里,再问青铭,他却不愿意告诉我。 只是道:忘了也好。 我却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自己,十足像个傻子。 69 再次见到哥哥已经是三日后。 他似乎出去了一趟,浑身的血腥味,我原本以为他受伤了,后来才发现,那些血都是别人的。 我没忍住问了一句,他笑着亲亲我的脸,轻声道,“迟点你就知道了,好东西。” 哥哥极少露出这般鲜活的笑脸,我乏闷了几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原本想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想起青铭当时古怪的神色,便将问话吞了回去。 …… 夜里时,随哥哥一起来的还有青铭。 他的面色极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克制与隐忍,对上我的视线时,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我伸手拉住哥哥的手,不安的小声询问,“青铭也过来……是什么药吗?” 哥哥将手按在我的丹田之处,笑道,“乖乖真聪明,一猜就对,这可是……能让你修为上涨的好东西,就是会有些疼。” 我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我向来最怕疼,但是……哥哥向来希望我修为能长进些,我也不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若哪天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也想帮到他。 只是疼一些罢了,无妨,忍一忍便好了…… 70 喝过药的闻风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他猛得抽搐了一下,又轻又低的呜咽声从喉咙中溢出。 紧接着,他无意识将自己倦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声音低下来,却只能看见削瘦的肩膀不住的颤抖。 青铭忙上前拉过他的手腕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却在片刻后停住动作。 “怎么了?” 青铭摇摇头,道,“他在拒绝我的灵力,贸然再试的话,只会雪上加霜。”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这时才泄露出几分焦躁,“不可能,你再试试!” 青铭冷睨他一眼,“我与他非亲非故,这种时候他自然不可能接受我的灵力。” 说完便要离开/房间,却被男人一把掐住喉咙,红瞳尽是暴戾,“谁允许你离开的?” “你留我下来也没用,我是医修,救济世人是我走的道,但做不到的事你杀了我也是做不到。” 说到这里,青铭却笑出声,“不过你要考虑清楚,你喂他的药可只有我能配。” 两人僵持半晌,男子慢慢松开辖制的手,红瞳深处的寒意却令人胆颤。 青铭丝毫不惧,笑得甚是嘲讽,“非得逼人修这等损心性的邪道,不愧是魔道之尊。” 71 放青铭离开后,男子抱起倦成一团颤抖不停的闻风,不停的亲吻他的眉眼。 像哄小孩般轻声哄道,“乖乖,别怕,哥哥在这里。” 闻风面色苍白,伴着哭泣的呜咽声,一道道泪珠从紧闭的眼中滑落。 男子舔去他的泪珠,咸涩的味道像是闯进了心脏。 他想起青铭那番话,不禁问道,“为何?你上辈子都修练了邪道,为何这辈子就不能?” “明明你已经忘记那些人了,不是吗?” 就在这时,怀中人猛得挣扎了一下,修长的脖颈高高仰起,绷得死死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他微张着嘴,喘息一声比一声重。 “疼……呜……好疼……” 男子连忙想将人按住,却被对方的话滞住了动作。 “师、师尊……二师兄……我好疼……” …… 沙漠的夜色寒凉至极,透过窗缝的风更是如此。 男子看着怀中人那张秀致却苍白的面容,心底深处掀起疯狂的凉意。 “乖乖,你在想谁?你梦见了谁?” 苍白修长的手掌移到柔嫩的脖颈处,他亲了亲对方的嘴角,缓声道,“哥哥待你不好吗?” 为什么……你还记得他们! 嫉妒像毒蛇般缠上心脏,贴着肌肤的手指骤然用力。 72 我做了场很长远的梦。 梦中有雪,还有漫天的烟花。 与我一起的还有两人,均是白衣翩飞,背上负剑。 我远远的看着他们,心中溢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暖。 这时,一道风雪骤然吹过,眼前已经失去两人的身影。 我惊慌无措的跑过去,却被一人紧紧锢在怀中。 有道声音贴着我道:师弟,我们始终是要站在一起的。 73 我猛得睁开眼睛,心跳如擂,身体也像梦中一般被紧紧按在怀中。 但气息却是我极为熟悉的,便慢慢放软了身体。 “哥哥。” 刚出声就感觉喉咙里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不由痛苦的呜咽出声。 冰凉的手指摸上我的伤口,哥哥轻声说道,“刚刚疼得一直哭,可能哭坏了,明天让青铭给你上点药。” 说着,哥哥的手指一直在我伤口处游走,磨挲时更是疼得我浑身打颤,眼角湿润。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哥、哥,别摸了,疼……我疼……” “疼吗?” 哥哥紧揽着我,唇亲昵的抵在我的耳边,红瞳却冰冷至极。 “乖乖你说,做错事了,是不是该罚?” 我抿紧唇,有些害怕他此时的模样,不由想避开他的视线。 他却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灼热的气息逼近我,冷声道:“说话!” 我硬着头皮颤声道:“是、是该罚,可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哥哥看过去,不悦的皱起眉,用手拍了拍我的脸,“呆着。” 看他往门外走去,我才慢慢将颤抖的手缩回被内…… 74 来人是左护法。 他们在门口说了什么我没听大清楚。 哥哥听完后面色极差,对我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临走前,左护法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我只当他担心我,便冲他笑了笑,他向我扯了扯嘴唇,面色古怪,好似压抑着什么。 …… 直到我在镜中看见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时,才知道左护法为何那副表情。 这般明显的手法,若我还不明白,那可真是蠢透了。 75 他们离开后,我才发觉睡衣都被汗渍粘成一坨,实在不爽利,便让人送来洗澡水。 浸入热水的那一刻,我脑子放空许多,神识沉入丹田看着那团充盈漆黑的魔力,本该是喜事,毕竟长久停滞的修为上涨了。 只是……心中却不知为何竟有些难过。 更令我我想不明白,哥哥为何……想杀我? 我知他因修魔的缘故,时常性情反复,也知他残忍噬血的性子,可他待我向来不错,为何……为何…… 心脏绞痛得难受,我憋了一口气猛得沉下,就在这时,窗户边传来轻微的动响。 我心中一紧,刚浮出水面,就见一道浩瀚的灵气向这边袭来。 我抓过睡袍,身子一旋从浴桶中跃出,与来人打斗在一起。 许是刚涨修为的缘故,运用魔力时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烦闷之意,我强忍住心绪,凝神向来人的面容看去。 此时烛火已灭,夜色昏暗,月色映上那人的面容,可在我看清时,脑中却骤然浮出几段画面。 手下不由缓了几分,就在这分寸之间,我失了先机,已被对方辖制在怀中,鼻腔间尽是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76 对方状况显然不好,气息虚弱却极为强势,“别出声!” 我正想开口之际,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左护法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风……在……吗?” 脖颈上的伤口被扯到,我强忍住疼痛冷静道,“你现下灵气溃散,即便拿住了我也离不开这里。” 思及刚刚哥哥匆匆离去的事情,再见这人身上的刑痕,我便大致能料到发生了何事。 而近来被抓进地牢之人,唯有寒剑山的第四位弟子。 我虽不知他用什么法子解开的锢灵环,但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哪怕离开这里,也活不下去。 …… “风!你……怎么……了?” 敲门声更急促了些,我偏过头对上少年清凌的双眼,无声的看着他。 须臾后,制住我的力道松了些,我立马扬声道,“我没事。” 左护法沉默半晌,不放心道:“不行……我……要……进去……看你。” 我刚想拒绝,却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无声的叹口气,我一把按住少年的手示意浴涌,在他耳边说,“沉到下面去。” 他却微愣的看着我,眼中情绪莫名,迟迟没有动静。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中一急,一把拉过他往浴桶中塞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我刚坐稳,就见左护法从外面走进来…… 77 许是没料到我竟在洗澡,左护法苍白僵硬的脸上浮起红晕,步伐跄踉的退到屏风后。 “对…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 “我…当…你…出事了。” 也是这时我才记起,自己在他眼中,应当还是女子。 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说话,却感觉水下有双手摸上我的腰侧,我没控制住“啊”了一声。 左护法急道,“怎么……了?” “没、没事。” 我咬牙倒吸口气,忍住浑身的颤栗戌,狠狠按住那只作乱的手。 哪知对方却丝毫不顾及情况,反而执着的摸上我的手臂,似乎在摸索什么。 我心中气恼,干脆运起几分魔力将对方的手掌狠狠握在手中,转而才问左护法。 “这么迟过来,有事?” “没…事,地牢…中…逃了个…人…”左护法声音有些低哑,语调也慢了许多。 我没太过在意,闻言故作疲惫道:“我这头就刚刚哥哥在,没别的人,若没事请先离开罢,我这边不太方便。” 屏风那头的身影动了动,左护法道:“风…我…担…心…你,脖…子…的…伤……” 我垂下眼帘,心中一暖,轻声道,“无妨,只是……服了药不小心和哥哥起了争执,明天便消了。” “风…你…要小心。” 我笑道,“好,谢谢你,风影。” …… 左护法刚离开,我便被人猛得往浴桶上方一压,红衣黑发的少年倾身上来,两手死死扣住我。 他微喘着气,面色苍白,漆黑如星的眼睛却像掀起了燎原之火,死死的盯着我。 “手臂上的……” 话未讲完,一口鲜血吐出,头一歪却昏了过去。 我茫然片刻,哭笑不得的将人扶起。 却感觉右臂依然被一股大力握住,白/皙的肌肤被握得通红,一道浅浅的伤疤印上面。 不知是哪一年留下的。 78 好不容易将手臂从对方手中抽出,被握住的地方已是乌青一片。 我将人抱到床上,准备拿药时,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朵洁白的花。 像是晴天下最白的那片云,娇柔而美丽。 旁边放着瓶上等的伤药。 我拿起伤药,心中却沉甸甸的。 79 师弟做了场古怪的梦。 梦中他发了烧,浑身滚烫,疼痛难忍。 却一直能感受到有道身影坐在床边,不停的照料他。 那人喂他喝了药,又用帮他擦汗,明明比他高不了多少,却像个长辈般哄着他。 ——师弟,别怕,我在这儿,喝了药就好了。—— 这道声音他十分耳熟,只因他自打上了寒剑山便一直做这种梦。 可他更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梦。 他永远也不会对他露出像梦中那般温柔的笑容。 直到五年前,大师兄掳走三师兄后,没过几个月,便有魔修将尸体送来。 那年的寒剑山比往年都要冰冷。 师尊一夜白头,往日那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像是随着那人的尸体一起埋葬。 二师兄闭关数月,最终成了无数剑修都不敢走的杀戮道。 他存了私心,没有将清心魄玉还回去,而是自己偷偷留了起来。 那天他虽在心魔中痛苦挣扎,却依稀能感受到,有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像是梦境中重复了千万遍一样。 这块清心魄玉就是那人留下的。 他要等他回来,再还给他。 …… 师弟醒来时,明光已像鸟儿照亮整个世间。 床边靠了一个人,雪白柔软的绷带包住他的脖颈,几缕发丝落在眉眼上,更衬得那张秀致的面容如珠如玉。 那是张全然陌生的面容,却逃不开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他的视线落在被纱布包住的右手臂上,那里有道他在水下拼命才看清的那道疤痕。 三师兄当年……救他时,伤的就是这里。 80 说实话,我虽将人留下,心中却无多大把握能救好他。 喂了半瓶的回灵丹后,又将他的湿衣服脱去,帮他身上的伤口上了药。 这是我头回见到地牢中被行刑之人的伤口,血肉翻飞实在太过恐怖。 所幸,他的修为极为扎实,退烧后身体虽说仍然虚弱,灵气却渐渐稳定平复。 天色微明时,我没撑住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时,恰好对上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容。 我下意识冲他笑了笑,“醒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半天才回了我一声。 我被他瞧得有不好意思,站起来伸个懒腰,走到窗边开了条小缝往外看,徐徐的风吹上我的脸颊,我忍不住眯了眯眼。 片刻后,我关上窗缝,将沐浴后未束起的头发凌乱的拢在脑后,用一根素白的发带绑上,刚一抬眼,就听见一道虚弱的声音。 “你、你是女儿家?” 我动作一滞,原本还当他昨天夜里便发现了,毕竟他昨夜那般冒犯的举动真不是能对一位姑娘家做出来的。 可观他的神色……难不成,他根本没看清? 我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长裙,微微颌首。 他却像遭受了重大打击般,萎靡下脸,我唤了好几声也没搭理我。 我不知他在想什么,见状又不好细问,只好走过去将剩余的回灵丹递给他,“这药你留着,灵气运转不受控制时便服用一颗。” 他好半晌才接过药瓶,“多谢姑娘,冒昧一问,你右臂上的伤口,怎么来的?” 我闻言不由掀起在边的袖子,白/皙的肌肤上有一块陈年的旧疤痕,看形状像是被兽类咬过留下的。 但我对此完全没印象,想来应该是我失忆前的事。 “打斗中伤的罢,时间太久忘记了。” 我随便编了个说法,“这道伤疤……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指动了动,挣扎的坐起来,我下意识去扶他,他却突然从脖子上拽下一样东西递给我。 “你……拿着它试试。” 我定晴一看,那是块清蓝色的佛玉,温润光滑,入手时却有股清凉从玉佩中转进体内。 进阶后总有些烦燥的思绪一扫而空,神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可在这时,我的脑海中却传出一道低沉冰冷的男音。 ——这块玉佩有静心宁神之效,可助你修练心法,每晚都要入定修心,切不可以荒废。—— 是谁? 我出神的看着手心的佛玉,而就在这时,手心的佛玉被一把夺回。 那种感觉霎时消失,我茫然的看过去,只见少年紧紧握住佛玉,微微颤抖。 神情道不清是失落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自嘲道,“果然……只是痴人说梦……” “这块佛玉是……” “遗物而已。” 他笑笑,将佛玉贴身系好,动作间满是珍惜与爱护。 我慢慢将嘴边的问话吞了回去。 81 我将他藏在一处杂物室内,位于万魔殿最偏僻的地方,平日里极少有人过来。 里面虽然脏乱,但收拾一翻还能住人。 少年自佛玉事情之后情绪便不高,我也不烦他,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打扫。 后来,他的目光便落在我身上,神色不明。 我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小声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意昧不明的看着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不像个姑娘家。” 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就见垂地的雪白长裙不知何时被我拉到了大腿的位置。 白/皙紧致的双腿一揽无余。 我脸颊暴红,忙将裙子放下,“抱、抱歉,只、只是方便些。”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走过来夺过我手中的抹布,“是我的不是,哪有让姑娘干活自己却看着的道理。” “可是……你的伤?” 他向我调皮的眨眨眼,轻声道,“不至于半身不遂。” 我蓦得笑出声,虽感觉他在逞强,却也没再坚持,再是加快速度收拾起来。 这些事情我虽醒来后从未做过,可此刻做起来,却分外轻松与熟悉,好似做过无数遍一般。 82 少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笑起来时更是讨人喜欢。 我很爱看他笑起的模样,每回这种时候,心中总是暖洋洋的。 这是我醒来五年从未有过的感受,包括面对哥哥。 他伤调养好后也不急着走,反而常常与我聊到一块儿,讲些外面的风花雪月,听得我沉迷其中无法自拨。 但他有时看我的目光,却似是在通过我看另一个人。 “姑娘,你与我认识的一人很像。” “谁?” “他叫洛闻风。” 我倒茶水的动作微滞,看向他。 他却认真看着我:“我怀疑他在万魔殿。” 我在脑海中细细咀嚼那三个字,思索片刻摇头道,“殿中没有这号人。” 他没说话,我担心他不信,又重复了一遍道,“是真的。” …… 洛闻风……寒剑山的第三位弟子……早在五年前便已经死了。 这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情,不是吗? 83 话虽这般说,他难过的神色却令人无法不去在意。 下午的时候,我偷偷带了笔墨纸砚过来,示意他将洛闻风的面貌画出来,如若、如若他真没死的话,我去问问左护法,他定然知道。 少年眼瞳一亮,连药也顾不得喝就埋头画起来。 一个时辰后,我拿着那张他费尽心力画出的人像沉默良久,认真道,“如果你师兄长这样,怕是万魔殿的门都不让进。” 他脸涨得通红,拿过画闷声不吭,向来的礼貌端正中多了几分难得的孩子气,令我忍不住想笑。 不由自主拿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要不……再练练?”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突然一把抢过画坐在桌边,不再搭理我。 任我怎么喊他都无动于衷,我心想,难不成是刚刚那个动作惹到他了? …… 我心中惦记着这件事,次日特意做了吃的带过去当作赔礼。 哪知进门就见少年倒在桌前,两颊却诡异的发红,吓得我忙将人抱到床上。 他紧闭着眼不住呓语,显然是心魔横生之兆,又拉开胸口一道最深的伤口看了眼,果然已经撕裂发炎。 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火,我冲他低吼道,“你疯了吗!这种时候不好好休息逞什么能!” 他自然听不见我说话,泪水顺着白/皙的脸一直流,嘴里低声唤道,“三师兄……三师兄……” 我这才发现地上摊了一张张的画作,笔锋从笨拙渐渐有形有色起来,依稀能看出是两名少年亲密偎在一起的画面。 我心中酸涩,也不好再发火,柔声哄道,“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他。” 说着,我拿出回灵丹想要喂他,他却不停挣扎,像是坠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梦深渊。 “三师兄,为何你当年要将清心魄玉交给我,若是给了二师兄你便不会出事了……” “七年前也是,你为了救我在妖兽口下险些丧命,还说什么讨厌我,假的,全是假的,你个骗子!”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我伸手挡在他的眼上,掌下是湿漉漉的泪水。 我突然很想知道,他在梦中究竟见到了什么?以至于痛苦至此? …… 我将回灵丹含在口中,用唇舌慢慢的将它渡进去。 嘴里尽是咸涩的味道,胸口像是挤进了一团东西,涨得生疼。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83 我不明白这明明是别人的事情,为何自己会如此难过。 就如同我不明白,为何要救眼前的少年。 明明他与我哥哥是仇敌。 可有时想想,若是我的至亲之人离开我,怕是……还要难受罢。 将伤口处理好,我又守了他一阵,见他沉沉睡去没有动静,我才站起来,摸摸他的头发,冲他轻声道。 “别急,你三师兄的事情我帮你问问别人。” “或许就像你所说的,他真活着呢。” 正要出去时,却见桌上有张纸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忙过去将画纸铺好,却看见了画中人的模样。 那是个秀致的少年,眼角微微弯起,整个人都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我微微蹙起眉,这人的模样……好生眼熟。 84 因担心少年的身体,我一路心神不宁的回到屋中,却看见一名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等我。 他无神的眼瞳看见我时,亮了亮,“风……” 我冲他一笑,心想正好要找他,他便来了。 将人拉进屋里,我拿出多做的糕点问他。 “甜的,要吃吗?” 他忙不迭的点头,眼中的欣喜看得我颇为窘迫。 “味道可能一般,你尝尝罢。” 我话没讲完,他已狼吞虎咽的塞起来,我见他天真的吃相不由忍俊不禁,却觉得莫名的眼熟。 好似很早以前,也有人这般爱我做的食物。 待他吃得差不多了,我拿出怀中的画象递给他,小声询问。 “风影,你看下认不认识画像中人?” 他闻言忙放下剩下的半点糕点,又仔细的将手上的糕点细屑拍打掉,才接过我手中的画。 在展开画像的那一瞬间,我清晰的看见他的神色变了。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心跳越来越快,我有些紧张的抿抿唇,又问了一句,“风影,你认得吗?” 85 烛光在屋中微微摇曳,好半天,他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说不清是惆怅亦或别的,我轻声道,“这样啊……” 有一瞬间,我以为风影会对我说些别的。 但他始终没有,只是沉默的吃完剩下的半块糕点。 他有事情瞒着我。 我想着,喝了口茶却也没有再问,正想收画时,风影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抓过我的手腕。 我粹不及防撞进他的怀中,微微抬头就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风影的双眼向来是平静却无神,偶尔开心时,才会像夜起时的星星,亮起光辉。 可这般复杂而难过的眼神,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慢慢扫过,最终落在我脖颈处,那里被哥哥弄出的伤口早已痊愈。 “风影,你……” 我话到一半,却被他的动作惊在原地。 高大的男子微微俯身,他的吻落在我的手腕上,像是火种,点燃了冰凉的肌肤。 我呼吸一窒,却听他轻声道。 “风…对…不…起……” 86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道歉。 但即便我再愚钝也能察觉出几分不同来。 只是在现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最怕伤害别人,更何况是他这般难过的时候。 我犹豫了下,慢慢将手收回来退出他的怀抱。 他的力道很小很轻,甚至连半点挽留与强硬都没有。 我将桌上的画相收起的时候,他就坐在另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乖巧的神色像是孩童做错事般的拘谨。 将画收好后,我走他身边半蹲下来。 手指按上他的手腕,却摸见了某样冰冰凉凉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东西已被主人慌张的藏在袖口下,电光火石间,我只看见一点明亮的红意,似乎是串红色的手珠。 看他这般紧张的模样,我又忍不住想笑,原本想调侃一句是不是哪家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可在想起刚刚他看我的目光时,均化为无数的叹息。 我抓过他的另一只手,不容拒绝的按到我的胸口上。 他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呼吸变得粗重,苍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蓦然变红。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干脆直言道,“风影,其实我是男……” 就在这时,只听大门“砰——”的一声巨响。 风影下意识挡到我面前,我透过他肩膀,对上黑衣男人冰冷无情的红眸…… 87 在我的记忆中,哥哥极少流露出这般恐怖的神色。 简直像自己的宝物被玷污了般,浑身上下都充溢着恐怖的煞气。 不过片刻,左护法已撑不住跪倒在地,汗如雨下。 哥哥冷笑一声,冰冷的红瞳轻蔑的看着他,“就凭你也敢碰他!” 言罢,手下却猛得抬起,向左护法挥去一掌。 我下意识运起魔力将攻击挡住,相撞间,几道暗黑色魔力四散开来,打落在我们周身,刺得肌肤发疼。 寂静中,我听见有什么东西裂了的声音,馀光串只看见一片深红的碎片落到地上,转眼即逝,好似眼花一般。 “哥哥。” 不等我反应,我就被哥哥一把抱起往外走。 他没有说话,我隐约感觉他此时有些不对劲,便也没有挣扎,乖乖的靠在他怀中。 实在是今夜的哥哥太过古怪,浑身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一般。 我压住心中的不安,视野中的烛光越来越远,左护法依然站在那里,只余下一抹灰暗的影子。 恍惚中,我看见他看向我,无声的说道。 ——小心尊主。 38 汹涌的热水扑面而来,我呛了一声,浑身湿漉漉的刚钻出来,就被一只手粗暴的撕开衣裳。 他摸上我胸前的肌肤,指间力道极大,刮得我生疼。 白/皙的肌肤瞬间落下一道道红痕。 我眼眶一热,忍了会儿没忍住,想去抓他的手。 “哥哥,疼……” 往常我说这话,他多少会回我两句,今日却半声不响,心头笼上不知名的阴影。 我挣扎着想从浴桶中爬出来,却被他一把禁锢在怀中,哥哥灼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垂边,哑着音问道。 “乖乖,哥哥问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想到寒剑山四弟子的事情。 不由心虚的低下头,连声调也弱了几分,“没、没有的事。” 哥哥冷笑了声,一把掐起我的下巴,看向我的眼中卷起疯狂的怒意。 “真的没有?嗯?看着我!说!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那今日一整天你去哪里了!” 我心中一紧,将微颤的手藏在水下,佯装平静道。 “就是练功了,没、没做别的什么。” “哦?”哥哥突然笑出声来,眉宇间的戾气却愈发深重。 “那你的那幅画是从何处来的?” 哥哥的声音及其冰冷,震得我头脑一片空白,良久后,我才找回知觉,看着哥哥手中的那幅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倒不知道,万魔殿何时来的寒剑山弟子的画像?” 能解释什么? 身为哥哥的亲人,万魔殿的右护法,我确确实实做错了事。 明知哥哥有多恨寒剑山的人…… “说话啊!” 见我沉默,哥哥似乎更为焦燥了些。 一道风劲卷着阴冷的魔力向我打来,我闭眼不躲,它却贴着我的脸打进了浴桶旁的屏风,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我对上那双被怒意填满的红瞳,心中赫然一酸,愧疚与难过沉甸甸的压在我心上,颊边有泪滚下,我颤声道。 “对、对不起,哥哥,我有错,你罚我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缓缓松开我站起来,阴影中,他温润的眉眼满是冷漠与嘲讽,一双眼瞳却如血似火。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罚你对吗?那好,你把衣服脱了……” 89 我茫然的发怔半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哥哥一把将我拉起。 膝盖碰到浴桶的边缘,发出“咚”的巨响,疼痛隔了几秒才传过来,我眼眶一热,小声试探问道。 “为、为何?” 哥哥摸了摸我的脸,柔声道,“乖乖也是大人了,怎么不明白何为鱼水之欢呢。” 即便心中有所预感,但被这般直言挑明还是令我难以忍受。 我一把推开他,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就要逃,却被他往后一拽,摔进了他的怀中。 “乖乖想逃到哪里去?” 我咬紧牙关,狠下心向他击出一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不躲不避,任我一掌打到他身上。 哪怕我发觉不对时撤了几分力,却还是实打实的落在他身上。 哥哥见我慌乱无措的模样,也不生气,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好心情的拉过我的手,亲了亲指尖。 “乖乖长大了,都学会和哥哥动手了。” 我心中酸涩,“哥哥,我……” 话音未落,我感觉腕上上一紧,便被扣了个冰冷的捆灵环。 那股凉意透过肌肤,顺着我的血液流进五脏六腑,在心脏处绞个天翻地覆。 90 忍忍便好了。 我是这般想的,可在他碰到我身体那些从未被人碰过的地方时,我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害怕。 皮肤被蹂躏得生疼,没有半点平日的温情与耐心。 我任由他唤着我,不给半分回应。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直到他的手指落在我的下/身时,我头皮一麻,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时,他唇角勾起温柔的笑,亲昵的亲了亲我的嘴角。 “乖乖,真好听,来,多唤几声。” 我紧紧的捂住嘴,被快感激得泪眼朦胧,无助的摇了摇头,他手下力道愈发快起来,没几下我便缴械投降。 射出的那一刻,强忍的泪水从颊边滑落,我浑身发抖,除了快感外,更多是无法言喻的悲哀。 感觉他的手指顺着往后方走去,我的身体一僵,下意识挡住他的手。 哥哥视线垂下来,眼中的血意愈发浓烈 。 我却记起了很早以前的事情。 …… 那时我刚醒过来时,天天夜里做恶梦,哥哥便会将我抱在怀中,像是安抚小动物般摸着我的后颈。 那时我便觉得,即便失去了记忆,我也是幸福的。 我资质不好,他便为我寻来天下最难得的灵丹妙药…… 我不爱与人交际,他便只给我一个空职,却也是万魔殿中除他之外,最位高之人。 他待我是真的很好。 只、只是…… ……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哥、哥……你、你想清楚了……” “如若真做了,我、我们还能做兄弟么?” 他唇边弯起一个温柔的笑,眉间舒展,亲了亲我的嘴唇。 “做夫妻……不是更好?” 我只感觉心脏有股尖锐的疼痛猛然升起,连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起来,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哥哥却猛得的咬住我的喉咙,像是扑捉猎物的凶兽般残忍。 “睁开眼睛!看着我怎么肏你!” 我痛呼一声,后/穴已被两根手指粗暴的探进去打转。 没有快感,只有窒息的痛楚与不堪。 恍惚中,眼前人似乎变成一名红衣黑发的少年。 他俊秀的脸上尽是残忍,因情/欲而变红的唇微微弯起,轻声道。 师兄,你怎么这般下贱!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的脸突然变成另一张脸。 贵公子般的温润,邪魔般的冷酷残忍。 91 我猛得推开身上的人,趴到床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道巨响,整个万魔殿都疯狂剧烈晃动起来。 有魔修在门外喊道:“尊主!不好了!道衡剑尊还有许多正道修士全在门外!” 92 左护法取下手腕上的朱红色手珠,点了一遍,十九颗珠子,少了一颗。 于是他跪到地上,用手掌慢慢摸索着手珠的碎片。 苍白僵硬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 他其实认得那幅画中的人。 在五年前,他刚刚来到万魔殿时,曾撞见过画中的人。 那时画中人还是少年,身形狼狈,半张脸上有伤疤,另外半张却秀致而美丽。 少年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威胁他不要出声。 他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暴戾的魔气与清正的灵气交错时的凶戾,换成常人怕早已崩溃倒地。 可他拿住匕首的手却十分稳,语调更是冷静得可怕。 在搜巡的人离开后,少年将他往地上一丢,转身便逃走。 自然,也没有杀他。 真是天真而善良的人,他捡起少年掉落的朱红色手珠想着。 …… 再次见到少年已是半个月后,他闭目靠在走廊下休息。 少年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血色,眉眼比上回生动了不少。 “你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唇,“风…影…” 他知自己话音古怪,怕惹少年厌烦,便想默默退走,却听少年冲他抿嘴笑了笑,轻声道。 “风影,可、可以陪我聊会儿吗?” 他停住了离开的脚步,半晌,默默坐到少年旁边,看他颊边浅浅的疤痕,明媚的笑容。 心跳,快了许多。 第二日,他踌躇了会儿,还是抵抗不住心中的渴望主动走上来。 少年睡得有些不舒服,像是小动物般不安的倦着身体,微微皱着眉。 他站了片刻,默默的移动了身体挡住汹涌而至的阳光,将少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良久,少年长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睛,浅浅的光从里面透出,明亮而清澈。 他看见走廊边的人,下意识询问道。 “你、你是谁?” 风影浑身一僵,半晌后,他冲少年扯出个笑:“我…叫…风…影…”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反反复复,亦是如此。 93 第六日,他没有看见少年。 他站在少年往日坐的走廊下,听着屋内传出的痛苦呜咽声。 “师、师尊,徒儿好痛……二师兄……救、救我……” 魔尊满身暴戾的从屋内走出来,手臂上尽是鲜血,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红瞳盯住走廊下的风影,冷声道。 “下回别出现在他面前,脏了他的眼!” 风影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第七日,少年又好了些,却再度忘记周围的人。 直到……青铭来到万魔殿。 94 天边有白光划过,映亮了整世的阴暗。 面相天生带几分刻薄的医修行色匆匆的走进屋,在室内扫了一圈,皱起眉,“他不在?” 风影看向干干净净的地面,没理会他,换个方向继续找。 青铭急道:“他人呢?被魔尊带走了?带走多久了?说话!” 风影愣了愣,慢吞吞的站起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在黑暗中尤为诡异。 “一个…时辰…了。” “来…不及…了。” 青铭面色一僵,低骂一声转身就要走,到门边时停住脚步,偏过头看向如同雕塑的风影。 “我问你,你是不是明知道魔尊不能动情动欲,便故意拿洛闻风来当引子?” 风影眼瞳一颤,笑容收敛,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青铭深吸一口气,已然明了,冷笑一声。 “林殊宸,你为了复仇,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会后悔的。” 95 青铭走后,风影跪下来无声的摸索着继续寻找。 可那被打碎的红珠碎片像是掉进了无声无息的大海,半点踪迹也找不到。 青铭其实说错了。 他不会后悔,在他情愿堕入魔道复仇时,便没有退路。 要怪,只能怪少年偏偏成为了魔尊最重要的人…… 还在那日保持着可悲可怜的善良,没有狠下心杀了他,让他有机会禀报魔尊立功。 他低低的笑出声,晦暗的月光下,脸上却是水光一片。 96 神智恍惚中,腕上的锁灵环被解下,汹涌的魔力重新游荡在体内。 口中被人喂了药,脑中的疼痛过了良久才停歇。 我被人揽在怀中,起先我当是哥哥,定睛一看竟是青铭。 经脉被温和的灵力修复着,心中升起的燥郁感慢慢平复,我向他道了声谢,推开他缓缓坐起来。 盖住我的被单滑下,我不去看肌肤上刺目的吻痕,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走下床。 青铭却一把抓住我,“干什么去?” 我转头看他,勉强笑了笑,“人都打进来了,我这个右护法总不能一直躲在殿里不是。” “不行!你不能出去!” 青铭语气出乎意料的强烈,他紧紧的抓住我,冷声道。 “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正道修士都想着杀魔立功吗?除非你有通天之能,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我怔了怔,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我……哥哥呢?他在外面,是吗?” 青铭皱起眉,面色不是很好,半晌他放低了声音。 “魔尊体内灵力暴动,数大门派都出了高手来对付他,你……救不了他的。” 我咬紧牙关,眼中微热,颤声道:“魔、力暴动,是什么意思?” “青铭,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青铭复杂的看着我,轻叹道。 “魔尊修为不稳,乃是激进而上,不能动情动欲,除非达到大成之境,否则一旦动情动欲,伤根损体。” 我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手腕上触目惊心的青紫伤口上,那是锁灵环解下后遗留的痕迹。 97 青铭当时看我的目光,如同看着天字一号的蠢货。 他死死的拉住我的手腕,气得浑身颤抖。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他都这般对待你了,你还愿意跟着他去送死?” 我知道青铭指的是什么。 刚刚被哥哥压在身下被亵玩时,我确实是怨恨他的。 只是……做不成兄弟分道扬镳也好,披着强颜欢笑的皮努力放下芥蒂也好,总归,不会有生死相隔。 说我优柔寡断也罢,我哪一日再恨他,再讨厌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痛苦是真的,可过往五年他待我的好,也是真的。 他性情喜怒无常,却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半点苦,每回有正道人士杀进来,挡在我面前的永远都是他。 他是别人眼中残忍嗜血的魔道至尊,可于我而言,却是短短五年记忆中的盖世英雄。 …… 我知青铭向来不喜欢我哥哥,便也没有多作解释,拿了件黑色的披风套上,冲他歉疚的笑了笑。 “青铭,我走了,也恭喜你……得偿所愿,此生若有机会相逢,我请你喝酒。” 僵持间,青铭慢慢松开我的手腕,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莫名的颓废与阴霾。 我心中也不好受,强忍住泪意,小声向他道了歉,转身就要走。 在我踏出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他说:“我就问你一句,你是真心想修魔吗?” “正邪不两立,但愿你……想好了再选。” 我脚步微顿,心中略有所悟,转过头无声的说了句谢谢,便踏出了阵法保护之地。 98 夜色下,漫天的黄沙染上了血的味道。 星辰晦暗。 我拉过离我最近的魔修冷声道,“尊主在哪里?” 那魔修刚杀完人,被我一拉险些摔倒,好半晌才喘着气,指了指一个方向。 我向他道声谢便往那头飞去,半路上,险些撞上好几波正道修士都被我躲过了。 说实话,我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 那口血吐出后,胸口依然生疼发闷,而此刻我心急于哥哥的状况无法心平气和,更是雪上加霜。 这时,我看见夜色中划过一道白光,苍凉天地间,白衣白发的俊美男子持剑往万魔宫疾去。 风声大起,我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几道欢呼雀跃的声音。 “道衡剑尊来了!” 我藏在土坡后呆呆的看了许久,见周围人都走净后,压住心底莫名升起的悸动,闷声不吭的往前飞去。 直到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名红衣墨发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俊秀的面容略带苍白,却是我认识的。 因为我白天里才照顾过他。 他向我挤出一丝微笑,手中的长剑却毫不留情的指向我。 99 我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出声。 而那把锋利的剑刃对着我,没有半点收回去的意思。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你要和我动手?” 即便我再怎般佯装镇定,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几分情绪。 他微微避开我的视线,没有说话,我却奇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缘于光明正大的正邪不两立。 或许是想为哪位尸骨寒亡的亡者报仇。 正道与邪魔的仇怨无非……就这两种。 区区救命疗伤,算得了什么? 我突然觉得很疲惫。 短短一日发生的事情好似经历了半生,或许那日我真的做错了,不该冒着危险救下他。 我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只是偶尔……太过相信直觉罢了。 但其实想想,他或许也并不希望自己被一个邪魔所救。 100 我说:“那便打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却一句也不想听,平地跃起,运起魔力向他打去。 风声凌厉,我的眼前是一道道流光似的剑气,全然看不出白日里的虚弱与憔悴。 我自嘲的抿住唇,压住胸口的血气翻涌与升起的暴戾情绪,下手却克制不住的更为毒辣阴狠。 他渐渐有的些招架不住,就在这时—— 我感受到不远处魔力聚集,赫然是哥哥的方向。 心神一晃间,长剑向我袭来,我忙险险避过,却还是被气劲打散了披风,刺伤了肩膀。 伤口极深,鲜血从中溅出,落在我们二人的脸上。 他却突如其来的愣住了,像是看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般。 我趁机一掌击向他的胸口,看他吐血跪倒在地上,心中却无半点快意,只有窒息与沉重。 我担忧哥哥的状况,捂住被刺伤的肩膀,喘了两声,转身便要飞走,却被一股大力狠狠的压倒在地上。 少年眼中像是簇了两团火,颤着声音道,“你、你肩膀上的痕迹是什么……” 我微微一愣,馀光扫向自己的肩膀,这才看见上边密密麻麻的吻痕。 心口一颤,我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却被少年死死的按住,他压抑着声音问我。 “是谁?他逼迫你的……对不对?”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却又感觉分外可笑。 这人真是奇怪…… 刚刚还对我刀刃相见,这会儿却又一副受伤的模样。 我冲他冷笑道:“与你何干?” 101 我突然明白了青铭方才向我说的,正邪不两立。 虽说在我看来,正道并非均为良善,邪道也并非尽为十恶不赦之辈,可笑世人偏爱将此分得一清二楚,以至于你不能踏错半步。 我没有做错。 少年也没有错。 只是我与他终归殊途,难成同路。 我将人一把推开,他没有再试图阻止我,只是轻声道:“邪魔歪道终是无法善终,若是你愿意……” 话到一半,终是没有说下去。 我没有去深思,只是问他:“还要打吗?” 他摇摇头,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风声向这边吹来。 我暗道不好! 刚一回头,却被一口咬住脖子,有液体顺着牙齿流进来…… 我的意识渐渐空白…… 102 小狐狸从少女身上跃下,化为一名眉心带红的少年郎。 林殊廷抱起昏倒的少女,看了眼神色紧绷的少年,意昧不明的笑道。 “若我不出现你便想放走她了?” 少年垂眸沉默不语,握着剑的手却不停的颤抖。 林殊廷见状无趣的啧了声,“罢了,要不是与你打斗耗掉她的大半魔力,毒液也不会这么轻易生效,便当你的功劳罢。” “魔尊那边也差不多了,呵,真想看看他一会儿什么表情……” 说音未落,却被扑面而来的凌厉剑风吓得差点化为原形。 狼狈避开后,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喘着粗气的少年,“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眼中的凶光四溢,再不见平日中笑语晏晏的模样。 “你答应过会帮我占卜三师哥的下落!别让我发现你骗我!否则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你至死方休!” 林殊廷不满的冷哼一声,到底不敢说出什么重话。 “我可是天生灵脉之人,我说洛闻风没死,他就是没死!” 103 在林殊廷离开后,少年心头一松,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捂住胸口勉强盘腿坐好,看了眼丹田,清明平正的灵力中缠着几缕刺目的阴暗之气。 自五年前洛闻风死后,这几缕魔气便一直纠缠在其中。 心魔不破,剑道难成。 少年苦笑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会儿浮现洛闻风死时的模样,一会儿又记起刚刚少女倒地时的痛苦与绝望。 他颤着手想从怀中掏药,却碰到一样冰冷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瓷瓶—— ——这药你留着,灵气运转不受控制时便服用一颗。—— 脑中骤然回忆起送药之人的话,一口鲜血抑不住的喷出。 恩将仇报四个字像是把利刃狠狠的扎进心脏。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 他睁眼一看,一名白衣剑修站在不远方看着他。 微明的天色中,他的眼瞳深蓝似墨,五官清冷俊逸,与出尘的外表不同,他全身上下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杀伐之气。 杀戮道——万寒修。 “二师兄……” 104 我是被活生生痛醒的。 脖子上像是被某种利器狠狠刺进,痛得我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喉咙涌上一阵阵血腥味。 耳边传来轻笑声,我两眼模糊的往前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满是阴霾的红瞳。 “哥、哥……” 我费尽全力去喊,可是喉咙好像被伤到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哥哥温润的眉眼尽是暴戾,浑身紧绷,似是把将要离弦的长箭下一秒便要进攻。 我注意到他周身不停暴动的魔力,记起青铭的话,不顾疼痛嘶哑的声音,向他喊道。 “哥、哥……别担、担心我……” “我……没事……你、的魔……魔力……冷、冷静……” 话音才到一半,插进我脖子的利器猛得一转,我惨叫一声,喉咙中呛出一口血,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哥哥眼中像是要浸出血来,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就凭拿着他也敢威胁我?” 挟持着我的人嗤笑一声,猛得拔出匕首,冰冷带着血腥味的利器拍了拍我的脸蛋。 他笑嘻嘻道:“确实不重要……只可惜了这画皮的功夫,也不知……魔尊藏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呢?” 说着,尖锐的刀尖狠狠向我脸上一划。 电光火石间,只见眼前虚影一闪,滔天的魔气卷来,将万物都浸上一层黑暗。 哥哥疯狂的与人缠斗在一起,可因顾虑到我,每回得手时都只能险险退回,最终身上的伤口越来多,而制住我的人却完好无损。 再次睁眼时,却见一只手掌离我半寸之远。 哥哥唇边尽是鲜血,手却在颤抖。 这真是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我情愿就此身亡,也不愿变成他人手中的把柄去伤害我的至爱之人。 …… “你不动手吗?” 少年狠狠的扼住我的喉咙,轻笑问他。 “不过我确实小看你了,杀了自己的父亲,打乱楚国的国运,还能全身而退修练至此,可惜,也是该到头了。” 哥哥面色阴沉,手上像是压了千斤重量,好半天才缓慢的退回。 他看向制住我的人,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啊……为我林家上千人的性命,自废内丹如何?”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眼泪从颊边落下,我想说话,可被扼住的喉咙只能狼狈的发出几个泣音。 哥哥沉默许久,他一直在看我,半晌,唇边勾起一抹笑,温柔得好似我每回靠在他身上时的笑容。 他无声的张口说道:乖乖,别忘了我。 “不要!!!!!” 眼前一片血色,周糟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如死水般的丹田突然松动了一点,接着,便是暴乱的魔力向四周击去…… 天色骤变,狂风四起。 105 师尊洁白的袖边染上了血迹。 他持着剑走进屋内,白衣白发,无悲无喜。 风影胸口被刺了一剑,狼狈的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液顺着脚边往外流淌。 一只手臂被砍断在地上,只余下孤零零的肩根,隐约可见苍白的骨头,血肉模糊。 师尊弯下腰,从断臂上珍重的取下那串只余十九颗红珠的手串,记忆中少年收到礼物时笑起的模样,恍如不过昨日之事。 他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掉血迹,眉眼中透出几分温情,轻声唤道。 “风儿……” “还我!” 风影低吼一声,猛得向他扑去,却被对方一脚踩住胸口,断了好几根肋骨,鲜血喷出。 向来如谪仙般出尘的剑尊满身血腥,目光冰冷的看着脚下之人。 “这串手珠从何处来的!” 风影像是没听见般,固执的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串手珠。 “我……我的……” …… 那是一个午日,穿着白裙的少女偷偷跑过来,两颊通红,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小声问着高大的黑衣男子。 “风影,你回来的话,能帮我带份小报回来吗?” 见高大男子微微点点,立马笑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是阳光与笑意。 男子收紧垂在身侧的手,心脏像是飞起般,分外明媚与快乐。 …… 他的丹田破碎,已无多少时日。 只是眼中还执着的看着那串手珠,带着欲疯欲狂的魔气。 “我……的……” 师尊收回手珠,冷厉的眼中溢出杀气,长剑举起就要对着对方的胸膛击去,便听见远方传出雷鸣暴恸。 他向外一看,原本将明的天色再度暗起来,黑色的魔气在云层中盘旋,好似一条巨大恐怖的黑龙向世间咆哮。 这是禁术? 是谁…… 握住剑的手骤然一紧,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好似五年前的那一日。 他不再犹豫,转身向劫难之地飞去。 106 漫天的魔气将天地盖得密不透风。 远方阴风呼啸而来,漫天的黄沙中夹着化不去的血腥之气。 所有人都被天地异象骇得面色惊慌,不敢上前半分。 魔气浓郁至此,已成一方领域。 师尊运起灵力飞进魔气中,四面八方均是一片暗色,隐约可见无数阴灵游荡在其中。 若是寻常修士怕是两三下便会道心失衡,失骨无存。 但偏偏在此地的是修苍生道的道衡剑尊,在他步入魔域中的瞬间,周身便化出数道功德金光将他护得死死的。 他却无半分喜色,眉心拧紧,心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愈发深刻。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呼救声传进他的耳中。 ——师尊……师尊……—— 他脚步一顿,情不自禁凝神细听,便在这分寸之间,周围景色乍然一变。 时间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夜。 墨色的夜空,晦暗的星辰,风极大,吹得满身鲜血的少年摇摇欲坠。 他看到他,漆黑的眼中一点点染上喜色。 可就在下一刻,魔气流进他胸膛的伤口里,他的笑凝在脸上,整个人如同流星向下坠去。 “风儿!!!” 那一刻,他眼中没有万物,没有苍生。 只有那道在眼中消失的身影。 他向下飞去,死死的伸出手想拉住那道身影,却缕缕错失而过。 少年渐渐不笑了,泪水从颊边流出,眼眶通红,带着怨与恨,仿佛在责怪他怎么没抓住他。 师尊心如刀绞,不顾失衡的灵气向下冲去,“风儿,别怕……” 就在这里,腰间传来一道淡淡的光亮。 那是一枚月光石制成的护身符。 他神海一震,周围的景色瞬间掠去,眼前之人哪是洛闻风,赫然是一具腐烂的白骨! 下方更是数以万计的尸山尸海,它们狰狞的挥着双臂看着天空,嘶吼道:下来啊下来啊!! …… 师尊面色冰冷,长剑夹着滔天的怒火向前挥去,怒吼道:“孽畜还不速死!” “啊啊啊啊啊——” 凄厉尖锐的叫声响彻天地—— 师尊再度睁眼,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处,周围的功德金光黯淡许多,有消隐之感。 他猛得跪下吐出一口鲜血,虽从幻境中走出来,刚刚少年的音容与泪水却令他无法不去在意。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微弱的呼救声响起。 师尊原本只当又是幻觉,直到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伴着人的惨叫声。 他眉眼一凌,向声源处飞去。 满身鲜血的少年狼狈的趴在地上想逃走,却被身上的人狠狠拉回来,脚腕在对方手中发出狰狞的骨头碎裂声。 听见对方的惨叫声,那人面不改色的将手刺进对方的胸腔,刺啦一声,掏出对方血淋淋的心脏。 鲜血溅上那张秀致的眉眼…… 接着,他似乎发现有人过来,漆黑无神的眼睛慢慢转过去…… 107 我警惕的看着越走越近的白发男子。 不明白为何他的神情如此奇怪,只知道他若再近一步,我就会冲上去掏出他的心脏。 “别过来!!”我向他冷声警告。 他却不理我,停在离我半步远的地方,颤抖的伸出手,像是想触碰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想躲开,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半步路也走不动,只得任由他摸上我的脸颊。 这人好奇怪…… 也好熟悉…… 是谁? 我小心的蹭了蹭那只手,暖暖的,很温柔,也很……熟悉。 心跳声越来越快,满心抑制不住的杀意像是被融化掉一般,变得柔软而温暖。 我抿抿唇,轻声问他,“你是谁?” “我们……见过吗?”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细细打量,颤抖的嘴唇好半才从挤出一句。 “你的脸……” 我茫然的看着他,闻言想摸摸自己的脸,举起手时才看见手心还有一颗温热的心脏,浑身一颤,我想也不想便将心脏丢掉,将手藏在身手后。 可显然已经太迟,对方已经看见了。 我不敢看那双清正的眼睛,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一幕不应该让眼前人看到的。 太脏了…… 果然,白发男子浑身蓦然散出逼人的气势,眼中翻腾的怒火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连握着剑的手都气到发颤。 他是在对我发火吗? 这个想法令我有些难过,我垂下头,眼眶热热的,小声说道,“他、他欺负我。” “他欺负我……我才杀了他的。” “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我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明明想对他笑笑,眼中却有热泪控制不住的流下。 “你、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话音才落,我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揽住我的双臂不住颤抖,却紧到像是想将我揉进骨血中。 好半天,我听到他悲伤的低哑嗓音。 “风……儿……” 108 风儿……是谁? 好熟悉的称呼…… 我脑子阵阵抽痛,却死活记不起来究竟是何时想过。 恰好此时,我看见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衣男子身后袭来。 “小心!” 话音刚落,白发男子将我往身后一护,长剑铿的一声出鞘,金色剑光所冲之处魔气尽散,宛如日月。 来人是名黑衣红瞳的男子,他看了我一眼,冷笑道:“道衡剑尊抱着别人的人怕不是好吧?” 我不甚灵活的脑子转了片刻,所有的记忆却像是碎片般无法拼凑。 好半晌,我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哥……哥……” 闻言,红瞳男子阴沉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唇边浮起几分笑意,看着我温声道,“乖乖,来哥哥这边。” 我正想说话,却被一片白色挡住了视线。 白发男子挡在我面前,身上的威势欲发逼人,转头看向我的目光却温柔至及。 “风儿,乖乖等师父回来,别乱跑。” ……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安的拉拉满是血污的袖子。 听着不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打斗声,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乖巧的在这边坐他们回来。 正在这时,腰间徒然一凉,我低头一看,一条带着青光的长鞭卷上我的腰。 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少年凉凉一笑,看向我的目光尽是怜悯与嘲讽。 “你以为你真活得了吗?” “有道衡保你又如何,洛闻风,你迟早要死!” 伴着他嘶心裂肺的吼声,我的丹田之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一口鲜血猛得吐出,我半天才意识到,这是……禁术的反噬…… 我忙扯断长鞭,正想给眼前人重力一击时,眼前徒然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软倒。 耳旁传来无数阴灵的尖啸声,神魂俱荡。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静如山雪的寒香传来,我下坠的身体被人紧紧抱住。 耳旁的风声将世界切割成了无数碎片,我难以睁眼,只能在心中猜测会是何人。 是白衣男子…… 还是……哥哥? 正迷迷糊糊思索时,我却感觉有湿热的东西打到我的脸上,流进唇里,是咸而苦涩的味道。 好不容易等我能睁开眼睛,赫然对上一双深蓝近墨的眼眸。 那里,隐有水光浮动。 他看着我的目光像是注视着全世界。 他唤道:“师弟……” 109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喉咙中的血呛了好几声。 落地的一瞬间,世间一片黑暗。 110 我做了场梦。 梦境中,是在一座高楼之上,窗外是繁华的长街。 天色微暗,启明星自远方升起。 桌边坐了名男子,青丝垂背,身形削瘦。 他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细细看着,须臾后,房门被敲响,一名青衫人提着灯笼端着药走进来。 凤目微挑,薄薄的嘴唇抿起,总是一副不好说话的刻薄相。 他走到白衫人身边,冷笑讥嘲道,“刚引过毒便爬来看书,我倒不知道人人口中平凡不起眼的寒剑山三弟子,竟有这等好思敏学,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 说完一把抽过对方的书,低头扫了两眼便皱起眉,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 “洛闻风,你疯了!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白杉人似乎有些局促,好半晌才小声说,“没、没什么,你还我罢。” 青衫人啪得将书丢回桌上,抿着唇冷眼看他,抬抬下巴示意他喝药。 白杉人似乎有些怕青衫人,忙冲他笑了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这时我才发觉白杉人脸上病气未褪,十分憔悴,连端着碗的手都一直克制不住颤抖。 青杉人见状面色好看了些,语气依旧冷漠:“洛闻风,这等禁术……想继续修行之路,千万碰不得!听见没有!” 白杉人放下碗的手微顿,半晌,笑了声苦涩道,“青铭……修行之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 我总觉得两人面相十分眼熟,正想走上去看看时,馀光却扫见桌上写着禁术的那页…… …… 天地一转。 这回我来到了一座山上。 半空中正飘着细雪,山峰之顶有口大钟,稳稳当当的立在群山之中。 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正想转头,突然被人拦腰一抱,比我矮一些的红衣少年仰头笑道。 “师兄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心神一恍,竟有些记不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见他笑容明亮,我心中柔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温热的脸颊。 “你……” “我怎么了?” 他笑着说完一把拉过我的手,少年的暖意从掌心传来,连寒雪都变得分外轻柔起来。 “师兄我饿了,做点吃的好不好?” 我有些迷茫,见状又忍不住想笑,正想回答时,眼前一黑,猛得被一道巨力甩到地上。 背部撞上冰冷的地面,震得我胸背巨麻,疼痛过了片刻才传过来,我小喘了下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愤怒通红的眼眸。 少年比方才长高了些,可看着我的目光却冰冷至极。 “洛闻风!亏我还敬你是师兄!你竟然对我做出如此龌蹉的事情!” “断袖之癖,真是恶心!” “你对多少男人这么做过?!” “我没有!” 我向他怒吼道,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心中又酸又痛。 “我、我喜欢你……而已。” 他闻言冷笑一声,扬手就向我打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被骤然拽住头发,狠狠往地面撞去。 两三下后,我被丢在地上,头脑一片空白,温热的鲜血从头上滑落,我意识不清的看了半天,才看清眼人的模样。 那是名高大的陌生壮汉,脸上劈着条狰狞凶戾的疤痕。 他似乎不解气,又踹了我一脚正好在我的胃上。 “妈的就知道给老子闯祸,你个没用的东西,和你那个贱/货妓/女娘一个德性!” 他指着我骂了一顿,才提着酒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液,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胃中一阵阵恶心绞痛,像是饿了好几天又被打过一般,疯狂冒酸水。 就在这时,周围的温度渐渐升高。 我抬头一看,只见木头做成的屋子被熊熊大火点燃,不过短短片刻,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绚丽的艳红色。 无处可逃,无路可寻。 …… ——你要死了…… ——洛闻风,你现在后悔吗? ——如果当初听我的,你就不用死了…… ——天道不会允许人的命运脱离它的控制……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呻吟一声倦起身体,脑子仿佛要炸掉般疼痛。 伤口裂开,鲜血顺着额头打湿了眼睫,我的视野一片模糊,心头压抑的悲哀像是猛兽死死的咬着那块最软最嫩的肉。 痛得人恨不得当场死去。 我扯了扯嘴唇,僵硬的笑了笑,对那道声音说。 “那就……”死吧。 …… 话音未落,房屋被骤然踹开,刚刚打过我的壮汉又跑了进来,将我背起冒着火往外逃去。 我傻了般的看着他,眼泪一滴滴的流出,有个句哽在喉咙中半天也说不出来,直到他将我藏在水缸中,自己却被魔修一剑砍死时,我终于说出了那个字。 却是极细极轻的音量。 “爹……” 111 寒夜深沉,村子里血流遍地。 我浑身火热的挤在水缸中,风在耳边呼啸,半梦半醒间,我看见有抹身影走过来。 白衣盛雪的男子看着我,面色冰冷,好似九天之上无悲无喜的谪仙。 我费劲的拉了拉他的袖袍,小心翼翼道,“你、你是神……仙吗?” “能、能不能救救我爹……” “他、他快快要死了……救、救他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冷香拂面,他叹息道。 “睡吧。” 112 我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似乎被拥进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里。 分外的温暖与熟悉,让人忍不住去依恋。 我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便被漫天盛开的烟花惊艳了双眼。 高山绝顶,墨色的天空中烟花如同流星绽放,映亮了万千星辰,撒满了山河大地。 …… 无数的记忆蜂拥而来,我呆怔半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抱住我的人帮我拭去泪珠,温柔道,“风儿……” 白衣剑修走到我面前,深蓝似墨的眼定定看着我,伸手碰了碰我的眼角,“又红了……师弟,你怎么这么爱哭。” 恍惚中,我听见一道龙吟声响彻天地。 113 我记起来了…… 那段被我遗忘的时光与岁月…… 114 疼,好疼…… 我呜咽一声,眼角有泪水淌出,接着被一根着薄茧的手指擦去。 “师弟,怎么梦中还这般爱哭。” 清冷的声音轻轻轻淡淡,语调里却是说不出的落寞与难过,听得我心中发紧,费力的睁开眼睛,便对上那双难以置信的深蓝眼瞳,我弯唇笑了起来。 “二师兄……” “我回来了……” 115 自醒来后,我每日都是昏昏沉沉,曾在半梦半醒中听见二师兄同人讲话,无非是丹田破碎无法再修练之类的话。 我知这是使用禁术的后果,心中已经做好了不再入修途的准备。 这些事二师兄从未对我提过,我也就当自己不知道。 偶尔被丹田之痛疼醒时,二师兄便会将我抱在怀中,深蓝近墨的眼眸认真的看着我。 “师弟,疼的话就多喊喊我……” 我被这过于单纯的话逗笑,连疼痛都减了几分,打起精神故意打趣他。 “为何?难不成二师兄是止痛药?” 他目光深远,缓缓抬起我的手,修长的五指从我的指缝中穿进去,死死相扣。 我怔仲的看着他,他眼眸似乎弯了弯,声音很轻,亦很难过。 “师弟,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分你点……就不会那么疼了。” ……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相比我的疼痛,更难过的其实是他。 相隔五年找到我,却是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眼眶一热,心如刀绞,只得勉强冲他笑了笑。 “好。” 116 我不愿意让彼此太过难过,便问起那日我昏迷后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是……师尊与……那人的踪迹。 二师兄却只是摇摇头,“那日我救了你之后,魔域大开,等我走出来便是这里,更没有见过师尊。” 许是看出我的不安忧虑,二师兄安慰我,“师尊修为高,世上能伤到他的不出三人,你大可放心。” 我垂下眼帘,记起自己给师尊送的护身符,上面还有自己下的舍身咒…… 想来,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至于那人…… ——乖乖,看着哥哥……—— ——师弟,你我始终是要站在一起的……—— ——把衣服脱了……—— 我咬住牙关,眨去眼角的水意,二师兄皱起眉看着我,似乎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二师兄过去开了门,一位扎着麻花辫的陌生小姑娘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个托盘。 我一下便闻见那股又酸又臭的味道,霎时任何难过的心思都没有了,逃避似的将自己往被窝里倦了倦,仿佛这样便不用喝那碗苦药。 昨天夜里没睡好,不过多久淡淡的困意袭来,我听见小姑娘轻声问道。 “你家娘子还好吗?” 嗯? 娘……什么? 睡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我瞪着眼睛看向门边。 二师兄清冷的声音极为平静,“还好,就是嗜睡消瘦许多。” 小姑娘娇笑道:“这可不行,公子你便再心疼自家娘子,也该让她出来走走,不然会闷坏的,不如我进去陪她聊会儿?” “不行!”二师兄想也不想便拒绝,“不方便!” “……”小姑娘似乎有些无奈,“我与她都是姑娘家,哪来的不方便。” 二师兄沉默半晌,“他长得太好看,所以,不行。” “……” 117 二师兄回来时,我闭着眼睛装睡。 他走过来,戳了戳我的脸颊,痒痒的力道差点让我笑出来。 “师弟,你的脸好红。” 我忍了忍,没忍住看他一眼,闷声闷气道,“你、你为何撒谎?” 他不解的看着我。 我吭哧半晌,才弱声挤出一句,“娘、娘子什么的……” 二师兄眼中浮过一抹笑意,扶我起来喂药,边说道,“方便而已。” 我吞咽着难喝得要命的中药,闻言心中微微松口气,果然是想太多了,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不容易喝完药,我瞧见药碗旁放了一碟……有些丑的糕点,想着或许是那位姑娘的一翻心意,便拿了块准备尝尝,却被二师兄半道劫走。 “太甜了,你现在不能吃。” 他说完顺手往我嘴里塞了颗东西,修长的指尖从的唇上滑过。 我没在意,只是茫然含住东西在嘴里滚了一圈,沉默了会儿,我看向二师兄,认真道:“二师兄,这也是甜的。” 二师兄的视线落在我的唇上,声音哑了几分,“不可能,明明是酸的。” “真的是甜的。” 我尝了两口,笃定道,“甜味比酸味重。” 话音刚落,我就被人强迫抬起脸,二师兄眼睫微垂,轻声道。 “那我尝尝,好不好?师弟……” “啊?唔唔唔……” 118 麻花辫小姑娘送完药,走了几步便看见一名红衣少年坐在廊下出神。 他手中拿着块清蓝色的玉佩在出神,连小姑娘走近了也没发现。 还是小姑娘主动出声道,“糕点我帮你送过去了,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红衣少年这才回过神,冲她笑了笑。 “我叫顾逸。” 说完起身便要走。 小姑娘满腔春/心荡个不停,出主意道:“你若真担心便去看看她呀,毕竟你们是姐弟,总不会有隔夜仇的。” 话音落下,离开的人影却没有半点停顿。 她轻哼一声,不满的跺跺脚,抬步离开。 心中却暗暗奇怪,这人的名字竟和寒剑山四弟子一模一样。 不过早年便听闻,那人自三年前闯进心魔阵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的,而这名少年面容俊秀,眼神清正,定然只是重名罢了。 …… 而另一头,师弟往前走了一段路,终难抵心中的诱惑,悄悄走到闻风的屋外。 就一眼…… 看下三师兄面色如何便走,绝不让他发现。 他想着,屏住呼吸,偷偷开了条窗缝,窥向屋内。 却在看清床边拥吻的二人时,如坠冰窟…… 119 二师兄松开我时,我尚有几分茫然。 眼前尽是水雾,他鼻尖抵住我,唇色红润,带着灼热的呼吸一阵阵打在脸上。 明明没有亲吻的动作,可心跳声却越来越快。 不止我的,还有另一道。 仿佛要奔出胸腔,滚烫热烈。 脸烫得好似被三伏天晒过一般,脑子一片混乱,我有些受不了这时的气氛,后退了些,嘴唇张了张,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甜、甜的吧?” 二师兄眼眸一弯,这是我头回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他一向是安静而清冷的,此时好似高空上的明月落进了凡尘,万物染上他的银辉,美得耀眼夺目。 “很甜。” 说完他又凑上来想亲我,我指尖一颤,正想说话,便听见房门被骤然敲响。 敲门人似乎有些急迫,一回比一回大力,震得门板都在晃动。 二师兄敛起笑,眉宇间透出几分郁气,顺手帮我理了下头发,又把我塞回被子里才走过去开了门。 大门没被完全拉开,因此我看不清那边人的模样。 只能隐约看见一片红色的衣料。 他们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心思去细想,怔仲的看着虚空处发呆,馀光看见二师兄似乎看了眼这边,下意识冲他扬起一个笑容。 他向我点点头,示意我休息,便转身关上了房门。 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一如胸腔中的心跳。 我闭上眼睛辗转反侧,却始终没有半点睡意。 脑海中浮现往日与二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停留在那日崖边如雪花般清清凉凉的吻上。 不似这次的灼热纠缠,却依然温暖美好。 洛闻风,你配吗? 我自欺欺人的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黯淡的光线中,只听得见自己越发粗重的呼吸。 心脏在黑暗中愈来愈紧,恍惚中,我又看见了那时在身下的少年冷讽的面容。 ——洛闻风,你跟本不懂得爱人!—— 120 屋门外,二师兄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年,语调却极为冰冷。 “你看见了?” 师弟面色一滞,所有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眼前仿佛再度浮现闻风被亲吻后,细雪般的肌肤上红霞映色,好似天地间最美的景色。 “是,我看见了。” “但是……二师兄,你不能那样对他!” 他低着头,眼睛被阴影盖住,垂在身侧的手握得青筋暴起,“三师兄……他这五年来,已经极为不易,他、他身上……” 那日他们逃出魔域,洛闻风在途中呼吸不知停了几回。 好不容易找到几味疗伤的灵草,他们撕开洛闻风满身破碎的长裙,入眼的却是布满吻痕青紫的身体。 即便他们因修行之故从未通过情事,却也不是无知小儿,哪会不知道这些痕迹由何而来! …… 话刚讲到一半,师弟就被迎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压得后退了数步。 白衣清冷的剑修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出鞘嗜血的沉铁古剑,威势逼人,令人望而生寒。 他深蓝近墨的眼中满是杀意,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而颤栗。 他说:“那人的性命,我终有一日会取走!至于你……” 二师兄冷冷的看着眼前人,“没有资格与我说这些。” “那日的事情,终会好好算个清楚!” 师弟身形一晃,面色骤然苍白,悔恨与愧疚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半晌,直视二师兄的眼睛,坚定道,“一码归一码!那日的事我、我会与三师兄道歉,便是他要我的性命我也认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守好他!” 他曾无数次后悔那时没认出三师兄,甚至因为他愚蠢,丹田全毁! 这份罪,便是让他道身陨消也难以偿还。 只要他没有神魂俱灭,他就要守着那人。 除非……哪一日,三师兄告诉自己,有心仪之人了,否则,在那日之前,他都要守好对方。 哪怕对方是二师兄也不行。 121 那天的事情被我死死的埋在心底。 只是有时午夜醒来时,却怎么都睡不着,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万山。 更令我害怕的是,即便我知道二师兄要的是何种感情,我却依然无法远离拒绝他。 我害怕他会为此离开。 只是……这样的自己,又实在太过险恶与自私,二师兄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是怎样一个肮脏卑鄙的小人。 其实上辈子师弟没有讲错,我确实不懂得如何爱人。 我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否则不会囚禁了他整整一年,哪怕后悔了,却还铁石心肠的不舍得放他离开。 如果将来二师兄…… 我指尖一颤,恐惧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我抓紧被子将自己紧紧埋在里面。 …… 这种时候我会想到大师兄。 他与我其实很像,这五年来,他对我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以至于我竟记不起上辈子那个对人冷嘲热讽的男人。 只是,我不相信他是爱我。 因为我与他……都是不会爱人的魔。 122 养好伤已是大半个月后。 说来也奇怪,我在万魔殿时还是三伏天,此时竟已是寒雪漫天。 我记挂着师尊他们的安危,本想趁早离开这里回寒剑山。 二师兄却并不急,满脸平静的说道:再等等。 我从他口中早已得知这里是有名的医修世家,只是丹田已废已是事实,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令我的丹田起死回生。 但又不愿意让他太过担忧,便随了他的话。 这日,二师兄照例过来喂我喝药,我在他喂我前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见他在看我,便冲他笑了笑,小声道,“这样喝不会那般苦。” 他眉头微微皱起,深蓝近墨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忙抢过话道,“二师兄,我、我想先睡会儿。” 说完我紧闭上眼睛,装作疲惫的模样打个哈欠,心脏却像悬在半空中不安的跳动,怎么也落不下来。 寂静中,我听见一道离开的脚步声。 这才悄悄的松口气,身体放软,心脏稳稳落回胸腔,却是又酸又涩,难受极了。 …… 我不愿意伤害他,只是…… 眼角有温热的泪落下,我小小的喘息一声,正想睁开眼睛,眼边却赫然被一道轻力抚过。 轻轻柔柔的,比门外的雪花更温柔。 我猛得瞪大眼睛,只见我原本以为离开的二师兄竟还站在床边,他垂着眼帘,深蓝的眼中映出我毫无血色的面容。 “二、二师兄……” 他安静的看着我,向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尽是受伤与落寞。 “师弟,你又哭了……” “我找了你五年,也可以等你一辈子,但你不能背着我偷偷躲起来哭。” 他说着一把拉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心脏处,那里跳声激烈,他的声音低哑黯淡,听得我心脏疯了似的疼痛。 “不然……这里会很疼的。” 那一瞬间,我连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眼眶骤然一热,泪水从颊边滑落,我颤声道,“那……如、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呢?” 他俯身亲了亲我的眼角,轻声说,“等不到……就只好,亲你了。” 123 那日过后,我面对二师兄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我虽知道二师兄向来直言不讳,却、却也没想到,行动力也是一绝。 动不动就亲一下实、实在是…… 相较我而言,他心情却是极好,动不动便说一句,“师弟,你脸红了……” 恼羞成怒之下,我一把将他赶出房间,在桌边端了杯茶水刚喝一口,便听见房门再度被敲响。 我还当他又回来了,一把拉开门正要说话,却见那是名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 她手中端着一碟糕点,笑嘻嘻的看着我,“姐姐,你弟弟让我帮他送过来的。” “弟弟?” 我茫然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拐角处的墙边,一片红色的衣料在那处被风吹得若隐若现。 124 我突然想起那天与二师兄一起离开的人,也是同样的红色衣服。 记忆中,唯一爱穿红衣的……只有那人。 我抿抿唇,看向少女手中的糕点上。 梅花形状,色泽晶莹,和记忆中如出一辙。 我笑了笑,对眼前的姑娘轻声道,“我现在吃不了甜的,帮我与他说一声,多谢。” 说完我转身关上了门。 125 接下来几日,我时常能在窗台上看见一份糕点。 有时落了大雪,有时还是香香软软的。 我突然记起那时的师弟,也是这样,将一份份糕点放在门前,任由被雪泥践踏也从未停过。 只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如若要一桩桩摆出来分个是非对错,怕是一辈子都算不清。 因心中藏着事情,与二师兄讲话不小心分了会儿神。 他似乎与我说了什么,我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回,紧接着就被一双温热的唇粹不及防的吻住。 我僵硬片刻,蓦然后退一步,鼓了鼓通红的脸,故作凶狠道。 “说、说话就说话,亲什么!不、不许亲了!” 他微微皱起眉,平稳的语调中平白无故多了几份委屈。 “师弟,我喊你了,你不理我。” 我哑口无言,只好掩饰性的端过桌上的药一饮而尽,又酸又苦的味道直冲脑门儿,总算落了几分清醒。 二师兄还想再凑过来,被我一瞪只好乖乖坐在桌边。 我气也消了,见状又有几分愧疚,便小声向他说,“我现下/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明日给你做吃的怎么样?” 他眼瞳一亮,矜持的点点头,唇边却悄悄的抿起一道弧度。 我也跟着笑了笑,又向他说,“说起来,二师兄,我们何时回寒剑山了。” 毕竟,都过去这么久……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笑容淡了几分,垂着头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我有些不安的拽拽他的衣袖,他见状只好说道,“不用,师尊再等几日便会过来……” “真的?!” 我又惊又喜的站起来,还不待细问,就被猛得拥进一个滚烫的怀中,温热的气息打过我的额角,二师兄不满的冷声说道。 “师弟,你一向待师尊更好。” “你喝醉后,会亲他,会抱他,还会撒娇。” “你还想和他一起睡觉。” “你昏迷的时候喊了他三百回,却只喊我两百多回……” 说完低头愤恨的咬了口我的鼻尖,深蓝的眼瞳认真的看着我。 “我吃醋了。” 126 那日怎么哄好的二师兄,我实在不想回忆。 实、实在是太过令人害臊。 但偏偏……夜里又一做了整晚难以言语的梦。 以至于我天都没亮便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换掉亵裤后才松口气。 但这样一通折腾下来,我却也失去了睡意,便出了房间,准备找找厨房在何处。 毕竟这五年来我做的实在不多,到时候厨艺失了水准那便难为情了。 许是我运气不错,拐了几步便找到了厨房,却意外的看见一名红衣少年站在灶台边。 我心口一颤,怔怔的看了会儿,抬步正想悄无声息的离去时,却见正在揉面的少年身子一晃,一头载倒在地上。 …… 我急忙跑过去将人扶起,像是被我的动作惊醒,他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睛,眼瞳在对准我的一瞬间,骤然紧缩。 像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般。 良久,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像是悲伤,又像是难过,更多是恍如梦中的痛苦与酸楚。 “师……兄……” 我隐约感觉哪里不对,躲过他想碰我的手,正准备将人带回房间时,却被一道巨力压在地板上,接着干燥的唇压在我的嘴上,疯狂撕咬,带着咸与涩的泪水…… 127 我身子刚恢复没几天哪是师弟的对手,被他压在地上亲吻得跟本没有反抗之力,嘴唇被咬得又麻又痛。 他却像疯了一般,任我怎么喊都不愿意松开,甚至变本加厉一口咬进我的脖子。 刺痛感传来,他蹭得我的脖子又湿又热,不知是汗还是泪。 抱住我的手不停发抖,声音发颤,如同高山寒地中绝处求生的孤鸟,紧抓住唯一的救命绳索,于风雪中悲鸣哀泣。 “师兄,师兄,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了……” “我好想你……”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 “你别走了……求你,别走了……” 我眼眶一热,他的话如同绵绵不断的细针,扎得我心中既苦闷又痛苦。 不知为何,我记起了很早以前的一段往事。 那时师弟刚上山,与我关系虽好,却还保持着微疏的距离。 只到有一回,我与他聊得太晚,不小心一同睡着,又不小心一同发起高烧。 次日,我撑着酸痛的身体照料他,即便有好几次要昏过去也没放弃,只因为……他那时候抱着我在哭。 128 上辈子时,我不爱在他人面前哭。 那会使我深刻明白自己的狼狈与软弱。 所以……我自以为是的认为,师弟愿意在哭泣的时候抱住我,心中其实是在意我的。 129 在我怔神恍惚之间,腰间徒然一空,接着一双冰凉的手顺着我的肚腹向胸前摸。 “你干什么!” 我心下一惊,奋力挣扎着想踹开他往门边逃去,却被他一把拽回身下,赤裸的腰间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 他将脸埋在我的胸前,温热的唇舌在我胸膛上四处舔弄。 我崩溃地用膝盖撞他的腰部,嘶吼道:“顾逸!你疯了!” 他动作微滞,半晌,神色恍惚的抬起头,唇边挂着笑,却是满脸泪痕。 “师兄,你以前……从来不会凶我,果然……只是梦而已。” “放心,不会痛的……我学过了,不会再让你痛了。” “就一次……就一次……” 130 就在我绝望时,一道女性尖叫声从门边传来。 紧接着,我只感觉身上一轻,便看见师弟被一名白衣剑修死死掐住脖子。 二师兄浑身紧绷,掐住师弟脖子的手因怒火青筋直爆,满身凶煞之气浓得让人心惊胆寒。 可在我眼中,却是温暖得想落泪。 我身体颤抖的坐起来,勉强扯出个笑容,冲二师兄伸出手,小声道。 “二、二师兄,要抱抱……” 二师兄向来清冷如月的面容此时扭曲的好似修罗鬼刹,他看着我挣扎半晌,猛得将人往地上一扔,弯腰抱起我往外走去。 暖意从胸膛处袭来,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颊边一片冰冷。 他走到半路,突然大力按住我的头,仿佛想将我融进他的骨血生命之中,生生世世。 131 我这辈子其实很幸运。 因为……我找到了可以任我哭,却不会嘲笑我的人。 132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二师兄把我抱到床上,漆黑的发丝在光影中垂下,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却觉得,他应该是难过的。 就像那日他抱住我时落下的泪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二师兄……” 我心中不安,伸手抚上他微凉的颊。 他看着我,眸光微颤,却始终不说话。 我眼眶一热,半晌挣扎后,微微仰头贴在他的唇角。 唇瓣柔软,干燥而冰凉,吐出来的气息却是灼热,带着满腔隐忍的愤怒。 我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小心翼翼的探出舌尖加深了这个吻。 二师兄浑身紧绷,蓦然力道一松,一把按住我的后脑勺凶狠的亲吻起来。 唇齿交缠间的水声弥漫在屋内,响落在耳边,打得心头一片滚烫。 我高高仰起头,不自觉搂住他的脖颈将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他的怀中。 133 天色未明,却是天光破晓的时候。 室内光亮而晦暗,好似流着一团团明暗不定的光影。 我被压倒在柔软的锦被之中,满息间都是他的寒香与火热。 衣襟大散,胸前的红珠被人含在口中不住舔弄,真是又冷又热,令人窒息的酥麻感冲上大脑,连五识都变得恍惚起来。 下方已经硬得一塌糊涂,我强忍着羞耻的呻吟,担心被二师兄发现,便偷偷想用大腿挡住,却被骤然分开。 二师兄身体挤进我大开的两腿中,一条腿恰好抵住那块。 他错愣半晌,突然俯身在那片突起处亲了一下,声音异常喑哑。 “师弟,你硬了。” 我被他说得又羞又怒,话在嘴边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正想坐起来时,下/身的长裤猛得被拉至膝盖处。 凉意刚拂过肌肤的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的下/身已落入一个温热的口中。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刺红人眼的一幕,刚撑的身体一软,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别、别……脏、别舔……” “不,师弟的不脏。” 二师兄含糊着说完,柔软的舌尖灵巧的沿着顶端转了一圈。 我难以抑制的呻吟一声,手指不由攥紧被子,疯狂而剧烈的快感卷上头皮,下/身在唇舌的温暖中更加硬/挺,好似在九天云霄上般。 134 这样不行。 我轻喘着,身体却不由自主跟着下方的吸/吮颤抖,不知过去多久,下/身隐约传来一阵尿意,我忙激烈的挣动起来。 “二、二师兄……松开我!快!啊——” 二师兄闻言不松反紧,按住我弹动的腰身,猛得吞吐几下直至我大叫一声无力的泄在他口中。 回过神后,我顾不得还在快感中发软的身体,忙起身看二师兄的情况,却见他唇边干干净净。 我茫然的看着他,“东、东西呢?” 他舔了下嘴唇,伸出有些红的舌头示意我看,“吃掉了。” 我如遭雷劈的僵在原地。 吃、吃吃吃掉了!!! 二师兄见状,凑过来亲了下呆若木鸡的我,眼中浮出几分笑意,“师弟,好甜。” 这一刻,我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却不等我说话,一把抱起我坐到他腿上,本就松散的衣服顺着脊背滑落。 二师兄亲了下我的锁骨,一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却向我两臀之间探去。 “师弟,我想要你。” 我浑身一颤,无声的恐惧掐住心脏,忙将他推开些想拒绝,却恰好看见对方凌乱衣襟中掉出的东西。 …… 那是一块周边镂空,中间立着把剑的护身符。 颜色远处瞧着像是深黑,细看却是浓到极至的蓝。 一如往昔。 只是与当年所见时不同,它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灵力溃散,显然是碎掉之后……再被人一点点贴回去。 这是一块毫无用处的护身符。 却被人……细心的呵护在心脏上。 135 泪水粹不及防的落下。 我伸手握住那块护身符,闭上眼睛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二师兄亲了下我的眼睛,像是明白我在说什么,轻声道,“师弟,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136 二师兄原名叫厄古胡。 厄姓,其实是最北边姜胡族人的姓。 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部族覆灭在十五年前的一个深夜。 所有被姜胡族人欺压霸陵的百姓欢呼雀跃,他们却不知道,刽子手是一名年仅八岁的孩子。 …… 他的母亲是被姜胡人抢来的楚国新娘,生下他后没几年,便被活活被轮/奸而死。 只因姜胡人怀疑,他的母亲与外族人有染。 空口白话,无需证剧,便可以活活定下一人的罪行。 这就是姜胡族。 但他们没有杀死年幼的厄古胡,相反族长喜爱他的容貌,还将他收为义子。 直到他被自己的义子亲手杀死在女人的床榻上。 那一天是夏夜,鲜血映亮了月色与星辰,厄古胡在族人的晚饭中渗入迷药,再将一个个昏迷的人杀死。 其实他知道,姜胡人并没有误会母亲,因为她确实想与一名剑客逃走,厮守终生,只可惜那名剑客拿了她的财物后便离开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只留下一把空荡荡的剑,赋予美好的信念,叫做定情。 后来,这把剑变成遗物。 厄古胡拿来杀死了整个姜胡族。 …… 他拿着剑走过许多地方,饿的不行时抢过也偷过。 印象最深的一回是在集市上,他碰见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小孩。 小孩瘦瘦干干的,眼睛却极为清澈明亮,笑起时颊边还有小小的酒窝,讨喜得很。 他瞧了好几眼趴在地上的厄古胡,然后趁着身边的刀疤壮汉不注意,小跑过来从包袱里拿出个馒头塞给他。 “快、快吃吧。” 小孩有些害羞,脸颊红红的,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像个小姑娘。 厄古胡夺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完,接着,在小孩还冲他笑时眼疾手快的抢过对方的包袱转身就跑。 小孩没有追上来。 跑过一个拐角,他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小孩被那名刀疤壮汉提着在大街上吊打。 啪啪的皮肉声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脚步一顿,没多作犹豫便逃走了,包袱里的馒头他吃了七天。 除了小孩给他的那个,其它的都是酸的苦的。 137 后来,他被下山除魔的道衡剑尊看中,上了寒剑山。 厄古胡取了母姓,万,又从书中随意挑了两个字,便成为他的名字。 万寒修。 138 他在寒剑山留了一年又一年,脑海中的灰衣小孩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有一年,剑尊下山带了名小孩回来说要收为徒。 起先,他并没有认出对方就是当年的小孩,只因当年的小孩虽然羞涩,眉宇间却清朗讨喜。 而眼前之人,却畏畏缩缩,郁气重重。 不过是多了位师弟而已。 他并不在意,直到一次夜半碰见形色匆匆的剑尊,被打发去照顾这位新入门的师弟。 明明喝了解酒药,夜深时,喝醉酒的小孩却抱着他一直在哭。 口中含糊不清的唤着师尊、师弟,哭得又委屈又伤心,他不明白这小小的身子里哪来这般多的苦楚与难过。 真是麻烦。 还是练剑罢。 他想着,第二日却莫名其妙的强行要了他为师尊做的糕点,还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一点点吃干净。 又软又甜,口齿留香,味道极好。 他已经许久没吃过这般甜的食物了,比那时的馒头还要甜。 139 二师兄认为,既然吃了师弟的东西,那自己也合该做名好的师兄才行。 于是抽准时机,跟着大师兄偷偷下了回山,在书屋老板古怪的笑容中,买了本名为《兄友弟恭》的书册。 回山上后才发觉自己被糊弄了,那本薄薄的书册分明是本春宫图。 还是两名男人的。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一点点翻完了。 嗯,比练剑要简单许多。 不过这样东西不能拿来哄师弟,好在他还买了烟花。 …… 师弟果然欢喜极了。 无数烟花在他眼前绽放,他仰着头站在那里,通红的眼睛微微瞪大,接着笑成月牙儿的形状。 高高扬起的唇边,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像极了当年那名冲他羞怯笑着的灰衣小孩。 …… 心脏突然有些古怪,它随着烟花声跳得越跳越高,像是浸在暖泉之中,前所未有的温暖。 140 那日后,他开始会思考一些将来的事情。 师弟资质不好? 无妨,他资质好,他会保护好师弟。 师弟修为提不上去? 没关系,大不了等他出山后帮他找来天材地宝,总归能提上去。 师弟爱哭? 没事,他会把所有惹师弟哭的人都打走,那样……他就能一直如那日烟花下的时候,欢喜的笑了。 …… 再后来呢? 他不小心把人弄丢了…… 他花了三天时间找齐护身符所有的碎片,却再也找不回那个在烟花下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 141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二、二师兄……慢、慢点……” 浑身抖得不行的男子拉着他的手,两眼通红小声哀求着。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温柔地吻住他的唇,无声的安抚着。 他何尝看不出对方有多害怕…… 只是…… 硬/挺之处一点点刺进湿漉漉的粉色穴/口中,紧致的感觉压得欲/望更为急迫。 以至于全根没入后,他等不及对方适应,便大开大合的动起来,在温热柔软的穴道中,寻着方才被手指找到的敏感处撞去。 闻风仰头尖叫一声,两腿无意识的抽搐着,红肿的唇微张,眼角被情/欲染得通红,失神的睁着。 二师兄蹭蹭对方潮红的脸颊,边亲边道:“师弟,我想要这样一直肏你。” “胡……啊……唔嗯嗯……” 身下人像是被这句话惊到一般,后/穴骤然紧缩,刚想讲话,就在下方强力的攻势下变成破碎的呻吟,化为一滩春水。 他将人紧锢在怀中,十指相扣,撞击的力道越来越大…… “师弟……师弟……” 142 他突然记起自己那时为何想买烟花了。 因为去世的娘亲曾对他讲过—— 如果有了在意的人,便带他一起看烟花吧。 那样,你会看见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143 那日做了多久我已全无印象。 只觉得自己恍如海上孤舟,必须紧紧攀附着身上人才能安心。 意识不清中,二师兄灼热的嘴唇抵住我的耳垂不停的唤着我。 一句又一句,如月的清冷褪去,满是俗世的情意与温柔。 这是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欢爱,没有疼痛,只有欢愉。 …… 这一觉我睡得极沉,却一直在做梦。 有时是二师兄那块破碎的护身符,有时又变成师弟压在我身上时泪流满面的模样,最后又变成我上辈子与师弟第一次欢爱时的场景。 那是一次醉酒后,我坐在地上时,红衣少年走进屋子里,背后是明亮的银月与晚风,更衬得他风姿俊美。 我欣喜于他在得知我的心意后,第一回 主动来找我,便拉着他讲了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句句肺腑。 后来……他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软软的唇,带着同样的酒味,我自然不会得拒绝,搂住他的脖子便回吻了他。 次日醒来,身边已无他的身影,我欣喜于两人间的进展,匆忙收拾完身上的狼藉,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他,却再也寻不见他的踪影。 …… 往事如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我竟也没有当时那般绝望与难过,只是想起时还会有些苦涩而已。 144 从梦中醒来,我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的酸痛袭来,脸上如火灼烫,身上却凉的发慌。 有双冰冰凉凉的手贴在我的额头,我向床边看去,模糊的视野中,只能瞧见有抹白影坐在床边。 我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是在这边穿白衣的只有二师兄而已,心头一松,我向艰涩唤道。 “渴……二、师兄……” 他顿了会儿才走去帮我倒了杯水,我浑身无力,意识粘稠,好半天也没有坐起来,连眼皮也睁得愈发困难。 眼看就要放弃时,两片温热的唇渡了水过来,我忙如饥似渴的喝起来,甚至在他退开后还恋恋不舍的舔了舔他的唇,撒娇道。 “我还要……” 二师兄自然不会拒绝我,又喂了我几回,我心满意足的喝完,觉得有些热,又将衣领揭开些才舒口气。 就在我快睡去时,身上骤然一凉,紧接着上衣被拉开,赤裸的肌肤被风一吹,刺骨的冷与痛。 我难受的呜咽一声,下意识的倦起身体,委屈的哭起来。 “冷……二师兄……” 二师兄向来疼我,这回却古怪的很,迟迟没有动静。 我两眼昏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在生气,却又想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因耳鸣的缘故,我甚至连他的话都听不清楚一句。 泪水打湿了脸颊,我扁扁嘴,又唤道,“二师兄……我冷……” 话音刚落,我的嘴唇便被死死的堵住,二师兄这回吻得分外凶狠,唇齿间甚至带出了血腥味,直到我快窒息时才被松开。 我喘着气,抽抽鼻子,正要说话,就被毫不留情的塞进暖哄哄的被子里,额头也被狠狠敲了一下,显然对方怒气未消。 我不敢再讲话,乖乖闭上眼睛,意识渐散时,脑中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二师兄的头发……怎么看着像是白色的? 145 我是被吵醒的。 门外不知在做什么,像是在打斗,声势极为浩大。 所幸我浑身除了虚软些,并无其它大碍,正想起床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时,周围的动静戛然而止。 过了会儿,大门被推开,一名白衣白发的男子走过来。 白衣盛雪,眉目如画。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片刻后,冲他扬起大大的笑容,泪水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滑落。 那两个字在唇边停滞不前,直到我被拥进对方的怀抱时,嗅到那熟悉的冷香时,方颤声吐出。 “师、师尊……” 146 满腹的担忧与不安倾泄而出。 我埋在师尊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说来真是奇怪,明明平日里也不觉得怎样,为、为何一碰见师尊,却感到满腹的委屈与难过…… 只想好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恍惚中,我像是回到了被师尊牵着飞往寒剑山的时候。 白衣尊贵的男子挡在我的身前,恍如巍峨高山,能为我挡去世间所有的风雨疾苦。 147 我很想他。 148 师尊起先还哄我,后来或许见我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便抱着我躺回床上。 不知不觉,我竟在他怀中又睡了一回。 这一回的梦中,无灾无难,只有满世的美好与眷恋。 再度睁眼时,我还有几分迷茫,只待看见颊边雪白的发丝时,才怔怔的回过神。 怎么就白了呢? 我抿紧唇,心头有些难过,就在这时,师尊睁开眼睛,冰冷的眼瞳在看见我时,微微柔和下来。 “醒了?” 他问这话我才发觉自己竟整个人好似树懒般缠在他身上,面颊骤然发烫,我火急火燎的退开些,结结巴巴道。 “醒、醒了……” 师尊笑着坐起来,满头华发落在肩头,我忍不住伸手去抓过一缕,发丝柔韧,在手中好似流水。 我怔怔的看着,眼眶一热,酸痛的眼睛险些又落出泪来。 他笑着敲敲我的额头,无奈道:“你这眼睛再哭怕是要睁不开了。” 我脸颊发烫,小声道,“不、不哭了。” 话虽如此,心中却依然沉甸甸的无半分舒畅。 师尊伸出指尖轻柔的按过我红肿的眼帘,声音温和,“心有魔障乃天性,世间万物都有,这句话风儿可还记得?” 我闭着眼睛,茫然的回忆半晌,才记起是大师兄入魔后,师尊下山前几日夜里我说过的话。 “记、记得,怎么了?” “风儿安慰我的话,怎么自己倒是忘了?” 师尊俯下/身亲了下我的额头,雪白的长发挡住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睛,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师尊向我叹息道,“傻风儿,世间万物都有……我亦不过凡夫俗子,自然也是。” …… 白发三千只因我存了情爱,心生魔障。 与你无关。 149 二师兄是天快黑时过来的。 我瞧见他便忍不住想到昨天的欢爱,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与他分享。 “二师兄,师尊回来了。” 我欢喜的拉住他的手,开心道,“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三人便能一起回寒剑山了。” “师弟。” 二师兄亲了亲我的唇,我心中一惊,下意识躲开往门边看一眼,这才想起师尊此时不在房内。 刚松口气,脸就被二师兄强行摆正,他深蓝近墨的眼黯淡了些,连声音也低沉许多,“师弟,你看着我。” 我被看得心中一紧,“怎、怎么了?” 他的额头抵住我,闷声道,“我要走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走……去哪儿?” “回寒剑山。”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何时走?我们可以一起……” “不行,师弟,你要留在这里把身子养好。” 我抿紧唇,总觉得二师兄似乎话中有话,心头有些不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呐呐询问道。 “不能再等等吗?我已好得差不多。” 他唇角翘了翘,碰了下我的嘴唇,这回我没躲,他亲到后眼瞳更明亮了几分。 “师弟,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不能再忘了我,知道吗?” 我只当他是指失忆那事,心中一酸,低声道,“不、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那种事情,经历过一遍便已痛彻心扉,哪来的心力再去经历第二回 。 …… 那夜二师兄抱着我说了许久的话。 还往我手腕上系了条红绳,告诉我,“同门师弟兄之间就是要系这个,不然容易弄丢。” 我哪里看不出这是月老庙的红线,却也不说破,随着他的话帮他系上了红绳。 150 次日,我本想去找师尊询问能不能一同回寒剑山,却被上次见过的麻花辫姑娘挡了去路。 她两眼通红的看着我,眼中似有嫉妒又有些不甘心,半晌,蓦然哭道。 “你能不能去见见顾逸。” “他现在很不好,说、说不定……会死了。” 我脑子嗡嗡直响,好半天才记起来,顾逸是师弟的名字。 151 那天终究还是迟了。 我去找师尊的时候,二师兄已经离开。 哪怕我安慰自己过段时日便能再见,心中还是空了一块,难受得紧。 腕上的红绳被淡青色的衣袍盖住些许,天边落起飞雪,带着万物沉睡的寂冷。 师尊揽过我走进屋内,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服放在我的丹田之处,往日明显的灵力此时却如石沉大海,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彻头彻尾失去了灵气。 或许还要更糟糕,因为我丹田已废此生无法修练。 师尊沉着脸,语调却很平静,“风儿,乖,再等等。” 我向他笑了笑,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或许除了我……他们从未放弃为我冶好丹田。 …… 那串红珠重新戴回我的手上,只余下十九颗,与二师兄那条红绳交在一处。 我总担心师尊会问起红绳的事情,他却只是淡淡扫过,除了……身上的气势更冰冷了些,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但是……想、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152 夜晚,雪越来越大。 偶尔拍打在纸窗上,打出轻微的簌簌声。 我抱膝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虚空之处,脑中回想的却是白天里那位姑娘说的话。 ——你就这么狠心么?就算他做错了事,万寒修将他打成那样,也该够了啊—— ——他现在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你都不愿意?—— ——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他那时为了救你不顾生死去掏了毒妖王的窝!你知不知道!——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尖利,那双通红愤怒的眼眸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闭了闭眼,慢吞吞的起身往屋外走去,寒风骤然吹来,打散了满室的荒凉。 我遥遥看了眼师尊在的地方,半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师兄师兄……” 小小的孩子欢快的跑过来抱住我,神神秘秘的拉开手心的油纸。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我低头一看,那是两块小巧的糕点,梅花形状,色泽金黄,看起来诱人极了。 “这是……唔……” 我话未讲完,口中便被塞了一块甜甜的糕点,虽被风雪吹得有些凉,口感却温软极好。 师弟扬着笑容,得意道,“好吃吧?还有一块,也给你!” 我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恋恋不舍的等待口中的甜味散去,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拿过另一块糕点趁他不注意,往他嘴里塞去。 他被我塞得粹不及防,原本想吐出来,却还是在我的目光中慢慢吃完。 接着,我与他都笑了,连雪花打在身上,也被温暖化成了水。 153 我走过一排排的窗户,走廊的风极大,吹得夜色更加晦暗。 最终,我停在一面窗前,里面有灯光透出来,暖暖的,像是一团橙黄色的云雾。 我听见屋内传出少女清脆的笑声,抬起的手指戛然而止,须臾后,我躲到墙角处默默看着墨色天空中转下的雪花。 不知过去多久,少女走出屋子,哼着悦耳的歌声一步一步离开。 我听见她远去的声音才阴影中走出来,刚走到门边,大门突然被一把拉开—— 脸色苍白的红衣少年站在门口,满脸错愣的看着我。 接着,变成难以置信的狂喜。 …… 刚进屋,我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可见他受伤确实是事实。 我收紧垂在身侧的手,看着他在那边忙前忙后,将不知从哪里端出的茶水与糕点摆好。 “三、三师兄……” 他神色难掩不安,连举止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其实不太明白他这辈子为何会这样,明明上辈子是那样骄傲肆意的一个人。 刚刚来这里的路上,我想过许多事情,比如该怎么谈,该说些什么,可想到最后终是难掩疲惫,有好几次我甚至想懦弱的调头回去。 直到我真来到这里时,心情却突然平静许多。 我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容貌风姿与上辈子全然相同,却又不同。 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我轻叹一声,“伤得怎么样?” 他眼瞳明亮,笑得唇角上弯,开心欢快的不行,拉开衣裳给我看胸口的伤。 雪白的绷带缠在少年清瘦的身躯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我怔仲的看了会儿,突然问他。 “那天……你为什么突然……” 室内蓦然寂静,他的笑僵在脸上,慢慢融进脸上的苍白里,他眼眶通红,猛得一头跪到地上。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做什么?” “三师兄,我对不起你……” 他向我一件件道来,林殊廷的事情,假意被大师兄抓走的事情,故意接近我的事情…… 最为荒唐可笑的是,他做这些事情竟只是为了找回我。 疼痛从心脏一点点漫延到指尖,我几乎被他的话说得喘不过气来。 寂静的屋内,他还在继续说。 声音嘶哑,痛苦得好似冰上绝望挣扎的鸟儿。 “而那天……” 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眼中露出一抹狠意,咬牙切齿道,“自从我三年前闯过心魔阵后,便时常会变成另一个人,定是不知哪来的邪魔外道施展的邪术!” “三师兄,你放心!我会尽快除掉他的,绝对不会让他再碰你一下!天道为证,若违背此誓言,我必永世无法……” “我知道了。” 我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说完,我用力的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指尖轻颤,险些拿不稳。 半晌后,我闭了闭眼,轻声道,“就这样吧……” “顾逸,我原谅你了。” 154 风雪不知何时停歇的。 大地上盖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我走到雪地里,仰起头试图从黯淡的云层中窥出几分月光。 就在这时,一具温热的身体从身后抱住我,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间,师尊低沉的声音响在寂冷空旷的庭院中。 “风儿在想什么?” 我愣了愣,过后,笑着小声道,“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晒月亮。” 155 有时候我会觉得,师尊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选择不问而已。 就如同这夜,他陪我雪地中站了许久,等着那抹不知在何处的月光。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明亮了些,弦月竟真从密云中羞涩的探出了头。 我欢喜的睁大眼睛,笑着转头看向师尊,却恰好对上他低垂的眼眸。 他似乎一直在看着我。 风吹过他雪白的长发,鬓角染上湿意,他看着我的目光却比雪花更轻,月色更温柔。 我眼眶一酸,在那一刻,我竟有种想泪落的冲动。 甚至想将那些藏在心中的事一件件说出。 若是师尊的话……他定然不会嘲笑我、看不起我的,对吧? 156 二师兄走后没几日,师弟也离开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般悄悄离开了。 我却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他听闻我的原谅后,不仅没有欣喜,反而黯淡了神色。 那时,我总觉得他是希望我说些什么的,只是……我一句也说不出来。 就如同,那份被摆得精致美好的梅花糕点,我一块也没碰。 …… 师尊变得忙碌起来,有时我去找他,总能看见他埋头于各种古册书籍里面,我看过几眼,各色的文字符号我一个也看不懂。 不愿打扰亦不想添乱,于是我只好乖乖坐在旁边看着他。 他有时会抬头冲我笑一笑,摸摸我的脸,我就马上为他倒杯茶。 如此,又过去了大半月,总是躲着我的麻花辫小姑娘再次出现,只是这回她身后还跟着一名青衫男子。 俊美清隽的面貌,却总是摆着副不好惹的刻薄面容。 竟然是青铭。 许是我惊讶的目光过于明显,他没好气的瞪我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允许我回自己家么!” 157 事后我才知道,青铭竟是这里的主人。 而那名麻花辫的小姑娘名为芳容,是他的师妹。 只是更令我奇怪的是,前段时日还对我冷眉横眼的少女此时却是笑意甜美,全然不见那时的冷讽怒意。 偶尔探向我的目光也是好奇居多。 就像是,我与她素不相识一般。 青铭为我把过脉后,便打发走了我与芳容,原本我想多问几句,却被他一句“说了你也不懂”堵了回来,只好讪讪离开。 …… 夜晚,我借了厨房,做了香辣浓郁的火锅端到院子里。 月色明亮,地上还残留着积雪。 廊下是如星如火的长明灯,我提了一盏放在桌边,烟气腾腾,暖黄的光映亮了摆桌的肉果蔬菜。 青铭先来的,他看了眼淋满辣椒的火锅冷声道,“辣椒太少了!” 我不服气的冲他说,“你尝尝就知道了。” 他不置可否的坐下,在等师尊的途中,我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向青铭问了哥哥的下落。 万魔殿怎么样了? 风影呢? 他端着酒,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你现在可是道衡最心爱的弟子,还管那么多魔修的事情做什么?” 我愣了愣,借着喝酒掩住眼中的泪意,小声道,“是啊。” “你说得对。” 青铭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将碗啪得一放,半晌才说道,“活着活着!都活得好好的,可比你可好多了!” 我垂下头嘴唇抿得死死的,却控制不住它越扬越高,心脏骤然轻快许多,那些压在心头的事在这一句活着便烟消云散了。 我正想细问几句时,师尊却走过来了。 他坐到我旁边,冰冷的眉眼柔下来,帮我指拂去发上的残雪,“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我这时正满心是大师兄的事,徒然见到师尊心中一慌,脱口而出道,“在、在聊二师兄!” “师尊,我想二师兄了!” 158 不知为何,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我不安的看着冷着脸的师尊,正踌躇着该讲些什么时,耳旁骤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青铭边笑边拍桌子,嘲讽道,“啧啧啧,哪里来的醋坛子打翻了哦,酸死了!” 我茫然的嗅了嗅,尽是火锅的呛辣味,哪来的酸味? 师尊冷着脸夹了口菜放到我的碗中,“吃饭!” 我见状哪里敢再多言,忙冲他讨好的笑笑,乖乖低头吃起来。 酒过三巡,除了师尊,我与青铭吃个满头大汗,他起先还抱怨不够辣,到后面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看得我直想笑。 吃完火锅,我又将做的糕点端出来,而此时此刻,醉意也慢慢涌上头脑。 只记得师尊去取了把古琴出来,白衣翩然,席地而坐,铮铮琴音响彻天地,时而绵绵如春雨,时而震声若雷霆。 我借着酒劲,兴冲冲的和青铭要了把剑走到师尊身边,回忆着初时师尊教导的一招一式,跟着琴音舞动起来。 起初有些生疏与不稳,后面,却渐渐入了神。 月色清明,映得天地间一片详和,我却突然想到远在寒剑山的二师兄。 若换成他来舞剑,定然……会很好看。 159 师尊抱起沉沉睡去的闻风,抬手抹去他黑发间的细汗,向来冰冷无情的眼中是足以溺死人的柔情。 谁还能认得出来……这人会是威震天下的道衡剑尊? 青铭靠在走廊下,突然说道,“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 “若是将金丹分他一半,其中凶险不提,就是成功了,你自己的修为定然无法全部保留。” 相较事态的严重,师尊闻言只是无甚表情的应了一声,眼中只有那名在怀中酣然入睡的人。 青铭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喝了口酒说道,“药我已经下在酒中,他会昏睡一个月,而这个一个月……你要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闻风突然低低的唤了声‘师尊’,惊得二人都停了声音。 却见他说完后只是往抱住自己的人怀中依恋的埋了埋,微散的黑发落在潮红的颊边,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纯真。 师尊眼中浮起笑意,将人用披风盖严实了,才回答青铭。 “我知道。” 青铭端起酒到嘴边,不知为何却有些喝不下去,嗯了一声,眼见两人准备离开,又说道。 “还有……别让他再见到魔尊,他刚刚问我了,我也告诉他,魔尊确实没死。” 风不知何时变得更冷了些,青铭却恍若未觉,只是嗤笑道,“别这么看着我……” 说完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只是不想哄小孩。” 那时,若是骗他说……魔尊已经死了的话,他会哭出来吧? 就像那日与他道别时一样,哭得无声无息,唇边却还挂着笑,让人看了就烦心! 160 分化金丹之术实施完,已是二十日后。 道衡剑尊还是往日那般,冰冷得如山巅之雪,出尘得好似九天谪仙。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体内金丹如今只剩下以往的一半大小。 青铭指了指洞中的寒泉,“这处便是万古寒魄,你照我说的法子他便可以融合金丹……” “不过,我要提醒你……” “他现下的状态,即便是醒过来,也未必会记得这些事情。” “你可得想好了,师徒乱伦,哪怕放在修真界也是遭人诟病的事情。” …… 沉睡中的闻风比平日里看着还要乖巧。 解掉画皮之术后的面容比先前的更精致一些,寒泉中淡淡的白烟跳跃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更衬得他眉眼如墨,唇色如朱。 师剑眼敛微阖,披散的白发垂在肩上,偶尔被山风吹起一道弧度。 半晌,他低头吻住怀中人的额头,轻声道。 “就当……是我的一次私心罢。” 说完,他抱着人彻底进入寒泉之中,洞门山石轰隆隆的落下,彻底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161 师尊其实早就发现,对于修为闻风向来看得极淡。 或者说,对自己的事情他一向不上心。 刚上寒剑山时,就能做出瞒着他人偷偷练剑的事情,每天夜里总因过度练剑而睡不好,偏偏又因太累,醒不过来。 以至于,对方始终不曾发现过,每天夜里都会有人从峰顶下来,帮他用灵气调养。 师尊说也说过,训也训过,只是向来乖巧听话的孩子,却始终在这件事上倔得要命。 仔细想想,或许是不安罢? 不然哪会有孩子,整日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别人烦厌? …… 师尊褪去二人的衣袍,温柔的吻落在怀中人微颤的唇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温暖着。 “风儿……” 怀中人眉眼微动,像是被这句话触到了神智,即刻便要醒过来,却在须臾后,慢慢的沉静下去。 嘴里尝到苦涩的味道,师尊忍不住抱怨般的咬了口对方小巧挺立的鼻尖,所有的话哽在喉咙,终是化为一道无声叹息。 他突然记起那天夜里无意中发现对方脖颈上的吻痕时,滔天怒火几乎要淹没他的神智,就差一点,他就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只是,在看见那双含泪委屈的眼眸时,终是无法下手。 …… 后来,他与万寒修打了一架。 那时,他其实更想杀了眼前之人,哪怕对方是自己最为骄傲的弟子。 “你不该利用他的愧疚与不安强迫他!” 他用剑指着万寒修怒呵道,心脏的疼痛一波接过一波,但其中更多的却是如毒蛇般獠牙森寒的嫉妒。 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嫉妒与不堪而已。 万寒修向来敏锐,抹了把唇角的血,冷静道,“师尊,我喜欢师弟,想抱他亲他,仅此而已。” “那么你呢?” “你又在害怕什么?” 162 师尊耐心的为怀中人扩张,手指一根接一根挤进那处温暖之中,直到对方面色潮红,忍不住呻吟时,才换上自己的硬/挺之物。 许是感到疼痛,闻风的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想后退,却被师尊死死的抱住腰部。 “风儿……” 他亲去对方眼角的泪,嘶哑道,“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着,下/身缓慢而隐忍的动起来,没有横冲直撞,而是一下又一下,落在怀中人的敏感处。 灵气在两人周身游荡,汗水交缠的脖颈滑落,黑发与白发交织在一起,在水中飘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闻风的呻吟声慢慢大起来,只是紧闭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过。 “风儿……你喊我一声,好不好?” …… 你又在害怕什么? 不过是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而已。 世人不知,令无数魔修闻风丧胆的道衡剑尊失去过多少东西,才走到今日。 而当他碰见心头那块最珍贵的宝物时,又有何等恐惧会失去。 五年前的恶梦,他此生此世都不想再体会。 (捂脸,这就是玩具车…… 说明几点事情: 一、大师兄没死,还苟着呢,快出线啦。 二、此文车少只是因为我手下的攻都太温柔辽,所以很多强车走不起来,估计很多小朋友会失望,但是没办法。(刚刚出去溜达了下记起来,好像快结局的时候还有辆车23333) 三、为避免小朋友到时候误会结局,特此申明,此文HE,NP。 不过不会所有的攻都收,到结局为止我只定下师尊与二师兄,这两位比较容易达成共识,铺垫也足够了。 大师兄与师弟如果想插进来,篇幅会无限拉长OTL,所以正文不可能定的,但是他们都活着……(其实活得很难,我一直担心他们凉凉) 四、之前有为了答谢小朋友说可以申请番外,自今日起重新开始叭。 取投票数最高的前三个番外,我在完结后会写出来。 163 寒冬之后,是春分。 万物复苏的时节,我终于可以回寒剑山了。 沉睡一月的身体再度有了灵气的滋润,渐渐变得强健起来,我便时不时开始练习过往学过的剑法。 哪知一回被师尊发现后,却被他严厉呵斥制止,甚至担心我不听话,干脆在睡在我屋里日夜监督。 好不容易在临行的前夜,我告诉他想与青铭说声告别,他才愿意放行。 只是那紧皱的眉头怎么看都是不悦至极。 我忍不住抚上那道深深的眉心,在他错愣的目光中,冲他小声撒娇道。 “很快就回来,好不好?师尊。” 他避开我的视线,略带狼狈的移开目光,声音分外冷硬。 “一个时辰。” 我看着那片被烛光映得通红的耳垂,笑着应了声。 164 我到时,芳容刚从青铭房内出来。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提着灯笼从我身边走过,向我友好的微微一笑。 我下意识的回了一笑,那日的疑问却再度袭上心头。 就在这时,屋门被拉开,一身水汽的青铭靠在门边挑眉看我。 我冲他笑了笑,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道,“那回说过请你喝酒的。” 他嗤笑道:“拿着我家的酒请我喝,可真有意思。” 说完却还是让开了路,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垂下眼刚进屋,却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极为熟悉的碧绿色小瓶。 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打开瓶塞,熟悉的药香与丹药,确实是……我失忆五年来一直吃的。 “都已经吃了五年的药,还有什么可看的?” “这是……什么药?” “失忆的药而已。” 青铭走过来,夺走我手中的药瓶,笑容讥讽,“说到底,那些可笑的爱恨仇怨,也不过一昧药的事。” 我抿紧唇,恍然道,“芳容,她……” “反正终归无望,不如忘记比较好。” 他轻轻淡淡的说完,将药瓶往桌上一方,拿过我带来的酒坛直接仰头饮了一口,浓郁香醇的酒味在房间内散开。 不知为何,我觉得此刻青铭心情极为不好。 正想时,怀中突然被丢了块东西,我掌心摊开一看,那是块青色的玉佩,上面雕饰着我不认识的草木花纹,正中心是一个大大的青字。 青铭放下酒坛,看了我一眼,说道:“将来若有事情,可以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我。” 我不解的应了一声,原本想问不是见到人便好了么,总归我与他是相识的。 但看见青铭在烛光下明灭不清的神色,终还是没问出口。 165 夜凉如水,我没忍住,不顾师尊的叮嘱跟着喝了好几口酒,只是这回醉的却不是我,而是青铭。 他坐在桌边,乌发凌乱的披在身上,两颊通红,眼中尽是醉意的看向我,像是看着一场虚无的梦境。 我被看得心中有些难受,向他倾了倾身子,缓声道:“青铭,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我这里可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 我拿起他刚送我的玉佩,小声询问,“拿着这个也不行吗?” 青铭却已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在就我当他困倦准备离开时,他却又突然出声道。 “洛闻风,我以为你会问我……你的丹田修为是何处来的……” 我指尖一颤,刚站起的身子险些跌倒在地上。 何处……来的? 心口泛起刀绞般的疼痛,我咬紧牙关,眼眶湿润。 166 分化金丹之术,我是知道的。 因为,这是上辈子你告诉我的啊,青铭。 那时我因引毒的关系,丹田日益渐空,你便向我说了此法,只是不我愿残害他人拒绝了而已。 可我从未想到,这辈子会有人心甘情愿将金丹留我一半。 偏偏那人又是我此生至亲至敬之人。 每回想起这件事,心脏都撕心裂肺的疼痛,夜不能眠,只是……他不愿意我知道,我便假装不知情。 总归,记在心里了。 一辈子都不能忘。 却也一辈子……都还不了。 167 青铭醉倒在地上,我将他扶回床上后才准备离开。 临行前,我看到桌上碧绿色的小瓶,鬼使神差的收进了怀中。 屋外,白衣盛雪的男子站在院中不知等了多久,看见我时,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边带上笑。 我强忍住眼泪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拉住他,冲他扬起一个笑容。 “师尊,我们走罢。” 168 寒剑山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 那间小屋,那个灶台,还有我练剑时用的草人,时光像是从未从它们身上流逝过。 我迫不及待的向二师兄住的地方飞去。 风声越来越大,眼中那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崖边,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二师兄——” “二师兄——” 我喊了两声,他才慢慢转过头,深蓝近墨的眼定定的看着我。 就在我唇角越扬越高时,却听他问我:你是何人? 笑容戛然而止。 169 二师兄忘记我了。 或者说,他忘记了所有人,唯独记得手中的剑。 那日我站在那里,彷徨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办时,师尊过来一把将我抱起离开。 他叹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立道时本就匆忙求全,道心不稳,命中注定有此劫,原该一年前便历劫,只是被他硬生生拖到现在而已。” 我浑身一颤,半晌艰涩道:“他那回……匆忙要走就是为了这个?” 师尊没有说话,只是抱住我的力道更大了些。 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都知道,不过是瞒着我而已。 道心不稳? 上辈子修真界中谁人不羡寒剑山二弟子天赋绝佳? 年纪轻轻便立道无情,之后更是顺风顺水直达大成之境,何来的心境不稳? 若说意外……这辈子……不过多了个我而已。 我紧闭着眼睛,心中又酸又痛,像是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师尊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讲话,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那日二师兄临走前的那句—— ——师弟,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不能再忘了我,知道吗? …… 二师兄,为何这回我没忘记你,你却反过来忘了我? 170 那天夜里,师尊陪了我一整晚。 他的手指不停的抚摸我的头发,眸光低垂而柔和,像是看着一个脆弱不堪的孩子。 我哑着声音道,“师尊,二师兄会走出来的……是不是?” 师尊带着冷香的衣袖挡住我的眼睛,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分外温和。 “风儿,你要相信他。” 是啊,我该相信二师兄。 修行之途有千万年之远,我该努力修行,定能等他走出来的那日。 …… 那日后,我每日除了修行练剑,便时常会做一份糕点送到崖边。 只不过每回都是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他再也不会像过往那般眼瞳发亮的走上来,认真而欢喜的看着我。 自打那句‘你是何人’之后,二师兄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有时是练剑,有时是静坐。 那双深蓝近墨的眼中像是看着天地,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有一回,我在他周围放满了烟花。 那是深夜,星悬天河,烟花绚丽的划过天际,流出一道道暗灰色的尾巴。 白衣人站在烟花中,身姿出尘而缥缈。 我放了足足一个时辰,等了一个时辰,他却始终没有停下练剑的动作。 后来,我放弃了,将地上的余烬收拾干净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崖边的练剑声骤然停止。 心像是要跳到喉咙,我浑身颤抖的看过去,头脑一片空白。 然而,那点隐秘的期待终是落空。 白衣剑客只是俯身捡了样东西而已…… …… 我怔怔的看了半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苦涩,正准备离开时,馀光却不经意间扫见那样东西的全貌。 霎时僵在原地。 那是块布满碎纹的护身符,颜色是浓至黑墨的深蓝,在夜色中泛着暗沉的光亮。 握住它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擦去污垢,珍重的收进怀中,在那个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满腔的悲怆压上心头,我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那个地方…… 171 那日后,我与师尊一同找来许多关于心劫的古籍记载,里面寥寥数语,拼起来不过两个字——等待。 心劫除了本人,无人可帮,无法可寻。 那便等罢,我想着。 总归时间还有很长。 最多不过……一生一世而已。 172 不知何时,春日的凉意渐渐被暑夏的灼热所代替。 我白日里练剑,傍晚时便去看二师兄,天黑时则去峰顶陪师尊一同说话。 许是日子太过平静,我有时会想起过往,那些苦痛或者迷茫,好似经历在另一个名叫洛闻风的人身上。 他在梦境中绝望挣扎,而我在这边与世无争。 每到这时,我总会不安彷徨,有时看着浓稠的夜色,更是整夜无法入眠。 师尊这时总会过来抱住我,宽大衣袖带着冷香按在我的腰间,连同我的手臂一起交缠着彼此的体温。 …… 有时我会想,现在的我……与师尊到底是什么关系? 却总在起那个念头时,就狼狈的将问题抛到心底的深处,不敢细想,不敢多想。 173 又过了几日,师尊准备闭关。 我知他自从金丹分化之术后,修为便低了好些,虽说我依旧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心中却时刻忐忑,此时见他愿意闭关,自然是极为欢喜。 恨不得他闭关个一年半载才好。 师尊看出我的心思,掐了把我的脸,怒道,“风儿就这般不愿意见我?” “没、没有,我会想念师尊的。” 我当自己喜形于色惹怒了师尊,捂着被掐的脸慌乱无措抬头,却正巧撞进一双漆黑盛满笑意的眼里。 微风吹过,打起眼前人雪白的长发。 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眸,像是被春风吹过,入了红尘万千,变得温柔而深情。 我甚至能在那里看见自己此时有些呆傻的模样。 …… 心中一乱,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正好撞到身后的树上。 接着,唇上被温热的东西轻轻抚过,极轻极柔,比吹过颊边的风还要轻。 我垂下眼帘,视野中是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指尖,在阳光下映出一片无助与苍白。 …… 我该怎么办? 174 师尊向来不会勉强我,甚至不会问我一句究竟怎么想的。 可偏偏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愧疚难过。 总觉得自己就一条卑劣自私的老鼠,占着别人的爱与喜欢不愿放手。 …… 师尊闭关后,我在崖边逗留的时间更久了些。 有时会坐上一夜,也不讲话,就是看着高崖上的二师兄日复一日的练剑。 剑气在风中呼啸而过,白衣冰冷而肃杀。 “二师兄……” 我在夜风中小声唤他,如我所料,他没有理我。 虽说……这件事过去半年,也想开了些,但有的时候还是希望二师兄能看我一眼。 心中又酸又涩,我失落而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准备离开时,眼前骤然一阵眩晕,世界在虚影中晃了晃。 许是近来想的太多,这几日练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时常会头晕难受。 我深知欲速则不达,便停下练剑专心修练心法,可即便这样还是难以静心,甚至一日比一日严重。 我抿紧唇,扶着树干等晕眩感过去,才起个飞行术往小屋飞去。 175 离开的闻风没有看到,站在崖上的白衣剑客不知何时停住了练剑的动作。 深蓝近墨的眼眸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尽是困惑与茫然。 半晌,他拿出被小心收好的护身符,紧紧握在手中…… 176 这天夜里,我睡得极为疲惫。 半梦半醒中,似乎总有人在耳边呢喃说话,以至于我再度醒来时,神思茫然许久,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在何处。 直到我看见枕上斑驳凝固的血迹时,才骤然清醒,仿佛被盆凉水劈头盖脸淋了一身,浑身上下都止不住的发颤。 …… ——洛闻风,天道不会允许有人脱离他的控制—— ——你会后悔的—— 梦中反反复复的两句话恍如惊雷响在耳边,我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又试着施了个法术。 一切与过去全然相同。 唯独那块块刺目的血迹始终没有消失。 我颤抖的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隔着温热的肌肤,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传来…… 眼眶温热,却始终没有眼泪落下。 …… 会没事的,洛闻风。 176 我向来喜欢自欺欺人,可这回,却怎么也骗不过自己。 先是晕眩吐血,后来连四肢也变得渐渐无力。 仿佛冥冥之中,一切都照着上辈子的结局前行。 这种事情,我会尤其庆幸师尊在闭关,二师兄还在失忆。 可有时,难过得不行了,又会怨他们……为何没有在我的身边。 177 趁师尊在闭关的时候,我去找了青铭。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看见如此阴沉恐怖的神色,也似乎说明了许多事情。 青铭医修能力之高,我是知道的,毕竟连那等离经叛道的引毒之术都能做,可想而知修为之深。 而事到如今……连他也是这副神态…… 青铭对此却没有解释,只是向我说:“你必须留在这里。” 我摇头拒绝道,“师尊与二师兄还在等我。” “那你就要去等死吗?!” 他难得失态的向我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我有些难过的向他笑笑,小声道,“一个月?” 青铭哑然无声,强行抑制怒火的脸色分外恐怖,我却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为一个月后……正好是我上辈子死亡的日子。 178 青铭见我执意要回寒剑山,没有再留我。 他扔给我一瓶丹药便急匆匆的出门了,临行前,他告诉我。 “洛闻风,听我的话,要活下去。” 我眼眶一热,却还是笑着应了声,其实他并不需要这般害怕,因为……我确实想活下去的。 如若哪天真的要死了,也会偷偷离开,不会让他们瞧见一分一毫。 179 回到寒剑山时,我意外在小屋门口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竟然是……二师兄? 他像是在等我,远远看见我便率先走了过来。 深蓝近墨的眼眸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突然伸手出指尖,刮了下我的眼角。 很奇怪……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突然令我心中所有的难过与委屈决堤而出。 我猛得扑上去死死抱住他,放声大哭。 心中像是空了个大洞般,满腔苦意顺着泪水打湿了脸颊。 “二师兄……”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180 青铭的药是极好的。 最起码我吃完后,不会再无故晕厥吐血,只是偶尔举剑时的无力感却如影随形,好似有人时刻在提醒我。 时间不多了。 二师兄那日后与我亲密许多,有时我走到崖边,他便会停下来看我一眼,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在那里。 这种时候,我便会跑上去拉住他的手,冲他扬起高高的笑容,与他讲话。 他虽然不会回应,但会认真的听着,就好似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181 寒剑山的上空来了许多白色的鸟儿。 我见过它们,上辈子我修魔后住的地方就有许多这种鸟儿,我称它们为白雪。 起先我还奇怪它们怎么总是落在寒剑山的上空,直到有一回,我从其中一只白雪鸟的爪上拿到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湘城十里。 狂放不羁的字迹是我最熟悉不过的。 而湘城十里……则是我上辈子被大师兄带走的地方。 …… 那张纸条最后随着风化为灰烬。 白雪鸟儿越来越多,我却没再看过它们的爪上是否会藏着一张纸条。 182 距离一个月还有十天的时候,师尊出关了。 我第一次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他,只是闻见他身上清寒的冷香,便已泪流满面。 师尊似乎有些诧异,语调却极为温柔。 “风儿,怎么了?” 我将脸埋在他怀中,轻轻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师尊了。” 很想……很想…… 他心疼的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笑道,“风儿比以前爱撒娇了。” “不过,我很高兴。” 泪水从眼角滑落,打得脸上又湿又热,我的心中却沉甸甸的,没有半分发泄的痛快,反而越来越酸苦。 所幸,我隐藏得极好。 183 距离一个月还有五天的时候,青铭给我的药吃完了。 所有的假象瞬间破裂,我捂住嘴跪倒在地上,控制不住的颤抖发冷,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寒冰浸入般难受。 刺目腥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打湿了灰暗的地面。 这时,我便知道,我该走了。 …… 正巧此时,师尊也有要事要下山一趟。 临走前,我将渗了失忆药的酒递给他,说是送别酒,师尊没有怀疑,便喝下了。 心脏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垂在身侧的手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收紧。 就在这时,下巴突然被轻轻抬起。 眼睛被泪意模糊,我还尚未来得及看清,一个吻便落在我颤抖的唇上。 带着酒的味道,一触即开。 师尊眼中沉淀着我看不懂的思绪,他看着我,叹息道:“风儿近来好像有心事……” “明明笑着,却总像是要哭了一样,等我回来,告诉我,好不好?” 我剧烈的喘了口气,半晌后,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好。” 184 师尊走后,我回到小屋里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又将整座小屋打扫了一遍才往二师兄所在的高崖边走去。 我没有走近,而是远远的看着那道在崖上练剑的身影。 直到月上高空时,我才抬起僵硬的脚步,艰难的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颊边一阵冰凉,我扯了扯唇,无声道:二师兄,再见。 …… 崖上练剑的剑客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的看向那抹越走越远的青衣身影。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走回来,就想继续练剑。 刚提起剑,又忍不住拿出护身符看了两眼,见没什么问题,正要放回去时,布满细纹的护身符在手中骤然裂开—— 它们顺着白玉般的指缝流下,好似夜色中星辰的眼泪。 半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 “师……弟……” 185 离开寒剑山之后,我先是回了趟记忆中的家乡。 那片曾被鲜血浸盖的大地此时却建起了一座环境优美的小镇,挤满了天南地北的商人旅客。 我找了家客栈,要了坛上辈子最爱的酒慢悠悠喝着。 半醉半醒间,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都似乎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直到道衡两个字传来,那层迷雾被突然打散。 待我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手上提了个人。 那也是名修士,年纪看着极小,此时不知是不是被吓得,脸颊与眼眶俱都通红。 我冲他冷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什、什么……什么啊?” 我心急如焚的问道,“你刚刚说道衡,他怎么了?” 他呆呆的看着我,好半晌才回道,“道、道友别急,就、就是他与魔尊在打架,打了三天三夜了。” “在哪里?!” “无极深渊!” 186 我运起全身灵力向无极深渊飞去。 那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修士,他们看我一眼,许是将我也当成来看热闹的人,便也没多理会。 远远的,我便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深渊上方不停打斗。 我正想冲上去,却被一名修士拦住。 他向我说道,“人家有夺妻之恨,你上去做什么?” 我茫然的啊了一声,“什、什么夺妻之恨?” “这你都不知道啊,魔尊与剑尊二人决斗,不为正邪,不为因果,只是为了一名叫洛闻风的美人。”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呼声。 “剑尊!剑尊被刺中了!!” 心跳漏了半拍,我推开挡在身前的修士就要冲上去,却见漆黑无光的天空中蓦然炸开一道刺目的红色亮光。 火红色的巨鸟清鸣一声,在空中盘旋着转出道道金色的流光。 而我的心脏处也缓缓绽开一道血花。 …… 我记起来了,那头火红色的巨鸟名曰凤凰。 而我为师尊所绘制的舍身咒,便是这样一头绝丽的凤凰。 187 倒地的一瞬间,我看见红色凤凰身边冲出了两头鸟儿。 他们一黑一白,在狂风与黑暗中,向我奔来。 尾声 五年后—— 巨大的金色光柱自天空撞向寒剑山,万物疯长,百花齐开。 一道青色身影站在其中,剑指远方。 那一年,寒剑山出了第三名立道之人,立道——生命道。 (正文完) (QWQ 我知道最后一章很急,但是别打肥肥,嘤,因为再不完结我担心要坑辽TAT 反正是HE了嘛,别嫌弃肥肥尾巴烂吖,凤凰寓意是涅槃重生,闻风又修了生命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道已经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这也是我一开始想好的结局,虽然过程会比现在写的复杂一些TAT 有的没交代清楚的番外会尽量补齐的哈,别担心,不会让你们不明不白的。 比如师尊吃的失忆药……二师兄应该很明显了罢,闻风走后就恢复啦……师弟的话应该会交代下…… 有其它想看的番外微博置顶贴可以说哈 @一头叫肥肥的乌龟 就这样,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