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夫人至尊》作者:水汐漓 简介: 上一世,她是尚书千金,才倾天下。父亲骄纵,庶母温厚,长姐婉约,长兄呵护。 她以为自己就是那天上月,人中凤。 一场论辩,她选中了他做夫君。从此吟诗作对,如胶似漆。 直到她临产,最爱的他八抬大轿娶妻,眼睁睁看着她被灌堕胎药。 产下足月死婴,浑身是血的她被庶母拒之门外,长兄为她请了大夫,哄她喝下毒药。 临死前,长姐狞笑着踩着她残破的身体。她才明白恩爱无双不过是彻头彻尾的一场笑话,家人的宠爱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的死,完全是蓄谋已久的一场阴谋。 一朝重生,重回十岁。小小年纪,心怀诡谲,步步为营。 她发誓要那些利用她欺骗她的人,挫骨扬灰。仇恨的火焰吞噬下,一切成为焦土…… 唯有那个人,永远似太阳耀眼,似春风和煦,却愿意一直陪她走下去。 正文 第1章 抹杀:上 夜,漆黑,没有一丝亮光。还下雨。雨,哗啦啦地下着,铺天盖地的。砸在瓦上,吵得人睡不着觉。尤其是怀着身孕的人。一夜不得安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左悠然撑着坐起身。一手支着靠在锦缎枕上,一手抚摸着滚圆滚圆的肚子。 她觉着口渴,便问外头守夜的侍女要茶吃。谁知那侍女连喊带骂:“吃什么茶,天还没亮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侍女莲心是他特意安排给她照顾起居的。可不知究竟是照顾她,还是来监视管教她的。 悠然无奈强撑着起身自己去倒茶。只听“啪嗒”一声,茶杯落地,溅起的茶水洒在了她手背。她拿起手去吹。却不料身子不利索,起身的时候滑了一下,手一下按在了碎瓷片上。 “干什么?”莲心走进来,看见一地碎片,还有她受伤的手。将她晾在一边,蹲下身一边收拾一边唠叨,“她们一个个小贱人。说大人要娶新夫人,还有酒吃,抢着去前头干活去了。我倒霉,被留下来伺候你这个失宠的。” “你说什么?”左悠然一愣,只觉得眼前一黑。也顾不得身上衣上,一身血迹。跌跌撞撞就向着外院跑去。莲心丢下那一地碎片,整了整衣裳,推了推云鬓,追上前去。 走出内院,满眼都是红色。大红的幔帐,大红的灯笼上贴着双喜。曾经他们携手走过的长廊,摆上了她最讨厌的大红芍药。一大簇一大簇的,红艳艳的,刺疼了她的眼。她扶着肚子,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向前院。她听见那锣鼓声,唢呐声,铺天盖地的。敲打着她的心,再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终于……她来到了前厅。曾经,他们相对而坐,吟诗作对的厅堂里,宾朋满座。大红的喜字,到处都是。她看见了,敞开的院门,八抬大轿,红色流苏,随风狂舞,肆意张狂,红得炫目。 那个人,穿着大红锦袍,和盖着大红盖头的女人,手牵着手。他笑得满面春风。 她的肚子,一阵抽痛,双腿开始支撑不住她颓然倒下的身躯。她伸手扶着圆柱,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显眼是看见自己了,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就露出了一抹厌恶。 悠然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提着裙子,向前冲去。她想要将那个女人的盖头掀开,看看究竟是哪样一张脸,夺去了他的心。可她还没有跑出两步,府里的小厮跑上前来,架住了她的双手,一下子将她拖离。 左悠然的心口,就像是被打了一记重拳,闷得想吐。他考虑得真是周全,在她还没来得及出现的时候,就被悄无声息地带离。他是有多害怕,她的出现,搅乱了他的喜事。 被拖拽着,扔进了柴房。悠然无力地倒在柴堆上,伸手抚着肚子。这一番折腾下来,肚子里的小宝宝,似乎是受不住这累。加之早上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肚子空空的。她强撑起身子,去开门。 粗糙的木门,还有翘起来的木屑,扎进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她也顾不得。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摔破这道门,他们会将她彻底遗忘。没有人会记得,还有一个饿着肚子的孕妇。她只有靠自己。 她发了狠地摔打着那道门,直到十指沾满鲜血,直到筋疲力尽,直到阳光一点点消散,黑夜随之而来。 天黑了——她瘫坐在地。和她一起患难的宝宝,此时闹腾得有点厉害。她大口地喘着气,希望自己的宝宝能好过些。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睁开紧闭的双眼,透过那勉强挑开的缝隙。她看见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天真的表情,满怀心机的眼睛。 “你就是左悠然。”悠然看着她蹲下身来,勾起她的下颚,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自己。然后她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肚子。那眼神里的怨毒,让悠然整颗心悬了起来。 这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美人儿?不过就一副贱人的样子。尚书千金?我看她现在这样,还以为是哪个村姑呢!” 尖酸刻薄的让人害怕。可是那些侍女却急不可耐地巴结她。“谁说不是呢!虽说是尚书千金,我看她还不如我们呢。” “什么千金不千金的,嫁了人,还被抛弃,弃妇而已。”说着她伸手摸了摸悠然的肚子。白骨一样消瘦的五指,在肚皮上打圈圈,悠然整个人打起冷颤。 只听见她说:“只有我才有资格,怀齐瑞的孩子。你……不配!来人,把药端过来!” 听到这种话,悠然拼了命挣扎,撞翻了药盏,夺门而出。门口,齐瑞就站在那里。穿着红色的长袍。她朝他伸出了手,“瑞,救救我的孩子……” 紧随而至的侍女,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下摆,哀求:“求你了,他是我们的孩子。”他嫌弃地踢开了她的手。侍女们扼住她的脖子,冰冷的苦涩的药被强行灌进嘴里,即使她用尽了全力挣扎,也逃不开。 而孩子的父亲,牵起了那个女人的手,温柔地说:“这些事,你不必亲自动手,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他转身离去,看也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女人一眼。悠然倒在地上,看着他冷漠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心,忘了跳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剧烈地抽痛,她痛得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她可以感觉到,潸潸的血水顺着她的腿流出。 被指派过来收拾残局的莲心,看着地上堕胎药打出来的已成形的男胎,吓得尖叫,夺路而逃。她走后,柴房的门敞开着。悠然奋起,拖着颓败的身子,跑到马厩。她骑上马,往城东头的尚书府赶去。 她浑身是血,赶回家。朱红的大门紧闭。她让门房去通知,却久久得不到准许。她抓着铜环不停地叩着大门,却无人回应。十二下,二十四下,三十六下……叩到第一百零八下的时候,门开了。 “这尚书府的门,是你能乱敲的吗?还不快滚,拿你去见官。” 来人是母亲大人身边的嬷嬷,虽然她说的难听,可是对悠然来说无疑是见到了一丝曙光。她低声下气地开口:“红姨,我是悠然,母亲她是不是答应见我了?” “夫人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小姐,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她说着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悠然。饱受摧残的悠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额角磕破了。 门,在眼前再度关上,悠然欲哭无泪。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母亲怎么可能将她拒之门外? 额角的血一滴一滴的,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奋力往台阶上爬。她不相信,她的家人也抛弃了她。可是无论她怎么拍打那扇门。沉重的朱红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她绝望了。 正文 第2章 抹杀:下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就这样被夫君和家人抛弃的时候。门,又开了。 她的兄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激动地说:“悠然,发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刚才喝了一盏燕窝,睡着了。我要早知道,绝对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悠然总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可是,她的脑子,似乎不那么好使了。她只知道,她要找人,保护自己,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她抓住左轩然的手臂,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哥哥,哥哥,你帮帮我。我要见爹。”她知道只有爹爹,能帮她了。 “你忘了,现在正值秋猎,爹不是陪陛下狩猎去了?” “爹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半个月吧。我们先进去,进去再说!”左轩然说着,抱起悠然,健步如飞。有那么一瞬间,悠然冰冷绝望的心,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安全。 不多时,就到了落玉轩。他将悠然放在了床上。站到了一边,看着她。 悠然无力地靠在软枕上,环顾四周。这里,是她未出阁前的闺房。房间里摆放着各类珍惜的古玩。还有满满一面墙的书架子,摆放着书籍。恍惚想起年少时,父亲抱着她坐在这里,念书给她听。还记得,刚知晓她怀孕,父亲高兴地曾说:“我的阿然,给爹爹生个小外孙。爹爹也像小时候给你读书一样,教他读书习字,长大了考功名。” 如今……悠然不敢想,一想就连气都喘不上来气,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她好想她的孩子,她好想她的爹爹。她垂下头,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裙摆,血渍已经开始发黑。她痛不欲生。 她哑着声音道:“哥哥,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左玄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看着她垂首落泪的样子,心底里止不住的窃喜。嘴上却是安抚道:“大夫,很快就来了。让他给你瞧瞧。” “哥哥,大夫医得了我的人,却医不了我的心。”她伸手,抚摸着自己泄了气一样的肚子。她悲痛欲绝。“哥哥,我的孩子,没有了。再有一个月,再有一个月,他就要出世了……他都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 “是谁做的?” “是他,是他们。”悠然伸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面对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长兄,她知道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悲愤。毕竟,遇人不淑,并不是一件让家人长脸的事儿。 “大夫你终于来了。”左轩然并没有想要听她诉苦,对于大夫的到来,显得非常的额开心。悠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同父异母的长兄,是真的很担心她的身体。 所以当大夫开了药,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含着泪水,吞下去的。苦涩的药,经过她的胸口,还没来得及温暖她的心。穿肠过肚,就牵动了一场翻江倒海般绞痛。 痛得她在床上打滚,痛得她从床上掉下来,痛得她想要伸手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她的手抓住左轩然的下摆,指甲都要嵌进去了。“为什么?” 他嫌恶地踢开了她的脚。 悠然幡然醒悟。原来他不是来救自己的,他是亲自来收拾她的。他哄她喝下的,分明就是毒药。齐瑞无情,要了她孩子的命。而他,左轩然,还有他背后的母亲,他们无情,分明就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老爷回来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这里进来过人。把她拖出去,拉到乱葬岗。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今天,大小姐没有回来过。” 冰冷的残酷的话,在耳边响起。悠然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世,可是她好不甘心。她知道他们一定能毁灭所有她来过的证据。她这一死,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也会被抹杀。她挣扎,想要站起身。她的手抓住左轩然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臂上抠出道道血痕。 正在这时候,左怡然闻讯赶了过来,见状,一脚踹到了悠然的心口。 悠然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砰——一声巨响,悠然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碎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将死之人了,她却在想,如果这世上真有鬼神,她愿自己化身厉鬼,定要来向他们索命。 怡然惊骇于她的眼神,很是不悦地踢了踢她,将她踢翻了过去。悠然可以感觉到自己残破的身躯,被她不停地踩踏的。 “哥,这么脏,随便找个地方把她解决了算了。干嘛还要把她搬回家里来?” “死在外面,闹起来被人知晓。死在家里,静悄悄的。我还没说你们俩个,她在齐家闹成这样回来。你们还不赶紧把她弄进来。万一爹要是回来听到,你们是准备负荆请罪啊?” “我……”左怡然撅起了嘴,扯着左轩然的衣袖撒娇道,“哥,不是还有你吗?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下子,那人总该满意了吧。只是我们冒着风险做的这事,便宜齐瑞那小子了。” “告诉齐瑞,他最好把府里人的嘴给堵严实了。就说左悠然是悍妒,见不得他娶妻,自己跑出去,找不到了。” 悠然迷迷糊糊里听见他们说的话。她不明白:那人是谁?谁要她的命?他们说齐瑞?为何他们和齐瑞好似很熟悉似的?齐瑞和他们分明才见过几次面。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们欺辱她,折磨她,甚至要夺她的命? 她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两个人,在她的视线里,越走越远。那两个人,曾经对她很好,却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她引以为傲的亲情,她一往情深的爱情,这些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只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她的眼,无力地合了起来,身边的一切都湮灭了。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正文 第3章 从头再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竹声,一直都不停地在耳边响着。吵得她不得不睁开紧闭的双眼。眼皮真的真的很重。所以她不得不伸手去帮眼皮的忙。可是这手一动,指尖的痛,就让她一下子惊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 砰——陶瓷碎裂的声音,还是那么得有艺术感。悠然转过头来,看见了那冒冒失失的小丫头。那红衣的小丫头蹲下去捡拾那碎片。 听见响动外头有侍女跑进来,大喊:“小姐,小姐,醒了?” 悠然看这样眼前的一切。这个房间,是她的闺房。此时此刻的她就靠在自己最爱的十色缎枕上,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搁在梳妆台上的素色瓷。瓶里插了一枝白梅。一阵冷风,从敞开的窗里直灌而入。猛地被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冷?悠然全身一僵,开始迷糊了,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小翠,你个死丫头,怎么进到小姐的房间里来了。你不知道粗使丫头,这里是不准进来的?” 悠然看着眼前尖声说话的女人,这是她的贴身侍婢,名唤莺儿。素日没瞧出来她这么尖酸刻薄。小翠听见这声音,更慌乱了,手忙脚乱的。 “你不必收拾了。”悠然凝眉看着莺儿,“既然这里是你负责的,你把地上收拾干净。” 莺儿一时之间也愣住了,立时委屈得红了眼睛。“小姐,你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 悠然冷眼看着她,她没有忘记自己嫁给齐瑞后,这小妖精明里暗里没少引诱。不过这会子,为何她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 看着悠然冰冷的眼神,莺儿有些害怕,跪在地上收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闯进来的是自小服侍她的恬恬。悠然看着闯进来的恬恬,越来越迷糊了。她记得莺儿跟她说恬恬因为偷盗,被驱赶出去了。 “小姐!你醒啦!”恬恬一下子窜到了她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检查,“小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从戏台子上摔下来了……” “戏台子?”她上戏台子做啥?悠然稀里糊涂的,她不是被灌下了毒药,即将要被拉到乱葬岗了吗?她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啊……”恬恬伸手摸了摸悠然的额头,“小姐,你是不是摔傻了?你不是说要在尚书大人的寿辰上,给他弹奏一曲《平步青云》的。抱着琴上台的时候,你从边上摔下来了。” 这……悠然恍惚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父亲四十大寿的时候,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首曲子,想要恭贺父亲升任尚书。她也清楚记得那一年自己在上台的时候,被什么踩住了裙摆,以至于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阿然,你醒了……” 听见熟悉的父亲的声音,悠然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的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她的夫君,她的母亲,她的长兄,她的长姐,在她的父亲不在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将她的身心,践踏得面目全非。她不懂得是自己怎么能等到父亲回来的? 她很急切,想要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他的父亲。可是左岸一进来,悠然发现,日渐老去的父亲,他的两鬓乌黑发亮。悠然的心一个咯噔,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父亲已经到了面前,一把抱起了她。这一下子,悠然发觉自己变小了。她张开手,看着自己柔弱细小的五指。还有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岁。 她并没有死去,而是回到了她小的时候。她懵懵然,有些发慌,又有些兴奋。 “阿然,爹爹抱着,你轻了很多。” “爹爹,我……”悠然张了张嘴,口里干涩,心里酸楚。只是无言地靠在父亲的怀里,闭上了眼。享受这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老爷,夫人和怡小姐来看你了。”听见这两个人要来,悠然下意识的一个哆嗦。 “怎么了?阿然?”左岸低头查看。悠然闷闷道:“我不想见她们。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休息,中秋家宴近在眼前。你可一定要好起来。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那位闻名天下的将军吗?” “恩……”悠然点了点头。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闻名天下的金戈将军,在中秋前夕,被指派去守边城。自那以后,景家的人离京,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始终还是没有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景戈将军。还有十岁就开始征战沙场,人称骐骥将军的景昊云。 左岸又细细询问了几句之后,离开了。悠然斜靠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散乱的发丝。回到十岁,历经沧桑之后的她,不知道从头再来一次,她的人生,会否不一样。 “大小姐,怡小姐她们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不见呢?”莺儿收拾好瓷片,擦干净了手,走上前来,殷切地问询。名唤翠翠的那丫鬟垂着手,胆战心惊地站在一边。 “我见不见,轮不到你过问。”悠然实在没办法,和颜悦色地面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奴婢。莺儿脸上挂不住,讪讪地站到了一边。 恬恬见悠然心情不好,越发万分小心起来。“主子,这翠翠打坏了老爷在江西给你带来的青花瓷笔筒,奴婢拿不准怎么处置,还请示下。” “笔筒而已,仓库里多的是,你再去领一些来。没得吓坏了这个丫头。” “是!”恬恬松了口气,大小姐似乎并不是心情不好。恬恬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莺儿。不知道是不是她什么时候惹恼了大小姐。 “这丫头看着也挺机灵,往后就留在我这里,同你们一起伺候我。”回到了十岁,身边都是些老面孔,悠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步一步重复着曾经走过的路。她强烈地渴望着,换些新的面孔,在自己跟前。 “是!”恬恬答应着,拉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莺儿。拉着她出了暖阁,让悠然一个人待一会儿。 才走出来,莺儿一把抓住了翠翠的衣领,用力一甩。“狐媚子,什么时候让你在大小姐跟前得了脸。害得我挨了大小姐的训。” “莺儿,你太放肆了。翠翠现在跟我们一样是伺候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你这样做,她性子好不会说你,换了别人,肯定要在大小姐面前告你一状。看你怎么收拾?” 恬恬说着拉开了翠翠,护在身后。一句话,让莺儿有所忌惮,又提醒了翠翠,不要到悠然面前告状。莺儿深知她说得对,也不再多说。只狠狠瞪着翠翠。 恬恬便吩咐翠翠去收拾衣物,尽早搬过来。 正文 第4章 采取行动 悠然想了半日,又睡了半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夜幕即将来临。她倒是没了一点睡意。只熬到了戌时,所有人都睡下了。她起身,穿着一件单衣,站在窗口。 翠翠见状去熬了热热的姜茶端了过来。 悠然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感觉心口暖暖的,僵硬的四肢开始活络起来。 翠翠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大小姐,她们都睡下了。你是睡不着吗?” “她们?”悠然转过身,看着翠翠。此时此刻,这个陌生人的脸,给了她一种无法言喻的安慰。她深吸了口气,“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爆竹的声音,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老爷纳了一个小妾。” “是吗?为何放爆竹?”悠然想起那个小妾,进门第三天,回门去娘家的时候溺水死了。她不曾记得,那小妾进门的时候有放过爆竹。妾,只能从偏门进府,放爆竹不等于是公告天下。父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翠翠左右顾盼了一会,压低声道:“大小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前几天,打乐山来了一个道士来化缘。老爷收留他在府上,住在佛堂。他跟老爷说,要放几个爆竹驱邪,否则,这两日我们府上,怕是有血光之灾。老爷因为没听,大小姐你就从台上摔下来了。” “道士?”悠然蹙眉,小脸上一片阴霾。 翠翠心里一个咯噔。她怎么觉得,大小姐年纪小小的,怎么心思这么重。原还高兴调到大小姐身边干活轻松。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夜深人静,漆黑的长街上,猩红的粘毛大衣,裹着小小的身躯。只见她脚步匆匆。身后,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婢女,匆忙跟着。 一路到了佛堂。夜风,吹拂着那一条条的经幡,烛火摇曳。盘坐在佛前的那人,头一顿一顿的,似乎在睡觉。悠然走到他面前,抬高声问:“道士!你占了和尚的地盘,怎么睡得安生?” “丫头,鬼门关前走一遭,胆子大了不少。” 鬼门关?悠然心下一惊,蹲下身看那道士。那道士抬起头,冲着悠然一笑。悠然吓了一跳,极力稳住身子。只见那张苍老的脸上,有个极大的黑痣。黑乎乎的,趴在下巴上。 “好丫头,没被我吓着。”他玩笑着伸手将那颗恶心的黑瘤子拿开了。露出和蔼的笑颜。悠然咬唇,看着他。“你那爆竹,是干什么用的?真是驱邪?” “我说是为了叫醒你,你信不?” 悠然愣住,一步一步往后退,厉声喊道:“你是人是鬼?” “丫头,你醒了,我也该走了。我欠了你母亲一个人情。既然还了,也该走了。” 他说着站起身,自腰间拿了一块玉佩递到她手上。“好好拿着这玉,贴身带着。” “做什么用?”悠然有些害怕,却毫不犹豫地紧紧攥着手上的玉佩。 “总有用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甩袖向外走去。远远看去,一片仙风道骨,仿佛随时将要驾云而去。悠然连忙站起身追上前去,“我该怎么办?” “命!”他转身笑望着她,“梦一场!自己保重。” 他走得那么快,小小的人儿,追也追不上。眼看着就要到尚书府的大门,翠翠一把拉住了悠然,气喘吁吁地说:“大小姐,别追了,追不上了。那人是谁?” “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悠然黯然垂眸。回到自己的闺阁,脱了鞋,上了榻,闭上眼。将玉佩抱在胸前,心口热乎乎的,没一会儿,就睡下了。见过那个稀奇古怪的道士后,漂浮不定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也许,与别人而言,人生是梦一场。而与她而言,是不能再重蹈覆辙的噩梦。她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次日,清晨。莺儿早起,打来了洗脸水伺候悠然洗脸。梳洗过后,悠然直奔着左岸的院子去了。还没到那院子,就被人叫去茗乐轩用早膳去了。走到茗乐轩门口,看着院门口的那一对银杏。悠然恍然落泪,这个苦命的姨娘,她根本没见过。上一世,她摔下高台后,一直由刘静母女,对她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并不清楚这个姨娘是怎么出事的,总觉得是很玄妙的一件事。她不得不来看一下。 “大小姐,你怎么了?”莺儿大呼小叫地上前来。悠然挥开她的手,往里头走去。桌上,就简单的几碟小菜配粥。悠然刚醒来,身子还虚,看着还觉得挺开胃的。她见没人,也不等,自顾自开始吃起来了。 翠翠也就站在一旁布菜。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好生得俊俏。”尖锐的嗓音,声音里还带着丝丝的甜。悠然回过头,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脸上带着甜腻腻的笑。她的身边,站着自己的父亲,一脸严肃。 “阿然,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怎么一个人先吃起来了。还不快向你赵姨娘请安。” 请安?悠然瞟了赵姨娘一眼,道:“父亲,你说的,这左府就是我的家。我在我的家里,还不能吃东西了?” “丫头不嫌弃就好。老爷你还说嘴?”赵姨娘娇娆一笑,坐在了悠然的身边,“老爷,别多说了,一起来用早膳吧。我们家是大小姐的,不兴你那张严肃的脸。” 悠然不说话,默默地吃了一碗粥,站起身。“父亲,我吃饱了。想要去府外走一走。不知可否?” “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城西的梨园,看一出戏。” “那差人准备起来,去吧。” “谢谢父亲。”悠然笑了。她突然觉得,父亲还在,触手可及,她的心,好安定。从茗乐轩里头出来。她只带了翠翠,让人安排了马车,就出门去了。 车夫得了令往城东走。悠然喊住了车夫,让他去景府。 “小姐,你来景府干什么?”车夫将车停在景府的门口,望着那高大巍峨的门牌楼,喟叹道:“这景府一门双杰,圣上恩宠眷顾,风光得很呐。”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这盛世景象,看得人满目鲜血的。” “你个小丫头,说话这么骇人,怎么回事?”车夫回过头,看着悠然,稚嫩的十岁幼童的脸上带着历经百世的沧桑。总觉得不可思议。 “翠翠,将这份拜帖递到景府。我想见见景将军。” “大小姐……”翠翠犹豫着接过名帖,她奇怪她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这景将军怎么会见她这个小丫头。 正文 第5章 两两相望 只等到,景府的人出来相请。翠翠惊讶不已。悠然跟着前来领路的人在前走着,翠翠在后头跟着,亦步亦趋。走过那道高大朱红的门,入眼就是一道高达丈许的石制屏风。上面刻着麒麟还有些猛兽。悠然举目看去,只觉得大喇喇的,挺吓人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却一不小心踩空,直直向后倒去。翠翠吓得尖叫。悠然也吓得闭上了眼睛。 “小心!”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小小的身体。悠然睁开了眼。她的脸上方,是一张同样稚嫩却英挺的脸。两道浓眉,双眸似星般璀璨,鼻尖圆圆的,让他冷峻的脸多了一丝可爱。薄唇轻启,声音煞是好听。“丫头,吓傻了?” 悠然站起身,整了整衣袖,跺跺脚,理顺褶皱的裙裾。然后,再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看他虽然一身宽袍长袖,左手却端着一柄长剑。再观他年龄相貌,想来应该是少将军。她规规矩矩行礼,笑道:“见过骐骥将军。” “小小年纪,还挺懂礼。” 领路人,想要行礼,被景昊云制止。他跟着悠然继续往前走,笑问:“丫头,你来将军府干啥?” “想见见大将军的威风,还有骐骥将军。”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再次看向了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昊云抿唇微笑。悠然的心,突得一跳。不为别的,只为那阳光般灿烂的笑颜。他眼角眉梢带笑,和沐如春风。她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人的笑最能出卖人心。现在想起来,齐瑞对着她笑的时候,笑意总是不达眼底。 闻言,昊云纳闷。他的父亲为何要见这么一个小丫头。一路尾随着悠然,两人一起到了景戈的书房。将军府的书房里,摆放的都是刀剑,书籍倒是不多,案上搁着许多打开的公文。案前坐着一位威武雄壮,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悠然缓步走进。 “递了拜帖的人,就是你……”大汉抬头看她,不可思议道:“这么个小丫头?” 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景戈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悠然犹自镇静地开口说:“将军以为年纪小,就不能仰慕将军威名了吗?” “小小年纪,能分析战事那么透彻,何故?” “透彻二字,不敢当。小女自去年开始,师从子章先生。子章先生说将军骁勇,去年剿匪一役,大获全胜。当时若是不犹豫,直接攻山,头目也不至于至今没有抓获。” “子章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他怎知我当时犹豫了?”说起这事,景戈有些不解。 悠然道:“土匪头目也是个中翘楚,擅长攻心。他守山日久,熟悉地势。据探子回报他压根没有多少人手,将军却和他僵持了十数天。” “十数天在常人眼里,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景戈感叹,至今所有人都还在歌颂他那一次剿匪,不失一兵一卒。唯有他自知,这还不是最好的结果。 “先生说,胜券在握,无需犹豫。将军就是太优柔寡断,力求稳妥。” “先生说的是。惭愧惭愧。” “我既已经见到将军,心愿已了。这就告辞了。”悠然大大方方行礼。 “丫头你府上是哪里?叫什么,总不能白白让你见了一面,还不知道你是谁吧?”景戈虽然严肃,开起玩笑来,也甚是豪爽。 “家父左岸!家父喊我阿然。” “左岸的好女儿。”景戈哈哈大笑。悠然想笑,可是心里一阵萧索,是故不曾笑。 从书房里出来,那昊云依旧跟着悠然。只到了门口,悠然终于沉不住气乐,回头看他。“你为何跟着我走了一路?” “奇怪,你不是说也想见我吗?” “见到了。”悠然淡淡说了一句,虽然人人都奉承这小将军,可她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不过子章先生曾经说:“小将军为人太过刚正,又太过善良,但是别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这孩子,城府颇深。” “如此!”昊云笑了,“丫头,尚书府走过来也没几步。你还坐马车过来的?这么娇弱,哪成?” “我就是如此娇弱!”悠然蛮横地回答。自她醒来之后,她就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要痛痛快快地做自己。不再做别人希冀的名门淑女。苦了自己,还要被人骗,被人欺。她宁可快活做自己,将别人踩在脚下。 “丫头,脾气可真够大的。” “不是我脾气大。是你觉得我该如何?”悠然挑眉看着他,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临上马车之前,她回头看向了那个人。看他一直站在那儿,望着自己。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悠然回过身,大声问道:“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问你,能带我逛逛京都吗?”见悠然不说话,他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自然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吗?” 悠然愣了一下,蓦然一笑。“我现在就有空。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梨园看戏,如何?” 她就站在那车辕上,朝着他,伸出了手。风将她的长袖吹起,飘飘摇摇。她一头青丝,轻轻浅浅地浮在她的脸颊。阳光洒下,一身金光。 昊云就这样看着她,迷离的光,迷幻了他的眼。他的心,轻轻颤动着。随着她嘴角那一抹清浅的,几不可见的笑。他的心,急剧地跳了起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悠然突然又有些后悔,干嘛要喊上他。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昊云稳了稳心神,笑自己傻,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而已。一个跳跃,就上了她的马车,挨在她身边坐下。 “我自小就长在边城。这是我第一次回京都。在京中,我并没有朋友。只好麻烦你了!”悠然淡淡看了他一眼,“不麻烦!举手之劳。只是少将军,你注定不在京中久呆,无须对京中熟悉。” “何以见得我不在京中久呆。”昊云记得,这次皇帝召景家归朝,有意留景家在京。为何小小女娃,却认定景家,留不下来。 正文 第6章 心思深沉 他这么一问,悠然心里头一个咯噔。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儿,她心里清楚,别人却不清楚。一时,不由得手心冒出一阵冷汗来。 昊云察觉到她的异常,心下狐疑:皇帝将他们召回,有意借着景家的权势,安定禁军。莫非,是尚书府知道了些什么风声,派了这么个小丫头来通风报信?如果是,这个小丫头为何又一副惶恐的模样?又或者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两人各怀心思。马车缓缓前进。不多时到了城西的梨园。 进得那梨园,半圆的拱门边上,雕刻着梅花桃花等等,一派春光明媚之景。走进去,一院子的红袖绿绦。戏子们脸上尚未着妆,身着戏服。兰花指绕轻柔,水袖凌空翻飞,长发摇曳至地,莲足点地飞旋。裙裾随着旋转,开出一朵朵花来。这次第,让人迷醉。 昊云忍不住拍起手来。 听见掌声,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曼妙的身姿,娇柔的容颜,梨涡浅浅。昊云惊呆了。这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人,像是书里说的仙子。 看见悠然,她兴奋地跑了过来。少女的天真无邪和美丽一览无遗。“阿然,你来了,太好了。我听说你从高台上掉下来了。担心死我了。” 悠然见到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自打嫁给齐瑞之后,她被告知不得于下贱人为伍,不能到下九流的地方闲逛。她已经好久没来过梨园。和好姐妹季璃也已经失去了联系。如今想来,为那样一个男人,疏远了自己的好姐妹,真是不应该。 “这位公子是谁?”她的声音,如出谷的黄鹂鸟一般清脆。昊云又是一阵心驰神荡,拱手道:“在下景昊云,见过姑娘。” “阿璃,你不要理他。今天我想看一出《游园惊梦》,可好?” “如你所愿。”季璃莞尔一笑,朝着昊云招了招手,“公子你们先请坐。阿璃差人准备起来。这厢就不奉陪了。” 季璃走后,两人在园中,随意选了一处靠近戏台,又方便看戏的地方,坐下。有小丫头端了茶果点心。悠然心里烦恼,不愿多说话。只是斜斜靠在梨花木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 阳光照着那玉佩,折射出一道说亮不亮的光线,晃到了昊云的眼。他侧头看去,看着那通透无暇的玉佩,上面的图腾,好生眼熟。 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你这玉佩,好眼熟!” “是吗?”悠然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哪?你在哪见过?” “记……不得……了……”昊云被她的表情吓到了,“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惊觉自己失态,悠然收回手,正襟危坐,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好奇,纯粹好奇而已。” 她重复了两次,愈加显得欲盖弥彰。昊云还想追问,适时乐声响起,悠然打断了他的话。“好好看戏吧。” 《游园惊梦》这戏出自《牡丹亭》。这一出,讲的是杜丽娘在逛过自家后花园后,在梦中与一手持柳枝的公子在花园内有了一番云雨之情。在梦醒后,独自入后花园寻找梦里多情郎。 这亦真亦幻的爱情,看得昊云是目瞪口呆,喟叹不已。“良辰美景奈何天……” 长在边城,这景昊云虽然饱读诗书,却从未看过听过这样的戏曲。他被那大胆的想象所吸引,更为那旖旎春梦激动不已。只是,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身边这个小丫头。这小小年纪,她如何懂戏中的儿女情长? 侧过头看去,只见悠然目光呆滞。心下以为,这小丫头不过还是个丫头而已,哪里懂得这许多。 戏罢,季璃带妆前来,拉起悠然的手,关切地问:“阿然,你今天……怪怪的……” 悠然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觉得这戏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的心情,罢了。” “阿然,你……”季璃看着悠然,在台上她分明看见阿然的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幽冷。那种彻骨的幽冷,仿佛是一夜之间看见了人间沧桑的眼神。一眼万年。她不知道,她的阿然经历了什么,只是很怕,怕她的阿然会承受不起。 昊云在一旁,盯着季璃。这人从戏中走出来,虽然没有戏中那么惹人怜爱了,但是依旧是风姿绰约。他由衷地称赞道:“姑娘唱戏,引人入胜。” “多谢公子。”季璃款款福身。 “阿璃,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否则,父亲该责罚我了。” 季璃点点头送两人出园子。 回来的路上,昊云见悠然闷闷不乐的,不太自在。 “今天谢谢你,带我去了梨园。” “不必谢我,没有我,也有别人会带你去。”悠然收回了心思,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她想,或许认识些新的朋友,可以改变一些即将发生的事。这样看来,眼前这个人,越看越顺眼。 “我从未看过戏。边城那里没有梨园。” “边城苦寒,我听说过。不料,连戏园子都没有。那么……名门千金,公子纨绔,去哪儿消磨时光?”悠然从未听说过,他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居然会连戏都没有看过。 “消磨时光?”昊云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哪里还有时间消磨时光。学文习武,将士们的性命,全在自己的手上了。谁敢懈怠。那些不用上战场的,也要拼命读书,考取功名。女儿们,自然是学女红了。” “也是。各司其职,生活才能继续。”悠然叹了口气。本来就是生活太安逸,让她耽于享乐。尚书府的一派其乐融融,蒙蔽了她的双眼,没有看出那些人的贼心贼胆。 “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唉声叹气。我看你比刚才那唱戏的丫头要小上许多吧。怎么比她老成那么多。” 悠然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她今年十四了,没记错的话,和你年纪相仿。” “是吗?”也许是没经过风沙吧。他发觉同龄的京城女子普遍比边城女子水灵。他还以为,那季璃最多十一二岁。那眼前这丫头,多大呢? “你多大了?” 悠然瞟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想知道?” “觉得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我对你一无所知,不太公平。” “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公平的事。”悠然冷冷地回了一句。见他还想问,就转过了头。 正文 第7章 上门寻事 马车绕道将军府后回了尚书府。才下马车,看见有几人围在尚书府门口。声音吵杂,一时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差了翠翠上前去打听,自己绕道,从偏门进府。 府里头,小子丫头们来去匆匆。悠然喊住了一个小丫头,问道:“慌慌乱乱的,赶着干嘛去?” “听人说,新来的姨娘是被人订了亲的。人家现在闹上门,说老爷强娶。老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不,人还在门口,不肯散去。老爷急得去请四王爷,帮忙想办法。” “四王爷来了?”悠然蹙眉。那四王爷一向和父亲亲近。可她不喜欢四王爷,一个老鳏夫,成天盯着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女流口水。也不想想他府上有了一打的小妾。 “正是因为四王爷就要来了,准备迎驾。”那人说着匆匆忙忙走了。正巧,翠翠打听好了,追上前来。刚要说话,被悠然阻止了。 “翠翠,你现在赶紧去赵姨娘娘家一趟。问清楚是谁替赵姨娘牵线,嫁到尚书府的。把那个人带回来。” 翠翠有些犹豫。“小姐,我只是个小丫头,我……他们怎么会听我的?” “用银子打点。”悠然瞟了她一眼,“去账房支钱,就说我要买首饰。记住,你是我的丫头,不要畏手畏脚的。” 翠翠看着她,点了点头,答应着出去了。悠然也没闲着,去了花厅。看见自己的父亲,正着急,来回不停地走着。那赵姨娘坐在一旁,喝着茶。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悠然走上前去,安慰道:“父亲……” “阿然,你怎么在这儿。既然回来了,赶紧回自己房里去。”左岸说着让自己的随身侍卫左群,送她回去。悠然一把推开了左群。“父亲,门口围了好些人。我看着担心,所以来看看你。” “阿然,回去!” 左岸的神情不大好。左群还想上前,被悠然一个眼神阻止。左群虽然是养子,毕竟身份摆在这里。自小,他对悠然就是毕恭毕敬。这么一来,悠然也就坐到一旁等着了。 四王爷来得挺快。进来的时候,嘴里还挑着一根牙签,手上还拿着一只鸡腿。油光满面的。悠然看了都觉得倒胃口。不过她还是随着赵姨娘一起起身请安。 正说着,那边刘静领着左怡然匆忙赶来。一进来就挨到了左岸身边,对着赵姨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老爷,你没事吧。这都什么人,才进门,就给老爷惹这么大的麻烦!还有脸坐在这里。” “老爷,妾身冤枉。”赵姨娘也不是吃素的。被她这么一说,只是两眼下垂,梨花带泪,哽咽道,“姐姐这么说,是要把妾身往死里送。我怎么敢给老爷惹事。” 刘静恨恨瞪了她一眼,回过神对着左岸娇柔地笑。“老爷,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轩然去把那些人给赶走。这样太伤我们府上的颜面。” “糊涂——”左岸怒道,“你这样去赶人。别人以为我们尚书府仗势欺人。” 刘静有些发呆,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悠然,希冀她能帮忙说句话。再次见到刘静和怡然。悠然的心在轻颤。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她用尽全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 刘静见悠然在发呆,又看了看怡然。怡然腆着脸上前来。“父亲,我们也是为你好。女儿以为让人先散去,再做打算,也无不可。否则,情急之下着了他们的道。” “也罢。”左岸有些无力,对赵姨娘训道,“你既说你已经退了亲了,那就找出证据。现在马上收拾行李,回家去。问问究竟是何人在搞鬼。” “是!”赵姨娘被训斥了,也不恼,站起身,浅笑盈盈。然后扭着水蛇腰,出门去了。悠然回过神来,静静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很显然,刘静这人面上焦灼,可眼角眉梢还是透露些许喜色。显然没安好心。怡然自是跟她母亲一路心思。再看四王爷,只顾着让下人去拿花雕酒给他配鸡。想来,他也只是来走个过场。也没什么大用处。 左群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悠然将他召到眼前,贴着他的耳朵说:“去把闹事的人请到这里来。”左群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去了。 刘静一心扑在左岸身上,没留意到。怡然虽然心里有些怀疑,却不好跟上前去。只能凑到悠然边上,笑道:“妹妹,听说你今天去梨园听戏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 “姐姐喜欢听的和我喜欢听的,不一样。每次要你让着我,我心里愧疚。”悠然淡淡回了一句。怡然干笑了一声。“妹妹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姐姐,你误会妹妹的意思了,我不是不喊你去看戏。我和人约好了,时间紧急,没来得及叫你。”悠然不得不打起一万分精神去应付她。生怕她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如此这般,下次可一定不要忘了姐姐啊。”怡然说着在她身边坐下。四王爷终于吃好了他带来的鸡腿,抹了抹嘴巴,满手的油。他站起身来,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些人反悔,估计还得是为了钱。用钱打发了便是。” “钱是小事,我也派了人前去商谈,那些人也不听。一味在哪里闹。” “如此,就不是为钱。”四王爷咳嗽了一声,“那这些贼人是故意找麻烦呢!抓起来,仔细拷打,不多时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左岸犹疑。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抓了,传出去说他仗势欺人可不好。 这边还在考虑,那边左群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老爷,这几位说有话要和老爷说。”悠然默默看着。那些人一进来就缩头缩脑的。也不知道,左群对他们做了什么。这些人,完全没有了在门口时那种嚣张。进来的时候,都腆着脸笑。 “敢问各位仁兄,究竟是何人和我家夫人订过亲。听我夫人说,已经给了银子,商量妥当了,又为何还要到我府上来闹?” “大人,夫人是这么说的?”人群中一身穿米色长衫的公子,站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紧张,白净的脸上一片绯红,一脸焦急。 “是的。” “在下不才,今年刚进的秀才王罗轩。不瞒大人,您的夫人两天之前还是我的……我的未婚妻。昨儿个一早,他们家派了人来,将礼金退了回来。什……什么话……都没说。一打听,原来是嫁给尚书老爷了。”那公子显然是气坏了,说话有些结巴。 悠然纳闷,听上去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王公子,你误会了。我实在不知道,我家夫人和府上有婚约。我只是拜托王媒婆,找户好人家。我府上人丁单薄,所以着急了些。”左岸陪着笑脸,可是神情并不自然。终归,遇上这样的事儿,他脸上觉得挂不住。 正文 第8章 来龙去脉 见左岸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王罗轩见状,也镇定了许多,没了一来时的咄咄逼人。 “尚书大人,赵家有违诺言。待我前去查明实情,再叙。小的就先告辞了。”王罗轩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自己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就来尚书府闹事,也是无理取闹。若真是弄错了,他王罗轩也是斯文扫地了。 王罗轩领着人走后。四王爷嚷嚷着要吃饭了。悠然就借口自己累了,不同他们一道用晚膳。从花厅出来,左群一直跟在她身边。悠然也没有赶他走,任由他跟着。经过茗乐轩的时候,悠然停住了脚步。 左群在她侧后方站着。他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小小的人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他几天前见的那个,大不相同了。虽然他很不解,但是却没有心思探问。这样的大小姐,不那么傻乎乎的,他也省了许多牵挂。 “左群,你吃过晚饭没有?” “不曾。” “找赵姨娘讨口饭吃。”左群刚想阻止,可惜她人都已经进去了。一进门,就没得后悔了。左群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悠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进了饭厅,就让人上菜。赵姨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脸带笑给她布菜。 “大小姐,你胃口还真不错。” “哪里,赵姨娘这里的雪菜炒笋,真是好吃。”悠然端着碗,看了看左群,“不知姨娘这里下人开饭了没有。我想左群,也饿了。” “这位小哥儿还没吃呢。快,来人,带他去吃饭。”左群被支走了。悠然抬眼看着她,神色凝重。“说吧,你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和王罗轩的婚约,没说清楚?” “全家,应该不止大小姐一个人怀疑,这件事是我主使的吧?” “我若怀疑,不会来找你。”悠然瞟了一眼赵姨娘,“我只警告你一件事。你想闹事,从中牟利,我不管。要是损伤了我父亲的名誉。我绝对让你吃不着兜着走。” “大小姐,你这么说可误会我了。”赵姨娘嗲声嗲气道。 悠然淡漠地瞟了她一眼,“有攀龙附凤的心,是好事。不过,别算计过头,反而误了你的性命。” “大小姐,你……”赵姨娘还想忽悠,可是看着悠然的脸色,她也只能是有什么话都憋回肚子里。只能劳心劳力,仔细伺候悠然用膳。悠然慢条斯理地吃好饭,出了茗乐轩。把左群打发回左岸哪里去了。 回了自己的落玉轩。落玉轩内,莺儿和恬恬,带着一干人等,都打理好了。一进门,就被人伺候着换了衣裳,领去沐浴。 等悠然泡进了温泉。莺儿遣走了那些人,一个人殷勤伺候。 “大小姐,我听刘夫人说,赵姨娘先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名声不好。似乎和隔壁的张三李四,都眉来眼去的。只是因着家里祖上也是书香门第,才攀上了一门亲事,还算门当户对。” “刘夫人?哪个刘夫人?”悠然听见莺儿喊刘静做夫人,心里就在冷笑。当年,她年幼无知,被那妇人温柔慈祥的笑,给欺骗了。还是她提出让父亲将她扶正。这个时候,她不过是个侧室,居然就叫上夫人了。 “就是咱们夫人啊……”莺儿自是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也不再多说话了。悠然看见她低下了头,眉角微微挑起。“赵姨娘的为人,她们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说?” “不是的,夫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悠然在心里冷笑。今天刚知道的,就一清二楚,还有时间教授给一个小婢女,在她身边嚼耳根子。怎么算, 一天的时间也来不及吧。 “既然赵姨娘已经嫁到我尚书府了。那么就不能当做外人来处理。这两天,我有事不在家。你要是能碰见刘夫人,记得和她说。已经嫁过来了,就是自家人。做什么事,不要让我父亲难堪,便是了。” 莺儿心里别扭,不敢再多说。认真地服侍悠然沐浴。沐浴过后,悠然斜靠在阁楼的窗口,看底下的万家灯火。心里头,空落落的。 “大小姐,你要的莲子汤。”回头,看见翠翠端着热汤走上前来。悠然接过,勺了一汤匙塞进嘴里。暖暖的,暖进了心里。她开口,声音不急不缓。“怎么样了?” “小姐,奴婢问清楚了。这赵姨娘为人不怎么样。可也是极有男人缘的。将她介绍给我老爷的,是她的大堂哥赵元。” “人呢?” “奴婢见天色已晚,就先回来了。” “还好,免得打草惊蛇。找左群,让他派人去把那赵元给抓回来。再说!” “是!”相较于第一次的犹豫,这一次,翠翠的反应,让她满意了许多。这一晚,风平浪静的。次日一早,悠然早醒。起身后,见底下的丫鬟们都还在睡觉。只有恬恬醒着,见悠然出来了,赶忙叫醒小丫头,准备早膳去了。 桌子上摆着一只乳鸽,还有一盘水晶虾仁,并一盘青豆。悠然看着眼前的饭菜,突然想起那一日,她怀孕九个月足,肚子饿得慌。让下人去端吃的,结果那人端了一盘吃过的乳鸽,全是骨头,肉都看不见了。汤汁也少得可怜。一盘烂到发霉的青豆。她饿得实在受不了,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她记得,齐瑞从那时候开始就存了杀她的心。否则不敢纵容下人这么对她。 啪嗒——泪珠不由自主地落下。吓坏了,在一旁布菜的恬恬。慌里慌张拿了手帕,为她拭泪。悠然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恬恬再一看,大小姐镇定地在吃饭。她虽然纳闷,却什么也没说。 用过饭,莺儿一干人等才起得身。见到悠然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莺儿慌了。“大小姐,您是要去哪儿吗?奴婢陪你去吧。” “不必了,呆在家里,好好看家。我这几日就要购入大量的饰品,等下他们送来了。你们就好好收着。丢了一样,就扣月薪。” “是。”莺儿领着一干小丫头,回了里屋。悠然看了眼翠翠。翠翠会意跑去找左群去了。恬恬见翠翠走了,有些忐忑地问:“大小姐,奴婢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我要去选些首饰,你跟我一起去吧。”恬恬听到这回答,高兴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9章 族长夫人 大大的太阳,照在朱红色的大门上。光线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悠然站在门口高台上,看见了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五彩流苏,一看非富即贵。但又没有四王爷的座驾那么排场。一时间也猜不出来,会是哪位贵人? “我们府上来得哪位贵客?”悠然问恬恬。恬恬只说不知道。如此便没有多问,两人自去逛街去了。 而此时,左家大厅,迎来了久违的客人。左岸听见景戈来了,慌忙迎了出来。两人相见,一时间,相视无语。 “景兄,别来无恙!”许久之后,左岸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贤弟,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劳景兄挂念,一切安好。” “那就好。”这句话,真心实意。左岸听着,心里头一酸。 “还以为,景兄初回京,定有很多应酬。想着今天晚上的家宴你能来,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左岸深叹了口气,“多年来,我在京中为官,不得离开京畿一步。而你在边关守城,不能踏进京畿一步。你我十年前一别,再没见面。” “是啊,那个时候,弟妹即将临盆。还没来得及看上小家伙一眼,我们就举家离京了。” “是啊,当年陛下刚刚登基。九王……”左岸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如今还能见面,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对……”景戈似乎也不愿提起那件事。见左岸不说了,显然是松了口气。左岸示意景戈坐下。两人才坐下,刚想说话。那边,刘静带着贴身嬷嬷红姨,匆忙赶来。人还没进来,大嗓门已经喊起来了。 “老爷,老爷……我听说将军大人来了……” 听见声音,左岸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见她们一个个心虚地低下了头,就心里有数了。 景戈一听见这娇滴滴的声音,看向了左岸,一脸纳闷。“这声音,仿佛不是弟妹……” “灿灿她……”左岸的脸整个垮了下来,眼睛也在瞬间失去了光彩。这么久了,他始终还是难以释怀。一想起自己的发妻,他总是控制不住心口的疼痛。他捂着心口。 这边,刘静已经走了进来。穿金戴银的,好不热闹。景戈有些纳闷,不解地看向了左岸。左岸站起身,走向了刘静。“你来这里做什么,先回去。” “老爷,你和景将军认识多年了,景将军又不是外人。我来看看不成啊。”说着将水蛇腰一摆,在景戈面前款款行礼,“将军不会见怪吧?” 左岸蹙眉。她此前也不曾见过景戈。怎知他和景戈多年兄弟? 景戈一时反应不及,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却也猜得到,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夫人不必多礼。” “谢将军。” “弟妹呢?”景戈有些迷糊。以他对左岸的了解,他对金灿灿那是视若珍宝。 “灿灿她在生阿然的时候……过世了……”话,哽在喉咙,几不可闻。当年,他早有发妻刘静。只是进了京做官之后,他认识了金灿灿。为了娶她,谎称自己没有家事。谁知,灿灿怀胎十月,即将临盆。刘静寻来,将灿灿气得急产。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听见灿灿这两个字,刘静的脸色极不好看。她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就是金灿灿。她夺去了她丈夫的心,还夺走了她的正室身份。让她成了妾,让她的儿女都成了庶出。让她成了家族中的笑柄。可是,她再恨,也不能表现出来。她的丈夫,对那个女人的维护,即便她死了,也没有一丝改变。 “过世了……”景戈显然也是无法相信。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他不由自主地喟叹,“红颜薄命啊……阿然我倒是见过,眉宇间很像她母亲,性子比她母亲要强多了。” “景兄见过阿然?”左岸纳闷。景戈笑道:“那小丫头昨天跑到我府上,说就是想来看看我。哈哈哈……”想起那胆大的丫头,景戈止不住一脸笑意。“是啊,怎么?今儿个不在家?” “在的,我让人去把她叫来。你见见,和她娘亲……很像。” 见状,景戈心想,即是伤心事,可切莫再提了。他忙道:“不了。今儿个来找你,这事,阿然不在场,反而好。那小丫头,指不定会不喜欢。” “景兄要说什么?” “记得当年走的时候,我们两家曾经有过约定。不知,还算数否?” “婚约?”左岸脸色有些为难,他深知要是阿然嫁过去,那总是要随着夫家去边城,他不是想反悔,终归是舍不得。 “左兄若是不嫌弃我景家。我景家愿以族长夫人之位,聘娶。” “这……”如今这形式,一族的族长夫人,那是除了皇妃王妃之外,女子能拥有的最高身份了。他没有想要让阿然为皇妃,这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妃不过是权力斗争的一枚棋子。远不如一族族长夫人,与一族共荣辱来得安然。 听见族长夫人,刘静的心就砰砰跳起来。她往前一步道:“景将军哪儿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嫌弃。我们阿然,年方十二,正好到了谈婚说嫁的年纪。我们有万分诚意,将阿然许配给景家。” “真的吗?”景戈很是开心,这小女娃,他很中意。左岸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心里头清楚,自己真舍不得悠然。要做族长夫人,京中名门望族极多,他也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只是景戈提起,他有不好拒绝。这刘静说的是怡然。这怡然也是他的亲闺女,若是能嫁给景家也不算是违约。这么一想,也就不插话,任由刘静安排。 “当然,若是不信。将军,白纸黑字写下来,我们两家互换婚约。等到成人,即刻完婚。如何?” “如此甚好!”景戈说着站起身,对左岸道,“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回府后,即刻差人前来商议。今日,陛下召我进宫。我现在就要动身前去。今晚家宴,我将携子前来,让两个小娃儿,好好相处相处。” 正文 第10章 可气可恨 “夫人,景兄说的可是悠然。你说的是怡然。”景戈走后,左岸问刘静。刘静噗嗤一笑,“管他呢。你不是舍不得阿然吗?怡然也是你女儿,也叫阿然,到时候,你就说怡然年岁大,悠然还小,你没想到他说的是悠然,不就成了。” “可是今晚,他就要带着他的儿子来了。这孩子跟孩子一见面,不就都清楚了。”左岸皱眉,心头多少有些不痛快。欺骗,本非他本意。 “今儿个他家就派人来些婚书。这婚书一写,白纸黑字,你还怕他耍赖不成。到时候,就说要是退了婚,我们家怡然就一辈子难嫁人了。”刘静笑得灿烂,“老爷,你就放心吧。他把儿子带来,悠然还是个丫头,他也不见得看得上。相反咱们怡然,已经有了少女风味了。想必他们一定聊得来。” “也是……”悠然还是个小丫头。被刘静这么一说,左岸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命人将送给各家各府的礼物,都送了出去。另一边,账房今日也忙得很。京中各位大小官员,送来的礼都摆放着,需要清点。现场还有些活鸡活鸭,好不凌乱。怡然在里头忙着。 莺儿找到账房,找到了她。 “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怎么?你不跟着悠然那丫头,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 “大小姐她出门去了。我来是想问问小姐,这大小姐是不是知道那天踩住她裙摆的人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怡然捂住了嘴。 莺儿自知失言,低头不说话。怡然扫视了一圈,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大小姐一向跟你和夫人亲厚。对我也是言听计从。可自打这次醒来之后,她对我总是冷言冷语的。” “你多心了。别说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她也没办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别提心吊胆的。倒是她对你的态度……”怡然沉思片刻道,“虽然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你只管用心伺候。她那人,心软,没几天就对你依然如初了。” “但愿吧。”莺儿还想说些什么。那里刘静派了人叫怡然回去。来人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叫走了怡然。莺儿纳闷,是什么事,刘夫人大喜? 而此时此刻,悠然带着恬恬,到了怡宝阁。马车停下,她扶着恬恬的手,临下车前,她习惯性地四处看了一圈。只见街角,一个黑色人影,快速闪出她的视线。心里头有些讶异,会是谁? 走进怡宝阁,入眼就是那一排琉璃架子。上面摆着精致的首饰。见有人进来,掌柜地抬起头上,迎接。见是悠然,脸上扬起奉承的笑。“大小姐,稀客稀客呀!” “掌柜的,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即可。” “那就不打扰大小姐您了。您请……”掌柜的也是个识相人,立刻就转身离开了。悠然在架子前,走走看看。不时拿起些首饰细看把玩。恬恬跟在她身后,有些奇怪,她虽然在看首饰,可心思很显然不在这首饰上。“小姐,今天是中秋。你不急着换装,准备晚上的家宴,在这里逛什么?难道还愁没时间买首饰吗?” 悠然没有理会。慢悠悠地走着,看着。突然,在第五排架子的角落上,发现了一根碧绿的玉簪。她拿起,仔细端详。玉簪是一体的,没有任何雕饰,只是在末梢钻了一个洞。在细看,沿着小洞的内圈,雕刻着几条藤蔓,边上有几朵不知名的花。很细小的花儿,不仔细看,还看不见。乍一看,不起眼,再一看,极是精细,感觉挺适合某人的。 心下觉得喜欢,便去柜前付账。恬恬掏银子付账。她就拿着簪子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却看见,景昊云带着侍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见了她,开口就问:“丫头,这簪子,是公子哥戴的,你买它作甚?” 悠然低头看簪子,蓦然一笑。“这簪子,原打算送你的。” 突如其来的笑容,让昊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只是她的笑容,转瞬即逝,不可捉摸。但是,这足够他开心的了。 “送我的?”他喜出望外,不敢置信地又问,“真的吗?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新朋友。”悠然说着将手上的簪子递给了他。昊云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迫不及待。 适逢恬恬付好账了。悠然准备离开。昊云连忙喊住她。“且慢!你既送了我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请你听戏。” “你请我?”悠然刚想拒绝。人已经被景昊云给拉着往外走了。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悠然冷冷道:“你这京城就只去过梨园一个地方吗?请我看戏?可我今天不想看戏。” “那你想去哪里?”昊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两眼发光盯着悠然。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对于京都的了解,他肯定不亚于土生土长在京都的人。 悠然想了想,道:“去道止武馆吧。临近中秋,为官的都放七日沐休假。我师傅离京去看师母了。临走前,他叫我去道止武馆。会一会,他给我选的师傅。我父亲一直没有时间陪我去。你要是真想谢我,陪我去一趟吧。” 悠然可没忘记,前一世,她一个人跑去将道止师傅。被他打得皮青脸肿,好些天也没缓过神来。虽然她真的很想学道止师傅的一身本事。不过打那以后,她都不敢再去武馆了。习武这件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今儿个赶巧,让景昊云陪她一起去。他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挨打吧。 悠然小心思里这么想着。可现实却是—— 砰……她的小身板再一次被甩开,撞到了木桩上。道止在厉声喊:“要做我道止的徒弟,那得经得起摔打。经不起,就别来了。” 悠然靠在木桩上,用发抖的双脚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景昊云。她很肯定,他看得见自己求助的眼神。可他选择无视。真是可气可恨! 正文 第11章 拜师学艺 景昊云自打进了武馆,就被武馆里独特的陈设所吸引。空荡荡的院子里,一棵树、一张桌、一张椅、一长剑、一木桩、一小池。池面上漂浮着几朵浮萍。心中感叹,这院子的主人,是如何的旷达。及至道止来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悠然片刻,就开始动起手来。 说实话,他是没反应过来。他可没想得到小丫头愤恨的眼神。当道止第三次将悠然的手腕扣住之时,昊云开口道:“丫头,左手后劈,右脚跨向前,左脚抬起,侧踢——” 话音未落,悠然已经听从他的话,后劈、抬腿、侧劈。动作干净利索,道止原就没将小丫头放在心上。这一串动作下来,居然逼得他生生后退了两步。 悠然得空,跑到了昊云身边。才想开口,他就一把将自己拉到了身后。 “先生,丫头还小。虽经得起你摔打,可打坏了不好。毕竟是自己的徒弟。” “年轻人,方才见你指点那丫头。可见你也是个练家子。你既不做我徒弟,那休要管我跟我徒弟的闲事。”其实经过刚才那个动作。道止也发现了,小女娃虽小虽弱,倒也是个可造之材。他之所以要动手,无非也就是想试试,在极端的压力之下,小女娃能不能有所反抗。既然他看到了那份潜力,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是现下,除了小女娃之外,跟她一起来的这小年轻,他看着也挺喜欢的。不由得想要试试看。 被他这么一问,昊云有些尴尬。可还是护着身后的人。再尴尬,还是丫头的伤势要紧。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先生,丫头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可做不到坐视不管。” “好朋友?”道止一愣,眼睛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他的心却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次。依稀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 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却出卖了他。 “先生,丫头是诚心来学武的。还望先生能成全。” “丫头,今儿个我累了。下个月初一开始,往后每隔三天,来我这里。回去吧……”道止大手一挥。昊云二话不说,带着悠然就走。才跨出大门,悠然就撑不住了。一下就瘫软在地。昊云一把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 车厢内,害怕因为颠簸,让她难受。昊云将她抱在怀里。他低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她的外伤,松了口气。“都是些皮外伤。我让人回去取一瓶药给你。你记得擦。” “不必了……”被他这么抱着,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很舒服,让她不由得放松了自己的身子。她靠在他身上,贪婪地吸着。这种味道,那么的熟悉,让人觉得暖暖的。她突然想起,娘亲最爱这种熏衣的香料,这种香料价格不菲。这香料,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们景家回来不过几日,就这么熟悉京都了? 悠然这么想,便这么问了。“你这衣服上的香料,是陛下赏的吗?这可是不多见的哦。” “你……”昊云心下一惊。她若是不说,他想不到自己身上衣服的香味,都能将他出卖。亏得是她,无心地提醒。 “难道不是吗?”悠然撇了撇嘴,“我想你可能也不太清楚吧。这香叫闺里红。因为它的香气甜甜的软软的,一点儿也不刺鼻。像是女子闺房里的那种味道。因此得名。这香是贡品,卖得可贵可贵。估计你在边城,不懂这香的珍贵。” “我是不懂。我还让下人们不要熏。这香呼呼的,像个娘们。” “那倒不会。少将军你怎么看都不娘们。”悠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故意加重了娘们一词。昊云面上一红,尴尬道:“不必老是叫我少将军,我有名字,景昊云。” “哦!”悠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你哦一下就完了?” “不然怎样?”悠然瞟了他一眼。昊云哈哈大笑,说:“叫声云哥哥来听。” 悠然理都不理他。窝在他怀里,低下头,蜷缩起来就跟一个球一样。看着她偃旗息鼓的模样,昊云忍不住,一路上都在闹她,可她就是连扯下嘴角都懒。 到了尚书府门口。昊云执意要送她进去。悠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景昊云,你给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我不需要你送。” “那怎么成,你受了伤。” “你管我。”悠然恨恨蹬着他。要是让他抱进去,她怎么跟父亲解释。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看着她气恼的样子,昊云觉得好好玩,继续逗她。“不行,我不放心。这伤筋动骨的,走不好了,我可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他说着上来就要抱。悠然一脚踢开他,“景昊云,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然有你好看的。” “你怎么让我好看呢?”他笑着上前来。正在这时,翠翠和左群前来接人。见状,悠然命左群前来阻止。昊云见状,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玩闹之心。他看着她,正儿八经地说:“丫头,我先走了。你记着,别忘了上药。晚上家宴,记得给我留个位置。” 悠然点头,目送他离去。 翠翠和恬恬扶着悠然进府。路上遇见了怡然。悠然逼着自己开口:“长姐,你这是要去……”话还没说完,只见怡然恨恨瞪了她一眼,扭身就走。她这么走了,悠然反而松了口气。 一旁的恬恬忍不住了。“这怡然小姐也太过分了。我们大小姐好言好语的跟她说话。她做这样子,是给谁看?” 翠翠接话道:“怡然小姐,素日里不是这样的。许是遇上了什么事吧。” “不管她了。先回去。”悠然可没心思理会怡然。现在的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心力,正常地面对刘静和左怡然,这两个蛇蛇心肠的女菩萨。虽然此时此刻的她还没有能力复仇,至少该有能力自保吧。 正文 第12章 挑起事端 书房的窗敞开着,门敞开着。可是由于里边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堆着一摞摞的书。以至于书案前,那一寸地方,幽暗的,透不进光来。昊云站在书堆里,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扔在了案上。一旁的侍从墨秦问:“主子,怎么了?” “我的衣服,平日里是谁收拾的?” “原来在军中,是我和墨安他们几个收拾的。到了京中,不比原来在军中。衣服精致许多,都是府上的侍女们弄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香料,是墨云阁的老板送我的。一直以来用惯了这熏香。没曾想过,这香,远在边城,连卖都没得卖。万一那一日,这些侍女说漏了嘴,说我惯用的。我怎么解释?不是要暴露我们在京都这么多年的部署了?” “这么说,还真是的。”不说不知道,一说,墨秦真的是吓了一跳。“那主子,现在怎么办?你的衣裳之前是我们处理的,我们几个人自然不会说漏嘴。将香料交给府上的丫鬟的时候,也没说哪里来的。还好也没说主子用惯的。反正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到时候,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些香料是进京后,不知道谁送来的。记住,不要把它当做是件重要的事。不提就不要说,提了就统一口风,不要露出破绽。” “是,主子。”墨秦说着,叹了口气,“主子,还好你想到了。我还得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细节会让人瞧出端倪的。” 景昊云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今天若不是左悠然一句闲话,他可能就此铸成大错了。他早该知道,如今已经身处京城,危机四伏。他怪自己怎么这么掉以轻心。 “主子,老爷昨天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什么事?” “不是说很多年前,和左家有过婚约的。老爷就主子你一个儿子,族长之位,非你莫属。何况,主子的才能也是广为认可的。老爷的意思是族长夫人的位置,一定是左家的小姐。” “我要娶的人是谁,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我能否掌权,至于族长之位,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景氏一族,以他爹为首的武官是一派,以景贸岩为首的文官也是一小支。虽说实力不足于他们相抗衡,但是也能掀起不大不小的风浪吧。 “所以老爷子是要公子你娶刚才那个丫头?”墨秦总觉得那个丫头,虽然挺古灵精怪的。但是能和主子一起的女人,那得是人中龙凤才能。且不说那丫头年纪还小,再者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实在是不适合和主子,并肩而战。 “娶便娶吧!”于他而言,娶谁都无所谓。这么些年来,他从来未曾遇到过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左悠然,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女娃。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他可以想办法让她长成他想要的女人。 这边景昊云想得美美的。那边左悠然听翠翠跟她说景将军来家里,提亲了。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 “景将军是什么意思?” “具体是怎样我不清楚。只听说,景将军要求娶咱们左家的小姐。据说婚书都拿来了,是骐骥将军和咱们怡然小姐的。我听说刘夫人可得意了。只是怡然小姐似乎不太开心,闹脾气呢。估计刚才对大小姐你那样,也是有原因的。” 悠然突然想起,前一世她的长姐确实是有个未婚夫的。至于是谁,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怡然似乎不愿意说,也不高兴。以至于自己后来也就没有过多地关注。莫非那景昊云,是左怡然的未婚夫?那么他为何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者她受尽屈辱,和他也有干系? 想至此,悠然猛地坐直身。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理一理。她问:“景将军是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您出门的时候,刚巧来的。” “那他为何又走了?今晚不是来我们家参加家宴的吗?” “说是陛下急召。” “看来景家很快就要离京了。”她没记错的话,景将军被急召进宫后,当天就带着儿子回边城去了。这一去,四年间,再没回来过。难道她再也见不到景昊云了? “大小姐何出此言?” “跟你说,你也不见得懂。景家如果留在京都,兵权就会被收回去。陛下肯定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别的人代替景家,替他守边城。” 翠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大小姐,听左护卫的大哥说。景将军似乎是来求娶阿然的,估计是大小姐你。不过老爷并不太愿意。后来,刘夫人来了,故意搅乱了,告诉景将军的是怡然,虽说也叫阿然。但是老爷从来不许别人这么叫怡然大小姐的。所以,奴婢大胆揣测,这刘夫人她觉得景家还算是名门望族,又有族长夫人的名分。才巴巴地抢了小姐的夫婿。” “胡说!谁稀罕!” “虽说小姐你不稀罕,可景将军来提亲,要的儿媳妇可是小姐你。就算不稀罕,那拒绝便是了。哪里能李代桃僵。这也太不尊重人了。”翠翠委屈地开口。 “哎……”悠然叹了口气,“父亲一向没这么糊涂。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可也不能……” “小姐,赵姨娘那边。那个人已经带来了。左护卫说,不能带来小姐的落玉轩。便绑着那人,扔在下人房里。” 悠然没再问,便去见那人了。 赵元原本害怕得直打哆嗦。见门开了,进来问话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顿时松了口气。语气也带着些许的挑衅。 “小娃娃,大爷可告诉你。在京城,还没有人敢这样绑大爷。快,给我松开。” 悠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绑都已经绑了。你觉得我还敢把你怎样?” 赵元双手被反绑着,可腿是自由的。他冲到悠然前面,想要撞她。左群急忙上前。只见悠然一个侧身,抓起了一旁柴堆上的一根柴火。狠狠地抽向来人。 赵元触不及防,后退一步,摔倒在地。因为手被绑着,像个乌龟似的躺着,动弹不得。 正文 第13章 生财之道 赵元在地上挣扎,龇牙咧嘴的。“小娃娃,你他奶奶的,有本事把大爷的手给松开……” 左群上前,毫不犹豫地踢了他一脚。“少在这里撒泼。主子要问话,你识相的就乖乖回答。否则,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哼……”赵元还想嘴硬。悠然懒得理会他的哼哼唧唧。让左群把他摆正,就坐在地面上,盘着腿。 “现在,赵姨娘已经是我左家的姨娘了。我希望你能圆满的解决你闹出来的事儿。”悠然一手靠在扶手上,一手搭在膝盖上。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只有面对她的赵元看见了她眼中的狠厉。一个小女孩,有这样杀伐决断的眼神,很骇人。 “女娃娃,这事不是我闹出来的。是你家那赵姨娘贪图富贵。求着我办的这事。碰巧,我认识你家刘夫人,我就牵了下线而已。” “刘夫人?”左群纳闷,看向了悠然。悠然并没有那么反应,冷声道:“刘夫人,她恨不得这府上就她一个女人。她找你替我父亲纳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的,她雇人杀了你堂妹,倒是有可能的。” “跟你说了你不信。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把知道的全部事情,都说出来。”悠然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她想不出,刘静她有什么理由搞个赵姨娘过来,又杀了她? “刘夫人不是有个儿子吗?看上了我堂妹。硬是要娶她,我妹子硬是说自己是真爱。这不,刘夫人想办法给尚书大人纳妾。结果我妹子一听是尚书大人,就把她儿子给抛弃了。估计现在我妹子还不知道,左轩然成了她儿子了。” “如此……”悠然蹙眉,这馊主意,刘静是怎么出的。“你还算是她哥吗?不日,她就会知道,自己原本就可以嫁入尚书府。指不定还是个少夫人,你这么一闹,她就是妾。还成了情人的姨娘。我想她一定会找你算账。” “这……”赵元看上去有点烦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说的没错。只是……”悠然说着,手指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每一下,在赵元听来都有些胆战心惊。 “给你多少钱,你能帮我做事?”敲击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赵元的心也不再那么忐忑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口。“一千两!” “一千两?”悠然皱眉,冷眼看着他,“你都不知道我要你干什么。就开价?” “不管你要我做什么。给我一千两,我就能替你卖命。” “钱不是问题。只是你这样的人,转眼就能出卖别人。你如何让我放心?”悠然故意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赵元。赵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他倒是想要解释,想要说明。可是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毕竟……他一向只信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悠然本也没指望他能答应。就算他答应了,她也不信。她早已经想好对策了。她说:“我要你办的事,就是好好地看着你的堂妹。她不日就要三朝回门。那个时候,她人在外,你好好地保护她。别让她有什么闪失。” “这……”赵元纳闷,为何小女娃断定他堂妹会有性命之忧。在他看来,那刘夫人也没那么歹毒。不过这钱好赚,他也不能放过。赵元故作矜持道:“这是我分内的事。一千两拿来,我就先走了。我很忙的。大小姐,求你一件事,不要跟我妹说我知道左轩然是尚书公子。” “可以。不过你也得记住你打我这里走出去。就忘了来过我这里这件事儿。一千两,你拿着。切记,护好你堂妹。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赵家,也就完了。”悠然不是拿话唬他,赵姨娘这条小命,虽然不值钱,但是能助她摸清形式。翠翠把一袋银子扔给了他。赵元像条狗一样凑上前来拿钱。“知道。知道。毕竟是自己亲妹子,我还真能舍得她死啊!” 赵元被左群带着从后门给撵了出去。回去回悠然话的时候,听见翠翠在问:“大小姐,这两天我总去账房支银子。怡然小姐在那里。一次两次也没事,拿得多了终归是不好的。毕竟我们只是买买首饰,上千两上千两的拿,问我们怎么用的,怎么回呢?” 悠然心里也有数。用人是要钱的,她当初在齐瑞府上,那府里的丫头都不认她的,使唤一下就要用钱。她原本带的嫁妆多,也不碍事。哪知半年不到的时间,被偷的被盗的,剩不下多少。那些个人就一个个红了眼似的待她。她如今虽然不愁钱,可总也不好解释自己钱花哪儿去了。找个生财之道是当务之急啊。 “先拿我一些陈年的衣物,不戴的首饰,去典当了。应应急!” 翠翠犹豫,却也没说什么。左群进来站在一边,问:“大小姐,你干嘛要给那人那么多钱。那热呢根本就靠不住。把你给供出来了,怎么办?” “他没那么傻。我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两次。他肯把刘静说出来,证明这件事不重要。至少他认为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儿,顶多是她妹被人给算计了。只要不让他妹知道,就可以了。可是拿了我的钱不一样。说出我来,他就得罪了刘静。他没那么傻。” “那就好。不然刘夫人要是知道,还指不定怎么提防大小姐你了。” “知不知道,她都拿我当猴耍。我倒是要看看,她把儿子的事儿,弄黄了,该如何自处?”她拨弄着手上的茶盏,叹了口气。“比起她,我更头疼的是钱。” 左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主子,属下倒是有个门路,可以赚点钱。只是,我怕万一不成功反而赔了本。不好跟您交代!” “你是我父亲指派给我的侍卫。一直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我信你。”悠然看着他,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满满的信任。左群突然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前些年,帮老爷去收田租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商人。是来往边城和京都倒卖香料,丝绸等稀罕物。属下听说,这边的丝绸到了那里能贵上个十来倍。香料更甚。他最近说自己老了,来回是走不动了。若是有人接手,帮忙他在京城采购价格适宜的丝绸香料。就给五成的佣金。只要我们将货运出京都,这买卖我们就有得赚。” “这么说起来,是稳赚的买卖。他是不是想要你帮忙做来着?你为何不做?” “不敢瞒大小姐。除了香料和丝绸这些正常的商品。他希望能夹杂一些药材在香料里。倒卖!” “所以这事他不敢乱拜托人。这钱,也不好赚,是不是?” “是——”左群点头,“怕一不小心连累尚书府的名声。” 正文 第14章 生财有道 左群说这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会有此等魄力。她端着茶盏的模样,气定神闲。很久很久之后,当左群想起她那时候的样子。想起她说的那句话,她说:“从来富贵险中求。你帮我应下来。至于出面的人,你也不要去了。当然自己庄里有的丝绸先出了。剩下的,等我亲自去看过,再派个人去采买。那样既保证质量,又能不引火上身。” 当下,左群只是一愣。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想得如此周到。相信,再给她点时间,以后安排筹谋,自然不会出问题。他衷心佩服道:“那这两天,我就去安排下去。” “好……”悠然有些无力,放下了手上的茶盏,侧头看天,“这天色,眼见着就暗下来了。我想家宴就要开始了。不知道,赵姨娘能不能来吃晚餐。” “为什么这么问?”翠翠半跪着,为她整理衣裳。虽说这大小姐脾性不像一个小孩子,可是这身高可实打实还只是个孩子。悠然没瞧出翠翠什么心思,漫不经心地开口。“按说赵姨娘明天就要回娘家了。今天准备得怎么样了呢?我们先去看看吧!” “别去了。都来不及了。”翠翠说着,按着悠然坐下,给她梳发。长长的发,拖曳在地。翠翠仔仔细细地梳着,感叹道:“小姐,你的发,出生开始就没剪过吧?看来服侍你的人真的很用心。这么黑,这么顺……” “我瞧着停烦的。”悠然侧过身,看着自己一头的黑发,“但是我爹说,我娘亲喜欢,我娘亲也有一头这样的秀发。我没有见过娘亲。” 说话间,翠翠已经替她梳好头了。悠然一看,很简单的盘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翠绿的玉簪。悠然不得不感叹,自己随性地选的一个人,还挺知道她想要的。这么一打扮,再抬头看天。这会儿,夜幕低垂,已经全黑了。 翠翠提着宫灯,恬恬扶着悠然。三人走在去花厅的路上。尚书府,虽说不大。可走起来,也还是要时间的。悠然又不是极大乐意去赴宴,就慢悠悠地走着。远远的听见怡然的声音。“我不去,我不去……” 悠然命翠翠吹灭了宫灯,三人躲在灌木后头,看那两母女越走越近,谈话声越来越激烈。 “乖女儿,你去见见。听人说,那个骐骥将军,英俊潇洒,年少有为。” “娘,你说他再好。你真舍得让我去边城那样的蛮荒之地吗?”怡然恨恨开口,带着哭腔。只听刘静在那里苦口婆心。“乖女儿,你不知道做妾的苦。那景将军说了,你嫁过去,就是族长夫人。” “娘,你这辈子就是被这族长夫人给拖累的。你自己想做族长夫人想疯了吧。一听族长夫人,就把你女儿往那样的破地方送。” “是娘的错,是娘不争气。不然你也不会是庶出。你若不是庶出,娘还愁你做不了族长夫人吗?这京城里一大把一大把的公子哥任你挑……” “娘!”怡然恼怒地开口,“我不会认命的。这京城的公子哥要也是给我挑的。她也只配挑我不要的。我就不信了,我还斗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妞。” “你……可是这婚书已经签了。” “婚书先搁着吧。到时候真找不到人,还有个退路。反正,还没到成婚的年龄,先拖着吧。”怡然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愉快地拍了拍手。然后加快了步伐,向着花厅走去。 悠然从灌木后走出来,淡定地拍了拍裙裾上的枯枝败叶。又让翠翠吹起火折子,点亮了宫灯。然后的一路上,三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说实在的,恬恬也是吓到了。她没有想到那个可爱热情的怡然小姐,居然会叫大小姐傻妞。翠翠 将宫灯交给了发呆的恬恬。自己扶着悠然。看着悠然一脸的平静。翠翠心里有些发慌。一直用心对待的长姐,背后原来是这么看她想她的。心里会不会很难过。 可是她们都没有想到。这些对此时此刻的悠然来说,一点儿也不算什么。她早就知道怡然母女俩的本质。不是她们变了,而是她们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做家人,一开始就是仇人。她却那么傻,信了她们。 当悠然,踏进花厅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大厅主座上,除了父亲之外,竟然是景昊云。原本他不该出现的,不是吗?难道景家还没接到消息,要离京吗? 自打悠然一进来, 昊云的眼睛,一直定在她身上。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悠然还真是浑身不对劲。巧合的是,那人一身青衣,头上是她送的玉簪。她一身青纱,头上也是一根玉簪。气氛实在是有些暧昧。她低头坐下。左岸身边的贴身婢女银燕就走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说:“大小姐,等下发生什么事,老爷说你就看着,不要说话。记住了吗?” 悠然抬头看自己的父亲。隔着那灯火阑珊,他看不清父亲的神情。只是她可以感受得到,父亲在躲避她的眼神。 随着悠然的眼神,主座上,昊云将头转向了左岸。“左大人,今日收到的婚书。原本是要跟父亲一起回边城的。但是婚姻不是儿戏,我想留在京都,和阿然好好地培养一下感情。” 左岸当做自己没听到,把难题扔给了刘静。刘静呢,根本不想解释阿然是哪个阿然。也只能当自己没听到,让身边的红姨,给昊云添了酒。还端了起来,递到昊云嘴边。 红姨年纪大了,身上有一种老人特有的味道。凑那么近,闻着让人觉着恶心。昊云接过那杯酒,对红姨说:“我不习惯让老人家伺候。嬷嬷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来。” 红姨被这么一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刘静也是一愣,心下对昊云的好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但是面上还很是和气。“少将军,这酒可是桂花酿。中秋佳节,美酒佳肴,你切莫因为不懂事的老奴生气。” “夫人误会,我并不是生气。我一向尊老爱幼。家中但凡年长一些的老奴,我都给些金银,让他们回家养老去。哪里还用得着他们给我斟茶递水的。”他这话说得直接,刘静又是被噎住,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想:这无力的家伙,不会看人脸色,这样粗鲁野蛮,怡然要是真嫁给他,那他这个做娘的,真是作孽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甜了。“那少将军真是好家教。来,喝酒——”刘静声音清脆,笑容甜甜的。这一切,并没有让昊云的心情好一些。他并不想应付这些人。他来,是想找悠然说说话的。 昊云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一杯烧酒下去,面色一点没改。悠然被他唬弄得以为很好喝,端起前面的一小杯,抿了一口。被热辣辣的酒给呛到了。捂着嘴,不停地咳嗽。一边怡然立马上前来,殷勤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嘘寒问暖的。“妹妹,你没事吧。” 悠然本来觉得还好。一感觉到怡然的手,从她的后背滑过,她就恶心地想吐。她咳着咳着干呕起来。那种由心而起的恶心,压制不住的想要吐,这种感觉,让她的整个身子一抽一抽的。难受至极。 昊云站起身,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走到悠然身边,用手拍着她的背。怡然乍看到有男子走来,退了开去。见他为悠然拍背,她开口道:“你是谁啊,干什么拍我妹妹?” 昊云理都没理她,低声轻柔地问:“没事了吧。不会喝酒,一大口蒙下去,不呛死你才怪。吃颗梅子。” 他大手打开,手心里躺着一颗酸梅。看着近在眼前的梅子,悠然没有犹豫张开口,咬了过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瞬间觉得好多了。她压着嗓子说:“谢谢!” 左岸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左岸后悔不迭,就应该一早就说明白的。现在人家儿子找上门,摆明了就是要娶他的宝贝女儿。 刘静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连忙站起身,想去把悠然给扶过来。哪里知道悠然看见她走过来,立马站直了身,一派完全好转的样子。刘静伸出去的手,只好转个弯把昊云往边上拉。他这样明目张胆地亲近左悠然。左岸看着肯定极不舒服。 四王爷在席上,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看见这番景象,忍不住出声调侃。“左兄,这两个小娃,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呐。骐骥将军自不必多说,少年风流。你家阿然丫头也是水灵灵的。还真巧了,今儿个,他们俩人这装束,也是缘分呐。真配,真相配……” 这话,也只有四王爷敢说了。昊云都看得见左岸那眉头打结都能夹住一块肉了。四王爷却依旧谈笑风生。四王爷这么说,他就顺势接过话头。“是啊,王爷真是好眼力,我和阿然已经定下婚约。待她成人,我就娶她过门。” 正文 第15章 小小危机 待她成人,我就娶她过门。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听到的人,无不吓一跳。刘静刚想说话,悠然已经按耐不住了。“你记错了,和你订下婚约的人,不可能是我。” “谁说不是你了?”所有人都没有刘静敏感,也没有刘静紧张。所以悠然一开口,她就直接问出来了。她这么一问,悠然也着实吓了一跳,按理说她绝对不应该知道婚约其中的内情的。她这么笃定的话,着实值得让人怀疑。这要是让景昊云知道了,他们左家也不好解释。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狡辩道:“我的意思是,我才不管有没有婚约呢。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天真可爱的语气,让刘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丫头,话可不要说太早。”四王爷放下手上的鸡腿,舔了舔自己油油的手指,抓起了酒盏,跐溜一下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满意地吸了一大口气。“真爽!丫头我跟你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瞧,这少将军,对你可是关爱有加啊!” 悠然一听,脸色可不好。她现在没心情理会景昊云。她现在可担心刘静会不会怀疑她。只好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掩盖。四王爷这么说,她就不乐意了,跑向了左岸。“父亲,你要替我做主。我才不要什么婚约,我一辈子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陪着爹爹,好不好!” 窝在左岸的怀里,悠然就像是颗小花生,拼了命的要把自己埋到土里去。左岸一晚上的不快,这会子立马喜笑颜开了。他将怀里的小人儿揽在怀里,低叹道:“傻丫头,你不想嫁,那就别嫁。爹爹养你一辈子。你就做爹爹一辈子的阿然……” “恩!”悠然觉得自己的心情,难得有了一丝阳光。 刘静看着,心里头松了口气。还奇怪这丫头怎么会知道。原来还是个傻丫头。怡然看着眼前的景象,恨得牙痒痒。父亲原本是属于她的。这个家原本就是属于她的。那个该死的贱人夺走了娘亲的身份,还让这个更该死的小贱人夺走了父亲所有的宠爱。她恨,恨得要死。可是娘亲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要忍耐,必须忍耐。 感受到她的伤心,左轩然放下手中的酒盏,拍了拍怡然的肩。怡然转过头看他,委屈地喊:“哥哥……” “小妹,那就是母亲给你定下的夫君吗?”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别人听见。眼睛看着景昊云。此时此刻的景昊云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了。他坐在那里,和悠然只有一步之遥。他的脸上带着笑,笑意温软。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 “左大人,悠然小姐年纪还小,她不肯也没事。但是婚书既然定下来了,取消也不好吧。悠然小姐孩子心性,不想过早定下来,也没事。可以等等看。”昊云心里想的是,婚约。 左岸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回答,直截了当地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既然这样婚书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只看以后,你们两个是否有缘吧!不如就让人将婚约做个证,给毁了吧。” “正合我意!不过婚书写得还不错,先留着吧。左大人还怕倒是阿然不愿嫁,我逼着她嫁吗?”昊云笑得更灿烂了。左岸怀里,悠然探头出来,瞪了他一眼。昊云冲着她调皮地眨眨眼。悠然撅嘴,别开头去。 刹那间,昊云的心仿佛是被锤子给击中了一般,有点酸疼,又有点喜悦。她的天真娇俏,让他怦然心动。这促使他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再困难他也要做。他想要留下来。想要时时刻刻,能见到她。 “当然不会!你随意!”左岸的话,让怡然的心,死寂一片。她的父亲,对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给她定下婚约是为了留住自己所爱的女儿。当他能留下他的女儿,那么取不取消她的婚约,都是一件他嗤之以鼻的小事。 刘静闻言,自知左岸是不会为她母女做主的。如果她再多做些什么,只会招来不悦。她思虑再三,很是得体地说:“都是些小儿女家的事儿。大家喝酒,不要为了这件小事,扫了兴致。” 刘静说完,便请上了歌舞妓。歌舞升平,将一切的不怀好意都掩住了。留下的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悠然从左岸怀里退出来,坐在一边,捡新鲜的枣子吃。吃了后,枣核儿吐到案上。因为刚才喝得那口酒,力道有点猛。现下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觉得舒服。悠然只好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准备醒醒酒。 左岸自然是没有异议,要恬恬好生看着,就没多说什么。这悠然一离开,昊云就完全没了顾忌。刘静一个劲儿地灌他酒。可是等到所有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昊云依旧是一脸轻松。 一旁的墨秦看着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笑道:“看这一片东倒西歪的,主子你打算一起醉?他们肯定不知道,主子你在军中可有个称号,‘千杯不醉’不是说虚的。” “走吧。”他还急着去找小丫头,才没空在这里喝酒呢。跟这群人喝酒,实在没有意思。匆忙出了花厅,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墨秦,让你踩点,你踩了没?我现在该往哪边去?” “落玉轩往左拐!”墨秦说着开始在前面带路。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昊云暗暗留意。以后的日子,他得自己翻墙。省得遇见不想看见的人。 两人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地走进落玉轩。着实把悠然给吓了一跳。她一身单衣,大喇喇地躺在廊下纳凉。因为喝了酒热,还敞开一大半的领口、虽说她现在还是个小女孩吧,可也算是个女孩子呀。他就这么冲进来了,她吓得一身尖叫。 翠翠跌跌撞撞跑过来,扯了外衫给她披上。悠然翻身站起,扯了扯前襟,指着昊云就破口大骂。“谁让你进来的?你当这什么地方。” “我……”昊云早已经侧过身去。听到她声音,倒是想解释呢,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关键是,她不过是个小屁孩。看见她半遮半掩的香肩,他居然也会面红耳赤。他觉着自己怪怪的,说不上来。 正文 第16章 下定决心 等悠然发过脾气。昊云才敢在她身边坐下。可以说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你这么来我这落玉轩。我父亲同意的?” “他们都喝醉了。我是摸索着找过来的。”昊云说话的时候,正儿八经的。害得悠然也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他一向很随意的。 “他们都喝醉了。我怎么觉得刘静她有意灌你酒。你怎么脱身的?” “是他们酒量太差,还要喝。”他其实想说的是,为了见你一面我也是拼了。悠然一听,再闻他一身酒气,想来他也喝了不少酒。她转头命翠翠去端一碗解救汤来。昊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头看着她,嬉皮笑脸道:“丫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我说了,我是不会嫁的。你也好,任何人都好。”悠然回答得决绝,毫不犹豫。她的心,已经死了。和齐瑞一年的相遇相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一个人的深夜,想起他抱都没有抱过的那个孩子。她内心的痛楚和愤恨,会让她一阵一阵地出冷汗,一阵一阵地颤抖。那种心境,就跟无时无刻面对死亡,是一样的感觉。想起来,浑身冰冷。 所以,在这个世上,能让她相信的人她会尽量去寻找。但是这个世上,能让她爱的人。她已经没有心力,去追寻了。爱,会蒙蔽她的双眼,会让她看不清接下来的路。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看清未来的路。 昊云好奇,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虽说还小,情窦未开也是有的。可是她为何有那么极端的不嫁的想法。莫非是由于左岸灌输的想法? “丫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会懂的。不说了,我来找你,有件事要跟你说。”昊云凑近了点,压低声道,“我要留在京都。你以后能不能带着我混呢?” “你……”悠然身子后仰,打量着他,狐疑道,“你是怎么能留下来的?这没道理……”子章先生曾经说过,九王虽然没有夺得王位。可是势力并没有完全消失殆尽。他这么些年虽然一直深居简出。可在京都以及军中的实力,可以说是深藏不露。所以陛下不敢将自己的亲信,军中势力最大的景戈,放在京都。放在京都,军中无人,他不放心。 再者,景家要是在京中,一旦与九王有所联络,那就糟糕了。景戈可是九王旧人。陛下更不放心他在京中。 “我父亲必须得回边城。不过我已经和陛下陈过情了。陛下回了我的奏折,准我留下了。”昊云这话说得轻松。其实他写在奏折上的条件是,放弃自己在军中少将军的身份。留在京中,不带一兵一卒。只留下十来个随身护卫。再无其他。 就这样的条件,换他留在京中。他也是服了自己了。 “你留在京中,干什么?”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不过,要留下的人,始终都是要留下的。要走的人,留也留不住。悠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留下来也好。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是吗?你开心我留下吗?”他笑,为她剥核桃。悠然淡淡一笑,对着他摇了摇手。“亥时了,我困了。你自己走好!” 她拖着冗长的裙摆,往里间走去。昊云也顺势跟了进去。被翠翠拦下。“少将军,除了左大人。落玉轩的内室,从来没有男子进来过。你也请留步。” 被悠然说,他倒是好回话。被婢女这么一说,只好摸摸鼻子,叫上墨秦,悻悻离开。从落玉轩的院子里出来,两人寻了后门,离开了尚书府。宽敞的街,茂盛的树。月色如洗,落下的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 两人缓步走着。昊云的长袖随风摇摆。墨秦低声问:“主子,那左家只有一个嫡出的大小姐,是不是?” “对。今儿个给阿然拍背的是她长姐。旁边那个是她兄长,都是刘夫人所生。” “那还真是不容易,虽说是嫡女,上头有两人压着。她能施展开吗?” “施展什么?”昊云侧头看墨秦,“你指望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能做些什么?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不过有一点你没说对。在她家,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凌驾在她之上。” 他看得出来,那丫头很聪明。谁真心谁假意,她分得很清楚。只是她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不喜欢。始终,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欠点火候。日后,还得想个她不易察觉的办法,提点一下她。 昊云顾自想着悠然,那边墨秦却比他还着急。“主子,你选择留在京中。你可知你日后在京中的处境?” “迟早要面对的。怕,或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多了几分清幽,少了几分淡泊名利的味道。 “主子说的是。属下只是不是明白。你在京都,原本就是步步为营了。为何要搭上一个千金大小姐。你真打算跟她到处乱逛,混时间?” “原因很简单。”昊云嘴角向上勾起,“我喜欢她,想要亲近她。” “就这么简单?”墨秦觉着不可思议,他家主子是无利不起早。喜欢一个人,这么纯粹的事儿,他做不来。 “就这么简单!”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墨秦心里更没底了。 两人回到景府的时候,已是夜深。可是景府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下人们忙着整理东西。景戈则是站在前院的走廊下,看着。见昊云回来,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爹……”昊云走上前去,跪在了他面前,低下了头,“我想留下来。” 声音虽然很轻却很坚定。 “留下后,你所有所作所为,将和我景家再无干系。你可愿意?” “无论荣辱,都将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景家,牵涉其中。” 闻言,景戈沉重地点了点头。 昊云站起身,恭敬道:“父亲,夜深了。就寝吧!明日,我送你。” 正文 第17章 救命稻草 一大早,左府可热闹了。一大群人,从醉酒的状态中醒过来。最先醒来的是左怡然,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下懒腰,站起身。四周看了看,见她母亲靠在案上,一边坐着四王爷。她母亲,衣衫不整。她赶紧跑上前去,一边替她整理衣裳,一边将四王爷推到了一边。 被她这么一推,四王爷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不悦地嘟囔。“是谁?找死吗?” 说完,又倒了下去。怡然的小心脏,吓得怦怦直跳。 怡然被吓了一跳,巴望着刘静赶紧醒来。两人赶紧走了了事。偏偏她怎么推刘静,都没反应。怡然无奈,只能将刘静的手跨到自己的肩上。拖着她站起身,将她和四王爷的距离隔得远一些。怡然也喝了不少,乏力得很。没拉几步,就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整个花厅静悄悄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守夜的下人们靠在柱子上打盹。左府的亲戚,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怡然气极,四处走动,找到了自己的贴身婢女阿梅。阿梅靠在圆柱上,睡得口水直流。悠然抬起脚,一脚踢在了阿梅脸上。 “哎呦……”阿梅在地上打了个骨碌,猛地站了起来。 “该死的丫头,怎么当得差。主子醉了,你不想办法扶回去。还在这里呼呼大睡?” 阿梅见她这样子,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小姐,不是我不扶你。昨天晚上那情况,我们两三个人都拉不住你。无法,只好让你喝个尽兴。后来……后来……都怪奴婢,实在是忍不住,睡着了。” 怡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些什么。见阿梅这么说,厉声呵斥道:“好了!不要说了,快帮我扶我母亲回去。”说话说得急了,大声了,花厅内开始窸窸窣窣起来。眼瞧着大伙儿就要醒了。她生怕阿梅再说出些她做得荒唐事来,赶紧拉上阿梅,扶上母亲,慌慌张张往外走。 殊不知在此之前,悠然自打从赵元那里知道赵姨娘的种种事情之后。想了整整一夜,想出了个主意。一夜也没怎么睡,一大早起来就匆匆忙忙地往赵姨娘的茗乐轩去。 翠翠闹不明白,急急忙忙地拿了披风跟着她去了。一路小跑着到了茗乐轩。茗乐轩门口银杏树下,堆着一担又一担的扎了红绳子的回门礼。走进去,看见赵姨娘在不停地指挥着下人,搬东弄西的。看她忙忙碌碌的,却又荣光焕发。年轻娇媚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看见悠然来了,放下手上的事情来迎接。 她不顾悠然冷清的脸,一边热情地拉着她往里边走,一边吩咐下人给她准备早膳。悠然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无奈之下,只能任由着赵姨娘拉扯着。 在饭厅坐下,等早膳的间隙,悠然将翠翠打发去站在门口守着。 赵姨娘见这阵势,心中有所不快,面上却也谦和有礼,笑脸相迎。“大小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我特意来找你,废话就不说了。我只问你,你在嫁给我父亲之前,是不是和一位公子,过从甚密?” 悠然的眼神凌厉,让赵姨娘没了打哈哈的心,她端起茶盏,递给悠然,自嘲道:“大小姐以为,我正值风华正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正常吗?来,说了这么会子话,口也该渴了吧。” 悠然勾唇,也不去接她的茶。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知,那个人叫左轩然,是我的长兄。现在成了你的儿子。” 砰——赵姨娘手中茶盏,跌落在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惊恐的表情。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再然后她张开口朝着悠然,似乎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只是颓然地跌坐在地,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看着她癫癫傻傻的模样。悠然只觉得心口发闷。她知道,那种被人摆弄的痛苦。她知道,刚才赵姨娘想要问什么。估计她自己也已经猜到。但是,悠然知道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遂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之所以能嫁入尚书府,是因为刘夫人。她知道你拒绝不了荣华富贵。为了她儿子的前程,她通过你的堂哥,将你诱入尚书府。”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泪水,从她的眼里流出,有悔恨有懊悔更多的是沮丧。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是不是她只要坚持一下,就既能够如意郎君在一起,又能享受荣华富贵。 悠然见她的意志即将被摧毁,不忍为难,更不愿失去一个盟友。她说:“你以为刘夫人把你和左轩然拆开就算了吗?我猜,她下一步,就会无意将你的身份透露给左轩然知道。那么左轩然将恨死你这个攀龙附凤的女子。杀你的心,有没有我是不知道。但是,你们两个一辈子的仇人,是免不了了。更何况,你在尚书府里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 话说至此,赵姨娘也不是傻子。她扑上前来,抓住悠然的裙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乞求道:“救我,帮帮我。你愿意告诉我,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悠然深吸了口气,扶着她站起身。“你既已经成为我的姨娘,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一辈子不好过吧。我想,你今儿个就先回去省亲。我那堂哥估计已经知道你已嫁人。这几日定会去你家找你。你今日也别急着回来,在家安心等他几日。等见了他的面,你先发制人,就说尚书府的刘夫人为了拴住夫君的心。相中了你做小妾,买通了你父母,不顾你有婚约在身,还不顾你已有心上人,硬是把你嫁人了。” “这……”赵姨娘受惊过度,脸上泪痕犹在,她颤巍巍地问:“这……这样……就可以了吗?他会信吗?” “总比你让刘夫人先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好吧。再说,刘夫人选择你,肯定是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事儿的。她心虚,再说,她选上的你,这件事,她总推脱不了吧。总之,你用你的柔情似水,迷惑左轩然。这你总做得到吧?” 正文 第18章 毫不怀疑 和赵姨娘说了许久的话。 赵姨娘千恩万谢地送她出门,被她拒绝。 “姨娘,我们俩之间,还是不要走得那么近好些。毕竟,刘夫人不会开心,我和你过从亲密。日后,除非必要,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最重要的是,保你自身无虞,才能如你所说的还我这份人情。” “大小姐放心。你好走。”她拿着手帕,不停地拭泪。一边擦,一边不停啜泣。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假意。不过悠然也顾不得这许多。 从茗乐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想起昨夜景昊云所说。估摸着那些人,昨天喝酒喝得也不知是怎样的境况。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偷懒,看也不去看,问也不见得回去问。可如今,她本着明明白白的心。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不同寻常。因为,再活一次,她比别人总要多分心眼才是。 她看似悠闲实则匆忙地向着花厅赶去。到的时候,她发现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那些人东倒西歪的,再看刘静,斜躺在四王爷的怀里,衣衫不整。暗自觉得恶心。再见四王爷抱着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又觉得不太对劲。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那边,刘静挪动了一下,推开了四王爷,倒在案上。动作有点大,吓了悠然一跳。 身后传来一丝声音,估摸着是不是有人要醒了。悠然拉着翠翠躲到了一旁的实木屏风后。那架屏风搁置在花厅里,当背景。一般人不会往这里看。透过雕花的屏风,悠然将怡然醒来后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在怡然搀扶着刘夫人出门之后。她飞快地从后门跑出去,绕道前门。这才有了接下来的“巧遇”。 再说左怡然,她气急败坏的,才走出门,就碰见了神清气爽的悠然。心里不由得来气,张开嘴刚想骂人。刚要出口那一瞬间,硬生生地给忍了回去。 “阿然……”怡然笑了,可是看得出来她很不自然。悠然勾唇一笑,天真无邪地开口问安:“长姐,早啊!” “早!”怡然显然是在应付。悠然却装作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的。追着怡然问话,悠然看着她焦急,心里愈发想要留她一留。故意问:“张姐,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子的酒气。你喝酒啦?母亲她怎么啦?” “睡不着。”怡然勉强一笑,“我们先回去了,爹还在里头,你去照应一下。” “诶!”悠然答应着,声音甜甜脆脆的。怡然纳闷,昨儿个还是见了她一副爱理不理,甚至都有点讨厌的感觉。为何今天又和以往一样,贴到她身边来。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过,正如母亲所说,这左悠然还是傻点好。不然可怎么好玩呢。 殊不知,悠然为了让自己回到十岁的状态。费了多大的劲,忍了多少恶心。尤其是看着怡然那张笑着却阴险的脸。悠然想知道这张笑脸之下,究竟在酝酿些什么。不知不觉,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 怡然顾不得去细想左悠然眼里那抹“兴味”,扶着刘静慌慌张张地就走了。 翠翠看着怡然离开,问:“大小姐,你不觉得刘夫人和四王爷,两人……怪怪的……” “闭嘴!”悠然冷声道。刘夫人和四王爷之间是否有端倪,她还需要证实。她最不喜没有真凭实据,就在背后诟病别人。想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就绝对不可以。翠翠吓了一跳,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翠翠,你别怪我对你苛责。你要知道,言多必失。”毕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悠然终究还是过意不去,宽慰了几句。翠翠帮着将左岸扶起,左岸起身的时候,咳嗽了几声。再然后,大厅里的人也逐个逐个的醒了。 悠然见四王爷情绪不善,命人伺候他梳洗,准备车马,将他送回了王府。左岸宿醉醒来,觉着不舒服,靠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揉着额头。悠然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将那些亲朋好友,给扶去客房。下人们做事也渐渐有条理起来。 她终于得空,坐在左岸的旁边。这时翠翠也端了醒酒汤过来。悠然接过醒酒汤,喂到了左岸嘴边。 左岸抬头,看着眼前稚嫩的脸,还有那双小手。突然,忍不住红了眼眶。“爹爹还说嘴,我的阿然长大了呢。” “爹爹,你身子不好,别喝那么多久。那景昊云也真是讨人厌。” “景昊云这个孩子不错。”经过这一晚,左岸对景昊云倒是多了几分好感。虽然还不至于到愿意将爱女下嫁。至少觉着,这年轻人前途还是无量的。若是能留在京中,日后还要多帮衬帮衬。毕竟,是他亏欠了景兄。 “爹爹,他顶多就是个酒鬼。贪杯,你还说他好。”悠然撅起了嘴。似乎只有在爹爹面前,她依旧可以保持这份天真无邪,无忧无愁。 “好了,爹爹不说了。”左岸哈哈大笑,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醒酒汤后,自己端了过来,一饮而尽。喝完,他站起身说:“阿然,你先回自己房里去。爹爹要陪你赵姨娘回门。” “爹爹可以不去吗?”悠然开口,语气平静。 “为什么?阿然不喜欢爹爹娶姨娘吗?” “那道士说了,爹爹娶姨娘,是为了给我冲喜。并非你想要娶的。” “你见过那道士,什么时候?”左岸突然想起,自打阿然醒了,那个道士连个人影也找不到了。不过他一向没放在心上。今天听阿然谈起,又觉得那阴阳怪气的道士,有些诡异。 “我醒来那天。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 “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那道士虽然疯癫,可是说的话,一句一句都应验了。爆竹想过之后,阿然果然醒了。私心里想让他算算他的官运。 “没有。他就说自己要走了。”悠然摇头。左岸对此毫不怀疑。 正文 第19章 精细安排 悠然提出的要求,除非是触及原则。否则,左岸是很少会拒绝的。正如她现在要求左岸带她去狩猎,还要在外过一夜。想着两天后就要开始正常上班了。左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但是,左岸毕竟还是个君子。对于他并不关心,却做了他小妾的女人,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的。他让悠然去收拾行李,即刻出门。这边却去了茗乐轩,和赵宁话别。 “老爷,你真不同我一起回去吗?”虽然赵姨娘知道,这是左悠然在给她制造机会。可是一想起,家里父母等下又要说她没本事,喊不来尚书老爷给他们俩老敬个茶,什么的。虽然心烦,但是眼下,左轩然的事儿,才是她该担心的。 所以当左岸说:“赵宁,对不住。我答应了阿然,要去狩猎。我让人再备一份礼,给两位老人家送去。阿然这次大病痊愈,跟我提了这么一个请求,我不忍拒绝。你在两老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不知可否?” “老爷言重了。大小姐身子尚且不是,别说是她提了要求。没提你也得陪着她,不是。” “你能体谅就好。那……你忙。”看着眼前成担成担的礼,左岸的愧疚稍稍减退了些。 他带着悠然去打猎,这刚一出门。莺儿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启源阁找刘夫人了。怡然正在花厅里头学女红。一针一线,上上下下,那么认真。远远看过去,像是个美丽的仕女,高贵端庄。 也只有坐在她边上的刘静,听得见她嘴里说出的酸溜溜的话语。“母亲,一大早也没人看见。我醉了一晚上,你也不让我休息一下?” “傻丫头,你能让人传出去话去,说你宿醉一宿吗?就算是醉了一宿,你也要撑着,让那些下人们看看,你可是小姐,怎么能跟那左悠然一样,每天都不着家。你要学习,琴棋书画,女红,一样不能落下。” “人家的老师可是天子之师。我跟她怎么比?”怡然愤愤不平。 “学那些干什么,读那么多书又怎样。女儿家,就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你懂什么。”刘静冷笑。怡然心里不快,又提起一大早的时候,看见的事。她说:“你没看到今儿个一大早,那人是怎么趴在你身上的。” “这事,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了。不需不停地乱说。昨天,大家伙儿都喝醉了。醉了之后的事儿,你干嘛要当真。” “母亲,我可没当真。我要是当真了,那把你当成什么了。”怡然看了一眼刘静,那种眼神里有一种不屑一顾的轻蔑。刘静一巴掌甩了过去,呵斥道:“死丫头,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怡然也是傻眼了。她的母亲虽然凶悍,可是也没有这样打过她。她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有点过分,可是也不至于就这样挨了打。正在这个当口,莺儿喜冲冲地走了进来。看着眼前捂着脸的怡然,还有那气急败坏的刘静,她意识到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可是来都已经来了,她也是个聪明人,立马就跪了下去,先开口说话了。 “刘夫人,怡然小姐。一大早,老爷就被大小姐给叫出去打猎去了。都没有陪赵姨娘回门呢。赵姨娘刚走,临走前,那脸色,可不好看呢。” “是吗?”刘静因打了怡然,这心情也没平复。这个时候来个人,倒是很好地掩饰了她的尴尬。她顺势在一旁,坐下,让莺儿起了身。 莺儿也不多看,低着头站起来,站到了一边。刘静问:“这个左悠然怎么突然想起去打猎了?老爷也是,打猎多危险,要是磕到碰到,伤了身子怎么办?” “回夫人,我也是今儿个才听说大小姐要去打猎。只是昨天晚上,那景昊云来过落玉轩,他和大小姐在廊下说了会儿话。大小姐要我走开,所以没听到。” “景昊云去找左悠然了?”刘静立刻警觉起来。被打的怡然关心地只有自己被打,有没有被莺儿看见。听见莺儿这么说,她可忍不住了。“娘,你没瞧出来,那景昊云明摆着就是冲着嫡小姐去的。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看不上我。我看他根本没发现婚书的问题。” “婚书有什么问题,没问题。”见怡然口没遮拦的,刘静提醒。莺儿纳闷,可是也不敢问。怡然被刘静这么一说,也不多说了。不过她的话,对刘静多少产生了些影响。刘静似乎有被说服的迹象。 见刘静提醒,怡然连忙调转话题,说:“估计那丫头也不喜欢姓赵的姨娘。所以故意拉了父亲去打猎。怎么说,这个丫头现在还是向着我们的。她这么做,可没给赵姨娘留面子。” “你说的没错。”刘静叹了口气,看了眼莺儿,一甩头。莺儿会意,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她一走,只剩娘俩,刘静微蹙眉,问:“你哥哥今天怎么还没来?这是到了请安的时候了。” “估计喝了酒,在睡呢吧。” 刘静微微点头。“赵姨娘的事儿,要早点告诉你哥。再赶紧让他们碰个面,你哥就恨透了这个势力的女人。接下来的事,为娘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赵姨娘不是回门去了吗?我们现在提,反而让哥哥觉得我们有所准备。反而不好。” “也行,等那女人回来,也不迟。真真是喝酒误事。”刘静用手背拍了拍脑门,又伸手摸了摸怡然的脸,“孩子,别怪妈妈。方才打你,是想告诉你,有些事,绝对不能说。跟谁都不能说。懂吗?” 怡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悠然整理好行装,骑上了高头大马。站在尚书府门口,等着左岸。左岸对左群吩咐了些事情之后,兴致阑珊的出了门。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的女儿,热泪盈眶。 这泪水,包含了对金灿灿,无比地思恋。他低头,将眼泪忍了回去。然后,骑上了另一匹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走去。 正文 第20章 暗夜光影 尚书府这么大的动静。景昊云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坐在东城门口边上的一个茶肆里头,一边品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似的往外看。 “主子,那大小姐要去打猎。你也要去吗?” “谁说我要去来着?” “那你干嘛要坐在这里等呢?”墨秦坐在他对面,一边翻看账本,一边算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主子,你要没事,不能帮我一起算下账吗?” “我坐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坐着舒服。顺便还可以见见我日思夜想的人儿。有什么不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墨秦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主子还真是拿肉麻当有趣。他一直觉得,他主子这人在感情这事上是很不靠谱的。嘴上说的,心里想的,绝对不一样。 “主子,拜托你别说了。我很忙。”墨秦低头忙碌,决定不理会他那闲着气人的主子。昊云乐得自在。端了茶,靠在栏杆上,向下望。街上的小贩们,在卖东西。吆喝声不绝于耳。相对于一般的达官显贵。左尚书要低调许多。 他们一行人骑马也没有让人让道。反而是边走边逛,有人挡道也不急不慢地要求他走开。悠然了的开心。她志不在打猎,就是要出去玩一下。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她一下子就跳下马,追了过去。左岸疼女儿那是出了名的,一下就把那一大束的糖葫芦给买了过来。悠然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开心,看着那一大串在旁边晃来晃去,觉得奇怪,问左岸。“爹爹,这卖糖葫芦的怎么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他觉得我还会再买一根吗?” “是爹爹命人全买下来。先搁着,免得出了城你一时半会儿想吃却找不到。” 悠然一愣,旋即笑了,一时间心中那些不快和痛苦,烟消云散。她爹一向就是这么夸张。对她的疼爱,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边,悠然一路快快乐乐地行进着,不怎么招摇地过了东城门。那边,昊云站在茶楼上,看着她吃着糖葫芦,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果然,只是个小丫头。” “主子,她来了?”墨秦放下了手上的账本,也站起身来,向下望去。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一行人往外走去。没有看见悠然的身影,他探了探头准备回位置。突然,他看见街角拐弯处,有一伙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他连忙提醒身边的主子,出声道:“主子,你有没有觉得那群人很奇怪?” “这群人看上去很不痛寻常。”他微微蹙眉,也不知道是左岸惹的人,还是那丫头。虽然理智告诉他,那丫头不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安。他不得不怀疑,上一次他派人跟踪她去到首饰店。他也确定有其他人跟踪她。只是那丫头似乎是一无所知。当日,他出现在首饰店,原本是想提醒她注意一下,一点防范没有,很容易被跟踪。可看今天这种情况,那丫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上次跟她去梨园,也怀疑过身后有人跟踪,这么想起来,这丫头被人跟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主子,那要派人去看看吗?” “人自然是要派去的。只是该怎么提醒一下那丫头?这样很被动啊。” “那大小姐哪里知道这些事。” “她能被人跟踪,代表有被跟踪被利用的价值。她如果自己不知晓,那只能证明,她身上有那个人想要的什么东西。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就更危险了。”昊云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何在这京中,连一个干干脆脆的人都没有。就连这个丫头,也牵涉了一些什么。他想做件什么事,都缚手缚脚的。 “主子,京城中,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你不后悔留下来吗?” “怎么?你后悔了?”昊云勾唇笑,冷冷的笑,让墨秦无言以对,只得转身去吩咐人,跟过去。这边,账目已经对好了,钱已经筹措够了,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的主子。 夜幕低垂,野外营地里,亮着几盏灯。在漆黑的夜里,无边的旷野里,孤独的摇曳着。悠然和左岸坐在篝火边,吃着侍从烤好的兔子肉,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天。 “爹,子章先生收我为徒的时候跟我说过,他看准你一定会升官。还是个不小的官,他才愿意收我的。为什么他这么说呢?” “他没说错啊。”左岸抚掌哈哈大笑,子章果然是有趣。这些话,就他说起来那么光明正大的。悠然撇嘴,嘟囔道:“我奇怪啊,不觉得他太坦白了吗?” “你不知道。子章先生和你母亲是生死之交,就算我是一介布衣,他还是一定会收你为徒的。这是他的夙愿。” “子章先生是我母亲的故交?那我娘是怎样的人……”悠然好奇,爹爹从来不主动跟她说娘亲的事,她想要知道更多,却话到嘴边,问不出口了。 “你娘她……”左岸深吸了口气,无限神往道,“她貌若芙蓉,才高八斗,广交四海宾朋。与人谈话,口若悬河。与人饮酒,人未饮早已醉。与人相交,以诚相待。所以她,有很多朋友,一些我认识,一些我听过,一些我也不尽知道……” “哦!”怪不得那道士说,他只是欠了娘亲一个人情。也怪不得,他的父亲,这么多年了,对娘亲还是如此神往。她想,当年她的娘亲,一定是倾国倾城。 “阿然,父亲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去休息。” 悠然点头,目送左岸离去。火光在眼前,摇曳。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大小姐,你也该休息了。”翠翠坐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悠然也有了些困意,将手上的兔子肉放下。然后,舔了舔满满都是油的手。正想站起身,只觉得黑夜里的远处突然有一丝亮光闪过。她猛地站起了身来。 正文 第21章 一份心意 “是谁——”她的声音,气势如虹。那远处黑夜里的光影一闪而逝。可是她很肯定,自己没有看过。随着她的叫声,侍卫们端起剑冲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翠翠也吓坏了,双手抓住了悠然的胳膊。悠然的眼,直直盯着方才的方向,厉声道:“拿灯笼来,过去看看。” 一行人,在悠然的指令下,缓缓向前移动。突然在那个地方窜出一只狗来。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原来是野狗呀!” 悠然却更紧张了。一个手令,底下的人没两下就把那狗给抓住了。此时,悠然已经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翠翠在伺候她洗手。她将自己冰冷的手浸泡在暖暖的热水里。侍卫领狗进来的时候,还在笑。“他们都说大小姐把大家伙给吓死了。一条野狗,还以为什么人要来偷猎呢。要知道,这猎场,一般人不准进来打猎的。那些敢进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要是被我们发现了,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事。” 悠然不理会他们放松的笑,细细地看了看那狗,冷声道:“这不是野狗,显然是被人训练过的。看他脖颈上的项圈的痕迹。” “真的诶……”那侍卫也是吓了一跳,“看来是真的有人在偷猎啊。” 悠然没有回答,只是吩咐他把狗给带回去,关起来。这边,又让翠翠打了热水,在泡脚。翠翠惊魂未定,故问:“大小姐,要是真的有人偷猎,那该怎么办?” “真是偷猎的,不过是求财。我们只要不去理会就没事。我只怕,不是普通的偷猎的。”悠然总觉得这事蹊跷。猎场那么大,要是偷猎,远远看见他们的篝火,早就远远躲开了。谁还会带着狗在他们旁边溜达。凑那么近,难道是监视不成?可是,他们父女俩打猎,又有什么好偷窥的? “那会是什么人?”翠翠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再次剧烈地跳了起来。刚想说话,帐篷外一个黑影,停留在门口那里。她吓得说不出话, 伸出手指指着。“大……大……大小姐……你……你看……” 悠然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见了那个黑影。她下意识地抓起了长剑,才想走上前去。那黑影居然伸出了手,撩开了帘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带笑的脸。 景昊云嬉皮笑脸地望着悠然。悠然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来。翠翠也按着心口,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一坐下,一低头,就看见了她主子还关着脚。刚刚,事出突然。脚还没泡好,就抓起剑,到门口来了。这会子,一看见,她立马拿了布和鞋。一边跪着替悠然擦脚,一边又扭头骂人。“你这个人,真奇怪的。每次来都吓我们小姐一跳。你也不问一下,上次也就算了。这次小姐在洗漱,你也不问一下。你这个人,真是的。” 昊云面上一红,他还真没想过。谁让每次都这么凑巧。他悻悻地转过身去。 翠翠一边啰嗦一边收拾。 昊云看不见后边发生的事,只能背着身问:“丫头,你刚才抓到人没有?” “你问我抓到人没有?难道真有人?你看见了?”无数个问题抛出来。昊云发觉自己一句话,好像把自己给出卖了。不过他来,原本也没想隐瞒些什么。她既然问了,他就有问必答。“我一早就在你营帐的山头守候了。确实是有人在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刚才我听见有动静。见你朝那个人在的那方向搜查了。想着你可能要抓到人了。所以来看看。结果,你似乎没抓到人啊。” “你说有人盯着我们?什么人?”悠然的心更加沉重了。她不懂,自己何时被人给盯上了。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人要盯着她呢? 昊云打了个哈欠,说:“我要是知道是什么人,还用躲在山头吹半天冷风,盯着吗?累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抓到了,看来我盯了半天,白盯了。” 闻言,悠然心里更恼了。“你既然盯了半天,为什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这下好了,人也没抓到,我找谁去?” “傻丫头。我派人告诉你,不被盯着你的人给发现了?”昊云哈欠连连。他也是累坏了,趴在山头趴了半天,也不敢起身。受这么多罪,还不是为了她。她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那你现在又过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提醒我,我有多笨吗?” “丫头,你可不要误会我。我可没想笑你。我怕你抓到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的。我承认在门外偷听是我不对。我不过是想提醒你注意,隔墙有耳。日后行事,要瞻前顾后。” “你……”悠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她也实在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么一想,她面上一红,耳根子热热的,低低地说:“抱歉。我让人给你准备个帐篷吧。看你也累了。” “不用麻烦了。”昊云转过身,看着她,笑得恬不知耻的。“我就在你营帐里凑和一晚好了。” “休想!”翠翠开口,对于这个名声在外的骐骥将军,她还真是不喜欢。对着她家小姐,每天每个正经的。现在还恬不知耻地想要留宿。简直就是流氓! “丫头,你不希望我这样走出去。吵到你父亲,让他知道,这夜深人静的,我还来找你吧?”他的眼睛,眨呀眨,很无辜的样子。翠翠都要被他气死了。悠然反倒觉得没什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这椅子,借你一宿。谢你今天提醒我。” 原本被跟踪,她毫无察觉,就是她自己的失策。如今,人家风尘仆仆来提醒,也是对她一份心意。她领了。 “丫头,你懂事了。”昊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小丫头,似乎一点儿也不简单。为人处世,一点儿也不像是涉世未深的丫头。他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多管闲事。就算今日,他不提醒。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自己发现的吧。那条狗不是野狗,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正文 第22章 一夜惊梦 看着景昊云郑重其事地说。“丫头,你懂事了。”悠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她在想,喊谁丫头呢,她可比他年长。可随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很久之后,才想起,她此时此刻,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小丫头。又一种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她别开脸去。 昊云不知她的心思千转百回,只看见她脸色不善。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只听见悠然冷清的声音传来。 “多谢你的恭维。”谈后悠然喊了翠翠,自顾自去睡觉了。她躺在榻上,翠翠就蜷缩在塌下的硬木板上,盖着被子。也许是受了悠然的影响。对于凭空多出来的这个人,她也没那么排斥了。也许是真的放下了心来。不多时,两人就睡着了。 轻轻浅浅,细细碎碎的呼吸声传来。昊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丫头,还真是大胆。就这样,任由他跟她共处一室。不过,就是这种放心大胆的信任,让他觉得心情美美的。他就这样坐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睡下。 夜,深邃,而悠长。静谧,而温柔。 悠然看着窗外的雨,绵绵的,淅淅沥沥的下着。温柔安静美好。突然,雨势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样,哗啦啦地往下倾倒下来。那白色的水幕,遮住了她的视线。身后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跌进了冰冷的雨水里。有人在踢打着她,有人在她的耳边不停地狂笑。她挣扎,却被打得更加厉害了。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能看见那个人的表情。狰狞,冰冷,邪恶。 “你是齐瑞?是左怡然?还是刘静——”她嘶喊着。那些人的动作没有停。冰冷的手,甩在她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疼痛,让她睁不开眼。他们踹着她的肚子。她看见自己的下体,流出了鲜红的血。那是她的孩子,那在她肚子里,真切地感受到过他心跳的孩子。这一瞬间,血流成河! 她嘶喊,心里的痛,撕扯着她。她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她捂着肚子,蜷缩着,蜷缩着。紧紧抱着肚子,翠翠怎么扯都扯不开。 梦,让她整个人,痛彻心扉。脸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掉落。嘴里溢出破碎的让人心碎的痛楚的呻吟声。翠翠惊慌失措,想要拉开她的手。她的指甲,都要嵌进她的皮肤了。可是无论翠翠怎么用力,还是拉不开。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景昊云。他上前来,不顾翠翠的阻止。将悠然,揽入怀里。他将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很紧。 贴近的距离,让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怀里人的痛楚。她全身僵硬,整个人绷紧。双手环抱的力度,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额角的汗,眼角的泪,交错着。流淌在苍白的脸上,让人心里难受。 昊云无法,只能将她紧紧抱住,轻轻地拍着她弯曲的紧张的后背。一下一下,缓缓的。渐渐的渐渐的,怀里的人,四肢开始舒展开来。只是脸上,依旧是那痛苦的表情。 昊云接过翠翠递来的热毛巾,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替她擦汗。动作很轻很柔。 过了不知多久,梦中的人,终于舒展了双眉,陷入了深深睡眠。再然后,她又扭动了几下,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翠翠见状,松了口气。“还是景公子厉害,往常重要折腾好久。更多时候,总是要醒来,再睡的。” “你家小姐,总是这样做噩梦吗?”昊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丫头的梦里,究竟有什么,让她这么痛苦。那种痛,似乎是在经历比死亡更痛苦更可怕的事情。 翠翠无语,点了点头。 “有没有问过,是什么原因?” “问了,大小姐没说。”翠翠看着景昊云,想提醒他放开悠然。可是刚才又是他帮忙的。也实在不能过河拆桥吧。只能牢牢盯着,免得他不规矩。虽然翠翠也觉得,他不会。 “日后有机会要想办法问过来。急得一定要及早告我一声。” “为什么?”翠翠的眼神充满防备。昊云笑得人畜无害,说:“这可是梦靥,是病。你主子不说,是不想承认。你要是告诉我,我还可以帮她想想办法。你说是不是。” 翠翠纳闷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家小姐呢?” “你忘了,她可是我未婚妻。虽然她现在不承认,但是我在努力啊!”昊云眨了眨眼睛,无比诚恳地看着翠翠。翠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起婚约一事,翠翠多少是知情的。这婚约上的人可不是大小姐。所以她有点心虚,一时间也没有回话。 昊云见她不说话,也不多解释。只是怀里的人,小手一动,将他扯得更紧了些。贴近的距离,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心跳如鼓。 温软的夜,因为她的贴近,变得更加细密温暖。昊云第一次希望,黑夜,可以无限期地延伸下去。让她能永远这样,安逸地睡下去。 “砰砰砰……”轻轻的,有人在敲他的肩头。昊云睁开眼,看见翠翠紧张的脸。“少将军,天就要亮了。你把小姐给我吧。” 昊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笑了。他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下。然后站起身。他发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就要散架了似的。他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抡起拳头,转了转。活络筋骨后,他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乘着天色将亮未亮,摸黑离去。 秋日的猎场里,牧草高矮不齐,他弯腰潜行。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猎场。 待悠然醒来,他人已不在。翠翠端了清水,为她洗漱。她漫不经心地问:“那人呢?” “啊?”翠翠一时反应不及。悠然也没有多问。回过身去吃早饭的时候,看见了那一张纸。她用手指夹起,看见了上头,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游园惊梦?”悠然骤然失笑。这人还真是有趣,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文 第23章 梦由心生 “游园惊梦?”翠翠也凑上前来看一看。她其实看不懂字。只是听悠然这么说,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心里清楚景昊云是什么意思。 悠然却云里雾里。“你说他什么意思?我上次带他去看过游园惊梦。他现在留个字条,是什么意思呢?翠翠,他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主子,我醒来的时候,那景少将军,已经走了。我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翠翠学聪明了,她可不敢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悠然。要是大小姐知道自己眼睁睁看着景少将军抱她还不阻止。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他会是什么意思呢?”悠然纳闷。翠翠伺机道:“奴婢有话要问问大小姐。大小姐昨儿个梦里可是梦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你一声惊叫,把大家伙儿都吵醒了。那景少将军醒来问我,我只是拿话将他搪塞回去了。也就一夜无事。他这一大早就走人了,留下这纸条或许是想问问昨儿个晚上,主子你没事吧……” 翠翠在心底里为自己鼓掌。这话说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了吧。只是太过完美的解释,无懈可击地对话,才真正引人怀疑。悠然打量着翠翠,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确定昨儿个晚上他没有看到或者听到更多的东西。” 说起梦,悠然的眼神不自觉地狠厉起来。翠翠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撒谎就被戳穿了。她不敢直视悠然的眼睛。她害怕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她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回答的声音比蚊子还要细。“回……回大小姐,真……真没有。他在椅子上睡着,我在榻下守着,你惊叫的时候,我立刻就醒来了。他冲上前来,奴婢就给他拦回去了。” “恩……”悠然显然是有些无力,她不敢回想也不能回想,夜晚那个梦里的惨状。她也无力去想那景昊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就算是他看见了她做梦的惨状,又如何?谁还没有一个解不开的梦境,打不开的心结。 “大小姐,你没事吧。”翠翠抬头看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搀扶住。 及至用早膳的时候,悠然也没有开心起来。她就那样默默坐在那里,整个人被悲哀和无奈笼罩着。以至于左岸一来,就怒目看向了一旁的侍从奴婢们。“你们,到底是谁惹到你们大小姐了?” 一众人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悠然猛地回过神来,对着左岸盈盈一笑。“爹爹,你来啦!我等你吃饭呢。你才来。” 左岸一见她展露笑颜,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两父女有说有笑地吃着饭。悠然要求早点回府,左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父亲,昨儿个晚上有偷猎者出现在我们营帐附近。是不是要派人去彻查。” “让左群去办就是。”左岸夹起一块五花肉,跐溜一下吸进了嘴里。溅起来的油水溅到了悠然的手背。悠然被左岸的吃相逗笑了。“爹爹,你再这么吃下去,肥头大耳的,可不好。” “小丫头,敢取笑起你爹爹来了。该打。” 筷子轻轻地敲下,逗得悠然格格地笑着躲开。两人一来一往,温情暖暖。翠翠站在一旁,看得发了呆。她从小就没了父亲,迫于生计,母亲将她卖入左府为奴。赚些工钱贴补家计。她和母亲一年到头也没见上几面,亲情淡薄。她没能体会到这种血脉亲情。看着看着,禁不住红了眼眶。 用过早膳,悠然不愿骑马,坐着马车,先一步回府。左岸在营地,准备再猎一头羊,再回去。于是父女两人并不一道。这边左群奉命去缉查偷猎的。明里是查偷猎的,暗地里他奉的是悠然的命,去寻找跟踪她的人的蛛丝马迹。因此左岸拍了左鹰护送悠然回府。悠然放心不下赵姨娘。准备去赵姨娘家看抗。但是又不能说是左府的大小姐,只好穿了一件丫鬟的衣裳跑去敲门。而翠翠,则是正襟危坐,在马车里,扮大小姐。一路慢悠悠,可以说是绕着圈的,变着法地慢点回府。 “叩叩叩——”敲门声过后,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然后门开了,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门再开了一些,露出了那人单薄的身子。 悠然纳闷。暗地里找人查过这里是赵姨娘的家。为何开门的是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少年。她愣了一会儿,问道:“请问,这里是赵宁府上吗?” “是的。赵宁是我姐姐。”那少年说着咳嗽起来,“你找我姐姐有事吗?快请进来。” “是谁呀?”不远处,传来赵姨娘柔软的声音。悠然提高嗓音道:“赵姨娘,是我,大小姐派来的丫头,翠翠。” 赵姨娘探头一看,见是悠然,先是一愣,随即欢快地迎上前来。“是翠翠呀,快快进来。大小姐让你来,可有什么吩咐?” 悠然淡淡一笑,赵姨娘还真是天生的演戏能手。赵姨娘一边迎她,一边拉了自己弟弟的手,往里头走。“小安,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别站在风口。” “是,姐姐。”那少年含羞垂首,乖乖地跟着赵姨娘。 进了门,赵姨娘给她端了茶,屏退了侍从和家人。 “大小姐,你来我这儿,可是有要事?” “左轩然可来找过你?” “找过了。” “你……”悠然看着她的脸。她很镇静,和乍听到左轩然的身份时相比,悠然有理由相信,她已经调整好情绪了。所以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口。“事情解决了吗?” “我已经跟他说了。看样子,他没有怀疑我。多少有些怀疑他的母亲吧。你说,我要不要再加把劲,让他恨死那个姓刘的女人。”说起刘静,赵宁可是咬牙切齿。 “这就可以了。”悠然斜睨了她一眼,“你千万不要再做什么事了。男人会很反感。过犹不及。有的时候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就可以了。尤其是你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几滴眼泪就足够了。话,多说多错。” 正文 第24章 惊为天人 和赵姨娘见面,悠然一向是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说完话她也不久留。毕竟她还不希望被刘静发现。她虽然穿着丫头的衣服,但是也难免那些人认识她也不一定。 赵姨娘要送悠然出门,被她拒绝了。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赵安走了进来。“姐姐,那人又来了。你要见吗?”说这话的时候,赵安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了。 “谁?”赵姨娘先是一愣,随即对悠然道,“丫头,左轩然来了。要不你先在里头等等?” 悠然点头,被赵姨娘推到了客厅外边。连同赵安也被推了出去。悠然发现后院还有一口枯井。她坐在井沿,无聊地看天。赵安一直傻傻地看着她。悠然皱眉,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真好看。”赵安憨笑,“她们都说,尚书府里头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好看。尚书府的千金比仙女还美。我还不信,今天见了你,我信了。” 看他一脸的憧憬,悠然纳闷,“你姐嫁人那天,你没去尚书府吗?” “没。我身体不好。再说,我姐姐嫁过去做姨娘的。我们府上的人都没去,大概是不受欢迎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怎好高攀尚书府。何况我体质弱,从小就没出过家门。” “你何苦妄自菲薄。”悠然淡淡扫了他一眼,见他手上所拿的折扇上,写着一首诗,便问,“诗不错,你写的?” “整日无事,随性之作,见笑。” 悠然一愣,有点为他的才情所折服。“诗是好诗,你既有满腹经纶,为何不考虑去应试。混个一官半职的,也可为你家扬眉吐气。” “我这身子骨……”他低下了头,有些为难。“再弱的身躯,也能承受些风雨。”说这话的时候,赵姨娘打开隔门,走了过来。“他走了,你是不是从后门走?” “好。那就先告辞了。”悠然作揖,在赵姨娘的指引下,打开后门,闪身而去。那赵安看着那一抹影子,痴痴地说:“姐姐,我若是出官入仕,你会不会支持我?” “人活着,总是要有个期许的。我怎么可能不支持。”赵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满是宠溺。她的弟弟,大夫断言活不过二十。可那又如何。人活一世,总是要有个奔头的。她想嫁个富贵人家,不就是想要有钱为他好好医治。她都在努力,她怎么会要求他自己不去积极进取呢。 且说悠然从赵家出来。因为难得可以在街上闲逛,她兴趣盎然。一路走一路逛,突然看见了一处商铺,围了一大群人。她也挤了进去。发现店门口站着十来个孔武有力的保镖。他们身后,站着几位笑意盈盈的美人儿。她们自顾自说话,摇曳生姿的。 悠然抬头看匾额。心里头纳闷,这儿又不是青楼烟花之地,为何需要美人儿在这里招徕顾客。为何门口围了一群人。更不懂为何叫通天阁? “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听见景昊云的声音。悠然想转身就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人已经向小鸡一样被拎起,拎进了通天阁。 走过前面的商铺,后面是一个别致的小院。青葱毛竹后头掩隐着一排的竹楼。一条石子路穿过竹林,通向竹楼。最后面又是和别家一样的粉墙黛瓦。悠然伸手推开昊云的手,停在石子路口。 “喂,你干什么把我拉到里面来?”悠然心里没底,这里是哪儿她都不知道。 “我以为你来通天阁,也是遇见什么难事要找人解决呢。要知道通天阁的门可不好进。我把你带进来,还以为你会感激我呢。”昊云摸了摸脑袋,自觉无趣。 “我都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干嘛要进来。”悠然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这通天阁是什么地方?为何我在京城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小姐无忧无愁,自然是不会知道我这地儿的。”清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幽中带着一股软软的甜甜的清脆味道。悠然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她转过身,看见了那个人。一把白色羽扇,一身衣裳和竹子一样翠绿。他就站在那里下摆随风飘曳。他浅笑盈盈,薄唇微勾,丹凤眼微眯。 “云,你的朋友?”他再度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悠然看着他,从他的嘴里出来,这声音似乎都带了仙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丫头!”昊云知道宁宣长得好看,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一开始,他也是盯着宁宣看的。可现在悠然盯着宁宣看。他就不乐意了。他抓了悠然的手,将她往外扯。“既然没事,就不用进来了。我送你出去。” “云,你这也太霸道了吧。”宁宣看见景昊云生气,乐得再火上浇油。一下子就窜上前来,拉住了悠然的手。昊云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他刚想扯。只见悠然恨恨地甩开了宁宣的手,冷斥道:“放肆!” 宁宣先是一愣,然后慌忙放开了悠然的手,优雅道歉:“抱歉!情急之下,冒犯了。还望小姐不要见怪。” 见状悠然也不再怒目相视,淡淡回了一句。“没事。” “小姐海涵,小生这厢有礼了。”宁宣款款作揖。悠然淡淡颔首。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行事作风看着也挺顺眼的。不觉脸色也和善了许多。 “小姐若是不嫌弃,在我这里喝杯茶,可否?” 悠然好奇这通天阁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便答应了下来。 昊云见状,忍不住心情舒畅,讲话的声音也响了许多。“宁宣,你今儿个不做生意了?外头这么多人堵在门口,你忙得过来吗?有时间陪我们喝茶闲聊吗?” “一年时间,好歹也培养了几个得力助手,这些人的这些琐事,还是应付得过来的。云,你不必担心。” 正文 第25章 诸事繁杂 三人在竹楼里围着四方桌相对而坐。竹楼四边各开一扇窗。外头一片绿意盎然。悠然看着不觉心中畅快。宁宣不疾不徐地泡茶,动作优雅。悠然一边看着,一边斜靠在椅上休息。宁宣心里头很多疑问,刚想开口试探。那边有人火急火燎地过来,把他喊走了。 宁宣道过谦走人。悠然转头看向景昊云。 “你能告诉我,通天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吗?” “你真不知道?” 悠然摇头。要知道,上一世的她,去过的地方并不多。一直呆在子章先生身边学文,偶尔和大家闺秀们一起去梨园看看戏。其他的并不曾接触过。今日来到通天阁已是一个意外。更意外的是,那个说自己对京城一点儿也不清楚的景昊云,居然知道这个地方。还和这里的主人,是好朋友。悠然虽然嘴上不说,对于景昊云,多少还是留了点心眼。 景昊云却没有深究,夸夸其谈起来。“这通天阁,即是具有通天的本领。这人只要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通天阁讨办法,或者干脆付钱,请通天阁想办法解决。比如保媒啊,比如寻人啊,比如催债什么的。通天阁都做,只要你有钱。”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可通天。这买卖会好做吗?” “不好做。所以没人和通天阁抢生意啊。”昊云说着端了被刚煮好的茶给悠然,贴心地说:“还烫的,小心点。” 悠然没有说话,接过了茶,轻轻啜了一口。 “茶水如何?勉强能下口吧?”宁宣回来了,一进门就问。悠然点了点头,“这茶味道堪比雨前龙井,恕我口拙喝不出是何茶。但是要说勉强入口,宁阁主你也太过谦虚。” “小姐言重。”宁宣落座,脸上笑意不减。虽然悠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呛声,不给他台阶下。可他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自由随性的女子也是少见的。他倒是好奇,是谁家的千金,才想开口问。悠然已经搁下茶,站起身来。“多谢宁阁主招待,只是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小姐慢走。”宁宣生怕她再不高兴,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道:“小姐要是有事,记得来找宁宣。” 悠然漠然点头,告辞离开。 昊云跟上前来送她出门,被她拒绝。只得悻悻地回了竹楼。 宁宣抬头看他,见他蔫蔫的,调笑道:“怎么?被小美人给拒绝了?” “真不待见你用这样的口气说她。”昊云蹙眉。凡是涉及到左悠然,他发觉自己的标准都变了。这宁宣跟他多年朋友,没正经惯了。他也习惯了,可现在看着觉得不舒服。 “哟哟哟。这么护短。你放心,你家的小美人,可不会被我的美色所迷。”宁宣边说边饮茶,“话说回来,你把她带过来,没事吧。你来我通天阁是一回事儿,你和我这么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我很放心。”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他就是这么相信着。闻言,宁宣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这丫头,虽然脾气不好,心思不浅,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信任你的。至少她不会甩开你的手,还用那么厌恶嫌弃的眼神。” “哈哈哈`……”再多的心思,都不及宁宣这句话,让他开心,景昊云长笑不止。 这笑声,让前来汇报的下属小罗,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带来的可不是好消息,在主子这么开心的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以至于,小罗就杵在门口,进退不得。 宁宣瞟了一眼那人,示意他进来。昊云笑罢,斜靠在长椅,眯起了眼。一夜也没睡好,他这个时候,需要好好休息。小罗走上前来,道:“阁主,昨天来的那个人,今天又来了。说非要见到阁主你不可。我们已经回绝了很多次。” “告诉他,杀人放火的事,通天阁不做。无需二话。”宁宣轻蔑地笑了,“真要杀人,让他去找杀手。” “我们已经回了。那人说他已经不想杀人放火了。他只需要我们去吓唬一下。” “既不是杀人放火,你们和他好好谈就是。作甚要见我?”宁宣嗤笑,“莫非也是听了坊间的传言,非要见我一面?”坊间传闻通天阁阁主倾国倾城。宁宣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也许吧……”小罗脸色颇有些为难,“一般的人我们也就直接打发走了。只是那人,可是尚书府的公子,我们不敢轻易开罪,所以来请示阁主。” “尚书府的公子?”昊云猛地睁开了眼,“他来通天阁要买凶杀人?杀谁?” 小罗一愣,出于职业习惯并没有回答。直到宁宣示意他说出来,他才道:“他之前有个情人。后来那情人背着他嫁人了。他气不过想要买凶杀了她。才没两天,又变卦了。说要找几个人吓唬一下那个情人,看看能不能让那个情人说实话。究竟是为什么才背着他嫁人的。” “如此……”昊云闭上了眼。这尚书府的事儿,该不该管呢?这情报,要不要告诉左悠然呢?有没有用呢?不过无论怎样,这左轩然还有个情人,这件事或许应该让那个丫头知道。他这么一想,也不休息了。细细询问了小罗各种事宜。强打起精神,跑去尚书府登门拜访去了。 且说悠然从通天阁出来后,是走路回得家。比景昊云还慢了一步到的尚书府。翠翠一直守在后门,见她回来了,都松了口气。“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莺儿姐姐见我穿着你的衣裳回来,就问东问西。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说等大小姐回来,就知道了。” “聪明!”悠然赞许地看着翠翠,“日后有什么事,你一概不用跟她们解释。我自会想办法搪塞。再说,我是大小姐,她们难道还真敢在我面前问东问西不成?” 闻言,翠翠一下子就苦了脸。“大小姐,景少将军,来找你了。现在在花厅和老爷说话。奴婢担心老爷该责罚你了。一整天不见人影。” 正文 第26章 应变之策 两人匆忙赶到花厅。翠翠战战兢兢。悠然却一派闲适。她看着主座上的景昊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应付。一天见面无数次,这人怎么这么烦人。刚见过面,又找上门来。难不成他是真的看上自己了? 一想至此,悠然对景昊云就没了好脸色。昊云笑了笑,心下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毕竟是有要事,他也顾不得她不开心了。见了她就眉开眼笑,免得左岸误会。 “阿然,我想起一件事儿来。明儿个能不能陪我去一趟珍宝阁。我想选一件礼物给太子太傅。他的大寿就要到了。可我又不会选。所以过来请你跟我一同前去。不知你意下如何?”昊云虽然话这么说,可是眉眼不停地上挑,希望悠然能明白。这只是他的托词。可是悠然心里头不快,也没有注意,有些不太愿意地开口道:“一个礼物而已,你自己选就是了。无非是些玉器。还需要你堂堂少将军上门请教吗?” “我已不是少将军。我如今留在京都,并没有一官半职。不过是仗着祖上余荫,还有各家官府希望我前去酒席,我不过是混混日子罢了。”昊云虽然笑着,可是神情已经有些不太自然了。他原本没想过和她说一句话,都要大费周章。根本没打算在左岸面前这样迂回。 悠然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不悦。微微抬起了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眼里头的那种情真意切,悠然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心里头一个咯噔。究竟会是什么事,很重要吗?这么一来,她也不再刻意为难。她走到左岸身边,低声道:“父亲,我能和景昊云,说一会儿话吗?” “你们孩子之间的事儿。我可不管。”左岸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她铁定是想到什么事儿了,这才急得找人说话。他可不管孩子之间的事儿,他相信阿然能处理好这些狂蜂浪蝶的事儿。曾经阿然的娘亲,宾朋满座,人人倾倒于她。虽然狂蜂浪蝶无数,却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无人不爱她敬她。他自然不会希望他的阿然没人爱。他希望她的阿然可以得到别人的爱慕也能得到别人的敬爱。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擅自决定阿然的婚事。也不会阻碍景昊云追求他的女儿。 所以左岸没有犹豫就起身走了。整个花厅就剩下了两人。昊云奇怪地看着左岸离去的方向,纳闷道:“你父亲就这样走了?他都不奇怪,我究竟要跟你说什么吗?” “他才不会管我这么多呢。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他最信我!”说起左岸,悠然的眼中,闪动的明媚的光,刺得昊云的眼疼。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爹新娶的姨娘,和你哥是个相好……” 他话都还没说好,嘴巴已经被悠然给捂住了。悠然的个子矮,是踮起脚来,整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才捂住的嘴。她一边捂嘴,一边四处查看。眼瞧着除了银燕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侍从这才放了心。她压低声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事儿?不过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你都要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事儿,也绝对不要提起这件事。” “要不是为你,我才不提这件事呢。”昊云很享受地收了收手,将她搂在怀里。悠然一甩手,将他推开了老远。可一听他这么说,又不由得凑近了一点,盯着他,眼神凌厉。“什么叫为了我?” 昊云把自己在通天阁里头听到的事儿,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悠然。悠然听得是一惊一乍。自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她根本没想到,左轩然居然还想请人吓唬赵宁。赵宁这个人实在是欺软怕硬,这要是一吓唬,什么都招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悠然面上很是平静。可也是这份平静让昊云觉得很不正常。他还想多问一句,悠然却大有赶客的意思。“这些闲话儿,你在我尚书府,说给我听也就罢了。说给别人听,还不知道怎么看你为人呢。你说的,我都已经听到了。你也该走了吧。”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昊云觉得她很奇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悠然也没有反应。这下他心里知道,这事情肯定严重了。看她一副心不在焉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两人各怀心思。昊云因为关心,所以手还搭在她的额头上。悠然也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兀自想些什么。 正在此时,左怡然闯了进来。银燕刚想来,可是来不及了。她已经闯了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几乎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睁大了眼,看着。正好昊云回过头来看到了她。昊云微微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出声提醒还在兀自思量的某人。“这位是你姐姐吧,阿然?” 悠然猛地回过神来,转过身去,看向怡然。两人四目相对,悠然一时间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厌恶。还好昊云机灵,伸手将她的脸给转了过来。否则,悠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神情要是被怡然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阿然,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额头并没有发烫,应该是没什么大事。要不请个大夫看下吧!” 悠然很感谢昊云,如此机智。她佯装咳嗽了一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并不妨碍我明天陪你去买礼物。” “那就好!”昊云的嘴角扬起。他果然没看错,这个丫头临机应变的能力,还不错。 站在一旁的怡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居然完全被忽略了。就在她面前,两个人这么亲昵,这么自然。让她觉得恶心。可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恨,恨自己的母亲,只有能力搞张婚书,却没有能力让她光明正大地看好自己的男人。 她忍着心中的愤恨,看着悠然向着她走来,对着她叫姐姐。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回响。“阿然,娘亲说煮了甜粥,让你去喝。” 正文 第27章 自由应对 听到怡然请她去吃粥。悠然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想起上一世,她总是为刘静的厨艺折服。惊叹她是怎么煮出那些美味可口的各式糕点。可如今的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她只是一个犹豫,昊云却立马抢话。“你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去选礼物吗?择日不如撞日!” 昊云一出声,悠然故作疲倦。“可我今天累了,想去母亲那里喝完粥。要不……就……” 悠然故意延长了声音。怡然连忙好声好气地道:“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母亲那里有小火煨着,你什么时候想来喝都成。” 悠然微笑点头。原本她是应该去喝粥的,免得她们疑心。可如今,赵宁那边要是出事儿,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暴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怡然前脚一走,悠然立马跟着昊云一起出门。才坐上马车,悠然就吩咐昊云的车夫往赵姨娘家的方向走。昊云见她故作镇定的模样,笑着问:“你现在去的方向,肯定不是珍宝阁。能恕我冒昧,问一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不能。”悠然抿唇一笑。昊云脸上的笑就这么僵住了,他调侃道:“能不能不要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我看了觉得自个儿笑得是不是有点傻?” “你本来就傻。”悠然深知景昊云的脸皮有多厚。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他会受伤。昊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尴尬地笑笑,也就不说了。在赵姨娘家附近,悠然吩咐翠翠将话带给赵姨娘。自己则是坐着马车和昊云前去珍宝阁。 “作为我告诉你消息的补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我在帮赵姨娘,不让她被左轩然怀恨在心。你觉得我为何而这么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昊云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还以为你这个傻丫头,看不出来你家那些人对你的心思。原来你早就有了打算。” 悠然摸了摸被他弹红的额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看在你帮了我的面上,不计较。” “是吗?”昊云哈哈大笑,玩心大发,伸手对着她的额头就又是一下。悠然躲不开第一下,躲开了第二下。反手就扭了一下昊云的大腿。昊云虽然在噢噢直叫,可是心却是欢喜的。他乐得看见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也乐意她这样以牙还牙。 两人玩闹间,珍宝阁到了。原本也不是特意来买礼物的。随意选了一对价值不菲的青玉花瓶。昊云就送她回家了。此时,天色已黄昏。悠然想着下午怡然来请过自己,便信步朝着刘静的启源阁去了。此时此刻的启源阁,静悄悄的。连大门口的宫灯也没点起来。悠然突然想起,刘静一向是这把节俭。虽然别人不知道怎么说怎么看,只是爹爹没少因此对她表示赞赏。爹爹这么一说,刘静越发节俭起来。这天都黑了,灯都不点。越发觉得夜路难行。好容易磨磨蹭蹭地进了大厅。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虽然这大厅里头晦暗不明。可是里面的人,眼神一点儿都不弱。悠然才到门口,刘静已经站起身来迎了上来。“你们怎么当差的?大小姐来了,也不说一声。这天黑路难行,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悠然踏进门去,对着她淡淡一笑。“母亲,你切莫责怪下人。是我自己想要一个人逛逛走走。却不知道,母亲这里,真的挺黑的。” “对,阿然说得对。母亲立马让人把灯点起来。以后啊,你一个人还来得时候,就不那么害怕了。”刘静说着抓了她的手,将她带到大厅里头。还让人吩咐将灯点上。粥也在这个时候端了上来。 看着热气腾腾的粥,悠然有些闪神。似乎还是当年,刘静一脸慈祥地喂她吃粥,问她喜欢什么口味的。精心为她炮制一份又一份的吃食。如今,刘静一脸温柔地勺了粥递到她嘴边。她却要用尽所有力气,克制自己的情绪,将那一口粥吞了下去。 软润香甜。味道还是当初那样,可她却再也吃不出那份爱心了。只是她嘴上依旧少不了夸赞。“母亲,你的粥真好喝。” “难得你还喜欢。母亲还以为你因为母亲擅自做主你婚姻的事儿。生我的气了呢?”刘静一脸的无奈和伤感。悠然明知道她说的是怡然的婚书。她只故作不知,纳闷道:“母亲,你说什么呢。父亲说了,我的婚姻,我自己说了算的。你怎么又做了我的主了?” “阿然不知,景家来求娶的是你。是我自己想要怡然有个好归宿。才在婚书上做了手脚。其实和景家有婚约的,是你长姐。不是你……我……” “真的呀。”悠然笑得没心没肺的,“长姐能有个好归宿也是我所期盼的。母亲你干嘛还要神伤啊。” 刘静拿手帕拭泪,“阿然有所不知。景家公子以为他定下的人,是你。所以每每来府上找你,与你亲近。这些事,你不知道就算了。你知道了,也该明白,这景昊云是你姐夫。你和他,总不能太过亲近,不然你长姐,心里不舒服。” 悠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说了半天,是怡然今儿个看见了什么,心里不开心。跟刘静说了。这刘静自然是恶人先告状。把事情原委都跟她说了。让她进退不得。不过刘静还真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老好人吗?会忍着什么都不说,还成全左怡然吗?悠然心里在冷笑,面上却露出了些许为难。“母亲,照你这么说。那景公子依旧认为他要娶的人,是我?” 刘静一愣,点了点头。 “母亲,我要是不理会景公子。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取消婚约了。或者他要是知道了婚约上的人,不是我。怎么办?”悠然一脸无辜地看着刘静。刘静没想到,她小小脑瓜里藏了这么多东西。可是她说的也没错,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了。 正文 第28章 一夜无梦 悠然很满意看见刘静有所为难。但是她也深知自己不能做得太精明,思虑再三,一下子提高声音道:“母亲,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刘静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丝微笑,可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堪。可是悠然有得是办法,让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悠然故作无知道:“母亲,要不我帮长姐和景昊云创造机会吧。他们两个在一起时间久了,也许就会日久生情。到时候,和景昊云说清楚,他估计还很开心,婚约订的人是长姐呢。我还小,对他来说,我只是妹妹。” “这……”刘静蹙眉,“这不妥吧。景昊云,可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 “啊?”悠然故作听不懂她的话,“这有什么不妥。他们迟早是要成亲的人。还是母亲觉得,女儿家要矜持?或者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长姐不要因为我而难过?我和景昊云是好朋友,我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儿,母亲能原谅我吗?” 眼前这个乖巧可爱,心思又玲珑剔透,为他人着想的左悠然。才是她的好女儿。刘静心里一片满意,看着悠然的眼神也不再那么浑浊不堪。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悠然的头,低声道:“乖女儿,你别操心这些事了。原本就是母亲不好,强扭的瓜不甜。到底还是因为你长姐的出生……她不比你……母亲自然偏心了些……” “母亲,你千万别这么说。长姐长得美,人又好。值得一个好归宿。我还觉得那景昊云配不上长姐。”悠然嘟嘴,惹得刘静笑出了声,伸出手敲她的脑袋,“我的好丫头,母亲这些日子心里委屈。不过还好,有你这个可人的丫头来哄我开心。不像怡然那个死丫头,下午的时候跑来跟我发了一顿脾气。跑出去了,这会子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天黑还不着家的。” “母亲,你别生长姐的气。长姐一向敬爱你,估计是心里难受。母亲你可千万记得告诉长姐,我和景昊云只是朋友。如果她觉得不妥,以后我就不和他来往了。” “别……”刘静立马阻止。她心里可清楚了,这悠然要是突然和景昊云生分了。难保那景昊云不生疑。这婚约的事儿要是这么早闹出来,那倒霉的可是怡然。她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她假意安抚道:“你和景昊云来往也是件好事。他日后可是你姐夫,待你亲近些,也是应该的。” “哦!”悠然点头,无辜地眨眼,然后还猛吃粥。 吃饱了,她方才告辞。走回茗玉轩后,她扑倒在案前,不停地呕吐。莺儿端了脸盆在她面前接着。悠然将刚吃进去的全呕了出来,才罢休。 莺儿急得不知什么似的。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又是拿毛巾。殷勤伺候,很是周到。恬恬也只得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好一通折腾,悠然在自己床上躺下,斜靠在床榻上,命人拿了本书来,看着。 莺儿见状,便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翠翠和恬恬有说有笑的。她冷嗤了一声,“你们真闲呐。大小姐身子不适,你们还有心情聊天。” 翠翠淡淡一笑,“劳烦莺儿姐姐,能者多劳。” “小丫头,粗使上来的没几天,嘴儿都学灵了。”翠翠掩嘴笑,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莺儿定眼一看,原来是两盒胭脂一样的东西。翠翠一人给了一盒,笑道:“我刚领了工钱。恰逢和大小姐出去,猎场周围集市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这羊油,可是好东西。对手有好处,姐姐们想必也用得上。还望姐姐笑纳。” “羊油?”莺儿两眼放光。这可是好东西。一个月工钱也就够这两盒,小丫头还真舍得。她伸手接过,难得和颜悦色道:“还算你聪明,我就不客气了。”莺儿说着看了翠翠一眼,“主子在看书,你赶紧去伺候着吧。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了。晚上就你守夜吧。” “是。姐姐快去歇歇吧。”翠翠送走了莺儿。恬恬轻声道:“你一天跟着大小姐在外头。也累了吧。要不你也去休息,我来……” “姐姐,你一整天在家里。这茗玉轩里头全靠你打点。才能这么井井有条。我心里清楚。我不过是瞎跑,哪有姐姐你劳心劳力。你快去休息吧。”翠翠笑着把她推走了。恬恬无奈,只好随她去了。这些天来,自从大小姐染指左群介绍来的事情之后。大小事宜都交到了她手上。大小姐又有过交代,绝对不能让莺儿发现。她也是一边做事一边应付莺儿。还真是心累啊。所以伺候大小姐的活儿,就不跟翠翠争了。 待所有人都退到外间。翠翠推开门,进了内阁。悠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是翠翠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赵姨娘说她知道怎么应对。还说多谢大小姐提点。日后还需要多多仰仗你。”翠翠蹲下身,坐在床榻下面的矮几上。 “恩……”悠然也松了口气,“你刚才在外面说的话,做的事,我都听见了。和莺儿处好关系可以,但是记得,千万不要和她过从甚密。我的所有事情,包括吃喝拉撒,都不能让她知道确切。” “我知道。服侍主子,首要一条要忠心。莺儿姐姐,她糊涂。” “恩……”悠然胡乱应了一声,闭上眼,沉沉睡去。一夜无梦,难得神清气爽。悠然起身后,就想着吃饭。恬恬已经备好了早饭。悠然才想吃饭。那边怡然一路跑了进来。 “阿然,阿然……” 悠然就坐在廊下,见她跑来,站起身来。 “阿然,母亲的厨房,被爹爹派来的人给砸了。” “啊?”悠然稀里糊涂的,“什么意思?” “就是昨儿个晚上,你在母亲这里吃了粥。回来上吐下泻的,让人看见告诉父亲了。父亲就气恼,母亲是给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派人去小厨房里搜查。那些人,来势汹汹。厨房都快砸没了。”怡然一边说一边跺脚。可见气得不轻。 悠然先是一愣,片刻后,下意识地拉起了怡然的手,两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朝着启源阁跑去。 正文 第29章 默契十足 进了启源阁,就看见刘静在廊下暗自神伤。悠然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跑到厨房看了下。显然是被翻动过了,可也没有怡然说的那么夸张。虽然有些凌乱,倒也没有摔破弄坏什么东西。悠然心里有数了,可是面上还是慌慌张张的模样,跑到刘静面前。 刘静一脸颓败,坐在廊下。悠然跑来后,跪在了她身边,伸手拍着刘静的背。感受到她温软的小手从后背传来的温暖感觉。让她那颗冰冷的心,稍稍舒适了一点。平心而论,她的厨房被砸,是因为她。可是到最后来安慰自己的人,也是她。可是…… 刘静一转头,就看见了悠然的脸。那张酷似金灿灿的脸。刘静对着悠然笑了。笑容里掩埋了她的无数心酸和不甘。她恨恨地想:左岸的心,可真狠。他宠这个女人上天,不过是为了惩罚她这个让他不屑一顾的糟糠之妻罢了。 “母亲,你别生气了。父亲也太过分了。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惹母亲你生气。”悠然一边安抚她,一边吩咐侍女们去端早膳。借着劝刘静用早饭的理由,她把自己喂了个大饱。再然后就信誓旦旦地说找爹爹理论去。借此离开了启源阁。 从启源阁里出来,悠然还真找他爹兴师问罪去了。但不是替刘静出头,而是为了自己。 “爹,我茗玉轩里,究竟有几双你的眼睛?” “阿然!”左岸一脸的不悦。他是很宠左悠然,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己的女儿呵斥,他脸上始终还是有点挂不住。他这沉声一叫。银燕就明白了,带着身边的人,往外走。顺带硬是拉走了不愿走的翠翠。说实话,翠翠是担心,两人吵起来该怎么办。 倒是左岸,见所有人都走了。面色也和缓了不少,他伸手拍着自己身边的座位,笑道:“阿然,来……坐下,爹跟你好好说。” “爹,我可不想跟你好好说。”悠然嘟着嘴,一脸的不悦,可还是乖乖地在左岸边上坐下了。左岸见状,笑意更深了。“阿然,爹是让人在你落玉轩里,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不过爹也是有分寸的。安排的都是粗使丫鬟,她们顶多就看见你在做什么。你说什么,她们可听不见。你要是关起门来做事,她们一概不知。你贴身服侍的丫鬟们,都是从小陪你长大的。我对她们的要求就是全心全意地伺候你。” “爹,就算是粗使丫鬟。我一想起你不放心我,还要找人盯着我。我的心里就老大不舒服了。我又不是个孩子,还要你盯着。” “阿然,你长再大,也是爹的小阿然。爹爹不能对你不管不问吧。要是这次你吃坏了东西没人告诉爹。那你是不是就这么算了。那要是某天,你继母她们欺负你……你可怎么办?”左岸叹了口气。他女儿这个性,他很清楚。老好人一个。以前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她还不是都替那两母女兜着。要不是涉及她自身安危的,左岸其实也不想管。免得阿然为难。 “爹,母亲长姐她们待我很好。你放心,我是个大人了。还能让别人占了便宜去?”悠然这话说的,虽然有些违心。但是她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那母女,占了自己便宜。 “阿然,就当是爹求你。彩凤这个丫头一直在你那里。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也妨碍不了你什么。你就不必将她赶回来了。她也不会打探你一些私事。只是盯着你和你继母她们的一些事。让我心里有个数。” 左岸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悠然知道自己不能驳了他。那样他会伤心的。只能扯了脸说:“爹,丑话说在前头。她不准靠我太近。她要是什么有的没的都往你这里递消息,我绝对饶不了她。” 左岸一下子愣住了。他发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些什么。他的阿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阿然,是不可能讲出这样的话来的。虽然好奇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不过在左岸看来,阿然就是阿然,不论怎样,都是理所当然的。她这么说了,他就这么答应了。“知道了,你放心。爹爹绝不让她打扰你。” 和左岸说话,悠然一向是肆无忌惮的。方才左岸的一时愣神,让她也有了一个机会好好思前想后。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她也挺担心父亲会心生疑虑,觉得她性情大变。不过似乎父亲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悠然从左岸这里出来后,也没回落玉轩。反倒是带了翠翠往外走。马车停在正门口,悠然偏要往后门走。走近后门,翠翠听见那里一片热闹声响。才想起来,今儿个赵姨娘回来了。 “大小姐,这么多人在,你和赵姨娘不好说话吧。”翠翠很是担心。只见悠然一脸气定神闲,向着人群中的赵姨娘走去。 “哟。大小姐。你怎么在这?” 看着那不大的后门,被人留堵住。人群里还有赵姨娘的兄弟赵安。悠然便问:“我正要出门。好巧,姨娘你这是刚从娘家回来?” “是啊,好巧啊……”赵姨娘笑得春风得意。悠然心里清楚,事情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仿佛不是我们府上的。”悠然认得赵安,故意这么问。两人果然是默契十足。赵姨娘接过口,说:“当然不是我们府里的。他们哪有这个福气,都是我娘家的一些表亲侍从。来送我。” “哦……”悠然故作不知,点了点头,“既然是客人,就没道理在这后院里站着。没得说我们尚书府没了礼节。姨娘你可要好好招待呀。”她这么说,明摆着是抬举赵姨娘。可府上的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这府里老爷说了不算,就大小姐说了才算。再说了,大小姐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做这些事也是正常。 赵姨娘开心极了,脸上都跟开了花似的。“诶。大小姐说的是。是我糊涂……要不,大小姐也去我那儿坐坐?” “我还有事,急着出门。你忙!”悠然摇了摇头,径自出门去了。 翠翠跟在后头匆忙出门去了,看也没看赵姨娘一眼。生怕看了一眼,就让人逮到她们有往来似的。 正文 第30章 好戏上演 悠然才出门。她让赵姨娘的穷酸亲戚进门的事儿,就传到刘静的耳朵里了。红姨虽然人老了,可是手段没老。这尚书府里她的人可不少。后门那里发生点什么事,被干杂役的安奴给看见了,就告诉了红姨。红姨一听,立马就添油加醋地跟刘静说:“夫人,我瞧着大小姐对那贱人还挺照顾的。居然让那些下三滥的人进来做客。” “阿然的性子我了解。赵姨娘既然已经进门了,她就不会对她跟外人似的。这还才刚开始,要是那个女人能让老爷喜欢,对老爷体贴。阿然对她绝对不会给脸色。毕竟,那孩子护短。对自己家人,都一个德行。”刘静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花。绣绣停停,却一直盯着怡然,要她认真绣花。 “母亲,你看悠然,她这一大早的从你这儿去父亲那里没多久。又离家了。她这样成天在外,爹他都不管,你怎么老是管着我啊?”怡然撅嘴,有些懊恼地看着手上的帕子,“你天天让我绣帕子,绣衣裳。我又不缺这些东西……” “女儿家,琴棋书画,女红。都得精通。你就是心太浮躁,才老是毛毛躁躁的。我还没说你,厨房被砸,你为什么跑去惊动悠然?” “那是因为……”怡然提高了声音,看见刘静的脸色,一下子不说话了。刘静冷笑着接上去说:“那是因为只有左悠然有那个本事平息你爹的怒火。” 怡然沉默低下了头。刘静长叹了一声。“你明明知道你爹就算是原谅了我,也只是看在那人的份上。厨房都已经砸了,又何苦呢。” 怡然沉默,头低得更低了,声音很轻却听得出来她的怨闷。“你说这左悠然,她要是真的抬举赵姨娘,我们就由着赵姨娘风头盖过我们?” “只要你哥哥……”刘静说着皱起眉头来,“你倒是提醒我了。赵姨娘刚回来,你哥哥也该见见她了。我倒要看看,这赵姨娘要怎么在我们家呆下去。” 看着刘静脸上阴森森的笑,已然开始庆幸自己是她的女儿。母亲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再看悠然,她出了门之后,立刻就去了通天阁。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这通天阁是什么来头她不清楚。但是景昊云说自己的京城无亲无故,这显然就是在说谎。要不是他和通天阁的关系紧密。怎么可能连客人的机密消息,他都能知道。 她据此推想,这景家在京都,根基不浅。这件事估计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自然她不会乱说,毕竟说了出去对她也没好处。再者这当中的厉害,她很清楚。 思虑间,通天阁到了。她下马的时候,往后头扫了一眼。远处那个人影,一闪而逝。经过景昊云的提醒,她真的发觉自己身边有人在跟踪。她知道,弄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所以,她来通天阁,找宁宣。宁宣依旧是美得不沾凡尘。见她来了,也不意外。把她当做贵客,亲自接待。 竹楼里,依旧清雅。只是案上多了一瓶水仙。水仙花开了,泛着一层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相对而坐,水仙花后的宁宣的脸,淡雅如花,美得炫目。 “宁阁主,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请你帮忙……”悠然将自己的处境大致将了一下。出了重金,希望能找出来是谁在跟踪她。宁宣只收了她一两,就把这事答应下来了。回来路上,悠然琢磨着,事情应该不难。 这悠然才回家,就碰见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戏。大厅里,左轩然拿着刀,刀砍在梨花木圆桌上,拔不出来。 赵姨娘跌坐在地,泪如雨下。可能是哭得太凶了,时不时还打嗝。最夸张的是刘静。她坐在一旁的椅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按着心口,好像随时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一样。身边站在的左怡然,正在破口大骂。“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左轩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拔刀。赵姨娘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仿佛就要昏过去了。悠然一来,先是去了刘静那里,伸手拍着刘静的肩,一脸胆战心惊地问:“母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哥哥这是在干嘛?你们都怎么了?” 悠然的声音,让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刘静的手按着心口,整个人害怕得僵住了。怡然一下子哑了。轩然听见悠然的声音,也转过了头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那种眼神,让悠然的心猛烈地颤抖着。这样的眼神,她很熟悉。这是恨到了骨子里吧。 想来也是,自己喜欢的人被逼着嫁人,还嫁给了自己的父亲。最郁闷的是,导致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他的母亲。想想都觉得劲爆极了。现场所有人,在见了她之后,一声不出。估计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大……大小姐……”所有人都解释不清的情况,红姨也是慌张得不得了。加上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这左轩然拿着一把大刀,这件事,总是要解释的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悠然一边安抚着刘静,一边大声问。站在一旁的怡然无奈道:“我们也不知道,好好的一家人吃个午饭。说是赵姨娘新进门,家里人也要认识认识。突然哥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动起刀来了。我们还想问呢,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怡然敢这样责备地开口。明摆着是知道左轩然也好,赵姨娘也好。绝对不敢把两人认识的事情说出来。 悠然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哥哥,我不知道你在外头是不是受了什么气。但是你也不能到家里来撒气。这梨花木的桌子可是父亲花重金从珍宝阁里头买来的。等了两年,才有这么好的桌子。你这一下,这桌子是不能用了。父亲问起来,你要我们怎么交代?” “如果是你的话,父亲不会问,也不会有关系?”刀是拔不出来了。轩然狠狠瞪了刘静一眼,大踏步走出门去。 正文 第31章 心随意动 刘静被气得不轻。可是左轩然这一走,她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这人也没方才那么惊慌失措了。她勉强坐直身,伸手拍了拍悠然的手,安抚道:“阿然,娘亲没事。真是个逆子。无缘无故的,这又是发什么疯。” “哥哥肯定是有什么心事,心里不舒服,难免的。发泄出来也好。”悠然见她没事了,就站到了一边。怡然立马走上前,搀扶起刘静。“母亲,你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刘静无限倦怠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犹疑地看着悠然。悠然连忙道:“母亲,你快去好好休息。这里的事,你放心。我能处理好。等爹爹回来了,我们一家子的晚饭。只是桌子坏了,要找出合适的桌子换上,可能今天也没时间了。就去你启源阁里头吃。有劳母亲准备了。” 刘静心下明白,悠然已经想好了要背黑锅了。她心里总算是好过一点了。扶着怡然的手,两人匆匆忙忙地就走了。红姨他们等一干人都走了。 大厅里只剩下悠然并丫鬟翠翠。还有赵姨娘,以及一向就神出鬼没的父亲的贴身丫鬟银燕。银燕上前来,拔刀。见她轻轻松松就把左轩然费劲都扯不下来的刀给拔出来了。悠然在心里揣度着,父亲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银燕将手上的刀一扔,没好气道:“大小姐,他们这一家子又是动刀动枪的。这会子一个个又甩手走人了。你也太好心了。还准备替他们背黑锅?你没瞧着,这左怡然也就算了,闹不出什么大动静。这左轩然,在外头闯祸他母亲给他护着。在家里闯祸,还要你给他藏着掖着。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 “银燕姑姑,这些话你说给我听便是了。千万别让他们娘三听见。省得背后还不知道怎么排挤你呢。” 闻言银燕笑了。“大小姐,你放心。我看过了,一干人等都怕惹事。躲得可远着呢。今天倒是我第一回听见你喊我姑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吗?跟着你爹,我可没少管你闲事。” “姑姑管我是为我好,以前是我自己年轻不懂事。”不懂事,才轻信了那些甜言蜜语,却没有将这些忠言记下。以前她还老觉得银燕姑姑嘴碎,老是挑拨离间。现在想来,她也是为了提点自己,却不敢明说,罢了。 “大小姐知道就好。奴婢不过是怕你心太软,被人利用。” “我只是不希望家里吵闹,家和万事兴。不是我傻,被人利用。”悠然勾唇一笑,将银燕的疑虑给打消了。银燕淡淡一笑,“我不过虚长你几岁。你喊我一声姑姑,我也就厚脸皮点,受了。” “大小姐……”听了半天的话,赵姨娘认定这银燕也是悠然一伙儿的。她拿帕子抹了抹泪水,站起身来,朝着悠然走来。“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可能这事情就戳破了呢。戳破了反而不好,刘静要是知道我一早就开始诽谤她了,可能口风一改,对他儿子诉苦了呢。如今,轩然一句话未曾说。刘静指不定还以为他真是和我第一次见面,被镇惊的。指不定还要照原计划走。这样一来,左轩然肯定不信了她。” “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悠然伸手摸了摸额头,“姨娘,我看你方才这场戏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接下去几天用膳,就推脱说自己身子不适,在自己那里用吧。往后也就不用来一起用膳了。终归天天见面,徒增烦恼。” “大小姐说的是。我先走了。”赵姨娘福了福身,转身就走。干脆利落。一时间,银燕也被唬住了,愣愣道:“还真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我见她哭得可伤心了,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冷酷起来。大小姐,她方才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姑姑,有些事不清不楚比一清二楚要好多了。”悠然依旧笑得无辜。可是银燕却觉得,眼前的大小姐和以前的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不那么单纯,又好似没那么有心计。 一众人等都散尽了之后。悠然便吩咐人将这破了的圆桌给搬去库房搁着。另一边,又差了人去库房找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桌椅。因为晚膳不能在大厅吃了,又让人把要用的菜给送去启源阁。突然又想起,赵姨娘一家几口,都还在府上做客。想着小厨房里可能差菜和肉,又特意叫人准备起来送过去了。 这些事,都处理好了。悠然这才回了自己的落玉轩。一进门,莺儿就迎上前来,讨好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天,你都只带翠翠出门。我们姐妹在园子里,都快闷死了。” 翠翠听了,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这几天,风头太劲。别说莺儿原先就受宠,就连底下的小丫头都要不服气了。她可不敢说什么。悠然也没说话,兀自想着事情。 莺儿实在委屈,不得不再次开口。“大小姐,是不是莺儿做错了什么,你都不同莺儿说话了都……莺儿只是觉得里头太闷。” “这样啊!”悠然实在无心理会莺儿。她甚至都不想看见莺儿恶心的奉承的脸。一想起她干的那些事,实在是连正眼都不想瞧她一下。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莺儿是刘静的眼线,除了莺儿。还不知会有人来顶替她。只能留着她,传些自己想要传给刘静知道的事儿。 想了片刻后,她说:“这样吧,就明天吧。我给你,还有园子里的丫头们,都放假一天。你们想出去的就出去,想呆着的就呆着。想干啥干啥。怎么样?” 莺儿先是一愣,只听后边有个小丫头喊:“太棒了,莺儿姐姐多亏你,我们才有这福气。大小姐还是最疼你。”莺儿一听,喜上眉梢,扭扭捏捏地拿腔拿调地道谢:“谢谢大小姐。” 正文 第32章 世事纷扰 这一天,丫头们都出去了。园子里好生安静。悠然在廊下喝茶,就翠翠一个人忙来忙去,却还是不算忙碌。她便问:“翠翠,我这园子里,有多少丫鬟?”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下二三十人吧。”翠翠煮着茶,神情悠闲,“所以平日里嘈嘈嚷嚷的,今天可真安静。虽不习惯,可是还挺舒服的。” “我这园子也不大,原来有这么多人。”难怪父亲还有刘静都安插了人,之前她却都察觉不到。人多嘴杂,她该想个办法整顿一下了。 “主子,大家都出去了。你今儿个午饭怎么办?” “那些现成的点心,拿些过来……”话还没说完。蜿蜒的石子路尽头有一粉衣侍女提着竹篮子走了过来。声音娇娆。“大小姐在吗?我家夫人听说你这儿的侍女都放出去了。心想着你午饭不知有没有吃的。命我送来。都是大小姐素日爱吃的。” 悠然见是刘静身边的侍女小雅,脸上堆起笑意,逢迎了两句。“还是母亲体贴。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母亲。” 小雅答应着回去了。翠翠端了食篮放在一边,笑道:“刚还愁着要吃什么呢。这刘夫人动作还真快,也算有心了。” “她们出门才一个时辰不到。刘静那边饭菜都做好,送过来了。这未免也太有心了。” “大小姐说的是。”翠翠叹了口气,坐在边上的台阶上。 “翠翠,恬恬这些天事情很忙。她应该没出门。你去找她,过几天将我园子里所有的丫头名单写一份给我。我琢磨着,送几个人出去。这儿用不了那么多闲人。还要找左群给我带几个能干的小厮,保家护院,才是正经。” “大小姐,这不好吧。她们都在府上这么多年了,辞退了。家里头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她们回去也没有依靠……”翠翠还想说些什么,被悠然一个眼神阻止。 翠翠没敢再说什么。片刻后,悠然却让她继续说说看。 翠翠虽然害怕,却还是说了。“奴婢出身卑微,懂得那些丫头的苦处。有些丫头家里还不错,别送回家去了,还能找别的人家干活。有些丫头是费了千辛万苦进来的。一出去,没工钱不说,还没有去处。断了生计可怎么是好?” “如此,你叫恬恬列名单的时候,在后面备注一下。我看情况再做安排。” 翠翠一愣,随即高兴地不停点头。了却一件心事,悠然往贵妃椅上,闲适的一躺,抬头望去,远处是郁郁葱葱的低矮的灌木。零星开着些花儿。还有小桥流水,还有坐小山包。穿过小山是一片澄清的湖。她记得夏天的时候,接天莲叶无穷碧,甚美。一时来了兴致,便起身走走。翠翠随侍在侧。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湖边。看见了那一池的残荷,悠然的心也随之荒凉一片。她印象里的莲叶何田田的模样,只剩下一片残破模样。她叹道:“这里都没人打扫收拾的吗?荷叶烂成这样了,也没人收了?” “大小姐你的落玉轩是我们府上最大的。这里又离你的阁楼远。除了夏季荷花开得盛,你会乘船去摘莲子。那也是偶尔去一次。夏季过后,你就不会来。那些园丁就偷懒了罢。”翠翠想起自己一个远方表亲也是负责尚书府的园丁,又道:“大小姐,我一个表哥也是我们府上管花园的。我让他注意一下。” “都这么自由散漫,就全给我回家去。”翠翠知道悠然不是针对自己。但还是有些自责。这么一闹,悠然也没了兴致。慢慢绕回屋里。恰巧恬恬拿了账本过来。生意都开始好些日子了,她倒是心宽。翻了没两页,悠然就张大了口。“这些是盈利?有这么多?” “大小姐,左群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忙着都没回来过。你就该知道生意很不错。”恬恬说话的时候,喜上眉梢。她从来都没发觉自己还有做张的天赋,比伺候人的活,更适合自己。 “做好的账本放好。” 恬恬忙不迭地点头。她又想起,一件麻烦事。她很苦恼,问:“这么多银子,搁在哪儿能不惹人眼呢?” “你现在搁哪儿?”想起自己有了那么多银子,悠然心情好多了。只是她又该盘算,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应该放在哪儿呢?恬恬只说自己搁在自己房里,床底下都快搁满了。也很犹豫,该如何是好。 “翠翠,你不是有个表哥在我们这里管花园的吗?你把他叫来,现在就去,我有事要他办。”话一出口,翠翠紧赶着就去找去了。 恬恬纳闷,“大小姐,你现在让园丁过来做什么?” “我想着我落玉轩这么大,还愁没地方放银子?”她决定找个地方,把银子给存起来。自然这件事,也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做。翠翠那表哥只是负责施工,她还要物色个人选,保管这些银子。可惜的是,现在她身边没几个是自己人。她要趁着这次园内丫鬟的调动,好好换一些人,再培植一些忠于自己的人。为了以后的发展,这是迫在眉睫的事儿了。 恬恬点了点头,“主子,奴婢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该不该说的话,以后别问了。说——”悠然淡淡扫了她一眼。恬恬干笑,“是这样的,左群虽然得力能干,可是也不能让他一直在外头。老爷总会起疑的。我想是不是要找个人替他?” “左群的事,我需要时间去解决。”悠然头可真要疼死了。一直不闻不问这些事,不代表这些事不存在。左群不在府上这么多天,爹爹也问了不下四五次了。每回她都说是被她喊出去买东西了。还要段时间才能回来。想着这借口用久了,父亲不说,那刘静估计也得别有心思了。 “大小姐别急,慢慢想。有些事,急不来。” “恩……”悠然应了一声,靠在贵妃椅上,闭上了眼。她还真需要时间,慢慢想一想了。风吹着,还挺舒服的。绵绵的,柔柔的…… 正文 第33章 生死茫茫 悠然放了所有的丫头出去玩耍一天的事。很快就传到左岸的耳朵里。晚膳的时候,他派了人来接悠然去大厅用膳。结果来人扑了个空。悠然人都不知道在何处。 那人回去如实禀报了左岸。左岸没有说话,和刘静用罢晚膳,便去书房里办公去了。只吩咐说:“无论何时,大小姐回来的话,把她叫到我书房去。” 且说一无所知的悠然,此时此刻正在赶往城西的梨园。梨园那里飞鸽传书过来,说季璃生病了。病势垂危。想要见她一面。悠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她和季璃虽然不怎么多见,但两人也是惺惺相惜,她们视彼此为知己。突闻噩耗,悠然的心,犹如百爪挠心。她不停地甩着长鞭,风驰电掣地赶往梨园。 哒哒的马蹄声,踏破了将黑的天空。夜色朦胧里,她勒马停在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梨园。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她翻身下马,披风从马鞍上滑落,她的手敲响了紧闭的朱红大门。 片刻后,门后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门开了…… 悠然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来开门的人,拎着灯,飞快地跑着。悠然紧紧跟随。走到梨园东侧的小楼前,推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一室幽光,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得让人作呕的药味儿。悠然伸手捂着鼻子,跑了进去。 榻上,那个人死气沉沉的。黑长的头发披散着,一半在床榻上,一半悬挂在下面。悠然走上前去,凑近了看,低声道:“阿璃,阿璃……” 听见熟悉的声音,季璃强撑着睁开了眼。许久之后,才看清是她。一时间神情激动起来,可是苍白的死气沉沉的脸,却因此有些扭曲。她的声音,干涩地像是皲裂的土地。她说:“阿然,你来了……” 手,冰冷的手,握住了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之后,悠然才感受到死亡的恐惧。那瘦骨嶙峋的手,摸得到骨头。悠然心中一痛,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温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留下。“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都是我不好,没想到早点来看你。我赶着来找你,我家的大夫就在后头。马上就来了!你别怕!” 季璃看着她,想要说话,却被咳嗽声给呛了回去。好容易咳嗽制住了,她让侍女扶着她起来,靠在靠枕上,气喘吁吁地说:“阿然,我怕是不行了。你别为我操心了。我只是想着,既然要走了,总是要见见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然,怕是死不瞑目啊……” “不准你这么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别担心,肯定是小病。” “虽然我们戏子请不了大夫来看病的。可我们园里也有请一些会些医术的小厮。开了那么多药,喝了那么多,也没起效。我想着,我是药石无效了。” “胡说。”悠然一边伸手擦泪,一边吩咐人在门口等着。那大夫来了,要是没人迎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那大夫又是京城中有名的大夫,指不定还要端架子呢。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要是他一句话不治,那谁也无可奈何。 小丫头们听了,忙不迭地点头。季璃用尽全力伸手,摸了摸悠然的脸,她无力地笑。“阿然,我若是走了,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别那么为人着想。有些人,不值得你,那么费心周全。你要好好顾着自己的心。你的姐姐也好,母亲也罢。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心贴着心的,她们比你幸福。” 闻言,悠然痛哭流涕。她全然不知,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季璃都看得出来,左怡然和刘静,对她并没有真心。上一辈子,她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以为那两人是真心爱护她的好母亲好姐姐呢。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大夫马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大夫在小丫头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进来,他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诊脉了。悠然站在一边,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凝重。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大夫……” “哎……”秦大夫放了手,站起身。季璃一脸平静,她深知自己是命不久矣。可悠然不愿相信,她抓住大夫的衣袖,急切地问:“大夫,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太迟了!”秦大夫就说了这么一句,扯了衣袖,抱了医箱就往外走。悠然伸手去抓,不让他走。悠然很用力,秦大夫也扯不回自己的袖子。他只好回过身,看着她,冷冷道:“大小姐,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尚书府的千金,这里可是梨园,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会奉命前来帮你诊治病人,是因为你的父亲。再说我来了,我不是不救人。是我回天无力。请你放手!” 他的话,就像是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她的脸。悠然沉默,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秦大夫扯袖走人。悠然的手无力地垂挂下来。然后跌坐在地,望着秦大夫远走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嘶喊:“秦大夫,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她!” 秦大夫停住脚步,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求求你了……”悠然哭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没办法!” “阿然……别喊了,我没事……阿然……”坐在榻上,看着眼前情况的季璃,不忍她如此乞求别人。开口呼唤。 秦大夫走得决然。悠然站起身,跑上前去追。风一样跑到秦大夫身边,一下就跪了下来,扯住他的下摆。“秦大夫,算我求你,你救救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秦大夫低头,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千金。她满脸泪痕,神情卑微。他气得跺脚,“真是愚蠢。你的身份,怎么能给老夫下跪?为了一个戏子,你……” 悠然紧紧抓住他的下摆。秦大夫连连跺脚,这脚一下又一下地踩在悠然的手上。她却毫无知觉。 正文 第34章 关于友情 夜色苍茫。原本应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梨园。此时此刻,却黑灯瞎火的。这实在是有点不同寻常。景昊云心里暗暗揣测,也许自己还真的一不小心给猜对了。 他派了人盯着尚书府的一举一动。大晚上的,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大小姐,扬鞭策马地梨园赶。还叫来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医,秦大夫。估计是梨园里某个重要的人生病了。估计这病还不轻。 所以他带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军医,来看看。这才一来,一进院子。就看见那秦大夫,在踩自己未婚妻的脚。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扯开了秦大夫。 秦大夫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被景昊云这么一甩,整个人站立不稳,向后跌去,摔在了地上。悠然抓着他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她也站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就要向前跌去。昊云连忙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悠然太伤心了,泪眼模糊的,伸手就朝秦大夫那里去摸,哭着哀求,“你别走,求求你,再去看看……” “你这样还算是大夫吗?”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悠然抬眼,泪眼朦胧里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脸。那人皱着眉头问秦大夫。“你既生为大夫,为何不给她好好看看?就你进去到出来,只够你把个脉吧。就急着走了?” “不过是戏子,还需要费那么贵的药材,吊着一条贱命吗?” 这话还真是让人恶心,悠然推开昊云,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喊道:“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砰—— 悠然还没反应过来,秦大夫已经让人给踹到地上了。卓绝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秦大夫冷笑道:“戏子,难道不是人吗?亏你还是个大夫,医者仁心。用在你身上,还真是毁了这个词。” 秦大夫扶着要断的腰,看着卓绝,恨恨开口。“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敢踢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卓绝冷哼一声。他十岁那年接诊过一个病人,据说是被秦顾给治的,好好的治成了偏瘫。后来发现是用错药。他那时候就想是怎样一个大夫,专挑贵的要才给人用,却没考虑过病人适合什么药。今日一见,他也是服了。这人还这么不知廉耻。 秦大夫爬起身,一身狼狈,他伸手指着卓绝。“小子,有本事留下名字。看我不整死你。” “卓绝!”卓绝一点儿也不客气,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她。秦大夫手指很不礼貌地指着他,狠狠道:“你给我记着!” “我记着呢!”卓绝冷笑。悠然坐不住了,推了卓绝一把。“你什么人,干嘛要对秦大夫无礼?”她还指望这秦大夫救人的。悠然一边哭一边凶。原本美丽的脸,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搞笑。昊云当她心头宝。卓绝可不晓得她是谁,伸手就要打她。被昊云握住了手。一个眼神,卓绝收了手。他双眼含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丫头哪里好,他家主子怎么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阿然,乖,没事了!”昊云轻声安抚着怀里人。他的眼睛却盯着秦顾。“秦大夫,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要是要找卓绝麻烦,只管到我景府找人。” “不……不……”悠然冲着昊云猛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昊云看得肉疼,将她抱入怀里,声音更柔了。“阿然乖,大夫我已经找来了,你别急。” 一句话,让怀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抬头,痴痴问:“真的吗?” 昊云低头,看着她带泪的双眼,晶亮晶亮的,闪闪烁烁的,灿若星辰。他的心,跳动的厉害。他看痴了,嘴上喃喃地回答:“真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秦顾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悠然一听昊云说卓绝是大夫,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就往里边走。卓绝这才发现,这个丫头还是挺好玩的。 两人跟着走进了内室。闻见那浓烈的药味儿,卓绝就凑起眉头来了。他虽然是大夫,可是不喜欢倒弄中药这一类的东西。闻见药味儿,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可见当初那些人,逼着他学医,把他给逼到什么程度。 卓绝忍着不舒服,给季璃把脉。许久之后,他写了张方子,交给侍女。让她们去抓药。 悠然见还有药可以抓,心里头已经松了一口气。只见那丫头拿着那方子很是犹豫,支支吾吾地问:“大夫,这些药材,要多少钱抓啊。有些我都没见过,但是这灵芝我是知道的,它可贵了……” 话还没说完,悠然已经急道:“先去抓药,记我账上。我自会去付清的。” 丫头答应着走远。卓绝见状,笑道:“大小姐,这小姐得的可是富贵病。几贴药可能都没办法见好。这一天天的药喝下去,可要费不少钱。你有那么多钱吗?” “阿然,不要……”季璃强撑着要说话。悠然伸手阻止,对卓绝道:“大夫,谢谢你,救了我的朋友。钱的事,无须你操心。” “我才不操这份心呢。你也不必谢我,我来救人,可不是因为你。那是我家主子。”卓绝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昊云。悠然感激地看着他。昊云一时脸红。他突然发觉,被自己喜爱的女人注视着,是一件让人害羞的事儿。 “没什么。季姑娘也是我的朋友。阿然,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听见这话,床榻上的季璃抬头望去。她的眼已经模糊,不过仍然可以看得清,原来是他,那个人,丰神俊朗。那一日初见,就俘获她心的那个男人。现在,居然赶来救她了。她的心,满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一样。 “主子,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儿环境简陋,不适合这位姑娘养病。”卓绝指着床榻上的病美人。他心里清楚,这美人儿其实没什么大病。主要是给拖延的。 正文 第35章 贱命一条 卓绝的话一出,悠然可没有犹豫。“那就移,我马上让人派马车来。” “阿然,你先不要着急。”昊云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拿了手帕,一点一点细心地给她拭泪。悠然吸了吸鼻子,自己伸手拿手帕。转过身去,背对着季璃。 “这样吧,等季姑娘身子好点。我让人把她接到我府上,毕竟卓绝在我府上住着。也能更好地照顾她的病。你觉得饿如何?”悠然第一次觉得昊云的体贴是那么适宜。她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我想……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昊云提议,没指望她能接受。可是悠然只是轻轻地点头。第一次,这么柔顺。昊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带着她往外走。 两人走后,卓绝看着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季璃,说:“我方才说的那么轻松,是为了让主子的心上人,也就是你的朋友,那位大小姐放心。” 季璃点了点头,心疼难忍。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病,也许是因为他说那人有了心上人吧。 卓绝见她面色悲怆,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说:“不是说你的病好不起来了,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急不得,你是唱戏的。可能好了,也不见得以后还能登台,我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季璃一听,脸色一片死灰。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这么乖巧的一个可人儿,卓绝发觉自己也没什么好说,好吩咐的了。他只是转过身,让丫头们准备起来,准备把季璃带到景府去。卓绝一边忙碌一边抱怨。“主子也真是的,自己去送佳人,这事儿都留我一人做。” 季璃面上一红,低声道:“大人,奴家这样的身份,有劳你来看病。景府我就不去了。这病能好就好,不能好也不怕,贱命一条,不足挂齿!” “呵……”卓绝瞟了她一眼,“说你两句,还矫情起来了。把你留在这儿,我还要不要跟我主子交代了。” 季璃沉默,点了点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个人了。在心里,她都不敢叫他的名字:景昊云。 这边,悠然坐着昊云的马车,回了家。她是从后门进去的,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回了自己的落玉轩。她才刚进门。守候在园子大门边的翠翠,立马迎上前来。“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翠翠急道:“老爷还在书房等你呢。听说晚膳的时候,生了大气。要你一回来,就去见他。说无论多晚,都要你过去。奴婢怕老爷知道你这时候才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责罚你呢。” 悠然皱眉,心里不愿去,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是翠翠硬是拉着她。拗不过,只好眼巴巴的走远路,去父亲的书房。 远远地看见,书房里,灯还亮着。走近了,悠然停在书房门口,抬手,却犹豫了,不敢敲门。不久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不敲门?还知道怕的?” 悠然吐了吐舌头,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去。“爹,你怎么还不睡?” 左岸回过身,看着她,神情严肃。“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你说说看,你这成天在外头东奔西跑的不着家,都干些什么去了?你看看哪家大家闺秀像你一样,野孩子似的。” 因为哭久了,悠然的眼睛,干干的涩涩的。她不自觉地伸手擦了擦眼睛。左岸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啊你,干什么去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悠然愣愣地问:“爹,很肿吗?很难看吧?爹,季璃生病了,命在旦夕,我不是怕嘛,就没跟你说自己急着跑过去了。秦大夫说她没救了,害得我哭了那么久。要不是后来昊云带着那个谁……过来了,我还真以为季璃要死了呢。” “你个死丫头,哭什么哭?季璃是谁?”左岸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又实在想不起来,总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轻浮。 悠然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父亲,抱歉,女儿日后绝对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父亲的情绪。她只是一句撒娇,左岸却受用无比。但是脸上还是佯装生气,慈爱地开口说:“回去早点睡觉。明儿个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一天。” “恩恩。”悠然开心极了,答应着,拉着翠翠跑远。翠翠的心还在剧烈地跳着,她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大小姐,你倒是开心。害奴婢担心了那么久。” “你也是的,这么点小事,至于吗?”悠然回头冲着她笑。翠翠叹了口气,“大小姐,奴婢真替你担心。你不知道,你不在。老爷生了气,那些个人没有一个人劝不说,还添油加醋。说你天天不着家,没个女孩子的样子。还说她们是不敢管你,要老爷好好看着你,别宠坏了你。” 悠然站住脚,回头看翠翠。“我不在家,你应该不用去服侍她们用晚膳。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自己暗中找了人,负责打扫的。总是在大厅里闲晃。我让她听到什么,就跟我说下。”翠翠见悠然这么重视,紧张极了,“小姐,我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 “不。”悠然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鼓励地微笑,“你很好!好好经营,日后,这些人,都会派上用场。” 乍得到表扬,翠翠止不住开心。 次日,悠然被“闭门思过”。干脆就偷懒躲在家里不出门。昊云派小厮传了话来,说已经将季璃接到府上,让悠然放心。悠然收了信,让那小厮带了好些贵重药材,回去了。 翠翠端了茶,悠然一边喝茶,一边翻名册。 “翠翠,前些天让你们整理了名册,我看了一下,整理得甚好。这样把,除了你们觉得合适留下的这十个丫头。其他人中挑五个送给赵姨娘。她那里服侍的人少。另外六七个,就送她们去后院,干些粗活。过两天,我要去外头,挑十来个人,来我院子。我这里,也是时候,换换氛围了。” 正文 第36章 伏小做低 悠然闭门思过一天。落玉轩里,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听说自己能留下的丫头们,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而听说自己要被指派给赵姨娘的那几个,满腹牢骚。可是一听说,有些丫头被遣送出去了。她们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赵姨娘那里都没得呆了。而那些被遣送出去的丫头们在那里哭天抢地。 莺儿站在阁楼上,斜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底下哭哭啼啼的丫头们,对翠翠说:“小姐这次辞退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你挑唆的?” 翠翠慌忙摇头,“姐姐,你莫要乱说。我可不敢。大小姐辞了这些人,是有她自己的考虑的。我们落玉轩家大业大的,这些丫头平时确实是有些自由散漫。” “你的意思是,就你能者多劳?我们这些合该都被小姐给抛弃了,是不是?”莺儿气不打一处来。这一次,那些平日里和她交好的,围在她身边讨好的丫头们,几乎都被赶出去了。她越发怀疑,大小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特意排斥她呢?可是她又不能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刘夫人。如果真是这样,刘静夫人估计就认为她是颗没用的棋子了。 莺儿的脸色很差,翠翠低下了头,走进了屋子里。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起什么冲突。毕竟她没有忘记大小姐的吩咐。莺儿还是颗很好的棋子,不能这么早就毁了。 翠翠走进门,看见悠然还在案前不停地写些什么。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端起了绣了一半的袄子,继续绣。她乡下的母亲要生日了,她想着今年要给她绣条棉袄缎子。这些年,她没赚什么钱。家里贫困,连吃饭都成问题。好容易,手头宽裕了些,她琢磨着给娘亲做一件缎面的棉袄。 她认认真真地绣着。悠然埋头写写算算,偶尔抬起头,看见翠翠,笑问:“你在绣什么?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叫绣娘给你绣一件。干嘛要自己动手,有时间,多看看书,学些字。也好分担一下恬恬的事儿。” “大小姐,奴婢哪有那个福气,这些针线活,还是我自己来吧……”翠翠一边忙活一边向外望,“大小姐,你以后给我的赏赐不必那么多。莺儿看着心里头不舒服。” “知道了。”悠然低笑,“以后我直接差人送去你家。也省得被人看见,你的月例我也不给你了。怎么样?” “大小姐做主就好。”翠翠恬淡地笑着,对于这些事,她一向是安之若素的。 “大小姐,姑娘们说要来跟你道别。你见是不见?”因为要安排个人去处,恬恬一直忙活着。这会儿应了下边的要求,又跑上来问悠然。悠然听了,抬起头来,问:“你觉得是见好,还是不见好?” 恬恬想了想,郑重道:“奴婢以为,还是不见的好。大小姐心软,要是她们哭起来,您面子上也过不去。我就跟她们说,您还在休息,再给她们些赏赐。她们也会感念你的好吧。” “每人发五两银子吧。” “五两?”恬恬惊叫,“一般小丫头一年多一个月的工资。会不会太多了点?” “那就你看着给吧。”恬恬很犹豫,迟疑着不敢下去。悠然抬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你在提醒我的时候,心里应该已经有主意了。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你必须克服你的优柔寡断。除非必要,有些事不必都请示我。” “是的,大小姐。”恬恬有些尴尬,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开了。翠翠放下手上的活计,站起身道:“主子,我想送送那些去赵姨娘那里的姐妹们。” “去吧。顺道去赵姨娘那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不方便过去问。” 翠翠答应着,点了点头。 悠然这边又是辞退又是换人又是送丫鬟给赵姨娘。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刘静。这边翠翠才带走了五六个丫头去赵姨娘处。那边刘静带着怡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一进来,就拉住了那些被恬恬带着出来的丫头们,在那里喊:“都给我站住。是谁让你们把这些丫头赶出去的?都给我回去。我去问问你们主子,这怎么一回事?” 她这架势,仿佛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落玉轩是她做主的呢。那些丫头一听,欢呼雀跃。一时间,刘静还真把自己当做了当家的夫人了。在众人的期待和欢呼雀跃声中,她走到了阁楼上。 悠然早听说她来了,命人端了茶,坐等。怡然和刘静一进了悠然的书房,就自顾自坐了下来。刘静对着悠然就说:“阿然啊,你是大小姐,这丫头的事儿,你最好不要管。这是管家婆的事儿,你干这些事,不合你的身份。” “母亲,我以为我并不是在管丫头们。我只是觉得我院子里人多都不干事。我要找些能干的人过来。”悠然抿唇笑。 “丫头们有没有干事,你不可能天天看着。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某个丫头不顶事,那你来找我。母亲保准安排得让你满意。” “母亲,你是我们府的夫人,后院一应事情都是你处理的。我是怕你忙不过来,我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了。真抱歉,母亲你别介意啊。”悠然这么一说,把刘静的位置给抬得那么高。又伏小做低,给刘静说了抱歉。刘静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她一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很体贴的母亲。如今这么点事,左悠然又已经认错了。她也不好责怪。可是海口都已经夸下了,她又不能让底下的人看笑话。是以,暗暗用眼神示意左怡然。 左怡然原本心里就不舒服,终于找到了机会,尖酸刻薄地说:“阿然,你是大小姐,不知道丫头们的苦处。你一句话把她们给赶出去了。你让她们怎么生活?” 悠然心里冷笑,嘴上却很谦和。“长姐,她们是弱者没错。但是你不能身为弱者,就要求强者必须施舍你可怜你啊?我辞退她们是因为她们不事生产。她们怎么生活是她们的事儿,我这里可不养闲人。” 正文 第37章 学武一事 悠然的话,让怡然无话可反驳。左悠然一向口齿伶俐,可从来也不会不给她面子。左怡然瞟了她一眼,说不上话,却又着急。她不能无端端让左悠然给训斥了。说出去,账房里那些老家伙,更不服气了。 她沉思片刻后,优雅一笑,道:“阿然,就算你说的都对。有一点,你也难辞其咎。之前你不管她们,现在一下子就要她们做事勤勤恳恳,也不给她们时间改正。这传出去,总是悠然要说我们尚书府的人脾气大,不体谅下人。你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吧。” 悠然深知,左怡然最擅长为自己狡辩。她也不理会,只是看着刘静,笑得天真,声音清脆。“母亲,我们府上只靠父亲那微薄的俸禄支撑。左氏一族的田地虽多,可是用处也多。真正到我们手上的钱,怕是不多的。父亲时常说要勤俭持家。我以为我让一些丫头回家去,也是省了许多银子。毕竟,家大业大,母亲你多有操劳。” 这话乍一听,刘静还觉得自己挺受尊重的。可是说到底,左悠然是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刘静心里清楚,这勤俭持家,是她提倡的。她总不能出尔反尔。可是她跟底下那群人夸过海口,脸上挂不住,遂道:“虽说勤俭持家是应该的。不过你毕竟是尚书千金,身边伺候的人少了,终归是不成体统。母亲就做主了,这些丫头依旧留在你落玉轩。” “这些人,女儿已经说了不要了。我是不会留的。看见她们在我眼前偷懒打滑,我看不下去。我身边伺候的人,我自己会再挑,这些丫头,不要也罢。母亲若是觉得能容忍这些丫头偷懒打滑,那你看着给她们安排到别处去。”悠然没有被她和善的话语所欺骗,她坚持不要这些丫头。刘静也没办法。她一向在悠然面前扮演的是慈母,总不能勉强她,更不能斥责于她。于是,只能折中,把那些丫头带回自己院里去了。 怡然和刘静前脚刚走,莺儿也跟了过去。翠翠端了午膳,到书房来。悠然搁下手上的笔,拿起了筷子。才拿起筷子,那边银燕在小丫头们的簇拥下,走进书房。她坐在悠然前头,笑说:“大小姐,老爷那边派人传话来了,说子章先生原本要回京的。可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又要耽搁些时日。不过子章先生来信问小姐有没有好好习武?” “额……”说起习武,自打上次道止先生收了她为徒之后,她一直也没有去过武馆。实在是一想起道止先生,她内心里很是抗拒去学武。坦白说,她是被打怕了。上次要是没有景昊云,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不过子章先生都说了,她估摸着自己是逃不掉了。 银燕见她眼神闪烁,故意道:“大小姐,老爷说了,虽然你今天要闭门思过。但是学武的事儿也不能落下。他说了,让我护送你去武馆。” “这……”悠然迟疑了。虽然银燕是父亲的心腹,但是她的性情捉摸不定。估计她是想看自己出糗吧。她还是自己去的好。 银燕一听她要自己去,也很干脆地答应了。悠然磨磨蹭蹭了许久,才踏上了去武馆的路。还特意吩咐马车夫慢点走。拖拖拉拉的,她以为去了一下武馆,那道止师傅总会放她回家吃晚膳的。结果,她不仅没有吃上晚膳,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道止虽然没有像那天一样,打得她站不起身。可以说是非常尽职地教她耍鞭子。可是她毕竟是个娇小姐,这半天练下来,手臂酸了不说,手心好像磨破皮了,手心火辣辣地疼着。还饿着肚子。她当然要求过吃晚饭。结果被罚打木桩一个时辰。悠然简直是欲哭无泪啊。可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当她终于熬过这一个时辰之后。她汗如雨下,瘫坐在院子里的地面上。道止端着一碗酱油饭,蹲在她面前,扒拉了两口,抬头问:“丫头,是不是觉得老子很可恶?在虐待你啊?” “不——”悠然摇了摇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选择了你做我师傅,那么对你的教诲,我都不会心怀不满。” 道止心中一动,继续扒拉两口饭,又问:“那你不饿吗?” 闻着那饭,混杂着酱油的味道,悠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着道止一脸故意的笑,她吸了吸鼻子,回道:“饿是饿了,不过……这点饥饿,我还是能忍的。” “本来还想给你一碗饭的。你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省了我一碗饭。别看我开着这么大的武馆,我可是穷得叮当响的啊。”道止还真是睁着眼睛时候瞎话。悠然一早就知道,他铁定没准备给自己饭吃。 道止一边吃饭一边蹲着看悠然练鞭子。时不时指点几句。他每走近一次,悠然就闻见一次那饭香,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她就是嘴硬。只好饿着肚子,狠狠地甩着长鞭。鞭子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后头道止嘴上喊着‘小心别拆了我的院子,我晚上没地儿睡’。可是脸上却带着一脸的笑意。悠然狠狠甩了一通后,又坐下来休息。道止这时候已经吃完饭了,端着他的海碗站起身来。悠然撅嘴道:“师傅,时候也不早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道止点了点头。悠然站起身,恭敬作揖。“师傅,告辞了。” 悠然是饿疯了,出了门,就让车夫赶紧往家走。而院子里,道止的小徒弟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酱油饭,上头横卧着许多的腊肉。他问:“师傅,大小姐没留在这里吃饭?那我可以吃了它吗?” 正文 第38章 隐隐约约 悠然说要快走,那车夫自然是拼了命地往前赶。这车夫才一甩马鞭,马莫名的就抬 起了两条前腿。吓得车夫拼命要去控制拉车的马。马却还是跟疯了一样的,不停地嘶喊。 马车也随之摇晃起来。悠然伸手扶着车厢,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开始东倒西歪,额头手肘连着在车厢,撞了好多下。 车夫慌张去拉缰绳。那拉车的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停地蹬着他的双腿。悠然在车厢内撞来撞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知道,自己要抓紧时间出去。不然她估计要撞傻了。 马,依旧还在发疯。马前蹄,高高地抬起。悠然摇摇晃晃地摸索着,抓住了车厢门两边。但是马车太抖了,她的手一下子就红肿起来。可是她不能松手。悠然回头看着悬空的车厢,吓得腿都开始发抖。她拼了命地抓住车门,可是她仍然倔强地咬着唇,没有听见任何的救命生。悠然拼了命的抓着车门,想要往外爬出去。眼瞧着车厢都要被抖散架了。悠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丫头——”昊云也不知是骑马经过还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他下马就跑到马车边上。墨安前去拉扯着那匹疯马。而昊云则是来到车辕边上,朝着悠然伸出了手。 “丫头,跳下来!”悠然眼见着他过来了。眼见着他伸开了手。她知道自己没办法了,闭上眼,纵身一跳。她的心一直是悬着的。直到她落入昊云温暖的怀抱。她吓得哭了出来。 虽说是哭,但也只有昊云发现了。她的一滴泪正好落在他的脖颈上。从温热到冰凉,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怀里的人,从颤抖不安到冷静镇定,也是一瞬间的事。当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悠然看着被疯马拖出去老远的墨安,他已经制服了那匹马。只见那马安静下来没多久,就开始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四肢不停地乱踹,看起来非常痛苦的样子。 “这马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了?”悠然问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只是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居然有杀她的心。自问她并没有得罪任何人。就算是刘静和左怡然,她们不喜欢她,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在马上动手。 突然,悠然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上一世,她临死之际,听见左轩然和左怡然说过,那人总该满意了吧。那个人,那个希望看着她死的人,究竟是谁?突然又想起,自小她就意外不断。三岁的时候喝错了药,差点没命,还好子章先生救了她。五岁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推下了自家的荷塘,幸好左轩然经过,把她救了。六岁的时候,被左怡然哄着在厨房里烤番薯,柴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烧着了,她差点出不来。前段时间,不知被谁踩住裙角,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这次能醒来,估计也是那个不知名的道士救得她。 这么一想,悠然整个人从头凉到脚。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想要悄无声息地除了她。最关键的是,关于要她命这么重要的事上,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丫头!”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昊云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丫头,你没事吧。怎么了?” 见她还是傻乎乎的,昊云出声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有些马东西吃太多了也会这样。估计你平日里没苛待你的马。太矫情了。” 悠然听得出来他在胡诌,也听得出来他是担心自己。所以,她扯了扯嘴角,对于这个三番两次救了她的人,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她说:“我没事,就是饿了。刚才道止先生让我从下午练到现在,饭也没吃。你来得正巧,要不请我吃饭吧。我饿死了。” 昊云一愣,旋即笑了。“好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说着扶着她坐在自己的马上。悠然经过这么一折腾,实在也是怕了。并没有拒绝和他共乘一骑。 不多时,两人到了夜市。夜市甚是热闹。有各种各样的商品,还有馄饨摊子。悠然喝着热热的汤,看着坐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景昊云。她还记得,景昊云说过自己对京城不熟悉。却不料,他和馄钝摊的老板也相熟。心里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深不可测。 昊云吃得不亦乐乎,不经意地一抬眼,看见了悠然探究的眼神。 “你这么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昊云嘻嘻地笑,“是不是后悔悔婚了?” 悠然尴尬地别开了眼,冷哼道:“我只是在犹豫,怎么跟你道谢。这馄饨,还真不错。” “嘿嘿……”昊云扯开了嘴角,傻兮兮地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墨安,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他主子不会真中邪了吧。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花痴的样子。 “季璃在你府上,可还习惯?”悠然被昊云一笑,觉得委实尴尬,不得不岔开了话题。昊云笑道:“应该还可以吧。她来了那么久,我还没去看她呢。我交代给卓绝了,他的医术,绝对没问题的,你放心!” “那就好,有劳你了。”悠然吃了几口,实在觉得没胃口,搁下了手上的勺子。 “客气什么,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昊云依旧笑得一脸的灿烂。悠然心里有愧,低下了头。她突然发觉,如果不跟景昊云说清楚婚书的事。会不会害了他呢? 吃过饭,昊云送她回家。这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及至送到了家门口,此时已经月中天。悠然打算从后门溜进去,不惊动任何人。 可是,当她一下马,门,一下子就开了。 门后,站在一大堆的人。左岸,刘静,左怡然,赵姨娘…… 看着这阵仗,悠然发蒙。他们是在等她回家吗?只是看父亲的脸色,很显然,并不是。她有些忐忑不安地跟昊云告别。然后,在昊云忧心忡忡地注视下,关山了门。 正文 第39章 祸事连连 门,缓缓关起。悠然背对着一干人等,后背一片湿哒哒的。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左岸愠怒的脸。悠然舔了舔嘴角,低声喊:“爹……” “你还知道回来?”悠然没敢抬头看他,单从声音里已经能够听得出来,这回父亲是真的生气了。不同以往的从未见过的愤怒。悠然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能将自己的头低得更低了。 “说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和景昊云一起回来的?”左岸真的很生气。今天,他分明说了让她闭门思过。虽然因为子章先生的来信,让银燕看着她去武馆。结果她居然不要银燕相陪。结果,出去一整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回来还和景昊云一起回来的。 左岸一直觉得,他的女儿可以风华绝代,可是与众不同。但是绝对不能和某一个男人,牵扯不清。尤其还是那个男人和自己的姐姐有婚约。 悠然不知道左岸的心思,也不知道左岸被刘静和左怡然说的那些话给刺激到了。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的马受了惊吓,幸亏景昊云经过。制住了我的马。天色不早了,他就送我回家。就这样!” 在悠然看来,她受惊不小,其他的事,应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左岸正在气头上,听见悠然一点儿不知悔改。这下气得不轻,冷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带回去。没我的吩咐,不准出落玉轩半步。” “爹,你又要罚我闭门思过?”悠然心里头难过,听见左岸这话,也来了气。父母两人脾气一样倔强,左岸见悠然这样,更是怒不可遏。“你是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半夜三更,还跟一个男子在外流连。现在还敢跟你爹顶嘴了?” “爹,你明明知道不是的。我也没有跟你顶嘴。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冲着我发脾气。” “好你个丫头。”左岸话都是从鼻子里头喷出来的。刘静见状,上前抚着他的胸口,柔声道:“老爷,你别生气。阿然还是个孩子,我们好好教就是了。” “子不教父之过。以前,是我太宠你了!”左岸拂袖离去。听命的银燕和左鹰只好“请”悠然回自己的落玉轩。并且在落玉轩的四周布下了侍卫,准备严密监控,不让悠然出门。而怡然和刘静两人故作伤心地送了她回落玉轩后。也没进门,就回自己的启源阁去了。 悠然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榻上,傻傻发呆。翠翠苦着一张脸,坐在下头的脚凳上。托着腮看着她,苦恼极了。“大小姐,你每次出去,都让我好好看家。可我觉得,我真的没这个本事。你不知道老爷他砸晚膳的时候,吃得好好的。刘夫人和怡然小姐,一人一句。你也别怪老爷,老爷心里也堵得慌。毕竟,你老是不着家也是事实。其实老爷本来没想骂你的。毕竟是刘夫人她们一直说,老爷想着不当着她们的面说下你,显得他很偏私。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和景少将军一起回来的。老爷估计真被你给气到了,才会说重话。” 悠然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累了,想睡觉了。”今天,她真的觉得自己好累。根本就没有力气生气。 这边悠然倒头呼呼大睡。那边,左岸听人说,悠然早已经呼呼大睡了。心里头觉得有又是好笑,又觉得她真的是被宠坏了。一点儿也没有悔改之意。下定决心,要让她好好地闭门思过。 悠然很显然是没有将左岸的惩罚给当真了。可当她起床吃过饭,准备出去逛逛的时候。左鹰一脸绝情地站在门口。无论悠然是笑还是耍狠,他均不理会。悠然想要冲出去,却被甩回去的时候。悠然真的生气了,咆哮道:“你快给我让开!我要出去。” “大小姐老爷说了,你必须要乖乖地呆在家里闭门思过。否则,就把你送回左氏宗主里,给太婆婆悉心教导。老爷说了,他说到做到。” 太婆婆?悠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要开始抽痛了。她每年回一次宗里,见一次太婆婆。听人说那太婆婆可是出了名的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据说太爷爷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父亲的二哥,就是被她活生生给打断了腿的。她压根就不相信,父亲真的会将自己送到太婆婆身边。 “那就让他送我去啊。反正我是不要在这里闭门思过的。”悠然说着,还要出门。被左鹰一把拎住了。像小鸡被抓住了脖子似的。悠然气急败坏地喊:“左鹰,你快把我放下来。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你有气,有什么不满,去找老爷,我只是奉命行事。”左鹰冷着一张脸,“我和左群不一样。左群拿你当主子,可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顽劣的小孩子。老爷做得没错,你这没教养的样子,也是该好好地教教了。” “你……”悠然挣脱了左鹰的手,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去。翠翠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劝,“大小姐,你别生气。老爷不让你出去,你就呆在落玉轩里,也没事。好不好?” “不好!”悠然停住脚步,口气很不好。回到书房后,她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她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最后,在气头上的她,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她决定——离家出走。 悠然从来没想过,离家出走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她原本只是打算偷偷出门,在街上溜达一圈,然后不让家里人给找到。然后再迟点回家,吓唬一下她爹。那她爹就不会再乱生气,乱惩罚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左鹰居然那么的尽职尽责。当她换上丫头的衣服成功的逃出落玉轩。眼瞧着就要出了左府大门了。左鹰带着银燕追赶而来。悠然一急,揪了一匹马就夺门而出。 正文 第40章 面目狰狞 悠然骑着马,扬鞭的手,高高地举起。几乎是马不停蹄。可左鹰也没有轻易想要放过她。跟在她后头,一路狂追。很快,这原本只是家事,很快就祸及到规规矩矩在路上或行走或忙乱的人。悠然的马勉强经过一条小巷,后头跟来的左鹰撞到了墙边的竹篮子。里头的萝卜滚了一地。听见响动从小门里走出来的老太太,拦住了银燕。以及银燕后面的一大堆人马。银燕一边着急地应付老太太,一边又让人跟上前去。 但仅仅是这一会儿功夫。银燕等大批人马已经将悠然给跟丢了。而左鹰依然紧追不舍。悠然一开始还是蛮有水准的。马儿再快也不会碰着人,磕着东西。可渐渐的,她开始累了,一个晃神,马就将路边的摊子给勾到了,一下子就掀翻了摊子。摊上的扇子,落了一地。悠然想要拽马停下,好处理。结果,左鹰已经追过来了。悠然心里一慌,从怀里掏出带出门的一包银子。扔给了摊主,就翻身上马,匆匆忙忙就跑了。 左鹰的骑术可不是悠然能比得上的。没两下,就赶上来了。左鹰冲着悠然大喊:“大小姐,你快停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乱闯,很容易出事故的?” “既然你害怕出事。那你还追着我不放?”悠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手紧紧地抓住缰绳。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左鹰可一点儿也不含糊,最主要是不敢放走她。要是她逃走了,老爷那边他根本没法交代。连带着底下的一批人都要连累受罚。他心里着急,嘴上也不客气。“大小姐,你快停下,否则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悠然冷哼,“你威胁我?我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就没想回去。你以为离家出走是闹着玩的吗?你不如现在赶紧回去,就跟我爹说,我生气了。要散散心,等我心情好点了,我就回去。” 左鹰一愣,一甩手上的缰绳,勾住了悠然的马尾巴。那马被猛地一扯,硬生生将马给扯住,停了下来。悠然咬唇,勒紧缰绳,将马给转了过来,看着左鹰,恨恨道:“你真的很讨厌。我说了叫你回去。我就是要我爹爹担心。要他后悔,你怎么这么碍事?” 左鹰算是听明白了。他家这大小姐是存心找事。他也能理解,毕竟老爷是极度地宠大小姐。只要大小姐开口,估计连天上的月亮都想摘下来给她。就这样一个爹,突然翻了脸要罚她闭门思过。大小姐接受不了,也是能理解的。不过这是他们父女俩的事儿,他只要完成老爷的吩咐就是了。 左鹰斟酌了很久,决定将悠然给捆绑起来,带回家。捆绑用得绳子是马鞭,勒得悠然的手臂很疼。悠然龇牙咧嘴地叫:“左鹰,你别忘了我是你家大小姐。你用马鞭把我捆起来。要是不小心给我的手臂勒出什么伤痕……你扒十层皮,都不够抵命……” 左鹰一下子愣住了。他松了手。他很是懊恼,自己怎么忘了这回事。毕竟是女孩子,要是老爷知道自己这么粗暴地对待他的掌上明珠。估计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下场。 悠然见吓唬有用,便慢条斯理地解开束缚自己的绳子,再然后她慢慢地走向左鹰。左鹰没想到的是,悠然可不是束手就擒呀。接近左鹰之后,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缰绳。一跃而起,翻身上马。在左鹰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她已经骑着马,夺路而逃。 马儿在悠然的鞭笞下,发了疯似的狂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悠然觉着累了,才渐渐收了手,让马儿慢下来。马儿跑得可欢了,一停下来,就好似打蔫了一样的。悠然翻身下马,往四周观望了一下,看见了一家茶肆。她准备进去喝口茶。 刚坐下来,茶水刚上,她想起自己的银子全扔给那摊主了。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想走?肯定是没那么容易了。搞到最后,悠然极其尴尬地将自己的马抵押给了茶肆的老板。 悠然走出茶肆,身无分文还没有坐骑。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她都有些饿糊涂了。脚步虚浮地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恍恍惚惚的,悠然走出了城。看见郊外风景还不错。一时间忘了肚子还饿着,一路走一路摘路边的野花。还编了个花环带着自己的头上。 突然看见一只蝴蝶,一时兴起,追着蝴蝶就是一通乱跑。等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不知道置身何处。举目四望,也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更别说房子什么的。悠然有些心慌,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而更恐怖的是,她发觉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三个黑衣人,正在缓缓朝着自己逼近。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估计就是那伙跟踪她的人。虽然悠然根本就是一头雾水,但是她可没想坐以待毙。她转身,拔腿就跑。 果然那三个黑衣人也飞一般追了过来。 有那么一下, 悠然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可渐渐的她倒不那么害怕了。她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一直向前跑,直跑到了悬崖边。 没有退路,她转过身,抓紧了自己手上的马鞭。来人见她停了下来,也止住了脚步。 领头的黑衣人说:“大小姐,你还真能跑。这下你没有退路了吧,你还是快快地束手就擒,省得我们还要动手。” 悠然这些很肯定,这些人对她真得很了解。在明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还要抓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父亲有关。总而言之,她是逃不掉了。所以她干脆一声不响,狠狠地甩起了手上的鞭子。 说实在的,鞭子她才刚学,居然能抵挡一时,还将三个黑衣人之一,打到在地。悠然心想,道止先生要是看见了,估计会很欣慰吧。 双拳难敌四手,悠然知道自己体力已经不支了。缠斗间,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当另外两个人拔出了长剑,她往后退了几步,落下悬崖。再然后,她用鞭子勾住崖壁上的树杈,将整个人隐藏在树下。 崖上的那两个黑衣人往下望了望,明知她可能还活着,也束手无策。 正文 第41章 生死一线 悠然悬挂了许久,天色渐暗,体力渐渐不支。原本一早从家里跑出来,早饭都没有好好吃。午饭就别说了,钱没了,马也没了。现在,她饿着肚子,强撑着。在这悬崖边的树干上,挂了整整半天。被毒辣的日头晒得,头发昏。 手真的很软很软。她知道自己要坚持不住了。一早跳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好地形了。这棵树以下,应该是可以顺着悬崖爬下去的。虽然下面是怎样一副光景,但是也不能在树上一直吊着。 极度干渴的悠然,吞了吞口水。她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割裂似的疼着。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放开了抓着树干的手。两只细小的胳膊抓着崖壁,开始一点一点往下而去。 夕阳很快隐没在山后。夜色,比预料的,来的要早得多。黑夜笼罩着那幽深的山谷。原本消散的云雾,渐渐的,又开始聚拢起来。浓重的潮湿味道,弥漫在鼻端。悠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下悬崖的。当距离谷底,只有十来步的距离时,她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不管谷底是什么情况,至少双手双脚不用一刻都不敢松懈。 也就是心里念头一转,结果脚下就是一个打滑。硬生生从悬崖上滑了下去。 蹭蹭蹭——一眨眼,悠然发觉自己已经四脚朝天,躺在地面了。 后背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裂开了嘴。这一咧嘴不要紧,她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裂了一道小口子,口腔里传来甜甜的血腥味。她忍着痛楚,吞了一口口水。感觉从心口开始,一直到脚尖,火辣辣地疼着。悠然不得不闭上眼,让自己无限度地去忽略这种疼痛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悠然迷迷糊糊地转醒。虽然依旧没什么额力气,但是能支撑着坐起来了。她坐起身,四处望去。月光下,森林笼罩着一层不同寻常的迷雾。隐隐约约的,听得见潺潺的流水声。悠然强撑起身子,朝着水声寻觅而去。一步一摇摆,一步一踉跄。跌跌撞撞地到了小溪边。她跪在溪边,俯下身喝了好几口水。 清甜的水,滋润着她干裂的喉咙。悠然满足地叹了口气。可以说,这是她一天之内,最舒服的一个时刻。只可惜,止了渴之后,肚子饿就愈发明显起来。悠然无力地坐在地上,听着肚子咕咕地叫。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受了严重的伤,饿着肚子。她有些绝望地抬头,看着天。看着那璀璨的星空。她好想念父亲,好后悔为什么要跟父亲置气。她也很担心。那些追杀她的人,究竟是谁?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她何时得罪了人?如果不是因为她,会是因为父亲吗? 悠然宁愿是前者。她不希望自己的父亲,也有危险。静坐片刻之后,悠然站起身,向着河流下游走去。就算是明知没有出路,她也要试一试,除非她死了,不然她不会放弃。 与此同时,左府是一片灯火通明。跟丢了人的左鹰跪在大厅。其余的人,都组成了一小队一小队,陆陆续续地出发,去找人去了。 左岸坐在主座,看着左鹰,脸色不善。四王爷闻讯也漏液前来,说自己已经吩咐了禁卫军统领,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发现左悠然的踪迹及时来报。 左岸朝着四王爷作揖,久久都不肯起来。“多谢四王爷!” 四王爷连忙将他搀起,沉重道:“我们俩之间,何须这样客气。阿然是你的宝贝女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这个人虽天性不和孩子们亲近,对他们我也是很上心的。你放心,京城虽大,但是禁卫军无处不在,你再耐心等等,很快就有消息了。” 说话间,东西南北,十八个方向的三十六位禁卫军领军,都派了人来回信。结果没有一个人说有见到左家大小姐。最后一个来报的禁卫军侍卫,在左岸的殷切注视下,无奈地说:“左大人,我们禁卫军开始巡夜已经有三个时辰了,眼见着天就要亮了。别说是您家大小姐了,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实在是找不到你家小姐……” 闻言,左岸颓然地倒下。被银燕搀扶着瘫坐在椅上。他喃喃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寅时三刻。”银燕也急红了眼,声音沙哑。她恨不得飞奔出去找人,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是一走。可没有人替左群求情了。她不敢走。 “寅时……”左岸的眼窝,深深地凹陷着。他抬起头,看着外头的天,声音悲怆。“整整一夜了,我的阿然,还没回来吗?她是不是生我气了?不,不会的,就算是真生我气,也不会一夜不归,她会不会是出事了?” 看着左岸这幅模样,四王爷也很心急,大声道:“快,继续加派人手,快去找。禁卫军找不着人,有可能离开京都了,去郊外找找……” 正说着话,景昊云火急火燎地赶来。脚步声响起,左岸抬头看向门外。当他见到来人是景昊云的时候,眼神都暗了下来。他派了人去景府,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就算他再生气,还是希望女儿可能会在景府。 这景昊云一来,他的心就慌了。女儿肯定没有去过景府。景昊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昊云一进门,没开口问,左岸就说了。“阿然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既然来了,想来她也不在你府上。” “我今天一整天也没有见过她。我以为她是去学武了。大人有没有去武馆找过?”昊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 左岸摇了摇头,道:“不仅仅是武馆,但凡是她去过的,会去的地方,我都派人去看了,没有……” “左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你有什么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昊云的心,隐约觉得不安。他没办法坐等,他必须要想办法。必须要尽快,尽快地找到丫头。 正文 第42章 山雨欲来 昊云从左府一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通天阁。此时此刻的通天阁,早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他们从来不在晚上接生意。因为白天接的已经够多了,晚上再接,他们可要忙不过来了。因此,到了晚上,大门紧闭不说。连守门的童子丫头,都没有安排一个。 以至于昊云在门口敲了很久,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应门。昊云又心急,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对着那大铜锁就砸。 他拿得可是名剑。这一下子,硬生生地砸开了铜锁。也在剑身上,留下了一个缺口。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剑。收剑回鞘后,急匆匆地往里头去。 听见响动,通天阁里头,正在喝酒玩乐的侍卫们,纷纷跑出来。一个个都已经准备好干一架的架势。可见来人是景昊云,一个个都傻愣愣地站在了那里。昊云一路飞奔,还很干脆地撞开了宁宣的门。宁宣一身单衣,风情万种地靠在床榻上。 “哟,景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这大晚上的,我可是睡觉了。谁跟你似的,未婚妻还是个小屁孩,精力无处发泄?” “没时间跟你说废话。就问你,你找没找到,跟踪那丫头的,都是些什么人?” 宁宣闻言,收敛了笑意,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到了一杯凉水,递给昊云。“再怎么着急,也坐下来慢慢说。瞧你,上气不接下气。” 昊云口干舌燥的,见到水,一下子夺了过来,一股脑儿地吞下肚去。“丫头失踪了。虽然我听左岸说她好像是闹着玩,离家出走。可是,连禁卫军都出动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丫头要是躲在京城某个地方,这会儿早就已经回家了。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你是谁那丫头,有可能……”宁宣心里一个咯噔。那丫头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他收到消息不到半天,想着耽搁一时半会儿没关系。怎么这么巧,那丫头就不见了? “丫头肯定不在京都。至于她人在哪儿,我不能肯定,所以来问你,跟踪她的那批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好早点找回那丫头。”昊云急不可耐,不停地催促。宁宣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说话也不由得快了许多。 “是这样的。原本一直也没头绪,倒是今儿个早上,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那一伙人当中的几个,好像在昨晚去过药宗在京都的药店。并在那里过了一晚。还有几个,虽然是四散开来,住在各个客栈,可是他们入夜进了客栈之后,都有写信,让信鸽送出去。原本想要劫只信鸽来看看的,又怕打草惊蛇。还想想个办法跟踪信鸽的下落呢。” 宁宣一口气把事情讲得一清二楚。昊云反而一时半刻,没了主意。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药宗的人。“药宗这些年来,其实并不活跃。他们在京都留个药店,也只是不冷不淡地卖些药,赚些小钱。” “他们哪里会缺钱。真要是有钱人家的谁,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还不是捧着真金白银去求人家给他们治病。药宗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随随便便治个病,就要上千两黄金的。要是重病,更不得了了,没有半副身家,别想完好无整的回去。”宁宣一提起药宗,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昊云皱眉,一时间千头万绪,有些纳闷,拧眉道:“他们跟踪尚书府的千金干嘛?如果真的是药宗的人,他们光明正大的去药店,不是暴露了自己吗?” “他们原本也是四散分开的,也就是昨天晚上突然一起去了药店。这才让我的人发现了端倪。他们可能和药宗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要聚一聚吧。”宁宣的口气很不屑,“我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踪人家大家闺秀。你知道的,药宗的人,都很变态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昊云一下子明白了。“我想起来了,这两天估计他们是看见卓绝了。你知道的,卓绝是……药宗的人。” “他逃了那么多年,不会就这样被暴露了吧?”宁宣也一下子豁然开朗。他就说究竟是怎样的大事,让药宗顾不得暴露自己。原来是找到了逃了十年的继承人。也许是因为和卓绝太熟悉了,熟悉到忘了,他是药宗的人了。 “算我求你,千万不要让卓绝知道,他被人找到,是因为那丫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昊云也没有忘记,保护那丫头。要是让卓绝知道自己替人诊治,却被药宗的人发现他的行踪。估计他杀了悠然的心都有。宁宣一想起卓绝的臭脸,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说:“你不说,我也是不会告诉他的。” “那剩下的那一批人是什么人,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宁宣沉默了许久许久,犹豫道:“我真的不肯定,只是派出去的人当中,有一个丫头,原先是西域过来的舞女。她说在那些人的衣服上,曾经见到过一个图腾。貌似是西域某个部落的图腾。但是也紧紧是类似。我让她将那图腾画下来,可惜的是她说自己印象有些模糊了。” “图腾上,是什么图案?”昊云隐约觉得不安。一般有图腾的部落,那要么是还很原始要么就是有很多在他看来极为神经的几乎变态的仪式和迷信。 “应该是一丹顶鹤。”宁宣蹙眉,“这丹顶鹤做图腾的,我还真没听话过……” 昊云的脸,一下子煞白了。宁宣发觉了一丝不同寻常,他问:“怎么了?你见过?” 昊云叹了口气,“没!不管怎样,我总是要去药宗走一趟了。丫头那边,就有劳你了。” “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宁宣淡淡笑着,他知道昊云肯定隐瞒了些什么。他倒是好奇,这丹顶鹤到底什么来路。 得到宁宣的答复,昊云莫名地就觉得安心。他跟宁宣要了地址,朝着那药店去了。 正文 第43章 笑容背后 夜色苍茫,深邃的冰冷的夜,那种寒冷,一寸寸地侵吞着她身上残留的温度。还有那仅存的意识,只感觉到冷。冰冷的就像是死亡的感觉。太阳,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一点点升起。温暖的阳光,穿过密林,照在她的身上。 温暖的阳光,并没有让她冰冷的身躯温暖起来。悠然闭上了眼,又睁开。睁开又闭上。绝望的感觉,再次充斥她整个思绪。她躺在地上,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和泥土接触的湿湿润润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是不是能撑到有人找到她。但是毫无选择的,她只能选择等待。 然则,等来的人,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身穿白衣,纤尘不染。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脸色也苍白的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阳光的鬼一样。悠然清醒地看着他们将自己搬上了一乘轿子。她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什么地方。但是至少,她不用再躺在冰冷的地上。她身上,盖上了温暖的锦缎。 那种温暖,让她想要闭上自己的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只可惜,心底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昏过去。轿子比想象中的要平稳许多。那些人的脚步声也是轻飘飘的。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吵杂声。再然后是一阵刀剑碰撞的响声。悠然听得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外头肯定是打架了。不多时,她乘坐的轿子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再然后,有一个白衣人掀开了轿帘,将她扯了出来。 悠然早就没有力气了,一下子就瘫软下来。紧接着有两人将她抬起,抬到了某个人的背上。只听见那两白衣人焦急嘱咐,“大哥,你背着她快走一步。我们断后。” 悠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他们衣摆长袖上的种种血渍。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她感觉到背着她的人,在不停的奔跑。感觉得到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她费力转头,看见白衣人在艰难地抵抗着。还有几个跟在她身后,飞快地跑着。边跑边回身去斩断那些射过来的剑。 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悠然心里清楚,这两拨人,估计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才会打起来吧。白衣人虽然落在下风,但是他们只是想要逃命。并无心恋战。悠然知道自己估计还是会被这群白衣人给带走吧。 无论结局如何,她知道自己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她并不关心。只是……她身在其中,自然是要深受其害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朝着自己而来。她无力挣扎,费尽所有力气也只是让自己在那个人的后背动弹了一下。那箭擦过她长发,插JIN了她的右肩。 “啊……”悠然发出破碎的呻口今声。白衣人回头一看,低咒一句,“糟糕!” 他说着转头又继续飞奔。中了箭的悠然,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随着那股痛楚而来的是一种抵挡不住的眩晕感。再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 昊云到达药店后。药店的门还关着。天才蒙蒙亮,还不是开张的时候。昊云敲门,很快有人来应门。 门开了,那人见到昊云,觉得有些面生,客气地问:“公子,请问你找谁?” “找你家主子,就说是景昊云前来拜访。” 那人答应着就要去叫掌柜,只听见景昊云又说:“我说的不是掌柜的。我要见的是姓卓的。”虽然不知道京城这药店里是谁管事,但是药宗的人,总会派个卓氏子孙看管的。果然听见这话,那小厮先是一愣,旋即回身道:“那就请公子先去前厅等候,我去通报一下我家主人。您稍后!” 昊云也没有客气,径直去了大厅。药店之后,是一个隔开来的单独的小间,里头陈设着一些名贵的摆设。还有几幅不伦不类的字画。这屋子主人的品味,还真是低俗,他实在是不敢苟同。 等了不多时,一侍女姗姗来迟,身段妖娆,声音挑逗。“公子,久等了。我家主人说,他还没用晚膳。先用了再过来。派奴家来伺候你来了。” 那侍女扭着水蛇腰,走到昊云面前,将手中的托盘搁下。昊云闻见一阵并不浓烈的酒香。酒香很清冽,可是总觉得带着一股子妖魅的味道。昊云看着那侍女,用涂满艳红丹寇的手,端起了杯子,递到了他面前。 昊云很不客气地开口拒绝。“你这手,我真不喜欢。你端过的酒,我也实在喝不下去!” 昊云一本正经地说着伤人的话。那侍女一愣,面上一红,眼圈都隐隐泛红。她轻启红唇,尴尬地笑着,说:“公子真是会说笑。奴家的手脏了公子的酒,那是奴家的不该。那公子请自便。” 原本还想着劝他喝酒。结果被昊云这么一说,红缨顿时觉得自己脸上过不去。也不多说,退到了一边安静地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昊云越来越着急,他的腿都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要不是有求于人,怕闹僵了,到时候不好收拾。以他的性子,能这么等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墨安在到了药店之后,突然不见了人影。这个时候,他缓步走了进来。 “主子……”他走了进来,看见有人在,便不曾说话。昊云知道他顾及什么,也无意让他说明,只是问:“看样子这药店的主人,有些架子。用一顿晚膳的时间,都够我们去趟边城了。” “景少将军真爱说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中带笑,笑声阴柔。昊云循声望去,见到一白衣少年,缓步跨进门来。走得近了些,他恭敬作揖,风度翩翩。“小生卓康,见过景少将军。少将军久等,还望见谅。” 昊云眯起眼来,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少年,年纪与他相仿,比卓绝是小了许多,眉宇间也有些相似,莫非和卓绝有什么关系?但是看他举止,应该是管理这里药店的主人,没错。昊云道:“等倒是没事,能等到人,也还算你有诚心,我还以为今天会白等呢。” “哪敢!”卓康笑得一脸灿烂。牲畜无害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却让人寒到心底。 正文 第44章 扑朔迷离 见到卓康走进来,昊云明显地感觉到墨秦的身子一僵。卓康笑得那么灿烂,墨秦的脸色越僵硬。昊云对卓康也实在提不起好感来。只是觉得,真白瞎了他那一张天真单纯的脸。 “景将军,漏液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你问都不问我就知道我是谁。你能不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昊云一向心直口快,尤其是对着一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和卓康是两种脾气的人。 卓康被这么一问,笑着打哈哈。“我还真不知道景少将军有何贵干。” “就一句话,人是不是你们带走的?” “少将军此言何意?谁?被我们带走?”卓康笑得讳莫如深。昊云勾唇冷笑,“左氏一族,虽然鲜少活动,但是也不是好惹的。你们掳人的时候肯定不清楚,这左悠然不仅仅是左家的大小姐,还是我景家未来的夫人。你们确定自己惹得起我们两家?” 卓康依旧是一脸笑意。他可不是傻子,就这么轻巧的两句话,能把他吓唬住?甚至都不能让他稍稍动容。他依旧笑得满面春风,说:“少将军糊涂,我等不过一介平民,卖药为生,哪里敢跟左府过不去。你所说的那位左家大小姐,那是一般人能见得着的吗?更别说请她来做客了。” “希望你说的是事实,不然我一定会铲平药宗。”昊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夸张。药宗也是名门,虽然铲平它是不可能,但是让它受到重创,也不是不可能。景家向来是凭借武力征服。不讲理的事,时常做。 卓康闻言,笑意渐渐深邃。“少将军放心,我们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敢以我的性命发誓,我这儿,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人。但是……” 卓康故意延长了音调。他深知景昊云要是没点什么线索,肯定也不会找上门来。他不得不抛出点诱饵,才能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昊云的注视下,卓康笑道:“但是景少将军那里有我们要找的人。如果方便,还请景少将军带句话。” “不可能!”昊云一口回绝。他可做不了卓绝的主。卓康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少将军,你拒绝得这么干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是小的不识抬举。您,慢走不送。” 卓康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不悦了。昊云扯了扯嘴角,冷声道:“你不展示一下你的诚意,还想从我这里套出消息。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最好也给我机灵点。” 卓康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明显就是小心思被人给戳破了,尴尬又下不来台的感觉。昊云瞧着他这幅神情,心中愈发肯定,药宗和悠然的失踪,绝对脱不了干系。 “少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让我家大哥卓绝来我这儿一趟,有什么话,我绝对不会瞒他的。”一提起卓绝,卓康整个人都严肃起来。听得出来,他对卓绝,还是很在意的。昊云沉思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卓康也似松了口气,恭敬道:“慢走不送。” 墨秦跟在昊云后头,出了药店。墨秦就飞奔上马,那情景好像后头有鬼追着他似的。昊云原本想问,可心里头太过着急,一下子把这件事给忘了。当他们匆忙往景府赶的时候。悠然被带回药店。此时,她已经陷入昏迷。血色淹没了她的身躯。血迹半干。 卓康看着从密道回来的人,仔细看了一遍后,声音都哑了。“二十个人出去,就你们六个回来?人……人呢?” “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拨人围追堵截。为了顺利带回左家大小姐。我们不得不……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也许他们还活着……但是……凶多吉少……”为首的白衣人低下了头,眼角泛起泪光。 “阿安,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让我来吧。”卓康心里难受极了,他的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噎住了。说话都在打哆嗦。 阿安点了点头,将身后的人放在了榻上。肩膀处的伤口碰到床榻。昏迷中的悠然,瑟缩了一下。直到此时,卓康才看清楚左悠然。只见她粉嫩的衣服,此时早已经乌黑一片。上头还有血迹。已经干了的,混合着新鲜的血液,看上去暗红一片。不用走近,都闻得见她身上令人作呕的污秽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卓康都忍不住干呕。 “这是怎么回事?”卓康用手帕捂着鼻子,用手上的折扇去推了推躺在床上的悠然,“这人是左悠然吗?左家的大小姐?” “原本只是饿了吧,估计。但是后来遇见那一拨人之后,他们来势汹汹。箭乱飞,我们也不知道这左大小姐是什么时候中的箭。我们只顾着逃命,所以……” “准备起来,先把箭头拔了!”卓康虽然为人阴险,但是本事还是有的。救治病人是刻不容缓的。 当一切准备妥当,他用小刀挖开了悠然右肩的肉。昏厥的悠然发出嘶哑的低吼声。脸上的五官扭曲着。身体开始扭曲起来。卓康一个眼神,就有人上前将悠然按住。 因为悠然昏迷不醒,反而有助于拔出箭头。不一会儿,那箭头就被挖了出来。卓康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那箭头上的血是黑色的。再看那伤口,卓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糟了!” 他慌忙替悠然把脉,只见她脉象紊乱,又微弱。大抵是体力已经透支,还中了毒。卓康这么想着,闻了闻箭头,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哎……” 彼时,阿安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再次前来。看着卓康的神情,他担心地问:“主子,怎么了?中毒了?什么毒?” “虽然我知道这是什么毒,也知道解药的配制。但是这毒有三个药方可解。三服药中只有一副适合。如果错了,虽然与性命无碍,可是要加重毒药,再配另一幅药方才行。”卓康不由得皱起眉头,“要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可能熬个两三个处方,就能配出解药来,与身体虽然有些损伤,但是也可以慢慢养回来。可与身子弱的千金小姐,估计会熬不过去。” 卓康很为难,不敢随意开药。 “那怎么办?人要是死在我们药宗。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卓康的神情更凝重了。阿安不说,他也清楚。虽然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他监视左大小姐。但是他可没忘记父亲说的,父亲说无论怎样,都要保住左悠然一条命。 正文 第45章 朋友之间 卓康思虑良久,只能采取保守治疗。他不敢贸然用解药,只能用药延缓毒发。一边又想尽办法让人先醒过来。人没醒来前,喂水喂汤药的,要定时定量喝进去。同时,准备好许多富有营养的食物。若是醒来,无论如何得喂一点进去。 为了让除了箭伤以外的伤口能愈合地快些。还让侍女将昏迷的悠然,洗了一遍。 在热水的浸泡下,悠然昏昏沉沉的醒来。可是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身体的感官告诉她,现在她是安全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比舒适的。她渐渐地放松下来,陷入另一种浅层次的睡眠之中。她可以感觉得到身边的人,在对她做什么。但是她就是没有力气给予回应。 她的嘴里有别人喂进来的汤药,可是她连吞咽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任由着那些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去。仅有的一点点滑落到她的喉咙,然后滋润她干渴的肺腑。 而此时此刻,天,已经大亮。 昊云策马回府,却找不到卓绝。卓绝此时,偷偷坐在怡霓园的假山上。俯视着客房里,那人的一举一动。 季璃的病,稍好了些。这时候,已经能出来走动走动了。卓绝吩咐她没事多动多行,总是有好处的。她又不敢在景府里乱走。便换上了戏服,在廊下练唱。 悠悠扬扬的声音,穿过那红艳艳的花,越过那绿油油的草,传到了卓绝的耳中。只觉得,犹如天籁之音一般。那飞扬的长长的水袖,好似那水蛇在妖娆滑动。卓绝看得入了迷…… 突然他看见景昊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怡霓园。他站起身,细看。 要知道,自打接了季璃进府。景昊云就将季璃交给了卓绝。从来没有来过怡霓园不说,连问都没有问一下。今天这样兴师动众的来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卓绝见季璃引着昊云进了屋子。便从假山上下来,向着那里走去。 昊云进了怡霓园,也没落座,只是问了一句。“你今天,有没有看见卓大夫?” 季璃痴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昊云,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来了景府好些天了,天天盼望着能见他一面。可是他从来没有来过。她私底下也偷偷向侍女打听过他的事情。也问不出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来。今天,总算把人盼来了。满心的欢喜,只觉得幸福得整个天地都在旋。她只听见他跟自己说话了,却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昊云纳闷,看着季璃傻呆呆的样子,又提高了声音问:“姑娘,请问,你今天有没有见到过卓大夫?” 季璃猛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他刚刚来过,给我诊脉。然后就回去了,刚走!少将军没有碰见吗?” “刚走?”昊云转头吩咐墨安,“墨安,叫人去找卓大夫。就说我在书房等他。” 昊云说着就要走。季璃见状,情急之下, 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少将军……”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昊云低头看着那只秀美的小手,抓住了自己衣袖一角。那少女含羞垂眸的娇羞模样。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淡然道:“姑娘,你安心在我府上养病。有什么事,你只管跟卓绝说。我答应了悠然,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这话,让季璃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缓缓福身,说:“少将军慢走!” 昊云再度转身,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卓绝。卓绝愣愣看着季璃。他看得清楚,季璃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景昊云。景昊云抽回衣袖后,她甚至都没能控制住自己悲伤的表情。卓绝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硬生生的发疼。 昊云没有留意到这一切。他一转身看见了卓绝,兴奋不已。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拖着他就往书房走去。“快,跟我来,有事跟你商量!” 卓绝第一次,见到昊云慌慌张张的样子。一时间也没来得及细想其他。跟在他身后,匆忙往外走。“发生什么事了?又是那个大小姐吗?” 卓绝其实是乱猜的。印象里,除了左悠然的事,景昊云从来也没这么慌张过。倒是昊云,经他这么一问,猛地停住了脚步。“你……你也知道了?” 卓绝满脸狐疑地看着昊云,眉头微微皱起,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件事还跟我有关,对不对?” 昊云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么多年来,我没求过你一件事。救季璃是头一件,救阿然,是最后一件。我发誓,日后,我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不会勉强你了。” 卓绝的脸色已经很不爽了。能让景昊云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一件容易就能办到的事。关键是,景昊云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他都不好拒绝了。沉思片刻,还是觉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问:“到底是什么事,别跟个娘们似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昊云清了清嗓子,说:“事情是这样子的,阿然失踪了。我怀疑和药宗的人有关。我去过药宗在京都的药店了。他们提出要求,除非是你去,不然是不会合作的。” “什么?”卓绝气氛,“你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把我给出卖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躲了他们多少年。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让我这么多年心血白费……你……” 卓绝气得不轻,青筋条条绽出。说话间就要拔剑,眨眼间剑刃已经抵住了昊云的脖颈。昊云无奈地开口道:“我只能说,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在我府上的。他们提出要见你,我救人心切,也没有替你打圆场。对于这点,我很抱歉。我能说的只是,我绝对没有出卖你。” 正文 第46章 终于找到 两人就这样搞面对面站着。卓绝收回剑,转过身。“我们之间,我原不该疑你。拿剑指着你,是我不对在先。这次,帮你,只因为我这点愧疚。平心而论,我不想帮那个大小姐。” 昊云已是喜出望外,连忙点头。“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卓绝冷声道。谁让自己这么多年,欠了他不知多少恩情。要说谢谢的,也是他。虽然他真的很不想再和药宗有什么牵扯。不过终归是家人,迟早是要见面的。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也不是不好。但是也不能白见,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主子,你要是觉着不好意思。不如你给我当一天小童使唤,如何?” 看着卓绝在前头大踏步的走着。昊云的心,也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渐渐转为平静。他笑道:“有何使不得!随你怎么使唤!”他跟着卓绝,一路向着药庄策马而去。看着卓绝熟门熟路的样子。昊云心里也是诧异。这家伙成天说自己跟药宗不共戴天。却还是有偷偷留意药宗的一举一动。 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药庄。药庄底下的人,似乎都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大事。居然关着大门,干脆不开张了。待昊云两人在门前停下,刚下马。就有人前来迎接。 卓绝将马鞭随手一扔,扔给昊云。“好好收着,拴好马,再过来找我。” 昊云接过,笑着回了一句。“好嘞,小的这就去。”说着,万分雀跃地接过马鞭,扯了缰绳,牵着两匹马,怡然自得地去马棚路过一下。卓绝自顾自地去了药庄大厅。在那里,他见到了卓康。起初,他认不出来是谁,只觉得眼熟。直到,卓康一脸崇拜地对着他喊“大哥”。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跟在他身后,挂着半长鼻涕的小屁孩。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卓绝才想起来。那边卓康,已经要扑倒他身上了。 幸好卓绝眼疾手快,将自己往边上一站,对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给我去乖乖坐好。有话好好说,别靠我太近。”他可没忘记,这小屁孩,在他身上不知道擦了多少鼻涕。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恶心。 卓康先是一愣,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大哥。”俨然一副乖乖孩子的模样。 卓绝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说:“听说你们虏了人家左家大小姐。这事儿,是真的吗?” 卓康没有隐瞒,痛快道:“不,不,不。大哥从哪里听来的。我们怎么会那么做呢?我们非但没有虏人,我们还救了人家。要不是我们药宗的人恰好去那山谷采药,也不会那么巧救了左大小姐。” “你们从何得知,她是左大小姐,是我们要找的人?”卓绝的眼神盯着卓康。卓康一时心慌,生怕泄露了自己,连忙道:“昨晚景少将军来找人。我们猜测,那人就是左大小姐吧。至于是不是,那还要见过才知晓的。” “那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见!”昊云从外头进来,听见卓康这么说。二话不说就要见人。卓康犹豫了一下。卓绝发话了,听声音还有些不悦。不知道这不悦,是针对谁的。 “还不快去?” 卓绝一发话,卓康整个人都来精神了。反正那左悠然受得伤,不是他们干的。他只要不松口,就说是凑巧救的。那药宗和这件事,就完全没有关系了。任凭他景昊云再难缠,也不能无理取闹吧。 一行人到了后院。一阵浓烈的药味迷茫。当昊云见到躺在榻上,了无生息的悠然。心猛地揪紧。他走至榻前,伸手碰触她的手。也冰冰凉凉的。他开口问,声音带着不正常的沙哑。“她这是怎么了?” “救她回来的人说,有一群黑衣人追杀左大小姐呢。她现在中毒了,情况不太乐观。”卓绝在场,卓康很是识相地站在一旁,有问必答。 “中毒?”昊云倒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跟踪悠然的有两拨人。以药宗现在的所作所为来看,不至于是要伤害她。而那一拨人,到现在还查不出他们的来历。那一拨人,才让他真的不放心。 当昊云看到悠然右肩的伤口。毒素蔓延开来,黑紫色侵袭了那些娇嫩的肌肤。他心里发慌。这些人,下这么重的手,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什么毒?你们药宗也没办法解吗?”昊云抬起头看着卓康,“既然已经救了人,为什么不救到底。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还没解毒!” “少将军有所不知。大小姐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试药。这毒有必须试药,才能配出解药。只怪我医术不精,没能及时救治。”卓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倒不是你医术不精。是我,也只有这个办法。现在她不能用药,是缺个试药的人。可谁会愿意呢?”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卓绝已经替悠然把过脉了。 昊云也没说话,只是问:“知道是些什么人吗?你说他们是用箭的,那箭头呢?还在吗?” “拿来给少将军看下。”卓绝一声令下。那边已经有人将箭头放在托盘里,送了过来。昊云拿起那箭头,仔细观察。那箭头的做工精致,不是一般作坊里的做工。昊云的心里越发没底了。 他看了许久,拿起箭头,一下子戳进了自己的左手臂上。鲜血冒出。卓绝猛地站起身,喊:“你干什么?你疯啦!这上面有毒!” “你不是说缺个人试药吗?那就我来。”昊云说着,觉得有些头晕,在榻上坐下。卓绝连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给他处理伤口。昊云伸手,让他处理。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悠然的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一些。 看着床上的她,脸色苍白,嘴唇乌紫。他的心,就疼。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些痛。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力,保护好她。 正文 第47章 以身试药 当喝下第一盏药的时候,昊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头晕乎乎的,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他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吃力。“乘着我还有力气,墨安你派人去尚书府说一声。就说大小姐找到了。让他们派个人来服侍阿然。我怕她醒来,不习惯。” 墨安答应着出了门。墨秦实在是不放心,便不曾离开过。卓绝看着眼前的境况,终于是忍不住心里的压力,猛地站起身,道:“我先出去。半个时辰之后,你们来一个人通知我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药才喝下去,有没有效果,还需要时间……” 他说着转身离开。墨秦扶着昊云,轻声道:“主子,要不你也先去歇着。左大小姐这里,有人伺候,你放心。” “我就在这儿。”昊云有些迷糊,身子一歪,倒在榻上。他并没有昏迷,可是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他想要伸手揉一揉,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无力地靠在榻边,看着她的侧脸。他费尽了全身力气,握住了她的手。再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并不担心自己醒不过来,只是担心,来不及。 当他的意识恢复,已经是天黑。墨安告诉他说:“主子,左尚书在接到你的口信后,匆忙就来了。他今日向陛下告假,并没有去上朝。估计满朝文武都知道,左大小姐失踪了。” “他来了之后,有说什么吗?”昊云揉着昏沉沉的头,极为关心地问,“我既然已经醒了,那么药……是不是已经配出来了?” “配出来了!”墨安连忙回答,生怕他家主子一时想不开,再拿自己以身试药来着。得到肯定的答复,昊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四处查看。他发觉,他并不原先的榻上,又是着急。“阿然呢?人呢?怎么了?” “主子,你别急。”墨安不由得摇了摇头。他从不曾见过自家主子,这么手足无措过。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左大人一来,我们费了老大劲把你从左大小姐的床榻上抬下来的。要是让左大人看见你们俩躺一张床上,人家该怎么想呢?传出去,这左大小姐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嫁什么人?她是我未婚妻,她要嫁也是嫁给我。我怎么不能和她躺在一起了?”虽然知道自己是错了,可要他认错,那是不可能的。闻言墨安清了清嗓子故意道:“那不如,现在就恭请主子,继续去左大小姐身边赖着吧。” “不了!”昊云冷哼一声,侧过头,“我先休息一下。等下我们先回府一趟。” 他很想看着她醒来,可是他没有时间了。他要好好去翻一下兵器谱,看看那箭究竟产自哪里。在京都,出现一批人,还自带武器。还妄图取阿然的性命。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要彻查清楚。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如果有人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京中。他却一无所知。那么很有可能,自己就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他,坐立难安! 夜半时分,昊云休息得差不多了,带着墨秦和墨安回去。临走前,他去了悠然的房间。遇见了翠翠。翠翠红着眼,哽咽道:“少将军,我们小姐能遇见你,是她的福气。我替她,谢谢你!” “我和她之间,不说谢这个字。”昊云弯下腰,伸手摸着悠然的额头,“好好照顾她。等她醒来,好好陪着她。别让她再担惊受怕。知道没有?” “奴婢记下了。”翠翠吸了吸鼻子。自打见到大小姐,她就没停下过眼泪。不过一天,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少将军,以身试药,她是不是就见不到大小姐了? 昊云走得急。翠翠送出门口,他已经消失在小院的拱门那头。卓绝夜半起身,来观察。看见翠翠还醒着,便道:“虽然你家大小姐需要人照顾。但是你也不必通宵守着。等下自己没休息好,真正需要你伺候的时候,又倒下了。” “多谢大夫提醒!是我太心急,着急大小姐能早点醒来。我记得大夫您说过,小姐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我担心小姐身子虚,没力气喊我!”翠翠规规矩矩地回答。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当然,少将军请来的人,肯定不会错的。再说了,大夫你一看,就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是奴婢,没福气看过好的大夫。但是奴婢也知道,真正的好大夫会将病人放在心上。看你大半夜还来看我们小姐,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绝好的大夫。”翠翠一派天真,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崇拜。 卓绝原本还心里不爽,看见翠翠这样子,心里爽翻天了。他心情颇好,替悠然细细地把了下脉,说:“脉象还算平稳。她睡够了,自己会醒的。你也别等着了。再找个人,陪你一起守吧。” 卓绝说到做到。虽然他不喜欢和卓康打交道。但是为了自己一时口快,他还是亲自前去,向卓康借了个侍女。陪同翠翠一起守着。 天,在无数人翘首盼望里,终于亮了。而悠然,也终于在无数人的期盼中,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她……醒……了…… 悠然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眸光涣散里,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开口,声音嘶哑。“翠翠……” 听见悠然喊自己,翠翠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握住悠然的手,低低呼唤。“大小姐,大小姐,你终于醒了……是奴婢,是翠翠……” 听到熟悉的声音,悠然扯了扯嘴角。再艰难,她也要笑。她见到了熟悉了人,回到了熟悉的世界。不管自己是什么处境,她的内心,依然充满感激。她庆幸,她还活着。 正文 第48章 病中回府 醒来后的一个时辰之内。悠然喝了一碗粥,吃了整整一只鸡,一碟子青豆,还有一碗桂圆蛋羹。翠翠在一旁服侍着。 刚吃完,那边卓绝走了进来。看着悠然容光焕发的脸,有些不是滋味地酸了一句。“有些人啊,就是爽。有人给你试药。你看看你这气色,一醒来就容光焕发的。不像某人,身子明明虚得要死,还要撑着做事。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悠然有些迷糊,看了看卓绝,又看了看翠翠。“你……这话什么意思?” 翠翠刚想开口说话,被卓绝打断。“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总应该知道自己是中了带毒的箭吧。也该知道自己是被人给救回来的吧?谁救你回来,跟谁救了你的命,可是两回事。”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命。”就算悠然再好强,对于该感谢的人,她绝对不会不承认。谁知卓绝毫不领情地冷哼一声。“我没那么伟大。用自己给你试解药。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这药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别呆了。让尚书府派人来接你回去吧。” 悠然才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可卓绝可没想跟她细话家常。说完话,起身就走。悠然根本就没有机会问出口。只好转向翠翠问个究竟。翠翠就把自己来了这里后,见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告诉了悠然。 说到景昊云不管不顾地拿箭头戳自己的时候。悠然吓了一跳,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问:“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我人在药庄,你可曾听他说些什么没有?” “这我不知道,只知道,这卓大夫和药庄里的人好像很熟。那些人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可是只要卓大夫一来,眼睛一扫,那些人都跟猫见了老鼠似的。”翠翠一想起卓绝,心里头就觉得好笑。卓大夫虽然是不苟言笑,可是心肠是很好的。 “卓绝?”悠然纳闷,她越来越弄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些来找她的白衣人,以及后来出现的那一拨剑拨弩张的黑衣人。究竟谁才是躲在幕后的主谋?关键是究竟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她于死地? “大小姐,你离家出走后,究竟遇见什么事了。我只知道你在这药庄,是少将军派人通知老爷的。之前的事,少将军没说。老爷也不清楚,更没有人跟我说了。”翠翠说了,不怀好意地笑了,“大小姐,你问下少将军嘛,你问的话,保管少将军什么事都告诉你。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小事,只要你开口,还不是……” “别说了!”说实话,悠然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她没心思开玩笑。翠翠见状,收起玩闹的心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让人前去尚书府报信。 不多时,左岸就派了人前来接。悠然在翠翠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忧心忡忡里,终于到家了。 一下车,一抬头。看见整个府里的人,都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候着接她。悠然有些慌神。下一刻,左岸的大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小手。 暖暖的大手,一下子让悠然感觉到安心。她抬起头,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低声道:“父亲,抱歉,女儿错了……” “阿然,你没错。是父亲不好,把你关在家里。明知道,你并不是笼中的金丝雀,却还是希望你能乖乖的。父亲再也不会了。相信爹爹好不好?”左岸说着蹲下了身,和悠然等高。两人平视。悠然突然发觉,自己的父亲,虽然年过三十,因为操劳也出了一些白发。可,长得也实在是好看的。又是极为有才的。又是如此地深爱着母亲。她猜想当年,母亲选择父亲,肯定也是因为深爱父亲的缘故吧。 “爹爹,阿然再也不会离家出走了。”悠然说着,扑向了左岸,抱住了他的脖子。 久违的温暖,让左岸声泪俱下。“是爹的错,是爹爹,将这个家,变成了一个你不想呆的地方。爹爹一定会努力,让这个家,变成你最安全的堡垒。” “恩!”悠然天真地笑。尽自己的全力,让父亲放心。 两父女手牵手地往家里走。那开心的场面,家里的下人们看着,也松了口气。小姐不见一天,老爷的脸可比那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吓人。整个府里也像是结冰了一眼。现在这一笑,整个尚书府都春暖花开了。 悠然跟在左岸身边往里走。眼角余光瞥见刘静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还有赵姨娘,她身边的赵宁,好像清瘦了许多。她发觉几日不见,这赵宁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这赵宁心思单纯,倒是个可用之人。悠然在心里头盘算着,该给他安排个怎样的去处好呢? 花厅里,摆下了一桌宴席。悠然因为一早醒来的时候,吃得有点多,实在是吃不下。在左岸的关切眼神下,她勉强吃了一小碗饭。借口说自己要回去沐浴,起身回落玉轩了。 落玉轩内,大门敞开着。还换了全新的窗纱,被褥。原本还愁云惨雾的姑娘们,这会儿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多换上了艳丽的衣裳,守在门口,迎接主子。 悠然刚回来,见到那么多不熟悉的脸孔,看了看翠翠。 翠翠道:“按小姐的吩咐,人已经找好了。都是些能干又机灵的小丫头。有几个还认字呢。多少能帮大小姐你分担一些。” “你们……很好!”悠然难得夸一句。翠翠和恬恬都红了脸。 只有莺儿站在那里似乎是受了冷落,心里不舒服。悠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赞道:“都说你们爱打扮,我看只有莺儿最懂打扮,瞧她这一身,上衣粉嫩,下群鹅黄。衬得她水嫩嫩的,好不娇俏。估摸着,她也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罗!” “大小姐!”莺儿害羞得跺脚,转身往自己屋里跑。一干人等,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49章 打情骂俏 在落玉轩的日子,还真是惬意。这才回来没几天,悠然就吃得白白胖胖起来。气色红润,皮肤好得跟原先一样,吹弹可破。这会儿,悠然趴在廊下,趴着还弯下腰去,手就能伸到水里去。她滑呀滑的,溅起了不少的水花。 翠翠端了葡萄,搁在一边。见她全身衣裳都湿透了,急忙去拿帕子,来给她擦脸。又絮絮叨叨地念着。“大小姐,眼瞧着就要入冬了,你这样子,一个万一着了凉,那可怎么是好?” “我觉着热,挺舒服的。” “瞧瞧你,身上全打湿了。这要是有个客人来,这成什么样子?”翠翠发觉,这大小姐虽说才十来岁,可也到了该知礼仪的年纪了。尚书老爷这是明摆着要将这大小姐宠道天上去。大小姐一失踪,一回来。这以后府上,谁还敢管她。估计一个个都会骄纵着她。可是她身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婢,总不能跟人家一模一样,都不管她。她就越发不知道基本的礼仪了。 翠翠见叫她不动,只好去里头拿外衫,准备给她披着,一来遮盖一下,二来省得她着凉。也就在这个时候,景昊云得了左岸的首准,乐颠颠地跑来找悠然。要知道,得到准许能光明正大地走进落玉轩,那是他的夙愿呐。 就这一点,让他连日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了。在去见悠然的这段时光,他不想去想那些他没有头绪的人和事。 这不,他一进来,吓了翠翠一跳。“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阿然呢?”昊云说着朝外头的长廊看了一眼。翠翠指了指。昊云立马就跑过去了。他才刚走,翠翠想起自家小姐还衣衫不整的呢。她连忙拿了架子上的外衫,拼命地跑。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随着一声尖叫,某人已经被踢到水里去了。昊云这一落水,都发蒙了。他根本没搞清状况。还好他水性好,扑腾两下子,就从水里出来了。 翠翠见状,将外衫扔给悠然,又匆忙跑出让人去拿男装。要知道,这偌大的落玉轩,是不可能有男装的。这下子,也不能让客人就这样湿着身的等着。 这边昊云一上岸,悠然站在一旁,眨巴着眼看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没事吧?我没看清是你,对不住!” 明知道悠然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就是生不了气,还觍着脸,冲着她笑。“你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我一闪神,你都能将我给踢下水去了。阿——阿嚏——” 昊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子随之颤抖了一下。 “对不住!”悠然想起翠翠说的。说他为了自己不仅中了毒,还喝了不少药。也不知道他身子好利索没有。这下子又把他给踢到水里去了,该不会着凉吧。 这么想着,悠然便催翠翠。翠翠抱着衣裳就来了。一到外头水榭,她就傻眼了。总不能在外头吹着风换衣服吧。翠翠愣在当场。悠然呵道:“干什么还要愣着?还不快把少将军带到内室,更衣!” 翠翠连忙答应着,带着昊云就去了。悠然也没了兴致,也不在水榭坐了。让人准备了瓜果点心,在外院的石桌上摆了起来。阳光正好,没两下,身上的衣服也干了。 昊云在翠翠地带领下,有些拘谨地走了过来。悠然回头一看,嘴里的一口茶,都喷了出去。“哈哈哈……哈哈哈……” “是不是有些奇怪?”昊云扯了扯袖口,“这衣服好像小了些。款式也挺老土的……” “这是我们打我们落玉轩的花农那里要过来的短袄和短裤。老土是自然的。只是少将军年纪也不大,这身高可折煞了那花农,完全不够你穿的。”翠翠也掩嘴笑,“奴婢让人赶紧去将你的衣裳洗了烘干。少将军就陪小姐在这里坐会儿吧。” 不待翠翠说,昊云已经坐下了,还挑了悠然对面的位置,剥桂圆吃。悠然笑够了,直起身,对着他道:“我说,你既然穿了花农的衣裳,不如跟我一起去摘花吧。我正想着去摘些花酿酒。眼瞧着秋天就要过去了,没菊花了,那要可惜了!” “好啊!”她主动邀请自己,还是头一遭。昊云很给面子,说走就去。并不在意这里的侍女,对着他窃笑。 落玉轩内,种着各色菊花。粉的、绿的、黄的、白的还有难得的紫色。悠然蹲在地上,细细地挑选。昊云不懂,时常是摘了一朵,递到悠然面前。悠然点头,他就喜滋滋地放在篮子里。悠然摇头,他就扔到身后。 “你这样扔,这花圃里的花,都要被扔光了。”在昊云再一次摘了一朵半干半鲜艳的花之后,悠然叹气道,“你这花农还真是会糟蹋花。不是说了嘛,长得好看的就是好的。你怎么老是拿些丑不拉几的。” 昊云只是笑,不说话。他故意捡些不三不四的,还不是为了和她说句话。悠然见他笑脸见人,大概知道他什么意思,便顾左右而言他。“奇怪,前段时间,我爹见了你可没什么好脸色。他怎么允许你来我落玉轩的?之前还因为你深夜送我回来,罚我闭门思过呢。” “你还说,你不离家出走了吗?你爹还敢管你?”昊云拿着被她嫌弃的花,扔在她的脸上。悠然往后一躲。一不小心,整个重心不稳,身子往后仰去。跌到地上,裙裾上沾上了不少泥。悠然抓了一把泥就往他脸上扔。昊云也抓了泥往她身上扔。两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而这一幕落在左怡然的眼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她原本是来替她那“贤惠”的母亲送甜汤给她的。她这一离家出走,父亲对她,那更是言听计从了。母亲害怕得要死,舔着脸也要来哄这位祖奶奶。可她不愿意,明明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她凭什么就要矮人一截。 现在好了,这位祖奶奶,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的未婚夫打情骂俏。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得下去? 正文 第50章 深入骨髓 若说一条毒蛇恶毒。那么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儿,那就真的是蛇蝎心肠。说得好听点,那叫蛇蝎美人。翠翠虽然不知道,左怡然究竟是什么心思。但是可以感觉得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 翠翠后悔得都想要扇自己耳光了。她怎么忘了,大小姐和少将军在一起呢。怎么就傻傻地带着怡然小姐来花园了呢。 大小姐和少将军的感情,才有点起色。两人在花圃里,一举一动,也是自然风流。一来她后悔自己带着怡然小姐过来煞风景。二来也怕大小姐看见怡然小姐,想起婚书的事。毕竟婚书上和少将军有婚约的人是怡然小姐。大小姐要是心硬起来,以后又不理会少将军了,那少将军又该伤心死了。 这边翠翠懊悔不迭。那边悠然已经发现了来人。怡然见她抬起头来,整个人一个激灵,惯性地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微微眯起眼,让人看不真切她的眼神。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若不是刚才看得真切。翠翠都疑心自己看错了。她心底打了个冷战。这怡然小姐,想必是恨毒了大小姐。想来也是,同样是小姐,大小姐是嫡出的不说,还备受宠爱。而她,庶出又不受待见。 悠然见怡然来了,也不急。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上的黄泥。昊云也随之站起,顺道将那花篮子提了起来。悠然伸手拿了过来。“少将军也是爱花之人。此番你帮我摘花,来日我酿了好酒,定要请你畅饮。长姐也是好酒量,要不要一起来品尝?” 怡然微笑,调笑道:“少将军是真爱花呢?还是想采花?” “我贪杯!”昊云无心和怡然搭话,回话的时候,字句有力,掷地有声。怡然也看出来了,她也不想不识趣,准备推脱走人,便道:“母亲让我送甜汤给你。说你受了惊吓,难免会食欲不振。这甜汤,甜而不腻,你肯定喜欢。” “真的?”悠然做雀跃状,对翠翠说,“快,拿来我尝尝。晒了半天太阳,摘花摘得我口渴。” 翠翠连忙盛了汤,递上前去。 怡然道:“那我就搁这儿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长姐不留下喝一盏吗?我闻着这甜汤,很香啊!”悠然笑着示意翠翠端汤给她。怡然并不想接过去。翠翠尴尬地站在一边。昊云顺势将那汤拿了过来,一饮而尽,喟叹道:“你母亲手艺还真不错。再来一碗……” 翠翠刚想拿勺子去盛。那边怡然已经上前一步,接过昊云的碗,娇羞垂眸。“我来吧……” 悠然喝着汤,拿眼角余光去捕捉昊云的神情。看他一脸的不愿意,忍不住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憋着。闷着头,一口一口地喝汤。 这边怡然勺了汤,递到了昊云嘴边,低声道:“小心烫!” 悠然没忍住笑,可又为了在第一时间忍住笑,那汤水倒流,呛到了气管。一时间,咳都咳不出来。手已经端不住碗。一碗汤淋在了她的衣裳上。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弯腰不停咳嗽。神情极度痛苦。 昊云着急,推开了面前的怡然。一个跨步,就坐到了悠然身边。扯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帮着顺气。 怡然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突然明白一件事,这景昊云对左悠然,用情太深了。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将来,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正眼看她一眼。可是要她拱手相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她连忙上前,也在悠然背后,拍来拍去。手还时不时蹭到昊云的手。 昊云原本还想忍耐,见悠然在她莫名其妙地推揉之下,咳得更厉害了。便一把推开了怡然,冷声道:“看在你是悠然姐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识相的,就拎着你的食篮快些回去。没看见她咳得要死了吗?” “对……对不住!”被这么一骂,怡然都懵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给她这样的脸色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这么凶过。她脸都红了,眼睛也红了,差点就要落泪。她咬唇,拼命忍住。 悠然着急,抬起身解释。“长……长姐……你别……别听他……胡……胡说……这不怪你……我……我自己不小心……咳……咳……” “没事,是我多此一举。我只是关心妹妹,妹妹你别介意。”怡然说着吸了吸鼻子,故意让悠然看出她的伤感与落寞。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昊云细致地替她拍了拍。渐渐的,渐渐的,她不咳嗽了。 不咳嗽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昊云却觉得不开心了。直到悠然能直起身了。腿上骤然失去温度,让他的心,空落落。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孤独寂寞。他猛然惊觉,这份爱,已经深入骨髓。 正文 第51章 意外之喜 和风习习,花香袭人。长廊下,摆起了大长桌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侍女们,人来人往,语笑嫣然。恬恬埋首案间整理东西,听见响声,推开窗户看去。一个个小丫头难得见她一面,都争相跟她打招呼。新来的小丫头阿笑,人如其名,笑容璀璨,声音清亮,冲着她喊:“恬恬姐姐,你好啊!大小姐在做菊花酿,大家伙儿都忙着呢。好不热闹,你也别一个人闷着了,出来大家伙儿,热闹!热闹!” 落玉轩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恬恬由心底里觉得高兴。只可惜,她是分身乏术,只道:“别说我了,快去把你莺儿姐姐叫上。大小姐让绣娘给她做了身新衣裳,快拿去给她,穿起来,开心一下。” 阿笑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莺儿穿着一件水嫩的衣裳,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悠然正在碾菊花,昊云站在一旁看着。不时给她擦一下额上的汗水。要知道这差事还是从翠翠手上抢过来了。他观察了半天,就属这个差事,最合他的心意。 莺儿一来,有几个小丫头闲一点儿的,都围上前去,直夸她的衣服好看。莺儿得意极了,推开那些人,到悠然面前,款款福身。“多谢大小姐赏赐,我拿到这衣服后,马上就穿了,也不算辜负大小姐,您的一番美意。” 众人开始窸窸窣窣起来,一些是嫉妒,一些是羡慕。悠然发蒙,看了看翠翠。翠翠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悠然心想着,应该是恬恬做的事。估计是为了笼络人心,她便道:“你做事,一向尽心。我都看在眼里。该你得的,绝不会少了你的。” “谢谢大小姐!”婴儿人笑得志得意满的。见昊云在一旁,她一下子两眼一勾,媚眼如丝,走到他边上,含羞答答地开口。“公子,我来吧!你歇息一下!” ——公子,我来吧!—— 莺儿柔柔软软的一句话,让悠然整个脑袋,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惊醒!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在作画时,齐瑞为她擦汗。莺儿也是这样说的。齐瑞当时还说了一句,“不用了,别累着你了。” 现在想起来,他们当时应该已经勾搭上了吧。否则齐瑞为何与她眉来眼去,眼角带桃花?这么想着悠然侧眸看昊云。只见昊云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悠然有些心慌地转过头来。 再看莺儿,对着昊云那是满脸的鲜花怒放。可惜的是,昊云这人向来不近女色,对女人一向是反感多于喜欢。闻见莺儿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眉头都皱起来了。“什么味道?我鼻子好痒,你……” 昊云伸手指了指莺儿,冷声道:“你走远点!” 底下的丫头忍住不笑出声来。可莺儿却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嫌弃和难堪。一下子,她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了。她虽然有些尴尬,却没有放弃。依然毫不气馁地用热脸贴冷屁股。“公子,大小姐让奴家伺候惯了。不信,你问大小姐!” 昊云一点儿也没理会,问也不问悠然,径自道:“从今天开始,我就让阿然习惯我伺候她。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忙自己的去吧。” 昊云其实真不待见莺儿。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也是少有。无端端来打扰他的好事,现在是在阿然这里,要是在自己府上,这么不知趣的,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悠然也不说话,只是抬眼看着莺儿。只见莺儿双颊绯红,却犹自不肯放弃。“公子,你来我们落玉轩,是客人。哪有你伺候人的道理,奴家伺候公子才是应该,怎能劳烦你做奴家的差事。” 莺儿说这话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悠然有一瞬间的晃神。以前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莺儿这个丫头,有这能耐。可以不要脸道这程度。一个女人,如此主动,又有些风情。怪不得齐瑞没有经受住她的诱或。不过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步,那齐瑞花心,早就将夫人之位许了别人吧。 “呵呵……”悠然冷笑出声。莺儿猛地转过头去看她。只是悠然早已经收回心神,正在认真捣碎菊花。莺儿纳闷,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 倒是昊云,似乎是察觉到了悠然的不悦。对莺儿更是不客气了。“你一个丫头,主子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有你回嘴的道理!” 莺儿被昊云说得多了,脸皮也厚了,根本就不把这话当做一回事了。只是她不再急于一时,转而向悠然讨巧。“大小姐,你听听公子这口气。好像奴家身份卑微,连话都不该说了呢!” 悠然这才抬起头,认真看了她一眼,道:“我方才同你说了,该是你的,我会给你。不过我话还没说完,不该是你的,你也别多想。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该不该说话,你自己也清楚。” “大小姐……”莺儿有些发蒙。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莫非是她刚才亲近公子,太明显了,小姐不高兴了? 被悠然这一说,莺儿有些无趣,便随便找了处空地,站着和其他丫头一起捣腾菊花。正此时,外头有人匆匆忙忙进来。原来是银燕,带着一封邀请函,喜上眉梢地走来。 “大小姐,子章先生回来了!”人未到,声先至。悠然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在哪里?在我们家?” “对呀!刚回来,在书房呢。”银燕说着晃动着手上的请帖,“猜猜看,这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这趟过来,肯定得得赏赐。” “是辩论会的入场券?”悠然想起,子章先生走之前,自己曾经求过他,给自己一封推荐信。她想去辩论会看看,学子们是如何谈论国事的。正巧十一月中旬为了秋收秋税一事,学子们有话要说。她很想去看。也求了先生。但是先生没有答应下来。如今,乍然收到这份礼物,她大喜过望。 不过,她同时想起,上一世,她直到十四岁,才得到先生准许,出席辩论会。也是在那次辩论会让,她认识了齐瑞。 想至此,她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正文 第52章 女人最毒 宽大的圆桌,摆满了珍馐美味。悠然和昊云相携进门。见了子章先生在上座,恭敬作揖。 “学生见过先生。” “景昊云,见过先生。久仰先生大名。” “景昊云?”子章先生先是一愣,旋即大笑,“是景家那少将军啊!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先子章生年长,并不曾站起身来迎接。左岸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别站着了,过来坐下一起用膳。” 悠然点头,靠着左岸,坐下了。倒是昊云敞亮,没往悠然边上凑,坐在了子章先生的下手,隔开一个位置。既不让人拘束,也不让人觉得遥远。 四人在席,左岸举杯谢昊云。“阿然此番能化险为夷,多谢你了。” “晚辈不敢当!”昊云连忙举起杯子,“为左大人解忧,是我分内之事,更何况事关阿然安危,我更是不能置身事外。” “呵呵呵……”左岸干笑。他着实有些后悔,欺骗了这个年轻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害怕再讲下去,子章先生要听出些什么端倪了。连忙顾左右而言他,举起杯子敬子章。“先生此番原本休假在家,孝敬父母。因为小女的事儿,日夜兼程回得京都。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哪里得话,收到你的书信,我也心急。阿然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啊。”子章说着看向了景昊云,“我离开不到半载。阿然身边多了个小子,都不知道。还眼巴巴地赶回来,为师的实在是惭愧呀,惭愧!” “师傅,你这么说可折煞我了。阿然不管是谁救得我。阿然只管谁想救阿然。谢谢师傅!”悠然抿唇。她听父亲说过,子章先生原本就是药庄的人。因为他志在出将入相,所以选择出仕为官。虽然被药庄逐出门了,但是和药庄的关系,一直是很友善的。毕竟是互利互惠的事儿。 这么一想,悠然愈发觉得,这药庄实在是没有必要取她的小命。那么那些黑衣人和药庄肯定是两伙人。 “还没问景少将军,怎么和药庄扯上关系的?就算是我,虽然同姓卓,也不见得,前去要人,就能要得回来的。小子,是怎么做到的?”子章先生从来明人不说暗话。但凡他不懂的他就会问。不管是学问,还是事情。昊云被这么一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推诿道:“早年认识一挚友,是药庄在逃多年的少主,在我军中做了多年的军医。我求得他,才见到阿然的。” “你小子和卓绝是朋友?”子章先生不由得啧啧称奇,“能和那小子做朋友,我觉得也是不容易啊。” “是啊……”昊云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一时间,也熟络了不少。四人用膳,其乐融融。 再看,启源阁内。餐厅里头,冷冷清清地只坐了两个人。左怡然一脸愤恨,刘静一脸颓败。“你父亲,是越发不待见我们母女了。家里来了客人,女主人都不用出面的。倒是千金大小姐,出来抛头露脸的,也不怕人笑话。” “抛头露脸算什么?”怡然恨恨道,“就算是抢了亲姐姐的夫君,父亲也不会对她有半分指责。母亲,你不知道,我亲眼看见,那丫头和景昊云两个。在花园里,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那丫头真的这么做了?”刘静有些不敢相信,“我记得我清清楚楚地跟那丫头说了。景昊云不明白是一回事儿。她是知道内情的人,往后该将他视作姐夫。她怎么敢如此不知廉耻?” “她怎么会不敢?”怡然气不过,将手中的碗筷都扔到了桌子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她见我去和昊云搭话,故意咳嗽起来。你都不知道,那景昊云居然和她搂搂抱抱,还为她拍背。母亲……肌肤相亲啊,那丫头真贱!和她娘亲一样,专门抢别人的丈夫!” “别说了——”一提起她娘,刘静的脸色,很是不悦。她这一辈子,最恨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 “母亲……你不该对我生气。你有气也该对着那丫头。你倒是想做贤妻良母,可人家不领情。我们这又是何苦?”怡然叹了口气。 “此时,我们不想忍也得忍。谁让我们娘俩不受待见。”刘静无力地叹了口气,“我就指望着,哪一天,那丫头嫁了人。你哥哥有了个好去处,管着这偌大的尚书府,我们娘俩也好跟着享福。” “娘,看那丫头的样子,好像很缺男人。那景昊云只是花点心思,她就投怀送抱。如果不赶紧给她物色一个人选。她真得在景昊云身上动心思……不如我们……”怡然想到了自己的计划,一时间,高兴得笑出声来。 刘静纳闷,“你笑什么?” “母亲,还记得那齐瑞吗?”怡然一挑眉,刘静就懂了,沉思道:“你是说你表姑家的那远房亲戚。就那破酸秀才?” “对啊!”怡然勾唇,笑得不怀好意,“他刚来京城,有那么点才气。不是还有求于我们吗?我们打赏了他十两银子打发他的,他还高兴地千恩万谢的走了。” “长得倒还可以。这样的家世,那丫头能看得上吗?” “母亲,家世是可以作假的。我们花点银子,让那秀才好好捣腾一下自己。有钱没钱,都是钱花出来了,别人才知道。再让那齐瑞,好好地追求一下。主动追求的男人,还长得俊,又体贴入微。各种讨好。我不信她不动心。” “这倒是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刘静叹了口气,“她要是嫁人,最好是嫁给我们知根知底的人。日后,为人妇,也由不得她蛮横!” “嫁个不如我的,嫁给一个徒有其表的穷酸秀才。那才是个天大的笑话呢,哈哈哈……”一想起那美好的光景,怡然笑得都要嘴角抽筋了。 听见这嚣张的笑声,刚走进门来的左轩然,眉头不由得打起了结。他都不知道自己家的这两个女人,究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算计人。 正文 第53章 其乐融融 且说,悠然自打知道自己能去辩论赛后。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情去查探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了。干脆就将那些人抛到脑后。倒是昊云来了尚书府一趟,觉得她身子没好利索。把卓绝派到尚书府,好生照看他了。 而卓绝呢,在将军府,天天对着季璃,心情也有些压抑。便答应了下来,权当让自己散散心。他的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翠翠。那平日里最爱卖弄风情的莺儿,听说卓绝是将军府的人,居然退避三舍。让一干姐妹都觉得奇怪。 但是卓绝的到来,着实是让落玉轩,热闹了不少。丫头们,一个个春心萌动。刚来第一天,就有三个丫头送了夜宵。卓绝看着案上,一字摆开的三碗夜宵,眉头都打结了。 恰巧,翠翠送了他的换洗衣物过来。他连忙道:“翠翠姑娘,我这儿有夜宵,我一个人吃不完,要不……一起用一点吧?” 翠翠微微脸红,答应了下来。卓绝也乐得有人帮她分担。 “卓大夫,我听说你医术很高明,是不是真的?” “你怀疑我?”卓绝有些不悦。翠翠连忙摇头,睁大双眼看着他,“不,不是的。我是……我是想说,如果卓大夫的医术这么好,那肯定有办法医治赵姨娘家的小公子。” “赵姨娘家的小公子?”卓绝蹙眉,“谁?是你家小姐要你问我的?她还真是,我是看在我主子的面子上才来照看她的。她倒好,还想指使我给被人看病?” “不,不是的。”翠翠急得摇头,头都要摇得掉下来了,“不是的,大小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在落玉轩后门口看见了那小公子。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进落玉轩。我见着他起色和正常人不一样,想起大小姐说他身患隐疾。所以想着问问你看。” “你不用解释了。你家那个大小姐,可不是个客气的人。等着吧,她要是哪天亲自来请我,我指不定,大发慈悲,给他看一看,也是可能的。”卓绝说这话的口气,很是骄傲。可在翠翠看来,这就是恃才傲物。她无限崇拜地看着他。 等到吃过夜宵,翠翠开开心心地回到落玉轩。悠然着一件单衣,在窗前看书。见她脚步雀跃,便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翠翠略过吃夜宵一段,只跟悠然说:“卓大夫这人真好笑,他说如果是大小姐你亲自开口,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给赵姨娘家的小公子,看下病。” “哦……”悠然点了点头,“你怎么好端端地提起赵姨娘家的那个小公子了?” “我在后门看见他了。他眼巴巴地盯着咱们落玉轩,不知道想干嘛。” 悠然突得抬起头来,望着外头,月明星稀。“我想着,是该好好给他看下病。再给他安排个去处。你觉着,他适合干些什么?” 翠翠嗤笑,“我一个丫头哪里知道小公子适合做些什么。不过我想,赵姨娘是进了咱们尚书府,她家的根底也不能太轻薄了。家里有人做官或者在官府谋生,吃管家饭的,总是体面。” “你说的没错。倒是提醒了我。”悠然松了口气,“明天,你让人悄悄地把那小公子接过来,让卓绝给他看看。若还是要我亲自开口求他。那我自会去说。” 事情安排妥当,一夜安然。 次日晨起,刘静派人传话,说邀请她去启源阁用午膳。悠然想着连日来不亲近那俩母女,生怕她们起疑,便没有拒绝。更为了不让人知道,她接了赵姨娘家的弟弟,便把莺儿给带上,去了启源阁。 且说,刘静母女自从想好了招数,这心情也舒爽了。见着悠然也喜笑颜开的。看着怡然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悠然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不过面上还是带着笑容,不停夸赞。“母亲,你这糖醋白骨,可真好吃。” “你喜欢吃呀!喜欢就多吃点,娘亲这里还有,等下差人打包起来,给你送去。” “多谢母亲!”悠然喜滋滋的,看着怡然,“长姐,你怎么不吃呀?看你都一直给我夹菜!自己都没吃。我还以为你看我跟姐夫在一起,生气了呢。长姐,你不知道。我为难死了。要是你们能把婚书的事,跟景昊云说清楚了,我就不用那么纠结了。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他做我姐夫的。” 明知道,刘静母女是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话挑明的。悠然故意说给她们听。听见这话,怡然的脸上也开始挂不住。但是,还好悠然并不打算介意,只是不停的夸菜好吃。还顺道问了一下,左轩然有没有回来。 听见她问,刘静神色凄楚,讷讷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轩然这孩子,都好久不来我这儿请安了。差人去请他,也说自己忙,都不来。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他一天在外头忙着,我这为娘的也是操碎了心,却没有办法帮上忙。只怪为娘的没本事。” “母亲,男人家在外头建功立业。是要忙些的。哥哥不来,许是真的累了。这建功立业要靠自己,母亲莫要责怪自己。”说好听的话,悠然很会说。哄得刘静也是心情畅快。刘静不由得想,这丫头要是自己亲身的就好了。比自家那丫头,要体贴人。脾气也好了不知道多少。 在刘静那里吃过饭,悠然匆忙回了落玉轩。一进门,就倒在水榭的贵妃椅上,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疲惫。 倒是那边翠翠端了水果过来。莺儿也忙了一上午,称自己累了,就溜出门去,不知干什么去了。悠然也知道莺儿心眼不正,乐得她偷懒。她一走,便问翠翠。“卓绝看过赵安没有?” “看是看了,说要研究些日子,再找赵安来试药。” “敢情他这是拿人做试验呢!”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点揶揄。外头昊云提着一包荷叶鸡,走进门来。听见她们说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文 第54章 故意为之 “那些丫头都上哪里偷懒去了。怎么每回你都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听见笑声,悠然回过头,就瞪了他一眼。说是瞪眼,其实娇嗔还差不多。只是连她自己也不自知罢了。 翠翠抿唇笑,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手上拿的什么?”悠然凑上前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没吃过吧!”昊云得意极了。“这是荷叶鸡。取荷叶包着抹了酱料的鸡,上锅蒸。荷香清冽,你要不要试试……” 话都还没说完,鸡都已经在悠然手上了。 滋啦一声,那鸡腿已经撕下来了。某人早已经一口咬上了。昊云见状,哈哈大笑。“丫头,这不是刚过午膳的点,你没吃饭吗?” “吃是吃了,不过吃得心累。不觉得饱。”悠然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他,“我说你每天都无所事事吗?天天跑我家来做什么?” “这不是因为你可以去辩论赛了,我估摸着你没有合适的男装可以穿。眼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我无所事事……” “我去辩论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悠然说归说,可手上一点儿也不客气,拎了那衣服,放在一旁的椅上。昊云但笑不语,从她手上抢了吃到一半的荷叶鸡。 悠然舔了舔油油的手,呼道:“你真是的,一整只鸡你不吃,非要抢我手上的。” “看你吃得香!”昊云抿唇,笑得恬不知耻的。悠然没说话,心里头乱糟糟的。辩论会她是很想去,可是一想起当年她和齐瑞初次相遇。虽然时间变了,可是经历的事情,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可悠然总是有一种感觉。她会在那个地方,再次遇见那个人。而这一点,让她非常的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恶心。可是她又不能因为自己心底隐约的担忧就辜负先生的好意。毕竟,子章先生的亲笔信函,可是举世少有。她深知,自己不可辜负。 她在想事情,昊云也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隐约担忧。“阿然……” 昊云的轻唤,让她回过神来,扭过头去看他。“怎么?” “你是在担心那些人吗?”昊云皱眉,“他们似乎是想杀你,对不对?” 昊云其实也很难开口。毕竟悠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到她坠落山崖之后发生的事。只有他从卓康那里听说了,她被人追杀。也唯一只有他见过那些认使用的箭头。他都不敢跟左尚书说。悠然一直没提,他也不敢问。如今提出来,也不过是试探。 悠然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想杀我。我也想过问下父亲,可……又怕他担心……我也想过问你……可,这不关你的事。我总要自己想个办法的。” “你完全可以问我!”昊云有些生气,生气她如此见外。悠然勾唇,报以一笑。“我感激你,要不是你药庄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但是我虽感激你,却不能事事都依赖你。” “可我恨!恨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昊云拧眉。 悠然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忧心,对对手一无所知。我不怕困难,就怕我在明敌在暗。” “我……”昊云想给一个承诺。却发现一个承诺都太多。他不习惯许诺。只等到他做到了,再来向她说明。 两人相对无言,径自吃着荷叶鸡。可就算是不说话,两人也觉得分外自在。悠然发觉,自己还真是不讨厌,和景昊云呆在一起。摒弃所有的杂念,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你吃陪着你坐着,也是好的。 彼时,悠然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最长情的告白。也不知道,在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里,再难得这样悠闲的时光。 卓绝风风火火跑进来的时候,看见昊云也在,便道:“主子,我都开始分不清,究竟这里是你家呢还是尚书府。怎么成日天的,在这里看见你呢。” 昊云斜睨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在这里好好照看病人的吗?为什么,我看你好像很悠闲的样子。也没见你将病人照顾得多好!” “并不是我不务正业。还不是某人领了一个病恹恹的小公子,求我给他治下病。我一瞧,这病还有点意思,所以对原本该伺候的病——人——轻慢了一些!” “卓大夫这话可真折煞我了。我哪里能让你伺候我。你肯为我治病,那是我天大的福气。”卓绝一向嘴坏。悠然也知道他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敢这么呛他。果然,卓绝虽然被酸了一句,可也没有愠怒,依旧是一副贫嘴的模样。 “无论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知道怎么医治那位小公子了。你觉得,你该怎么感谢我?” “把他派给你,在你身边供你使唤,如何?”悠然正愁怎么给那个赵安找个去处。虽说,她有心让赵安去考去功名。可是在那之前,总是要安身立命的。总不能一直在长姐这里长住。如果回家,那破落的市井之地,恐怕也很难培养出一个人物。 听见悠然这么一说,卓绝显然是吓了一跳。“得了,我才不要一个小跟屁虫。看病是一回事,你可别想扔那么一个包袱给我吧。” “你既想要给人安排去处,不如跟着我,我给他安排个去处,如何?” “甚好!”正中悠然下怀,她笑得狡猾。可昊云就是愿意这样惯着她,看着她狐狸一样的笑。都觉着心旷神怡。 卓绝冷哼一声。他家这主子还真是眼里心里只看见某一个人呐。 三人正在叙话,那边翠翠带了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看上去眼熟,悠然纳闷道:“这丫头我不是指派给赵姨娘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大小姐,奴婢奉赵姨娘之命,来给你送点心。她说这些天,您不思饮食。这点心是她家乡的风味,也许你没吃过,会愿意吃一些呢。” 悠然默默看着眼前的侍女。看着她笑着讨好。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跟赵姨娘说过,在府上她们最好是不要有所往来。她不希望刘静父女有想法。这么一想,她吩咐翠翠道:“我刚吃了少将军送来的荷叶鸡。现在闻到这些点心的味道,都觉得恶心。拿出去倒了,喂猫喂狗都随你!” 正文 第55章 顾此失彼 “落玉轩里头那位,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了。”小丫头送点心去落玉轩。结果被翠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些点心,一股脑儿地给扔了出来。她一回到茗乐轩,看见赵姨娘,就忍不住落泪。 赵姨娘先是安抚了一番。将小丫头情绪好点了,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将主子你送的点心,都给扔了。她们都瞧不起我,说我是服侍姨娘的。更过分的事,那个翠翠。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不要随便什么东西都往她们落玉轩送’。”小丫头边说边哭,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哦……”赵宁淡淡一笑,“就这件事?” “阿远觉得委屈。主子一番好意,她们凭什么这么作践。” “就凭她是左悠然!”赵宁似笑非笑,好言安抚了她一下,便自顾自在绣房里忙碌。赵安在旁,看着,心里有些忐忑。“长姐,你说左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对我们挺好的吗?不然她为什么要找人给我看病……” “安儿,你要知道,人有的时候,做的事,你不能只看表面。”赵宁抿唇微笑,“她之所以扔了我送的点心,是要给刘夫人看的。要是她和我们关系太好,刘夫人该不开心了。”赵宁笑着,渐渐的,一朵盛开的白莲绣在粉嫩的锦缎上。 赵安恍然大悟,端起了放在一旁已经晾凉的药。“长姐,这位卓大夫还真的是神医。我喝了他几服药,感觉很不错。” “真的吗?”赵宁抬眼看他,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虽然我们明面上不好感谢大小姐,但是她这份心,这份情,我总是要牢牢记住的,也是要还的。” “长姐说的在理。”赵安说着轻叹了口气。那一日初见,他就知道,这女孩绝非池中之物。他仰视着她的风采,对她动了心。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那天上的明月。他深知,她不是他能觊觎的人,却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奢望着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就心安了。 “为何叹气?”赵宁蹙眉。他这弟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看他,心事似乎很重的样子。可她问了好多次也问不出什么。她都不知道,这傻弟弟何时起,有了那么多心思。 两人相对无语。突然,外头阿远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递了一封信给赵姨娘。“夫人,这是落玉轩的丫鬟送来的。神神秘秘的,说了不让人知晓。我也不敢让别人知道,怀揣在口袋里,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给主子你捎来了。” “你在哪里碰到那个丫头的?”赵姨娘见阿远一脸纳闷,笑道,“丫头,你别纳闷了。你是打落玉轩里来的,我自然也不瞒你。只一件,我把这事告诉了你,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日后行事,可要机灵些。” 阿远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阿远自打来了夫人这里,就是夫人的人了。夫人不嫌弃阿远,是阿远的福气。” “你落玉轩那主子,是个好人,对我这贱命的姨娘,也是很体贴的。只是怕某些人看见了眼红。也不知道心里会想些什么歪点子。所以故意扔了那些点心,做给外边的人看的。所以你也不必委屈。”赵姨娘这话一说,那阿远惊叹道,“怪不得,我说翠翠姐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今天跟发了什么疯似的。我都被她气得哭了出来。” 赵姨娘笑着点了点头,拿了那封信,对阿远道:“现在不生气了吧。去外面候着吧。有事叫你。” 阿远开心地笑着出了门。赵安也已经喝好了药,凑上前来。只见赵姨娘看着那信,一脸的不敢置信。“长姐,怎么了?” “安儿,姐姐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赵宁说着站起身,盯着赵安道。赵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从来不曾违背赵宁的意愿,他点了点头。 “长姐要你发誓。今后,一定要对左大小姐忠心不二。” “为……为什么?”赵安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长姐为何要讲这样的话。赵宁将那封信,递给了赵安。他接过一看,低喃道:“让我去上东城做幕僚?” “对!虽说是幕僚,可是那也是我们这样出生的人家高攀不起的。”赵宁深吸了口气,“而且信上还说了,先做着幕僚,在此期间好生学习,不日给你递个名册,好考取功名。那样我们就一跃而成士族了,弟弟……” 赵宁喜极而泣。“哪怕是芝麻官,那也是官。我们赵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赵安此时内心也是一派激动。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可以那么快就有机会去考取功名。一般平民子弟,要经过六到九次考试,才有机会登上名册,去考取功名。很多人都是到了花甲才考上功名。虽说也是光耀门楣,可是这一生,也就此作罢了。如果有人给他自己登上名册,那么他就少走了很多弯路。 “长姐,我答应你。此生,我绝对不会背叛左大小姐。”赵安开口。赵宁掩面,拭泪,不停地点头。两姐弟相拥而泣。 而此时此刻,落玉轩内,是一派冷清。昊云有事先行一步,悠然则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说。翠翠则时不时挑一下灯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大小姐,我听底下的丫头说,莺儿今天午后,我们赶走了赵姨娘那边来的阿远以后。莺儿她悄悄地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我听人说,手上挂了一串银饰,还有一颗红珊瑚吊坠。好不招摇!” “估计是她带去的消息,让某人很满意吧。”悠然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我倒是好奇,刘夫人打哪里来那么多银子。区区一件小事,就拿那么名贵的珊瑚送人。还真是有钱!就算是我,也不见得舍得。” “对哦!”翠翠也是一惊,“按理说她虽然是我们尚书府的夫人。可老爷并没有给她多少赏赐,两个人加起来的月例还没有大小姐你多呢。她们母女俩的穿戴和您差不多也就罢了。哪儿那么多赏人的银子物件?” “我怎么一直以来,都忘了这件事!”悠然伸手拍自己的头。她太关注自己的仇恨,却忘了从敌人本身下手。 正文 第56章 丫鬟之争 是夜,夜凉如水。悠然穿了一件单衣,过了一件玄色披风,就往账房去了。 账房里头管账先生,都已经去休息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翠翠引了宫灯里的花,点亮了蜡烛。偌大的账房里,也就只有这一点星火。 悠然举目四望,账本堆积如山。走近些,摸了摸感觉那些账本黏糊糊的,有些甚至都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儿。悠然蹙眉:“账房里头人也不少吧。都不整理一下的?都发霉了都。” “账本能有什么用,今年的账做完了,没出问题,就扔在了一边。以后再做账,就要看这一年的账,一般不会往以前的账目上查去。毕竟我们府上的收入支出,都还算简单的。还有十来个账房先生在管事。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翠翠将自己从小厮那里打听过来的事,说给悠然听。 悠然淡淡一笑,道:“别说只是十个人,就算是百来号人,有心要欺瞒,为自己谋利益,那么有些账面上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何况,一年前,怡然说要来账房做事。那个时候,父亲觉得女儿家学些账房的事,也是好的。我么不在意这些事。现在想来,感觉有些奇怪的。” “想来也是。以前刘夫人那里用度也是不差的。和大小姐你这里也是旗鼓相当的。但是她在老爷面前一直塑造的形象很是节省。以至于我们全府上下也觉得他很节俭。”翠翠也随之叹了口气,“可事实上,她是很少点灯,省了点烛火钱。可是吃食方面,看她给你送来那些点心,膳食什么的。都是顶好的材料。她不可能自己吃的不如给你送的。” “借着煮给我吃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吃着山珍海味,还可以得到父亲的夸赞。想来她这点,也是用心不浅啊!”悠然伸手揉着额头,“我要理一些账本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她愈发觉得,刘静母女可没有她看见的那么简单没有脑子。是她自己以前没有想过,如今猛然间想起,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翠翠见悠然心情并不怎么样。也不多说话,按照她的吩咐,将她要的年份的账簿,一本本给找出来。 在夜里,打着灯笼找,翠翠也是累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她又不能不找,她要是一松懈,那么大小姐估计就要自己上阵了。她可不愿意,还没养好身子的人,折腾坏自己的身子。“大小姐,你先带着这些回去。剩下的一半,我找出来带回去。你早点回去,明天还要去武馆练武。精神不好,不是一天又浪费了?” “你说的是!”悠然缓缓颔首,抱起那一大堆的账簿,抓紧时间回了落玉轩,也已经是深夜。悠然将账簿搁好,也没叫人,只是自己擦了个脸,然后就赶紧睡了。次日一早,醒来见翠翠睡到在外间的竹榻上,便没有叫她。 搬了那么多账簿,悠然倒是放心,全部扔给了恬恬。恬恬显然是被吓住了,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悠然一走,恬恬就让人将账本给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忘记大小姐吩咐,千万不要让莺儿发现。所以趁着大家伙儿都还没起来,她就把事情先干了。 且说莺儿一干人等,起了个大早。发觉主子都已经出去了,一时间有些发蒙。恬恬在自己房里忙着,只吩咐小丫头说自己这几天身子不利索,不能早起,大小姐跟前就不去伺候了。因为好多天了,恬恬这里都没有人打扰。 而莺儿呢,自觉失宠,脸上不觉有些难看,对着底下的小丫头喊:“翠翠呢?又跟着小姐出去了?” 阿笑机灵,搪塞道:“主子能起那么早,估计是有重要的事。至于她带谁出去,那自然是谁勤谨就带谁去。她倒是想带别人去,估计没人起那么早……” 这话,刺得莺儿脸上无光,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阿笑的彼此,冷声道:“你个小丫头,话里带话。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你说翠翠勤谨,意思就是说我懒惰,不能早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还不是这个时候才起得身。你难道不知道,原来我们落玉轩的二等丫鬟,是要先伺候我们大丫鬟。好让我们早些去伺候大小姐的吗?” “那是以前了,如今……大小姐说了。落玉轩里,人人皆是她挑选的,没有主次之分。你看我们月例与你一样多,就该知道了。”阿笑被她指着鼻子,可一点儿也不怕,“你还以为自己是二等主子,可以对我们呼来喝去的。你再能耐,也跟我们一样,是丫鬟。成不了小姐的。” “你……”莺儿怒极,抬起手来就赏了阿笑一个巴掌。 阿笑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捏。她立马就还手了。这不,没两下,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了。一旁的丫头们,赶紧上来劝。一时之间,你推我挤,好不热闹。这嘈嘈嚷嚷的声音,吵醒了正在沉睡的翠翠。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在床底下。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底下,滚了出来。她走进内室见悠然不再。慌慌张张出门。才出门,就听见那吵闹声。循声而去,就看见了乱作一团的人群。她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翠……翠翠姐……”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一时间,打架的两人也分了开来。 阿笑手上脸上,多有挂彩。莺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看见翠翠来了,脸色难看。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自认为自己还是落玉轩的第一丫鬟。气势上也不能让翠翠给压下去。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发丝,对翠翠道:“你怎么还在?不是说你跟大小姐出门了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们,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翠翠第一次神色这么凝重,一旁的一干人等,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唯独莺儿喋喋不休。翠翠看着她,第一次,说了重话。“莺儿姑娘,你也是落玉轩里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大小姐是容不下妄自尊大的人的。” 正文 第57章 慧眼识珠 只等到这一刻,莺儿彻底明白了,自己在落玉轩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她看着翠翠,看着她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莺儿再看,看着那些丫头,对着翠翠的时候,是那样的心服口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所处的形势。她拨了拨头发,提了提滑落在肩的衣裳,看着翠翠道:“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就算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我就是看这个丫头不爽,怎么了?” 阿笑再度被莺儿指着鼻子。可是 翠翠在场,她显然也不那么张扬了。她垂下头,站在一旁,声音极低极低。“翠翠姐,抱歉,是我不好。我不该惹是生非。” “跟我说没有用,我当然是没有权利管你们的。等大小姐回来了。你们自己跟她解释吧。”翠翠看了一眼莺儿。莺儿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人。 待莺儿走后,翠翠看着一群还在幸灾乐祸的丫头,摇头叹息,“我不是跟你们说过的,莺儿的脾气你们也知道。干嘛要去惹她呢。” “翠翠姐,我知道错了。”阿笑也是性情中人。打完架后,她也知道自己错了。毕竟莺儿是大小姐特意吩咐过,要她们都要小心提防,又要小心相处的人。她原本就不该去挑衅的。 翠翠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发生了,晚上的时候,自己找大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如果莺儿那边先告状。大小姐要是有什么惩罚下来。你只能先认了。我会和小姐说清楚的。” “知道了。”阿笑感激地冲她笑。看着她信任的眼神,翠翠发觉,在不知不觉间,她也从一个稚嫩的丫头,变得可以被人依靠了。这感觉……很奇妙! 且说悠然去了武馆。依旧是魔鬼训练。她也习以为常,道止让她做什么,她就认真做。也不喊苦。有的时候,手臂都酸了,她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因为经过上次一事,她坚信,只有自己够强大,才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出现救她的。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因着这坚定的信念,她每一下的甩鞭都无比的认真。躺在屋顶晒太阳的昊云,静静地看着她。阳光下,她柔软的长发在飘飞,甩起来的长鞭,笼罩在她身上,就像是一层云雾,又像是一阵旋风。他隐约有些担心,害怕这阵旋风,会将她带走,带到遥远的,他不可触及的地方去。 她脸上那种认真,让他为之着迷。突然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昊云抓起长剑,侧过身去。看见了道止端着一碗酒,爬上了屋顶。四目相对,道止哈哈大笑,“小子,你在这里偷看?” “我这是关明正大地看。”昊云坐直身子,结果道止递过来的酒,道谢。 “小子,你倒是说说看,这丫头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道止在一旁坐下,看着悠然。见那落叶被长鞭扫起,顺着长鞭甩的方向,呈弧线飞速甩脱。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娃。她有一种天赋,去除一切繁杂的东西,专注于最行之有效的招式。习武之人,难得一见这么的干脆。 “她是我未婚妻!”关于这桩婚事,从始至终想要避开的,是左悠然,而不是他。所以他说起这话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道止闻言,哈哈大笑。“那丫头的心性,可不怎么讨男人喜欢。” “先生以为,我是寻常男人嘛?” “你?可以说是慧眼识珠!”道止看着他。昊云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底下正在练习的悠然。她抬起头来,朝着他们看去。日光下,那个男人,冲着她,笑得那么的开心,那么的温暖。悠然恍惚觉得,自己看花了眼。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陪着她,走下去吗? 她……不敢再信了! 傍晚时分,道止难得大方了一回。请他们俩吃饭。看着院中唯一的那张石桌上,摆上了三盘青菜。一碗菜汤。昊云举起筷子,多不知道往哪里夹。“先生,你不是说请客吗?这三菜一汤,全都是素菜。你不觉得,你也太抠门了点。我看你每个学生,一年都收不少学费吧。你不至于,买肉的钱都没有吧。” “吃菜,有益身心健康。”道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昊云。再看悠然,反而觉得这菜还挺好吃的,端着饭,扒拉几口,就着菜,吃得津津有味。道止满意地点头,“你看,人家千金大小姐都不嫌弃,你一个大男人,还在这里磨叽。” “我是饿了!”悠然郑重其事地开口。道止撇嘴,昊云忍不住哈哈大笑。 月凉如水,这样的夜,这样的景,这样的人。能在一起,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吧。从武馆出来,两人讲好各自回家。景府略近,昊云又是快马。率先回了府,只看见府内,灯火通明的。他纳闷,问随从。“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我们家住着的那位姑娘。吩咐说,将园子里的灯都亮着,等主子你回来。” “我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昊云蹙眉。他是看在悠然的面上,留那个女人在府上养病的。如今怎么连点灯这样的事儿,她都管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以为季姑娘说得有理。就照她说的做了。”小厮尴尬地笑笑,“这不主子一回来,也不用黑灯瞎火的,走路也不会磕磕绊绊的,不是吗?” 昊云不置可否。径自去了书房。 这才坐下,就看见季璃端着一壶酒,聘聘袅袅地走了进来。还没等昊云说话赶人,她早就开口了。“公子,奴家多日未见公子,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公子说,我身子已无大碍。是时候,回梨园去了。今日,终于等到公子回来……” “谁跟你说,我回来了的?”昊云不得不留心。这景府上上下下,都是他一手挑选过来的人。从来,只听命于他一人。如今这个女人,似乎是在收买人心。还有些成效。这些,都让他觉得不安。 正文 第58章 心怀怨忿 “谁跟你说,我回来了的?”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神态是那么的冷漠。这种冷漠,刺痛了季璃的心。她深知,他的温柔,只对那个她。可还是希望,被温柔对待。她更清楚,这样的男人,不会允许身边有一个有心计的女人。 所以她回答:“不……不是别人跟我说的。是我一直等在这院子的门口。看见你回来了,进来了。我才进来的。” “是吗?”昊云半信半疑。她手上端着酒盏,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果真如她所说,等了他许久,那么……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衣裙。虽然有些草屑,却也不能肯定那是走路时候沾染到的,还是等得太久,落在裙裾上了。 见他半信半疑的,季璃又重整旗鼓道:“无论我是怎么知道公子,您回来了。我今儿个是来跟公子告别的。我在您府上,吃您的用您的。临走了,还要拿您的酒,给你谢恩。实在惭愧!”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昊云微微蹙眉。他担心的是,怎么跟悠然交代。 “就是因为景府太好了。奴家觉得,这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怕再住下去,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季璃说着垂下了眼眸,期期艾艾地模样。 “别提身份的事儿。你是阿然的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昊云稍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况且,我听卓绝的口气,你的病需要养着。你要是回了梨园,且不说有没有人照顾你。那里药物,饮食,能否顾全,也是个问题。” “可我在府上,已经叨扰多日。”季璃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放心,那一日你身子好全了,我定不会留你。夜深了,你且回去。休要再说离开一类的话了。”昊云说着叫墨秦送季璃回去。季璃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被墨秦拦了下来,“姑娘,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主子还有要事要处理!” 季璃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墨秦走了出去。她出院门的时候,看见墨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被墨秦喊住:“姑娘,你该走了。” 季璃猛地回过神来,对墨秦笑道:“抱歉!我只是将墨安大人似乎很着急,替他担心,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事,还不需要你操心。你在景府,只需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最好少问。其他的人,最好少接触。”墨秦斜睨了季璃一眼。他们一直都跟在主子身边,府里的内务,也从来没有过问。这姑娘来了没个把月,什么时候和府里上上下下混得那么好了。他们都不知道。刚才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书房。主子那种责备的眼神,他可没忘。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大人说的是。奴家是客,不该过问主人家的事。奴家是有分寸的。” “姑娘知道就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季璃的住处。墨秦告辞离去。匆忙往书房赶。与此同时,墨安从通天阁那里,得到最新消息,说那一群人又再度出现了。事情紧急,所以赶忙前来通报。 昊云听闻消息,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箭头。“主子,宁公子派人来问,是不是找人跟着。可若万一被他们发现,该怎么处理?” “他们去而复返,显然并没有在怕,被我们知晓。”昊云的眉头,也是揪紧。这群人,他还没有探明来路,就已经再度出现。显然对方已经比他们,早一步弄清他们的底细了。这样一来,他们就更被动了。 “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墨安有些焦躁。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让人又兴奋又紧张。“那我们是跟还是不跟?” “当然跟。且不说他们的一举一动关系着阿然的安危。就怕他们有意让我们跟踪,我们不跟,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美意。”昊云说着放下了那箭头,沉声道:“这兵器,不可能出自我们兵部以下的任何一家作坊。我想只能从私人的小作坊入手了。” “那属下这就派人,一一去核查。”墨秦说着上前,双手捧起,接过昊云递过来的箭头。他拿走之前,昊云瞄了一眼那箭头,最终,别开了头。他确实是在哪里看见过的,那箭头上微不足道的那个图腾。可是他确确实实是想不起来了,究竟在这里看见过。 “我让你们查图腾的事,有什么结果吗?” “有记载的各个部落的图腾,我们都一一对照过了。都不是。倒是有些像的。” “拿过来我看下。”昊云有些头疼。“归属我大威国的各部落,少说也有百来个。他们的图腾估计也是搜集不全的。那些相似的,会不会是和他们临近的地方?” “也许,还没有一一排查。不如我们把这件事报上去给陛下,趁此机会,再找一拨人,去各个部落将底细再摸一遍,主子以为如何?” “这样的话……”昊云看了看墨安,“把箭头包起来,我这就写奏章。不过我现在在京,没有一官半职的,不能直接递给陛下。也不能掺和这事……只能求左大人帮忙。” “这事事关左大小姐安危,左大人肯定会答应的。” 主仆三人商议好后,各自回房。是夜,悠然回到落玉轩,听说了早上的事,不仅没有叫来当事人问话,也没有做出责罚。还破天荒的,赐了两人各一瓶药膏。还让翠翠给两人各带了一句话。“女儿家最重要的是脸面,打架也就罢了,不能抓伤了脸。坏了规矩礼仪。念在你们初犯,就不计较了。若以后再犯,决不轻饶。” 阿笑听后,千恩万谢地送翠翠出门。而莺儿就不一样了,她冷笑道:“决不轻饶?大小姐以前绝对不会跟我说这样的话。自打身边有了你们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大小姐说话也变得这样拐弯抹角起来。她虽是没有罚我,可叫你拿了药膏给我,这不是打我脸吗?” 翠翠好言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回至内室,同悠然讲了。悠然淡淡一笑,“你不必理会她。一个人,心怀怨忿,你怎么做,都是错的。” 正文 第59章 担心害怕 墨秦、墨安,包括昊云,都以为,左岸在拿到那个箭头之后。一定会义愤填膺,立马上奏折给陛下,说明此事。可是事情却超出了他们所想象的。左岸拿到那支箭头后,脸色沉重,对昊云道:“上奏一事,暂且不说。你把这箭头从哪里得来的,细细给我说明了。” “那一日,阿然受伤,并不是意外。”昊云原本想,瞒着左岸。可是,当他发觉左岸拿到那箭头之后,那微妙的表情变化。这让他看到了希望。对于这个箭头的来历,左岸,似乎是知情的。至少不像他们一样,一无所知。如果能从左岸这里得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那要比上奏折要好上许多倍。原本,上奏折,已经是他们的下下之选。 所以经过快速地思考判断,昊云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阿然那天坠落山崖。正巧被外出采药的药庄之人,给救了。可是他们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一伙黑衣人。那伙子黑衣人,不闻不问,就动手了。药庄之人自然是要快些逃的。逃得匆忙,还有些伤亡。而阿然那时候被他们背在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箭。” “既不是意外,为什么你不早说?”左岸怒了。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恐惧。 对!就是恐惧!昊云看得很仔细。他断定左岸肯定知道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能再激怒他,他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药庄的人以为自己和什么人结了仇结了怨的。估计是他们连累了阿然。一来,怕都说出来,那会让大人你震怒。毕竟这是他们的责任。” “这么说是怕承担责任,所以到现在才说?” “虽然具体实情如何,我们也不知晓。但是一来,我念在他们救过阿然一命,也不好恩将仇报。二来,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我们阿然连累了他们。所以在责任追究这方面,我并没有追责药庄。” “你做得不错。”左岸叹了口气,“要是我们追究他们的责任,少不得被人说,我们过河拆桥。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查出来,那批人跟他们药庄无关。而是冲着阿然来的?” “这……他们也不清楚吧。他们只是肯定自己没有那样的仇家。觉得不能再瞒着我们了。所以将这箭头交出来,好让我们自己去查探。” “如此……”左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手中那把锋利精致的箭头,眉心打结。“好多年了,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那里的东西。如果是那里的东西,他们也没理由,要杀阿然呀?” “他们?”昊云故作不知,“他们是谁?真的和阿然有关吗?” 听见昊云的问话,左岸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他,郑重开口道:“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和阿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昊云见他防备的口气,深知,再想打探点什么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他隐约知道,左岸肯定知道这支箭属于哪里。他笑道:“我只是担心。没有别的意思。左大人,你既然心里有数,那么上折子一事,您自己斟酌。我担心的,只是阿然。别无其他。” “恩!”左岸满意地点头。他满意的是,景昊云明知道他有意隐瞒,却没有多问。他抓住了那箭头,无意让昊云拿回去。昊云也不强求,只道:“阿然近来,身子好像好点了。我想,一直呆在府上,不利于身心健康。我想着,改天带她出去逛逛。不知左大人,是否准许。” “你不必规规矩矩地喊我左大人。我和家父是好友,你叫我叔叔,也是理所应当。” 左岸一副自家人的口气,让昊云喜上眉梢。他察觉到,左岸对他的态度,在一日日的转变。这是他所喜悦的。 他恭敬作揖,“那小侄,谢过左叔了。” “去吧。那丫头,这些天除了家里,只去过武馆。原先,她很爱逛逛,很爱买东西的。这些日子,都没见她去账房支银子。账房先生还纳闷,跑来问我,大小姐最近怎么了。你带她出去,让她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好了。” 昊云笑着答应。一路开开心心地到了落玉轩。只见悠然坐在秋千架上,也不荡秋千,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发呆。见他来了,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昊云忍不住想逗她。“丫头,你不开心啊?” “你怎么又来了?”悠然瞟了他一眼。站在一旁打伞的莺儿,连忙将伞扔给了阿笑,凑上前来,说话。“哟,少将军,你可来得真是时候。大小姐都不爱打秋千。我们正打趣儿说,去划船游湖呢。” “你呢?想去游湖吗?”昊云低头问她,看见她的长发散落在肩上,伸手去挑。柔软的头发,从他的指尖飞掠而过。她站起了身道:“我没空。你要是要游湖,我派个人跟你去?” “你……”昊云有些心慌,“你生气了?” 悠然只是沉默不说话。莺儿见状笑道:“少将军你还真是。你一来,我们大小姐就来脾气了。” “闭嘴!”昊云很不友善地冲着莺儿喊,“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没问你话,话那么多,是怎么回事?”莺儿被这么一吼,一下子懵了。她两眼含泪,十分委屈地看着悠然。悠然斜眼看昊云,说:“我的奴才,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谁说轮不到?”昊云怒了。他可以无条件地容忍她所有的脾气。可是不能容忍她为别人反驳他。他生气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不想和你因为莫名其妙的人,闹得不开心。我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悠然用尽全力,想要拉住他。可是,很显然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她不敢出去,出去就跟了一堆的侍从,也没意思。一个人,肯定是不敢出去的,因为有过一次冒险的经历。所以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不安,昊云回过头,按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有我在。你就好好玩,可以吗?” 正文 第60章 选择相信 牵着他的长袖,缓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三五成群,边走边说边笑。热热闹闹的。一群粉衣少女,打他们身边经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们的眼睛,一个个都盯着景昊云。 少女春心萌动。可是悠然专注的却不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少女。她东张西望,想要知道,有没有跟踪自己。在她无数次回头张望之后,昊云忍不住掰过她的头,对她说:“丫头,别再东张西望的了。你再费劲也没用。真要这么容易被你发现。怎么可能跟踪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一无所知?” “你……知道?”悠然纳闷,似乎他总能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昊云见她迷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拉起了她的小手,拖着她往前走。“你别看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新发现的,超级好吃……” 说话间两人到了梁月轩。进门就看见大厅里人来人往,生意红火。见两人进门,小二立马上前引路,将他们引向二楼雅座。悠然纳闷,问:“你不是说是新发现的酒楼吗?怎么这店小二对你很熟稔的样子?” “我们这周身的气派,还有这打扮,自然不是普通人家。他自然是十分勤快的。”昊云皱眉,他并不喜欢被她怀疑的感觉。好在悠然也没有执意针锋相对。进了雅间后就随意坐了下来。菜单上来的时候,她随意点了几盘名字还不错的菜。 端菜上来的是一位妇人,虽然年过四十,可是风韵犹存,气质绝佳。 悠然看着那张荡漾着温暖笑意的脸,问:“你是这儿的老板娘吗?” “是的,小姐!”那妇人抬起头来,看着悠然,恭敬行礼,“奴家尤月,请问小姐芳名。” “左悠然。”不知何故,见着她的微笑,悠然无法拒绝。 尤月淡淡一笑,“原来是左尚书府上的千金,难怪奴家心里头发昏,想着,这天仙一般的人物,该是哪家的姑娘?” 明明是恭维的话,可是她说起来,却是那样的诚挚。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矫揉造作。悠然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景昊云。“我说,你是不是跟老板娘认识的?” 昊云摇头,端起了酒盏,自顾自地喝酒。“我只是喜欢这里的菜,至于其他,我不曾关心过。” 尤月依旧是淡淡地笑着,对悠然道:“景公子来过这里两回,奴家记得他。哪里能认识公子这样的人物。” “老板娘太谦虚了。是某人只知道吃,却从来没有感念,是谁给他准备了这么好的吃食。”悠然想要数落昊云的。可谁知一开口,反而把自己给惹笑了。尤月见状,也忍不住笑乐。见昊云面色尴尬,她连忙站起身告辞。 尤月一走,昊云就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你对着别人都能那么温和。对我就不一样了,天天嫌弃我。也不想想,是谁带你来吃好吃的。” “是你硬是拖着我来的。”悠然可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嘴上不依不饶,可是嘴巴可没闲着。不停地夹菜吃,还一口一句,“好吃,好吃……” 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昊云愈发觉得,带她出来,是明智的决定。 正当两人安静地吃着饭,突然悠然看见了街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她看见左怡然,一身招摇的红衣,在街上逛着。 悠然微微侧过身子,将自己隐在圆柱之后,继续窥视着左怡然的一举一动。她似乎是在采买东西。身边跟着的小丫鬟捧了不少东西。最惊人的是,她进了珍宝阁。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红红的东西。目测,不是红珊瑚,就是翡翠。反正看那珠子,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样子,想来也不便宜。 再然后,左怡然就逛到别处去了。悠然收回目光,看向了昊云。谁知,他也在聚精会神地打量自己。悠然不无别扭地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你那个姐姐,似乎很有钱啊,看她逛街的架势,比你这大小姐还要气派些。” “你眼睛很毒。”悠然冷哼了一声。她愈发觉得,查清刘静母女的所有底细,是刻不容缓的。她这么一想,便催着昊云吃饭。吃了饭,死乞白赖地让他带着她去通天阁。 去通天阁也就罢了。还把他拒之门外,昊云就有些小纠结了。 他坐在竹屋外头的石桌边上,盯着地上的石子儿发呆。 竹屋内,悠然对着宁宣,笑得有些紧张。宁宣对人向来挑三拣四,可是对于悠然,却是相当仁慈的。他笑得非常和善,“左大小姐,又遇上什么为难的事儿了吗?” “我想求你帮个忙。帮我查一查,尚书府的刘夫人和她女儿,进出账目的一些事情。可以是她们常去的店铺的一些购买记录。最好可以查到她们用度的一个确切数目。” “这样和你们家里的内账联系起来。不然很难看出她们有没有动用您府上的公款。” “内账方面,我会派人拿来给你们核查。”悠然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其实并不是担心她们用了尚书府的钱。我怕她们的钱,有别的来路……” “懂了!”宁宣没有多问,只道,“我们查到些什么,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小姐。到时候小姐的疑问,就有解答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要问过你。” “什么?”悠然不解地看着他。宁宣勾唇一笑,容颜魅惑,“你拜托我做事,又不让景昊云进来听。很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也知道,我和昊云,是生死之交。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你们是朋友,可是我却是你的客人。我相信,不是生死攸关的事。你不会暴露你客人的信息给他。这是你们这个行业的规矩,不是吗?”悠然挑眉。原本她是不担心的,可宁宣这么一说,她也开始怀疑了。她不会,真的信错人了吧? 宁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既然已经托付给我了。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只能信你了。”悠然洒脱一笑,站起身来,“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拜托你了!” 正文 第61章 自己的路 从竹屋里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在竹林里,静默守候的他。竹林斜风,他的长衫的风中肆意飞舞。他的长发,盘绕在他的袖上。和他长袖衫的竹影重合在一起。竹林、竹叶、竹风、竹影。他落寞的孑然独立。仿佛时间停住,静静守候着她。 悠然静默地看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想要好好地记下来,记下这份感动。记下这个时刻,她怕自己的时光太过匆匆。记不住,这样停驻的时光。漫天飞扬的长丝,缠绕着,旋转着,编织着一段,独独属于她的情深意重。她却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 那一刻,他回过身来,向她看去。四目相对,飞掠而过的是让他猝不及防的凝视。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里,流淌的是淡淡的眷恋,还有淡淡的情丝。 那一刻,他看见她别开了眼。可是刹那间,惊鸿一瞥,已经足够他回味许久了。他朝着她笑,问道:“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吗?” 悠然打台阶上,往下走。故意忽视了他递过来的,一直停驻在半空的手。有些别扭,又有些倔强地开口:“我的事,跟你无关。” “是不是,连问一下都不可以?”昊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可下一刻,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然,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悠然纳闷,转过身来,看着他。那种眼神,昊云相信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苍茫的眼神,空洞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决绝。她没说话,可分明是在告诉他,她的事,根本轮不到他操心。 他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可那又如何,她根本就不领情。 手……缓缓松开。两人的手,同时从半空掉落下来。她的手背砸到了他的手背。悠然呼痛,而他的手在第一时间,收缩回去。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多突兀,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凝重。在那一刹那,悠然也愣住了。她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停留在原位。靠近他手的地方。悠然愣愣地看着他的手,然后她扯了扯嘴角,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不必送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还要说些违心的话。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被这种莫名的情绪控制,想要摆脱。无论用什么方法。 她低下头,往前走。昊云旋即跟上前来。“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吧!” “不了。”她回过头,冲着他笑,“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事事都依赖你的帮助。路,是要自己走的。” 记不清,多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了。她虽然在笑着,可是他却觉察出了拒人千里的态度。她在笑,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她转身走,没有任何犹豫。他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只触到她长袖的一角。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溜走。 当那一抹绿色的衣角消失在长廊尽头。宁宣缓步走到昊云身边,故作唉声叹气,道:“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单相思啊……” 昊云瞟了他一眼,冷声道:“与你何干?” “跟我自然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人家好像也不太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她跟你关系很好,才答应帮她忙的。现在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不如我不帮她了,帮你出口气,怎么样?” “猥琐!”昊云再度瞟了他一眼,“我看你通天阁最近生意不太好。这么闲。” “呸呸呸,少在这儿诅咒我,我的生意好着呢。我还指望靠这赚大钱,住豪宅的,娶美娇娘的呢。”宁宣斜睨了他一眼,千娇百媚的。昊云都懒得看他,径自走了。也不理会宁宣在后头叫嚷,“我说你不想知道那丫头拜托我做什么事了吗?你还真走啊……” 从通天阁出来,墨安牵了他的马上前来,好奇地问:“主子,左大小姐怎么了?我看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看。策马离开的时候,还停在门口,犹豫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情忘了和你说。” “她……”昊云开口,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开始发哑,“她……有说什么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过问她的情形。 “没有!”墨安狐疑地看着昊云,问,“你们两个不会是吵架了吧?” 昊云一愣,问:“你看出来了?” “主子,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对左大小姐的痴迷,人人看在眼里。而左大小姐呢,虽然没你这么深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在意你的。就比如说吧,她一出来,脸色不好不说吧,眼中还隐约带泪。我们就猜是不是和谁闹别扭了。等你一出来,我们就不用猜了。和你的表情如出一辙。” “她哭了?”昊云又有些内疚。他只顾及到自己的心情,没去理会她。想来,丫头被他宠坏了,自己刚刚那一收手,也确实是让她很没面子。这么一想,他上了马就往尚书府赶去。 “那倒没有,心情肯定是不怎么好了。”墨安一时嘴快,原本还想回府吃个安生饭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不多嘴了。既然已经多嘴了,也只能赶紧飞马跟上。谁让他家主子就是喜欢人家呢。 主仆二人,一路策马飞奔到尚书府。原还想着去落玉轩,一进门就被左岸请到了书房。书房里还坐着两位古稀老人。三人神色严肃,气氛诡秘。昊云自打进了书房,神色也渐渐不自然起来。 左岸让他坐的时候。他拒绝了,“不了,我来是找阿然有急事的。左叔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左岸闻言,沉默了。看着昊云的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昊云的心突突地跳,直觉告诉他,今日之事,肯定不简单。左岸回过身,对着那两位老人,恭敬作揖。“长老,人我已经叫来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正文 第62章 浮出水面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昊云听见左岸这话,心就一沉。什么叫尽管问吧,也没问过他的意见。不过毕竟是未来老丈人,这点小事,该忍还是忍让些好。这么一想,昊云恭敬作揖,对那两位老人道:“不知您老有什么事,请您吩咐。” “后生,还算知礼。”其中一位点了点头,“老朽左群,我右手边这位左乱。后生,先坐,不必拘谨。知道你急着找阿然,可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闻言,昊云依旧是恭敬行礼,退到一旁坐下。左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后生,我喜欢。” 左岸闻言露出了一丝微笑,赞许地看了昊云一眼。昊云突然有了一种,见家长的感觉。虽然没什么好紧张的,可手心就是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他握紧拳头,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左乱瞟了左群一眼,冷声道:“就你话最多。你满不满意又没什么用。人家是左岸的好女婿,别用你挑孙女婿的眼光,去看他。” “怎么就不能了?”左群反唇相讥,“阿然不也跟我孙女一样的?我对阿然,可比对我孙女还好。不信你问左岸。” “长老喜欢阿然,是阿然的福气。”左岸回答得谈衣无缝。左乱瞟了他一眼,冷声道:“做官这么多年,旁的没学会。虚与委蛇这一套,学到家了。拿这样的话搪塞长老,不怕被逐出长老会?” “左岸不敢。”左岸依旧微笑,态度好得没话说。昊云的脑子转了百八十个弯,才想起那一日宁宣说的话。说左氏一族,虽然是大族,可近些年来宗家有些沉寂,因为也没出个像模像样的能人。好在还有个左岸,步步高升,官至尚书。所以左岸虽然出身左氏一族的支脉,却年纪轻轻就进了长老会,一早就开始出任族长。除了个别德高望重的长老,估计也没人敢给他脸子看。昊云观察许久,估计眼前的这两个人,应该就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了。 果不其然,左乱又开口了。“左氏宗族宗家这些年没落了。也就你家还有点光彩,我们这些老头也老了,不招人待见了。你又是族长,我们宗家要是再没能出来个人物,宗家也就徒有其名。还不是你左岸说了算。” “长老此言,左岸愧疚。出任族长,也是情非得已。还望长老,多多帮扶。正如现在,我们需要您的指点。”左岸依旧谦虚地笑着,不着痕迹地将谈话,扯回正题。 左乱自知话多了些,为化解尴尬,咳嗽了两声,淡然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东西,你确定是从阿然的伤口上,取出来的?” 左乱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条帕子,打开放在茶几上。虽然有点距离,昊云瞟了一眼就知道,是那个箭头。昊云点头道:“回老先生,确实是的。” “哎……”左群随之叹了口气,“我就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隔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回来了。一回来,就找上了我们最在意的掌上明珠。” “他们?”昊云装作毫不在意,可是他急于求解的态度,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左乱瞟了他一眼,对他所表现出来的焦急,视而不见。他看向了左岸,问道:“你应该知道,当初和他们的矛盾,是以杀戮作为结束的。他们归来,想来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的。” “左岸明白!”左岸眉头紧皱,“冤有头债有主,他不该找上阿然。他难道不知道,阿然是……”左岸连忙停下,有些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么能差一点,就将那个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口。他万分懊恼,想伸手再给自己一个巴掌。 还好昊云制止得很及时。他一把抓住了左岸的手腕,安抚道:“左叔,阿然受伤,你也不想的,别怪自己。要是让阿然看见你这样子,她会自责的。” 左岸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昊云,一瞬间闪神。昊云也是吃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左岸如此的失礼。他印象中的左岸,一直是冷静,睿智的。有着超越常人的睿智。也正因为他的这些过人之处,他才能位极人臣。可眼前的左岸,是如此的疯狂。 昊云还没想明白,左岸已经回过神来了。他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些乱的仪容,对左群左乱行礼。“让长老见笑了。” 左群意味深长地笑了,说:“关心……则乱……” “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我们也要准备起来了。传令下去,告诉左氏家族的所有人,近期不要单独出门。出门去的地方,都要上报给家里管事知道。以防出现莫名其妙的人口失踪。另外,左氏家族在外经商的各处,花钱请雇佣兵,增加防守。” “只能这样了?”左岸拧眉,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人家已经卷土重来,就不会就此罢休了吧。他们现在又用上了当年称霸一方时所用的兵器,那么他们的实力,也许已经超出了他们左氏一族也不一定。 左乱瞟了左岸一眼,显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他直接对昊云道:“景少将军,我们之所以当着你的面,就说我们家族的私事,你也应该知道,此事你已然不能置身事外。” “啊?”昊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走进圈套了。不过,他倒是不急于解套,毕竟他还有想要弄清的事情。他淡淡一笑,回道:“这是自然,如果阿然肯接受我的话,我也是左家的女婿,自然是不敢推辞的。”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左乱满意地点了点头,“左氏一族能力有限。尤其是遇上一些只靠蛮力解决问题的人。我们在物理上,很被动。我们需要少将军的帮忙。至少,请少将军帮忙,保证左尚书一府的安全。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左岸,他可是现在我们左氏一族的主心骨。谁都可以有事,除了他。” “昊云义不容辞。”虽然是个圈套,但是昊云还是乐于进这个圈套的。毕竟是阿然,他原本就想守护的人。但是他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听吩咐干事。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开口就问:“只是,老先生也应该跟我说说清楚。我守着的左府,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把?” 正文 第63章 小闹别扭 昊云问得轻巧。却让在座的三个人,都沉默了。左岸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而左群的神色也开始渐渐为难起来。他看向了左乱。左乱依旧在沉思。 昊云算是看出来了,左乱才是有发言权的人。虽然他完全可以等两人走之后,问左岸。可是他还是觉得,一定要左乱说出来。既然有求于人,至少应该坦诚相待。他又问:“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对手是谁。有多强大,我该做怎样的准备。” 左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说过北燕吗?” “燕氏一族的领地?”昊云一听到北燕,眉头就打结了,“当年的燕翼天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结果惹怒了圣上,让人领兵去把他给剿了。没记错的话,他们的领地,分给左氏一族了。据说,是左氏一族暗地里出了钱,才得来的。现在北燕不是改名叫河洛了吗?” “对!”左乱也不否认,看向了左群。左群冷哼了一声,道:“当年我们左家也是战功赫赫,只可惜,我儿子死得早。左家也就此没落了。河洛,现在可是我们左家的。我家孙女是要做城主的。” 昊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对于左氏一族,他的好奇心,止于左悠然。其他的,他没兴趣,也不屑知道。他只问:“那么,这些人和燕家有关了?” 左乱点了点头。“应该是不会错的。这箭头,和当年燕翼天的擒龙坊制造的,一模一样。就算不是燕家的人,也多少和他们有点关系。” “懂了!”昊云说着站起身,“事关重大,容我先去查明,再向老先生禀报。” “去吧!”左岸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 昊云向三位一一行礼,然后走出了书房。出了书房,在去落玉轩的路上,遇见了左轩然。昊云作揖。轩然一身酒气,伸出食指指着昊云,醉眼迷离,笑容让人觉着恶心。他开口,酒气冲天。“你不就是那个……那个景昊云?” 昊云也不理会,只是微笑,看着他。见昊云不说话,轩然有些气恼。“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哑巴了?你以为你谁呀,我跟你说,你娶了我妹妹,还不是得乖乖叫我大哥。到时候,我要是给你不爽,你还能在我妹妹那里讨到好处?” “多谢提醒!”昊云开始没了耐心,皮笑肉不笑的。别说左轩然不是阿然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就算是,以左轩然这样的德行,自己也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你拽什么拽?”左轩然恼怒,酒催化了他的情绪,他上前就拽住了昊云的衣襟。昊云反手一格,就让左轩然一个踉跄。要不是小厮上前扶着,估计已经跌坐在地了。昊云瞟了左轩然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似乎被他碰到的地方,很脏似的。 然后,自顾自地走了。左轩然气得不轻,抬脚就要追上前去。被小厮们拉住,好说歹劝地把他拖了回去。走了老远,昊云还听见左轩然在那里咆哮,“下作的胚子。人家嫡出的大小姐压根不想嫁给你。我那妹妹还死心塌地要嫁你为妻。我看你也配……” 他骂骂咧咧的,墨安听着都觉得恶心,不由地说:“这左大公子也真是没出息。我瞧着左尚书的为人见识,他怎么一点儿也没学过去。虽说是庶出,不过他是左府唯一的男丁。按理说在京中权贵子弟里也应该挺吃香的。今日一见,怪不得人家不喜欢他。原来是这样的人。” “在人家家里,说人家的坏话,也不怕被听了过去,整死你。” 墨安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落玉轩。落玉轩的大门紧闭,昊云不得不敲门。来应门的丫头见是昊云,拦着不让进。 昊云的脸都垮了下来,沉声道:“是你们小姐吩咐,不让我进的吗?” “是的。”那丫头倒实诚,一五一十地说,“大小姐一进门,就吩咐把园子的门给关上。说今天落玉轩闭门谢客。谁来她都不见。” “包括我吗?”昊云仍不死心。那丫头道:“小姐是这么说的,要是见着少将军,千万要跟你说,落玉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日后,请不要再来落玉轩了。要是有要事商量,可以让侍从带话。不过大小姐又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她……真这么说的?”昊云又开始纠结了。她这是摆明了要跟自己绝交呀。他还要恬不知耻地进去找她吗? 墨安见他犹豫了,便道:“主子,你不能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女人都这样,心眼儿特别小。” “真的?”昊云怎么觉得左悠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这么做,应该是有她的理由的。不过也架不住自己想见她的心情。 而小丫头的一句话,更加坚定了他进落玉轩的念头。那丫头说:“虽然大小姐让我们拦着,可是少将军要是硬要进去,我们也是拦不住的。” 昊云一听,喜上眉梢,给墨安使了一个眼色。墨安很不要脸地上前,对着那丫头甜甜地说:“姑娘,我们主子见你家小姐的心情,你也是理解的。对着你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我们也下不去狠手。不如就让我们进去吧。” 那丫头含羞一笑,娇嗔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进去了,可别说是我放你们进去的。我们也是有阻拦的……” 昊云率先就进了门去,留下墨安在那里不停的寒暄,“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落玉轩,进了主屋内室。昊云的心情是飞在云端的。从落玉轩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看,他深信,左悠然果然是跟他闹别扭了。说不见人,那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也越来越相信,墨安的判断是对的。 所以当他走进内室,出现在悠然面前的时候,他的好心情,是写在脸上的。可是,当看见他走近乐,看见翠翠惊吓的神情。他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他问:“怎么?不欢迎我?” 正文 第64章 争吵风波 翠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拉着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碎碎念。“我的祖宗,你是怎么进来的?快,快,快出去,别让大小姐撞见了。” “你什么意思?”昊云一把甩开了翠翠的手。他停住脚步,执拗的就是不肯动弹一下。翠翠慌里慌张往里头看,生怕悠然突然兴起,走出来看看。 昊云一下子抓住了翠翠的肩头,冷声道:“你让我快出去,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呢?她人呢?”语气从原先的轻声细语,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而内室,悠然正靠在窗台上看书。听见微风带来的说话声,有些耳熟。可下一刻又听不太清。她也不去理会,继续看书。 翠翠将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昊云冷声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要我不要出声?别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她人呢?不想见我?” 翠翠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少将军,大小姐说了,她是不会见你的。如果你来了,烦请你回去。” “你确定,她是真的不想见我?”昊云皱眉,他开始不确定,犹豫着该不该执意去见她。 “我可以肯定,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极认真的。”翠翠说着又叹了口气,“今天主子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我们哪里敢问什么。只能她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外边伺候的丫头,应该有告诉过少将军吧。” “她们确实这么说过。只是……”昊云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还是想见她一面。有些事,得见面才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吊着的感觉。就算是她无情地拒绝,也好过这样不清不楚。昊云这么一想,直直往内室走去。翠翠上前去拦,被昊云的大手一挥,一个踉跄,撞到了一旁的柱子。她痛得呻口今起来。可昊云视而不见,自顾自往里走去。 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风穿堂而过,吹得他的下摆和衣袖缠绕在一起。啪啪作响。而突如其来的大风,将悠然手上的书,吹得噼里啪啦地响。书页在不停地翻转,悠然皱眉,伸手按住。她回过身来,有些愠怒地冲着来人喊,“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进来!” “包括我吗?”昊云站在门口,看着她。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悠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悠然不由自主地蹙眉,转过了头,轻声道:“所有人,都不允许。” “如果我非要进来呢?”昊云没什么好气,跨过门槛,大步向着她走去。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压迫而来。悠然对着他伸出了手,“够了,不要再上前来了。这,让我不舒服。” “不舒服?”昊云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她。既陌生又熟悉。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应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悠然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远,我们之间,只有一步。”这一步,说的是他们现在彼此站着的距离,更指的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隔一步的距离。不该亲密无间。 这话,悠然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昊云一下子就懂了。他默默地看着悠然,一声不吭。悠然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可是,说出去的话,决定做的事,她从来不会后悔。如今的她,论铁石心肠,应该是所有人都及不上的。 “我累了,少将军请回吧!” “你可知我为了来你这里,费了多大的劲?”昊云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婉转,甚至还带着些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求。昊云苦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单相思的道路上,他一去不返了。 “其实……你不必费那么大的劲。”悠然开口,声音被风,吹散。轻飘飘的,带着让人心痛的悲凉。她侧过身,不去看他的眼,试图让自己更坚决一些。而在昊云看来,她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的心,沉入谷底。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打开她冰封的心。 “我只问你,以后,还能不能来找你玩?”他问得隐晦。她却没有想要暧昧不清。她道:“有事的话,尽管来找我。如果没事,少将军,平日里也挺忙的……” “你不必说了,我懂了。”昊云勉强一笑,转身就走。 他走得急,长袖飞扬而过,打在了她的手背。他走得决绝,悠然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有些疼,又觉得麻麻的,形容不出来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恶心想吐。 正文 第65章 终成僵局 景昊云离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敲击着她的心。听见他从楼梯上下去的声音,悠然的心,揪紧。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栏杆,控制住不让自己回头。 她早该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是在乎的。而这种在乎,是她这种人,不应该有的。她一早已经没有了资格。关于爱情,她的心已经萎靡。 而对于景昊云而言。一厢情愿的付出,好过就这样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从内室出来,脸色铁青。翠翠站在一旁,也不敢上前问。只是担忧地目送他出门。又听侍女说他离去的时候,脸色虽然不好,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同以往的,他走得时候,没有回身看一眼。 翠翠听后叹了口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猜他日后,恐怕再也不会来我们落玉轩了吧……”这边还在叹气,那边却看见悠然从楼上闺阁走出来,缓缓向下走来。翠翠立马噤声,示意旁边的小侍女说:“去把甜汤端过来。小姐晚膳没吃,不吃点东西,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又该难受了。” “是!”阿笑答应着往外走。翠翠拿了一旁的外衫,走上前去,给她披上。“小姐,眼瞧着入冬了,你怎么还是不知道添件衣裳。着了凉,白白的身体不舒服,很多事也要耽搁了。” “知道了!”悠然抿唇一笑,“我现在可真没时间生病。”她说完,笑容里多了一丝倦怠,翠翠道:“小姐,你早些休息吧。看你脸色不好。账本的事,奴婢想出办法来了,让洗衣娘们掺和进下人们的脏衣裳里,带出去。我们尚书府,家大业大,这些小厮们的衣服一向是交给她们洗的。再多别人也不会起疑。” 悠然听后,对翠翠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身边的人越来越得力,悠然的心也稍稍觉着舒坦了些。她要走的这条路,一个人孤军奋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需要培养一大批,忠于她的人。更需要的是,身边要聚集一批有能力的人。她对翠翠寄于了厚望,而翠翠也没让她失望。 吃过甜汤后,悠然早早就睡了。难得的,一夜无梦。也许是因为真的累极了。也许是因为,她拒绝了昊云的原因。连这萌动的心,她都能控制。那么过往的梦魇,她又有什么资格不去控制好。 这一夜,睡得出奇的好。醒来后,悠然换好男装,选好了配饰。身上衣冠完整,手上的折扇挂了一枚翠玉扇坠。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君子。翠翠也换了一身小厮的打扮。可她毕竟是少女了。比悠然稍稍年长,体态也风流一些。穿上小厮的衣裳,还是有些遮盖不住她的娇羞。可是没有时间准备了。莺儿央求道:“大小姐,你都好久没有带莺儿出去玩了。公子哥身边,小厮自然是得力。那也不妨有个小丫鬟。你就带我去吧。” 莺儿央求的声音,是那么的妖娆,姿态是那么的温柔。眉眼间,还有些媚态。悠然看着她,心里头像是被利剑给穿透了一般。她想起来,上一世,被齐瑞和这个丫头,她伤得体无完肤。她为何将莺儿还放在自己落玉轩。只是为了无时无刻提醒自己,要记得那血海深仇。 看着莺儿,悠然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主意。她笑了,对莺儿道:“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今儿个,这地方还真的很好玩。不过你这样子的打扮未免也太轻巧了些。你快去换身衣服。就穿我那件粉色的吧。” 悠然给翠翠使了个眼色。翠翠会意领着莺儿去换衣服。莺儿喜出望外。不多时,两人换好了衣服,匆忙出了后门,踏上了马车。 因为莺儿的缘故,悠然还是来迟了。来迟了,她原本想好的,低调进场,看来是不可能了。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66章 仇人相见 悠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小心点,比较妥当。她入场的时候,让莺儿在前走。莺儿问为啥。悠然道:“我现在是由子章先生推荐而来的。作风上,自然要符合先生的身份。我女扮男装,只怕是要惹人诟病。莺儿,你正好穿着我的衣裳,我就说你是左悠然。到时候,你只管微笑不说话,我自会帮你。” 莺儿双眸下垂,做害羞状。“这……这不好吧,小姐。明明我是个丫鬟,居然说自己是大小姐。也太放肆了。” 翠翠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莺儿姐,你也太谦虚了。就说你的容貌,说你是大家的小姐,也不为过。大小姐现在是迟到了,也实在是没办法。现在能有办法让我们都不用尴尬。莺儿姐就当是帮大小姐了吧。” “可……可我的言行举止,怎么能骗得了人。我只是个丫头,底气不足。身上的首饰什么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千金大小姐。” “言谈方面,莺儿姐就不用担心了,大小姐自会替你圆场。首饰方面更好解释了。你扮演的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什么首饰都衬不起你的高贵。你说是不是?”翠翠的劝说显然是很有效的。莺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说话间主仆三人跨过门槛进了内阁。一进门,莺儿就吓得一个哆嗦。只见眼前的大堂,那可比尚书府的大堂还要大上数十倍。因为大,所以大堂内有十数对需要三人合抱的大圆柱。来来往往的人,谈吐不凡。大多是些鬼公子哥儿。还有个别是丫鬟。总而言之,莺儿很自信地发觉。在场,只有她的着装,是最出色的。她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她穿的可是左家大小姐的衣服。这质地这款式,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悠然跟在莺儿后头,和翠翠比肩而走。看着前头姿态妖娆的莺儿,翠翠侧头低声对悠然道:“大小姐你就不怕自己的形象被毁了?” “不怕,我料谁也不敢说我。”悠然勾唇冷笑,“且让她享受一下,万人瞩目的感觉。从云端跌下来的感觉,痛楚会更清晰。” 翠翠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三人进门不久,已然成了众人目光追随的对象。悠然走在莺儿后头,听得见旁边一些人的窃窃私语。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左大小姐?” “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倾国倾城啊。” “我看她那姿态,比一般小女儿要成熟些,不是说才十一二岁吗?” “我听说她颇有些才气,傲慢些也是可能的。” …… 谈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悠然也听见有些人在谈论自己和翠翠。“跟着她的那两个小厮,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像是读书人啊?” “也许也是子章先生的门生也说不定哦。” 一众人等开始自顾自地猜测起来。悠然只觉得好笑。这些个人,可都是些读书人。原来也这么低俗,喜欢在背后说人长短。以前是她自己太天真,总以为读书人都是一本正经的。世家子弟要么纨绔,要么出众风流。才着了那齐瑞的道儿。 想到齐瑞,悠然觉得一阵恶心,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心里无端端地松了一口气。三人一路走着,走到了大堂最东首的楼梯边。沿着楼梯一直走上去,就看见了摆在二楼的一列列座位。悠然向一旁的人问询,“请问,这里是不是观看席?” “是的,您是?”那端茶递水的小厮,言谈也非同一般的温文尔雅。悠然轻咳了一声道:“我是跟我们家小姐一起来的,我家小姐是尚书府的千金。” 那人恭敬作揖。“小姐请跟我来。辩论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已经就坐的都是前来听辩论的世家子弟。因为您是唯一的女宾,已经给你准备了雅间。” 三人跟着那小厮,一路走到了雅间。悠然在心里赞叹。子章先生的请帖还真不是盖的,待遇这么高。雅间里,不同于外头的长廊,一张板凳而已。雅间里摆着两张椅子,一张小几。几上摆着一副茶具,可以闻得见清幽的茶香。 进了门,待那小厮走后。莺儿站起身,害羞道:“大小姐,刚才人在,我就先你坐下了。你别怪奴婢。” “现在你就是大小姐,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坐下吧,别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让人听见或看见,不都白搭了?”悠然淡淡地看着她。莺儿闻言,含羞垂眸,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这儿有两张椅子,大小姐也坐吧。” 悠然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才坐下,就听见了一阵激烈的鼓声。伴随着鼓声,楼下圆台上,渐渐开始聚集一批人。那些仕子,上了台后,相互作揖。站成两排。 在那衣袖飘摇里,悠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她端茶杯的手,一下子颤抖起来,茶杯摔在了地上。碎成了片片。 这声音,吸引了翠翠。悠然慌张,蹲下身去。她不是想要去捡东西,只是想要隐藏自己。蹲下身,那雕花的栏杆,可以遮住她的身影。她不确信,自己可以冷静的面对那个男人。那个将痛苦加诸在她身上的男人。 悠然心不在焉地捡着茶杯的碎片。;就连碎片割到了她的手,她也没有察觉。翠翠慌张得抓住她的手,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悠然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翠翠。而翠翠此时正侧着抬起头看莺儿。悠然随着她的眼神望去,瞧见了一脸春风得意的莺儿。莺儿正含笑向下望去。她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和风情。悠然回头,透过雕花栏杆,去看和莺儿对视的那个人。 在人群里,那个人,一身锦衣华服,面如冠玉。他的眼睛,正注视着莺儿。那样的眼神,好似一见钟情。又似黏糊糊的沾了蜜一样的甜。 两个人黏着的目光,追随者彼此。悠然的心,沉入了冰冷的冰窖中。她陡然间明白了一件事,当年,她以为,是彼此在万人之中,看见了彼此。只一眼,便让人沉沦。如今却发觉,这不过就是一场预谋。 他,齐瑞,一早就知道,她是左悠然。 正文 第67章 密林人影 让莺儿假扮自己,原本只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如今,只一眼,她就明白了。当初齐瑞接近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而只有她,不顾劝阻,执意下嫁。当年的她以为遇见了世上最好的人,却忘了那个人只是在伪装她理想中的人罢了。 “大小姐,小心……”伴随着翠翠的惊呼。悠然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痛。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潸潸地流。她收回手,将食指埋在手心,紧紧握成拳头。 “大小姐,先包扎一下吧。”翠翠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悠然推开她的手,站起身,向下望去。与此同时,莺儿也回过神来了,故意慢悠悠地蹲下身子,关切地看着悠然,说:“你没事吧!”没有喊大小姐,态度也有些矫揉造作。悠然不以为意,翠翠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转过了头。 “我没事!”悠然说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对莺儿说,“你只管自己坐着。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离开自己的位置。你是左家的大小姐,你要是一动,估计就会有人要你发言什么的。到时候难收场。” 莺儿吓了一跳,连忙点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而台下,现在已经开始辩论会了。双方就水渠改道一事,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只是悠然敏锐地发现,这场辩论会很是蹊跷。这些读书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都不多。只有齐瑞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而一干人等,皆是佩服地看着他。好似他很有学问一样。悠然再看齐瑞,说话间举止温文尔雅,看上去,煞有其事的样子。 “大小姐,那位公子,还真是厉害。”莺儿甚是中意齐瑞,看着他,眼睛都在发亮。悠然侧眸看着莺儿,笑意匪浅。“你说说看,怎么不错?” “大小姐没看见吗?整个场上,就他一个人侃侃而谈。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我也听了他说的,很有道理啊。”莺儿将其来头头是道,脸上洋溢着少女萌动的心。悠然微微一笑,往下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她看见齐瑞那张脸,都有说不出的恶心。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悦,心平气和地看着楼下那个卖力表演的人,心底冷笑:这场辩论会的对白,他也不知道是背了多久才背下来的。他原本就是个草包,能说出这么多发人深省的道理,他背后那个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大小姐,他好像又朝我们这里看过来了,怎么办?”莺儿的声音雀跃不已。悠然淡淡扫了她一眼,再看向了底下的齐瑞。那齐瑞,果然正用迷离又带有魅力的眼神,卖力的勾引着莺儿。想起当年,自己就是拜倒在这种眼神下。她以为,那就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想起来都觉得可笑。想起过往,悠然只剩下深深地一口叹息。“我也有些累了,莺儿你自己坐着,有人来搭讪,巧妙应答。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翠翠扶着悠然出了雅间,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向后院。后院里,古木参天。树与树之间,枝干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好些地方,交织起来,就像是天然的座椅。走得累了,悠然就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翠翠跪在她的脚边,硬是拨开她的手,用手帕擦拭着污血。“大小姐,要不去洗下手吧。我看口子虽然不深,可是有点大,冲洗一下,包扎起来。” “不必了,我方才握了很久,应该不会再流血了。” “大小姐,恕我多嘴。奴婢觉得方才台上那个公子,怪怪的。眼神一直往我们这边瞧。看莺儿的眼神,好像特别的怪异。像是老鹰盯着猎物一样的感觉。” “你都能看出来,莺儿却不这么觉得。”悠然微微蹙眉,当年的她,也没这么觉得过。如今,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才发觉自己当年是多么的无知和幼稚。 “奴婢觉得吧,莺儿估计还以为那位公子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了呢?” “你看人眼睛真毒!”听悠然这么一说,翠翠忍不住笑了,“小姐你不要取笑我了。奴婢别的不知道,只知道日久见人心。无端端的看一眼就能爱上我的人,我才不相信,他还真能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一往情深了呢。所以我觉得那公子怪怪的,好像是冲着莺儿来的……” “他是冲着我来的。”悠然开口,声音低沉。翠翠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地捂住了嘴。“大小姐,我怎么忘了,莺儿现在是顶着你的身份的。那……那个公子他……他就真的是居心叵测啊……” “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们只能利用一下莺儿了。”悠然这么说的时候,看向了翠翠。翠翠犹豫着点了点头。“是不是以后,还要想办法,让莺儿假扮小姐?可我不太喜欢,她肯定会抹黑小姐你的名誉的。” “无妨,名誉这东西,一向是别人嘴上说的。为了名誉,没有自由。换做谁,谁都不愿意。”悠然说着站起身,“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洗手的地方。” 翠翠快步跟上。 两人蹲在溪边洗手,翠翠感叹道:“这里还真是大,一个后院,都快抵得上一座山了。” “这里是皇帝的地盘,怎么能不气派?”悠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洗手。突然水面上,密林丛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她猛地站起了身,厉声道:“谁?” “怎么了?小姐!”翠翠也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将悠然护在身后,四处望去。“谁!出来!” 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响动。翠翠侧头问悠然,“大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没人啊!” 悠然没有说话,转过身,面对小溪,兀自陷入沉思。 翠翠也不再说话,她只是以为,自家小姐这些天神思恍惚。却没有留意到,悠然转身的瞬间,握紧的双手。悠然默默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心跳得太快太乱,跳得她心口发闷。 正文 第68章 做好朋友 悠然知道,他来了。就在那棵大树后面。她看见了他的衣角,虽然被风吹起后,很快就被他按了下去。可是她还是看见了,那熟悉的衣角。 她不懂:明明,她已经那么决绝地拒绝了他,他又为何还要放不下? “大小姐,卓大夫昨天跟我说。你身子没有大碍了,他这两天就要回景府去了。”翠翠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不舍。悠然想起躲在树后的昊云,故意道:“他回去的时候,你准备些银子,备一份礼物,就算是我答谢他的礼物。” “我想卓大夫是不会要银子的。毕竟,他是看在少将军的面子上,才来的。如今,我们这么不给少将军面子,他估计更不会,要我们的东西了。” “我哪里没给景昊云面子了?”悠然皱眉,“卓绝要不要是他的事,你准备起来就是了。” “是!”翠翠颇为无奈地看了看悠然。“大小姐,你不觉得,少将军其实真的是个好人。他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没有人能为你的命负责。你以为他真的为了我而死,我会感到感动吗?你知不知道,插手别人的命运,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如若他为我而死,我活下来了,却欠了一条人命。他的命,难道不是命了吗?”她虽然是在跟翠翠说话。可是她相信,景昊云一定也听得见。她不是不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只是她不可能因为感动而对他有非分之想。她,这个人,首先要为自己想。她害怕,他的爱,太沉重。她,承受不起。 翠翠听得一愣一愣的。悠然以为自己说服了她,她无话可说。谁知翠翠思索片刻后道:“大小姐,我觉得你这么想太武断了。为了心爱的人,牺牲,是一件幸福的事。没有了爱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肤浅!”悠然冷声道,站起身来。翠翠看见了她的不悦。也不再说话,随之站起了身。“丫头……”昊云从隐蔽处走了出来。翠翠听见声音,慌张转身,见是昊云,扬起了一 抹尴尬的笑容。她心里想的是:还好自己刚才没有说他坏话。还真有人躲着偷听人说话的。可是少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啊。 看见昊云,悠然也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昊云没给她机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边回头对翠翠说:“你家大小姐不是还在里头吗?你去伺候你家大小姐。这里,有我!” 翠翠知道他的意思,一时间也不敢定夺,看向了悠然。见悠然也没怎么说,一溜烟就跑回去了。翠翠一走,偌大的后院也只有他们两人。悠然看着他的手,淡淡地说:“你抓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吗?”昊云笑,笑容尴尬里又有些义无反顾的决绝,“我还以为你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人心是肉长的呢。” “我没有心。”悠然皱眉,想要挣脱他的手。昊云轻松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没两下就掰开了她的小拳头。另一只手掏出药膏,给她的伤口上药。嘴上也没闲着,“你说得轻巧,你没有心?我看你的手倒是肉做的,割成这样子,血流了不少。要是不好好处理,留个口子在手上,丑死了。” “有什么关系!”悠然努力抽回自己的手,可惜的是,力量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撼动不了他半分。昊云明知如此,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包扎好了伤口,拉着她的手,在河边漫步。 悠然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以为,昨夜之后,他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可是今天,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她面前,竟然低到了尘埃里。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一路走着,两人默默无语。昊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让你家那丫头假扮你,是有什么打算吗?我方才跟着你出来,看见有为公子哥儿进了你的雅间。你不担心你家那丫头给你抹黑?” “有人进了雅间,是谁?”悠然心里头很清楚,肯定是齐瑞。果然昊云说:“就是方才在台下和你家丫头,眉来眼去的那个男的。” “你究竟在哪里?连人家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昊云心里一惊。悠然能感觉得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只是恰巧看见了。”他回答得含糊,悠然也不多问。她只要知道,自己真的很无能。不仅仅是他,连其他跟踪她的人,她也没有能力发现。她只要知道,这个世上,能人太多。每一天她都在努力让自己更强大。却害怕跟不上,心怀不轨的人心。她只要知道,她还是很需要眼前的这个男人,做自己的盟友。 “如果我说,那个男人和我有血海深仇,你是不是能猜得到,我要我的丫鬟假扮是我的企图?”她开口了,一句就切到了重点。昊云转过身来,看着她。“你真的那么恨那个男人吗?” 悠然冷冷勾唇,声音骇人,低沉得可怕。“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昊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个时候的她,真的不像是一个才十多岁的孩子。他的心,也紧紧地揪起,拧成一团。此时此刻的她,周身都带着让人心惊的悲伤。他不懂,是什么让她养成了如今的性子?疑问越多,他对她的心,也就越放不下。 “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你需要什么东西作为交换?”悠然知道,她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么多暗处潜伏的毒蛇。她需要他的帮助,却不希望欠他太多。 “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昊云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他想要掩饰自己的失落,却让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亲兄弟明算账。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你一直无条件地帮我,我受之有愧。” 昊云抬头看她,她的态度坚决。 正文 第69章 当局者迷 “如果硬是要拿什么东西跟我交换……”昊云伸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那么我希望,是你的时间。我要和你,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那不可能。”悠然并不愿意将他的话,当做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他的条件,她说:“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在你找我的时候,可以找得到我。” 她很认真的回答,却刺激了昊云。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早知道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实在应该再提点什么别的要求。” “别的要求?”悠然蹙眉,虽然很不悦,却还是很诚恳地开口问,“比如什么,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到……” 话音未落,人已经落入他的怀中。只听见他在耳畔低语,“比如我可以想抱你的时候,就抱你。想……” 他的气息掠过她的耳畔,薄唇扫过她的耳垂。轻轻的,柔柔的,无比暧昧的。悠然整个身子一僵,一把推开了他。“你若如此,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过。你的帮助,我要不起。” 她奋力一推,将他推开。转身欲走。 昊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别这么小气嘛,开个玩笑而已。” “我们之间,比玩笑认真。”悠然回头看着他。她知道,他是故意在挑衅,并不是想要冒犯自己。可是她就是要将话挑明,省得以后,他胡思乱想。 “你说了算!”昊云深深地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你好容易跟你师父求了介绍信,不进去里面再听听。接下来可是著名的东罗先生讲学的时间了。” 他很好地岔开了话题。悠然自然不会不领情。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大堂。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 进了雅间,悠然就看见了莺儿端坐着。见她进来了,也没有站起身来,还很是有模有样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却说:“大小姐,奴婢听了您的吩咐,现在是不是不要给你请安的好?” “你就坐着吧。不必给我请安。”悠然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眼角余光瞄见茶几上多了一杯喝过的茶。她故作不知地问:“有什么人来过吗?茶几上多了一个茶杯。” “回大小姐,刚才确实有人来过。”莺儿伸手掩嘴一笑,娇俏多情。悠然故意问:“是来找我,左悠然的吗?” “不……不是!”莺儿回答得太快,连翠翠都开始怀疑她了。见悠然不信,莺儿急忙道:“是认错了人。就刚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那位公子,他来找我了。他说我脸熟,还以为是故人。所以才来找我,想确认一下。” “原来如此!”悠然看了一下那茶杯,故意又问,“我看茶水喝了挺多。看来,你们俩,相谈甚欢。” “大小姐你别误会。他自己找我说话,说了几句,就走了。”莺儿有些慌张,可是眼角眉梢带着喜气。让人一看,就觉春风得意。悠然看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翠翠。 翠翠上前把那茶杯端走,边走边说:“你既是大小姐的丫头,就该知道,大小姐最不喜欢旁人用过的东西,搁在她眼前。你一早该收拾了才是!” “我也想收拾,但是想起来大小姐说要我做一回小姐。我不是不敢动手收拾嘛,只能麻烦你了。”莺儿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翠翠心里只觉得好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都是些小事,无妨。”悠然有些烦躁起来。莺儿看出来了,立马闭嘴不说话了。翠翠放好了茶杯,走回悠然身边。此时,底下的讲学已经开始了。 这一日,讲的是君臣。悠然听着,只觉得,这东罗先生讲君臣,还真是可笑。世人尽知,他父亲,是跟着现在的皇帝弄垮了他皇兄,才得来的皇位。如今讲起君臣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他当初可是率先反对太子,如今的九王。 东罗先生和子章先生齐名。悠然总算明白了,父亲为何选择子章先生,做她的恩师。子章先生不会一味地符合皇帝的意思。他讲学不以治国为主,而以民生为主。寒门子弟,多依附子章先生。名门望族,多仰仗东罗先生。 开始讲学后,莺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对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她可没兴趣理会。可她见悠然听得饶有兴致,又不好说话,只能干坐着。坐了许久,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压低声对翠翠说:“我出去透一下气,你陪着大小姐。等会儿,我就回来。” 翠翠没有阻止,任由她出去了。 看着她出门,翠翠对悠然道:“小姐,你说她会不会是去找那位公子了?” “在我面前不用称那个人是公子,你管他叫贱人,我听着还舒服些。” 翠翠噗嗤一笑,“叫人贱人我还是第一次呢,虽说解气,只是这么叫人显得自己也低俗了,不如叫他那一只。就跟叫畜生似的。大小姐以为如何?” 悠然被逗乐了,笑道:“还不错。那一只,还挺配那张脸的。” 翠翠见她心情转好,也开心了不少。她便问:“大小姐,如果莺儿在外头和那一只私会,我们怎么办?” “想办法帮她吧。” “我回去让绣房的绣娘,赶制几件衣裳给她。想来她会喜欢的。毕竟约会的话,需要好的行头。”翠翠说着掩嘴笑。 悠然叹息着摇头,“真没瞧出来,你什么时候心眼变得这么坏了。” “奴婢只是觉得,一个人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何况是人。”翠翠说着向前走了一步,倚靠在栏杆上,望向了正对面的雅间。那里,卓绝正在喝茶。而少将军,却在望着这里。也不知道少将军同卓大夫说了些什么。卓绝抬起头,看了过来。 隔着遥远的距离,翠翠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脸上一热,心口一热,默默地垂下了眼眸。身后,悠然的声音,悠悠响起。“那不是卓绝吗?他们也可以坐进雅间。想来,景昊云在京中的能力,也不弱呀。” 正文 第70章 最初那人 东罗先生的讲学,让在座的仕子,群情激动。悠然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逡巡。却没有发现齐瑞的影子。而莺儿,也迟迟没有回来。悠然想起那一年,她和齐瑞初遇。每一次的相处,都觉得时间太过短暂。每一次对视,都希望时光停驻下来。如今,他将另一个人认作了她。那莺儿在他的挑豆下,肯定也是目眩神迷。一如当年的自己,傻乎乎地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付出所有。 “小姐,仕子们都散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再等等吧。”悠然勾唇冷笑,“多给他们一点时间相处,否则,怎么能达到我的目的。” “大小姐,恕奴婢多嘴。奴婢想知道您和那一只,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奴婢好知道以后怎么对待他。”翠翠有些纳闷,她家小姐从小到大都养在深闺,应该是不可能认识那个人的。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处理那个人呢? 悠然开口,声音冷然,但是她并没有隐瞒翠翠。她说:“你只需要记得,这一世,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奴婢懂了。”翠翠表情平淡。她深知,大小姐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恨一个人,不会没有理由。她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仇。只是觉得,和大小姐有仇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楼下的人,渐渐地散了。悠然依旧坐着,抬眼看去,可以看见景昊云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翠翠注视着卓绝,神思恍惚。悠然心思不宁,到处乱看,不经意地朝翠翠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卓绝正双手环胸,站在阑干前,注视着底下的一举一动。 时间,就在静默中,慢慢度过。而此时此刻的莺儿,可谓是乐不思蜀。在后院,原来有一座桥。桥被缠绕的青藤重重包裹起来。从洞口看,根本不能发现这里是一座桥,还以为是一个幽深的洞穴。进入其间,才发现原来是一座桥。莺儿在齐瑞地带领下,战战兢兢又无比兴奋地,走进了这座神秘的桥。 走了没多远,莺儿娇呼道:“我累了,走不动了。” “对不起,我太想跟你分享,我所知道的美丽又神秘的地方。忽略了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齐瑞连忙回过身,朝着她伸出了手,“不介意的话,搭我的手,来我这里,可以在这桥的栏杆上,稍作一下。” 莺儿羞红了脸,将手递给了他。齐瑞很是礼貌地托着她的手,将她引到身边坐下。莺儿坐下后,不停向四处张望。她抬头看见顶上,阳光透过那些藤蔓,洒落点点星辉。那美丽的斑驳的影子,在她的指尖,飘来荡去。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此美景,小姐你为何还要叹气?” 莺儿微微一笑。她从来没有这么惬意地欣赏过这样瑰丽的景色。还是跟一个如此出色的世家子弟。只可惜她是个奴婢,配不上他。她只能偷偷地假装一下,自己是个小姐。偷来这些美好的时光。可这样的时光越是美好,她越是忧伤。 “你笑了。”齐瑞痴迷地看着眼前的莺儿,笑道,“你笑得可真好看。” 莺儿含羞垂眸,低语:“公子是在笑话我呢。” “小姐不要误会,我绝无此意。我是说真的,你别怪小生无礼。”齐瑞有些慌张,他很想在她面前保持完美。因为心急,却显得有些笨拙。莺儿娇嗔道:“公子,你真是的。你再这样,我走了。” “别!”齐瑞慌张,去抓莺儿的手。莺儿抽手,抽不出来,半推半就。看着莺儿娇羞的模样,齐瑞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他还以为将要面对的是尚书府的千金,要花好大的代价才能赢得伊人芳心。结果,这尚书千金的心智也和她的长相一样。一点都没有挑战的谷欠望。 两人就这样支支吾吾的,又说了一会儿话。只到齐瑞说:“我听说小姐师从子章先生。不知道您对今天东罗先生所讲的内容,有什么想法没有?” 莺儿突然想起,今天是陪小姐来看辩论会的。她方才还是瞒着大小姐出来的。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和齐公子在一起呆了多久。她一心焦急,也不知道怎么跟悠然解释。她也没心思回答齐瑞的话,只道:“抱歉了公子,我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了……” 话没说完,就要往回走。齐瑞才松了一口气,这回子见她说变脸就变脸。不由得紧张起来,想去抓她的手,却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只好跟在她后头,往大堂的方向走。 “小姐,是不是小生哪里说错话了。你急着走?” “不,不是你,是我真的有事。”莺儿说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拜托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今天是跟同门师弟一起来的。我不希望被他看见,我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 “这……”齐瑞忧郁蹙眉,看着她,眉目优柔,让莺儿的心,无端端地少跳了一拍。只听见他说:“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我……小生知道,大小姐的身份,不是小生这等微贱之人能接近的,只是我与大小姐虽然萍水相逢,却似多年旧知。如若以后,再不能见,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 他说的如此哀切。莺儿于心不忍,却又一时别无他法,只道:“但愿我们还有相见之日。今日一别,望公子好自珍重。” 有她这么一句话,齐瑞也就心安了。目送她离去,嘴角扬起一抹嫌恶的笑。他真不明白,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出生高,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睛的。 “瑞哥哥,她就是左悠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齐瑞猛地回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红衣女子。他笑得很温柔,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什么时候来的,重要吗?”红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我看你和那个女人,玩得很开心呀。比跟我在一起时,要温柔不知道多少倍。” “你知道的,我对她好,是为了什么。为了我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等我们将我们要的东西拿到手,你看我怎么对她。”齐瑞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猥琐。而那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却乐不可支地笑了,笑得梨花乱颤。 正文 第71章 心的沉沦 莺儿回了雅间,见悠然和翠翠,都在等自己。她心慌意乱,张口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大小姐,我肚子疼,去了趟茅厕。没料到,这里人都散了。” “没事,既然回来了,我们走吧。”悠然搁下了手上的茶盏。凉却的茶水上泛着一层油光。她皱眉道:“翠翠,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茶水,很差?” “奴婢喝了一杯,就和我们乡下人家,一泡就一大杯的茶,没什么区别。茶味儿特别淡还是其次。我们乡下泡茶都是烧了开水直接泡的。大小姐肯定喝不惯,您平日里喝的,都是精心烹调的。”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这茶水里怎么有油。莫非是大铁锅里烧的水?” “也有可能。”翠翠说着噗嗤一笑,“还真别说,我们乡下难得炒菜用点点的油。哪里舍得将油锅子给洗了。泡的茶里头有油星,让人看见了还得说你家伙食好呢。” “这些茶叶,大概多少钱一两?” “哪里还用得了一两的茶叶,我们喝的,都是五到十钱一斤的茶叶。”翠翠掩嘴笑,看向了莺儿,“就说莺儿姐姐喝的茶叶,虽然说是次等的,可也要五到十钱银子一两。那在乡下,也只有乡绅家里,才喝得起呢。” “你别说我,你不也是跟我喝的一样嘛。”莺儿微微挑眉,很不屑地看着翠翠。想当初她当贴身丫鬟的时候,翠翠还是个粗使丫头。月例还没她的十分之一呢。如今,大小姐喜欢她,她倒是长脸了。一个乡下丫头,还敢挑拨,说她喝的茶好。 被莺儿这么一说,翠翠也不生气,也不辩驳,只是微笑着,跟着悠然走了出去。莺儿冷哼一声,心不在焉地跟上前去。主仆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悠然自顾自地先上马车,却被莺儿阻止,“大小姐,现在还在外边。我应该先上马车吧?” 悠然一听,淡淡点了点头,退到了后边。看着莺儿先爬上了马车,翠翠给她撩开帘子。悠然举目四望,果然看见,在不远处的街角拐弯处。齐瑞站在那里,深情目送。悠然在心底冷笑,看来他和莺儿两个人,已经勾搭上了。以后的日子,估计不用她费事,莺儿自己都要想方设法和他私会。 “大小姐……”翠翠转身想要搀扶悠然上马车,见她兀自出神,神情落寞。她轻声提醒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走吧……”悠然垂下了眼眸,掩饰自己的冷漠。就在她上马车的时候。景昊云追上前来,拉住了她的衣袖。“时间还早,要不你来我府上,看看你的好朋友,如何?” 悠然默默看着他,想起了季璃。她沉默,点了点头。于是转头吩咐那车夫,说:“你送莺儿回家。途中,一切都听莺儿吩咐,绝对不要问你不该问的。” 那车夫点了点头,说:“小姐放心,我在左家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那就好!”悠然从车辕上往下跳。昊云伸手去接。悠然往旁边跳了下去。昊云悻悻地收了手,跟着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两人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语。翠翠和卓绝,随后上了马车。因为马车空间狭小,翠翠不敢太靠里,免得挤到主子。可这样一来,就和卓绝面对面坐着,还要挤在一起。两个人的脚,几乎是紧靠在一起的。翠翠脸上一红,低下头也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 而卓绝呢,心思早就被另外两人的谈话所吸引。只听悠然说:“季璃在你府上,一切都还好吧?” “应该挺好的吧。前段时间,说过自己要走的。我就说,她要是走了,我没法给你交代。她再没有提过回去的事儿了。”昊云很是老实,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有关季璃的事儿。 “还好你没让她回去。我忘了告诉她,我已经替她付了赎身的钱了。梨园,她不用再回去了。”听到这话,昊云倒没什么反应。卓绝却一脸吃惊,叫道:“你给她赎身啦?” “是的……”悠然随之看向了卓绝,“这些天,有劳你照顾她了。若是没有你,她可能都活不下来。我想,她肯定跟我一样,感激你。” 卓绝闻言,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他心底里太清楚,那个女人,感激的人是他的主子。她不会在意是哪个大夫救了她。她心底里认定了主子是救她的人。 “你似乎挺在意季璃的。”昊云没有放过卓绝,背着玩闹的心,故意问他。结果却触到了卓绝的软肋。卓绝脸色一冷,冷声道:“一个戏子,我真不明白,你们干嘛要这么拿她当一回事。我救她,可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还给她赎身,真不明白,你们俩真要这么有钱,还不如拿钱去救济穷人呢。” 悠然和昊云同时感觉到了卓绝的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卓绝的反应,也太过不同寻常了。所以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倒是翠翠坐不住了,说:“你这么想是不对的,卓大夫。戏子也是人,我想大小姐为她赎身,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才这么做的。” “你个丫头你懂什么。真要是朋友,就不该给她赎身。”卓绝说着看向了悠然,“你给她赎身,你成了什么?你成了她的主子,她就是你的奴仆。她还能是你的朋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悠然皱眉,“你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可是,钱已经给了,我……” 昊云拍了拍悠然的肩头,笑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就说是我出的钱,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她朋友,我这么做,不会伤她自尊心的。” “这……”悠然有些犹豫,她时不时看看卓绝。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好主意。结果,没想到,卓绝别开脸,理都不理她。而翠翠被卓绝这么一说,只觉得自己见识浅薄。有些闷闷地坐在一旁,不曾说话。悠然无奈只能说:“那你就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她,说已经替她赎身了。日后,等她身子好一点,就让她投奔我来吧。在你府上这么久,打扰了。” “这句话,也太见外了。”昊云垂下眼睑,“你知道,我不介意。” 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悠然伸手按着心口,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心跳太猛烈。她越来越无法摆脱,对他的依赖。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在不受自己控制的沉沦。 正文 第72章 骄傲的心 在四人,尴尬的沉默中。景府到了。翠翠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在撤编守候着悠然。悠然将手递给了她,扶着她的手,想要跳下车辕。一闪神,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昊云抱起。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落地了。 扶着他的肩,悠然看着眼前的昊云,别开了眼。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亲近,她无法拒绝。可又受之有愧。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无限度地忽略吧。就算是她无耻吧。 四人依旧沉默。沉默着,走过朱红大门。走过,那雕花长廊。悠然看见长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疾走而来。悠然也快步迎上前去。翠翠看了一眼放缓脚步的昊云,也不多说,跟着悠然跑了过去。 落后的昊云和卓绝,远远看着她们。昊云忧心忡忡地说:“我好像没有找人告诉季璃,我带了阿然来见她。为何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赶到这里来接她?” 卓绝的心一沉。这些天,没回景府。这里是不是已经物是人非了?只是卓绝也听出来,景昊云的担心了。这只能怪昊云他自己一开始就没吩咐下人,不要拿季璃当半个主人。季璃在景府受到如此丰厚的照顾,也是昊云他自己造成的。 昊云见卓绝不说话,侧头看了从今门开始,就自觉跟在他身边的墨安。墨安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尖。“我还真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太忙。府里的人,我已经吩咐过了。说季小姐是客人,要好好照顾。但是绝对不可以听她的命令行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貌似好像没什么成效。或者说……” “她的手段太厉害了,是不是?”昊云白了墨安一眼。墨安也因为自己的疏忽,颇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尴尬地笑。昊云冷笑一声,又道:“我希望,你能花点心思,好好处理一下。我很担心,再这样下去,这个家里,我的隐私都没有了。” “主子,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卓大夫,赶紧地治好她。让她去尚书府好生呆着。这样我们就不用采取什么应对措施了。” “哼……”卓绝冷笑一声,“这件事,主子已经在大小姐面前夸下海口了,要好好照顾人家的。短时间内,估计很难离开景府了。” “真的?”墨安的脸都垮了下来。他原本还想偷个小懒,现在看来,管家这活儿,他还是趁早还给墨秦的好。他一向就是个组线条,这些事情,他本来就不敏感。要不是主子觉得季璃知道消息的速度太快。墨安反而觉得季璃这样子跑来跑去行动自由的,也挺好的。既然是邀请人家做客,那也要给人家一定的自由。 而此时此刻,悠然和季璃喜悦相逢。季璃握着悠然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她开口,声音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阿然,我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当初只有卓大夫能救你。我只好把你安置在景府。如果你不习惯,我立马安排人接你去我那儿。” “不……不是的。我没有不习惯。”季璃有些慌了。可在悠然看来,这不过是托词,她担心季璃在景府住的不开心。便小心翼翼地,力图不着痕迹地问出点什么。她说:“你没有不习惯那就太好了。你好好养伤,别介意。我和景少将军,关系还不错。你只管在他这里住。” 谁知,悠然这番话,却让季璃的心,就像是掉入冰窖一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才不会显得突兀。她对景昊云的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可告人的。她很羡慕悠然,羡慕她的身份,羡慕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跟全世界宣告,她和景昊云关系不错。 季璃黯然萧索。悠然却不曾了解她的心情,只觉得她心情似乎不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拉着手,有点手足无措。季璃也察觉了悠然的尴尬,便牵着她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又开始试图说话,来为自己争取机会。 只听季璃说:“阿然,我打扰景少将军太久了。我真担心,我该如何还他这份人情。我是说我是在担心这个。并不是说我在景府,不习惯。”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只管住,欠人情的不是你。”向来两个人都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悠然这么说也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可季璃一听,心情又再度陷入谷底。在季璃听来,悠然这是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跟景昊云的关系。这是她无法触及的。也是她心底里最深的痛。只可惜,悠然并不懂她。 季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力的笑。纤长的睫毛下垂,遮住了她哀伤的瞳孔。鬓角落下,有一丝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红唇微启,若隐若现的笑,让人很是期待。翠翠都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我从来没有见过姑娘卸妆的样子。那一日你在病中,有些憔悴。今日一见,气色好了许多。小姐,也可以放心了。” “你……”季璃这才注意到悠然身边多了一个小婢女。而看着小婢女说话的架势,在悠然身边,应该也是挺能说得上话的。季璃心里突然一阵不舒服。一个丫头,可以这么跟她说话。估计是觉着她一个戏子,也只配被如此对待。 “她是翠翠。这几次我们见面,都匆匆忙忙的。忘了跟你介绍,这是翠翠。” “你原先有个丫头叫莺儿的,总跟着你。她呢?”季璃不喜欢莺儿,可是悠然也不拿莺儿当一回事儿。一般她和悠然说话的时候,莺儿都被支开了。可如今,乍然间有那么一个人,在悠然的身边。形影不离的。凸显得自己的身份挺尴尬的。 “莺儿姐近段时间也不喜外出。所以一直是我跟着大小姐。见过季姑娘,奴婢翠翠。”翠翠自作主张地插嘴。季璃吃惊地望着悠然。只见悠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样季璃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左悠然,像对一个丫头那样,对待她。她是彻彻底底地被侮辱了。 正文 第73章 嫌隙渐生 季璃怀着严重的心事,将悠然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走进那个独立的小院落,悠然就看见了小院里,还搭起了一座小戏台。悠然感叹,“他还是很细心的,对不对?” “的确是的。”季璃含羞垂眸,笑容甜甜的。其实季璃是在说谎,这戏台不是景昊云让人搭的。是她自己求了底下人帮忙,搭起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要这样说。可是,看见悠然的脸,她就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悠然,听见她肯定的回答,又见她含羞带怯的笑,不知何故,心里头溜过一丝酸涩。她别开眼,不看季璃,也不说话。 “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准备些礼物,送过来。感谢少将军,对您朋友的照顾?”翠翠觉得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就开口这么说了。悠然摇了摇头,说:“不必了。送过来,等下他又有借口送一大堆东西给我。” 悠然可没有忘记,自从知道她喜欢吃烤鸭之后。每天送一只过来还嫌弃不够。说是要给她搭一个烤炉,将师傅请过来,现场考。被她严词拒绝后,才作罢。 悠然毫无心机地说话,依旧将季璃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季璃的心已经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所以季璃并没有附和他说话,而是转开了头,继续往前走。 悠然却陷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这莫名的尴尬。她追思道:“阿璃,你的游园惊梦,还能为我唱一出吗?”实在是太过经验,站上戏台的季璃,光芒万丈。可季璃一听,整张脸都有点不受控制似的,拉了下来。她说:“我已经好久没唱了,生疏了。就不献丑了。” “我忘了,你身子都还没好呢。”悠然回过神来,冲着她,抱歉地笑了笑。季璃看着她,心开始左右摇摆起来。她恨自己,被一时的迷恋,迷晕了眼。她眼前的,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却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和她有了隔阂。季璃这么一想,又有泪水涌上眼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悠然一看,有些着了慌。“阿璃,你没事吧,怎么了?” 悠然担心季璃有什么委屈,又知道季璃的性子,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就想着等下走的时候去问问景昊云。结果因为有了心思,在季璃这里的时候,也没什么话讲。季璃殷勤招呼她们在廊下坐下,自己去准备茶点了。 而姗姗来迟的昊云和卓绝,带着点心来了。墨安在一旁摆点心,昊云则在悠然对面坐下了。卓绝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并没有看见他想见的人。他只能靠在一旁的圆柱上,双手环胸,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百无聊赖的,又舍不得离开这里。 翠翠原本站在悠然身后,见卓绝来了,便挪到她身边,想寻机搭话。 昊云直勾勾地看着悠然,也不管她明显的躲避。反而自个儿乐得很,笑着说道:“我一早怎么没想到在这园子里搭个戏台给她。这样她在我这里做客,也步至于无聊了。还好她没有见外,叫管事的搭了这么个戏台。”昊云指着不远处的戏台这么说。 悠然一愣,才想开口问:“这不是你叫人搭的……” 话未完,那边季璃回来了。她纤瘦的胳膊,端着沉重的托盘,一步步走来。看见昊云在,发出了盈盈笑语。“少将军,你怎么来了?我刚做了点心,正好,你试试看。味道怎样?” 听见声音,昊云和悠然同时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美少女,缓缓走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悠然看呆了。而昊云只是瞅了一眼,继续跟悠然说话。“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了?” 悠然侧头看他,连忙改口道:“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院子,还真的挺不错的。种的花花草草也挺有品味。长廊这里,坐着还挺舒服。” 季璃走进来,看见小几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从糕点的精致程度,也能看得出来,有多昂贵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托盘上的点心,看上去,很是寒酸。这边季璃心里已经有些自卑。而那边,昊云更是火上浇油。 “这个油汤圆,现做的,暖呼呼的,来一个?”昊云说着夹了一个油汤圆,喂到她嘴边。悠然侧开脸,伸手去那一块凉糕。咬了一口,凉凉的,还挺舒服。张嘴又要咬。而昊云的手,还执着地抬着,希望她能吃一口。翠翠连忙上前去,抢了悠然手上的凉糕,嘟嘴道:“大小姐,入冬了,你老是吃凉的,不好。少将军手上的油汤圆,还不错。你试试看。” 说着还将悠然的脸拨了过去,正对着那油汤圆。悠然勉强地张开嘴,把那汤圆,给接了过来。只可惜,油汤圆稍稍有些烫。悠然又张了大嘴,去接。烫到了嘴唇。悠然“啊”一声尖叫,吐了汤圆。手忙脚乱地要去抓茶杯。 昊云想起那茶水也还是热的。连忙伸手去抓。因为着急也因为太慌乱了。茶杯的水,整个泼洒出来。昊云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了悠然的手,往身边一侧,躲开那水。结果,就撞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季璃。手上的托盘也被撞掉到地上去了。一下子,点心,滚了一地。 这下子,换季璃尖叫了。“啊——” 悠然这边还没回过神来,那边又是一声尖叫。悠然猛地一个瑟缩。昊云将她揽入怀里。季璃眼瞧着昊云和悠然这么亲密。心里头又急又气,加上点心都撒了。她整个人都崩溃了。转身,一下子就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阿璃……”悠然无奈地看着掉了一地的点心,忍不住抱怨道,“都怨你。那油汤圆那么烫,还让我吃。还连累我把阿璃的点心都弄掉地上了。阿璃她脸皮薄,她很可能是生气了!” 昊云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卓绝看着眼前一塌糊涂的,凉凉地讽刺。“好歹也是人家的客房,你们弄成这样。看你们怎么收拾。我去找一下她。省得她等下再景府里头乱走乱逛。” 正文 第74章 做聪明人 卓绝追着季璃出去了。翠翠也站不住了。悠然一把拉住了她,说:“你就别去了。卓绝是她的大夫,她总会听的。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吧。” 悠然发觉,这么一闹,自己都没有心情了。只想快点回家。昊云也很是内疚,不过他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这样放在心上。但是既然某人已经恼了。他只能好好陪着她,希望她能消消火。 送悠然回去的路上。说实在的,悠然已经不生气了。她开始后悔。就这样走掉,会不会让季璃更伤心。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要求人。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她的声音也温柔好多。“我就这样走了。你记得帮我跟阿璃解释。弄坏了她的点心。” “好!”昊云笑得可开心了。他欣赏她有气就撒,气过了就依旧体贴的个性。 “还有,季璃住你府上,吃穿用度不能差了。我会让人拨银子,到时候给你们府上送去。这一点,你不可以拒绝。我只要你保证,阿璃在你那里住得开心。我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她接到我家里来。” “说实在的,我以为,她是花旦,唱戏是她的生命。你真的觉得接她离开了梨园,就能让她摆脱戏子的身份?我问你,你让她住你家。她是以什么身份住你家。以戏子的身份,还是以婢女的身份。无论哪个身份,我猜你都不愿意吧。” 悠然漠然低下了头。“她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你说的,我都懂。” “你并没有问过她自己的意思。你就这样涉足她人的人生,有没有想过,涉足了,就要负责的?” “我会负责的……”悠然坚定地回答。却被昊云打断,“丫头,你别傻,你负责不起的。没有人能负责得起另一个人的人生。你记住,从现在起,你凡事都询问过季璃再做决定。否则,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昊云真的很想撬开她的脑瓜子,好好给她洗洗脑。若是插手了季璃的人生,日后她要是不得意,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估计要怪在悠然的头上。只是这个傻丫头,太过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对朋友好。 “我……”悠然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昊云说的有道理。“我再想想,再想想……” 尚书府到了,昊云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进门。翠翠并没有跟着进去。昊云知道她有事要问。一直等悠然走远了,他问道:“有什么事吗?看在你刚才那么卖力帮我的份上,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翠翠低下了头,片刻后又似下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少将军,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卓大夫喜欢什么东西?” “他啊……”昊云笑得不怀好意的。翠翠连忙开口辩解,“少将军不要误会。是我家大小姐说,卓大夫在我们府上这么久了。为她的伤势也很操心。想要准备一份礼物,聊表敬意。” “我可没误会。”昊云笑得更加的邪恶了。翠翠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问他了。昊云见她有些恼怒,难得地善心大发,不作弄她了。很干脆地说:“他就喜欢一些不常见的药材。越珍贵越稀少,他就会跟捡到了宝贝似的。” “谢谢少将军提醒。”翠翠道了谢,拔腿就跑。 而被翠翠心心念念着的卓绝。也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季璃一个人,坐在大榕树下,抱着腿,埋头痛苦。哭声飘散在风里。闻者伤心。卓绝找到人后,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风吹着她的长发。掉落的叶子,落在了她的头发。她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得那么伤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绝觉得自己的腿都酸了。脖子都快直不起来的时候。她终于抬起了头。睁着那双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恼怒地开口问:“你还要在那里呆多久?这里不欢迎你。” “这里是景府。我是景府的贵客,我以为,我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昊云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季璃一听,冷哼了一声。“你是客人,我也是客人。景府那么大,你没必要那么小气地跟我争同一个地方。” “如果我说,我就要在这里呢。”昊云的眉毛微微挑起。他是不是该高兴,季璃在他面前,比在昊云面前,真实许多。 季璃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污泥,喊道:“你是大爷,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你不走,我走!” 她甩甩手,准备走人。被卓绝一把拉住。她回过头,冲着他发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的手。” “你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吧。眼睛肿得跟胡桃似的。你就这样,到处走。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卓绝的话,让季璃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慌张地用袖子,去擦自己的眼睛。卓绝一把挥开她的手,递了手帕给她。 季璃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 “你也真是的,不就是撞到你,撞掉了你的点心。你就这样发脾气,你就不怕别人尴尬吗?” “我……”季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点心而难过。只是她真正难过的原因,不能告诉别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去想。想起少将军和阿然那么亲密的样子。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似的,那么难受。所以,当卓绝这么问她的时候,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虽然她当你是朋友。但是,实质上,以她的身份。你有没有想过,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 “阿然她……有怎么样吗?”经卓绝这么一提起,季璃也开始后怕起来。左悠然不会因为她这样的举动,就对她心存芥蒂吧? “我只能说,她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除非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否则,这些小事,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卓绝这话,一语双关。季璃的心,漏跳了一拍。她都怀疑,这卓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正文 第75章 有所顾忌 经过卓绝四两拨千斤似的规劝。季璃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在回去住处的路上,她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卓绝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左悠然和景昊云,他们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可以仰望他们,却不能太过亲近。” 季璃始终想不明白,卓绝这句话的意思。她也问过他,是不是自己是个戏子,尊卑有别。卓绝却又说:“你切不可自轻自贱。我只是说,不要太过亲近。没别的意思。” 季璃被他这么一说,原本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更加糊涂起来。回了住处,她看见长廊上,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她有些恍然,坐在长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正在此时,有人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季璃瞟了一眼,他托盘上的点心,都是她做的那些样式。季璃微微蹙眉,对那人道:“你个丑奴,你到底什么意思?做这些点心给我干什么?” “你……亲手做的,被弄坏了。我怕你伤心。”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的很丑。”看着眼前那张讨好的笑脸,季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在景府,里外都由他帮忙照应,季璃真的很不想理他。甚至跟他说一会儿话都觉得恶心不已。 “那阿录不笑了。”自称阿录的奴才搁下了手上的托盘,起身要走。却被季璃喊住,“你等下,这东西是你做的?”季璃不无嫌弃地看着那些糕点。可就算是她嫌弃地注视,阿录都希望自己变成那盘子糕点,能让她这么看一眼,也是很幸福的。 “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话?”虽然阿录只是一瞬间的闪神,可是季璃就是很不耐烦。她一生气,阿录就慌了,连忙道:“是的,我来收拾的,只有我看见了你都做了哪些糕点。不好麻烦厨娘做,就自己做了起来。” “带走!”季璃毫不客气地开口。阿录先是愣了一下,有点不安地问:“你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你跟我说你喜欢吃什么。我找人给你准备。我看你今天晚膳也没用。” “我吃没吃和你有关系吗?你走吧。”季璃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和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看着你都觉得烦。快走!” 阿录虽然脸上在笑,但是他的心却在滴血。他喃喃道:“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或者吩咐我跟你说的那几个人。” “行了,你罗不罗嗦。”季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阿录悻悻地离开。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些点心。季璃看着心烦,一挥手,那些糕点全部滚落道递上去了。她看着那满地的糕点,心里头郁闷到了极致。 她在景府,能够耳聪目明。也是阿录这个丑奴才的功劳。经过他,也认识并和几个奴婢交好。并渐渐,在她们当中有了一定的微信。她们估计私底下还有交流,以为她和景昊云又什么关系。所以这些奴婢对她也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所以对她来说,这阿录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很想甩开他。实在是因为他长得太丑了。看见他满脸的脓包,她连饭都吃不下。他的手端过来的茶,她都喝不下,更不要说他做的点心了。一想起,他那双被热水烫得面目全非的手。季璃就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姑娘,你不想吃也别浪费了。”糕点才落地,守在一旁的侍女就跑上前来,赶紧收拾起来。还边捡边往嘴里塞,还不停地夸赞,“真好吃。太好吃了。” “真是的,上辈子没吃过东西吗?”季璃瞟了一眼,“都掉地上了,不要吃了。太脏了。” “姑娘,你是不是知道。阿录虽然人长得丑,可他的手是真的巧。你道我们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这么听他的话。实在是他对我们也都很好。他是负责杂物的。一般不会下厨房。可偶尔下一次厨房,煮出来的东西,那绝对是好吃得不得了。要是他肯动手缝衣服。那衣服是真的好穿,还绝对好看。我们下人用的布都很粗糙。但是他绣的衣裳,那一点儿看不出来廉价的感觉。”那丫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阿录的好话。季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原本就担心摆脱不了阿录。现在看来,这些个丫头一个个对阿录的态度,都那么和善。她就更加不敢惹恼阿录了。 “姑娘,你真的不吃一口?”那丫头收拾好了糕点,问季璃。见季璃摇头,她嘿嘿一笑,“你既然不吃,那我就端过去给姐妹们分享了。不然她们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吃独食,要生我气了。” “你端走吧。”季璃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但就算是心里有气,她嘴上还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你们吃得高兴点。要是真想吃,我下次再叫阿录煮给你们吃。” “托姑娘您的福。”那丫头开心的抱着糕点,就跑了。留下季璃一个人,继续吹着冷风,漫无边际地想着。 再说悠然,回了府之后。还没到落玉轩,就被左岸叫去吃饭。悠然一进门,就看见左岸和赵姨娘,两人已经坐下了。正在等她一起吃饭。悠然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爹,你不用特意等我,我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菜都凉了,看上去都不好吃了。” “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吃饭了。不喊你,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过来陪我吃顿饭?每天跟景昊云那小子在外头玩。心都玩野了。” 在左岸面前,悠然露出了羞涩的笑,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嘟囔。“我以为你很忙呀,我是不敢来打扰你。赵姨娘好。” 悠然坐下顺道跟赵宁问好。赵宁温婉一笑,垂眸,不说话。只是夹了一块菜,放到了她的碗里,依旧温婉地说话。“试试看,这是你爹,让厨房特意准备的红烧肉。” 悠然端起了碗,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拒绝她的好意。 正文 第76章 两两相见 这边悠然还在想办法和赵姨娘拉开点距离。那边,左轩然跨步走了进来。看见三人,语带讽刺道:“真是和睦的一家人。父慈子孝,让人看着都觉得羡慕。”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赵宁的手抖了一下。筷子都掉了下来。悠然顺手捡起她的筷子递给她,顺道说了句。“赵姨娘,你自己吃饭还丢筷子,就别老惦记着给我夹菜了。” “大小姐,见笑了。”悠然这么一说,赵宁心里头有点明白了。她只是拿着筷子低头猛吃。装作对方才进来的左轩然,没有一点反应。而悠然呢,已经一脸天真地看向了左轩然,甜甜地喊:“哥,你来啦?” “吃过晚饭没有?”左岸很有父亲威严地开口问话。左轩然正色道:“还没吃过。我有件事想要找你商量一下,顺道看看能不能找你帮个忙。我就来问问你。” “说说看。”左岸示意左轩然坐下。左轩然看了看桌子。原来的梨花木大圆桌坏了,如今这里换了一张小桌子。他很开心地发现,只有赵宁身边,还有个空位。他故意又有些忐忑的,坐到了赵宁的身边。悠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赵宁的话,整个人都已经紧张得发抖。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左岸却没有察觉到三人,各怀心思。反而一门心思地关注起左轩然说的事。对左轩然,他其实是内疚的。他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左轩然也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点的愧疚之心,说话做事,都是不假思索的。他说:“父亲,我想和人合作建一座戏园。可以吗?” 左岸默默看了他一眼,“你为何想要建戏园子。你不是个爱听戏的人。” “主要是想要挣点钱。当官的薪水不多。我总不能老是仰仗着家里。我想自己挣点钱,自己手头宽裕点。”左轩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看着赵宁。如果当初,他有很多钱,给了她承诺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成了他的姨娘。 左岸低头扒了几口饭,说:“你有这个想法是可以的。但是我的钱,也不是白给你的。第一年就作罢了,第二年开始给我收益的一半。如果你亏空的话,我要求你关闭戏院。你不能说不。如何?” “多谢父亲。”左轩然完全没有异议。悠然看着左轩然踌躇满志的样子,还真有点替他担心。一个连戏都看不懂的人,怎么去经营戏园子? “阿然,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向你哥学习。经营些什么。我也给你跟你哥一样多的银子,如果有什么想法就去做。没什么想法,这笔钱,暂时先存着,也可以。” “啊?”悠然吓了一跳。而轩然显然是受了刺激,整张脸都已经开始扭曲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他的脸呈现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状态。悠然心里觉得好笑,原本还想着拒绝,这个时候,立马开心地点头,打算无知到底。“爹,你真好。谢谢爹。” 左轩然的眉头挑起,看向了左岸。左岸淡淡地扫了悠然一眼,很慈祥地说:“多吃点,这些天没盯着你,你都瘦了。还是以前盘嘟嘟的,可爱。” “爹,我长大了,还肥嘟嘟的,道止先生都要骂我了。现在都说我娇气,行动不够敏捷。”悠然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前俯后仰的。完全不顾及左轩然已经完全黑掉的脸。赵宁一直觉得紧张得不行,不停地吃饭,都没夹菜。 左岸觉着不对劲,给她夹了菜,放到了她碗里。生平第一次,给除了灿灿和阿然之外的人夹菜,左岸还真有点不习惯。那手,就这样搁在半空,停了许久。赵宁抬起头来,看着左岸。左岸稍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镇定得很。 赵宁身边的左轩然一下子懵了。眼前的一幕,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都快坐不住了,他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眼瞧着他手上的筷子,就要像箭一样,飞射出去。深谙内情的悠然,立马站起身来。 她这一站起来,就引出了大骚动。凳子,啪嗒一声向后倒去。然后凳子绊到了她的脚,整个人摔倒在地。一下子,左岸着了慌,立马站起身来去扶悠然。赵宁也慌了,搁下饭碗,准备起身。却被左轩然一下子按住了。 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左轩然的手。赵宁的心,像是有无数根刺,扎着。她想要抽手,却被左轩然的眼神制止。两人对视,赵宁只觉得悲从中来,眼泪浮上眼眶。然后,她别开了脸,收回了手。用手担着自己的脸。她的表情,让左轩然也是心酸不已。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悠然呢,被左岸扶起来后。呲牙咧嘴的。她原本只是想要弄点声音,好打断左轩然的举动。结果一个不小心,还真把自己给摔了。现在只觉得屁股就跟裂开两半了似的。疼得受不了。更别提,继续坐下来吃饭了。 “爹,我不吃了。你们继续,我要先回去了。” “去吧,好好休息。”听见那响动,左岸就知道,这会子摔得不轻。 悠然这一走,左轩然胆子反而小了。也不敢有什么动静。吃了没多久,左岸就搁下了筷子,走了。只剩下赵宁和左轩然。 赵宁想赶紧走,却已经来不及。左轩然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角。当着侍女的面,赵宁也不该有什么大动作。只能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左轩然说:“姨娘,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您呢。” 说着,左轩然很自然地吩咐边上的侍女,“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个侍女一一退了出去。赵宁心跳如鼓。在侍女出门的那一刹那,她抽回自己的衣角,退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左轩然。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当她挣脱自己的时候,左轩然的怒火就上来了。他站起身,手狠狠地砸向了桌子。桌子被这么一拍,震动了一下。赵宁的心,也狠狠地跳了起来。 正文 第77章 关系匪浅 “你在害怕什么?”左轩然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不怀好意地走向她。赵宁虽然害怕,却没有慌张。伸出手,一手护在心口,一手指着他,冷声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要是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你我都承担不起。” “我们能有什么流言。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娘,还能有什么流言?”左轩然自嘲地笑笑,“支开她们,不过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瞧你紧张的样子,恨不得永远跟我划清界限。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天人永隔了吗?” “轩然,造化弄人。我也不想的,我……”赵宁说着就要声泪俱下。但是她的内心很清楚,她就是一个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左轩然的秉性,她也一清二楚。不会是一个专一的人。既然如此,嫁给左岸,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左岸府上就一个夫人。而左轩然往后,将会有一屋子的美妻娇妾,她也吃不消。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出息。又知道能嫁进尚书府,你才放弃我的,是不是?” “我并没有放弃你。”赵宁愤愤不平地开口,喊声委屈,“是你自己不知道去哪里风流了。那么就都没有回来找过我。你要知道,我是被逼的。我没有选择,如果我不快点做决定。我弟弟,随时可能断药。我的家人,随时可能流离失所。” “那你等我,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赵宁生伸手掩嘴,笑得很是忧伤,“我难道一早没有告诉你吗?你有帮过我吗?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你却始终觉得那只是我家的事。我家的事,就要我家人自己解决。不是吗?” “我……”左轩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那么想的。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和赵宁好,他的心也是漂浮不定的。并没有将她视作未来的夫人。也没有想要去照顾她的家人。但是这不是她最终嫁给他父亲的理由! 左轩然心里还是很生气,却又说不出什么话。看着赵宁的眼睛,好像都在冒火。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样。反而是赵宁,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眼瞧着眼前的左轩然,淡淡地开口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我都已经回不去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任何怨言。我希望你也能早日看开……” 赵宁说完,转身就走。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左轩然有些无力地笑,一个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孤独的,自己吃自己的饭。 赵宁从饭厅出来,就看见翠翠站在门口。赵宁觉得有些眼熟,大概知道她是悠然身边的人。可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悠然留下来,等她的人。便什么都没做,直接往前走。翠翠快步跟上。一路上,翠翠都想开口,尝试说话。可是赵宁越走越快。 一路脚下生风,走到了没有人的僻静处。赵宁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翠翠,问:“姑娘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有什么事,您请直说。” “姨娘您客气了。大小姐要我带句话给你。说赵安一切安好。你别记挂。” “真的吗?”赵宁很是着急,立马转过身来。翠翠见她转过来了,立马福身,仪态端庄,声音轻柔有礼。“见过姨娘!” “你家大小姐果然是好教养。看你们一个个被她教的,都这么的可爱。”赵宁原本心情真的很不好,可是现在心情真的是很不错。看着眼前来报喜讯的人,更是觉得她无比可爱。 可是这样一来,翠翠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姨娘说话,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开心。那我就先告辞了。” “替我带句话给你家大小姐。我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她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冷待我。我不会在意的。”赵宁害怕悠然误会自己还没懂得她的意思。会觉得人前这么亲热,会让刘静怀疑。所以特意跟翠翠解释了一下。 翠翠再次福身,“奴婢知道了。告辞。” 赵宁微微颔首,目送翠翠往落玉轩的方向走去。赵宁原本不安的心,此时此刻跳得越来越平稳。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着左轩然了。弟弟好,家人好,才是她所求。 回到落玉轩,翠翠惊讶的发现,左悠然并没有在屋里。她逮住阿笑,就问:“你们来来去去的在忙些什么?小姐呢?有没有看见?” “看见了,她在屋顶上。” “屋顶?”翠翠不敢置信。可是阿笑好像很忙,甩脱了翠翠的手,就匆匆忙忙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翠翠只觉得头很疼。不过还是不得不去找她家突然怪里怪气的大小姐。好容易,爬上木梯,找到了那个人。 “大小姐,你坐在屋顶上干什么?”翠翠爬上屋顶,看着端着个圆筒的悠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大小姐,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孔明灯。”悠然倒是难得的,这么快就有问必答。 翠翠也爬了上来,这才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在屋顶上也不好坐,翠翠选择在悠然身边坐下。看着她手上的孔明灯,有点不解。“小姐,今天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你要放孔明灯干吗?” “只是看见了,想放。”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天空。翠翠也向上看去。只见太阳即将要落山,微弱的光芒,在山头若隐若现的。远处,已经有一盏孔明灯,在天际漂浮。翠翠的心,也像那盏孔明灯一样,开始忽上忽下,摇摆不定起来。 悠然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灯,问:“我让你带给赵宁的话带到了吗?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赵姨娘和大少爷两个人,单独在餐厅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了很久。后来赵姨娘她出来了,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跟着她,一直到了一僻静的地方,才说上几句话。”翠翠完全没有任何隐瞒。 听到这话的悠然,脸色可不太好。左轩然和赵宁的事,终归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必须要保证,父亲绝对不会知道此事。 正文 第78章 安全所在 放完孔明灯,悠然一个人坐在廊下,翻着书。冬日里的风,凉凉的。吹了一阵又一阵,只听见衣裳被风拍打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翠翠守在一边,还要抱着双臂,不停哆嗦。“大小姐,你就不觉得冷吗?入冬了,这风吹得,是真冷。” “你冷就进里面去。要不就去加件衣服。”悠然头也不抬,甚是不屑。翠翠无奈,却说:“说起衣服,大小姐,我们是不是要发冬装了。今年都还没给她们准备什么礼物。我私底下有打听,她们大部分都是想要衣裳吧。旁的首饰也不抵用。” “那你就准备起来,给她们每人都量下,做件夹袄,做件棉袄。这个时候做,赶上最冷的时候,也有得穿。”悠然的手翻着书,纤长的手指,在灯下,落下优美的影子。风吹动着她的长袖,一切是那么的安静而又美好。 翠翠的心,也和她一般,平静又美好。她无比感恩地说:“能遇见大小姐,我们做丫鬟的,实在是福气。旁的人能想到给丫鬟做衣裳已经不错了。大多是用主子用剩的边边角角的,拼凑一下,做些小夹袄的。可是小姐你不一样,用全新的料子给我们做,还常常一做就是好几件。小姐你不知道,好多丫头私底下都叫师傅们换,换成给她们弟弟妹妹的。” “那就每人再多发两件,也不至于给了弟弟妹妹,自己没得穿。” “那就不用了吧,大小姐。往后要赏赐的时候多了去了。过年的时候,免不了还要赏赐。一次都赏得重了,下一次少了,有些人可能要心里不舒服了。” “说的也是,那就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悠然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有点困了,去看看,莺儿是不是还没回来?” “奴婢听恬恬说,莺儿一早跟她告假说自己家里有事,要出去一天。估计这个点儿,应该已经回来了。”翠翠说着,叹了口气,“主子,你真的觉得,任由着她这样,一个人在外头和那只见面,真的好吗?奴婢总觉得,莺儿的性子,还真保不准会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万一她要是真的和那只勾搭上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利啊?” “放心,我有派人跟踪她。虽然不能靠太近,但是大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些什么事,应该是知道的。真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我会派人去提醒的。” “还是小姐想得周到。”翠翠松了口气,“听恬恬说,她今日出门,穿了上次你刚赏给她的那件粉群。秋日里穿就还好。现在的天气穿,只怕要冷死。但是她也就那件衣服最拿得出手了。我估计她定是去见那只,肯定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她假装的人,是我。打扮自然不能寒酸。” “她这不是爱美。她是痴心妄想……” “谁痴心妄想了?”莺儿的声音传来。悠然猛地坐起身,翠翠更是紧张得转过身去,脸上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莺儿姐姐,你回来了?我跟主子在说,入冬了,要给大家添衣裳了。说起底下的丫头,想要缎面的夹袄,我说她们是痴心妄想。” 翠翠在解释,可是莺儿却没有看她。反而无限雀跃地走向悠然。 “我刚回来,我回了趟家,我妈让我带上她亲手做的团子,给小姐尝尝。”莺儿走路,脚尖都像是不着地似的,身姿轻盈。从她的声音里,听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看上去,还不错。”悠然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团子,示意她放在一旁。莺儿娇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悠然,很是讨好的样子。“大小姐,你又要给我们做新衣裳了?” “也是时候添衣物了。”悠然不以为意地说。她几乎能猜得到,这莺儿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果不其然,她恬不知耻地笑着说:“那奴婢能不能只要一件衣服,奴婢过冬的衣物已经很多了,但是……我真羡慕阿丽。刘夫人虽然小气,一年才赏一次东西。但是她给阿丽的衣服,都是她自己穿过不要的。奴婢能不能求一些小姐穿过的衣物……” “小姐年纪比你小了三四岁。她的衣裳你穿起来,会显短。” “不妨的。也有些挺适合我的。”莺儿瞟了一眼翠翠,显然在怪她多管闲事。翠翠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悠然伸手抓了一个团子,咬了一口,她就知道,这是京中最有名的诚心斋的团子。这莺儿居然说是她母亲亲手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学得倒是挺透彻的。虽然她在背后搞那么多小动作,但是悠然还是决定要好好“成全”她。 “既然你想要,翠翠你就找个日子,找几件出来给她吧。有些衣裳,搁置了许久了。我是不会再穿了。莺儿得两件,你和恬恬也一个人两件。其余的,你看着分给得力的小丫头们就是了。” “奴婢知道了。莺儿姐姐,再等两日。饿哦整理出来给你,可好?”翠翠冲着她笑,一点儿也没脾气。莺儿点了点头,语带笑意。“多谢大小姐。” 莺儿心满意足后,就推脱有事,走开了。留下翠翠一个人守夜。翠翠目送她走远,低声道:“大小姐,是奴婢的疏忽。日后,我们两人在长廊,外头得安排个丫头才行。她这样走进来,万一听见我们在说些什么,可就糟了。” “你既知道,怎么还不赶紧去安排。”悠然脸色一沉,“在我的落玉轩,我太放松了。今后,不论是你还是我,一定要加强戒备。不能有任何闪失。” “奴婢记下了。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翠翠说着,匆忙出门。她走之后,一室冷清。悠然抓紧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廊外的星空。看着那黑沉沉的天,还有那一闪一闪的孔明灯。心渐渐开始浮躁起来。她害怕,又将是一个难眠的夜。 出乎意料的一夜无梦。起来,悠然又去了道止武馆。回来又被左岸叫去吃饭。奇怪的是,赵姨娘也没来。父女俩坐着聊些家常。一连近半个多月。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景昊云也没来找她。她也没有事要去找景昊云。 日子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着。平静的日子,太过难得,悠然总觉得好神奇。最神奇的是,近来噩梦也开始变少。她故意去忽略一些人一些事。也换来她自己的睡眠,一日好过一日。在这样的平和日子里,悠然都快要将那些不开心的事,忘到脑后了。 这一天,已经是腊月初八。一早,刘静就做了腊八粥给悠然送了过来。悠然一起来,就闻到了腊八粥的香味儿。她一边洗漱,一边催着叫人盛粥。翠翠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说:“那粥是一早,刘夫人派人送来的。我当着阿丽的面,放在这里的。忘了拿走,小姐你确定要吃吗?” 一听是刘静送来的,悠然摇了摇头。“算了吧,你端去给底下人吃了,就说我吃过了。这些是吃剩的。我估计,爹爹在饭厅等我一起用早膳,去他那儿吃吧。” “小姐,你今天起来晚了。老爷估计已经上朝去了。”翠翠忍不住笑了,“这些天,小姐的睡眠好容易好些起来了。早上,我见你睡得熟,没叫你。” “这样啊……”悠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叫小厨房烧腊八粥。叫那些个丫头小厮们,在今天都能吃上腊八粥。” “已经烧上了。”翠翠笑着。恰好银燕端了粥,走了进来,笑语,“小厨房的粥熬好了,大小姐,快些吃,等下凉了,可不好吃了。” “银燕?”悠然皱眉,“你怎么来了?你没跟着我爹吗?” “原本老爷今天休假。半夜里我起来出门去回了一趟我自己家。等早上回来,听说老爷被陛下急召入宫。不过他入宫钱,吩咐了,给你熬腊八粥。这不,我立马自告奋勇地送粥过来给你了。” “陛下急召爹爹,是有什么事吗?” “别说我不知道了,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呀。”银燕一边或一边摇头,笑得那叫一个气人。悠然白了她一眼,坐在桌边,自顾自地吃着粥。银燕蹭了蹭鼻子,自讨没趣地问:“你真不想知道,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了。你说你这人,这性格吧,怎么和你爹一个德行。明明想知道,就会不说,就会不说,害得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 “你说不说是你自己的事儿。”悠然吃了一大口粥,心满意足地叹气,“这粥熬了很久了吧。口感很绵密,糖放得也刚刚好。甜而不腻。” “大小姐,你这么说的,我也好想马上吃一口。”翠翠凑上前来,闻了一下。“恩……闻着还真是挺舒服的,带着点蜜枣的香气。得替底下那些丫头谢谢小姐。赏了这么好的吃食。” 正文 第79章 心如止水 看着主仆两人,完全将自己忽略了。银燕脸上有些搁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是这样的。陛下想要去冬猎。但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答应的。他就召见你爹,唯一一个跟他一样喜欢打猎的。好商量一下,找出一个理由来,好出去打猎。” “年关将近,这个时候出去打猎,还能赶得及回来过年吗?”悠然的心中,隐隐不安。她忘不了,那个时候,趁着父亲不在京中。齐瑞也好,刘静母女也好。她们一个个都揭开自己的面具,毫不留情地虐待侮辱她。那时候,父亲陪着陛下去打猎,一去就是两个月。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起来,那种窘迫的境况,悠然的心,都是冰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银燕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还不一定呢,也许是年后去也不一定。不过我听老爷的口气,陛下是在京中困了许久,想要出去透下气。打猎,也只是个名目而已。听说,宫里新近了一个美人,姓郭。长得天姿国色的。陛下甚是喜欢。听说那郭美人,甚是喜欢打猎。所以朝堂上下,都不同意陛下的建议。” “郭美人?”悠然的脑子转了一圈,似乎京中显贵,并没有姓郭的,她问,“哪里来的美人,很受宠吗?” “是一个地方官的小女儿。郭姓并不是大姓。所以大家猜测,这郭美人受宠,是真的很受宠。所以大家都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个女人。”悠然吃着粥,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没什么好担心的吗?”银燕皱眉,“大小姐难道不知道,皇帝的宠爱,可以扶持一个家族,声名鹊起。这自然会牵动某些人的利益。” “所以他们不乐意有人这么受宠?”悠然嗤笑了一声,“我才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爹爹要离开家那么久。如果真要去,我势必也是要跟着去的。” “经过上次大小姐你离家出走,险些……”银燕说到那个词,自然不说了,“丧命”这个词,左岸不乐意别人说。她轻咳嗽了一声,“我猜老爷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 “今天是腊八,阖家团圆。我们府上,是不是要举行家宴?”悠然说着皱起了眉头,许久没有见刘静母女了。她还真不喜欢家宴,还要勉强自己谈笑风生的。 “刘夫人一早就想着操办这次家宴,一早就吩咐下来了。晚膳大家都去她的启源阁吃。”银燕不以为然地说。悠然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得更紧了些。 “大小姐似乎不开心要去启源阁呀!”翠翠给银燕也打了腊八粥。银燕便在桌子的下首,缓缓坐下,吃起了腊八粥。见悠然都不说话,她又说:“因为是腊八,一起吃个饭是肯定的。估计做晚辈的还要备份礼,送给长辈。你可别失礼才是。” “我这就去准备。”翠翠一边勺粥,一边笑着回答,“备上三份。老爷、刘夫人还有赵姨娘的,都不能缺了。” 银燕含了满满一嘴的粥,不好说话,却一直朝着翠翠不停点头。翠翠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一时间,气氛融洽极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一向难得一见的莺儿,居然在大早上的来内室。翠翠也觉得惊奇,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悠然。悠然勾唇一笑,笑容里,隐藏了一丝隐秘的信息。莺儿见自己走进来,一下子安静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站在一旁,看着悠然,再看银燕,居然坐在了主子的桌子上。她皱了皱鼻子,眼神里,满满的不屑。 悠然不吭声,低头吃了碗里最后一口粥,说:“再来一碗!” “大小姐还真是喜欢这粥,我是一半都吃不下了。”银燕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悠然。翠翠看向了莺儿,笑问:“莺儿姐姐,你吃过早饭没有。小姐赏的,大家都是腊八粥。给你的还是刘夫人亲手做的,小姐一个人吃不了,特意赏给你的。味道还行吗?” “哪有时间吃……哎……”莺儿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想念我娘亲做的腊八粥。甜甜的糯糯的,还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味儿。” “凭你母亲再好的手艺。你们家煮得起腊八粥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是腊八粥里头的干桂圆一项,你母亲一个月赚的银子还买不了一小包吧。”银燕就是嘴快,不顾翠翠给她使眼色,继续说,“说实在的,我会想我娘,很想很想。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她煮的腊八粥。我们穷人家的腊八节,那腊八粥连大米也没几颗的。没味道就多放些糖来凑活……” 银燕还想说些什么,被翠翠打断。“就算是不好吃,终归还是想的。我饿很想我娘亲做的腊八粥。想念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着热乎乎的腊八粥。虽然什么都没有,那种滋味,还是特别的好。” 莺儿原本已经一脸铁青了,好在翠翠这么一说,她也不至于丢脸。忍下了心中怒火,莺儿微笑道:“对啊,其实是想念家人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吃一碗粥,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儿了。” “想家了?”悠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莺儿用后怕拭泪,声音低低的,听上去像是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似的,“怎么会不想。小姐有所不知,我母亲这两天……这两天……病了……我……我却……抽不出空来,却看看她。今儿个又是腊八,她在病中,却见不着我……” 莺儿说得情真意切的,很是可怜的样子。要不是深知她秉性,不然翠翠眼泪都要听出来了。闻言,悠然依旧淡淡地说了一句。“准你一天假,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这……”莺儿故意推脱道,“不必了,小姐。今儿个家宴,府上事情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母亲有家里人照顾,我也只是一时想起,悲从中来……” “去吧。家宴又没关系,我们府上人手多。莺儿姐姐莫担心。”翠翠加入了劝说的行列。莺儿犹豫着看着悠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我见犹怜。悠然道:“去吧!去账房领一两银子,就说是我给你母亲的见面礼。” “多谢大小姐!”这回子,听见有赏银,莺儿就不拒绝了。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翠翠问:“大小姐,你真的相信,她是回去看她的老母亲?” “你都不信,还问我?”悠然搁下了手上的碗,心满意足地喟叹,“可真好吃,给我勺几碗带上,我要去武馆。就当午膳好了。道止先生那么小气,估计是不会煮粥吃的。” 翠翠闻言掩嘴笑。银燕起身告辞。 去武馆的路上,和往常一样。车夫技术精湛,马车行驶,相当平稳。悠然靠在车厢内,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书。突然,一阵马嘶,马车立时停住。整个车厢一摇晃,悠然手上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身。她慌忙将茶盏搁下。伸手扶着车厢。翠翠慌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掀开车帘,悠然一眼就看见了始作俑者。景昊云的高头大马,挡在马车前面。见车帘已经撩起。他翻身下马,走进马车,对翠翠道:“你家小姐在不?” 翠翠有些慌张,回头看悠然。悠然淡淡道:“让他进来,再说吧。”她可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围观。 得到允许的昊云,高兴地上了马车。翠翠被挤了出去,只能跳下马车,和墨安共乘一骑,跟着马车,缓缓走向武馆。 昊云自打进了马车之后,就呆呆地看着悠然,一直傻笑。悠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拦了我的马车,害我将茶水洒在身上。费尽周折,上了我的马车,准备就这样一直傻笑下去?” “嘿嘿……”昊云笑了笑,又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想说,今天是腊八节,我们一起去喝粥吧?” “我喝过了,不仅喝过了,还带了好些,准备去武馆,当做午饭。” “武馆今天放假了。”昊云一笑,嘴角上扬。悠然皱眉,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昊云也不敢隐瞒,直言不讳。“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潜心武学。我不敢打扰你。只是昨儿个我就打听到了,今天武馆休息,所以大早上的来截你的马车。既然今天没事,我们见个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你……”悠然真的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屡次的冷漠,都不能让他知难而退。反而越来越厚脸皮起来。 “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昊云故作神秘的一笑。笑得悠然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她只能低下头,无言地看着书。 她用她的行动,告诉他,真不想理他。 昊云倒是心里平静,没把她的冷漠放在眼里。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都看不够似的。 马车经过道止武馆门口,停了一下。翠翠命人将带来的粥,送了进去。道止先生破天荒的,送了一条鞭子过来。说是送给悠然的礼物。 拿到鞭子,悠然摊开看了一下,用手摸了一下,惊叹道:“这可是上好的羊皮,做的鞭子。道止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正文 第80章 尊严一事 “他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你没发现吗?”昊云也凑过来看了下,“丫头这可是上好羊羔皮,看那花纹,制作的人,也是能手。这材质,很耐用。用小小的力气,抽到人身上,立刻就皮开肉绽,很有韧性的一种鞭子。” “他还不小气?”悠然不敢苟同,“他每次都克扣粮食,连饭都舍不得让我吃一口。” “他那不是小气,是节俭。”昊云暗笑摇头。丫头就是丫头,不能透过表面,就看到一个人的本质。悠然见他笑,也不说话,将手上的鞭子收拾了一下,放在了一旁。 “你要带我去哪儿?”悠然瞟了他一眼,将身子向后靠着。懒懒的,不想动弹。昊云咧嘴笑,也不怕她恼,笑道:“秘密……” 悠然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心底里真是看不起他这个样子。不过她也挺开心的,和他相处,还能如此自然。好像之前发生的事儿,并没有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这样……挺好! 就要马车摇摇晃晃间,悠然昏昏欲睡。昊云伸手将她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悠然还真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闻得见饭菜的香味儿,还有腊八粥最独特的香味儿。悠然坐起身来,一件貂裘从身上滑落。 骤然失去的温度,害得悠然连忙去抓。抓住貂裘之后,往自己身上扯。听见响声,昊云转过身去,看她。见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昊云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 “你醒啦?好点没?” “困了睡个觉,没什么不好的。”悠然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摸摸头,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我觉得,我的额头烫烫的。还觉得有些发昏。不会发烧了吧?” 昊云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起来,将披风给她系上。“你还真是的,方才见你睡了,还以为你只是累了。一抹你额头,早就已经烫得不省人事了。所以到了珍馐馆,就抱你上了楼。还把卓绝叫过来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后厨那里吃饭。” “哦……”悠然嘟了嘴,说,“那我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你是没事,可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事!”看着昊云故作神秘的样子,悠然真想打他。只可惜她还是很不争气地凑上前去。昊云拉着她的手,走到雕花的木窗前。站在窗前,一眼就将底下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昊云伸手推窗,故意遮着悠然不让她看。悠然又心急,从他的腋下,探出头来。昊云故意将手往下压,悠然不乐意了,伸手就掐住了他的咯吱窝。昊云忍不住哈哈大笑。悠然觉得好玩,继续挠。 昊云笑得蹲下身去。悠然跟着蹲下身去,挠着痒。一下子,两个人笑得滚到一起。翠翠正好推门进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刚踏进来的一只脚,抬起来就要往后退。后面的卓绝一时没留意,一下子撞到她身上了。 然后两个人就扑通一声,摔了进来。听见响声,悠然抬起头,看见卓绝压在翠翠身上。翠翠一脸苍白,估计连气都喘不上来。悠然爬起身,想过去。翠翠已经推开卓绝,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装作很镇静的样子,说:“这卓大夫也真是的,走路也不看前面的。真不知道,你这么粗心,怎么当大夫的。” 翠翠一边调侃一边很是抱歉地看着卓绝。卓绝就纳了闷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嘴上不停地损着他,可是眼神明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误会她。关键是,还不停地跟自己使眼色。不过卓绝的性子,他不懂的事,他也不会去追究。他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翠翠,然后看向了悠然。“你醒啦?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如果再烧起来的话,就要加重药量了。” 又是他,救了自己。悠然虽然受不了卓绝这人的脾气,可是她也很清楚,卓绝的医术,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而这样的人,总是骄傲的。虽然她能理解卓绝的傲气,却不敢苟同。 悠然沉默看着卓绝,翠翠有些不自然地站在一旁,笑着。昊云见状,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进来的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的感觉。索性他也不想问,一把拉过悠然。“时候也不早了,菜都已经上来了,你不如先吃些东西。等下看好戏的时候,也就不必顾着吃了。” “看什么好戏?”悠然拧眉,但是当她转向那圆桌的时候。立刻就被桌上那些看上去很漂亮的菜给吸引了。看这些菜的外表,她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师傅的刀工了得。 她自顾自地坐下,准备开吃。那边昊云也随即坐下。翠翠扯了卓绝往窗边走。卓绝早就觉得她言行举止有异,便没有多说跟着她走到窗边。 翠翠压低声音说:“对不住,我方才不是故意说你的。只是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说些什么能不尴尬。希望你不要介怀。” “我没有当回事儿。”卓绝瞟了她一眼,没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楼下的食客。卓绝叹道:“穷人,连吃一顿饭都是奢侈。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吧。青菜都那么贵的地方,怎么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人世百态罢了。”翠翠淡淡一笑,“但是无论是清贫度日还是锦衣玉食,都可以幸福。” “你倒是看得开……呵呵……”卓绝第一次听见有人居然说,清贫度日也可以幸福。他离开药庄的这些年,吃过太多苦。以至于不想再吃苦了。这丫头,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呆久了,学了她家大小姐一身书香气,却不知民间疾苦。 卓绝是这样想翠翠的。翠翠呢,听出了卓绝话里的不屑,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很不自在地转头向下看去。突然,门口出现了一对男女。只看见那衣裳,翠翠就知道是莺儿来了。她有些心虚,立马蹲下了身。害得卓绝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顺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厉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翠翠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正吃得欢的悠然,有些忐忑地说:“大小姐,我好想看见莺儿了。她……她……她和……那只……好像是那只,来这里吃饭了。” 闻言,悠然转头看着昊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说的好戏,是不是指的是他们?如果是,那么我得谢谢你。当然,你也得跟我解释,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俩的事儿的。” 悠然记得,这件事除了她和翠翠,没有别的人知道。 “自然不是为了你说的人了。”昊云蹙眉,“你说的莺儿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想带你来这里,你那个继母和她女儿,今天在这里盯了位置,我想你是不是想要听听她们说些什么。我才把你带来的。你说的那两个人……” 昊云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用一种无可名状的眼神,看着她。悠然感觉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他看得羞愧至极。 悠然很不自在地转开了头,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是我不对,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家婢女给人私通。我想着毕竟是我的贴身侍女,我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所以希望在事发之前,悄无声息的解决。但是我又不确定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以现在也没动手。” “你事儿还真多。”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可不那么开心,语气也是酸溜溜的。悠然干笑,难掩尴尬。“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落玉轩,事情确实还是蛮多的。” 昊云看着眼前,笑得极不自然的她,在心底里叹气。为何这丫头,就是不愿意对他坦白。这边昊云还在心伤,那里悠然又不留余地地开口了。“我在调查刘静和她女儿的事,是不是宁宣告诉你的?” 看着她突然间咄咄逼人的嘴脸。昊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笑容寂寥。“你觉得,我是那种人?还是觉得宁宣是那种人?” “我……”悠然被他受伤的眼神震惊了。她呆呆地看着昊云站起身,听见他用冰冷又陌生的声音对她说:“我吃饱了。接下来的事儿,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想,我在这里,会打扰到你。” 他冷漠的背影,决绝的态度。让悠然一瞬间,觉得委屈到了极点。他知道那么多事,她自然会往坏处想。她被背叛得太多,太深刻了。她已经不敢相信别人了。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咬着双唇,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在昊云开门,要走的瞬间。她还是没有忍住,低呼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的话,就像是一条长了脚的青藤,爬到他的脚边,一把缠住了他的脚。昊云觉得自己的脚,好像长了根似的,拔都拔不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不要转过身去,不要和她说话。就这样沉默着,维持他最后的尊严。 正文 第81章 隔墙有耳 碗筷的声音再次响起。当两人再次相安无事地坐下来吃饭。翠翠像是经历过一场暴风雨一样,萎蔫了。反观卓绝, 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一步,跟个没事人似的。 翠翠忍不住问他,“卓大夫,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可担心死了。他们俩要是再吵架了,小姐又得好几天睡不好觉了。这些天,好容易,睡眠好起来了……” 卓绝冷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景昊云,也就是我家主子,他是不会真走的。”就算是现在走了,挨不了一天,准会回去找左悠然。卓绝都怀疑,这景昊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左悠然钱了。这辈子怎么这么悲催,虐待他无数遍,他还是待她如心头至宝。 “这……”翠翠瞟了一眼卓绝,发觉他说的也没错。所以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低下头,往楼下看去。只见莺儿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咯咯咯的笑声,都快要冲破天际了。周边的人似乎也被她影响到了,都纷纷转头看她。可是看莺儿那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顾自地笑了个够。而反观齐瑞,好像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佳人笑得不顾形象。有些得意又有些矫情。 站得稍稍有点远,翠翠看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只会从莺儿的表情猜测,两人应该是在讲好玩的事情,莺儿脸上的笑,都没停下来过。翠翠侧头问悠然:“大小姐,不是说刘夫人和怡然小姐也要来吗?那他们要是看见莺儿,会不会上前去问。那样子的话,莺儿的事,就要被她们捅破。那到时候……” 悠然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她一直疑心这齐瑞和刘静母女可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这层关系未经证实。她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如果是真的。莺儿和齐瑞的事,被刘静母女撞破,那么也不知道,接下来,刘静母女会作何安排。与其要面对不知的敌人是谁,还不如面对熟悉的敌人。 这么一想,悠然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故作镇定地说:“我也吃饱了。我们去看看,莺儿这丫头,不是说想她母亲了,要回家探视母亲的吗?这会儿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和人谈笑风生的。” 悠然的解释,昊云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奇怪。这个解释,太过天衣无缝,让他都觉得,这是她思考了许久之后,才有的说辞。不过他也不能点破,只是随同她一起站起身来。 两人相携走出门,顺着长长的木梯往下走。一对璧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缓步走着。锦衣华服,在行动间,柔软的丝缎,无风自飘。美丽的容颜,犹如绽放的鲜花。 而莺儿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盯着眼前,齐瑞那张发光的脸。她双手支着脸蛋,看着齐瑞傻笑。而齐瑞坐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悠然。他呆呆地看着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人。他看着悠然那张粉嫩的脸,有些闪神。“这个小女娃,长得可真好看!” “啊?”莺儿楞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扭过身去。当她看见了悠然。看见她正好也看着自己。那一瞬间,莺儿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她害怕极了,害怕到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害怕到脑子一片空白。她只想到了唯一一件能做的事。 下一刻,她猛地站起身,就往外冲。齐瑞先是一愣,立刻起身离座,追上前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悠然笑了。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夹杂了一抹邪恶。那种邪魅的感觉,让看见的人都不觉得颤抖了一下。昊云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轻唤。“阿然……” 悠然回过神来,侧头看着他,有些错愕。“你说她是怎么了?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了一样,跑得这么快?呵呵……” 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那种奚落和邪恶。让昊云一时之间如鲠在喉。他一早就知道,他爱上的,不是单纯的小女娃。可为什么,当他看见她这般不怀好意的笑,却又止不住的心疼呢? “大小姐,要不要追?”翠翠也一下子懵了,她都没有想到莺儿居然会这么大胆。居然站起来就跑。虽然翠翠也能理解莺儿不想被揭穿的心情,但是就这样逃走,还是太出人意料了。 悠然斜睨了翠翠一眼,笑道:“这会儿再追过去,还能追得到人吗?真的追到了,你想她干什么?还不如在这里等等,也许还能遇到意想不到的人,也说不定。” 悠然说着准备转身往回走。却被昊云一把拉住了衣袖。悠然刚想回头,却被昊云的大掌,按住了脑袋。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拐着她就一溜烟儿似的,拐回了原来的雅间。悠然还想发火呢。可是见昊云大手一挥。翠翠和卓绝一跨进门,他就立马将门给关上了,还背靠着门,一副防备的样子…… “她们来了?”悠然睁大眼看着昊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得紧。 昊云点了点头。“我怕你跟她们撞个正着。那不是坏了,今天想这么多办法,你都没能套到一点儿好处。那我们不是白等了那么久?” “多谢啊!”悠然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她们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能听到些什么呢?我该怎么办呢?” 说了好几次怎么办,眼神很无辜,又带着些萌萌的乞求。昊云心里可得意了。还来不及献宝,这边卓绝已经把事情给捅破了。他走到墙边,拨开了墙边的一幅画,然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悠然往前凑了一下,看见了一个挖的不打不小的洞。而洞的那边,是一架薄纱屏风。透过小洞,隐约可以看见那薄纱屏风后头,摆着一张桌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悠然惊讶极了。原来,在珍馐阁这样的地方,景昊云都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她真的无法想象,他当初说的那一句“我在京城没有一个朋友”。是怎样的心情。 悠然连忙压低了声音,很轻很轻的。又怕昊云听不清,凑到了他的耳边,低语,“我们说话,那边也可能听到?” 悠然一听,立马缩了缩脖子。拍了拍昊云的肩头,又指了指那个洞。翠翠会意,搬了张凳子,给悠然坐下。而昊云呢,挨着悠然也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刘静和怡然,两人相携走了进来。悠然皱眉,凑昊云耳边说:“今晚家宴,府上的人都说刘静很忙。她们母女怎么还来这儿吃饭呢?” “你都弄不明白,我怎么能知道呢?”昊云很享受她如此靠近。卓绝被两人给腻歪到了,闪到一边,继续冷着张脸。翠翠也觉着两人亲昵,自己个儿觉得不好意思,在这里打扰他们。也闪到一边去,挨着卓绝站着。 刘静母女坐下后,菜就上来了。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菜,但是昊云在悠然耳边,把菜单报了一遍。悠然皱了皱眉,冷声道,“一桌饭菜用了百两银子。还真是有钱!” “架不住人家有钱。”昊云伸手敲了敲悠然的脑袋,“你不觉得,你平日里对这两个人防备做得太少了吗?” “嘘……”悠然撅起嘴来,轻轻的嘘了一声。她可不想,听见被人说她笨。昊云被她萌萌的样子,给乐翻了。忍不住笑起来。悠然害怕,一下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嘘……” 昊云淡淡一笑,眉目带笑看着她。而悠然显然是关注刘静母女要多一点儿。刘静母女先是吃了一阵子,说的也都是些家常话。直到左怡然突然说:“母亲,我们这样在外头大手大脚花钱,会不会被爹发现?” “左岸他根本就不关心我们。他会管我们一天在哪儿,干些什么吗?他要是真注意到我们俩在外头的事儿,我还得高兴。”刘静冷笑一声道,“他对我们的忽视,你没看见吗?还需要关心他怎么看我们吗?” “那也是。钱是我们自己挣的。还不能花吗?”怡然被她妈这么一说,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娘,你说刚才那齐瑞,是不是有些怪怪的?我们之前也没找他问话。是他自己要人传话过来,说绝对没问题。好容易碰到他了,问他,他说还需要时间。” “你以为一位大家闺秀,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征服的吗?”刘静的口气,很是不屑,“但是这也是早晚的事。你没听齐瑞说吗?她都跟他出来吃饭了,想来是有些苗头了。” “真想快点有个结果。我真想看看她跌落谷底的样子。哈哈哈……” “你别这么笑。她跌落谷底没用。你要是能飞上枝头,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继续这么做下去。从那个人那里,再多赚些钱,我不用倚靠父亲,也可以嫁得很好。不是吗?” “你已经有婚约了。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嫁入景家,成为族长夫人!”刘静的声音很响,很严肃。怡然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悠然只听见,她的筷子在盘子上,不停地敲击着。听得出来她很烦躁。 正文 第82章 惊心动魄 “景家?”昊云纳闷,“我没听错吧?她和景家,有什么关系吗?婚约?左怡然什么时候有了婚约?” 他这么多的问题,一下子劈头盖脸的,把悠然的头给冲晕了。她只知道,一定要瞒着,不然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悠然连忙道:“什么景家,是金家吧。我也没听或她跟谁有婚约了。不过她们母女做了无论什么事,都是瞒着我跟我爹的。” “对哦!”满腹疑问,被悠然轻描淡写地回了。昊云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继续陪着她,竖起耳朵来听。怡然被刘静一训,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又说话了。 “娘亲,我们做的事情,如果败露了。那可怎么办?” “真得等败露的那一天,我也不怕。左家也已经被我们吃空了,呼啦啦,大厦将颓。他们自顾都不暇,还能管得着我们俩母女。” “也是,哈哈哈……”怡然一想起悠然跟个老鼠似的,乐不可支,笑得可开心了。“还是娘亲,你最聪明了。只是我们把左家的土地一点点地挪作他用。会不会有一天,那些佃农都没了,那可怎么办?那些田野没人管了。会荒着吗?” “你真以为那人把左家的田一点一点地租过去,自己再招一批佃农在那里种田。实现赚那么点小钱吗?你没看出来,他想要把左家的田,据为己有?”刘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极为不屑的。 怡然的脑子,实在还不及她娘亲的一半,她傻乎乎地问:“那我们还帮着他这么做,不行的吧。要是左家的田没了,那我们怎么办?” “傻丫头,左家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们。就算左家有良田万顷,也不关我们的事。就算是左家家徒四壁,我们也还是一样。”刘静显得很是不耐烦,“好了,别说这个了。你赶快吃。这些都是我让珍馐阁,特意准备的。我们平日里吃的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好容易吃得还不错,你干嘛要说这些,害得我都没吃饭的胃口了。” 怡然一听,不说话了。两人沉默着,有一搭没一搭讲着闲话,然后吃完,就匆匆忙忙起身走了。等人都走了,悠然站起身来,脸色可以说是很愤怒。她转身朝着桌子走去,昊云颇有些担心地跟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没看出来,你家这刘夫人,还真是有胆识。私卖封地,这种勾当,都敢做。” 悠然一声不吭,走到桌前,端茶水喝。昊云见她完全没有反应。实在是提心吊胆的,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既然知道了,现在估计还来得及,你……” “砰——”只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昊云闻声转头看。只见那杯子被她一扔,摔得粉身碎骨。简直是惨不忍睹。昊云叹了口气,看来她是气得不小。 扔了一个茶杯之后,悠然的手伸向了另一个茶杯。昊云连忙很受,握住了她的手。“不摔了吧,这茶杯也挺可怜的。你要是生气,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发泄一些你的愤怒?如何?” 看着昊云剑眉轻挑,眼里闪动着逗人的光芒。悠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跟他去看看。 稀奇的是,在珍馐阁门口,她碰见了齐瑞。奇怪得是,这次齐瑞身边,换了个人。那个女人,那张脸,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那个女人,曾经将堕胎药,喂到了她的嘴里,害得她和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就和她永远阴阳两隔了。 昊云跟悠然肩并肩走着,见到齐瑞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悠然说句话。就看见悠然按着自己的额头,整个身子开始摇摇欲坠。昊云不管不顾伸手一下子把悠然揽进怀里。悠然整个人都在发抖。惊恐,愤怒还有仇恨和沉入谷底的伤痛。 昊云有些慌了,他惊恐地抱着怀里的人。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平复她的情绪。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可他感觉得到她那种无力和恐惧。他默默地抱着她,保护着她。希望她能够好过一点儿。 而齐瑞,原本是想要带着红缨来珍馐阁吃顿饭的。毕竟他港在这儿吃过饭,这回子再带另外一个姑娘过来,他可没想高调。可谁知道那么不巧,他们一进门就撞见刚才下楼那小姑娘好像什么病发作了似的。 齐瑞扯着红缨,绕过悠然和昊云,向里头走去。经过两人的时候,红缨的眼睛溜溜地转到悠然身上去了。透过那华丽的貂裘,露出来的那一双阴毒的眼,让红缨,整个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连忙伸手,搂住了齐瑞的手臂,向着齐瑞靠拢。 就这样,交错而过。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个瞬间的。她的心,经历过了怎样的凌迟,也只有她自己懂。红缨在她面前走过。一颗巨大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滴落。 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她也不再颤抖了。她也不再畏惧了。她的复仇之心,更加坚定了。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只是轻轻一下,泪水被抹去。她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刻骨的仇恨,还有那漫天的愤怒。 她轻轻推开了昊云抱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刚才那阵妖风吹过来,还真是冷。风中还夹杂着雪花。还真是冷死我了。谢谢啊……” 看着她,故意装作没事人儿似的。昊云隐隐觉得心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唯一有点头绪的是,这件事肯定和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齐瑞,有关系。但是当务之急,他要让她开心起来。 这么一想,昊云也不管她是不是假装没事。就当她真没事。拉着她的手,就上了马车。坐上马车,悠然就靠在车厢里,静静地出神。昊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她斟茶递水。偶尔碰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他扯了长袖,给她盖上。悠然也就默默地看着,也不拒绝。 马车不停地在行驶。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一直到马车停下的时候,昊云高兴地说:“终于到了,来,我扶你下来。” 悠然依旧只是默默地靠在车厢,幽幽地看着昊云。那种眼神,平静如水,平淡如菊。昊云心里头难得的平静舒坦,他笑着问:“怎么了?” “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好。”她说着,朝着他伸出了手,“我信你一次,我希望你能永远陪着我,走下去。可以吗?” 小小的人儿,说起挑逗人的话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昊云一下子懵了,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也不知道接还是不接。他的犹豫,让悠然有些诧异。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接过她的手。从此,和她并肩一起。可是他犹豫了,她也开始退却了。就在她要收回手的那一瞬间,那温暖的大掌,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我太害怕了,害怕是自己听错。”他牵了她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便一直也不想放开。他们俩人牵手在前走着,一时间,翠翠也愣住了,含笑转开了头。卓绝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胸口,看着眼前的一幕,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昊云心情好呀,走起路来,都嘴角带笑,满面春风。只可惜,这跟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氛围不是很符合。经过一道朱红大门,落入眼中的是一道铁栅栏。还别说,铁栅栏上还有些暗红色的东西。看上去还挺恐怖的。悠然纳闷,问:“这门上,是血吗?” “额……”昊云有些后悔了。这里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可是既然已经来了,那不进去,也不好。昊云只好干笑,说:“你进去就知道了。我以为这个地方,其实吧,并不太适合你来……不如我们就不要进去了?” 昊云说着抓着悠然就要走。可是悠然不干了,她还非要进去。她一个使劲,拉着昊云就往里头去了。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还夹杂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儿。里头光线还很昏暗。和外头简直是两个天地的感觉。 好容易,当悠然适应了那昏暗的光线。她睁着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地方,人还挺多的。他们站得位置还挺高的。悠然往上看,是个屋顶,往下看,可以看见更多的人。最底下,那大圆场子里,有一座巨大的木制牢笼。里头好像有人,看不真切,悠然问:“那底下是不是有人被关在里面?” “对,是要决斗的两人。”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后悔。他干什么没事,带她来看这么残忍的角斗。更残忍的是金主还可以随意挑个奴隶,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昊云原先想要她挥鞭发泄一下。现在觉得,她估计过不了那一道坎。 果不其然,身边的小丫头就说了。“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地方?两个人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残忍吗?他们彼此认识吗?是什么关系呢?” 正文 第83章 我们之间 “他们彼此之间是仇人还是什么别的关系?”悠然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为什么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要决斗呢?他们是自己愿意的吗?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估计没有人会在乎。也许是至亲,也许是仇人。都说不准。”昊云说着别开了眼,他原本后悔带她来这儿的。现在想想有不后悔了。他说:“这个世界,有的角落,就是这样的,充满了黑暗。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公正可言的。” “可是他们是无辜的——”悠然的声音,有些尖锐。昊云拉着她坐下,声音一沉。“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只是看客。” “这么残忍的东西,你怎么看得下去?只因为他们是奴隶,就必须杀死对方,才能活下来?”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看昊云的眼神是带着责备的。昊云看着她单纯的眼,无奈叹气。“丫头,这个世界上,谁有能真正做得了自己的主呢?你也好,我也好,不都是受别人制约的?你也好,我也好,没有人是绝对的自由的。” 悠然无话可说。他知道,他说的没错。曾经,她那么的绝望,可是在死亡的那一刹那,她明白了一件事。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今,她看着眼前这个黑暗的地方,看着那囚牢里的人,她陡然间明白,人有太多时候,都无能为力。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 悠然不说话了,昊云也不开口。那充满血腥与罪恶的决斗,即将开场。锣鼓声,响起来,咚咚咚……每一次击鼓,悠然的心,都像是被敲打着。昊云不知何时,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她柔软的小手。那一刹那,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场上,那巨大的牢房,缓缓打开,里头的人,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观看席上开始窸窸窣窣地有了动静。悠然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她问:“牢里只有一个人。怎么打?” “还有一个是昨晚,胜利的那个人。”昊云说着皱了下眉头,“我观察那个人一个月了。他连着赢了一个人,今天要是再赢了的话,就可以被出价最高的人买走了。” “可以买?买过来干啥?” “可以熬过这一个月的生死搏斗,一来他的武力,肯定不差。二来,他的心,肯定跟石头一样僵硬。买过来,当杀手,或者做死士,也可以。”昊云说着叹了口气,“我已经让墨安观察了他一个月。他应该还蛮适合的。” “适合什么?”悠然的心思有些涣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没有一定要一个回答。昊云才想回答,只见悠然往前一扑,伸手抓住了栏杆,站起身来往下看。他也随之站起身来。 原来,那个人出场了。那个人,一身衣裳污秽不堪,头发也披散着,还有些纠缠在一起,打着结。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他头发上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很污秽。那个人的脸,被污垢遮盖着,只看得见那双眼睛。像是狼一样,闪耀着凶狠的光。那种眼神,似要将眼前的这个人撕裂。悠然的心,再一次跳到了嗓子眼,她说:“作为他的对手,真可怕。” 悠然以为,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对手拿下。但是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牢笼里走出来的那个瘦小的奴隶。奋力反抗,硬生生从那个人身上扯下来一把头发。那个人疼得直咆哮。吼叫声震耳欲聋。现场的气氛也愈加热烈起来。有好多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个子小小的奴隶,弓起身,警惕地看着那个人。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很是凝重。只见后出场的那个人吼叫一声之后,站定,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小瘦子。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杀气。从一开会的不屑,到半个时辰之后的杀气。悠然蹙眉,“从一开场,我就看得出来这个人除了轻敌,还有着对对手的一丝怜悯。他下手,并没有用全力。” “在这样肮脏不堪的底层活着,他这种怜悯之心,是多余的。”昊云说着看向了底下。只见几个来回之后。那个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举起了他的右手,狠狠向着小个子劈去。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气敛神。而昊云则是连忙伸手捂住了悠然的眼睛。 砰——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悠然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她听见了一阵锣鼓响。她连忙伸手拨开昊云的手。只看见,已经有人上前来,拖着那个小个子的尸体往场外走。 看着眼前的一幕,悠然的心,说不出的难受。她低下了头,喃喃自语,“在这里,人命是这样的轻贱。” “阿然,我带你来,并不是想让你如此难过的。我只是想要你看看,有些地方,光明根本无法进入。可是这里的人,都没有放弃过。” “他们并没有放弃,可是他们却只是在挣扎而已。”悠然说着站起身,准备走人。昊云拉住了她的手,“我带你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想给你挑一个护卫。你觉得刚才那个人,怎么样?” “那个人?”悠然眉头微微皱起。她发觉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缓缓转身,看着底下竞技场内,被人重新戴上了枷锁的那个人。“我的护卫?我并不需要……这里的人,我不喜欢……” 说了这句话之后,悠然又觉得有些不妥,她叹了口气,对昊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了。” “阿然,你不懂。这里出来的人,没有任何人能追查得到他们的来历。因为她们在来这里之前的所有一切都被抹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能知道。包括他们自己。所以我想从这里找一个人。这里的人,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控制。这样对你来说,最安全。” 对于那个人,她真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很佩服他的武艺,却又止不住担心,在这种地狱里出来的人,会是怎样的。但是她确确实实是需要一个护卫。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来历的护卫。 “阿然,只要你愿意,你就给他任何你想要给他的身份。离开这里之后的人,和这里就没有关系了。就算是日后,你带着他回来这里,那个时候,他也就只是一个看客。”昊云说着拍了拍悠然的肩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先买下他,如果最终你还是决定不要,我再给他安排个去处。怎样?” 悠然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看着她点头,昊云知道,她要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他给墨安使了个眼色。自己带着悠然,先出去了。悠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谢谢!” 她不知道是谢谢他考虑这么周到,还是谢谢他没有让自己参与这场竞拍。因为她始终还是没法心平气和地用自己手中的钱权,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并没有让她觉得舒服。 从那个昏暗的世界里走出来,悠然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她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可直视的两样东西,一样是太阳光一样是人心。” 金色的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光晕琉璃,却化不开她一身的悲伤。那淡淡的哀伤,昊云想要伸手去拂去,却发觉,连靠近,都是那么的吃力。 她的背影,渗透着让人无能为力的寂寞还有深沉的孤独。昊云发觉自己的手,停留在半空,不敢去触碰她。生怕自己的碰触,会让她将自己推到万丈之外。 回去的马车上,悠然闭眼休息。昊云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人一路无话。及至到了尚书府,悠然下车进门的时候,问了他一句。“今晚家宴,我想父亲会欢迎你的。” “这……”昊云有些尴尬,他不曾备下礼物。这样空手进门,实在是不好。见他犹豫,悠然淡淡道:“我只是想起,你家人都不在京中。值此良辰佳节,未免独孤。你若不愿,当我没说。” 悠然的语气无喜无怒。昊云听着却不舒服。她不知道的是:他从来未曾拒绝过她是因为拒绝不了她啊。 最终,昊云顺手从自己的马车里,装了两盒的上等茶叶来,让卓绝手拿着。这才进了门。走去花厅的路上,悠然看了看卓绝,看了看昊云,犹犹豫豫许久,对昊云道:“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周全,让你为难了。” 昊云一早就看她探头探脑的。及至她说了抱歉,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没事,我原本想跟你直说。只是我自己也是想要参加你家家宴的。这才犹豫了一下,让你误会了。” 被他这么一说,悠然越发无地自容了。她低着头,不说话。昊云见她如此,笑出了声。被悠然瞪了一眼。 正文 第84章 家宴风波 虽然只是个小孩子,眼睛一扫,气势也是凌人的。昊云先是一惊,只见她眼角余光眸光回转那一瞬间,隐约含笑。这易怒易嗔,含羞带怯的眼波流转,让昊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深深地敲击了一下。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他的眼睛,一刻啊不想从她的身上挪开。 悠然虽然没有看他,却可以感受得到他灼热的目光。所以,她尽量保持着不去看他,尽量让自己的所有行动,看上去自然些。 她选择,让自己往前走了一步,不同他并排走着。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花厅。彼时刘夫人正在和左岸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见着悠然进来,她立刻高声喊了起来。“哟……终于来了。差了人去落玉轩找你,说你不在。只好干等着了。才和你爹说,你不是那不懂事的丫头。知道了有家宴,也不回来的。” “谁没有回来吗?”顺着她的话,悠然淡漠地问了一句。刘静干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大哥。今儿个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说好了让他回来吃的,结果这个时候也不见人影……” 怡然在一旁坐着,自打看见景昊云跟着悠然一起进来之后,神色就莫名的烦躁。她想起今日母亲说的那一番话。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该努力了。可是很明显的,景昊云和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大相同。她不知道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 这边怡然心不在焉,而悠然则被左岸叫到了身边。一时间昊云一个人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还好银燕来得快,将昊云引到了悠然正对面的位置。和他们一家人,隔开了一些距离。左岸问了悠然几句话,就看向了昊云。毕竟来者是客,他表示了自己的欢迎。 昊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卓绝则是很没脑子的,还端着那盒子茶叶,站在一边。银燕叫他,他也不动。昊云给卓绝使了使眼色。要知道卓绝这个人是一根筋的,他接收到昊云的眼神,居然也不多想,抱着东西就上前来。 “小小礼品,不成敬意!”卓绝如此奇葩的举动,让在座的一干人等,也是一愣。昊云一下子,脸就红了。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因为害怕喷出来,硬是吞了下去,喉咙干涩发痒。一下子,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悠然看着卓绝,卓绝依旧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昊云。 原本昊云身边的小事大事,一应俱全都是墨安打理的。卓绝一向不管这些事,更加不懂这些事。如今看个人的表情,他也惊觉自己这么做,似乎是不对的。但是做都已经做了,他也就只好就此打住,什么事儿都不做了。他自己觉得这样会好些。可是却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左岸倒是不以为然,对卓绝说:“拿来我看看,昊云这小子送的什么小礼。非要在我在这会儿好好看看。” 一句话,亲疏立见。赵姨娘原本还想着替卓绝解围。她误会卓绝跟她一样,是小家小户的出身,不懂礼节。才想着怎么帮他解围。可是左岸一出声,她刚抬起的屁股,又立马落下了。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左岸对自己的准女婿,这么好起来了。 左岸饶有兴味地去拿卓绝手上的东西。而刘静的脸色却有些僵硬。这个景昊云,虽说左岸心里清楚,是怡然的夫婿。可是当时是她使得手段,也确实当时左岸并不喜欢景昊云。如今看来,左岸对景昊云是越来越满意。要是将来反悔。那么怡然这丫头的婚事可是一点儿保障都没有。连带着她自己也要沦为笑柄。 刘静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飞速旋转,心中在不停地盘算着。只可惜,她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却没有留意到,悠然在观察着她。那个她视为最大劲敌的人,在静静地观察着她。 且说左岸拿了那个盒子,打开一看,见是两个很是朴素的罐子,便端起来看了看。“想来这罐子可没什么稀奇的,我再来看看里头是啥东西。” 昊云尴尬笑笑,冲着左岸感激地笑笑。左岸打开盖子,只觉得一股清冽的茶香,他闻了闻,赞道:“果然是好茶,这个味道……还很熟悉,好像是……” 左岸闭上眼,嗖得又睁开了眼,将罐子关起来,递给了悠然。“这是你娘亲最喜欢的茶叶。那些年,因为知道她爱这茶,每到这茶的季节。因为它珍贵,我总要搜遍整个京都,为她存够能喝一年的茶叶。也因此,咱们家里,都是这种茶叶的味道。” 左岸说至此,一阵唏嘘。昊云才松口气,这会子,手心都出汗了。他随手拿的一罐茶叶,居然这么巧,跟左家有这么深的渊源。他略带些歉意的开口,“原本不敢来府上打扰。阿然开口请我。我自是不会拒绝。仓促间带来的礼物,没成想让您想起伤心往事。是晚辈的过错。” 见着昊云自责的样子,左岸摇了摇头,笑道:“如今,很久没喝了。一时竟然没想起来。与我而言,和灿灿有关的所有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没有伤心一说。你不必介怀。阿然这茶你好好收着,这是你娘亲的味道。” 悠然一愣,旋即点了点头。翠翠上前,接过了她手上的茶叶罐子。银燕上前,准备收走左岸手边的礼物盒子。刘静一下子回过神来,笑问:“这茶肯定很好喝吧。不如另外一罐,送我了吧。我瞧着这不是老爷常喝的茶。我倒是对茶叶没有要求。” 一直坐在一旁,听得仔细的怡然连忙伸手拉扯了一下刘静的手,阻止道:“娘,你对茶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这么金贵的茶,给你喝也是浪费。不要了……” 刘静还奇怪,这怡然是怎么了。她伸手推怡然的手,另一只手想去拿那个盒子。怡然一使劲,刘静尖声叫了起来。“你这个丫头,干什么?” “够了!”左岸冷声呵斥道,“她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好争的?我把她喜欢的茶送给她的女儿怎么了?就连这,你也嫉妒?我还告诉你了,她喜欢的东西,你不配喜欢!” 被左岸这么一吼,刘静懵了。她愣愣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左岸。左岸的神情,依旧是那样冷漠。这样的表情,刺痛了刘静。说实在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不过是要一罐茶叶而已。他就想得那么多。她并没有想要和那个人死人,去争夺什么。或者,就连她自己也不自知吧。 怡然也被左岸的愤怒吓到了。一般来说,左岸不喜欢她们也不会对她们如此的疾言厉色。为何只要以涉及那个死去的女人,她的父亲,就变得像一个恶魔一样。分明,是那个女人,抢了她的父亲,抢了母亲的丈夫。而她和母亲,在她时候的那么多年,还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刘静还只是发呆,而怡然,则是泪流满面。她站起身,扶起了自己的母亲,对左岸道:“父亲,请你原谅我的母亲。她并没有想要争什么。她刚才肯定在担心我大哥,并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刘静无言,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左岸,蓦得笑了。那笑容,那样的突兀,那样的讽刺。她说:“我想你和阿然,还有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此时此刻,我们母女,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说完,扶着怡然的手,走了。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花厅那头,左岸的神情一时之间也有些落寞。他始终是无法忘怀,刘静的到来,带给他,带给灿灿,那无尽的伤害。 昊云眼前着这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亏得赵姨娘突然出声,“老爷,我都忘了,客人来了,还没安排上菜。也太失礼了。” 她说着对银燕道:“姑娘,人都来齐了,快安排上菜吧。大家伙儿都饿坏了。” 银燕连声答应着。悠然也适时地对左岸撒娇道:“父亲,我饿了。” 左岸看着她,无奈摇头,说:“还不快上菜,这个小馋猫都等不了了。” 左岸出声了,一时间,花厅里又热闹起来了。可这热闹背后,掩盖了多少的心知肚明。恐怕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吧。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可是几多笑意几多无奈,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卓绝知道是自己闹出的事儿,这会子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昊云看着端上来的菜,也没了食欲。再看刘静母女一踏出花厅的大门。就看见那些个丫头们,端菜的端菜,端茶的端茶。一下子忙碌起来。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一派热闹景象。两人一时之间,都怒火中烧。看着眼前的一幕,两人恨得牙痒痒。刘静毕竟还是冷静的,她伤了太多次心,也看淡了。她拉着怡然,匆匆忙忙就走了。 正文 第85章 苦心经营 两母女手牵着手,回得启源阁。直到启源阁的大门,在她们身后关上。她们两人的脸,这才耷拉下来。刘静推开怡然的手,向前走去。怡然追上前去问:“娘,你生我气了?” 每一次,她的母亲,每一次,她的母亲心情不好在父亲那里受了气,总是要摔东西发泄。到最后,所有的怒气都会撒在她身上。这一次,她以为可以例外。可是看目前的形式,母亲肯定又要拿自己撒气了。果不其然,刘静进了门,先是拿随手可以扔的东西,乱砸了一通。那些小丫头,知道自家主子有气,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就算是有些被瓶瓶罐罐砸到碰到的,也都躲开些,不说话。刘静扔了许久,终于没力气了,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有丫头跪在地上,收拾着陶器的残片。刘静斜睨着眼看着,突然她眼神一凌,看向了怡然。那种眼神,让怡然的心,一下子冰冷冰冷。 刘静对着怡然,张口就骂。“你说说你,为什么就不能跟她一样,讨讨你父亲的欢心。你那婚约,是我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给你争取来的。我没脸没皮地做了这件事。结果要是因为你自己不讨你父亲的喜欢。把你的婚约弄虚作假一事给捅出去。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你也不瞧瞧,那个景昊云眼睛都贴到那贱骨头身上去了。” “母亲,是女儿不好……”怡然心中有怨恨,却也不敢反驳。她总不能在母亲气头上,说自己不受宠,是因为不是金灿灿所生吗?她能说如果换个母亲,她也能备受宠爱。她只能把所有要货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你没看见吗?那贱骨头,眉眼间对那景昊云又是欲拒还迎,又是勾勾搭搭。我还想着说那齐瑞不是说自己已经和那贱骨头勾搭上了吗?还和景昊云,你姐夫这样眉来眼去。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刘静是气疯了,贱骨头,贱骨头叫得很响。仿佛这样喊出来,左悠然就真的成了贱骨头。 “母亲……”怡然警觉地四处看了看,好在这里附近都是她们自己人。她低声道:“母亲,小心隔墙有耳。你的声音,有点高。” 被怡然这么说,刘静不开心了,声音再次抬高。“怎么了?贱骨头就是贱骨头,我还说错了吗?你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你也可以大声地说出来,莫非你真拿她当你的好姐妹?” “母亲,我没有当她是好姐妹。但是父亲待我们如此,和阿然无关。真要恨真要怨,始作俑者,也不是她。”怡然无奈,她的母亲,很多时候,都是冷静的。可当她不冷静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会暴露很多小心思。虽然说这些丫头都信得过。可是难保她们以后乱说,以长远计,总是不利的。 刘静冷哼了一声。她反正也已经骂痛快了,也不再高声说话了。怡然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刘静却不想饶了她,只见刘静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怀好意地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本事。好端端的夫君也能被别人给抢走。我不是没嘱咐你,你也不是没有机会。怎么就没能博得景昊云一点点的关注?” 看着自己的母亲,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怡然的心也是冰冷的。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母亲对她究竟是怎么看怎么想的。虽然她的心冷了,可是她却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些冷言冷语。她轻巧地说:“景昊云那人,一开始就目标明确。他对左悠然好,也只是因为她嫡出的身份。我要是有嫡出的身份,他也会眼巴巴地跟着我。” 抓住嫡出的身份,这是刘静的心结。怡然故意借此刺痛刘静。 “说得轻巧。”刘静恨恨瞪了她一眼。母女俩就这样,看着彼此。用自己能想到的残忍的话,刺激着彼此。直到彼此伤痕累累。 而此时此刻,左府的花厅,因为歌女唱起歌来了。气氛也渐渐恢复正常。悠然也终于有心思开始吃饭。可是看着眼前的菜,她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父亲,我们府上的厨子换人了?为何这些菜的,没有以前好吃了。” 听见这话,一直沉默站在一旁服侍端菜的侍女,突然忍不住了,小声啜泣起来。悠然循声看了过去。银燕也是一愣,连忙上前,将那个小姑娘,给拉了下去。不久后就回来了。左岸冷声问:“去问下厨子是不是换了?这些菜着实是没有以前好吃了。今晚家宴,也没有个像样的菜。没得觉得怠慢了客人。让人见笑!” 银燕一听,连忙道:“回主子。不是厨子换了,是有人克扣银两。如今厨房里买不起上好的食材,也用不起好的调料。就一些油盐,还被限制一个月只能用多少。大小姐,你说说,这食材不新鲜,调料又不好,能做出什么好的吃食?刚才听大小姐的话,是要问责。厨娘们,都害怕死了。才刚在这么喜庆的日子,当众哭了一下。她也说自己后悔死了。” “究竟是谁这么吩咐的?这府上,是要节俭度日,可也没穷到连油盐都要少用。”左岸一向对吃食不太在意。可是悠然只要一说话,他就将她当做天大的事儿。这不,这边一说话,就开始问了,神情还很严重。 “父亲,你没说我没说,这个府上,还有谁说了可以当算的。”悠然原本也不想说。可是一想起刘静母女下去在珍馐阁吃得那桌子菜,还有那番话。她的心,就跟针扎似的疼。她就不懂,这刘静的心肠,竟可以如此歹毒。即便是父亲不待见她,可也是让她锦衣玉食,一双儿女也都是做尽考虑。如今,就为了父亲心中还有她的母亲,居然要将左家至于死地。 左岸一听,立时就明白了。他说:“知道了。这件事,父亲会处理好的。绝不会叫你以后吃饭,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往日里,是我忽视了。” 悠然听得出来,父亲根本不想在这个场合议论家里的事。她也绝对不会叫父亲为难,立刻扬起了一抹笑。“父亲说的,我都信。” 左岸哈哈大笑。父女两相视而笑。而昊云,听了半晌,夹了菜吃,突然道:“丫头,你还真是矫情。这煮菜的师傅手艺可不一般。就说这道嫩鱼豆腐,鱼比豆腐还嫩。就你嘴刁。” 他说着连着吃了好几口。左岸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喜欢,就多吃点。” 悠然偷偷瞄了景昊云好几眼,心底里想,没看出来,这个人还是很有眼力劲的。这边左岸也有同样的想法,对于景昊云,是越来越满意。 因为昊云的解围,这顿饭,进行得很愉快。而从始至终,赵姨娘都一言不发。她虽然坐在桌子上,可是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融入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说的话题太敏感了,更多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低微。 正在她自怨自艾的时候,悠然倒是开始注意到她了。她问左岸,“赵姨娘,腊八节到了,你家里人有没有来见你?” “啊?”突然有人找她搭话,赵宁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回道:“来了,来了。这一次,就我爹娘来了,在我院里过节呢。我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腊八粥。他们来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留他们在这里过一宿。” “是该接他们过来,倒是难为你,也没时间陪他们过节。”对于赵宁,左岸虽然没有多少情谊,但是对她还算关心。赵宁一听,面上一红,娇羞道:“老爷这话说的,我好像不是你家人似的。” “你父母既然来了,你不去好好陪他们?他们比起我们来,更需要你。”悠然这话明着听起来好像是关心赵姨娘。可也有的人心里不这么想,她们觉得这是大小姐不喜欢赵姨娘和他们坐一桌。加上,左岸也加了一句。“你就回去陪陪他们吧。这里,不要紧!” 赵宁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有些尴尬,又有些难受,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言不由衷地说:“谢老爷,谢大小姐体谅,奴家这就先行回去了。你们慢用。” 左岸颔首,目送她离去。悠然摆弄着碗里的菜,没有半天的食欲。左岸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爹爹说?还故意把你姨娘给支开了。” “父亲,刘夫人来我们家几年了?” 左岸看着悠然,许久后,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跟你父亲说话,还要绕那么多弯子吗?她在你母亲生你那年,进的左府。” “那就有十一年有余了,是吧。”悠然说着叹了口气,“十一年,就算是草木,也会有感情的。父亲你对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吗?你对她,不好吗?” “我对她,不能说好。我始终,是恨她,害死了你娘。”左岸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深沉,很显然,并不想说这个话题。 正文 第86章 人去楼空 悠然琢磨着,如何才能委婉,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将刘静现在在做的事,让父亲知晓几分。她心里着急,所以指尖在桌上,不停地敲打着。 左岸见状,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你是不是觉得方才,我对她太残忍了?原本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如今,她在家里,里里外外操心,虽然小气,小家子气了些,可也算是尽职尽责。是我太过苛责了……” 昊云见两父女似乎是在讲正经事,低头猛吃。虽然吧这饭菜确实像阿然说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难吃。但是面对尴尬还不如吃点,来得痛快。 看着左岸低落的神情,悠然心里头觉得不舒服。这刘静,一直觉得自己是被辜负的。所以她怨恨着她的娘亲,怨恨着她的父亲。只是父亲,却不知道,刘静早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无知妇孺了。她说:“父亲不觉得,她管得太多了吗?家里的事她管着没事,我听说账房,她也让怡然去插手了。我总觉得,这账房里,可能有些不对劲,上次你说了要给我的银子,我到现在都没有去拿,差了人去说在准备,没有现银……” 悠然的话都还没说完,左岸突然沉下脸来。“怡然去账房是我答应的。她以后,无论嫁给谁,要想活得好,就必须会账房的事儿。那样有个万一,还可以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不至于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 悠然一直以为,对怡然,他的父亲是不在乎的。现在看来,父亲不是不在乎,只是一开始不喜欢她的母亲,和她太过疏远,不知道怎么对她好罢了。只是对于怡然,父亲还是做了很多考虑的。而且替她考虑得很是周全。这么一想,悠然的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丝丝安慰。毕竟,这证明,她的父亲,是一个好父亲。 “父亲,如果说,我不喜欢怡然去账房,你会怎么做?” “我说了,这是我补偿她的一种方式。何况,你对账房也不敢兴趣。一直以来,你们姐妹也是相处十分愉快。她去账房,这件事你别管不久好了。”左岸虽然是在说好话,可悠然听着却是纠结,自己该怎么办。她又道:“我也想去账房。” “你就别闹了!”左岸这话说的,有些严肃。悠然听着,心里更加难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似乎继续这个话题,她既要成为那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了。悠然有些无奈,拨弄了几下菜,搁下了手上的筷子,站起身。“父亲,我没胃口,我先走了。” “你给我坐下!”左岸隐隐有些怒气。也不顾昊云在场,就拍了桌子。悠然原本感觉还好,虽然有些失落,但还不至于伤心。左岸这一拍案,她猛地回过身来,看着他,倔强地问:“我不坐,又如何?” “丫头……”昊云知晓,两父女是一种脾气的人。这个时候悠然越是不服输,左岸越是下不了台。越是下不了台,难免会做出一些伤人心的事。昊云这么一想,站起身,走到悠然旁边,和她比肩而站,对左岸说:“左叔,今天我带阿然去了一个地方,给她选了一个贴身保镖。她估计是想着,以后这多一个人,要她自己出月例。她一向只知道用钱,也想学学怎么赚钱。” “真的吗?阿然?”左岸怎么不信呢。可是听了昊云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对阿然,是过分了些。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这么咄咄逼人。左岸叹了口气道:“阿然,你别怪爹爹,爹爹今天心情不好。你娘和你长姐,也是受了我的气。” “所以你将他们骂了,是因为我的母亲。然后,你要在我身上撒气,是吗?”悠然完全没有想要接受昊云的好意,反而言辞更加激烈起来。左岸一听,有点不知所措。脸上还有点挂不住,他说:“阿然,你别胡说。我永远都不会这么做。你不知道,你和你娘亲,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重要,也不代表你信任我。你刚才那些话,不就是告诉我,我不能去插手账房的事吗?你信任怡然,也要看看,她是不是值得你信任。你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可以彼此信任——”悠然几乎是用尽全力,将这句话,咆哮出来的。 昊云在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阿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家事,关你什么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悠然也是怒极,说话不管不顾的。昊云可比她理智。不管她说话多刺激人,他都无动于衷。“左叔,这丫头是脑子不清晰,我带她去吹吹风,冷静一下。” 左岸很是赞同,点了点头。可悠然不肯了,她被昊云拖着往外走,一边挣扎一边尖叫。“景昊云,你给我放开。放开我……” 声音渐渐远去,左岸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看着一桌子菜,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他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银燕在一旁,端着酒,走上前来。“老爷,你不觉得,大小姐今天怪怪的吗?” “她从来不关心家里的人家里的事。今天她句句话里有话。你也听出来了?” “虽然大小姐话里有话,可是我只听出了一句话。” 左岸皱眉,“你听见什么了?”银燕忍不住笑了,“老爷你也不要皱着眉头了。你没听出来吗?大小姐这是在担心左家,担心你。她说了,说得清清楚楚,她只信任你。那些个其他人,估计是做了什么事,让她怀疑了。” “啊?”左岸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了。他怎么就没听出这层意思来。不过这也不奇怪,每次和阿然那个丫头吵架,都不能好好地说话。还真是让人着急。被银燕这么一说,左岸恍惚明白了些什么事情。他说:“银燕,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对阿然,我有多在乎。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一定,一定要替我……守好她。” “老爷,你不觉得现在跟我说身后事,有点太早了吗?”银燕很干脆地打断。她不喜欢谈这么伤感的事儿。她打小就跟了灿灿小姐。后来,金小姐嫁给左岸之后,她就来了左家。那个时候她才六岁。左岸对她,就像是对小女儿一样的。那个时候,她过得很快乐。后来小姐没了,她的快乐和老爷的快乐,随着小姐的逝去,而逝去。直到小姐渐渐长大,老爷才找到了依托。他们的快乐,也随着小姐的日渐长大而越来越多。 “你说的没错。只是丫头长大了,心思也多了。我都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了呢。” “我倒是瞧着,昊云少爷是个明白人。有他在小姐身边,老爷你该放心。”银燕说着不由得笑了,“老爷,我觉得你是时候找个机会,给刘夫人把原来那件婚事跟讲清楚。婚书的事儿,也要早些讲清楚才好。不论大小姐以后能不能和昊云少爷喜结良缘。我觉得昊云少爷心甘情愿娶怡然小姐的概率,也是很小的。我看还不如早点处理了,不然以后闹起来,左景两家,伤了体面不说,还要留下怨恨和不爽。” “你说的没错。”左岸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追查的事就交给你了。阿然既然这么在意,可能账房那边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如果有事,你也别让阿然知道,自己看看能不能处理……或者……” “老爷,我一直在盯着怡然小姐的一举一动。账房……并没有问题。”银燕心里头也是存了好些疑问,“我觉得问题不是出现在账面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或许我该出去一趟,去下面的农户那里,问问看。” “和农户会有关系?”左岸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我想不会,我看是不用去……” “不管会不会,我总要去看看,才知道,才放心。”银燕说着长叹了口气,端起了酒盏,向着左岸举杯,“老爷,陪你喝杯酒,可以吗?” “难得你想喝,来——”左岸很干脆地举起了杯子。两只杯子,轻轻一杯,发出悦耳的撞击声。银燕端着酒盏,一饮而尽,喟叹道:“老爷,我这一生,只在乎我的小姐。我真的无法喜欢你的刘夫人。甚至,比大小姐都还要难以接受她。我怀疑她,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出于厌恶。总而言之,我一定要出去一趟。” “你要真想去就去吧。”左岸原本酒量挺好,可不知为何,今儿个才喝了一杯,就已经有点微醺。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一时间,偌大的花厅,人去楼空。看着这空荡荡的花厅,银燕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不知不觉,泪盈于睫。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发现只要有人一提起,她还是忘不了。忘不了那个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脱离黑暗和沼泽的人。 正文 第87章 一顿早饭 话说,悠然被昊云好说歹说拉出了花厅。这会子,在落玉轩的长廊下坐着。悠然心里难受,让人端了酒来,自斟自饮。她的酒量不好,旁人都知道。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劝的。翠翠心里头担心,让人准备饭菜。今儿个家宴,大小姐心思沉重,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她担心,就这样一杯杯酒的灌下去,不仅是伤身还灼心。她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翠翠蹲下身,将饭菜摆在长廊的矮几上。一边摆着一边对昊云说:“麻烦少将军照顾一下我家小姐,别让她喝多了。” 昊云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悠然,并没有开口说话。翠翠无奈站起身,顺手拉住了卓绝的衣袖,拉着他一起离开。将长廊,留给他们两人。 在悠然喝下第五杯酒的时候,昊云伸手拦住,一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阿然,你喝得够多了。把酒杯放下!乖……” 听见昊云的声音,悠然眼神一溜,只一眼,她又躲开了他的手。斜斜的靠在另一边,抓起了另一边的酒盏,直接就往嘴里倒。昊云连忙站起身去抢。抢了她手上的,她一侧身,就端了另一个酒盏。昊云怒了。“究竟是谁,将这些酒盏到处乱放的。怎么拿开一个,还有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能摸得到的,能碰得到的酒盏全给它扔到一旁的水里去了。听着酒盏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悠然愣愣回过头去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真好玩!”悠然笑得可欢畅了。昊云一下子愣住了,他回头看着咯咯笑的小丫头。眼瞧着她笑着笑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昊云终究还是不忍心,端了酒杯递到她的嘴边。悠然一下子沉默了,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眼泪就挂在睫毛上。大眼睛里一片汪洋大海。那可怜的模样,让认见了,我见犹怜。 昊云一直以为,面对着一个奶娃娃他不会有什么冲动。他喜欢着这个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习惯着喜欢她罢了。却原来她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她粉嫩粉嫩的脸,温柔的水样的眸子,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不自觉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手就捧住了她的脑袋,再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那一刻,他迷醉了。柔软的唇,温软的香气,还有那让他心疼的酸涩泪珠。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让当场的两个人都愣住了。昊云从迷蒙中回过神来,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悠然的手举起来,停在半空。 看着昊云脸上的红印子,她的五指手指,都在颤抖。她后悔了,不该打他的。可是她接受不了,别人碰她。与其说是厌恶还不如说是恐惧。她的心,在此刻剧烈地颤动着。昊云被她这么一巴掌,甩懵了。可是当她看见她眼里的恐惧,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将怀里的她,抱得更紧了。 渐渐的她也不挣扎了,就这样安静的蜷缩在他的怀里。渐渐的,怀里的人不仅不动了,还有了一丝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昊云一低头,看见她哭着哭着睡着了。脸颊上还有着一丝泪珠。他不舍地看着怀里的人。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明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大家闺秀,为何她的心里眼里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 这一夜,昊云就这样,抱着这个丫头,看了她一夜。而她则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翠翠刚开始还很担心,时不时来看一下,也提议,让昊云起身去里屋。可是昊云很坚持。翠翠没有办法,最后给他取了一件薄毯子。 只等到天亮的时候,昊云想醒了过来。看见那丫头挂在他脖子上,也许是因为冷吧,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蹭到他的胸口。他无奈一笑,抱着她起身。原先不过是想跟她换个姿势。结果这一动。她掀了掀眼皮,隐隐有一种要醒来的趋势。只听见一阵冲天响的喷嚏声,然后她睁开了她的大眼睛。 因为哭过的缘故,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兔子一样。就这样看着昊云的脸,忽闪忽闪的,不停地眨呀眨的。昊云瞧她这模样,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抱歉,我的丫头……”他的声音,轻轻的,温温软软的。悠然的心头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下。心里头,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她已经不想去计较昨晚的事儿,她愿意选择忘记。宁愿选择去拥抱一下身边,触手可得的温暖。好过自己一个人,冷死在幽深黑暗的噩梦里。 悠然发觉。第一次,两个人吃早饭。在碗筷轻触间,默默流淌的温情,让悠然觉得这也许就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求的。口里的粥淡淡的,甜甜的。昊云也默默地吃着饭。发觉自己都不知道多久都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早饭了。如今,能和她相对而坐,这么安静地吃一顿早饭。他好享受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 微风吹拂着脸颊上的碎发,还带起了她鬓边的流苏,一下一下的荡漾着。她附身喝粥,露出光洁的额头,昊云赞叹道:“你妈怎么就把你生得这么美丽?” “啊?”悠然一愣,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认识你这么久,我都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油腔滑调的。好端端的一顿饭,你这么一说,怪恶心的。没把昨晚吃的喝的全吐了……” 那是你自己喝酒喝多了,才吐的,和我可没有关系。“昊云淡淡一笑,“又勺了一勺子的粥给悠然。”多吃点,看你胃口还不错。“ 悠然却推开了那碗粥。“不了,我还要去练武,不能吃太多。” “都快过年了,你还每天都去练武。你家道止先生是不是要开心死了?”昊云免不了有些不舒服。悠然瞟了他一眼道:“总不能白拿了我师傅一条鞭子也不去连起来,甩起来给他看看,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悠然转向翠翠说:“把我的鞭子拿来,准备一下,我要出门了。” 说话间,人已经往外走了。昊云搁下碗筷,飞一般地追了出去。悠然故意不让他跟上,快步地往前走。他赶上了,又故意放慢脚步。逼得昊云也忽慢忽快。两人就这样默契的追逐着,说笑着出了落玉轩的门。 两人这不时一前一后,不时又比肩而走。说说笑笑的,一路上,翠翠的嘴角都是上扬的。她突然喜欢极了这种感觉。似乎落玉轩也没有往常那样冷清了。突然间多个人,热闹了许多。一大早开始,气氛也欢乐得不得了。 可是这边的欢乐,在左怡然看来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她一夜不曾好睡,一大早睡不着,起来后在府中到处乱走。看着花园里,一片萧条,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披风,想要回去的。就算是面对她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好过在花园里吹冷风。可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出了落玉轩的门。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就连怡然这个外人,也感觉到那种满到几乎就要溢出来的甜蜜。怡然看着眼前的那人,恨不得将他们从自己的眼珠子给抠出来,然后扔掉。更难过的是,她居然连让他们看见的勇气都没有。她悄悄地躲到花丛底下,将自己藏了起了。 许久许久之后,她从花丛底下站了起来,怒极一跺脚。还落下了好些枯树叶。旁边的侍女忍不住笑了。却被怡然一个眼神,吓得直打冷嗝。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落玉轩,把莺儿给我找来。”那侍女一得令,像是得了特赦一般的,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从落玉轩被叫来的莺儿,一扭一摆地走了进来。自打上次,从珍馐阁跑回来之后。莺儿就一直没有时间出门,也没有和齐瑞见上一面。她心里本来就有气。这会子,被怡然给叫了过来。她自然也不会让这两母女心里好过。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她们俩说。这不一扭一摆的进来后,看见了刘静,她也只是微微一福身。 刘静见她这模样,很看不上眼。可她现在也没心,跟一个丫头置气,只是冷冷地问:“谁叫你来的?” “是怡然小姐呀。她不是差了人跟我说,有急事要见我吗?”莺儿故意四处望,之间怡然身边的小侍女朝她招手,莺儿故意道:“也不知道怡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刘静一皱眉,冷声对那丫头道:“让你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就过来。跟我她还要避讳很么吗?” 怡然哪里敢在刘静面前说实话,被喊过来之后,只能推诿。莺儿一边含笑看着怡然在那里搬弄是非,一边眼神散漫地到处乱瞄。这一切,并没有逃过刘静的眼睛。 正文 第88章 人心不古 对于人心,刘静虽然不能说是很懂,但是多少也能看得出一些人的小心思。莺儿最近这段时间,对落玉轩的事情,要不是故意问,她也是三缄其口。究其原因,还是嫌弃好处太少了。刘静看着自己的女儿在打哈哈,而一个丫头,居然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深深地厌恶起这个丫头来了。也怪自己的女儿,居然被一个丫头耍着玩。 “好了,怡然……”刘静终于看不下去了,“你给我回去,好好睡下觉。你看看你这眼睛,黑乎乎的,你也太不在乎你这形象了。你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丫头,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问什么,不想当着我的面问,就不要问,不要为了我,让一个丫头见笑。” 怡然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但是她并没有听话,回去睡觉。她只是站在一旁,静默的。这样的静默让人觉得很可怕。莺儿虽然心里头多有些愤愤不平,可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拿乔,尤其是刘静已经明着说出来了。莺儿哪里还敢在这里倨傲呢。她连忙低下了头,还在心里头打稿子,该如何应对。那边刘静开口了,“好了,你既不想回去,就来我这里坐着。还有莺儿,你来了这么一会儿了,怎么也不坐下来说话。” 刘静将怡然揽过来,抱入怀里。怡然的心一下子就软化了。面对她唯一可以倚靠的母亲,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受了委屈,结果还是靠在她的怀里,寻求安慰。莺儿见状,有些胆怯了。她害怕这两母女要是知晓了她那点小心思,会不会想着整死她? 这么一想,她也不得不尽心,战战兢兢地开口道:“今儿个一早,即便是怡然小姐没差人来找我,我也是要来的。刘夫人有所不知,出大事了。” 事到临头了,莺儿还是想着能捞点好处就捞点,故意这么一拖延。果不其然刘静开口了,“安儿,前日里,可大人的夫人来我们府上做客,还送了一对翡翠耳环来与我。我想着虽然那翡翠值钱,只可惜款式简单了点,与我上了年纪的人,显得太朴素了,不好看。如今见着莺儿,还想着,挺配这个丫头的。” 莺儿一听,心里乐了。可脸上嘴上却言不由衷的。她说:“刘夫人,你真是太客气了。这么重的礼,奴婢可不敢收。” “只管拿着吧,赏你的,你还客气啥。你为我启源阁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里对你,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刘静说着看了安儿一眼,安儿会意往内里走去。 莺儿这才心里头舒坦,忖度着说:“刘夫人,昨儿个那景昊云,可是在落玉轩过了夜的。我最后一次见他们,他们两人是在廊下坐着的。我端了酒送进去。再然后,里面就没有人能进去了。我自然是不得其门而入的。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景昊云这一夜,都没有离开落玉轩……” 话音未落,刘静端起来的杯子,已经被砸碎在墙角。陶杯碎裂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而怡然则是扑在刘静怀里,痛哭起来。刘静皱眉眼瞧着安儿进来。她打发安儿将东西递给莺儿,就打发莺儿走了。 这莺儿一走,怡然就从刘静怀里抬起头来,恨恨地说:“这丫头,迟早有一天,我要收拾她。没脸没皮的,事情不做,还老是想着讨赏。明明知道我找她来是问什么的,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打哈哈。她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也知道她不是东西?”刘静无端端又起了一阵怒意,“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为了瞒着我,就在她面前做戏。无端端和一个丫鬟周旋,自降身份。不就是那两个人嘛,有什么关系,只要最后那个景昊云是你的,就可以。其中,他到底喜欢了谁,和谁共度良宵,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儿。” 刘静的话,让怡然心里很不舒服,她擦了擦眼泪道:“我要嫁,就要嫁给这个世间最好的儿郎。景昊云这样的人,我还看不上。我要不要他还是个问题,我凭什么还没嫁就要接受他在外头沾花惹草?” “你有这样的志气,是好的。可惜你也要看清事实。你连一个景昊云都搞不定,你怎么嫁给世间最好的儿郎。你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好儿郎吗?”刘静对于女儿的这点小心愿,还真是嗤之以鼻。怡然被这么一打击,心情低落,就忍不住驳斥道:“不要你自己遇人不淑,也觉得我遇不上好人了。也许也有一个人像爹爹爱着那个女人一样,爱着我。我要嫁就要嫁给那样的人。” “啪——”刘静狠狠地摔了那怡然一个巴掌,“你给我滚。我保佑你这一辈子,能找一个对你唯听是从,却没有出息的男人。或者就是一个比你爹还不如的男人。” “如你所愿!”怡然站起身,向着启源阁的大门跑去,像是一阵风一样。看着那飘摇远去的美丽长袖,还有那黑色的长发。渐行渐远,刘静的心里,并不好受。她不想去伤害她唯一的女儿,却在不知不觉间,总是伤害她最深。 刘静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第一次发觉,自己跟她,究竟是有多遥远。 怡然出门的时候,发觉,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雪来了。不经意的,她看见了这从天而降的洁白的雪花。此时此刻,她也沉默了,就这样站在天际底下,任由着那些雪花,飞撒在她的肩头。让她有那么片刻,忘记曾经那些有过的伤痛。 而此时此刻,悠然正在道止的府上,练习她刚拿到手的鞭子。长长的鞭子甩过那枯树枝,扫下来一片。断口处,齐整得像刀割似的。道止和昊云比肩而站,站立在门口的那棵银杏树下。道止说:“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这丫头,不是普通的女娃。” “先生的眼光才叫毒。一眼就看出来她适合什么武器。如果不是先生,她恐怕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有现在的武学造诣。”昊云盯着眼前的人。雪花纷纷落下,那漫天的一世界的白色里,只有她的大红裙,在飞舞,在摇曳,占据了他的眼睛,也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道止看着身边如痴如醉的昊云,笑得有那么些暧昧的味道,他说:“年轻……真好啊……” 一个横扫,鞭子末端的流苏随着鞭子的甩动,轻轻摇摆起来。昊云来不及闪躲,手臂被结实的鞭子缠住。悠然往后一拉扯,硬生生将他拉出了好几步远。昊云索性也不拒绝,任由着她拉扯着靠近了她。接近她的时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悠然将右手的长鞭换至左手,一个猛甩,长长的鞭子扫过他的脚踝。昊云只是一抬脚,一闪,就躲开了。 顺势还将她拉得更近了些。悠然嘴角噙着淡淡的一丝笑容,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利索又干脆,没有一丝仁慈和犹豫。昊云一边要应付她的一招一式一边还要分心轻薄她。这样一来,想要胜过她,也是极难的。这么一来,两人交缠了许久。 在悠然眼里,他们两人是在打斗。在昊云眼里是个绝佳的机会亲近佳人。可是在道止看来,这两人根本就是在打情骂俏。不过看在这女徒弟还算乖,这个小伙子和他也挺投缘的份上,他决定不在这里妨碍两人。 雪纷纷下,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雪落满了肩头。悠然一个甩身,长鞭子缠住了那棵树。再然后,她一把推开了昊云,凌空飞跃而起,摆脱了他的纠缠。也就在下一瞬,昊云随即而至。挨到她身边,伸手就要搂。悠然冷声道:“你别动,千万别动——” “怎么了?”昊云冲着她笑,眼睛不停地眨呀眨的。悠然看着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一身。她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再近前来了。她说:“我得告诉你,这树枝,并不牢靠。你要是一动,等下断了,我要是摔了,肯定要拉着你垫背的。” “我乐意给你当垫背的。”昊云嬉笑着,不以为然地靠近。 扑通—— 眼前的人,直直地往下掉。那一瞬间,昊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她往下跳。原本只是闹着玩的悠然,看着某个大个头脑子似乎坏掉了。居然跟着她跳下来。她连忙收手,两脚着急之后,拉紧了还缠在树干上的长鞭。硬生生接住了半空掉下来的人。昊云的肚子被鞭子挡了一下,一个回旋,翻身站好。悠然看着眼前还呆愣愣的人,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刚才帮了你一下,你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跌个狗吃屎。” 昊云扬唇一笑,看着眼前的人。雪花在飘,长发在飘,她生气的眼眸,焕发着生机。红唇轻轻抿起,美丽里带着让人沉迷的哀伤。 正文 第89章 第一场雪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太迟也来得突然。一场试炼过后,悠然靠在枯树底下看着雪纷纷地下。看着那洁白的美丽的雪,心里头微微颤动着。原来,她很喜欢白雪。尤其是如果有红梅,那么在红梅的映衬下,雪就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此刻,雪翩翩下,枯树底下。她扬起头就可以看见,雪从那根根分明又曲曲折折的树枝间,飘飘洒洒的下来了。她隐约觉得眼角,有一朵雪花落下,冰冰凉凉的。她伸手,却摸到了自己温温热热的泪珠。她将手放下,指甲的余温,让她的心愈发冰冷。 所以当两人,赏完雪,并肩走出武馆的时候。两人已经无心看雪了。雪开始越下越大。两人匆忙钻进了马车,吩咐车夫快点走。车上一早就已经准备好暖壶了。悠然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暖壶,暖手。马车就要走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昊云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悠然抱怨道:“真的是冷死了,你要么进来要么出去,不要把帘子撩起来,这风,让人难受。” “你还真是……”昊云无奈地摇头微笑,探身出去了。悠然接过翠翠递来的热茶,终于舒舒服服地出了一口热气。“这天说冷就冷下来了。原来我还没觉得冷呢,今天看见了雪才发觉,这天儿,是真的冷了。哎……”悠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看见那美丽的瞳孔隐约露出了一丝惆怅和哀伤。 翠翠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安慰道:“大小姐……”她还想说点什么,外面响起了一阵说话声。紧接着,她听见了一阵悦耳的铃铛声。悠然看了翠翠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翠翠闭了嘴。悠然伸手撩开了车窗的帘子。 车帘子掀起来的那一瞬间,她透过那窗户,看见了一张黑黢黢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钻石一样的眼睛。眼里的冷漠,比这冰雪还要冷上几分。她记不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神打那个人脸上扫过。突然那个人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悠然猛然想起那个黑暗的夜晚。她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在厮杀。依稀记得那些血腥的场面。悠然的心一震,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恐惧。然后,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了昊云。“这就是你给我找的那个……保镖?我说过我不需要的。”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我要他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昊云说着将手上的铃铛递给了墨安,不以为意地说,“给他戴上。” 悠然莫名其妙地看着墨安将那铃铛挂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看着那精致的铃铛,卡在那粗壮的脖子上,悠然就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卡住了一样,眉头微微皱起。颇有些嫌恶地对昊云说:“你这都是什么癖好,这东西挂在人脖子上能舒服吗?” “舒不舒服又怎么样呢?他是你的奴隶,你不给他铃铛,等下有人把他当无主之人,给抓走了。你到时候说都说不清楚!”昊云说着看了看那人,“他还没有名字,既然是给你的人,你自己想个名字给他吧。” 悠然淡淡一笑,“我不要——”她拒绝地很干脆。可是,昊云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对那人说:“她是你的主子,从今天你需要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保护她的周全。若她安好,你一世安然。若她有事,你就是无主之人,任由宰割。” “知道。”那个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幽暗,像是坠入地狱似的幽暗。悠然皱眉,“我真不喜欢你的安排。不过……算了。” 昊云咧嘴一笑,“早点说肯不就好了?” “你还真是……”悠然没什么好气的瞟了他一眼,带着点揶揄,她笑,“把他那铃铛从脖子上取下来,真的是够丑的。挂在腰间算了。名字的话,就叫铃铛吧。” “铃铛?”昊云撇了撇嘴,“要不要这么随意?你把人家那铃铛从脖子上拿下来,放在腰上,我还以为你是考虑到他的尊严。结果你把人家名字取了叫铃铛。你是故意呢,还是故意呢?” 当着人的面这么说,总觉得不好。翠翠推了推悠然,“大小姐,别跟少爷说话了。这外头还真挺冷的。时间也不早了,老爷说了,要你今天早点回去的。” 悠然点了点头,对昊云说:“我叫他铃铛,是希望他记住,铃铛可以挂在任何地方,可以被任何人看见,可以被我甚至任何人叫他铃铛。但是这个铃铛,绝对不能挂在心上。” 她说完,手往下一垂,将那帘子垂下。不多时,昊云上了马车。一上来,就蹭到了她身边。悠然往边上一躲,却躲不开。无奈只能任由着他蹭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昊云越发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马车缓缓行驶,隐约有些颠簸。悠然迷迷糊糊地睡下了。梦里,她看见了一片青青的草原,闻见一阵阵嫩嫩的草的味道,她鞠一捧清水,滑入喉间,还有一丝,淡淡的甜甜的甘泉水。睡梦中的她,觉得舒服极了。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醒来,是因为马车停了下来。悠然猛地睁开了眼,看见昊云近在咫尺的脸。他问:“梦见什么了吗?我想听你说说……” 如果说噩梦,她不想说不会说。那么美梦总会乐于与人分享的吧。果不其然,悠然开口了,她说:“我从来没有去过草原。草原这个地方是怎样的,我只是听我父亲说过。她说那里是我母亲的故乡。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我为什么会梦到?” “你梦见草原了?”昊云纳闷,“你没去过?那你梦见的草原是怎样的?说来听听。” 悠然没有半丝隐瞒的,在两个人回落玉轩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说。将自己所梦见的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昊云。她实在是好奇极了,才会说得那么清楚那么详细。只可惜昊云也没有去过草原。他感叹道:“我得找个人问问,草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找个人把你说的画下来,你看看是不是和你梦到的地方一样。我只知道黄沙万里是何等壮观,却从来没有去过草原。我只是听军中的一些老人说,那些年战争频繁的时候,他们也曾去过草原御敌。可惜这么多年,边疆相安无事,我并没有机会去草原。” 昊云心里想的是,她梦见的这个地方不管是不是草原,并不重要。他想着既然那个地方能让她在梦中露出那么美好那么满足的笑容,那里肯定是一个可以带给她快乐的地方。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地方,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带她去。而并不清楚昊云什么意思的悠然,糊涂了。她说:“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居然还要找个人特意问一下?还要画下来,实在没有必要。” 昊云嘴上没说,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悠然没有留意到梦中细节,她只觉得那个地方熟悉,却没有去深思那个地方为何给她这种感觉。待两人回了落玉轩,只见莺儿在廊下和几个小姑娘在说笑。见悠然回来了,身边又跟着景昊云。莺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种让人厌恶的感觉来。 悠然看在眼里,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那些丫头说。“都过来,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从今而后,他就要在我落玉轩,和你们共事了。” 悠然说着看向了一直跟在队伍最后,低着头走路的铃铛。听见叫唤,铃铛抬起头来,看向了悠然。隔着遥远的距离,铃铛看到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疏离。可是,从中,他看见了一丝忧愁,还有一丝对这尘世的怜悯之心。这么矛盾的一个人,铃铛还是第一次见。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铃铛的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走到距离她还有三步的地方,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是那个带他离开角斗场的人。铃铛张了张嘴,却最终并没有发出声音来。他听见那个人,那个被主子叫做墨安的人说:“小姐,毕竟是粗人。他在你身前护着你就是,不必和你过分接近。” 悠然对墨安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对那些姑娘们说:“他叫铃铛,从今天起,是我的护卫。负责我的人身安全。他只负责这一件事,其他的事,你们都给他安排妥当了?” “铃铛?”莺儿先是这么一问,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姐,这都什么名字,也太好笑了。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失礼了。”莺儿这么说着微微一福身,然后站起身。柔嫩的右手,打右颊边滑过,将鬓发撩到耳后。 一对翡翠耳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文 第90章 不得不做 阳光下的翡翠耳环,那耀眼的光芒,刺得悠然眼睛稍稍合起。她说:“没见你戴过这对耳环。还是翡翠的,这质地,应该不便宜。” 能让大小姐都夸赞的翡翠,一干小姑娘都听得目瞪口呆。心直口快的阿笑脱口而出。“莺儿姐姐,你是不是发财了。大小姐都说你这对耳环值钱。大小姐什么东西没见过,我听丫头们说一般的翡翠耳环都要几十两一对。上乘的质地,那就更贵了。哇……” 阿笑看着那耳环,露出羡慕的眼神。莺儿脸上一红,连忙道:“大小姐说笑呢,这哪里是翡翠,这不过是劣质了,染了色的碎玉。哪里就那么珍贵了呢。” 悠然默默看着莺儿。她知道莺儿是个招摇的人,如今也知道自己太招摇了?悠然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莺儿。让莺儿的心里无端端地生出一股子的冷意。她深知自己的主子,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心知肚明,自己的主子,对与自己在背后做的事,多多少少都有点知晓。甚至知道的还挺多。莺儿突然间不敢在悠然面前动歪心思了。她说:“大小姐,今儿个怡然小姐把我叫了过去,问我说今天在花园里见到你和少将军了。想说,奇怪,少将军怎么这么早?” “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悠然勾唇,嘴角边那抹笑,看上去,轻轻浅浅的,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心惊胆战。莺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怡然小姐派来找奴婢的时候,她们都看见了。都看着呢,我绝对没有私心。我……我去了启源阁,被她们那阵仗一吓唬,吓得说了实话。我……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看上去莺儿好似很慌张,可是在没有人看见的眼底深处,潜藏着一抹得意。她相信,这样以退为进,大小姐应该会相信自己的。悠然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莺儿,心里头的冷意,又多了几分。她说:“你没错,你只不过是说了实话。那么你耳朵上这一对耳环,是你说了实话之后的奖赏了?” 莺儿看上去更加害怕了,不住地磕头。悠然反而觉得好笑,这莺儿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嚣张跋扈惯了。如今居然也开始这样害怕起来,还真叫人不习惯。悠然看了一眼翠翠,翠翠上前,扶起了莺儿,安慰道:“莺儿姐姐,你也别伤心了。那边毕竟是夫人,询问小姐的事儿,你不敢隐瞒也不应该隐瞒。小姐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快别磕头了,没得叫新来的侍卫以为小姐彪悍,对待下人是这般苛刻的。” 翠翠一句话,一边站着的阿笑她们原先还紧张,这会儿都笑了起来。阿笑原本就心宽,听翠翠这么一说,追着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大小姐真的生气了呢。还好没事。” 说着阿笑还上前去,凑到了铃铛身边,对着他笑。“你叫铃铛?真好玩。你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阿笑一脸天真无邪,铃铛愣愣看着眼前稚嫩的脸。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阿笑,铃铛就拜托你照顾了。他在京都无亲无故的。你给他在院子里找个妥帖的住处,要保证小姐的安全。”翠翠见两人有缘,也就把这事交给了阿笑。阿笑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见她点头如蒜,翠翠忍不住吩咐了一句。“交给你的事,你可要妥帖安排,别再莽莽撞撞,让人不舒服。” 阿笑笑着不停点头。一时间,方才凝重的气氛也被阿笑这个小丫头的举动给打破了。悠然轻轻地瞟了一眼莺儿,不再说话。随同昊云一起进了里屋坐下。坐下后,悠然将手里的暖壶放下,伸手去抓放在桌上的暖茶。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昊云笑了。“真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昨天晚上有个人坐在廊下,呼啦啦地喝酒,就是不肯起来。还要趴在那里睡觉,我还以为你压根不怕冷呢!” “我并不会怕冷,只是也想跟以前一样,正常的怕冷,正常的怕热。我怕我太过奇怪。”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不可闻。可是一字一句,却像是钉子一样,钉在了昊云的心上。 “主子,银燕来了,说有急事找你。”翠翠从来没听悠然说过冷,看她今天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她端了炭盆进来。原本就温暖的内室,此时此刻,更多了丝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炭火味道。悠然皱眉,昊云直截了当地开口。“把这盆子炭拿出去。这味道闻着呛人。” “不是说冷吗?”翠翠纳闷,看向了悠然。悠然淡淡摇了摇头。翠翠干笑着端着炭盆走了出去,和进来的银燕擦肩而过。银燕匆忙进了门,只听见茶水倾倒的声音,还有景昊云轻轻浅浅的笑声。 她跨进门来,走到悠然的面前。“大小姐,老爷被陛下急召进宫。老爷说,郭美人生病了,病情危急。陛下可能会迁怒他人。前段时间,大小姐是从药庄里救回来的。老爷当心陛下可能会病急乱投医。他可能会去药庄找人……可是……” “郭美人?”悠然看向了昊云,“如果我爹爹不把卓绝说出去,卓绝应该不会被召进宫。只是如果我父亲说了,那么……” “让卓绝进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在想,你父亲让银燕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让不让卓绝进宫?”昊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把问题抛给了银燕。银燕也是一愣,她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让人给识破了。她以为,她可以将老爷交代的任务完成得很完美。让少将军没有任何察觉的拒绝让卓绝进宫的。 昊云这么一问,银燕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完成不了了。她不得不说实话。“老爷说虽然他和郭美人没什么仇。但是朝野上下对郭美人的态度很不明朗。老爷进宫一来为了应付陛下肯定是要说出药庄的。这样一来很可能也会涉及到卓绝卓大夫。可是老爷这么做,救了郭美人,估计会得罪很多朝堂上的友人。他并不想做得这么明显。所以卓绝这人他是要推荐的,可最好是来不了。那样他给陛下有了交代,又不至于得罪朝臣。” “那他都已经想好了。你刚才那么匆匆忙忙地跑来,是想演戏给谁看呢?”昊云就是这样的人,得理不饶人。银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老爷是让我在外人面前,一定要保持慌张的状态。省的有人看见了,以为我们不把郭美人的病,当一回事。再加上老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卓大夫进不了宫。这还得有劳少将军你了。” “左叔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昊云说着站起身,对悠然道,“我得走了,不然可能要误事了。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昨晚的事,闹出丑闻是迟早的事儿。你还嫌这事儿不够大吗?”悠然瞟了他一眼,“我想你肯定不会想办法帮我解释昨晚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这些天,请你不要再到我落玉轩里来了。” 悠然这么说,昊云也不恼,只是笑。他的心里还真巴不得想要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在落玉轩里“过夜”了。只是他估计,阿然肯定不会乐意,甚至会恼羞成怒。所以他甩手不管是最明智的。 昊云前脚刚走,悠然看着发呆的银燕,催促道:“银燕,你还不快去追?跟不上他,你怎么能见到卓绝。见都不不到,怎么能请到?” 银燕“诶”了一声,往外跑去。和迎面进来的翠翠撞了个满怀。翠翠被撞翻在地,银燕也顾不上道歉,追着昊云就去了。翠翠一边喊疼一边扶着肚子站起身来,猫着腰走进了内室,嘟囔道:“这银燕也不知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来了?” “她在演戏,不必理会。”悠然斜靠着,用手托着腮,神色凝重,“你说,莺儿刚才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打算给刘静母女做事了?她这样说出来,不怕被刘静母女知晓?” “小姐觉得莺儿爱慕虚荣还贪财,就没有脑子了?她精明的很,现在的落玉轩,里里外外都换了人。她知道,除了她之外,咱们落玉轩就是不透风的墙。除非是你的允许,不然绝对不会让启源阁那边知道。” 悠然幽幽看了一眼翠翠,叹了口气道:“她这样做,我反而为难了。今天早上出去得急了,忘了防范了。这刘静母女知道景昊云在我这里过了一夜。我居然没有赶他走。就这一举动,就算是我再解释,都是没用的。我一直以来费心伪装着和她们和平共处,也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这和谐的表面就要被撕开。我还没想这么早就和她们摊牌……” “都是奴婢不留心。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 “不怪任何人,迟早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既然遇上了,就要想办法解决。”悠然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我真没想到莺儿这么快就反骨了。原本还想利用她再去传递些消息,估计现在刘静母女都不敢再相信她了。莺儿……算是废了!” 正文 第91章 景府大院 茶的热气,在她的眼前轻轻飘起,漂浮在两人中间。翠翠看悠然,似乎是隔了一层雾一般,看不真切。翠翠的性子太直,她急了,急不可耐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隔着那迷蒙的厌恶,悠然伸出食指,摸了摸自己麻痹的眉骨,叹了口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莺儿去告诉刘静母女,我这里多了一个护卫,这护卫是景昊云送我的。至于这个护卫的来历,疑点颇多。让她们顺着这点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拖延一段时间,我再做其他打算。如何?” “还是小姐思虑周全。我这就去找莺儿。”翠翠说着就要走,可是走了两步,又不放心,转身看着悠然,“小姐如果直接跟莺儿这么说,她会不会真的如此听话。如果她将这事事我们授意地告诉刘夫人,那……我们不是……危险了?” “她不敢,她现在还指望和齐瑞双宿双飞呢。不会让自己那么被动的。”她站起身来,挥开了那冗长的珠帘,一手抓着珠帘一手扶着门框,“天这么冷了,这珠帘为何迟迟没有换下来?虽然我其实,更喜欢珠帘。” “大小姐要是想换,差人立马换了。”翠翠说笑着走了出去。显然对悠然突如其来的忧伤,手足无措。她只能留一点空间,让大小姐一个人静一静。 将要落下的太阳照耀着廊下的水,波光粼粼。悠然斜靠在贵妃椅上,听着恬恬在报告,最近的收入支出。听着听着,昏昏欲睡的。明明知道她已经人在心不在了,可是恬恬还是尽职尽责地认认真真地汇报着。 悠然虽然困死了,可是她也认真在听。因为恬恬报过来的账目一清二楚,她也没有什么疑问。恬恬滔滔不绝地报好了账,轻声问了一句。“大小姐,你有在听吗?” “你以为赚了那么多钱,我还能那么镇静吗?”悠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对她说,“这么多银子搁在咱们落玉轩的地底下,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换成银票吧!”恬恬眨了眨眼,她算账厉害,可是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收拾那么多的银子。这些天,赚钱是赚得爽了,恬恬也发愁,眼瞧着那里银子都快堆不下了。 “换成银票烂了,谁管你。加上票庄要是携款逃了,还得花时间花精力去追。徒生是非。”悠然淡淡扫了她一眼,“待我再想想,你们要是有什么好方法,记得提醒我一下。” “那……”恬恬犹豫了,她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那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钱这么多,底下的人该赏的就赏。不得力地也要换掉,省得他们以为在我这里,不做事也有赏。”悠然淡淡扫了一眼长廊的那头。人工河的对面,莺儿正在花园里头收集嫩叶上的雪霜,和小丫头们有说有笑的。恬恬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莺儿,她说:“主子,你不觉得对莺儿,你太纵容了吗?给她的赏赐也特别的多,可是她做事,也没有特别认真,甚至很多时候能偷懒就偷懒……奴婢虽然明白你养着她,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但是太过特别的存在,总会让人觉得……” “你是想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吗?”悠然叹了口气,“对待莺儿的态度,现在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因为我的态度,也许从一开始,就处理错了。” “莺儿似乎也开始察觉小姐你对她的不同寻常了。她也不是个傻姑娘,现在开始就在跟自己找后路呢。”恬恬说着合上了自己手上的账本,“我一般都是躲着她做账,也从来没有让她碰任何和账本有关的事物。我是对她防备得很严的。到时候,她要是破罐子破摔,会不会把我们落玉轩的秘密说出去?” “她现在还不敢。”悠然伸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再给她做身衣裳。女儿家心大了,女为悦己者容。希望她能好好享受,现在难得的快乐。即便是从一开始,那都是假的。” 恬恬听不懂,但是她不会问。她收拾好这些账簿,就出去了。恬恬走的时候,悠然看见莺儿抬头往长廊下看了一眼。也许是感觉到自己在看着她,莺儿有些别扭,带着那些小丫头往别处去了。 隔着一条河的距离,悠然听不清她们在讲些什么,却能听得见她们的欢声笑语。悠然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在黄昏的光晕下,她静静站着。影子投射在水面上,衣角在风中漂浮,她看见了自己,孤傲的影子。看着那小小的人儿,盯着自己那张小小的脸,她恍惚看见了三年后的自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那么多。相由心生,说的不假。曾经的自己,傻乎乎的,眸子里脸上都是让人羡慕的天真笑容。如今的自己,这种冰冷,即便是自己看着也觉得心寒。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渐渐迷失在那虚幻的影子了。 天,渐渐黑了,月亮悄悄地露出了她的脸,看看这凄凉的人间。时不时又在薄云之后,时隐时现的。此时此刻的景府,灯火通明的。所有人都在奔来走去,在找卓绝。这阵仗,大家伙儿都看出来了事情紧急。可他们要找的人,缺不知道去了哪里。 季璃倚站在假山亭的柱子上,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头别提有多难受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景昊云了。好容易等到他回来,还是为了找卓绝才回来的。季璃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她清清楚楚记得卓绝是跟着他一起出去的。这会子回来,却不见了卓绝。这边景昊云却大张旗鼓地要人找卓绝。这件事,在她看来,就像是一场闹剧。虽然她不知道闹剧的目的,却隐隐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晚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裳,季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幽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说:“姑娘,你衣服穿得太少了。已经入冬了,你一身丝缎,抵不了严寒。” “我这一身丝缎还是别人送的。是我唯一能穿出来见人的衣服了。你难道要我住在将军府,做将军府的客人,却穿着土不拉几的棉衣,打着补丁的棉衣吗?” “你若没有衣裳,让绣娘们赶着做一身貂裘吧。这么冷的天,这么挨着,会生病的。” “绣娘?”季璃冷笑了一声,“我又不是这府上的主子。凭什么去命令绣娘给我做衣裳?我在这里的吃穿用度,那也是别人赏赐给我的。我怎么还能恬不知耻地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阿录走上前来,还想说些什么。看见他丑陋的脸,季璃朝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手,她说:“好了,别说了,你别过来。不说了,你别老是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闻言阿录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说:“我这就走了,姑娘别生气。姑娘也别妄自菲薄,你也别伤心,你想要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那我……就先走了。” 很显然季璃已经没有想法要去理会这个丑陋的奴才,阿录知趣地退了下去。他离开之后,立马去后厨找了一个丫鬟,吩咐了她一些事,并许了那丫头一些好处。那丫头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你放心,今儿个夜宵,是我给主子送。到时候,我会不着痕迹地提点几句,能不能成,那得看姑娘在主子心里有多重了。” “成,那就先谢谢你了。”阿录对着那个丫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那丫头看着他,摇头叹息,“阿录,你不会是对那姑娘有什么想法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姑娘虽然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来路,可是和尚书府的千金是朋友,出生应该不低。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哪能呀。我自己是什么人,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阿录嘿嘿笑着,用笑容掩饰他脆弱又卑微的内心。那丫头叹了口气,没再理会他。 夜深的时候,将军府派出了许多人出去找卓绝。声势浩大,似乎是想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反观景昊云,他好不惬意。坐在花厅,听人弹琴呢。 到了夜宵时间,丫头们端着夜宵进去了。看见那弹琴的人,队伍最后头的那丫头,倒抽了一口气。她这一举动,很成功地引起了昊云的注意。墨安察觉到昊云的眼神,上前抓住了那丫头。“打哪儿来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刚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想干什么?” “不……不是的。”那丫头抬起头,吓得连连摆手。原来她就是阿录找的那个丫头。她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叫兰花。是厨房里,帮忙的。” “刚才干嘛呢?”墨安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个话,居然把这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觉得没趣儿。兰花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觉得弹琴的姑娘,太美了。比……比那院里住着的那姑娘,还要美。还真没见过,所以感叹了一声。” 正文 第92章 咫尺天涯 弹琴的某人,听见这话,怒了。手指一挑,琴弦崩坏。宁宣站起身来,走到了兰花身边,勾起了她的下颚。兰花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她还是很勇敢地抬眼和宁宣对视。这一看,不得了。她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住……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男的……” 话一出口,兰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公子,奴婢失言,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求你原谅我。” “看你把人家吓得。说你漂亮难道还错了。”昊云出言调侃。宁宣不乐意了,冷哼道:“跟我说实话,她说的那院子里的姑娘是谁?你什么时候金屋藏娇,怎么没听你说。你倒好,我什么都跟你说,你瞒得我好苦啊。” “公子,那姑娘不是主子金屋藏娇。那姑娘不是左大小姐的朋友吗?前段时间生了病,生命垂危,我们府上不是有卓大夫吗?左大小姐就把她放我们这里好好养病的。我们主子,你也知道,对左大小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墨安故意将左大小姐说得重了那么一点点。宁宣心知肚明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讲这么清楚就没意思了。害得我都没有兴趣去看看她了。哼……”宁宣傲娇地别过脸,对着兰花道:“不过,你说她也挺美的,说说看怎样的一个美人。” “我对季姑娘并不怎么熟悉……”兰花很怕,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哆嗦。昊云瞄了墨安一眼。墨安上前抚着兰花起身,很难得地安抚了一句。“不要害怕,有什么话慢慢说,你别理会宁公子。他不过是嘴上不饶人,你别怕。” 兰花点了点头,看了看宁宣。看着宁宣那张美若天仙的脸,她恍恍惚惚地说:“我来的路上遇见了季姑娘。她一个人站在假山那儿。衣服单薄,虽然看上去还挺好看,真心觉得冷飕飕的。我心里头还在想,是不是美人为了好看,不喜欢穿那些臃肿的华贵的衣服?呵呵……呵呵……好奇怪,也许我猜季姑娘在我们府上做客,没带衣服也不一定……” 兰花自顾自地说话,并没有发觉墨安渐变的脸色。昊云的眼皮微微下垂。宁宣察觉到事态有那么点点的不同寻常。他很干脆的不说话了。听完兰花的话,墨安平淡地说:“小丫头,不好好做事,东瞧西瞧。记住以后别再对人评头论足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宁公子一样,欣然接受你的赞美。” “奴婢……奴婢知道了!”兰花很是惊恐,不停地点头,却还是没忍住偷偷忘了宁宣一眼。当她看见宁宣的眼睛一扫,她连忙慌张地低头。有些慌张更多的是心虚吧。宁宣扫了兰花一眼,侧脸对昊云说:“你府上的人,还真不怎么样。你管手下的那一套要是用在你家家奴身上,估计效果立竿见影。你信不信?” “你说的还真没错。”昊云说着伸了伸懒腰,看了墨安一眼。墨安让那些丫头都出去。回来的时候,宁宣坐在一边,拨弄着断了一根弦的琴,神色莫名的凝重。 墨安对昊云说:“主子,我们当初没有想到季姑娘要在我们府上住那么久。一来我们没有给她配备专门服侍她的侍女。也为了防范她对我们府上了解太多。二来,我们没有顾虑到她来的时候,连行囊都没有。眼见着入冬了,没有衣服也是正常的。要不是刚才那个丫头提醒,我还真记不得这件事。” “给她添衣服,你吩咐那些绣娘们做就是了。只是……”昊云眉头微皱,“你说她在我们府上没有专门服侍的丫鬟,你还说是为了防范她对景府了解太多。可是依现在的情形看来,我真的不觉得,她在我们府上,仅仅只是一个客人。” “那……主子的意思。”墨安回想起前些日子,昊云吩咐他去查的事,心里又是一个咯噔,连忙道:“主子,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只是吩咐了下人去查。一直没有人来回话,我就把这事又给忘了。你怀疑,这季姑娘和我们府上的家奴,勾结?” “不能说是勾结这么严重。”宁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说话的态度也是漫不经心的。可墨安一听,心下了然。 昊云看了宁宣一眼,问:“你察觉到什么了吗?”通天阁能发展到今天这规模,和宁宣高于常人的洞察力有很大的关系。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看出些端倪。如今,连他也这么说了,昊云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太大意了。 宁宣对着昊云咧了咧嘴,“身为朋友,我必须得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女人这东西,最好是少碰为妙。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关爱的女人,你对她好一点点,她就觉得你对他有大恩有大德。一个女人要是有了心思,那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宁宣的笑,似是而非。昊云看着,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他隐约察觉到季璃对他的不同,却不愿意往深处想。如今看来,自己的置之不理,让季璃有了别的心思。现在,居然还能不着痕迹地利用丫头,到他面前传话,还能让自己置身事外。这样的能力,不容小觑。 “主子,我以为,我们不能操之过急。我们得给季姑娘准备衣裳是没错,但是要以左大小姐的名义送给她。这样也好提醒她,能住在我们景府,她应该感激的是左大小姐。也提醒她,在景府再怎么生事,再怎么想要融入景府,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归宿。” “墨安这方法不错,没看出来你平日里傻头傻脑的,关键时刻,还能杀人不见血。”宁宣调侃起人来,完全不给人留一点面子。虽说是在夸自己,可是墨安却高兴不起来。 “就按你说的这么做。这衣裳最好明天就送过去。不要让家里的绣娘做,去外头找现成的。”昊云说着松了口气,又开始不务正业起来,“刚才听你弹琴,你今天心情貌似不错。现在这琴弦换了,既然是在我这儿坏的,少不得要陪你一架新的。” “真的?”宁宣两眼放光。昊云一看他那眼神立马就说:“别误会,那琴我是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除了那一把,我库里有的,随你挑。” “除了那一把,我什么都不想要。”宁宣嘟嘴,“不给我也行,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把‘清音’,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无可奉告!”昊云很不给面子,宁宣撇了撇嘴,转过脸,“那我没心情了。你自己弹吧。或者可以叫你的小美人给你弹。” “阿然她不会弹……吧……”昊云也懵了。他从来没有问过悠然,会不会弹琴。也从来没有见她碰过琴,猜测她应该不会。宁宣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夸张,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昊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心里一阵阵发毛,吼道:“有什么话就说,干嘛笑成这样?” “你对你家的小美人,是不是太不了解了?哈……哈哈……”宁宣想好好说话,可是笑岔了气,不停咳嗽起来,“我跟你说,你好歹也去打听一下,你家的小美人。人家弹得一手好琴,师从清幽娘子。因为她是千金大小姐,她的琴一般人听不到。听过的人都说,绕梁三日不绝于耳。还有人说,要不是她出生太多高贵,不然那就算是千金换一曲,也是值啊!” “真的吗?”看着宁宣笑得那么夸张,昊云的心情简直不能更差。宁宣还故意添油加醋地说:“我可跟你说,你家小美人,别看她小小的,她也算得上是个天才。虽然她出生高贵,可当世一等一的先生。比如子章先生,比如清幽娘子,他们愿意收她为徒,也不是没哟原因的。” 昊云冷哼了一声,“她有多好,还用你说。”宁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看你不知道,好心提醒你。你家小美人那么出色,小心别人惦记。” “我看谁敢!”昊云怒了。宁宣笑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景昊云这回,是真的坠入情网了。真心祈祷,那左悠然能好好地折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让他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儿。 昊云怒,宁宣笑,两人闹出的动静有点响。以至于墨安进来想要替前来寻人的季璃传话,却插不上嘴。只能尴尬地站着。 而季璃呢,一身单薄的衣裳,站在冷风中,等待着见她日思夜想的人一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迟迟等不来他的一句话。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期望能减轻一些寒意。可是隐约传来的笑声,让她的心,坠入冰窖。 那个人,他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似乎很开心。 那个人,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似乎并不像见自己。 那个人,即便是近在咫尺,却又让人觉得,远在天涯。 季璃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天堑,该如何去跨。 正文 第93章 云泥之别 两人玩笑了一阵,看见墨安站在一边,翘首盼望的样子。昊云冷声道:“有什么事吗?干什么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你还别说,墨安他不是发呆。他是见你正在气头上,可不敢上来打扰了你。一说起你家那小美人,你的脾气还真是无人敢犯。”宁宣得意极了,这景昊云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把柄,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人。他也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了七情六欲,这是一件好事。他揶揄归揶揄,心里却很清楚。要是有任何人敢阻挠他们俩人,他宁宣第一个不会放过。 墨安见宁宣将话带过来了,连忙说:“主子,季璃季姑娘在外求见。我说了没事她不必过来。可是她很执拗,就这样站在门口干等着。我也不好赶她……” 见墨安一脸为难的样子,宁宣倒是来了兴致。从这姑娘的种种传闻来听,他是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呐。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他倒是想见见这位姑娘。宁宣这么一想,就直说了。“把她叫进来,说说话吧。我正愁着我到这儿来,清一色都是些粗使丫头和小厮的。难得有个美人儿来,还让人家站在外头。显得我多不怜香惜玉似的。” “就你事多。”说实在的,昊云也没想将季璃,只是宁宣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不。墨安也就出去把人给请了进来。这季璃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打了一个喷嚏。 这打喷嚏不打紧,要紧的是季璃没成想自己一进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态。这一打完喷嚏,她整个人也崩溃了。她期待这一次见面已经很久了。她很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她这一举动,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在这里呆下去了。她转身想要跑,可是理智告诉她,她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么她在他面前就要留下坏印象里。她是一个唱戏的,怎么能连这场戏,都演不下去了呢?想了片刻,季璃盈盈转身,朝着昊云不好意思的笑。“让少将军见笑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少将军了,你还这么称呼?”宁宣就这样简单干脆地插入他们两人的谈话中。害得季璃不得不直视宁宣。这个陌生人。 她看向了宁宣,眼神里有些打量人的意味儿。只是她还没有打探出什么来,宁宣却大抵知道了,这个姑娘到底怀了些什么心思。宁宣再度开口道:“景昊云,这就是阿然那丫头的朋友?长得还真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比我嘛,就差得远了。” “你不觉得你一个男人,天天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美人,不奇怪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们两个不要做朋友了。”宁宣白了昊云一眼,“我还以为你也觉得是我比较美。你现在这意思是人家小姑娘还不赖,姿色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宁宣这人的性格就这样,说话也没有分寸,就是挑了别人不爱听的,或者就说些不三不四的。昊云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可季璃就不同了,她被宁宣这样从头看到脚,最后还被嫌弃,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可是她毕竟是从小就见惯了各样的人,受得委屈也不是一点两点。季璃也明白,就自己的出身,长得再好看,也是没有用的。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她依稀记得师傅跟她说过,女儿家要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善于利用自己的性情,去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所以,季璃劝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她成功道路上必须要过的绊脚石。她要勇敢地去面对。所以,季璃始终面带微笑,对宁宣说:“奴家季璃,见过公子。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如玉的人儿,难怪您能如此自信。您的容貌,真是让人自惭形秽。” 她的笑容,那般的温和,可在宁宣看来却只看到了她的执拗。一个女人,太要强太懂事,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宁宣默默无言地看着季璃,也不回话。这下子,季璃就真的觉得很尴尬,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足无措,紧张得双手握紧成拳。此时此刻,她真的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为了见上昊云一面,她又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昊云瞟了宁宣一眼,说:“季姑娘,你别理他了。他这人就这样,时常话多的要死,时常又喜欢一声不吭。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尴尬。你不要理会。请坐。” 墨安见季璃也挺可怜的,连忙上前引她在一旁坐下。季璃坐下后,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她没想到这茶居然那么烫,只是她已经喝了,这口茶她硬是吞了下去,也没有做出一点烫口的样子。实则是整个舌头喉咙都已经开始发麻。 而此时此刻宁宣终于看清了季璃这个人。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等待,看季璃接下来会怎么做。季璃抬眼看着昊云,眼神里痴痴地尽是让人不忍直视的迷恋。昊云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看她。季璃猛地低下了头,说:“少将军,季璃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昊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季璃反而是看向了宁宣。宁宣嘴角噙着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季璃。季璃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也无法抵御内心的紧张。 “我,我想要留在景府。愿为奴为婢,伺候少将军一辈子。只希望少将军,不要送我回梨园……”说至此,季璃突然哽咽难言,语带哭音,看上去实在是楚楚可怜。昊云微微拧眉,他在想:这悠然已经将她赎身,原本也没打算让她回梨园。可她现在提出要留在景府。这件事,他不方便做主。毕竟是悠然的朋友,他留或者不留,都不应该吧。 再看季璃还在抽噎,昊云道:“梨园是不该再回去了,至于姑娘的去处,再说吧。” “这……”季璃抬起头,两只眼睛蓄满泪水,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她哽咽道,“奴家知道,奴家出生低微,不该肖想能留在景府。只是奴家以为,少将军,你是一个好人,求你可怜可怜我……” “原来你是梨园戏子。”一直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宁宣,此时此刻,出人意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季璃的脸顿时红透了,又羞又恼,又觉得自己卑微。泪水直流。这模样,让人见了都不忍心。昊云对宁宣说:“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沦落到梨园,也是迫不得已的。” 言下之意是提醒宁宣,他的口气太过轻蔑了。宁宣别有意味地笑了,说:“我也没说别的,我只是太惊讶了。这以左大小姐的出生,怎么会跟个戏子做朋友。好奇罢了。要是说身份说地位,那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吧。” 季璃伸手拭泪,倔强地开口说:“公子你说的没错。只是从为人方面来说,你和左大小姐,那也是云泥之别。” 这话让昊云忍不住大笑起来。宁宣被讽刺了,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这人人都说说书人的嘴巴尖,我看这戏子的嘴也够伶俐。这可是夸奖的话,你别想歪了。” 季璃心中有气,又没有话回他,只能别开脸,对昊云说:“奴家今天来是来求人的。若是奴家有什么地方让少将军不舒服了。少将军只管明说。如果觉得我的要求是痴心妄想,也请你明说。我不会接受不了。只求你别讽刺奴家。我的身份,我自己最清楚。” 季璃说着站起身,福了一下身,说:“原谅我的放肆。” 说完她就走了。昊云愣愣地看着她站起身,愣愣地看着她说了一大串的话,然后就甩袖走人了。一时间,有些发蒙,他说:“宁宣,你今天怪怪的,干嘛这么针对一个小姑娘。人家也不容易。再说了她是阿然的朋友,要是她跟阿然说我不待见她,那我怎么解释?” “我刚才故意让婢女端了滚烫的茶给她喝。” “啊?”昊云有些听不懂。宁宣又道:“她喝下去的那口茶,能把你的喉咙都烫伤。但是她很镇定地喝了下去,还装出一副没事人一样的表情。” “你干嘛要这么做?”昊云倒吸了口气,“不会真喝坏嗓子吧?” “那倒不至于,让她吃点苦头而已。”宁宣皱眉,“只是这姑娘的性子,刚烈,又极度的要强。她的出生又如此的卑微,这种人,其实很恐怖。” “她是哪种人,我并不关心。我只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宁宣看了昊云一眼,“你不觉得,你跟她强调过,你是因为左大小姐的缘故才救她的吗?可她就是装作听不懂就是要呆在你的府上。要报答你。你不觉得,她要是真有心,也应该是去左府为奴为婢,而不是死皮赖脸地要留在你景府。我相信,只要她提出来,左大小姐不可能说不让她留在左府。更甚至不用为奴为婢。她为何要在你这里,作践自己?” 良久,昊云叹了口气,道:“你看人,眼睛真毒。” “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不能不清不楚的。你不狠心点,人家以为有机可乘。”宁宣冷哼一声,“做朋友做到我这个份上,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 这话一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正文 第94章 莫名怒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悠然就醒来了。她起身,披一件大红貂裘,站在窗前,看雪。自打昨天开始下雪,这雪断断续续的,就没停过。昨儿个夜里,更是异常的大。早上起来一看,湖面已经结冰了。有侍女穿着棉衣,在打扫园中的积雪。 悠然瞧着已经有一大段路,积雪已经清了。也不知道这些丫头是几更起来的。这些人当中,她看了看,没有一张脸熟悉点的。她陡然想起,在身边伺候的,她熟悉的都不是这些粗使丫头。平日里赏赐也多是给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么一想,她将翠翠唤到了跟前,说:“这些丫头,工作可还勤谨?” “自打上一次,主子你严肃处置了一批人之后。新来的这一批,以前留下的,都很懂事。也没人敢再偷懒不做事了。” “既然如此,赏她们些东西吧。看着她们也怪可怜的。” “好的,大小姐。难为你挂念。”翠翠心中愉悦,似乎别人得了赏赐,比她自己得了赏赐还要开心。 一个时辰之后,悠然打算出门去道止武馆。临出门的时候,和守在落玉轩门口的红姨打了个照面。红姨开口就说:“大小姐,您贵人事忙。这么多天,老奴来找了你不知道多少回,都没能碰上你一面。今儿个,好容易碰上你了,可千万要完成夫人交代的事。不然老奴可要找个地洞,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红姨,你也是我们府上的老人了。你有什么事,差人来喊一声就是了。还要您老亲自在这儿等,真是罪过。”悠然脸部红心不跳地说着恭维的话。心里一早已经猜到,刘静这是特意找了人在这里守着她呢。这样一来,她还真不好推脱。 所以,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悠然就跟着红姨,去了启源阁。话说启源阁里的丫头还在艰难地扫除积雪。悠然打雪地上走进花厅,脚上的靴子也湿了一半,湿哒哒的冰凉凉的难受。刘静并不在花厅,悠然坐下后,将鞋子脱了下来。 正低头看袜子呢,那边刘静已经叫起来了。“你们这些丫头怎么回事。大小姐的鞋子全湿了,还不快去拿双鞋子袜子来,给她换上。还有你们几个,暖炉怎么还不拿来。要冻坏我们家阿然呀。” “母亲,不要紧,一点点儿雪水,等下就没事了。” “阿然,那都是母亲让人新作的鞋子袜子。给你姐姐的,给你稍微大点,不碍事,先对付一下。” “谢谢母亲。”悠然笑得甜甜的,让刘静的心也稍稍舒服了一点点。她在悠然边上坐下,看着那些侍女拿来了鞋袜,给她换上。这才开口说:“今儿个母亲把你叫来,是有件事要问你。你别多心,母亲就是想心里有个底。” “母亲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悠然的声音甜甜的,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冷漠。铃铛不自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铃铛一动不动的时候,刘静没注意到。这回子一动,刘静就忍不住问了。“你这个奴才打哪儿来的?人高马大的,手上还有疤痕,看上去怪渗人的。进来了,也不请安也不说话,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人,看得人怪难受的。我真不喜欢。让他出去外边吧。里头都是女儿家的。” “他是个好人。”悠然抿唇笑,“他不爱说话,长得也不是那么讨人喜欢。可是他很忠心。我相信他,所以让他跟在身边。他是有点没礼貌,铃铛,见过刘夫人。” 铃铛一听,上前作揖。“见过刘夫人。” 刘静一脸嫌弃地摇了摇手,“不必了。在一旁站着吧。别……别别……别上前来,别站在我眼前,我觉得很不舒服。”刘静说着还转头看向了悠然,再次强调,“真的挺不舒服的。” 铃铛正在悠然的右手边,悠然伸出手来,正好挡在他的身前。然后她的手往后退,铃铛顺势往后退。只听悠然说:“母亲不喜欢,就让他站我后边。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看他。” 刘静见她如此护短,也不说话。而铃铛,原本一颗冰冷坚硬的心,因她这样护犊子的举动,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样。刘静瞟了铃铛一眼,收敛起脸上的不悦,对悠然说:“说了这起子话,口都渴了。母亲准备了银耳雪梨汤,你喝点吧。” 说着侍女已经端了一盅汤上来了。一打开那汤,闻着还挺香,不过悠然是喝不下的。她连忙道:“我刚吃过早饭喝不下东西,不过母亲,我正要去武馆练武,让我带上,等下渴了正好喝。闻着那味道,我想一定好喝极了。” “你还真是的。好,叫人给你包起来,带上。”刘静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在闪烁。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似乎还有好些话要说。可惜的是,悠然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她迟迟不开口,悠然当然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刘静自然也是有准备的,那婢女在收拾那一盅汤的时候,可是费尽了心思也是费尽了时间。悠然的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在一边的茶几上,不停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刘静被悠然的敲击频率影响了,心里头一着急,开口问:“你很着急吗?母亲有几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母亲以为,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地慢慢地说……” “母亲你有什么话请一定要直说。我不是一个能体会别人心情的人。有的时候我做事比较出格。父亲也拿我没办法,但是我愿意也会听从你的意见的。”悠然微微挑眉,在心里期望,并没有让人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刘静先是一愣,然后开始说话了,简直是被悠然牵着鼻子在走。她说:“我是这样想的,我听说前两天,你姐夫在你落玉轩过夜了。这……这是真的吗?” 姐夫?悠然在心底止不住冷笑。悠然很奇怪,在她面前天天姐夫姐夫地叫个不停。在景昊云面前,一句话都不敢提。生怕这婚约的事被戳穿。悠然估摸着,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婚约,拿这事说事,到时候都是左家的不是。所以这样一来,刘静也只能先忍耐着。估计是在琢磨着怎么让自己婚约这事,光明正大起来。 “阿然……”悠然自顾自地想事情,没理会刘静。这会儿刘静开始出声询问了。悠然猛地回过神来,问:“什么?什么真的假的?我没听清楚!” 刘静轻咳了一声,“我是问你,你姐夫为什么在你那里过了一夜?” “景昊云啊……”悠然故作恍然大悟状,说,“那天晚上,他有些事情和卓绝要商量。但是他们都喝多了酒,我让那些婢女,伺候着。落玉轩那么多房子,我哪里记得住他们在哪儿。我自己也喝多了,早早就睡下了。底下的姑娘也不能赶人出去。所以她们就莫名其妙在我的落玉轩过了那么一夜。” 刘静先是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在这个时候,悠然开始发难了。她问:“母亲,这么一件小事,我也没有到处张扬。你是怎么知道的?奇怪,是哪个丫鬟嘴那么多?” 刘静一愣,连忙打哈哈,说:“我也是听见有一个小丫头在那里说什么一天早上看见你姐夫,跟你一起,从落玉轩走出来。都在猜测,莫非你姐夫在你那里过夜了。你也知道,底下的人嘴巴多,说多了都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变味儿了。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家,被人说的,多么的不堪。再加上那人还是你姐夫,我自然是要向你问清楚所有事情的。你瞧,你这么一说,我不是都清楚了。” 悠然勾唇,状似无辜地跟她说:“母亲,虽说景昊云是我姐夫,毕竟还没有成婚。你老是姐夫姐夫的叫,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长姐已经出阁了。还有,这姐夫姐夫的叫,我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是谁呢。这要叫姐夫,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母亲你一口一个姐夫,我听着真的很奇怪……” 悠然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刘静被她笑得都不好意思起来了,打趣儿道:“你个小丫头,还真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说得对,要叫姐夫,你以后还有得是机会。你说的没错,你个小丫头片子,都还是个小孩子呢。” 刘静只差没说,自己为什么要怀疑到一个小孩子身上。悠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庆幸自己能安全地过了这一关。眼瞧着侍女已经弄好那一盅汤了。她站起身甜甜地说:“母亲,阿然还有事,先走了。” “去吧,去吧……”刘静看着她,一脸笑意。 在刘静慈爱的目光的注视下,悠然无比雀跃地走出了启源阁的大门。再然后,她从大门出去,登上了自己的马车。一上马车,她的整张脸都垮下来了。她弯下腰,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一下子扔了。鞋子从车窗那里抛出去一下子砸到了铃铛的手臂上。铃铛一愣,想要蹲下身捡。旁边的侍女立马提醒。“不要动,主子扔了的东西,就扔了。” 铃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双袜子从车内飞了出来,然后她看见有侍女拿了新鞋子新袜子递给了车厢内的人。 再然后,她看见有侍女从车厢内端出了那一盅包裹的很好的银耳雪梨汤。那个侍女走到他面前说:“铃铛,大小姐说这汤赏你了。你可以等下喝,也可以现在就喝。” “为什么?”铃铛不懂,“这是小姐母亲给她的汤,她不是说等下去武馆练武的时候,要喝的?为什么要我喝?” 铃铛有点抗拒那个精美的陶瓷罐子。那美丽的罐子刺激着他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器物,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些黑漆漆的黑不溜秋的破碗。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美丽的精致的陶瓷。关键是这只是人家用来喝汤的。 “你真以为那是大小姐的母亲?”那丫头笑,轻声说,“大小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这刘夫人到现在还是个偏房。比姨娘好不了多少。你别看她对大小姐也是一副指手画脚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在家里的地位,和大小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大小姐以前还挺喜欢刘夫人的,不过现在看来……” 那丫头把那盅汤递给铃铛,笑道:“你还真是,跟你讲这么多话,你也不吭一声,没意思。你只要记得,你运气还不错。跟的大小姐人又好在家里还是绝对的权威人物。她可好了,这两天刚给我们赏赐。又是全新的棉衣,我们都开心疯了。落玉轩之外的人,都没有。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铃铛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汤往外推。只可惜那丫头又推了回来,还用了不小的力气,他都不好往外推。只能傻傻抱在怀里。然后马车就开始走了,他一手端着罐子一手拉着马的缰绳。一路上,他感觉到了从那罐子里头传出来的滚热滚热的感觉。也感觉到汤在罐子里晃荡晃荡的。就像是他的心一样。从那漆黑的世界里爬出来的他,对着光明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对他都充满了诱或。他对这个光明的世界,有太多的向往。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了。他怎么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冰冷冷的。 在这沉思恍惚中,武馆到了。看着前面的马车停下,铃铛勒马往前赶。赶在悠然下马车之前,守在了车前。悠然打车里走出来,踩着矮凳往下。一眼就看见了铃铛,看见了他手中的那个汤盅。 她发怒了。她上前,一把抓起了那罐子,狠狠地往旁边一摔。她发怒了,声音让人听着都觉得害怕。“你们耳朵都出毛病了是吗?我让你们把这汤给扔了,你们留着干什么?” “小姐……”翠翠上前相劝。可是悠然心里难受,根本就不想听人劝。指着翠翠的鼻子,就开骂了。 正文 第95章 不可貌相 翠翠自打跟了悠然,从来没有这样被指着鼻子骂过。她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头打转。可是她知道悠然就是在气头上,她不能被悠然的情绪给传染。翠翠伸手擦了擦鼻子,硬是将自己的泪水给忍了下去。 “主子,道止先生出来迎你了。”翠翠说这话,目的就是让悠然能冷静下来。而显然这句话也让悠然冷静下来了。她抬头,看见了道止。道止一身黑色的棉衣,双手搓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再然后,他低头看见了地上的那一地碎片。陶瓷片夹杂着一些食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都是谁干的?” 听他的声音,翠翠就知道,一向爱惜粮食的道止先生,绝对不会容许别人这样浪费粮食。正想要发怒的时候,翠翠挺身而出。“先生,是我一个不小心把这罐子摔碎了。我也不想的,这不是一不小心就……” “你不必替我遮遮掩掩。”悠然上前一步,翠翠自觉地退了开去。悠然平静地开口,“我不喜欢看见这罐子,我也讨厌这些东西,我就把它给砸了。先生我知道你爱惜粮食,可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是道止还是很生气,扬起手就给了悠然一个巴掌。 “啪——”清脆的耳光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翠翠第一个回过神来,跪了下去,抓住悠然的脚,“大小姐,大小姐,息怒,息怒——” 悠然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道止,眼里满满的都是惊愕。而铃铛在下一刻反应过来,冲上前来,剑锋直指道止先生。道止一个闪身后退,侧过身去。他没想到这个一直站在一旁的侍卫还挺有本事。这一闪避比较着急,有些狼狈的跌了一跤。才要起身,铃铛的剑又过来了,他拿手去挡,眼瞧着就要受伤。这边悠然开口了,“退下去!” 铃铛立马收手,退到一边,见众人都跪下了,他也只能跪下。悠然冲着道止嘶喊:“你知不知道,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 “你就是欠收拾!”道止站起身来,轻拍了一下下摆上的尘土,语气平静。“无论是什么理由,你浪费粮食就是不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没吃没喝,你还在这里浪费。还有这个侍卫哪里来的?浑身的戾气!” “我就是浪费,那也是我的事情,你没权管我。”悠然的双眼圆瞪,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道止呵斥:“你这大小姐的脾气,你自己不看看,这跪了一地。你说说,你发个脾气把,还要折腾这么多人。你说说,是你的不对还是别人的不对。” 悠然一愣,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虽然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可是她已经没有怒火了。她看看那些人,再看看道止,冷声道:“先生,我只能说,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我不会原谅你的。你们……都给我起来!” 一声令下,一干人等,相继起来了。悠然绕过道止,走进了武馆。道止知道她是决定让这件事过去了。他也装作不知,一起进去了。 在悠然练武的时候,铃铛就在一旁站着,一脸冰冷。道止走到他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儿来的?你是怎么成为那丫头的侍卫的?” “你若想知道,你应该去问我的主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看在道止貌似是主子的师傅的份上,铃铛很给面子的回了一句话。道止撇了撇嘴,“看你样子还挺忠厚老实的,看不出来还挺油腔滑调的。哼……” 铃铛见他不悦,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站着。无论道止是笑着说还是威胁。他总是那么镇定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终于道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看这丫头了,打哪里弄来的侍卫,嘴巴这么严实。还挺不容易的。” 道止心里清楚,这侍卫来历肯定不同寻常。他方才打自己那几招,虽然看不出来路,可也感觉得到他的功力应该不浅。这样的人,如果弄不清来历,用着也不放心。道止实在是有点犹豫,是不是该提醒一下那丫头。不过看那丫头生气的样子,估计都不愿意跟他讲话了吧。正在这个时候,昊云来了。因为下雪,他一路没撑伞走过来,肩上头上落满了雪。一进来,翠翠就连忙递了暖炉给他,昊云冲她笑笑。翠翠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何其有幸,遇见的主子,一个个都那么的体恤下人。 “你主子今天看上去火气挺大的。”昊云喝着暖茶,坐在亭内,看着落了一地的枯树枝。翠翠叹了口气,将今儿个一早发生的事儿,都说给昊云听。昊云先是一愣,然后问:“道止先生呢?现在何处?” “先生出门去了,只是吩咐说,午饭不要给左大小姐准备,让她饿一顿。”守候在一旁的小童上前回话。闻言,昊云眉头紧了一紧,看向了一直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站在一旁的铃铛,吩咐道:“你记住,以后无论是谁,绝对不能让他伤到你主子分毫。不论是不是她认识的人,你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我不希望,她受任何一点委屈。” 说实在的,无论是谁,伤了她,都是他无法容许的。铃铛没有吭声,只是低下头。昊云的眉头紧缩,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人。悠然的长鞭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午膳的时候,昊云上前,硬生生接了她一鞭子,这才将鞭子从她的手上给拿下来。昊云抓着鞭子,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对她说:“今天就别练了。我没让他们准备你的饭菜,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我没胃口。”悠然瞟了他一眼,重又低下头去。“我以为我跟你说的够清楚了。这些天,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你也有你自己的事儿要忙吧?” “你不担心你的父亲吗?”昊云总是有办法,说出自己来见她的理由。悠然也深知,他们两人现在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她问:“卓绝人去哪儿了?你们没找到人,我父亲呢他也彻夜未归。今天早上我有让人去找银燕,银燕也不见了。” “尚书大人现在应该还在皇城。陛下找不到人,这边季美人又还病着。陛下那么着急,怎么可能让你父亲回来?大概还是陪着陛下在等吧?”昊云勾唇,笑容轻浅。悠然的心也渐渐踏实起来。她轻声问:“你派出去那么多人找不到卓绝,不怕陛下怪罪吗?” “怕什么?如果我们没找,那我们难辞其咎。找了,找不到,他总不能因此就问罪与我们吧。说到底,他还是很信任你的父亲的。”虽然为了留在京都,皇帝将他的权利架空了,成了个徒有其名的少将军。但是他还是有他的手段的,不至于连京城的局势都看不清。 “伴君如伴虎……”悠然伸手抹去脸上的雪沫,对他说,“我想吃点东西了。” 昊云高兴地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原本以为他会带她去外头吃,没想到,居然带她回了景府。悠然也没过问,只是呆坐着等饭吃。端上来的菜,却只是清粥小菜。悠然也没说什么,不声不响地吃着。 翠翠见状,心中不免担忧。她想尽办法只为让悠然宽宽心,她主动提及到了季璃。她说:“主子,好容易来一趟景府。要不去见见季璃姑娘吧。以往,你心情不好,这季姑娘只要一场戏,你就能忘了。不如……” “她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吧。”悠然垂眸,难掩落寞。昊云急道:“哪能啊,她已经大好了。也不瞧瞧是谁给她看的病。能不好吗?你若是想听戏,就听吧。我家里头没有养戏班子,不然可以让人配合季姑娘给你演一整场。” “以前年轻不懂事,爱看戏。看戏都能入了迷。如今,这扑所迷离的世界,比那唱的戏,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没心力,去看那戏。” 昊云发愣,看着她。看着她两眼隐约带伤,纤长的睫毛下垂,落下的剪影,让人看着都觉得历经沧桑般的动容。他伸出食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斥责道:“丫头,小小年纪懂什么事儿。我看你,正是不懂事的年龄。” 悠然一愣,愣愣看着眼前的景昊云。他在笑,他的眉眼弯弯的很好看。他的眼神里还有着担忧。他是在担心自己吗?还是…… “左大小姐,季姑娘,听说你来了。忙不迭地赶来见你。这会儿在餐厅外头,等着呢。”翠翠回头,只见一个丫头跑进来,看见悠然就说了这话。心里诧异这丫头怎么有些不懂规矩。才这么想,悠然已经开口了。“少将军,你家的丫头,还真是挺没规矩的。且不说她是替谁来通报的。就她一进来,也不给我请安,也不看看我在做什么。就这样跟我说话。你觉得,我该不该理她?” “这……”昊云很是尴尬,他素日里也不和这些丫头接触。身边伺候的人,也就是墨安他们几个。也许是对这些丫头太过疏于管教了。 “我很犹豫,我要是理她呢,就显得我就是这么个随意的人。以后她们遇见我,就得没尊没卑的。我要是不答应呢,显得我太不给你面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悠然心里头有气,昊云也知她并不是故意为难,只是找个借口捉弄自己罢了。他倒是挺开心的。 他只是笑,也不说话。悠然觉得没趣,“你这个人,我不给你面子,你也无所谓的。” “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都说了,你迟早得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不要说这样的话!”悠然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昊云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问那个丫头。不看那丫头还好,一看那丫头,昊云冷声道:“怎么又是你?我记得季姑娘的事儿应该跟你没关系吧。怎么又是轮到你过来替她通报?” “奴婢……奴婢……”兰花的头低得很低很低,“奴婢和季姑娘很要好的,其实……我……我想着季姑娘好歹也是我们府上的客人,虽然主子没有指派人服侍她。只是她娇滴滴的模样,我看着挺可怜,就自己过去服侍她了。” “我记得你昨天说你和季姑娘并不怎么熟?”墨安上前,蹲在了兰花前面。兰花的心砰砰地跳,她已经慌了,都不知道怎么圆谎了。她只能不停地磕头,不停地磕头。磕得额头都红彤彤的一片。悠然都看不下去了,对昊云说:“不过是一个丫头,这事就交给墨安了。翠翠,你去外头,把季姑娘请进来。这个点上过来,也不知她用过午膳没有。” 翠翠答应着出去了。正好墨安也拖着兰花出门,只见兰花的脸色,一片死寂的苍白。当她被拖出门,看见站在外头翘首盼望的季璃。她猛地挣脱墨安的手,冲上前去,抱住季璃。“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只是不会说话,我好心好意过去伺候你,你可要救我啊……” 没等兰花多说话,那边墨安已经扯开了她。拖着她往别处去了。季璃惊魂未定,按着心口,惊魂未定地看着翠翠。翠翠上前搀扶着她说:“姑娘,莫怕。那丫头会没事的。墨侍卫不过是找她有话要说。你别理她了,快请进去。我家小姐,等着你呢。” 季璃一愣,恍惚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那丫头是犯了什么事吗?我……我今天才认识她的,我不知道她是这种人,她干了什么事?” 翠翠勾唇笑,“姑娘别问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主子们的事儿,你知道的我不方便问。也不能问。”翠翠心里头估摸着,这季姑娘和往常很是不同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般的一个人,还没问清什么事,就急着开脱。其实,她相信就算是季姑娘有什么不对的。身为朋友,大小姐也不会责怪。 正文 第96章 各有心思 季璃自打进入餐厅,眼睛就没离开过昊云。说实在的季璃心里清楚,她不该去觊觎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她想着能看一眼,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是好的。都像是在做梦。以至于悠然问她说:“阿璃,你吃过没有,饿不饿?” 她都没有听到。悠然奇怪,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看见了正在给自己勺粥的景昊云。四目相对,昊云一愣,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悠然别开眼,不清楚这季璃为何这样看景昊云。最怪的是,她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酸酸涩涩的有一种莫名的难言的感觉, 昊云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关怀道:“没有不舒服,怎么看你表情好像很不舒服。” 悠然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没什么好气地说:“别打扰我吃饭。你还是招呼阿璃吧。看她样子也许还没吃。我想你把她照顾得不好。” “你这么说可真冤枉我了。你交代给我的,我哪里敢不当回事。我对她很好的,不信你问她。”昊云说着转头看季璃,冲着她笑。季璃一下子懵了,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痴痴地看着眼前人。 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笑容。他在跟自己笑。他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的感觉,让人觉得轻飘飘的,不真实。脚底软绵绵的,就像要是要飞起来了。昊云见季璃这模样,实在是不懂她究竟是几个意思。还好翠翠不懂状况,端着一碗粥道季璃面前,很是热情地说:“季姑娘,都是自己人,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们小姐一起吃饭吧。给你添了新的菜。” 翠翠的出现,打断了季璃的遐想,她低下头,轻声说:“谢谢,我当然不会介意了。我只怕自己不能跟他们在一桌吃饭。”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生分的话。”悠然抬起头来,对着季璃笑,“阿璃这些天都没有来找你。我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了。我真担心你,你在这儿一切安好不?如果你病好了,要不要到我那儿。我也就不用老挂着心了。” 悠然不过是这么一提,可没曾想季璃的反应却很大,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不,不了。你那么忙,我要是去你那儿,你该手忙脚乱了。我……我在这儿挺好……” 季璃的反应,让悠然的心,有那么一会儿怪怪的,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昊云打哈哈地说:“就让季姑娘现在我这里住着,万一病情反复,还有卓绝呢。要是去了你那儿,你也没时间照顾她。” “阿璃喜欢怎样就怎样。”悠然吞下了嘴里的粥,“不说这个了,阿璃,今天我想偷懒,我们出去玩,怎么样?你也在景府呆了那么长时间了,肯定憋得慌。你说说,你想去哪儿玩?我们一起去玩下,怎么样?” “我……我……”季璃慌了,看了看悠然又看了看昊云,眼神里满满都是无辜,“我不知道去哪儿?就……就我们两人吗?” 悠然才想说是的。那边昊云不肯了,直接强势地开口说:“我都说了,我在京都都没什么朋友。你不带我去玩儿,我可不肯。你看我一知道有好吃的地方,我就带你们去了。为什么你不能第一时间想到我呢?” 悠然深深地看了昊云一眼。她不懂,这景昊云明明就是个地头蛇,为什么到现在还再跟她装。装得自己好像真的对京都一无所知一样。悠然不懂,他这是何故?昊云看得懂,她眼里的怀疑和纳闷。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她。告知她所有她想知道的一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一点一点地走进他的世界。 两人的对视,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多情。季璃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着,泪水隐隐约约就要涌上眼眶,她转过了头。看见了含笑看着两人的翠翠。翠翠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季璃一下,吐了吐舌头,用唇语说:“让你见笑了。” 季璃暗暗垂下眼眸。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全身心都在左悠然的身上。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第一次嫉妒起左悠然,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得到了他的注视。那注视,是她永远无法奢望的。 昊云显然并没有感觉到季璃的不自然。而悠然呢,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她对昊云说:“女儿家去的地方,你不方便跟过来。我要带季璃出去,就半天。你不应该赶紧去找卓绝吗?” 昊云微笑,点了点头。他想,每天黏在一起,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了。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用过午膳。悠然带着季璃就出门了。季璃病恹恹地靠在车厢,似乎对即将要去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悠然的手搭着她的手臂,感受着从她手臂传来的温度,声音有些漂浮。她说:“阿璃,你在景府好吗?为什么穿得这么单薄,我摸着你的手,冰冷冷的。” “我只是觉得,饱暖思**。我不想让自己那么舒适,免得忘了自己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就要死掉。现在的安逸,会消磨我的意志。如果有朝一日我回到梨园,我害怕两者的差距,会让我自己,无法适应。”季璃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仿佛是有千金的石头压在你的身上。悠然沉默别开了眼,问:“且不说回梨园,你今后对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的。” 季璃侧头,看着那张稚嫩,却诚恳的脸。她的心就像是拧成了一股麻花似的。她知道自己的心里藏着对不起她的想法。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她就是喜欢着那个人,喜欢那个人超乎所有。不知不觉的,一滴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悠然愣愣看着她,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安慰道:“阿璃,你别伤心。你还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回到梨园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只要你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那里。只是离开那里,你想去哪里?” “我……我……”季璃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眼前的左悠然,对她犹如亲姐妹一样的左悠然,她感动得不能自己。也痛苦到不能自己。 她的泪水越来越多,悠然干脆不擦了。她张开双手,将季璃抱入怀里。 暖暖的软软的小小的人儿,将她抱住。季璃的心在挣扎,在矛盾,她痛苦得在颤抖,她艰难地开口,“阿然,我想留在景府。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你愿意,就留在景府,没有关系。我会跟景昊云说的。你放心,你放宽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好好想想。”悠然能感觉到她的无助。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的心境,也许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了。 “谢谢……谢谢……”季璃哭得不能自己,她扑在悠然肩上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悠然不明白,她为何要说对不起,但是她也无心过问。翠翠蹲在一旁给季璃擦眼泪。 许久之后,季璃终于停了下来,脸色苍白,靠在车厢上,死气沉沉的。悠然看了翠翠一眼,翠翠掀开车帘问车夫,“车老大,快到了没?” “大小姐,这雪天路难行,您再等等啊。” 翠翠回头看了一眼悠然,问:“大小姐,我看了下,路面积雪严重,马儿走路不好走。您再耐着性子等等吧?” “我想下去走走。”季璃突然睁开了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悠然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对翠翠说,“把车匣子里的貂裘取出来,给阿璃披上,让车夫把马停下。” 当马车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翠翠忙着给悠然系裘衣,那边季璃捧着翠翠递给她的貂裘,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翠翠忙活好了悠然的衣服,回头见季璃还站着,她连忙道:“季姑娘,我来吧。” 她拿过衣裳,给季璃披上,又细细地给她整理了一下。季璃的心里,暖暖的。这翠翠好歹也是大丫头,贴身伺候地可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可她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对待自己,跟对待自己的主子一样。说实在的,季璃还是很喜欢翠翠这丫头的。 “谢谢!”季璃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贵重的衣服,方才不穿是怕自己这一动手,就穿得不像样子,被人取笑。如今,经过翠翠这样一打理,原本她就长得不俗。这会儿看上去,又特别有些弱不禁风的韵味儿。整个人就站在那里,也吸引着人侧目。 虽说是下雪的天气,可现在看来,路上走的人,也还挺多的。因为穿得引人注目,两个女孩子走在路上,还是引来很多人的回头。悠然本就还小,粉雕玉琢的可爱得不得了。可是,季璃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少女,很多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 正文 第97章 开诚布公 白雪皑皑,两人比肩而走。悠然默默凝视着前方,看着伞外那纷纷坠落的雪花儿。她的心也似乎是这雪花一样,飘飘然的,让人觉得不真实。突然她伸手推开了那伞。翠翠急道:“大小姐,这天冷,雪这么大,还是撑着吧。” “阿璃,你喜欢玩雪吗?” “喜欢……”季璃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她听见悠然说:“还记的那一年,我们一起打雪仗吗?我在想,你身子好全了没?能不能跟我一起玩了呢?那一年的快乐,我好想找回来。” “我愿意陪你。”季璃没说自己好没好,她只是说我愿意。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已经足够悠然开心的了。她侧头看着季璃,笑得开心得不得了。这边还在笑,那边她已经蹲下身来。很快的,季璃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连忙也蹲下了身。如此一来,悠然扔过来的雪球,被她轻松躲过。悠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的身手肯定不减当年。” “那是当然……”季璃说话间,已经扔出了一把雪,下一瞬间又是一个已经捏好的雪球。悠然左边一躲,右边一躲。却没有躲开那些雪沫子。稀里糊涂之间,脖颈都进湿透。她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跺脚,在那里喊:“翠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玩起来。一起来啊……”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现场一瞬间,就闹开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顿时在这河边被雪覆盖的小树林里,散落开来。 悠然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尽情玩了。悠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久都没有笑了。她笑了,闹了,喊了,跳了……然后她感觉到了一种释放。她知道,自己把自己压抑得太久了。 直闹到没有力气了,直闹到嗓子都喊哑了。大家都坐的坐,弯腰的弯腰,喘气的喘气。大家脸上带笑又多有疲倦。悠然喘着气道:“阿璃,这些丫头今天是好容易逮到个机会,一个个都朝我扔。我觉得我全身都湿湿的。你呢?” “我是客人,他们都让着我呢。都没有人砸我,我都觉得无趣呢。”季璃看了看悠然,扶肚大笑起来,“不过……现在看看你的样子,还是没有被当做目标的好。你看看你那个头发,怎么成了鸡窝一样的。你看看你那衣裳,全都是树枝雪沫,乱七八糟,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璃,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这么幸灾乐祸的一个人。”悠然不怒反笑。翠翠可急了,急急忙忙为她卸下外边厚厚的貂裘,又让人拿了猩红的披风给她披上。这才拿了热热的手巾给她擦汗,又急急忙忙地为她收拾头发,收拾鞋袜。 季璃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围着悠然。看着她们细心体贴地伺候着她们的大小姐。季璃的心里酸酸的。她虽然没有伺候过别人,但是也从来没被人伺候过。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身份高贵的人,在那里都是众人关注的目标。她可以胡乱打闹,在一塌糊涂之后,还有人给她收拾得妥妥当当。 此时此刻,季璃感觉到了自己的悲凉。虽然她身上湿的地方并不多,也只有脖颈处有点点湿哒哒的,黏糊糊的。但是她却感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冷。一种被忽视的,一种被冷落的感觉。 她的这种感觉,在丫鬟们收拾好了一切之后,感觉更明显了。大家都收拾起来,上马车了,也没有问她一声,是不是需要用暖壶暖暖手。 车厢里,已经烧了炭,暖烘烘的。悠然脱了披风,斜靠在几上,手里捧着暖炉,有些倦怠地闭上了眼。季璃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她的身边。其实车厢里很暖,身上那点点的湿润也渐渐消散了。可是她的心,依旧冰冷得无以复加。 翠翠收拾好悠然之后,见悠然有些困意了,就对季璃说:“姑娘你怎么样了?刚才大小姐全身湿透,我们急着给她收拾,忽略了你。你还好吧。” 翠翠说着伸手给她卸下了外头的披风。季璃感激地看着翠翠,笑道:“她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自然要尽心尽力。我没事,我能照顾自己的。” 翠翠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已经歪着睡着的悠然,笑道:“我想大小姐,是真的累了。你看她……”季璃扭头看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她还真是,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孩子就是孩子,玩得累了,睡一觉全好了。” “我还巴不得大小姐能像今天这样。”翠翠说着垂下了眼睑,神态有些莫可名状。季璃有些纳闷,“怎么了?你家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最近我也奇怪,她往常每天要么去梨园要么去学习,我听她说这些天很忙。是课业太重了,她自己承受不了了吧?要是这样,你可要劝劝你家小姐,不要太着急。” “课业都是小事,小姐她……”翠翠说着一愣,摇头苦笑,“我不该妄议主子的事儿。季姑娘,你是我们大小姐的朋友。我想她可能有些什么事都会跟你说的。她有什么事,我们做丫头的别说知道了,就是问也问不出来。”翠翠这话是真心的也有几分假意。她原本就不该讲主子的事情泄露出去。 季璃也听懂了一些,不以为意地说:“我很奇怪,阿然身边除了你们这些丫鬟。还多了一个护卫,他是谁?长得很孔武有力,看上去,就挺厉害的。你说是不是?” 翠翠掩嘴一笑。“你还别说,他叫铃铛。这名字,还是大小姐给他取的。大小姐有的时候也挺好笑的,一个大男人,被赐了这么一个名。不过也好在,铃铛这人不苟言笑,在他面前,我们都不敢叫他的名字。否则,还不得叫一次笑一次。” “他叫铃铛,我还奇怪呢,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来了,他身上带着一只铃铛。就……就挂在那剑鞘上。”季璃说着,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一眼,骑马跟在马车边的这个人。铃铛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别开了眼。季璃也觉得没意思,放下了车帘,对翠翠说:“这个人,还真的挺恐怖的。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他尴尬要带那个铃铛。” 听她这么一问,翠翠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知道小姐和少将军他们说起来,我才大概明白。这个铃铛代表,他是一个奴隶。” “奴隶?”季璃也是吃了一惊,“我都没有听说过还有奴隶。不是说,现在不能买卖人口了吗?就算是签了卖身契,也不是奴隶啊。就像我,也没有那个铃铛啊?” “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自愿签的卖身契,我们只要可以赎身,还是自由人。但是他不一样,是没有自由的。哪里来的人,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那他是不是最下等的人了?”季璃吃了一惊。她以为除了戏子\乞丐等等下九流的人之外,没有比她更低贱的人了。现在突然听说还有奴隶,她的心起了那么一丝波澜。她觉得原来,她是不是太低估自己了。 还在她神思恍惚的时候,在睡觉的悠然开口了。“你们别以为自己说的这么轻,别人就听不见。翠翠,阿璃没关系。你可是要跟铃铛时常一起共事的。要是让他听见了,他得怎么看你?” 闻言翠翠脸上一红,低喃道:“大小姐,你听见了。你听见了正好,我真的,一直在纳闷,我真的很奇怪,怎么会有铃铛这样的人呢?我以前,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想着季姑娘肯定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挺多。是不是她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我才……” “你说什么都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别让铃铛知道!” 翠翠忙不得点头,又忍不住好奇问:“大小姐,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铃铛这样的人存在呢?” “这奴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买的。只有你拥有了身份,才可以去买。买了才可以蓄养。其实很多官宦世家都有奴隶。只是他们有的得到主子允许把铃铛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有的跟着主子时间长了,费了他的奴隶身份,也有的。只是这些事,从来也上不得台面,没有人会特意去说这件事。我们尚书府没养奴隶,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力,眼睛却是盯着季璃,她说,“其实你要是不想回梨园,我可以替你赎身的。往后的日子,你想怎样,都是你的自由,不好吗?” “不……”季璃连忙摇头,“不……不……你不需要。我不希望因为我们是朋友,你就帮我赎身,我会觉得,我欠了你。你要我以后的日子,如何自由?”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该帮你吗?”悠然盯着她,希望她能给一个肯定地答复。 正文 第98章 无可奈何 “求求你,不要做这件事。”季璃看着她,眼神里满满都是抗拒。悠然咬唇,低下了脸,声音低沉。“我知道了。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的。我只是想说,其实你不愿意我无条件的帮你。我可以有条件的帮你。你就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你知道的,我当你是朋友,无比真诚。” 季璃露出了一个苍茫的苦笑,无奈的说:“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的朋友。请你让我自己做决定。权当是我谢谢你了。” “好的。”悠然淡淡一笑,闭上了眼,“我让车夫送你回景府。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小心。另外,我看你在景府似乎没什么衣裳,我让翠翠收拾一些给你送过去。可以吗?” “谢谢!”季璃并没有拒绝。她也知道,再拒绝左悠然的话,也太生分了。悠然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她根本就不知道,季璃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季璃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奔跑而来,想要见心上人的某人。一听说悠然在睡觉,不方便下来了。昊云也没说什么,只是爬上了马车。 季璃不知道他在里头究竟做了什么。只看见他下来的时候,一脸满足。季璃愣愣站在一旁,看着昊云从马车上下来,朝着自己走来。季璃只看见,他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开心,就像是春风一样温暖和煦。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看着他走到自己的身边,对她说:“今天去哪儿玩了?玩得很开心吗?” “恩恩……”季璃傻乎乎地点头。他的声音好温柔,他的笑容好迷人。季璃开始恍惚起来,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就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距离。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得到。 季璃这么想着,就真的伸出手去了。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的袖角。昊云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扯回了自己的袖子,还说:“真是抱歉,这风太大了,都吹到你那边了吧。” 他一边说还一边后退,让自己和她保持距离。季璃也是吓了一跳,低下了头,也不说话,看着自己的手,低低地说:“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的。” 昊云干笑了一声,心里头原本是想和她打听一些关于悠然的事儿。如今看着眼前的季璃,再想起宁宣的提醒,他想着还是不要问了,保持距离才是上策。这么一想,昊云开口道:“既然姑娘已经回来了,那么请好好休息,我让丫头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墨安就领着兰花走了过来。昊云说:“你在我府上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丫头既然与你有缘分,又喜欢伺候你。就先拨过去你那边,你暂时先用着。如果觉得人手不够,你只管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不……”季璃看了兰花一眼,有些犹豫,“奴家出身卑微,在少将军府上住着已是打扰。哪里还能让人伺候我,我这么卑微的身份,不配……”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这么说,倒是我招待不周了。没能早点想到给你专属的侍女,让你在我府上过日子能顺心一点。这已经是我的不是了。姑娘还这么说,就是没拿阿然当朋友了。阿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还请姑娘能理解我往日的怠慢。”昊云说着笑了,“其实,我是害怕阿然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少将军言重了。你对我已经太好了。若是因为我是阿然的朋友,你实在不必对我如此关怀。朋友之间,对人好,也要点到即止。好得过了分,那也未必会是我想要的。”季璃说着别开了眼,往里头走去。兰花朝着昊云福了福身,转而跟着季璃就往里头去了。 墨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开口。“那丫头说,自己是因为一个奴才叫阿录的。因为那个奴才时不时地给她点好处,她就老是帮着季姑娘。还说肯为季姑娘做事的那些个丫头小厮们,也大都是有收了阿录什么好处。再者大家也是看在季姑娘是客人的份上,愿意帮忙做些事。这一次,是因为季姑娘想要见你。还有上一次,是因为阿录觉得天气冷了,我们没有给季姑娘准备衣服,要兰花在我们面前有意无意地提一下。给季姑娘备些衣物。” “我们府上还有个叫阿录的?我怎么都没听过这名字。能有这么大能耐,能给这么多人好处?” 墨安微微皱眉,“我去了解了一下。这阿录是个粗使的小厮,长得难看。所以从来没有在主子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可是这个人炒得一手好菜,还能绣很美的刺绣,还能打造一些很漂亮的银饰什么的。总而言之,府上的丫头可喜欢他的东西了。也因此,他开口,这些丫头没有不听话的。” “这么巧的手,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某一个好差事,为何要在我们府上,干些粗活?” “我正在查,会尽快给主子答复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前,昊云漠然点了点头,进了书房,将门关了起来。这一关就又是一整天。直到夜半,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彻整个深宅大院。那扇紧闭的门,才再次打开。 昊云站在门口,看着那敲门的人,冷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卓大夫已经找到了。”那人的声音在颤抖,听上去是兴奋过度了。昊云勾唇,因为他说过,谁找到了,他将有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赏赐给他。这个侍卫显然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有了这么好的运气。 “既然已经找到了,和我一起送卓大夫去皇城吧!”昊云深吸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一天一夜了,再找不到卓绝,都说不过去了。虽然卓绝很会躲藏,但是派出了这么多人,他能藏一天,也已经是不容易了。既然人已经找到,那皇城势必是要去了。 这么想着,昊云加快了脚步。就在大门口,他终于见到了阔别整整一天一夜的卓绝。卓绝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尽力了!” 昊云看得见卓绝的眼睛都在冒火。他抱歉地笑笑,拉着卓绝就上了马车。马车飞快地赶往皇城。因为速度太快,整个车厢都在剧烈地震动。卓绝的怒气也被激发到了最顶点。“我说景昊云,我们好歹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追人要不要这么认真?你不是说只是一个游戏吗?你自己说说你派了多少人出来。害得我躲茅坑里都躲了一个多小时。把我熏得。更夸张的是,那人找到我,追得我绕护城河跑了都不知道多少圈。你是不是想活活把我给整死?” “我要是不派那么多人,演戏演得也不像。我相信你的,你那么能躲,是不是。你躲药庄的人躲了十几年都没问题。”昊云讪笑,故意道,“大不了,我把南边园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送你了。” 闻言,卓绝眼睛一亮。“说真的?” “那是自然,毕竟你为了帮我,也没少花心思。多谢了。” “好说!”一想到那一园子里的奇花异草都是自己的了,卓绝的心情都好起来了。他揶揄了一句,“算你有良心。就一句话,这次带我去救的那个人,究竟是救死还是救活?” “既然去了,不能要你背着良心,去杀人吧。”昊云腆着脸笑。卓绝白了他一眼,“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我瞧着你压根就是想要救那个什么美人吧。不然,你能派那么多人出来找我?要是你不想救,你直说好了,还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杀人不眨眼,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如今……还能改性了不成?” “你知道就好,那就麻烦你了。”昊云也不遮遮掩掩,他轻声道,“我要救人,因为我想要有一个机会。在京都这么久了,也没个实权,也不能和朝堂上的任何人有什么交集。我也不能这么虚耗光阴吧。这次,也是一个机会。有没有效果,那也得看天意。” “不必看天意,我自有办法。”卓绝调皮地一眨眼。昊云的心事,也放下了一半。马车还在疯狂地前进着。车轮在翻滚,昊云的心思也渐渐沉重起来。当两人被皇城的守卫盘问了许久,又等通报,等了许久。终于能进去的时候。卓绝期待的心情,已经全部不见了。 以至于,他看到那通往主城那雄伟的廊桥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走在那宽足以十辆马车并排行走,并横跨两座城楼的廊桥,卓绝也没有四处张望。走过这座廊桥,入眼就是百丈高的朱红色的大门。大门紧闭着,只在右侧开了一扇小门供人进出。 卓绝嘟囔道:“既然大门都不怎么用,干嘛造那么大的城门?” “无非是为了显示天家威严。我有生之年,只见过一次这门打开。是我父亲大破北漠联军,凯旋而归的时候。陛下大开城门,官员权贵夹道相迎。” “那阵仗,很爽吧。”卓绝无比遐想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朱红大门,然后从一边的小门,进了内城。 正文 第99章 知己难得 说是小门,其实比一般人家的大门,都不知道大了多少。两辆马车擦肩而过也不显得拥挤。当过了这个门。马车又往里头进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卓绝掀开帘子,有人已经跪在他们下马车的地方。卓绝发愣,回头看了一眼出来的景昊云。见他见怪不怪地踩着那人的背,就下了马车。卓绝也踩了上去,有些心惊胆战地从哪里跳了下来。 然后他快步跟上了昊云。“我还以为皇家威仪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踩着人的身子下马车,也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仪不成?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不忍心。” “那些都是内侍。进了宫,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回去。他们伺候人的本事,那是天生的。你不习惯也没事,见得多了就习惯了。”昊云说着健步如飞,一鼓作气就跑上了那百来级高的白玉石阶。 后头跟着的卓绝直喘气,他冲着前头的昊云喊:“我说你不能仗着自己是习武之人,非寻常人能比,就跑那么快,我……我要跟不上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口气跑上来两位内侍。一左一右拖着他的手就往上跑。其中还有一热一边跑一边说:“还请大夫见谅。陛下现在急等着见两位。娘娘病情反复,陛下很是焦灼。听说大夫你来了,命我等在这里恭候多时。这么拖着你,冒犯了。” 虽然这两人嘴上客气,脸上也和颜悦色的。可是行为一点儿也让人开心不起来。虽然还没有见到这皇城的主人,那九五之尊。但是卓绝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厌恶感。这样一个地方,面上都是和谐和恭敬。其实骨子里,就跟架着他的两只手一样,根本就没有跟你选择的余地。你要是不接受,随时都有可能小命玩完。 卓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这边,百步台阶已经到了。那两人将他放下,卓绝跺了跺脚,跟着昊云往里头走去。走进门,看见了两排八只圆柱。上头雕刻着清一色的白莲花。地面是用光洁的白玉铺成的。卓绝发觉底下还刻着莲花的花纹,他蹲下身子去摸,发觉这地面却还是光滑的。他还在纳闷,那边昊云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就往里头走去。 “这莲花估计是下一层的,上面铺着的是很薄的白玉。” “这做工,绝了!”卓绝一向是心直口快。他这话音才落,那边传来了一阵爽朗却又分明很阴沉的笑声。这笑声一起,卓绝立马闭嘴了。他好像闻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屏气敛神,看着那厚重的帘拢后,走出来的那个穿着一身纯黑衣裳的人。 卓绝还在想,这九五之尊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长得就和寻常人不一样。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眼前出现的这个人,身材普通,并不高大也不威猛,可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那种睨视天下的感觉。卓绝还在发愣,人已经被昊云扯着跪下了。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他的声音轻轻的,不怒自威。卓绝跟着昊云站起身。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内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九五之尊说的话,怎么回的话,他全记不得了。只等到,他的手搭上了那纤细的玉手,感觉到那沉沉的缓缓的脉搏,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顿时,也不觉得有多紧张了。 卓绝在里头诊脉,昊云和左岸在外室候着。两人沉默站着,昊云不得不开口,打破可疑的尴尬的沉默。“左叔,你一夜未归,阿然担心了。” “那丫头一向心大。才不会管我有没有回家。你不必替她掩饰。”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脸上嘴角都带笑。昊云不得不夸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无论什么时候,提起阿然,左岸的心情,都是好得不得了的。昊云也跟着笑。 “昨儿个传话出去,怎么现在才带着卓大夫来?他去哪儿了,我听传话的人说,你派了不下上百人去找他。” “他又不是我的属下。他在哪儿去哪儿都是他的自由。我没有问他去哪儿。陛下一句话跟我要人,我也是急了。找了半天找不到就更急了,所以才不知不觉地派了那么多人出去。还好,终于是找到了。我就快马加鞭,带着他赶过来了。” “这次季美人的病来势汹汹。陛下已经连着两日没有上朝了。真希望卓大夫能药到病除。否则,我们做下臣的,总不能逼迫着陛下去上朝吧。”左岸的话说得隐僻,但是昊云是听出来了,自己选在这个时候来,是很正确的。关键是左岸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人还是要救的,就是不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他们的意思。 “我想卓大夫一定会尽力的。虽然他这个人嘴贫了一点。不过我看他见了陛下,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样子,真的好想笑。他一定会尽力的。”昊云说着,惊觉自己说话太俗气了点,他立马闭上了嘴,尴尬地笑着。 左岸淡淡一笑,眼睛轻轻向上挑起,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挺欣赏昊云这样的风格的。“你不必说话中规中矩的。我看得出来你跟卓绝,关系很不一般。人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个或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也是难得。” “还是左叔你明事理。我父亲总是过分注意我的言行举止。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说些不三不四的糊涂话。更多时候,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交朋友。他觉得我就该好好练武……” “说什么呢。你要是不交这些朋友,朕的美人,都要没得救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还谈话很融洽的两个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好在两人也都是陛下的亲信。在陈洵面前,也不必特意地夸张地奉承。昊云规规矩矩行礼。“陛下,你不应该在里头关心一下季大美人。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美丽的人,让咱们的陛下都能如此牵肠挂肚。今天一看,虽然是在病中,脸色也还很苍白。可是看得出来,她的美,真是惨绝人寰。” “惨绝人寰?”陈洵开口,声音一下子拉到了天际,“你这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一连好几个问好,昊云都听得出来,陈洵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想来,这卓绝对这病,肯定是有十成把握了。不禁继续开口调侃。“陛下,我这不是夸人,是在夸美人!” “你眼睛真毒,你守着左卿家家的小丫头,肯定是看出来了。她才是个美人胚子呢。长大了,还不知道得有多美。栾媛在她面前,肯定不算什么。”陈洵说着看向了左岸,笑得很灿烂,“左卿,听说了,你家和景家有了婚约。这是一件好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起?” “不是的……”左岸慌了。这件婚事,其中的猫腻,他很清楚。再者,也没有传扬出去,现在怎么连陛下都觉得这件婚事应该是悠然和景昊云的。他现在站出来说是左怡然和景昊云。那还真的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左岸都在犹豫了,这件事拖下去,迟早要成为心腹大患。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开这困局。 “什么不是,人家昊云都没有说。你一个老人家好意思说不是,那你让做晚辈的,究竟是该怎么接你的话呢?是顺着你说呢?还是顺着你说呢?” 昊云勾唇一笑,“左叔说不是就不是。事情是,阿然那个小丫头,她并不愿意有这婚约的束缚。她到现在还没答应呢。” “我说你们会不会太宠着这个小丫头了。一个是爹,一个是爹看中的未婚夫。怎么你们说的话都不算数,都还要一个小丫头说了算?”陈洵冷冷一笑,“你们呐,宠女人可以,可千万不能让她上天。左卿倒是没事,毕竟是父亲,这宠女儿宠上天的比比皆是。昊云就不对了,要是把夫人宠上天,你就糟糕了。到时候,家里家外,所有事儿都她说了算。那你可就糟糕了……” “陛下,言重。真心想疼她!”昊云说这话,可一点都不害臊。陈洵哈哈大笑。左岸也只能强做笑颜。他心里头的苦,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懂的。 三人正说话,那边卓绝走了出来,对昊云说:“针灸过来。现在只能先吃药,我在这儿守着。最迟明天早上,她应该能醒过来。” “好,非常好!”陈洵显然是很开心。左岸也松了口气,他缓缓跪下,轻声说:“陛下可以宽心了。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好,很好!”陈洵说着就去了里头也不理会还在外头跪着的两位重臣。卓绝才经过一次那么废体力的针灸,还要这么跪着。这一跪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起来。他的脸无法不跨下来。他苦着张脸看着昊云,昊云好想笑,却被左岸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 正文 第100章 心照不宣 三人跪在前殿,看着脚下的白玉莲花,卓绝说:“古语有云,步步生莲,这就是了吧?” “还不是因为季大美人喜好莲花,才有了这么一座殿宇。这里原先是先皇后的寝宫。先皇后过世后,这里就一直空着。再后来有了季美人,季美人就相中这里,就在原址上,推到重建了这样一座殿宇。”说起这座殿宇,左岸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的。昊云听得出来,左岸当时肯定是并不同意做这样的事的。 先皇后是景家的旁支。当年她在的时候,也正是景家权势崛起的时候。等景家好容易爬上权利顶峰的时候,她却英年早逝。可以说是陪着陈洵历经千难万苦走上这宝座。结果还没生下一儿半女就这样走了。如今的皇后,是齐丞相的女儿。嫡长女的出身,让这位皇后对自身的要求,严苛至极。 也因她的性情,中规中矩,得体大方,也不太得皇帝的宠爱。但是这并不妨碍齐家权利日盛。齐家的权势让齐皇后即便是不得宠也能稳居后位。如今又怀了孕,眼见着就要生下带有齐氏血脉的皇子或公主。 左岸在暗自沉思着,这边卓绝却开始研究起那白玉莲花来。“你还别说,这每一朵花儿,都是不一样的。你看……有的含苞待放,有的鲜然怒放,还有的花瓣半开半合,栩栩如生。这位工匠的手,那也是非比寻常啊。” “这是自然,这座殿宇的监工,可是著名的李禄先生。他设计过许许多多的殿宇,宅院,也设计过许多水利设施。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左岸说起李禄来,满是仰慕。 “这么厉害?”卓绝也来了兴致,“那怎么都好像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好像也不是当官的呀?既然他这么厉害怎么也没个一官半职的?” “李禄先生这样的人,功名利禄怎么会放在心上。你要是有机会去他的家乡浦西村看下。你就会知道,他究竟有多天才了。”左岸说着不由自主地赞叹道,“浑然天成的引水排水的沟渠,还可以承接无根水。在旱季存水。简直就是惊世之作。” 卓绝听着听着都两眼泛光。昊云看见帘拢后,人影闪过。他看了左岸一眼,左岸勾唇微微一笑。看向了那帘拢。内侍拉开帘子后,陈洵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边走边说:“不过就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朕还想给他的一官半职,他倒好,还不屑起来。造好了这宫殿,就走了。一点儿也不留恋。朕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不留恋京都繁华的人,朕估摸着是我给他的没达到他想要的。你们觉得呢?” 左岸才想辩驳,还没来得及说话,昊云已经开口了。“陛下这么说,我觉得是有一定道理的。我觉着吧,那个李禄也挺不识相的。不过这种这么有才的人,脾气古怪一点,也是有的。不过单看他建造的这座殿宇。管他留不留下呢,只要需要他的时候,他还能召回来,就成了。给他一些自由,他会回报您更多。您说是不是,陛下?” “就你是个小滑头。”陈洵对着昊云笑。要不是在陈洵面前,左岸真的很想给他一个白眼。没看出来,这景昊云平日里也是一个三观端正的少年。怎么在皇帝面前,还会拍马屁了呢?不过左岸不得不承认,这马屁拍得还是挺有技术的。这李禄要是听见了,估计还得感谢他,给自己争取自由呢? “爱卿们还不起来?跪在地上做啥呢?”陈洵发觉他们还跪着,和颜悦色地开口。三人俯下身,请安。这才起身。 起身太着急,卓绝只觉得头一晕。昊云一把伸手扶住,这才没在皇帝面前失仪。因陈洵记挂季美人的病情,便要求卓绝留在宫中。留下卓绝,那是昊云意料之中的事儿。他给了卓绝一个眼神,卓绝会意,跪下谢恩。 卓绝是被留下来了。昊云陪着已经在这里收了整整两天一夜的左岸,一起出了皇城。回去的路上,左岸一直忍着没有说话。一直等到两人坐上了马车,左岸出声问:“你是不是一早已经决定要带卓绝进宫给季美人看病的?” “左叔真是神机妙算。我这个时间,是不是抓得还挺好的?如果早了,在齐家那一帮子人眼里,我们就要成了眼中钉了。可是不救,也太对不起陛下对我们的一番信任了。左叔,你说是不是。我算过了,这卓绝虽然能躲,但是我派出的人也是挺厉害的。所以我想着今天中午应该就能找到他。没想到他硬是多躲了半天。还好……今天宫门落下之前,把他送过来了。否则,左叔指不定还要在这里过一个晚上……”昊云心虚,所以说的话也特别多。越是想要遮掩什么,暴露地就越多。 左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问:“那照你这么说,你想这么多,是为了我着想了?” “那自然,阿然很担心你。虽然她都没说,我也看得出来。”昊云说着低下了头,沉声道,“只是她似乎是遇到了些心事。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可我还是让人去问了。或者说,是从翠翠那里打探到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主要是那一日,我和卓绝有事,在落玉轩留宿了一夜。这件事被刘夫人给知道了,她似乎是训戒了阿然。阿然面上没说,但是对我是疏远了些。” “你们俩原本就不必太过亲近……”左岸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也太过猥琐了。他们两个相处,还是他默许的。如今说这样的话,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他连忙改口道:“你也知道,刘静她是妇道人家,对于女儿的教养和规矩,她终归是关心的。她为了这事找阿然谈话,作为父亲,我是很支持的。” “这是自然。”昊云何其聪明,左岸直消说半句话,他就能猜透他有几多意思。如今,左岸肯说这么多话,也是有意让自己去好好琢磨接下来,如果还要和阿然在一起,该采取怎样的方式比较适合。 见昊云这么懂事的样子,左岸心有不忍,他别开眼看窗外,岔开话题。“这天渐次冷了下来。再过几天就过年了。今年不比往年,你父亲是不是可能会回来?” “半个月前,我已经修书去询问,还没有回应。”昊云眼神一暗,“我觉得父亲并不想回来。这京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父亲在外,还可以逍遥任性。每次回京述职都如履薄冰。着实没有意思。” “内有齐家,外有景家,当今圣上,还要依靠你家,才能平衡各方势力。你父亲,实在是多虑了。”左岸叹气,他这位老友,就是太过本分,太过小心。才会让景家,陷入如今这样为难的地步。他但凡有点手段,也不至于让齐家现在这么嚣张。不过朝堂上的事,表面和暗里,也不是一回事。左岸发觉,即便是他,身在其中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父亲并不是担心景家,而是担心他自己。”昊云勾唇笑,“景家没有了我父亲,还会有另一个将军。可我父亲不一样,他只有一条命,只有我一个子嗣。若是他出了意外,我若是有意外,那么景家的嫡系就没有了。那么那些有心人,就有了可乘之机……” “景家的处境,我有所了解。却不知,严峻到这儿份上。”左岸沉默低下了头,“我早该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总以为,别人都比我厉害,就我这样傻愣愣的人,才会在家斗的这个泥潭中深陷呢。我总以为,景兄的手段,那景家还不是像粽子一样被攥在他手里。” “左叔真是好玩。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你别瞧着我好像很开心似的,其实我也特别烦恼……”昊云说起调皮话来,也是让人开心得不得了。左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父亲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态。我就不用替他操心了。他要是有一半你小子的心计,当年就不用远走他乡了。” “左叔太抬举我了,我怎么就成了有心计了,我顶多算是有点小聪明。” “不……不……”左岸看着他,讳莫如深的样子,“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拼命带卓绝进宫的原因,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不必说,我也不会问。” 昊云只是笑笑,左岸也回以一笑。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 马车在左府门前停下,左岸问昊云,“要去见见那丫头吗?” “不了。”昊云笑着拒绝。左岸站在门口,搓着双手,稍稍走动了一下,抖落身上的雪沫,笑道,“不去的话,放心的下那丫头?或者你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你不敢去了?” “左叔说的对。刘夫人之所以会找阿然。阿然之所以会疏远我。根源在于我没有找到更好的方式,去处理阿然与我之间的关系。毕竟,阿然她是个大家闺秀。” 听着昊云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左岸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 正文 第101章 相对无言 左岸站在那里不说话,任由着雪花纷纷。正在这个时候,悠然来了。一身火红的衣裳,首航提着一盏宫灯,快步地跑了过来。宫灯在她手上一摇一晃的。因为裹的衣服太多了,看上去整个人圆滚滚的。别提有多可爱。左岸听见响动,连忙转过身去,见是宝贝女儿。立马就迎上前去。昊云的眼睛,自打这悠然出现之后,立马就定在了她的身上。看着那宫灯在黑夜里,晃晃悠悠的。他的心也一上一下的。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就有了这么一个人。 悠然跑得太快了,一下子撞到了左岸怀里,笑得咯咯、咯咯地响。左岸伸手摸着她的额头,笑呵呵地说:“别撞傻了。变成个傻妞。” “爹,你才傻呢,怎么没人跟你一样,说自己女儿是傻妞。你才是傻呢,我不是。”小女儿的娇柔和俏皮模样,在左岸面前,彰显得淋漓尽致。昊云看着,只觉得美得就跟一副画一样。他羡慕地看着左岸,可以这样摸着她的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刚想睡,不是听说爹爹要回来了。我就出来等。看见马车了,一直没见你进来。”悠然说着揉了揉眼睛,“爹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累了。” “那爹爹抱你回去睡?”左岸发觉,自打女儿长大了,好久也没抱过她了。他怀念,她还小的时候,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里的感觉。如今,转瞬间,她也长得这么大了。左岸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他没想到,原来灿灿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 悠然摇了摇头,嬉笑道:“不用了爹爹,你已经抱不动我了。翠翠都说我最近吃得太好了,肥了很多。爹爹你肯定抱不动我了。嘻嘻……” 她调皮地笑,让昊云的心也跟着一动一动的。他忍不住道:“我抱你,好不好?” 乍然间出现的声音,让悠然先是一愣,随即回过头去看他。只见落雪纷纷,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俊逸的五官,此时此刻看上去,带了些许莫名的的伤感。不过悠然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在边疆吹了那么多年的风,就算是他跟自己一样,总是在烈日炎炎下练过武。他的皮肤就还是那么好。在月光下,白得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轮廓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左岸微微侧过身,看着出声的昊云,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还有事,不进去了?如今还有时间抱她回去睡觉?你别管她,看她这么爱撒娇,还跟个孩子似的。还是知道分寸的。” 悠然先是一愣,她企图从他父亲的话里,找到一丝痕迹。可是费尽全力,也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昊云的神情也是温和从容的。两人之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悠然的眉头微蹙,说:“爹,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吧。夜深了,少将军早点回去吧。” “好……”原本也只是一时冲动,说走就走。昊云也没有等他们进去就先回去了。看着马车走远,左岸问悠然,“阿然,你觉得昊云这孩子,如何?” “父亲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悠然不答反问,“父亲不是不应该问我,你该问的人是长姐,不是吗?” “今儿个陛下一句话,让我震惊了良久。为父似乎真的做了一件错事。”左岸抬头望天,一声长叹,“为父以为,婚约的事儿,真到了怡然他们能婚配的年纪,这件事就会水到渠成。或者说到那个时候,可以不伤害任何人,没有任何隐瞒。可是我发觉,一切都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在扭转。你知道的,昊云这孩子,对你很是执着!” “父亲的顾虑我懂。从今而后,我会远离他。尽量给他和长姐创造机会……”不待悠然说完话,左岸着急地打断,“孩子,父亲的意思你并没有懂。我不想干涩你去交朋友。你和景昊云在一起,应该对你很有帮助。你若是因为他和你长姐之间,那个被父亲算计的婚约,而失去了这样一个朋友,并不值得。” “那父亲有没有办法,解除这婚约?”悠然发觉,有这个婚约,迟早会出大问题。不仅仅是她和景昊云之间,很可能在景家和左家之间,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能知道,你为何有这个想法。是不是你后悔了?这原本是属于你的姻缘。”左岸虽然很小心翼翼,可是试探毕竟就是试探。悠然转头看向了左岸,左岸连忙开口道:“父亲只是觉得,我做错了事。我不知道怎么解决,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知道你的意思,我好处理下一步的一些事宜。” “父亲,我和景昊云,可以说是惺惺相惜。但是我很肯定的是,我并不在意他和长姐之间有婚约。我觉得如果没有意外,他成为我的姐夫,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悠然心里头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是在欺骗她的父亲。可这一切,左岸并没有察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而今看着昊云这孩子,还真的是个挺有出息的好孩子。我不能欺骗他,为父也很纠结。” “父亲,走一步看一步吧。景昊云那边不好处理,可以从长姐和母亲那里着手。也许可以不至于人尽皆知。毕竟母亲,也不想长姐的婚事,出什么岔子。”悠然说这话,有意将事情的难题抛给刘静。最近刘静母女太过平静,平静到她都无法捉摸到她们的想法。这让悠然有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左岸点了点头,看着落玉轩的大门,就在眼前,对她说:“快回去睡吧。今儿个天晚了,爹爹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自己小心。” “爹爹走好。”走进大门,悠然转身,朝着左岸挥手。然后在左岸的注视中,关上了门。门关上的瞬间,翠翠就忍不住为昊云说话了。“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跟老爷说,这婚约要早掉费了了事。你也知道,少将军一心以为和他有婚约的人是你。要是有朝一日让他知道了,我们左家骗了他,那他会怎么想你,怎么想我们左家?” “父亲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他也知道婚约迟早是要废除的。我何必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悠然瞟了一眼翠翠,“你这么着急干嘛?难不成,景昊云给了你什么好处?” “大小姐,你还真是能冤枉人。他给了我什么好处了?奴婢关心一下你罢了,没成想,你净往歪处想。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敢说实话了。”翠翠恼羞成怒,跺了下脚,不愿往前走了。悠然笑道:“我看你是没受景昊云好处,不过我看你刚才在景昊云身后望了又望,看了又看,是在找什么人吗?” “大小姐……”翠翠脸上一红,再次跺脚,跑开了。悠然看着跑走的翠翠,心里头泛起一丝苦笑。这丫头八成是喜欢上卓大夫了。只是卓大夫这人心气太高,只怕她以后要吃不少的苦头。但是悠然又想,有喜欢的人,总比她这样死水一滩的好。她对景昊云的心意,不是不清楚,只是她的心,已死。心死之人,何谈感情? 悠然一路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也不脱衣裳,和衣而眠。翠翠就守在一边,摸着那美丽的铜炉。里头的炭火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她裹着暖暖的被子,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 突然,悠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翠翠听见她很快地翻身坐起。翠翠连忙问:“小姐,你是觉得冷,还是需要热茶?” “给我端点热茶。”悠然的心在扑通扑通跳着,心慌慌的。翠翠端了热茶,她接过来,却不想喝了,只是端在手里。闻着那淡淡的茶香味道,她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翠翠有些纳闷,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大小姐,不喜欢喝着茶吗?我以为,你近段时间,喜欢这雪顶含翠。何况,冬日里这个时节,真的挺适合喝这个茶的。喝了,暖暖的,回味儿过来,还有点透心凉的。真心舒服。” “没瞧出来,你什么时候,也会喝茶了。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不喜欢这茶,我只是现在不想喝。”悠然说着将茶盏搁下,她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坏的?” 翠翠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大小姐,哪有一个坏人,会在那里不睡觉,在那里想,我是不是一个坏人的?” “我的意思是,我对景昊云,是不是太残忍了?”悠然说着垂下了眼,“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不该隐瞒他,关于他婚约的事儿。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我可能还好过一点,不那么内疚。但是我知道,还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文 第102章 物色人选 夜色朦胧,她打开窗,透过香茶的氤氲热气,看着外头的雪。悠然的心思也恍恍惚惚的。翠翠已经站起身,披上了一件粘毛外衣,在一旁忙活着。不多时,就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点心。悠然就穿着单衣,光着脚丫子,就跳下床来了。 翠翠急得抓了披风就给她裹上。悠然伸手挥开,那披风一下子就掉到地面上去了。翠翠蹲下身去捡衣服,这边悠然已经将腿支起来放在圆凳子上了。她一只腿撑着,另一只腿在抖。她的筷子夹起了那油光光的油蛋,塞到了嘴里。不停地吧唧吧唧地,还哼起了歌儿。翠翠都觉得好笑,“有这么好吃吗?” 她一边笑一边拿手帕给悠然擦嘴角。悠推开了她的手,笑道:“你还真是奇怪,难得有胃口,吃这么多好吃的。你也别动来动去的了,快点来坐下,一起吃。这些东西,闻着都香。” “你还真是。”翠翠无奈一笑,从外头搬了暖炉,放在她的身边。感觉到内室的温度渐渐温暖起来了。翠翠也就不勉强她一定要穿上披风了。整理妥当了,她在悠然对面坐下,端起了碗筷。两人欢快地吃起了点心。 吃了个大饱之后,悠然喝了口茶,瘫坐在椅子上。发出了满足的叹息。“真是太好吃了。如果胃口能一直这么好下去,那人生就太完美了。” “大小姐再这么吃下去,别说老爷了。少将军的体格也不见得能抱起你来。” “你这么说,我可不开心了。以后就不吃饭了,你觉得如何?”悠然一个小眼神,翠翠立马举手投降,“大小姐,我是说着玩的。你胃口好,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悠然吃饱喝足,决意要去外头园子里走一走。翠翠犹豫了,劝道:“大小姐,天下着雪呢。你就这样出去,我怕冻着了,那可不好收拾。” “你真以为我这习武之人,这点体力都没有了?”悠然也不理会,袜子都没穿,直接套上鞋子,单衣外头也就一件披风。就这样从内室走了出去。乍一出门,还是冷得一哆嗦。跺跺脚,跳两下,也就不冷了。翠翠提着宫灯,在她身后跟着。而那铃铛,一直远远地跟着。他其实有些不明白,一个大家的小姐,有什么事,居然夜深睡不着觉。要一个人,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绕着湖,走了一圈又一圈。悠然也就是沿着湖,在湖边慢悠悠地走着。看着渐渐结冰的湖面,悠然笑道:“再过两天,可以再湖面玩了。” “大小姐还别说,我和恬恬防人防得紧呢。咱们家的这话湖开凿的深,除了落玉轩,府上这湖水经过的那些个园子。哪个没出过人命。这十几年来,我听说有三个人是因为大冬天贪方便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走,掉进冰窟窿里的。我可不敢让人上湖面玩去。”翠翠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大小姐你脾气好,体恤下人。那些丫头们,各个都觉得你都不管事儿。我和恬恬还管她们那么多。” “有这样想法的,一律给我撵出去。”悠然的声音冷然,“你告诉她们,我不是不管她们,错误不需要我挑,自己就会露出来。别等到真的出错的那一天,来我这里求饶。” “是……”翠翠松了口气,笑了。她私心里也就是想要得到一句肯定的答复。她现在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很多人事不得不处理。她就怕哪天有人传话给大小姐,说她管太多。那她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大小姐,恬恬这段时间账面上要忙的事情很多。我看是不是找个人帮她?” “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翠翠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整日里跟着大小姐。奴婢认识的人,大小姐都知道,如果有什么好的人选,大小姐肯定一早就看上了。还用得着奴婢来提醒吗?” 悠然低头暗暗忖度。这人,既不能是现在就在落玉轩里的,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可是不熟悉的人,又不敢放手让她做。悠然的眉头皱起,看向了天空那一轮皎洁的月。眼前,有葳蕤的树枝的斑驳的影子,在她眼前飘来荡去。她知道,赚的钱越多,她的心也越发不安起来。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她干的事儿,不是见得了光的事儿。她需要的自己人也就越来越多。她放下手去培植起来的心腹,显然已经不顶用了。她还需要更多的人。这些人,从何而来? “大小姐,是不是得找几个得力的人,让她们培植自己的人手。或者有谁有现成的人手的,我们只要收服了一个人,那我们办事的效率,可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来。”翠翠想想都觉得这样的话, 就实在是太美好了。 翠翠这话,原本是异想天开。却意外地提醒了悠然,眼前还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利用。只是,她估计得割好大一块肉,才能换得那个人的帮忙吧。想起来悠然又是头疼,不过她倒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和那人商量一下。 是夜,悠然在外头熬到了三更天,才回得房间。回了房间后,裹了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下。因为累得惨了,居然没有做梦。睡得好,悠然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她起身后,漱了口之后,居然开心地哼起歌儿来。一旁站着递毛巾的翠翠也是喜笑颜开的。 主子心情好,这不所有的丫鬟们都喜气洋洋的。大家伙儿估计都想着过年过节的,主子越开心,她们赏赐越多。唯独只有一个人,在一群人中间,显得特别地格格不入。莺儿一个人打扮得倒是挺干净利落的。可是并没有上前来帮手。一个人站得远远的,望着一群人说说笑笑的。 悠然坐在铜镜前,翠翠拿了首饰给她挑。悠然随手捡了一根玉簪,递给翠翠。翠翠笑到:“大小姐,亏得我们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首饰。你每天都只戴一根玉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没尽心伺候你呢。要不你再挑挑,看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不?” 翠翠说着拾起一柄珠钗,是一朵牡丹,从花蕊处挂下了一溜的珠串。悠然一见就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以后这些东西都不要拿出来了。好看是好看,可是戴在头上,晃来晃去的,我还怎么练武呢?” 翠翠无奈摇了摇头,说:“小姐,阿笑说昨天,我们没回来之前,她被刘夫人叫过去问话。问了一下你的衣食住行一类的事儿。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只是提了一点,说你头上身上戴的饰品太少,太过素净。她说以后再让她看见你这样的打扮,总要质问我们,没把你伺候好。奴婢担心刘夫人要是真的追责,那么我们难辞其咎。” “什么时候的事儿?”悠然微微蹙眉,眼角余光一扫,看见莺儿傻愣愣地靠在门框上。她莞尔一笑, 对莺儿说:“莺儿,你来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莺儿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走了过来。悠然将手上的珠钗递到了她的手上。“你试一下,我觉得这支珠钗还挺适合你的。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了你。” 悠然看了翠翠一眼,翠翠立马接过那钗子,就往莺儿头上戴。莺儿先是受宠若惊地一笑,随即又落寞无比的垂下了双眼。一副我不开心,需要人关心的样子。 悠然果断地随了她的心愿,很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是什么事,让你睡不好,又心情低落?” “劳大小姐费心,奴婢没事,只是……”莺儿说这又是一阵心酸,忍不住落泪,她拿手帕擦拭,“奴婢的母亲这些日子,一直生着病。药断断续续地在吃,也不见起色。奴婢心里记挂,可惜不能时常出去见她。又怕请了假回去看她,没了月例,如何度日?想起家中艰难,又不能回去。” “天可怜见的。”翠翠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张,“难为你了,真是难为你了。同为丫鬟,我真的是很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 翠翠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如此的正义凌然。还得悠然都以为,这翠翠什么时候跟莺儿关系这么好起来了。显然莺儿好像更讶异,不过翠翠毕竟是替她讲话。她自然是要附和的。她抽泣了一下,肩膀都在发抖。看上去,脆弱的让人心疼。“翠翠说的没错,只是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该跟小姐说,好端端地扫了小姐的兴致。” “你别这么说,从小就是你陪着我长大的。我们的情分,如何也不能让你忠孝难两全。从今日起,准你回家住,等你母亲病愈,再回来。这段时间的月例,照旧。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你的母亲没人伺候,要受苦了。”悠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凝重,似乎真的是感同身受。可是只有翠翠知道,她内心的怒火,即将点燃。 好在莺儿已经达到了目的,立马就跪下谢恩。含着泪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看着莺儿离去的背影,翠翠吩咐身边所有的侍女都退下。自己为悠然穿上了最后的外衫,细声细语道:“大小姐,这么久了,莺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没必要为她伤怀。她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暂时离开左府,好和那一只双宿双飞。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有进展,总比什么都原地踏步要好。” “你说的没错……”悠然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伸出手遮住了铜镜里,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四年后长什么样子。所以她做不到长久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然后,她的手从镜子上滑落,无力地跌在了镜台上。“翠翠,你知道吗?莺儿是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跟我在一起的贴身丫鬟。我很信任她。从来没有想过,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和你是两条心的。和在一起的时间长短无关。有的人,就算是一辈子在一起,也是各怀鬼胎……” “小姐何苦妄自菲薄。有的人是养不好的白眼狼。可是有的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翠翠说着扶着悠然站起身,往外走,“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武馆。” 翠翠的话,无疑是给了悠然一个理由,支撑着她从低谷里爬上来,让她的心情,不至于那么低落。当她从暖阁里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看见的还是清晨起来,神清气爽,心情莫名快乐的大小姐。 坐上了马车之后,悠然收起来笑容,一脸严肃地对翠翠说:“昨晚,我想了很久。有一个现成的人,我可以用,用着也很放心。但是她并不是很听话的人。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主子和奴婢那么简单的关系。简单来说,用她的话,就不能让她一问三不知。所以我担心,用了她,会不会让她知道太多。” “是可信的人吗?”悠然说了那么多,翠翠还是没有一点头绪。这个人可能会是谁呢?悠然也没想让她猜,直接跟她说:“我说的是银燕。我想她在左府这么多年,能知道那么多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左府肯定有很多人是她的心腹。在左府之外,肯定有更多的人,为她做事。毕竟,我父亲身边,我看得见的,只有她一个人。但是父亲身边,做事的人,肯定不少。” “银燕姐姐?”翠翠先是一惊,接着是不停地点头,“没错,没错,我一直都觉得银燕姐姐肯定非常厉害。她时常不在府里,可是只要我们有事找她,她又能很及时的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怀疑,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闻言,悠然勾唇一笑,“她是我娘亲的陪嫁丫鬟。一直跟着我的母亲,在左府这么多年了。我父亲对她的信任,超越任何人。你瞧着刘夫人也不敢给她脸色看,就知道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她的能力,不容忽视。她的地位,可不容小觑。” 正文 第103章 无可奈何 翠翠想到过银燕的厉害,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是如此的厉害,甚至在大小姐眼里,也是一个如此了不起的人物。这么一想,翠翠就开始担心起来。遥远的将来,她能不能像银燕一样厉害,能帮得上大小姐更多的忙。可是……就目前看来,翠翠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这一点自知,让她无比挫败。而反观悠然,此时此刻,掀起了一角车帘,看向外头冰冷的世界,心情也漂浮不定的。 “今天回去,请银燕过来一趟。横亘在眼前的,再多的阻挠,都必须解决。”她的仇,她的恨,支撑着她走下去。如今,她说服不了自己放弃,绕过那些万恶的人。 马车在道止武馆前缓缓停下。下车,叩门,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悠然纳闷,看了看铃铛。铃铛一眨眼就爬上了门旁的那棵大树上,看了一会儿,他一纵身,跳了下来。悠然问:“里面是不是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还挂起了白绫。”铃铛说话的时候,那表情还真是千年如一日。他的眼神,如死水。让人无端端地觉得害怕。悠然倒不是害怕,她完全能体会他的心。他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白绫?”翠翠眉头皱起,“莫不是出人命了?这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是怎么了?如果出事,昨天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来。这道止先生这会儿又去哪儿了呢?” “去通天阁问问。”悠然微微皱眉,让车夫赶紧前去通天阁。车夫对通天阁的路也是驾轻就熟。虽然不近,可还是很快就到了。悠然从车上跳下来,匆匆忙忙就往里头走。开门的侍从,是开了一层又一层。又关了一层又一层。铃铛跟在悠然身后,虽然他对这个叫通天阁的地方匆忙了好奇,可是他又没有时间。来不及去观察,人已经到了通天阁最里层。通天阁里,最机密的地方。这个地方,在铃铛眼里,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一片竹林,竹林里头有一排竹屋。宁宣以早已经收到情报,说是左悠然来了。这不,已经出现在竹屋的长廊上,看着她,满脸笑意。 走到竹林尽头,悠然对翠翠道:“我自己过去,你们都不要跟上来。” 翠翠点头,但是她却忘了提醒一直不知情的铃铛。铃铛也跟上前去。就在竹屋的台阶上,宁宣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悠然,冷声道:“你知道的,我这竹屋虽然比不上你们的广厦万间。更比不上你们的恢弘殿宇。但是我这里不欢迎其他人。你也应该知道的……” 他这么说,悠然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人。她侧头看见了铃铛。铃铛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无礼地直勾勾地看着宁宣。宁宣一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他。他原本还只是想要和颜悦色地和悠然说一句,被铃铛这么看着,他甚是厌恶地看了眼铃铛。“这人是谁?你新收的奴才吗?这眼神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感觉像是污浊的泥潭里的死水一样。拜托你,不要让我看见他。” 宁宣的话语,加上他夸张的表情。这一切,局外人都觉得尴尬,更不要说是铃铛了。铃铛以为自己一个下等人,被人,还是被主子的朋友这么说了。他只能低下头,准备走人。正当他要走的时候,他听见悠然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为人这么刻薄呢。他是我的护卫,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寸步不离,是他的职责。他那么看你,很正常啊,谁让你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天下第一大美人,你也太小看你自己的魅力了。你也不拿镜子照一照。” “我从来不用镜子的。” “所以你没有见过铃铛这样的眼神。一个人看见美得超乎寻常的人,都是这样的。”悠然一席话,解了铃铛的尴尬,也让宁宣喜笑颜开,他支着下巴说:“同样是奉承,为何你左大小姐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这么舒服?同样是看着我,怎么你看我的眼神我这么受用呢?” “人长得美,看你也是享受。”悠然不得不佩服自己。说话越来越圆润,却和以前的自己,相去甚远。她有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以前的人生都干嘛去了。不过就是说话圆润一点,就能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挑不出她的毛病。还可以让自己的朋友,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宁宣心情一时畅快起来,引了悠然在长廊坐下,还准许铃铛在一旁站着。 这不,姑娘们端了茶,款款走来,脂粉的香气弥漫开来。铃铛有些发蒙,他承认,刚才看见宁宣的时候,他是看呆了。但是不是像大小姐说的那样,他是惊叹于宁宣的美貌。而是因为,在他模糊不清的记忆力,曾经见过这样的一张脸。虽然不是完全一样,却也有八、九分相像。铃铛有些害怕又止不住地兴奋。对于在来奴隶市场之前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却在今天发觉,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这是不是证明,自己也是有过去的?而又究竟是什么缘故,他会沦落到奴隶市场上去?这一切,让他害怕兴奋得发抖。 而悠然,没有想过铃铛的眼神,背后的意义,也就没有察觉到铃铛的不同寻常。在那些姑娘端茶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那些姑娘一放下茶,就被悠然给请下去了。宁宣依旧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悠然,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盏,对她说:“你别这么着急,来了我这里,还不得先喘口气,再说?” 悠然推开了他递过来的茶,开口就问:“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知道,道止武馆发生什么事了。道止先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武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他也不至于派个人跟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我只看见道止武馆大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瞧见。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宁宣倒是很镇定,显然只是因为他觉得这好像并不关他的事。他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然后还捡了一个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他还准备慢慢吃完了再说。在悠然要杀人的眼神下,宁宣还是很有良心的开口了,却不答反问:“你既然说是事出突然,你怎么会觉得我们通天阁一定知道原因呢?” “你既然叫通天阁,那就得有通天的本事。否则,那些个人花那么多钱,不是为了给你喝茶享受的。”悠然很是嫌弃地推开了他面前的那些点心,“不是我说你,这些点心,真不好吃。要吃好吃的,改天我来的时候,给你捎带珍馐阁的点心。那才好吃。”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改天?你明知道我这里啥都不缺,就是缺好厨子。你嫌弃这点心不吃也就算了,什么叫做不好吃。”宁宣故作难受,委屈地看着悠然。悠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真没想在这里跟你聊天。我很着急,你能不能快点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止先生才给了你一巴掌。你不怪他,反而这么关心他?”宁宣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女孩。她爱恨分明。这也许就是景昊云,不可自拔的原因吧。 一想起景昊云对她死心塌地的模样,宁宣还真是相当无语。他悠悠地叹了一口,长长、长长的气。然后对悠然说:“道止先生的夫人,过世了。” “夫人?”悠然皱眉,“你开什么玩笑,我去武馆这么多次,从来没有见过他夫人。别说见了,根本就没有人提起过他有夫人。你现在一下子说他夫人过世了,你……你太搞笑了……” 悠然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内心很清楚,宁宣不会乱说话的。她咧开的嘴角,停止了,然后她的整张脸都垮下来了。她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愿闻其详!” “道止先生有个结发妻子。早年间得了病,一直卧床不起。寻遍名医,也没有用。后来,他也瞒着你求过昊云让卓绝给他妻子看过病。只可惜,已经太迟了。卓绝说早个两三年,可能还能续命。到了如今,说是熬不过这个冬天。果然还没过完冬,就过世了。” “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先生的夫人?”悠然垂下了眼睑,“难道大家对这位夫人,都会三缄其口?为何?” “这件事,估计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我却意外得知。道止先生他的底细。他是从他的家乡泉州逃荒而来的。逃荒的路上,他的夫人被一般子土匪给玷污了。从那以后,一心寻死。几次寻死几次被道止救活。最后终于变成了这样半身不遂的样子……”宁宣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在讲这段话的时候,他都觉得世事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听完宁宣的话, 悠然沉默了。她突然回想起道止打她的那一巴掌。她现在才能理解,为何道止先生,对食物有着这样深的执着。也许更多的时候,浪费粮食,会让他想起,那段不堪的却又无可奈何的过往吧。 正文 第104章 一场意外 沉默,让人心酸不已的沉默。可是在铃铛听来,却并没有那么悲痛欲绝。这个人的遭遇虽然可怜,克也不至于寻死觅活。想起那些在奴隶市场里的女人。铃铛觉得,那才是人间炼狱。那儿的女人,被那儿的男人欺负不算。还时不时会被拉出去。都不知道她们出去之后,做了些什么。只记得有些女人回来以后,没过多久就疯了。不过她们就算是疯了,也还有求生的本能。见过那些人的惨状,还有自己经历过的这一切。他听到的这个故事,根本不足以触动他冰冷又强大的内心。 悠然的心里难受,伸手按着心口,又想站起身。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身子一晃。宁宣来不及去扶。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子,砸下来。然后,那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泼洒开来。有一些洒在了她的手上。疼痛的感觉顿时,袭上她的全身。悠然“啊”的叫了一声。 “阿然……”宁宣急了,“快,快把我们的大夫喊过来。再请人去景府,把卓绝给喊过来,快——”宁宣都不敢想,如果让左悠然在她这里受了伤。他怎么跟景昊云交代。 “别叫卓绝,没事!”看着自己的手背,红彤彤的一片,悠然咬牙道。宁宣也不说话,用手帕裹了廊下的雪,就放在了她的手背。这种冰冷,让她火辣辣的手,稍稍舒适了一点。宁宣关切地问:“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很久以前有一次,我的腿被火钳子碰了一下。那个时候,我就在雪地里。我的腿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可是后来我惊喜的发现,那不小心被碰到的地方,并没有严重起来。还很幸运没有溃烂,甚至后来也没有留下很明显的伤痕。我猜测,那个时候,可能我就在雪地上,所以躲过了一劫。” “你还别说,这冰块放着有点刺激,又很舒服的感觉。”悠然也是无奈一笑,“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急不来。我方才都不知道自己急着要去做什么。不好意思,还把你的茶具给弄坏了。” “你对我这么客气。”宁宣笑了,看着悠然舒展的容颜也松了口气,至少能缓解一下疼痛。这边宁宣着急得要死,那边却说自家养的大夫有事儿去外面给受伤的下属治病去了。宁宣心里那个着急,他就立刻吩咐人去找另外的大夫。他知道找谁都没用。他只要景昊云看到,他也是在努力的。并没有放任他的阿然不管。不过宁宣始终是害怕的,他只能尽量地从悠然这方面下手。 “左大小姐,我刚才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应该要知道,关于你师傅,道止先生遗孀的事情,只有我知道。现在我告诉了你。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可一定记着,不能说出去。还有就是对你的师傅,不要露出过分的关心。如今你师母过世了,他也就是会将你师母的遗像供奉起来。”宁宣这边说着话,却不时地瞧着悠然,实在是希望她能心情好点。看他眼睛贼溜溜的,悠然说:“你突然跟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想要我什么报酬啊?” 悠然的眼神,让宁宣很是挫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想要你什么报酬。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是不是在害怕跟昊云交待不了我怎么受得伤?” “哪儿能啊,我也是为你师傅着想。你就让他安安静静的,将你的师傅,尊敬地供奉起来。你不觉得,本来就应该这么做吗?”宁宣眨着眼,看上去很是无辜。悠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冷声道:“我只要知道道止先生不是出了什么坏事,就好。其他的事情,我觉得,一点儿也不重要。包括,我的这双手……” “你的小手这样的娇嫩。”宁宣轻轻地提起了那手帕包着的雪,又让侍女去包了一包。他看着那还是有些粉粉嫩嫩的手,他叹了口气,“我真害怕,要是留疤。我都可以不要活了。有很多人,会等着把我抽筋扒皮的。” “不过就是一副皮囊,你以为,真的那么重要吗?”悠然冷冷一笑,“看在你第一次,这么坦白的,这么从容的,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份上。我一定会替你保驾的。一定会让你小命无虞的。你就不必那么战战兢兢了。” “你说的话是没有用的。”宁宣苦笑了一下,看着一旁的铃铛,“你叫什么名字?你要给我作证。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没有一丝的犹疑。只可惜,意外发生地太突然……” “什么太突然?什么意外?”昊云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没有走近前来,就急急忙忙地插话。这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可也就是他的这点不同寻常,让宁宣感觉到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宁宣在他还没来之前就将自己的位置给让出来了。他可担心了,要是不好好地奉承景昊云,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了。 昊云一来,就拿开了悠然手上的手帕,看着她小手上那明显的一片粉色印记,他整张脸都胯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我自己。”悠然总是能无视他惊天的怒气。可是显然这一次,昊云是铁了心要发飘。他没有理会她的声音,而是看向了宁宣。“我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受伤了?” “你别看我啊,她也不是小孩儿了。她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了。你冲我发什么火?”宁宣还觉得委屈,不过他也不想在某人气头上去逞强,立马缩了缩脖子,躲到了铃铛的身后。他一手抓住铃铛的手臂,探出头来看着他。“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想拿我发火。我这里所有东西,除了我自己,你都可以随意……随意发泄……” 宁宣可是个很叩门的人。可是他能说出这种话来,悠然都觉得吃惊。 “宁宣你怎么了?”悠然也不管某人正在生气。拿了那袋子雪,搁在手上。昊云着急去抓那袋子。“这什么东西,别搁手上,要是一不小心……你说是不是……卓绝在宫里出不来,我带来的大夫年老,走路不太快,怎么还没来?” “也没什么,我觉得好多了。”悠然说着起抢他手上的雪袋子,“你不要拿开,快还给我。我觉着还挺舒服的。” 昊云皱眉,“你让大夫先看看,留下疤怎么成?别乱动。”悠然就是手上受了点伤,可是行动还是很灵活的。哪能乖乖被昊云按着,不动呢。她自然是抽出手来,干脆跑到雪地里去了,将手一下子埋进了雪里。感受着那冰冷的雪,在手上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昊云无奈,追上前去,蹲下身,将她环抱在怀里。身后是暖暖的,手上是冰凉凉的。悠然突然笑了。她低头在那里玩雪。昊云轻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一群人,就那么站在,远远站着,看着他们。他们,就蹲在那里,静静的,就美得跟一副画儿似的。宁宣知道自己错了,可不敢往上凑。他不往上凑还好,翠翠还拦着那蹒跚走来的大夫。“大夫,我跟了小姐那么多年,我对她比你对她要着急许多。只是我看了下那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小姐她还小,过些日子,这烧伤的痕迹就会淡了。现在怎么看也是好不了的。” “姑娘年纪不大,对烧伤还是有些见识的。”那大夫笑着捋了捋胡须,“姑娘也读过医术什么的吗?” “哪儿能啊?”翠翠掩嘴笑,“我们是农村里来的。乡下人家对于烧伤这一类的事儿,也算是常见,很多时候,皮肤没有破的根本就不当回事儿。小姐的皮肤嫩,也许和我们农村人不一样,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下,只是粉红应该不会有疤痕。到时候留下点颜色,时间久了,就可以褪去了。” 那大夫也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其实这烧伤,如果真的很严重,其实我们大夫也是回天无力。我当时一听说卓大夫不在景府。主子叫我跟着他过来,我还挺担心的,万一我没办法。那主子还不得把这通天阁给掀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开点平复伤疤的药膏就好了。” 老大夫说着看向了雪地里的两个人,满脸笑意。“这昊云呐,从小到大就没那么开心过。他这个小子,从小就跟着小大人一样。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成熟。对于女孩子,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早到了要订婚的年纪,多少女儿急着瞧着盼着要嫁给他。结果他就是一点儿也不动心。更多时候,他一看见那些个叽叽咋咋的女人,都讨厌得不得了。不过……你看他现在。为了讨好你家小姐,自己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物降一物?翠翠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旁站在的宁宣忍不住打趣儿。“还好你家大小姐够义气,不然,我这儿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正文 第105章 过于巧合 因着两个人在雪地上自顾自地玩耍。在旁边看着的人,也心情痛快的。一起在那里说说话,有说有笑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乐融融。而这一切,在铃铛看来,好像就是那天上的月亮一样。遥远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似的。他看着眼前苍茫的雪中竹林,看着那从竹林尽头,款款走来的人。 宁宣因为找不到人说话,就只能跟最近的铃铛说话了。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打哪儿来的?怎么就成了左悠然的贴身侍卫了?我看景昊云那不放心的样子,你是不是景昊云的人啊?但是我看你这样子,又不像是他的人。你对他也不特别在意啊?” 宁宣那么多话的一个人,遇见铃铛。他也是有些挫败的。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可是铃铛就全当没有听见一样。宁宣都被他弄得有点尴尬。正巧这会儿,竹林那头有人款款走来。仔细一看,不是那个叫银燕的骄傲无比的人?宁宣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时候,她来是有什么事吗?每次她要办的事儿,没有一件事简单的。给钱的时候还特别的不爽快,特别的抠门。 而银燕这样横冲直撞地走进来,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悠然。在她看见悠然的时候,她没多想,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已经给来不及了。那边宁宣因为知道她性子难伺候,早已经甩开挡着他道的铃铛,跑过来,热情地迎接她了。“银燕姑娘,别来无恙——” 故意抬高的声音,故意延长的声音。一来是为了提醒昊云,做好应对的准备。二来是让银燕感觉自己备受重视。这不昊云脑子已经在飞速旋转起来,怎么解释自己在这儿,并且还很怡然自得的模样。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想要隐藏的人,并不是只有昊云一个。还有银燕。 听见银燕的名字,第一个跑上前去的不是宁宣。却是悠然。看着悠然已经见到自己,银燕知道自己是隐藏不了,脸上扬起了一抹特别不自然的笑意。“大小姐,好巧啊,打哪儿都能遇见你。我正好想着找你呢,还没派人去问呢,就遇见你了。真巧,真是太巧了。” 悠然原本还没什么疑问的,这银燕这么不自然地态度,她倒是起了疑心。不过起疑心不要紧,她也不着急想要拆穿她。悠然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举起了自己的手,在银燕面前,晃来晃去。无比委屈,又无比可爱地说:“银燕,我的手受伤了,好痛,我好可怜哦……” 她苦兮兮地眨巴着眼。银燕一听,立马抓起了她的手臂,一看就惊叫。“我的天,这要是让老爷看见了,那还得心疼成什么样?我天,你们这儿没大夫吗?” 银燕说话的时候,眼睛就蹬着宁宣。宁宣还没回过神来呢。这银燕和左悠然还有关系。看银燕那紧张的样子,和左悠然关系应该是不浅呀。正这么想呢,突然看见银燕朝自己发火,他可不乐意了。这通天阁,他才是主子。怎么被景昊云给凶了一会儿,又一下子被这难缠的主顾给凶了一顿。 以至于他看着银燕的怒气,却无动于衷。昊云上前,从银燕手里把那个故意捣蛋的丫头给拐到自己的怀里。拉着她往长廊下走。悠然还故意回头喊银燕。“银燕,你跟我一起来啊。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你快来。” 悠然,坐在长廊下,朝着她挥挥手。银燕看着眼前的宁宣,双手环胸,冷冷地开口:“一段时间没见,宁大老板也在这里给我摆架子了。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家大小姐,在你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照我家老爷对我家大小姐的在意。你小心你的通天阁也被人给掀个底朝天的。” “左悠然,是你家大小姐?”宁宣突然笑了,看着银燕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毕恭毕敬的。银燕也一早就知道,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底细,难免就显得不尊重。但是,想着事情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人给知道的。她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很干脆的承认。“是,左悠然是我家大小姐。我是左家的侍女。但是这改变不了我是你主顾的事实。你难道不指着从我这儿赚钱了?你这么大的地方摆着,都不花钱的?” “哪儿能啊,你是我最好的主顾。你是老主顾了,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你肯定是说着玩的。”宁宣就是见钱眼开。可就他这掉进钱眼里的人,也让人讨厌不起来。银燕无奈地笑了笑。“好说,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什么身份,也影响不了我们俩的合作,不是吗?” 这边宁宣和银燕背着人说话。相比之下,悠然可就光明正大许多了。他问昊云:“我现在越来越希望,我能将银燕收归旗下了。看她对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能和宁宣打交道,还打那么久的交道。还让宁宣一点便宜都占不了,我觉得她的能力,在我预料之外。” “银燕能不能用,我想你最好问一下宁宣的意思。你瞧着宁宣这样子,看人,他最准了。他最擅长的事儿就是捉摸人心。”昊云说着又拉起了她的手,细细地看了看,“你的手,确定没事吧?好冰!” “没事,不疼了!”悠然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伤口,“你今儿个没事吗?不用去皇城吗?我可听说我父亲一大早起来,就去了皇城。” “你父亲是去上早朝。陛下这么多天不早朝。这终于回心转意了,你爹爹还不赶紧跑去上朝啊。你要知道,今天这朝堂上,陛下可不好混。他为了这季美人,少不得要跟皇后家的人一顿争执,你父亲纵然是巧舌如簧,也要得罪不少人。”昊云一想起左岸那张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都觉得可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也是不容易啊, “你当初为什么执意留在京都?”悠然不得不怀疑,如果说景昊云没有想要得到什么。他没有必要留在危机四伏,又规矩森严的京都。 昊云干笑。他留在京都的理由很快就会曝光,他也不急着跟她说,宁愿她自己看个明白。昊云只是笑不说话。实在是被悠然看得脱不了身,他就岔开话题,他说:“你还不快想想,想个招儿,让银燕欠你一次,或者被你抓住些什么把柄,以后好使唤她吧。” 悠然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抬头看向了还在谈话的两个人。很无耻地放开嗓子就叫:“你们俩个说什么悄悄话。银燕,你快来,坐!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看着悠然得意洋洋的笑。银燕的太阳穴都在抽痛。她家这个大小姐,向来是个小恶魔一样的人物。她知道自己这遭估计是躲不开了,只想着能脱开这里,找别处说话。所以她近前来,就说:“大小姐,我今儿个过来有急事。我这就吩咐宁宣办去。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闲着说话。你要真找我有事,今儿个晚上,我自会去落玉轩,你要说什么我都陪你说。” “什么着急事?”悠然眨巴着眼,故作无知。银燕也就将计就计瞟了一眼宁宣,道:“宁先生,借一步说话。” “干嘛借一步说话呀。这里宽敞得很,就在这儿说吧。”宁宣故意这么说,还给了悠然一个‘不用谢’的眼神。悠然会意,开口道:“银燕姐,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麻烦。就在这儿说吧。” 银燕有些尴尬,但是又不能不说。银燕清了清嗓子道:“这趟过来,我是想着前段时间让宁大人去查查赵姨娘家的事儿。现在有没有一个准信了?” 悠然先是一愣,又看了看宁宣,问:“什么事儿?干嘛要查赵姨娘家的事儿。赵姨娘怎么了?”不提起赵姨娘,悠然都快忘了。她们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这些天,刘静消停了,悠然都忘了去挑拨赵姨娘,好让刘静放心。这下子说起来,悠然都记不得最后一次见赵姨娘是什么时候了。 “还不是为了那一次赵姨娘嫁进门却闹了官司的事儿。老爷觉得事情不简单,就托我去查清楚。我就来找宁宣了。”银燕不得不当着悠然的面将话说清楚。心里头实在是着急,露出来的事儿越多,之后要解释的也越多。 悠然还觉不过瘾,问:“那有没有查出些什么眉目来?” “这要问宁先生了。”宁宣见银燕这皮笑肉不笑的,再加上,好歹是主顾,是客人。这口风必须得紧。宁宣连忙开口:“我毕竟是生意人。做人要有诚信。这事儿,我可不能说。要也是我想跟银燕说好了。银燕姑娘跟不跟你们说,那是她的事儿。” 宁宣给了悠然一点甜头。悠然也满足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她也就没有阻止宁宣和银燕去别处说话了。悠然原本还急着去找道止先生。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她自己给自己斟茶,端坐在那里吃茶。 正文 第106章 两只猴子 昊云见悠然的举止,有些惊讶。这段时间,丫头长大了不少。为人处世也圆润了不少,越来越不骄不躁的。她也学会了说话,点到即止,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只是昊云是知道她受了伤才来的,故有此一问:“你今儿个这么一大早,怎么来通天阁了?为了什么要紧事吗?” “我今天早起去武馆,却发现武馆空无一人,还挂着白绫。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又找不到人。一时想起,这通天阁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嘛。所以来问问。” “问出什么来了吗?”昊云刚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显然也是很惊讶。但是他并不着急。看悠然现在悠闲地喝着茶,想来事情并不那么着急。昊云抓着她的手,再三确认她的手没有大碍。悠然再一次抽回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就说是道止先生的夫人过世了。她那夫人身有顽疾,所以不为众人所知。我原本想着,师徒一场也该去送送。可是后来又一想,他没跟我说,我从哪儿得知他夫人有过世了,还能那么及时的赶过去?难道道止先生不会怀疑吗?与其让他怀疑,我干脆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好歹师徒一场,你也不关心一下他吗?”昊云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他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她的手被烫伤了。慌慌张张跑过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这样跑过来了。这个时候,肚子饿得慌。他拿了筷子夹点心吃。 悠然随便抓了个侍女就要她去端早膳。很快就端了一桌子的饭菜来。昊云边吃边说,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或许,打一开始,在左悠然面前,他就没有想过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他说:“你怎么在通天阁一点儿也不客气。你难道不知道宁宣这个生意人,还挺抠门的。总是说自己要养一大帮子的人,吃饭的钱都没有。还让他请客。你要了这么一桌子菜,等下还不知道他要算咱们多少钱。” 悠然勾唇,“宁宣这里的丫头别的本事我是不知道。有一点很好,她们最会察言观色我叫她们端,她们就端上来了。你叫的话,我想她们未必会端。是不是?” 昊云含笑点头,他发觉这丫头的脑子是越来越灵光了。还会小小地算计下人,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他含笑,等她继续说话。悠然没有察觉到他意味深长的笑,自顾自地说:“我看他敢不敢跟我要钱。别说一顿早饭了,我今天就是蹲在他这儿吃一天,他也不会跟我收钱。谁让他把我的手给烫了。我还不得抓着这个把柄,好好用些日子。” 悠然得意地笑,昊云低头闷笑,“你蛮横起来,谁也拿你没办法。事情总是能让你找到合适的契机。我看这次事情之后,宁宣可得有一段时间要战战兢兢的了。” “对了,吃过饭,跟我去一趟我家,我有一对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悠然瘪嘴,她很想说不要。可是想着今天道止先生肯定是回不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找银燕也可以晚上去找。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真呆在宁宣这里,也只是发呆。悠然还在发呆,那边宁宣讪笑着将银燕送了出来。银燕出来之后,就到了悠然跟前,给她请安。悠然给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眼神,轻笑着说:“你忙你的,晚饭来我落玉轩,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乌骨鸡。” “乌骨鸡?”银燕双眼放光,明知道是鸿门宴,但是她就是拒绝不了。“那说准了,我可是要准时去用晚膳的。乌骨鸡汤一定要放党参,不放不好喝。还可以放点今年存下来的栗子,最好的话,上面那一层油,先撩走……” “银燕姐姐你都放心。会给你安排好的。”翠翠笑着回应。银燕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悠然道:“大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悠然站起身,看了看昊云。“我们也走吧,你不是说你有东西要给我吗?走吧!” 宁宣走出来看着长廊上那长桌上摆满的饭菜,有些心疼。可是一想起自己的不小心也只能心疼一下,然后坐下端起饭来,吃了起来。 去景府的路上,悠然问昊云。“你对道止先生,知道多少?” “他算是一个大器晚成的武学家。当初你去找他的时候,我就打听过他。他真正出名,是在他四十岁之后了。现年五十三,上门求学的人络绎不绝。”昊云说着转头看她,“你跟你师父学了这么久了。怎么会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底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跟着他?” 悠然扯了扯嘴角说:“那是子章先生介绍的人,我不会怀疑,也完全没有怀疑的必要。” “哦!”昊云点了点头,以子章先生跟左尚书的关系,绝对不会不清楚底细就乱介绍人。 两人说着话,景府很快就到了。景府来了很多次,悠然虽然在前头走着,也是熟门熟路的。昊云在后头走着,和奇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悠然并不是很想听,因为这些与她无关。可是昊云就是要在她面前说。她总是要想个办法躲开些。 她一路在前头跑,只等跑到沂罗园。往日敞开的大门,今天紧闭着。因为她关着门,悠然才第一次看清了这座园子的名字。“沂罗园?” “怎么了?”翠翠有些不解,“不是沂罗园吗?走错了吗?” “不,不是!”悠然摇头。她皱眉看着眼前的大门。大门虽然紧闭着,却能听得见里头的喧闹声。翠翠纳闷,“怎么不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悠然没有说话。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昊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怎么不进去?” “等你!”这话说的不假。昊云越是摊开来说,越是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她的心就越乱。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并不是哪儿容易得的。悠然总觉得不敢坦然地接受他在自己面前暴露出来的所有。所以她选择在门口等。她害怕一进去,就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昊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大概是听见声音了吧,你千万不要害怕。没什么,进来吧……跟着我,放心,没事的……” 昊云不是聒噪的人,旁的人想要他一句话,他都惜字如金。可是对悠然,他就变成了一个多话的人。甚至有的时候都觉得他喋喋不休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园子。悠然只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围观什么东西。而昊云一进门,一群人一哄而散,然后在两边站立。排得很是整齐。一时间,声音散了,安静得让人觉得挺不适应的。 等到人都散开了。悠然才看见,被人群围着的,是两只猴子,一大一小。 “这不会就是你想要送给我的东西吧?”看悠然的表情,很显然,她并不喜欢,她也直言不讳,“我并不喜欢这些小动物。你也看见了我那儿,没有任何的活物。我不要。” “你别急着这么说。这猴子可不是普通的猴子,他可厉害着呢!”昊云始终淡淡笑着,相信她肯定会愿意养的。他吹了一声口哨,那两只猴子就朝着他跑来。悠然吓了一跳,生怕那猴子窜到她身上来。昊云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悠然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还好那猴子只是跑了过来,然后乖乖地站在昊云面前,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动手动脚。悠然看得出来,这猴子是经过训练的。这让她对这两只猴子有了一丝好感。可是她还是不喜欢。“我不管他多厉害,我养不了动物。还是算了。” “左大小姐,这两只猴子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训练出来的。要不是主子,我才舍不得将他们送人呢。”墨安拍了拍手,那两只猴子跑到了他身边。墨安伸出手来,轻轻地揉着那两只猴子的头。从他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跟这两只猴子,感情深厚。 “谢了,你还是自个儿养着吧。我不需要!”悠然原本就不想要,被墨安这么一说,就更加不想要了。 昊云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这猴子,是用来传递信息的。你随便找个人养他。不用再训练了,只要负责他的吃食和住的地方。把它养在落玉轩。出远门的时候,把他们带上。遇上什么危险的情况,你让母猴来给我送信。因为子猴子在你那儿,她一定会费尽全力带我们找到你的。” “可是……”悠然有些犹豫,她看了看那两只猴子,只能说,“没办法,我真的养不了它们。我想,找个合适的人养它们并不容易。如果养不好它们,别说传信了。我只怕,它们小命都会断送在我这里。” 墨安一听这话,心口一紧,说:“主子,左大小姐说得对,要不就不要给了。再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更简便的办法吗?这猴子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来,还能不被人怀疑。即便是被当做围捕的对象,也能靠各种能力摆脱。”昊云拉起了悠然的手,郑重地说,“你找不到养的人,我帮你找。这两天,就给你找过来。怎样?” “我……”悠然的犹豫不决,昊云看在眼里。他还想着,该如何是好。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大小姐,能把这两只猴子,交给我吗?” 听见声音,翠翠也是一愣,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铃铛。她想的是大小姐并不喜欢这猴子。铃铛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自己想要这猴子。翠翠担心大小姐一怒之下,会责罚他。所幸这铃铛的提议,非常的合昊云的意。昊云在悠然要发怒之前,就开口了。“你瞧,不是有人说自己要养了吗?你还不要?你有不用操心,碰到什么事儿,他们或许会派上用场也不一定。你说是不是?” 悠然皱眉,看着铃铛问:“你想要这猴子?” 铃铛点了点头。悠然又问:“那你能保证,养活这猴子,不要让它死了。” “我保证!”铃铛的口气是那么的坚定。悠然也开始犹豫了。见她一迟疑,昊云立马拍了拍手,那两只猴子就一跳一跳地过来了。昊云指着铃铛说:“跟着他。” 那两只猴子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窜到了铃铛身边。虽然铃铛这人看上去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寒铁一般的感觉。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这两只猴子还挺有缘。那猴子先是一愣,在他身上摸了摸。再然后就胆子大了起来。没两下就和铃铛玩起来了。那母猴子抓起了铃铛挂在腰间的铃铛摇晃了一下。那小猴子吓了一跳,窜上了铃铛的肩膀。铃铛伸手拍着肩膀上的猴子。那猴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悠然有些讶异。昊云却也松了口气,“看来这猴子和他还挺有缘分。现在你总不必担心他们没人养了吧?” “既然如此,我暂且就先收下好了。”悠然看了眼铃铛,淡淡地说,“交给你了。” “谢大小姐!”自打铃铛做了她的护卫。悠然发觉,他说的话,屈指可数。如今,为了两只猴子,能让他说出谢谢。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在意这两只猴子的。虽然自己不喜欢猴子,但是铃铛喜欢,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吧。 墨安虽然不舍,但是猴子找到了去处,他也不能不给,有些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 这边悠然才接受了两只猴子。那边有人来报说季璃来了。昊云一听见来人的话,就有些恼怒。“为何每一次你一来,她就知道。你确定你要见她吗?” 昊云的话,听得悠然一头雾水。她说:“不是你派人跟她说我要来的吗?我以为你知道我们是朋友,你特意请她来的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昊云这才发觉自己一世情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找季璃,都是做什么的?不是听戏吗?如今她也不唱戏了,你们两个,还能聊些什么呢?” 正文 第107章 最初的心 如今她不唱戏了,你们两个,还能聊些什么呢? 昊云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悠然有些发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季璃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每一次见面,不过就是照例的寒暄。自打上一次自己冒昧地问了一下季璃她自己的打算。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很僵。悠然都觉得自己如果再多管闲事,会让人讨厌的。说实在的,她有点害怕见季璃。因为自己并不清楚该如何才能走近她的心。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昊云却替她想到了。让人去请了季璃在前厅坐着,自己则是去了书房。把前厅让给悠然和季璃两个人。悠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见她了。 前厅和宽敞。因为昊云素来不喜欢乱七八糟的装饰。空旷旷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夏日里觉得凉爽空旷。可是冬日里一进去,未免觉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厅里,只摆着一张桌子,四张椅子。靠窗边的地方摆着一张茶几,两张椅子。季璃就靠窗坐着,开着那木窗,愣愣地望向窗外。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呼呼地直吹。吹着季璃的长发,在风中肆意张狂。还有她脖颈处那冗长的绒毛。悠然松了口气,这一次她总算是穿了一件厚实的衣裳。前几天还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在风中颤抖,看着都怪可怜的。看来,昊云并不是不愿意照顾她,只是有的时候顾不上。这么一想,昊云觉得也许留季璃在景府,真的比留在她身边好。至少能得到照顾,又能让她不那么尴尬。 “季姑娘……”到了前厅,翠翠见季璃自顾自往外瞧,而自家的大小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切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因此翠翠开口叫唤了一声。 季璃听见了,可是只是这轻轻的一声呼唤。她就当做还没听见吧。她想要自己美丽的背影,多停留在某人眼里久一点。哪怕只有一会会儿也好。她故意装作没听到,身子一动不动的。翠翠开始怀疑自己了,她回头看了看悠然,用眼神无言地问了问。悠然也只能摇了摇头,示意翠翠继续叫。 翠翠无奈,只能抬高声音,叫道:“季姑娘——” 季璃终于听见了。她缓缓站起身,并没有急着转过身来。而是用手撩起了散落在鬓边的发,先是将脸,缓缓侧了过来,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红唇轻启,开口道:“你们来啦!”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透露着一抹绵软的魅惑的味道。她侧过身的弧度,和她唱戏的时候,展现女性魅力的那个姿势,是那么的像。悠然的心,像是被什么给撞击了一下。她不懂,季璃她在演戏吗?如果是,她是想要演给谁看?又想演示些什么呢? “阿璃,你最近好吗?”悠然张了张口,没什么好说,居然只问了这么一句。仿佛是隔了很久没有见面一样的问话。季璃先是一愣,随后缓缓转过身来,嘴角的微笑甜蜜动人。她眉眼向上一挑,语笑嫣然,“我很好,在这儿,多亏有少将军您的照顾。我……过得很好。” 她含羞的垂眸,还有话语间的无限缱绻。让悠然有那么一瞬间闪神。翠翠却心直口快得说:“少将军对季姑娘的照顾,我们大小姐一直放在心上。季姑娘过得开心就好。” 听见是翠翠回答。季璃这才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她猛然间发觉,那个人,他并没有在这里。“少将军呢?怎么不在?只有你来了吗?” “少将军有事,去书房了。”翠翠笑着回答,还没来得及察觉季璃的不对劲。 他并没有来!季璃慌了,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就像是蜡烛滚落下来,凝结在桌面。她的心里在呐喊。为什么他没来?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自己?他没来的话,那她刚才倾尽全力的回身,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而翠翠却是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再没有一个人的笑容比她的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原本还桃花灿烂的脸,突然间变成了冰雪一般的寒冷。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翠翠很无助地看向了悠然。悠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翠翠望着悠然。只见她悠闲自在地走到了窗边坐下。听着冷风在耳边‘嗖嗖’地响。她搓了搓双手,对愣在那里的季璃说:“阿璃,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话,我让人把窗户给关上怎么样?” “没……没关系……”季璃回过身来,重新又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她伸手去端那热茶。悠然盯着她看。看见她的双手冻得通红,看见她的鼻尖也冻得通红通红的。悠然看了一眼翠翠。 翠翠伸出手,去关窗户。风太大了些,关窗的时候,有雪花从缝隙里飞进来。翠翠自然是为悠然着想,站在悠然身前,替她挡着。而季璃没有任何阻挡。那风雪一过来,她迎面就被吹着了。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窗户已经关好。她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风,真的好大。不过,这外头的雪景,也确实漂亮。我刚才是贪恋那美丽的景色。忘了关窗。现在我觉得头晕乎乎的,不知是不是着凉了。” “这还真说不准。”翠翠连忙上前给她递上了暖壶,让她暖手。“季姑娘,你们身娇肉贵的,怎么也不晓得保护自己。你身边怎么也没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景昊云没安排给你吗?”悠然开口了,眉头微微皱起。季璃连忙道:“不是的,有那么一个丫头。叫兰花的。我让她在外头等着了。不是想着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这话让悠然原本还算明朗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阴霾重重。她没有记错,方才因为景昊云没有来,很是失落的季璃。此时此刻,却跟自己说,想要和自己单独说说话。如果是放在以前,悠然绝对不会有任何怀疑。可是搁在今时今日,悠然察觉到了一丝疏远。在自己面前,曾经无话不谈的季璃,正在离自己,日渐远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变得无比的糟糕。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裙摆。膝盖上渐渐出现褶皱。 翠翠瞧出悠然的不对劲,蹲下身,塞了一个新的暖壶在她手里,拍了拍她的手。“主子,你的手,最怕冷。怎么暖壶都凉了,你也不跟我说?” 悠然低头看她,微微一笑。“没事。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你给发现了。” “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丫头真好。”季璃看着翠翠笑得很是得体。可是无论是悠然还是翠翠。她们看待季璃的心情,却跟之前产生了一丝差异。翠翠站起身,给季璃添了茶,就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边。悠然盯着眼前的茶盏看,看着在热水里,已经饱胀开来的茶叶,神思游走。 一直到季璃起身说自己要走了。悠然也没回忆起来,到底她们两人讲了些什么东西。 走出门口,季璃从兰花手里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套。兰花想上前帮忙,被季璃一个斜睨的眼神给吓了回去。连忙又上前将季璃手上的暖壶给接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我先走了。”季璃回头对悠然这么说。悠然点点头。季璃也不请安也不表示一下,就自顾自地离开了。站在门口,目送季璃远去的背影。悠然问翠翠,“你觉不觉得,季璃和以前不一样了?”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有那么些不同了。” 悠然又问:“怎么不同?你但说无妨,我只是想听听。也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翠翠无奈摇了摇头。“大小姐你们之间有没有问题,我倒是看不出来。我只是觉得,今天季姑娘穿上白色的貂裘。那貂裘太过雍容华贵。我只是觉得,季姑娘好像不再是之前那个人人轻贱的戏子了。她的神情,她的语气,她的态度,就仿佛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你刚才也看见了,她对她身边那个侍女的态度。别人我不晓得,只是我也是当婢女的。大小姐你从来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悠然伸手抚摸着眉心,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止不住地抽痛。 翠翠撇了撇嘴道:“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是很看不起她的婢女。或者说是很嫌弃她。总而言之,是一种高高在上,凌驾于她人之上的那种感觉。反正,大小姐你绝对不会那样看人。如果是你露出类似的眼神,也不会让人觉得那么的……那么的让人气愤吧……” 翠翠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个眼神,她只是说了自己的感受。这已经足够悠然去想象那个眼神了。悠然闭上眼,叹了口气。“因为她出生梨园,身份的卑微,让她总是战战兢兢的。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只能证明,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迷失了最初的真心了。” 正文 第108章 机会在前 “谁的真心?”景昊云听说季璃走了,就从书房里出来了。听见他的声音,悠然并没有回身,只是冷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不巧,阿璃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来了。怎么不早一会儿,也好见个面。要是来得早点,她也就不用那么失望了。” 想起季璃方才没有见到他的那种神情,悠然就止不住的狂躁。说不上来,自己心头那股无名火,究竟是为何而生的。 “见她做甚?”昊云皱眉,他怎么觉得悠然今天老是阴阳怪调的。“她是你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只是你托我照顾她,我自然是要照顾周到的。见不见面,有什么要紧的?你刚才说什么失望?谁失望了?” “没……没什么!”悠然摇了摇头,她知道,原本这件事,与他并没有干系。季璃的心思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能掌控的。她有了心思,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没有人能掌握她的心思和想法。这么一想,悠然也就松了口气。其实,她真的不必斤斤计较的。每个人,都有拥有爱的能力。能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美丽的情怀。也许……季璃,也是身不由己吧。 “你还没回答我,你刚才在说什么?谁的真心?”昊云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扣住了她的双肩,逼着她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昊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他希望她说的是自己。他所期望的是她看见自己的真心。 悠然却只是微微蹙眉,神情漠然。她说:“我只是在想,季璃她都不唱戏了。她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而我,却还留在原地踏步。我和她之间,相知相交,都是因为那些旖旎的戏文。如今,从戏中走出来,在现实中,我分不清我们两个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虽然还是朋友,我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干脆了。我在想,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究竟是谁,遗失了最初的真心。” 她的一番自白,让昊云出乎意料之外。他以为,这个傻丫头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季璃的朋友,就替她安排,替她绸缪。谁知道,这季璃究竟愿不愿意接受她的安排,抑或者说,季璃根本就不想接受她的帮助呢?原先还犹豫着怎么劝这个丫头,为季璃的事,不要太过操心,顺其自然要好些。现在,她好像一下子又想明白了。 “你为什么只盯着我看,却不说话呢?”悠然有些懊恼地瞟了他一眼。昊云哈哈大笑道:“不是我不说,我以为,这人各有志。没有一个人不会变的。如你如我,有朝一日,都会变的。只是有的人怎么变,也不会改变初心。而有的人,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 闻言,悠然点了点头。人家只不过是一辈子,与她而言,已经是两辈子了。她看见太多人,变得面目全非。她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可是当她发觉身边的人也一点一点开始改变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慌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看得出来她心情低落,昊云立马提议带她去吃好吃的。顺道让墨安将要处理的事务,都给搬过去。悠然想着下午茶点也没有着落。珍馐阁那边的景色也很不错。所以说走就走了。 珍馐阁的贵宾,一向不需要跟其他人一样从前头进来,也不需要在大堂里坐着。珍馐阁另开了一个门给贵宾进的。自然有些想要体现其身份与众不同的人,也会选择穿堂而过,然后上楼上的雅间。这样子的话,可以接受那些人羡慕的眼光。也更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如刘静和她女儿,总喜欢打前厅过。 悠然跟着昊云,自然是坐到了赏风景最佳的房间。小二摆上了十来道点心。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也没有别人,悠然就伸手去抓,昊云笑着抓住了她的手。“你刚才说要学我的账房先生做账。翻了半天的账本,这会子手都不洗就抓吃的?你怎么跟个猴儿似的。” “别说那猴子,我要吃不下饭了。”悠然皱眉,看着在铃铛的肩头,乖乖地趴着的猴子。小猴子已经睡着了,母猴睁着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知道悠然并不喜欢它。躲在铃铛的怀里,也不出声,也不敢动来动去。 好在悠然只是看了那猴子一眼,也没说什么。而铃铛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他喜欢这猴子,因为猴子不是人。没有那么多心思。你对它好,它就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和猴子相处,总觉得无比的自由和舒坦。 “不说猴子了。”昊云说着替她擦手。一根根手指头,他都仔仔细细地擦过。她的小手,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团,可是根根手指纤长纤细,白皙柔软。怪不得,古人语,手如柔荑。 瞪大昊云擦好最后一根手指,悠然迫不及待地抽回自己的手,就去抓那点心。抓了一颗不算小的,一口就塞进了嘴里。悠然嚼了嚼,只觉得齿颊留香。她的手,已经准备好抓另外一块了。直到一手抓了一块,嘴里还有另外一块,她才有时间,去看窗外的景色。 此时此刻,大雪纷飞。雪白的世界里,零星可以看见几枝红梅,在雪中分外的精神。有几个女子,穿着大红的衣裳,在雪中跑来跑去,追逐打闹。悠然觉得,这一片苍茫的白,点缀着那么些艳丽的红。看着让人觉得特别的心旷神怡。 而昊云和她不一样,埋头看着自己带来的文书,还时不时站起身,到另一边的木窗前。他并不关心谁来了,谁走了。他只是想要放松一下身心,好让自己能够继续去看那些不得不看的,无比枯燥的文案。或许还可以舒缓一下身子。 当他第三次站起来走到木窗边的时候,只听见翠翠低呼,“天呐……” “怎么了?”昊云问,好奇地探头去看。翠翠回过身,走到悠然身边,低声道:“大小姐,莺儿来了,和那只在一起呢。他们刚来,还在等吃的。莺儿身上穿的那件大氅,好似不是你赏的。大红色的,我记得你并没有赏过她这样的衣裳。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穿什么,从哪里得来的。她总有她的办法。你继续关注她。要不,景昊云,你借个人手给我,帮我去探听点东西。我的人,那丫头就算是不熟悉也都打过照面。”悠然吞下了口里的点心,朝着那扇木窗走来。透过雕花木窗,悠然隐约可以看见大厅的东边角落,坐着的那个穿着大红大氅的莺儿,在这么多人当中,还是挺显眼的。悠然发觉,事实上,莺儿长得还是很美的,比一般的庸脂俗粉是要美上几分。如果打扮一下,和季璃也不相上下。只是季璃身上原本就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觉。让人觉得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莺儿,也只是欠点火候。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丫鬟,见识也短浅,那种气质自然是没有的。 昊云也不问她要人做什么,直接让奇斌前去探听。悠然对他报以一笑,“你怎么不问我,就借人给我?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 “你若是想说,你一定会说的。若是不想说,那么我问了,还不是让自己难堪。”昊云难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悠然看看他,又看看伪装成客人的奇斌,走到莺儿边上的那一张桌子坐下。悠然开口,声音低沉,速度缓慢,似乎是边思考边说。她说:“这个侍女,你也知道的,以前是我的贴身侍女。但是那一次我男扮女装去辩论会。她假装我的身份。在那里,她认识了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公子。她是以左大小姐的身份认识的那个人。自然也要以左大小姐的身份和他继续深交下去。” “如此……”昊云总算是知道了些端倪,“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你的侍女就顶着你的身份和那个人相交。你不应该直接拿她问罪吗?可是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有意看着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的样子。我猜得没错吧?” “我承认,我是想看看,这个丫头,究竟想要怎么收场。”悠然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幅度,却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邪恶。昊云发觉,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她。哪怕是她这样一点小心思,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我更好奇的是,和她在一起的这个人。如果在得知和他相知相交的这个人,只是个丫鬟。究竟会是怎样的境况?”悠然想着想着嗤笑出声,“我很期待,他们精彩的表现。” “那你要等什么时候再拆穿?”被悠然这么一说,昊云开始好奇起来,那个丫头长成什么样子。居然有人能分不清丫鬟和小姐。想来,那个人也不是什么慧眼识珠的人。 “等他们的感情更加浓郁的时候。等他们更加密不可分的时候。”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仇恨的火焰,在燃烧。她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拆穿那么简单。她要做的是,毁了齐瑞。毁了那个将堕胎药喂到她嘴里的女人。她要他们,身败名裂。她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他们的。 当奇斌成功在莺儿的边上坐下后。悠然也就不再去关注这两个人了。她坐回桌前,吩咐翠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从大门出去。那一只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女人?” 翠翠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她身边是有那么一个女人。穿的衣服也很鲜艳。长得也妖冶。感觉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就是她。她现在肯定就在珍馐阁的某个角落。你想办法,去找一找。” “找到了怎么办?”翠翠猛然发觉,可能这个女子是个关键。因为那个男子既然已经有了相知相爱的女子,为何要去纠缠莺儿。或者可以说,莺儿是大小姐的替身。那个男子居心叵测想要接近的人,可是大小姐啊。是不是可以从那个女人那里,查出点什么。 “大小姐,是不是找到她,派个人跟踪她。先查清楚她的身份来历?”翠翠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悠然的肯定。悠然的肯定,给了翠翠很大的鼓励。她的内心,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她不再是一无是处。 翠翠离开后,昊云一边翻着文案一边问:“你确定你现在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针对一个小丫头。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值得吗?” “不仅仅是一个小丫头。我怀疑这个男人是我名义上的母亲,特意找来招惹我的。还好机缘巧合,他认识的是莺儿。虽然莺儿也是有意接近这个男人的。但是不能排除是这个男人有意勾引在先。请你设想一下,他企图勾引的人,可是我!” 悠然的话没让昊云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变得乌云密布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要是这样,我就该让奇斌去杀了他。一了百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臭虫,也敢觊觎左家的大小姐。他最好祈祷自己永远也不能遇见你。永远也不能和你说上一句话。否则我就杀了他。”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样真的好吗?”悠然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想那人应该还是被美色所吸引吧。毕竟,莺儿的长相,要是搁在普通人眼里,那也算是上等的。” “最好是!”昊云冷哼了一声。原本他对这个莺儿还有这个他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完全没有想法。可是现在,他倒是觉得很有必要好好地去调查一番。不为别的,就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人,要是真的将心思动到左大小姐的身上,肯定是别有用心。联想到不久之间,悠然几乎死在外头。昊云就没办法平静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明哲保身的左家,也开始被人给盯上了。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正文 第109章 初次接触 且说翠翠从雅间出来,披上了一条素色的披风,迎着那满园的风雪,就走了出去。珍馐阁的后院,有一半是梅园。红梅耀眼刺目。远远的翠翠就看见那一群小丫头玩得很开心。还没走近,就听见她们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翠翠原本只觉得冷,并无心和这些丫头们玩在一起。可是她想必须先融进她们,才有机会在这后院自由行走。翠翠不得不扬起一张笑脸,跑上前去,和那些丫头们寒暄。“你们在玩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让那些丫头们吓一跳。其中的一个丫头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翠翠,问:“你主子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是的。他们都在吃饭,也不用我伺候。我看这里景色很好就偷偷溜出来了。”翠翠调皮的笑。尽是一派天真自然。那些小丫头不停地点头,“我们也是。我家主子在里头吃饭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呼呼大睡。我们跑出来玩的。这里可真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翠。”翠翠说着搓了搓手。看着她们堆起来的雪人。看得出来,她们堆得很仔细。眼睛鼻子还有嘴巴。甚至还有一个做到一半的帽子。翠翠发自内心的夸赞道:“这雪人堆得可真漂亮。你们真厉害。” “只是这里又是梅林底下又是碎石。你们怎么在这里堆雪人。不去往另一边的空地呢?”翠翠伸手摸了摸那雪人,感受着那冰冰凉凉的雪,在之间的感觉。这种感觉,沁人心脾。刚才那个搭话的小丫头,嘟起小嘴,冷声说:“我们刚才确实是在那里玩的。没玩一会儿,来了一个人。看那个人打扮,跟我们不一样,不像是丫鬟。可是她的打扮又不像是什么名门的闺阁千金一样。我们也猜不出她可能是什么身份。诚然如我们主子所说,我们不应该去得罪我们不知底细的人。” “那和你们不在那边玩耍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翠翠的问话,再自然不过。那一群小丫头并没有任何怀疑。那个丫头又说:“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她来了之后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妨碍我们什么。只是后来,我们提议堆雪人的时候,她就大声呵斥我们。说我们这些小丫头,没事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没瞧见这里有人,你们在这里吵闹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这里是珍馐阁,不是你们家的后院。” “说这样话的人,应该不会是世家千金吧。”翠翠也学着跟这些丫头一样长舌,希望能尽快融入她们,她说:“我以为大家的小姐,都是品行出众。即使不悦我们的行为也不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你看看,我就说大家里头呆过的丫头都知道。哪有千金小姐那个刻薄的样子的。”那丫头附和着。有另一个丫头摇了摇她的手臂,“璎珞,不要说了,让人听见了不好。主子说了,在外行走, 要注意言行。” 被唤作璎珞的丫头吐了吐舌头,对翠翠说:“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当然不会,何况我又不知道我们说的那个人是谁。”翠翠说着掩嘴笑。璎珞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了。“说的是呢,你又不知道。” 翠翠笑着搓了搓手,“我该回去了,你们继续玩。”璎珞天真可爱地点了点头。翠翠谢过之后,就走了。沿着她们所说的那个地方走去。有一种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那个言辞苛刻的女人,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沿着那条梅林小径穿过去。就是一大片空旷的园林。 翠翠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人,依靠在一棵梅花树下。她穿着桃红色的大氅。这个颜色,很少有人会穿。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觉得很艳俗。能挑这么出挑的颜色,想来这个人还真是有些特立独行。这么一想,翠翠想着也应该想一个特立独行的办法吸引她的注意,才能和她说上话。 翠翠想起自己随身的锦囊里,装着两颗上好的南海珍珠。原本是秦大人家的二小姐,送给大小姐的。那天她接了过来,放在身边,一直都放在锦囊里,忘了拿出来。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翠翠拿下锦囊,从里头掏出了一颗珍珠,扔进了雪地里然后她蹲下身慌张地喊:“哎呀糟糕了……”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引起那个人的重视了。果然那穿着桃红大氅的女子一听,就来了兴致。她虽然还站在那里不曾动,却被翠翠的举动吸引了。她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在找什么?” “前天秦大人的千金送了我家小姐两颗黑色的南海珍珠。因为是我收的,就一直搁在我这里。我刚才想起来,害怕自己给弄丢了。赶紧拿出来看看。谁知道那珍珠滚圆滚圆的,我的手一滑,就丢了。我的天呐,那可是南海的黑珍珠,要是找不到的话,就算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翠翠这么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她这模样,一般的桃红衣服的那女人,缓步走上前来,蹲下身,看着她的手在冰冷的雪里,摸来摸去的。她问:“一颗珍珠而已,至于吗?我看那一大串的珍珠链子都只要百两银子了。一颗,也就几两银子的事儿。你们大户人家的丫头也不至于没这点钱。” “姑娘有所不知,那颗可是举世罕见的大粒珍珠。虽然不知道要多少钱,但是普通的一串珍珠还不及它一颗的十分之一贵。”翠翠都快哭出来了,没在雪里的两只手都通红通红的。 “姑娘你也不要着急,既然是珍珠,在这雪白的雪里虽然难找。也不一定就找不到了。你慢慢再找一下。”她这么说,翠翠这才抬起头来去看她。翠翠很庆幸地发觉这个就是她要找的女人。之所以不在第一时间就盯着她的脸看,是为了不让她怀疑自己的目的。说了一两句话后,再抬头看人也是正常人会做的举动。而这举动也很成功的让这个女人,没有怀疑。她还冲着翠翠笑了一笑。 翠翠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挺适合桃红色的。因为她的皮肤很白很白。和艳丽的桃红搭配在一起,水嫩嫩的。桃红也的确比其他的颜色更加能衬托出她的娇艳。翠翠看着她,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这衣裳配上姑娘的如雪的肌肤。真的是像仙女一样。” 红缨面上一红,笑道:“小丫头,你还真是。这边还在找珍珠,找不到要受罚的,现在还有心情跟我玩笑?” 翠翠闻言,佯装伤心难过地低下了头。“姑娘说的是,我还得继续找找。”她说着蹲着深挪动了一小步转过身,在另一边找去了。红缨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觉着还挺可怜的。她就伸手在翠翠刚刚翻找过胡地方,小心翼翼地拨弄胃几下。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硬硬胡东西。她喊了就声,“诶,我说……” “怎么了?”翠翠并没有回过身去,只是问,“怎么不说话胃?” 而红缨此时此刻,看着手指碰到的那颗珍珠,她的心里有了一丝变化。这颗珍珠可真美呀。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美丽胡珍珠。圆圆的,泛着光泽,让人止不住的喜欢。她的指尖可以感觉到那中如油脂一般滑腻腻的感觉。真的是一件珍宝。 正在这时,红缨听见身后的人又开口问胃。“怎么胃?你找到了,是不是?” “没……没有……”红缨连忙否认了。再然后,她一伸手就将那颗珍珠握进了自己的掌心,她的心砰砰直跳。可是对这颗珠子的喜爱,已经吞没了她的害怕和恐惧,她镇静地说:“我是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叫红缨。你呢?” “哦……”翠翠依旧没有回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我叫翠翠。我的名字很土吧。你叫红缨?你的名字真好听。也不奇怪,你海长得这么好看呢。” “这和我长得怎样又有什么关系?”红缨说着站起身来,故意用手拍了拍自己群角的雪沫。顺手毫不留痕迹地将那颗珍珠放进了自己的锦囊里。既然东西已经到手,她也无意久留,对仍旧跪在地上的翠翠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一起找了。你再好好找一找。或许就找到了。” “好的。谢谢你。”翠翠蹲在地上,冲着她笑。红缨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头闪过一丝歉意,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故意叹了口气,说:“其实要是真的找不到了。你就说自己不知道好了。你家主子肯定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责罚你吧。” 翠翠无奈一笑,“但愿我家小姐永远也不要想起来就好。”一脸无奈还有一脸的泫然欲泣。翠翠伪装得还是很 成功的。红缨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直到不见。翠翠回身在自己刚刚丢珍珠的地方,摸了一遍。她无奈地发现,这个红缨真的不是一个有品行的人。这一点小便宜也贪。虽然这珍珠值百两银子,可是如果真的是大家出身的小姐。绝对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可是若说她是丫鬟,也不太像。她浑身上下的衣物,不像是一格丫鬟。 正文 第110章 初露端倪 当翠翠双手通红的回到雅间。她立刻就去拿了暖炉。又因为一冷一暖受不了,只好放下作罢。可是手又冰得受不了,只好倒吸气,不停地搓着手。悠然笑问:“你是出去打雪仗了吗?你瞧瞧你的手,都冻的通红通红的。” “大小姐,我可都是却为了你。不过我也要跟你道个歉。我……我花了你一百两银子,或许还不止。”翠翠说着吐了吐舌头。悠然挑眉,“这我就纳闷了你身上有值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吗?” 翠翠干笑笑着拿出了仅剩的一颗珍珠。“事情是这样的,我下去后院,看见了我要找的那个人。对了,她叫红缨。我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就把一颗珍珠扔在雪地里,然后在那里找。她来了,跟我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走了。结果我就找不到那颗珠子了。” “那你是勾搭成功了呢。”悠然看着翠翠将那颗珠子捧在手里,她眉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另一颗珍珠是被那个女人给拿走了?”这么想来,这齐瑞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人身边跟什么样的人。这女人都如此的不干不净,想来齐瑞这人的本性也是恶劣至极的。 “是的,因为当时那里并没有任何人。”翠翠回答得很肯定,“虽然当时我没有回过身去看,但是我隐约知道,她已经找到珍珠了。因为珍珠就在雪的最上层。她只要伸手去找就能找得到。我刚开始还以为,她穿得也不寒酸,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不至于手痒,拿东西吧。结果……”翠翠说着低下了头,“我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你们说的那个女人,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昊云搁下了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问。翠翠看了一眼悠然,见悠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心里就知道,大小姐已经将事情讲给少将军听了。所以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这个女子,似乎是底下那个人的旧好。或许也可能也是他现在的情人。我们大小姐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有了相好的,为什么还要去招惹莺儿?” “这么恶心?”虽然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只是这么一听,昊云都觉得恶心至极。玩弄人感情的人,最让人恶心了。 悠然却只是淡漠地开口。“我所担心的是,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这个男人最终相对我做什么!”一想起上一世,自己北凌、辱至死。她的心就无法平静。她一定要他付出永生永世的代价。 “这件事你不要自己出马。太容易暴露目标。不如让我帮你。当然我只负责帮你搜集情报,其余的一切,都有你自己做决定。如何?” 昊云提出来的建议,一般人都会轻易接受。可是这件事攸关自己的性命。悠然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她又不想直接拒绝掉这一次的机会,她只能说:“你让我再想一想。” 她肯考虑,已经是莫大的鼓舞。昊云笑了,笑得那么得天真。墨安都不忍直视了。他的主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笑得这么傻这么天真,哪里还是北漠蛮夷一听就闻风散胆的景家少将军。墨安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爱情这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东西,让人能如此鬼迷心窍。 翠翠看着昊云笑,打心眼里为悠然开心。她家的小姐,心思太深沉。别人瞧着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哪能那么多心思。哪能那么多的心机。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家大小姐心里埋了很多的秘密。一些根本就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正是那些秘密,让她家的大小姐,即使是想要开朗都难。即使是有的时候偶尔露出了一丝孩童的天真,也很快就被她自己给压下去了。如今,能有景少将军这样一个人,无私地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景昊云,我问你一件事。”悠然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一开始景昊云也有提过。可她就是不改,无奈也只能随她。“什么事?” “我知道,通天阁肯定已经知道那些刺杀我的人是谁了。对不对?” “怎么突然问题这件事来?我并没有听宁宣说起……”昊云的眼神微微一闪烁。那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确实是把宁宣逼得太紧了。谁知才查到一些眉目,追踪的人就失踪了还几个。至今也没有下落。这样一来,通天阁连着损失好几员大将,只能放缓速度,慢慢去查。如今虽然大概摸清了一些。但是对于那一群人何时出现何时还会再来,他们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为了不让左岸挂心,也只能先说暂时没有进展了。如今悠然问了,昊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相信我,等一切水落石出了,绝对不会瞒着你的。” “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的安全。”死过一次的人,她并不怕死。她害怕的是她所恨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舍不得死。 “我不会再让你出事的。”昊云这么说着,握紧了双拳,“有我在一日,我便护你周全一日。”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但是我很爱惜我的生命,我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悠然垂下双眸,她的能力有限。只能依靠他了。虽然有些心虚也有些漂浮不定。但是,幸好,彼此还可以依靠。 昊云急着想要表白,却发觉,千言万语,抵不过自己的行动。他没有在说话。正尴尬,那边奇斌回来了,推开门,他发觉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奇斌一向老实,不觉红了脸,低头说:“主子,我能进去说话吗?还是,就站在这里汇报?” 墨安上前将他垃进门来,顺手将门给关上了。奇斌感觉到大家还是盯着他看,他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尴尬道:“外边可真冷。” “大厅里不是有暖炉吗?我看着应该挺暖的。”墨安好奇,探头向下看了看。奇斌笑得更加尴尬了,“我……我就是这么一说……那个……珠子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听到的都是些零七八碎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报告。” “你就把你听到了一五一十说来听听。”虽然奇斌这人口才不好,又老实。可是架不住他忠心耿耿,观察的能力又强。所以才能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虽然这么多年来,他还是那么老实,却并不妨碍昊云对他的信任。 奇斌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开口,用一种极其平静,几乎是复述一般的语调,说:“一开始那个男的问女的,你的珠钗可真好看。那女的含羞垂眸说,不就是一般的珠钗吗?那男的就伸手把玩她的珠钗说,因为人美。那女的害羞得不行。正好菜上来了,那男的就夹菜给她吃。吃着吃着那女的就说,我父亲这些天很忙,都没时间理我。我又要去练武,忙得我焦头烂额。不曾想今天上街就遇见你了。那男的说今天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平日里跟着你的侍女呢?那女的说,我……我只是想要一个人走一走,也许也许可以……那男的连忙问,可以什么……” “别说了。”昊云都快听不下去了,“你就挑重点讲。概括地讲。” 奇斌挠了挠头,继续道:“大概的意思就是男女在调情。只是有一点,那个男的好像提出来说,要去女的她家玩的意思。但是那个女的犹豫了,男的就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那个男的似乎不太开心。那个女的吗,有点纠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的名字和左大小姐好像重名的。那个男的叫她阿然。” “阿然?”悠然的眉头微微皱起,“除了我的家人,没有人这么叫我。我想莺儿也不会故意提醒他,让他叫自己阿然的。我在想,这人肯定有见过刘静母女。只是我也有派人盯着刘静母女,为何没有发现他们有所联系呢?” 悠然这么一说,翠翠突然惊叫起来。“大小姐,我忘了跟你说。我们有派人跟踪刘夫人她们出门在外。但是并没有监视她们在府上的一举一动。莫非是那只,他来过我们左府?” 经翠翠这么一提醒,悠然如醍醐灌顶。她冷声道:“看来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只是在启源阁安插人手,太难了!” “我们不需要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但是他们有没有见面,使我们必须要确定的事儿。”翠翠提点道。悠然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太心急了!很多时候,我一想起她们在一起合谋些什么,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 “现在有我,不就是一个小人吗。我必定将他的底细,调查个底朝天为止。”昊云一想起有人在背后,搞这么肮脏的手段,还是对自己最在意的人。他就止不住怒火中烧。 “你别忙,我想先观察一段时间。你千万别贸然出手。坏了我的事,我和你绝交。”悠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昊云。 正文 第111章 到他面前 似笑非笑的眼,如星星璀璨。昊云就这样,跌进那无边无际的深幽的眼眸里,无法自拔。在漆黑的夜里,他闭上眼,想起来的,就是她的笑。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不喜欢笑。可是只要她笑了,他就执迷不悟。她的笑,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自拔。 悠然又吃了几口点心,看见外头那片梅林里,那一抹桃红又出现了。她问翠翠:“你所那红缨穿着桃红的衣裳,隔了太远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顺着悠然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翠翠看见了红缨。她点头道:“是她,没错。这个红,不是一般人会穿的。看她那身段,是她没错。” 悠然点了点头, 盯着那一抹艳红,眼睛都不眨一下。再然后她看见有一个人走近她,翠翠也看见了,她说:“主子,那个男人好像过去找她了。他们果然是很熟的。” “既然他们俩个在一起,那我们不妨就去看看,他们在搞些什么。”悠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虽然昊云喜欢她笑。可是这种鬼魅的幽幽的笑,还是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让人觉得毛骨茸然。昊云上前拍了拍悠然的肩,低声道:“别笑了。我们一起去看好戏吧。” 悠然回过头看着他。虽然她并没有讲话,可是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高兴。昊云叹了口气,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隔着厚厚的大氅还有锦缎。悠然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炙热得让人心动。一行人走出门,感受着风雪迎面吹来。走过长长的走廊,顺着梯子往下,然后就进入了后院。走不了几部,悠然和翠翠不意外地在后院那里,遇见了正在叙话的红缨和齐瑞。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齐瑞敏感又警觉地回过头来。也许是他回头的动作幅度太大了,眼神太狠毒了。让走在最前头的墨安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的,齐瑞见并不是认识的人,他眼神中的煞气也就随之消散了。然后换上了一抹暖暖的笑意。 要不是墨安走在最前头,看得最真切,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神出问题了。他看见齐瑞的眼神转变得慈祥了。他也就装作慈眉善目地说:“抱歉我家主子和小姐见这园中雪景很美。特意来看看。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齐瑞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墨安身后的人。他见昊云剑眉星目,身上所穿戴的无一不是珍品。再看悠然,虽然还是一个小娃娃,大红的衣裳,衬得她粉雕玉琢的。让人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齐瑞留心打量了一下,笑道:“并没有。”说着他直接越过墨安,对昊云说:“公子好雅兴。这珍馐阁后院的梅林可是名不虚传。” “听你这番言语,对珍馐阁很是熟悉。您是珍馐阁里,什么人呢?”昊云勾唇,笑容让人看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齐瑞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是当他面对景昊云的时候,却没有了把握。他猜不透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究竟是何意。他忖度了片刻,很是保守地回答道:“不过一个食客而已。公子不也是来珍馐阁品尝美食的吗?” “看来也是同好。”昊云笑问,“既然我们难得有此同好,不知能否有幸一同欣赏这园中美景?” 齐瑞含笑点头。而站在他身边的红缨,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见了翠翠,自然心虚。只是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一时之间没有想法,只能暂时先一声不吭,伺机再想对策。而翠翠显然并没有想给她躲避的机会。她咋咋乎乎地跟悠然说:“大小姐,就是这位姑娘,方才还在冰冷的雪地里帮我一起找失踪的珍珠。也是她教我跟您实话实话的。我也听她的实话实说,还好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饶恕了我。” 闻言,红缨原本尴尬的脸,这会子容光焕发起来。她说:“小丫头,看你家大小姐,也知道,是个好脾气的人。那么珍贵的珠子丢了都没事。看来丫头你是遇见了个好主子。”红缨自打一看见悠然之后,整个人就充满了嫉妒之心。原本因为齐瑞和左大小姐调笑,已经够让她心里窝火了。这下子,又来一个看上去就贵不可言的千金大小姐。她觉得自己的风光,完全被人给占了过去。尤其是她感觉得到,齐瑞看那大小姐的眼神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的。不知不觉的,她说话就拈酸蘸醋起来。 翠翠故意装作自己不知道,也听不懂,无比可爱的说:“对啊,我家小姐一向很体贴下人的。” 悠然想起那颗珍珠是被红缨拿走的,她故意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颗珍珠而已。翠翠,你不必战战兢兢的,故意还要在外人面前,说得我很宽厚仁慈一样的。我只是觉得,与我而言,那不过是一颗珍珠,没什么紧要,我才没有怪你。” “哪里只是一颗珍珠,要上千两银子呢!”翠翠故意装出一副吓破胆的样子。悠然瞟了她一眼道:“在我这里当差,什么时候这么没见识过。一千两算什么!你要是觉得我不处罚你,你不好受的话,自己回去领罚。” 翠翠吓得连连摆手。而一直站在一旁的红缨,心里头可真不是滋味。一千两在她眼里,还不是玩意儿。却足够她们一家老小一年的开销都不止了。红缨越发看悠然不顺眼了。 昊云深知,悠然在这里不停地炫耀着自己的那颗珍珠不值钱,无非是想要那两人知道她真的很有钱。让那两人自动上钩。很显然那男子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凑到昊云身边说:“方才公子提到一起欣赏这园中的美景。着实是三生有幸,能与公子结识。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叫我墨安。”昊云面不改色地将墨安的名字占为己有。墨安只是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齐瑞很是讨好地笑着,他说:“我叫齐瑞,看公子面相,似乎还是比我年长些。你就叫我齐瑞就成,我尊你为兄,安兄以为如何?” “萍水相逢,担不起这一生安兄。不必了。”虽然昊云依旧在笑,似乎让人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讨厌齐瑞。可是言辞间却拒绝得很彻底。他绝对没有想要和这个人称兄道弟的。 齐瑞却一心想要攀附贵人,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人家的冷漠,反而还很是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说:“那也是,萍水相逢而已。那我们一道赏园去罢。” “您先请——”虽然昊云心里头很不喜欢这个人,可是面上功夫做得那是滴水不漏。悠然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满面的笑容,在心里头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是也能学得跟他一样。无论是多么厌恶的人,都能微笑面对。无论面前的这个人是至亲还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她都能谈笑风生。或许到了那一天,她才能让心惊胆战,她才能杀人于无形吧。 昊云和齐瑞两人在前头走着,品评这园子的结构,还有这里的建筑特点,以及布局等等。红缨自然觉得没趣,可是她又不想和翠翠说话。在没有见到她主子之前,红缨还可以劝自己,不过是一个丫头,下等人而已。现在,她身边有了一个如此富贵又如此美丽的女主人。她突然发觉,翠翠不仅仅只是一个丫鬟了。她和她主子,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是有身份的人了。 也许是瞧出红缨的不同寻常了,翠翠先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她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座桥上,红缨一个不小心,打滑了一下。翠翠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急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雪天路滑。你要留神啊!” “谢谢!”红缨犹自惊魂未定,纤细的手按着心口,不停的喘息着。悠然看着都觉得我见犹怜。前头听见响动的齐瑞连忙回过身来,见状就问:“怎么了?红缨!” 红缨按着心口,嘴上说着没事,可是眉头却频频蹙起。看上去就是一副我受了惊吓的模样。齐瑞走上前来,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细语道:“还说没事,你看看你,都吓成这样了。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齐瑞,悠然的心,像是被冰雪冻住了一般。她想起往日里,也是这个人,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对她说:“小心,怀着孕走路还这么不小心,要是摔倒了,可要心疼死我了。”可如今,他却轻揽着这个女人,对她如此细心的呵护。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那个口口声声对她说,此生只爱你一人的男人,在遇见她之前,还有一个爱人。这个爱人,才是他真正所爱吧…… 悠然觉得自己的心,直直冲着脑袋就上去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原来,遇见,相爱,不过都是他在演戏。而自己,却傻傻地入了戏。虽然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齐瑞还不认识自己。可这改变不了,他妄图欺骗她的本意。 正文 第112章 虚情假意 “为什么要骗我?一开始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当悠然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齐瑞和红缨同时抬起了头。齐瑞因为没有听清楚,所以也不太明白。而反应过来的昊云,已经上前来了,拉住了悠然的手,说:“什么骗不骗的。再说现在也不是一开始了,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还闹脾气!” 悠然回过神来,愣愣看着昊云。在她的眼睛里,昊云看见了恐惧和绝望,他的心揪紧。他将悠然揽到自己怀里,笑道:“好啦,都是我的错,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悠然没有说话。这一瞬间她就像埋首在他的怀里,外头的一切纷争和一切伤害,她需要一些时间,却适应。却抗争,最后碾压他们,而不是再一次受伤害。昊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和不安。只是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原本还想着撒娇的红缨,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肉麻的两个人,突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样好了。幸好齐瑞没有松开她的手。尽管昊云两人并没有时间看他们俩秀恩爱。可是这不妨碍他们两个原本就恩爱。齐瑞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搭在她的腰上,搂着她背过身去,说:“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受惊了。都是我不好,我该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胡说什么,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不过就是走路,雪天路滑,我的脚被绊了一下。还好有翠翠,她扶着我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红缨说着说着就捧住了脸,一脸惊恐。翠翠在一旁都看得发呆了。她不懂,刚才虽然这红缨脚底是打滑了一下。不过,只是微微一个趔趄,就算她没有上前,想来红缨也不会真的摔倒。只是她就在一旁,顺手就抓住了。扶住她的时候,翠翠记得,她还瞟了自己一眼,似乎是在责怪自己多事。可是现在,翠翠看着眼前惊魂未定,我见犹怜的红缨,越发迷糊起来。 怎么一到了这个男人面前,这红缨都变得不一样了?整个人的凌厉全部收起来了,展现出来的都是娇柔的一面。 这边翠翠还在惊叹于她演戏的天赋。那边,齐瑞已经转过身来,对她作揖道:“谢谢姑娘,出手相助。小生实在是害怕极了,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就只有她了。” “公子客气了。”翠翠先是被他的架势给吓到了,再然后,她连忙福了福身,“公子你这样折煞奴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翠翠这么说了,可是那齐瑞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一回事,一直举着手,恭恭敬敬。他身边的红缨也连忙上前来,给翠翠道谢。弄得翠翠哭笑不得。她说:“两位,千万不要这样。奴婢真的受不起。” 翠翠几乎是求助地望向了昊云。墨安上前道:“这位公子,你风度翩翩,知礼节。可是这是个丫头,受不起你这样有礼的对待。你看看她,都快被你给急哭了。” 齐瑞这才放下了手,笑说:“要是不这么做,我害怕自己的诚意没有被看见。要知道,红缨之于我而言,那是我的命。我的感激之意,实在是满溢出来了。让姑娘见笑了。” 齐瑞这话,在翠翠听来,心里都觉得吃惊。如此情深意重,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而在悠然听来,就像是一场笑话。她看得出来齐瑞对红缨真的很在乎。可是她敢笃定的是,在齐瑞心里,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听了齐瑞的话,红缨两眼就粘着在齐瑞身上,深情缱绻。脸蛋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她娇嗔道:“别说了,让人见笑……”虽然是责备的话语,可是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赤果果的打情骂俏。连昊云这种什么都见识过的人,都觉得,没有更恶心的了。 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正巧,悠然说:“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了。” 他就连忙跟齐瑞说:“抱歉,看来今天是不能跟公子继续游赏了。这珍馐阁的好景致,还真是缺了公子这样的一个人同游啊。下次要是还有机会,我们可以继续已一同游玩。你意下如何?无奈今日,我家小娘子,身体微恙。要不然,我真想和你继续畅谈。” “荣幸之至。能和公子同游,已是三生有幸。岂料公子也是一样的想法,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齐瑞说起拍马屁的话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昊云心下都觉得战栗,脸上依旧是笑意满满。 一番谈话下来,终于和齐瑞他们分了手。然后开始动身回尚书府。坐在马车里,悠然直勾勾地盯着昊云。看得昊云都不自在起来了,他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脸,笑问:“我脸上是长什么东西了吗?你这样看着我,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我只是在想,你这个人还真是两面三刀。对着这么恶心的人,你居然还可以跟他那么客套地说话,还可以嬉皮笑脸的。你还真是……”悠然看着他,不停地摇头,“没看出来你这人,心机这么深?” “我心机不深,我们在那人面前不是要露馅儿了?你也不想想,你知道人家的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不假装,你还准备等着被人看出来。你想把他给宰了啊?”昊云伸出指头,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悠然伸手一把挥开,“别碰我!” “你还真是无情,刚才需要我的时候,我想怎样都可以。现在好了,不用我给你大掩护了,就要我有多远滚多远。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形容得一点儿也没错。” 悠然冷冷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说,我心机不深。你别在我面前演戏,看了那么精彩的表演。我要严重怀疑一下,究竟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实的还是伪装的。毕竟,你的功力那么深,而我连看清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她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底,最深处。昊云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直以为,这么久了,她就算是不肯接受他,也该晓得他的真心。却发觉,这份真心,她并不稀罕。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拿出来践踏几下。他一直以来,千方百计想要忽略的事实,此时此刻,被她一句话给揭露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昊云,悠然的心其实也不好受。齐瑞的出现,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欺骗者,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善良的表皮下,隐藏着阴暗。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拿着一把刀,准备结束她的命。每一个人,除了她自己,她都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即便是翠翠即便是她即将要收为己用的银燕。她也只是信任她们的能力,也不相信,她们于自己而言,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所以即使悠然看得出来,昊云的笑,多少心酸,多少自嘲。她依旧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不得不承认,由始至终她就是那个站在一旁,不停观望不停观察的那个人。 她也深知,如果景昊云对这样的自己有了真心,那么受到的打击,肯定是很大的。只是她真的说服不了自己去投入其中。她只能这样冷眼旁观着。旁观着别人的幸或者不幸。 昊云仰天大笑,笑到自己都笑不下去。他喊停了马车,对悠然说:“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我想起,还有事儿要去通天阁一趟。你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悠然沉默,点了点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别开了眼,自顾自看着窗外。从马车上下来,昊云喊墨安牵马。两人策马离去。听见马蹄声渐远,翠翠忍不住问悠然,“大小姐,干嘛和少将军说那样的话。少将军得有多伤心啊。要不是为了你,少将军肯定也不会和那个恶心的男人有什么交集。你还说,你也怀疑少将军他对你也是假情假意。这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刚才少将军表面上好像没怎么样,可是我总觉得……” “有什么不好的吗?”悠然瞟了翠翠一眼。翠翠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悠然冷声道:“我实话实说而已,谁能保证他在我面前就一定不是伪装?我只不过是说出了我的怀疑而已。有什么不对的吗?” “大小姐难道感觉不到吗?他对你,这般好,甚至都可以说是委曲求全的。这样的情意,还能有假?” “如果你现在跑去跟莺儿说,那个男人是在欺骗她。你觉得莺儿会怎么想?他对莺儿,也很好,也是委曲求全。那你说这情意,是真是假?”悠然瞟了翠翠一眼,冷笑道,“其实,真真假假谁又能分清呢?我小心一点,都是为了我自己。” 大小姐她的话听着那么刺耳,可是翠翠却没有言语可以反驳。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少将军不要将这些不像样的话,放在心上。也默默祈祷,多情的少将军,不要被大小姐再伤一次。 正文 第113章 合作意向 回了落玉轩,坐在自己熟悉的长廊,喝着自己最喜欢的清茶。看着有调皮的小丫头在湖面上嬉戏。悠然静默地看着,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自己也动一动。似乎除了专心练武的时候,她会让自己动起来。更多的时候,她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用心去观察那些细微的变化,用心去感受那些人在看似平和的面目之下,不停变化的难以捉摸的内心。 当银燕从外头回来,马不停蹄地就赶来落玉轩。悠然就坐在长廊上,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绕过那不大的假山,就踏上了门前的那座小拱桥。在桥上,和翠翠遇上了。 银燕对翠翠说:“让你准备的晚膳,预备下了吗?我可先说好,没有好吃的,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我这一路过来,你们园子里的丫头还真是清闲。一个个都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对了,你主子呢?在哪儿?” 翠翠含笑道:“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小姐就在长廊下坐着呢,你抬头朝前看去,就能看见。你说的那些丫头,自从我把工作派分下去。这一日,只要她们忙好了自己的事情。她们想做什么,都是她们的自由。有她们在这里笑笑闹闹,我看大小姐还挺喜欢的。” “大小姐也是,明明就还只是一个孩子。每天这样心事重重的都不像是一个孩子。”银燕说着皱起了眉头,“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你还没有服侍她之前,她还没有摔下高台之前,那个左悠然,才真的是美得妙不可言。她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她笑起来,那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粉红色的心情。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多宠爱她。我们把她放在了手心里捧着,哄着。就像是珍贵的琥珀,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摔碎了。” “那有什么好。一个琥珀娃娃那么轻易就会碎了。我觉得现在的大小姐挺好。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也能保护自己。”翠翠说了瞟了银燕一眼,“你说的话,我才没有不爱听。我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虽然之前我没有荣幸,见到你说的那个大小姐。可是我真的很庆幸,我伺候的不是那样的一个大小姐。我爱着的宠着的大小姐,她可以掌控我的命运。同时,掌控着很多人的命运。最难得的是,她拥有一颗博爱的心。而不是一咳一下子就能碎的心。” “也许你说的,也没错!”银燕说着抬眼望去。看着长廊那头,那安静坐着的悠然。 一身玄色,长袖上绣着几团白色的图案。远远的并不曾看见她身上究竟绣得是什么样的图案。但是现在的左悠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冷冷的,让人畏惧!让人惊恐、无奈!却又让人无比期待,能走近她。只要靠近那么一点点,都觉得是一项成就。 “好了,别发呆了。快去用膳。大小姐也等着你呢!”翠翠笑着引着银燕往里头走去。银燕淡淡笑了笑,朝着里头走去。她边走边四处打量。每来一趟落玉轩,她就觉得这落玉轩的哪个地方又悄悄地做了改变。总觉得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假山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呢?银燕不懂,好端端地扩建假山是为何?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可是都没有答案。带着满肚子疑问,坐下来用饭的时候,银燕想问悠然的。结果,她还没开口,悠然就已经说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要说,好好吃一顿饭。我发觉,现在只要我们坐下来吃一顿饭,就会有很多很多事情,很多很多的话,让我们一刻也不得安生。好如何好好吃饭?”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银燕讪笑。她其实不是同意悠然的话,她是在想自己的企图似乎是从一踏进门口开始,就被大小姐给看得一清二楚了。不知道是自己太失败了,还是她的大小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学会了更多的技能。她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神里,读出一个人的想法,并毫无征兆地将你控制于鼓掌之间。说实在的,银燕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想大小姐这几个月来的变化。 两人相对无语地用过膳。其实悠然也没吃多少东西,她只是随意动了几下筷子,连她最喜欢的叫花鸡,她也没有动一下。她只是看了一眼,都没什么胃口。银燕因为自己满腹心事,所以也没有在意。而翠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小姐每次一有心事,她的食欲就会下降。每一次,她食欲不好的时候,晚上也肯定睡不好。总是会做噩梦,惊叫着醒来。醒来后,又是那么一副冷清的模样。总是让人觉得她午夜那惊心动魄的绝望的叫声,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翠翠的心总是揪紧紧的,她很想知道大小姐的噩梦里,都有些什么。让她痛得那么撕心裂肺。 “翠翠,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准备好茶点,我和银燕在长廊这里说话,你让人在外头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听见悠然的声音时,翠翠回过神来,她发觉,两人都已经离开自己的位置,出了饭厅。而她却还傻愣愣地站在桌前。 她不禁觉得自己好笑。连忙收拾了一下,赶紧让人去准备茶点,自己则是守在长廊之外,让所有人都不要靠近。而银燕,正襟危坐,看着站在栏杆前,看夕阳的悠然。夕阳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她身上单色的玄色衣裳,在余晖里,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光芒。银燕终于看清了,她的衣服上,绣着的原来是一只只美丽的白鹤。那一只只白鹤,栩栩如生。似乎随时就会从她的身上飞出去。银燕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小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样的蜕变。她不禁纳纳闷,她和老爷这么严密的监视下。为什么没有发现大小姐改变的契机?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不是吗?为何不说话?”悠然说话的时候,缓缓测过身来,看向了银燕。银燕抬头,和她四目相对。“大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今晚,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但是我会不会回答,那是我的事情。”悠然勾唇,似笑非笑。可就是这种态度却让银燕,更加的害怕。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小丫头,吃得死死的。今晚这场谈判,似乎对她很不利。她得想个办法开溜。 “你不是有问题吗?又在想些什么?”从她的沉默里,悠然看得出她在沉思,或者说是在想办法脱身。但是既然已经特意找了个时间好好说话,悠然是没打算让她就这样走的。所以,她一刻不停地催促着银燕。只有被催得发慌,自己才能更好地抓住漏洞。 “没……没什么!”银燕讪笑,“我只是好奇,大小姐怎么也知道通天阁?” “通天阁的大名,我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好奇赵姨娘家的事儿是谁在搞鬼。而我在好奇,那一次出门,为何会出了意外。当然,我不希望我父亲担心,才没有跟他商量的。”悠然说的可是大实话。翠翠也觉得她的说话,值得相信,遂道:“老爷并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他会处理的。不过你既然自己去找答案了,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的事儿,你难道没拜托通天阁,或者你自己去查吗?还来问我?”悠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银燕。银燕无奈一笑,“是老爷,他根本不让我查。我也问过为什么,老爷只是说,不用查,他自己心里有数。” “真的?”这些轮到悠然惊讶了。父亲居然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在意。关键是父亲居然说他自己心里有数。是不是父亲知道些什么,却没有跟她说。再想想通天阁宁宣的回应,她越发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她最不愿意想的是,最害怕的是,这件事会威胁父亲的安全。 “老爷是这么说的。不过不仅仅是我,老爷所有的心腹,都不知道这件事。我猜测,老爷只是暂时没有想好对策,而不是像他自己说的,他心里有数。他不打没把握的仗,你知道的。” “但愿是吧。”悠然伸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让我想来说,如何?” 银燕点头。她知道来了这落玉轩,有些事她就躲不开了。有些事情她也不得不面对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大小姐只管说。” “我手上有一大笔的银子。毛估估也要超过百万两银子。” 闻言,银燕心里着实是吓了一跳,可是面上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悠然见状,继续道:“我现在没有办法藏这么多银子。我手下的人,已经没有办法了,束手无策。我想到了你,如果你肯帮忙的话,我的问题也许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你落玉轩也不容易,能藏下这么多银子。”银燕顾左右而言他。悠然淡淡一笑,“藏银子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银子太多了,也没有用。或许搁在你那里,你还能派上用场呢。” 正文 第114章 携手未来 说实在的,悠然的话,对银燕来说,是很大的诱或。要知道,左岸是一个不操心凡俗的人。这左家,家大业大,出了他这么一个善于专营权势,却不擅长掌管家业的家主。底下的人,也是操碎了心。要知道,左家一天的开销,就是上千两银子。到了月底结账的时候,遇上什么大节日,都是上万两的支出收入。这两年,刘静母女插手管理账房,银燕手里,对账房的掌握,越来越少。 她也已经察觉到银燕母女在背后搞的一些自以为是不为人知的举动。但是碍于她现在没有权力去管,更多时候,她手上欠缺资金,调动人手都成了问题。左家还在她手上的产业,虽然也赚钱,可再这样一直入不敷出下去,很快就要出现问题。她很心急,也跟左岸提了很多次,将账房交回他手里。如果任由刘静母女搞下去,左家撑不下去是迟早的事儿。左岸说她危言耸听。左岸总觉得,不过是些金钱银子上的小事,没这个必要和刘静母女那么较真。 说实在的,银燕也希望自己现在手头上能有可以调动的银子。以来,钱可以生钱,二来,有了钱,她还愁没有人吗? 银燕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考虑。悠然看见眼里,心里并不着急。她伸手拿点心吃,不禁夸口道:“这点心很真不错。甜中带点让人愉悦的酸味儿。吃着感觉很爽口,味道很熟悉,好像吃过,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闻言,银燕也伸手拿了一块,轻咬了一口,笑道:“是山楂。记得小时候,大小姐你总是爱吃糖葫芦,老爷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糖葫芦这玩意儿。每每看见你在吃,总问你是什么玩意儿。你就拿那黏糊糊的糖块,往老爷身上抹。老爷又是生气,又不敢生气,每次总是无奈地笑笑。说真的,老爷是真的很宠你。他把对夫人的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悠然听着,停止了咀嚼,嘴里的糕点似乎怎么也吞不下去。她搁下了手上还剩一半的点心,拍了拍手。银燕猛地回过神来,看向了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真是的,好端端的伤怀起来了,让大小姐也跟着难过。其实大小姐不知道吧,你母亲也很喜欢吃糖葫芦。她也跟个孩子一样淘气,只是每次她好容易有时间和你父亲两个人相处,她总是愿意用最多的时间,和你父亲说说话,说说话。你都不知道,老爷和你母亲,常常可以彻夜谈心。她们的感情,在现在看来,还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是嘛!”悠然沉默,“父亲连娘亲爱吃的东西都记不得,也许他也不算是很了解我的母亲吧。既然不那么了解,两个人为何还能在一起。那么久……” “真正了解你母亲大人,并不是你的父亲。”银燕说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那一年,那个白衣翩跹的少年,再次闯入了她的心中。她犹自记得,那一年,她的小姐带回了一个少年。她说他叫白丹。想起白丹,银燕又不自觉地看向了悠然身上的衣裳。她记得那个少年的衣服上,就绣着类似的丹顶鹤。还记得那一年,他走近来,白衣蹁跹,衣服上的丹顶鹤就好像要飞起来似的。她的心就在那一刻,沦陷。在那个人走后的这么多年里,她再也没有过那种目眩神迷的感觉。至始至终,她也不知道那个叫白丹的人,和小姐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小姐喊他弟弟。 而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敢去接近那个少年。更不敢跟他说一句话,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心。生怕自己这种心情,会害得自己见都见不到他了。虽然是那般的战战兢兢,该走的始终都会走的。小姐一过世,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就像是他来时那么悄无声息,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不是我父亲,那是谁?”悠然皱眉,关于母亲的事,她知道的很少很少,少得可怜。她很害怕别人提起她的母亲,因为关于自己的母亲,她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又很期待别人能提起她的母亲,因为她只能从别人的只字片语中去勾勒她母亲的样子。太多时候,她对母亲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银燕从她身上,收回了目光,轻声道:“你母亲过世前的一年多时间里,也就是怀着你的一年时间里,她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人。那个人,叫白丹。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估计只有十四五岁吧。我也还小,才十一二岁。你母亲说,白丹是她的弟弟。白丹也没有否认。他们两个时常形影不离。因为他们的亲昵,你父亲都快要吃醋了。不过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母亲。他忙着加官进爵。而你的母亲,她也不是那种会去乞求陪伴的人。所以她的身边,只剩下了白丹和我。” “为什么说他最了解我的母亲?”悠然发问。银燕恍恍惚惚地回想着,声音幽远又绵长。她说:“白丹会陪你母亲去悬崖峭壁上摘那一朵盛开的杜鹃。他还会陪你母亲去大街上偷糖葫芦,还不忘背后给那卖糖葫芦的人银子。他会在你母亲孕吐吃不下饭的时候,给她做好吃的开胃的菜。他还会陪你母亲去捉知了。他还会……” “既然他陪着母亲做了那么多事。为何在刘静母女进入左府的时候,没有阻止?”悠然吃惊,为何在此之前,她没有听见任何人提起白丹这个人。为何这样一个人,护她母亲如生命的人,却没有阻止悲剧在母亲身上发生? “那又是很长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实在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你真想知道,应该去问你的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银燕的神态里,始终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憎恨。 悠然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不休,而是问:“那你说的那个白丹,现在在哪儿?” “小姐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像来时那般消失了。”说起那个人,银燕的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那些年付出了经年的爱恋,她忘不了他临走之前跟她说的话。她求他不要走,泪眼朦胧。他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脏!” 那是他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像是被利刃剥开了一般,摊在那里,任人宰割。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她知道了什么叫作爱,什么叫做痛,什么叫做由爱生恨。只是,她即便是想恨,也没有机会。因为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她再讲起那个人,也可以这样毫无波澜。 “消失了?”悠然蹙眉,“那样一个人物,我父亲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也没有任何人提及过他?” “你母亲过世以后,以前那些跟随她而来的下人们,走的走,死的死。除了我,所剩无几了。哪里还有人晓得这些陈年旧事!没有人知道了,你自然就没有听到了。”银燕说着递给悠然一样东西,用绢布包着的。悠然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根珠钗,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包着一颗嫣红的红宝石。白色的玉,映衬着那一团红,很是明丽动人。 悠然平日里也不太喜欢摆弄这些宝石首饰的,可是看见这珠钗,她就喜欢。她的指尖摸过那玉,感觉到了一种流淌着的温润。对着珠钗,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银燕说:“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珠钗。当年,我从白丹的行李里偷回来的。你娘亲身前,就没什么首饰衣物。为数不多的那些,也都被她给拿去周济穷人了。她原本就不爱红妆,所以也就不在意这些。后来她一过世,也就都收拾掉了。这是唯一一根了。” “我也一直奇怪,为何母亲留下的书籍,乐器都那么多,为何母亲的衣物饰品都不曾见。”悠然说着将那只珠钗,小心翼翼地收好,“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母亲贴身的东西,我会倍加珍惜。” “我拿这珠钗,原本就是想好,要来你这里讨一份情。” 闻言,悠然淡淡一笑,说:“我可以给你银子,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银子是怎么得来的。但是你有绝对的权力管理我给你的银子。是赚还是亏,我都不会拿你问责。如何?”悠然发觉,其实她只要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这样两人才能站在公平谈判的基础之上。之前那些她自以为抓住了的把柄,此时此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而她的提议,也恰恰抓住了银燕的心理。银燕想要拒绝,也没有心力去拒绝。左岸日复一日地不理世事,让她开始感觉到左家的前途渺茫。而如今,她似乎是看到了那么一丝曙光。她不想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正文 第115章 一点怀疑 送走银燕之后,翠翠带着恬恬走了进来。翠翠看了看茶几上的点心,发觉没剩下多少。她期盼着是大小姐吃的。看见了翠翠的眼神,悠然道:“今天这几样点心的味道还不错。给……” 悠然将手上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递给了翠翠。“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要丢了。这对我很重要。” 翠翠点了点头,接过来,然后就朝着里屋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都是她收拾的。她都搁在小姐梳妆台下面的小暗格里。那个地方,除了她没有别人知那里还有一个格子。当翠翠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好后,走出内室。走到外头的长廊。 她听见恬恬说:“主子,我们这里很快就要放不下银子了。我已经让人从假山下头,开了一条暗道。出口就在咱们湖泊对岸的小山底下。如果要连接外头,只有从那小山上过了。” 悠然点了点头,“你辛苦了。虽然大费周折,但是至少能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不过你很快就不用担心这些银子的去向了。很快就会有人接替你管理这些银子。你只要做好,银子到你手上之前的一系列账簿。” “那真是太好了。”恬恬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可担心死我了。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现在大小姐这么一说,我突然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了,呵呵……” 看着恬恬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翠翠也不由得笑了。“恬恬姐,也只有你了。大小姐天天压榨你的劳动力。你还天天替她着想、不是我说你呀,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恬恬姐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原先,多水灵的一个姑娘。” 恬恬瞪了翠翠一眼,“没有我这么拼死拼活的做事儿,哪有你那么清闲的时候。我现在怎么了,你说说,我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 “你瞧瞧你这衣袖。”翠翠伸手指着她的衣袖。恬恬低头一看,上头满满都是墨汁,一下子红了脸,低叫道:“哎呀!这什么时候弄上去的。糟糕,这身衣服又被我糟蹋了。可惜,太可惜了!” “让绣娘们给你专门做一种小袖子的衣服。穿着行动灵活点。”悠然也禁不住笑了,“这个样子走出去,真真是要被人笑了。难怪翠翠揶揄你。我看你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对了,左群呢。都快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了。这冬天转眼就要过了,马上要开春了,他是不是要更加忙起来了。” 恬恬眉头一皱,“大小姐,冬天我们卖的是存货。春天,又要采购又要买卖,我猜他也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 “那让他们再多添些人好了。”悠然发觉自打上次左群过来将自己的准备部署说了一下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她只是看见源源不断滚进来的财富。而那些个人,她是一次也没见着。偶尔有急事回来,也是恬恬跟她说的。根本没见着一面。想来她这个做主子的,是不是把人压榨得太惨了一点? “我们采买的药材运出城去的路上,这一趟,必须得是左群他们自己两兄弟负责。如果别人负责这件事,碰见有人来查,要么会扛不住露出马脚。要么就是被查出来之后,不会处理。要是让事情闹到官府去,那就闹大了。这绝对是要在那之前,就阻断的。上一次,左群回来就是因为差一点没有处理好一次搜查。他本来是要等大小姐回来跟你说的。后来,左鹰派人来说,已经处理好了。他又因为有事,就匆匆忙忙就走了。” “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吗?为什么你没有告诉过我?”悠然皱眉。恬恬感觉到了她的怒意,有些委屈地说:“不是不想跟大小姐说。实在是这样的事儿,如果处理得了,我们就不想让大小姐操心。如果处理不了,自然是要麻烦大小姐的。可是真到了要大小姐想办法的时候,都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儿。左群走的时候吩咐我,千万不要跟你说,免得你挂心。我就没跟你说,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想着再跟你说,你也不会急了。所以才……”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们要记住,我是你们的主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不会弃你们于不顾。而你们,也无需瞒着我。事情你们能处理最好,不能处理也好让我,早一点有个准备。否则折腾到了你们处理不了了,再来找我,要是错过了最佳时机,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大小姐教训的是,我们再也不敢了!”恬恬心里头暖暖的。一开始的委屈,早已经因为悠然的一席话而烟消云散了。她心里想着以后要跟左群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让消息及时地传到大小姐的耳朵里。 “大小姐,怡然小姐来了,说是刘夫人病重,求你去找大夫给她看看。” “大夫她不会自己找吗?”悠然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前厅。看见了哭哭啼啼的怡然。一见到她,怡然就像是见到了曙光一样地扑上前来。“阿然你在就太好了。母亲得了伤寒。我让人去请大夫,可是母亲发了疯一样的不让人请大夫。请过来的大夫也都被她给轰出去了。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父亲又不在,哥哥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干嘛,人影都碰不到。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来找你,找你商量。” “商量什么?”悠然纳闷,“她说不看大夫,难道你还真让她不看大夫了?当然是把人请过来,怎么样都要让人把病看了,把药开了。哪儿那么多可以想的。” 怡然很是为难地看着她,“不是我不请大夫,是我母亲她不让大夫看……”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她不给看,你不会让人压着,制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人把她给看了。不就好了。”悠然说话的时候,客客气气的,一点儿也没显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怡然先是一愣,随即又说:“求求你了,就跟我去一趟吧。你也好,谁都好,要是能在那里,就那样看着都好。我是真的对我母亲,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还真是奇怪,是你的母亲。你需要什么办法吗?你好好爱她,关心她,体贴她。只要你做到了其中一项,你就应该知道,你现在应该让人给她看病。而不是在我这里求我。”悠然打心底里排斥去启源阁。可是这怡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乎是铁了心非要她去不可。拒绝的话,悠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最后,悠然虽然是极不情愿的,还是去了启源阁。 此时此刻的启源阁,灯火通明。侍女进进出出的,一片慌张神色。启源阁的大厅里,站着好几个大夫。他们来回奔走,不停地跺脚。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内室里头,那个在狂叫的女人。 悠然来到这里,看见了那一群大夫,就问怡然。“大夫都已经请来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请进去?”悠然一边说一边将那些人都给请进了里屋。才进去,就看见飞来的枕头。悠然傻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躲。铃铛一个箭步,已经挡在她的身前。结实的手臂,已经将那枕头挡住。掉落在地的枕头,飞出一些棉絮。 而铃铛肩上的那两只小猴子,已经吓得尖叫起来。原本还在发疯的刘静,听见猴子的叫声,猛地回过身来,待她看清楚是猴子之后,她尖声嘶喊:“是谁?让这些畜生进出我的房间。你们都当我死了吗?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把这两只畜生给我撵出去。撵出去!快!快!太恶心了,你们瞧见它们那毛没有,一团团的,恶心死我了……” 刘静的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悠然先是一愣,随即看了铃铛一眼,说:“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看好你的猴子。” 铃铛点头,趁乱出了内室。他原本也不是想要跟进去,只是心里想着,人这么多,万一有什么事,还真不好说。幸好他刚才进来了,不然那枕头要是砸在了大小姐的头上,估计伤得不轻。因为,现在他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虽然是软绵绵的枕头,可是力道这么大,也是会有影响的。铃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又想起刚才一直在尖叫的女人。那个老女人,虽然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但是她扔枕头的力道来看,不像是一般人的手劲。铃铛开始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练家子? 这边,悠然将铃铛喊了出去。刘静这才没有对着那两只猴子在乱叫。她看见了悠然,冷静了下来,对着她招了招手。“阿然,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母亲,我来看你了。听说你病了,不肯看大夫!”悠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缓步走上前去。一步一步走近,悠然让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正文 第116章 暗夜黑影 这一步一步,走向刘静的路,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每一步,似乎都布满了荆棘。每一步,都鲜血淋淋的。可是每一步,都让她觉得,仿佛就要窒息。可是,最终,她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地讨好地冲着她笑。 站在刘静面前的左悠然,依旧还是那么不谙世事,依旧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刘静原本还在生气,看见左悠然这个样子,也实在觉得,在她的面前,还是应该保持一点慈母的风范。她收敛了那种张狂的气势,对悠然道:“母亲有点病糊涂了。今儿个早起,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都觉得不舒服。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围着绕着。真让人觉得头昏脑涨。我看着他们,就上火。刚才你也看见了,真是的……我也被我自己吓到了,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任性。该让你笑话了。” “娘亲,这样的你,才是你啊。那个高贵的贵妇人,是刘夫人。而这个任性的有点小脾气的你,才是我们的娘亲。”悠然笑着,嘴巴甜甜的。刘静原先还是一脸没有退下去的怒意,可是这个时候,却已经是一脸的风平浪静。还笑得花枝乱颤的。 “你还真是,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根本就不需要这群大夫了。” 悠然随手招来了一个大夫,对刘静说:“母亲,你怎么能不看大夫呢。你说了,这人生了病,身体不舒服是其次,还很影响心情。我想你还是应该好好看看大夫,为了你明天的心情着想。母亲,意下如何?” “你说的没错。”刘静这么一说,悠然都松了口气。而怡然呢,原本还慌张毫无主见的她,此时此刻,心情无比复杂。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和睦相处的母女。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多余。她是刘静的亲生女儿,却在她生病的时候,连靠近她都不可能。她对自己,就像是对下人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怡然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撕裂成粉碎。她一直以来,都在劝自己,刘静是她的生母,再怎么样,也会为她着想,会体会到她良苦用心。可现在看来,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现在,她才知道,人家想要的母慈子孝,她想要的那个女儿,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那个人人都仰望的大小姐。而不是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 怡然沉默了,在大家都慌慌张张的时候,她的悄然离去,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只有进了这个门之后又出去的铃铛,看见她走了出来。怡然满脸泪痕地走了出来,迎上了铃铛的眼光。她冷声道:“你个死奴才,你是哪儿来的?” 铃铛漠然看着眼前的怡然,然后别开了眼。他那种轻飘飘的眼神。那种不屑,让人不由自主地抓狂。怡然冲到他面前喊:“你不就是是个侍从吗?你以为你一副冰山脸我就怕你了吗?我可是这个家真正的大小姐,你这样的态度,我可以让人把你拖下去,杖毙!” 铃铛蔑视了他一眼。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左家的小姐。可是经过他暗暗地了解过来,这个家,这位庶出的小姐,实在是没什么权利。铃铛原本也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的人。只是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心情不快,不敢找正主,却拿别人撒气的小姐。最主要的是铃铛也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眼前的这个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傲慢无礼。 怡然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了,冷声道:“你究竟几个意思?你敢看不起我?”铃铛并没有理会,反而是退开了半步。他并不想喝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任何冲突。怡然气不过,伸手就要扇他巴掌。可她的手都还没碰到铃铛的脸。那两只猴子已经忍不住护起他们的主人了,小猴子一下子蹿到了怡然身上,拉扯她的衣裳和头发。眼瞧着,那猴爪子就要抓伤自己的脸,怡然尖叫不已。 铃铛见状,上前用两个指头就把小猴子拎了起来,放回自己的肩上。小猴子还不甘休,冲着怡然龇牙咧嘴。怡然害怕,一个后退,就跌坐在地。地上有雪,她一跌下去,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冰冷。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底打滑。原本她就已经哭得是梨花带雨。现在更是狼狈不堪,她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启源阁里头的侍女拼命跑了过来,将她扶起。怡然哭得 不能自已。侍女扶着她往里头走,可她临走之前,都没有忘记狠狠地剜一眼铃铛。 铃铛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何况他还来自于人间炼狱。他在那里见过很多人,每一个人都不那么干净。每一个人的灵魂都被抹黑了。所以那里的每一个人,看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狠毒阴霾。离开那里之后,很久没有看过那种眼神了,这一次却在一个小女娃的眼里,读到了久违了黑暗和阴霾。铃铛无奈一笑,如果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被一个人恨毒了的话。那这个世界的人,比炼狱里的人都要可怕。 在那个炼狱里的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会露出那种眼神。这个小女娃,居然能露出这样的眼神,想来,心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铃铛还在发呆。这边悠然已经安抚好刘静,从里头出来了。翠翠在她后头跟着,只见她一脸冷若冰霜,径直往前走。铃铛快步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启源阁的阁楼上,换好了衣裳的怡然,目送着她走远,眼里流露出一丝肃杀。 在启源阁回去的路上,铃铛很难得地开了一回口。他说:“方才我在启源阁门口站等。那家的小姐哭着跑出来。因我看了她一眼,她恶语相向,又动手准备打我。我的小猴儿就上去挠她。她跌倒在雪地里,被侍女给扶回去了。” “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翠翠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怎么是好,怡然怎么说也是小姐。你的小猴儿那么对她,就算你是大小姐的侍从,她拿你没办法。可是这只闹事的猴子,那还不得被她生吞活剥了……” 翠翠地话,吓得铃铛面如土色。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他肩上的这只猴子,不过是一只畜生,这人要拿它任意宰割,谁都没有理由保护它。铃铛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一种无言的伤感,沉浸在这一人两猴之间。悠然斜睨了铃铛一眼,淡淡地开口:“这两只猴子,我虽然不喜欢。但是那是景昊云的猴子,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任意处置它们。” 悠然的话,无疑是给了铃铛一颗定心丸。他突然间松了一口气。翠翠看他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一路无语,回到落玉轩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悠然累极了,躺下就睡着了。是夜,月凉如水。冷风吹过,吹起了那一角的窗帘。风声温和,整个园子安静了。 在这样的静谧中,黑夜张开了它黑色眼睛看着那些还在活跃的人影。左府,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内有虚实。屋顶上一闪而过,连着是三个黑衣人。他们交错而过,无声无息的。只是给了彼此一个眼神。再然后,他们又各自隐没在黑夜里。 两只猴子今天晚上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特别的不安分。铃铛琢磨着不能让他们俩个呆在屋子里头。于是起身穿了衣服,带着两只猴子,想把他们扔在院子里。可就是那么巧合。他眼角余光瞄见一道黑影,即便只是一闪而过。他也很肯定自己看见了。他抓起了一旁的长剑,将猴子扔下。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路从落玉轩的后门出来,追到了左府的大门口。那个黑影跳下高高的围墙,消失不见。 铃铛命令守门的侍卫开门。侍卫知道他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也没多说,就将门,打开了。 门才开到一半,就听见有人说:“呀!这么奇怪,难道是心电感应吗?我还没敲门,怎么这门就开了呢?” 铃铛先是一愣,随即冲出门去。他的动作太快,在外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有人冲了过来。左岸的随身侍卫一下子举起了剑,四五个人的剑头对准了铃铛。铃铛也同时拔剑。一干人等,对峙起来。 左岸看着铃铛,觉得似乎哪里见到过。“你是何人?为何从我家中拔剑出来?” 铃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他的衣着加上他说的话,铃铛可以判定眼前的人,就是左岸。他家主子的父亲。他收剑回鞘,恭敬作揖。“我是大小姐的随身护卫。方才是追着一个黑衣人出门而来。” “黑衣人?”左岸一惊,问身边的人,“你们刚才可有看见什么人没有?” “没……没……”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已经在摇头了。左岸皱眉,“左群和左鹰两个被阿然借走之后,我身边,是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 正文 第117章 为人处世 因着左岸回来的时间太巧,铃铛是彻底把那黑衣人给跟丢了。左岸将身边那一群人训斥了一顿。那些人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在左岸走了之后,那一群人还抓着铃铛问:“你真的看见黑衣人了?怎么样的?从哪儿出来的?” 铃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群不停嚼舌根的侍卫,心里直摇头。这左岸身边怎么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家伙。不过好在这些家伙,也不会因为被主子骂了,就对他怀恨在心。对他还挺热心的。原本并不爱搭理人的铃铛,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冷漠了。他详细说了下自己在哪里发现的黑衣人,又是怎么跟出来的。 一群人听得很认真。铃铛叹了口气,“要不是凑巧老爷回来了,或许我就能追到那人了。” “没有追到认,就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了过来。铃铛面上一红。说实在的,他原本也不是信口开河,只是说一种可能。但是既然被人提出来了,就有点尴尬。他抬头看去,看见了人群分开了一条路。一个紫衣少女,缓步朝着自己走来。 温柔的紫色,在一群黑中,显得那么的温柔,显得那么的奇特。她的一头黑发在风中摇曳,她的眉眼,逐渐清晰起来。啊——铃铛从一片恍惚中,醒过神来。他想起来,这个女子,就是今晚来过落玉轩的那个女子。是左岸身边的侍女。 银燕,走到他的面前,和他之间只有半个人的距离。铃铛从来没有和一个人,靠得那么近过。近到可以闻见她的发间传过来的香气,一种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一种美好的,旖旎的,像花儿一样的味道。铃铛沉寂许久的心,一点一点跳动起来。是一种心惊,一种肉跳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指使下,铃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 看着他后退了一步,银燕的眉头皱起来了。“往后退干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你们,都给我散了。”银燕眼睛一扫,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群人,立马就安静下来,并且很快就散开了。铃铛心里吃惊,这个小女子,还挺厉害,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乖乖听话。 这边铃铛还在走神,那边银燕已经不耐烦地催他了。“还站在这儿干嘛,跟我来。” “姑娘,我担心落玉轩的安危,先告辞了。” 想走?银燕双眉一挑,冷声道:“一起走,边走边说。”银燕说着就朝着落玉轩走去。铃铛无法,只能跟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绝不开口。银燕在前头走着,头也不回地问:“你是何时何地看见黑衣人的?有几个黑衣人?” “我还在半个时辰之前,在落玉轩下人院的围墙上看见的。我只看见一个黑衣人。我追得很快,他也逃得很快。就在大门口的时候,被老爷拦了一下。所以失去了那黑衣人的踪影。” “关于这件事,我会让人吩咐刚才听到的那一群人。不要讲出去。你也给我记住了——”银燕突然转过身去,看着铃铛,眼神凌厉,“你记住,今天晚上的事儿,从现在起,除了你的主子,其他任何人,你都不许再多说一句。” 铃铛张了张嘴,想要问。却被银燕一个眼神阻止。“太多人知道,一来容易打草惊蛇,二来,会让居心叵测的人产生什么别的想法。你要知道这个府上,还有别的人,可能对你的主子不利。在你没有确定这黑衣人究竟来自哪里之前。你一定要管住你的嘴。这才是对你主子最有利的。懂了没有?” 铃铛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人情世故,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也不知奥如何去处理好。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出过错,因为他没有跟任何人相处过。所以今天有人问他,他脑子一热,就说了那么多。现在,经由银燕一说,他也想到了其中的厉害。整个心情,变得压抑。 银燕说完这句话,又回过身去,继续说:“这黑衣人,能在我们左府来去自如。想来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我们府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你能发现,肯定是有你的过人之处。以后,如何对付这黑衣人,还要仰仗你的帮助。” 闻言,铃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先问过大小姐。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听她的。” 银燕再度回过身,看着他,用一种恼怒的眼神。“好呀,方才我提醒你,你就一句谢谢也没说。如今我还没要你做事呢,你就已经在这里推三阻四了。你家大小姐,莫非就不是我家大小姐了?我原本还不想跟大小姐说,这回子,我还非要去大小姐那里,把这件事揽过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我的。” “姑娘如果有这能力,自不必自己去揽。大小姐也会将这事交给你。” 银燕冷眼看了他一眼,很是嫌弃额样子。“没瞧出来,你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歪心思这么多,还敢怀疑我的能力。听没听过,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你还想站在大树底下,果子就自己掉到你口里去?” 铃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能说会道的姑娘。说话句句夹枪带棒的,却让人恨不起来。铃铛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银燕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回你的落玉轩,记得你自己说的。保证落玉轩的安全,是你的责任。” 铃铛点了点头,见她转身走,恭敬作揖。“姑娘走好!” 交差而过的那一刹那,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流转的是一种=莫可名状的,难以捉摸的情愫。一直当她走远了,铃铛依旧觉得,空气中还漂浮着一种香气。一种她独有的香气。他停留在那里,贪婪地呼吸着这种芳香。乃至,他黑夜的沉沉的梦里,也漂浮着这一种,令人心悸的芳香。 次日醒来,铃铛将昨夜之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悠然。悠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铃铛表述的神情是平稳的,可是内心也是害怕纠结的。悠然也是静静地听他说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寂不说话。 翠翠见悠然不为所动,只是眉头皱得那么紧。心里头有些漂浮不定的不安的感觉。她的手在忙碌着为悠然绾头发,简单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玉簪。翠翠伸手去拿另一根簪子,被悠然阻止。“一根玉簪就足够了,不要拿了。” “大小姐,你觉得那黑衣人,会是什么人?”悠然冷冷一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要是知道,我还能任由着他们在我的地盘上,来去自如吗?” “抱歉——”翠翠低下了头,“大小姐,梳洗好了,是不是传早膳?” “不想吃了。准备些点心,带去武馆。”她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外走。留下铃铛呆若木鸡。翠翠抓起披风,推了他一把。“别发呆了,快跟上。记得,大小姐不提这件事之前,你就千万别再提了。她要是提了,问你什么,你再答什么……听明白了没有?” 虽然翠翠一向畏惧这个冷着一张脸的铃铛。可是毕竟是一起共事的人,她还是在意的。总不能让一起共事的人出什么意外吧。铃铛对翠翠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一个乖乖听话的小丫头这个层面。如今翠翠一席话,虽然只是简单的处理方式。铃铛却发觉,原来这些个小丫头,看似都在做着一些不怎么样的事情。其实一个个都各司其职。她们看似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她们看似天真单纯,实则深谙人心。就像昨晚那个丫头一样。 铃铛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银燕。一身紫衣,宜喜宜嗔。回想起那一瞬间,铃铛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了一种莫可名状的,虚无缥缈的感觉。 铃铛恍恍惚惚地跟着人群往外走。突然这队伍停下来了。铃铛心里头一着急,一股脑儿地就冲到了最前面。他担心地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哪里知道是怡然前来兴师问罪了。而悠然现在只是很冷静地站在那里。原本怡然没有看见铃铛还不好发作。 这会儿,铃铛带着两只猴子,一下子冲到了最前面。怡然本能地畏惧,往后退了一步。身边那两个长相粗鲁又凶神恶煞的侍女冲上前来,就要抢夺铃铛怀里肩上的两只猴。猴子是何等聪明的动物。两个侍女蹿上前来的时候,就往两边去了。侍女扑了一个空,还被铃铛一手一个,扼住了喉咙。铃铛双手收紧,两个侍女发出咿咿呀呀凄惨的声音。 怡然见状,对悠然怒目相视。“你看看,你还敢说你的手下守规矩?他现在抓着我的侍女,光天之下,这是要草菅人命吗?” “铃铛,放手——”悠然瞟了一眼铃铛,眼里并没有责备。铃铛松了手,将那两个侍女往地下一扔。两个侍女跌坐在地,嗷嗷直叫。怡然又是生气又是懊恼,一边跺脚一边尖声嘶喊。“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原本还只是想抓了你那两只死猴子,剥皮抽筋。现在,我要把你也给带走。”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带走他,还有那两只猴子。”在怡然的咆哮面前,悠然的声音没什么震慑作用。可是她整个人的气势,却妥妥的,碾压了盛气凌人的怡然。 正文 第118章 姐妹之谊 冬日即将过去。冬日的残阳,照在人的脸上,温暖依旧。怡然在叫嚣着,而悠然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让人不能直视。她的脸上,闪耀着无惧一切的光芒。她根本没有将怡然放在眼里。她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挑衅。只是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还很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天气好像渐渐回暖了。等过段时间,找个师傅给这两只猴子剃毛。我看着他们一身毛绒绒的,还真是不舒服。不知道,你们以为呢?” 大小姐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跟随的侍女们先是一愣,随即只听到活泼爱讲的阿笑就在那里喊了:“大小姐,你不说还好。我讨厌死这两只猴子了。第一天来,我端着敢烫好的衣服,它一下子蹿过来,又从托盘上跳下去,留了一撮猴毛。没把我气死。” “就算你气死了又怎样,看见铃铛侍卫的一张臭脸,你还不是吓得缩缩头,就风一样逃走了?”阿笑声音才落下,那边有人就应和着。一时间,一堆小丫头,嬉嬉闹闹起来。 怡然见状,勃然大怒。“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这两只猴子,还有这个该死的奴才,今日要是不让我带走,我绝对跟你没完。” 悠然缓缓转过头,打量着恼羞成怒的左怡然。她觉得左怡然一向对她极为忍让,如今这做法,和她直努力保持的形象,可不大对。她难道就这样,暴露出她狰狞的面目? 悠然打量人的眼神,居高临下,目中无人。这种感觉让怡然浑身不自在。她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母亲口中傻子一样天真的大小姐,其实并没有真的把她当做姐姐。只是无论她怎么跟母亲解释,母亲都不会相信的。想到这里,怡然就觉得好像是有一股火,一股脑儿地冲上了她的脑袋。这个时候,她实在无法冷静地去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她只是命令手下的侍女们,硬抢。 爆发冲突的第一时间,悠然伸手拦住了铃铛。铃铛看着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只见悠然淡然地望着眼前陷入混战的一群侍女。那些侍女看上去很野蛮,但是一个个也是有脑子的。就算是拉来扯去的,也绝对没有人敢上前来碰到左悠然一根汗毛。悠然就那样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身边的铃铛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拦着你?我拦着你是因为,以你的身手这所有的丫头非死即残。我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二来,这启源阁的侍女来我这儿挑衅,和我的侍女打起来了,以后说起来,我们总是没什么大错的。你要是擦手,那就是我仗势欺人。总归是不好。” 闻言,铃铛也只好让自己退到边远地区,和两只猴子,一起玩去了。现场闹哄哄的一片,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不,落玉轩门口这么热闹,不可能不引起围观。这围观的人一多,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左岸的耳朵里。这季美人在卓绝的调理下,虽然还没什么起色,不过性命无虞。这大威国的皇帝陛下终于是恢复了处理国事的雄心。如此一来,左岸也终于可以安心的上朝下朝,处理各种相关事宜了。可没想到这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天,这边自家的两个女儿就打起来。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他还在吃粥。听到这消息,一口粥没咽好,呛到喉咙里,一直在不停的咳嗽。还一路跑到落玉轩。左岸整张脸都是惨白的,还不停的喘气。 现场实在是一片狼藉。银燕跟着过来,一见这情况,就厉声呵斥到:“老爷来了,还不给我住手!” 嗓音是甜美的,可是语气却是严厉中还带着几分恼火。铃铛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朝银燕所在的方向看来。依旧是一袭紫衣,手腕处有丝带裹住,看上去,清爽利落。她的表情,很严肃。但是看上去,富有生气。 而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丫头们,尖叫着,撕扯着,哪里能听见她的声音。见状,银燕扫了一眼跟她过来的侍卫。一下子,十来个侍卫冲上前去,每人一手抓一个。三两下就将那些打得不可开交的姑娘们给分开来了。 分开之后,落玉轩的侍女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不约而同地整了整头发衣裳,还有的拍了拍手。没两下,就一扫之前狼狈的样子。而启源阁的侍女却忙着跟左岸哭诉。“老爷,我们怡然小姐,真是苦命啊。明明也是左家的小姐,却被两只畜生欺负。求老爷,给我们怡然小姐做主啊,她也是您的女儿。跟大小姐一样,是您亲生的啊……” “究竟怎么一回事?”左岸看了怡然一眼,冷声道:“怡然,你是姐姐。你先说!” “父亲……”怡然缓步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对左岸,曲了曲膝,轻声说,“父亲,昨儿个晚上母亲生病,硬是不要大夫看。我劝不了没办法,只要来求阿然去一起劝。阿然去了,母亲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感激阿然。要是没有她,母亲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昨晚,我见母亲没事了。出来透透气,结果就撞上了那个人——” 怡然温和的语气,在讲到铃铛的时候,一下子就火气都上来了,还带着些许的委屈。她的手指,指着铃铛。铃铛一下子成了众人关注的目标。铃铛依旧气定神闲。左岸看着铃铛,对悠然说:“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没错。”悠然勾唇一笑,“只是爹爹,你不是应该先听姐姐说完,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悠然冲着左岸,眨了眨眼。完全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态度。怡然见状,其实已经有点心虚了。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他。我承认是我语气不好,可是他居然眼睁睁看着那两只猴子,蹿到我身上。把我的衣裳扯烂了,还差点把我的脸给抓花了。父亲,女儿问你一个问题。” 怡然说着无比哀怨地看着左岸。左岸心里隐隐不忍,他点了点头。怡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说:“我想问父亲,哦是不是您的女儿?是不是左府的小姐?” 说实在的,怡然这么问,左岸很为难。他心底里知道,自己所能给的也就是一个名分而已。对刘静母女,他并没有做到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是这左家的小姐。所以,左岸说:“你是左家的小姐,毋庸置疑。” “那么他,是不是下人?”怡然的手指,指着站在一旁的铃铛。铃铛微微抬眼,看着他,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怡然的心里,更加难受。她的嘴上,更加不留情面,厉声道:“父亲,他是一个下人。居然敢纵容畜生对我无礼。我现在要拿了那两只畜生。是不是我的权利?” 左岸点了点头,看向了悠然。悠然无辜地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说:“抱歉,这不是你的权利。那畜生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处置她。如果你觉得她们冒犯了你。那么我替它们道歉。或者,你要什么赔偿,都可以。唯独就是,它们不能随便你处置。” “父亲……”怡然知道,悠然是不可能真的交出这两只猴子的。她一早就知道,她这个姐姐,在左悠然眼里,连畜生都不如。她只能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左岸的身上。她用一种哀怨哀求的目光,紧紧盯着左岸。“父亲,你都听见了。我只是想要处置两只畜生。两只冒犯我的畜生而已。父亲,实则这坐视不管的奴才也是应该惩罚的。不过我看在他是阿然的人的份上,我没有计较。如今,这府上的人糟践我也就算了,连畜生,都来欺负我。” 她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还无限烘托自己的宽宏大度,还无限放大自己的委屈。左岸听着也觉得凄凉无比。他知道,由于自己的轻视,他确实对这个女儿,没有太多关注。他沉思了片刻后,对悠然说:“阿然,你姐姐说得对,两只畜生而已。你也不必太过斤斤计较。毕竟她是你的长姐。别的不说,她受了委屈,你还不得给她出出气啊?” “父亲,这畜生不是人。它们懂得谁尊谁卑?这经过训练的猴儿,和一般的猴儿不一样。他们不会随便乱抓人的。”悠然挑眉,“要是他们真的抓人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还请长姐再说一说,当时是什么情况下,那畜生才动的手。” 怡然咬唇,不过看在左岸还愿意替她说话的份上,她咬牙道:“是那个奴才,出言不逊。我想教训一下他。谁知那两只畜生……父亲,总而言之,这两只畜生,我一定要带走。父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正文 第119章 没有下次 怡然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跟左岸要求过什么。这一次,要求,并不算过分。左岸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悠然。悠然咧嘴一笑,“父亲,照姐姐的说法,这两只猴儿,不仅不该惩罚,还该赏。他们如此忠心护主,还惩罚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那就把你那奴才,交给她处置。”左岸也有些恼了。他疼悠然,府上上上下下都知道。可是,毕竟怡然也是他的女儿,他若是太厚此薄彼,那传出去,也太难听了。原先以为不过两只猴子的事情,悠然这孩子不至于那么不懂事。现在,悠然字字句句都针对怡然,虽然也哟道理,可是毕竟畜生和人,孰轻孰重,不用问什么,都能高下立见。 所以左岸故意把矛头对准了铃铛。悠然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父亲,我不能交给长姐。这奴才,是我的贴身侍卫。负责我的人身安全。他不能离开我半步,否则,我要是出了什么生命安全的事儿,难道还要去找长姐算账吗?” “他是你哪门子的侍卫?哪儿来的?”左岸皱眉,这些天对悠然的关注,确实是少了些。以至于,她何时有了贴身侍卫,何时有了那么多的主意,他都毫无察觉。 “父亲,说实话,这也不是我的奴才,是朋友送我,以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的。我没有权利随意处置他。只是他既然犯了事,他的月例归我管。我就罚他两个月银子,拿去给姐姐,算是赔礼道歉,如何?” 左岸闻言,心下大概猜到了这铃铛的来历。虽然他不太关心怡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肚量不那么大。琢磨了她前前后后的话,再看阿然的态度,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阿然说了要处理,也算是一种折中的方式了。左岸就看了看怡然,劝道:“都是一家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算了。阿然也说了,这惩罚也够了。底下有些人出言不逊,也都是依照这个惯例罚的。就这样吧。” 左岸说着转身,准备离开。毕竟时间不早了,他这会儿赶去上早朝,也已经要策马飞奔了。左岸才想走,这边怡然却是不依不饶。 “不成!”怡然气得跺脚,“父亲,这件事如果就这样处理了。你让我在左府还如何立足?或者连父亲你也觉得,在左府,我可以任由妹妹的奴才欺负。她的奴才,都比我高贵,都比我受宠……” “怡然——”左岸低声呵斥道,“你一个千金小姐,你不轻贱自己,没有人敢轻贱你。即便是阿然这个丫头护着她的奴才。但凡是她的奴才真的做出什么对你僭越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姑息。你也说了,这奴才不过是对你出言不逊。也不是什么大罪。这么处理你应该满意了。这人让不让你带回去,都是一样的结果。莫非你还想带回去,难道是想带回去,私自惩罚不成?” “父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我不会私自罚他的……”怡然知道大势已去,可是她就是不想认输。就这样认输,她日后该怎样抬起头来做人。她厉声道:“就算是不能罚他,跪下来给我磕头,是不是他该做的?” 对于怡然这种不依不饶,退了求其次的条件。这种讨价还价的方式,让左岸很不悦。不过左怡然千不该万不该,那也是自己的女儿,还真能让一个奴才欺负了去。左岸给了悠然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做阻挠。 悠然这下倒是没有阻挠,反而是对铃铛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当下的一时口快,如今让你跪一下,也不算是苛待你。你自己看着办……” 悠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铃铛只是勾唇一笑,走到怡然面前。怡然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惊恐不定地向后退了一步。脚一软,由身边的侍女伸手扶着。铃铛扑通一声,就在她的面前跪下了。他还很干脆很大声地道歉:“奴才给大小姐认罪,还请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奴才。日后奴才见到大小姐一定毕恭毕敬。绝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铃铛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那么的洪亮。站在一旁的悠然的侍女,心里止不住得意。谁不知道,在左府能被叫做大小姐的也只有她们落玉轩的主子。那怡然,人家喊她一句怡然小姐已经是很给面子。这铃铛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用“大小姐”来挖苦她来着。 怡然听得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的手抓着侍女的手,因为太用力,那侍女的五官都开始扭曲起来,只是没敢叫出声音来。 左岸急着要走,见铃铛已经道歉了就安慰了一下怡然,“他已经认错了。你以后要记住,自己的地位不需要这些下人来证明。我还有事,你们俩姐妹,去给你们母亲请个安。这事儿,你们让她评评理。我没空管你们了。都散了吧。”左岸先是瞪了悠然一眼,有些责备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显而易见的宠溺。然后,对着其他人,他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银燕也跟着他一块儿走了。 一时间,双方的侍女,也都安静下来,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怡然忍着心里头的不甘,走到悠然面前,微微一笑。“妹妹,姐姐今儿个早上糊涂。不会要过来给你脸子看的。我只是气不过,这个奴才对我如此无礼。今日,不管他是任何人的奴才,我都要给他难堪的。还望妹妹不要怪姐姐。” “姐姐,如果你一早就派人来跟我说一声。你也不用这一大早就来我这里。一个奴才而已,哪里值得你兴师动众。要是你一早跟我说了,我就让他给你负荆请罪去。他是个野蛮人,说话粗鲁,也是有的。姐姐你心里要是还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拿荆条,当着你的面,抽他几下如何?” 悠然不用猜都知道,自己越是大度,越是让步。这怡然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要求。毕竟,父亲的话就摆在那里,她要是再这样斤斤计较,到时候传开了,她脸上也挂不住。果不其然,怡然笑道:“妹妹,这话就见外了。我这口气已经出了,心里呐再多的不舒坦也没有了。你别怪我,我也是一时气晕了。你可千万别多心。只是母亲那里……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讲。” “不会的,自家姐妹。母亲那里我就不去了。你愿意怎么跟她说就怎么跟她说。我去先生那里,就快要迟到了。”悠然说着对怡然福了福身,“今儿个的事儿,还请姐姐不要见怪。我替我那奴才道歉了。” 悠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让怡然着实是有气也不敢乱撒。脸上虽然在笑着,可是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少怨毒诅咒。可是她只能自己体会。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悠然到她母亲面前去。一想起自己母亲对悠然的那个样子,她的心里头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不舒服。她故作为难地开口道:“可是父亲不是叫我们去母亲那里。今儿个的事儿,还要母亲给我一个教训。你就这样走了,母亲那头我一个人说什么也没意思。再者,父亲要是问起来,那可怎么办?我怕我一时冲动做的错事,等下母亲又要被父亲责备。她原本就不太喜欢我,这下子,是不要要把我给打死才肯了。” “姐姐总爱说笑。母亲最疼你,怎么会忍心打你。”悠然掩嘴笑,“你就跟母亲说好,父亲要是问起来就让母亲说,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母亲最好是什么都不管。你就说我们已经和好了。我们俩没事儿,母亲就什么都不用做。父亲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悠然如此轻描淡写,让怡然好生羡慕。她都不知道原来,被宠爱着,就是可以如此任性。原来不被喜爱的人,做什么事,都要战战兢兢的。就像此时此刻的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反而受了人家的恩惠。想想都觉得可笑。 目送怡然带着自己的侍女回了启源阁。悠然对依旧还跪在地上的铃铛说:“这一跪是要你明白。不是那个人真的值得你跪。而是要你知道,她始终是左家的小姐。无论多么的不喜悦他,你还是要尊重她。无他,因为她的身份。” 铃铛沉默没有吭声。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反抗什么人的权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仗势欺人。他只是不小心,开罪了那个女人。但是他知道,千错万错,他不该给自己的主子,惹来麻烦。 “记住,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在那之前,想清楚,那件事是不是你自己能解决的?是不是你自己能扛过去的。再有下一次,你别指望着,我会救你。” 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可是她说这话时的那种决绝,却是铃铛从来没有见过的。没来由的,他真的很相信,如果真的有下次,她会说到做到的。 正文 第120章 意料之外 自打上一次,去道止武馆,没有开门。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悠然都忙这处理事情。又或者说是为了避免和道止先生见面尴尬。悠然是隔了四五天,才去的武馆。 一大早因为和怡然闹了些不愉快。到了武馆,时间也不早了。道止正在教几个学生练剑。见悠然走进来,也只是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悠然四处打量了一下,见那些白绫也都已经收起来了。道止先生也好,那些学生也好,一个个脸上都十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悠然心里想着既然这表面上一派相安无事的样子,她还是不要说什么最好了。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思考了良久,悠然打定主意,这道止先生不找她说话,她就安安静静练自己的鞭子。当她撩起袖子,甩起鞭子。那架势看得翠翠是目瞪口呆。翠翠不太喜好武学这一方面的东西。每次陪悠然来武馆也总是自己偷懒,躲在外头。如今,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见大小姐练了。这一下子,鞭子一甩开,翠翠已经被这架势吓到了。她虽然傻愣愣的,对这一方面不了解。可是她感受到了那鞭子带起的雪沫,飞一般地扫过她的眉梢。割得她的眉梢有些撕裂的疼痛感。她伸手摸着眉梢,抹到了一丝温暖。她收手一看,指尖有了点点血丝。身边的小丫头连忙上前一看,松了口气道:“翠翠,还好只是一个小口子,我用手帕给你捂着。等下血止住了季没事了。啊……” 翠翠傻傻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以前都是阿紫跟我来的。你……不是阿远吗?不是让你去照顾赵姨娘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远慌张地低下了头,眼神开始闪烁不定。翠翠见悠然收了鞭子,朝着自己走来。翠翠一把抓住阿远的手,将她拎到身后。自己迎着悠然扯开了嘴角。“大小姐,我没事,你继续去练吧。不过是一点小伤口。不碍事。” 悠然点了点头道:“以后我练习的时候,你不要站在附近。” 翠翠笑着点了点头,“是奴婢不知道,主子的鞭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往后我一定会小心的。你继续练你的,我去处理一下。” “武馆后两条街那里就有一家药馆。你自己去看下吧。”悠然的神情看似淡漠,可是还是很关心她的。翠翠心里头满是感激。她含笑垂眸,目送悠然继续去练武去了。悠然一走,翠翠立马拖着阿远就往外走。嘴上吩咐底下的小丫头说:“我去外头医馆看下脸上的伤口。你们在这里守着,仔细留心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们嬉笑着答应着。一出了武馆,阿远就给她跪下了。翠翠一把拉起她,就说:“别给我下跪。让人看见了无端猜测,我现在要去医馆。你跟我一起去吧。一路上,把你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个清楚,如何?” 阿远含泪点了点头。“谢谢你,没有在大小姐面前拆穿我。我……” “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有一点你要清楚。坦白从宽。”翠翠说着指着自己的眉头说,“你也看见了,一个小伤口而已。可是大小姐没有不当一回事儿。为什么?” 阿远沉思片刻后或:“因为姑娘你深受大小姐的信任和宠爱。” 闻言,翠翠摇了摇头道:“在落玉轩里,无论是谁,受了伤,生了病,大小姐都不会坐视不理。因为她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不会因为我为她所信任,就可以犯错误。也不会因为我曾经犯过错,就再也没有机会。你要知道,大小姐是一个很公平的人。” 阿远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她固执的认为,每个主子都是一样的。她们高高在上,不会真的怜悯她这些在底层的奴婢的。就像赵姨娘一样,心情一不好就拿底下的丫头们撒气。她这次跑到落玉轩就是想求翠翠给她想想办法,换个差事。却没想到一早的,这怡然大小姐就来闹事儿,害得她没时间说。只能跟着大小姐先出门再做打算。 “想好了怎么说没有?”翠翠也算是很有耐性的人了。她等着阿远开口讲话,可是等了许久她也不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阿远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想了太久了,很不好意思地说:“原本我想直接跟您说的,可是你方才那么说。我就在琢磨,是不是我不太了解我的主子,才让她对我不那么满意。这么想着,我就回想了一下素日我的所作所为,始终是不得而知。” 阿远故意这么说,给翠翠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可翠翠不是那爱揣测是非的人,她很干脆地说:“对赵姨娘有什么话,好的不好的,你只管说,都没事。一来赵姨娘她不是我主子,她的好坏,我也没有定论。二来,不是我的主子,我也不会把别人关于她的评价传到她的耳朵里。你要是愿意说,就立即说。不愿意说我只管抓了你,给赵姨娘送去,也没什么二话。你说是不是?” 阿远见翠翠丝毫没有想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她立马转变了口吻,毕恭毕敬地说:“事情是这样子的。自打我从落玉轩里出来,伺候赵姨娘去了。我也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她。赵姨娘虽然说是老爷的小妾,可是老爷也很少去她那里。这成婚都好几个月了,估摸着就去了她那里不到五次。还没有一次是留宿在茗乐轩的。明眼人都知道,这赵姨娘是刘夫人搞鬼,才进的门。老爷并不待见她。” 讲至此阿远抬眼看了看翠翠的神色。想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好决定接下来讲些什么。翠翠也知道她想什么,故意道:“这些都是赵姨娘自己的事儿。主子的事儿,我们管不着也不能管。你只管伺候好主子就是了,有什么好说的呢?” 阿远连忙道:“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见赵姨娘可怜,所以伺候的时候也是很尽心尽力的。只是很多时候,赵姨娘等老爷,等等,等等都不来。就心情很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她……就爱拿我们撒气。把我们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远说着抽泣起来。翠翠没成想事情是这样的,她微微皱眉,对阿远道:“打你哪儿了?我看看。”当她看见阿远手背手臂上那一道道伤痕,翠翠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阿远指着手臂上一条鲜红的印记说:“这伤疤,是昨儿个赵姨娘用鞭子抽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今儿个一早,想要去找大小姐,求大小姐给我一条活路。我真的不想离开左家。离开左家,我上哪儿谋生。可是不离开赵姨娘,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其他几个丫头呢?”翠翠扯了扯阿远的衣袖,不舍地说:“等下去医馆的时候,顺道让大夫给你看看。这样子的伤口,很难自己好。” “这些都不打紧。我只盼着以后的日子,不要再挨打了。”阿远说着咬着唇,低下了头,“说实在的,其实赵姨娘不生气的时候,也挺好的。对我们也很大方,也没有什么隔阂,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心情一不好,一喝酒,就……” “赵姨娘打你们,只是因为老爷不去,心情不好吗?” 阿远想了想,说:“也说不上来,说实在的老爷不来都是正常的。很多时候,都是赵姨娘她一个人出去花园逛逛,逛完回来就心情低落,就让我们给她端酒。几盏酒下去,就会变得很不一样。我们几个都是在那个时候被她打的。打了之后,酒醒了,她又拉着我们,跟我们说好话,说对不起。而是隔一段时间,就又发作一次,我们都怕了,怕她喝酒,怕她一个人去花园逛。每次一个人出去后回来,都怪兮兮的。” “那你们知道她出去都干些什么,有见什么人吗?” “她要一个人逛花园的时候,都不准我们跟着。我们哪里知道她干些什么,有没有见什么人。我们只知道,她每次一回来,就发疯。”阿远说着叹了口气,“我们也是猜测,每次她喝了酒就胡言乱语。说什么,一个人很孤单,之类的。我们就觉得跟老爷不来看她有关系。” “那你来找大小姐,赵姨娘她知道不知道?你这样跟出来,一整天不回去,她会不会怀疑?”翠翠看得出来阿远并没有说谎。如果要诋毁赵姨娘也不至于自己把自己给弄得伤痕累累。她手臂上,新伤加旧伤。要是为了抹黑赵姨娘,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准备,也不太可能。所以翠翠现在开始担心起阿远的处境了。 阿远摇了摇头,“她今天又一个逛花园去了。一般来说,都要半天。回来之后也不会点名要谁去伺候。就是看见谁就找谁了。平日里我们都说好了,谁都不准逃。要不然,这姐妹就没法做了。不过,今天,我跟那两个丫头说好了。今天我要来找大小姐,她们也想早日摆脱赵姨娘吧,就同意了……” 正文 第121章 师徒二人 春天,就在眼前,这个时候的倒春寒,其实也是冷的。翠翠去看了一下眉头的伤口。大夫只是给她上了点药。嘱咐她不要吃发物。说现在天气还没回暖,也不会溃烂。又不是大伤口,不必过多处理。其他的都没说。翠翠接过大夫的药膏,笑着道谢:“谢谢大夫了。” “诊金一两银子。”那大夫头也不回地说道。翠翠笑道:“不着急,给她也瞧瞧。” 阿远摇头,不愿意上前。翠翠拉着她上前,拉起了她的袖子。那大夫抬起头,先是瞄了一眼,而后又抬起了眼睛,仔细看着,又伸手指头碰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世道。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居然也有人能下得去手。从你手上的伤痕来看,不是同时造成吧。有一道伤口,起码也有两三个月了吧。” 阿远也不接话,只是低下头去,不说话。翠翠道:“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祛疤之类的……” “有,不过姑娘,这祛疤的药膏,成分动辄珍珠白芷芦荟,都是珍贵的药材。花费可不小。”那大夫一副市侩的嘴脸。翠翠看着都觉得不爽,冷声道:“只管拿出来,还怕少了你签不成?” 阿远连忙道:“翠翠姐,我没钱。我也不需要这些祛疤的。等下伤疤好了,不疼了,我也就不在乎了。干惯了粗活,身上留个疤痕什么的,也是有的。我可花不起这个钱。” “这看病的钱,我会让大小姐给你出了。”翠翠冷眼看了一眼那大夫,冷声道,“大夫,你只管开药。我们人就在这里,还怕逃了你的药钱不成?有多金贵,你说说看,我还不相信,我付不起了。” 阿远愣愣看着翠翠。她想着:翠翠原先也只是一个小家子出生。当年还没有做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的时候,性子也是唯唯诺诺,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今做了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还没半年呢。为何整个人都变了。说话架势,底气十足。以前,对于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种闪闪烁烁的眼神,也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样的翠翠,她好羡慕。她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在落玉轩那么偷懒。以至于被撵出落玉轩。如今,这落玉轩的侍女小厮们,一个个昂头挺胸的。一个个出手阔绰,想来大小姐待他们真的不薄。 这么想着,阿远感叹道:“最近,刘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樱桃。和落玉轩的侍卫阿宽打得火热。这个阿宽以前不过是一个守门的。樱桃一直看不上他。后来他被调去了落玉轩,待遇一下子高了起来。每个月都会给樱桃买好多东西。又是脂粉又是首饰的。樱桃家困难,他一下子拿出五两银子给樱桃。这不最近,樱桃家琢磨着,让两个人在一起算了……” “阿宽?樱桃?启源阁的侍女?”翠翠微微皱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还想问些什么,被那大夫出生打断。“姑娘,这雨润膏,一盒八两银子。加起来一共九两。我看你们穿着,听你们说的,你们应该只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一个月月例有多少?” “你管我们有多少月例。还能少了你这点银子?”翠翠着实有些厌恶起这个人来。要知道她很崇拜大夫的,尤其是卓绝那样的仗义出手,又妙手仁心的大夫。只是眼前这个势利眼的小人,实在让她心里不舒服。她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大夫。真是给大夫脸上抹黑。 翠翠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扔到台上。那边小厮捡起满脸堆笑。把包好的药递给翠翠。“姑娘,东西都包好了。您拿好啊!” 翠翠拉起阿远就往外走,那小二喊着:“慢走不送啊!” 从那医馆里头出来,阿远就小心翼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手上拿着翠翠递给她的药膏,感觉仿佛又千斤重一般。她说:“翠翠姐,今天跟你说的事儿,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放心,现在你也别跟着我们了。先回左府。到时候我跟大小姐说了,自然会给你想个办法的。只是赵姨娘那边,你也知道,我们大小姐并不和她多亲厚。处理起来,可能会有点顾虑,但是你不必因此忧心忡忡的。总会有办法的。” “那我就先谢过翠翠姐了。”阿远无限羡慕地看着翠翠。翠翠也感觉到了她眼中的一丝异样。她说:“阿远,其实除了让我们帮你,泥也可以自己想想办法。从你的话里我听得出来,赵姨娘肯定是有什么缘由才导致的她对你们与过于激动的行为。那么你是否能想个办法,去了解一下背后的故事。了解她之后再想解决这个问题也许就没那么难了。或者说你是否可以借此机会给主人排忧解难。这也决定了你以后,能否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丫鬟。” 阿远呆呆地看着翠翠,咬唇道:“可是在我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前,我或许要挨更多的打。又或许赵姨娘的故事,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我要是知道了,我……会不会有危险。” 从阿远这犹犹豫豫的态度里,翠翠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隐约觉得,这阿远,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样犹豫,犹豫中又带着些害怕的畏惧。翠翠开始琢磨起这点不同寻常来。在翠翠审视额目光下,,阿远有些坐卧不定了。她干笑道:“我会认真想一想你说的话的,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那翠翠姐能不能先不跟大小姐说。让我自己处理一下,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改变,能不能求求翠翠姐,帮帮我们,脱离苦海……” 虽然知晓阿远有所隐瞒,可是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害怕。她眼中的惊恐,假装不了。翠翠叹了口气,说:“尽快吧,我也担心你处理不了。这样吧,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要是你还是没有带来好消息,我就帮你把这事处理了,如何?” “谢谢翠翠姐。”阿远很是开心,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被翠翠一下子给阻止了,“回去吧,被跪我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谁也没比谁高贵,谁也没比谁聪明。你这样,就要折煞我了。也未免跟我太生分了。” 阿远无限感激地看着翠翠。翠翠拍了拍她的肩,劝她先回府去了。阿远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朝着左府走去。直到阿远走远了,翠翠这才往道止武馆走。这一来一回,又跟阿远说了很久的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道止先生破天荒的留悠然吃午饭。悠然也没有拒绝,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就着几道素菜,就吃饭了。 道止看着大口嚼菜的悠然,问:“这菜的味道如何,还吃得习惯吗?” “和一般人家的菜,都没法比。很淡,又全都是素菜,先生问我好不好吃,习不习惯,是在笑话我吧?”悠然抬头,很不客气地说。翠翠一听到这话,真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道止无奈摇了摇头,说:“我就没指望你这个小东西,能有什么改变。除了吃你还知道些什么?” “先生,我努力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生活。虽然我父亲能保证我前半生的荣华富贵,这我后半生总要靠自己的。我这么努力,你连我吃点好吃的,都要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道止默默看着眼前的悠然。这个丫头,以前从来不会跟他说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今天,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可都是坦诚自己的内心。是什么让眼前这个小丫头,对自己有了改观,愿意开始跟他分享自己的想法了。 “先生,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以前不太喜欢道止先生,觉得他难以相处。更多的时候觉得他太过古板。自打上一次,听了关于他的故事。悠然深深的觉得,一个人的本性,会因为他所经历的事而一点一点被腐蚀,一点一点被改变。剩下的,都是无可奈何和沧桑。她能体会道止先生的心境。所以,她以为他也能理解自己。 “不,你说的很对。”道止摇了摇头,“只是我以为,你个小丫头,出生高贵。真正算是喊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能体悟到,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还真是难得。” “先生,我能说一句话,你不爱听的话吗?” “你说!”明知道别人会不喜欢听,还是要说,也只有她敢这么直白了。翠翠听悠然这么,那可是操了一肚子的心。她可害怕,她家的大小姐会不会把道止先生夫人的事儿给说出去吧。虽然翠翠也知道大小姐没那么没脑子,可是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得到他的允许,悠然咧嘴笑道:“先生,你又不缺钱,吃饭这么省干嘛?” 正文 第122章 关于身世 翠翠原本还担心,现在被悠然这么一说,翠翠又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笑得太大声了,道止都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翠翠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抿了抿唇。 道止夹起来吃了一口淡,淡淡地回了一句。“一个人,吃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先生,虽然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是,我以为,保持着心里头吃苦的劲儿就够了。在满足口腹之欲这个问题上,我以为,不必那么较真。”悠然一边说一边让翠翠去取自己带来的食盒。不多时,食盒里头的菜一道道就上齐了。 道止并没有拒绝去吃这些看起来很精致的食物。吃了一口,他也没有品评,只是慢慢地坐在那里,不停地吃着。悠然吃饱后,放下了筷子。道止伸手将她按回座位。“你吃好东西,山珍海味什么的,我不反对。但是你浪费粮食不把它吃完,那我就不允许了。” 悠然先是一愣,再看道止慢悠悠却显然已经有些吃力地吃着那一桌子的菜,她就忍不住笑了。“师傅,你以为这么多菜就我一个人吃?只是我先吃了,剩下的这些,这几个丫头都要把它给吃光的。你以为我这么浪费每天二十道菜。要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我得把自己喂得多胖啊……” 闻言,道止故作镇定地夹了最后一块红烧肉,慢悠悠地吃下去后,放下了筷子。“原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饭菜啊。既然没有浪费,那我就放心了。” “师傅,你也可以不必每天都那么素。饭菜那么少,师兄们都是习武之人,你这样的吃法,他们身体不行啊。每天光吃白饭不吃菜。日后多加点菜,只要跟他们说不准浪费。浪费了就罚他们一顿。这样也成。”悠然的话立刻就得到了那些师兄们的附和。道止无奈地看了悠然一眼,心里头想,也只有这个丫头敢这样对自己提各种要求了。 用过午膳,悠然就告辞了。马车将她带往子章先生的住处。已是午后,太阳出来了,虽然是冬日里,这样的午后,坐在廊下喝茶看书,也是很惬意,也是很温暖的。 悠然一进门,就在廊前跪下磕头。“见过先生,学生给您请安了。” “说了多少次了,你不必行此大礼。”子章笑着,让人将她扶了起来。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自己收了一个如此尊师重道的学生。子章还是相当得意的。那一年,他原本不欲收她一个女娃娃。收下她,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懂礼节。即便是这么久了,每次到了授课的时候,总是行大礼。这虽然只是个形式,可也是她的一份心意。被尊重的感觉,子章想每个人都不会拒绝吧。 悠然被扶起来之后,坐到了子章先生的对面,拿起了已经摊开在桌案上的书。悠然纳闷,这书她原先看过。先生之前也讲过,为何今日又拿起了这本书。悠然虽然纳闷,却还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书名为《列国志》,她翻开的这一篇,讲的是北部各民族之一的白丹。看了一遍之后,悠然问:“先生,这文章我之前看过。这白丹一族,我虽没什么印象。应该也是看过的。你今日特意叫我念这篇文章,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你说说这白丹是一个怎样的民族?”子章不答反问。 悠然不解,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从文字记叙来看,白丹一族,人口众多。他们善于医药,又擅长耕种。是一个与人和善的民族。只是很久之前,他们从我们大威国分离出去之后,和我们没有往来。对他们的了解也就不多了。这篇文章的记录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备注里写了。” “恩……”子章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为什么突然跟你说起白丹吗?” 悠然摇了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子章。从他严肃的神情里,悠然擦巨额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总觉得,接下来子章先生要讲的事,会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儿。她这么猜测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和她自身相关。 只听子章先生叹了口气,说:“你母亲曾经嘱托我说,在恰当的时机,将你的出身,告诉你。我一直觉得你还小不懂事儿,一直也体会不到你母亲所说的恰当的时机,指的是什么时候。直到近来,发生了一些事儿,我觉得,还是早点告诉你比较好。” 说这话的时候,子章的眼睛是盯着悠然看的。悠然神情迷茫,对于他即将要讲的这件事情,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知情。子章开始犹豫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灿灿说的那个时机。他又犹豫了。 悠然见他举棋不定的,有点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眨巴着眼睛,期待着子章先生继续讲。她很好奇,她的母亲,会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她从来没有在子章先生的嘴里,听说过她的母亲。她一直以为,子章先生并不认识她的母亲。 子章犹豫了一下说:“事情是这样的。你母亲是白丹族人。只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我并不清楚。白丹族人有一个规矩,不嫁给外族人。你母亲其实是瞒着族人的。或许她死了,现在她的族人找不到她还好些。如果找到,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悠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她冷声道,“原本我对白丹族还没什么意见。听先生这么一说,我还得庆幸一下,自己不是白丹族人了。我母亲她选择我的父亲,并没有错。她嫁给我父亲,很幸福,不是吗?这什么破规矩!要是我,我也会跟我母亲一样,管它什么规矩呢。” “丫头,你不懂。你母亲一直很内疚。”子章微微皱眉,“她并不后悔与你父亲的结合。她只是觉得,自己叛离了自己的母族。最后死后,也没能回归故土。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她希望,有生之年,你能去一下白丹。了解一下白丹,熟悉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希望你不要忘了,你的血液里有白丹的一部分……” “如果我说,我并不想去呢?”悠然说着拿起那本书,看着那上头的文字,陷入了沉思。她说:“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我不了解我的母亲。我也不了解,她对白丹究竟有多深的感情。那些跟我都没有关系。她有再多的牵挂,那也是她自己的。我不想去白丹,不仅仅是因为我对她不了解。而是因为,那是一个我母亲回不去的地方。我即便是去了,母亲也已经不在世了,一切,并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在那里,那还能遇见你的外祖父。”子章原本并不想说出来,见悠然是这态度,他都没有信心能劝服她了。这话一出口,悠然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见我的外祖父。我并不认识他。我的父亲,也许都不知道母亲是白丹人。也许母亲的族人也不知道她嫁给了外族人。或许以为我母亲只是流落在外。我要去胃白丹,也许要将一些陈年旧事给翻出来。” “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只是替你母亲,传一句话给你。至于你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子章的心里也很同意悠然所说。只是他介意的是,灿灿临时之前,嘱托他的事,如果悠然真的不去。他有愧于灿灿的在天之灵。 “先生,谢谢你告诉我。”悠然的话,将子章拉回了现实。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子章都经不住感慨,时间真的是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间,她都长这么大了。他伸手摸了摸悠然的头,笑道:“傻孩子……” “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悠然突然狡黠一笑。子章点了点头,“你说吧。” “先生在这个时候,提及白丹,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我母亲拜托你的事儿吗?” “哦?”子章微微挑眉,很讶异这个丫头是从何时开始,对一件事不再仅仅是关注到事件本身,还开始关注到事情背后的事情。这真的是挺让人意外的。子章勾唇,笑问,“你先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我再想想,值不值得告诉你。” 因为子章先生这看似询问又类似答案的话,悠然知道,事情肯定有猫腻。她笑道:“我母亲过世这么久。你都没有想起来将这件事告诉我。其实像你说的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并不是全部的原因。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你忘了。而现在你突然提起,肯定是有什么事,触动了你的记忆。让你突然想起来应该告诉我了。而触动这件事的契机,肯定和白丹有关。是不是?” “你猜的没错。”子章看着她,笑意满满,“丫头,你不是男儿身,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然还能让你替我扬眉吐气。如今跟随我学习的那些个小伙子们,一个个虽然专心好学,却没有一个跟你似的。能举一反三。” 正文 第123章 怀璧其罪 “师傅,你既然说我猜出了一个大概,那是不是轮到你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事了呢?”悠然依旧无辜地眨着眼,看着子章。子章无奈一笑,叹息道:“小丫头,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挖个坑给你师傅跳来着?” “师傅,人人都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现在是有疑问,不是应该问你,你给我解答的吗?”悠然嘻笑着,抓了子章先生府上的一个小丫鬟,对她说,“我车上有些好茶,忘了带上,你跟翠翠一起去拿下。” 眼瞧着自己最中意的小丫鬟被翠翠带走了,子章心里头又是着急又是惊叹,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灵精怪的。身为师傅的他,是被打击到了。他着急站起身,吩咐那个丫头:“鸳鸯,你快去快回啊。我平素不怎么爱茶,少拿点,你知道的木。” 鸳鸯掩嘴一笑,跟着翠翠出去了。看着鸳鸯和子章先生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有一种暧昧在流转,不过也只是惊鸿一瞥,悠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全部心思都集中在白丹这件事上,她盯着子章,不让他有逃避的机会。“师傅你还没有说呢,我等着呢,你怎么不说了?” “你先说说看,你猜到了些什么?”子章支着手,看着悠然,也用一种孩子般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悠然微微皱眉,沉思道:“我在想的是白丹是外族,突然之间,提起白丹。那肯定跟朝政有关。我的父亲,他对朝政的事儿,从来也不会跟我说。但是从他目前的反应看来,关于白丹,或者说我母亲的身份,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他这几天很正常。今天早上我还见到他,他神情很自在。自在得不得了。” “丫头,这事儿,陛下还没在朝堂上说呢。你父亲,指不定也还不知道。你父亲是吏部尚书,这事儿,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子章笑着说,“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你能凭借这一点点的事就能猜出这么多,也是不容易了。” “师傅,陛下对白丹有什么企图吗?”悠然突然有点心惊。她并不是害怕陛下想对白丹有什么企图心。她害怕的是白丹一旦被撕开神秘的面纱,那么不久的将来,她母亲的秘密或许也要被曝光出来。她血液里流淌着的白丹一族的血脉,是不是为成为一个隐患? “白丹一族,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他们那个地方,还有很多很好的铁矿……”子章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大威国,曾经也是威名远播。如今,经过一次国内的政权动乱,实力大不如前了。邻国齐国是虎视眈眈。计划着想要吞并我们两国中间的一些部落。我们大威国,现在需要储备武器铁甲了。不然就要被人给欺负到头上了。所以白丹,脱离我们多年的白丹,也成了大家追逐的目标。白丹一族,虽则隐世,可是他们占据着天时地利,他们是这场角逐中,逃脱不开的。” “怀璧其罪!”悠然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子章也是叹了口气,“白丹这些年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了。跟我们大威国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可是如今,陛下的初步想法是跟白丹先交涉一下。如果可以,最好是能以谈判的方式解决。诉诸武力,是下下之策。” 悠然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子章点头,在他的心里头,一直都没觉得跟这个丫头讲一些政治上的事情,有什么突兀的。也不觉得,陛下想和白丹有所联系,这么重要的事和小丫头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子章看来,这些所谓的国家大事,不过都是嘴皮子上的事儿。要说打仗,出使,轮也轮不到他这个读书人出马。再说了,大威国的皇帝,也不并不是,全然信任他。 “先生,你知不知道,陛下属意谁前去白丹?” “目前,还不清楚。形式也不明朗。你是否觉得你父亲被派出去的概率,很大?” 悠然点头,眉头还是打了个死结。“我不希望我的父亲,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如果,我的母亲和白丹没有一点儿关系,那我倒是觉得,父亲去或不去,都不是问题……” 听得出来,她的话里,有着深深的隐忧。子章叹了口气,说:“只可惜,你父亲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推不了。虽然名义上是吏部尚书,这件事儿和他无关。可是依陛下的脾气,你父亲……确实是……责无旁贷啊……” “先生我怎么听你这话,都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呢。”悠然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起来,“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不希望,我的父亲离开我那么远,离开那么久。” “事在人为!” 子章先生的话,对悠然来说,无疑就是一份鼓励。这边,鸳鸯带着翠翠给她的茶叶罐子,走了进来。还没近前来,就在那里高声喊了:“先生,这茶闻着还真香。要不要给你泡起来?或者你也可以留着夜里喝,别人是为了保持清醒喝茶。你倒好,一喝茶就呼呼大睡!” 鸳鸯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越。可是为何悠然听着却听不舒服的。一个丫鬟,这样的态度,怎么都觉得有些僭越了。悠然这么想着,侧过头去看子章先生。 子章先生一脸软软的笑意,似乎并不以为意。甚至可以说,他的脸上还有些宠溺。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恢复了一向的清淡。悠然还是觉得鸳鸯这丫头,不同寻常。她故意道:“先生,这声音悦耳的丫头,你刚才说她叫什么来着?” “鸳鸯——”子章回头头来笑问,“怎么说?” “鸳鸯?”悠然莞尔一笑,“这名儿取得不配她超凡脱俗的长相。再者,跟在先生身边,取个名儿,也不儒雅,也没什么底蕴。为何先生不给她另起个名?” “名字是人爹娘取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我觉着都挺好。”子章自顾自地翻着书,看上去很是悠闲。一旁站着的鸳鸯也接口道:“左大小姐,奴婢挺喜欢的。您要是觉得奴婢的名字俗气,以后别叫奴婢就是。你可以欸一声,我就凑上前来了。这样可好?” 鸳鸯一手叉腰一手掩嘴调笑着,身边的那些小丫鬟都笑了起来。悠然一眼看得出来,这些丫鬟,都以鸳鸯马首是瞻。而翠翠身为悠然的贴身丫鬟。丫鬟之间的利益分配和牵扯,她也是很懂的。她一看就知道,这鸳鸯在子章先生府上,肯定不是普通角色。所以翠翠也只是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虽然她觉得这并没什么好笑的。 悠然被鸳鸯这么一个丫鬟呛声,也不恼也不怒,只是淡淡地扫了鸳鸯一眼,说:“你的名字并不俗气。人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以为这名儿,取得好。只是不太符合先生的形象。” “这……”鸳鸯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娇俏一笑,“大小姐真是说笑了。鸳鸯不过是先生家里头一个丫鬟,又不是先生的学生,还能有损先生颜面不成吗?” 嘴,很巧!悠然勾唇一笑,笑着挥了挥手,装作甚是不在意地说:“罢了罢了,说不过你这个小丫鬟。你说的没错,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名字也永远不可能和先生,相提并论,是我太奇怪了。居然在意起你的名字来。” 这话,别说鸳鸯听了不舒服。就算是事不关己的翠翠,都觉得自己大小姐这话,还挺挖苦人的。只是翠翠一向了解悠然的心性,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这些话来的。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倒是觉得怪怪的。她有些纳闷地看着悠然。 子章合起了手上的书,问悠然:“丫头,你觉得自己的身份,如何?” “身份的事,要看自己的心。心若强大,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若是心不够大,别怪别人把你踩做雪中泥。” 从未想过,她的回答会是这样。子章也是愣住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与你而言,不懂身份底下的人的痛。你有资格说,只要心够强大,就可以凌驾于人上。” “先生,此言差矣。我并不喜欢凌驾于人上。只是有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盛气凌人。我的出生,决定了我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卑微。”悠然说着看向了鸳鸯,冷声道,“我故意针对鸳鸯姑娘,只是希望她明白。身份是无法僭越的鸿沟。有的天谴,是永远跨不过的。” “姑娘教训的是。”鸳鸯慌慌张张跪了下来,装腔作势地拿手帕拭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无端端觉得悠然很张狂似的。翠翠连忙上前,扶起了鸳鸯,对她说:“鸳鸯姑娘,你莫要责怪我家大小姐。她是被先生的话气到了,才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了。” “先生,我很久没去给师母请安了。我先去找她说下话。”悠然说着站起身,依旧是行大礼,才起身往里头走去。 正文 第124章 面目全非 穿过那幽深幽深的竹林,又是一条小溪,再然后,才是那一座小小的庵堂。门扉轻掩,炊烟袅袅。悠然床上门前的木屐,叩响了木门。 轻轻的敲门声,响彻在这空荡荡的小园。等了半晌,听见一阵木屐踩过青石木板的声音。再然后,门被打开。门后,站着一位妇人,穿着素色的长褂,脸上像是涂了万年冰霜那样的冷漠。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悠然。她露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微笑。 翠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猜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妇人是谁,却还是止不住会怕。悠然轻声吩咐底下的人。“你们就在外头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然后,跟着那妇人,缓步走进了小庵堂,转身将门掩好。 走进门,悠然在那妇人对面坐下,轻声喊道:“殿下……” “丫头,多少年了,除了你,我再没见过别人。”那妇人说着伸手扶着额头,“一个人在这里住的久了,觉得自己的记性大不如前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不得了。” “我替您记着,您叫陈沁。沁公主,我大威国,最美的长公主。”悠然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沁公主,是在父亲的带领下,来的这个小庵堂。那个时候,她不懂,为什么一个公主,要一个人独自住在这个破旧的庵堂里。直到渐渐长大了,她才明白,那个一直对着她慈眉善目和蔼的夫人,是长公主。前太子陈暄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皇帝陛下篡权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陛下的铁血政策。只有长公主一个人,不畏惧他的种种手段。毅然地在自己的府邸,修筑了庵堂,一个人在里头住着,借此怀念她的哥哥。 也因此,皇帝陛下,绝口不提这位长公主。所以人人都知道子章先生是驸马爷,却从来也不提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忌讳,不能被人提起。所以,年纪小一点的,都不知道大威国还有一个风华绝代的长公主。 长公主的执意如此,最可怜的人,莫过于子章先生吧。少年时,春风得意,骑着高头大马,娶了大威国唯一的公主。如今却只能抛开所有,教学相长。虽说无奈,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陈沁……沁儿……”陈沁似乎有些迷茫,这个名字,她恍惚在哪儿听过,说起来,有眼泪盈眶。她想起了她的哥哥。她伸手扶着额头,靠在一旁的窗棂上。外头,雪融了,露出了光秃秃的裸露的岩石土壤。这园子,一年比一年荒芜。悠然看着,满目的荒凉,心也难以明亮起来。她伸手抓住陈沁的手,冰冷冷的。 “殿下,您知道白丹吗?陛下似乎想要白丹再次归顺……” 陈沁抬头看着她,说:“丫头,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长大了,越大越像您的母亲。她倒是乖觉,早早的去了。留在这个世上,怕也是见不得这些人作孽的。” “殿下……”悠然咬唇,她不想劝长公主走出这里。因为长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人虽然在这庵堂,可是她却能看透那些人那些肮脏的心。再加上今天早上见到那鸳鸯那副模样,悠然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恶心。 第一次,她在陈沁面前失控了。“殿下,人生在世,几多不容易。请你,求你,珍惜眼前人,不好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为何不肯走出来?” “不想见那些人,罢了。”陈沁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对着悠然摇了摇头,“丫头,这么多年,我唯一愿意见你,也是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每次你来,你只要有好吃好喝的就好。你也只给我讲一些外头好玩的事儿。我才愿意见你的。” “殿下,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的,见得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值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并不能让人记得陈暄殿下,只会让人有理由将你,将你们彻底遗忘……”悠然知道说服一个在此幽居十多年的人,是不可能的事儿。可是她不想试都不试就放弃。 她的话惹怒了陈沁。陈沁冷声道:“如果你已经长大了,也染上了世俗的烟尘。那么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必来找我了。我再也不会见你了。你走吧——” 陈沁说着站起身,做了请走的姿势。悠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磕头。“殿下,我承认,我不再是一年前的左悠然了。可是我对你的尊敬,有增无减。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出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里天翻地覆了。历史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你这样做,只是在伤害最在意的人。这些话,我从来没说过,以后也不会说。请您,一定记得。” “你可以走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悠然,陈沁冷笑道,“一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你长大了,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悠然不动,依旧跪着。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陈沁声音冷然,“虽然我现在是无权无势的被人遗忘的长公主。但是请你出去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话音刚落,从庵堂外,几条人影,迅速闪入,冲着悠然而来。 感受到一种肃杀的气氛,悠然伸手,长鞭一甩,有一个人影应声而倒。在另外的人想上前来的时候,悠然呵斥道:“给我站住,不用你们请我走。我已经说完我想说的话了,我自己走。” 她说着看了陈沁一眼,咬唇道:“我在门外跪。跪到你愿意再见我为止!” 她转身走,长袖拂过的弧度,霸道地不留余地。她转身走回庵堂门前,一下子就跪在了青石板台阶上。就那样,直挺挺地跪着,盯着眼前那扇紧闭的大门。 从午后一直到日落,再到日出。悠然抬头看着那万丈霞光。跪了这一夜,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她的眼前,开始有金色的星星在冒。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一旁的翠翠守了一夜,嗓子都沙哑了,她上前劝道:“大小姐,咱们还是别跪了吧。成不成?您身子吃不消的……” “退下!”悠然并不想听,就不会给别人说的机会。而铃铛一早已经偷懒,靠在旁边的大树干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会儿天亮了,听见说话声,他睁开了眼。睡眼迷蒙中,他说:“要走了吗?” 翠翠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铃铛不以为意地别过头去,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竹林和太阳。 悠然的头沉沉地低下。她很想抬起头来,可是抬头变得那么艰难。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知道咬牙继续。 当太阳的光渐渐隐没。竹林里,子章先生的身影出现。他站在竹林里,远远的看着这座庵堂。远远地望着跪在庵前,那个倔强的背影。鸳鸯不知何时,走进了竹林,站到了子章身边,轻声问:“先生,那里拄着什么人。为何连左大小姐都要跪拜。还在门口跪了那么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谁准你进来的?”子章回过头看着她,一向温和的脸上,此时此刻有了一丝怒气。鸳鸯先是一愣,随即跺脚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先生如果觉得我不该过问,你说就是。为何要这样凶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应该有跟你们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片竹林。你进来做什么?”子章很生气。他可以在任何事上惯着她,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从他的反应来看,鸳鸯深知自己犯了禁忌。她是个聪明人,立马就开口,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抱歉,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这里不能进来。我一时忘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这就走,立刻走,求你不要生我的气。” “走吧……”子章叹了口气,率先走出了竹林。鸳鸯也不敢再问些什么了,跟在他身后,快步走出了竹林。 木门,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打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前。她一身雪白的衣裳,头上的发没有挽起,随风飘散。五彩的晚霞,照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的五官。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骄傲。 她俯视着悠然,说:“你赢了!” 那声音,并不高。却仿佛是利刃刺入悠然的心。悠然释然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向前倒去。 陈沁伸手,将她抱住。搂入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弄着她的长发,无限惆怅地说:“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翠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陈沁。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住在这破败的庵堂里的妇人,居然有如此的气度。她不用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都已经是一幅画儿,那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展露无疑。再看她将大小姐揽入怀里,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殿下,我好累……”悠然在她怀里,痴痴呢喃。 “睡吧,丫头。我的好丫头,乖乖睡……”声音很轻很柔。明明只是在说话,却让人觉得仿佛是在唱最轻柔的睡眠曲。悠然只觉得心口暖暖的。就像是躺在了母亲的怀里。她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沉沉的梦乡。眼角,有一滴泪,一直悬挂着,不曾落下,却比落下,更让人觉得心碎。 这一夜,陈沁坐在床头,呆呆地望着沉睡的悠然。翠翠在一旁,支着手,坐在矮凳上昏昏欲睡。陈沁问:“你是丫头的贴身婢女?” 翠翠猛地回过神来,振作精神道:“回夫人,是的。” “这丫头一年来都干了些什么?” “去年中秋之前,老爷生日,大小姐从高台上摔下来。好些天才醒过来。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服侍大小姐的。这半年多来,大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在道止武馆学武。平日里和景少将军出去吃好吃的。有的时候来子章先生这里学习。没做什么别的呀。”除了悠然暗地里做的事儿,其他事儿,翠翠倒是没瞒着陈沁。 “她从高台上摔下来了?怎么回事?” “那时候人太多,估计是不小心的吧。”翠翠嘟嘴,“之前我没服侍过大小姐。只是听别人说过大小姐。我只是觉得我服侍的大小姐和她们形容的都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沁状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对于有疑问的地方,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翠翠不疑有他,笑着回答:“她们说大小姐天真浪漫,不知愁为何物的。可我看来,大小姐心里装的事儿还真不少。你说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吃穿不愁的。平日里绣花弹琴就可以了。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文习武。我原先以为她也不过是借着师傅的名声,走走过场罢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她不仅是师傅出名,她自己也是文韬武略。胆识谋略,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了的。所以我觉着大小姐根本就不是天真烂漫。她是个很努力很上进的人。” “是吗?”陈沁分明记得,她认识的左悠然就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娃子。只不过一年不见,为何会有这样惊人的变化。甚至,她都可以感觉得到,在这孩子眼底的那一丝不可触摸的荒凉。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你刚才不是说,丫头平日里喜欢和景少将军出去吃吃好吃的吗?这景少将军是谁?”陈沁依稀记得,这大威国,姓景的将军,可只有一位。他什么时候也有了孩儿了? “就是大将军家的公子。前些年一直驻守边疆。今年,为了求娶我家大小姐,留在了京都。陛下没给官职,我们只叫他景少将军。”翠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果然是他……”陈沁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里。当年,景家是他哥哥最信任的,如今成了陈询的走狗了。世事变迁,当年那个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少年郎,如今儿子都要娶媳妇儿了。这十几年,只有她一个人,守在这庵堂,驻足不愿前进。所有人,所有事,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陈沁不由地叹了口气,对翠翠说,“你家大小姐,我来看着。你去隔壁房间睡一觉吧。” 正文 第125章 相拥一起 醒来,对悠然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浑身酸疼。挣扎着爬起来,是因为她觉得躺着更加的疼。那种疼,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她的骨头。要不是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悠然实在是不愿意爬起来的。 当她咬着牙,坐起身。看着眼前陌生的卧室,她的脑袋飞速旋转。这才想起来,自己睡倒之前,还跪在庵堂的门口。她四处望了望,木床,木桌,木椅。此外,别无其他。她大概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才想掀开被子下床来。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陈沁端着一碗粥,出现自她的面前。见悠然已经转醒,陈沁将粥搁在了木桌上,说:“既然已经醒了,赶紧自己过来,喝下这粥。你还真是,为了逼我乖乖就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传话。你安心在我这里在过一个晚上。再回去。” 悠然下床,一边吃粥一边看窗外。那里红霞漫天,她却还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困倦异常。“我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我是睡了一整天吗?” “不是——”陈沁笑了,“一天一夜了,你以为呢!” 这样一算,悠然发觉自己这是在自张先生府上呆了三天了这是。她顿时觉得没有了吃饭的胃口,她说:“殿下,今晚我就不留了。我得回家一趟。我想父亲了。” 说实在的,她是害怕父亲会担心。 “你确定你回去是因为想念你父亲了?而不是因为想念其他的什么人?”陈沁不怀好意地问。悠然茫然地摇了摇头,“谁?殿下你说的,什么意思?” “昨天你倒下后不久。就有一个家伙,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准备夜访我的庵堂。要不是被我的暗卫发现,估计你已经被他给掳走了。被我的暗卫发现,他居然还能一以当十。要不是打打闹闹之间,我问清了他的来历。要不是翠翠阻止的及时。我这里都不知道该被他闹成什么样了。”陈沁说着不由得笑了。 说起那家伙,还真的有点像他的父亲。对一个丫头那种上心的劲头,也像极了他的父亲。有勇有谋,这一点,比他父亲那个傻大个又不止好了一点儿。 “景昊云,是不是?”悠然的眉头都打结了。她发觉,她是没有办法阻止景昊云的各种行为了。 “他就在外头院子里,被我罚劈柴呢。我跟他说了,他要是不劈好柴。到时候你醒了,我也不让你见他。他只好乖乖跑去劈柴了。”突然发觉,过了这么多年,想要欺负他儿子的心,居然跟当年欺负他的心,是一样的。 “殿下,你应该直接让他走的。”悠然可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看沁公主的表情。她都想象得到不远的将来,但凡是她来找沁公主,某人肯定也要跟着过来了。 “为什么要让他走。我看那小伙子人还不错。长得又一表人才,对你也是全心全意。你现在是看着人家这么黏糊你不喜欢。等你长大了,真的懂的时候。你会明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陈沁说着摸了摸悠然的头,“丫头,本宫见过的人,比你多一百倍不止吧。本宫经历过的事儿,你可能十辈子都没经历过……本宫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孩子很不错。” “殿下经历的事,我经历两辈子,就都明白。景昊云,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悠然垂下眼,望着碗里的粥。清淡又粘稠的粥,在她眼里渐渐拧搅成一团迷糊。她不是不懂爱,是不会爱了,已经。 “丫头,话不要说得那么满。时间是最无情的。多年后,等一切面目全非了,你再说这句话吧。景昊云的父亲和我,再相见,我也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我和他,虽说有着血海深仇,那又如何。我们之间的仇恨,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都是被逼无奈。”陈沁的手,从悠然的发间收回,撩起了自己鬓边散落的发,“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和景昊云之间,又无冤无仇,何苦要将自己禁锢起来。” “嗯……”悠然无话可说,只能嗯了一声。就算自己已经听见了。沉默着,吃完了粥。陈沁在前,悠然跟着她走出了门。她倚靠在门前廊下的圆柱上,看着那边,挥舞着斧头,在挥洒汗水劈柴。说实在的,他一身玄色锦缎,又是长袖,不是素日里练武的窄袖。一举一动,很是笨拙,却又是那么专心致志。 默默地望着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温暖。她知道沁公主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她的心,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即便是她接受了眼前的景昊云,却她最好的伙伴。却始终接受不了他成为她心底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的心底里,自己为自己建造了城墙,坚不可摧。 翠翠站在长廊的另一端,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主子。而陈沁则是一个人进了大堂,在里头敲木鱼,冥想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飘起了几丝细雨。冬末的细雨蒙蒙,下了一会儿,地面开始起雾了。因为柴火还有不少,昊云还在努力。这点小雨他也没放在心上。悠然打了伞,缓步向着他走去。 青石板上,木屐轻扣。哒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院里,是那么的清晰。一步一动,都那么扣人心弦。他举斧头的手停顿了。 一把伞,遮住了他的头。他侧眸看见了踮着脚,默默为他打伞的她。昊云放下了手上的斧头,微微低下头,接过了她手上的伞。悠然伸手抓起了他的长袖,上头满是污渍。她皱眉道:“别砍了。衣服都脏了!”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睛盯着她,眨也不眨。那一瞬间,天地静谧的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悠然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沉默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天色微暗,灯火阑珊。玄色的衣裳和纯白的长裙融合在一起。相拥的姿势,浑然天成。微雨轻飘,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衣袂飘飘,流转的是淡淡的跟花儿一样香艳旖旎的梦境。她的手,在他的心口,一点点的收紧。好像,握住了一把的温暖,让她整个人,忍不住的悸动。这怀抱,这细雨,这风,这人,她都想要记住。可是又怕自己太贪心…… 雨停的时候,他依旧抓着她的手,撑着她的伞。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马车就跟在后头,慢悠悠的。悠然发觉,在下过雨的夜晚,月亮特别的清亮。夜里的空气,格外的凉薄。悠然开始喜欢上,躲在他身后的感觉。风吹过来,也只是打起她的衣角。在也感觉不到北风的寒冷。她小小的身子,让他的身板显得无比的高大。 铃铛骑着高头大马,在五步开外,慢悠悠地跟着。他第一次发觉,这主子们的世界,还真是只剩下风花雪月了。不过,这两个人,还是般配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那么长。 悠长的巷子,摇摇晃晃的两个绰约的影子。 在左府门口,昊云将她牵着上了台阶,目送她走进那高宅大院。一直等到那朱红大门,紧紧关上。他才舍得收回自己的目光。墨安深深地叹了口气,“主子,我也是受够了你。你想想你在那儿砍柴,是个什么样子?你看看你衣袖上的泥渍……” “你知道,在我砍柴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吗?”昊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才在他手心里的那双小小的娇嫩的手。他无奈一笑,“就在那个小院子里,我在劈柴,她在安心地睡觉。我觉得能安心地等着她醒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虽然砍柴很累,可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很安心。因为我知道,她就在那儿。那个小院,让我觉得我离她的距离很近,很近。任何时候,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得见。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昊云说着说着,突然笑了。“算了,跟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这些话,我应该留着某一天,跟阿然说。” 墨安无奈一笑,低声道:“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回到景府,看着书房灯火通明的。昊云和墨安,对视一眼,迅速地跑了进去。书房里,站在窗口的卓绝,一下子让昊云极度兴奋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季美人大好了。我就请了假,先回来一趟。呆在那里,我都快闷死了。”卓绝说着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我为了力证自己的努力用功。眼睛都熬红了。疼死我了,我得先回来睡个好觉。” 他话虽这么说,可是见他完全没有回去的想法。昊云就知道,有猫腻。走上前去,直截了当地说:“时间不多,有什么消息了快说。现在时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 “下午你砍柴的时候,可没这么觉得。”墨安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害得刚想说话的卓绝,一下子噎住了。 正文 第126章 以退为进 “你说什么?”卓绝挑眉,看着墨安,“你说说看,某人去哪里,为什么砍柴去了?” 卓绝上上下下打量着昊云,声音里满满都是戏谑,他说:“我就说你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这身上,可从来没见过你身上这么肮脏过。我还在想你干啥去了。没猜出来,你居然去上山砍柴去了。” “只是在院子里,劈了下柴火。并没有上山。”昊云很淡然地回了一句,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被取笑了。墨安朝着卓绝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卓绝伸手扶着下巴,揶揄道:“原本还想早点跟你说完,早点睡觉,也就一两句话的事儿。现在我倒是有了闲情逸致了。你劈柴火这件事,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我今晚怕是要睡不好了。” “劈柴而已,有什么好讨论的。”昊云说着坐下,将手搁在了扶手上。说实在的,他的手还真的有点酸酸的胀胀的。不由自主地伸手揉着自己的手腕儿。“原本想着樵夫的活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半天下来,还是觉得手疼。行了!别说这个事儿了,你说说你的。” “你劈柴什么的,我不多问。能让你这么放下身段的人,也只有左悠然一个了。我早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卓绝实在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没意思。我劳心劳力了那么久,你倒是舒服,陪着佳人当樵夫呢。怎么,有吃到她给你煮的菜吗?” 卓绝心里头还是有点气的。谁都知道他不喜欢左大小姐。可架不住他家主子,鬼迷心窍一般的迷恋人家。卓绝只能在心里头哀叹。一想起,日后自己的当家主母会是左悠然那个小丫头。他也形容不了自己那种无比纠结的心情。 卓绝的话,让墨安忍不住哈哈大笑。“煮饭,那大小姐只知道吃。你都不知道,主子在那里劈柴的时候,那大小姐在那里呼呼大睡……最后给她撑个伞,激动得都快流泪了。牵了手,到现在还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心。我的天呐……” 墨安还想笑,被昊云一个眼神给阻止了。墨安收声,遮住了自己的嘴。故意做出一副一惊一乍的模样。卓绝听得头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出声道:“好了,都别说了。我特烦跟那个丫头有关的事儿。有这闲情逸致在这里讨论她,还不如说正事。” “说说看!”昊云一副正儿八经,严肃认真的样子。卓绝对他也是无语了,为了追一个女孩子,被自己的下属取笑,也无所顾忌。卓绝很肯定自己不是那个想看他出丑的人。他是恨铁不成钢。该是干一番事业的年纪,他倒好去追女孩子去了。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看着卓绝打量自己的眼神,实在是觉得怪异。昊云一个眼神,让卓绝回过神来,他正色道:“季美人的病好了很多,她说她想起来了一点事。她记得她昏倒之前,吃过别人送来的药膳。时间太久了,那些药膳的残渣肯定没有了。我只能让底下的人想想,究竟是吃过些什么东西?” “她是不是怀疑有人给她下药?” “正常人都会怀疑的吧。她又没什么家族遗传病。这次的病情来得十分凶猛。以我的直觉可以肯定,是人为。不过这人也高明的很,我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致病原因。”卓绝说着又不由自主地笑了,“不过我用了点小手段,很快就得到了季美人的信任。” “怎么?有什么好事儿吗?” “季美人说陛下有意提拔她的父亲。”卓绝眉眼一挑,话故意讲一半。昊云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事儿呢。听他这么,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是必然的事情。皇帝,宠爱一个女人,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美丽。更可能是因为她背后,有一个家族。像皇后,家族显赫,无论如何都能稳坐后位。而季美人,无根无底,却正好是皇帝想要扶持的家族。估计,她的荣宠还会更胜从前。” “那主子知道陛下想要扶植她父亲,到哪个位置吗?”卓绝还想留一点悬念,结果,被昊云一语道破。“吏部,有左岸。兵部掌握在齐家手里,绝无可能给。只剩下户部听左岸的,工部的还是齐家人。礼部置身事外。只剩下一个刑部了。皇帝还不得提拔一个自己最在意的人才成。” “这你都能猜得到。”卓绝啧啧称奇,“不过我得跟你说,一个村官提拔到刑部尚书,那得要多少年的时间。关键是,皇帝是真的有这个心思,也有跟季美人,有意无意地那么透露了一下。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知道陛下想要通过什么事来给他的老丈人加官进爵吗?” 卓绝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昊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洗耳恭听——” “白丹一族,可有听说?” “听过,曾经是大威国的属国。夺位之战的时候,趁乱起兵独立了。莫非陛下又有什么宏图大志了?要征服白丹,好夺取他们那里丰富的铁矿?” 卓绝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昊云,由衷地感叹:“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除了你没有别人能拥有那么多的人脉。一个个对你五体投地。原来是你太能洞察先机了。” 昊云无奈苦笑,“我要是不这么费尽心思地去猜人的心思,我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可不想跟我父亲一样,一辈子让人拎着脑袋。如果连我都是被拎着脑袋的,那么我真的难以想象,我的属下凭什么跟着我出生入死。” 墨安也沉默了。卓绝正色道:“我以为,这件事,与其让别人占了先机。我们是不是能做好准备,抢在他们之前控制白丹?以前我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白丹这一族。听季美人那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白丹,是一块肥肉啊。听说那里又有煤矿又有铁矿,虽然具体不知道多少,反正肯定不少。” “你真以为白丹那么好拿下?”昊云摇头,“当年白丹能趁乱反击,并一举复国。你以为现在说攻打就攻打吗?何况他想让他的老丈人领兵,试问,谁会让自己的兵,听别人的命令?他想要成功,那是不可能的。皇帝现在在琢磨着,我们景家的兵呢?” “啊……”卓绝抓了抓脑袋,“我脑袋不好使。其实我也不懂,这么重要的事儿,那季美人为何要跟我说。我不过是一个大夫。” “景家对于皇帝来说,是不能放弃又不能完全信任的一股势力。我以为,皇帝这是在试探呢。他想扶植季家,却需要我们姓景的帮忙。”昊云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着。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叩着个人的心。“接下来,很快,陛下就会借季美人的口,大概提议让我暂时接管刑部事宜。现在刑部侍郎告老还乡了。这地方空下来,很多人都盯着呢!” “那不是正好合了主子你的心意吗?”卓绝双手击掌,看上去很是兴奋。昊云瞟了他一眼,说:“就你这什么都放在脸上的,我还真有点不放心,把这么两面三刀的任务,放在你身上。我可担心你一不小心,暴露了。” “这你绝对放心。出了这书房,我对谁都是一样的慈眉善目。当然,除了那左大小姐。我对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卓绝依旧是一脸喜上眉梢,“我想知道的是,日后季美人再跟我讲这些,我是不是避一避的好?” “不,你继续你的态度,似是而非。让人家感觉到我有想要参与的意思,又不怎么积极。这就可以了。”昊云的手,停止了敲动,“事到如今,我们等了这么久,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的急迫。” “知道了!”卓绝诡异一笑。墨安一向也不懂他们这些人,为何不能好好地说话。话绕来绕去的,像他就不喜欢听。卓绝见墨安在打哈欠,也忍不住伸了伸懒腰。“我也累了,我得去休息一下。一早还得回皇城去准备药。现在季美人,谁都信不过。这些药,我必须亲自煎药,亲自端过去给她。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经过我的手。我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我被信任还是她将信任转嫁在我身上,同时也将责任,丢在我的身上……” “保护自己。”身处在皇城那样的地方。没有人能保证得了任何人的安全,只有依靠自己。卓绝闻言,低声一笑。“这么多愁善感,还真不像平时的你。” 昊云收起了一脸的惆怅,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窗外的夜色,那么浓重,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渐渐的,他合上了他的眼。在黑夜里,他的世界一片漆黑。他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夜里。隐约又看见了曙光。他追着想要赶紧往前去,却狠狠摔了一跤。 “砰——”摔倒的声音很沉重,而掉落在地的花瓶却是裂成了一片片。 “砰——”又是一声,然后靠在案上睡着的人终于醒了。墨安听见响动,飞快地跑了进来。看着已经醒来的昊云,神情惶恐。 正文 第127章 “干嘛露出那副表情?”昊云抬手揉眼睛,看向外头。天刚蒙蒙亮,霞光万丈。明晃晃的,刺得他的眼睛疼。墨安先回过神来,嘟囔着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这花瓶碎裂的声音,有点响。我还以为是发生什么惨烈的事儿了。” 墨安说着就往里头走。可是才走了一步,他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就跟菊花一样的。看着昊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墨安无奈地叹息,“你还真别说,是挺惨烈的。我觉得我的脚,要有一段日子恢复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昊云将守候在外头的侍女叫进来,收拾地上的残渣。墨安很可怜地被扶打了另一边,坐着收拾自己伤残的脚,一边倒腾一边说:“对了,卓绝一早起身就走了。放了话说,这左悠然能让你砍柴,他就能让你上山打猎。至少也要一件狐皮大氅才可以。” “去衣服店给他找一件狐皮大氅。就说是我上山给他打的。” “必须是你亲自打的!”墨安撇嘴,“原本还想着替你收拾,看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这么折磨我自己。谁让我就俗人一个,实在没那么好心。狐皮大氅,你自己看着办,我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墨安看着可怜兮兮的,可是他的眼神可是忽闪忽闪的。一看就知道,是挺故意的。昊云也无可奈何,深深地叹了口气,“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上次不是叫你找那个箭头的来历吗?通天阁不仅仅有了那箭头的消息,还在那里发现了一把兵器,你找了很久,很久了……” “长鸣剑?”墨安猛地站起身,他的脚踩在地上,那痛,真叫一个撕心裂肺。可是现在这些对墨安来说,都不值得一提。他一把抓住了昊云的手,“你说你知道长鸣剑在哪儿?在哪儿?” “我以为那狐皮大氅,你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打了来。那剑,就在那儿,也不会长脚跑了。狐狸可不一定了,那是四只脚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主子,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墨安一脸讨好的笑,眼神里都有光芒在闪烁。他知道,主子知道他要找那把剑已经很久了。他只是要他办这么一件不痛不痒的事。他知道,昊云不过是找个借口,让他知道那把剑的消息,罢了。 果然昊云也毫不客气地跟他说:“城东的火药铺。在鼎剑阁后,还有一条暗道。尽头有一间地下室。那里囚禁着一个瞎了眼的老头。人,我已经抓过来了。关键是他又聋又哑,还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关键是,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居然找到了长鸣剑。剑还在通天阁,我怕拿来拿去,目标太大。让人发现了不好。” “那老头,在那地下室里头干什么呢?”墨安的心,其实不在这里,可是关于那把剑,他已经期待了太久了,如今陡然间有了那剑的消息。他突然间也不知道问什么了。 “你还别说,我们找到那个地下室的时候。那老头正在锻造箭头。说实在的,我还奇怪,又瞎又聋,还能造武器?不过如果他真的会锻造武器,那些人囚禁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昊云说着皱了下眉头,“我们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撤了。我们所有人也找不到任何有用 的信息。唯一的这个老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把那剑,送给你了。你想办法,从那哑巴嘴里,挖点什么出来。” “我尽力。”墨安实在是兴奋。他墨家的传世之宝,找到了。什么疑难的问题扔给他,他都得扛着。见状,昊云点了点头,“昨天已经收到的消息,只是最近我太忙了,一时之间忘了。现在记起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一手处理了。” “好!”墨安这心放松下来,一下子觉得脚痛起来。这脚一痛,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抽筋。这不忍不住弯下腰去,抓自己的脚底板。然后一只脚跳着出门去了。心里又记挂着那把剑,一下踮脚一下子跳跃的。瘸着腿,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会子,昊云总算是清净了。他想了想,还是去左府比较好。结果,一路跑到左府,悠然还在落玉轩用早膳。因为怡然在,翠翠把昊云领到了后院,另外给他准备了早膳。 昊云还奇怪呢,一听翠翠解释,眉头都打结了。原来左怡然也在这里用早膳。 而翠翠在悠然耳边耳语,将昊云来的事儿告诉她了。悠然脸色都变了。见悠然眉头微皱,怡然很关切地问:“妹妹,你没事吧。你都不知道,听说你病了。我几天没睡好觉。想起,你离开家之前,还跟你闹了矛盾。我心里头真的是千万内疚。我害怕呀,都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我……后来听说你回来了,这不一早跑过来给你请罪。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看着怡然一脸笑意,眼神也是那么的诚恳。悠然不得不佩服,不过是几天时间,她已经想好了对策。面对自己,又是一副和蔼的长姐的模样。她这样,悠然也只能将戏演到底了。她难得糊涂地说:“母亲那里,我还想叫长姐,千万不要跟母亲说。我们两姐妹之间小打小闹的,多了去了。以前的时候,我也从来没在母亲面前告过状。姐姐,你也不要在母亲面前告我小状。不然我可要告诉她,以前那次尿床的人是你,才不是我……”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拧巴得很!几个月前,她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几个月后,她的心就跟明镜儿似的。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姐姐,恨不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此刻,她想起两人小时候的种种事情,甚至两人还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那时候,左怡然害怕被刘静骂,还要她去招认。害得府上上上下下的人笑她,怎么这么大了还尿床。那个时候,左怡然很感激她。后来还偷偷摸了鸟蛋给她,当做赔礼。如今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年少,情真意切。 “你讨厌,不许说出去!”左怡然警觉地朝着四处看了看,一把捂住了悠然的嘴巴。悠然直觉想要伸手推开,幸好翠翠端了茶上来,也顺手拉开了怡然的手,说:“怡然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们不能听吗?” “没什么!”悠然直截了当地回绝。翠翠也不敢再问,搁下茶盏,退了下去。怡然见状,掩嘴笑了。“好了啦,算你厉害。母亲那里,我就不说了。省得多事。我想,母亲真要叫你去问话,父亲又该不高兴了。” 怡然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说菜好吃。悠然也当做自己没有听懂。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经历的事情太多。悠然是不会对这些漫不经心的对话,这么注意的。现在想来,细思恐极。左怡然也好,刘静也好,字里行间都隐藏着对她的憎恨。 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一顿早饭的时间,吃得看似愉快,实则尴尬无比。用过早膳,怡然就借口要去账房,先行离开了。而昊云,也终于见到了悠然。 长廊下,两人终于见面。悠然悠闲自在地喝茶,而昊云虽然心不在焉但是眼睛可没闲着。一直紧盯着悠然。看着她悠长的指头在白瓷上,来回滑动。他看见她圆润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微亮的光芒。他奇怪,他怎么没发现,她的指甲也这么好看呢。昊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觉自己的指甲虽然还算是光洁,可是很是粗糙的模样。 他奇怪,傻傻地问:“奇怪,你的指甲怎么这么漂亮?” 悠然还没回过神来,站在一旁的翠翠先笑了。“少将军,大家小姐的指甲,手,都是精心护理的。你见过哪位小姐的手是粗糙或者粗壮的?哪位千金小姐的指甲不修理得圆润光洁的?她们还喜欢用丹寇,不过大小姐不爱!” “这么神奇?我从来没观察过别人的手。”昊云说着就要去抓悠然的手。悠然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到背后,警觉地看着他,“你干嘛?” “没干嘛!”昊云伸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我听说你那个姐姐刚才在你这里,跟你一起吃饭。她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为了自己做的事,心虚。不想让她妈知道!”悠然淡淡一笑,“说实在的,你送的那两只猴子,还是挺能闹的。来了没两天,就给我闹出这么一出。估摸着经过这件事,左怡然都要怀疑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了。否则不会为了两只畜生,就违背她这个‘姐姐’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铃铛和那两只猴子,还挺投缘。” “同命相怜,罢了!”昊云说着抬头看远远地站在院子里的铃铛。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把这样一个人,放在悠然身边,是对是错了。 正文 第128章 阳光下,大树下,铃铛站在那里。浑身沐浴这阳光。两只调皮的猴子,在他身上上蹿下跳。这画面,很自然,很和谐。昊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问悠然:“他的保镖工作,做得如何?可还算尽职?” “这你得问翠翠。这底下人尽不尽职,我还真不知道,我可没有功夫,去评价他们是否称职!”悠然说着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铃铛。翠翠也顺着他们的眼睛一起看过去。“大小姐是没关注这些的。我倒是觉得,铃铛这人虽然不善言谈,可是他真的很尽职。每一次,他在大小姐边上,我们都很放心。毕竟,别的不说,他的武艺是很可靠的。” “那就好!”昊云叹了口气,“今天去干什么?练武,还是去子章先生那儿?” “还是去武馆吧。练武能让我身心放松。”悠然说着站起身,翠翠上前给她披上外衫。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长袖。翠翠伸手去压,却一不小心抓住了她的长发。头上的簪子,也晃晃悠悠了一下。然后就滑了下来。 玉簪,跌落在地,碎成了两截。翠翠慌了,跪了下去。悠然伸手,撩起长发,露出了她细长的脖子。耳朵上挂着一颗鲜红的珊瑚珠子。墨色长发里这一抹红,很亮眼。映衬着她雪白的脖颈,就像是初生的艳红樱桃一般诱人。 翠翠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那玉簪。悠然连忙道:“别动!” “大小姐……奴婢不好,大早上的,这么不吉利。这玉簪断成两截……” “我不是说这个问题。我要你不要直接拿手去碰,割到了,不好!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才不在乎。”悠然说着朝着翠翠伸出了手。翠翠又惊又喜地拉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子不语怪力乱神。”昊云弯下腰去捡那玉簪,“这玉簪,和我那根是一对的吧?摔了,还真可惜了。”他说着,将簪子小心翼翼地用绢布包好,放在了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悠然对他的举动很是纳闷,却并没有问。只是叫翠翠去娶一个簪子来,将头发挽上。 翠翠想起那一天,悠然让她收拾起来的匣子。那匣子里的簪子和悠然耳朵上的耳环还是很配的。她也只是这么一想, 然后就从暗格里拿出了那根簪子。在外头,仔细看了看那簪子,那上头的红宝石,美得夺目。 当翠翠端着那根珠钗过来的时候。悠然一见眉头就皱起来。“我不是让你把它放好吗?为何要拿出来。” 话音才落,这边昊云已经伸手拿了那根珠钗,在手上把玩。“这白玉温润,红宝石夺目。还真是极品。这么引人注目的珠钗,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这不是用来戴的。”悠然一把夺回了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匣子里,让翠翠拿去放好。翠翠有点不情愿,“大小姐,无论这珠钗多么重要。它也要发挥它的价值,戴在您的头上,才是它莫大的欣慰啊。你就这样把它搁置不用,不是让宝珠蒙尘吗?” “我怕它坏了,如果它像刚才那簪子那样。那怎么办,这是我拥有的唯一和她有关的东西了。我不能冒险。”悠然长叹了一声,“好看的珠钗那么多,为何要选这一支,快去!” 翠翠点了点头,端着匣子走了。昊云听了这话,有点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问:“这是谁送你的珠钗?再好看,你也不用这么宝贝。说到底,这谁送你的。” “和你有关系吗?”悠然挑眉看着他,故意挑衅。昊云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不去子章先生那里了,我要带你去别的地方。” 悠然理都不理他。出了门,就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去子章先生的府上。昊云却把车夫赶到一边去,自己抓起缰绳。马车朝着珍宝阁的方向,疯狂地跑去。一干人等也察觉到了昊云的不同寻常,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能紧紧跟随着那飞奔的马儿。 坐在马车里,悠然也感觉到了马车跑动的速度,不同寻常。她也知道景昊云在撒气。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大火气,说实在的,悠然也并不是很清楚。马车有些颠簸,悠然伸手扶着窗棂,防止自己被颠着。这马车这么晃荡,翠翠也不好泡茶了。 “大小姐你还别说,这车夫还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驾车,估计都是少将军这样的吧。这么颠簸,这茶还怎么煮。往常大小姐你都是在车上用茶的。今天看来是不可能了。大小姐,你是不是劝一下少将军,让他进来安生坐着。我好给你们泡个茶,如何?” 因为马车颠簸,翠翠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悠然摇了摇头,有些倦怠地说:“这些天,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而景昊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总觉得他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不必要的想法。很多时候,都不受我控制。我想也只能由着他吧。” 闻言,翠翠微微敛起了眉。“大小姐,你真的感觉不出来,这少将军,是为什么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说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没有人是受我控制,也没有人能控制我。”悠然不耐烦地合上了眼,说,“不要说话,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翠翠咬牙,她不想违背悠然的意思,却实在是忍不住,轻声说:“少将军对你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少将军生气,不过是因为你对他送给你的簪子,满不在意。却那么在意另一根珠钗。虽然我知道那珠钗肯定不是什么人送你的,但是我也会止不住想是谁的珠钗,对你那么重要。更何况是少将军了。” “我说了,你有你的想法,是好事。但是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悠然挥了挥手,很是不耐烦。翠翠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她沉默低下了头。 马车颠簸了一会儿,平稳了一会儿。过了一段时间开始,渐渐地停了下来。昊云伸手挥开了车帘子,冲着里头的悠然喊道:“到了,我扶你下来吧。” “什么地方?”悠然蔫蔫的,靠在自己的软榻上,动也不曾动一下。昊云弯腰走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强硬道:“跟我走!” 悠然被他拉扯着,挣脱不开,被他拉着下了马车。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是珍宝阁的大红牌匾。悠然蹙眉,冷声说:“你是要给我买珠钗,还是买簪子?我并不缺钱!” “你再有钱,我也要送你。”昊云和坚决,拉着她的手,就往里头走去。踏进门,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首饰。悠然正眼都不瞧一眼。昊云也没有心思挑。掌柜的见大主顾来了,忙着招呼。昊云只说了一句,好看的珠钗簪子耳环,都可以。 掌柜的就端了一个大盘子。里头陈列了各种各样的珠钗和簪子。一片金光闪闪的,其间有素雅的也有极尽奢侈的。昊云瞟了一眼,见悠然没什么兴趣,故意让人全部包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大堆的耳环,昊云二话不说又全都包了起来。悠然一就不说话,昊云依旧自顾自地让掌柜挑东西。包了一打又一打的首饰。悠然默默看着,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是要把这里搬空吗?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这些首饰。”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让翠翠把这些在你梳妆台上,摆起来。那样你随便挑一个,都是我送你的。”昊云的话带着几分决绝和狠厉。悠然无奈摇了摇头,无奈道:“随你!我想说的是,那只珠钗,是我娘亲的。” 说完这句话,悠然头也不回地走了。昊云满腔的怒火,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突然熄灭了。就是因为熄灭的太快了,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追出门去,他发觉左府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他愣愣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里头一阵恍惚。一旁的掌柜可着急了,命人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在一旁腆着脸笑。“景少爷,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带回去?” 昊云没有回答。那掌柜又继续道:“我看跟你一起来的大小姐先回去了。你这里又没有马车,只有马。要不我差人将这些东西给您送过去。只是不知道要送去哪儿?” 掌柜估摸着这些东西是送给刚才那位小姐的。所以不敢说送到景府。谁知,昊云拿了银票,付了账之后,让他把东西送到景府去。掌柜的又不免多问了一句。“景少爷,我们东西送到景府之后,是要把东西送给什么人吗?” “随便你们,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昊云甩头就走。 这下子,掌柜是为难死了。这哪里是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但是,钱都已经收了,生意是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他就算是没办法,也要硬着头皮把这些东西给送过去。 正文 第129章 心术不正 这不掌柜抱着侥幸的心理,让人把东西送到了景府。自打墨安拖着伤腿出了门,这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墨安不在,主子也不在。整个景府管事的人都出去了。一个个都在躲着偷懒,根本就没有当值的人。 这不掌柜一来,敲了门,守卫的侍从随意问了两句。掌柜支支吾吾只是说这些东西是景昊云买的。至于给谁,或者放在哪里,也没有说。这侍卫一听就恼了,对着那送货的小二大声吼道:“你不知道那你送东西过来。你都不知道给谁,我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个谁的?” 那小二心里只记挂着掌柜的吩咐,一定要完成任务,只能口不择言了。他被那侍卫一吼,也是心情很不痛快,他也怒气冲冲地回道:“我哪里知道你家主子是不是金屋藏娇了。他在我们珍宝阁买的可都是珠宝首饰。我哪里知道是要给谁。你们当侍卫的不是应该很清楚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什么女子住着,和你家主子还有莫大联系的。” “你这么一说,莫非这些东西是送给季姑娘的?”有一个侍卫恍然大悟,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小二抓住这话,就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给了那个侍卫。“肯定是了。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你家主子买了这么多,肯定不可能是给自己用的。既然你们府上,真的有这么一位姑娘。和你们主子关系匪浅,那么肯定就是送她的了。麻烦你了。” 那小二说着拍了拍手。他很庆幸自己如此圆满地完成了人物。还被侍卫大哥们,微笑着送出了门。于是,这批珠宝首饰,就被送到了季璃住着的院子里。还被告知是景昊云特意送了这些礼物给她的。 且说季璃自打上一次和悠然见过面之后。一直也没得机会见她心心念念的昊云。这下子,突然送来了这么多礼物,她又是心花怒放又是矫揉造作。好言好语地送走了那来送礼的侍卫。她在兰花的无限羡慕的眼神中,吩咐兰花把这些礼物给拆了。 拆了第一个,兰花就在那里惊叫。季璃侧头一看,看见了那写精致的头饰,心里头一阵欢喜。而随着礼物逐一被打开,她都不由自主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兰花惊叹道:“天呐,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簪子。我估摸着主子这一次送给小姐你的首饰,我这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哇……真的是太美了,玉的,珍珠的,珊瑚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季璃故作镇定地瞟了一眼,随手拿了一根簪子递给了兰花。“这个给你。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个像样的东西送你。” 看着眼前的这根翠玉簪子,兰花喜不自胜地伸手接了过来,满口都是谢谢。季璃的心中得意极了。在景府这么久了,景昊云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存在。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地给她送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在跟所有人宣告她的身份? 季璃是越想越多,越想越开心。兰花见她自顾自地笑着,便一边收拾一边说:“小姐,我想把东西给你收拾起来。你要不先去梳洗打扮一下。主子今晚肯定会回来的。你是不是该去谢谢他?” “你说的没错,我去了!”季璃春风满面,迈着婀娜多姿的脚步,向着阁楼走去。 而此时此刻,悠然正在倾听子章先生的教诲。也许是因为前几天闹得事情太突出了,今天的悠然,别样的乖巧。子章先生说什么,她都极为认真的听着。只要是先生有问题,她就很认真地回答。 子章心里头觉得好笑。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小心眼这么多起来了。虽然他都不知道,这丫头和陈沁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陈沁连见都不见自己一面,他无从得知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丫头,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不然她不会这么乖觉。 “阿然……他是谁?”当子章突然这么问的时候,悠然先是一愣,旋即回头看向远远走过来的昊云。她说:“景昊云啊?先生你不是认识的吗?” “我认识的只是景昊云。我不认识的是和你有什么牵扯的景昊云。”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是是而非的回答,让悠然的心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子章先生的眼睛,那是真毒。看人的时候,似乎总能看到人的心底。 “子章先生。”昊云走近了,恭敬作揖。子章拿着书的手一抬,指着悠然身边的空位,说:“坐吧。既然已经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学问,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在子章先生面前的昊云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很是彬彬有礼。他在悠然边上坐下,轻声对她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你没有误会。我一早便说过,和你没关系!”悠然正襟危坐,回答得光明磊落。一副要努力做学问的样子。完全不给昊云机会,和她说悄悄话。 子章先生在前,昊云也不多说了。只是时不时拿眼睛,瞅悠然。悠然无视他频频的注视,依旧专心致志地听子章先生说课。子章正在讲关于税收的用途。这一项说起来,就是很漫长的一件事。今天讲的只是一小部分,关于朝堂上各级官员的薪俸。当讲到尚书的时候,悠然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一年薪俸都只有一千二百两。 悠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我父亲的俸禄只够他自己活的呀。我还以为他平日里干嘛那么节省呢,原来是很拮据呀。每次家里的绣娘要给他做新衣裳,他总是说不要,做了几身放在那里也不穿。也就没人给他做了。” “那你可真冤枉你父亲了。他原本就是一个节俭人。你以为一千两百两很少是不是?一般人家一年有个百两银子,都够一年用废了。”子章先生说着伸手去端开水。他一向不太喜欢喝茶,所以家里的丫头也就没准备。倒是每次悠然来,都会给悠然准备茶点,放在她手边。悠然想起那一日,她给鸳鸯的那罐茶,故意说道:“先生,一百两银子,还不够我送你的那一罐子茶叶呢。不过,贵有贵的道理,那茶还真不错。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想念了!诶……鸳鸯呢?过来给我泡个茶呗。” 被喊道名字的鸳鸯,一下子懵了。她一早就知道子章是不喝茶的。她拿到了那茶,搁置了两天,转手就把那罐茶叶给卖了。不卖不知道,一卖吓一跳,那一小罐茶叶,居然可以拿到八十两。不过她刚才也听说了,那罐子茶叶一百两不止呢。那个胖子居然敢骗到她头上,她还想着去找那胖子算账的呢。 这还没想好呢,自己已经被抓了个现行。她的脑子飞速旋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子章先生不爱喝茶,拿了那罐子,我一时不察,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我这就去找找。大小姐等等啊……” 这话还在耳边回荡,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悠然笑笑,不以为意。子章先生却不那么想,他知道悠然这个鬼精灵,这么做总是有缘故的。是故,挑眉问道:“你为何突然想起那罐子茶来了,你别告诉我,你正好想起来那茶值一百两一罐。” 悠然漫不经心地说:“我爱喝茶,先生也是知道的。我喜欢让人四处去收罗好茶。很巧的是,居然找到了一罐子茶叶,跟我送你的,一模一样。先生,你不爱喝茶,我也是知道的。我想说的,我希望不要那么巧,那罐子茶叶是鸳鸯姑娘,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你的东西,随意地买卖。” “即便是真的,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子章冷着一张脸,“这是我府上的事儿。我府上的人,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处置。更多时候,我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说得好!”悠然居然一口应承下来,她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不屑。“先生,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这样的人注定卑微。心术不正!”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子章先生一下子脱口而出的话,别说是悠然,连昊云也是吓了一跳。悠然抽动着嘴角,声音都在颤抖。“先生,是你跟我讲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过,这是原则!如今你这话,什么意思?” 被悠然问的,子章也是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冲动了那么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何就有了私心。鸳鸯这个丫头,陪了他这么多年,他有私心,他也清楚。却也分不清,这些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沉思了片刻,淡淡道:“你说的没错,这是原则。那丫头,我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悠然猛地站起身来,“我的意思是……这种人,不配留在先生身边。先生在我眼里,一身浩然正气,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你的身边,可能有那么一个人,会破坏你的声名……” 正文 第130章 天翻地覆 “阿然——”子章先生的声音,是他有史以来最高的一次。悠然虽然被吓了一跳,可是她的手扶着茶几,挺直了自己的背。面对着子章先生的怒气,悠然不得不挺直脊梁,逼着自己去面对。她的头高高地扬起,无疑暴露了她的害怕。 子章叹了口气,冷声道:“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能看出来的。你还小,不懂。人,有的时候,难免会犯错。不仅仅是鸳鸯,就连我自己,也是会犯错的。” “先生,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绝对不能犯。”悠然的语气之肯定,比她以往的任何话语都要坚决。一直旁观的昊云,也忍不住出声了。“子章先生,我一直很仰慕你的风度。虽然我很理解你,对人要宽宏大度的心。但是,这个人的去留,我还是觉得阿然说的没错。这样的人,可以宽容对待,却不适合留在自己身边。先生,以为如何?” “人各有命。何苦去为难她呢?”子章没有理会昊云的质问,眼睛紧盯着左悠然。悠然咬唇,她知道子章先生的问题,是有答案的。她心里就是觉得,像子章先生这样的人,和长公主那么的般配。如今,长公主还在,而子章先生却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如果是一个和长公主一般风度,一般高贵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丫头。她很生气,也很难过。但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看着悠然整张脸都要扭曲了。昊云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丫头,不过是一件小事。这丫鬟又是子章先生府上的。和我们没关系,你别管这么多事儿。子章先生的心性如此,你还怕他不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儿?” 悠然咬唇,坐回自己的位置,沉默低下了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已经没有力气去纠结这些事情。她自己都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及这些。可是,她的心里就好像是有一根刺,卡在那里,难受极了。 悠然不说话了,子章心里头也不好受。一时间,长廊下,安静极了。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正当此时,一声呵斥声响起,打破了这静谧。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时间,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院子里都沸腾起来。悠然的心,没来由地,一下子悬了起来。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厉声高喊:“我说你呢,你个死尼姑,你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 然后是一阵尖叫声。院子里头已经有人跑出去看发生什么事情了。而悠然在听到尼姑之后站起身,喃喃自语地说:“尼姑?” 直觉告诉她,是长公主。她不由分说就往外冲。昊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跟着跑了出去。跨过那拱形的装饰门,入眼就是被黑衣人架着拖往一边即将要扔到湖里的鸳鸯。悠然连忙道:“长公主,快让他们住手!” 陈沁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黑衣人,头微微一侧。黑衣人放下鸳鸯,一闪身就上了屋顶,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悠然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她向着陈沁走去。而惊魂未定的鸳鸯则是朝着陈沁冲了过来。 鸳鸯涂着血红丹蔻的手五指岔开,冲着陈沁的咽喉而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悠然手上的长鞭出手,勾住了鸳鸯的手腕,一拉扯,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下跪。鸳鸯哪里受得了这气,挣扎着要站起来。可她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悠然下了重手,她挣扎不得。 只见她的膝盖在地上磨来磨去,磨得血肉模糊,可是她还是站不起来。别说站起来了,膝盖都没有离开地面一寸。“左大小姐,我做错什么事了,你要这么对我?” 挣扎不得,只能言语攻击。可偏偏这个时候,悠然不想听见任何多余的声音。她手一抬。长鞭的中间段一个波浪,浪头打在了鸳鸯的嘴巴上。一下子,她的红唇就肿了。鸳鸯用另一手去捂,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想哭,她想喊,可是嘴巴上的痛楚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只能待在一边。 “终于安静了!”悠然冲着陈沁,傻傻地笑。陈沁看着眼前下手狠厉又决绝的左悠然,有些茫然。但是她感觉得到悠然的心。在这丫头的眼里,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扰她。单单是这一点,陈沁就觉得无比安慰。她伸出手,抚上了她的头发,轻声说:“丫头,你什么时候学的武?瞧你这架势,还不赖嘛!只是你下手这么狠。好端端一个姑娘,被你这鞭子一甩,弄不好,还要留下疤痕。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陈沁絮絮叨叨讲这么多,可是她的神情,依旧是一副淡淡的了无生趣的样子。可是悠然已经很开心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陈沁,舍不得移开。“长公主,你终于肯出来了。终于肯走出那里,来外边看一看了。”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来。这外边的世界,已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唇天,好像就要来了,对吗?”说实话,陈沁有点头晕,茫茫然的。她抬眼看着四周的人群。那些人的脸,她一张都不熟悉。她的心在颤抖。她害怕自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这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她当初毅然决然的选择无声的反抗。如今,就这样莽撞地走了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怎么做。而这一切,在她的眼睛触及到了那十几年都没有见过一面的人脸上时。她傻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就那样,那个人,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风华依旧。当时少年如今成熟了,脸上有着岁月刻在他脸上的睿智。和当年的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一切一切的担忧,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崩塌了。她支撑不住了,一把伸过手去,将悠然揽入怀里。 悠然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了陈沁的一丝不同寻常。她关切地问:“长公主,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感觉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陈沁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我只是记不起来,那些年,我究竟是住在哪里的?这里,完全不一样了。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个茅屋,那么我就要回到我原来的房间去。从那里,把我过去放弃的一点一点拿起来。” 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明白。可是悠然和子章,却很清楚。子章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陈沁,岁月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那年的青葱少女,如今韶华已逝。唯一不变的是她的那一双眼睛,那么清澈那么高贵却又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他默默的站在那里,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他仍然记得,那一年,新婚夜,她闻听自己哥哥的死讯。她扔下凤冠,脱下霞帔,从他们的婚礼上离开。 再见面,她在新房里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将自己关在了那破旧的小庵堂里。由始至终,她都没有跟自己解释过半句。他曾经,在她门前,等了三天三夜。等到高烧昏迷,她也没有软下心来,与自己见一面。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为何能那么狠心。为了反抗皇帝的暴行,就和自己的夫君老死不相见?为了所谓的亲情,就置他的感受于不顾?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忘不了。忘不了,初见时,她的回眸一笑。子章知道,自己这一生的孽障,都是因为那一眼的沉沦。他盼来了和她的执子之手,却没能与她偕老。 如今,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接受。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残忍的事实。 而悠然完全不能体会陈沁和子章,此时此刻纠结的心理。她理所当然地转头就问子章。“先生,长公主的房间,在哪儿?” 子章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他想要回答,想要说话,可是那种紧迫感,一点一点地压迫着他。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最终,他无力的跌坐在地,靠在了门框上。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去搀扶。 子章睁大眼睛,看着悠然,伸出食指,指着自己住的院子方向。他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出声,整个人一倒,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一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陈沁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再也承受不住,她松开了悠然,整个人跌坐在地。她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按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悠然蹲下,想要扶她,被陈沁拒绝。“丫头,你先回去。这里的事儿,我自己来处理!”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出那小小的庵堂。陈沁就没有想过走回头路。就算是难以面对,她也要用尽一切力气去克服。她,陈沁,从来不会认输! 正文 第131章 往事如风 闻言,悠然松了手,对陈沁说:“这是子章先生的贴身侍女。她对你无礼,我只是在告诉她。就凭她的身份,给你下跪提鞋都不配。” “这丫头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她不知道我,其实也不能怪她。”陈沁不知道鸳鸯和子章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悠然为何这么针对她, 并不以为意。悠然也不愿意多说,反正她说的话,大多是说给鸳鸯听的。陈沁不懂,或者心里没有数,她也不在意。 “长公主,那么我就先告退了。”悠然行礼,转身离去。毫不眷恋。因为她知道,长公主的话,这些事情,她绝对有能力处理。 从子章先生府上出来,踏上马车。自打踏上马车之后,憋了许久的昊云终于忍不住了。他问悠然:“刚才那位就是传说中的沁公主,是不是?” “昨天她要妮砍柴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了,不是吗?”悠然瞟了他一眼,语带嘲讽,“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如果真的是她,她在庵堂守了那么多年,为何突然决定要出来了?我看刚才子章先生那反应……他们两个之间,关系似乎很不妙啊?你知道为什么吗?”昊云一直是一个旁观者。他站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那子章,自打见到陈沁之后,整个人的表情可以用撕心裂肺来形容。虽然表面看还算平静,估计他的心里头早就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昊云的好奇,也是悠然好奇的。悠然无奈,摇了摇头。“不管长公主为何出来,也不管她和子章先生之间有什么牵扯。我所知道的只是长公主出来了,我很高兴。如此而已!” 昊云虽然不认识陈沁,但是他听说过陈沁。从他母亲的嘴里。母亲说,陈沁这个人,出生高贵。自小就习惯了众星拱月的感觉。她是一个很爱笑的女子,明媚的笑容,如太阳一般耀眼。她的人也跟她的身份一样,注定耀眼注定高贵。她又很善良,会心疼受伤的小动物,也会尽自己所能救助需要帮助的人。一个又高贵又善良,还美丽的女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就能获得很多人的垂青。包括他的父亲。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最终也没有能够逃开权利的魔爪。她选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仕子做驸马。原本是想逃开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却不料,权利的斗争,最终还是不肯放过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在权利斗争中死去,她也逃不开噩运。昊云记得母亲跟他说陈沁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小院子里,不见任何人。他也很奇怪,问母亲为何要把自己一个人孤立起来。这样,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反抗。昊云依稀记得母亲讳莫如深的笑,记得母亲说:“她不见任何人,何尝不是不让任何人见她。她在保护她自己而已。人人都传说,她是为了她的哥哥鸣不平。其实,在我看来,她只是选择沉默,要保全自己而已。” 之前,昊云一直也没见过陈沁。知道陈沁也只是因为,父亲对她念念不忘。而这种念念不忘,每日每夜都要倾轧着他母亲的心。所以这个名字,他才记得一些。昨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这个丫头身上。没有想起来。今天,他猛地想起,这陈沁,还是长公主,不就是她母亲一生的痛吗?想到这里,昊云只觉得悲痛欲绝。他想起母亲,临死之前,都没有等到父亲的原谅!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悠然原本不想去在意,可是景昊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悠然止不住的好奇,笑问:“你在想些什么?” “没……”昊云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悠然。眼神不经意地泄露了他的淡淡心思。悠然倦怠地闭上了眼,轻声说:“其实,我感觉得到,你知道的事情,比我要多。不过,我并不想问。这些……我都不关心。我为何想要沁公主从那庵堂里出来,是为何吗?” “你只是觉得她一个人,住在那里,与世隔绝,太可怜了,是不是?” 悠然扯了扯嘴角,又睁开了她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他。 两人四目相对,剩下的却只有沉默。悠然点了点头。一旁的翠翠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世上,最懂小姐的人,肯定非少将军莫属。” 昊云给了翠翠一个赞许的眼神。而悠然很不耐烦地甩了翠翠一个大白眼。翠翠吐了吐舌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坐在车夫身边。悠然重又闭上了眼。她不想再讨论长公主的事情了,有时间宁愿好好休息一下。 马车在左府门前停下。悠然从车上下来,昊云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在大门前,悠然停住了脚步,侧头,对他说:“你没事吗?为何总是要跟着我?” “跟着你和处理事情,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两件事。”昊云的回答,让悠然不自觉地挑起了眉,可是却无话反驳。她只能低头,往里边走去。这边,悠然脚步匆匆那边昊云却是驾轻就熟。走路走得虎虎生风。说实在,昊云能这么开心,还不是因为看见悠然憋着一股气的样子。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欺负她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落玉轩,这一幕正好被启源阁的人看见,风风火火地跑去告密。刘静母女正在用午膳。一听这话,刘静的脸就耷拉下拉。怡然见状,也没了食欲,搁下了筷子。 “母亲,你觉不觉得,左悠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我还想要我琢磨着一个丫头而已,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所以也就任由着她好了。现在她一边勾搭着齐瑞,这边连自己的姐夫都不肯放过。这丫头,还真是品行卑劣啊……”刘静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她不过是品行卑劣而已,并不妨碍我们的大计划。此时此刻,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和她有冲突得好。等我们将左家的钱,都收入囊中。我看她到时候,还能怎么横?” “母亲,你真的舍得吗?那人说了,他想要的可是父亲的性命啊……”身边虽然已经是没有人了,但是怡然讲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翼翼地往四处看了看。刘静瞪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不要挂在嘴上,谨防隔墙有耳。” “母亲,女儿知道错了。我只是觉得,这个过程太漫长了。看着左悠然和景昊云,卿卿我我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怡然说着低下了头,掩藏着自己眼神中的落寞。她知道,她的母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真的爱上一个男人。她的母亲,要她嫁给景昊云,无非是为了族长夫人的名分。如果景昊云给不了,母亲也会给她找另一个可以给她这尊称的人。但是谁又在乎过她的心。她以为自己对景昊云也不过是为了名分而已。可谁知,一次又一次的见面,一次又一次被他漠视。甚至,他都不屑看自己一眼。可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向着那个人靠近。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种喜欢,不会有人喜悦,可还是不由自主。 “不必难受。你只要知道,你现在需要做些什么,最终能让景昊云成为你的夫君。而她,左悠然,由始至终,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样一想,你就该知道,自己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了。”刘静说着将筷子递回到她的手里,“怡然,你要记住。母亲就算对你没有那么和颜悦色。对左悠然可能还要宠爱更多。但是我的心底里,只有你一个女人。” “母亲……”怡然越来越不懂了,她抬头看着刘静一脸迷茫。刘静笑道:“母亲知道你的心里,很有些想法。你总觉得我对你还没有对你妹妹好。很多时候,发脾气也都是冲着你。还打你骂你。你难免会觉得我心里没你。” 怡然愣住了,原来……原来,母亲都知道。刘静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笑了。“傻丫头,你要知道,对我来说,你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母亲……”怡然懵懵懂懂,可是心里对刘静的恨,却一点一滴消失不见。也许母亲说得对,再怎么样,两人也是血肉相连的。 “你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妹妹——”很突兀的,两人之间和谐美好的谈话,被左轩然给打断了。怡然猛地转过头,看见左轩然提着一只鸡,站在离自己不到两步的地方。他手上的鸡还是活的,不停的扑腾,鸡毛乱飞。 怡然猛地站起身往后退,尖叫道:“这鸡真恶心。哥,你提一只过来干什么?你别弄得我一身鸡毛,臭烘烘的,恶心死了。” “不就是一只鸡嘛,你至于吗?我还听说你被两只猴子给扑倒了呢。你怎么不嫌弃那猴子恶心?” “你——”怡然恨恨咬牙蹬着左轩然。刘静纳闷,问:“怎么回事?什么猴子?” 正文 第132章 兄妹之间 一提起猴子,怡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怡然也很清楚,这事绝对不能让刘静知道。她连忙打断了左轩然。生怕他张开嘴,就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哥,你别说我了。好容易来启源阁一趟,还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只鸡。我想你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处理吧?”怡然一句话,把刘静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因为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刘静站起身,到他身边,接过了那只鸡,和颜悦色地说:“轩然,你提只鸡做什么?要母亲做什么吗?” 轩然最不待见的就是刘静这种慈母情深的表情。要是好换做以前,他心里可能还有点感动。如今看着只觉得让人作呕。一位母亲,该有多残忍,才能将儿子的情人送到父亲的床上?一位母亲,该有多冷血,才能不顾儿子的想法,欺骗自己的儿子。还沾沾得意? 刘静见左轩然闷不吭声。着实觉得有些不自然,讪讪地回头看了看左怡然。怡然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左轩然道:“哥,这个府上,我和母亲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我们依靠你,你就觉得我们是负担,是在拖你后腿是吗?其实你和我们是一体的。你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我和母亲了吗?”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轩然拧眉,此时此刻的他太想摆脱这座深宅大院了。他身为左家唯一的儿子,可是活得还不如一个臭丫头。他身为左岸的儿子,却爱着自己父亲的小妾。每一次和赵宁见面。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他不知道,何为对,何为错。以至于,当他面对着始作俑者——自己的母亲。这时,他的情绪,可以说是完全崩溃的。 她——他的母亲,一手将自己推入了地狱。自己却还装作一副慈母情深的样子。理所当然的希望她的儿子,依旧和往常一样母慈子孝。 想到这里,左轩然的眼神也不由得狠厉起来。刘静被左轩然这么一看,脚一软,往后一退,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扶着心口,声音哀哀戚戚。“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平日里不务正业,没能混个好前程也就罢了。时不时要来气我。无端端地又来我这里生事。还要拿看仇人的眼神来看我。我这是做错什么了?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呀。我的天呐……” 刘静低头啜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左轩然别开了眼,冷声道:“别拿这幅样子来唬我。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不过是希望我乖乖地听你的话。让你指手画脚的,安排我的生活,我的婚姻,我的所有一切……” 怡然怒了,出生打断左轩然。“哥,你别忘了。你是母亲的儿子,我的哥哥。如果你都不顾及我们,在左府,我和母亲,将活得连蝼蚁都不如。你使我们的希望。不管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你要是有什么气,只管撒在我身上。对母亲,你没有资格。” 人着自己的儿子。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用一种无比嫌弃的姿态,刘静痛苦就像随时都可能会昏厥一样。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听见她的儿子在质问自己。 “她就有资格决定我的一切,不经过我的同意?” 怡然咬唇,一把按住左轩然的手。“不准你用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跟娘亲说话。你今天是发什么疯。你要是特意来让母亲生气的,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凭什么?”左轩然愤愤不平地在圆桌边坐下,把手上的鸡往地上一甩,“我好容易上山打了一只野鸡回来。我还想着尝尝鲜。你这是在赶我走吗?我左轩然在这左府,除了这启源阁,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撒野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凌厉。刘静听了,句句挖心。她强忍着内心的痛苦,上前去抓那只鸡。一边抓一边说:“没事了,怡然你去吩咐厨子,过来把这鸡拿去宰了。我等下就去把这鸡给煮了。轩然,你就在这里先等一下。可以吗?” 母亲,卑微的眼神看着自己,用着极为卑微的语气。左轩然心里头也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矛盾体。对于他的母亲,他是又恨又怜惜。他们母子,在左府的地位,让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母亲考虑。最终,他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安静坐下。 看着安静坐下左轩然,刘静的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儿子对她有什么误解,或者与什么不满意。只要最终,他肯服输,还肯为她这个母亲着想。那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至此,刘静高高兴兴地去忙活去了。 刘静一走,剩下怡然和轩然两个人。怡然脸上依旧是一副憎恨的表情。轩然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说你跟你妈两个,整天呆在左府,怎么都没想到多培植一些自己的势力。你瞧瞧你们两个,你么被左悠然的两只畜生欺负了,还不敢让母亲知道。而母亲呢,生个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见父亲来见她一面。” “哥,你不是都不在家吗?怎么家里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怡然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人,“难道你在我们启源阁安插了眼线?” “我安插眼线那也是为了你们好。就你和母亲两个人,要真没我这么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你们。你们出事了,我都不一定赶得及救你们!” “你……”怡然气不打一处来,手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一震,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轩然发难之前,怡然厉声问:“你有时间在这里监视我跟母亲,你怎么就不能安插个人去落玉轩。那里现在一切密不透风的。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看你那样,你这么急躁,怎么可能从人家那里得到消息?”左轩然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妹妹,我觉得你算账这方面还算有点天赋。你不如认真做你的账去。落玉轩的事儿,你还是别管的好。” “凭什么?”怡然跺脚,“我不服气,我倒是不信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安插在落玉轩的人,不是被打发出去了,就是被遣送到左府别的院子里去了。唯一剩下的那几个,在落玉轩里,也只能干些粗活。什么东西都没打听出来。” “我说了你不擅长探听。有我在,你害怕什么。这件事,你就别管我。”左轩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怡然眉头拧起,冷哼一声。“哥,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突破口的。我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肯定知道的也没多少。我还不稀罕呢!” “你别想着用激将法来激我。我是不会被你这些小伎俩给欺骗的。你别指望从我嘴里得到一些你想要的消息。或者说,是秘密……”左轩然眼神一挑,得意地看着左怡然。怡然冷哼一声,别开了头。“走着瞧,谁先探听到,还不一定呢。” “别的不说,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左悠然她拿了父亲的钱,你知道她藏在哪儿吗?” “父亲的钱,她并没有去账房支取啊?”怡然不敢置信地抬头,“你听到些什么了?” “她没有支取吗?”左轩然一下子也懵了,“可是我听说,她在自己院中的假山之下,藏了很多的银子。如果不是账房支取的,那她的钱哪里来的?还是说父亲他手上,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钱财?”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极大。左悠然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她有什么能耐有那么多钱?”怡然不得不坐下身,和她的哥哥面对面,一本正经起来。“如果父亲真的还有我和母亲所不知道的钱财。那么究竟有多少,就成了关键!” 怡然的心,犹如沉入了深海。她和母亲现在所做的,就是变卖左家所有的财物,然后转走。转到只有她和母亲知道的地方。到时,父亲真的知晓了,那父亲也已经是倾家荡产。到那个时候,她和母亲就能用自己手上的钱控制左氏家族那一批不成器又没钱的族人。 可是如果,父亲的手上,还有一大笔,她和母亲所不知道的财产。那么她和母亲想要一手掌握左氏一族的计划,就要破灭。怡然不敢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和母亲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是父亲的钱。不过,究竟这钱从何而来,我不做猜想。我让人再去仔细查一查。再做打算!”轩然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的隐忧。 “哥,查到之后,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怡然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左轩然。轩然点了点头,郑重道:“怎么说,我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闻言,怡然甜甜一笑。她知道,就算是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哥哥,还是她的哥哥。母亲,还是她的母亲。永远不会改变。 正文 第133章 误会一场 夜幕下的落玉轩,月光穿过那斑驳的树叶,落下的树叶的剪影。微风过处,摇动了一地细细碎碎的树影。悠然坐在冷石上,低头看着那一地的斑驳。看着微风摇曳处,自己散乱一地的长发。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景昊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她。月光将他的影子剪切到她的身边。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有所思。 “帮我一个忙,可以吗?”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开口说话,声音却被月色里的微风给吹散了。昊云猛地回过神来,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很早之前,我就听银燕说过,我们家在外头的庄子,好像出问题了。我想派个人下去看看。”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茫。眼睑下垂的时候,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无奈,昊云看得一清二楚。昊云蹲下身,探头,从下往上,看着她的眼睛。 悠然被他这么一吓唬,整个人往后一仰。这一下,不小心就撞到了后头的树干。悠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你干嘛呀?” “我没干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给你物色个适合的人选。抓紧时间下去看看。你既然已经有所怀疑,就不要拖拖拉拉了。”昊云忍着笑意,拉着她起身。她才到自己的胸口,昊云正好伸手按着她的脑袋,轻轻地给她揉着。 悠然沉默着,点了点头。“我一直以来,都只是盯着刘静母女的现状。无暇顾及她们在背后做的事情。现在想来,真的是我太粗心大意了。银燕上次说起一些事儿,我才觉得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不要担心,派人先去查探一下。”昊云心底里其实还是高兴多一点。左家出点什么事儿,身上的责任虽然又多了一分,但是这可以让他和悠然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他乐意这么做,更开心是她亲自开口。 悠然不知道他心底里的小算盘,只是觉得欠了他太多,很是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悠然抬起头,看着他,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看着他。昊云默默和她对视,含情脉脉。微风,树影斑驳,月影旖旎。空气中漂浮着的是他身上清冽的竹香。悠然站在他的怀里,抬头去看那圆圆的明亮的月亮。她看见那漂浮游弋的白云。这四周,是这么的安静美好。这四周,这么的静谧。悠然第一次发觉,这落玉轩里的景致,是这么美。安静又美好! 夜深了,悠然躺在床上,看着床上方的图案。那是一副百花齐放图。一朵朵花,一丛丛草,点缀其间的是星星闪闪的贝壳散发出来的光芒。悠然缓缓闭上眼,眼前是星星点点的星光迷蒙。脑海里浮现的是他的笑容,温温软软的。 她的梦里,第一次,只有美好的事情。因为心情好,所以她睡得也特别的舒坦。而相对于她的舒坦,某人就没那么好过了。景昊云一回到景府,还没回到自己的沂罗园。就被奇斌给连拖带拽地拖到了一边的小路上。 由于平日里,奇斌一向是最守规矩的那个人。昊云也觉得很奇怪,就没有阻止他,跟着他到了一旁人烟稀少的小路。那里,月光都照射不到。奇斌的脸上,挂着一种惊愕和焦急相交织的表情。总而言之,昊云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把他拉进小路之后,奇斌也没有着急解释,而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 看着他转来转去的脑袋,悠然伸手一下子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这里是景府,我还奇怪了,在我自己家,我还要如此鬼鬼祟祟的?我刚才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呢?我是傻了,才跟着你进来的……” “主子,你别出声!”奇斌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等到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也没有人经过。奇斌压低声道:“主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干嘛好端端地让人送了一大堆的金银首饰给那位一直借住在我们景府的那位季姑娘?” “我?”昊云皱眉,“我什么时候让人送她东西了?” “今天下午,珍宝阁的人端了整整十几个大锦盒。说是你买的,送给季姑娘的。咱们府上的人一听说是主子给她买的。一下子所有人看季姑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会儿,季姑娘正在您的书房,光明正大又堂而皇之地等着您呢。”奇斌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耳后根,看着昊云说,“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主子的本意,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所以我就一直守在门口,等着你。好在第一时间把你拦住。省得你到时候一去书房,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到时候让人将这事给做实了。我都不知道,主子你该怎么跟左大小姐解释!” 昊云一听,对奇斌竖起了大拇指。“没看出来,你平日里神经还挺粗的,这个事情,你处理得真的很不错!我该怎么赏你呢?” 奇斌一愣,脸红成了大苹果。他一向是最不懂事的那一个,还从来没被主子这么夸过。他都觉得好不好意思。他伸手摸着自己的鼻翼,不好意思地笑了。 奇斌是将事情转告了就好了。昊云可就纠结了,他伸手摸着下巴,很久都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奇斌在一旁,四处张望,轻声说:“主子,你有没有什么主意了?这里也不太安全啊,等下巡逻的侍卫发现我们了,我们也不好在这里呆着了。你说,怎么办好?” 昊云叹了口气,道:“这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儿。我要是现在就回去,告诉她说这些东西都不是送她的。送的人送错了。你觉得会怎样?” “虽然这个季姑娘我也没接触过。不过这种事,无论是哪个姑娘家遇上。肯定会羞愧难当,估计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么就没脸再在我们府上待下去了。无论是哪种,都不适合。”奇斌一想起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哭,他会很害怕。 昊云又是叹了口气,“我想也是。可是要真说是送给她的……” “主子,你那么多首饰,花了你多少钱?”奇斌突发奇想,这么问了一句。昊云抬头,瞟了他一眼,很是纳闷。“也就几千两银子吧。为什么问这个?” “几千两银子的首饰,在别人眼里是很珍贵,很多。但是对主子你来说,不过是一点点东西。主子,与其说你是不小心送错了。你不如说这些是左大小姐去买的时候,顺手给她带的。”奇斌还在侃侃而谈。昊云听得,不由得头一点一点的。见状,奇斌还有一丝得意,他发觉自己终于也有脑子了一回。可是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话还没说完,昊云已经下达了命令。“你说的真是太好了。你这个说法,我相信既能让季姑娘下得了台,又能让所有人都不误解我。但是,这种事,实在不必我亲自去说,你说对不对?” 昊云眉头一挑,眼睛一眨。奇斌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奇斌才想说不,那边昊云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而我自己的话,明天早上之前,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好。你说对不对?” 奇斌张了张口,想说的还没有说出口。昊云已经转身走了。看着昊云转身离去的背影,奇斌不得不叹了口气,乖乖地去处理这件事去了。而昊云呢,似乎很开心自己又有了一个夜不归宿的理由。 当他的身影,从左府的屋顶上,一掠而过。再度来到落玉轩的时候。因为悠然已经睡了,所以翠翠有时间在外头给你自己的衣服缝缝补补的。这景昊云突然的出现,她吓了一跳,叫了一声。 “啊——”说实在的,翠翠的声音也不算高。可是悠然还是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拖着一条薄纱裙,走了出来。 昊云站在那里,一手捂着翠翠的嘴,一手正想要灭烛火。悠然走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少女,昊云愣住了。 翠翠从他的手里好容易逃了出来,抓起一旁的茶水,连着灌了好几杯,这才喘着大气,说:“少将军,你是故意来吓人的吗?” “胡说,我刚想跟你说话呢。你叫什么,把我家阿然都给吵醒了。” 悠然睡意朦胧地看了看翠翠又看了看昊云,纳闷道:“你不会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可一定要,必须要收留我啊!”昊云无比委屈地看着悠然,还不停地眨着眼睛。 悠然还没有说话。翠翠已经开口了,“别闹了!上次你在落玉轩过了一夜,都被怡然小姐她们诟病了好久。这次,绝对不可以……” 正文 第134章 陌上少年 “阿然,我无家可归了,你就不同情一下我吗?”昊云可不管翠翠,只管缠着悠然。悠然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这似乎并没什么起效的。她还是混混沌沌地好想睡。她朝着昊云摆了摆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实在是太困了,我的脑子都开始糊涂了。我还是先去睡觉……” “好,你快去睡!”昊云笑得像一只狐狸。翠翠第一次发现这景昊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翠翠眼睁睁看着悠然进了内间。她回头瞪着景昊云。“少将军,您是将军,您是主子,我是不应该说您。可是您真的觉得,您在这里过夜,合适吗?”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让人看见!”昊云很仁慈的安慰了一下翠翠。翠翠摇了摇头,“不是这么说的,你进来没人看见,可是你出去的时候,那是众目睽睽。大小姐是大小姐,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一旦出了事,我们做下人的,听着心疼。” 翠翠一脸的泫然欲泣。昊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永远不了解你的大小姐。她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人怎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作为她的贴身侍女,不应该被这些小事绊住手脚。在她成长的路上,还会遇见更多更离经叛道的事儿。到时候,你如果承受不起,那么你就要被你的大小姐抛弃!” “抛弃?”很显然这个词把翠翠吓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大小姐会不要她。她全身心都是大小姐。若是真的被抛弃,翠翠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想,她会痛苦死的。即便是现在这样想一想,她都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我的意思不是说她抛弃你。我的意思是将来你的能力,你的判断跟不上你的主子。那么就会被别人给取代。她在成长,你也必须跟着她一起成长。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就不要费心了。”昊云说着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 翠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当她看见景昊云眼睛里头那一闪而逝的狡黠,她正色道:“可是这和你留在落玉轩过夜,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啊。你不能因为我家大小姐不在意这件事,就不顾及她的感受了啊?我虽然不知道,大小姐的思想比我成熟多少,我所知道的只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多了,对大小姐多少是有伤害的。如果你真的在意大小姐,不是应该多多替她着想吗?” “小丫头,没想到你嘴巴还挺厉害的。但是你知道为何我今日回景府,又去而复返吗?” 昊云挑眉看着翠翠,看着她担忧地皱起眉头。昊云道:“今儿个上午,我给你家大小姐买的那些首饰,被你家大小姐一想嫌弃。我就让人收拾起来,送到景府去了。可是阴差阳错的,居然让人送给了季璃姑娘。她现在还在我的书房,等着我回去,好给我谢恩的。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在今晚回去景府,被她撞见,然后跟她解释那些东西并不是送给她的?” “原来是这样……”翠翠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么不凑巧。我想大小姐肯定不希望季姑娘伤心。季姑娘又特别的爱面子,她要是知道那些东西原本是大小姐不要的。还是不小心被她拿到的。她非气得吐血了!” “没想到你还挺了解那季姑娘的嘛!”昊云说着伸手摸了摸下巴,“你家大小姐跟她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好像都没有你了解她欸。” “大小姐金枝玉叶,哪里懂得出身卑微的季姑娘的心思。虽然她们是朋友,可是身份差别摆在眼前,那是季姑娘心里永远也横跨不过的天谴。可是她又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哪里会承认自己的卑微。她现在住在景府,不愿意来左府,还不是靠着那一股子傲气在撑着。她怕自己来了左府,和大小姐就不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了。更何况,我自己觉得的,我觉得季姑娘对少将军你,有着非分之想……”翠翠说着垂下了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猜测而已!” 昊云看着眼前的翠翠,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原来墨安说的都是真的,这季璃的心思,表露得如此明显了。连一个见她不过几面的小丫鬟都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切让昊云不得不严肃考虑一下,对季璃的安排了。 “少将军,我是不是多嘴了?”话都说完了,翠翠才开始后怕,她摸了摸后脑勺,干笑着说:“我在总觉,后脖颈冰凉凉的,怎么觉得后背有人呢!” 昊云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的悠然身上。看着悠然紧皱的眉头,昊云故意调侃翠翠,“你后背冰凉凉的吗,不正是在提醒你,不要背后说人。这背后呀真不能说人,总是要遭报应的。” “那可千万不要啊!我这也不算是坏话吧。背后说人,我也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啊。遭报应,不至于吧。除非季璃姑娘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喜欢少将军,否则,这都不算是背后说人吧!” 翠翠的话让一直站在后头的悠然,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指望翠翠能讲出些什么好话的。结果这么一说,昊云也明显觉察到了悠然的不悦。他干笑着上前拍了拍翠翠的肩,示意她往后看。这拍肩不打紧,一想到大小姐就站在自己后面,翠翠的整张脸都垮了。她狠狠瞪了昊云一眼,心里在不停地骂自己。 “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你们说话的声音很响吗?”悠然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无限的倦怠,“你们两个就没有考虑到我在睡觉吗?叽里呱啦地讲了这么一大堆。你们两个不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你们两个确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像长舌妇吗?” 翠翠转过身,对着悠然干笑。悠然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凭空猜测。没有把握的事情,就先不要做。你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奴婢知错了。”翠翠收敛起自己的干笑,很认真地道歉。这么凝重严肃的氛围,昊云反而是受不了了。他笑道:“被整得这么严肃。不就是一个误会嘛。我已经让奇斌去处理了。我让奇斌说是你给她买的礼物。我想,这样就好多了。你觉得呢?” “既然是误会,你可以实话实说的。不过,我要声明一点,那些东西不是我不要的。是你自己有钱没地儿花才买的。”悠然说着拨弄了一下散落下来,披在肩上的发,打了个哈欠。 昊云笑笑不说话。翠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大小姐,夜深了,我服侍你歇下吧。少将军的话,我让人带他去客房!” 悠然没有应声,只是转身朝着里边暖阁走去。翠翠回头看了看昊云,欲言又止。昊云耸了耸肩,冲着她笑了笑。只是一个笑容,翠翠知道他是在教自己不要当回事。这么一想,翠翠心里也疏散了许多。跟着悠然进门,然后当着昊云的面,把暖阁的门给关上了。 陪着悠然一起躺下的时候,翠翠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她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剧烈的心跳。黑暗里,悠然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她说:“不要这么害怕,我并没有怪你。你不说,我也隐约知道一点儿。只是我觉得,既然季璃没有说出来,那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省得她被景昊云拒绝了,面子上挂不住。” “还是大小姐你看得清。”翠翠的心跳不止,说话都还带着喘气声。黑暗中,翠翠看不见悠然的表情,只听得见她的声音,清越又悲伤。“我把她当做我的朋友,我最珍惜的朋友。我和她之间的友谊,我以为可以跨越鸿沟。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给予她的,成了她的负担。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 “小姐,朋友之间,贵在相知。她要是不能懂你,怀疑你。这不是你自以为是。是她太多自卑。朋友之间,什么都可以迁就。唯独这份真情,不能被怀疑。唯独这一点,奴婢以为,不需要迁就!” 黑暗中,悠然勾了勾嘴角,闭上了眼,释然道:“对,我想,是我想的太多了。既然是朋友,哪里有那么多好怀疑的,我想,季璃肯定也没这么多心思。是我想得太多了。即便是她喜欢景昊云,也是正常的。陌上花开少年郎,谁人不喜欢呢?” “谁都可以喜欢景少将军。唯独她不可以!”翠翠咬牙,似乎很生气,“她明明知道,少将军喜欢的人是你。明明知道,你们两个很有可能会携手走到很多年以后。她还要以弱者的姿态介入。如果真的是朋友,就算是再喜欢,也不会介入你们两个人之间吧……” 悠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翠翠说的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更何况,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不可商量的一件事情。 正文 第135章 情深不渝 夜,幽深,黑暗。暖阁里,温暖如春。悠然的手指,抚弄着迎风飘舞的纱帐,神思游走。纱幔在她的指尖来回游走,她低语,似是自问自答,又似呢喃轻语。“春天不是已经到了吗?为何还是这般的冷?看书的时候,指尖都是冰冷的。暖阁里虽然温暖,可是很闷。总让人觉得不舒服!闷闷的,压在心口,不舒畅!” “春天已经来了,只是春寒料峭。大小姐你又怕冷,难免会觉得不舒服。”翠翠说着站起身,离开床,到炭盆边上,鼓捣了几下。让炭火的烟火不那么明显。然后她又起身,到床边的榻上躺好。 “小姐,有没有觉得好点?”翠翠说着拢了拢被子,蜷缩在下面一角,打了个哈欠。说实在的,她也有点累了,倦了。眼皮只打架。 “好不了太多。你去把窗户打开吧……”悠然说着坐起身,透过飘摇的纱幔,她看着那扇窗子,雕花木窗上覆盖着厚厚的透光的纸。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总觉得窗前有个黑影。因为冷,也不想起身,就又喊了一声,“翠翠……” 翠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悠然无奈一笑,自己趴下床榻,向着窗户走去。推开窗,几许清冽的风吹进来,悠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前黑影一闪,一件温暖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悠然抬头看着眼前的昊云,伸手拢了拢衣裳,说:“我就知道,是你!” “我以为睡了。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你!”他站在窗外的长廊上,看着她,微笑。 悠然看着他刚才坐的地方,摇了摇头,“这么冷的天,坐在那一飞檐上,不冷吗?” “想着你,似乎也不怎么冷!”昊云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企图能舒缓一下,她眉间心上的愁绪。悠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他。看着寒风吹起他的长袖,浮动他的长发。月色里,他欣长的身影落下的剪影,让人迷了双目。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听到了些什么?”悠然的语气里,听不出责怪。昊云尴尬一笑,说:“很早之前就来了。你说的,我都听见了。阿然,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季璃放在我府上,也不是长久之计?对她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如果有安排,一早已经安排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她的红唇间溢出。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询问:“你对她,可有一分怜惜?” “并没有!”昊云决绝地摇头,看着她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怒气,“你明明知道,我只对你一人有感觉。你不该问我这话!” 知道他生气了,悠然垂下双眸,试图躲避他的质问。可是昊云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他冷声道:“因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收留季璃,是为了你。你却问我,是不是对她有一分怜惜。我对你的十分爱意,你都不曾看在眼里,何苦要问我对他人有没有怜惜?你可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悠然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是他似乎是铁了心的,不让她逃避。他的唇,封锁住她欲言又止的红唇。缱绻缠绵的吻里,带了些怒气,带了些无奈,更多的是被伤害后的苦痛。他的吻,炙热缠绵。悠然的手,也不知何时,滑到了他的脸颊。 月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两人的灵魂似乎已经交织在一起,早已经拉都拉不开,美若天仙! 当清晨的阳光洒下,悠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动静太响了,翠翠也猛地跳了起来。“大小姐,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悠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火辣辣的。一想起,昨晚……悠然的目光落在那开着的窗户上,一下子,脸更红了。 翠翠纳闷,“大小姐,你老是盯着窗户干嘛?” “没什么!”悠然哪里敢继续往下想。一想起昨晚那个吻,耳后根都红了。她从床榻上下来。翠翠已经起身去跟她准备衣裳了。最近的衣架子上挂着一件男式披风。翠翠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说:“大小姐,这不是少将军的披风吗?怎么在这儿?昨晚他来过了?” 悠然没有回答,翠翠也就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梳洗罢,悠然在花厅用早膳。因为悠然对吃的一向在意,早膳也是极为精致的。花样繁杂,样式多,量却是不多的。昊云进来的时候,悠然都快吃好了。桌上,剩下些零星的不多的菜。他喝着粥,就着悠然吃剩的菜,没两下就喝了两碗粥。悠然坐在一旁,支着手看着。 翠翠已经张罗人端来新的菜。可是菜还没上来,昊云都已经吃好了。翠翠连忙道:“少将军见谅,一直以来,准备大小姐的早膳的厨娘,都只备这么点菜。只够大小姐用的。我也忘了吩咐厨娘,今早多备一份。真是怠慢了!” “没关系,我觉着挺好的。这么些,够了!”昊云搁下手上的碗,满足地喟叹,“这粥还真的不错。香——” 这话,让翠翠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干笑道:“没有菜,让你干喝白粥,少将军不责怪,我已经都偷着笑了。你还取笑我们只给你白粥喝!” 昊云笑着摇了摇头。“从小长在边疆,在行伍中间长大,白粥,白米饭,对我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我是真的觉得好吃。”说这话的时候,悠然站起身,往外走。昊云搁下筷子,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从花厅出来。昊云腿长脚长的,没两步就追上了在前的悠然。 悠然又加快步伐往前走,昊云又跟上前来。一路走着,悠然都快走不动了,可还是强撑着往前走。昊云只好伸手拉住她。“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走这么快,也不带喘气的,累不累啊?你看翠翠都觉得你怠慢我了,我还没计较你对我的怠慢呢!你们怎么能连我的早饭都不准备?我是很好说话的,你吃剩的剩菜,我也是没得挑的,吃得津津有味儿的。怎么样?我很好吧?” 悠然低着头,看地。她只是觉得尴尬,只是想躲开些。谁知,景昊云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还拉扯了这么一大串不相干的。不过这也很好的缓解了她的尴尬。她抬头瞟了他一眼,冷冷道:“有的吃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我山珍海味地供着你?是你自己求我收留你的,我给你口饭,都已经不错了。” 看着眼前眉飞色舞,又霸道有骄纵的她。昊云有一种感觉,真想将她保护起来,让她一直这般骄纵狂傲。他喜欢她这样浑然天成,毫不做作地不屑。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贱。 两人正说话,那边远远地走来一个人。悠然定睛一看,是左怡然,心里一个咯噔。她怎么一不小心,就已经走到落玉轩外头来了。这下,又是一大早的。又是和景昊云在一起。该怎么解释呢? 正踟蹰间,左怡然已经到了眼前。她朝着景昊云依依福身,尽显小女儿的娇柔。她说:“怡然见过景少将军。这厢有礼了!” 景昊云跟左怡然也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冲突。因此左怡然彬彬有礼的,他也客气地回了个礼。“怡然小姐多礼了!” 见景昊云回礼,眼睛又盯着自己。怡然脸上一红,害羞地低下了头,她娇羞地说:“少将军,你今天怎么来左府了?是有什么事儿吗?我能和你一起,走走看看吗?” 悠然漠然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两人,心里头乱糟糟的。左怡然肯定猜得到,这么一大早,景昊云在左府,肯定不是来左府逛的。可她故意这么说,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不了,我是来找阿然的。现在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有事儿,这就出去了。多谢怡然小姐的提议。改日有空,一定来左府逛逛!”昊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永远是那么彬彬有礼的。怡然被他那温柔的眼神一看,整个人都酥酥麻麻了。她张着迷蒙大眼,看着景昊云,痴痴傻傻地说:“真的吗?那一言为定哦!下次来,一定要找我哦!”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景昊云在客套。结果,左怡然就是有本事做一个睁眼瞎。悠然在一旁,听见她如此娇柔的声音,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景昊云就更不用说了。一向温柔的笑容,这会儿也僵在脸上,嘴上回答着:“一定,一定……” 心里头却想着,原先还觉得左怡然这人很知趣。这会子觉得,实在是恶心得有点过头。不论她是以什么目的想要接近自己,昊云都觉得恶心异常。他想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然后扯着悠然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怡然说:“我们就先走了,怡然小姐慢慢欣赏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正文 第136章 用心险恶 身为长公主的驸马爷。子章一直认为自己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来遇见陈沁的。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陈沁之间成为夫妻,居然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后的运气。从那天起,他的世界,也为此颠覆。最痛苦的是,即便是颠覆了全世界,也没有得到她。 十几年没有见面,再见面,子章发觉自己仿佛还是那个毛头小子,在她的面前,依旧是手足无措。他站在她的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她坐在青铜镜前,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容颜。仿佛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镜子中这个两鬓已经染了霜的妇人,是她自己。 子章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手扶着门框,看着屋子里的人。良久之后,她伸手拿起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她纤长白皙的手指,从发间穿过,以下又一下。 从来子章都觉得这梳头发也好,描眉也罢。女人梳妆打扮都是在浪费时间。而此时此刻,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安安静静的,仍有着时光在指间穿梭。他仿佛有那么一点琢磨到了岁月静好的味道。他只是静默地站着,看着,都觉得无比的静谧。而眼前的她,真真实实的,就在眼前,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为何站在那里,不进来?”她的声音,仿佛是那石子儿,落入了他平静的心湖。一颗石头,就荡漾开了一池的涟漪。他张了张口,却发觉,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说不上来的惆怅。说不上来的悲凉和落寞。 子章提起了下摆,跨进门去。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在距离她还有五步的地方,子章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声如蚊蚋。“沁公主……别来无恙……” “我很好,多谢挂念!”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青铜镜,整理这自己的云鬓。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为自己挽过发,动作有些生疏。她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子章的表情。她不知道的是,她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子章已经高兴过头了。他说:“沁公主这些年,过得坦然。而子章这些年,过得潦倒。” “这是你的屋子吗?”陈沁并没有在关心他的话,只是低头找东西,“怎么没有看见你用来挽发的簪子一类的?” “我这就让人去拿!”子章回过神来,连忙走出去吩咐外头的侍女去拿。因为府上没有女主人,那丫头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先生,我们府上没有地方有珠钗之类的东西。我们府上之前也没人用……” “随便你们去哪里拿,找一根簪子来先、”离开了里屋,对着侍女们的子章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淡定。似乎只有在陈沁面前,他始终是那么的慌张,那么的手足无措。唯独也只有在陈沁面前,他不是他自己吧。 侍女很快拿了一根还算精致的簪子,走了过来。子章捧着宝贝一样的,捧到了陈沁面前。陈沁伸手接过,戴在了发髻上。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叹了口气,“多年未曾梳妆,我早已经忘了该如何打扮自己。看着这云鬓,这发髻摇摇谷欠坠的,就像是要散落开来一样的。” “依旧很好看!”子章呆呆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她。陈沁缓缓转过头,视线第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 隔了那么久的时光,彼此再见,似乎还是昨日的模样。不知不觉,陈沁的双眼泛起层层泪光。她微微垂下了眼睑,低声细语。“时光易逝,你还是当初的模样。而我……” “胜过当年!”子章打断了她的话,似乎是极不情愿听到她如此悲凉的叹息。闻言,陈沁莞尔一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让我开心。不知,这么多年,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你会逗她开心,一如当年你逗我那样?” 她在笑着,听起来似乎并不介意,他这些年身边有人陪伴。子章黯然垂眸。他扯了扯嘴角,无奈道:“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再不曾逗过人笑。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再笑了。” 陈沁闻言,低下了头骄傲的头,低声说:“抱歉……”她知,是她剥夺了他的笑容,也是她夺走了他全部的希望。对他来说,功成名就,都变得不可能。 “抱歉?”子章重复着这个词,意外的并没有觉得开心。等了这么多年,他曾经在心底里无数遍地问自己,这么痴痴地等,是为了什么?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却很清楚,肯定不是为了这一句抱歉。而今,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抱歉’,让他心如死灰。 看见他死灰一般的表情,陈沁别开了眼。“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去见一见我的皇兄。跟他说一声。” 她说着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风吹起她紫色的纱裙,裙摆上的茉莉花一朵朵绽开。她的纤细的腰,盈盈一握。她嘴角的笑,柔中带刚。她问:“我这样一身打扮,去见我的皇兄,不算失礼吧?” “你非要这么急着去见你的皇兄吗?”子章从来不敢对她的决定有所怀疑,可是这一次,他也忍不住了。“你确定,你的皇兄想见你吗?” “不想见又如何?”陈沁冷哼一声,“见或者不见,我就在这里,以后还将要出现在京都的大大小小的宴会上。你觉得,我的皇兄会高兴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我吗?” “不要威胁你的皇兄,他现在是大威国的皇帝。伴君如伴虎,你不敢如此任姓!”子章抓着她的手,用乞求地眼神望着她。陈沁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十几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吗?我可以用十几年时间来任姓。你叫我这朝夕之间,如何改变我的任姓?” 她甩开了他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子章有些无力有些心伤。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能奢望陈沁会变。当年她就是这般义无反顾地选择沉默对抗。现在又冒了出来,子章知道,这一次她的出山,肯定不会怀着好意。他早该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当年选择他做夫君,不过是她一个赌注,一个玩笑。 看着陈沁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小丫头们才敢跑去告诉鸳鸯。鸳鸯无端端挨了左悠然几鞭子,心里愤愤不平的。躺在榻上生闷气。可是尽管她已经派了人跟子章说明自己的情况。可是一整夜过去了,子章也没有来看过她。如今这小丫头跑来跟她说,那个‘长公主’走了。鸳鸯气不打一处来。朝着那丫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 “你们什么意思?偏等她走了才敢来告诉我?你们都这么怕她?” “不只我们,子章先生也很怕她。昨天晚上,那长公主在子章先生的屋内睡着。先生眼巴巴的在外间坐着睡了一个晚上。今儿个早上,那长公主也不知道说自己要去哪儿,先生都没留住……”来通风报信的小丫头,一想起来,眉头就皱紧了,“如果她真的是长公主,真的是我们的夫人。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鸳鸯,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长公主,你乱叫什么。公主怎么了?你们至于一个个都敬她怕她,就算是长公主又怎么样?她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吧。我就不信了,子章先生还真能让她在咱们府上翻天了不成。”说实在的,鸳鸯心里是真的生气啊,说话也是酸不溜丢的。可是她心里也隐约明白,这‘长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得不低头。 想至此,她挣扎着站起身,扶着自己快要断了的腰,一步一步挪着,走到子章先生的书房。走到门口,她伸手扶着门框,轻轻喘息着。一副害怕打扰他,又极其悲伤的表情。 而这一切,很理所当然地就吸引了子章的注意。子章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口。见是鸳鸯,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受了伤,起不来了吗?” 鸳鸯恨恨地想,原来他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没有来看她吗?即便心里有千转百回,但是鸳鸯的脸上还是那副委曲求全又宽容大度的模样。她可怜兮兮地说:“先生,我担心你。所以,一定要来看看。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艾惜自己了?” “不是。”子章叹了口气,扶着她在一旁坐下。 坐下的瞬间,鸳鸯倒抽了一口气。子章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昨天阿然那丫头,下手太重了些?” 鸳鸯说:“她是左大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小婢女。这样的程度,应该不算是下手重吧。” “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那丫头的。” 寥寥数语,就把矛头指向了悠然,又让子章怜惜她。鸳鸯为自己的明智,暗自得意。 正文 第137章 行事风格 因着心里挂念着刚刚出来的陈沁。虽然连着好几日没有去武馆了,悠然想了想还是差人去跟道止请假。自己则是朝着子章先生府上去了。悠然和昊云坐在马车里,感受着马车缓缓行驶着。昊云一边喝茶,一边问:“你那个姐姐,还真是……” “怎么?享受不起这等艳福吗?”悠然想起早上左怡然那副模样,眉头紧皱。她心里想的是,左怡然从最开始对景昊云无所谓的态度,到如今害羞带怯一脸情深意重的模样。虽然悠然猜不透她这份情,几分真几分假。可是这至少证明一点,左怡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婚约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将这份婚约,变得名正言顺。可这样一来,对悠然来说,事情就难办了。 再者……悠然想着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景昊云。她想,左怡然肯定没有想到景昊云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儿。他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左怡然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却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悠然都不敢想,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一想,她的眉头又紧了紧。而在景昊云看来,她这眉头皱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儿吃味儿的意思。心里头渐渐荡漾起一种得意洋洋的情绪。他伸手抚着她的眉头,笑道:“什么艳福不艳福的,我压根不认识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她好看过。只求以后能不见则不见。这不是因为她是你姐姐,在左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我愿意跟她那么客套,虚情假意的?” “你是虚情假意,人家可是情真意切呀!哎……”悠然叹了口气,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昊云琢磨着她话里的味道,笑道:“她不是你姐姐吗?我可是她的准妹夫,她怎么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在你们面前勾引我呢?” “如果我说,她是光明正大我是不知羞耻,你怎么想?”一想起那份婚约,现在的悠然简直是后悔死了。当初自己不想嫁他也不应该把他推给左怡然呀。这会子,她欠了他那么多人请,却还瞒着他假婚约的事儿。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悠然自顾自地想着,昊云则是一头雾水,张开想问,却被悠然再次打断。 只见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地说:“那一次,我提醒子章先生,他身边的鸳鸯偷了我送他的茶,拿去转卖。我原本只是想提醒先生,这种人不能重用。更不能对她有别的心思。可是……先生似乎很不悦我的意见。那一次,我也就只能点到即止。生怕再讲下去,要伤了我和他的师徒情分。我从来没有想过,先生会为了那样一个女子,不顾原则。” “有的时候,理智是战胜不了情感的。子章先生也是这俗世中人。不过现在长公主出山,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摆在眼前。我估摸着他也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个婢女。你如果真的不想子章先生被这个婢女所误,你大可以在这个时候耍些手段,清除后患!” 昊云的心性一向如此。他做事,绝对会斩草除根。可是悠然就大不相同,她总是在瞻前顾后。一如此时,昊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她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好吧,毕竟不是我的人。这件事,应该交由子章先生自己来处理。我要是插手,那不是多管闲事吗?” “你要知道,你可是打了她的。如果她心机够深,哪天得势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你呢。”昊云想起那婢女临走之前的眼神,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她能成什么气候。即便是子章先生信她,也不见得能怎样!” “你总是做事拖拖拉拉,上一次你不是说刘静母女似乎是找了一个人,想要他和你相识的。最后,阴差阳错跟你一个侍女搞在一起了。那个侍女……现在怎么样了?”昊云不说也罢,一说起来,悠然一下子懵了。“我……把这事给耽搁了……” 悠然说着微微起身,掀开帘子喊翠翠。翠翠弯腰走了进来,跪坐在边上,问:“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即刻去一趟莺儿家。她请假这么多天了,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个地步了。说实在的,虽然有的时候会回来落玉轩,也没见她来我跟前伺候。你带点东西去她家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翠翠听了吩咐,便出去了。马车稍稍停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行驶。翠翠从马车上下来,掏了掏荷包。发觉钱还有挺多,就直接去了药庄。买了些补药,又在街边买了些锦缎一类的,提着就去了莺儿家。 莺儿家住在城东的一条小巷子里。翠翠走到了她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看着那一扇扇木门,一下子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家了。不得已,只能一家一家敲开来问。敲开第一家门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位瞎了眼的老太太。翠翠问了半天,她也只是在哪里“啊……啊……啊……”地叫。翠翠见她可怜,留下了一只荷叶鸡给她,就退了出去。 敲开第二家门的时候,出来一个小娃娃,她看着翠翠,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找谁呀?” “我找莺儿,你知道莺儿吗?一个姑娘,在左尚书府上当差的?” “我不认识什么莺儿。”那小娃娃说着就要关上门。翠翠无奈,只能退出门来。正当她垂头丧气地退出门来,要走的时候。一直在院子里晒衣服的大嫂子开口了。“姑娘,你等下。我晾好陪你去一趟。” “真的吗?”翠翠开心极了,跑到那大嫂子身边。那大嫂子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她,笑道:“姑娘,看你打扮,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这段时间,老牛家的莺儿,老是往家里跑,我们也时常在巷子里遇见。她那通身气派,那打扮,我们乡下人从来没见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小姐呢。” “我们大小姐待我们极好。给我们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翠翠笑笑。 那大嫂子嘿嘿一笑,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道:“不瞒你说,前段时间在集市,我还撞见过莺儿一次。和一个贵公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我还上去叫她,她居然说不认识我。我琢磨着她身边的肯定是什么贵人,也就不打扰他们了。昨天晚上,她又是半夜才回得家,我正好撞上了。我叫她,她说以后在外边遇见她了,装作不认识。” “这样啊,我瞧着莺儿平日里,待我们都挺好的。还会这样啊……”翠翠故意一副可惜的样子。那大嫂子又说:“我原先还觉得,她整天穿金戴银的指不定是那个贵公子送的。今儿个见姑娘你通身的气派,才知道,在大户人家当差,就是不一样。” “大嫂子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这哪里就有气派了,不过是我们主子待我们好,罢了。” “那也是你们的福气呀!”那大嫂子说着收回手,在围兜上拍了拍,对翠翠说,“来,来,来,我好了,我带你去她家。” 翠翠笑着答应,出门的时候,还给了那小娃娃一锭碎银子。你大嫂子连忙推着说不用。翠翠连忙说:“大嫂子,你可是莺儿的邻居。我们大小姐可关心莺儿了。从小她们两个就是一起长大的。你既是她邻居,这银子,你就收得。” “那……这……”那大嫂子还犹豫着。翠翠连忙说:“大嫂子,这银子呀不过是给孩子买些小零嘴。我还有事儿要拜托你了。” “你说你说……”那大嫂子呵呵地笑。 翠翠也留意了一下四周,轻声说:“事情是这样的,莺儿在我们府上当了那么多年差事。一直也挺认真,挺得大小姐器重。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说自己生病,就是说家里人生病。大小姐怎么问,她也一直不说。这不,大小姐不是关心么。大嫂子,你正好是她邻居,平日里她家有什么事,你也大概知道。我这里就麻烦你一件事。但凡是莺儿家有什么事,你跑来左府,就说找翠翠,有事要说。我呢一定记得你的功劳。如果能解决大小姐连日来的疑惑,那赏赐……说少了,够你一家子吃喝一年的。说多了,指不定还会赏你一处住宅,也不一定。” 这话,听得那大嫂子是一愣一愣的,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拉着翠翠地手,不停地道谢。“姑娘,你真是我们家的大贵人。你放心,你交代的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但凡莺儿家出点什么事儿,要是在遇见莺儿和那个公子,我一定去左府,告诉姑娘你。” “有劳大嫂子操心了。”翠翠满意地笑着,“现在,我们先去莺儿家看看吧。” 那大嫂子连忙点头,带着翠翠就出了门去,一路朝着弄堂里头走去。 正文 第138章 彼此怀疑 莺儿的家,在小巷子的尽头,阳光正好照到她家的门口。门掩着,翠翠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那大嫂子在后头探头探脑地说:“莺儿她娘,身子不利索,耳朵也听不大清了。你这么敲,也许没听见。要不,你直接进去看看吧!” 翠翠犹豫着又抬起了手。敲门声,更响了一些。又等了好一会儿,翠翠只得推开门,进去一趟究竟了。一推开门,就看见扶着门框,正在艰难地迈步的老妇人。 翠翠一愣,对那大嫂子说:“这就是莺儿的娘亲?” “没错!”大嫂子说着走到那老妇人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对着那老妇人的耳朵高声喊:“李啊婆,这是莺儿服侍的那户人家的丫鬟。和莺儿是好姐妹,来看看你——” 大嫂子的声音很响,翠翠揉了揉耳朵说:“要这么大声吗?” 李阿婆先hi一愣,随即走到翠翠的面前,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她的双手,口齿不清地说:“谢谢啊!谢谢啊!莺儿真是好福气,有你们这么好的姐妹……咳……咳……” “阿婆,你是生病了?”翠翠问,用平常说话的声音问的。那边大嫂子瞟了翠翠一眼,说:“她听不见的。你大点声儿。” 翠翠又重复了一遍,李阿婆还是稀里糊涂的。大嫂子无奈一笑,“你们姑娘家,轻声细语的。李阿婆可听不清。李阿婆——姑娘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哦,老毛病了,咳嗽,总不好。”李阿婆笑着摇了摇手,看上去就可怜兮兮的。 “那去看医生啊!”虽然不习惯,翠翠还是抬高声音,对着李阿婆喊。李阿婆一下子,脸色更差了,她说:“家里的儿子不争气,挣钱勉强够他们一大家子吃饭。哪里顾得上我。莺儿倒是偶尔会给我带些吃穿的,这已经不错了。也没有多余的钱给我治病啊……” 翠翠一下子懵了。按理说,莺儿一个月月例银子也有四五两。大小姐时不时赏赐些衣服首饰的。母亲生病了,稍微典当一些,带她母亲去看病的钱,总应该有的。可是很显然,莺儿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的母亲。说是说请假回家照顾母亲的,为何人影都没见着? “姑娘,我们这些人,不可能一个伤风感冒就去找大夫的。能熬就熬一下。熬过了就没事了。”大嫂子笑着,去拉李阿婆的手,“李阿婆这病也断断续续好多年了。也没严重起来,除了耳朵听不见,你瞧她,行动还算利索的,不是吗?” “阿婆,大小姐嘱咐我来看你呢,除了给你准备的礼物。还让我给你带了五十两银子。你收好!”翠翠将自己的荷包都拿了出来,塞到了李阿婆的手里,“这是给你看病用的。过两天,我让我们府上的大夫,来给你看看。你记得,留着这银子。那大夫虽然卖大小姐的面子会来给你看看。但是药钱还是要的。” 翠翠连着大声的说了这么多话。一下子,就觉得口干舌燥的。大嫂子端起一旁木桌上的陶碗,给翠翠倒了一大碗的水。翠翠接过,喝了一大口,总算是舒服了。她又吩咐了李阿婆一些事情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莺儿家后,那大嫂子嘀咕地说:“你给李阿婆钱,你真觉得她舍得去看病?这么多钱,够他儿子孙子一家子用好久呢。她很疼儿子的,你不知道。不能怪莺儿对她不好,她也不把女儿当人啊。只是一心想要从莺儿身上弄钱。莺儿也是个倔脾气的,哪里肯让她说了算。自然是,从来没拿钱回家的。” “病成这样了,还会不看病?”翠翠说着摇了摇头,“我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去看病,我只是将大小姐交代我的事儿做了。大嫂子,你不要看我做了什么事。你要记得,提供有用的消息,你将会得到报酬。” 翠翠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笑容,看着那大嫂子。大嫂子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仅仅是她看见的这般单纯甜美。她不清楚的是,这姑娘究竟是想要什么消息?而她嘴里的那个大小姐,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可是言语间,似乎也不是很紧张莺儿母亲,好像也只是在应付场面上的事儿。 大嫂子有些不明白,如果说莺儿在左府也是受宠的,为何得到的不是关心?听翠翠的口气,大嫂子有些明白了,这姑娘是想叫她盯着莺儿家。大嫂子的心里有事儿没弄清,就会有止不住的疑问,她送翠翠出了小巷,问:“姑娘,莺儿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翠翠先是一愣,然后回过身来,对着大嫂子笑。“大嫂子,你别乱猜了。大小姐是关心她。你只管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儿,你就别多心乱想了。” 大嫂子连忙点头,憨笑道:“我懂,我懂!对了还没跟姑娘说,我叫金花。你要是找我,我不在家,你也好跟人打听。你说对不对?” “好的,我叫翠翠。日后我让人传话,肯定会带上我的名字。其他任何人的话,你都不要相信。懂了吗?”说话间已经走到巷子口了。翠翠朝着大街上停在一边等客人的车夫,上了马车。 坐在车厢里,翠翠还看见金花在跟自己招手,看上去一副农妇憨厚,单纯的样子!但是翠翠知道,这个农妇并不像她外表这么傻乎乎。相反的凭借着短时间的会面,几句对话,她就能想到,莺儿很不对劲。这么一想,翠翠还是开心的。至少找的这个人,能聪明一点,行事也不会路出马脚,单单这一点,她就很满意的。 在翠翠去找莺儿的时候,悠然和昊云坐着马车朝子章先生府上。在接近子章先生府邸的那条路上。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尽管,悠然的车夫有着良好的操纵技术,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马。马受了惊吓,带动着马车摇摇晃晃。茶几上的茶水,都洒了下来。昊云眼疾手快地将悠然带入怀里,也让她免遭了一次水泼。可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车厢上。悠然的头被撞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 很快,马儿安静下来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说:“大小姐,刚才有一辆马车飞快地跑过来,很是嚣张。我看着像是子章先生常用的马车。我当然赶紧让开了。让得急了,是不是让小姐受苦了?” “你是说子章先生坐马车出去了?”悠然的头还是晕乎乎的。昊云看着她红通通的额头,心疼地吹了吹。 那车夫听见悠然的话,摇了摇头,“我只是说是子章先生常坐的车。一般来说,如果子章先生坐在上面。先生的车夫都会慢悠悠的,然后跟我打个招呼。可是今天,他好像连看下我的时间都没有。可能有急事吧……” “确实……先生讲学或者去面圣,都会早半个时辰出门。我从来没见过他慌慌张张的。也许,是真的有急事!”悠然说着,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看了一眼昊云,又看了一眼车夫。“耽搁了这么久,估计再叫你追上那辆马车,也不可能了。先生府上就在前面不远了,先去那里看看。总能问出点什么。” 车夫答应着,继续赶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进了府,悠然见到了正在廊下看书的子章。她纳闷道:“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刚才乘坐你马车,还跑得那么快的人,是谁?” “你看见了?”子章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他翻书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那一张纸。这不经意间抖落的情绪,虽然下一瞬,他的手已经翻过了一页。看上去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可是悠然还是注意到了。她发觉,自从她重生那一天开始。她发觉,只要安静下来,就可以关注到之前她不曾关注到的东西。要想看清一个人,那么你的眼睛,就不能从他的身上离开。无论是直视还是斜视还是眼角余光,总要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个人的嘴巴能说谎,可是不经意的一举一动,可以泄露他真正的心思。 悠然知道,子章先生此时此刻,平静的表情下,有东西喷薄欲出。悠然也不急,她左右看了看,笑着问子章。“先生,我昨儿个伤了你的婢女。她还好吧?如果可以,我想当面跟她陪个不是。毕竟是我太冲动了,伤了她……”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不过道歉就免了,毕竟你的身份,跟她陪不是,是不是太抬举她了?”子章似乎是在调侃,可是从他的语气中,悠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悦。悠然深吸了口气,很诚恳地说:“先生,我是认真的,你从来没有门户之见。如今这么跟我说,是你的想法改变了,还是你觉得,我的想法变了?” 正文 第139章 人各有命 阳光,穿过廊前那一颗长满了,新鲜嫩叶的梧桐树。洒下那金色的光芒,在他们眼前。游离的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悠然的眼前,可以看见微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漂浮。她看着眼前的子章先生,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阳光,在他的长发间来回游动。长发的光泽,迷幻着悠然的眼睛。她别开眼,去看别的地方。却不经意地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昊云。他站在树的阴影里,一道阳光,落在他的 身旁。将他所在的地方,映衬得更加阴暗了一些。他默默站在那里,白皙的脸上是一种冷漠的表情。一身玄色的衣裳,将他的身高,无限度地拉长。第一次发觉,他是那么的高大。 感受到她的目光,昊云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悠然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拳头猛地给锤了一下,闷闷的,麻麻的。她突然发觉,原来,他长得那么的好看。悠然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着,不由自主地嘴角也向上勾起。 也许,有一种感觉,就是这样微妙,看着她,就想笑,他笑,她也笑。 “丫头,也许你觉得你是在用一种很合适的方式,去对待那些身份比你低微的人。可是,在某一个时刻,你对待她,就会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对待他们。事后,又自作聪明摆出一副我和懂礼的姿态。以为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子章先生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眼神看过自己。悠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的厌恶。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欺负的不是他的婢女,而是他一样。 悠然咬唇,低下了头。“我当时出手,是因为她冒犯了长公主。如果不是我出手,她受到的惩罚,可能不会这么轻。我承认我甩那两鞭子,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做的这件事。当是,身为婢女,她的态度,也是有问题的。” 虽然她说的是真的,也是事实。可是子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不太愿意听。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刚才在他面前甩袖走的女人,是一样的人。这样一想给,他看悠然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这种眼神,刺伤了悠然。 悠然甚至都没有坐下,便准备走了,她第一次,没有行大礼。而只是有礼地作揖,对子章说:“先生,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那么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我只能说,对于那鸳鸯一事,我问心无愧。虽然你的教诲没错,可是我想说的是,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伤心。” “你……伤心?”子章微微皱眉,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他的手抓着书,隐约在发抖。悠然没有看他,方才那种眼神,她真的不想再感受一次,她开口,感觉自己的喉头涩涩的,嗓子嘶哑得有些不正常。她说:“我以为,我跟了先生这么久。我以为自己行的事说的话,先生应该是满意的。却不知,先生是这么看我的。我以为,你若是连你自己的学生都信不过。那么……你可以信任谁?鸳鸯吗?” “放肆!”子章手上的书被甩出去,砸在了悠然的左脸。昊云上前,却被悠然一手推开。他只能站在一侧。挨了打的悠然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怒火中烧的子章。她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鸳鸯可是个每天感的话题。可她就是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自己最尊敬的师傅,现在因为一个奴婢,而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品行,怀疑自己的目的。这么多年的倾囊相授,她不相信先生就这样否定了她。 “先生,以前,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会教我去改正。如今,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去改?”悠然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这句话就像是吼出来的。话出口,悠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在子章先生面前,她从来没有如此无礼过。她连忙捂住了嘴,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他。 子章原本还满肚子火气,一见她受惊的样子,见她自己被自己吓着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样针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确实是过分了些。他又开始后悔起来。这种后悔感压着他低下了高傲的头。 阳光照着他低垂的头,似乎是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埋首在自己的两腿间,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是我太过分了些。我因为长公主的事儿,心情不好。阿然,请你原谅你的师傅。可好?” “长公主怎么了?”悠然放下了手,呆呆地看着子章。她是真心地无比崇拜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所有的知识,都是他教授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更没有想过要生他的气。在她听到那句乞求原谅的话时,她已经原谅了他。或许,从来没有生过气,也无所谓原谅不原谅的。 “她去见陛下了!”子章说这话的时候,满满地都是无奈。他的头,再没有抬起来过。从他的姿势里,悠然感受得到他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悠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直直地跪了下来。 听见膝盖落地的声音,子章抬起了头,看着她,一脸不解。“丫头,你为何要跪哦?”刚才他的徒弟,对着他,大喊大叫,他都快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她。也许这一跪,对别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可是对他最疼爱最在意的学生,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也许,一开始就是他错了。他以为那些出身高贵的人,无法体会他这一颗卑微的心。可他却这女娃的眼睛里发现了全然的信任和崇拜。他为自己误会他而觉得内疚。 “师傅,阿然错了。长公主去见陛下,会怎样?会有危险吗?”如果是以前的悠然,可能根本想不到这胸没见面还能有什么事儿。可是如今的她明白了,朝政的事永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当年,长公主闭门不见,何尝不是一种幽禁。她现在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的皇兄,这真的合适吗? “阿然,连你都看得透的事儿。为何她就是执意不肯委曲求全?”子章的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那种无奈和痛苦,让人听了不由得心酸。一旁的昊云却不以为意地笑了,“先生,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透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你真以为长公主出了那道门,只要你们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 “你……”子章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说,我府上有……”子章突然害怕了,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回事。我以为,长公主闭门。我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爷,也没什么实权,自然不会悠然关注到我。即便是皇帝,他也不会关注到我这儿吧。虽然你这么说了,不过我觉得我府上没有那样的人。毕竟也就十来个人,都是我打小收养的。” “未必因为你情真意切,人家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先生还是谨言慎行,为好。”昊云说着看向了悠然,对她说:“丫头,你跪着,膝盖不觉得疼吗?你别为长公主担心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呆着,她要是做事还是静不下来。那也是白搭。你真的觉得她的行为很冲动吗?这么多年了,她要是用十几年的时间,也没有想通。你以为你们俩一朝一夕的想法,就是对的?” 悠然默默看着他,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去斟酌他的话。她知道他说的没错,而他也总能站在跟自己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悠然有时候想,也许景昊云就是上天派过来,帮助她的吧?那些年,她所受的苦,莫非是因为没有及早遇见他? 被悠然的眼睛这样盯着。昊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先生,十几年了,长公主和你之间的事,不是很好地证明了一句话。人各有命。你又何苦这么纠结呢?” “人各有命?”子章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陷入了深思。悠然和昊云眼见着子章先生也没什么想说的。两人就告辞了。 虽然说在子章先生府上也没事。可是出了门,悠然也莫名其妙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往哪儿走了。浑浑噩噩的样子。昊云见状,心里清楚,也是时候,要带她去一趟皇城了。昊云这么想着就问她:“阿然,你去过皇城吗?” “去过,只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那时候皇太后还在世。她总是要我进宫去,陪她玩耍。 还赏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玩具。有的甚至是皇帝陛下小时候的玩物。那个时候我也见过皇帝陛下。不过他好像和皇太后的关系不太好。那时候不明白,现在想来,太后是不是在责怪他,对手足太残忍了?”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昊云。看见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有点心惊,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正文 第140章 遥不可及 悠然只是自己想什么便说了什么。她不懂为何昊云那样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不应该说的话似的。悠然淡淡扫了他一眼,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刚才那个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阿然,这些话,你可以说给我听。但是其他任何人,包括子章先生,你都不能提。”昊云说着,拉起了她的小手,往前走,“虽说春天到了。可是天气也时冷时热的。你穿的太少了,你的手,凉凉的。” “恩!”悠然没有反驳他的话,选择默默接受他的关心。昊云也默默地抓紧了她的手。 两人在街上,缓步走着,各怀心事。悠然低着头看路,看着青石板路面上,时而会有些深深的划痕。悠然伸出脚,摩擦了几下,又继续跟着往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走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昊云停下脚步,问悠然。“你要去哪儿?你想去哪儿?” 悠然抬起头来,四处望了望。一脸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想去哪里。她只觉得,去哪里都可以。车夫驾着马车,在他们两个后边慢悠悠地走着。当他么停了下来,车夫也指挥马儿停下。铃铛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站在十字街口的两个人。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身上华丽的锦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锦缎光滑的表面,此时看起来,更加光亮整洁。锦缎上,美丽的刺绣也愈发清晰起来。看上去,那两个人就与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太一样。是那样的突兀。铃铛不得不承认,人的气质,是天生的。他就算是穿上那锦缎,也改变不了他的气质吧? “我想去……”悠然看了又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我想去皇城。可我没办法进去!毕竟没有皇帝陛下的召见,我是进不去的吧……” “你若是想去,我就想办法,带你去。”昊云狡黠一笑,拉着她的手,“现在,你能不能安心地坐在马车里?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有什么办法吗?”悠然睁大了双眼,看着昊云。昊云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抓着她,往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要不是你执意要走路。不然我是不会选择在大街上走的。你见过哪个大家闺秀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吗?” “没见过又怎样?因为在人群中太显眼,难道就不在人群中走了?”悠然用一种你太大惊小怪的眼神看着昊云。昊云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扶着她上马车的手一抖。悠然差点没跌下去。还好她反应快,抓住了车帘,一个用力,将自己拉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悠然回头狠狠地瞪了昊云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昊云也不恼,只是笑。伴随着景昊云的哈哈大笑,马车缓缓驶向皇城。一路上,悠然的心“砰砰”地跳。昊云则是一脸的淡定。悠然忍不住问:“等下你有什么办法进皇城?我父亲也是要等候皇帝陛下召见,才能进去。我们两个,一不是朝臣,二不是皇亲国戚。我们凭什么进去啊?” 昊云笑得愈发的狡猾了。悠然实在是太好奇了,一点点凑近,贴在了他身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别笑了,快跟我说说,我也学学……” 看着她眨巴着眼,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昊云觉得自己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从前,那么多人佩服他,崇拜他,他或骄傲或谦虚。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开心。他第一次发觉,原来被自己所爱的人这样信任着,这样崇拜着,是这般幸福的感觉。 他看着悠然,眼里满满都是宠溺。在他温柔如水的眼神里,悠然看见了一个天真娇俏的自己。她愣住了,她也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全心全意地赖着一个人。就像信赖她的父亲一样。他眼里的自己,是那般天真那么自由。她以为,死过一次的自己不会再有快乐了。却不经意地发觉,原来眼前的这个人,还能让自己快乐起来。 悠然默默垂下了双眼,心思游走。她的手,也悄悄地从他的手上收了回来。 手臂上骤失的温度,让昊云原本荡漾在天际的心情,有了一丝波动。他问:“你生气了?因为我不告诉你吗?” 悠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我没生气,只是突然间觉得,你总是有办法的。突然觉得很安心。” 她说的话,似乎是她的真实想法。可是昊云不懂的是,她的神情为何突然之间黯淡下来了。昊云也不知道,她突然间是怎么了,只能讨好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我只是想起来,最近季美人不是生病吗?卓绝一直守在宫里,我们说好了。如果我有什么急事要进宫,就称自己带了卓绝需要的药,给季美人送去。药物珍贵,为防万一,一定要我亲自送进去。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进皇城了。” “原来如此。”悠然一脸叹服,“原来打从给季美人看病开始,你们一早都已经计划好了。什么事都想到了。你做事,是不是都这样,一早就给自己想好后路了?” 悠然第一次才发现,原来人的心思可以缜密到如此的境地。她发觉,和景昊云做朋友还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如果他们不是朋友,这样的一个人对付自己,那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想想都觉得可怕。悠然这么想着,瞄了昊云一眼。 昊云捕捉到了她探究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我从小长大的环境,是你绝对不能想象的。我习惯了为自己留后路,也习惯了算计。但是,对你,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信我吗?” 他的眼神里,几多无奈,几多哀伤。大威国大将军的儿子,悠然虽然并不知道他小时候经历的事,可是也猜得出来,边疆苦寒。大将军又是那样一个让威帝,又爱又恨的人物。景家驻守边境那么多年,不得回京。这滋味,也实在是不好受。所以当悠然听到他的话的时候,心里头那唯一一点对他的怀疑,也消失殆尽,她对他笑了笑,说:“我信你!” 我信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一颗定心丸。昊云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两人静静地坐着,等待着马车进入皇城。进皇城的过程,是那么的顺利。将自己的来意跟侍卫说清楚。等了不到一刻钟,那侍卫就准他们进去了。 马车被拦在了外边,随侍人员不能带太多。因此悠然和昊云只是带了铃铛。三人往皇城里头走去。走过那条熟悉的康庄大道,悠然侧头看着昊云,问:“小时候来皇城。经过这条大道,就在心里止不住的感慨。这地方真雄伟啊,这么高这么长的城墙。这里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现在却觉得,天家威严,却少了一许人情味儿。这么高的城墙,一排并一排,硬生生地隔开了那么多宫室。住在这里的人抬头看见的天,估计头是这样,要么窄窄的一条,要么是四四方方的。” “丫头,天家威严。没有这些宫墙,那么她们的秘密就会被窥视!”昊云说着走到她身边,提醒道,“等下去了季美人宫里你就不要说话。也不要四处张望。更不要盯着季美人看。我怕她问起你来。到时候,我要是骗她,那日后被戳穿了,罪比欺君之罪没差。如果跟她说,你是左尚书千金。那不管我如何解释你跟我来的原因。季美人心里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如你就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着。估计,她还不会注意到你。没注意到你,自然也不会问起你。” “知道了!”说实在的,悠然也是害怕的。她可不想让爹爹发现她私自进皇城了。更不想让爹爹知道,长公主的事。 悠然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季美人的寝宫到了。她乖乖地跟在昊云身后,和铃铛并排走着。铃铛也不再四处打量。他是从地狱出来的人。在被昊云买出奴隶市场之前,他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更多时候是一片漆黑的牢房。出了那人间地狱,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是那么的温暖。而此时此刻,他来到的地方,是整个大威国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悠然扯了扯铃铛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去。铃铛顺势低下头去。 三人走进宫殿。才跨进门,就有宫女迎上前来,将他们迎往大殿,领头的宫女说:“娘娘今天身体不适,就不召见你们了。卓大夫在大殿等您,娘娘吩咐,有什么贵重的药物,就交给卓大夫就好。” 那宫女的声音,犹如空谷幽兰。她身上的衣裳也轻飘飘的,周身的气派,都让人觉得不同寻常。悠然倒觉得自家的婢女也是千挑万选的。这宫里头的宫女如此,也是正常。可是铃铛却不同。看着眼前的宫女,他只觉得让人遥不可及。 正文 第141章 心思不同 进得大殿,悠然一眼就看见了靠着圆柱,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鹦鹉的卓绝。 多日不见,卓绝清瘦些。也许是因为人在皇城,他的穿着打扮也不似以往随意。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等他听见脚步声,站起来,回过身。一举手一投足,满满都是那种慵懒的奢靡的感觉。悠然不得不感慨,这皇城真的是个销魂窟啊。什么人进来,都能给养出一身的娇贵来。她想起当年和皇太后在一起的日子。那真真是,细密周全。你想干什么,底下的人早一步就有了反应。你只要一个眼神,他们都能琢磨出你的心思。服侍得你是妥妥帖帖,没有一丁点儿的不爽。 如今见卓绝的模样,悠然心想,这季美人肯定是挺信任卓绝的。否则,卓绝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可能过得这么滋润。昊云进了大殿,见只有卓绝一人,喊了一声,“看来你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啊。以前你不是很讨厌小动物的吗?这会儿有心情在这里逗鸟?” “别在这鸟面前乱说话。她可是会说人话的。” “鹦鹉学舌而已,她又听不懂!”昊云瞟了卓绝一眼,一脸的不耐烦。他现在是成功进入了皇城,可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如何才能找到长公主。 “她是听不懂,可是她只要在季美人面前说上一句。呵呵……”这一身“呵呵”,很好地诠释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昊云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对卓绝说:“药我带来了,要不要现在马上去煎?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帮你拿到你煎药的地方去。你觉得如何?” “走吧!”卓绝哈哈大笑,知道昊云多这些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三人跟着卓绝,穿过那一排的鹦鹉,沿着一条白玉石堆砌的宫道,一路走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落。尤其是那院落的石门。紧闭的石门上雕刻着两大丛的荼蘼。荼蘼花的每一篇花瓣上都镶嵌着细细碎碎的红色宝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火,在熊熊燃烧。 昊云纳闷,看着那花,有些纳闷,“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花吗?还是这是火焰的艺术形式?还真是奢靡,一个小院落,这门上的红宝石,都够买一座大宅子了吧。” “荼蘼花开春事了。”一直跟在后面的悠然,轻轻地说了那么一句。卓绝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门,整个身子又扭了过来。当他看清楚悠然的脸,他瞪了昊云一眼。“我就知道,我说你怎么这么闲的跑来看我。原来还是为了某人。既然你进皇城来,是有别的事。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卓绝说着,就准备跨出门,顺手将那门给关了上来。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罪卓绝的,似乎他还挺不喜欢自己的。不过她也不在意。关闭的门,再次让那副荼蘼花的画,完整展现。 悠然不理会卓绝的冷冷脸色,缓步走上前去,摸了摸那石板。摸着石板上雕刻的深度,摸着那一颗颗的红色宝石,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季美人,是真的很爱荼蘼花。一般人,对荼蘼花并不喜欢。它是春天最后开的花,它开了,春天就走了。人人都爱春,不远送春归。所以,大多不喜欢荼蘼花。加上红色的荼蘼,烈烈燃烧着,开遍了那一整片原野山脉。这种红,太过霸气。也不招人喜欢。” “真的?这花还有这么多事儿啊?”昊云上前抓住悠然的手,“不要碰这石板,冰冷冷的。虽然做得很精细,可是我看了下,有些宝石还是有棱角的。你喜欢这花吗?我看你似乎对她很了解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花,可是……”悠然想起,那一次,漫山遍野的荼蘼花。她一身红火的衣裳,风吹着她的长袖。齐瑞追着她,她一路狂奔着跑着。风吹动她的长发,她的笑声,响彻在那漫山遍野。那是她第一次认识荼蘼花,也是在第一眼,就爱上这种美得如此霸气,美得如此绚烂的花。可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去回想,那漫山遍野的荼蘼花。 一想起来,就痛彻心扉。如今,再见到这花儿,她才想起来,当初就是爱上了它火红的颜色,爱上了她一瓣瓣舒展开来的花瓣。更以为当时的她,是幸福的。 “可是什么?”昊云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推开了石门。卓绝虽然无奈,可是他也没有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悠然,再一次战胜自己。走在了昊云身边。 三人进了小院,一下子就闻到了那浓烈的药味儿。小院的角落里,还有在熬煮的药罐子。这个院子里,摆满了药罐子一类的东西。却没有一个人。悠然看着那一顿还在烧煮的药,不解地问:“这么多药在熬,怎么都没看见有人来帮把手呢?” “季美人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她现在是信不过任何人了。我也不放心让别人接手。毕竟出了事,我难辞其咎。我才没那么傻呢。你以为这么多药罐子煎着,都是有用的吗?我只是煎着药,让人看起来,我挺忙的。我跟人说,我还在研制药呢。季美人的药,还没个准呢。我不得摆出样子来给她们看啊?”卓绝看悠然的眼神虽然是一副很不待见的样子。可是对于她提出来的疑问,他倒是很难得的,给了完整又详细的回答。 悠然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低头玩弄着手指。昊云叹了口气,“阿然,暂时我还没有办法,去见皇帝陛下。也可能我们进了皇城也不一定能见到长公主。你容我想想……” 昊云这话一说,卓绝就止不住地冷笑。“主子,我只是在季美人的宫里,还有点能力。你这进皇城,想找人。是不是也太为难我了。我出不了这宫殿的。” 昊云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让陛下在这个时候到季美人的寝宫里来。你说有没有可能?” 昊云的话,敲打着卓绝的心。他知道自己要自己用点手段,季美人肯定有能力将皇帝叫到自己的寝宫来。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地要求季美人做一件事。那么这么多天以来,累积的人情,不是也太轻而易举地被偿还了吗?卓绝真的很想提醒景昊云,为了左悠然,浪费这么大好的机会,值得吗? 卓绝不吭声,昊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起身,对悠然说:“既然没有办法,时间又不等人,不如我们直接冲过去找陛下,如何?长公主来得比我们早得多,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陛下了。我们要是赶过去,也不一定能阻止长公主。” “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阻止什么。其实,进了皇城,我的心里也没了主意。”悠然无奈一笑,“您说,非要见到了长公主,我又算得了什么?在陛下面前,还能说什么话吗?长公主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是不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你只是心中记挂,放不下吧……”昊云说着牵了她的手,“我们还是走吧,早点回去,也许还能早点收到消息。这长公主出现,这么大的事儿,关注的人,肯定不少。” 悠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正在此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卓绝站起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去看了门。 门口站在一位娇俏可人的宫女,她笑嘻嘻的,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她对卓就说:“卓大夫,陛下来了,季美人正在大殿陪着呢。娘娘觉得也许殿下会问你话呢,就让我跟你说,去偏殿候着。” “好的。我准备一下,就过去。姑娘,先请回吧!”卓绝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那丫头笑了,“叫我暖暖吧,我不习惯被人叫我姑娘。她们都叫我暖暖。” “好的,暖暖姑娘!”卓绝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暖暖无奈一笑,“你这个人呀,不说了,先走了!” 那姑娘笑着转身离去。卓绝一下关了门,对昊云说:“我们去偏殿候着。如果大殿里没什么嘈杂的乐声,里边的声音,我们或多或少也听得到。如果你们真有什么事一定要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我想办法帮你们打听。如何?”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吧。”昊云拉了悠然,往外走去。剩卓绝一个人在后头跟着,心里头满是不服气。不过,谁让左悠然那丫头,是他主子的心头肉。碰见左悠然,什么事儿都得往边上搁一搁了。 铃铛默默跟在三人后边,一路走着,不说话。眼睛却四下打量着。他发现出了那小院,这偌大的宫殿里,不时有人走来走去,巡逻着。那些人举着长枪,步伐坚定,动作一丝不苟的。铃铛心里有了些想法。或许,他也可以安排一些人在落玉轩里巡逻。按照一定的顺序,那样他也可以省力一点。或者还可以查实黑衣人一事。 正文 第142章 疑点重重 茜素红的幔帐,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一排的幔帐,将所有人的视线阻隔。也将大殿内的情形,完完全全的遮住。四人走进来的时候,那幔帐的一角,微微掀起,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原来是暖暖,她看见卓绝来了,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来了?” “你安心在娘娘身边守着吧。我们会照顾自己的。”卓绝说着将探头探脑的悠然,拦到身后,说,“这个家伙不懂事,在这里鬼头鬼脑的。没事,我会看着他们的,你放心。” 说实在的,悠然也没有很过分,只是伸手撩了一下那纱幔。所以她被卓绝一手给推到自己身后的时候,悠然才想说话。她就听见卓绝对那宫女说的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那宫女笑笑,转身就走了。悠然从卓绝身后走出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左大小姐,你还冷哼。刚刚要是没有我,等下要是被一个小宫女教训,你脸往哪里搁呢?”卓绝发觉,他就是喜欢调侃左悠然。他最看不惯,所有那些有出生却没有实力的人。 “我得多谢你。”悠然勾唇一笑,笑得不怀好意。“多谢你心怀叵测地,好心的提醒。” “左大小姐,你这就误会我了,我可真没这意识。刚才看见暖暖,担心你的举动,被她发现了。所以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你,你这是在责怪我了?”卓绝挑眉,一点儿也没将昊云的警告看在眼里。 悠然闲闲得瞟了他一眼,故意叹了口气,“如果这点小成就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是不介意这样被你帮一下的。当然我也不会吝惜我的感谢。多谢了啊——” 悠然的话,让昊云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担心他笑得太大声,被外面的人听见。悠然猛地站起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昊云连忙作揖,轻声不停地说抱歉。卓绝懒懒地白了他们两人一眼。心里想,这两个人也太腻歪了吧,这样光明正大的,是不是害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未婚夫妻啊。 不过也因此,三人也不再互相调侃了。整个偏殿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外头大殿里的声音,零星有些传了过来。季美人一向是温温柔柔,声音也是细细轻轻的。听不太清她在讲什么,可是皇帝的声音却是比较清楚的。 只听见有男声传来,低沉又略带愠怒。“你是不知道,她要合离。这么多年不出现,一出现就说自己要合离。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季美人不知说些什么,柔柔的轻轻的,似乎是在安慰皇帝。只听见皇帝气愤的声音,陡然间响了起来。“美人,你说说,一个妇道人家。我行我素也就算了。耽误了人家这么多年,新婚之夜也没让人家碰。现在说合离就合离。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就了不起啊!” “陛下,公主也是皇室血统。自然了不起!”季美人故意提高声音说的话,在偏殿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悠然和昊云面面相觑。从皇帝的只字片语里,他们也猜到了长公主来见皇帝,说了些什么事。 季美人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只听见皇帝哈哈大笑的声音。昊云压低声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这季美人,圣眷优渥。” “嘘……”悠然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来,靠近了那幔帐,她很急切,急切地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那边皇帝的笑声还在继续,似乎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季美人,在不停地逗皇帝笑。 很长一段时间里,悠然再没有听到她想知道的任何一些消息。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季美人说:“陛下,臣妾倒是挺支持长公主的做法的。她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这个世界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她要合离,也许只是为了回皇城住着罢了。” 季美人的声音很清晰,一字一顿,个悠然一种感觉。季美人似乎是知道幔帐后面有人,想要听到一些有关长公主的事儿一样的。 “她要回来做什么?这儿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听得出来,皇帝似乎很不悦。季美人说:“如果说长公主不是想要进皇城,她合离干什么?莫非她是觉得对不起子章先生?” “我倒是觉得,她合离,是为了给子章一个机会。驸马爷,是不得参政的。美人难道不知道吗?”皇帝的话,让悠然的心里一惊。长公主提出要和子章先生合离?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是真的为了子章先生的仕途? “不管如何。一个长公主而已,陛下不必这么忧心。你只管先召了子章先生问问他的意思。再做决定。这种事,总不好长公主一个人说了算。那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季美人的声音,柔柔的,看似一无所知,却又面面俱到。昊云打心里觉得,这季美人,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原本还想踩着她,接近皇帝,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想来,还不一定是谁被谁利用呢。 正在此时,那边正殿里传来声音,皇帝似乎是要去处理什么急事。一下子,季美人也离开了正殿,送了他出去。 悠然无力地跌坐在椅上,犹自不能接受那惊人的事实。她没有想过,原来长公主来找皇帝的真实原因,竟是如此。她不敢想,子章先生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怎么办。 “阿然,你已经听到了你想听到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我……”悠然抬起头看他。昊云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他说着,拉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正当他们准备从后门出季美人的寝宫时,暖暖居然就站在后门口等他们。看见他们,就笑了。虽然笑容看上去很是亲切,可昊云和悠然的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亲切。 暖暖并不因为他们两人的俩呢微变,而觉得不自在。她依旧巧笑倩兮,她说:“卓大夫,娘娘说,既然少将军来了。怎么不去见见她就走?她方才是不知道少将军来了,才不出来见面。要奴婢给少将军赔个不是。” 暖暖的笑容,看上去暖暖的,可没来由得觉得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并不太愉悦。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她也只是一个听人差遣的罢了。 “娘娘言重,属下不敢。哪里敢去打扰娘娘,多谢娘娘惦记。”昊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虚浮的。那种不愿意,连一直最不擅长察言观色的铃铛都看得出来。悠然微微皱眉,说:“既然是娘娘邀请,那是一定要见的。你纵然是有要紧事,那跟娘娘比起来,还是娘娘重要。” 悠然一席话,无非是想要在暖暖面前,为昊云打个圆场。原本还不耐烦的昊云,听悠然这么一说,咧嘴笑了,“听你的!” 甜甜的腻腻的声音,暖暖都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某人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还冲着悠然傻笑。悠然无奈,别开了眼。 暖暖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悠然。一直以为跟着少将军来的,肯定是婢女,就没在意。可现在看景少将军对她那模样,怎么都觉得不是普通侍女那么简单。暖暖看了一眼悠然,又看一眼。昊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态日爱昧,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对暖暖说:“那就有劳姑娘,带我们去见见季美人了。” “跟我来吧——”暖暖的声调有些尖锐,她故意想要将自己伪装得很调皮的样子。可是尖锐的声音,准是会破坏她的温暖客人的形象,给人一种笑面狐狸的感觉。悠然沉默着,低下头,跟在昊云身后,重新又朝着大殿走去。 进入大殿,昊云跪下请安。卓绝和悠然随即一起下跪。季美人的笑声响起,伴随着她的笑声,有宫女端着果盆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你们都起来吧。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悠然没有见过季美人,也很少听说她的事儿。只是这第一句听上去,她应该是一个挺随和的人。不过悠然也不敢放下心来,毕竟这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的单纯。 昊云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椅上坐下。卓绝也是,在另一边坐了下去。悠然和铃铛一起,站到了昊云身后。一来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和季美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是对头,那不是连累景昊云也要被季美人给盯着了吗? 一干人等坐定之后,也不知道暖暖在季美人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季美人的眼睛一下子落到了悠然的身上,红唇轻启,笑道:“人人都说景少将军一身正气,不近女色。不过,在本宫看来,那都是别人没看见,不知道罢了。你瞧瞧你身后那个女娃娃,粉雕玉琢的。真真是少见。是哪家的丫头。” 季栾媛可不是一般没见识的丫头。打悠然进来,她虽然只是瞄了一眼,就能肯定,这丫头绝对不是丫鬟。穿着打扮倒是朴素,可有一点,她下跪行礼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分明是标准的宫廷礼仪。她心里就清楚,这丫头绝对不简单。这丫头小小年纪,进过皇城,还不是宫女。那身份就……绝不简单。 正文 第143章 真假难辨 季美人的眼神在悠然身上一打转,昊云心里就有了主意。他深知,悠然的容貌也是很出众的,是那种别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长相。这日后和季美人还有机会要见面呢。总不能日后被发现了,还要解释的好。更何况,季美人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悠然的不同寻常。 昊云先是回头看了悠然一眼,冲着她眨了眨眼。悠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边昊云已经坦诚了她的身份。可以说,很坦诚,一点儿也没有隐瞒。 他说:“这丫头是左尚书家的阿然。左尚书一向很宠她。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砸坏了我一样珍贵的东西。这不,我罚她做我一日的婢女。但是很巧的是,今天我要进宫,我就把她带上了。这会儿还在生我的气,对我说话都没好口气。” “左尚书的千金?”季美人的美丽的双眼,微微眯起。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可是那微眯起来的眼睛,却让人隐隐担忧。昊云拉了悠然一把,说:“丫头,还不快去给娘娘请安。” “不必了,我瞧着这丫头喜欢。丫头,上前来,来我这里坐着,陪我说说话儿。”季美人说着朝着悠然招了招手,“一直就听说左尚书家那丫头不同寻常。如今一见,愈发奇怪了。这漂漂亮亮地一个小丫头。看不出来,她脾气那么厉害。听说你还离家出走了呢。把你爹急得。我挺不陛下说的。” 季美人说好这话,悠然也已经到了她跟前。季美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娃。听说你师从子章先生,那你一定很知书达理!” “方才娘娘还说她离家出走。知书达理就不是她了。”昊云看得出来悠然有些紧张,故意这么说,缓和气氛。季美人一听,不禁掩嘴笑了。“好你个景昊云。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倒是好,天天这么损她。她长大了嫁不了好人家,该怨你!” 季美人很清楚左家和景家的婚约,可还是故意这么说。她想看看景昊云的反应。果然,昊云也给了她反应。昊云叫嚷起来,“那没办法了,这丫头也只有我敢要了。” 悠然闻言, 微微皱起了眉头。季美人笑得花枝乱颤。她拉着悠然,坐到了自己身边,问悠然:“小丫头,你别理会这小子。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别管你砸坏了他什么东西。以后,就是把他家给砸光了,你也不用给他做丫鬟。好端端的一个大小姐,被他一个臭小子呼来喝去的。我看着都觉得他过分。” “是我不小心,既然已经把他东西弄坏了,总是要赔的。”悠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顺着昊云的话往下讲。可是她这样子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却莫名其妙地让季栾媛看着受用。她对着昊云道:“这小丫头以后,要再弄坏了你什么东西,你可不许再欺负她了。我准她使劲儿欺负你,可不准你欺负她。丫头,以后他要敢命令你做事,你就跟他说,季娘娘说了,我可以不听你的话。怎么样?” 季栾媛看着悠然,一副怜爱的表情,毫无作假的迹象。悠然眨着眼睛看着他,许久后笑了。这种笑带点害羞,带点亲近的意味儿。季栾媛伸手揽过悠然在怀,哈哈大笑起来。“真是的,就是觉得这丫头跟我亲。和这丫头说话,都觉得好玩。真好,你这丫头。要不你留下,陪我住一晚吧。” “这……”昊云有些发懵。他都没想过,这季美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就对悠然这么投缘。他带悠然进皇城的事儿可没让左岸知道。这一来,她又態拒绝季美人,二来跟左岸很不好交代。这么一想,他纠结死了都。 悠然听了这话,舔了舔嘴角,无辜地说:“不行啊娘娘,我今天出门忘了跟父亲说。我要是一晚上不回去,他以为我又要离家出走了。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我面子往哪儿搁呀?” 季栾媛原本也就是一时口快。一时间也觉得突然就留左悠然在自己宫里住。要是让皇后知道了,还以为她有意亲近左岸。左岸这个人,又只忠于皇帝。她到时候没捞到一点儿好处,还要被皇后责怪,那可就不好了。 悠然这么一说,她笑道:“好的好的,丫头。今儿个,你就先回去吧。来日方才,有时间我将你召到宫里来,跟我做做伴儿。今天初次见面,我这么热情,是不是吓坏你了?” “不会啊,季娘娘是这么亲切的人。要不是爹爹老是大题小做,我也想留在这里陪娘娘。季娘娘,你对我这么好。”悠然眨巴着可爱又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样子,特别的招人喜欢。昊云也不免吃醋,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怎么都没有这样调皮可爱的时候。很多时候,总是冷着一张脸,连笑容都没有。 虽然他知道,悠然这么可爱,都是装给季美人看的。可还是心里不舒服。他默默地端起了案上的酒,给自己灌了一杯。 季美人笑望着悠然,不停地笑。“丫头,你还真是可爱。你爹爹疼你呢,你还嘟着嘴?不过,你有句话没说错。季娘娘啊,对你肯定是很好的。暖暖,去我寝殿,将我最喜欢的那根红玉簪子拿来。我看丫头一对红亮亮的耳环,配上我那红玉簪子,绝对好看。” 暖暖答应着往寝殿方向走去。悠然警觉,这季美人是要给自己看赏啊。她连忙行了个礼。“谢季娘娘!” “丫头,今儿个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丫头一根簪子,丫头戴着,可别忘了季娘娘。整日宫里无聊,想要个贴心人讲讲话。”季栾媛伸手扶着悠然的长发,轻轻地为她绾发髻。那动作,轻轻的,柔柔的。带着无限的缱绻情丝,悠然愣住了。她说:“我没有母亲,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为我绾发。季娘娘,你这么年轻,为什么我觉得你跟我母亲一样亲切?” 这话,虽然有一半是悠然为了迎合季美人的心。可有一半,也是悠然的真心感受。抛却一切不说,单单季美人给她绾发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温柔,一种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温柔。身后是她浅浅的呼吸声。后来她又笑了,说:“拍我马屁的人很多,他们的话要比丫头的话,动听上百倍千倍不止。可我就觉得丫头说什么,都合我心意。” 正在此时,暖暖拿了那簪子回来了。锦盒里,金色的软缎上,躺着一只红玉簪子。泛着温润的光泽。季栾媛伸手拿起了那红玉簪子,擦入悠然的发间。然后她仔细端详着悠然的脸,满意地说:“丫头,你是千金大小姐,打扮得太素净了不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满头的珠翠。现在想起来,觉得艳俗。但是多少还是要些好看。” 悠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季娘娘,你有所不知。我要练武的,每天舞刀弄枪的,我怕头上戴了多少东西,就掉多少。” “小姑娘家家的,干嘛要去舞刀弄枪。你父亲也真是,怎么还让你去学武呢?改天,我遇见他,要说说他。” “爹爹怕我再出危险嘛!”悠然嘿嘿地笑。季栾媛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小丫头真乖,还知道给爹爹说好话。我也是,在家里的时候,就我爹爹最疼我了。” 季美人自顾自地和悠然说着话。一干人等都被晾在了一边。昊云静静坐着,陪着她们。一时间心里也闹不明白,究竟这季美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两人就这样,一来二去,一直聊到了晚膳的时候。季美人自是很热情地留了悠然用晚饭。一干人等,包括卓绝,终于松了口气。因为,终于可以站起来,走动一下了。 季栾媛拉着悠然的手在前头走这。卓绝和昊云在后头跟着。卓绝看着悠然的背影,微微拧眉,“主子,你不觉得女人太麻烦了吗?坐着聊天,居然可以聊一个下午。她们也不想想,我们难道都是坐着没事干的人吗?要是有要紧事,还不得给她急死了?” “我喜欢这样子的阿然。”昊云叹了口气,在季美人面前伪装得很天真的阿然,其实他也喜欢。虽然他真的有很多事情,但是花半天的时间,听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觉得无聊。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听见昊云这回答。卓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主子都这么说的话,我想我就是说了也是多余的。我只是想说,主子你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跟着左大小姐,这样混日子?” “你以为她是在混日子?”昊云瞟了卓绝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卓绝有些蒙,在他看来,两个女人讲了半天的闲话而已。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 昊云扯了扯嘴角。说话间,餐厅到了。餐厅所处的位置,是在花园的深处,有沟渠环绕经过。四边都有窗子,可以打开。一行人坐下。无论坐在哪个方位,都可以看到窗外的各种各样的景色。悠然就在季美人的右手边坐着。 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让人口味大增。暖暖忙着为季美人布菜。而一旁的宫女也走到了悠然他们身边,开始为他们布菜。 悠然深知宫廷礼仪,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的,碗筷碰撞间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倒是季美人见她如此规矩,笑道:“我这儿不是正式的宫宴,不必如此规规矩矩。大家说说笑笑的,都无妨。不要拘束。” 昊云没有接话,倒是卓绝笑道:“我乃京城中一布衣,误入这深宫内院。这等礼节,也只有我一个人不清楚吧。怪不得,方才吃饭,他们二人都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响动,只有我的筷箸声。我还暗自觉得尴尬……” “卓大夫,真是说笑了。你分明是觉得他们太拘谨了。才故意弄出声音的吧。”季栾媛掩嘴笑。卓绝扯了扯嘴角,笑道:“说来惭愧,我们乡下,家里男人们吃饭,一个比一个粗鲁。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我这等粗人,原不该上这桌的,哈哈哈……” 卓绝一番自嘲,看似自嘲实则看得出来他并不在意。也因此,季美人还挺欣赏他的。她说:“卓大夫难得你今日愿意与本宫一起用膳。我可是邀请了你不止一次了。你都婉言拒绝了。今日,要不是丫头在,估计你又是拒绝了本宫的好意。” “娘娘邀请我一起用膳,实在是太抬举我了。乘着有人一起,壮着胆子,才敢跟娘娘坐在一张桌子上。” “卓大夫总是如此懂礼。在我辰羽宫里,没那么多规矩。希望以后,卓大夫能多多陪本宫用膳才是。” 这话,卓绝再聪明伶俐,也不知道怎么接。倒是悠然,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她夹起了一块水晶一般透明的饺子,叹道:“哇——这是什么东西,好好吃呀!感觉有点像饺子,吃起来,又比饺子有嚼劲。真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了。”季栾媛看了一眼暖暖。暖暖立刻夹了一个饺子,放在了悠然的盘里。“姑娘,这是水晶饺子。用番薯的精粉做的皮。里边的馅儿是半精半肥的猪肉,用醋泡上半天,再放入剁碎的蒜,蒸好的荸荠。在鸡油里边将这些香料都过一遍。再包起来,蒸熟。” “这么复杂,怪不得,这味道,可真不一般。”悠然表情没有一丝夸张,恰到好处。凸显出她是一个贪吃的娃娃。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娇俏可人。 第一次,卓绝觉得,左悠然还是很聪明的。四两拨千斤。将他的危难化为无形。又让在座的一群人都觉得愉悦。这种愉悦,有助于提升每个人的胃口啊。卓绝这么想着,第一次看悠然的眼神,并不是完全都是反感。 正文 第144章 充满目的 用过晚膳,从皇城出来,两人坐在马车上。悠然冷着张脸,掀开车帘子,看外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昊云有些吃味儿地问:“刚刚在辰羽宫的时候,你还挺开心的,怎么一出来,你就不开心了?在想什么?” “你见我什么时候那么开心过?”悠然不答反问。昊云微微皱眉,很不是滋味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开心。对陈沁,你那种发自心底的尊重,让我觉得,为了她,你可以不顾一切。和季美人在一起,你的那种开心,又让我觉得很挫败。似乎……我并不能让你这么开心。我多想……看你开心的笑颜。” “即便那笑容是假的。你也觉得、无所谓吗?”悠然微微挑眉看着景昊云。昊云没有说话,只是别开眼,却看外头。可是悠然很明显地感觉得到,其实他的心思,很好猜。可是悠然并不想遂了他的心思。因为那不是真实的自己。如果,对景昊云,她也要演戏的话。她不知道,这一世,还有谁的面前,她可以展现真实的情绪。 沉默良久,昊云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和季美人要是相处得好的话。你父亲会不会处境尴尬?” “还真难说。不过这是我的事儿,我父亲也完全可以不介入。”悠然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昊云,“我挺喜欢季美人的。和她说话,并不那么的难。很多时候,我也判断不出来,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她跟我一样矛盾吧?” “你父亲和季美人也好,皇后也罢,关系似乎都很一般。你要是偏向季美人,那么很可能会影响齐家的判断。如今的齐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他们都不能放过。因为齐家,已经式微……”昊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说真的,看你们两个人坐在那里,不停地说话,比我自己说话,还要累。今天是我第一天,觉得,累……” “要瞧着我家就要到了。再绕回你家,可是要好远才能。你别在这个时候找借口。你不觉得你自己家的床,睡着要比我家的走道舒服?”悠然闹不明白,一个晚上,在过道上坐着,睡了一夜。难道不觉得累吗?听他刚才那口气,分明就是找借口赖在落玉轩。真不知道,左怡然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这么聪明,那能不能可怜一下我。我真的……真的累了。在你家过道睡饱了,我就走。怎么样?”昊云故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悠然冷冷瞟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冰冷,可话语,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纵容。“你没必要将自己弄得这么可怜。你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只要你有办法搪塞那些问话的人。比如说……左怡然她们……” “没那么巧,我才不相信,我去你的落玉轩,还能时不时碰见她不成。”昊云就是抱着如此侥幸的心理,却很不凑巧的,一到落玉轩就撞见了左怡然。看得出来,她是故意在落玉轩等的。似乎等了很久。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暗了。落玉轩里的灯火已经点亮了。左怡然,就坐在大厅里的原木桌子边上。悠闲地喝着茶。落玉轩了的侍女,都很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服侍着。悠然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左怡然似乎是一个人来的,连贴身侍女都没带。 一进门,昊云也看见了怡然。他心里头就不舒坦。一整天,也没轮到他和阿然独处。现在好了,终于回到落玉轩了,这里还坐了一尊佛。真是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恶心。不过怡然可不这么想,自她看见悠然进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景昊云。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是喜悦的。喜悦里带着一丝丝的期盼。这丝喜悦,将对左悠然的怨恨,减少了许多。甚至,她选择忘记,这景昊云是跟着左悠然才来的。甚至,她也清清楚楚,只有在落玉轩,才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的她根本顾及不到这些。她更愿意,在景昊云面前,和悠然愉快地相处。所以,在场的三个人,最先出声的是她。她迎着悠然,走上前去。“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吃过晚膳就来等你了。还以为你能早点回来。不过,没事,你回来就好。” “姐姐是有什么事,非要等到我回来吗?”悠然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怡然的怀抱,顺势站到了圆桌的另一边。已经回来的翠翠,赶来。见到悠然,对她说:“主子,你走这么快,我不过是拿一件披风的时间,你都已经回了落玉轩。我还是小跑着回来的。” 翠翠说着看见了怡然,给她请安。“见过怡然小姐。” 也不等怡然让她起身,翠翠就忙着给悠然解开她的外衫。解了外衫,悠然就坐下了。而昊云则是准备告辞了。左怡然显然是很着急,直接就抓住了昊云的手。“少将军,我们又见面了。真巧啊,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府上逛逛吧……” “天色不早了。”昊云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一下子将怡然推开了。昊云下手也不重,可是怡然还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怡然从来没有受到过此等耻辱,脸已经红透了。可是她还是忍了下来。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心口,站直身子,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大家说:“真是的,我是不是太热情了。少将军,对我们府上应该是已经很熟悉了,是不是这样?你不想逛也是很正常的,是不是?” 她为自己掩饰了一下。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分明就是被拒绝了。而景少将军拒绝人,拒绝得没有留一点儿余地。可是,悠然可没想戳破,反而想要给她化解现在的尴尬气氛。她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端起了桌上的茶,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景昊云斟了一杯。对他还有怡然都招了招手。“都过来喝茶吧。我让翠翠去拿了茶点。是我最喜欢的红枣做的。可好吃了!还带着些酸酸的味道。我到现在都没猜出来,究竟是发了什么东西。姐姐,你也来尝一尝,尝出来了,告诉我。” 悠然的话,让一室的尴尬,化为乌有。怡然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正在这个时候,翠翠端着糕点走了过来。一边摆东西,一边问怡然。“怡然小姐,今天你脸上画的这叫什么妆?看上去可真美啊……” 怡然羞羞一笑,伸手半掩着脸,笑得花枝乱颤的。“哪里是什么妆容?只是前些日子,有一个大夫来了我们府上。说我只要内服外敷就能调理好我的脸色。听你这么说,看来这个大夫还是很有能力的。你们说呢?” 怡然这么光明正大,又不要脸地夸自己。害得别人不夸她,都觉得自己是不对的。悠然喝着茶,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看着怡然,很显然她的话并不是真心的。 “姐姐你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翠翠以为你是化了什么妆容,我没仔细看,却也感觉得到,你的脸色是比以前好多了。细腻了好多。”悠然说着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而感到吃惊。这么明显的敷衍,可是很显然怡然也觉得很受用。她笑得花枝乱颤。 昊云只是闷闷地喝着茶,不说话,可是怡然很显然还是要努力和他说上话的,她坐得离昊云还挺近的。夹了一块糕点放在了昊云的盘里,娇柔的声音响起,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说:“这糕点还真的好吃呢。我看少将军你都没有吃一块,要不要来尝一尝?相信你会跟我一样喜欢。我们胃口应该是一样的。阿然,推荐的,还真不错。” 昊云看了一眼那糕点,眼神越过左怡然,落在了悠然身上。他说:“我一向不吃这样又酸又甜的点心的。你知道的,为何不让人准备一些我爱吃的?”他还说着,把自己的盘子递给了悠然。这一举动,在怡然看来,简直就是耻辱。可是她又不能指出来,她只是对悠然说:“阿然,你都吃了那么多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吃,就此那么多。吃成胖姑娘了,让人笑话的了,可别哭鼻子。” 悠然闻言,笑得有些不自然了。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中的盘子。最后,选择将盘子搁下。她说:“我并不记得,景少将军喜欢吃什么东西。” 她的话让昊云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爽的。可是他也不想在左怡然面前怎么样。他现在,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着,只是希望左怡然能快点消失。 “少将军,你爱吃什么?你跟我说,以后你来启源阁,我让厨娘做给你吃。怎么样?” 这么明显的邀请,悠然都吃了一惊,怡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直接的? 正文 第145章 暗夜尖叫 怡然顾不上悠然探究的眼神。眼神火辣辣地盯着昊云。昊云冷冷撇了撇嘴。“跟吃什么东西无关,我最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叽叽歪歪的。让人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吃东西么,就闭上嘴巴,慢慢吃就好。真不明白,怎么有些人就是那么多话。” 昊云的话,说得可是够明显了,也完全没有给怡然留面子。怡然心里也难过,可是她就是有办法,对这些话视而不见。她柔柔地笑着,夹起了另一块糕点,无比优雅地说:“可是我们姑娘们在一起,用茶点的时候,都是一边说话一边吃的。如果一直吃,那么得吃下多少东西。可是如果聊天的时候不说话,那可怎么办呢?这点心,也不过是点缀吧了。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规规矩矩呢。你说对不对,阿然?” 悠然很显然,并不想理会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她选择不理会。反而是叫翠翠再去拿些点心来。怡然见状,顺势道:“你瞧瞧,阿然又让人去拿点心了。她这是要拿点心。堵我的嘴吗?” “你也发现了,你的嘴太大了?”昊云揶揄地说。悠然微微垂下眼睑,神思有些恍惚。她并不想去探究,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在自己的地盘,还要想着应付这样那样的人。确实也没什么意思!悠然的状态,昊云也看见了。知道她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是酝酿着一丝深沉的不悦。 怡然却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她看着新端上来的点心,看来看去,终于挑了一块她觉得好不错的。再然后,她又把这块东西放到了昊云的盘子里。昊云这一次并没有拒绝,而是伸出筷子,拨弄了两下。软软的糕点,被这么一拨弄,很快就松散了,昊云扔了手上的筷子。 筷子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怡然一直微笑着的脸,终于僵硬了。她笑笑,可是嘴角却在颤抖。她说:“少将军,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糕点?要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不尝一尝?我夹给你的,你不是应该试一下吗?” 嘴角抽搐,都还能撒娇。悠然侧眸看着怡然,心里还是很佩服她的。在左家,左怡然一直以来的处境,还真的是挺艰难的。她能一路这样笑下来,也是很不容易啊…… 可是,在这张笑脸下的险恶用心,悠然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她忘不了,左怡然的脚,踩在她的身体上的感觉。那种濒死之际,还不放过侮辱她的机会。若不是,死过一次。悠然是无法相信,这一向微笑和善的左怡然,会是那样的人。 想起那种感觉,想起临死之前,左怡然的那张笑脸。悠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连忙端了茶,一口灌了下去。再然后,一口茶没有闷下去。一下子,喉咙痒起来了,她咳嗽起来。下一刻,昊云立马站了起来,刚在怡然的手碰到悠然之前,就将悠然带到了自己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悠然咳嗽到无力,朝着昊云连连摆手。 昊云看见了,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对怡然说:“怡然小姐,是吧?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先请回吧。阿然这丫头,看来是没功夫陪你了。你也看见了,她这个样子的。你就自己走吧,不送你了啊……” “你……”怡然睁大了双眼,看着昊云。眼神里,流露出愤怒。可是很快的,她又笑了,走上前来,抓住了悠然不停摆动的手。“阿然,长姐记得以前,你总喜欢粘着我,跟我一起玩。还说你一个人害怕。我赶你都不走。如今,你长大了,心也大了,不需要长姐了。即便是我想要你陪陪我,你都要赶我走。你也太让我伤心了!” 悠然的咳嗽,已经缓解了不少,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听他瞎话。长姐,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你别听景昊云胡说。我只是累了,你坐下,喝茶。我听你说话就好。你说,我听,我高兴!” 说实在的,一整天下来,悠然已经很累了。她还真不想说话。而怡然听了她这话,娇俏一笑,斜睨了昊云一眼,撒娇道:“我就说嘛,阿然怎么可能会嫌我烦,不让我在这儿呆了?还不是少将军你看着我不喜欢,想要我快点走。” 昊云从一开始对怡然的无感,到现在都有点纠结起来了。不知道是应该讨厌她,还是应该佩服她的厚脸皮。这么没面子的事儿,被她这么赤果果地讲出来。听的人都觉得害臊。可是她偏偏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昊云发觉自己再说什么刺激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所以只能选择沉默。天黑了,怡然却兴致勃勃的。拉着悠然讲东讲西。悠然已经昏昏欲睡,而守在一旁的翠翠,都觉得自己腿酸。悄悄地退到最边上角落里,坐在了小椅子上。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也只有怡然的声音在响。突然,一阵尖锐地哨声想起。悠然一下子惊起。 再然后,两只猴子从外头窜了进来。 原本怡然还在和悠然说话,看见猴子进来。吓得站起身,就跑。猴子冲着悠然来了,而这边怡然就势扑到了另一边的昊云怀里,伸手紧紧抓着昊云的衣裳。昊云一时之间,没能甩开她。她在昊云怀里,惊犹未定。她凄凄切切地说:“少将军,你帮帮我,这两只畜生,太可怕了,太厉害了。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怡然一边说一边往昊云怀里挤。昊云伸手推,可是很难不着痕迹地把她推开。而悠然一看见那两只猴子,就知道,要么是外面出事了,要么是铃铛出事了。 她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拎着母猴的绳子,匆忙往外跑去。她匆匆忙忙地跑,前脚才出门。昊云这边一下子推开了怡然。用力过猛,怡然整个人都被甩到了地上。 “砰”一声,落地。怡然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就要裂开了。可是,她抬头看着景昊云。别说他是否有一丝的歉疚和心疼了。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跑了出去。追着那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去了。怡然的手,抬起,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她的手,麻木了,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她只感觉到,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只感觉到了一种恨,前所未有。她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突然,有人上前来搀扶。她回眸一看,原来是落玉轩里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丫头,名字叫阿笑的。怡然记得自己每次来,都是这个丫头来伺候的。似乎在左悠然面前还很说得上话。怡然想起自己刚才气疯了的模样,突然开始担心,这阿笑是不是都看见了。她看见了,是不是会同左悠然说。左悠然要是知道她背后的样子,会不会起疑心? 这么一想,左怡然看阿笑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阿笑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渗透她的四肢百骸。阿笑的笑容,都僵硬在了脸上。她开口说话, 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她说:“怡然小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怡然看着她冷冷一笑。再然后,她抓住了阿笑的手,站起了身,对她说:“我好像扭到脚了。我刚才听见哨声了。是不是落玉轩里出了什么事儿?会用到这种哨声?” 阿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在落玉轩里当差时间不久,我也不知道这哨声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大小姐刚才那么匆匆忙忙的样子,应该不是小事。怡然小姐是不是还是在这里坐一下,等大小姐回来,再出去?” 阿笑只是试探一下,谁知,怡然说:“不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不如你扶着我。送我回启源阁吧。既然落玉轩里出事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等下你们大小姐回来,就说我已经回去了。” 左怡然这么说,别人自然没有异议。阿笑只能扶着她往外走。走出大厅,阿笑想朝着人多的地反走。可是,左怡然说自己害怕,还是从后门走吧。阿笑没办法,只能领着她往后门走。一路上,左怡然一瘸一拐的,走得是极慢的。阿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可是她没有想到,左怡然居然会那么明目张胆。就在落玉轩内,在去往后门的小路上。居然藏了两个黑衣人。 当黑衣人出现的时候,阿笑一声尖叫,将怡然护在身后。虽然很害怕,可是她还是凭着做丫鬟的自觉,挡在了主子面前。她说:“怡然小姐,你快跑。这里有我,快跑!” 而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左怡然,勾了勾嘴角,冷声道:“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冰冷的声音,提醒着阿笑。因为刚才自己不小心看见的事情,她也许就要被灭口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条麻袋从天而降,裹住了她的头。再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正文 第146章 不解彼此 哨声响过之后,悠然带着两只猴子冲到了前院。铃铛一身狼狈,可是脚下却死死地踩着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在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铃铛一看见悠然,紧紧皱起来的眉头终于松了开口。 悠然愣愣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能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猴子们看见铃铛,一下子开心起来,似乎是在讨赏。因为他们出色地完成了铃铛交代的任务。他们从悠然身上下来,冲到了铃铛身上。加上这两只猴子,被压着的黑一人发出了一声沉默的哼哼声。悠然走上前去,蹲下身去。看着那黑衣人的脸。那是一张还算精致的脸,可以看出来她的轮廓,很清晰。似乎是个女子。 跟随悠然过来的很多侍卫,已经围上前来。悠然放心大胆地对铃铛说:“把你的脚松一松吧。对待一个姑娘,用这么粗鲁的方式,你这么冷面,可不讨女孩子喜欢了。”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瞄见落玉轩的大门开了。银燕已经赶着进了门。悠然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揪住了身边侍从的领子。“银燕这么快就来了,给我查,是谁把风声给透露出去的?抓住了,拔了舌头,给我扔出落玉轩。让她打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确定要这么做吗?”那个被拎住衣领的侍从,说话都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虽然他不是那个要被拔舌头的人。但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大小姐,还是先……先找出来,再……再说吧……如……如何?” 铃铛瞟了那侍从一眼,冷声道:“帮忙把这家伙给绑上,为了抓她,我的胳膊已经脱臼了。至于其他的事,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铃铛一向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那个叫银燕的姑娘,来了。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他说着松开了自己的脚,对悠然说:“大小姐,请允许我去看一下我的手。” “去吧——”悠然现在可没心情管这些。黑衣人被五花大绑起来。银燕也在这个时候,走近了。一接近,她就对悠然说:“大小姐先别急着生气。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得不在你这里放那么个眼线。也好在此一时间,能够掌握到你的动向。毕竟,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也至关重要。” “该你知道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可是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要是知道了,你可承担得起后果?”悠然眼神一扫,无比凌厉,“我给你时间,把那些人从我身边清除出去,否则我找到之后,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落玉轩。” 话已经撂下,银燕也感觉到了她的杀气。可是,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黑衣人的来路。银燕没有回答悠然,反而是上前将那个黑衣人给一把揪住。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那黑衣人的脸,从一开始的苍白,到现在,渐渐缓过气来。脸色不再是那么死灰死灰的。她被银燕抓着领子,她身高比银燕高多了。她低下头来看着银燕,用一种不屑的眼神。 见状,悠然给了身边的侍从一个眼神。侍从们上前,将那黑衣人从银燕手里夺了回来。悠然对银燕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事儿,你可以在我完成审讯之后,再派人来问我。我现在没有时间招待你。你可以回去了。” 悠然的逐客令一下,银燕立马感受到了周遭侍从的呼吸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她知道自己是没有理由在这里留着不走的。但是,左岸的吩咐,她不能不去完成。银燕的声音也冷了一度。“大小姐,我是奉你父亲之命,前来问讯这黑衣人的。你现在把我赶回去,我没办法跟你父亲交代。何况,我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不是不放心,只是觉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犯了。不让你参与审讯,完全是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并不那么的愉悦。你如果还顾念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悠然的脸色的确不善,银燕犹豫了。她的眼神开始不自在地四处乱瞟。她看见了景昊云。看着他面对眼前的局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银燕知道,今天自己是非走不可了。她无奈,点了点头,笑着说:“那我就不妨碍大小姐办事了。我明儿个早上再来。希望到时候,大小姐已经有好消息了。” 悠然没有理会银燕为自己开脱的话,转身就走。一下子将银燕甩在了后头。看着悠然离去的背影。银燕也不禁感叹,这小小的丫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有能量的。如今的行事作风,已经完完全全不再是一个奶娃娃的行事做派了。不过银燕还是止不住地担心。毕竟,她太吃惊了。之前,落玉轩大换人。能接近左悠然最近的人,都被遣送出去了。留下那些个也是很边缘的了。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就怕被发现。 直到左悠然自己来找她,要她负责处理手上多出来的银子。直到这个时候,银燕这才发觉,在落玉轩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潜藏着惊涛骇浪。她也隐隐担心,大小姐这小小的身躯,能不能承受得起?所以,她不得不召集自己的人,希望能盯着落玉轩的一举一动。 很显然,这么做的她,被大小姐给警告了。她的心,渐渐开始颤抖起来,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她虽然已经答应了要走,可是她却没有动。她就默默站在花园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看些什么。 速度的收拾好自己的铃铛,又再次回到了大院。院落里,只剩下银燕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风吹着她紫色的霓裳,吹着她的长发。鬓角边上的轻纱,在她的脸颊边上飞舞。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美好。 她轻轻颔首,眉头微皱。铃铛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吸引自己的目光。他都不知道,为何只是,轻轻的一颔首,他就觉得,似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铃铛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只见她猛地转过头来,轻纱从她的脸颊滑过,露出了她探究的双眼。铃铛也站直了身,眼睛毫不畏惧地盯着她。银燕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对他说:“没记错的话,你是那丫头的贴身侍卫,对不对?” 铃铛没有说话,只是装作在大院的四周都看了下。然后他就准备转身走。银燕怒了,一下子就喊:“你给我站住。你们一个两个的,说不上一句话转身就走了。主子是这样,你一个侍卫也这样。你们这样很没礼貌,你们不觉得吗?” “这话……你应该跟大小姐说才是!”铃铛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点儿波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将银燕的愤怒看在眼里。银燕冷哼一声,走到了铃铛身边,抬起了她的下颚。骄傲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你现在是在讽刺我不敢在你主子面前说话?还是你觉得,你一个侍卫,我也要打狗看主人?” “你跟我是一样的,不是吗?只不过,你深受你的主子喜爱。可以做一些主,罢了。我的主子,并不是你。我似乎也不必做被你打的狗。”铃铛开口了,虽然听上去这些话,有些刺耳。可是银燕不懂,他这个人,若是寻常人,哪里能听见他这么多的话。若不是因为眼前人是她,他哪里会那么多话。 可惜的是银燕和他接触的时间不多。她总以为,他这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嘲笑她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嘲笑她跟大小姐根本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这一点,银燕她自己心底里很清楚,可是她并不希望是从一个小小的侍卫的嘴巴里,听见。她冷冷地瞟了铃铛一眼,冷声道:“你还真是让人讨厌!” 听见她的话,铃铛一下子愣住了。可以说,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讨厌。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黑暗和阴冷,是他。他被人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句话,从身边的这个人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何,竟然像是触动了他的痛觉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难受。铃铛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这一小举动,银燕看在眼里,有些不解。可是她是不会关心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的。 “你现在是要去找你的主子吗?可不可以带上我?”银燕说着一把环住了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走。一早已经受伤的手,被她这么一拖。铃铛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可是他却硬是连哼都没有哼一下。他也没有抽手,他反而觉得,被这个丫头这么拖着,还挺舒服的。只是他的嘴巴,还是没能往温柔的方向发展,他说了一句大实话。他说:“我只是去找大夫的。” 银燕一下子将他的手,狠狠地甩了出去,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正文 第147章 暗夜惊魂 灰暗的地下室,幽暗的灯光,唯有的几只蜡烛,明明灭灭。悠然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哈欠。一旁原本坐着的昊云上前来,给她揉了揉肩膀,微微皱眉。“既然累了,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你若是信我,我一定能从她嘴里撬出更多你想知道的东西。” “你知道我要什么?”悠然抬头看着他,眼里写满的困倦。片刻后,悠然转头看着那被吊在十字架上的黑衣人。她的眼神,又再度变得复杂起来。 “我……”悠然开口,她有些犹豫,又不自觉地看了看昊云。她哆哆嗦嗦地说:“我真的有些累了。眼皮直打架。我真的觉得应该去睡一下了。你……我想你应该是可以的。交给你,我放心。翠翠——” 悠然大声喊着,翠翠并没有答应。悠然只能朝着昊云耸了耸肩。“原本还想找个人,陪你一起。看来翠翠也跟我一样很困了。要不,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想走了。” 悠然确实是累了。所以说话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多有重复。昊云不舍得摸了摸她的头,无比宠溺地对她说:“乖,做个好梦。醒来,我就去找你!” 悠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推开了他的手,不悦地说:“你弄乱我的头发了。你最好是能让我满意,不然我会后悔的。把这女的交给你。” 临走之前,悠然走到了那黑衣人面前。那黑衣人的眼睛眼睛闭上了。悠然无奈一笑,“景昊云,我看她可不好对付。你看她现在多惬意。被我这么绑着,还能休息。看着样子,睡得估计比我还踏实。你确定你有能力从她嘴里吐出象牙来?” “你放心!”昊云拍了拍她的肩头,“去睡吧。再熬下去,眼睛都要陷进去了。” 悠然伸了伸懒腰,不再多说,走了出去。一下子,整个地下室,就剩下昊云和那黑衣女子。幽深的夜里,那女子的一双眼,微微打开,偷偷地窥视着眼前这个人。 昊云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眼前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冷声道:“不要装了。睁开你的眼睛,或者你也可以闭着。毕竟这痛,也不是靠眼睛感觉的。” “砰——”只听一声闷响,一条银鞭从昊云的右手边甩了出去,一下子甩在了那黑衣人的身上。那鞭子像是长了脚一样的,粘在了那黑衣人身上,并没有像一般的鞭子一样绕回来。 黑衣人一声抽气,睁开了眼睛。昊云看着眼前这张染上怒气的脸,嘴角向上一勾。“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不管接下来是你被我审问还是闭着嘴不说话,或者是有什么想法跟我聊聊天什么的。我都不能叫你喂吧?”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将死之人,我不在意你叫我什么。” “谁说你一定会死?”昊云说着扯了一下银鞭。那黑衣女子感受到银鞭上的小勾子,嵌进了她的肉里,一张酥酥麻麻的痛感,袭击她的全身,她咬唇,不让自己的口申口今声溢出。昊云依旧是那种表情,淡淡地看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姜舒!”黑衣女子咬牙,声音都在颤抖。可以听得出来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痛苦。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昊云的右手,微微一动。一下子,那鞭子就被他收回到了手中。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银鞭,上面沾染着点点猩红。他叹了口气,“这鞭子,我好多年都没有用了。没想到时隔两年再拿出来用,居然是为了审讯一个夜闯进门的贼。哎……要是让着鞭子的主人知道了,估计要被我气吐血了。” 姜舒没有说话。她感觉得到自己手臂上被那银鞭甩过的地方,此时此刻,火辣辣地疼着。她依稀记得刚才那鞭子收回去的时候的感觉。连皮带肉的,被那些深深嵌入她血肉的小勾子给掀起了整整一块。她想,现在她的手臂上,肯定是一片血肉模糊。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还是一脸的冷然。看着自己的眼神看上去依旧温润。可是不自觉得儿,姜舒的心里却冰冷冰冷的。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点儿也不简单。跟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这次也许真的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早点说出来的话,我们都可以早点睡觉了。不然,真的觉得蛮累人的。”昊云说着伸了伸腰。可就是这样慵懒的姿态。在姜舒看来,却像是刽子手举起了他的砍刀。姜舒只觉得,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的眼里,心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无止境的恐惧。那种恐惧,渗透四肢百骸。她想动一下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可是她发觉,居然连动一下手指都不可以。 昊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去。姜舒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直到,她的眼里只剩下昊云微笑的嘴角,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冰冷的指尖滑过。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他说:“既然知道害怕,那么就赶紧说出来,比受尽折磨才吐露真言,要舒服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姜舒就感觉到,浑身奇痒无比。她的脖子上像是火烧一样的灼热。从脖子开始往下。她全身都发痒。可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缓解这种痒痒的感觉。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扭曲,企图摆脱这种奇痒。昊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看着在挣扎的姜舒。他看见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滴落。昊云不无可惜地摇了摇头,故作可惜地说:“这种药,药效整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你或许可以忍。但是忍过之后,你的身体可就跟你原来的完全不一样了。你身体的某些部位,或许是手,或许是腿。会坏死。你不会死,可是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残废,或者瘫痪。然而你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让姜舒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拧过头了。她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那种痒折磨着她,她就要疯了。可是这种痒痒的感觉,没哟一点儿缓解。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抽搐。感觉得到自己的大腿,因为自己每一次抬起又狠狠落下,而逐渐开始沉重的感觉。她很清楚,再这样下去的话,她的身体,真的会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躯壳。 姜舒狠狠地看着眼前的昊云,眼睛里都快流出血来了。她知道,会用这种手段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而拥有这种药物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是,无论如何。姜舒知道自己输了。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残废。她咬牙道:“我来,是为了盗取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藏在这院子主人的梳妆台后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知!”姜舒用尽全力,喊了出来。昊云点了点头,说:“最后一个问题,谁派你来的?” “我要是告诉你谁派我来的。我会死得比现在还要惨烈百倍。你觉得,我能告诉你吗?”姜舒的声音在颤抖。昊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但是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手上的银鞭出手,甩在了她的脸上。脸上立马裂开了一个口子。姜舒感觉到有一种清清凉凉的东西,渗透进了她的血液。然后渐渐的,那种奇痒无比的感觉,渐渐地渐渐地退了过去。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那个人的背影,像极了恶魔。 昊云从地下室上来之后,就朝着悠然的主院去了。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侍卫,戒备森严。可以想见,这落玉轩还是很难进的。刚才那黑衣人能进来,想来身手不错。昊云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踱着步到了廊下。 他以为悠然一定已经睡了。可是到了水榭,他才知道,她压根就没睡。水榭外头的院子里停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没有露出脸,可是从露出的衣裳上来判断。应该是落玉轩里的侍女。昊云眉头一皱,冲进了水榭。 只见翠翠正在跟悠然说着什么。昊云一进门,翠翠立马敏感地不说话了。悠然也猛地抬起头来,见是昊云,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她说:“这么快就就好了?问出来了?” “恩……”昊云点了点头,“这件事等下再说。外头院子里停着的,是谁的尸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就在刚才!”翠翠开口,可是说了几个字后,又哽咽难言,“她……她的名字叫阿笑……是落玉轩里的侍女。平日里,就她最逗人,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突然就有人发现她失足,掉落湖里,淹……淹死了……” 正文 第148章 浮出水面 翠翠的心情,是极度郁闷的,难以言喻的伤心,控制着她压抑着她。底下这么多的小丫头,她最喜欢的就是阿笑。因为悠然的势力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说实话,翠翠也花了很长时间和心力,用来栽培阿笑。可如今,为何突然之间,就遭遇了不测。这让她怎么忍得住不伤心。 看着翠翠泫然欲泣的脸,悠然心里头也不舒服。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丫鬟,如今突然飞来横祸。当下,整个落玉轩里,静悄悄的。众人心情都很低沉。 悠然睡意全消,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又一阵的难受。那种感觉,像是海边树立的山崖,被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用自己的手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脑袋。昊云走上前去,将她抱起。抱紧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坐在了梨花木的大椅里。悠然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无助的眼泪滚落,淹没在他宽厚的怀抱里。第一次,她觉得,在这个时候,有他在。真的,很好! “你先睡,乖乖的。所有事,都交给我处理,相信我!无论是意外还是蓄谋。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乖乖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明朗起来。”此时此刻,昊云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他的声音有效地安抚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渐渐的,悠然沉入了沉沉的梦乡。梦里,他的手一只环抱着她,温暖又有力。抱着已经睡着的她,昊云一刻都不想放手。 外头,阿笑的尸体还躺着。昊云命人去叫了仵作过来。仵作验过尸后,来到了厅内。仵作虽然也算是公职,可是身份低微。第一次进了左尚书的府上,明了要见的人,非富即贵。两个仵作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两人走进大厅,在翠翠的指示下,跪了下来。 翠翠说:“在你们面前的是景少将军。这件事,交给他处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都听他的吩咐。不必跪着,起来说话吧。” 两个仵作答应着站起身来。昊云已然有点疲倦,话已经不想多说,直截了当地问:“人是怎么死的?” “溺水死亡!”两个仵作都非常的肯定。昊云微微颔首,“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没有?” “虽然是溺水死亡,但是我们去查看过她失足掉落的那个地方。水不深、一般来说,失足落水,只要能动弹一下,也不至于会溺毙。” “我记得,阿笑是会水的。”翠翠突然想起来,惊呼出声,“那一次,大小姐的花灯放进去之后。差点被风给吹倒。那小丫头一急之下就跳进了水里。还游了好远,把那花灯重新点上,还乐得跟我们挥手。在水里,她就跟一条鱼儿一样自在。她怎么会……” “既然她会水,那么就很难说是失足掉落水里的。我们在那边上发现了一根棍子。还检查了一下那水潭,在水底下发现了一个麻袋。我们有理由推测,是因为有人把她捆住扔进了水里。溺毙的。但是我们并没有从那姑娘的口腔里发现麻袋或者其他物品的痕迹。所以,我也只是推测而已。” “她被发现的时候,有几个小丫头很害怕。后来拉上来以后,也是几个侍从拉上来的。那个时候阿笑还呕吐了。嘴里吐出了一大堆的东西。” “吐在哪儿了?”两个仵作显然是非常着急。翠翠指了指院子,“就在院子角落的那棵银杏树下。就在那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丫头已经收拾了。我们都太伤心了,没时间关注这些……” 话音刚落,两个仵作已经跑了出去。翠翠也跟着走了出去。没多久,她就回来了。她捂着嘴巴,似乎是很想吐。昊云皱眉问道:“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他们在那堆呕吐物里,翻来翻去,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翠翠说着按了一下嘴,她感觉自己胃里一阵翻腾。昊云漠然点了点头。等那两个仵作回来。那两人一口咬定,说阿笑很可能就是被人困在麻袋里,然后扔到水里的。因为呕吐物里,有一些麻袋的细碎的残渣。 仵作们做完了事就回去了。翠翠也安排人手去处理阿笑的尸体。将她的尸体送回她家,并准备了一大笔的抚恤金。看着翠翠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事情。昊云只吩咐了一句。“告诉她的家人,她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的。” “知道了,少将军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即便是夜深了,即便是已经累到了极致。可是翠翠的脑子还是在不停地旋转着。她整个人乱乱的,但是她还是竭尽全力地跟昊云对话。 昊云看出来了,他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强撑着,要是倒下了。你主子身边可就没有仰仗的人了。无论为什么,都先放一放。你……累了!” 昊云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不是仅仅只是一句关怀,而是一种命令。翠翠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休息。今晚,大小姐,就拜托少将军,你照顾了。” 翠翠一向对景昊云,就很放心。自然这个时候,她也是完全信任他的。昊云发觉眼前的这个侍女,也许比左悠然都还要信任自己。也许,他对左悠然的这份情,看得最真切的人,是她。也因为一直是个旁观者,才看得最清楚。 昊云深深地看了翠翠一眼。那一眼,翠翠也有些吃惊。她仿佛感觉到了景昊云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东西。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这一刻,翠翠无比地希望,自己最爱的大小姐,能和眼前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翠翠想起每次自己跟大小姐提起景少将军的婚事。那个时候,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每当那个时候,翠翠也感觉得出来,自己的大小姐,根本也不在意这个男人的赤子之心。一想起这个,翠翠的心底,又有隐隐约约的担心。她担心,这个男人对大小姐的拳拳真心,是否经得起重重的考验。这个男人和大小姐之间,还会经历怎样的难事儿。她真的希望,她的大小姐,再也不会遇见什么悲伤的事儿。她担心她的大小姐,失去了之后才发现。她害怕的事儿太多,让她此刻的精神更加接近崩溃。 正在她乱糟糟地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昊云已经带着悠然回到了悠然的暖阁。他将怀里的人放下,静静守在一旁。夜色朦胧,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月光轻轻游弋在精致的楼阁和茂密的树林之间。他看着夜风中,自己飞舞的长发,心里头那一丝不安的阴影,在一点一滴地扩大。无限地占据着他的内心。平静里,似乎是即将就要掀起一股旋风。 他这么想着,然后转身,看向了床上的她。她安安静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落下的剪影,衬得她的鼻梁,越来越高了。然后,他的眼睛,落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他想起那个黑衣人说的话。那个人要找的东西,就藏在梳妆台的暗格里。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那个人这么冒险,也非要拿走。昊云的心被一只叫做好奇的猫,一直挠啊挠的。他缓步走到了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摆着一把梳子。还有一根簪子。簪子是他送的。他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嘴角的笑容也是一阵又一阵的。 然后,他站起身来,绕到了梳妆台后头。用眼睛,无声地搜索着,不知道哪里会有暗格。他的长指在梳妆台后,一点一点滑过。指甲感受着那毫末之间的差距。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平整的地方。他蹲下身,食指已经准备好要敲击那个地方。 突然,榻上的她翻了一个身,发出了一阵声响。昊云的心也跳了一下。他猛地站起身来,看了看她。原来她只是翻了个身,然后很快的,她又陷入了沉沉的梦想。昊云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是那么的快,昊云都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一个翻身。他的心跳居然变得难以控制。想当年,千军万马在眼前,他都不曾这样心跳过。 他笑自己,何时起,这么一个小丫头居然比千军万马的分量还要重。他无奈地笑自己,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大了。他完全可以等到她醒来,问她那里藏了什么东西。而不必自己在这里偷偷摸摸地找。这么想着,他回过身,走到床榻上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他凝视着眼前这张脸。少女稚嫩的脸上,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柔顺的发,在他的指尖流窜。他闻到了她的发香,独属于她的,温暖美好的味道。他弯下腰,伏靠在床榻上,侧头看着眼前的这张小脸。然后很快的,他也睡着了。梦里,有她的味道,有她的香气。 正文 第149章 父爱如山 天亮的时候,悠然醒来的时候。她不习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而是很快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翻身坐起。她的大动作,惊醒了昊云。他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出现的是她的脸。所有的情绪都不见了,只剩下傻傻地笑。 悠然却被他给吓了一跳。她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翠翠呢?” “昨晚的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了。她需要时间去慢慢地处理。她也是人,她需要休息。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她去休息了。”昊云知道她是生气了,所以和颜悦色地劝她。悠然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昨天晚上似乎留了很多的任务给你。我担心,你也会累的。我是……我是这个意思……” 她这个人,道歉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可是她已经在努力了。而昊云也感受到了她的努力。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事情已经有结果了。你还是先起来,梳洗后。我们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悠然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干笑着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昊云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有侍女进来,服侍她梳洗。 桌上,摆着简单的几碟小菜。因为阿笑过世,悠然特意吩咐了厨房,说自己没有胃口。只要一点开胃的小菜。厨娘琢磨了许久,就端了白粥,和几盘子的腌瓜。悠然勺着粥,一口一口往下吞咽。 “昨晚的那个黑衣人,说她来这儿是偷你藏在梳妆台后的东西的。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要惊动人,故意来偷?”昊云想起自己昨晚,一直盯着那梳妆台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悠然纳闷,不解地问:“我不懂,有什么好笑的事儿吗?” “我因为太好奇了,昨儿个晚上,在梳妆台那里找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只要好好睡一觉,你就能给我答案了。我为何要这么着急呢?”昊云说着看向了悠然,“你不会责怪我一时的鬼迷心窍吧?” “不……”悠然完全不关心他说了那么一大段的话,她说,“我不关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说的是,暗格里的东西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昊云纳闷,“我似乎没有在你这里见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对其余的任何人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用生命去取的东西。”悠然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站起了身。两人回到了暖阁。悠然当着昊云的面,从梳妆台下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个匣子。匣子一打开,那把簪子,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时,睡够了的翠翠,精神很好地出现了。她走进暖阁,看见那匣子,颇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大小姐,为何突然把这簪子拿出来。你不是说不戴的,要我好好地放起来。” “你确定她要拿的就是这东西?”昊云纳闷,看了一眼那暗格,发现里头确实没有另一样东西了。他皱眉,“究竟是什么人,会要一根你的簪子。这理由不是,太可爱了吗?” “这不是我的簪子,这是我母亲的。”悠然合上匣子,“那个人不可能是来偷我的簪子的。很有可能,他是来偷我母亲的簪子的,你们觉得呢?但是我想不通,人已逝,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把她的簪子也给偷回去。” “既然有人来偷,那么总是有他的需要。我只是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其他的我问不出来。”昊云耸了耸肩,“其实也不一定完全没有办法。只是昨天晚上,我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我觉我应该休息一下。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我想我可以继续去审问!” “不,不,不……”悠然猛地摇了摇头,“一时间事情太多了。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或者说,可以想想清楚。更多的事情,我并不急着想知道。” 悠然说着将匣子交给了翠翠。又犹豫了一会儿,将匣子从她手上拿了回来。打开匣子,她拿起那簪子,戴在了自己头上。阳光下,红宝石熠熠生辉。悠然微微侧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发髻上的簪子,她说:“我早就知道,这簪子戴起来一定好看。果然!” “这簪子是该好好谢谢你。毕竟,是你戴着,才让它重新焕发了生机。”昊云笑着伸手抚弄着下巴。“我发觉,有的时候,满头珠翠,也许也会挺好看的。虽然……你就这样……也已经很好看了……” “少将军在大小姐面前,总是词穷!”翠翠淡淡一笑,将空匣子放在了梳妆台上。不无担心地说:“那些人如果真的是想要这簪子。大小姐你还戴在头上,会不会有危险?” “我还真希望他们胆子能大到到我头上动土。”悠然说着回过身,不再去看镜中的自己。她缓步走出门,看见外头阳光射下。光芒万丈! 她抬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翠翠跟在她的身后,看着簪子,在她的发间,来来回回地摇摆。她的隐忧也这样。来来回回地摇荡着。虽然景昊云就在大小姐的身边,这多少让人觉得安心了许多。 离了落玉轩,悠然和昊云径直就往左岸的主院去了。左岸正慢悠悠地吃着早饭。对于两人的到访,倒是没有一点儿吃惊。“你们来了?用过早膳没有?” “用过了,左叔!”昊云抢在悠然之前开口。他可不想悠然二话不说就开始跟左岸说些正经事儿。那样的话,昊云就不能让左岸知道,对于自己再次留宿落玉轩这件事,不了了之。他说:“左叔,昨晚事出紧急,我就在您府上借住了一宿。还望左叔恕罪。” “你——我还信不过吗?你不必解释!”左岸吃够了,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阿然,希望你的胃口还好。不至于因为一个小丫头,吃不下饭。毕竟,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有些意外发生,也是有可能的。昨天的黑衣人呢?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父亲,阿笑的死,并不是意外。她是在落玉轩内,被人用麻袋套住,给扔到河里,溺死的。如果,是我一个人走在那个地方,也许,死的人,就是我……”悠然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她从来没有想过,落玉轩已经被她保护得密不透风了。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她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抓住的黑衣人身上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落玉轩,还杀死了一个人。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要杀阿笑。这个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别胡说——”左岸喊了一声,看向了悠然,“不要时候这种不吉利的话。既然不是意外,那就派人彻查。另外,落玉轩的所有侍从,都要重新更换过。为了以防万一,落玉轩里的侍女,最近最好是先别到处乱走动。谁知道,究竟那些人,盯上的是谁?”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悠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绝对不会让我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父亲,我需要你的帮忙。希望,你能帮我。” 左岸甚至连问都没问,说都没说,就点了点头,示意悠然继续说。悠然叹息道:“我怀疑,我们家里,有人心怀叵测!我想要整个左府侍卫的控制权还有调度权。简单地说,我要整个左府,不仅仅是落玉轩。而是整个家,都是我的人。我才能放手做一些事情。” “我原本想着等你再长大一些。该交给你的,我都会交给你。如今看来,你是迫不及待地想做一些大事儿了。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左岸笑了,笑得慈祥。悠然咬唇,低语,“谢谢,父亲!” “我的阿然,永远也不要跟我说谢谢。这个家,原本就是你的。我让银燕去帮你,把你要的东西,全部交给你。怎样?” “谢谢,父亲!”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发觉,只剩下一句,悠然笑着喊他,“爹爹……” 左岸依旧是一副怜爱的样子,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昊云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人,也是对他,有求必应。现在想起来,才知道,真的是,父爱如山。 悠然笑着扑进了左岸的怀里。左岸伸手抚着她小小的脑袋,突然看见了她发髻上的簪子。一时间,他惊愕不已。“这……这簪子……怎么会在你这儿?” 悠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笑着站起身,左岸面前,旋转着,开心地问他,“爹爹,我的新簪子,好看不?我很喜欢他,爹爹,是不是也喜欢。” “别闹了!”左岸出声呵斥,“你停下来,转得我头疼。我问你,这簪子是怎样到你这里的。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谁的?” 悠然扯着嘴角,笑望着左岸。“我当然知道了,我会戴着它,我怎么会不知道它是谁的。爹爹,你就说,我戴着好不好看吧。” 正文 第150章 一席之地 从悠然的头上,夺下了那簪子。左岸放在手心里,细细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一颗泪珠滴落在红宝石上。他的痛苦,无法掩饰。悠然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落泪。她有些无助地看向了昊云。昊云无奈地摇着头。悠然舔了舔嘴唇,她开始怀疑,自己戴着这簪子招摇过市。没等到把仇人招惹来,反而先让自己的父亲把她的簪子给夺走了。悠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紧紧盯着左岸手上的簪子。 她笑着撒娇,“爹爹,把簪子还给我!”悠然说着就上手去抢。她以为父亲是不会还给她的。谁知左岸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到自己跟前,将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他笑着,叹了一口气。“没事儿了,你戴着这簪子,很好看。当年,你的母亲总不喜欢这些珠钗玉石。你也跟她一样,天性里对这些东西,都不太在意。很多时候,爹爹也想跟你说,女孩儿家家的,还是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点的好。你觉得呢?” “我会好好地想一想的。”悠然朝着左岸,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爹爹,你是不是要去上早朝了。似乎,时间也不早了。” “现在迟了,但是我可以让车夫加快速度,不会有问题的。”左岸难得说了一句话,想逗人笑。可是很显然的,悠然和昊云并没有觉得好笑。左岸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临走前,他转过头看着悠然,似漫不经心却又听得出来,他是刻意提醒。他说:“宫里的人也好,宫里的事儿也罢。擦亮你的眼睛,不要被你眼睛所见的影响。更多时候,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那个地方,规矩太多!” 悠然一愣,只等到左岸走远了。她才敢问昊云,“你说我爹爹,究竟是支持我和季美人的交往,还是反对的?为什么跟我说话,也要这么……隐晦?” “即便是你的父亲。他也有自己的立场。不过我听得出来,他并不反对你的所作所为。因为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的见解。你知道的,官场上,很多父子,都是站在相对立场上的两个人。”昊云说着拉起了悠然的手,“你不必去猜测你父亲的意思。你不能因为任何人,影响你的决定,影响你的判断,每一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目的。” “那么你呢?”悠然停住脚步,打量着眼前的他。昊云被她看得,心里头怪怪的,可是他并没有选择躲避,淡淡地笑了。“我也是一样。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赢得你的信任。你的信任和你的依赖。懂了吗?我的小丫头。” “很快,我就要及笄了。请不要叫我小丫头。”悠然瞟了他一眼,“你拉着我往外走。你是想好带我去哪儿了吗?你是知道,我现在想去哪儿吗?” “你的心思,一点儿也不难猜。”昊云挑眉一笑,再度拉起了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外走。两人手牵手地走着,迎面走来了左怡然。因为左怡然昨儿个夜里做的那么多事儿。昊云对她实在是有万分的厌恶。可是又不得不跟她说话,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恶心。在马上就要撞上左怡然之前,昊云对悠然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跟她说话。她这个人,脸皮比我还厚,实在是不容易说话啊!” “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跟她说话。”悠然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昊云先是一愣,下一刻他拉起了她的手,飞一般地转身就跑。悠然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速度也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快速地带着她跑。悠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轻轻的燕子。他就是一只老鹰。很轻松的,就能带着她飞起来。 两人突兀的举动,让左怡然吓了一大跳。她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在看见自己的情况下,还转身就跑。那逃跑的速度,就像是碰见了瘟疫一般。左怡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苍白。她觉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身边的侍女,立马扶住了她的身体,轻声问道:“怡然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怡然咬牙切齿地笑。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是带着恨,带着不甘。可是那种不甘,最终也只是湮灭在她那微妙的微笑里。再抬头,她的脸上,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下,掩藏着深邃的漆黑的幽深的怨念。 而逃走的两人,冲出左家大门后,很显然吓了车夫一大跳。他看着两位平日里一向都很重颜面的主子,在他的面前,嘻嘻哈哈地笑着。然后还跳上了他的车子。然后,他听见车厢里爆发出了一阵狂笑。车夫虽然有些惊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主子,今天是很开心的。那么他的心情也很不错。他开始甩起了马鞭,然后哼起了小曲儿,马车快快乐乐地朝着子章先生府上而去。 悠然听见车夫的哨声,看向了昊云。“都是你,连车夫都看见我们这么不规矩的样子。我这一世英名呐,都被你给毁了。在怡然面前,你记得想办法,把这次逃跑事件给圆回来!”虽然这么说,可是悠然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她知道自己从怡然面前逃走,这件事,绝对会刺激到左怡然。可是很显然的,这点冒险,让她觉得分外有趣。 “那也是你愿意跟我一起跑的,好不好?”昊云眼角一挑,斜靠在榻上。前襟微开,一副散漫的样子,却有带着无限的言秀惑。长发散落,长指微微张开,轻轻地抚弄着自己的眉梢。他看着她,眼里带着妩媚和魅惑。悠然的心下一惊,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不见了。她叹了口气,说:“我一直以来都很小心翼翼。就是不想把自己给她们母女的关系弄得太僵。如今一来,我是不是很难修补了呢?” “这有什么关系?”昊云故意冲着他不停地眨眼睛,“你就说是我有急事,拉着你跑了。我可是你未婚夫呢,我难道不是最重要的?我看她们敢说什么。” 他的话,让悠然的心,更加沉重了一些。景昊云不知道,可是悠然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景昊云可是左怡然的未婚夫。只是没有人敢跟他说而已。但是刘静母女可是很清楚自己的知道的。还时不时在她面前,不停地提醒过好多次。如今,自己这么做,是明摆着要抢“姐夫”? 哎……悠然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偏偏景昊云又不懂。悠然也不敢想,要是景昊云知道了这件事。或者说,知道了她也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再也不能跟他这样和平相处了?好担心! “你怎么了?你干嘛那么怕那两人。就算是再厉害的对手,如果你心生畏惧,还怎么跟她们对抗?”他说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悠然伸手去推,可是他很用力。悠然推了推,也就放弃了。此时此刻,在还能和平共处的时候,好好地享受一下他的温暖。即使她知道,他所需求的和自己所渴望的,根本不是一样的东西。但是改变不了的是,他们需要彼此。 马车在子章先生的府上,缓缓停下。悠然被昊云抱下马车。车夫赶着车,缓缓走开。 悠然拍了拍昊云的肩头,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朱红的大门,随即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人,居然是鸳鸯。她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看见悠然,她笑着迎上前来,说:“左大小姐,您来了。奴婢想你想得紧,一听说你来了,就前来迎接。大小姐一路过来,可是累着了?怎么还要少将军抱着?” 昊云冷冷瞟了鸳鸯一眼。鸳鸯原本还灿烂额笑脸,一下子有点僵硬。可是她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不甘。她也知道,自己只能自强。否则,就被人踩在脚下,任人践踏。她虽然心有恐惧,却还是昂起了头,无比骄傲的样子。 昊云冷声道:“把管家叫过来,我以为你一个婢女迎接我们,还不上台面。好歹我们也算是贵客。你可以滚了。” “管家有事儿,这些天,我身子见好。家里边里里外外的事儿,都要操心。我就来了。既然觉得婢女迎接你,伤了您的体面。那我以为,是您自己太轻视人了。你这样身份的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鸳鸯已经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可是在昊云看来,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他连瞟一眼都懒得瞟。他侧头对悠然说:“看来你的师傅,是真的受刺激了。我还在想如果,皇帝说的那事儿是真的,这丫头,是不是要更加嚣张了?” 他就当着鸳鸯的面说的。鸳鸯心里头也在打颤。她知道经过这么一出闹,左悠然也好,景昊云也好,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可是她不怕,她有子章先生。她所求不过是在这个府上,找到一席之地。在这里,她不用向任何人屈膝。 正文 第151章 换人换心 走进子章先生府里,悠然立刻就发觉。这里头的布置,已经是换了一种风格。原先的淡雅肃静,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还摆上了一些古玩。更有甚者,墙上原本挂着一幅秋海棠,现在也被换成了一副姹紫嫣红的画儿。 原本素净的竹椅,被换成了端庄大气的太师椅。虽然也是比较简单的款式,可是看上去,就有些富丽堂皇的感觉。悠然纳闷,这子章先生府上什么时候,还有这些压箱底的东西。穿过大厅,走到后头的院子里。眼瞧着以前空无一物的后院,此时此刻塞满了什么石桌石椅的,又是摆放得精致整齐的花盆。悠然看着眼前一盆盆的花,笑着说:“看见这么多的花儿,我才明白,这春天真的是已经来了。而且,将转眼即逝!” 子章先生坐在廊下,拿着一本书,缓缓地翻看。听见这话,也没答应,只是他翻书的手,很显然是停顿了一下。悠然见状,抬头四处寻找那张小木椅。一向,子章先生坐在廊下,她就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和子章先生,一上一下,距离很近。所以每每讨论或者是说话,都很亲近的感觉。如今,她发觉那个位置,不见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师傅,今天这一路走来,我看见了太多的变化。从前我所熟悉的那些东西,都换过了。如今,自我来你府上求学起,一直放在这里的椅子,也不见了。突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地方可以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闻言,子章抬起头看向了悠然寻常所坐的位置,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吩咐底下人,将院子里的布置,换一下。时间很久了,我看着也觉得陈旧。没想到,他们把你的位置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你等等,我让人去找过来,给你放好!” “谢谢……师傅……”悠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知道,这椅子是谁动的。可是,跟一个小人动气,实在也是没有必要的。可是,子章先生的态度,让她也莫名的心寒。这么多年的师徒了,他似乎并没有像自己一样,珍视这份师徒之情。 鸳鸯见状给正在布置院中景物的奴才使了使眼色。有一个仆从,赶紧前去把原来那张椅子给搬了回来。一见那椅子,鸳鸯就叫了起来,“叫你去搬椅子,不是把原来那张搬回来。我们这里的布置都已经换了,这么一张小小的破旧的木椅子放着也不合适。何况,左大小姐什么身份,在我们这里就只能给坐这样的椅子了?还不快去换一张!” 鸳鸯噼里啪啦地一串话讲出来,悠然听得眉头皱紧,她说:“我习惯了这张椅子。我以为,这样扑通寻常的木椅,放在这里,让我坐着,好时时提醒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是不会懂的。” 悠然的话,没有给鸳鸯留一点面子。鸳鸯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转头问子章。“先生,我好心想给左大小姐换一张椅子。没成想,她倒是不肯了。不肯也就罢了,还说这就是吃苦了。难不成,她在我们府上,坐一张简陋的椅子是吃苦。还说我不懂什么是苦。大小姐,我大冬天泡在冷水里洗衣服的时候,也时常劝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怎会不懂?” “你若是懂,就不会挑别人最在意的东西下手。你这么做,是在挖人的心。最歹毒!”悠然说这话,是给子章先生听的。很显然,他也听到了。他合上了手里的书,轻声对悠然说:“好了!你也别急了,你依旧还是坐在这个位置。至于是什么椅子,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位置,永远在这里。我们的距离,还是和当初一样,不就好了?” “但愿……”悠然不想再争执了,也不想再说一些让彼此难堪的事儿。侍从给她搬了椅子,她缓缓坐下。侍从又在她的身边,加了一个位置给昊云。昊云对此挺无所谓的。他说:“做了许久的马车,反而觉得站着站一会,舒服!” “我看少将军的体力好得很。方才还能抱着左大小姐进门呢。”鸳鸯装作好玩的样子,讲这件事。可是,这却惹来了昊云的不悦,他冷声道:“先生,我不知道你府上的规矩是怎样的。但是,在我的府上。主子们讲话的时候,丫鬟是不能插嘴的。我这辈子,从来还没有跟一个丫鬟置过气。因为她们在我面前,没有说话的权力。可在我看来,你们府上相对而言,对丫鬟似乎很宽松。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真不喜欢,跟一个丫鬟说话。” “抱歉,少将军!”鸳鸯连忙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给景昊云福乐福了福身,说:“抱歉,奴婢这就告退了!” “那是在你的府上,在我府上,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子章的语气,波澜不惊。可是听得出来,他就是在给鸳鸯说话。昊云勾唇一笑,似乎并没有意外子章先生会开口帮忙说话。他淡淡一笑,“先生这么仁慈,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昊云眼角一挑,看见了缓步走来的陈沁。她身上的装束换了。和当初在庵堂里的人,已经是完完全全两种模样。眼前的这个人,梳着高高的飞天髻,穿着紫色的长裙。一身装扮,贵气逼人。一身气势,让人敬畏。她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这不仅仅是你府上,也是我府上……” 她的声音响起,在这不大不小的院落里,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悠然抬起头来,看见了陈沁,她先是一愣,随即缓缓跪下身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起来吧,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如此多礼。”陈沁微微挑眉,四处扫视了一遍。然后看向了鸳鸯。她冷声道:“又是这个丫鬟?我不喜欢她,你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沁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子章。子章先生波澜不惊的脸,突然变得有些挣扎,有些不甘。他稳了心神,对悠然说:“不过是一张椅子,你们何苦这么为难一个小丫鬟?长公主殿下,如果觉得这里是你家,同时也是我家的话,那么可否也考虑一下我的想法。毕竟,这家里的侍女也好小厮也好,都服侍了我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你都没有参与。如今,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非要这么为难一个无辜的侍女吗?” “无辜?”陈沁瞟了鸳鸯一眼,缓步走到子章先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坐下后,她又定定地看向了鸳鸯。鸳鸯心里也是害怕的,可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尽量平静地面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女人。 陈沁看鸳鸯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轻微的不屑,开始变得厌恶起来。她冷声道:“一个地位如此卑微的婢女,居然敢跟我四目相对。难道她不知道,就冲着她这样看我,我就可以杀了她?而且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子章,我以为,你至少应该跟你的奴才们说清楚,看着我的眼睛,在没有我的准许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陈沁话音刚落,就有黑衣人出现,将鸳鸯围住。鸳鸯闻言,吓愣住了。她匆忙低下了头,手足无措。只是不停地后退,期望能够逃出去。看着一切,似乎不能如愿了。鸳鸯尖叫一声。黑衣人一愣。然后她乘机跑到了子章身边,抓住了子章的手,无比惊恐地说:“先生,先生救我。奴婢从来没有服侍过长公主,我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眼睛都不能看。先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 “长公主!”子章开口,有些硬邦邦的。陈沁抬起头来,看着子章。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她。陈沁一时间有些走神,记忆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对她,从来没有过一丝忤逆。果然,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也变了。不再是多年前的那个惟命是从的小子了。陈沁幽幽地陷落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理会子章。 子章也是怒了,他再次抬高声音,对她说:“长公主!这也是我的府上,我相信,我还有说话的权利。你这样,随便一件小事,就又是杀身之祸,又是见血的。我想,无论是他们还是我,我们都不能接受。如果你一定要执意,在这里用你皇家的威严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那么我们可以离开。” 他的话,让陈沁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发怒的男人,痴痴一笑。她伸出手,指着他的脸,笑得有些迷离。“我还以为,你没变。原来,时间真的是一味毒药……将所有的人和事,都泡得面目全非的。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对吗?” 正文 第152章 毁于一旦 “不是威胁,是请求!”悠然看得见子章先生的脸色从一开始涨红的样子,到现在的平静模样。真不知道,他为何为了鸳鸯,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悠然的心有那么一会儿,跳得太快,有些不同寻常。迷迷糊糊中,悠然听见子章先生又说话了。他说:“我是在请求你,不要对我的下人,用这么严重的惩罚!” “请求?”陈沁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味道,不知为何,吃到了一种苦涩的味道。但是,她是如何的高贵,她的出生,从来就不会允许她低下头去。就算是不甘心,就算是悲伤,就算是最珍惜的东西,从指尖溜走。她也不可以表现出一丝的悲伤和难过。她平静一如既往。她高傲一如既往。她侧过头去,看着悠然,轻声笑,“既然说要绕了这个人,你觉得她对你的冒犯,是不是某人的请求,就可以原谅的?” 悠然不曾说话。她的身份,和子章先生一样的尴尬。她不想在子章先生面前,这样忤逆他。这么多年的师徒,悠然很清楚,子章先生若不是气急了,不可能说这样的话。这话里,有多少无奈,她听得出来,也记得很深刻。所以她是不会说话的。而她不说话,显然是对陈沁公然的反抗,她不敢也不能。她很犹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 正在此时,昊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戏谑,带着几许的嘲讽。他说:“原谅不原谅的。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并不觉得,和一个身份这么低微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我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何必要长公主你开口。阿然她跟这个婢女没有矛盾,是我,我今儿个心情不好,所以和这侍女多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还生起气来了。我不过是一时戏言,长公主开口为我求情,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你虽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然则,与我而言,就是我管教下人不严。”陈沁说着瞟了鸳鸯一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不——”鸳鸯抓紧了子章的手臂,“先生,救我,我不想再挨打了。上一次,我不知道长公主,不小心冒犯了她,他们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一顿。如今,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又要打我。先生,你也听见的,我根本没有跟他们说一句重话。我是那么战战兢兢地讨好他们。”鸳鸯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整个身体颤抖得就像是风雨中的落叶一样。子章看在眼里,多少觉得心疼。若不是他太无权,他也不至于任由人宰割他身边的人。 悠然一向是置身事外的,可鸳鸯这么一说,她又不知不觉地生气了。她站起身,走到了陈沁面前,缓缓跪了下来。“长公主,她说的没错。这个丫头很聪明,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正儿八经的顶撞人的话。您瞧她跟子章先生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道理。反正,我觉得我是说不过她的了。我倒是挺喜欢这个丫头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要长公主殿下,将她赏赐给我。我身边,缺少这么伶俐的人。” 好一招以柔克刚。陈沁原本凝重的嘴角,此时此刻,微微向上扬起。她勾唇一笑,对悠然说:“你愿意的话,就拿走。不过是一个婢女。” 子章才犹豫了一下,那鸳鸯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她所求,就是在子章先生府上,站稳脚跟。她可以利用子章先生对她的,一丁点儿的不同,让自己摆脱奴婢的身份。她绝对不能被左悠然带走。情况,不容她多想。她一把抱住了子章先生,无比凄厉地喊着:“先生,不要赶我走,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离开这里,我是活不下去的。如果先生已经不在意我的生死。那么你就把我赏给左大小姐吧。” 鸳鸯说着,转头看着悠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无比凄凄切切地说:“左大小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您是尚书千金,想要怎样的奴才没有。你为何一定要强迫我,离开我的家。离开我熟悉的地方。您是要逼我去死吗?如果……你非要我跟你走的话,那么……我……我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 她说着,一咬牙,就挣脱了子章先生的手,一下子就冲到了廊下的圆柱上。眼瞧着就要撞上柱子。子章先生,快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扯了回来。这一扯,好巧不巧就被扯到了自己的怀里。悠然一直盯着鸳鸯,她看得出来,最后那一刻鸳鸯是放缓了动作的。就算是子章先生没有抓住她,她也不会怎样。只是子章先生抓住她了。这让她的举动,有了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毕竟,最后的结果是,她被子章先生抱在了怀里。 陈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曾说话。悠然的眉头微微皱起,她说:“先生,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想逼着她去死。一切都还可以商量,她也太偏激了。这样偏激的人,我以为,她不适合做奴婢了。还有,她是一个奴婢,居然说这里是她的家。她这种心情,是完全不可取的。我以为,她得了臆想症,这是病,得治!不是我夸口,我可以请得动为季美人看病的卓大夫的同门。当然子章先生也请得道。但是,先生一向清廉,可能付不出这笔银子。不如,还是让她跟着我吧。治好了病,我就把她带回来。” 鸳鸯拼命摇头,紧紧抓着子章,以至于子章都没办法将她推开。他的眼睛,看向了陈沁。陈沁也在看着他,目光里有质问,有嘲笑。子章,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剥开来,赤果果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她看着鲜血淋淋,却依旧无动于衷。子章微微垂下了眼睑,伸手扶着鸳鸯的后背。此时他的心里,是一片荒芜。他以为,十几年来的不曾想见,至少,她会给自己留点余地。到如今,她依旧冷漠地看着自己,漠不关心。 就是这种漠不关心,他无能为力。他搁置在鸳鸯后背的手,一点点开始麻木。悠然看不下去了,走上长廊,一把拉开了鸳鸯。 掩饰被揭开,假装被揭穿。子章本能地伸手去拉鸳鸯。悠然怒极,手上长鞭一甩,狠狠地甩在了悠然身上。一下子,她就被鞭子勾住,摔在了廊下,打了几个滚。 子章一脸狼狈,却不愿意就这样让自己的伤痛,展露无遗。他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冷声道:“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收起你的鞭子,我命令你去把她扶起来!” “我不要!”悠然很干脆地拒绝。她咬唇转头看着陈沁,声音坚定。“我要带走她,无论长公主答应不答应。我要带走她。我喜欢她,她真的挺聪明的。” “借口!”子章的手上用劲,悠然的手腕处开始泛白,指尖鲜红得不正常。昊云心底着急,走上长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沁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子章,笑语嫣然。她说:“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丫头喜欢,就带走好了。你要真需要人服侍,让着丫头给你送些银子,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谢谢长公主!”悠然笑了。即便她的手,都快要断了,她还是笑得很灿烂。就是这种笑,让子章的整个情绪都濒临崩溃。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难道还抵不过陈沁的几面之缘?这么多年,他自以为很了解的左悠然,何时变得这么嗜血,这么残忍。为何,他隐隐觉得,左悠然和陈沁,是同一种人。同样出生的人,同样为了维护自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甚至,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尊师重道也只是狗屁。 而悠然,已经没有时间没有力气,去理会子章的心情。她只知道,鸳鸯这个人在这里一日,这里就会议日不得安宁。她不愿意冒险,不希望,真的有朝一日,皇帝答应了长公主的要求。子章先生一怒之下,让鸳鸯这种人得逞。她只能防患于未然。所以,即便知道子章先生会恨死自己。即便有可能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毁于一旦。她也不能心慈手软。 手腕上的痛,越来越明显。悠然咬唇道:“师傅,长公主已经答应了。你可以放手了。” 子章盯着陈沁,他不曾放下手,他的情绪无处发泄。陈沁柔柔一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站起身来,说:“丫头,如你所愿了。帮我个忙,帮我物色一个园子,我想这里是这些人的家,可惜不是我的。我想,其实真的该走的人,不是她,而是我。不过,现在的我,今非昔比了,我认识的人,认识我的人,都已经走的走,死的死。能帮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丫头,帮帮我吧。” 正文 第153章 相爱的人 即便是请求,也是高傲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悠然先是一愣,随即,她摇了摇头。如果说,她不知道长公主想要合离的心。或许,她会照着她的话去做。不过是一个园子而已,她要找一个园子,倒是轻而易举的。可是……悠然担心的是,这仅仅是陈沁的第一步。先离开子章先生府上,然后提出合离。 若日后,两人完全没什么交流。那么这件事,将会无法挽回。即便是自己最尊敬的,即便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悠然还是选择了拒绝。即便是她会记恨自己,悠然还是拒绝了。她的拒绝,让陈沁相当的吃惊。但是她的笑容依旧,让人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情绪。她原本已经站起身来,这会儿又缓缓坐下了。用一种平静的表情看着悠然,问:“说说看,为什么不帮我?” “因为……你应该和子章先生在一起。一起住在这里,即便你现在觉得这里不是你的家。可是改变不了它是你家的事实。如果说这里让你没有家的温暖和感觉,那么也应该是子章先生想办法解决。将这里改造成你的家。若是从里到外,您都不喜欢。即便是搬家,那也应该是子章先生为你做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这是先生,应该做的。”悠然的手,依旧被子章抓着。可是她可以感觉得到,先生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其实并没有花很大的力气,拽着自己。她想要挣脱,是轻而易举的。可她不曾动过,因为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为子章先生做的。 “是吗?”陈沁眼角微微挑起,她的心里隐约有着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说她可能知道自己想要合离。想至此,陈沁摇了摇头,她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而已,还能有通天的本领,知道她和皇帝密谈的内容。但是看得出来,这丫头还以为自己跟子章有多大的感情似的。不过,想来这丫头是子章的徒弟,自然是护着子章的。她心里也有了主意。这件事,是不能让这丫头去做的了。想至此,她又笑了,对悠然说:“你说的没错。即便是我不喜欢这里,也该是他替我解决这个问题。” 悠然见她没有责怪自己,松了一口气。她松气的同时,子章的手,也松了开来。他的手颓然地落下。悠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对子章说:“先生,这丫头我只是借来用几日。等她病好了,我就送她回来。你不要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打她这种事,我只会当着你的面做。离开了你的眼前,我绝对不会对她一根毫毛。我跟您保证!” 悠然很有信心,即便是鸳鸯怎样的巧舌如簧。只要不在子章先生面前,她的情绪都不会受影响。她只是担心鸳鸯的话会扭曲子章先生的判断。而离开子章先生,那么无论鸳鸯说什么,都无所谓。所以她敢这样保证。而听了她的保证,子章最后的一点挣扎,也被沉默给取代了。可以说,他已经放弃了。 悠然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而鸳鸯,瘫在地上,轻声口申口今着。在看见子章松开了手之后,她眼睛里的光芒也消失了。她知道,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这命运,以悲剧开始,她挣脱不了。她缓缓合上了眼,剩下的只有无奈。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捆住,绑缚在里头。她连四肢都无法舒展。 陈沁瞟了地上的鸳鸯一眼,又看了看子章,对悠然说:“这丫鬟被你的鞭子一抽,再不及时去看大夫,要留下疤痕什么的,人家会恨死你的。你还是快走吧。” 悠然点头,请安离去。昊云紧紧跟随。后头,翠翠吩咐侍从将鸳鸯扶起来,一同往外走去。翠翠看着鸳鸯死灰的脸,担忧地问:“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我看你的你的嘴唇都起皮了……” 翠翠就是这样的,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看着别人受苦,总是会忍不住去怜悯。只是,别人不见得愿意接受她的好意。鸳鸯的眼珠子一转,狠狠地蹬着翠翠,冷笑道:“你以为,你自己这样,很善良,还是觉得,你的这点好心可以弥补你主子施加在我身上的伤?知不知道,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狗。不需要你的怜悯!收起你那副关切的表情,你不过是一个丫鬟。谁能保证,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被你的主子抛弃!” 翠翠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她没再理会鸳鸯,而是快步跟上了悠然。悠然见她回来了,笑道:“你干嘛要去招惹她。你以为,那鸳鸯会跟我们友好相处?你也太天真了吧?刚才的局势,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看见了可是……”翠翠低下了头,“我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并不是她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她已经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她想要的,已经不是寻常手段能达到的了。”悠然微微蹙眉,“虽然我把她带过来了。但是你不必理会她。也不要给她派什么任务,只需要派个人盯着她。她想要去哪儿,都给她自由。” “你这是请她来你家度假呢!”昊云忍不住笑了,方才他的担心,想来都是多余的。无论是子章也好,陈沁长公主也好,似乎对她,还是很难完全狠下心来的。虽然,昊云看见她的手,红彤彤的,很快就要一片淤青。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她和子章先生较量的结局。显然,她已经赢了。她只要没事了,昊云的心情自然也就好起来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了。 悠然斜睨了他一眼,回道;“谁说不是呢?我等着她自己忍不下去,来找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悠然说得很响。让距离她几步之遥的鸳鸯,听得清清楚楚。她,信心满满的话,一字一句,震荡着鸳鸯的心。一种莫名的恐惧,由心而起,渗透四肢百骸。 回去的路上,悠然靠在榻上,把玩着手里的鞭子。雪白的娟子,擦过,留下一道鲜血的痕迹。然后,她将手帕扔到了一旁,收好了自己的鞭子。昊云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鞭子,细细查看。“你知不知道,制作这条鞭子的人,和当初伤你的那箭头,出自一人之手?” “什么?”悠然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鞭子是道止先生送你的。道止先生又是从何得到这鞭子的,你肯定没问过。但是……我问过。”昊云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凝重,“这条鞭子,是当年,他救了那个人之后,那个人送他的。我也问过他那个人当时的情况。他活那个人当时被救的时候,混合是血。身上的伤口是箭头造成的。奇怪的是那个人受了伤反而还很开心。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讨要那个箭头。当时,道道止先生就留了个心眼,藏起了另一个箭头。后来那人伤好后,问道止先生喜欢什么武器。先生当时正好在学鞭子,就说自己喜欢鞭子。那人离开之后的一个月,有人送来了一包礼物。里头就是这根鞭子。” “这么说来。追杀那个人的人和追杀我的人才可能是同一批人吧。”悠然纳闷,“至少他跟我一样是被箭给伤的。” “那人拿走的箭头,我看过。从道止先生那里偷来的。不过后来,道止先生也一直没问。估计他也知道是我偷的吧。”昊云说着笑了,“说实在的,道止先生和子章先生,你的两位师傅,我还是喜欢道止先生。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硬邦邦的,可是为人要高尚许多啊。不想你的子章先生,看上去温文儒雅,没瞧出来,为了一个婢女做到了这个份上!” “不准你说子章先生的坏话。”悠然冷声道。听得出来,她似乎很不悦。昊云干笑一声,说:“好了,不说了。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而已。言归正传,我拿到了那箭头之后,和从你身上取下来的那箭头一对比。我发觉,伤你的那支箭,显然要更精致。它是根据之前的额那箭头,设计的。却杀伤力,比之间的箭头要大多了。所以之前,那个人中了好几箭也没死。而你……中了一箭,就命悬一线。” “所以你觉得那人是以身试法,得到那箭头,然后回去自己造出更厉害的箭头,是吗?”不知为何,悠然突然觉得如果这猜测是真实发生的。那么那个人不是太过沉迷于武器,就是个十足的变太心。可是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昊云,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你是不是找到那个人了?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干了多少事儿?” “是的,刚找到没多久。也不算是找到,而是找到一点点他的痕迹。上一次,我让墨安他们找到的那个作坊里,就有害你受伤的箭头。那里还管着一个瞎了眼的老头。我跟你说过的。” 昊云连忙澄清。他可不想悠然质疑自己。为了不让她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是赶紧先剖白一下自己。 正文 第154章 多年之前 悠然原本紧绷着的神经,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的眼神。也许一直以来,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塞进软榻,眯着眼,看着昊云。用脸上温和的笑,去掩饰自己尴尬的内心。 昊云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眼睛一转,他就知道她的小心思。她既然已经不好意思了,那么他就不客气了。这么想着, 昊云挨近她,枕着她的手臂,因为手臂太过细小,又挪动了一下,枕在了她的腹部。悠然倒抽了一口气,语气不善,却又无可奈何。“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头放我身上,很重!” “没办法,脑子里有太多事儿,要一点一点跟你说,也很累的。你就让我靠一下,不成吗?我真的有很多很重要的话儿要跟你说。你确定要我这么辛苦吗?”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是悠然都猜得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得意极了。不过,谁让她自知理亏。只能不吭声,任由着他了。 “你上次不是说那老头又耳聋又眼瞎的吗?你确定这个老头就是道止先生救的那个?”悠然心里头知道,他肯定已经弄清楚了。只是他在等着自己问。这样,他会有成就感一点。鉴于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悠然就很急迫地问。好让他更加满足。 果不其然,某人一听到这话,就笑了,有点显摆地说:“事情是这样的,那老头很显然是被关在那黑暗的地下室的,不是出于自愿。那么他肯定不会为囚禁他的那些人保密的。虽然聋了瞎了,可是他的手还没残。我把从道止先生那儿头来的箭头给他一抹。他可能就以为,自己遇见的是道止先生,或者他自以为的什么人吧。我就给他拿了纸笔。他写了一句话。问我是不是他送鞭子的那个人。当然,我骗了他。” “所以……他认为你是道止先生了?”悠然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就凭一个箭头,他能这么轻易地就信任你?被囚禁过被弄得又聋又瞎,他还能这么轻易相信别人?” “当然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让我把那鞭子拿来给他摸一下。”昊云说着叹了口气,“所以说他还是很谨慎的。我答应了他。所以……” “你是想借我的鞭子?”悠然原先还是一脸和气,很快地就恼了,她一把揪住昊云的衣襟冷声道:“告诉我,是不是因为用到我的鞭子,你今天才把这些事,跟我讲得这么清楚?以前,你可没讲这么清楚过。都是告诉我一个结果而已。” “不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要说瞒你,我绝对没有想过。真的!”昊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扯到心口,满足地吸了口气。“就这样按着,按着我的心口。真舒服,让我睡一会儿。实在……太累了……”最后的声音,淹没在他的薄唇间。不久,轻轻浅浅地呼吸声想起。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悠然这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闭上过眼睛了。她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心里头一阵暖流滑过。曾几何时,她的心里也有过类似的情感。只可惜,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一场。而如今,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何尝不是悲剧? 她的心事,就像是滚滚马车轮子,不停地滚动着,不停地往前,方向却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只是在匆忙的,无止境地在往前赶着。却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 马车缓缓走着,在道止先生的武馆前停下。悠然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自己一个人掀开了车帘,走了出去。进门的时候,扭头吩咐车夫:“好好守着少将军,他累了。他若是醒来,记得跟他说,我在里头,不必进来。” 悠然说着,又掀开了车帘子,往里头看了看。见他睡得很熟,不由自主地笑了,回身对翠翠说:“你还是不要跟我进去了。守在外边,万一他醒来了,要人伺候。去道止先生这里,弄点暖胃的东西给他准备着。刚醒来,别让他直接就起身,外头冷……” 悠然碎碎念着,她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可有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说。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里不停地转着的,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对对年的话,在翠翠看来,是多么的吃惊。直到悠然停下不再说话,然后又看了看翠翠,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翠翠,最后终于转身走了。翠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小丫头不解地问:“翠翠姑娘,你怎么笑了?有这么好笑吗?” “没……没什么……”翠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知道,大小姐一直以来都不承认自己对景少将军的感情。一直以来,翠翠都为景昊云鸣不平。可是现在看来,不知不觉间,大小姐也已经将他放在了心上。无论嘴上怎么辩驳,坚决不承认,可是翠翠知道,大小姐的心里是有少将军的。这一点,让翠翠觉得,至少以后的日子,两人应该能越来越幸福才是。 这边,悠然踏进门的同时,道止也已经站起来了。他看着悠然,片刻后朝着她点了点头。悠然淡淡一笑,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先生,这几天琐事缠身,我自知静不下心来。不能来这里扰您清静。还望你原谅我的懒惰。” “看你今天这样子,也不是来习武的吧?”道止摸着自己手上的哨棒,轻轻地磨蹭着,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可是他的洞察力依旧那么敏锐。 悠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犹犹豫豫地说:“我是来跟你说一件事的。当年,你救的那个人,你还想再见他吗?我是说……送你鞭子的那个人,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不……我是说……这件事是昊云跟我说的。我的意思是……” “你不必慌张。你们两个小子在我面前不必来那么多虚的。你知道的,你们那套虚与委蛇的东西,我应付不来。我身上也没什么是你们需要的、你们也不用在我身上耍什么心机。毕竟我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的。其实你们……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要问得要说的,都可以当面跟我说。”道止说话也是很克制的,他的心情,悠然完全能理解。因为理解,所以更加的羞愧,一时间面红耳赤的。 她干笑着说:“其实,先生你是知道那箭头是昊云偷的,是不是?他说,他也知道你猜得到。毕竟,哪有人刚问过你那东西,结果那东西就不见了。” “那东西对我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道止也笑了,“你们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是自己偷的。我准备了那么久准备用来劝你们改邪归正的话,都白想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们对我说实话。” 悠然惊讶于道止先生的宽宏大量,她有些羞愧,为自己能得到道止先生如此对待。为了不亏欠他的这份心意,悠然深吸了口气,说:“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人,你救了的那个人,可能你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那个人被昊云从一个地下工坊,给找到了。因为怀疑所以把你这里的箭头给偷走了。结果那个人一摸到那箭头,就问昊云,是不是你了?昊云的意思是我拿那鞭子,然后冒充你。因为那个人已经是又聋又瞎了。所以,他也不可能认出来说我有问题。但是……我觉得……我觉得……那个人跟你的缘分,不止于此,所以我就来跟你说一声。你是不是……是不是去见他一下……或许……” “你们想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些什么?”道止看着悠然,眼里有一丝犹疑。“我其实并不认识那个人。我救他,不是因为是他。而是换了其他任何人我都会救。你们究竟和那个人有什么渊源。如果弄不清楚,我帮你也不会觉得舒服。毕竟,你们选择了对我隐瞒。” “不……”悠然连忙开口道,“不是的,我还没来得及说。那个人是个专门做武器的人。上一次,我被人追杀,身上拔下来的箭头。应该是经由他打造的。我只是在怀疑,也许这个人,知道些什么幕后的事儿也不一定。毕竟,自从我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找凶手。早一点找到,我也早一点儿放下心来。毕竟,每天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 “既然是这个原因,你完全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自然……是要去见见那个人的。”道止说着紧紧皱起了眉头,“我想……也许冥冥之中,我也无法逃脱吧。其实当年那个人走之前,曾经问过,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干。他打造上等的武器给我,我用我的武功将他的武器发扬光大。但是……我习武不是为了打打杀杀,只是一不小心,我有习武的天分而已。所以……我拒绝了他。” 正文 第155章 下定决心 道止先生似乎是陷在自己的想法里。眼里有着迷蒙不解。悠然淡淡一笑,说:“我能理解,先生醉心于武学,却根本没有伤人之心。你教人学武,也从来没有让他们拉帮结派。其实,只要你愿意,你振臂一呼,就会有千百人聚集在你身边,为你冲锋陷阵,为你腥风血雨。只是你的心,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跟错师傅了?你师傅没有振臂一呼的本事,帮不了你。” “我学武只为自保。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跟错师傅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悠然说着缓缓跪下。道止默默看着眼前的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个小丫头,是不是对某些人有亏欠。故意在我面前说这话。你以前一向也不给我行大礼的,反而是子章那边,你才会这么做。你也知道的,这些虚礼,我不在意。”道止默默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着天,“你跟你子章师傅,是不是吵架了?” “我抢了子章先生一个侍女。因为我担心子章先生对这个婢女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情绪。”悠然咬牙,她知道道止先生和子章先生是知己。她说这些话,只是希望道止先生也能帮忙劝一劝。那就算子章先生心里对她有了隔阂。那至少身边还有一个人提点。 “这么说来,你担心的不是子章情绪的变化。你是担心这个婢女会俘获你师傅的心吧。而你师傅家那位孤傲一世的长公主又在这个时候出来了。你是不是担心,事情发展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道止一语就戳中了悠然的心。悠然低下头,不说话。 道止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起来吧,这些事儿轮不到你操心。现在,我们该去景昊云那小子那里看看那个人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你们的。毕竟,你这么一跪,我才发觉,我还真是逃不开了。毕竟收了你做徒弟,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 “谢谢师傅!”悠然一跃而起,跟着道止,往外走。走出大门,看见车夫也守着他的马儿,在打盹。翠翠看见她来了,连忙迎上前来。“大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是要回去了吗?要不要叫醒少将军?” “师傅,景昊云在我马车上睡着了。我们是不是要另外坐一辆马车?”悠然不自然地搓着自己的双手,“抱歉,师傅,我们是不是可以骑马?” “可以啊,好久没有骑马了。自从我开始收徒弟之后,在徒弟们面前也有了架子。出门宁愿走几步,也不骑马狂奔了。实在无趣,是不是?”道止自嘲地笑笑。很快有人牵了马走来。两人翻身上马,朝着景府而去。翠翠则是上了马车,守着景昊云,漫步往景府赶去。 悠然对景府而言,可以说是第二主子。她一来,管家也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对于未来的女主人,他们没有一点儿怠慢之心。当然对于住在他们府上的季姑娘,他们一样也不会顾此失彼。原本悠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她和道止先生走进门没多久,那边季璃被几个侍女簇拥着走了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管家,冷声问:“我此番前来是有急事,我似乎并没有让你去通知季姑娘。干嘛要劳动她来接我?” 一向以来,悠然都是很好说话的。如今,突然之间冷下脸来。管家一下子也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去查查,究竟是谁自作主张。还请大小姐不要介意。” “阿然你不喜欢我来见你吗?”同样看见悠然脸冷下来的季璃,一时间也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左悠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肯定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肯定注意不到是有人故意叫她来的。以前的左悠然只会关注到眼前的事儿。绝对不会去细想,背后发生的什么事儿。这么一想,季璃心里一凉。若是让左悠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在景府布下了自己的眼线,她会不会怀疑自己的企图?想至此,季璃的心也是一片冰凉,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悠然见状,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今天来,是有急事。而你又身体不好,我不喜欢他们不闻不问就去惊动你。”悠然对着季璃的言笑晏晏的,可是当她的眼睛转到管家的身上时,那种凌厉,让管家这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是一个寒战。他深知,就算是脸上依旧在笑着,但是左大小姐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他不禁开始为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捏了一把冷汗。他只能在一旁唯唯诺诺地说:“大小姐不要生气,老奴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还望您能在少将军面前,替老奴说说话。是老奴做事不够谨慎。” “这些事,你以后慢慢处理。我要你现在立刻让人把季小姐给带回去。我是让她在你们府上安心休养的。以后,你们再动不动就惊动她,我绝对饶不了你们!”一句话掷地有声。季璃第一次发觉,左悠然很可能知道了些什么。否则她不会这么生气。但是她言语间却一副为自己考虑的模样。季璃的心里觉得实在是不舒服。一向,她都是笑意盈盈的,这一次,她的脸也拉了下来,她对悠然说:“左大小姐,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只是想着,很久没有见面了,或许你会开心见到我的。我也是,很久没有见你了,所以……还有上一次,景少将军送了我太多贵重的礼物。我一直想要谢谢他。一直没有遇见他。我是来碰碰运气,看他是不是也在。你真不想见我就直说,不必去责怪无辜的他们。” 季璃的话,让管家心里的不安,更加深了。这季璃姑娘平日里看着闷不吭声的。可是现在她的举动一看就是心怀不轨啊。明显就是在挑拨。 悠然看了一眼季璃,脸上浮起一丝无力的笑。她说:“你别这么想,你身子不好,想太多了,终究是不好。关于上一次景昊云送你的东西。我想他也跟你说了,那是我送你的。你这不必谢他。” 若是以往,悠然是绝对不会戳穿季璃的话。她很清楚,那一批的珠宝,是怎么到了季璃手上的。也很清楚,昊云说过他的手下已经告诉季璃说那批珠宝是自己送的。如今,季璃又在她面前说要谢谢景昊云。悠然实在忍不住就这么戳穿了。果不其然,季璃一听,脸上就更挂不住了。她咬唇道:“我知道是你送我的。要是我一早知道是你送我的,我就不要了。我已经拿了你太多的东西。我欠你的都已经要还不清了。后来,我想你通过景少将军的手送我东西,就是害怕我将东西退还给你。我不想辜负你的好意……” “我知道,但是我们之间,没有欠不欠的。我只是希望,我们是永远的朋友。”看见季璃委屈的泪光在闪烁,悠然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她这么想着,拉起了季璃的手。“如果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会伤心。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我懂!”话讲开了,季璃的心里也舒服了。她知道自己一直抱着对景昊云的幻想,是不对的。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如今,她的这点小心思,被自己用语言给掩饰起来了。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掩盖住。她就是又担心又止不住自己的谷欠望。 “你懂我就好。好了,别哭了。”悠然伸手擦着季璃脸上的泪,“你比我大这么多,还哭,真不害臊。我还有事,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忙完,我去找你。很久没有跟你说说话了。我们两个之间,误会太多了。” “你去吧!”季璃伸手,自己擦泪,朝着悠然挥了挥手。悠然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而是拉着看热闹的道止先生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得远了,道止先生笑着说:“小丫头,你真是……什么人都能拿来当朋友的?” “师傅,你就别调侃我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或许,以前的我也是不是现在这样的。只是人变了,我们的友情,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悠然说着,还是暗暗地垂下了眼睑。多少看得出来她的失落。 道止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有的人,变了就是变了,不必要太过在意。你也是,不要太过仁慈。有人会利用你的仁慈,而有些人会浪费你的仁慈!而一个人的仁慈,是有限的。你此时此刻对她的仁慈,会转化成今后,对其他人的残忍。我希望你,好好再考虑一下,对待你朋友的态度。” “也许……”悠然叹了口气,“容我再想想。她还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旁观者清!”道止瞟了她一眼。悠然咬唇,别开了头。道止更加肯定:她不是不知道,是下不了决心罢了。 正文 第156章 刻骨的痛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只蜡烛在飘摇。黑暗的角落里,有个人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人一路走着,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在地下回荡。道止自看见那个人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他就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道止拉住了悠然,秉着呼吸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着眼前的人,乱糟糟的头发,血肉模糊的双眼。还有那双满是伤痕,却又细长的手。道止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他蹲下身去,抓起了那人的手。 那个人显然是吓了一大跳,猛地抽回手,摸索着往角落里,缩去。悠然递上了自己的鞭子。道止将鞭子递到了那人的手上。那人摸了摸鞭子,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最后居然朝着前面的方向,伸出了手。他不知道人在哪儿,只是朝着虚空伸出了手。道止无限感慨,伸出自己的手,把他停留在半空的手抓了回来。 那个人颤抖着,紧紧抓住道止的手。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悠然立马让身边的人赶紧去拿纸笔。那个人拿到纸笔后,写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救我!” 道止,在他的手心,比划了几下,那个人不停地点着头。拿起笔来又写:“白丹。” “白丹?”悠然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道止抬头看着她,问:“你知道白丹?我刚才问他,我该怎么救他。是不是有人囚禁了他?白丹是不是一个人?” “说不准,我知道有一个人名字叫白丹。我也知道有一个族,叫白丹。”悠然想起昊云所说,大威皇帝似乎是想再次将白丹纳入自己的统辖。而如今,一件事接连着一件事,似乎每一件事都指向白丹。这么多的巧合,让悠然觉得,事情肯定远远比他们猜想的要复杂许多。更甚至,这张罗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下。不知为何,悠然有一种一步一步走进这张罗网的感觉。 道止又拉起了那个人的手,边写边说:“你说的白丹是囚禁你的人吗?一直以来,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个人不停地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齐轩。” “他叫齐轩。”悠然看了看那张纸,不安地开口,“姓齐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姓氏会不会跟齐皇后的齐家,有什么联系吧。“ “问问看就知道了。”道止刚想问,就被悠然拉住了手。“暂时先不要,要真是齐家的人。那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那样牵扯上的人就太多了。我要再想想。不如你问问他,那白丹是不是把他关在那里逼他造武器的?” 道止问了。那个人的手颤抖了许久,写了一个词。“成千上万。” “看来那个人,暗地里造了很多的武器啊。”道止的眉头紧紧皱起,“武器和血是永远都分不开的。我不喜欢。” “与其说你不喜欢,你还不如赶紧想一想,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那个白丹的下落。或者可以问一下,那些武器的下落。”悠然将那个人写的纸,一张一张地收起来。她怎么说道止就怎么问。那个人摇了摇头,写:“逃往北境。武器已毁。” “花那么多心思,怎么可能会毁掉。我不信。”悠然说着将那张纸收起,“先生,我觉得,他肯定在担心着什么。他觉得他并不安全。他越是欲盖弥彰,我越是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很显然,你也不能让他完全放心。” 道止没说话,只是在那个人手心里不停地写着些什么。悠然也不问,直到那个人在纸上写:“送我去药庄。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儿!” 收了这么多张纸张,总算是收到了一张有用的。悠然收起了那张纸,对道止说:“先生,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你和他好好叙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道止先生淡淡一笑,目送悠然离开。离开那幽暗的地下室,悠然抓着手上的纸张,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走到一半,翠翠追了出来。“大小姐,少将军在里头了。他已经醒了。在书房,他担心你又跑到大门口,来来回回又走了好多路。怕你累着。” “季璃人在哪儿?”悠然突然想起,就这么问了一句。翠翠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只是据实已告。“书房!” 悠然挑眉,声音冷然。“是谁过去请过来的,还是她自己过去的?” “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翠翠说着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只是少将军因为累了,就靠在案上休息。我倒是觉得那季姑娘怪怪的,似乎总是想要跟少将军说话。我好心提醒她,说你马上就来。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少将军……” 悠然不说话,只是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她早该知道季璃的心,不简单。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复杂到如此地步。也许,当初把季璃放在景府是一个错误。只是,错误既然已经造成,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悠然就这样,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走在去书房的路上。她的脑子不停地转着,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她冷着一张脸,走进书房的时候。季璃见她来了,猛地站起身。因为起身的动作太快了,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靠在案上的打盹的昊云,猛地惊醒。直起身,睁开了眼。两眼睁得圆溜溜的。 这么大响动,悠然原本也不觉得什么。这下子认真看了一下。只看见,季璃就站在昊云的边上,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而季璃的手,就搭在昊云的肩上。昊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肩头有那么一只手。他侧过头一看,正好季璃也很快地将手抽了回去。 季璃右手摸着自己的左手,淡淡地说:“我看见有一只飞蛾飞到了你的肩上。我想来将它拂去的。不小心打破了茶盏,抱歉!” 悠然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希望自己的眉头没有皱起来。昊云对着季璃,礼貌一笑。“多谢你的好意。以后再看见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你提醒我就好了。不必,亲自动手。” 说完,昊云朝悠然走来。站在她的对面,低下头去问她:“怎么样了?有问到什么东西吗?”他一眼就看见了悠然手上纸,伸手去拿。 悠然叹了口气,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我……”话说到一半,她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睡够了?有没有舒服一点儿?” “还好!”昊云说着颇有些神秘的笑了,“不过你在车外头说的那些话,我迷迷糊糊地还是又听到一些的。要是我醒着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关心我,我会开心得晕过去的。” “胡说些什么。什么晕过去?好端端地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自打从地下室出来,悠然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昊云这么说,让她感觉更加不舒服了。她揪住了昊云的领子。昊云顺势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幅样子。” “别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悠然的额头,抵着他的心口。听得见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一起。彼此,想着彼此的心事! 而这一幕,在季璃看来,真的是剜心刻骨的痛。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景昊云的身上过。她从来不曾奢求得到他的回应。可是,当她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倾尽温柔的时候。她的心止不住的鲜血淋淋。她甚至都觉得,左悠然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季璃越想就越觉得左悠然是故意的。她心底里,原本对悠然的一分感恩也渐渐的泯灭。因着这一份爱,她似乎渐渐开始疯狂。 翠翠守在一边,看着两人,脸上笑意盈盈。她一个人开心还不够,还要拉着季璃一起开心。她对季璃说:“季姑娘,你看,他们两个人,真的很配,对不对?” 闻言,季璃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翠翠。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很大很大。翠翠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季姑娘。你是想说什么吗?”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我回去了。”季璃打悠然的身边走过,离开了书房。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书房。走出沂罗园。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暗处等她的那个人影。她冷声呵斥:“干嘛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 阿录听见她的声音,从阴暗里走了出来,畏畏缩缩地说;“季姑娘,我准备了些好吃的,已经放在你的房间了。我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忘了。” “吃吃吃,你以为我就跟你一样,只知道吃吃吃吗?”季璃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别在这里恶心我了。滚——” “季姑娘,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你一点儿忙也不一定。”阿录说着讨好地笑了。这一笑,显得他的脸更加狰狞可怖了。 正文 第157章 想方设法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季璃的心底是崩溃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就像是溺水的人。眼前这个丑陋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就算是嫌弃,也不得不赶紧抓住。她收起自己的怒气,也收起了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对阿录说:“走吧,去吃你给我准备的东西。” 阿录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得很开心。季璃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季璃吩咐兰花将门关好。阿录也已经听吩咐,将吃食都搬到了外头的院子里。季璃就让兰花和阿录都坐下来,一起用晚膳。兰花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阿录做的菜,那个味道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一早阿录送过来的时候,她就直流口水。想着偷吃几口应该没事。可是阿录摆盘摆得无比精致,只要一动就能让人发觉。她只好忍下来了。心里想着,这么多菜,季姑娘肯定有用不了。这院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伺候,剩下的还是她的。 抱着这种心情,一直等到了现在。突然,季璃还叫她坐下来一起吃,她实在是有点喜出望外。兰花扭扭捏捏地,还是选择坐了下来。阿录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已经吃过了。我就不坐了。站着跟姑娘说话,就成。” 其实,他心里担心的是,自己坐上去,会影响季璃的胃口。他宁愿站在她的背后,不让她看见自己。阿录就抱着这样的心情,静悄悄地躲在季璃的背后。季璃也不多少,原本她叫他也只是出于一种客气的心态。兰花已经坐下了,见阿录这么说,她也连忙站起身来。“季姑娘,我一个下人,实在是不该和你同席而坐。我……我刚才一时冒犯,还请你原谅我的无礼。我……我是一时糊涂……” “你别跟我客气,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更不是这府上的正儿八经的主子。我所受的待遇,也是你们看得起我罢了。你要是这么客气,那就是在嫌弃我了。”季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样兰花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她有些犹犹豫豫地看向了阿录。阿录冷冷瞪了她一眼。兰花一向知道阿录机灵,见他这样。兰花立马跪了下来,给季璃磕头。“姑娘,你别这么说。你这样说折煞奴婢了。在奴婢心里,你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最正经的主子了。其他那些什么人,不过都是自以为是罢了。姑娘,你别放在心上。还请姑娘原谅奴婢的冒犯。奴婢当你是我的主子。” “你别这样,动不动就下跪。弄得我好像是不明事理的坏人一样。你说你当我是你唯一的主子,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再让你跪着吗?”季璃伸手,拉着她起来,“好了,别说什么主子不主子了。既然我已经叫你坐下一起吃,你就坐下,别拒绝我的好意。” “是,主子。”兰花松了口气,在季璃对面站好。先给季璃递了筷子这才坐下。季璃原本就心情不好,胃口也没有。抬手也只是随意地夹着菜,也是细嚼慢咽的。 阿录在一旁,给她推荐,她就顺势夹一口来吃。阿录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不过他也很清楚,此时此刻季璃的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从他这里找到一条出路。因为对季璃的了解,阿录一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季璃在他面前,还是有架子在的,不可能主动求他帮忙。所以,他就自动一点开口,希望能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季姑娘,这些天来,你都把目光盯在少将军身上。这是不行的。” “你想说什么?”阿录才开口,季璃就像是被看透了心事一般,觉得无比尴尬。可是就算是尴尬,她在阿录面前依旧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阿录也是习以为常,被瞪了一眼之后,还是嬉皮笑脸地为她想尽一切办法。他说:“现在看来,最主要的问题不是处在少将军身上,而是出在左大小姐身上。你一听说左大小姐来了,你就跑去。你为的是见少将军一面,可是少将军没回来。回来的只是左大小姐。” “我不需要你重复告诉我,我自己做的蠢事。”季璃恼了,迫不及待地打断阿录的话。从她的口气里,可以听得出来,她相当的生气。兰花低头吃着饭,感到满足。自然也不会将两人的话记在心上。她其实巴不得整天混吃混喝的。身为奴婢的她,原本就没什么大志向。她也不会像季璃一样,拼了命想让自己更靠近那个神一样的少将军。她所求不过是贪点小便宜,偷点儿小懒,而已。 所以,兰花很知趣儿的完全不参与两人之间的谈话。当她听到季璃在生气,她立马停下了筷子,抬起头来看阿录。阿录连忙道:“季姑娘你先不要着急。让我来慢慢地跟你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首先要对付的人,不是少将军。而是左大小姐。你今日的举动,很可能她已经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了。日后,你要想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怕是会有很多阻碍。今天,管家就已经命人在查究竟是谁泄露了少将军他们的行踪给你。” “管家是什么意思?”季璃不无担忧,“如今,我好不容易在景府有了一定的基础,她一句话,莫非管家真的想要彻查?给她一个交代?” “据我所知。现在,左大小姐诶还没有强烈的要求一定要有一个结果。管家估计是会找一个人,随便搪塞过去就算了。毕竟,季姑娘是我们府上的客人,管家知道这左大小姐来也只是一时的。而您却是在我们府上常住的。” 季璃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和左悠然不起正面冲突,暂时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是你应该知道,不是我想要和她有所冲突。只是,少将军对她全心全意。即便是我千方百计,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才能让他正视我的存在……” 她越说,声音越低。期期艾艾的。悲伤的表情染上她无暇的容颜。阿录只觉得无比的心酸,无比的难过。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另一个人而如此忧愁。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心情,是如此的相似。都是如此的可悲。阿录轻轻地低下头去,叹了口气,说:“季姑娘,你别这么快就叹气。也不要着急,事情要慢慢来的。你从现在开始,别再老是让人去追逐少将军的行踪了。很多时候,他即便是回府了。你也不见得能见得着。而他自己呢,老是追着左大小姐。这样的情况下,你见一次少将军,左大小姐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左大小姐肯定会察觉季姑娘您对少将军的心思。” “察觉又如何,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季璃咬唇,“凭什么我就要隐藏自己的感情。难道就因为我的出生,比不上她吗?” “不是比不上比得上的问题。左大小姐和少将军是有婚约的。”阿录叹了口气,“这也就是最大的问题。毕竟是有婚约的。不久以后,迟早是要成为景府的女主人的。现在,她的面前就有姑娘您这样的劲敌。她怎么可能容忍您在做大做强。要知道,您现在能在景府,是因为左大小姐的关照。如果你将自己对少将军的感情,表露得太过明显。她肯定会采取办法。她只要一出手,可能这一辈子,你都没办法再见到少将军。更何况是让少将军爱上你了。” 听见这话,季璃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咬唇,克制着自己在颤抖的身躯。阿录心里头也是很纠结,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殚精竭虑,只为她能展颜一笑。 “姑娘,不能因为这件事困难,就害怕,就放弃。越是困难,越是应该去争取,不是吗?”阿录说着,看向了兰花。兰花虽然很不愿意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但是毕竟现在她是靠着季璃的。她连忙吞下了嘴里的这块肉,连忙说:“是的,季姑娘。你别担心,我觉得阿录说得对。你对少将军的情分,少将军迟早有一天会看到的。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当务之急,是撇开左大小姐,好让你跟少将军有更多相处的时间。或者说,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至少想办法让他们两个人之间,不要老是黏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姑娘才能有机会。” 兰花虽然看上去傻愣愣的。可是一番话,却十分有见地。季璃打量了兰花一眼,说:“兰花,现在你可是我的贴身侍女,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有什么主意,千万不要藏着掖着,毕竟,这对我来说,是成败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说话,不必那么克制。” “奴婢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哪里能对姑娘藏着掖着的。只是刚才阿录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可以让少将军和左大小姐两人之间出现矛盾,那么我们就可以趁势而入。而要离间两个人,那么流言,就是最好的利器。只要……姑娘你能豁出去……” “豁出去?干什么?”季璃纳闷,不解地看向了兰花。兰花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让人在坊间放出风声去,就说有一位季姑娘一直居住在景少将军府上。和少将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样一来,流言蜚语就会有很多,左大小姐自然就会质问少将军。一来少将军肯定要来找你,二来他们两个之间会有争执。而姑娘到时候在站出来,大意凛然地摆明自己的立场。” “我……我能有什么立场?”季璃一直不停地咬着唇。如今看来,她身边的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有想法。她很纠结,是不是应该同意兰花的做法。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对她是不是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她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 阿录淡淡地摇了摇头,说:“这样子的话,对姑娘的名声不利。往后,府上的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呢?” “流言,会让季姑娘名声不好,这是自然。但是……只问结局。要么是季姑娘可以清者自清,给少将军留下一个好印象。要么就是流言成真。这两者,都是姑娘能接受的,不是吗?”兰花勾唇一笑,给季璃下了一记猛药。她说,“只要姑娘坚定自己的立场,摆明自己也是流言的受害者。用这种姿态,姑娘就不要烦恼了。少将军会为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姑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是狠不下心,那还指望哪天被左大小姐给赶出门,少将军还对你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而你一旦陷入流言之中,少将军就必须要对你负责到底……” “你说的没错!”季璃显然是被说动了。她转头看着阿录,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决绝和振奋。她说:“说说看,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个流言散播出去?” “散播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流言一旦传出去,就不再受我们控制了。姑娘,你真的想好了?”阿录虽然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可是对季璃,他还是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已经想好了。有所行动,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季璃说着,伸筷子,去夹菜,“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流言可以传出去,但是尽量,让流言也能给我留点余地,让我能够全身而退!” “我再好好想想!”阿录的神色沉重,但是他并没有说绝对不可能。为了季璃,他愿意去尝试,用尽方法,不择手段。 季璃看了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好意,我一定会记住的。你对我的恩情,迟早有一日,我能还你。” 闻言,阿录只是低下了头,掩藏起自己无奈的笑。 正文 第158章 纷纷扰扰 此时此刻的书房,悠然坐在窗口,喝着清茶。而昊云则是站在她的身旁,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扶着她的长发。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又是那么的甜蜜。悠然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外头的杨柳依依,她感叹:“时间飞逝,我为何觉得自己在蹉跎光阴呢?这么久了,我对那些人,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 昊云没有说话,轻轻地拨动着悠然的长发,心不在焉地说:“送齐轩的这个人去药庄?这姓齐,总觉得怪怪的,该不会跟齐皇后他们家有关系吧?” “你跟我想的一样。但是是不是齐皇后的族人,我怕他到了药庄,事情就不由我们控制了。那可不合算!”悠然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居然提到了白丹……” “白丹一族?”昊云的眉头紧紧皱起,“狗屎!” “什么?”悠然没听清,只觉得他似乎是在说脏话。她回过头来看着他,有些纳闷:“你刚才是在说什么?怎么了吗?” 昊云面上一红,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想着最近的事,桩桩件件都跟白丹有关,想起来就觉得烦躁。你……我……我不是故意说脏话的,以前在军中,都是些粗人,学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粗话,你别见怪!” 也许,只有在她面前,昊云会这么紧张。乃至于对自己的各种要求都以她的心情为主。这样一来,悠然反而觉得他太斤斤计较了。她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计较,没那么多的虚礼。我以为,你军旅出生,作风粗犷,也很正常啊!你这般彬彬有礼,又张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人家叫你少将军,我总是喊不出口。看上去,没什么将军气概啊……不过,白白净净也不错,至少看着还挺顺眼。”悠然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笑起来,真的让人觉得好舒服,如沐春风的感觉。悠然还想说,他不自觉地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盯着他看的男男女女都不知道有多少。只可惜,他眼里只有自己,没有看见其他的。想到这里,悠然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如今的自己,坐拥他的心。却不知该如何回报他的心。恨不相逢,在前世。 悠然的无限感慨,在昊云看来,是一种揶揄。他微微挑起了双眉,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在她的心中,自己是完美的。他问:“白白净净,不好吗?作风粗狂,也没问题吗?” “我以为,你只要做你自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悠然挑眉,看了他一眼,“是不是作风粗狂,是不是白白净净,只要不影响我们两人的相处,就好。我以为,你越是自然地跟我相处,我也会越自然……” 不知为何,和他讲这些深奥的,类似于剖白内心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她说着说着,声音是越来越小。昊云倒是来了兴致,索性就蹲下身,蹲在她的膝前。抬起头来,正好和她平视。悠然微微别开了眼说:“你也觉得事情跟白丹一族有太多的牵扯,对不对?这正是我所担心。还有一点,我更担心。我若是跟你说了,你记得帮我保密。” 记得帮我保密——她的话虽然是极轻极轻的,但是他听的真切。昊云点了点头,干脆坐在了地上,脑袋一歪,枕在了她的膝盖上。悠然先是一愣,随即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身子向后靠去。舒舒服服的将自己陷入椅子里。她说:“也是在不久之前,我听银燕说,我的母亲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弟弟,名字叫白丹。不知他来自哪里,最后又去了何处。似乎我母亲过世之后,他就不见了。还有就是,我母亲,应该是白丹一族的人。这是我猜测的,我问过我父亲,似乎言语之间很含糊。我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 “你父亲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昊云想起那一日自己同左岸的谈话。他能理解左岸为什么不告诉阿然。如果是自己,他也不会告诉她。毕竟这个身份,性命攸关。如果白丹一族知道自己有血脉流传在外,那么痛下杀手,也不无可能。 这么一来,昊云愈发觉得,追杀悠然的人,很可能就是白丹一族的人。而这一点,也从齐轩的纸上找到了答案。暗地里打造武器的,确实是白丹的人。白丹一族此来,很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杀阿然。最大的目的还若隐若现的。昊云总觉得白丹一族,似乎还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这一切让他多多少少有点忧心。毕竟,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不好主动出击。若是他主动出击了,白丹又事先已经有所准备。那么,拿下白丹就成了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儿。他企图通过这件事快速地走入京都权利核心的目的,势必是要受到影响的。 “我父亲不会告诉我,莫非他还能告诉你不成?”悠然的话不无调侃。昊云却觉得实在是难受得紧。她能对他坦诚,自己却对她有了隐瞒。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颇有些尴尬地拉回话题。“这样吧,把齐轩关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把他送去药庄。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毕竟,我是经过皇帝陛下的批准才去搜查的。我搜查到的东西也去拿报告给陛下了。接下来,这人我带去给药庄。我还真不觉得药庄有这个胆子,在我们眼皮底下动手脚。” “既然如此,就抓紧时间,也许,我们是应该走一步算一步。如今的局势,太不明朗。我们要是不动,那也太被动了。”悠然说着伸手揉了揉眼睛,“真困,看你很舒服的样子。” “是啊……”昊云抬起头冲着她笑,“你要不要也靠着我,很舒服哦!” “不了……谢谢……”悠然说着打了个哈欠,突然她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季璃,她呢喃着说:“我今天一进门,就碰见了季璃。我没有想到,居然是她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很显然,她并不是来迎接我的。这一点我倒是觉得挺正常的。但是有一点儿,我觉得很不正常。我反正是没有,你有没有我不知道。我绝对没有吩咐下人,说我一到你府上,就去报告季璃。你有吗?” “真的吗?”昊云不以为意地说,“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把她放在我府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先声明一句,我从来没有吩咐下人将我们的行踪告知季姑娘。当然我只是吩咐了他们好好照顾季姑娘。这总没错吧。我可是严格按照你的吩咐,好好照顾她的了。其他的事儿,你可以自己做好安排,不是吗?” “我知道——”声音往后,提高了好多,听得出来,悠然也有很大的不满。“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好。我是在责怪我自己居然没有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更多的时候,我也是在一日拖延一日罢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让季璃过得更好。当初只是想要救她一命,没有想过救下她之后,该怎么办。如今,这件事,摆在眼前,我又犹豫了,为难了。我何曾想要她留在你这里,两处为难呢?” “阿然,你能为人想一时,想不了一世,你不如就让她回去梨园。关于你给她赎身的事儿,你也让梨园的当家,不要说出来,你觉得如何?” “那我就这样把她送回去,她会不会心生怨怼?或者我救她出来又把她送回去,梨园的当家的会不会觉得又可以奴役她了?当时,她在梨园,受了很多的胁迫。有些我知道的,我帮了她,那还有些我不知道的呢?我总觉得,他不该再回去那个地方。那里,对她并不友善。你觉得呢?” 悠然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了他的头上。小手在他的发间穿梭。感受着那一点一点的柔顺温润的感觉。昊云被她这么一搅一动,感觉很舒服。他舒服地闭上了眼,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就是太心软。其实,季璃不是那么脆弱的人。逆境之中,才能获得新生。你把她放在我这里,让她在蜜罐里泡着。她会知道你对她有多好吗?” “我不需要她感激我。我……我想的是……”悠然说着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他,无奈一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怎么可以去掌控另一个人的命运。或许,是时候,让她回去了。你说呢?” “我很赞同你的说法。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他说着,脸蛋在她的膝盖上磨蹭了几下,一脸的惬意。悠然摸了摸他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真搞不懂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狗。摇着你的尾巴,要我摸你头。” 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悠然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温柔。 正文 第159章 长鸣之剑 感受着她的温柔,昊云的心缓缓跳动着。 “怎么样,不行吗?”昊云一脸嬉皮笑脸的,抓着她的手,继续放到自己的头上。悠然也不说话,任由着他扯着自己的手。她感觉得到,他温暖的大掌里,自己的小手,也是那么的喜悦。 翠翠守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默默流转的种种深情。她的心里也是一派的喜悦。当两人默默地执手,彼此相看的时候。翠翠默默地将自己退了出去。 走出门后,她遇见了墨安。墨安一向跟在昊云的身边,可是近段时间都没有看见她。翠翠也是好奇,所以就问了一句。“墨安,最近好像都没见着你。” 墨安只是抱着一把长剑,闭着眼靠在门框上,不吭声。翠翠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退到了一旁,跟着他一起,默默地站着。这样的沉默,还是让人觉得相当的尴尬。不过好在翠翠是一个能自娱自乐的人。她蹲下身去,去玩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墨安睁开了闭着眼,看着翠翠说:“你主子是用什么办法,让那个人开口说话的?” “哪个人?谁开口说话啊?”翠翠纳闷。墨安以为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聋哑的,就解释道:“我不是说他真的开口说话,我是说,你家小姐是怎么让写出字来的?我是说,刚才我看见了,你家大小姐,拿了好几张纸。上面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翠翠纳闷,“不过你要知道的话,我帮你去问。” “不必了!”墨安瞟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看来,这个奴婢比她主子也靠谱不了多少。墨安多少是有些失望。他只能更加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那把剑。他想要的答案,该怎么才能得到。 “你要是有重要的事,你可以直接跟大小姐说。我看你似乎为此很烦恼。”翠翠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墨安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你家的主子,很好说话?还是你觉得,我该去求你的主子?” “我觉得大小姐是个很仁慈的人。真的有事的话,求一下大小姐又如何,也许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你的主子。而不是我的主子了。”翠翠说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还有,你一向对大小姐还挺好的。怎么今天说话跟卓大夫似的。好端端的,好以为你也对我家大小姐有什么意见呢。你别这么纠结,怎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求求大小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墨安显然也是楞了一下,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容易给一个小丫头看出来了。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翠翠。他发觉,虽然她看似是迷迷糊糊,实则看人很准。即便是人心,也能摸索一二。这也许就是左悠然,离不开她的原因吧。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他找了那么多年的真相,也许就近在眼前。他不可能就此放弃的。这么一想,他嘴角上扬,往里头走去。翠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她看得出来,墨安似乎真的是被什么困扰着。 “长鸣剑?”听见这剑的名字,悠然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朝墨安伸出了手,“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下。但是你也得让我看看这剑长什么样啊!” 墨安有些犹豫。昊云深知这剑对墨安意味着什么。抓住了悠然摊开来的手,轻描淡写地带过:“好了,就是一把剑,比普通的剑要锋利些。其他也没什么好看的。那剑可比你的鞭子差得远了。” “不是一样的东西,也不好比较。我只是想看看。”悠然说着收回了手,没了原先那气势。似乎并不像非要那剑不可,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不让看就不让看呗,干嘛要把自己的东西说的不好了。不过我可是听说你的佩剑,可是一把好剑。你是不是也拿来,让我开开眼?那我也不算吃亏。你觉得呢?”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这些话儿是从哪里学过来的?什么开开眼呐?什么吃亏的。”昊云皱着眉头,不停地数落着她。这边还在说着,那边已经跑去书架顶端,断下来一个锦盒。锦盒上还有一层灰。悠然好奇,探过头去,这锦盒盖子一打开,被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昊云一下就把那锦盒往边上一抛,拿帕子给她,还给她倒水。悠然看着扔在地上的锦盒,瞟了一眼,“我真不明白,这就是传说中你的佩剑吗?听说还是很有名的名剑,你就这样随便丢弃的吗?” “再有名的剑,也不过是防身用的。再珍贵,也不过就是个物件。”昊云倒是不甚在意,见悠然没事了。蹲下身去捡起了那把剑。看着那盒子上的灰尘,悠然笑道:“你不是说是用来防身的?我看你这锦盒都积灰了,你这剑好久都没用了吧?你确定这剑你有用?还是外头传言都是说说而已,说你这剑削铁如泥,说你这剑还能斩人于马下……什么什么的……我也想开开眼……” “好了,别说开开眼这些荤话。你以后要说见识一下!”昊云说着将那剑一把提起,搁在了桌子上,“自己看,你听到的那些都是道听途说。我平日里喜欢拿着他削苹果。” 悠然伸手去扯那剑,突然发现那剑还真不是普通地重。可是,到底也是学过武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地就把那剑给抽出来了。那长剑,比她整个人还要长一些。悠然看着那剑上,繁复的纹理,复杂的纹理,两边的锋利的剑刃,让人觉得很是锋利。悠然叹了一句,“真是一把好剑!” 悠然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伸手摸着那长剑。昊云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心点了,这剑快着呢。” 闻言,悠然笑了,冷不丁地看着昊云,调皮一笑。“你不是说你闲来无事,最喜欢拿他削苹果吗?要不你就削个苹果给我吃吃,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眼睛都亮了。昊云无奈一笑,“好啊,你把墨安求你这事儿解决了,我就给你削苹果,怎样?”看着眼前可爱的亮晶晶的双眼。虽然只是一时的玩笑,可是他为着她如此可爱的表情,还是答应了。只要她开心,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没影儿的事儿,他都能给她编出来,更何况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就两个吧,怎么样?”她可爱的小手比出了“二”这个数字。昊云淡淡一笑,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身边。“好了,不要闹了,先干正经事儿,要紧。苹果留着给你压惊,怎么样?” “我才不相信,一件小事,还能给我什么惊吓?”悠然说着站起身,看着墨安,“说吧你要我帮你问的是什么事儿?” 墨安看了一眼昊云,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在问昊云,自己能不能说吧。昊云点了点头。墨安深吸了一口气,说:“主子,除了你和左大小姐,能不能让其他的人,都出去?” 翠翠四下一看,见只有自己跟铃铛两个人在里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朝铃铛招了招手,两人很快地就退了出去。并且很自觉地在门口守着。 墨安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但是最终,他还是要说话的,毕竟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他的希望就在眼前,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我出生在平阳城。秦家是平阳城的大族。我出生的时候,秦家正在积极夸张他的家业。整个平阳城的粮食,都掌控在秦家的手上。可是在我十年那一年……” 墨安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颤颤巍巍的。“秦家在一夜之间,被灭口。我和我的孪生弟弟,因为被母亲送到了京都游学。而逃过一劫。但是我们两兄弟再也不敢大意,我们一直隐姓埋名。直到最后我们无路可逃地选择参了军。才遇见了少将军。我和弟弟的生计才算是稳定了下来。多年来,我们两兄弟一直想法设法去查明当年的真相。我们安家被灭口,官府也查了却没有一点儿头绪。但是我和弟弟千方百计得知,我们安家当时什么东西都没少。就是少了一把‘长鸣剑’。后来,我们安家的财产被瓜分了,可是‘长鸣剑’也就此消失了。如今,这长鸣剑再次出现。我以为,肯定不简单。而长鸣剑出现的地方,那个人就在那里。也许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我知道这事……”悠然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那一年,我四岁。父亲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满是惋惜。秦家的族长,是我父亲的好友。左家也曾是平阳城的大族。只是后来,左家衰落了,我父亲又到了京都做官。渐渐也不去平阳了。那年秦家族长一家遇害,父亲还带我回了一趟平阳城……我记得我们去的时候,秦家已经收拾好了。可是还是有些血迹渗透进墙面,地面的。那种猩红,似乎是洗也洗不干净的。带着一种狰狞的恐怖的感觉。我还拉着爹爹的手。爹爹颤抖得比我还厉害。对了那个时候他还说过,那两兄弟哪儿去了呢?莫非他说的就是你们?” 正文 第160章 空穴来风 这对墨安来说,是一个秘密。誓死都要守护的秘密。他从来不知道,日日在眼前的左悠然居然对这件事也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儿。这让他又紧张又害怕。 “你四岁?”墨安皱眉,“还是抱在手里的小奶娃,你能记得些什么。你记得的,也不全是真的吧。但是你说的没错,左家确实曾经是平阳的望族。我父亲,也确实有一位友人,姓左。不过现在想来,也许当时你父亲还不过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名气。我也没有关注。毕竟我和弟弟自七岁起就一直在外游学。秦家出了事儿,我们就开始为生计奔波。我们对于父亲和母亲的印象已经也越来越模糊了。” “或许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父亲。从他那里,你也许能知道更多的关于秦家的事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父亲当时,尽自己所能,还守住了一些秦家的产业。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他知道你们俩还活着,应该会很开心吧。”悠然说着看向了昊云,“你觉得,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习惯地什么事儿,都要问问他的意见。而昊云也相当的自然,他说:“我觉得不怎么样。突然之间,把墨安领到你父亲面前,他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怀疑。这对你来说不突然,因为你没有生在其中。但是你父亲,是身处其间的人,他一定会很谨慎。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相信。” “你说的没错。那……”悠然又有些不懂地看向了墨安,“你觉得你现在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长鸣剑,我需要从它的身上挖掘我想要的东西。也许,一点点的信息,都能指引我,帮助我解开七年前的那场迷雾。”墨安说着,低下头去,抚摸着自己手上的剑,“这把剑,是我父亲的珍藏。我只见过一次,那一次,他真的是春风得意。他一直都希望我和弟弟能去参军。能成为名扬一方的将军。只可惜……” “若是以秦家那年的盛世,想成为将军也不是不可能。”悠然说着叹了口气,“我想我们还是去看看道止先生和齐轩谈得怎么样了。如果谈得还好,我们还可以从他嘴里知道更多。”悠然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其实也就是安慰罢了。 当悠然和昊云带着墨安走进幽暗的地下室时。道止站起身来,问:“你们商量好了吗?带不带他去药庄?” “我想你肯定跟他说了,会满足他的,不是吗?”虽然悠然并不一定完全了解道止先生,可是,她知道道止先生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面对着这样一个人,肯定又会忍不住会好言劝慰。果不其然,道止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清楚,你们会有怎样的想法。但是我想你们应该是会同意他的请求的。毕竟,药庄的人,你们也不是全不认识。局面也不可能都被别人给掌控。你们还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所以……我……” “先生,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我了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道止觉得自己还真的没有白收了这个丫头做徒弟。悠然也乘着他心情还好,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她说:“师傅,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问一下齐轩。我想知道,他是否认得长鸣剑。” 悠然说着朝墨安伸出了手。墨安把手中的剑,递给了悠然。悠然接过后,递给了道止。“先生,麻烦你了。让他摸一摸,是不是认识,或者说,这柄剑是谁的,从哪儿来。只要是他知道的,都请告诉我们。” 道止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试试看吧。”他说着蹲下身去,将长鸣剑放在了齐轩的手中。刚才还很平静或者说还有点开心的齐轩,拿到了这剑,一模之后。一下子就把这把剑给丢开了。道止躲避不及被剑给压到了自己的脚。不过他没有放弃,而是将笔递到了那双颤抖的手中。齐轩的手在发抖,颤颤巍巍地写下了几个字。 悠然凑上前去,看了看,倒抽了口气。“罪恶之剑?什么意思?” “我再问问。”道止先生抓起了齐轩的手,尽量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齐轩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也渐渐地深吸了口气,似乎是从刚才的镇静中回过神来了。道止正在和他用手沟通,四下里所有人都不曾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有道止先生在说话。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支离破碎的,不过对墨安来说,都充满了言秀惑和纠结。道止认真地复述着。他说:“当年,他造了这把剑,是因为他答应了他的一个朋友,造一把好剑给他。当时,他把这把剑送给了他的朋友。第一天,那把剑下就出了人命。还好他的朋友还算有能力,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还给了那人一些补偿。但是很不幸的。那把剑送出去满一年的那一天,他朋友的家被人血洗。全府上上下下三百余人,一个不留。一夜之间被灭口。他听闻后很伤心,立刻就赶去他朋友家,只可惜,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他开始在府上搜索着,发觉这把剑不见了。他去官府找,也没有找到这把剑。但是也没有找到。然而,时隔七年,有人拿着这把剑,把他骗到了一家酒楼。他就是在那里被人给灌了酒。醒来后,他就被囚禁在地下室里,被逼着制造武器。他也问过那些人,有谁知道长鸣剑吗?终于有一天,那个人带着长鸣剑到他身边,说以长鸣剑为交换,让他在自己造的啊箭头的基础上,造出一种弓箭的箭头。他答应了,结果他拿到了长鸣剑,也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他却失去了双眼。后来因为一次事故,眼睛都看不见了。以至于他现在渐渐的连话都不会讲了。” 虽然是断断续续的,每一句话都不完整。但是墨安去额很容易就听明白了。他着急地问:“给他剑的人,叫什么名字?” 道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悠然。见悠然点了点头,他就又问了一下。而得到的名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丹——”道止只觉得自己讲出了这个名字之后。在场的其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悠然一脸的不敢置信。而昊云则是一脸愁云。而墨安虽然是一脸的懵懂,可是眼里却闪烁着激动的光亮。道止停顿了一下问:“怎么了?你们认识白丹?”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悠然叹了口气,“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清晰了。可是又似乎像是无底深渊一样。这个洞,越挖越大了。这种感觉,真的挺不爽的。” “我也这么觉得。”昊云伸手摸了摸头,“好了,不管怎样,先把他送去药庄。我们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墨安点了点头,“让属下来安排吧。可以吗?” 昊云点了点头,拉着悠然就往外走。“接下来的事儿,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他只是运气不好,没有想到将手上的剑给齐轩摸一下。也许,知道了那把剑,墨安也不会一无所获。他已经跟齐轩耗了很久了。这么久没进展,他整个人都有些萎蔫。现在,既然有了希望。就让他自己去做吧。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我同意你的做法。”走出地下室,外头是一片红霞漫天。看着天边的红霞,悠然的心情,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同。但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似乎是之前的沉重卸下了许多似的。她伸了伸懒腰,“我该回去了。今夜,先睡个好觉。明天,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 悠然不过是说句话,让自己心里舒坦一些罢了。她没有想到,一夜而已。有的东西,就像是春草一样,开始疯狂地开始长起来了。而且还有一种,越长越茂盛的趋势。 这天一大早,悠然起床洗漱。还在悠闲地用早膳的时候。怡然闯了进来。她喊着:“左悠然,左悠然——” 左怡然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悠然还是第一次听见,直觉告诉她,左怡然来找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悠然赶紧对翠翠说:“你先退到屏风后,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就从屏风后的小门退出去,抓紧时间去通知景少将军。我自己这里,我可以处理。” 翠翠点了点头,冲到了屏风后。这一到屏风后,冷静下来一瞧,这梳子还在自己的手上。翠翠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主子来。大小姐要是没有梳子该怎么梳头呢?这边悠然发觉没有梳子之后,也着实无奈,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找了发带绑好,站起身来。这才站起身,那边左怡然已经不请自入了。 门被推开。兴许是左怡然用的力气挺大的,门被推到撞到了墙上,又被弹回去,发出咣当咣当地声响。悠然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门前那张满是怒气的脸。悠然看了看那门,又看了看怡然,淡淡地问:“长姐,这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火气这么大?” 正文 第161章 流言蜚语 “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梳妆打扮,你都不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吧?”怡然看着她,抬起了她的下巴,一脸的高傲。悠然勾唇一笑。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怡然知道,而她却不知道的。她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长姐,连日来,我要么是在子章先生那里上课,要么是在道止先生那里学武。其他地方,我基本都没踏足。我自然不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么一大早的就心情不快?阿荣,阿荣——” 悠然喊了两声,外头有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小姐,怎么了?有什么吩咐?” “长姐,我们要不去外头,一边用膳一边说话吧?”悠然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动作却是慢慢吞吞地,一点儿也不着急。左怡然急了,在她的梳妆台边上坐下,气喘吁吁地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约了刘侍郎家的千金一起去放纸鸢。我一去,她们就叽叽歪歪地跟我说,说景昊云在家里金屋藏娇。说家里养了一个从梨园里出来的戏子。长得那叫一个美啊。时常把景少将军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她们知道景昊云是你的未婚夫,怎么还敢在你面前这么说?”不是悠然怀疑,这话怎么也不应该是由左怡然来告知自己的呀。左怡然冷冷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知道,景昊云是我的未婚夫吗?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景家和左家结亲,娶的人肯定是嫡女,怎么可能是我。连景昊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看你前两次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也忘了,景昊云可是我的未婚夫!” 说到这里,左怡然又是一肚子气,她冷不丁地又开始酸悠然了。“昨天,我可瞧见你们了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我还想着上前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倒好,看见我就跑。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了,是吗?” “长姐看见我们了?在哪儿?”悠然一脸茫然,装无辜装得很相。左怡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家装还是确有其事。不过,她现在关注的可不是这件事,她懊恼地伸手挥了挥,无比烦躁地说:“现在最主要的事儿,就是这传言。真的有个戏子,住在景府吗?究竟是谁?真的和景昊云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悠然沉默了。这住在景府的梨园出生的,那说的肯定是季璃。那季璃是自己放在景府做客的。为何会被说成是景昊云金屋藏娇?为何这件事会这么快传得人尽皆知,这也是一件奇事。更夸张的是,季璃和景昊云之间,连面儿也没见过几回,话也没说上几句。怎么会被人传成魂都没了。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见悠然沉默了,怡然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你老是往梨园跑,我在心里想不会是你招惹到景府去的吧?” “这件事,除了景府确有一个梨园之人住着。其他的事儿,都是子虚乌有。长姐不必太过介怀,也不必太伤心难过。景少将军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一时之间,悠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只能跟依然这么说。可是她这么说,去让左怡然更加生气了。她伸手指着悠然,叉腰骂道:“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成心的,想要找个人放在景昊云的身边。那样,你姐姐我跟他的感情,永远也不会有好的那么一天了?先是你自己,景昊云对你是一见倾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再然后还有个戏子,住在他的家里,帮你收服他的心。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算计好了。就算是你长姐的未婚夫,你也要抢,是不是?” “长姐,你误会我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之所以和景昊云友好相处,还不是因为你们骗他在先。你们不也是希望我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暂时先不要把婚约的真相透露给他吗?如果长姐觉得我心怀不轨,那很简单啊。我这就去跟景昊云把事情说清楚。那样一来,我还是景昊云的好朋友。而你们的婚约,肯定没什么好下场了。”悠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坚决的。一副我帮了你,你到头来还来责怪我的表情。怡然也是一愣,随即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两手叉腰,也不再颐指气使的。气势上,收敛了许多。 但是,口气依旧不好。她说:“我没让你跟他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对他没有意思,那为何还要介绍一个戏子到他家去?你这究竟安的什么心?现在好了,流言蜚语传得满京城都是。你是准备让我沦为笑柄吗?” “长姐何必跟我置气。现在流言蜚语这么激烈,你不觉得沦为笑柄的人是我,不是你吗?我好端端地被牵累了,我都不说话。你有什么好焦急的。照我说,你还不如吃好喝好睡好。让自己开心一点,才是最要紧的。其他什么事儿,让别人去说吧。我才是那个该烦恼的人吧。”悠然说着,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有点饿了,该去吃早饭了,长姐你要不要也来点儿。我这里换了个厨娘,做菜的味道还挺不错……” “不必了,你自己慢慢吃吧。你还真心宽,感情不是你的未婚夫,你心里不着急。”怡然没有好口气,白了悠然一眼。悠然笑道:“长姐,我会去给你探探风,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关键是流言止于智者,你可不要被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弄乱了心神。你的当务之急,是让景昊云爱上你。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咋咋呼呼的。这不符合你大家小姐的身份!” 悠然故意说到身份两个字。明显就是在给怡然难受。怡然自然也明白悠然话里有话,只是别开了脸不再说话。倒是悠然突然想起,现在时辰还早,左怡然就已经跑去跟人放纸鸢。这也不是正常的时间啊。是故,悠然问:“长姐,这么一大早的,我才起床。你都已经从刘小姐那里回来了。你们是放什么纸鸢啊,起这么早去干吗?抹黑也可以放纸鸢的?” “你管我们放什么东西。我只是听她们这么说,才赶紧回来告诉你。你倒好,还来质问起我来了。”怡然的表情就是一副心比毒蛇的模样。悠然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姐误会了。我只是关心您而已。我更关心的是刘小姐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坊间流传的东西,刘小姐怎么会这儿快知道……” “你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要知道,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你现在走出去,就是丢人现眼了。”说到这,怡然还挺庆幸的。自己并不是被嘲笑的对象。想起左悠然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人嗤笑,心里居然觉得还挺舒畅的。 “那感情好,一直以来,我人缘都挺好的。这回,也让人笑话我一下。好事,不然太招人嫉妒了。”悠然说着,自嘲地眨了眨眼睛。怡然无奈一笑,“你倒是心宽。随你,我走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 怡然说着,转身离去。行走的时候,大步流星的。看得出来,还有气不平。翠翠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悠然凝重的表情,怯怯地问:“大小姐,你不会相信那些流言是真的吧?” 悠然摇了摇头,冷声道:“你没瞧见吗?景昊云整天的跟我在一起。他不可能跟季璃有什么。而季璃是我安排进的景府。这件事,应该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流言说的是什么。我担心的是流言是何处而生的。你懂吗?” “奴婢知道。”翠翠说着叹了口气,“听怡然小姐的意思,好像连季姑娘是大小姐您安排进景府的事儿,也有人知道。这流言看似是在针对季姑娘和少将军。实际上,却让人误以为这季姑娘是谁安排的,才是事情的关键。而季姑娘出生梨园,居然也会被人知道。奴婢都觉得,这流言……听的人觉的是流言,可是里头很多信息,都是真的。如果单纯都是假的,反而放心了。这样的流言,分明是懂内情的人,才能编造出来的。大小姐,以为呢?”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想这种事,我还是要去一趟通天阁。只是我要不要去找景昊云呢?”悠然犹豫了,“还有,左怡然她们这么一大早去放纸鸢,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这奴婢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传言是否属实。”翠翠说着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叫阿荣去门口守着。阿荣退了出去之后,翠翠这才开口说:“奴婢也只是道听途说。但是也像季姑娘的流言一样,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是真的。奴婢听说最近各家大官的千金小姐之间流行一种游戏。和赌博类似的。她们每个人都会出一点儿钱,一起请一个男人。其实就是戏子或者男女支之类的。喝酒赌博,都要男人作陪。每每是太未亮就开始,闹到早上天大亮。再然后,谁赌输了就要付钱。对家里人都说是去赏花什么的。又是一大堆的名门千金在一起,也没什么人怀疑。当然,这些都只是听说而已……” 翠翠见悠然脸色一点一点的凝重起来,连忙又说:“我们还是去通天阁问一下宁公子,不就都清楚了吗?” 正文 第162章 又生一事 悠然带着翠翠出门。才出落玉轩,银燕已经来了。看见银燕,悠然只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问清楚。希望爹爹暂时不要问我什么。爹爹那里,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回一下话。” “这点儿没事。只是大小姐,我这儿出事了,估计瞒不住老爷了。我……”银燕有些迟疑,却又不可避免地,还是要求助于左悠然。“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有,能不能给奴婢一点儿时间,奴婢有些事要询问你的意思。” “边走边说吧。我要去一趟通天阁,你要是有事的话,就跟着一起来。车上说。”悠然瞟了她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银燕吩咐了身边的小丫头几句就跑着跟了过来。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上了马车,翠翠就斟了茶,递给她。“银燕姑娘,还是先喝口水,再说吧。瞧你跑得满头是汗的。大小姐也是有急事,这才没等你,你千万见谅啊!” “我知道。”自打上次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银燕深知,左悠然在自己面前已经没有必要再摆架子了。她此番这么着急想来事情也很着急。在这个节骨眼上,银燕又开始犹豫了,是不是自己的事儿可以暂时缓一缓。银燕的沉默,悠然也感觉到了,她淡淡地开口道:“你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反正无论是一件事儿还是两件事儿,都是要解决的。你不必因为我手头上有事,就支支吾吾的。” “是的,大小姐。”银燕尴尬一笑,为自己这点小心思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说,“我知道的,大小姐,只是事情严重,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事情是这样的,自打左大人什么都不管之后,账房还有庄里的事儿,都是刘静母女打理的。她们接手后,我很难再知道实情。所以前段时间,从通天阁买了人手,下去调查。这一查,我发觉,咱们左家原来有六十几个农庄,可是现在被卖得剩下不到三十个了。我很奇怪,咱们府上开销并不大。再说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居然要倒卖田地的。” “卖田庄?”悠然的眉头紧紧皱起,“你确定,田庄被卖了一半不止?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田才是根本。没有了田地,左家没有收入就罢了。关键是左家还要靠着这些田,养左氏一族的人。要是这部分收入没有了,那我爹爹就算是顶着左尚书的名头,也养不活那么一大家族的人。左氏一族的没落,那是一定的。” “事关重大,我不敢妄言。我是经过细密地调查才发现的。庄稼里的人依旧耕作,依旧上缴收成。都还是以前那一批人,甚至底下的人都还没有发觉,自己的田庄已经换了主人了。而买田庄的人,似乎也很低调……所以……”银燕说着叹了口气,“因为太隐秘了,我也是现在才发觉。发现得太迟了,我想跟左大人说的。可是在说之前,我得先问问你的意见。你知道的……左大人,不一定会相信我……或者,就算是信了我,他也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刘静母女在底下那么大动静,你们都不知道?”悠然怒了,伸手拍在案上。案上摆着的茶具都抖动了一下,“你上次不是说发现有猫腻。刘静母女手上的钱还是有很多的,点我敢肯定。但是,我是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倒卖我左家的田地。” “她们既然敢做,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我们就算是跟大人说,也不一定能讨回这些田了。我觉得……”银燕的眉宇间,满是忧愁,“原本我们家里经济就不太景气了。这样一来,我们左家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悠然的头也大起来了,“虽然我手上有银子。可是三十几个田庄,那么一笔钱,可是天文数字。我现在也不知道,刘静母女究竟把卖田所得的钱给放哪儿了。不然,她们不仁我也可以不义。” “大小姐,除非找到那个买田的人。否则就算我们有钱也没有用。我害怕的是,他肯定是承诺了刘静母女,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事情。否则,就算是刘静母女拿了这一大笔的钱。她们也是在我们控制之下的。她们哪里敢这么搞?” “事情还真是多啊……”悠然叹了口气,但是却不是那种无力的叹息。银燕听得出来,这叹息声里还带着一丝的雀跃,一丝的期待。银燕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对充满挑战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是不是受了景昊云的影响? 银燕还在琢磨着,悠然淡淡一笑,“别担心了。事情发生了,就去解决它。还没开始呢,就害怕就畏难。不是你的风格!” “我知道,只是忍不住担心。现在说出来了,反而放心了些。” “就是嘛。大不了左家穷困潦倒,我们又不会饿死!”悠然微微一挑眉。向来不玩笑的她,说了这么一句,银燕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笑了。翠翠见状,心里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种和谐的氛围中,通天阁到了。通天阁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的。来了客人也是依据客人不同的等级,往不同的房间领。今天倒好,大门洞开。悠然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上前来。“左大小姐,你可来了。主子已经在等你了。我们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那人说着又看了看翠翠和银燕,多说了一句。“这两位姑娘的话,就在竹林里等,到时候不要带进去。主子并不喜欢别人进他的屋子。可以吗?大小姐?” 看那人彬彬有礼的样子,悠然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往里头走去。银燕瞟了那守门人一眼,冷哼了一声,“想当初,我花大钱在你们通天阁的时候。你主子见了我也是笑脸相迎的。如今怎么,跟我家大小姐是朋友,就小瞧了,是不是?” 那人抬眼一见,是银燕连忙道:“刚才小的眼拙,没看见是您。哪能啊,怎么敢小瞧了您。知道了您是左大小姐家的姑娘后,更要尊你为上宾才是。刚才小的只是瞟了一眼,没看清。姑娘千万别介意。你要是在主子面前说上那么一句。那小的可就惨了。姑娘,你可千万别放心上啊……” 看着那人如此模样,银燕总算是满意了。冷哼了一声,往里头走去。原本铃铛应该跟着悠然先进去的。因为银燕在跟那人说话,所以他也停顿了一下。银燕转身往里走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那路口,冷声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铃铛不知何意,只是点了点头。银燕扯了扯嘴角,嘲笑道:“你不至于跟大小姐说吧。如果是那样,我会鄙视你的。” “我为何要跟大小姐说?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吗?”铃铛见她眼睛白过来,也不气恼,也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她真性情真可爱。银燕见状,也不说话,虽然是冷哼了一声,然后走掉的。但是她心情还是不错的。 铃铛看着她越走越远,脸上勾起了一抹不着痕迹的笑。 悠然走进竹林,走上台阶,走进竹屋。翠翠就守在外头,见银燕和铃铛一前一后走来,她笑了笑。银燕问翠翠:“宁宣他这么早就等着大小姐了?他会有什么要紧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是跟那流言有关系。那流言流行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么快,左大人都知道了。今儿个一早不是还叫你来叫小姐吗?” “左大人是听刘夫人说的。只是他也不太在意,并没有一定要小姐去见他。”银燕说着低下了头,“你说单单只是流言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通天阁这么大阵仗的。” “真的?”翠翠原先一点儿也不担心,被银燕这么一说,倒是提心吊胆起来。“这词的流言是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事情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为何宁公子会大张旗鼓呢?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不对劲了。” “肯定是发生什么更不得了的事情了。”银燕说着,勾唇一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宁宣可没说我不可以进去。我还是去听听吧。怎么样?” 翠翠犹豫了,可是心里又有按耐不住的好奇心。她哆哆嗦嗦地说:“还是再等等吧。也许就是这件事呢。万一你进去了,大小姐生气了,无端端地惹她生气也不好。真想知道,你可以问她的。我想如果可以告诉我们,大小姐也不会不说。” “可是……”银燕真的很想进去,她的眼睛 滴溜溜地转着,看向了铃铛,“你觉得呢?我应不应该进去,进去会怎样?” 看着她无比期待的眼神,铃铛只能别开了眼。左悠然的脾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正文 第163章 诸事纷扰 翠翠、银燕等三人在外头纠结着,议论不休。而在里头的三个人的境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悠然的脸色不佳,不曾吭声。而昊云则是气得满脸通红。宁宣因为是局外人,表情很平淡,或者说平淡得有些诡异。总之,悠然看了心里觉得很不爽。 她别开脸去。宁宣端起茶壶,给她斟茶,笑着说:“流言事小,关键是,这流言传播的速度,是极快的。即便是我通天阁,要一夜之间将某种消息散播出去,也是要花很大的代价的。你们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季姑娘一个人吗?” “一个戏子而已,我还不相信了,她能有通天的本事?”昊云说着看向了悠然,“除非是阿然错估了她。她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戏子。她的背后,还有一种潜藏的势力,在帮助她。” “我和阿璃认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她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她要是有这个能力,不可能委屈自己,你不知道她身在梨园,吃了多少的苦。她十二岁及笄的时候,就被一个老头看上。做了那老头两个月的暖房丫头。要不是那老头的妻子是个硬脾气的,不然阿璃还不知道要在那老头府上吃多少苦。再回到梨园,梨园的当家也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才没有再逼她。所以……你们说她背后有什么势力,我想是绝对不可能的。”悠然说着,摇了摇头,“你们都说是季璃自己传出的流言概率要大一些。可我在想,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和阿璃并没有人关系?” “不可能,流言就是从昊云府上传出来的。除了她,还能有谁?”宁宣伸手拍了拍悠然的头,“你脑袋不要不开窍。这流言传出来,唯一能捞着好处的就只有她了。你别傻兮兮地还为人家着想,到时候相公被抢了,你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 对于季璃,宁宣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谁让那丫头眼神就不单纯。顾盼流转间都是各种复杂的感觉。悠然推开宁宣的手,皱眉道:“不要摸我的头。第一次就绕了你,再有下次,我可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绝对不会给你留面子了。” 宁宣尴尬地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丫头,你的脾气倒是见长。真希望,你的脑子也能跟你的脾气一样,快长。可别再拿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流言的事儿,我会处理的。你不要介入!”昊云开口了,原先还满脸通红的。憋了许久,憋出了这句话,整个人都舒服了,“我想了想,祸起萧墙。不论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流言是从我府上传出去的。那只能证明,我府上,有内鬼。阿然,你若是还愿意相信我,就不要叉手,能做得到吗?” “如你所愿!”悠然勾唇,虽然没有在笑,可是昊云感觉得到她的信任。突然之间,那种气愤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说:“我刚才生气,是因为居然有人敢在外谣传我跟另一个女人的事情。天知道,我对你的心,独一无二,天地可鉴。最讨厌的是,那个传谣言的人,还让这件事传到了你的耳朵里。现在见你如此平静,我倒是挺庆幸的。这些事虽然很烦,可是你能不为所动,是不是证明,我们的感情,要比我们想象的坚固许多呢?” “你想多了。”悠然瞟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一盆的冷水。昊云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在一旁的宁宣都忍不住叫嚣起来。“你们俩个够了,你来我往的,是不是欺负我孤家寡人。故意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让我越发感觉自己孤单了。” “你想的更多。”悠然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宁宣一个白眼。宁宣却只是吐了吐舌头,连笑容也是无所谓的样子。悠然伸手端起了茶盏,“你们一大早就聚集在这里,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流言的事儿吧。现在我们三个将流言的事儿说开了,昊云也揽过去了。是不是该说说下一件事了。” “下……下一件事……”宁宣有些犹豫了,看了看昊云,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昊云似乎也很犹豫。见状,悠然搁下了手上的茶盏,叹了口气,神色严肃。她说:“你们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么不如先听我说下吧。” “不——”昊云以为自己的犹豫,让她不悦了,连忙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道止先生把齐轩送到药庄之后。药庄的人说,仔细调理不日应该能让齐轩听见,和开口说话。而想要看见,那是不可能的了。道止先生就这么跟齐轩说了。齐轩说,他要留在药庄。当然,道止先生也问了他,他和药庄的关系。齐轩的意思是,我已经告诉你很多东西了,你也不要太贪心。所以道止先生也没好意思再问什么。就把他留在了药庄。” “墨安呢?”悠然回想了一遍说,“这些天,你身边都没人跟着。除了墨安,不是还有一个叫奇斌的吗?那人看着还挺老实可靠的。” “还不是因为季璃,我让奇斌在家里呆着。好好盯着她,结果还不是闹出了这么多事。我回去真的应该好好问一下那个小子,都在干些什么。让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昊云说着,愤愤不平地抱怨了几声。悠然先是一愣,随即又问:“那墨安是准备在药庄,守着那个齐轩了?” “暂时,他也只能这样了吧。” “是不是请卓绝帮帮忙,药庄的人对卓绝应该不会有所隐瞒吧……”悠然有些犹豫。她知道卓绝的性子,有这提议,也纯属无奈。而昊云却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跟卓绝说一声。毕竟墨安也和他共事多年,这点小事他也会帮忙的。 “这事儿很正常,有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一早想的不一样吗?你们还指望药庄的人,自觉自动地把这个人的背景告知你们吗?”显然悠然对于这种天上掉下馅饼的事儿,不太相信。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这态度看着也让人觉得很滑稽。昊云摇了摇头,“我才没这么想呢。我们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件事。是通天阁收到消息,药庄的老巢,平安城,出事了。药庄这些年都是靠着药材生意,才能叱咤风云的。他们在平安城拥有众多的药店药铺。关键是他们还拥有一座学院。里头都是各类出类拔萃的医学人才。他们都是药庄的未来。就在两天前,这所学院遭到袭击。要不是因为药庄在平安城的势力还是很大的。这些学生估计都没什么好下场。要不是因为药庄的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要是这一批人出事,药庄会断代。现如今,好的大夫越来越少,药庄的地位才越来越高。” “药庄遇袭,这边齐轩提出的要求就是去药庄。这么看来,药庄跟这件事是分不开的。你们觉得呢?”悠然微微蹙眉,“我担心的是,袭击药庄的人,还会跟白丹有关系。”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应该跟药庄脱不了干系。”昊云说着叹了口气,“虽然这件事没有给药庄什么实际的打击。可是经过这事,药庄里人人自危,情况不容乐观。” “这是自然,哪里有人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其实,发动袭击的人,原本就是两艘准备,一来杀身二来攻心。这人心一旦乱了,这药庄也就不攻自破了。这一批人,总是能用最小的伤害,达到最大的效果。这样说来,这群人的首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悠然说着,脑海里总是浮现起银燕说的话。她总觉得银燕形容的那个人,似乎拥有和这个背后的首领,相同的性格。至少两人,同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感觉,让悠然觉得很不舒坦。 昊云伸手抚摸着悠然的额头,笑道:“丫头,你是越来越聪明了。现在,找出那个人,成了我们绕不过去的坎儿了。但是这个人只敢这么做,而不敢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至少证明一点。他们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大。这一点上,我们不必那么担心了。” “但愿吧……”悠然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太多。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跟你们商量,我心里没底。我听银燕说,有人从刘静母女手上,买走了我左家近一半的田庄。只是目前为止,田庄里的庄稼人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换了。一切发生的那么的悄无声息。我感觉到一丝诡异。你们觉得呢?” “这件事,是我替银燕调查的。我以为,她不会希望你知道,所以一直也没跟你说。”宁宣手上摆动的折扇停了下来,一脸严肃,“我还有一个发现,没有告诉银燕。因为那不是她关照我去查探的部分。我想我应该说给你听听。” “你说……”悠然困难地吞了吞口水,“事情已经太多,我也不畏惧再多一星半点的。” “我通过调查发现,你们左家除了这部分田地,还有五六十个庄子,在平阳城。你们左家的原籍所在地。这件事你可知道?” 正文 第164章 鞭长莫及 宁宣的神情,不同以往。精致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散漫和懈怠,他的语气是沉重的。他看着悠然一脸的茫然,开口道:“看你的表情,你肯定不知道吧。虽然左家田庄也不少。但是也要养活一族之人,恐怕也是难的。所以左大人在平阳城还有这么多的田地,我倒是不意外的。我吃惊的是,这件事不仅银燕不知道,估计刘静母女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们都不知道的话,那那些田地,都是谁在管理的。我父亲平日里很忙的,也没少见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可以没有哪一个是他时常见的。你要说我父亲还管理着近六十个庄子,我觉得不太可能。”悠然微微蹙眉,“那是需要很大的精力,才能管好的。我爹爹他在管理田庄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建树,我很怀疑你说的。说实在的。” “你这么怀疑,我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你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说谎吗?还是你怀疑我们通天阁的办事能力?”宁宣收起了折扇,扇子的一角磕在了案上,发出叮咚一声响。悠然的心也无端端地漏跳了一下。她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只是在纳闷,这不合理。我们自家的田被卖了,父亲一无所知。他哪里还有能力管着另外六十个庄子。还有,如果我们左家真的拥有一百多个庄子,那岂不是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户了。事实上,我们家的财务情况,也很糟糕。入不敷出,这也不合理。” “这就是你父亲的事儿了。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我所做的只是去调查。我们得到的是结果,至于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那虽然有迹可循,却不是所有的真相。你觉得呢?”宁宣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扇子遮住他的半张脸,露出笑得弯弯的眼角。似乎是有什么很好玩的事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悠然却是心思沉重,笑不出来。她微微别开眼,看着竹屋开着的那扇窗。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空气里都漂浮着一股子青青涩涩的青草香味儿。悠然的思绪却好比是片片落叶,枯黄萎蔫了。她的心情,也像是枯黄的叶子,一点儿生机都没有。 昊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唤回了她游离崩塌的思绪。昊云说:“阿然,你不是说银燕找你出主意。那你想好怎么办没有。刘静母女胆敢把这些地给卖了。她们肯定也不会蠢到不给自己留后路。你可想过,要怎么对付她们?”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超过我能触及的范围了。其实,银燕问我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没底的。要知道,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城南郊了。更远的地方,去都没去过。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去解决千里之外的事儿。千里之外,我一没有眼线,而没有可用之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悠然说话的时候,微微流露出了一丝无助,“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她们母女的把柄,明明就在我的手上。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敢轻举妄动。总觉得,有什么阴谋。”悠然总感觉,有一张无形地阴谋的网,已经展开。她若是迈错一步,也许就会走入陷阱。或许她已经陷入其中了,而那收网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地收拢。她似乎已经看见,那阴谋的网,正在一点一点地收紧。事到如今,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样,抽痛着,挣脱不开。 “阿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已经抓到的把柄,就算不能用,也要先收着。毕竟,时间那么长,谁能保证,哪一天,会不会就用上了呢?你也不必操心自己的能力,所谓鞭长莫及,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改变的。但是,你还有机会。”昊云说着,深思片刻后道,“如果你缺人手的话,我先把奇斌调来,让你差遣。现在他在府上,也不过就是为了盯着季璃。如今流言四起,不管是不是季璃所为,这件事很好的证明了,奇斌并不擅长这种事。既然如此,我就把他指派给你。让他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更好。你觉得呢?” “我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儿头绪。不是你给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悠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需要时间,好好地理一下头绪。我不能在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就把人派出去。派去干嘛呢?” “丫头有人买地,就有人卖地。如果他不是买地想卖。那么肯定是想在这片土地上,动什么手脚。要是要动的手脚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这人也不会花费这么多的心力。如果这人要动的手脚不简单。那么很自然的,你们想要找到什么痕迹,也不会是难事。而奇斌,天生对异动感觉很敏锐。我把他派给你,不是随意找个人给你。”昊云说着看向了宁宣,“关于平阳城那些田庄的事情你准不准备告诉银燕?” “这要看大小姐的意思。”宁宣微微抬起手上的扇子,指向了一边的悠然。悠然微微垂下了眼睑,她私心里是希望银燕不要知道。毕竟她还没想告诉爹爹,她知道这些事情。要是银燕给捅出去了,她怎么也要替银燕想办法。这一点可就得不偿失了。 宁宣没说话,只是看着悠然。他心里已经清楚,左悠然的决定。他收回了自己的扇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些都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自己的心要定。不要想那么多。就算是有陷阱。难道你就不前进了?” 宁宣一向是最会趋利避害的一个人。如今,连他都讲出这样的话来,悠然猛然间发觉,事态要紧比原来想象的要严峻了许多。她着实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做更加细致精密的布置了。时间拖延越久,变数就越大。 悠然咬唇,脑子里闪现的是各种各样不同的主意和打算。她又突然想到宁宣说的药庄遇劫的事儿,她想起左群和左鹰还在外头为自己的事业在打拼。她也知道,自己倒卖的东西中也包括药材。最近,药庄被人给盯上了。她的买卖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想至此,她又不由得悬心。此前,她只想到自己缺钱,无论是什么生意,都要先做了再说。如今想来,这倒卖药材的事儿,会给药庄起冲突。 这么一想,悠然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大了些,一下子,撞到了一边的茶几。茶水眼看就要倒下,昊云伸手,将她扯到了一边。茶杯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陶瓷碎裂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击着悠然的心。她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伸手按着心口,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昊云伸手拍着她的背。悠然开口,声音在颤抖。“我还有事,要先回趟家。至于田庄的事儿,再急也要想一想。就这一两天吧,等我口信。可以吗?” 宁宣耸了耸肩,说:“我无所谓。你自己做决定。我只负责办事。不负责……你知道的,我是生意人,不太习惯帮人做决定。” 昊云则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放心不下地说:“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想你现在流言缠身,处境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你先处理你自己的事儿吧。我可以的。”悠然摇了摇手,很干脆地拒绝了。昊云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倦容,心里多少放心不下。然而他也知道悠然说的对。他确实是要抓紧时间处理这件事。虽然是小事,可是一环扣一环,这流言出现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他不敢怠慢。 悠然正准备开门离开。只见门被撞开,银燕呼号着就冲了进来。若不是昊云用手替悠然挡着,那门也许已经对着悠然的脸撞上去了。原本就心神不定的悠然,被这么一下子给搞懵了。她皱眉看着银燕,冷声道:“发生什么事儿?为什么要闯进来?” “这……这……”银燕低下头去,就像是做错事儿的小孩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我只是想着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大小姐你还没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所以我就来看看。翠翠和那个冷脸的侍卫说我了。是我没听。大小姐不要责怪他们,是我自作主张要闯进来的。”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替别人担心。”悠然冷冷瞟了银燕一眼,“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为我父亲做事,也是为我做事儿。有些事情,你有权限过问,有些事情,你问了,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与你有关的,你不用问,我也会告诉你。我最不喜欢,我的人怀疑我了。” 这话一出口,银燕大彻大悟。在她眼前的小女娃,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对着她甜甜地叫阿姨的小姑娘了。她已经长大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正文 第165章 谜团难解 冰冷的眼,严肃的脸。银燕默默看着眼前的悠然。无法从震惊里自拔。她都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大小姐已经长大了。独当一面的同时,也成了她名副其实的主子。她那些小心思,或许在她面前也……也掩藏不住了。银燕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大小姐,原来奴婢的操心是多余的。” “不是多余,只是操心了你不该操心的。念在你初犯,我就不说了。日后,还请你一定记清楚。”悠然瞟了银燕一眼,并不因为银燕在左家多年,就特别给她几分面子。她说:“银燕姑姑,按理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姑姑。我一直不那么叫你。一来是因为你和我娘亲的感情,并不是我高看你一眼的理由。二来,我只需要有用的人。你能理解我对你的无理吗?” “我能理解,我并没有想要反驳你的意思。奴婢受教了。”银燕松了口气,笑了。笑容温和,明亮。她很清楚,悠然的性子爱憎分明。她能这么干脆地说出来,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么多年了,银燕觉得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在左府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了。也分不清,自己在自己的小姐过世那么多年后,依旧留在左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如今,她似乎是摸到了一点儿边界。她留下,不过因为无处可去。她做那么多,无外乎是自己对左府里的人还有些感情。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左府还是需要她的。 “银燕……”悠然开口,“往后的日子里,我就叫你的名字。不想家任何累赘的称呼。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不是我母亲的谁。可以吗?” 银燕微笑点了点头。说话间,两人走出竹屋,人已经到了外头的竹林。守候在竹林的翠翠站起身,迎上前来。“大小姐,事情怎么样了?” “景昊云会处理。我们回去吧。”悠然的回答淡淡的,翠翠的心也渐渐地定了下来。她还在担心万一因为这事,大小姐和景少将军一言不合,那岂不是糟糕了。现在看来,似乎两人都没把这事儿当真。这样一来,两人就能一条心,不被流言左右了。 “大小姐,虽然少将军会处理。那季姑娘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这流言,我们要不要派人前去安抚一下?毕竟名声对姑娘家里说,很紧要。再说了,季姑娘又是那么好强的人。听到流言,会不会想不开啊?”翠翠言语间不无担心。悠然也犹豫了。虽然宁宣也好,景昊云也好,话中有话,意思都说是季璃在背后搞的鬼。可是,她总觉得不是的。认识季璃这么久,季璃不是那么有心机的人。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想来,流言不会和她有关系。”悠然说着叹了口气,“你安排吧。派人准备好礼物,去见她一面。打听一下,她知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如果知道,就说我让她什么都别多想,事情会过去的。我会替她安排好一切的。如果她不知道,那就什么也别提。顺带警告一下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她。” 翠翠答应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奴婢以为,季姑娘实在是不再适合住在景府了。无论是流言也好,或许季姑娘对少将军真的有那份心也说不定。无论如何,季姑娘再在景府住下去,那对景少将军太不公平了。毕竟麻烦他这么久了。还让他陷入了流言之中。无论如何,我们得有一点儿表示,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派人去景府把季姑娘接到左府先。过段时间,我再给她安排个去处。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你现在就去。”悠然一句话,翠翠忙不迭地就去了。银燕一直也只是听说过季璃,也没接触过季璃。这回听说了那流言之后,她就对季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不逮着机会,她就对悠然说:“大小姐,这事关重大,翠翠一个人是不是太辛苦了。我正好今儿个也没事,我陪她一起去。有什么突发状况也有人商量……” 不等银燕说完,悠然就开口了。“你去吧,不必说那么多。想去就去!” 银燕抿唇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大小姐,你不是说我从今而后,有什么事儿都要跟你说嘛。我这不是跟您请示来着?你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要我说实话吗?”悠然挑眉看着银燕。银燕吐了吐舌头,说:“不必了,我这就去了大小姐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差池,拿你是问。”银燕说着瞟了铃铛一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一直像跟木桩一样的侍卫,就上了心,每一次总想找点理由找点借口,调笑一番。才觉得心里舒服。银燕想着,大概是看着他冰冷的脸,不舒服罢。 银燕这边还在厉声呵斥铃铛,那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看着银燕远去的方向,悠然问铃铛。“你觉得她怎么样?” “谁?”铃铛开口问,手有些不自然地抚弄着身上的那两只猴子,“大小姐说的是刚才一直在咋咋呼呼的那个丫鬟吗?” “咋咋呼呼?”悠然一愣,随即笑了,“以前银燕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印象里一直觉得她很严肃,她对我管教很严。因为我父亲没有时间教导我,似乎她还比较多的时间敢教训我。现在想来,要不是因为跟我母亲的情分,她是不可能在大家都把我宠上天的时候,还要来规劝我。” “哦……是这样……”铃铛无话可说,他对那个丫鬟根本不了解。就算是对她有一点自己的想法,铃铛也不想说出来。悠然看了一眼铃铛,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不自然,自顾自地说:“好好跟她相处吧。她这个人,很实在。” “我跟人,相处不来!”铃铛说着别开了眼。看着他的侧颜,悠然想起了他的出生,想起了他来的地方,心里头抑制不住的好奇。她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会触及你的痛处,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 “大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铃铛依旧和那两只猴子在玩。并没有将悠然看在眼里,也没有露出特别不一样的表情。他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冷冰冰的,可是对人也没有任何的敌意。悠然想起那个角斗场里的生生死死,她说:“你是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你究竟是什么人,原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也想知道。我有意识以来,大概是在三年前。我一醒来,就身处幽暗不见天日的牢房。我觉得我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割裂成好几块。动都不能动。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每天都有人送一些简单的吃食给我。后来有一天,我的身体能动了,然后很快的,没几天时间,我就能起来行走了。但是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开始杀人了。因为,那个送我吃食的人告诉我,要么杀死别人,要么被别人杀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铃铛的表情是迷茫的。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迷茫,究竟自己是从何而来,又要何处而去。他只是迷迷蒙蒙地知道一些,却不尽然知道。他又说:“我不清楚我是谁,所以我渴望弄清楚。而要弄清楚首先就要活下来。所以,从那一天起,我就拼了命地要自己活下来。” “你都是那地牢昏暗不见天日,你如何知道,你在那里度过了三年多的时间。” “因为我每天,要杀死一个人。一个加一个,一个加一个,叠加起来,我就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铃铛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看上去很冷血的样子,可是悠然却体会到了浓重的悲哀和无奈。那种渗透骨髓的悲哀,让她动容。 “那你有没有猜测过,自己可能的出生?”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他转过头来。黝黑的眼神里,只有空洞一片。“我问过了,住在牢里的人很多。他们跟我一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我们彼此都没有名字,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彼此。说话也只是有限的几句话,因为很可能,第二天就要成为对手。我害怕,害怕跟他们说话。要面对一个自己知道的人,并杀死他。这是一件泯灭人性的事儿。” 说起这话,铃铛的手都在颤抖。他怀里的那两只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紧紧地攀附在他的肩上。悠然微微垂下眼睑,“这么说来,奴隶市场里的人,究竟为何成为奴隶,连你们自己都不清楚。那奴隶市场的主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只听说过那个人。听说那个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传说那个人手段极其残忍……反正跟恶魔没什么区别……吧……”铃铛说起那个人,并没有害怕和畏惧,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一种绝望。 正文 第166章 见仁见智 “恶魔?哼……”悠然冷声一笑,“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无所不能吗?即便是大威国的皇帝,也有忌惮的人。那人要是真的无所顾忌,他会甘心只做一个奴隶市场的老板?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还是那种极其卑劣的商人。” “也许是吧!”铃铛显然对于传说中的那个人没多少惧意,他淡淡地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以前还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的线索。如今我终于从那个地方出来了。现而今的生活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梦。太过美好,我都不想醒来。所以我也不敢去找,不敢去追溯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悠然知道,铃铛说的她都懂。从噩梦中走出来的人,有两种选择。要么是选择在噩梦的漩涡里继续沉沦,要么就走出噩梦展开新的生活。这对铃铛来说,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儿。悠然松了口气,对他说:“别想那么多了,忘记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儿。有的时候,忘记,是为了有一个新的开始。如果你愿意,把左家当做你的家,我希望,你能开心。” 家,这个字,在不久之前,铃铛还从未听过。如今,有一个人说,要给他一个家。他的心,冰冷的心,僵硬的心,居然有了一丝丝的动容。天地间,或许他可以,并不是一个人。他的眼眶,热乎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忍不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他微微侧过头,借着这动作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走吧,先回趟家,我还有事,要处理。说实话,我不放心翠翠和银燕,她们两个毕竟是女孩子。我虽然相信季璃,可是却不放心季璃身边的人。万一有什么冲突,你如果在的话,也好帮他们一把。”悠然说着,看向了铃铛。铃铛微微蹙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悠然上车的时候,铃铛自行骑马,转身朝着景府而去。悠然坐在马车里,看着他在眼前消失。双眼,微微垂了下来,手也松了下来。帘子落下,遮住了她的眼。只见帘子在眼前,摇晃着。她的神思,也是乱糟糟的。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刘静母女是她眼前,必须要攻克的一关。她端茶的手,紧紧地收拢,心里知道自己必须下定决心了。 正当她失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马车夫的一声高喊。很快地,悠然就感觉到了马车异常的颠簸,再然后悠然还听见了刀剑轰鸣的声音。悠然伸手抓紧了车厢上的绳子,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她听见她的夫在喊:“大小姐,我们遇到袭击了。不过你放心,老夫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送回府上去。大小姐,你坐好了。” 车夫的声音,已经有些零碎。不用看见,也知道情况的紧急。悠然一手抓着车厢的帘子,一手掏出了自己的鞭子。她拉开帘子,弯腰就要往外走。车夫却是很焦急,一边要躲开街上的东西,还要顾好车上的人。后头追击的人,也是不依不饶。 车夫看见悠然探出头来,连忙说:“大小姐你不要出来。我们身边的侍卫不是被引开了,就是还在后头跟人抵抗。我们身边没有铃铛大人,没人保护,我现在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带出来。不让他们追上。你好好的,别摔下来了。” “知道了!”悠然哈哈一笑,“你可别跟我说话了,专心点看着眼前。别撞上了!” 悠然这么一说,眼角余光瞄见旁边有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速度很快。那人手上的长鞭横掠而来,眼瞧着就要勾上了车夫的脖子。车夫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一瞬间,眼神里都是绝望。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勾住,往下扯掉下马车的时候。车夫只看见一道影子闪过,勾住了那人甩来的鞭子。一个拉扯,那个蒙面人被扯下自己的白马,砰得一声,那人跌在地上,还被悠然的鞭子扯着,扯了老远。 车夫看得心惊胆战的,气都喘不上来。“你没事吧?大小姐?我只每天送你去武馆练武,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的武艺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不过还好老爷要你去学武,不然,老夫今天可就糟糕了。你看那个人被你的鞭子拖着,我瞧着他的手臂都觉得疼!” “你就不要……这么夸张了。你好好的架你的马车……”悠然无奈一笑,看着车夫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悠闲。她紧张的心,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变得悠闲了许多。再有人上前来,看着悠然手上扯着的那个人,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个人好歹还有些武功的底子。被扯了一路之后,打了个转,站起身来,追着他的马车在跑。 似乎是在找机会凑近悠然,他的脸被蒙着,露出的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悠然。那种眼神,让悠然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人真是奇怪,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你看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杀了她全家一样。他要是受了命来杀我,那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他又没仇。” “大小姐,有些人就是这么傻。他太过忠心自己的主子,就会将主子的仇人也当做是自己的仇人。他用这种眼神看着你,不过是因为,他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车夫说着,扬起了长鞭,嘴里高声喊着,“走罗。大小姐,你不要管他们,先回家……咱们回家罗……” 悠然还觉得自己有些难过,被车夫这么一说,心里头一下子也轻松了许多。她手上的鞭子一松,那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一下子被甩开了老远。身后紧紧跟随着的那一拨人,也为了救人,而停了下来。 因此,眼前的这一关,总算是安全度过了。悠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是蹲在车辕上的。此时此刻,一下子就坐了下来。车夫见状,哈哈大笑。“大小姐,看你刚才那架势,还以为你并不害怕呢。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才觉得,你还是我的大小姐呢。” “还好有你……”悠然看着老车夫,笑了,“我只是在害怕。这么多天以来,铃铛是第一次离开我的身边,这群人就乘机出现了。要不是他们没有想过我自己会武,也许他们今天已经得逞了。我不敢想象,原来有人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只要抓到一丝的空隙,他们就不会放过。我想我被人看得这么严实,我自己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想想都觉得可怕。” 车夫却不以为然。“大小姐,就算是被人无时无刻地盯着。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机会。好容易逮到了今天这样的机会。不也是没能将你怎么样吗?这么一想,他们能做的也就是盯着大小姐你,却每天都得生气,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不是很好笑吗?” “你说的没错,哈哈哈……”悠然的阴郁的心情,一下子被一扫而空。真的是太爽了。她哈哈大笑。马车在街上走过,她的大笑声一下子引来了,很多人的侧目。悠然吐了吐舌头,装回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很快的,马车一掠而过。很快就到了左府门口。悠然从马车上跳下,一眼就看见了马车上被刀剑破坏的痕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些人,是有多想我死。这大白天的就在街上,就舞刀弄枪的。他们也不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吗?” “他们,亡命之徒,有什么好顾忌的。大小姐,家里到了,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再怎么府上有的是侍卫。你不必亲自动手!”车夫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悠然看着他,也不由得淡淡一笑。“坐了您这么久的马车,我还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跟您老说说话。要早知道您老这么有趣,我就早一点跟你说说话了。你觉得怎么样?” “大小姐喜欢的话,可以随时找老夫说说话。”车夫一脸老实憨厚的笑。悠然突然发觉,以前的自己把自己局限的太死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都会有自己的主意。而这些,就是她现在说欠缺的。她所谓找车夫说说话,不仅仅是说话这件事这么简单。她还得想个办法,让底下人,都能踊跃提出自己的想法。那样或许能更好的解决一些事情。毕竟一个人的想法局限不说,能力也是要有限的。 这么想着,悠然跨进了自家大门。这才进门,那边怡然已经在等着了。看见她就冲上前来,又开口就问:“怎么样了?事情解决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的。”悠然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经跟景昊云说了。她让我等消息。长姐不必太过焦急。子虚乌有的事儿,清者自清,你要相信景昊云。” “是你相信,还是我相信?”怡然挑眉,挑衅地看着悠然。 正文 第167章 父女之间 怡然一脸的挑衅,可在悠然看来,却是可笑。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悠然说着抿唇一笑,“长姐,你听我一句劝。你和他之间的事情,迟早也是要解决的,你瞒着他婚约的事儿,对他也好,对你也好,都不公平。要知道,我和他现在是朋友,要是你和他做不成夫妻了,我和他也做不成朋友了。我也不希望,局面发展到这地步,您说呢?” 一席话,将自己的被动地位,完全调转。这下轮到怡然尴尬了。她冷哼了一声,“我的是,我自己会做。我不过是拜托你去景昊云那里打探一下。你就这么多微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任凭我……” 说到这里,怡然突然不说话了。她想说的是,以前这左悠然很喜欢粘在自己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对自己的吩咐那是言听计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丫头的鬼心思有那么多。不过,这一点她可不能说出来。不然无端端让人觉得自己以前是在欺负她。利用她。 见她不说话,悠然故意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长姐?” “没什么……”怡然干笑了一声,“只是觉得你突然长大了。以前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真可爱。什么都需要姐姐帮你,我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而现在,你长大了,你不需要姐姐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但是,你总是要长大的,哪能还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头,颠来颠去的小娃娃呢。” 怡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落寞的。虽然她不喜欢眼前的左悠然,视她为眼中钉。可是,这么多年一起长大,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因为她很粘人。如今,她不粘人了,反而有点想念她每天跟前跟后的情景了。 悠然一时之间也无法体会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这一刻,她不想去想那些纷纷扰扰地关于复仇的事儿。如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刘静母女真的没有异心,待她如亲女儿,如亲手足。她和她们之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份上。不过,也许从一开始,她们就从来没有当自己是亲人吧。不然,是人都会觉得不忍心吧。 “好了,我好容易把你等回来了。结果也没等到什么消息。我也不问了,你也别生气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母亲已经准备了好吃的,在等你。” “长姐,我晚饭想跟父亲一起吃。很久没有跟父亲说话了。你帮我跟母亲说一声,今天我就先不去了。”悠然眨了眨眼,一脸俏皮的模样。怡然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去吧。父亲好像刚刚已经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悠然说着冲着怡然摆了摆手,“那我先进去了。”悠然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跑。怡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这是第二次从自己眼前跑开了,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是她对自己的疏远,怡然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只是纳闷,齐瑞明明说和左悠然说的好好的,希望她能和家人好好相处。齐瑞还说,左悠然似乎答应得很开心,从她的语气里也听得出来,左悠然对她和母亲没有什么偏见。可为何,在府上遇见的时候,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呢?难道是因为她和齐瑞偷偷的来往,所以心里不安了吗? 怡然也实在是想不通过了,她甩甩头朝着启源阁走去。而这头,悠然一路狂奔,到了大厅。左岸正在厅内坐着,一脸的严肃。见悠然进来了,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悠然的心下一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父亲也不会是这个表情。 “父亲,发生什么事儿了?”悠然走上前去,凑到了左岸身边。左岸摇了摇头。悠然只能在一旁坐下,盯着左岸。左岸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硬着声音问:“怎么了?看你怪怪的。有什么话想说的,快说。” “我才没有怪怪的,是爹爹你自己怪怪的。所以看别人也是怪怪的。”悠然撅嘴,也不说话。左岸叹了口气,问:“早上的时候,你长姐过来跟我说,景昊云和一个戏子传出了难听的事儿。这可是真的?” “父亲,你难道不认识景昊云吗?还要问我?”悠然笑。左岸也笑,“你说的没错。我倒是不担心这一点。只是……他和你长姐的婚事,着实叫我为难。因为……毕竟当初知道你不愿意嫁给景昊云。我也是私心里不希望你跟着她去边疆苦寒之地。才接受了她母亲的意见。让她顶替了你。可既然当初是我有意而为之,我就不能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她也是我的女儿啊……” 左岸一声长叹。悠然沉默低下了头,开口,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心情。“父亲,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你什么时候把景昊云叫过来。当然也要当着长姐的面儿,把这件事情还说清楚。到时候要是闹出了什么事儿,景昊云估计还会念在我们坦诚相告,对长姐会好一点。您说是不是?” “你说的没错。”左岸微微皱眉,“待这件事过后吧。我是应该找时间和那孩子好好说说。你真的不想嫁给他?如果你想嫁给他,那么事情就好解决了。如果你不愿意,那……” “父亲,我不嫁!”悠然开口,声音依旧如此决绝,“我跟景昊云相交,是因为我们彼此性情相投,但这不是我嫁给他的理由。有些人,做朋友,就很好。没必要有那么多繁杂的事情。你说呢?”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嫁或不嫁,为父不会为难你。”左岸说着,无限宠溺地看着悠然,“这一生,还很长,父亲或许会有勉强你的时候,可是……在婚姻这件事上,爹爹对你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勉强。你这一生,父亲陪不了你一辈子。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让你嫁给你喜欢的人,喜欢你的人。然后相守一生。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变化,这是父亲对你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承诺。” “父亲……”悠然咬唇,她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想来,当年自己执意要嫁给齐瑞,父亲之所以没有任何阻扰,也是因为他心底里的这个承诺吧。他爱着母亲,也理解所有相爱的人。所以不管所谓的门当户对不管所谓的父母之命。所以当初,她自以为遇上了一辈子的良人,最终身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走入了别人一早已经设好的局。 看着悠然哽咽不语的样子,左岸笑了。“你是不是觉得太感动了?没想过爹爹对你这么好吧?”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就是爹爹对我最好!”悠然再次笑了,“爹爹,谢谢你。明知道我任性,你还是这么宠着我。你就不怕我眼光不好,遇人不淑吗?” 虽然现在说话简单,可是这个时候说这话,她的心里,多少的不舒服,多少的苦涩无奈。想起曾经自己的年少轻狂,如今懂得了这么多东西。她的心似乎是变得宽大了,变得冷心肠起来了。可是再冷的心,再死水无澜,也还是油有那么一颗心在,在跳动。 “阿然,认人不清,就再认。认清了那人,若是居心险恶之人,能好聚好散最好。不能好聚好散,想办法也要散。不要将自己围困住,和一些不值得的人,纠缠不休。人生苦短,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才最要紧。” “父亲说的是,人生苦短,为何要与那些人纠缠不休,不值得。是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才是!”悠然说着站起身,对着左岸款款行礼,俯下身去,“父亲,阿然先谢过父亲。日后要是阿然再忤逆了父亲,父亲只要记得阿然只是任性,阿然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你匆忙走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父亲说?” “爹爹,女儿不敢瞒您!”悠然叹了口气,“我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虽然我不清楚是些什么人,当我能感觉得到,那些人,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女儿不懂,我何时得罪过人?还是我得罪了人,我还年幼,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父亲有记得什么人什么事?” “又遇袭了?”左岸猛地站起身来,“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儿,你回来还一脸的无所谓。你还不赶紧跟我说清楚?” 左岸一下子走到悠然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让爹爹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其他人呢?你不是有一个贴身的侍卫吗?不是说很厉害吗?景昊云不是说,有了他在你身边,我就不用在管闲事了吗?怎么回事?这是……” 左岸一向不是多话的人,看着她絮絮叨叨地样子,看着他如此焦急的模样。悠然伸手,抱住了他。一下子,两父女撞在了一起。左岸一下子愣住了。 正文 第168章 父女之情 左岸已经记不起来,究竟有多久,没有将自己心爱的女儿抱在怀里。印象里最后一次抱她还是因为她在地上走路,跌跌撞撞不平稳,跌倒在地,他才伸手抱的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小小的女儿,在被自己抱起之后,破涕为笑。依稀记得,她天真的笑颜。 也就是那份温暖,这么多年来,长长久久地滋润着他的心口,让他干涸的心,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甜润。也还是这个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撒娇。有多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左岸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伸手抚摸着悠然的头,笑道:“丫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爹爹太大意了,从那一次你遇袭开始,我就应该抓紧时间去查。却一日拖延一日,如今想来,都是爹爹的错。怎能让我的女儿,每一日都深受威胁?” “爹爹,女儿没事,我有的是能力保护自己。你别担心。”悠然扬起一抹得意地笑,希望能让左岸的心稍稍宽慰一点儿,可惜左岸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放松的人。这么多年的官场厮杀,他只知道,无时无刻都要戒备森严,哪里能真正的放松? “阿然,你遇袭这件事儿,有跟景昊云商量过吗?那些人,你有什么头绪吗?有没有抓到什么活口,或者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只顾着逃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悠然说着叹了口气,“其实还是该怪我自己学艺不精。要是我再厉害一点儿,我就能把那个人一路拖到我们家门口。那还怕那个人不束手就擒。不过我当时也不敢不放手。毕竟,那个人在被拖行了那么久之后还能翻身站起。再等会儿,估计又要追上来了。他跑得速度可真快,我可怕死了,还是先逃命再说……” 想起来,悠然都觉得那个人还是挺可怕的。换做寻常人,被拉扯着脖子,被马拖行那么就,非死即残。那个人居然还能再站起来,还能跑。这身体,一看就不好对付。 “你做的没错,保命要紧。”左岸看了一眼悠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阿然,答应父亲,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知道没有?就算是屈辱,也可以忍。活着,才有机会。活着,才能一雪前耻。在我眼里,只有女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改变,都可以挽回,唯有生命。我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再失去你,我活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天地间,多么的悲凉。” “我……”左岸的话,多么符合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自从死而复生之后,她每一日都在劝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可以忍。只要还活着,她就还有机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可是她一直以为,如果父亲知道她所受的屈辱,一定不会同意她这种苟且偷安的想法。却原来,在父亲的眼里,最重要的是女儿的命。从来,父亲都没跟她说过这些,原来,父亲的心思,如此的深沉。 “老爷——”一声似娇柔又似僵硬的叫唤声响起。打断了悠然的神思,她的整个身子一个激灵。然后很快的,悠然低下头,退到了一边。然后,她看见刘静带着怡然,缓步走了进来。怡然跟在刘静后面,探头探脑的,看见悠然后,别开了眼。 悠然的心里头一个咯噔,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但是,就算是天塌地陷,悠然都已经决意面对。她福身给刘静请安,“见过母亲!” 刘静原也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还能这样乖巧。不由得愣住了,很明显的是想了一想,对悠然说:“乖——”语气还算是和蔼可亲,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显然有些僵硬。 悠然请过安,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她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微微蜷曲起来,看上去很悠闲的模样,实则是在控制她的手抖。见悠然坐下,左岸对刘静说:“你们也别站着了,自己坐吧。晚膳时间到了,你们来我这儿用膳,怎么也没派个人来先说一声。再让他们重新准备,需要一点时间,我们今天……延迟吃饭时间,如何?” “随老爷安排。妾身未曾派人告知,是妾身的错。” “一家人,也别说什么错与对的。你来不来,都不由我说了算,这里也是你的家。”左岸说着看向了她身后的怡然,朝着怡然招了招手,“怡然,到爹爹这里,让我好好看看你。” 怡然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走到左岸身边。左岸想要伸手拉一拉左怡然的手,可也不知道为何居然伸不出手去。虽然这个也是他的女儿,可是多年来也不曾亲近,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能与她更为亲近。怡然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左岸的尴尬,她也有些胆怯了。 她只知道,她的父亲从来没有对她多亲昵。小时候不曾抱过她,也从来没有和她长时间说话。每一次,她都是跟在母亲身后,来见他。每一次,他总是淡淡地扫自己一眼。就算是坐在一起吃饭,父亲也总是在跟左悠然说话。偶尔说起什么事情来,和她有关系也只是连带着跟她说上一两句。 如今,左岸让她上前来,她也一时间蒙了,不知所措。左岸看着怡然,对刘静说:“都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如此标志,言行举止也还算得上是大家闺秀。你这么多年,你费心了。左轩然呢?最近怎么都不着家,没见着他!” “妾身的错,轩然那孩子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常不着家。偶尔碰见他的小厮,我也总是劝他回来,可是他……”刘静说着无比惭愧地低下了头,“没有教导好老爷您唯一的儿子,妾身的罪过。” “是我这么多年来不曾费心的缘故。你要是自责,我也难辞其咎。算了不说他了。他要是什么时候想到还有个家,自己会回来的。” “估计拿着爹爹你给钱,倒腾着怎么赚大钱吧。”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刘静的眼里很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厌烦,倒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悠然也当做自己没有看到,笑着继续说,“我们家爹爹朝廷上的事儿都忙不完。母亲和长姐又都是女流之辈,唯一也只有哥哥能担负起养家的责任了。爹爹,母亲虽然你们是见不着哥哥了,可是他也是在为这个家努力。这么一想,也能原谅他的不孝了,你们说呢?” “阿然说的对。”刘静笑,依旧僵硬。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说左悠然的不是的。可现在,左悠然左一句右一句都在给她们搭台子,说好话。她要是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左悠然的不好,左岸还不知道会怎么偏袒她。 怡然也感觉到了此时此刻的状态不对,她又站在左岸的旁边。两父女之间,就只有一步之遥。怡然心下一动,伸手抓住了左岸的手。左岸的手一震,下一刻,他就恢复了镇定。怡然心里也不平静。这么多年,她总算是握住了这双手,渴望了这么多年的这双手,现在切切实实的在她的手心里呆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她咬唇道:“爹爹,我从小到大,都在渴望,叫你一声爹爹。就这样,我们两个距离……这么近……” 看着怡然这矫情的模样,悠然的心里头怪怪的,可是她也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是不会被她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给欺骗的。她打心底里就不相信,左怡然对父亲真的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她表面上这般渴望,谁知道她内心里究竟是不是恨死了父亲呢? 悠然就这样用探究的眼神,盯着怡然。她发誓,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刘静母女伤害她的父亲。就像她们对她一样。 这边悠然内心愤愤不平,而怡然则是又发动了一波动人的甜言蜜语。她说:“爹爹,我可以叫你爹爹吗?就像阿然一样,其实我的名字,也是阿然啊。你从来没有叫过我阿然……像叫妹妹一样亲切。” “阿然就是阿然,你就叫左怡然,名字怎么能混着乱叫?”左岸虽然有些不同意左怡然的话,但是至少没有生气。刘静瞪了怡然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知道,左怡然好容易有机会和左岸亲近,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提名字这件事儿。 怡然也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连忙故作无辜地开口说:“爹爹……我只是这么说嘛。我只是想要爹爹喊我名字的时候,也那么慈祥……爹爹可能不知道,这是女儿一直以来的小小心愿。我多么渴望……” “你的小名,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小花吧。不是你自己闹着给你母亲说,这名字你不喜欢,才给你改了名……”左岸看向了刘静,“其实当初,你改名叫左怡然,我是不同意的。奈何你母亲说算命先生说你们两兄妹,不改名的话,恐怕不顺。这才改的名……” 正文 第169章 下定决心 “这……”怡然愣住了,为什么母亲跟她说,她的名字一直就是叫左怡然的。是左悠然的母亲,那个贱女人,夺走了他们的父亲还夺走了他们的名字。可是,为什么父亲说,原来,这不是她的名字?怡然有些不解,又有些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刘静。 刘静的表情,略微僵硬可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一丝冷笑。身为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相伴,刘静只要一个眼神怡然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今,刘静这样的表情,让怡然的心一片冰冷。原来,自己的母亲,为了能接近那个女人一点,居然将自己儿女的名字都改成了和那个女人相同品味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父亲坚持只喊左悠然阿然,她心里是多么的苦涩。很多时候,都偷偷地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哭。因为自己不受父亲待见。如今想来,父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女人和左悠然。哪里能容忍一个和左悠然同名的人,再抢了独独属于她的名字? 刘静只是看了怡然一眼,一副的不以为意。在她的眼里,儿女不过是她在左府站稳脚跟的助力。这么多年,她对儿女的爱不减,但是这种爱里,有太多的自我利益。她的爱已经被左岸这么多年来的无视,消磨得一干二净。她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扭曲。有的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就是左悠然的母亲。那个受宠爱的女娃,是她的孩子。左岸,是因为自己才疼爱着这个孩子。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冰冷中,扭曲得畸形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谷欠望。 她开口,一脸冷然,根本就不愿意估计怡然的心情。她说:“当年,我带着两个孩子从老家赶到京都来找老爷你。老爷,你当年在京城为官,生活优越。你可知道我们娘仨在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们赶来投奔你。这两个孩子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饿得是面黄肌瘦。我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牵着奄奄一息的儿子。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是我对不住你……”虽然左岸也知道自己薄性,可是他们娘仨在老家沦落到这步田地,他也大概知道为何。刘静的脾气一向不好,当年他在左氏一族尚且默默无闻。可是刘静一嫁过来,就跟族长的夫人吵了一架。后来也是各种的不配合。以至于,他们家在左氏一族,人缘极不好。他出来考试,寻求出路。她一人在家,日子的艰难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左岸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遇见金灿灿以后,对刘静母子三人,确实是遗忘了。直到她们找上门,他都想过不去认。他内心里还是愧疚。 “老爷,你的对不住,妾身受不起。那个时候,逃到你府上,蒙你不弃糟糠之妻,才得以有了一个容身之所。由妻成妾,如今还是屈居妾位,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我的一双儿女,那个时候病入膏肓,药石罔顾。”刘静说着垂下了泪。她想起那个时候,儿子病入膏肓,她一人手足无措。一路从大门口跪到他的书房,他也只是差人派了大夫,自己却看都没去看一眼。想起来,刘静都觉得心寒,她哭着继续说:“老爷你是派了大夫,可是没有用啊。无奈之下,我只好请了一个老道士,那道士说如果改名的话,或许能活下去。我就让道士拟了名字,送去你那里。我记得你让人过来跟我说,你同意了这件事的。天可怜见,改名之后,两个孩子渐渐好了起来。” 看着刘静一脸的悲哀,左岸叹了口气,“当年,我是坚决不同意的。灿灿说,罢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已经取名叫左悠然。可这不过是一个名字,有什么要紧。我就让人跟你说,我同意了。” “什么?”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于刘静而言。这同意改名一事,是左岸为她做的,最贴心的一件事。如今,这现实被剖开来,赤果果的摆在眼前。她,真的接受不了。她伸手按着心口,两眼圆睁,不敢置信。 怡然在一旁看了,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摇了摇左岸的手,撒娇道:“父亲,不管我是为何改的名。在女儿看来,都是爹爹和娘亲爱我才做的这些事儿。女儿不介意我的名字是什么。女儿只要姓左,就好了。只希望爹爹以后,能亲切地叫叫女儿就满足了。” 怡然的话,让左岸心口也是一阵酸涩,他点了点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要不是你们改名之后,最后一个字跟阿然重复了,不然我也会亲昵地喊你们的小名。” “爹爹……”怡然眼圈一红,又突然笑了。她如此乖巧的模样,让左岸看着也犹如鱼梗在喉。刘静见状,将话题引到了悠然身上,她说:“阿然,你觉着,你爹爹应该叫你长姐什么?” 悠然侧头看着刘静,又看了看左岸,笑了。“叫什么有这么重要的吗?要是长姐喜欢,也可以让别人叫她阿然。只要她不觉得奇怪就好。父亲叫长姐什么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父亲爱长姐,不就好了?” 悠然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和奚落。这神情分明是在嘲笑刘静不着边际。刘静扯了扯嘴角,问:“是的,名字是没什么重要的。可是,未婚夫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儿,这可是顶重要的事儿了吧?” “重不重要,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未婚夫了。母亲,虽然我不是小孩子了。可是你拐弯抹角地跟我说话,我还是有点听不懂。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想说什么?”悠然眨巴着眼睛,看着刘静。在左岸面前,刘静一直努力想要维持的慈母形象,一点一点地崩塌。 她笑着,却有点咬牙切齿。她说:“我听你长姐说,你和你姐夫,过从甚密。甚至于那个与你姐夫传出流言的梨园女子,还是你让她住到景府去的?我只是想知道,明知道景昊云是你的姐夫,你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那女子却是是我一个朋友,也确实是梨园女子。至于她和景昊云之间的事儿,我跟长姐解释过,那都是子虚乌有。我跟景昊云过从甚密,那是因为我们彼此兴趣相投,喝酒习武,吟诗作对。我以为,人这一生,知己难得。怎么?难道不应该因为他是我姐夫,我们俩的关系可以比一般的朋友更加亲密吗?” 悠然的话,让刘静一时之间无话反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丫头,说话这么了得。一字一句,给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字一句,似乎都没有任何的破绽可以让人抓。刘静内心愤愤不平,面上却愈发心平气和起来,她柔柔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你长姐和景昊云的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你不想办法让你长姐和你姐夫多有机会接触。怎么还能把一个居心叵测的戏子给送到景昊云身边。你和你姐夫关系好点,以后还能帮你长姐说上几句话。可是那戏子,人人都说裱子无情戏子无义。我们不该防患于未然吗?” “母亲这么说就是在怪我把人带去景府了?可母亲有没有想过,如果景昊云,真的想要沾花惹草,那还用得着我送人过去吗?他安全可以广纳美妾。现在看来,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从来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惹上身。长姐应该高兴才是。他要真是滥情,现在你们能过来质问我,那么以后的,将来的,你们质问谁去?”悠然这话,可算是一记闷雷打在了左怡然的心口。她心慌了,对左岸可怜兮兮地说:“爹爹,我没有质问阿然的意思。只是……只是……身为景昊云的未婚妻,却没有未婚妻的权利。因为不为人知的关系,我连过问都不能。爹爹……女儿……女儿……心里苦。只有阿然她有机会接近景昊云。我只是想问个明白而已。绝对没有质问的意思。” “长姐,真的受不了的话,我们就什么时候叫上景昊云。让父亲跟景昊云说清楚。你们也不小了,也好将你们的婚事给办了。那样你岂不是省心?”悠然看热闹不嫌事多。她心里最清楚,刘静母女最怕什么。当初,她是不想嫁给景昊云没错,可她可没求她们母女自作主张,以假乱真。如今,闹出这荒唐事儿,她们还想自己给她们铺好后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原本悠然以为一听这话,刘静母女肯定就不敢了。没成想,两人似乎是一惊想好了对策。悠然这么一说,刘静就开口了。“对,老爷,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迟早是要解决的。我们母女是没能力请到景少将军的。就劳烦老爷您了。” 左岸也是一愣,随即对刘静说:“你们可是想好了?” 正文 第170章 前尘往事 刘静沉着地点了点头,“想好了。虽然怡然是不比悠然,不是嫡女。可是那又如何,景少将军要是真不待见。那这桩婚事,作罢了便是。如果不嫌弃,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左岸一愣,有些想不明白刘静为何突然也有了这样的要求。可是悠然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突然想起,坊间传言,和景昊云有婚约的可是她。要是解约,那也是跟她解约。传到外头,名声不好的是她,而不是左怡然。刘静不会估摸着她不愿意丢人,会出言阻止? 这么一想,悠然顺着刘静的话,说:“可以呀!这要是真解约了,外头人都以为是我跟姐夫解的约。跟长姐一点儿关系也搭不上。以后,长姐嫁人也没阻碍。可若是没解成,景昊云真和长姐好上了。那可真是,嫁入将军府,成为一族族长夫人。真是一举两得。” 悠然看似天真单纯的笑,可是这话一说出来,左岸也吃了一惊。他冷声道:“这可不行。毁了阿然的名声,以后可怎么是好。要真想跟景昊云解释清楚,那些必须是你们自己跟他谈好。到时候要是解约,还得我跟景昊云谈过。要也是我们家阿然不要他了。可不能说是景家要解约。” 左岸一脸的言之凿凿。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偏袒左悠然太多,反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左怡然,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怡然就在左岸身边,听见这话,她的手抖了一下。左岸感觉到了,他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不必担心,爹爹不会牵扯上你。再好不过就是将你嫁给景昊云。景昊云要是真不喜欢你,咱们就当没有这件事,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又喜欢你的,也不是没有。你就安下心来,静观其变!” 怡然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她因为忿忿不平而激动跳跃的心,此时此刻总算是平静了一点。她乖巧地说:“一切但凭父亲安排。” 刘静叹了口气,对悠然说:“我原本还想着该怎么跟景少将军说,比较妥当。现在想来,景少将军不是一直以为和他有婚约的是阿然。不如,阿然你就自己跟少将军说,那样反而好说话。我们说的话,景少将军会以为我们都是一伙儿的。再说了,我们骗他在先,阿然你也是始作俑者吧。” “父亲,要说你自己说,我是不会说的。不干我的事儿,我顶多是帮你们欺瞒了一下。要是景昊云生气了,那也不会生我的气。我现在提出来说,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我不干,怎么说,他都是我朋友。”悠然不理会刘静笑里藏刀的挑动,也不为她的故作可怜所动。刘静能用这么委屈的姿态,自然她要接招。 “那长姐的事儿,你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关心?”怡然抬起头来,看着悠然,“现在是姐姐有求于你。你能不能帮一下我?母亲和我,也是想了许久,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能麻烦你……我……”怡然说着垂下了眼眸,一副为难又委屈的样子。左岸闻声,也转过头去看怡然,心里头在思考忖度着,该如何是好。但是,他不用想,都要做到的事儿,就是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儿。 他不假思索地说:“这事儿不管阿然的事儿,怎么说也不应该是她跟景昊云解释。可以再想想办法。最好是不要伤害我们两家的感情。当然如果别无选择,那也是要以怡然的终生幸福为主。再容我想想,不要操之过急。” 左岸如此有失偏颇的话,让刘静的心冰冷彻骨。虽然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他这样毫无理由地偏袒左悠然。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甘。为何,同样是女儿,同样是妻子。为何一个就被视若珍宝,一个就弃之如履。明明,是她先遇见的他。在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跟定了他。却在他飞黄腾达之后,成了他与其他女人的绊脚石。想来,都觉得凄凉无比。可是她,偏偏是那个最没有权利乱说的人。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忍耐,无尽的忍耐。 “女儿相信爹爹。爹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只是……”怡然微微一笑,看向了刘静,“只是母亲日夜为我的事儿操心。这些天,老觉得精神不佳,女儿想着父亲要是能早点想到对策。是不是母亲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一句话,有意无意地在提点左岸时间紧迫。而在怡然看来,根本就是在用可怜来胁迫人。不过这一次,悠然倒没想要阻止她们。她只是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爹爹,我饿了,你怎么还不赶紧让人准备用膳呢?我一路小跑过来,就是为了好吃的。这不,长姐和母亲以来,又是讲了这么久的话。看你们这样子,似乎是没想出和景昊云沟通的法子来,你们是不决定吃饭了呢。那可不成,我可是饿了。” “阿然饿了?”左岸说着也笑笑,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先吃饭吧。” 悠然率先出门,朝着餐厅而去,左岸紧随其后。刘静看了怡然一眼。原本想挽着左岸的手一起走出门去的怡然缩回了手。退到了她的身边。两母女相视一眼,跟前面的两人落开了好几步的距离。左岸和悠然在前,说着一些戏文,一些趣事儿,两人是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而刘静怡然在后,各怀心思。怡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自己的手曾经和左岸的拉在一起过。她的心,还是难以平静。可惜的是,刘静已经丧心病狂。她看着怡然这模样,冷声道:“别再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没有用的人。这么多年来对你不管不顾的父亲,如今好言跟你说一句话,你就真以为,他是你的好父亲了?” “难道不是吗?”怡然咬唇,有些不自信地低下了头。刘静开口,声音更加冷了一些。“不要忘记,能和他并肩而走,说说笑笑的,只有他的阿然。就算我为你争取到了,跟她一样的名字,你就真以为,有朝一日,你能成为她?别做梦了!” 怡然的心在颤抖,她不懂为何自己的母亲,能对着她说出这样刺痛人心的话。她不过渴求一点父爱,一丝母爱而已。可是眼前的母亲,却让她对所有都产生了怀疑。 沉默着,四人送过晚膳。悠然借口身体不舒服,早早就回自己的落玉轩了。才回去,那边刘静派来送汤的丫头,已经到了。悠然不得不佩服,刘静的行动能力。这边人还在父亲那里,听自己说一句身体不适。这边,送汤的小丫头说已经送来了刘夫人亲自煲的汤。 翠翠收下了汤,命人送走了那小丫头。回到内阁的时候,只看见悠然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窗棂上。探头向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翠翠把汤搁下后对悠然说:“大小姐,刘夫人的汤。是不是照例送给下人喝了?还是……奴婢是觉得反正也不是刘夫人亲自煮的。你就是喝了,也不会怎么样。刘夫人的虚情假意,我们看透了便算了。不必太过介怀。” “阿笑的事儿,有没有眉目了?”悠然说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圆桌旁,看了一眼那汤,皱起眉头还摇了摇头。翠翠叹了口气,也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猜测,那下人之人,肯定不是外面的人,很有可能是府上的人。不然,善后做的那么好,没有留下一点儿线索,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府上的人呢?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翠翠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找到了几个可疑之人,却无法确定,究竟是何人做的歹事!” “派人盯着,时间久了,必然会路出马脚。”悠然说着指了指那碗汤,“把这汤端出去,我刚吃过晚饭,哪里吃得下这些东西。我刚才在窗口站着,发觉了一件事,铃铛布置的这一套巡逻的方法,还真的是挺管用的。除了有一处地方,交班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儿危险。但是,我可是观察了好多天,才发现的这一点儿破绽。我相信一般人,一时之间,绝对无法找出破绽。即便是找出来了,不过一刻,也会被人给发现。” 翠翠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笑着,说:“这铃铛不是一个奴隶吗?看他这见识,这谋略,还真看不出。” 无心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悠然。那个时候,铃铛也说过,在进入奴隶市场之前的所有事情,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而那里的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对于自己,对于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可是他们不是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年纪不大却也不小,为何对前尘往事会一无所知。这,不合常理。 而诚然如翠翠所言,铃铛这一套行事下来,不像是完全不懂的人,做的事儿。那么,铃铛忘记的前尘往事,那么就肯定不简单。 正文 第171章 将计就计 悠然沉默不说话,翠翠有些不自在地说:“小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奴婢多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说铃铛是奴隶,就看不起她,我以为……” “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你是我所有的丫鬟里头,心眼最实在,心思最细腻的。要说你会看不起人,我还真不相信了。铃铛这样的实在人,你应该是很欣赏的。”悠然说着又是抿唇一笑,“不过你更欣赏的,应该是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之人。是不是?” “大小姐,你真是的。说什么呢!我还担心你误会我,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翠翠生气地跺脚,提起了那汤,就往外走,一溜烟儿地就跑没了影。悠然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无可奈何。卓绝那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想来也是一个冷情之人。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又是那样的出生。悠然都不禁为翠翠担心,身怕她用情太深,会留下遗憾。 正愣自出神,听见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沉稳,敲门也沉重又不急不缓。悠然抬起头来,淡淡地说:“进来吧!” 铃铛进来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到了门口。一直以来,翠翠都会守在悠然身边,每一次铃铛进来见悠然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提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都不用担心。这下子一进来,没有看见翠翠,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站好,他一脸纳闷地问:“大小姐,怎么没看见翠翠姑娘?” “你不必这么不自在。”悠然这么说着,伸手指了指窗边的茶几和椅子。“真的不自在,就去那里坐着,不用站起来,也不用想着干什么好。那边有茶,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倒。知道了吗?” 铃铛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走到那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张了张口,刚想喝,又连忙放了下来,“大小姐,我听说了,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离开,小姐就不至于遇到这样的危险。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大小姐就遇到了袭击,这怎么想都觉得也太巧合了。” “这事情太过巧合,但是越是巧合,破绽越多,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找。他们既然敢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悠然淡淡一笑,“他们以为我们一定会追查。也许仅仅只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越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儿,我们现在越不能做了。你也放宽心,人家既然已经决定盯着你,至少证明你的能力。这是你应该开心的事儿。” “那大小姐的意思。现在不要去查?那……那我该怎么做?”茶已经又一次端起来了,可是又一次,放了下去。铃铛觉得,这口茶,是真的不好喝。他又一次犹豫了。 悠然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你不需要干什么,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这几天,你就照常就好。最好是过得开心一点儿,比如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端起你面前的这杯茶,把它喝下去。然后,就不会觉得口干舌燥了。” “大小姐……”铃铛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微笑,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顿时,如左悠然所说,口干舌燥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他只觉得透心凉。喝完茶,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对悠然说:“大小姐,既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吗?” “听你这口气,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了。我还能有什么吩咐你?”悠然淡淡一下,侧过头去,一副悠闲的口气,“我想要书架最上面的那一本书,我个子不够,又不想去端踩脚登。还不如,你帮我拿一下。” 听了悠然的服务,铃铛笑了。“还劳烦大小姐自己去搬一下踩脚登,自个儿去取一下。我还有事儿,说好了要好好享受一下的,我要是不好好地去吃一顿饭。还真对不起我从中午饿到现在。估计,大小姐晚饭吃的还不错。我可是要先走了。” 看着铃铛离去的背影。悠然也忍不住笑了。很难得有一个人,居然能懂得她的笑话。并且能这么快地领会她话了的深意。并且能这么轻易的抛开自己的身份。悠然越发觉得,这铃铛的身世肯定不简单。一个人的心胸,不仅仅是天生的,还要后天的全力倾注和培养。光是这一点,悠然都觉得,不是平常人能做得到的。 是夜,悠然难得踏实地睡了一个整觉。也正是因为睡了一个好觉,所以精神格外的好。就算是一大早就听说左怡然又在自己的大门口叫嚣。也觉得心情愉悦。更甚至,即便是左怡然又提起了流言,悠然也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她这模样,翠翠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悠然就是有这本事,谁也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也许,这也是她变得无比强大的第一步。这么想着,悠然的笑意更加深了。她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一脸倦容,显然没有睡好的左怡然。 怡然整个人的神经紧绷着。她打定主意,从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盯牢眼前的这个人。而悠然却是无比轻松闲适的,一点儿也不为怡然的凌厉气势所动。一旁的丫头准备给她布菜,悠然挥了挥手,“不必了,我自己来。今天的菜看上去很丰盛。颜色也很丰富,鲜艳。让人食欲大增。” “眼瞧着就要入夏了,厨娘说怕大小姐的胃口不佳。换了些新鲜的蔬菜瓜果。让小姐的胃口好些。”一旁的侍女笑道。悠然侧头看着她,问:“你是新来我身边服侍的吧?之前,没有见过你!听你口音,不是京畿附近的人。打哪儿来的?” “奴婢名叫山泉。是莺儿姑娘介绍我进来的。翠翠姑娘一直安排我管理着大小姐的衣物首饰。之前莺儿姑娘负责的事儿,也都是我在打理。”她说着低下了头,“也是因为笑笑姐的不幸,我们院里的姑娘们,都伤心极了。这些天,她们都忙,所以我就到了大小姐的跟前伺候了。” 山泉的一番话,惹得悠然也是心神不定的。想起笑笑,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难过。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心塞。眼瞧着自己提起笑笑,又影响了左悠然的胃口,山泉连忙上前道:“大小姐,你看这道菜,红配绿,颜色是不是很鲜亮?是由黄瓜和腌制过的萝卜,一起组成的。一边清淡甜香,另一边鲜香爽辣。你可以试试看……” “是吗?”悠然伸手去夹菜,夹起了一块,放到了对面怡然的盘子里。“长姐,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这厨娘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 怡然正跟这,仔细地偷听着,关于笑笑的事儿,她还是很在意的。当初,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心慌,才下的狠手。虽然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干脆了。可是,毕竟是发生过的事儿。听到了,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波澜。 悠然看着怡然傻愣愣地夹菜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还盛气凌人的,现在突然不说话了,也是怪怪的。不过悠然可没心情理会她,只是不停地给她夹菜,顺便也把自己给喂饱。如今,她可没时间,在这里伤怀。 “长姐,你要是还有需要,你就慢慢吃。我吃完了,有要事要出门一趟。你请自便。”悠然说着站起身,接过山泉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角。她说着就要走,还没领会到怡然的意思。怡然见她站起来了,一下子就跟着站了起来。 “不,我不吃了,我也吃饱了。”她说着伸出手去,旁边她的随身侍女连忙掏出丝巾。怡然伸手一把抓了过来,随意抹了一下,就连忙跟着悠然出了门,一边说还一边很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你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听见这话,悠然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她两手靠在后背,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笑道:“长姐,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说要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怡然忙不得地点了点头。“对啊,我待在家里也没事儿做,太无聊了。娘亲说见你天天有地儿玩,叫我跟着你一起去。也认识些不同的人。妹妹不会不让我去吧?” 怡然说着就凑近了悠然,伸手挽着悠然的手,“好啦,我们一起走吧。以前,妹妹都粘着我。我去哪儿都带着你,现在倒是你嫌弃姐姐,不愿意带着姐姐一起玩耍了。说实话,姐姐小的时候也确实是挺烦你的,走哪儿都甩不掉你。不过好在你已经长大了,不粘着姐姐了。可惜,现在轮到姐姐粘着你了。你肯定也挺烦我的。” 看着她一脸的真挚,左悠然都开始有点发懵。这左怡然唱得是哪一出啊?这么多天以来,也没见她对自己感兴趣过。今天怎么突然跑来,硬要跟着自己呢?不过,无论她是什么目的,悠然都一笑而过。她说:“姐姐真是误会了。我哪里会烦姐姐。只是,长大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儿要做。我不过是去练武,学习。而长姐就不一样了,你已经可以帮助父亲管理账房了。我看了好羡慕。多少次,我都想去账房跟在你身边看看,一直没得机会。既然姐姐今天这么有空。不如你就带着我一起去看看吧……” 正文 第172章 猝不及防 这一出将计就计,让左怡然猝不及防。她先是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的。“今天账房里不是没事儿嘛,所以我才这么悠闲。要是有事儿,也不能来缠着你啊。你知道的,账房可是做正事儿的地方。你真以为我能随随便便就带你去玩儿啊。要是让爹爹知道了,还不得又怪我了。” “是吗?”悠然勾唇一笑,“爹爹还从来没有对我凶过,也从来不会怪我到府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账房里头又没什么猫腻,我便是去了,也不过是跟那几位老先生说说话,叙叙旧罢了。毕竟小的时候,他们老是剥瓜子给我吃。” “哪几个老先生?”怡然勾唇,嘴角那一抹邪肆的笑。就是这种笑容,让悠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开口,声音冷然。“莫非那几个老爷子,已经被你给赶出去了?” 不知为何,悠然就是有这样的直觉。怡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笑容,无疑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悠然也不再问。她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了。她微微垂下了眼睑,声音清冷,“做人,总是要给人留一点余地的。凡事若是做绝了,会把自己的后路,也给断了。” “你别意有所指地跟我缩着些有的没有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路,这才决定辞退那几个老先生的。他们都已经老了,早就算不了账了。留着他们在我们府上养老吗?”怡然知道,自己将那些人赶走的事儿,迟早会被人给知晓,她还不如早点给自己找个借口。更何况,那几个老先生年老,是不争的事实。 闻言,悠然冷笑道:“即便是留下他们养老又如何。他们为我左府做了一辈子的事儿。到老了,我们一脚把他踢开。旁人会诟病我们左府的。长姐还是派人去把他们请回来吧。我们左府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住着几个先生,还是绰绰有余的。要养他们,也是没有问题的。钱,也不用你出,也不能让你出。我们左府,应该不至于差这点钱。” “你们左府?呵呵……”怡然都止不住的冷笑,她真的很想敲醒左悠然这不开窍的脑袋。她还真以为左家还有很多的钱,千金散不尽似的。要不是她和母亲还需要时间,不然有的是她们父女哭的时候。不过她冷笑过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我们左府虽然不愁钱,可是不能养无用之人。好了,这事儿不是你该管的。你只要不愁吃喝,不愁钱花,不就好了。这些事儿,父亲已经交代给我了。我自然会斟酌处理。我可不是乱干的。” “我不该管?”悠然微微皱眉。在左怡然面前,她已经连伪装的谷欠望都没有了,她也没有心思再用一副天真的表情来伪装自己的厌恶。就像,左怡然也已经撕开了她的真面目。 “你这话什么意思?”怡然看着悠然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她也皱起眉头来了,“我都说了,今天账房里也没人。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不要去了。你准备要去哪儿,我们一起去吧。待家里太久了,想出去走走……” “长姐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我一直在外头走来走去的,实在也是累得慌。我想着今天去茶馆坐着喝茶。你要去吗?”悠然也不再抓着账房的事儿不放了,她不过是提醒一下左怡然。她不是没有办法不让她跟。只是,她这一跟,日后想要拿她不懂事儿不让她进账房,这可就不行了。再者,今天自个儿已经从左怡然的嘴里套出不少消息,她心情还算愉悦。因此,被跟一次就跟一次吧,也是无妨。 怡然听悠然这么一说,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为自己小小的计谋得逞,而高兴了一下下。不过也真的只是高兴一下下而已。因为,一向好吃懒做,喜爱坐马车出门的悠然,今天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骑马。怡然虽然也会骑马,可是一来骑术肯定不及悠然精湛。二来,她身上穿得衣裳太多豪华又繁琐。骑马的话,很不适合。她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自己的悠然,喊道:“阿然,你给我下来。出去喝个茶嘛。你干嘛要骑马,下来!跟我一起坐马车去。” “难得今天天气好,我想骑马。长姐要是想坐马车,你就坐呗,我的车夫很清楚我平日里常去的茶馆在哪里,不会把你给弄丢的。”悠然说着看了那老车夫一眼。老车夫一脸慈祥的笑,笑得意味悠长。“大小姐说的没错,她常去的茶馆就那家,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真的?”怡然看了看那车夫,又抬头看了天上那明晃晃的太阳。说实在的,她还真不想在这么大的日头下骑马。她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成,那就我坐马车,你骑马吧。不过,你就在前头走着,别离我太远了。你离我太远,我不放心。” 悠然只是笑,没有说话,目送左怡然跨上马车。她心里头想着,等着左怡然坐过这马车,她要叫翠翠把里头的东西全拿出来,烧了。再不成,她也是时候换一辆新的马车了。这马车也旧了。 车夫显然不知道悠然在想什么,只是给悠然递了一个眼神。悠然会意,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就朝前飞奔而去。铃铛跟翠翠,并几个侍卫立马拉紧缰绳,跟着悠然策马疾驰。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怡然一听,猛地挥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眼前尘土飞扬,一个拐弯。左悠然就不见了,她怒极,对老车夫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追上去?” 车夫正等着这句话,大声地应了一句,“好的,怡然小姐。您坐好了,我们这就走了。” 鞭子,高高地甩起,又落下。马儿一声长嘶,呼啦啦地就开始飞速地跑了起来。左怡然一个防备不及,就被甩到了车厢右边。又是一阵颠簸,她扶着窗棂坐起身,才开口骂。“你找死吗?你这个老车夫。你驾车不会稳妥一点吗?你再敢摔了本小姐,我扒了你的皮。” 听见这话,马车“嗖”的一声慢了下来。马儿开始缓慢地挪起步来,马车一点一点地向前进着。这下子,马车倒是平稳了。可是,这速度,就好比是人在散步一样,慢悠悠的。怡然撩开窗帘一看,发觉街上的行人,走得都比马车要快。她又开骂了。“你个老匹夫,叫你马车架得平稳一点,不是叫你在这里牵扯马让他们在这儿逛街的。” “怡然小姐,这马车行驶的快,你又说颠簸。这老夫只好慢下来了。这慢下来,您又说太慢了。那小姐告诉我,怎样的速度,才是马车该有的速度?老夫实在是技术有限。不知道怡然小姐想要怎样?”车夫一脸的无奈。 怡然看着眼前这张看似忠厚老实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别在这里给我装蒜。你要是平日里这么给左悠然架马车,你早就该滚回去吃屎去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把我送到茶馆去?” “怡然小姐误会了。老夫说闭着眼睛都能把你送到茶馆,那可是实话。可是老夫并没有说,坐老夫的车就一定会安稳呀!”车夫一向老实,没想到这撒起谎来,都不喘气儿的。怡然怒极,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那丫头抬起手,照着车夫的脸就是一巴掌。那丫头还声音尖锐地说:“死老头,别给脸不要脸了啊。我家小姐坐你的车是给你面子。你故意为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大人有大量不想同你计较。要是想要活命,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送我家小姐,去大小姐所在的茶馆。否则的话,有你好看的。” “老夫实在是冤枉啊!”挨了一巴掌,车夫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可是眼底却是多了一份鄙夷,他说,“平日里,大小姐坐老夫的车,也是左磕右碰的。老夫也跟大小姐说过,我人老了,不适合再驾车了。再驾车,只怕会伤了小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干什么吞吞吐吐,有话直说。我家小姐,和你家小姐一样,都是左府的大小姐。”那丫头插着腰,狠声道。车夫唯唯诺诺地说:“只是大小姐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说,老夫这驾马车的技术,还可以更烂一些。就算是撞伤了她,也没事儿。因为这正好可以训练她的平衡能力。大小姐还说,她很开心有我这样的车夫,就算是坐马车,也可以练武。还真别说,老夫驾马车就这技术了。大小姐从来不说颠簸的,也从来没有让自己磕到碰到。想来是大小姐练武这么久,有所成效。” “你……”左怡然的食指指着车夫的鼻子,最终放了下来。“好,算你们狠。本小姐今天,还就偏不信了。她左悠然能做到的事儿,本小姐不可以?” 正文 第173章 不想分心 听了左怡然的话,车夫装出一脸吃惊的模样问:“怡然小姐,你确定吗?你真的要老夫加快步伐去追大小姐?你要知道,老夫的车技,这快起来,恐怕会有点颠簸。您是不是,还是就这样慢悠悠地去,大小姐还是会等您的,不是吗?” “你废什么话。我让你赶车你就给我赶。我能没这点本事,保护不好自己吗?” 看着左怡然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车夫还真是乐在心里。“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姐先坐好。我这就准备驾车。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怡然小姐您送到茶馆。保准那茶,还没凉呢。” 左怡然冷哼一声,看了那车夫一眼。一旁的丫头,撩起来车帘。 当左怡然退回车厢,车夫开心地举起了长鞭,吆喝道:“怡然小姐,你可坐好了,我们这就出发罗……” 马车一下子飞快地跑了起来,车厢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左怡然一手撑住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摇晃。可还是时不时的被撞击一下。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感觉,让她都快忍不住要落泪了。可是她只能咬牙忍着,不发出声音,省得让人轻看了去。一旁的丫头却没这般定力,疼得呲牙咧嘴的,哇哇乱叫。 伴随着,痛苦的口申口令声,车夫的马车,不停地朝前大步迈进。至于,要去的地方,什么时候到到达,那就得看车夫的心情了。 与此同时,悠然的马已经到了景府门口。她翻身下马,冲进门去。守卫们先是上前准备拦一下的。见是左悠然,一个比一个闪得快。一路畅通无阻的悠然,没几下就跑到了书房。而此时此刻的景昊云,正在书房里头跟季璃叙话。 季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坐在窗口,手上的丝帕半掩着脸,声音凄凄切切的。“奴家真的不晓得,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污蔑奴家和少将军。我是在少将军您的府上住着。可是少将军不过待奴家是客。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见少将军的面儿,加起来都不超过十次。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传出这样让人误会的流言。” “早知道季姑娘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儿,景某应该先去查明白了,再来跟姑娘说。现在,还连累姑娘操心,真是不应该!”明明昨儿个一回家就派人给她说了这件事。那人回来的时候还说,季姑娘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害得他还以为,这季璃是不是真的知情?如今,自己跟她说起来,她又是一副伤心的模样。这还真是奇怪。 看着她睁大的无辜的眼睛,昊云伸手抚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而见他如此犹豫,季璃的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放下了手中的手帕,盯着昊云。她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打自己的下巴滑过。那温柔的细腻的眼神,盯着的地方,是一副笔架。季璃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笔架子。哪怕只是被他那么看着,只看一次。 季璃心里这么想着,念头一动,她站起身去,一步一步朝着昊云走去。就在和昊云只有两步的距离时,她脚一崴,向前扑去。没有留意到她动作的昊云,躲避已经来不及。这会被季璃给抱了个满怀。 季璃也没诚心想怎样,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抓着昊云的手。即便他感觉到了景昊云想要推开自己。她还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怀里。贴在距离他心口最近的地方。 昊云微微皱眉,虽然没有动手去推她,可是声音却是更加的冷然。“季姑娘,你要是站不稳,最好是随手都带着你的侍女,不然我是不会负责将你扶起来的。还有既然已经站好了,请你,往边上挪一挪……我这儿不方便……” 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味儿,季璃实在是舍不得放开手去。她的手送了一下, 又紧紧地抓住了景昊云的手臂,她说:“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头有点儿晕……晕乎乎的……我也不知道,拜托,让我……扶一下,扶一下……” 昊云的嘴角,向上扬起,那种冷意是渗透四肢百骸的。那种冷,幸好季璃没有看见,若是看见了估计会打退堂鼓吧。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季璃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这边,悠然进来的一路,可是畅通无阻的。她冲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两个人抱在一起。 书房的门被撞开,因为悠然用的力气还挺大,这门还在噼里啪啦作响。这不,景昊云听见响动,转过头来。见是悠然,他毫不犹豫,一把推开了季璃,向着她走来。可是,这一推,推得不够干脆。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季璃手里。季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手,将昊云死死地拽着。 昊云这边还高兴地朝着悠然走来,另一边,被季璃这么一扯,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跌去。这不,季璃也被他扯着摔倒在地。两个人一下子滚在了一起。 悠然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们……没事吧?” “没事!”昊云推开季璃,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身上的灰尘,“让你见笑了。这一辈子,都还没跌倒得这么难看过。我是不是应该先请你背过身去,让我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先?我最不想被你看见我这样的窘态了……” “我以为,没必要!”悠然吐了吐舌头,上前去搀扶季璃。却在她的手伸出去的时候,被昊云给握住了。他叫了外头的丫头进来。丫头们一进来,慌慌张张地上前来搀扶季璃。季璃原本就是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这会儿被搀扶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悠然表示了自己的关切。“阿璃,你没事吧?最近卓绝不在府上,你的身子都有谁在调理?” “我有给她派大夫的哦?”昊云连忙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可别冤枉我没给她看病啊。我可是都有按你的吩咐做事的。” 悠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季璃。很显然季璃并不想理会自己。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脸上是一脸的平静,没有高兴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先前,悠然还看见她紧紧抓住昊云的手臂,这会儿,她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悠然似乎能猜得到,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只是悠然并不愿意相信,季璃真的是对景昊云有别的心思。 季璃似乎也感觉到了悠然的目光,轻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什么不好的。在这里,少将军将我照顾得很好。我很感谢他,刚才要不是他及时接住我,我想我可能已经晕倒在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对我的深情厚谊。但是,现在我很纠结,居然有人要误会我们。流传着关于我们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不知道阿然你有没有听见?” “是……听到了一些!”不知为何,悠然在她的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总觉得,一个不小心,会不会刺激到她。总觉得,季璃经过这次的大病一场,性情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悠然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把握跟她说话的分寸了。 季璃也察觉到了悠然的小心翼翼,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微笑。她对悠然说:“阿然你知道的,我跟少将军之间,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他们,他们怎么可以污蔑人呢?我也是恨透了我自己,不过是亏得上天眷顾,才能在景府住着。偷了这些日子的安生。如今,就有人见不得我的好日子了。居然……居然……编造这些伤人的流言。实在是太……太过分了!” “你先别着急,少将军会将这件事儿查清楚,还你清白的。你别太在意,也别把这件事当回事。不过都是捕风捉影。清者自清,你不要为此急坏了自己的身子。”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昊云的。她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在走来走去。看得出来,她很着急。昊云猜想她是有什么急事。便开口道:“季姑娘,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会处理!” 季璃不愿意,还在踟蹰不前。身旁的侍女,一听昊云这么说,不由分说地就扶着她往外走。季璃总不能站着不动吧,无奈之下,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书房。悠然看着季璃的神情,眉头紧皱,对昊云说:“你景家乡间有没有什么物产。最好是有别苑,送季璃过去住段时间吧。她……不能再在你的府上,待下去了。” “怎么了?”昊云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莫非……你吃醋了?” 闻言,悠然咬唇,不说话。她心底里明白,当看见两人相拥的那一刻,她的心确确实实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可这不是她要赶走季璃的理由。这京都,不太平。她没有心情去顾及季璃的这些小事儿。不想为此分心。 正文 第174章 千钧一发 “景昊云,这两天我们没办法见面了。我被左怡然给盯上了。你帮我几件事。我等下就要去茶馆,跟左怡然互相拉锯。我以为,她有意想要盯着我,想限制我的行动。”悠然说着又四处看了看,“我有点口渴,有水吗?不要茶!” 昊云宠溺地笑着,伸手给她端了一杯水,笑道:“慢慢说,不着急。我想你有的是办法拖延那么一时半会儿。就算她要盯着你,你也不可能被她盯死,不是吗?你眼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分明就是想我了。还不承认!” “倒不是怕她真的把我盯死了。可是……”悠然叹了口气,“我决定给她好好地展示一下我平日里的生活。好让她得意忘形一点。毕竟,她太过好奇,对我以后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一点儿的好处。还不如乘机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降低她的戒备。” “既然你已经决定,有什么事,你就尽管吩咐,为你做什么,我都高兴。”昊云就是这样,从来不会避讳自己对她的喜爱。更从来不会砸言语之间,掩饰自己对他的爱。悠然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她淡淡地说:“左怡然将我左府里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极为账房先生给辞退了。说他们算不动了,人老了。可我以为,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这几位老先生,在我家做了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就算是人老了。也不至于把他们赶走。以他们的资历,安全可以在我们府上安享天年了。左怡然连这都做不到,那未免太没有容人之量了。也许,更多可能是因为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的目的,你们不是已经从通天阁那里打听到了?”昊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谁也不会将碍手碍脚的人放在自己的身边。左怡然看上去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绣花枕头,看来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但是还不算太笨。 “如果是以前的我,很可能左家都被掏空了,我还一无所知。如今刘静母女,估计是在揣度我究竟知道多少吧。所以左怡然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要花那么大精力,跟着我。”悠然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这一路跑来,马儿也累了。在你马厩里换一匹马,不知可否?另外,找到账房先生之后,带他们下去田庄,立马就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另外关于平阳城的那些田庄,我想先摸清楚他们的来历,再说。” “你同我讲,你同意我帮你去查了?”昊云说着,走上前去,拉起了悠然的手。悠然咬唇,低下头去,片刻后,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说:“少将军,我很感念你对我的好。但是,我想我们一直是朋友,是不是?” 很久了,她都没有再强调过彼此的关系。如今,她再次提起这件事,让昊云的心,无比的沉重。他以为,这么长久以来,她已经默认了彼此的关系。却没想到,他想要牵牵手而已,她就将自己的立场,摆得这么的明确。他不懂,她明明也是在意自己的。明明不是无动于衷,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他? 景昊云不说话,悠然也有些慌了。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少将军,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迟了过去,还要解释。这几天的事儿,还请你多多帮忙!” 看着她,为了得到他的帮助而委曲求全的模样。说实在的,昊云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怕,怕她仅仅只是因为需要帮助,才和他虚与委蛇一般的来往着。他也害怕,有朝一日,她羽翼渐丰,那么两人之间的平衡关系被打破。那么到时候,她肯定不会因为需要自己的帮忙,而委屈自己了吧。他既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到。哪怕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也想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阿然,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只会是夫妻,朋友什么的,不是我要的。”他伸手扣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别动,让我抱抱你……” 悠然无奈,伸出的手,收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最后,不知不觉地搁在了他的腰间。第一次,将手搁在他的腰间,可以感觉到他健硕的肌肉,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在他的怀里呆得久了,悠然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心,一早开始就在动摇了。她就是知道,他太好了。因为太好,所以她不敢轻易去碰。害怕自己这双不干不净的手,玷污了这一切的美好。 悠然还在发呆,耳边传来一声呢喃。“阿然……”然后,她的耳朵感受到了温温软软的唇滑过。再然后,他扣住她的下颚,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阿然……”轻轻的呼唤声,自唇间溢出,他不可自拔地沉溺在温柔的唇间。悠然挣扎,可是根本就推不开眼前的这个人。她不喜欢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挣扎,用尽了全力。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昊云松开了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双肩,急切地问:“怎么了?阿然?” 悠然伸手,勾住他的手臂,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我没事……”她说着抬起了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冷声道:“只是如果这就是你所求,我想我给不了你。” 她说着,转身走。她离去的姿势,那么决绝,临走之前,她的眼神都没有看一下自己。她的裙摆,从眼前滑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昊云默默地垂下了眼。 悠然从书房出来,奇斌跟在她后头走了出来。悠然淡淡道:“你就不必再更着我了。我已经拜托你家主子处理我家田庄的事儿。我想他也需要你。这两日,我脱不开身。再说了,让左怡然看见你在我身边,又要多想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我会让人来告知你家主子。田庄的事儿,就有劳你了。” “左大小姐言重。这是属下该做的。”奇斌吃惊,从来还没有一个主子,这么跟她说话。即便是自家主子,虽然心底里很在意弟兄几个。可是也从来没有这样体贴地说过这些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能有如此的肚量。奇斌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主子对她如此在意,如此的高看。 可是,毕竟少将军没有说过,奇斌也不敢就这样回去,他想了想说:“大小姐还是等我回过主子,您再走吧。怎么样?不然主子该怪我了。” “他不会。他知道,谁都比我期待这件事的圆满解决。现在的我很需要你的帮忙。我就不等你了。你在这儿,等你主子的吩咐!”悠然说着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门口,下人们已经准备了马。悠然看着那黑马,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铃铛笑道:“我一大早出来骑的是白马。就算左怡然没有注意,那总是有瞄见的。可是这回子,给我换了一匹黑马,这也太明显了。是不是?不过,换都换了,也没时间让他们再换了。你的马还好,之前的是黄褐色的,这匹马是棕色的。哈哈……” 铃铛见悠然自言自语的,也就没有答话,翻身上马。两人相视一眼,勒马向前跑去。一路上,铃铛眼睛四处打量。他的心,始终是悬着的。毕竟,随时都有可能看见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也随时都有可能会发动攻击。铃铛看着眼前甩起马鞭潇洒万分的左悠然,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小姑娘。 明明连腿都还够不着马镫。可是她的马术一点儿都没有受此影响。 明明知道在这街上,她随时随刻都有可能遇到袭击。但是她非但不怕,还整日里在外头悠闲地晃着。正如她的名字,悠然。她整个人,整颗心,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悠然…… 虽然左悠然是很放心,可铃铛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也明白,左悠然的放心,有大半是基于对自己的信任。他更不敢放松。跟着悠然的马,亦步亦趋的。 “铃铛,你别这么紧张。你真以为我就一个人出门吗?”悠然突然放松缰绳,马儿奔跑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和铃铛比肩走着。 听见她这么说,铃铛往四处又打量了好几回,问:“大小姐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暗地里盯着?我只看见两三个。” “你就这一两眼,能发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悠然勾唇,莞尔一笑,“你放心,我可是安排了不少的人。敌在暗,我在明。我可不能由着别人,威胁我的性命。怎么说,命还是最重要的。你说对不对?” 铃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主子,对自己似乎更加亲密了些。莫非是在同情他的遭遇?正当铃铛胡思乱想之际,悠然一个甩绳,马儿向前冲了过去。 铃铛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飞驰而去的左悠然,心悬了起来。手上的缰绳,高高举起…… 正文 第175章 自顾不暇 马儿在街上狂奔而过,为了避开人避开摊位,悠然抓着缰绳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她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很确定,自己刚才看见了的那个人,肯定就是那黑衣人。因为那个人注视自己的眼神,悠然看得很清楚。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眼睛,居然会那么的歹毒。又同时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悠然没有犹豫,扬起马鞭就追上前去。那个人的反应也证实了悠然的猜测。他拔腿就跑。而他奔跑的速度,明显要快于常人。他在跑而悠然骑马,原本速度上是极具优势的。可是那人上串下跳的,悠然要跟上他,也是颇有些费劲儿的。要不是马术还不错,早就已经跟丢了。 铃铛紧随其后。因为悠然的路线不太对劲,他也多留了一份心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遇上什么事儿,躲避不及。他紧盯着悠然,看得出来她在追的是哪一个人。他生怕好端端地又冒出一个人来。那样的话,太过危险。铃铛的顾虑,悠然也考虑到过,只是她决定把这件事,留给跟在后头的铃铛。 当她跟着那个人,闯入了一条小巷子,她的心悬了起来。她收回了缰绳,抓紧了自己的鞭子。她环顾四周,只见眼前不远处就有一个拐角。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藏在拐角处后面的阴影里。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能耐?不然怎么敢单枪匹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即便是逃,他也并不是尽全力。而总是在关键时候,给她留一点儿余地,好让自己能跟得上。 虽然悠然也怀疑过一点,但是她还是选择冒险。她勒马缓步前进,一步一声响,她慢慢接近那一处拐角。然后,长鞭先她的身子,往前横掠而过。一连串飞射而来的飞镖,逼得悠然不得不下腰,顺手将马扯着往墙边靠。 一眨眼之间,悠然看见一个黑影从她的马儿身边掠过。她直起身子,手边的鞭子狠狠一甩。甩在了那人的腿上。顿时,他的小腿,裂开了一道口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抓着时机,逃出小巷。 看着他的身影,悠然冷冷一笑。她知道,铃铛就守在巷口。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抓住他。更何况,为了逃命,他还受了伤。所以悠然无比闲适地翻身下马,摸着马儿的鬃毛,安抚了一下受惊的马,然后牵扯马儿,朝着巷口走去。在巷口,她看见了铃铛,一手满是鲜血,一手拎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男人。那个人,也浑身是伤。而铃铛看上去,并没有比他好多少。悠然皱眉,对铃铛道:“对不住,我以为凭你的本事,对付他,绰绰有余。没想到……你受伤了,我们先回去吧。没记错的话,这里距离药庄很近,我们先去药庄,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悠然说着上前,用绳子,将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捆好,长鞭一甩,勾住那男人,将他扔在了马背上。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左悠然,就像要将她拨皮拆骨,吃进肚子里一样。 第一次见这样的眼神,悠然是畏惧了。见得多了,悠然也开始不以为意了。她背过身去,对铃铛说:“你受伤了,你骑马。我牵着这马,先回一趟左府。到了药庄,让人给你看一下,就说我会付钱的。” “不成,小姐身边现在没有护卫。我怕他也不是一个人,他们要是卷土重来。我怕小姐应付不了。他们……”只不过是跟一个人对手,铃铛就发觉这人的武功不低,和自己旗鼓相当。要不是因为他挨了大小姐一鞭子,腿脚上有点不便,估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拿不下他。指不定还会被他逃走了。现在要他放大小姐一个人回去,想想都觉得危险。大小姐要是出事,别人的责怪与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他怕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与他而言,大小姐,还有左府,就是他所有的光明。他不能也不想失去。 “你放心,我安排好了人,会有人保护我的。何况你现在受了伤,也起不了甚么作用。还不如赶紧去药庄一趟,完了之后,去茶肆找我。左怡然还在那儿,我还要去应付一下。这人……”悠然说着指了指后头的那人,“我让人把他送给景昊云。我想关在他那里,比关在我这里,要安全。也不惹人注意一点。” 闻言,铃铛笑了,一言就戳穿了悠然的小心思。“最重要的是,只有景少将军的人有办法,从他嘴里套出东西来。我们落玉轩里,都是些丫鬟小厮,谁还有这本事?” “嘿嘿……”悠然咧嘴一笑,不再说话。铃铛也听命,骑上马,缓步朝着药庄走去。一手捂着受伤的手臂,受伤的手臂松松垮垮地勾着缰绳。马儿自觉地朝前走去。 铃铛走后,悠然回过身去,看着那人。那人看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悠然纳闷,轻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闻言,那人整个身子一震,旋即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左大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过我怎么可能见过你。你的身份,也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最重要的是,我要是见过你,你早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哪里还能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你既然连见都没有见过我,为何……对我恨之入骨?我想不起来,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恨我?”悠然这么问,并不奢望就能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或者是什么别的。她只是纯粹好奇罢了。谁知,那人冷笑一声说:“你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为何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的。我不会告诉你我为何恨你。但是我可以好心地提醒你一句,想把你开膛破肚,乃至扒皮拆骨的人,大有人在。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他们,跟我一样,恨透了你。” 他的话,让悠然的心如坠入无底的深渊。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自己身上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晓得。很显然,眼前的这个人知道。可是究竟知道多少,又或者究竟是不是最根源,那又是一个谜团。 悠然这么想着,侧过身去,举起手来,拍了一下。掌声响起,身后的人群中有三人飞速窜上前来。悠然吩咐那三人将这人送到景府。自己则是翻身上马,缓步朝着茶肆走去。 此时此刻,已经是艳阳高照,走在街上,盯着大太阳,悠然都觉得后背开始冒汗。她想起多日没有去子章先生府上,也不知道他跟长公主,究竟怎样了。而那鸳鸯,自从自己将她带回落玉轩之后,一直软禁在落玉轩内的一个小院子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悠然发觉,关于子章先生,关于长公主,也许是她太过多管闲事。如今,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只能在心底里祈祷她们两个没事才好。 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走在街上,骑着高头大马,俯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他看见在人群中,有一位粉衣少女低着头,拉着一个青衣少年匆匆忙忙地打自己身边走过。她没有留意,等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的时候,两个人的人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悠然皱眉,心里气恼自己怎么把莺儿跟齐瑞的这一茬事给忘了。 如今,机缘巧合遇见,想来两人的关系匪浅。不然,怎么还能手牵手在街上游荡。这世道,名声对女儿家来说,还是顶重要的。莺儿这些天一直借口家母有事,在左府连人影都见不着,想来跟齐瑞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如此说来,可能“好事将近”!可是悠然却希望,现在这事儿不要那么快被戳破。她还没精力去对付齐瑞。让齐瑞再多享受几日齐人之福,罢了! 这么一想,悠然勒马朝前走去。就当自己没有看见过。 街角,莺儿探出头来,去查探,只见左悠然稍作停顿后,又骑马离去。她长长地出了一口,道:“还好,没有被她发现。要是被她看见了,我就惨了。” “左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跟齐某在一起,很丢人?”齐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他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对自己情深意重,所以他才敢出言责备。不过他也不敢真的太凶悍,毕竟还没有娶到手。他可不能让自己的暴脾气,坏了事儿。所以,虽然心中满是怒气,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儿。 莺儿一听,连忙摇头,忙不迭地说:“齐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也绝对没有觉得跟你在一块儿丢人。天知道,我多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可是……可是……我父亲那里,我害怕……我需要时间去跟我父亲沟通……我……” 莺儿都快要急哭了。齐瑞见状叹了口气,“大小姐,今日我们就不去喝茶了。小生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正文 第176章 若有所思 眼睁睁看着齐瑞,在自己面前远走。莺儿又是悲痛又是害怕,她蜷缩着身子,蹲在街角,痛哭流涕。她知道,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戳破。所有的美好,也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爱着齐瑞,别无所求。可是她也感觉得到,齐瑞这人,所有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对她这么好,不过是因为,她盯着左大小姐的身份。可就算是如此通透,看得如此明白,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原来连那个人的野心,都可以容下。 莺儿流泪不止,因为她发觉自己,爱着这个人,连自尊都丢了,别说理智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垂死挣扎,也要抓住他。 当一个人的心,一旦坚定起来,真的是天地崩塌,都能毫不动摇。当莺儿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迎着太阳站起身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她失去了齐瑞。那么她就去死。如果齐瑞真的如她所想,只是在欺骗她,那么或许拉着齐瑞一起共赴黄泉,也是一种选择。反正,她是放不开手了。既然连死都不害怕了,那么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莺儿一点儿也不害怕了,居然还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她扬起笑脸,在街上招摇而过。她的姿色,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也算是中上等。街上的普通人见了,难免也会多看几眼。尤其是,又哭又笑的莫名其妙的姑娘,更加引人注目了些。可是,显然莺儿已经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了。她的心里,一片豁然开朗。 而此时此刻的左悠然,刚到茶肆。她从马上下来,店家迎了出来。掌柜的一开口,声音洪亮,精神抖擞。“大小姐,你可来了。您家的丫头一早已经到了,让我们将所有客人都散了。专门等您前来呢。” “那可打搅您做生意了,真不好意思了。” “大小姐今天是要招待什么贵人吗?”悠然一听,心里头只觉得车夫这能耐还真不错。居然这么久了,还没把左怡然送到这儿来。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颠簸着吧。这么想着,悠然扑哧一笑。 掌柜地在前引路,一边弯腰一边询问。听见悠然在笑,回过头来看她,问:“大小姐是觉得小的多嘴了,是吧?” 悠然淡淡一笑,“掌柜的,你别多心。我只是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儿,所以笑了。我今天要招待的不是外人!是我长姐,等下掌柜的说话可要小心点。我这位姐姐跟我可不一样,说话一板一眼的。不过正常的大家闺秀都是她那样儿的。掌柜的你派人伺候的时候,可叫他们留点神儿。别那么没规矩,就是了。伺候的好了,有赏。” “欸,大小姐你这一吩咐,我们就全明白了。”掌柜的腆着脸笑,引着悠然走进茶肆,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今儿个,这里都没人。小姐也不必挑雅间坐了。这儿最好,窗口的位置,往下就可以看见街上的各样景物。再好不过了。” “可以,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悠然说着端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那掌柜的伺候在侧,不敢下去,她吩咐道,“掌柜的,我来你这儿这么多次了。我跟你也这么熟了,你怎么还是跟第一次见我似的,供我跟供佛一样的。你不觉得尴尬,我都觉得尴尬。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有时间,还不如赶紧去门口等着,最好多派些人去。我长姐不习惯来这样的小茶馆。她等下要是摆谱,说你们这儿不懂规矩。至少我还有话可以搪塞。” 悠然这么一说,掌柜地连忙行了个礼,就急急忙忙往下跑去。他一向只觉得左大小姐很好伺候,却不知这回来的是左府的另一位千金大小姐。自然礼数也要周全。 正当掌柜的从楼上一阵风一样的跑下来,吆喝人跟他一起前去迎客的时候,只见大门口出现了一对人影。一个身穿玫红夹袄的小丫头,扶着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小姐,跨进门来。 那大小姐一声的紫衣,衣领袖口裙边上,都用金线绣着华丽的牡丹花。一身衣裳看上去就贵不可言。掌柜的心里头明白,这肯定就是左家的另一位小姐了。他才想迎上前去,那边那丫头就开始喊了:“这儿都什么破地方,怎么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他们知不知道,小姐你来了呀?这茶馆又小又脏。怡然小姐,那车夫是不是在耍我们,把我们带到这破地方来了?真扫兴。” “我量他也没那个胆,左悠然肯定在这里没错!”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怡然的心情很是不悦。看得出来,她的脾气没发出来,是因为在忍耐。 闻言,掌柜的迎上前去,笑道:“怡然小姐,您好。我是这儿的掌柜。本店粗鄙简陋,还望姑娘见谅。大小姐正在楼上等着,我带您过去,可好?” 掌柜的心切,走得近了一些。那丫头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了他,冷声道:“你懂不懂规矩。跟我家大小姐讲话,站那么近干嘛?还有,什么轮到你跟我们小姐直接说了。你有什么事儿,说给我听。我自会转告我家小姐。” 看着这丫头气势那么大,掌柜地揉着微微发疼的胸口,笑道:“是,是,是,是小的不好,小的在乡野地方呆惯了,不知道大家的规矩。还请姑娘多多见谅。我等粗人,姑娘只管吩咐。” “知道就好,在前面带路,我家小姐颠簸了一路,早该坐下歇一歇了。都是你们这些没有眼力劲儿的,还在这里碍眼。”那丫头冷哼一声,摆过了屁股。掌柜的腆着脸笑,在前头带路。没一会儿,就带到了。 悠然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怡然,露齿一笑。“长姐,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了你老久,还想着难不成你不来了?可把你等来了,茶都凉了。小二,快去换一壶新茶。” 悠然说着举起了茶壶。掌柜地走上前来,接过那刚泡好,还滚烫的一壶茶,说:“小店招呼不周,茶都喝凉了,却还不知。还望大小姐海涵。” “没事儿,要不是喝不下了,还真想将这一壶茶,都倒下去。好茶!实在是好茶!”悠然连着两句好茶,让掌柜的脸上再度浮现了一抹笑容。刚才在左怡然那里受的委屈,现在想来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毕竟,这世上,懂得好东西的人,原本就不多。这个世上,太多的人,只看表面。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茶肆,看上去是太破旧了一些,是太普通了一些。来他这儿喝茶的人,真的懂茶的也没几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热情。掌柜的端茶走人。很快就有小二端着另外一壶茶,走了过来。 悠然给怡然斟了一杯茶,笑道:“长姐别小瞧了这间茶肆。老板手里的好茶,可是取之不尽的呀!这一壶,应该是普通百姓喝的牛头茶。” “牛头茶?”听到这名字,怡然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都是些俗人喝的,这么俗气的名字。想来味道更加俗气,我不喝!” “长姐,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味道可不一般。虽然也是牛头茶,可这是清明雨前采摘的,牛头茶里头最嫩的尖儿。炒茶的艺人也不是寻常人,制作方法娴熟。味道比我们喝的雨前龙井还要浓郁。多了一分乡间的粗野味道,你快试试!” “我不喝了,你要喝自己喝!”怡然还在生气,气鼓鼓地说了这么一句。悠然纳闷,喝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怡然都想喝一口了。她端起面前的茶,说:“要不是这一路走来,我实在是口渴了,否则我是不会喝的。” 说着,她一口茶蒙下去。只觉得口中满满都是茶香。她发觉,这茶比一般的茶要浓上许多,不似平常的茶叶清香冷冽。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但是嘴上,依旧是不饶人的,她说:“这茶还真是一般。随便喝喝罢了。” “能让长姐随便喝喝,那也是这茶的造化了。”悠然说着又给怡然倒了一杯。怡然也没有拒绝,端起了茶盏。 倒是一旁站着的那个小丫头,不肯了。“怡然小姐,我们这一路走来。车夫带着我们一路飞奔,怡然小姐你倒是没事,毕竟凭你的能力,还不至于被甩来甩去。可奴婢就惨了,我在车厢里,东倒西歪。伤痕累累就算了,现在口干舌燥,难受死了。还请小姐你可怜可怜奴婢,赏我一口茶喝吧。” 小丫头的嘴,还真是厉害。明明是在提醒悠然,她的车夫有问题,又将左怡然夸了一番。完了之后,还不忘将自己的目的圆回了。悠然看着那小丫头,若有所思。 正文 第177章 路出马脚 那小丫头的心思,也是左怡然的心思。丫头这么说,悠然没有反应。自然,左怡然也要添油加醋一下。她说:“这儿是茶馆,要茶有的是。不过,这儿我不熟,赏不赏,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你问她吧。左大小姐!” 这话,话中带刺。要是换做以前,悠然肯定又要哭一场了。可是如今的悠然听了这话,很是潇洒的一挥手,对一旁的小厮说:“都没听见吗?还傻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上一大壶正统的牛头茶。你们平日里喝的那种牛头茶。把它端过来,给这位姑娘尝尝鲜。” 话落,没两下,就有小二提着一大壶用锡壶装着的茶水,快步跑了上来。他们手上还端着一打的大套碗。那小二利索地将套碗往桌上一搁,拎起锡壶,倒了满满的一大碗的茶水,端起来,递给了一旁站着的丫头。那丫头一下子傻了眼,她冷声道:“大小姐,奴婢虽然是下人。可也是一直以来就在左府伺候的。可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碗。大小姐,这是那些个粗人使的。我哪里能用这样的碗。还是大小姐觉得,奴婢不配喝茶?才故意让这些人,来刁难奴婢的?” 这丫头,手段还真是不得了。说着说着,就一脸的泫然欲泣,似乎真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欺负似的。闻言,悠然无动于衷,伸长手,将那小二手上的那碗,拿了过来,很豪气的一饮而尽。 这一海碗喝下去。好解渴,方才骑马遛了那么久,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总算是舒服了。悠然一口气喝完茶,将碗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哇……真是舒服。能喝上这样的一大碗茶,就算是做一回粗人,有何妨呢?” 那丫头被悠然这一举动,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只是默默地看了怡然一眼。小二很适时地端上了又一个小巧精致的茶碗,说:“我们以往伺候左大小姐,一直以来大小姐不太拘泥于这些形式,所以考虑得并不周全。姑娘千万不要介意。绝对没有看清姑娘的意思。我们做小二的,那才叫卑贱。哪里敢看不起姑娘您啊!” 小二的一番话,让那丫头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又将茶盏放回了小二拖着的茶盘上,对怡然说:“奴婢谢过怡然小姐,谢过大小姐。赏一口茶喝。” 虽然她也有说谢谢悠然,可是眼神都没哟飘过来一下。悠然也不以为意,对怡然说:“长姐,我成日里在外头混着。哪里有好茶,哪里有好吃的,我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我常来常往的这些地方,大多是平民出没的地方。倒不是我不让你跟,我只怕你会嫌弃这些地方。多少心里不舒服。” “哪里!”怡然勾唇一笑,“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起码今天我喝到了我以前从未曾喝过的茶。叶尝试了一回,在这样的地方喝茶。也是一种体验,不是吗?” 怡然就怕自己一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到时候,她想要跟着她,就不太可能了。所以,说一些场面上的话也就必不可少了。悠然也是知道她这点心思,自然也不会轻易让她就遂了心愿。她对身边的小儿说:“小二哥,把我平日里看的书,搬过来吧。今儿个子章先生有事,我得自学。不然明后天,子章先生召我过去,我一点问题回答不上来,那就糟糕了。” 小二点了点头,飞速地往下跑。他很清楚,左大小姐来这儿都是喝杯茶的时间就走的,何曾在这里看过书。但是既然左大小姐这么说了,他就必须找掌柜的想办法。掌柜的似乎也清楚,今天来的这位左怡然小姐,看似和蔼,但是内心里对左大小姐肯定是多有为难。也不敢走远了,一直等在楼下,生怕左大小姐有什么吩咐。见小二匆匆忙忙地跑来,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掌柜的,还好你在。是这样的,左大小姐她说要我们将她搁在我们这里的书搬上去给她。说万一子章先生问起,她不会一点儿都不知晓。”那小二也是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掌柜的,尴尬地笑,“掌柜的,你说,我去哪儿找书给大小姐?我等粗人,也没看过书啊……” “呵呵……”掌柜的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他怎么不知道,这左大小姐是何时知道他藏了不少的古书。那些书,估计一般的学士也不见得能看得懂。但是掌柜的还是让小二去他的房间床底下去搬出来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左大小姐看不懂。毕竟,是子章先生的学生,估计不会有大问题。 这不,这堆书被搬上去放在桌上。悠然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二讪笑着,伸手拿了一本递到了悠然手边,笑着说:“大小姐,上次看到这一本了,您继续……” “有劳你挂心,这等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悠然接过那书。这书是掌柜的指定了要左大小姐先看的。小二也不知为何,就站在一旁盯着看,希望看出些什么端倪。却只见左大小姐看的津津有味儿,入了迷。 反观而另一边,左怡然也是拿了一本书,可是翻了几页,就有点发蒙。她不爱看书自己也知道,可是寻常的书,她不至于看不懂。这些书倒好,她居然看得一头雾水。没看两页就觉得困乏的很。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看着对面的左悠然,伸出食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起来。 起初,悠然沉浸在自己的书中,没有在乎。当左怡然手上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她抬起了头,看着怡然,抱歉地笑了笑。“长姐,你是不是觉得陪我一起玩,特别的没意思。就像是现在,我在看书,你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些书倒是挺有趣的,只是我看了也没用。我就奇怪了,你看这么多书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不需要懂那么多。最后还不是相夫教子一条路。有时间,姐姐带你去工坊学学女工什么的,才好。”怡然皱起眉头,看着悠然。 悠然勾唇一笑,反唇相讥,“长姐,你不觉得学女工才是真的浪费时间吗?你我的出生,家里的绣娘都要一大堆,你觉得我再怎么学还能比人家绣娘绣得还好?明明有现成的更好的东西用,我还非要去学起来,自己绣。那不是更奇怪吗?” “绣得不好又怎样?你现在是千金大小姐,你还能保证你一生都荣华富贵,没有落难的一天?”说这话的时候,怡然的心就止不住地得意。她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看着眼前这高高在上左大小姐落魄的样子。 她得意地想着,要是齐瑞在努力一把,把她娶到手。那么她所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别说是女红了,就算是洗衣做饭,这些下等人做的事儿,她都要叫她尝一遍。想至此,怡然的心情大好,越发口没遮拦起来。 “阿然,长姐也是为你好,才劝你的。与其看这些没用的书,还不如学一项有用的技艺,那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饿死!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做一辈子的千金大小姐?” 看着左怡然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样子,悠然缓缓地合上了书,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长姐,就算是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千金大小姐了,那也没关系。我父亲一开始,也不是左尚书,而只是左氏一族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学士。他靠着自己的才华,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我也是,不是千金大小姐又如何。那改变不了,我的血液里流着和我父亲一样执着。真正的大小姐,不是衣食无忧,不是嫁给门当户对的男子。真正的大小姐,要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身在怎样的家族。如果,你的家族没了,那么你再富有,也不过是个暴发户。” 这一番话,悠然是好心好意地提醒左怡然。她和她母亲现在的所作所为,会毁了左家。她要她们明白,毁了左家,并不能让她们比现在更舒服。失去了左家的庇佑,她们就算是富甲一方,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散发着铜臭味儿的人,而已。 左怡然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别说了,我不劝你别看书了。你不就是想看书吗?找那么多理由来跟我辩论。真要有本事,你该去辩论会上,一展身手。” “诶,长姐你也知道辩论会?”悠然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倒想听听左怡然怎么解释。这辩论会的事儿,只有父亲和子章先生知道她男扮女装混进去了。按理说左怡然是不应该知道的。她就算是知道有辩论会这事儿,也不可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她可以进去,乃至可以发言。 怡然一听,脸色微变。她气恼自己为何嘴这么快,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自然要圆回来,她冷哼一声道:“我好歹也比你多活了几年。有什么事是你知道的,我却不知道的。知道辩论会有什么奇怪的。到了辩论会举行那几天,全国的有志青年,都聚集在那儿。闺中的千金们,都要在那里谈论,还有人可以进去观看呢!” 正文 第178章 装腔作势 左怡然好容易将自己的话,给圆了回去。悠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的书。这一整天,除了午饭的时候,掌柜的派人送了一些简单雅致的菜来。悠然随意吃了几口之后,继续在那里看书,又不时拿笔记录着什么。 怡然觉得实在是无聊。又因为自己说了要陪悠然一起玩,只得呆在茶馆里。书,是她看不了的,只能起身到处去转转。在楼底下遇见了掌柜,她问道:“你是这儿的掌柜?” 掌柜连忙退开了两步,说:“回小姐,是的。东家的喜好四处游走,就将这茶肆托付给我。这里里外外都是我主事。姑娘要是有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倒是没什么事儿,我问你个事。左悠然,就是左大小姐,时常来你这儿喝茶看书吗?” 掌柜的咧嘴一笑,“承蒙左大小姐不弃,时常来我这里坐坐。不是看书,就是喝茶。平日里,她就安静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并不影响我们做生意。今儿个她提早派了人来跟我说,今天她要招待贵客,我这才将所有的客人都散了。特意来招待小姐的。” “还算她考虑得周全。不然,都是些平民,我待在这儿喝茶,我都要心惊胆战的。”怡然这么一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说真的,绣花也没有比这更累。我在这儿无所事事的,看着阿然读书,我又不想打扰她。掌柜的,你这茶馆里头有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我到午睡的时间了……” 虽然言辞间对左悠然多少的不放心,可是掌柜的如此精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左怡然话中有话。掌柜的连忙道:“左大小姐是个嗜书如命的人,一遇见好书,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平日里要不是我留心着给她准备饭菜,她可以一直饿着肚子,不吃饭!你跟我来,我们这儿有上等的客房。” 怡然淡淡地回了掌柜一个微笑。说是微笑,其实似笑非笑的,看上去有点诡异。掌柜的也只能权当自己没有发现,带着怡然走上了茶馆后院的二楼。站在走廊尽头,掌柜的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并不大,却很雅致的房间。里头的摆设简单,却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踏进门,可以闻见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儿,怡然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沁人心脾。这一整天,怡然总算是有一件事情是满意的。 看着她满意的样子,掌柜的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丫头见状,对掌柜的冷声道:“好了,你已经带小姐到了房间了。你可以出去了。大小姐那里有什么事,要来通知一声。另外,如果我家小姐有什么事,去哪儿找你呢?” “小的就在前面楼下的大堂里,候着。姑娘要是有任何吩咐,都请过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让你满意。”掌柜的舔着脸笑,一副商人的精明模样。那丫头皱着眉,点了点头,目送掌柜的转身离去,然后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怡然瞧了那丫头一眼,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小梅,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掌柜。不过是一家以后再也不会来的茶馆。你干嘛跟他们较真?没得让人笑话!” “怡然小姐也觉得我是个笑话?”小梅撅嘴,跺了跺脚,“我就奇怪了,难道连你也觉得,我该喝那个大套碗?我的小姐诶,我虽然是丫鬟,可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粗鄙的东西。指不定还是哪些粗人喝过的。你别看大小姐她端起碗来就喝,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那是她不懂,她一个千金的大小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是作孽!糟践自己。怡然小姐,你可别跟她学。” “我知道!”怡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小梅这丫头,自小就跟着她的母亲,言行举止也越来越像自己的母亲。给人一种束缚的感觉。她倒是觉得那些碗筷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至于喝口茶就掉身份没地位了。毕竟,这里的茶水,还挺不错的。左悠然那丫头,口味那么叼,能喝的,肯定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怡然小姐,你跟了大小姐一日了,她就这样喝茶看书。你怎么回夫人呢?” “照实回!”怡然在床榻上坐好,对小梅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我脱下鞋子,整理一下我的衣裳,我有些倦了乏了。” “怡然小姐,你现在可不能就这样睡了呀!我们跟了左大小姐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该怎么回夫人呢?”小梅说归说,还是蹲下身去,去帮怡然松鞋带。怡然低头看着小梅,冷声道:“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跟着左悠然,不是为了给我母亲交代的。你要是这么害怕交待不了,就自己想办法去交代。我只会据实已告!” “大小姐,您听奴婢一句劝。不如我们就说在来茶馆的路上,大小姐有意让那个车夫拖延时间。小姐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在来茶馆的路上,花费了好长的时间?那么长的时间,谁知道大小姐去了哪儿,做了些什么事儿?我们这么说,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夫人也不至于责怪我们。”小梅一直低着头说话,没有瞧见怡然的眼神。她要是看得见怡然的眼神,估计不会选择在怡然面前,夫人长夫人短的了。 小梅脱下了鞋子,搁在一旁,抬起头来,还想说些什么。怡然已经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见怡然不为所动,小梅有些坐不住了。她见怡然已经睡下,就偷偷地打开门出去了。怡然也听得见,她已经走出去了。可她并没有打算阻止。这小梅是母亲最得力的助手,平日里就自视甚高,如今,怡然倒是有心想要她在左悠然这个碰个灰。好让她自此,少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这边怡然自顾自的休憩。而小梅偷偷的溜了出来,绕回前面的茶肆。一进门就跟出来的掌柜撞了一个满怀。掌柜的连忙伸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小梅跌坐在地。蹲下身去扶,被小梅一把挥开。“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说你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姑娘,是小的不好。小的突然想起来,小姐还有姑娘也没说喜欢什么茶点。我刚想去问问你们,给你们准备一些送过去。想得急了,自然就走得急了。没成想姑娘你也出来了。您是有什么东西急需吗?” “没什么,只要你在我面前,消失,就可以了。”小梅站起身来,扶着自己的腰,感觉这一跤摔得还是有点重了。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这么一想,就又把已经转身离开的掌柜给喊了过来。“诶,你先别走。我的腰好像扭到了,你这儿有没有大夫?” “大夫?”掌柜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小梅,“姑娘是说要看大夫吗?” “自然了,我闪了腰了。哪能不看,要是耽搁久了,那就难治愈了。你们这儿不会没大夫吧?”小梅说着直起来要,虽然只是一点点儿腰痛而已,可是她习惯了有事儿就叫大夫过来看看。毕竟自己的身体也只有自己在乎了。 掌柜一愣,腆着脸笑,说:“姑娘真是会说笑,我们一个小茶馆,哪里还养得起一个大夫。这里可不比左府。小的只听人说,这大户人家的丫头们也有专门的大夫养在府里。听姑娘这么一问,我想左府肯定是有大夫专门伺候你们的。我这儿还真没有,不过姑娘要是需要的话,我这就派人去隔壁街把李大夫给您请来!” “李大夫?”小梅微微皱眉,“甭管他姓什么了。你把他喊来给我看下。我的腰,痛着呢。快点啊!你别担心,诊金我过两天让人送来给你。被为了省钱,给我请什么不三不四的大夫啊。” “姑娘放心,李大夫的医术远近驰名。”掌柜的依旧笑得那么的和善,小梅对着他点了点头。因着扭伤了腰的缘故,她扶着腰一步一步地回房间去了。 掌柜的吩咐店小二去情人。店小二不敢置信地问:“掌柜的,真的请李大夫啊?先别说药钱,李大夫看一次病,都要收五两银子。那可是小的们一年的工钱。那个小丫头,真的要因为腰扭伤,请李大夫?” “她说她自己有的是钱,不缺这一点。你还替她担心,要替她省钱?” “小的们知道了。”那小二嘿嘿一笑,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掌柜的这边落实了这件事,哼着小曲儿上了楼来。悠然见他心情不错,笑问:“掌柜的,心情不错。遇到什么好事儿?” “过两天,大小姐就知道了。现在不急着说。说了就不好玩了。”掌柜的说着走上前来,站在悠然身侧看了一眼那书,问,“书看得怎么样了?” 悠然微微一笑,合上了手中的书,抿唇一笑。 正文 第179章 又一知己 “先生藏书,虽少却精。多谢先生,借吾一观。三生有幸!”悠然抿唇笑,眼神里满满都是钦佩。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掌柜居然如此深藏不露。以前,她就怀疑过,如此圆滑的掌柜,应该不是个普通的掌柜那么简单。今天,特意抓住机会试试他的深浅。可谁知,他拿出来的这些书,那可是和子章先生的藏书也是不相上下的。这让悠然愈发好奇,究竟这掌柜,是什么来历。 “姑娘的学识,赵某佩服。能看得懂这些书,已经不容易,何况是看得津津有味儿!”那掌柜的作揖,端端正正的模样。悠然看着他,笑裂了嘴,“掌柜的,你今天是第一次告诉我你姓赵。我想你拿得出这些书给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难不成,你还要我一直叫你掌柜的吗?你愿意,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悠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害得掌柜都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大小姐是女中豪杰。你的肚量,我敢说,当今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你既然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小的,也不敢不从命!赵某,单名一个亮字。” “赵亮兄,客气了。”悠然说着站起身来,规规矩矩作了一个揖,“赵兄就别再叫我大小姐了,太见外了。看样子,赵兄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必太过拘泥于这些俗礼。我倒是希望,以后我们可以找机会,相互切磋一下。或者说,我得像你讨教一下才是。” “大小姐因我年长才叫我一声赵兄!”赵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知道可能论学识,我还不及你的十一呢。大小姐不嫌弃赵某,才称一声赵兄。我自不敢辜负大小姐信任。这些书,与我而言都是些死书。大小姐要是用得上,尽管拿去。何时返还,都随你!” “先谢过赵兄了。我想,子章先生如果看到这些书,也会很想见见先生您的!”悠然这么说这儿,笑出了声。她和子章先生这些天的关系,似乎很僵硬。她也许可以靠着这些古书,很子章先生说上几句话也不一定。 赵亮闻言,不曾多时候什么,只是淡淡地从一堆的古书中,掏出了一本满是灰尘的书。虽则这堆书都存了很久,可是悠然看得出来,赵亮很细心地照顾着,每一本书 都很干净很整洁。而唯独只有他手上那一本书,落满了灰尘。悠然还在纳闷,赵亮却将那本书递到了她面前。“有时间可以看看这本书。另外,其他的书都没事,这本书,除你以外,别的人,都不许看。能答应吗?” “这是你的书,你有吩咐,我自不会让别人看了。赵兄请放心!”悠然虽然纳闷,可是她什么都不再多说。她伸手接过了那本书,掸了掸上头的灰尘,见掸不干净,又用嘴吹了一吹。一时间,灰尘飞起。悠然被呛得咳嗽起来。悠然一手掩着嘴巴,另一只手手指抚摸着那书的封面。虽然还没有看清楚那封面上的字,却能摸到书的封面不是纸张,而是一种牛皮卷的触感。再然后,悠然的指尖将封面上的灰尘一点一点地搽干净。只见几个字,显现在封面上。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字体,估计是哪一国的古文字吧。 悠然看着封面,就有些傻眼了,她干笑道:“赵兄明明是一番好意。我却是要辜负了,这字儿,我从来没有见过。别说里头的内容了,这封面上的字,我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是里面的内容了。恐怕是要让赵兄失望了。” “不认识也没事。你可以带回去研究一下。这书到我手上也有些年头了,可我还是看不懂。这字儿我大概知道是出自哪里,可我这方面的资料很少。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去大威国最大的藏书室里翻阅典籍。以你专研学问的劲头,我想你很快就能弄明白,这书究竟是啥书。”掌柜地说着,指向了封面,“封面这四个字翻译成我们的文字,大意是指的轮回的意思。里头记载了一些神秘的古老的咒术。也许不是咒术,只是我觉得写得神神秘秘的。什么重生,什么返老还童一类的。因为我的资料不多,有些字也看不太懂。看了个大概。我就把我已经看懂的,做了标记。到时候,大小姐研究起来,也不会那么艰难。” “是吗?”如果是寻常人,听见赵亮说的这些话,这本书记载的东西,如此的玄乎。想来都会觉得并不可信。可是,与悠然而言。她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人,她听见赵亮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震惊。也可以说是恐惧。犹记得那一日,她朦朦胧胧里醒来,那只有一面之缘的道士,分明跟她说过,是他将自己救回来的。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起死回生,真的有人可以让时光逆转。这样的事,看似骇人听闻,细细想来,却是神秘莫测。 悠然伸手抓紧了那本事。当年那道士已走,她能知晓的事儿本来就有限。虽然还能活着,对她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可是既然这活着的原因还有蛛丝马迹可以寻。她也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她抓紧了手中的书,就像是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而赵亮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对一本书的好奇,却在无意之中,戳中了左悠然心底最深的秘密。他永远都不会懂,左悠然对他笑的时候。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谢。甚至,还有连她自己有无法察觉的,宿命的味道。 当天色渐暗,悠然决定打道回府。遂让人去请怡然下来。怡然还昏昏沉沉的睡着,被小梅给叫醒了。她有些不悦。小梅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有些不耐烦地说:“怡然小姐,天都要黑了。你睡得太久了。不过你也是累了,我看得出来,真的是挺累的哦。” “你别以为我睡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怡然勾唇一笑,“不过就是扭了一下腰。我看你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应该没事吧!” 小梅被她这么一问,脸红着低下了头,轻声道:“小姐你都听到了?” “当然!”怡然伸手拨弄着自己微微有点散乱的鬓发,坐在穿榻上,等着小梅过来给自己穿鞋子。小梅抓紧时间,走上前去,蹲下服侍她穿鞋。她有些紧张又有些试探地问:“怡然小姐,奴婢只是习惯了,咱们在府上,有一点儿不适,都会请大夫来看一下的。” “你请大夫的事,无可厚非。只是那大夫,小姐长小姐短的喊你,我听你说话,还挺受用?你不会是真以为,出了左府,有点儿小钱,就真的能算是半个小姐了?” “怡然小姐,你误会了。只是一个陌生的大夫。这回看了病以后,也没下回了。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那么喊了几句。我也就懒得跟他解释了。反正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怡然冷冷一笑,“五两银子的诊金,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他能来,看见你,自然觉得你的身份不一般。只是……为了一句小姐,为了一次不轻不重的腰疼,要了你一个月的工钱。是不是觉得还挺合算的?” 闻言,小梅干笑着站起身,给怡然整理发髻,顾左右而言他。“奴婢看大小姐,已经在外头等着我们了。我们还是快点吧。我看她已经派了人来叫过好几次了。” “让她等一下又如何?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陪了她一天。”怡然说着轻轻地拢了拢发,“发髻并没有散掉,不要整理也罢。拿上我的外衫,我们走吧!” 小梅答应着,跟着怡然一起走下了楼梯。悠然站在大门口,等她。远远地看见她,隔着那青色的幔帐,看着那长廊尽头的她。曾经,她们手牵手走过斜阳。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总是缠着自己的姐姐,学她画眉,学她涂抹丹寇,学她穿罗群…… 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如今,这样两两相望,过往如云烟,最伤人心不过人心渐远。悠然垂下了眼睑,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跟前,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走吧!我睡过头了。看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要骑马回去吗?还是跟我们一起试试那车夫的好车技?” “我换了一个车夫。听下人们说了。我忘了那车夫技术不好,委屈长姐了。” “你以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即便是你错了,你跟我面前,跟我娘亲面前,撒撒娇就过去了。你从不会说道歉的话儿。”怡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是迷离的。悠然都怀疑,也许左怡然也是怀念从前的。 但是,时至今日,再多的回忆,也不过是过往,罢了。悠然淡淡一笑,转头看着车夫赶了马车过来。她回头对怡然说:“长姐,该回去了。我们一同坐马吧?” “好……”怡然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好……我们姐妹,很久没有一起,坐马车了……” 正文 第180章 往日如烟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的很近。可惜的是,两人始终也没什么话可说。一个靠在丫鬟的肩上,无力地闭着眼休憩。一个则是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莫名其妙的风景。 悠然记不得自己在看些什么。只是觉得那样背过身去,可以不去见曾经至亲的人,面目全非的脸,罢了! 小梅被这沉默的气氛给吓到,没话找话地说:“大小姐,你还真是,有的是这样好的车夫。你怎么会惯用早上那个车夫。那个车夫老的话也就算了。可是那技术真的不怎么样呢!” “我只是觉得,他驾车还挺好的。虽然别人看着东倒西歪的。可我坐在里边,无时无刻不能放松警惕。”悠然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小梅,话却是对怡然说的,“长姐也知道吧,我上次离家出走,差点没被人给杀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害怕,会不会还会有人来杀我呢?这么一想,我觉得做人呀,真的应该居安思危。所以,这车夫就这么被我给留下来了。” 虽然是说谎,可是既然是谎话,就编得很完整。怡然听了也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她心里开心的是东西可以跟娘亲交代了。她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就暂且饶了那车夫。不然的话,回去我还得叫他过来,好好地训练一下。不然也太委屈我们左家的大小姐了。” “长姐,你净开我玩笑!”悠然瞟了她一眼,依旧还是当年调皮捣蛋的模样。怡然看着她,也笑出了声。“你个小坏蛋,自己个儿的事,都处理不清楚。还给我安排马车,害得我一早上坐你的马车,颠簸了一路。还没数落你呢,你倒好,先来说我了,看我不笑你!” “长姐,你欺负我……”悠然跺脚。你来我往,两姐妹笑成一团。俨然,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是这嬉笑怒骂之间,悠然也不知左怡然有没有感觉到彼此间的不同寻常。 两个人回府之后,悠然邀请怡然到自己的落玉轩用晚膳。怡然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也出去玩了一天儿了,估计母亲该找我有事儿了。一天不见,她肯定要问我功课做得怎么样了。我前天开始在绣一个荷包。今天,按理说也应该是绣好了,只可惜……哎……” “长姐,如果你担心挨骂的话。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木器要是问,我就替你说。怎么样?”悠然依稀记得那些日子,两人犯错自己一个人扛的日子。刘静因为不是她生母的缘故,对她的苛责,从来都是轻轻的。甚至,有的时候,真的很过分,也从来没有被批过。最多只是罚她不能吃饭。不能吃饭,回了自己个儿的院子,丫鬟们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偶尔有的时候,被罚跪。没跪一两下,父亲就回来将她带走。父亲从来都是当着刘静的面,就护着她。回到书房,拎起她就让她在书房前的长廊下背书。每次都要背会一篇,才肯让她回去。 这也是悠然想的起来的,最严厉的惩罚了。而怡然却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心情。从小,被母亲打得太多了。很多时候,也只是手打几下,不痛不痒。可是每一下打在脸上,对她的打击却是不小。偶尔有几次,却是皮开肉绽,疼得她连躺下都成了奢望。所以,一听到责骂这两个字,怡然的心情是沉重的。 “长姐……”悠然见她不回答,又开口叫唤了一声。眼瞧着去往落玉轩 那条路就要到了,悠然故意这么问了一下。怡然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同时摇了摇手。“我倒不是害怕母亲责骂我没有完成荷包。我是怕她知道我跟你出去玩了一整天!你要是跟我一去,我还得解释,不如就在这儿分手吧。我看你也饿死了。快去——” 怡然挥了挥手,悠然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在岔路口分了手。自己个儿往自己的落玉轩走去。翠翠跟在她的身后,一直都是一声不吭的。这跟左怡然一分手,她总算是忍不住了,着急地问:“大小姐,你让我先去茶馆里头打点。我琢磨着有铃铛跟着你,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看你一个人出现在茶馆的时候,我就已经担心得不得了。这铃铛也是,跑哪里去了?还敢放大小姐你一个人来来去去的?” “不怪他。我们在街上碰见了一个人,我追着那人,结果终于在一条小巷里把他给堵住了。可惜的是,他目的在逃,我没有抓住他。他逃跑的时候遇见了随后跟来的铃铛。铃铛为了擒拿那人,受了伤。我想着不能带着一个受伤的下人去见左怡然吧。就让铃铛先去了一趟药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悠然说着叹了口气,“你回了落玉轩,就派人去问一下,回来没有回来,你都要给他打点一下。让他好好休息,明儿个出门,我希望她还能跟我一起!” “好,奴婢会仔细打点的。对了,大小姐,恬恬姐昨晚来找你,不过你已经睡下了,我们就没有叫醒你。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就跟你说的,可是……可是……一大早怡然小姐就跟着你了。再然后,奴婢见你看书的兴致那么高又和掌柜的说了那么久的话。一直有外人在,奴婢也担心那小梅,随时会来。因此,一直都没说。”翠翠说着四处望了一下。悠然笑道:“都已经进了落玉轩了,你还担心隔墙有耳吗?没必要解释那么多,我知道你一天欲言又止的。如果我着急,我就会自己找机会问你了。只是不想问,罢了。” “那大小姐是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翠翠一时间也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悠然,“那奴婢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吧,你不说,我就能装作没有事情发生了吗?” “大小姐,左群他们,出事了!”看着悠然情绪低落的样子,翠翠的情绪也很低落,她无比忧愁地说,“左群两兄弟前天起,和我们失去的联系。已经派人下去找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但是查出来了一件事。” “什么?”悠然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日前,我也听说药材走私查得很严。只是,我现在缺钱,所以……” “原来大小姐知道了?左群手下最后一批药材被查扣了。出不了京。钱财损失事小,可是左群和左鹰,两个人也在同一时间不见了。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这……这可怎么办是好?是不是去通天阁问一下,让他们派人找一下?或者……或者也可以请景少将军帮忙……我们自己人现在到处活动的话,太醒目了……” “再说吧。先让各处,暂停一下生意。安全为主,千万不要暴露了。”悠然说着叹了口气,“如今,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的都是毫无头绪。” “大小姐,你别慌。事情总是要时间一件一件的去解决。左群和左鹰不见了还是好事。总比被官府抓了要好!”翠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宽慰左悠然。可是在悠然听来,却又是不觉神伤。 回到落玉轩里,厨娘已经把备下了一桌丰盛的菜。悠然看着那精致的菜,却没了胃口。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找恬恬去了。恬恬正在算账,见悠然来了,匆忙站了起来。悠然走至她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恬恬顺势坐下,低下了头。“大小姐,翠翠都跟你说了,是吧?你打算怎么办?” “你在算账?”悠然伸手拿起了账本,“我们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结余?” “除了被银燕姑娘拿走的三十万两银子。我们手上剩下不到百万两了。”恬恬说着低下了头,“奴婢担心不够买大小姐说的那些田地啊。毕竟是几千亩良田,奴婢以为……” “不过也没办法,现在我找人去洽谈这件事,能买回多少是多少了。”悠然说着皱起了眉头,“这生意一直是由左群他们两兄弟打理的。如今,他们消失了,群龙无首是其一,其二我总不能自己坐收渔利,却让他们去扛罪吧?于情于理,都不是他们的罪过。” “大小姐,你不能这么想。你要是被牵连进去,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完了。只要你还在,我们现在就算是生意没了。钱财没了,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恬恬说着抬起了头,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左悠然,“左群也好,左鹰也好。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能呼风唤雨,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一则是靠大小姐的积蓄。二来,大小姐的人脉也帮了他们许多。最重要的是,大小姐是他们坚实的靠山。这一路走来,还没有人刚得罪我们。我们在外头行走,黑道是由左群他们震慑,白道的让我们一步,还不是因为我们是尚书府的。他们虽然心知肚明,却没有确凿证据,大小姐要是插手管事,那就坐实了这件事儿。有心人,只怕会找事。毕竟,走私药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如今,他们落难了。我不能坐视不管!”恬恬说的,悠然都懂,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躲在后面不说话,也太对不起为她拼死拼活的弟兄了。 正文 第181章 有生一事 “大小姐,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只是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恬恬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猛地站起身来。又被悠然给按了下去,她无奈地说:“大小姐……请你三思……” 悠然淡淡一笑,“放心,为了你们,我也不会冲动行事。我已经没有冲动行事的机会了!” 悠然很清楚,再活一世,她的每一步都不能错。行错一步,都可能给万劫不复。她尝试过万劫不复的滋味儿,再也不想尝试,再也不能让自己沦落到那地步了。想至此,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她看着慌张的恬恬,笑了。“别想太多了,等过些天左群兄弟回来了,你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好好地想一想,如何让这笔银子买更多的地。” “奴婢知道了。”听到了悠然肯定的回答,恬恬虽然慌张,却也露出了一丝微笑。笑容虽然有些僵硬,可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大小姐,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通口气。免得到时候,奴婢也拿不了注意。” “什么事?”悠然说着在恬恬的书卓旁坐下,四处看了看。发觉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账本还有散落的各式各样的小物件。看得出来,因为账目的事情,平日里她可没有时间整理房间。恬恬虽然不知道悠然在想些什么,可是看着自己的房间脏乱的样子,还是不由得红了脸。“大小姐,奴婢这里太脏了,委屈你了。” “是我的错才是,我应该替你想得更周全一些。你这里不能让别人进来,改天我让翠翠来给你收拾一下。”闻言,恬恬紧张得猛地站起身来。悠然不得不站起身,将她按下去,“不必这么紧张。” “不……不……翠翠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哪里能让她来做这些事儿。粗活脏活什么的,我自己都会做的。翠翠她伺候您才是要紧事。”恬恬连连摆手,“给我收拾房间,这不合适!” “这都是些小事儿。你别这么较真!”悠然无奈地笑了,“先别说了,你先坐下,跟我说说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要跟我通什么口气?” 恬恬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干笑着说:“瞧我的记性,差点又忘了。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赵姨娘来了我们落玉轩一趟。因为翠翠不在,小丫头们就叫我去了。赵姨娘来我们这儿是想借一笔钱。但是她并不知道我是管钱的,只是让我问你,能不能借些钱给她。” “她要多少?数目不多,你完全可以自己决定。”悠然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账本,“原来我还担心你做不好这件事。如今看你记账,账目清清楚楚。你说的没错,你是管钱的,就要拿出一点儿管钱的架势来。不用问我。” “可是赵姨娘要的数目,挺大。她要一万两。奴婢不敢随意做主!”恬恬说着又叹了口气,“大小姐没记错的话,赵姨娘家的老母你也吩咐了人去照看。她家的小弟你也要已经安排好了。按理说,赵姨娘在我们府上也不愁吃不愁穿。她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钱?我也有问过赵姨娘,这笔钱她做什么用?赵姨娘只是说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借也是随你。她只是需要这笔钱。就这么回我的。” “一万两银子?”悠然若有所思地磨蹭着自己的下巴,“她要这么多钱干嘛?我听说她母亲的病没什么大碍。还有她弟弟赵安近况也还不错。她确实是没理由,要那么多的钱。那她来借钱之后,你有没有派人去打听?有没有什么听说的?” “虽然只是流言蜚语。可……奴婢觉得事情很凑巧。奴婢听说我们家的左轩然少爷最近因为狂赌输了老爷给他的一万两银子。要知道,他一早已经答应了别人这一万两银子可是用来开青楼的。这不,现在正拿不出钱来,到处找人想办法呢!这么巧,赵姨娘就来借一万两银子。”恬恬这么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是这也没道理。赵姨娘时候和轩然少爷一点儿也不熟。她怎么可能借钱给他呢。但是奴婢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有人这么迫切地需要这样一笔钱。” “这事儿让我自己去跟她说吧。准备好银子,我这就去找他。” 恬恬答应着,从书桌下的格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悠然,“因为怕大小姐你有的时候急用,我就留了一些银票在身边。” 悠然点了点头,接过了那银票,笑道:“当初选你做账,还真是没选错人。所有事儿都安排得这么妥当。” “谢大小姐夸奖。”恬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拿了银票,悠然快步往外走去。翠翠还在用晚膳,听见悠然往外头去了,这会子搁下碗筷就追了出去。见悠然往赵姨娘的院落走去,翠翠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四处张望了一下。“大小姐,你就这样跑去赵姨娘的院子里去。传到刘夫人那里,你就不怕她多心吗?” “她一直很多心,不是吗?”悠然淡淡一笑,“事到如今,我再怎么伪装也不能让刘静真心待我啊。我就算是和赵姨娘有点来往,她也不会怎么样。我看她,越来越不在乎我父亲了。自然也就不会在乎我父亲的小妾了。何况,除了新婚之夜,父亲从来没有去过赵姨娘这儿。赵姨娘的不受宠,也让刘静,对她没那么在意了。你就不要这么紧张的东张西望了。” “大小姐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翠翠也松了口气,她很单纯。只要悠然说一,她绝对不会做二。悠然既然说不需要东张西望的,她就收敛了心神,低下头跟着悠然往赵姨娘的茗乐轩去了。 走过那鹅卵石铺起来的小路,就看见了前廊下的那张石桌。赵姨娘一早已经听说左悠然来了。这会儿,披着一件大红的外衫,在侍女的搀扶下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两人在石桌这边碰见了,悠然也就不往里头走了,干脆就在石桌这里坐下了。一坐下来,赵姨娘就伸手给悠然斟茶。“大小姐,你尝尝这是我家乡的云雾茶。味道很是清淡,可是回味过来,别有一番风味儿。” 悠然无心品茶,端过来喝了一口,就搁下了。她开门见山地问:“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来,只是想给你一样东西的。” “什么?”赵姨娘有些纳闷,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悠然掏出了那张银票,放在了石桌上。她说:“这是你要的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整一万两,够吗?” “大小姐!”赵姨娘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悠然,“大小姐,你……你就不问一下这钱是干什么用的。你就把钱给我带过来了。你……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钱,或者说我还不了你这么多钱……” “你既然有求于我。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我不问你这钱是作何用,是因为我信你。”悠然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安全可以叫下人送钱过来给你,而不用我自己过来。后来我想着,让被人送钱给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给说出去了。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儿。你收下这钱,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这钱是打哪儿来的。懂了吗?” “大小姐,我……”赵姨娘说着站起身来,欲言又止。悠然已经走了好几步了,想了想又转过身去,对赵宁说;“有些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受伤的,始终是那个用心的人。” 说完这话,悠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知道,赵宁跟左轩然之间的一段情。但是别人不知道。赵姨娘也肯定以为自己跟左轩然的那段情,别人不会知道。可如今,她和左轩然之间,究竟还有没有往来,究竟交往到哪个程度,谁都不得而知。但是,悠然必须要提醒一下她。也算是相交一场。 赵宁默默地看着悠然离去的背影。心口,是五味杂陈。左悠然知道些什么事儿,她心里很清楚。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还是泄露了。她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感恩左悠然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甚至还给了她后退的机会。这么想着,赵宁抓紧了手上的银票,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而此时此刻的左怡然呢,一路小梅在前,她在后。两人无言,回到了启源阁。长廊下,刘静一边剥瓜子,一边跟几个年长的嬷嬷在闲聊。一抬头看见左怡然回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怡然心里头畏惧又厌烦,只是没有表露出来。提起裙摆缓步走到刘静面前,规规矩矩地请安。“娘亲……” “这一整天也没见着你,你还好吧。在外,没受什么委屈吧?” “没!都还挺好的。”怡然一抬头,看见一位嬷嬷站起身来,搬了一张椅子,在怡然身边。怡然谢过嬷嬷,坐了下来。 正文 第182章 走路风声 刘静靠在贵妃椅上,斜眼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跟着左悠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也同意了。你这一天下来,灰头土脸的,可有什么收获没有?要是没有,你可是后悔提出了这样没有建树的意见?” “母亲……女儿以为跟着左悠然,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至少嫩了解到点儿我们从来不曾知道的消息。”怡然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小梅。小梅心里记挂着诊金的事儿,也不敢把怡然给得罪了,她也顺着怡然的话,说:“是的,夫人。我们听到了一件事儿,太让人震惊了。我们听说,昨天大小姐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袭击了。” “什么?”刘静用手肘撑着贵妃椅的扶手上,然后挑起了眉头,说、J,“这倒是有趣。上一次那丫头离家出走,回来后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我们到处打听也只能打听到老爷放出来的风声。说那丫头是被人行刺的。还说是意外。我一直就觉得奇怪,这好端端的一个丫头而已,会有人跟我们一样不待见她。想要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吗?现在那丫头说自己昨天也遇袭了。她没理由在这些事上说谎,这么说来,她遇袭就不是一个意外。她的性命,还时时刻刻有威胁。是不是?” “应该是的,不过那丫头说起袭击的事儿,却是云淡风轻的。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我以为她似乎并不担心。”怡然说这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长廊下的地面,铺了一层的青石板。她看着上头雕刻着的鸳鸯戏水,心里头却是一阵的失落。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的样子。可是她的母亲,在和官太太们的聚会上,总是炫耀自己的夫君对自己的体贴。只有她知道,那些话,全都是假的。只是母亲断定,父亲就算是听到了那些话,也不屑反驳。因此,才如此的是无忌惮吧。 怡然的脚,在鸳鸯戏水的图案上边,来来回回,有一下没一下的。刘静见状冷声道:“别蹭来蹭去的,刮花了那图案,还得派匠人过来修理。这图案喜庆,我瞧着心里舒服。” “母亲喜欢就好。”怡然收回自己的脚,放在了一旁,“母亲,无论左悠然到底是不是真的担心自己被袭击的事儿。我们完全可以借他人之手……估计,他们现在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想要刺杀左悠然。我们只要暗暗地插上一脚,如果成功了,那也算是完成了那个人的嘱托。如果失败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曾经参与过。毕竟,想杀她的人,可不是我们!” 怡然的话,切中了刘静的小心思。当初,那个人找上她们母女,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想办法出让左家的土地,不让人察觉。第二个就是想办法毁了左悠然。是她自己不想左悠然死的那么轻松,才找上了齐瑞。想到齐瑞,刘静又问:“今天,你跟了左悠然一天,有没有什么时候,她离开过你的视线?” “并没有。除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是骑马,我和小梅是坐马车。因为车夫的缘故,我们在路上走了接近一个时辰。但是,当我们到了茶馆的时候,阿然已经坐在哪儿等了。途中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不大。怎么了?”左怡然说这话的时候,刘静的神色很不对劲。怡然有些心惊,但是她真的没有说谎,除了那一会儿,可以说左悠然一直呆在茶馆里。难不成是她睡着的那会儿,又出去了? 左怡然做了这样的猜想之后,又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想法。那会儿她随时可能醒过来,她要是真走了,那可就惹人怀疑了。何况,小梅这丫头鬼古灵精怪的,肯定有去盯着的。这么一想,怡然看着刘静,笑问:“母亲,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我这一整天,都跟着左悠然,她也知道我在隔着她,她哪里会去什么别的地方?” “我不是不信你。今儿个下午,齐瑞到我这儿来了。千方百计要见我一面。你也知道,为了避嫌,我跟他说过,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儿,就不要来找我们。他今天那么着急,我就准了。悄悄在后堂跟他见了一面,他说,今天一个早上,他都跟左悠然在一起。”刘静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话,我是完全相信的。所以这齐瑞……” “齐瑞来见你了。他有说什么吗?”怡然见刘静的脸色不太对劲,看了看周围那几个老嬷嬷,这些人都是母亲的心腹。在左府做事多年了,她们一见怡然的眼神,都纷纷朝着她摇了摇头。怡然察觉到不对劲,就问:“娘亲,莫非你是怀疑齐瑞在骗我们?” “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啊。为了让他勾引左悠然,在银子方面,我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他很穷,我很清楚。他也没胆子骗我,我更清楚。”刘静说着又看向了怡然,“很可能是他们见过面,但是时间不长。左悠然也没告诉他今天被你跟着。所以他会说自己一早上都跟左悠然在一起。” “也有可能。现在想来那车夫故意慢悠悠地赶着马车,也许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阿然去跟齐瑞见个面也不一定。”怡然这么说着,又发觉这是自己的过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对刘静说,“母亲,都是我的不是。我没有盯牢她。” “这一次就算了。她不在你眼前的时候,是在齐瑞那儿。下一次,我要你盯牢她。这一次她能逃开你的视线,难保下一次不逃开你的视线,做别的事儿。她越是想要逃避就越容易被你抓住把柄。想法越多失误也越多……”刘静说着,坐直了身子,“且不说这个了。齐瑞今天一早过来说他已经跟左悠然提出来说要见父母了。左悠然显然是不想答应。说是自己的父亲这一关不好过,还没准备好。可以我的推测,左悠然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景昊云对她的好,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景昊云的出生,显然要比来历不明的齐瑞要好上许多。又英俊又有钱还有权利。左悠然估计是舍不得放弃景昊云吧。” “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她不得不放弃!”说起景昊云,怡然的脸上也多了一分狠厉。 “你想好了?”刘静微微挑眉,“你要知道,你想把这个骗局的责任往左悠然身上推,虽然可以让景昊云恨透了左悠然。但是,你自己想要嫁入景家,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他景昊云不可能相信,你一无所知的。在他看来,你也是同谋。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怡然肯定地说。再拖下去,左悠然下定决心,自己个儿把这场婚约说出去了,那她跟景昊云不仅可以冰释前嫌,还能喜结连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那就好。这两天你先跟着左悠然。过几天,找时间跟景昊云见一下面。由你自己亲自将这件事跟他说。至少你还能求得一丝原谅。比陷他于不义的左悠然,要好上许多。你就坚定地告诉他,你是现在才知道的。而左悠然,一开始就知情。懂了没有?”刘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视了一圈,低声道,“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夫人放心。”那几个老嬷嬷都放下了手上的瓜子,正儿八经地坐着。刘静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要尽快地处理了。否则,齐瑞那边迟迟没有进展,我们还要等多久!” “母亲,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多这几天吗?”怡然的心情,比刘静要平静许多。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是厌恶着左悠然的。可是,在背后做这么多的事儿,却从来不是出自她的本意。长这么大,唯一也只有景昊云,是她真的想要却求之不得的东西。她连景昊云都可以舍弃,那么其他的,真的有那么需要在意吗? 看着怡然丧失斗志的模样,刘静很不待见,她刚想指责。那边有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不好啦……” 那丫头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小梅在一旁,一把抓住了那丫头。省得她一不小心,冲到刘静跟前去。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喘好气了再说,好好说话。”刘静一向不喜欢下人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不懂的样子。那丫头听刘静的声音,一下子也蒙住了。硬是将大口大口的粗气往肚子里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夫人,我看见大小姐朝赵姨娘的茗乐轩里去了。她悄悄的一个人进去的。我琢磨着事有蹊跷。特意让里头的丫头们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还真是吓了一跳。赵姨娘跟大小姐借一万两银子呢。一万两银子啊,大小姐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银票给赵姨娘了。我还以为,大小姐平日里都不怎么理会赵姨娘,谁知关系这么好嘞。整整一万两呢。也不知道赵姨娘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使的。” 正文 第183章 各有心思 一万两银子?怡然听后,心里头一个咯噔。这个数目,实在是太耳熟了。她亲哥,前几天跑来,在她房里东翻西找。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给捎带走了。问他干什么,他说自己要是没有一万两银子,他在京城就没办法混了。虽说自己不缺钱花,可是身上实在是多的钱没有,银子都由母亲保管着。 想至此,怡然抬头看着刘静,轻声问:“母亲,这两天哥哥有没有来跟你要过钱?” “怎么?他又去赌了?”刘静看着那个小丫头,冷声道,“你还有脸来问我。我怎么知道赵姨娘那个贱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快去查?” 那丫头被刘静这么一骂,忙不迭地跪下认错。认完错,爬起身来就往外跑。因为跑得太急了,在石桌沿上磕到了,连呼痛都不敢,跌跌撞撞地跑远了。怡然见状,叹了口气,“母亲,一个丫头而已。不机灵,脑子转不过弯来,也是常有的事儿。她刚才乐颠颠地跑来,跟你报告了这么一个大好消息,原本还想着要点赏赐什么的。结果,你还把她给骂了出去。这让底下做事的人,心里不舒坦。这不舒坦了,做事也不勤谨,到头来,还是误了你的事儿,多不合算?” “你以为她们都给你一样,是千金大小姐。脸皮那么薄?要是这点责骂都受不住,那还做什么下人。要真被我一骂就承受不了了,早就可以去投井去上吊了。还在我这儿当什么差啊!”因为得不到爱的缘故,刘静对人对事从来都是一副挑剔的眼光。说话很多时候,总是尖酸刻薄。 怡然很不喜欢,却无法反驳。她垂下眼,淡淡一笑。“母亲,哥哥他欠了人一万两银子。他说,要是没有这一万两银子,他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我想,他是想尽办法也要得到这一万两的。你的脾气,他不敢跟你要的吧……” 怡然故意加重了“一万两”。果不其然,刘静一听,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怡然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静。刘静的手,高高地抬起,狠狠地落在了扶手上。“来人——” 一声落下,很快就有人跑上前来,听从吩咐。刘静冷声道:“去找,把公子给我找回来。不管他在哪里,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听懂没有?” 一群人答应着离开。这边怡然倒是悠闲起来了。这一天的气,憋在心里头,这会儿算是出了。她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母亲,饿了一天了,在外头,吃的东西,真不如你做的好吃。有没有什么茶点?” “怡然小姐,我这就给你去拿。”站在刘静身边一直沉默的老嬷嬷,终于开口了。怡然连忙站起身来,对她说:“红姨,我自己去拿。你别去了。别劳累你了。” 一直以来,跟在刘静身边最久,也最有能力,最忠心的老奴,也就是红姨了。除了母亲,谁都不能让红姨做事。就算是母亲自己很多时候,都还会问红姨的意思。红姨在左府的地位,还是很特殊的。她开口了,怡然也知道红姨肯定是见不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看着怡然这模样,红姨总算是心气平和了,对刘静说:“夫人,大少爷就是千错万错,你也不应该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你说让人把他绑过来,那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老爷对少爷一向都是置之不理的,夫人你管得严是对的,可是大张旗鼓地去管,那岂不是让老爷看着都觉得心塞吗?老爷可只有大少爷一个儿子。那是要继承老爷的衣钵的,他要是老是听说少爷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也不是事儿呀!” “我已经管不了老爷怎么看怎么想的了。这么多年,我都听你的。就算是那小子闹翻了天,我也没大动干戈地管过他。如今倒好了,赌钱输了那么多还借钱借到贱人那儿去了!” “夫人——”红姨脸色一沉,压低声道,“夫人,隔墙有耳。大少爷这件风流事儿,那哪里是能说出来的?再说了,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谁知道,赵姨娘那人借钱究竟是干什么的。你别着急,先把大少爷叫回来,问清楚再说。别一开始就对大少爷指着鼻子骂。他是个男人,这么大了,哪里能受得了这么被骂的。” “红姨,都是你这么惯着他。我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他是真成年了,但是真的懂事了吗?真体谅我们,也不用我和母亲操心了。他前前后后去我那里,搜刮了多少东西,我哪里敢说他。害得我都不敢在自己的房里放值钱的东西了。”怡然虽然害怕红姨的威势,可是红姨每次这么偏袒她哥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要抱怨几句。她哥哥小时候,分明没有这么多的坏习惯。 红姨来了之后,一直是红姨带的。学了一身的毛病。怡然都觉得,要不是红姨,她哥哥也不至于坏成现在这样,一无是处的。 “怡然小姐,你哥哥怎么不体谅你了。每次你生辰,都是谁第一个给你送礼物。每次夫人头疼,都是谁给她到处找大夫。每次你们被左悠然气得没地儿出气的时候,是谁……”红姨也急了,急得面红耳赤的。她来了左府就开始带左轩然。她也知道左轩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她也着急,可是她又真心疼着左轩然,不忍心叫被人说他的不好。哪怕是一点儿,也不想。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急红了脸,说起话来也是噼里啪啦的一大串。 刘静听着苗头不对,冷声道:“够了,红姨。轩然那小子,毕竟是我的亲儿子。他千不好万不好,我还是疼他,疼到骨头里的。你也别跟怡然这丫头吵了。她也是被他哥哥给气到了。小时候吧,每一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轩然都是抢先的。一点儿也不让着妹妹。这长大了吧,还老是来妹妹这里要东要西的。要不是怡然这丫头性子好,又让着她哥。哪里还轮得到那小子在这里叫嚣。” 红姨被这么一说,也是叹了口气。“大少爷也是一时糊涂。夫人,你就帮帮他吧。终究是夫人的亲生儿子,你不帮他,谁还帮他啊。之前,他跟老奴抱怨。要不是因为老爷在官场上从来没有给他打点过。他也不至于寸步难行。这一次好容易有人要跟他合伙做生意了。你说说,大少爷怎么就忍不住,还是去赌了。哎……” “你们先别急。等他来了,问问他看。”刘静看着红姨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内心里也为自己小时候不曾多抽点时间管教他们兄妹而后悔。那时年轻,多少还是希望能够挽回夫君的心。费尽心思,对人家的女儿千好百好,却忘了好好培养自己的一双儿女。左轩然如今这性子,其实错在自己。 一行人,一时间也都安静了下来,各怀心思。 正在此时,悠然派出了人,在大门口盯着,就等着看启源阁的消息有多快。左轩然多快能被叫回来。这边左轩然在几位侍卫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因为左轩然配合的缘故,这几位侍卫还是很给他面子的。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这边一见到左轩然,落玉轩的探子就匆忙回去了。 而左轩然则是回了启源阁。启源阁里,刘静稳坐如山。怡然见他回来了,瞧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左轩然笑着看怡然,大声嘲笑道:“我就说吗,是谁在我背后坏事儿。就知道是你,不就是拿了你一点儿首饰嘛,你就这样对你哥哥的?” “哥,你还好意思说。那些都是我最喜欢的首饰,还容易找到的。你一来,全部都没了。我今天出门,什么首饰都没戴,都不好意思死了。你倒好,还说不过一点儿首饰。”怡然气恼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讨厌死你了,我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怡然,你先回去。我跟你哥哥还有话要说。”刘静抬起了眼,看了红姨一眼,红姨将所有嬷嬷以及丫头都带了出去。怡然瞪了左轩然一眼,转身就走了。 临走之前,诡异一笑,对他说:“哥,好好说话,还能有救。要是有所隐瞒,我估摸着你就自求多福吧。”左轩然还想问什么,怡然一溜烟儿地就跑了,生怕刘静等下又要骂人。 这边左轩然还一头雾水,但是他向来就骄纵惯了,也不隐瞒,直接对刘静说:“娘,你把我喊回来干什么?我事儿可多了呢,处理不完!” “你事多?你是多事吧。说——你又在外头干了什么事儿,不敢跟我说?”刘静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左轩然也没来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在心底里琢磨着,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为何,母亲又发飙了?还是她已经知道自己赌钱的事儿了? 这么一想,左轩然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说:“母亲,你别着急呀!不就是输了一点小钱嘛。别担心,我已经解决了!” 正文 第184章 母子二人 “解决?”刘静的声音更加冷了几分,甚至都冷笑出声了。左轩然原本还扬在脸上的笑,这会儿有点僵硬。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的感觉。 左轩然心里头没底,感觉到有些紧张。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希望自己的呼吸,能够正常一点儿。可惜的是,他在刘静面前还是太嫩了一点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他缓缓跪了下去。“母亲,孩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还请你明示。孩儿受不了你这样看我的眼神。让我不由自主地害怕!” “你还知道怕?”刘静勾了勾嘴角,阴森森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左轩然低下了头,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的冷笑。他说:“母亲,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忤逆过你。一直以来,我都很怕你。不是怕你的责骂,是怕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样。我很清楚,赌博在你眼里,算不上是天大的错。那么我很想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做了什么。你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做了什么?呵呵呵……”刘静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笑着,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泪眼朦胧里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心也是拧着疼的。她笑着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母亲?因为我,你才失去了你所谓的‘爱人’?可既然我已经错了。你为什么要用你的错误,来惩罚我的所作所为?” 刘静说着拍案而起。她的手,打在扶手上,疼得发麻。可是她的身子,却挺直着,坚定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儿子。她的下颚高高地抬起,一副骄傲的样子。她企图用这样的骄傲,掩盖她的失魂落魄。而反观跪着的左轩然,似乎在气焰上,已经完全被他的母亲说打败。可是,刘静很清楚。天底下的父母,都赢不了自己的子女。 她看着左轩然,手指指着他,在颤抖。“告诉我,你还有没有跟那个女人来往?我要你跟我说实话,不许有一丝的隐瞒。” “母亲,你亲手毁了我们。如今,却还来质问我,有没有跟她来往?我还有什么脸面给她来往?我,只是奢望能偷偷地在她经过的地方,看她一眼罢了。我也很想从此以后相见是陌路。可是母亲,她爱着我,我也还爱着她。为何,我们就要彼此煎熬?”左轩然依旧跪着,身板挺直,声音洪亮,“母亲,我不是有意想要忤逆你。可那是我心所爱的人。在我心里,是想要一起白首的人。你却把她从我的生命里……如果只是离开我的生命,也许我也不会那么痛苦。可是现在,她却成了我的二娘。母亲……我想问你,你……于心何忍?” “所以你现在落难了,那个女人也放不下你。就算是想尽办法,也要给你筹到一万两银子?”刘静的面目开始狰狞。她不会允许那个女人,毁了她的儿子。肃杀之意,由心而起。 而左轩然却没有体会到他母亲的险恶用心。他只是咬牙,笑着说:“母亲,现在我还能做你的好儿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还想我如何?” “母亲只是想跟你说。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而不是去找别的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是会骂你,可是到头来,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现在因为一个女人,心里有气,不来找我。那个女人就能帮到你了?你以为她一个要出生没出生,要钱财没钱财的女人。能帮得了你什么?”刘静冷哼了一声,“你跟她说一句你缺银子。你可知,她跑去跟谁要的银子?” “她的钱,哪儿来的?”左轩然的心猛地一颤。他一直就知道赵宁家境不好,虽然嫁进了左府,可是钱也是没有多少的。这一次,他只是跟她吐露了一下自己的烦恼,没想到她却带着钱来了。因为太缺钱,他没有多想,就拿了。现在想来,这事儿居然连她母亲都知道了,这背后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吧。左轩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刘静,着急道:“母亲,你不要再打哑谜了。快告诉我,那钱哪儿来的?” “你以为那个女人能去哪里弄钱?我们身边,还有谁能拿得出啦这么一大笔钱?”刘静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左轩然站起身来,和她对视。站在长廊上的刘静,看着站在廊下却还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儿子,心里头更加多了几分感慨。不知不觉间,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长这么高了。一直以来,绝望的心情逼着她向前走。这些年,她都觉得自己毫无指望。如今,儿女已经长大,突然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居然这么早就开始感叹似水年华了。 左轩然默默看着刘静,冷声问:“母亲是说,阿宁的钱是从左悠然那儿借过来的?不……不可能的。阿宁她知道我跟左悠然,水火不容。何况,以阿宁跟左悠然的关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拿到这么多的钱。不……不可能……” 看着左轩然不停地摇着头,刘静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说,是母亲阻止你们两个来往吗?是我不让你们见面,是我毁了你们。是我,让你失去了你的爱人!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去找她,找她当面问清楚。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免得说我片面之词,冤枉了她!” “母亲……”无论如何,左轩然还是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数落赵宁的不是。他长这么大,唯一心动过的女子,也就只有她了。他不希望任何人诋毁她。 看着左轩然这副模样,刘静又是气恼,又是生气,一下子跌坐在自己的贵妃椅上。她一手扶着扶手,一手颤巍巍地指着左轩然。“你……你个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你……你是要气死我吗?你……你……你……” 刘静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轩然默默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母亲,我和阿宁,此生无缘了。我负了她。也是因为我,你才会对她这么做,害得她嫁入左府。嫁给一个不爱她,她也不爱的男人。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一早就知道,父亲此生,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其他女人。你还把她往这火坑里送。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因为我,她才变得不幸。” “我宁愿你怪我,也不希望你如此的责怪自己。”刘静伸手扶着额头,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你需要多少钱,一万,十万,还是一百万。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再去见那个女人!” “母亲,你别逼我!”左轩然的内心,是动摇的。他需要银子,很需要。他母亲既然说的出口,他就知道,他母亲一定拿得出来。一百万两银子,那可是他见都没有见过的银子。那么多的银子,他…… 看着左轩然动摇的样子,刘静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终究,她还是最了解她儿子的人。她很清楚,在她儿子的心中,谁才是最重要的。在她儿子心中,只有他自己。现在,此时此刻,他不过是被内疚感折磨着,说服自己,他爱着赵宁罢了。在他心底最深处,在意的人,只有他自己罢了。 “你不必急着给我回答。”刘静说着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自己手边的桌子上,“这里有一万两银子,你先拿去应应急。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不会伸手给女人要钱的。我不是要你马上跟她断绝一切地往来。我可以给你时间,你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我会准备一百万两银子,给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兑现。” 闻言,左轩然抬起了头,默默看着她。夕阳下,她的脸笼罩着一层的伤感。她看着自己,浅笑依然,她说:“孩子,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母亲……都还在这里。给,你需要的银子。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被难住了。你还有更远的路要走,还有更多地方要去闯。怎能止步于此!” 看着刘静,左轩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伸出了手。他的手碰到银票的那一刻,刘静微微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又充满胜利意味的笑容。左轩然颤抖着双手,拿了那张银票,转过了身。背对着刘静,他低声说:“母亲,孩儿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些日子,可能不能来看母亲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另外,怡然那里,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过几天,又是她的生辰。你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的。” “去吧——”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一句。刘静知道,孩子长大了,终归是要放手的。 正文 第185章 上天垂怜 左轩然何时进的门,何时从启源阁里出来。这一切,悠然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她吃着厨娘做的酒酿圆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翠翠。翠翠有些站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问:“大小姐,这大公子都已经出门了。你也不说好要我们干什么。我真不知道,盯着大公子,大小姐你就知道些什么了吗?” “别着急,继续盯着。我倒想看看,这左轩然究竟是痴情人一个,还是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悠然抿唇一笑,“虽然只是猜测,可是我总觉得赵宁跟左轩然,还有牵扯。这份牵扯,会让赵宁,死无葬身之地。早点发现,还能及时挽回。” “大小姐,你这样为赵姨娘操心。她真的知道吗?”翠翠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大小姐对赵姨娘,真的是太好了。她的家人,你来照顾。她的弟弟,你还委托少将军给了他一个好的出路。而赵姨娘,她如果真的还跟大公子有什么来往,也太对不起你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悠然说着,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眼角泛起的泪。那一年,爱上那个人,也是莫名其妙的。一直以为自己从此就能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却原来这个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和言秀或。她一早已经不信了任何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赵姨娘,她没办法弃之不顾。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如果再遇上左轩然这样的人。结局,肯定会很惨。虽然赵姨娘道结局如何,与她并无多大干系。可是他就是不能让刘静母女得逞。刘静母女毁了一个人的手段,她都亲身体会过。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伤害赵宁。就像,曾经的自己。 “大小姐,你怎么了?”悠然突然之间的情绪低落,翠翠有些慌神,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搭在了悠然的肩上。悠然猛地一惊,抬起了头。翠翠正想问话,可外头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大小姐,大公子朝……朝茗乐轩去了。在门口等着,似乎……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赵姨娘会不会请他进去。” “去盯着,他出来了,就跟我说下。”悠然挥了挥手,看向了翠翠。“你去准备一下,等下我要出门一趟。一整天被左怡然跟着,动弹不得。我得趁着夜色出去一下。否则,太多的事儿,再不处理。我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准备一套黑色的夜行衣。把我的鞭子收起来。” “好!”翠翠答应着,走了出去。悠然一边夹着菜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左轩然站在茗乐轩的门口,手中拽着那张银票。门,并没有开。他默默站在门口等着。等到一个丫头开了门,对他说:“大公子,你就别站在这儿等了,这多显眼呢。你先去花园,主子随后就到。” 说完,门已经关了起来。左轩然看着茗乐轩紧闭的门,心里是说不上的滋味儿。毕竟,这个人已经住进了他的家,已经成为他的二娘。他的心里,再有多少的眷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他是不是真的如母亲所说的,错了? 可是,他的内心,还是止不住地想要见那个人一面。他斟酌了片刻,转身缓步走着,慢慢地踱步,向着花园走去。一路上,被那种无可奈何的情绪给笼罩着。他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了选择。只是这个选择,是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他的手,紧紧拽着银票,心绪不宁。 犹犹豫豫间,他到了花园,坐在假山下。阳光已经很微弱了,最后的那一丝也是游离不定的。气息奄奄的就像是要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左轩然抬头看着那夕阳余晖,眼神渐渐涣散。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夜晚,究竟还有多少个。接下来,还要有多少的这样的夜晚要度过呢?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夜夜孤枕难眠吗? 他知道,赵宁是真的很好。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可是,身份就摆在那里,他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哎……”一声叹息,从他的唇间溢出。赵宁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默默看着假山下,被夕阳的残光拉长的那个落寞的人影。隔着遥远的距离,赵宁轻声问;“听说你一定要见我一面。有什么事吗?非要见面不可?” “是不是,我们不该见面的?”左轩然抬起头,看着她,目光迷离。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的氛围里。赵宁看着都觉得不忍,她压低了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银子不够吗?还是……” “银子?”左轩然回过神来,紧紧地抓紧了自己手上的银子。要不是因为有这银子,也许他想要问的话,还问不出口呢。他抓紧了钱,似乎就抓住了一种勇气,一种力量。他说:“我正想问你,你的银子是哪里来的?我记得,你家里不是有钱人家,一直等你嫁进了尚书府,你父母才有人照顾,不是吗?你一下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你在这个家,应该没这么自由。可以随意去账房支取!” “你既然来问我,应该已经知道,我的钱,从何而来了。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何特意来问我?”赵宁说着背过身去。她已经不想去看这个男人了。她掏心掏肺的,却没能得一句好。却还要被怀疑。既然如此,她不会费心去解释。 “我只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我跟左悠然,是什么关系?你为何明知,却还要去跟她借钱。你是不是成心,想让我在我父亲面前,丢人吗?”左轩然的语气,明显很不悦。赵宁听着,都觉得心口发疼。她淡淡地说:“你没问,我就没说。我问你,如果不是你已经有银子在手,我现在给你那钱,你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赵宁还是很了解左轩然的。她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他就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父母身子不利索,弟弟又身患顽疾。可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提出来过要帮忙。最多也只是偶尔买一些不值钱的补品,给她带回去给母亲。 她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因为还没有嫁娶,抠门些也是有的。她也听说过,他嗜赌。却没发觉,他是如此的戒不了。如今,他终于从他的母亲那里拿到了钱,他就忘了,曾经自己落魄的模样了。赵宁淡淡一笑,转过身去。“你不回答,想来你也很清楚自己会有怎样的选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左轩然站起了身,走到她的身边。与她比肩而战,看着日落月升,对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还知道,你心里的我是怎样子的。你很清楚,我这个人,不值得!如今,我们已然不可能。如今,了断了,也是好事一桩!” 左轩然说着,伸出手,递给了她。“拿着这银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着他手上的那银票,赵宁笑了。她抬起头来,忍着自己眼中的泪,不让它流出来。她心中的不舍,被那狠心地刺痛。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眉头。抚平了自己紧皱的眉头,然后伸手拿了那钱,背过身去,说:“我走了,再见面,你我,是陌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她转身走,眼神那么决绝。左轩然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最终,只能松开手,任由她的衣服一角,从手中溜走。丝绸滑过,滑腻腻的。她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左轩然的心,紧紧揪起。他知道,她这一走,不会再回来了。他这一生,错过了这个女人,再也挽不回了。 赵宁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茗乐轩。一进门,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了。丫头们上前扶着,她却只是推开那些丫头。自顾自地坐在地上,喘着气。她一边喘气,一边落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啪嗒啪嗒,一颗紧接一颗。她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是为了压抑某种不可抗拒的情感。 看着她这模样,那些丫头都傻了一样,“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放开——”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赵宁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左悠然,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她说,“让她坐在那里,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赵宁呆呆地看着她,任由泪珠往下落。任由着自己鼻涕眼泪一大把,也任由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喘气。她需要用这样的方法,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她如此模样,悠然的心情,却是放松的。当年,她所受的一切,如果有那么一个人,给她一个机会,松一口气,也许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悠然也是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她还是有机会的。上天垂怜。这么一想,悠然走到了赵宁身边,蹲下身去,低声道:“上天垂怜!” 正文 第186章 心悦诚服 “上天垂怜?”赵宁抬起头,泪痕满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苦痛中绽放出来的微笑。让看见的人,都感觉心疼。悠然掏出了自己的丝巾,递给了她。 赵宁笑了笑,伸手接过,轻轻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豆大的泪珠,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镇定从容的微笑。她将手伸给了丫鬟,丫鬟扶着她站了起来。 赵宁从容地转过身去,对已经站起来的悠然说:“大小姐,让你见笑了。既然来了,就去厅里坐坐。”赵宁说着看了看悠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笑了。“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我看你这一身黑。又是这样的装束,你夜里还要去哪里不成?” “不敢我去哪儿。在你这里喝口茶的时间,还是有的。”悠然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赵宁也只是微微一笑,走过来拉了悠然的手,将自己手中的银票,放在了悠然的手心。“之前借你的钱有急用。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这钱,还你罢。” “什么借不借的,这钱就搁你这里。”悠然伸手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既然嫁进了我左家,也是我左家里的主子,身上要没有个钱,以防万一,也不像样子。你就拿着。万一有什么急用,也不用慌慌张张地到处找人。你若是着急找不到我呢?” “不……不行,这……这不合适,这么多银子怎么可以!”赵宁推却,将银票塞了回去。悠然笑着摇了摇头,说:“收着吧,这银子就是你的。省得别人再问嘴,说你的钱来路不明。不是吗?更甚至,你完全可以拿着这些银子,砸你想砸的脸。我要你,不要因为银子,就自降身份。” “大小姐……”赵宁发呆,看着左悠然的眼神有些怪异,“我不能……” “我来,只是跟你说,这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礼。希望这份大礼,能让你原谅我故意将这消息泄露给启源阁!我能说的就是,我绝对是故意的。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会原谅我的。有些人,该从生命里拿走的,不要留恋!”悠然说着,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个荷包。打开来,递给了赵宁。 没拿到手,赵宁就闻到了一股奇香,带着令人迷醉的味道。赵宁纳闷,看着悠然。“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想?大小姐给我这东西,干什么?” “这是药。能让人迷失,也能让人沉醉。”悠然说着低下了头,“我能跟你说的是,我的父亲他的心里,只有我母亲一人。你要在左府过活,有个孩子,总算是有所依靠。” “这……”赵宁慌了,她知道那是什么药丸了。可是,她不想要。她推开了悠然的手。悠然也是楞了一下,随即将那荷包放在了一边的栏杆上,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药搁你这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只是无论如何,遵从你自己的心意。” 话音未落,人已经远走。赵宁见她长鞭几个起落,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她手心的那张银票,被她的汗水浸湿。她的心情,左悠然肯定看得很清楚。她和左轩然之间的事儿,她也知道得很清楚。可是她还是愿意这么无条件地帮助自己。赵宁的心,此时是一片寂静。她需要时间,好好地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在左府生存下去。 她伸手抓紧了自己的手中的荷包,抬头,就看见了一轮明月。明月里,似乎有一棵树,树下恍惚有人影在来来回回。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声轻叹,赵宁侧过身,往自己的餐厅走去。那里,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宴席。她原本想要一个人自斟自酌。她本想着好容易解决了左轩然的事儿,他应该高兴吧。虽然现在的他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把酒言欢。那么各自开心,各自高兴,也是好的。 看着那一桌的好酒好菜,赵宁的笑容是那么的无奈。就在用膳之前,她的心情还似踩在云端一样的轻飘飘的。可如今,她的心情却跌落谷底。她将手上的荷包,放在了桌上。看了许久,她对身边的丫头说:“去请老爷吧。这么一桌菜,我一个人吃,怕是要浪费了。” 那丫头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拔腿就跑。自打赵姨娘进了左府,除了新婚之夜,老爷从来都没有来过茗乐轩。而赵姨娘也很淡然,根本也不介意老爷来不来,从来也没有差人去请过老爷。这会儿,赵姨娘有了吩咐,丫头自然是赶紧地就跑去找左岸去了。 而悠然,则是趁着夜色,溜出了左府。在街上策马狂奔。夜色中,她和铃铛一前一后在街上呼啸而过。铃铛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悠然在前,听着那铃铛声就觉得莫名的安心。一路上,两人无语。很快就到了景府。 景府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是在等谁出来。悠然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走去。铃铛紧随其后,出声问:“大小姐,你认识这马车?这车上是什么人?” 铃铛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悠然身前,挡在她身前。那架势,仿佛那马车里随时都有可能会冒出什么危险的玩意儿似的。悠然淡淡地说:“我跟景昊云说,现在流言四起,在这个时候送走季璃不合适。但是,季璃也不能再在景府待下去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让昊云将季璃送到他家在乡下的老宅去。这样既不算是将季璃赶出去了,也能暂时平息一些流言。” “原来如此!”铃铛总算是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不再挡在悠然的面前。走到马车前,车夫见到左悠然,一时间猜不出来她是谁,就开口问:“姑娘,你哪位?” “老车夫,您在这儿等人?人还没来吗?” “对啊,等了个把小时了。昨儿个管家吩咐下来,让我傍晚的时候在这里等着,用过晚膳就带季姑娘去乡下。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人来。也没人来通报一声,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了。哎……”车夫说着抬起头来,看着那洞开的大门。“我让侍卫去问一下,他们哪里会理会我这个糟老头子,只是说没人来就一直等就是了。我反正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好了。” 悠然淡淡一笑,也探头向大门那边看了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怎么看着这景府里头也是灯火通明的。景昊云人呢?在哪儿?” “姑娘和我们家少爷认识的?”见悠然直呼自家主子的名字,车夫一脸严肃起来,他立时半刻也闹不明白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姑娘,究竟是何来历?见他这么问,悠然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家少爷,是好朋友。我先进去了,进去帮你问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现在还没走!” “好嘞。”车夫也不再问,目送悠然往大门那边走去。他看见那些侍卫,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心里头大意已经知道,这丫头是谁了。想起那丫头有礼貌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身份居高,还能如此彬彬有礼,实在是难得。 且说悠然进了门,看见管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眼瞧着就要跪到她面前来的时候。悠然一甩手,鞭子缠住了管家的手,拉着他站好。管家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按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左大小姐,你……你……你来了!我,我……奉命前来迎接,迎接来迟,还请……还请……请恕罪。” “先喘口气儿再说。你也知道,我对你景府的路,恐怕比你还熟。我哪里需要你迎接。瞧瞧你这样子,一看就是平日里没走几步路就会喘的,干嘛这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迎接我。除非,是想给某人拖延时间,什么的吧。”悠然眉头微微向上挑起,看着管家的眼神也有些漂浮。管家连连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大声道:“左大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是奉主子的命来接你的。上次,上次,不是因为季姑娘的事儿,对左大小姐你稍稍有些怠慢。主子听说了这件事,特意嘱咐老奴,接下来每一次左大小姐你来的话,我就跑过来,跪着迎你进去。老奴哪里敢不听话。” “他是这么说的?”悠然微微皱眉,“你别听他的。我不喜欢这些虚伪客套的东西。你敬我,自然也不会怠慢我。你不敬我,你就是跪下来迎接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听着,你要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对我心悦诚服,而只是听你主子的,给我下跪。那我一定会劝你主子,送你回去,颐养天年。听懂了吗?” 那管家扶着圆柱,看着悠然,忙不迭地点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左大小姐,主子还在里头等着你呢。老奴这就带你进去。你莫见怪!” 正文 第187章 勇于面对 一室灯火通明。悠然踏进门来,突然那些灯全都熄灭了。悠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抓紧了手上的缰绳,摆好了攻击的姿势。而她身后的铃铛也是,拔剑出鞘。一下子,气氛紧张起来。悠然竖着耳朵听,希望在对方有所动静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好保护自己。 悠然十分警觉,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借着月光,她看见书桌前有一个人影闪过。她的长鞭嗖的一声就飞向了那个人。随着一身皮开肉绽的声音。突然——书桌上一盏灯亮了! 温柔的光,从那薄薄的纸壳里边透出来。纸壳外头笼罩着一层雕花的木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灯,在不停的旋转。随着灯的旋转,光影在眼前来回不停地晃动。悠然微微有些恍神,眼前的灯,很美。在黑暗中,尤其得美。微弱的光在她眼前不停地回旋。她愣愣地看着。黑暗中,景昊云捂着手臂,走了过来。 “你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我一不留神,你的鞭子已经过来了。还好我动作够快,不然这一鞭子要是打在我的脸上……”昊云说着,走到了她的身边,给她展示自己的伤口。看着那青白相间的锦缎被长鞭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锦缎。悠然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伤口。 虽然很疼,可是景昊云咬牙忍着。他喜欢看她轻轻碰触自己的身体。喜欢看她内疚的眼神。她低头看着那伤口,呢喃着问:“那灯,莫非是传说中的走马灯?” “对啊!我想给你展示一下,没想到你……你动作太多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昊云调皮地眨了眨眼,另一只手去拿了悠然的鞭子。悠然的手一紧,牢牢地抓住了长鞭,低声道:“干什么?” “在我这儿,我要你全身心的放松。我会护你周全。相信我!”他附身,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悠然身子一紧,而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昊云拿了她的鞭子,另一只手牵着她往书桌走去。领着她去看那盏灯。 铃铛见状,收剑回鞘,背过身去,守在门口。他可没有忘记,方才景昊云给他的暗示的眼神。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悠然半蹲在书桌前,看着那盏灯,轻声问:“这灯怎么可以自己转起来?是因为水吗?我看它底下那个磨盘一样的东西,是因为水在流动,所以才会不停地旋转吗?”悠然说着伸手去拨弄一旁的水壶。果然水停了,灯就不转了。悠然又探头去看里头的蜡烛。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烛火,一下子,灯就熄灭了。整个书房立时陷入了黑暗之中。悠然低呼一声,放射性地伸手去抓自己的武器。却只抓到了景昊云的腰带。她手一紧,那边景昊云逮到机会,凑近。贴近她的身体,鼻息就在她的耳边漂浮。悠然有些害怕,黑暗让她变得胆怯。她伸手抓着他的衣襟,紧紧的紧紧的。 昊云感觉到她的害怕,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悠然反手,将他紧紧抱住。在黑暗里,她不想思考,不想动弹。就像是每个深夜,她习惯自己的房间里,都会有一盏灯亮着。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她的恐惧再一次被深深地勾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就像是长了脚的怪兽,到处乱窜。 昊云感觉到她的颤抖,伸手扣住她的下颚,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软的舌头,滑过她粉嫩的唇,安抚着她悸动又惊恐的心。唇齿相依间,她闻到了让她安心的淡淡的竹香味道。她张开了紧闭的口,任由着他长驱直入侵犯她的领地。情到深处,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脑袋,肆意吸取她的甜蜜。而悠然呢,第一次深陷其中。她的长指深入他的长发,紧紧拽着他的长发。让这个吻,愈发的激情四溢。 吻,一路延伸,从唇到她温软小巧的耳垂,再到她纤细白皙的脖颈。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指使着她意乱神迷,她往后一仰,昊云反应不及,抱着她两人一直撞上了书桌。一旁的走马灯,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悠然整个身子一震,回过神来,推开了景昊云。 黑暗中,她的双手抱着自己,紧紧揪着自己散乱的衣襟。她闭紧红唇,不让自己的喘息声溢出。昊云被她使劲一推,撞到了桌角,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黑暗中,两个黑影,就这样,默默站着,望着彼此。看不清彼此眼中的自己,却能感觉到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在肆意疯狂的滋长。沉默许久之后,昊云低声道:“你对我,明明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悠然咬唇,不说话,紧紧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许久之后,她开口了,语带请求。“能不能,点灯。我怕黑!我最怕黑了……” 听见她的声音,看着她在黑暗中截然而立的身影。最终,昊云还是认输了。他叹了口气,从书桌上摸出了火折子。悠然默默看着黑暗中,那一点点的火星,渐渐地,蜡烛越点越多。直到整个房间,都被烛光照耀着,一室的明亮为止。悠然看着眼前的烛火,有泪盈于睫。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惊觉,伸手去擦。却有人快了她一步。温厚的大掌,从她的脸上拂过,带着依依不舍的绵绵情丝,对她说:“不要哭,因为我……不舍得。” 从来没有见她哭过的景昊云,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悠然沉默伸手,推开了他。然后背过身去。“我没事,只是一时之间变得那么亮,眼睛适应不了。罢了——” 他知道,她是在说谎,却不敢说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这大晚上的,你穿一身夜行衣来找我,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就是被人盯着出不来,趁着夜色出来溜达一下。没什么要紧事。”悠然说着转过身来,镇定地看着景昊云。和方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昊云心中隐痛,却不敢去碰触。眼前的她,是最防备的模样。她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他不会勉强。 看着昊云淡淡的笑,悠然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她笑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车夫。他说他是奉命送季璃去乡下的。只是约定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人。也没有人过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只让他在那里等着。我答应了他了,进来帮他问问。也不知道季璃怎么样了,准备好没有?” “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过去。只是,这么久了,她还没走吗?”昊云微微皱眉,“整理了一天了,还没整理好吗?我可是一大早就派了人过去的。还以为早就已经走了呢。你别着急,我派人去问问。” 悠然摇了摇头,“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她希望不是季璃在故意拖延时间。如果季璃真的是故意的,那么她是不是应该亲眼去看看。 话音才落,昊云已经拉起了她的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表白自己。“那我们这就去看一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可是已经派了人去。给她安排得很妥当的。你可千万不要冤枉我。我们一起去看看,我还真不信了……” 悠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哪知道他很使劲儿的,根本就挣脱不了。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朝着季璃住的院子走去。这一路走来,来来往往的侍从都没几个,偶尔碰见了一两个侍女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想要拉住问一下,都不得。好容易走近了,却发觉这院子的大门口围了一大堆的人。 悠然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昊云回过身来,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没来由得,有些心慌。没事!”悠然扯了扯嘴角,跟着昊云朝着那一堆人走去。这昊云一出现,那一堆吵吵嚷嚷的丫头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昊云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说:“谁让你们围在这里的?” “回主子,我们原本是来帮忙搬行李的。结果我们一到这院子我们都被拦在了外边。里头的人说,季姑娘身子不适,需要休息,让我们过几个时辰再来。我们先是等了一个上午。下午再来的时候,只听见里头闹腾得很,我们一进去,只看见季姑娘被她的婢女紧紧抱着,又是哭又是叫的。我们还想问是怎么回事。就全被赶去来了。我们也很着急,就围在门口,想打听点什么消息。” “为什么没有人来跟我说?” “回主子,找你找了好几次。都说你不在府上。我们也是无法啊!”昊云皱眉,侧头看了看悠然。悠然的眉头也是紧紧地皱起。她看了昊云一眼,叹了口气,道:“进去看看吧。” 无论季璃想做什么,在做什么,都是要面对的。 正文 第188章 以死相逼 悠然抬脚往里头走。昊云踟躇着不想进去。悠然回过头去看他,嘲笑道:“怎么?自己个儿的家,还有你不敢进的地方?” 昊云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抱歉。我这一日不在家,没有将你吩咐的事儿办好。这不是我怕一进去,季姑娘还在,那我不是有负你的嘱托。我先早点说一句抱歉,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 昊云一向不懂撒娇,这会儿,又是抛媚眼又是眨眼睛。一旁的丫头们看着,都觉得星驰荡漾,面红耳赤的。悠然见状,也是一阵心惊胆战,连忙道:“好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妖孽……” 妖孽这两个字,很轻很轻。旁的人都没听见,只有她身边的昊云听见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往自己的心口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我这只妖孽,迷惑了众生,有没有迷惑你的心呢?” 显然,悠然并没有给他回答。但是她的心里,隐约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她着迷了。她入魔了。她,被他深深地吸引着。那声音,萦绕在她的心田,却无法进入她的耳朵。她总是没有忘记告诉自己,她不能爱。 两人携手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间的高台。高台上,有一个红衣女子,孑然而立。就站在那栏杆边上,而高台下,兰花跪在下头,泣不成声。“姑娘,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下来再说。有什么事儿,说明白了就好。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跳下来啊……” 而悠然一进来,就看见了高台下,一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角落,有一个长相丑陋的小厮,站在那里。当她的眼神和他接触的时候,那个丑奴背过身去。悠然想要穿过众人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不过只是一眨眼,突然发现,那个人不见了。悠然皱眉,抬头四处乱看,也没有发现人影。昊云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往前。他担心的是悠然不管不顾地就冲上高台上去。 被拉住的悠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拉着我干嘛?” “你想去干嘛?”昊云皱眉,“你先不要着急,也不要冲动。她这不只是站在上头,也没说要跳下来,还是怎么的。你听见那丫头说的,就这么火急火燎的上去。季姑娘要是恼羞成怒,真的跳下来可怎么办?” “我不是要上去,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人,看上去挺怪异,也挺可疑的。”悠然说着指了指刚才阿录所站的方向。昊云松了口气,笑了。“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这就要过去呢。我们先站着,不要动。看看是出什么事儿了?问问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你看成不?” “随你……”悠然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件事。昊云心里头也没底,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得尴尬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吩咐一旁的侍女上前去问个究竟。 而跪在地上的兰花,一早已经察觉到人已经来了。她只是不往这边瞧,可是声音却是更加响了。她哭着喊:“我的姑娘啊,你别这么想不开。少将军一定会想办法力证你的清白的。你别这么想不开,千万不要跳下来啊。” 只见兰花在那里哭天抢地。高台上的季璃却只是傻愣愣的站着,眼中含泪。 悠然的心,也是揪紧。她伸手按着心口,压制着自己心中的寒冷。铃铛走上前来,对悠然说:“大小姐,这人要是真想跳,早就跳下来了。我看她们就是在那里瞎叫唤。无病乱呻吟,真没意思!” 连铃铛这种对世事都一知半解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的事儿,偏偏高台上的那个人,却还是沉浸在自己臆造的骗局里,自己伤害自己。悠然侧过头去,不想看。可是她才刚转过头来,那边就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腔调温软,这调子——悠然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高台上,莲步轻移,红唇轻启,轻歌曼舞的季璃。 她的声音哀婉,凄凄切切。她的脸上带着绝望的泪珠。苍白的脸,我见犹怜。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轻轻柔柔的。曲调悲凉,一种不愿忍辱偷生的悲凉情感,渗透心扉。 这一出戏,悠然听了好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季璃演得那么的逼真。临死之前的祝英台,那种依依不舍那种生无可恋。被她演绎得是那么的鲜活。悠然看着看着,都觉得心痛,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背过身,靠近了景昊云。 昊云会意,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大手,按着她的脑袋,低声说:“你呀你,听个戏而已。你似乎比戏中人,还要感伤?” 话虽然平静,波澜不惊的。好似一点儿也不诧异。可是只有景昊云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如鼓。他切切实实地心疼着,心疼这儿眼前的这个丫头。心疼她所有的痛,心疼她的每一滴眼泪。而那些,让她流泪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高台上,唱戏的人,泪眼朦胧,悲伤入骨。长袖半遮着脸的时候,露出那一双媚眼,偷偷地打量远处的他。却只看见,他低头轻声安抚着怀里的人。季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怀里的人,用一种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恶毒眼神。她忘不了,是谁要她离开这里。她忘不了,是谁想要拆散她和景少将军。她恨她,恨透了她。 这么一想,哀伤的语调里头,带了一丝的愤恨。这一点点的不同寻常,昊云也察觉到了,猛地抬起头。只看见季璃一个回旋,继续唱着戏。一身玫红的衣裳在风中徜徉,昊云低声对悠然说:“阿然,我一直以为,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心性也应该跟你差不多。没想到,居然是云泥之别。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能闹这么一出?你说她这是唱戏给谁看呢?” “除了你,还能有谁?”悠然可没什么好气,“她这么做,无非是不想离开你家。不想离开你。也许……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她带到你身边,是我给了她一个机会。” “抱歉!我以为我做的很本分了。没想到还是让她有所误会。你把你的朋友委托给我,我没有照顾好她。还把她逼到了这个份上。”昊云说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该怪我了!” “我怎么能怪你!”悠然想着不要叹气,可终归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怎么还能怪你。如果你对她有意,我反而心里更轻松一些。可是,襄王无梦神女有心。我觉得对不起她罢了。我是看得见她对你的这份情,势必是要付诸东流了。所以感伤罢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昊云伸手扣着她的双肩,逼迫她看着自己,“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做我对她有意,你心里头还轻松一些。你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我喜欢谁,你都没有任何意见?” “是……我……”悠然想说是的,却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吞回了肚子里,然后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先……先解决这边的事儿,你看是不是……人还在高台上呢,这一不小心。” 正说着话,那边惊叫声连连不休。悠然回过身,只看见景昊云像是一阵风一样飞到了高台下。高台上,跌落的那个玫红的身影,往下坠去。景昊云一个提气,飞身上去将她抱了个满怀。然后,稳稳落地。 季璃搭着昊云的脖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脸,一眨都不眨。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又不在眼前。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嘴角却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看着季璃掉落,她的两只脚都发软了。看见昊云将她稳稳接住,悠然身子一晃,跌坐在地。 “大小姐!”铃铛一声惊呼,跑上前来,搀扶。悠然摇了摇手,低声道;“让我坐一下,就这样,就这样就好……”她的声音,虚脱里还带着恐惧。铃铛不说话,静静蹲着。这边昊云扭头看见她跌坐在地。将怀里的人一下子扔到了身边的侍卫怀里。 季璃也是惊犹未定却被扔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她伸手一推,那侍卫被她推到在地,自己也整个人跌倒在地,双手蹭在地上,磨破了一层皮。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景昊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对那侍卫,冷声道:“把季姑娘扶起来,好好伺候。小心你的脑袋。” 那侍卫赶忙站起来,去搀扶。 被扶起来的季璃,眼睁睁看着景昊云一步一步离开自己,走向左悠然。她看见他蹲下身,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颊,声音也轻轻浅浅的,温温柔柔的。他说:“把你的手给我看下,有没有事儿?没吓到你吧?” 看着他关心的模样,悠然摇了摇头,别开了眼。 正文 第189章 没有余地 夜,漆黑,无风。三人坐在庭院里。昊云紧紧拉着悠然的手。兰花站在季璃的身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季璃一脸的苍白,无力地靠着,眼睛无力地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看上去,无比可怜的样子。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着。悠然打心底里不想管这件事儿。她的手,握紧成拳,被昊云包裹在手心里。昊云不得不开口,说;“季姑娘,不知姑娘为何想不开,如此轻生?” 这话一问出口,悠然狠狠拧了昊云一下。昊云忍下后,扭头看她,用眼神问她,干嘛要捏自己?悠然别开脸去,不加理会。季璃低垂着头,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是要滴下来,却又无论如何也没滴下。以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 ,应对所有人的狂风大雨。 她不说话,昊云也是很尴尬,不停地往悠然的脸上瞧。瞧来瞧去的,悠然赏了他一个白眼,开口道:“阿璃,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能帮你解决事情吗?流言的事儿,始终是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凭我和景少将军的身份,这件事绝对不会对你的名誉产生影响。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悠然避开重点,故意曲解季璃的意思。丝毫不提及,她不愿意离开景府的事实。季璃心中多少也明白一点悠然的意思。她低低地说:“我想不开,是因为我没办法想得开。在这风口浪尖上,我举步维艰。我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再做错一点什么事儿,再连累了少将军。我不想的。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就好了,少将军也不用无辜受牵连……” “我并没有觉得是你牵连了我。”景昊云开口,企图劝解一下她,“你别胡思乱想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只需听我们的安排就对了。离开这里,对你的心境,很有帮助。在这里的话,就怕你听风就是雨,想得太多。” “不……不会的。我不能离开这里。”季璃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望着景昊云。“我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被人会怎么想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儿,我不能落荒而逃。再者,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更六神无主,更容易胡思乱想。离开这儿,我更活不下去。” 季璃,一股脑儿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都讲了出来。她就是想看看,左悠然会有怎样的回应。她管不了左悠然会怎样看自己。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里。在看不见景昊云的地方,她生无可恋。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席话,将悠然最后的奢望,都粉碎的一干二净。原本还想给她留一条后路的左悠然,此时此刻只想给她当头棒喝,让她清醒。 “在这儿,你也活不下去,不是吗?方才,如果不是我们来了,如果不是景昊云及时接住了你。你觉得,你现在还活着吗?”悠然的声音冷然,僵硬得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我不能再放纵你了。你在这里,不仅仅会胡思乱想还会想入非非。你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相信我,我给你安排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你。” “阿然你——”季璃猛地站起身。昊云也被吓了一跳。季璃也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身子一软,瘫软在身后的兰花身上,气息微弱,气势却很凌厉。“左悠然,你不可以这样子。你知道的,现在让我离开这儿,你就是在逼我。你不要逼我,我……我……” “季璃,你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给你的。就算是要死,那也得我允许了。”悠然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站起身,吩咐一旁的丫头小厮们。“给季姑娘整理行李,连夜送她去乡下。另外,派大夫随车出发。照顾她周全。” 说完,悠然转身就走。昊云随即跟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决绝中带着自己不能理解的悲痛。季璃气急攻心。她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阿然,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泛滥。可惜的是,左悠然一句令下,所有人都不敢再怠慢。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都已经收拾好了。左悠然就亲自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地搬东西。 车夫看了看,跳下马车,走到悠然身边,笑着问:“姑娘你还别说,你这一进去。这么快这些人都来了。还真是谢谢你了。早点出发,还能赶在夜半的时候,睡个好觉。” “老车夫,劳烦你照顾一下你等下要带的姑娘。她身子弱,尽量驾驶得平稳些。”悠然回以一笑,柔柔的,却又有些无力。车夫笑着点了点头,“姑娘放心,老夫驾车多年。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见你似乎有些疲倦,就不打扰你了。” “您老走好。”悠然微微一笑,目送他往自己的马车走去。这边,景昊云也从里头走了出来,神色严肃。“阿然,你送完季姑娘,就赶紧先回去。我这儿还有事,要去通天阁一趟。”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如果可以,我自然就带你去了。可是,现在夜色已深。你要是一夜不睡,你明天还要不要去子章先生那儿了?”昊云说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你先回去。你放心,这次去通天阁,跟你家的事儿,无关。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悠然张了张嘴。却被景昊云伸出一根食指,按住了她的红唇,轻声道:“明明就担心,还嘴硬。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嘴硬的样子。我喜欢……” 他说着低下了头,在她的耳后,印下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悠然真人一个激灵,才想有所反应,那边昊云一早已经溜之大吉。按着景昊云一脸得逞的轻狂模样,悠然愣愣地居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骑马,潇洒远去。一旁的铃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大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这么亲密无间。虽然他很清楚,景昊云这人很张狂,却不晓得他对左大小姐的情,已难自禁。而那车夫,看见眼前的一幕,脑子有些发蒙。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那个一身黑衣,打扮平平无奇的少女,居然就是堂堂的尚书千金。更是他们家将军的未婚妻。他日,就要成为景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就这样的一个女子,身份如此高贵。可是居然没有一点儿架子。车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家的少将军果然有眼光,一眼就挑中了这样优秀的女孩儿。有这样的族长夫人,他日,景家一定能上下一心。 这么一想,车夫远远地看着悠然。仿佛这一片忙乱之中,她安安静静的,不为所动。这份淡然,让车夫觉得很是难得。他都快六十的人了,也没有她这份淡然。正在此时,车夫看见在侍女的搀扶上,缓缓走来的,一位盛装的少女。那女子掩着面,身量苗条,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那人走到左大小姐的身边。只见左大小姐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也福了福身,向着马车走来。车夫了然于心。这个女子,估摸着就是那个戏子了。一个戏子而已,和少将军传了那么多风言风语,可是左大小姐对她似乎还是很和善的。车夫愈发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了。 正琢磨着,季璃在兰花的搀扶下走近了马车。在上马车的台阶上,季璃站定,侧头看着兰花,低声道:“兰花,我这一去,去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估摸着还挺荒凉的。你跟着我,怕是要受苦的。我不能带着你一起去吃苦。你不用跟着我,真的。我不会怪你的。” “季姑娘,你说的什么话。你在景府这些日子,我才摆脱了粗使丫鬟的身份。也做了一些轻松的活计。仰仗你的关心,我在你这儿得到的照顾还少吗?”兰花说着也拿手帕拭泪,一副伤心的模样,“你说我如何舍得离开你。我就要伺候你,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再说了,季姑娘,你又没有离开我们景府。乡下的田庄,也还是景府。我们依旧是景府的人。你要这样想……” 听了兰花这话,一直愁眉不展的季璃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寡淡的笑容,她轻轻地低下头,看着兰花的手,说:“现在你跟着我,来日我一定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做人上人。” “奴婢相信小姐。”兰花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对季璃说,“季姑娘,我先扶你上马车,外头有风。你身子骨弱。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其他的,日后在图谋。” 季璃沉默点了点头,在兰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她进了马车,帘子落下。这当中,悠然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她。可是她,没有回头。连看一眼都没有。 正文 第190章 用心险恶 她,走得毅然决然。悠然的心,也是沉重异常。她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喃喃地问铃铛,又似乎是在问她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季璃,她也没什么错。我为何一定要她离开呢?她不过是喜欢景昊云而已,有必要一定要她离开吗?其实,她就算是离开这儿,对流言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铃铛微微皱眉,说:“谣言就是谣言。时间久了,自然会不攻自破。大小姐硬是要季姑娘离开,我也觉得是多此一举。这样一来,好事者还要拿这件事说事儿。莫非大小姐真的担心,景少将军对季姑娘日久生情?不会啊,景少将军对你,可谓是一往情深……” 铃铛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着左悠然。果然,悠然的脸色可不太好。他干笑着别开了俩。悠然拧眉道:“我记得,你平日里,没那么多话。在别人眼里,你还挺严肃,挺正经的。没想到你的心思也这么奇绝!” “大小姐,此言差矣。”铃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猜测,我没有被卖到奴隶市场之前,是怎样的个性。在奴隶市场里的时候,我的天性被压抑着。我觉得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可是离开那里之后,我愈来愈觉得,以前的我,肯定是很多话,很爱讲的人。因为,即便是现在我没有任何的朋友。我还是个奴隶,可是我……还是很有说话的冲动。大小姐你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了。如果我说话太多,打扰到你了,我很抱歉!” 看着铃铛郑重其事的样子,悠然又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口快了。她扯了扯嘴角,冷冷回了一句。“你爱说尽管我,恕你无罪!” 听见这话,铃铛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铃铛大笑的模样,悠然也很好奇,失忆之前的铃铛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的他,一甩平日的冷酷,完全没有往日的严肃。就像太阳一样明亮照人。 夜,漆黑,深邃。在悠然和铃铛骑马回左府的时候。季璃无力地靠在马车内,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想睡却又睡不着觉。兰花瞌睡了一会儿,因为马车碾到一颗石头,被惊醒。惊醒后,抬头看了看季璃,关切地问:“姑娘,怎么还没睡?这一路要走好几个时辰呢?你怎么不睡一下?” “睡不着。”季璃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声叹息,可是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叹息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车夫的耳中。赶车无聊的车夫,开始竖起耳朵听起两主仆的对话来。 “姑娘,瞧瞧你的脸色。今儿个你跳下来的时候,可算是把奴婢吓死了。我真没想到,你还真敢跳下来。不是说好就做做样子罢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要真是有个好歹,谁还会心疼啊?” “是啊……他才不会心疼。左悠然只是摔个跤而已。他就巴巴地跑过去,问长问短。不过我也不差,不是吗?他不是冲上前来救我了吗?他还不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了?我该知足了。”虽然知道,他救自己是逼不得已,是情势所逼。可是季璃还是忍不住想要自欺欺人。她唯一能拿来回忆的,也就是他曾经抱过自己了。 “姑娘,你不能这么想。来日方长,不能为了少将军一时的温柔,就作践自己。何况,这男人最讨厌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姑娘你这么做,分明是让少将军讨厌你更多。闹归闹,你也不能让人收不了场啊。”想起来,兰花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她可没想过这真的要是跳下来,会怎样。结果,这不怕死的季姑娘还真好死不死地跳下来了。 “我不跳,那才是叫人看笑话。我这一跳,少将军也好明白我的真心。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如果真的死了。他能有一点怜惜,对我有一点,哪怕有一点儿信任,就足够了。”季璃说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在演戏。我是真的,想死了算了。” “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这么想,不是让左悠然称心如意了吗?”兰花字字句句不离左悠然,分明是想拿左悠然刺激她。果然,季璃一听见左悠然这个名字,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对,我哪能让她这么轻易就将我击败。当初,她自己不想嫁给景昊云,将我送到了景府。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什么意思。现在,见少将军待她如此情真意切,又舍不得少将军身边有我了。现在不过是流言而已,她就已经逼得我不得不离开景府了。我要是就这么认输,她岂不是要如愿以偿的入主景府了?” “对,姑娘,你现在要振作起来。不能让左悠然牵了你的鼻子走。你要想办法,让少将军,不再信任左悠然,最好是能让他们两人彼此不信任。”寂静的黑夜里,兰花的声音,阴森森的。车夫听着,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心里紧张,总觉得这主仆,也不知道是会出什么主意,对付他们的少夫人呢。 “我能有什么办法?”季璃轻声叹气,“如今,我连跟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她一句话,你也看见了,少将军二话不说,就让人准备东西,赶我走了。我人微言轻,哪里会有人在意我的心情,在意我的死活?我说的话,还能挑拨得了他们两个人吗?他们俩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说这话的时候,季璃不停地扯着自己的衣袖。那种手足无措,兰花一看,就知道她不是装出来的。兰花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对她说:“姑娘你别着急。流言不能离间他们两人,不过是因为,刘燕不过是耳朵听到的。人人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他们不相信流言,那么就让左悠然亲眼看见。看见你们两个人……” 说至此,兰花也不由得红了脸,低声絮语。“反正就是,你们两个相好的样子,让左悠然看见,就成了。” “你……”季璃吃惊地望着兰花,“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注意了?你说我们相好的样子,是说我跟少将军吗?你要是有什么主意,别藏着掖着,快说出来听听。要是这主意真有用,你知道的,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兰花掩嘴一笑,对季璃道:“奴婢临走之前,找了阿录,问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阿录说,离开未必不好。我们可以让流言更猛烈些,就说是欲盖弥彰。而另一方面,姑娘要显得很顺从。顺从所有人的决定。到时候,阿录会适时安排,让人将流言的源头往姑娘您身上带。那么,少将军就会怒气冲冲地来找你……” “然后呢?”听到这里,季璃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她不希望景昊云知道,这流言的源头是她这里。她会受不了他嫌弃自己的眼神。可是似乎阿录已经有了什么主意,她又很期待。也许是转机也不一定呢。 “然后,姑娘你就要抓住机会。”兰花说着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季璃手上,“这是阿录一早已经准备好的药。据说,这药无色无味,放在酒里让人喝下去。再有克制力的人,也会忍不住意乱情迷。到时候,姑娘就可以一尝所愿。” “你是说,这药是……可是……”季璃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在梨园长大,自然知道兰花说的这药是什么药。她也曾经被下过这种药。这种药,让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想至此,季璃伸手抓紧了衣襟。曾经的过往,让她想起来还是痛不欲生。如今,还真是因果循环。她要用这种药,得到一个她最想要的男人。还真是讽刺。 “姑娘,你千万放好了。阿录说了,就这点药,他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让我告诉姑娘,一定要抓住机会。别可是了,姑娘,你要知道,等着少将军爱上你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不如等生米煮成熟饭,那就简单多了。”兰花说着将荷包按了按,示意季璃收起来。季璃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将那荷包放到了自己贴身的衣服里。 再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对兰花说:“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等会儿到了田庄,记得叫我。” 再然后,说话声听不见了。车夫回过神来,继续挥舞着鞭子,驾着马车往前走。他发觉自己似乎是听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还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他所听到的事情。但是他很肯定的是,这件事儿,他得告诉他们的少夫人。那个一脸和气的贵族少女。 一想起那个为人和善的姑娘,车夫愈发觉得他马车里坐的这位姑娘,面目可憎了。虽然长得也算是美丽俏佳人,风流模样。可是心肠却实在不怎么样。 车夫这么想着,手上的鞭子又再度挥起。他想着一定要尽早将人送到,赶着回去,好告诉那少夫人。这人的险恶用心。 正文 第191章 照顾自己 自打回了左府,悠然沉默不说话。翠翠见状也不敢说话,只是在悠然进去休息之后,找到了铃铛,了解一下情况。铃铛看着翠翠,没说话。翠翠着急,直跺脚。“铃铛大哥,我求求你了。大小姐这样,我实在是担心。你要是知道些什么,早点告诉我。那样我说话的时候也可以注意一点。毕竟,我和大小姐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万一说错什么话,我自己个儿还不知道。却又要大小姐闹心了。” 她的话,对铃铛起了一点作用。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今夜,大小姐去的是景府。原本已经说好送季璃去乡下田庄的。只是到了傍晚,这人还没有离开景府。大小姐和少将军就一同前去探个究竟。结果这一去不得了。那季璃居然准备跳楼。说是宁死也不愿离开景府。” “啊……”翠翠听得眉头一紧,不敢置信地看着铃铛,“难道她真的跳下来了?没事吧?死了?不会吧……大小姐看起来,还好……不至于死了吧……” 铃铛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她死了好干脆。关键是她跳下来的时机选得好。景少将军在场,硬是在半空,把人给接下来了,一点儿没受伤。不过,确实把在场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大小姐吓得脚软,还摔了一跤。” “啊……”翠翠又是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怎么会这样。没摔着吧?” “应该没有,我离得远了。但是后来我站一旁,看见景少将军都检查过了。应该是没伤着,不然他肯定第一时间叫大夫。你别老是打断我的话。我说完,要赶紧去睡觉去了。明儿个一早还得跟着大小姐出门也不一定呢。” 翠翠干笑一声,巴结道:“我不说话了,铃铛大哥你说,你说。我这不是太担心大小姐了,又听说了季姑娘跳楼的事儿,我才这么着急的。我再不说话了,你别见怪啊……” 铃铛瞟了她一眼,继续说:“后来大小姐就生气了,没有二话,就让那些人给季姑娘收拾东西。不管季姑娘说什么,大小姐铁了心让人去收拾行李。没几下子就把人给送上了马车。让他们好好地去乡下呆着。看得出来,季璃好像不是很愿意。但是,大小姐已经下令了,少将军一向对大小姐是言听计从的。他府上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可是送走了季姑娘,大小姐也不见得有多开心。我估摸着,是因为季姑娘的所作所为,伤了大小姐的心吧。如果我是大小姐,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伺候不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怎么说?”翠翠纳闷,向来觉得铃铛冷淡,原来也有好奇心啊,她笑了,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催促道,“有什么要问的,你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一下,那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和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铃铛只是随便这么一问,可是翠翠却是兴致盎然,开始讲了起来。“这季姑娘和我们大小姐,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家的大小姐最爱听戏。老是在各个戏园子里头溜达。她听了那么多戏,最喜欢听季姑娘唱戏。季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是名角儿,可是她的唱腔,大小姐非常喜欢。大小姐还喜欢跟她一起讨论曲目。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翠翠说得津津有味的,铃铛却只是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翠翠眨巴着眼睛看着铃铛。铃铛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却最终只是淡淡一笑,“我一直以为,季璃看上去还挺傲气的。我还以为,好歹也应该是哪位人家的小姐。却原来,只是一个戏子。那应该可以说是身份低微啊。她也是运气好,遇见了大小姐这样的人。不然的话,梨园戏子,应该不是什么光荣的身份吧。我就说呢,什么样的人,居然能那么矫情,说跳还真跳下来了。做戏做全套,还真是戏子的本能啊。” “你别这么说,季姑娘也是不容易。要不是出生的问题,长得也挺漂亮,脾气也好。怎么也不应该被一个老头子糟蹋。她也是命苦,要是早一点遇见大小姐,也许有小姐的帮忙,也不至于会发生这种事。其实你看季姑娘平日里本本分分的,安安静静的。但是那段经历,很多人都知道,她终归是在意的。是她永远也抹不去的伤。她看似不在意,内心还是自卑的吧。可也就是这极度的自卑,让她的心理变得扭曲了。你瞧她现在做的这些事儿,对我们大小姐,显然没什么感恩的心。你说是不是?” “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啊。那照这么说,还是残花败柳了?”铃铛说话向来都不拐弯抹角的。翠翠连忙伸手遮住了他的嘴巴,四处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瞟了一眼铃铛,冷声道:“你别乱说。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在季姑娘面前那么一说,岂不是糟糕了?还以为是大小姐在背后说她什么了。” “本来就是事实,还怕人说吗?”铃铛挑眉,“我还真不知道,大小姐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季姑娘。毕竟只是朋友,又没有必要跟护着宝贝那样的护着她。真要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这段友情不成吗?友情是这样委曲求全能成全得了的吗?” “我也觉得,大小姐太小心翼翼了。”翠翠说着,叹了口气,“好了,现在你想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大小姐还靠你保护呢。” 铃铛面上一红,看着翠翠信任的眼神,铃铛也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大家伙的信任。毕竟,保护大小姐事关重大。翠翠却没有察觉到铃铛的这种异常形状,只是快步走回内阁。 悠然已经自行收拾妥当,躺在榻上,看书。翠翠走进门去,轻声笑道:“大小姐,你还真是的,这么晚了还看书。还不休息啊?这明儿个要是有事,你顶着一双黑眼圈,那岂不是惹出大笑话了要!” “谁说我明儿要起早出门了?我准备睡到日上三竿,睡他个天翻地覆的才好。”悠然说着,笑了笑,“被左怡然跟了一天,她不累,我可是累了。明天我准备在家里头好好地睡一觉,那才叫舒服呢。” “你还真是……”翠翠噗嗤笑出声来,“那我就去那绣花的花样,在这绣荷包,陪陪小姐。省得长夜漫漫,你一个人觉得孤单。那荷包,我是打算绣了给小姐的,不然你选选样式吧。奴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不要什么荷包。府上绣娘那么多,你干嘛要费这个心。还嫌自己的事儿不够多吗?”悠然说着,悠悠闲闲地翻了一页,“你有时间,多看看书,学一些字,长一些知识,也是好的。你觉得呢?” “小姐是在取消奴婢,无知还懒惰,对不对?奴婢经过小姐的教导,多少识一些字,就算了。不耽误大小姐的吩咐便罢了。奴婢还想学些女红,省得母亲说我什么都不会。她老人家觉得女儿家就应该会绣绣花做做饭就可以了。我可不敢跟她说我识字了。她可要骂我了。现在,大小姐给我的赏银那么多,我惦记她们的生活,总是给他们捎去,她们都吓坏了,说我不会是做什么坏事儿了。我给他们说,是因为大小姐仁厚,对我格外宽待。她们还说我这么笨,哪里有本事伺候好大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悠然听着翠翠碎碎念,心里头有一阵温和的暖流经过。她淡笑一声。“真羡慕你,父母双全,听得出来,她们很疼你。不过,你别被他们影响了。女孩子就该怎样怎样,你要是都听她说的,怎么赚大钱,怎么伺候好他们。” “他们说,赚钱有我家大哥呢。不过我家大哥也是在人家家里当差,小厮们的月供不多。我家嫂子娘家也需要银子。大哥能孝敬父母的银子,也就少之又少。以前,我给母亲的钱少,母亲总是拿去贴给大哥。自己就过得比较拮据,现在好了。还得多谢大小姐体谅了。”翠翠说着青涩的笑了。似乎还不敢相信,有这么一天,自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悠然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别老是为你父母想那么多。你给他们再多的钱,也会被你哥哥弄去了。与其给他们钱,还不如给他们置办点产业。田地也好,房屋也好。名字全部写你自己的名字。省得得了房产,被你哥他们住着,你父母还没着落呢。”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翠翠猛地一拍脑袋,“大小姐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只晓得给他们银子,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过这样给他们银子,何年何月才能给他们置办一点产业呢。” “你也要为自己打算。别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给他们。”悠然看着翠翠,好心地提醒。 正文 第192章 故意为之 夜色,深浓。悠然一边看书一边断断续续地讲着话。翠翠也是第一次听自己的大小姐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些为人处世的事儿。翠翠很吃惊,她家的大小姐,为什么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又出生大家。应该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为何她看人,这么透彻。 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见了季璃这么大的变化,她的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很是浮躁,以至于大晚上的不睡觉,拉着翠翠,说了那么久的话。甚至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是,睡得还挺舒坦的。这一睁眼,太已经大亮了。 这太阳刺得悠然的眼睛疼。她揉着眼睛,爬起身来。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喊“翠翠”。翠翠一听到声音,急忙走了进来。一见悠然,故意大嗓门地喊:“大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这怡然小姐可是在外头等了你许久了。你一直睡着,我们也不敢吵着您。怡然大小姐来得早,厨娘原本还想偷懒,哪知道怡然小姐来了,睡眼惺忪地起来煮饭。谁知道,放错了调料,不过怡然小姐还说好吃。厨娘说真是错有错着。” 悠然一大早起来,翠翠就在这里乱嚷乱叫。她知道翠翠是提醒她,有人就在外边,可是悠然实在是觉得头疼。她皱眉,推了翠翠一把。“别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我头疼得厉害。你让厨娘给我煮点鸡肉粥。还要我喜欢的凉菜凉碟。不要忘了,给我准备我喜欢的汤。” “知道了!”翠翠掩嘴笑,偷偷地跑了出去。悠然这才觉得世界清净了一些。可是这清静没一会儿,就听见翠翠又在那里喊了。“怡然小姐,算奴婢求您了。大小姐才刚起来,还没洗漱呢,不好见人。您就稍微再等等。怎么样?” “悠然是我妹妹。没梳洗就见面的时候多了去了。”怡然的声音,似乎就近在耳边。悠然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她知道,这左怡然是非进来不可了。她一下子掀起了自己的外衫,披好了,就走了出来。门,推开的那一刹那,阳光普照。悠然只看见那万丈金光,她不能直视。她抬起了衣袖,遮挡阳光。因为有袖子遮光,她低头可以看见影子。有影子,飘到了自己的眼前。 悠然没有抬头,只是微笑着说:“长姐,你来得可真早。我真不知道你来了,让你久等了。这太阳太猛了,我都睁不开眼啦。” “我背对着阳光,觉得这初秋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人都变得懒洋洋的。”怡然说着,淡淡一笑,伸手拿开了悠然的手,“你也是的,别遮着自己的阳光了,很舒服的,不信你试试。”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悠然已经适应了那阳光了。她微眯着眼,看怡然,笑道:“长姐,我刚起来,容我洗个脸,用个早膳先……披头散发的样子,长姐你见见也就罢了,我可不想这里的下人,看见了,说笑话。” 悠然说着转身回内阁了。经过这么一出,怡然已经证实这左悠然还在府里。她也不好奇人家是怎么洗漱的了。她就转身去了花厅,等着左悠然下来吃饭。 可悠然甩袖回内阁之后,翠翠也跟了进去。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问:“大小姐,对不住,我没能拦住怡然小姐。她一路跑进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看看我在不在,你那里拦得住。这不看见我了,就走了。”悠然说着随意拨了一下头发,“别折腾我的头发了,散着,也挺好。反正今天,我也不准备出门见人了。我倒是觉得今儿个天气好,不如让人准备好热水,在院子里给我梳洗一下,如何?” “当然可以,大小姐也好长时间没有仔细地洗一下头发了。你总是在沐浴的时候,快速地洗一下而已。每次也没时间弄干,总是披散着自己干。好像真没有以前那样顺畅光亮了。”翠翠说着拿了一条带子,让悠然将头发随意束起。悠然随意抓了几把头发,然后快步走了出来,一路上随意看了看,发觉自己的落玉轩里不知何时,悄悄地多了许多摆设。 她没时间管理院子里头的事儿,看这些摆设,管理的人还是很有脑子的。简单,明了,大方。有挺值钱的东西也有好看却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悠然走过一处,看见一个桃木花瓶里,插着一束花,开得非常的灿烂,明亮的黄色,一朵朵绽放的小花躲在绿叶中,迎风招摇着笑。悠然淡淡一笑,伸手摘了一枝,绕成一个圈,戴在自己的手上。 这黄色的花朵,在红色的衣裳下,美得炫目。悠然就这样心情愉悦地走进花厅。桌面上,摆上了悠然喜欢的点心。她笑盈盈地坐下,对怡然说:“长姐,听说你已经用过早膳了。现在还想不想再来一点儿?我看着可很有食欲呢!” “你手上的这花儿,打哪儿来的?真好看。”怡然说着,伸手就去拿。悠然只不过是一愣神,怡然已经抓住了她手上的花串。只是轻轻一碰,很快的,就裂开了。悠然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花儿落到地上,碎成了一朵朵的。悠然低头,愣愣地看着。怡然惊呼了一声,大叫道:“啊——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没想到这花这么娇嫩,我轻轻一碰,居然就断了。还真是奇怪。你说呢?” “不是奇怪,这花串,原本就是我随手拿来。看着挺好看的,就戴在了手上。”悠然挑眉,“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这花儿的。虽然是一时兴起,但是这花儿,给了我好心情。现在就这么坏了,还是可惜。” “妹妹。那可真不好意思了。姐姐真是不小心的。要不然这样吧,你这花哪儿来的,我去给你摘一串,也结成你刚才那样子。怎么样?”怡然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可是从神情来看,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出一丝半点儿的悔意。悠然对她的企图,也是心知肚明。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浅笑轻语:“好啊,我花园里,这种花儿,应该是很多的。等下我们吃过饭一起去摘。摘好了,还可以榨出汁水来,等下供我们洗头发。这花儿的味道,我闻过,很香。” 听到这些,怡然的心已经是乱七八糟的。她还准备跟着她出门的呢。或许还能打听到些什么别的消息,可是如果左悠然这样的安排。这一天,她都要耗在落玉轩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不过脸上,还是需要一点儿变化,她双手拍起掌来,看上去很开心,她说:“好啊,好啊。那么我先过去,你吃好饭,就去找我。怎么样?” “好啊!”悠然嘴里含着一口粥,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怡然站起身,去了花园。翠翠看着怡然离去的背影,掩嘴一笑,说:“大小姐,你看见没。你说你要摘花榨汁洗头之后,怡然小姐的脸色没有。真的是太精彩了,一瞬间,从惊讶到厌烦,又从厌烦到喜悦。真真是比变脸还要快……” 悠然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把我昨儿个晚上整理好的书,派人送去给子章先生。要是他有什么话,叫人第一时间,传给我。知道了吗?” “不如,大小姐,我自己去一趟吧。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好回来告诉你。你说呢?”翠翠说着俯首在悠然耳边说,“怡然小姐不是一直在盯着你吗?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景少将军,或者谁的吗?” “你是我的贴身侍女,你出门,就跟我出门一样。要是让人给盯上了,更加可疑。”悠然说着拍了拍翠翠的肩头,“你就别多想了,安安心心地给我洗头就是了。去采个花,什么的,都挺好的。你觉得呢?” “挺好。”翠翠又忍不住笑了,“大小姐如果都已经安排好了,奴婢也就安心跟着你偷一天的懒。我好久都没有坐下来和姐妹们聊聊天什么的了。” “说起落玉轩里的人。去查一下,这些天,院子里的布置,都是谁在做的。我看着还挺不错的,找到那丫头,让她去我父亲书房那里,给他整理一下。每次进我父亲那书房,还真是……”悠然说着摇了摇头。 翠翠答应着去了。 过了些时候,悠然躺在院子里,和左怡然并排躺着,说着话。丫头们细心用花汁给她们洗头发。怡然很是受用,侧头看着悠然。看见她躺着还在看书,不由得笑了。“阿然,你这什么书呀,黑不溜秋的,看上去脏兮兮的,你还当宝贝一样捧着?看你看得这么有趣,要不拿来我也瞧一瞧。” 左怡然说着就伸手去拿,悠然察觉到了,一下子就伸手去推。没想到怡然一个反手,悠然防备不及,眼睁睁看着书本被打飞。砰一声,落到了地上。 正文 第193章 亦步亦趋 书本落地的那一瞬间,悠然差一点脸色都已经变了。翠翠带着一个丫头,快步走来。在悠然直起身的那一瞬间,翠翠伸手按住了悠然的肩头。悠然侧过头去,将自己的脸色,藏了起来。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如沐春风。“长姐,你要看书,我让人给你拿酒事了。我什么书都看,也没特意挑什么来看。这本书,是我从店里买过来的古籍,旧一点是很正常的。这样的书,我还有很多呢。你要看,我让人去取就是。不用抢我手上这一本。” “我心急嘛。看你洗着头还有事儿做。我却躺着无事可干。”怡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过分,还为自己这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悠然看得出来她的这点小心思,却不愿意为此而正面交锋。她准备弯腰去捡那本书。 突然看见一个丫头一早已经蹲了下去,将那本书捡了起来。待她站起身来,悠然看见了一张圆乎乎的小脸,还有一双圆乎乎的黑黑的小眼睛。悠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翠翠说:“这丫头打哪儿来的?长得也太喜庆了!你们说呢?” “啊?”那丫头一副呆呆的蠢蠢的样子,看着悠然,开口问:“大小姐,你什么意思?我不懂诶……奴婢叫冬月。大小姐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奴婢跟了翠翠姐过来,这书,好特别啊。真好看。肯定是很少有的古籍吧。这花纹这封面,摸着好舒服啊?” “小丫头,听你这么说似乎对书,还挺有研究的。怎么,你认得这些字?”悠然已经研究了太久了,她还是一知半解的。如今,哪怕是有那么一个小丫头,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不,我不认识。”冬月猛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字儿。” “你不识字,怎么知道这书是古籍。难道也是因为它比较陈旧,你就乱说?”悠然叹了口气,对翠翠说,“这丫头是谁,哪里来的?我叫你带她来做什么?” “大小姐不是让我去找布置咱们院子的丫头吗。我这就去找过来了。就是这个小丫头。看上去年龄也不大,长得也很可爱。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打理这些东西的人。很神奇吧!”翠翠说着看了一眼冬月。冬月会错意,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一下子跪了下来。扑通一声,连尘土也飞扬起一阵来。悠然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反应过来了,冷声道:“起来回话。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下跪。你的膝盖没事,我的心脏可受不了。” 悠然说好,又躺下来了。丫头们又继续给她弄头发,她一脸享受。可是冬月就纠结了,犹犹豫豫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在悠然也是好奇,就问:“我看了一下,这段时间,落玉轩里头的摆设换了许多。有些地方,很别致。这些都是你做的?” “回……回大小姐,是的。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除了我搬不动的时候,要那些小厮帮忙。奴婢只是对这些有兴趣,就做了。大小姐喜……喜欢就好。”冬月说着嘿嘿地笑,看上去傻傻的,却又傻得可爱。 “我瞧着你这院子里,确实和以前大不同了。原来是妹妹得了一个人才啊。”左怡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再度闭上了双眼。“我真不知道你们落玉轩的工具,人家做事也挺勤快的,做得也挺好的。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不给人赏赐就算了,你还让人再大太阳底下跪着。也太折腾人了吧?” 悠然淡淡一笑,伸出手去。那冬月傻傻地站起身来,将手上的书递给了悠然。被悠然拿去之前,她还有点依依不舍地摸了一下,看了一眼。悠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说看,你怎么会陈设这东西的。就算是有好的眼光,也不可能每一个摆设都准备得那么好。你应该是学过,或者至少接触过。一五一十说来,不要隐瞒。” 明知道左悠然也看不见,可是冬月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低低地说:“奴婢小的时候,家父爱收藏一些东西。后来家道中落,母亲都拿去当了。但是小的时候,父亲就教我,不管贫穷富贵,都不能让自己被生活所累。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奴婢一直都是随母亲在左府做些粗活。但是也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很多的稀奇玩意儿。父亲教过我怎么摆弄这些东西。后来,落玉轩需要人,奴婢就被选进来了。进来后,管事的问我能做什么,我就想着,那么我就好好地安排一下,也可以。谁知道,大小姐这么快就感觉到了。”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你应该是有能力整理书房的。你现在就去我父亲那里,把书房给他整理一下。要是做得好,绝对有赏。整理好了,再回来。去吧——”悠然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冬月磕了头,就下去了。 左怡然侧过头去看了冬月一眼,声音不由自主地挑高。她说:“你让这么一个人去父亲的书房收拾。你知不知道,父亲从来不让莫名其妙的人进他的书房。更别说是帮他整理书房了。之前哦去的时候,影牙还让人把我给赶出来了。我还找父亲说过,父亲要我以后绝对不要再去了。说这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会自己跟父亲解释的。他真要怪,就怪我好了。”悠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怡然恨得牙痒痒。她知道,左悠然就是有这个自信,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因为那是她的父亲,疼她,没有任何理由的绝对宠爱。也是她求之不得的。就是这一点,已经足够她恨得牙痒痒了。 “阿然,你真好,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父亲总是对你完全纵容。”怡然说这话的时候,一股子的酸味儿。但是悠然却不以为意,只是轻轻一笑,“我以为只要你是真的用心去做某一件事,父亲会感受到的。这件事,不关乎是谁做的,而是做的事,符合他的心意罢了。长姐与其嫉妒父亲对我的好,还不如想想,父亲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才能讨父亲开心了。”怡然差一点都快忍不住自己的冷哼声了。她的话,让悠然一愣,随即笑道:“长姐,我刚才的话,不是这意思。不是让你去讨父亲开心。他是我们的父亲,不是你需要讨好的对象。有些事情,你是真心为他好的话。就不要管他开心不开心了。父女之间,说是讨好,也太虚情假意了。” “你还真是!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你说来说去,也改变不了,爹爹偏心你的事实。”怡然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安心地享受起丫头们的伺候。感觉那淡淡的花香,在鼻尖发间肆意。说真的,她整日在家里,还不知道原来洗头也可以这么享受。看来还是她涉猎的东西太少了,否则,怎么会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改天,她也可以跟那些大小姐们说一说。让她们也长长见识。 就冲着这一点,怡然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悠然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一笑,看起书来。翠翠站在一旁,准备茶点。一时间,气氛看似很轻松。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洗好头,悠然刚想午睡,这边有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那人跟翠翠耳语了一会儿,翠翠很快就上来了,对悠然说:“大小姐,有急事!” 这话一出来,悠然还没反应过来。怡然已经一下子就直起来了,看神色还挺紧张的。悠然都想笑出来了。这么明显的反应,也来监视人来了? “怎么说?”悠然淡淡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书,递给了翠翠。翠翠收好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子章先生收到了你送的书。要你立刻,去她府里一趟。” “是子章先生亲口说的吗?”悠然微微挑眉,她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子章先生看了这些书,就这么急着要她去。莫非是这些书,远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珍贵? “是的。回来传话的丫头说,子章先生说知道她是特意来听话的。就叫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话传给你。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去他府上。”翠翠说着看向了左怡然。怡然也赶忙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在乎这件事情似的。 “好。”既然子章先生已经放话了,悠然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做过多的考虑了,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一些花瓣什么的,拢了拢发。转个头,把青丝一甩,就说:“长姐,我这就要出门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就没想甩开左怡然,还不如自己开口请。左怡然也很不客气了。站起来,就跟了上去。连自己披头散发的,都还来不及整理。 正文 第194章 所谓教养 当左悠然一头青丝散乱,却又芳香四溢地走进子章先生的府上时。来迎接的姑娘,一直盯着她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拧眉,冷声道:“姑娘,你有话就直说。莫不是子章先生命你前来接我。是有什么话要吩咐我的吗?” “不……不是……”那姑娘连连摆手,“我只是,只是我自己个儿有一点小心思。奴婢不敢问先生,只能小心翼翼地找机会来问你。我……我……不……奴婢……奴婢想知道……可……可是有不敢问。”那姑娘支支吾吾的,很伤心的样子。悠然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淡定,到此时此刻,看上去,很有些怒气。没等那姑娘继续说话,悠然冷声道:“不敢问,就不要问。你想好了,你问出口后会有什么后果。想清楚了,再问。” 悠然扔下这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那丫头一看是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冲到了左悠然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伸手揪住了她的裙子。悠然吓了一跳,抬脚就想踢开这个人。翠翠一把拉住,将悠然扯到了一边。悠然的怒气这才平复了一点。 “好好说话,不要扯着我家大小姐,好想她怎么你似的。你们子章先生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怎么就养了一群不知轻重的奴才。你知不知道,单单就你现在扯着我家大小姐的裙摆。就可以剁了你的手?”翠翠说话的神情,很严肃。那侍女已经吓了一大跳,不停地磕头。却被翠翠给拦了下来。“起来说话,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别想活了。” 那丫头楞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含着泪,絮絮叨叨地说:“回,回左大小姐。奴婢只是想知道,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在你府上可好?” “你的姐姐?”翠翠纳闷,侧头看着悠然,“大小姐,莫非这丫头是鸳鸯的妹妹?” “左大小姐,是的,奴婢是鸳鸯的妹妹。长姐被你们带走好久了,我……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我找不到别人问。只能冒死来你这里,求你告诉我,长姐近来可好?”那丫头说着一脸的泫然欲泣,可是又害怕左悠然生气,咬着唇,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 悠然只是看了她,一眼,不加理会,自顾自往前走去。那丫头却是被吓到了,伸手就去抓人。被翠翠拦下,只是抓到了翠翠的裙摆。翠翠放任左悠然快步向前走去,一个拐弯,就消失在拐角处。那丫头痴痴呆呆地望着左悠然离去的方向,一下子瘫软在地,痴痴地呢喃:“左大小姐,大小姐,长姐……” 左怡然跟在左悠然后头,原本还想抓一下这个小丫头,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可是左悠然已经走了,她也不敢再多耽搁。只怪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一个丫头就匆匆出门了。现在自己一个人,真是顾得了一处,顾不了另一处。 这边翠翠见人已经走了,一下子拉起了那个丫头,冷声道:“你别傻了。要是真的对你长姐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吗?要是没有做什么,我们又凭什么给你解释?当初,你长姐被我们带走,我们已经承诺过了,来日带她回来,也绝对是一根毫毛都不少。你别瞎操心了。”翠翠看着她这模样,还是不舍。那丫头见翠翠这么说,还以为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拼命地拉着翠翠,乞求道:“姑娘,姑娘,你知道对不对。你有见到我长姐的,对不对。我不求别的,只求姑娘能告诉我,她很好。刚才听了姑娘说她很好,我算是放心了,放心了……可是……可是……左大小姐什么时候才会放她回来啊。我……我们都好想她啊……” “什么时候,你长姐懂事了,什么时候就她自然就会回来了。”翠翠说着推开了那丫头的手,劝道,“姑娘,下次你可千万别再这样莽撞行事了。这样对你长姐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原本我们小姐就是觉得你长姐需要学点儿规矩。没有恶意的。如今要是你们底下的人,还耿耿于怀,在心里想着我们小姐会对鸳鸯这样一个小小的婢女不利。我想,她肯定会反感你们这样的想法。到最后还不是归结到你长姐不懂事这点上。所以我说,姑娘,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 那丫头听了翠翠一席话,吓得愣在当场。翠翠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扭头就走。且说,悠然早一步进了内堂,见子章先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长廊下等她。而是在书房。悠然的心就有点砰砰地跳了。 当她站在书房门口的时候,却犹豫了。她从来没有进过子章先生的书房,因为先生说过,还不是时候进他的书房。一直以来,子章先生的学生们,都是以进子章先生的书房为荣的。如今,她突然得到了进书房的特权,却又有些担心了。 看着左悠然犹犹豫豫的样子,怡然倒是按捺不住了。她拉扯着嗓子说:“阿然,先生不是让你进去吗?你怎么还不进去?你不进去,我可进去了。” 眼瞧着左怡然就要走进去了,悠然一把拉住了她,冷声道:“长姐,虽然我答应过你,你想跟着我,想去哪儿都成。可是,子章先生的书房,不是我的书房。他的书房,寻常人都不是能轻易进去的。你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得进入的。” “凭什么?”怡然不肯了,一把拉住了悠然的手,“你都说了你上哪儿都会带我一起玩,一起去的。你怎么突然之间,说不让我进,就不让我进去了呢?你是不是不想我跟着你,你觉得我很烦,是不是这样的?你就想着一个人进去,躲开我?你别想了,今天,我是非进去不可了。你别想拦着我!” 怡然虽然没有接触过子章先生,却也听说过,这子章先生的规矩很多。这大威国可是有很多仕子,排着队等着见他一面。更听说,能被他收做徒弟,那可是无上的荣幸。虽然左悠然也是他的徒弟,可怡然心底里认定了肯定是爹爹偏心。左悠然才能被子章先生收为徒弟的。如今,她来了子章先生的府邸,也想一趟究竟。如果说别人会害怕这子章先生,对他毕恭毕敬。但是她左怡然又没有想要去做他子章先生的学生。她可不在乎,惹怒子章先生。不讨他喜欢,也没事儿。 因为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左怡然嘴上也没留什么口德,对着悠然说话语气态度都很恶劣。悠然微微皱着眉,冷声对她说:“我说了,我进去一下。这是子章先生的书房,我没有权利决定,是否让你进去。长姐,你长我几岁,怎么只见你长个子,却没有长脑子呢?我说了,你不能进去,就不便进去。” 怡然淡淡一笑,冷声道:“不就是一个书房吗?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左悠然,你就别说了,进去了,进去了。”左怡然显然不愿意跟左悠然多说什么。一下子,就推开了门。悠然怒了,一手伸过去,把左怡然给推到了后边去。“长姐,你别闹了。先生找我有事。你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悠然的心,本来就觉得很慌。这样一来,她的耐心,一点一点被左怡然给磨光了。左怡然尖叫一声,“左悠然,你居然敢抓我的手。你抓疼我了。你想要怎样?不就是进一下书房吗?干嘛藏着掖着。” “阿然……”左怡然尖锐的声音一落,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悠然整个人一个激灵,半身僵硬着,低着头,转过身去,低低地喊了一句。“先生,我……我来了……” 子章先生瞟了她一眼,不曾说话。转过头去,一脸严肃地看着左怡然。问:“听阿然喊你长姐,那么你应该是左怡然,没错吧?” “回先生,是的。我是悠然的姐姐,左怡然。先生是从何得知我的名字的?”怡然露出了一脸的笑意,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天真地看着子章。子章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爱闹腾的小姑娘罢了。再见左怡然现在的表情,他突然有些心寒。原来,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但就算是这样,这也只是左岸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干系。 这么一想,子章脸上也浮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淡淡地说:“事情是这样的,你是阿然的姐姐没错。可是这里是我的府上。我的书房。我的书房,是我的禁地。我邀请了阿然进来,是因为我有话要跟她说。我既没有邀请你,你就只管乖乖地坐在外边等一下就好。” “可是……我也想进去,不行吗?”怡然尽量无辜地笑。可是,很显然,子章先生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子章淡淡一笑,神情依旧冰冷,不留一点儿余地。他说:“你身为大家的小姐,这基本的礼貌,应该是能懂的吧?我让人给你搬一张椅子,你要是不放心你的妹妹。你要是想跟着你妹妹。你就乖乖地坐在这里,等你的妹妹出来。” 子章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椅子端了过来。怡然懊恼地跺了跺脚,不依不饶地说:“先生,我不要坐在这里。你就让我进去。我进去之后,坐在哪里都可以。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会很乖的。阿然知道的。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 无辜的大眼睛在不停地眨巴着。可是子章却不觉得她很无辜。如果不是想着她好歹也左岸的女儿,他可是连一张椅子都不会给她搬的。如今,见她这么不识抬举,子章冷声道:“话我已经说了,你要是听不懂我的话的话,我不介意叫人去请你的父亲过来,好好地再教导你一番。” “可……可是阿然都可以进去。为什么我不可以?”怡然恼羞成怒,不停地跺着脚,用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让子章先生看出自己的用心。 她撒起泼来,子章也觉得头疼。他冷声一笑,看了悠然一眼,说:“”阿然那丫头自小就是由我教导的。还好天可怜见,没给我教养成泼妇的模样。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悉心教导你。如果左岸他没有好好教导你,那下次我见到他,可是要好好提醒一下他。自己的女儿还是要好好管教的。如果他有管教,那我就要好好地问一下,怎么样的管教方法,把你管成了现在这个蛮不讲理的样子?” “我……”一说到左岸,怡然的脸色也变得不一样了,她咬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她的头,低了下去。子章看她终于安静的模样,也就没有再计较这件事情了。他侧头对悠然说:“好了,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我让你进来,你就只管进来。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难道你是心虚不成啊?” “抱歉,师傅,我……我……” 子章瞟了她一眼,自顾自转身进了书房。悠然看了一眼怡然,又匆匆忙忙进了书房。怡然只能干瞪眼,却又有气也不敢撒。她可不傻,要是子章先生真的生气了,要是父亲听了刚才那些话,估计她的小命都要不保了。不过,既然是子章先生阻止,自己没能进去,母亲也不好说她吧。 这么想着,怡然也就释怀了。她只是想着交差而已,可没想让自己惹恼子章先生。 而跟着子章先生走进书房。悠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她向四处看了按,发觉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是书,全是书,尽是书。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子章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这里的藏书,快要赶上大威国的藏书馆了。好多哦……怪不得师兄他们都想进你的书房。我也问过他们里头有什么。一个人都不说,跟我们说,如果说了,师傅就不让他们进了。” “你说的没错,你要是说出去,以后就不用进来了。”子章没有回头,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正文 第195章 惊鸿一瞥 “知道,我知道。这是规矩。先生您的规矩,我懂的。”悠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看见子章已经坐下了,她赶紧地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过来,翻看起来。 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子章会心一笑。他挑的徒弟,还真是一个个都跟她很像。每一个,进来了这书房,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似的。也正是这种,对知识的渴望,他最喜欢了吧。子章的手,在悠然送来的古籍上来回滑动,嘴角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悠然兴奋地在书丛里,游来游去。一回头就看见子章的神情,好像很不对劲。她抱紧了手中的书,缓步凑上前去。“先生,我……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我……我……事情是这样的,我……” 悠然低下头去,不敢看子章。她很想跟他借一些书来看看。可是,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借。而子章先生的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他将悠然这个模样,突然怒了。他冷声道:“说实话吧,你这些书,都是打哪儿来的?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啊?”悠然一愣,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着子章,“先生你说什么呢?君子爱书,也要取之有道!我怎么可能去偷书,那不是侮辱了斯文吗?你真好笑。还说我去抢,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你真好笑!” 悠然还是太得意了,连说了两次你真好笑。这不,子章瞪了悠然一眼,冷声道:“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这些书,都是打哪儿来的?” “这……别人看我人好,借给我看的呗。我想着先生对书籍最感兴趣了,所以……就给你送来了。我的书,是一个茶馆的掌柜的,借给我的。”悠然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他,子章没理由怀疑自己的徒儿。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书,我找了很多年。这一些书可都是遗世的孤本。记载的都是一些鲜为人知的秘闻。关乎我们大威国的皇室秘闻也有不少。更多的是一些闻所未闻的诡谲事宜。关键是,这些书里还记载了很多部族的秘密仪式。据说有些仪式可以蛊惑人心,有的可以逆天夺命。有的可以延年益寿,什么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会找这些书的人,可是比比皆是。但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估计是这书到了他们手上也不见得知道就是他们要找的书。这些书,在藏书人的眼中,那可简直是价值连城啊。看来,我得会一会借你书的人。” 悠然点了点头,说:“我想那掌柜的肯定是愿意结交先生的。不过,先生,我有件事想问您。您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你呢?”子章不答反问,“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看懂多少了?” “我的所有,都是源自师傅,我猜测,我能看得懂师傅你看懂的一半内容。应该有的。”悠然说着嬉笑一声,“师傅,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你高看你的师傅了。”子章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抚摸着悠然的脑袋,轻笑着说,“为师对你,可是倾囊相授,你又天资聪颖,为师也就和你差不了太多。你这丫头,有一点好。就是谦虚,财不外漏。要是让人知道,为师的这么多徒弟中,你是天赋最高的。若不是你是女儿身,你的成就,不会亚于你爹爹。” 瞧着眼前,依旧对自己慈爱的子章。悠然想起前些日子,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时间,也有些后悔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垂下了眼睑,低低地说:“师傅,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对我这样的微笑了。我还以为,你肯定恨死我了。”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反抗我,更不是因为你带走了鸳鸯。我生气的是,你居然不信任你的师傅。你的师傅,是那种会被随意蛊惑的人吗?就算是我有时候心智不坚定,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你们这些小辈来说三道四的。”子章说着,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低声道,“为师只盼望,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做错了。你也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更多时候,师傅只是习惯了被人尊敬,被人无条件的信任罢了。” 一声叹息,让悠然更加羞愧,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她轻声呢喃,“先生,阿然知道错了。阿然也是心急。改天就让鸳鸯姑娘回来。她在我那儿,估计也是无聊死了。但是……先生……话我要说在前头。我很信任你,但是我可不信任鸳鸯。毕竟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她的心思,肯定不单纯。再说了,她也太恃宠而骄了。她的有些所作所为,太不给人面子了。毕竟是丫鬟,她跟长公主说话也好,跟我说话也好,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断定,她这个人,心比天高,别有居心。” “要宽容的心去对待一个人。不要因为一个人的缺点就忽视了她的优点。鸳鸯这个丫头,还是有她自己的优点的。”子章说起鸳鸯,这颗心还是有点异样。他这么多年来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心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公主夫人,没有人敢给他说媒。虽然,即便是说了他也不会心动。他这一生,唯一的心动,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溜走,磨灭了。这么多年来,也只有鸳鸯这一个丫头,能在他跟前伺候,能跟他说说知心话了。 他也知道鸳鸯的心性,出身低微的人,总有一些不受控制的野心。但是,在他看来,有野心也不一定就全是坏事。只要她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都能接受。 听见子章这么说,悠然也只是点了点头。“阿然知道了。” “好了,别愁了。我们师徒之间,迟早有一天也要和好的。今日,借你送的这些书,我们就谁也不要再说错了,这个词了。怎么样?”子章说着,拍了拍案上的书,“这些书,就先搁我这儿。你把那茶馆的地址告诉我,改天我有时间,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这位奇人。” “先生刚才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马上去的吗?” “突然想起今日,长公主请我去她那儿用膳。我要是出门了,要是赶不及回来。岂不是,要食言了。”子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微笑,没有一星半点的作假。悠然心里头只觉得淡淡的不安。她想起那一日在皇城里听到的惊人的事情。她试探性地问:“先生,自那一天以后,长公主可有再次去皇城?或者,有出去什么别的地方吗?” “怎么问这个?”子章皱起眉头看着悠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徒弟,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她是不可能问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的。平常时候,她问出口的事情,他都能猜到原因。可是这一次她问的问题这么特别,他还真不知道,她背后的深意。 “不……只是随便问问……”悠然干笑着转过身去,“先生,我想挑几本书回去看,不知可否?刚才看了一眼,有好多都是我很早就想看的书。我都不敢相信,先生这里居然有原本。要是早知道,就是先生打断我的腿,我也要爬进来看看。”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悠然,为师太熟悉你了。你只要眼珠子一转,我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对为师隐瞒了?”子章都不需要把她揪回了。隔了老远的距离,悠然都能感觉到子章的怒气。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了。毕竟,那也不是一件小事,子章先生也有知情权。 更多的是,万一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先生也有心理准备。这么一想,悠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子章,严肃地问:“师傅,请你告诉我,长公主她这些天,是否有再去皇城。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这决定了我能不能,改不改告诉你一件事。” 子章点了点头,冷声道:“你个丫头,还学会了跟为师的讨价还价了。但是,为师不在意。这也不是需要瞒着你的事情。长公主自第一次自行去了皇城之后。昨天,威帝召她进宫了。此外,再没有去过皇城。” “那先生可有问过长公主,她去皇城做什么吗?”悠然紧张地说话都在发抖。子章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我不敢问。若是你,你会问吗?” “不会。这么多年来,先生是不是觉得,故人已远?”悠然微微垂下了眼,“如果我是先生,我可能还会怕长公主。我很敬爱长公主,因为她是那么的尊贵无双。可是她太尊贵了,让人觉得,好远。” “阿然,你扯远了。你且告诉为师,究竟为何问这个?”子章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悠然知道这种凌厉并不是针对她的,只是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扑通跳起来。她伸手摸着额角,不自觉地泄露了一丝慌张。她四处张望,伸出手去,搭在一旁的书架上。她说话,声音颤抖。 “先生,那一日长公主非要去皇城。景昊云想了办法,带我混进了皇城。可惜,我们只能在季美人的宫中逗留。但是很巧的是,皇帝陛下来了,还……还和季美人商量了一些事情。但……但是……很巧……”悠然很怕,双腿都开始颤抖起来,伸手不停地擦着额角的汗。因为太频繁了, 她的额头根本也没那么多汗可以擦。 子章蹙眉,抓住了悠然的手,往边上一甩,“别但是了,陛下和季美人谈论的可是长公主的事儿?什么事?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和长公主有关的事,再离谱我都能想象。我还真不懂了,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长公主,还能把你给吃了?” 闻言,悠然只能苦笑一声,无奈地说:“先生,事情是这样的。长公主找陛下,是希望陛下能应允她一件事。她……她……她想……想和先生合离!” 悠然一口气将话说出口,然后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看子章先生的脸,更不敢在说了这样话之后,揣测子章先生的心思。 而子章,听到这话之后,先是一愣,腿一软。但是他很宽就伸出手,扶住了身后的桌案,没让自己狼狈地摔到。他看着眼前的左悠然,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控制不住地下来了。可是看见了悠然,他还是忍住了。几乎是没费任何力气,就忍住了。 突然,此时此刻,他很开心,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他的徒儿。如果,换了旁的人,他估计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都不知道,原来在陈沁的心中,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悠然轻轻地开口喊了一声。“师傅……” “阿然,你先回吧。”子章先生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的不知所措。那种无力感,渗透四肢百骸。悠然镇静,低下头去,低低地回了一句。“先生,阿然走了。你保重!” 千言万语,到此时此刻,只剩下,保重二字。 子章默默地看着站起身来的悠然,泪眼朦胧。却原来,到头来,真的懂他的人,是他的爱徒。子章不敢想象,这个丫头在最初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对自己的那种心疼,让他心痛。他的徒弟,都知道心疼他。而他的妻子,却给了他这样致命的伤害。他想哭,却还是愣愣地笑了出来。他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纠缠,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等待,究竟是他的不甘心还是她的绝情? 苦涩的笑,伴着泪水。子章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那一年的惊鸿一瞥,他爱她入骨,却连她的眼都未入,更何谈走入她的心。她的心里,始终只有那个纵横沙场的他吧。子章哭笑,喃喃自语。“错了,错了,原来,一开始就是错了……” 正文 第196章 姐妹之间 阳光,温软,没有了夏日里的毒辣。在这秋日里,做在阳光下,沐浴着阳光,还是挺享受的。左怡然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紧闭的书房大门。阳光照在琉璃制的雕花窗子上,一片流光溢彩的,甚是好看。 怡然在心里头想着,这种琉璃门真好看。到哪一日,左家都是母亲做主的时候,她要霸占了落玉轩,她还要把她的房间门也修成这样的。看她安静地坐着,随后跟过来的翠翠也就不说话,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默默站着。她深知自己和左怡然不该有什么交集。免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大小姐就要遭殃了。 怡然见翠翠提防她的模样,打心眼里都觉得好笑。她又不是傻子。单单是看眼前的书房大门。八扇连排的大门,可见里头的书房有多大了。这么大,她怎么偷听?再说了,这么明目张胆,她又不是傻子。这么想着, 怡然有些不耐烦地拿白眼瞟了翠翠一眼。翠翠感觉到她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去,退到一边去。她也不想,和左怡然起什么冲突,毕竟左怡然是小姐。她不想给大小姐添麻烦。 这么想着,翠翠干脆转头看着来书房的曲径,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见小路的那头有人影晃动。走得近了,可以听见一些人声。翠翠直起身来,向着那边望去的同时,走下台阶,迎上前去。 一直跟在做悠然身边,翠翠也习惯了凡事不轻举妄动,先观察再行动。她考虑了一下,想着无论是谁来了,先迎上前去,总是没错的。翠翠的一念之间,却成全了她。她一眼就看见了陈沁。她没多考虑,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给陈沁请安。“见过长公主,公主金安!” 听见声音有些耳熟,陈沁微微扯了扯嘴角,满意地看着地上的翠翠,笑道:“真懂规矩。阿然那丫头还真是会挑人。也挺会教导下人的。不错,不错!” 翠翠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看着陈沁的裙摆。陈沁见状,亲自伸出了手,示意她起来。翠翠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而这边左怡然还瘫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这边,翠翠都已经跪下了。这人都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才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陈沁。左怡然猜不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会是谁。她刚刚没有听翠翠在说什么,更是没听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她也不是傻子,看见翠翠跪下了,她就猜测,这人肯定是来头不小。不过她还是觉得,翠翠要跪的人,她只要和颜悦色就对了,肯定没必要跪下。 这么一想,怡然缓步走下台阶。虽然脸上和颜悦色的,可是看陈沁的眼神多少还是带了些傲慢。陈沁倒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看着怡然。 翠翠心里暗叫不妙,才想出声提醒左怡然。可是,被陈沁扫了一眼之后,不敢吱声了。她垂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现在的翠翠,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很着急,却偏偏不能有任何的动弹。 这时,左怡然勾唇,问陈沁。“没见过夫人,不知道夫人是哪位?” 陈沁见左怡然面上还算是恭恭敬敬,所以也没想为难她,只道:“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还真是不一般。见你言行谈吐,应该是有点儿家底的,家底还算殷实吧?” “夫人说笑了,我是左尚书的女儿。闺名怡然。敢问夫人,你又是哪位?”左怡然说这话的时候,下颚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每次跟自己的朋友们,遇见新的大家小姐,她这么一介绍自己,那些人都恨不得贴到她身上去。 可是……左怡然突然眼尖的发现,眼前的这个老女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往常那些人一听她这么说,可都是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左怡然微微皱眉,对陈沁说:“夫人,您为什么只顾着笑,却不告诉我,你是哪位?” “左岸见着我的时候,都要给我磕头下跪。我还在奇怪,你说是他的女儿,可是你似乎没有遗传他的乖觉。他可是这大威国,第一圆滑之人。怎么就养出了一个,傻子一样的闺女。”陈沁说着掩嘴笑,看向了翠翠,“倒是你家的侍女,比你还要懂事。你问我是谁之前,来我家之前,不是应该先弄清楚,我是谁吗?” 看着陈沁如此模样,左怡然吓愣住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父亲都要下跪的人,莫非是皇室中人?怡然这么想着,一下子跪了下去。 听见跪地声,陈沁侧头看着怡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故意开口说些让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的话来。 “你就跪着吧,等我办完事儿,走了,你再起来。”陈沁说着缓步朝着书房走去。翠翠原本还担心她就直接进书房了,谁知陈沁走到书房门口却停下了脚步。一直低头跟在后头的翠翠,抬起了头来,轻声问:“长公主,怎么了?”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我一早就听说过,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还是不要进去好了。”陈沁说着转过身去,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一张现成的椅子,我就在这里坐着好了。他迟早是要出来的。阿然在里头吧?估计这两师徒,有体己话要说吧。” 想起那一日,师徒两个闹翻的样子,陈沁也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很在意他这个人的。看着他那样子,说实在的,她心里也难受。但是,当着一个丫鬟的面,她自己的脸面也下不去,只能任由着左悠然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也许就是那恶毒的主子,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陈沁叹了口气。翠翠舔了舔干涩的唇,也不敢出声,只是拿眼睛偷偷地瞧跪在地上的左怡然。说实在的,她现在真的有点担心。这怡然小姐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回家还不定会怎么想大小姐呢。不过,这实在是不能怪她,哪有人在别人家做客,还那么没有眼力劲儿的? 翠翠还在叹息,这边陈沁刚开口问:“丫头,你知道为什么突然子章先生又想起来要见你家大小姐了?上次,他们两个还闹得不欢而散的。这会儿,怎么又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了?这吵了架还没几天吧,这子章,是转性子了?他可是认定了一件事,怎么都拧不转的人。”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小姐送了一箱子的书给子章先生。子章先生就立马让人过来叫大小姐过来了。至于是什么书,奴婢不知道。应该是一些古籍。”翠翠很坦诚,在陈沁面前,她不敢有丝毫的隐瞒。陈沁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是一些书,就可以让两人冰释前嫌。陈沁想着想着,笑了出来。这两师徒还真是,两个人都是书痴吧。“亏我还替你家大小姐担心不已。这和师傅闹翻了,传出去可不好听。这下好了,两人和解了。不愧是子章的得意门生,对他了如指掌。” “长公主说笑了。大小姐只是比较用心。”翠翠在旁,说笑了一句。陈沁笑出声来。 就是这笑声,让跪在地上的左怡然,愤恨不已。这翠翠左一句长公主右一句长公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左怡然更生气的是,这翠翠一早就知道是长公主,居然还敢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让自己不知不觉地得罪了长公主。还被罚在这里长跪不起,想起来,左怡然都想把甩翠翠那贱丫头一个巴掌。 两人真有说有笑的时候,悠然抱着几本书,推开门,冲了出来。为何说她是冲出来,因为当她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是陈沁的时候,她惊叫了一声。“啊——” 她的嗓音可真是强悍。那尖叫声直冲云霄,陈沁都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耳朵,皱眉道:“干什么?见鬼了?叫得这么响?” “抱……抱歉……”悠然吓得一把捂住了嘴,口齿不清地说,“我……我不知道,长公主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此时此刻的悠然,很是心虚。她现在知道什么叫做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人了。她跟子章先生说了那些话之后,就已经后悔的要死了。这一出门就遇见了长公主,有一种在背后嚼人舌根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悠然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但是,现在她可顾不了这些了。她已经答应了先生,要先走一步。这么一想,悠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长公主,阿然和先生已经谈完话了。先生要我先回去了。所以……所以……” 陈沁原也没想留她,听她这么说,只是点了点,挥了挥手。“去吧,随便把在一旁跪着的……那个人带走。” 陈沁甚至连左怡然的名字都没有记住。悠然顺着陈沁手指的方向一看。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左怡然。悠然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她也没有时间去问陈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快步跑下台阶,蹲下去将左怡然给扶了起来。要知道,左怡然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更别说在地上跪这么久了。她一站起来,觉得有些头晕,一下子身形一晃。 翠翠连忙上前。跟左悠然两人一人一边,架起了左怡然。然后,悠然快速地拖着左怡然就往外走。一路上,左怡然都是一脸死灰。好容易将她拖上了马车。翠翠和悠然将左怡然放下。翠翠正准备弯腰出车厢的时候。左怡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翠翠回过头扬起一抹友善的笑,问:“怡然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话还没说完,只见左怡然直起身,将手高高的抬起。在翠翠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巴掌甩得有点重,翠翠一下子跌坐在地。一下子被打蒙了。 悠然最先反应过来,牵住了翠翠的手。“你没事吧?长姐,你在做什么?翠翠是我的丫头,她是做错了什么事吗?就算她做错了事,有我会处理。再者,我相信她没有做错事。你就更没有权利,随意责怪打骂她了。我要你给她道歉!” 看悠然的表情,左怡然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可是,那又怎样。她左怡然好歹也是左家的小姐,甩丫头一个巴掌怎么了。她厉声道:“别说她明知道来人是长公主,却不告诉我,害得我被人家罚跪。就算她没错,我甩她一个巴掌,她都无话可说。让我跟她道歉,你脑子没问题吧。我好歹也是左家的小姐,跟她一个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是大小姐,也不能乱撒泼。你把她打伤了!”悠然急了,冲上前去,眼看着就要抓住左怡然的领口了。翠翠连忙伸手按住,低声道:“大小姐……奴婢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急。没事的。怡然小姐说的对,奴婢应该冒着被长公主怪罪的风险,也一定要先提醒怡然小姐。长公主的身份。那样,长公主就不会因为怡然小姐的质问,而责罚怡然小姐了。” “算你识相。我告诉你,这一次,一个巴掌算是轻的了。要是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贱命!”怡然瞪了翠翠一眼,“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你还待在这里,难不成真的想让我给你道歉。” “奴婢不敢!”翠翠连忙低下头,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拍了拍悠然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见翠翠如此顾全大局,悠然心里也是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左悠然这口气,真的是咽不下去。以至于,这回去的一路上,她一声不吭。就算是左怡然东问西问,她也装作自己没有听见。左怡然也觉得自讨没趣,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的,回了左府。 正文 第197章 是走是留 回到左府,悠然也不跟怡然说话,自顾自地朝着自己的落玉轩走去。而左怡然也不想自讨没趣,回启源阁去了。两人一分开,翠翠就开口了。“大小姐,你干嘛要跟怡然小姐置气。奴婢没事的。这件事说来也是我想得不周到。因为我没有想到怡然小姐不认识,也不知道长公主……” “这能怪谁?她自己每天跟那些官家小姐厮混,怎么就没想到跟那些人打听一下消息。这京中现在最惹人流言蜚语的事情,应该就是长公主重新出来了吧。她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知情呢?就这样的,被人给罚了,也是正常的。”悠然说着叹了口气,“就这样,她怎么可以怪你?怎么可以说动手就动手,下手还这么狠?” “大小姐,这点委屈对奴婢来说,不算什么。奴婢皮糙肉厚的,没关系!”翠翠微微一笑,希望自己的微笑能够安抚左悠然。悠然侧过头去,不去看她脸上那一大片的绯红。看得久了,她就更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如果她可以无所顾忌,一巴掌还过去的话,她的心里会更舒坦。可是,就算是时至今日,悠然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她不能也不敢直截了当地对刘静母女动手。 准备到现在,她只是摸到了刘静母女的一点线索。也许是她们所做的全部事情,也许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盯着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想起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悠然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卸下心中的恨意和执着。现在,这些纷乱复杂的事儿,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两人沉默间,走回了落玉轩。午后的悠然时光,让悠然有那么一瞬间,将这些纷扰的世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她半躺在贵妃椅上,一只脚来来回回,晃晃荡荡的。裙摆在微风里,轻轻地摇晃着。翠翠在一旁绣着花,看着悠然不停地挑葡萄送到自己嘴里。 她笑着说:“要是大小姐每天都能这么惬意。那肯定会养得白白胖胖的。那就太好了!”翠翠说着低头,咬断了手中的线。然后拿起那个荷包,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荷包上头,绣得是清脆的松柏,大小姐看着,可还喜欢?” “荷包有的用就好,我不是很挑剔的。”悠然抓着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手,接过了翠翠手上的荷包,看了一眼,就挂在了腰间。翠翠笑道:“大小姐,你还真是……” “谢啦!”悠然知道翠翠想要说些什么,连忙先开口,将翠翠的话拦截了。翠翠也只能笑笑,不说话了。原本以为左怡然因为早上的事儿,今天不至于再来找自己了。可正当悠然优哉游哉的看着书,和院子里的姑娘们谈着话。最巧的是,悠然因为想起子章先生,就让人去叫鸳鸯过来叙话。 这翠翠刚离开。左怡然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一路上,落玉轩的侍女已经很一早就传话给悠然了。悠然示意身边的侍女去传话给翠翠,暂时不要把鸳鸯给带过来。而很快的,左怡然已经踏进门来了。她一进门,就冲着悠然走了过来,大声说:“阿然,你那个婢女呢?不会因为我一个巴掌,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想看了?怎么?真的打算要我道歉不成?看在我给她带了礼物的份上,这句道歉,能不能免了?” 左怡然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那个丫头快步走到了悠然面前,递上了一个纸盒子。悠然瞟了一眼,笑问:“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之间,这么好心地特意过来道歉?这根本也不是左怡然的作风。悠然想得到的就是,肯定是刘静说了些什么。 悠然可不想接,那侍女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纸盒,指着纸盒里的衣裳说:“这是一套全新的衣裳。这可是小姐吩咐绣娘做的,准备在年底的时候赏给我们下人的。这衣裳,一身抵得上我们一年所有的衣裳了。这一次,绣娘多赶了一件出来。今儿个夫人听小姐都说了,这不,眼巴巴地让怡然小姐带着礼物来找大小姐您。希望大小姐能替你的贴身侍女收下这礼物。就算是,给她道歉了!希望她不要介意怡然小姐的一时冲动。” 那侍女讲了一大堆,端着盒子的手,一直很直。可悠然可没有伸手去接,那丫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因为一直端着盒子,她的手也有点颤抖起来了。她咬了咬牙,继续端着。 看着那个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悠然打心底里佩服。虽然刘静这个人,心思不纯。可是不得不说,她教训出来的丫头们,可是一个个都不错。看她们举止,忍耐的能力,可是比左怡然要强悍多了。就这点韧劲,做婢女是绰绰有余了。悠然故意无限地忽略了站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也只能低下头去,静静等着。 看着那丫头手发抖的样子,左怡然看不下去了,抬高声音道:“真是的,拿了东西过来了,还想怎么样?怎么,还拿乔了?小云,把东西搁下。随便她,爱要不要。我也不是愿意才给她准备这份礼物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难不成,还要我亲口说抱歉,你才肯收吗?” 悠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长姐,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想着,又不是我受的委屈,我要是收了你的礼物,我怎么跟翠翠交代呢?但是我不收你的礼物,我又怎么跟长姐你交代呢?我很为难,我在想一个两全之策。” “你堂堂左府的大小姐,你还要跟一个丫头交代。你这不是糊弄我才说的话吧?”怡然冷冷的斜视了一眼,还想说话的时候,小云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眼神,对着她摇了摇头。秉着是息事宁人的心态,悠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那你说说吧,你想出什么好计策没有。你要跟一个丫头道歉那是你的事,我已经做出让步了。长姐不希望,这么一件小事,影响了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莫不是因为这点小事,你就不让长姐跟你一起玩了吧?” “当然不会……”悠然勾唇一笑,小心翼翼地掩饰好自己的那一点点的得意之色。她想明白了,这左怡然眼巴巴地带着东西来讨好,根本就是害怕等下两人一言不合。她没有理由再跟着自己了。正是为了这一点,她左怡然再不甘心,也还是带着礼物来了。可是,悠然很清楚,就算她现在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她的礼物。左怡然对她的怨恨,也不会少一点了。她还不如干脆,撕破脸也没事。 这么一想,悠然看了一脸身边丫头,喊道:“长姐,我想到了。我替她收了你的礼。她就不会计较你对她所作所为了。但是她会生我的气啊,我也给她准备一份礼物。这样,她就没有理由再生我气了。乱红,快去我的梳妆台上,把我昨儿个新挑的那对红色玛瑙珠耳环。给我带过来。到时候翠翠来了,就跟她说,这是我的礼物。懂了吗?” 那乱花一愣,傻傻地说:“大小姐,那对玛瑙耳环,可是最新的款式。都快抵得上我们一年的月例了。是不是,太贵重了。翠翠姐说过,但凡是大小姐的赏赐,替她看着点。别让大小姐赏她太好的东西。免得别的姐妹看见了,眼热!” “这不是赏赐,不一样的。这是我做错事了。这可不一样,既然是道歉,总要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才合适吧。”悠然说着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可是她这番话,却简直就是在打左怡然的脸。左怡然拿着一件绣娘做的衣服就说是赏赐了。还一副,收到这个礼物,就该一脸千恩万谢的模样。原本左怡然还是很得意的。被悠然这么一说,难免有些脾气。她原本想着坐下来,和左悠然继续混在一起。可是这么一来,她都还没落座,就已经被气得站了起来。尖酸刻薄的话,就要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了。好在小云早一步将她拦了下来。 左怡然冷哼了一声说:“既然事情已经这么完美地解决了。那就好了。我就不打扰了。那翠翠回来,你记得转告她,我来过。就成了!” “长姐放心。无端端的多出来的礼物,我不得好好解释啊……”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很单纯。左怡然冷哼一声,扭身就走。她可不想再在这里多停留片刻。省得看见翠翠,嫌弃自己礼物的模样。想起来,左怡然都觉得窝心:贱丫头,也配用那么好的东西吗? 这左怡然前脚刚走,翠翠就带着鸳鸯走了进来。廊下,悠然真悠闲地吃着葡萄,和乱花在说话。翠翠走上前来,对悠然说:“大小姐,你何必呢?不过是一个巴掌。怡然小姐都已经后退一步,来送礼物了。你怎么还这样对人家。你这样做,原本还是她没礼。这下子倒成了我们不讲理了。” “我什么时候跟人讲过理?”悠然不以为意,伸手指了指那纸盒,“喏,这是左怡然送过来的衣裳。你看看能不能穿,能穿的话就穿。不能穿的话就隔着。别赏了人,哪个丫头不小心穿出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翠翠笑了,无奈道:“我就知道,大小姐还是在乎的。你放心,我让人洗了这衣服,明儿个就穿上,去刘夫人那里谢个礼。再给你去说说好话。就知道大小姐,一时口快,事后,难免还是要后悔的。” “并不是!”悠然说着将转着玛瑙耳环的盒子扔给了翠翠。翠翠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悠然说:“去的时候,记得戴上这对耳环。让她们知道,我不怀好意,也不是不可以。让她们知道我是真的很在乎你们,以后,才不敢欺负你们。” “恕奴婢不能从命!”翠翠收好了盒子,“这耳环我就先收下了,逢年过节的,我也戴起来,显摆显摆。就这样的耳环,可是很少见的哦。很漂亮,谢谢大小姐了。” 翠翠说着将盒子递给一旁的小丫头,让小丫头拿回去了。这边,鸳鸯被翠翠带过来,一直站着,一动不动。这些天,她被带到了左府。虽然,她看似很自由,可以到处乱走,可以吃到任何她想吃的东西。但是,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最要命的事,根本没有人跟她说话所有她能接触到的人,无论她做什么,都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一声不吭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简直就要把她给逼疯了。好不容易,过了这么多天,翠翠来找她了。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了左大小姐的面前。 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鸳鸯咬着唇,盯着左悠然。悠然淡淡扫了她一眼,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走吧。” “你……你说什么?”鸳鸯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给放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开口,因为畏惧,说话,还有点支支吾吾的。“左大小姐,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可以回去了?是指我可以回子章先生那里去了?这么多天以来,你没有告诉过我,窝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 “抓?”悠然一挑眉,不耐烦地看着她,很好心地提醒她,“就冲着你跟我说话的这个态度。我想你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呆着吧。还不到放你回去的时候。翠翠——” 悠然作势喊翠翠。鸳鸯被吓得不轻,立马跪了下去。“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这么问,就是害怕自己又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责罚奴婢,都是应该的。奴婢只是想问个清楚。往后,再不惹大小姐生气了。” 正文 第198章 无奈一叹 悠然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鸳鸯。眼前的这个丫头,反应很快,也有些见识。即便是跟人服软,可是言辞之间,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更重要的是,有一种傲气,在里头。也许就是这一点点的与众不同,让子章先生才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另眼相看。 但是,悠然不希望子章先生的身边,有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毕竟,子章先生的一世清名,不容许有一个意外。这么想着,悠然看着鸳鸯,开口道:“你可知道,为何我独独要针对你?” “不就是因为奴婢话多,还不服管教吗?”鸳鸯很清楚自己的性子。要不是子章先生对自己的纵容,不然以她的性子,是做不好奴婢的。她天生就不是做奴婢的料。不喜欢有人管她,更不喜欢有人对着她颐指气使。更不喜欢,有人高高地凌驾在她之上。她知道,自己可以吃苦可以做最累最苦的活儿,却受不了别人指使她。 当初,进了子章先生府上,因为一直以来先生的纵容。加上先生的身份,所有人对她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就算是以前的左悠然,遇见她,也是友好的笑笑,点点头的。她真的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这些人,都开始跟她摆起主子的谱来了。如果是以前的她,估计早就已经大闹一场,就走人了。可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也想,有朝一日,凌驾人上。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痛快了。 子章先生,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轻易就放弃了。这一想,原本还战战兢兢的鸳鸯又开口说:“左大小姐,奴婢来你这里这些天,你不让任何人跟我接触,不让任何人跟我说话。奴婢猜测,您的意思,是不是要奴婢学会少说话多听?”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把你弄开,离开子章先生的府上。我没那么好心,调教别人的婢女。何况还是一个我永远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婢女?”悠然挑眉,看了鸳鸯一眼。看见她的神色一变,轻笑道:“我只是不小心把你弄过来,后来又不小心把你给忘在一边了。仅此而已!” “大小姐……”如此不给脸的说法,让鸳鸯实在是笑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在左悠然这里,是再怎么认输,再怎么服软,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了。她还是先回去,日后躲着点左悠然就是了。这么一想,鸳鸯微微一笑,轻声说:“那么这么多日,多谢大小姐照顾了。那么,奴婢就先告辞了。” “等等——”鸳鸯已经转过身去,却被悠然一声给喊住。她微笑转过身,很规矩地问:“不知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奴婢没听错的话,大小姐说了,奴婢可以走了。” “我没不让你走!”悠然一句话,让鸳鸯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悠然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说:“是这样的,我已经替子章先生做了最好的决定。我觉得,你实在是不适合再回去先生府上了。现在,我让人给你收拾了一些衣服,一些盘缠,还有一笔不算少的遣散费。你拿上,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鸳鸯一听,整张脸都铁青了。她这是要断了她的前途。鸳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大小姐,你怎么罚奴婢都可以。奴婢都认了,但求你不要赶我离开子章先生府上。因为奴婢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找到比子章先生更好的主子了。大小姐,无论奴婢做错了什么,求你……求你不要赶我走……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鸳鸯不停地磕着头,不停地磕。看着她额头渐红,翠翠上前阻止,一把抓住了鸳鸯的手臂。“姑娘,你别这样。你这又是何苦呢?” “姑娘,你帮帮我,帮帮我,求求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罚都认,什么都愿意做。求求她,不要赶我走。求求你,求求你帮我说说请。” 看着她泪如雨下,悠然一点儿都没有心软,反而是冷冷一笑,对她说:“识相的,拿上我给你的赏赐,离开子章先生,离开京都。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子章先生的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好下场。你就是哭死在我落玉轩,我都不会犹豫的。” 闻言,鸳鸯一下子愣住了,求饶的话,哽在喉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悠然站起身来, 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鸳鸯,扔了一张帕子给她。 看着从天而降的一张雪白的帕子,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盖住了她的脸。鸳鸯,忍受着这莫大的耻辱,抓住了那帕子,颤抖着双腿站起身,看着悠然,微微扬起了下颚,冷声问:“我只问大小姐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我这就走。” “你说!”悠然没想跟她多扯,直截了当地回了她。鸳鸯咬着唇,冷声道:“我只想问一句。要我走,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子章先生的意思?我要听的是实话,没有一丝掺假。请你回答我!别指望用你自己的想法来糊弄我。我若是不信你,会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找到真相。我想,这样不甘心的做法,左大小姐你不会喜欢的吧?” 看着眼前不服输的鸳鸯,想起她倔强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看似恬淡,却又带着撕裂一切伪装的恐怖气氛。她勾唇,眼角眉梢向上挑起,说:“你以为,你有一个妹妹在子章先生家做事。你就能用尽一切办法,得知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吗?你以为你想要的真相,真的不是你自欺欺人?” “你……”鸳鸯惊恐地睁开了眼,“你怎么知道?”为何她有妹妹这件事,左悠然也……鸳鸯用一种很惊恐的眼神看着左悠然。悠然却并不理会,继续道:“但是你要一个真相,我可以告诉你。子章先生,压根就不在乎,你是走是留。的确,要你走是我的主意,可是很显然没有人在乎你是走是留。我就自作主张了。这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 “我懂了!”鸳鸯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包裹,转身,走了。 看着她毅然决然的背影,翠翠实在是不忍。她叹了口气,说:“大小姐,就这样让她走了,真的好吗?我总觉得,鸳鸯她本性不坏,说她对子章先生太过关心也好,别有居心你也好。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这么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我只是让他啊离开子章先生而已。我只是让她走,又没有囚禁她。你觉得她没有伤天害理。可是真到了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之后,再来后悔?” “大小姐,我……”翠翠说着摇了摇头,“也罢。离开也许,对她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看着翠翠略显凌乱的眼神,悠然沉默,闭上眼,躺在了贵妃椅上。她不想去想,自己这么做,会对鸳鸯造成什么影响。她只知道,自己累了,愿意就这样睡死过去。 而此时此刻,阳光洒下,在烈日下,鸳鸯抱着一个包袱,匆匆忙忙走出了落玉轩。她强忍着泪水,看着落玉轩的大门关起。她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仇恨的眼神。她咬唇盯着那几个字看。似乎是在盯着左悠然那张让人厌恶的脸。她恨恨咬牙,“终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后悔你今时今日对我所做的所有一切。” 鸳鸯不知道的是,自己被落玉轩扫地出门之后。她的一举一动,一早已经被附近的眼线给盯着了。她不过就是在落玉轩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再走的时候,已经有人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住。 看着眼前的老嬷嬷,鸳鸯的心里头,先是一惊,后来又是无畏的笑了。她说:“不知打老嬷嬷是哪位。找我有何事?”既然,子章先生那里,暂时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她要是轻举妄动,可能会连累妹妹。她还是听话,离开的好。至少,安安静静地离开,才能不惹人注意。可是,她这一松懈,似乎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鸳鸯看着眼前的嬷嬷,眼神里还有些防备。红姨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我是启源阁刘夫人的嬷嬷,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红姨。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夫人,想见见你。你跟我来——” 一句话,不容人思考也不容人拒绝。鸳鸯虽然心里忐忑,却没有退却。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的,还真不知道除了命,还有什么可以被人威胁的。这么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红姨,朝着启源阁,朝着未知的未来走去。鸳鸯,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一脚就踏进了一扇门,踏进了一场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孰是孰非的阴谋之中。 夜色,浓重。进了启源阁的鸳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刘静。她只是被安排在了下人房中。红姨问了她几个问题,弄清楚了她的身份之后,对她说:“鸳鸯姑娘,今晚你且在我们这里休息一下。等你精神好点儿了,我们再带你去见夫人。” “刘夫人,为何要见我?”虽然这里也挺舒适的,可是毕竟是人生地不熟。她可要小心一点,才能保自己的周全。红姨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倚老卖老地笑了笑。“姑娘,我们刘夫人可是个大好人,她跟大小姐不一样。这左大小姐吧,因为被老爷一直宠着惯着,行为做事难免有一些嚣张跋扈。很多时候,强人所难的事儿,也没少做。可是……做了这么多事,惹了那么多的麻烦。总是要有人给她收拾啊?不收拾,那可怎么是好。像姑娘这样的,岂不是白白受了委屈。心里不平,那还不得说我们左府的不好了?” “这……”鸳鸯听着红姨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头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喜的是,事情似乎还有转机,怕的是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把她叫过来了,却迟迟不肯见她。估摸着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底子。这样一来,自己也太被动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红姨说的,我都听清楚了。那就有劳红姨安排了。多谢夫人挂心,还能惦记我们这些小人物。”鸳鸯说话很克制,但是红姨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鸳鸯这点小心思还逃不开她的眼睛。她干脆好人做到底,准备给鸳鸯一个底儿。她说:“姑娘呢,你也别害怕。刘夫人一向是对大小姐的某些行事作风,很不赞同。很多时候,大小姐做了那么多事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又不得不宠着她。实在是没办法。但是夫人一直在想办法,让大小姐栽个跟头。那样她就能明白,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能做了。” 红姨的一番话,让鸳鸯心里多少有些数了。她算是清楚了,这所谓的刘夫人,原来都只是传闻她对左悠然很好。现在看来,还真是传闻。指不定,在背后倒腾些什么对付左悠然呢。虽然还没有见着刘夫人这人,但是打心底里觉得她挺恶心的。可是这跟她无关,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或许这就是她对付左悠然的一个契机。 这么一想,鸳鸯对着红姨讨好的笑。“红姨,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量配合夫人的。虽然我绝对不敢对大小姐有什么怨言。但是刘夫人对大小姐一片关怀之情,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片真心啊。我愿意为她分忧!” “那就好。姑娘早点休息吧。”红姨说着转身走了。鸳鸯虽然心绪不宁,却还是选择了,睡觉。就算有天大的事儿,还是睡一觉再说。 月色,就像是温柔的河水,洒落人间。温软的洁白的月光从她的指尖溜过,落下修长的剪影。看着月色下自己的双手,刘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连这手,也没有以前的光滑了。” “夫人,年轻的时候吧,你那么劳累,手上留下的旧伤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红姨端来了玫瑰花泡的水,给她润手。刘静瞟了一眼,摇了摇头。 正文 第199章 自贱身份 “那个奴婢,是什么来历,你搞清楚没有?”刘静说着,将自己的手举起,最后还是放在了玫瑰花水中。她轻轻叹息:“年华易逝,我已人老珠黄。这么多年,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老爷身上。可是终究是辜负了,辜负了……” “夫人,老爷的心,不在您身上。可也不再任何人身上。这也是一件好事。老爷心里最在意的也只有大小姐了。你只要用点心,迟早有一日,大小姐没那么重要了。那么,老爷的心里才算是什么都没有了。那样,至少夫人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了。”红姨很擅长揣摩人的心思。这么多年来,她带大大少爷,用尽全力。原本还想靠着大少爷,在左家赢得一席之地。可谁知,老爷的心里居然只有那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她一直都搞不明白,这女儿是要嫁给别人家的,富贵人家富养也是正常的。可是哪有一个人宠女儿胜过儿子的。胜过儿子也就罢了。居然除了那个女儿,他居然谁都不在乎。 自己不管儿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责怪别人没有带好儿子。要不是因为夫人太过在乎老爷了,红姨都很想问一句。你自己没有好好教养儿子,那儿子成了如今这模样,怪得了谁?可是就算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红姨只盼望,哪一天,那个大小姐嫁人了,或者不见了。她就真的开心了。不然的话,活在左府,也实在是委屈。 看着红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刘静也只是轻轻地举起了自己的手,仔细地欣赏着,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么多年了,我这双手,保护了这么久。再也没有做过偶写什么别的事儿了。可是,它还是不够美丽。你瞧见怡然那双手没有,那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这么多年来,我悉心栽培她,给她所有最好的。不过就是希望,我自己没有的,她都拥有。她却不知道,我的用心!每日里斤斤计较,一点儿也不像是大家所为……” 红姨叹了口气,“怡然小姐很好了。毕竟是女儿身,学了这么多,做好大家闺秀,将来嫁给一个好人家,也做了夫人。那样就可以做一家之主。她迟早是要当别人的家的,现在我们府上的事儿,她也不必都清楚。” “你说的没错。女儿养得再好,也是别人的。可是她嫁出去了,所作所为,都是我的了脸面,我哪里能不在乎。”刘静虽说很信任红姨,却也实在见不惯红姨对怡然的态度。想至此,刘静又添了一句,“无论如何,怡然也是我左家的小姐。红姨你不要左一个没用右一个没用的。且不说怡然听见了不待见你,毕竟是你的主子。你也不能这样说她,这是你该守的本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说已经弄清楚那丫头的底细了吗?说来听听……” “事情是这样。”红姨献宝似的凑上前来,说,“那个丫头名叫鸳鸯。原先是在子章先生身边当差的。身份可不低,是子章先生府上的第一侍女。贴身伺候子章先生的。可是,因为上次长公主突然从那小屋子里出来了。她去子章先生府上比较迟,她不知道。就无意间冒犯了长公主。左大小姐提出来了,她没放在心上,还顶了两句嘴。结果,大小姐就把她给……给抓到了落玉轩。这么多天以来,对她滥用私刑!” “她说滥用私刑了?我听人说,还是个长得挺美丽的一个姑娘,细皮嫩肉的,身上有伤吗?”刘静微微皱眉。左悠然再怎么狠,也不至于对一个婢女滥用私刑。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要是人家去衙门一告,那可难办了。 刘静这么一问,红姨犹豫了,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那老奴也不太清楚了。老奴没看见。衣服底下有没有,就不知晓了。要不改日老奴再去试探试探,顺道查看查看?” 刘静摇了摇头,“这件事就算了,就算是真的,对我们来说没有用。我们总不可能拿这件事去对付左悠然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只会说我们居心叵测。到时候,仔细追究起来,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儿。你且说说,在落玉轩这么久了,左悠然为何突然又放她回去了?” “大小姐可没有放她回去。大小姐只是打点了一些衣服,和一份赏银给她。要她离开子章先生府上。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要拿丫头这辈子都不准再出现在子章先生面前。否则,绝对不会轻饶了她。”红姨说这话的时候,不停地唉声叹气,“老奴见她那模样,实在是可怜。一边说话,一边流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这样啊……”刘静微微皱眉,人是子章先生那里来的。如今却被左悠然给赶走。这丫头肯定恨透了左悠然了吧。“那……那丫头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说。”红姨说着压低了声音,“但是奴婢提点过她了。我们这里跟大小姐绝对不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听了之后,也就放心了。说了很多话,大概是说,她支持夫人你的做法。说大小姐是需要管教的。” 刘静点了点头,心思思忖着这丫头挺聪明的。不妨留下她。 刘静的一念之间,是鸳鸯求之不得的。她正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无限的额担忧。正在此时,就有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且说,这边刘静故意留下了鸳鸯。那边,悠然得知鸳鸯进了启源阁之后,愤怒至极。 来报告的人被悠然甩下来的册子撞到了额角。跪下身,低下头一声不敢吭。翠翠连忙上前拉住了悠然。“大小姐你先别生气。也许刘夫人是不知晓情况,才将鸳鸯给带过去问一下话。也许那鸳鸯也是一个惜命的人,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也不一定。” “既然人都已经被叫过去了。你以为刘静她问不出什么来,就会善罢甘休?”悠然简直是气恼。她没想到一觉想来,就有人给她带来这么恶劣的消息。早知道,她就不该贪睡,居然忘了吩咐人送鸳鸯离开京都。就是这一点的疏忽,导致人才刚出了落玉轩的门,还没离开左府,就出事了。虽然,关于鸳鸯这件事,她没什么好理亏的。但是她就怕刘静要是故意留下鸳鸯,那她就有得头疼了。 “大小姐,事情已经发生了。请你明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翠翠知道,悠然只是一时之气,她希望借着这个问题,让左悠然冷静一下。悠然紧紧抓着手上的册子,控制着自己的怒气。片刻之后,她扔了手上的册子,对翠翠说:“现在想怎么办,还为时尚早。等到刘静亲自带着鸳鸯出现在我眼前,我在看她们有什么招,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只是两个这么聪明又这么阴险的人,走在了一起,我还是很担心的。” “要不要跟子章先生说一下?”翠翠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蹲下身去,收拾散乱一地的册子,一边整理一边问。 “等鸳鸯确定能留在左府,再说吧!”悠然有些无奈地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步错,步步错,我真不该这么掉以轻心。让自己有满盘皆输的危险。” “大小姐,你别自责了。是奴婢的错,没有考虑周全。大小姐事多,我就该替你多周全一下。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儿,奴婢知道您生气也是应该的。”翠翠自责不已。眼瞧着这夜幕将至,她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过错。 “干嘛这么严肃。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指不定明天还有什么事要你帮忙呢。我现在是被左怡然紧跟着,分身乏术啊……”悠然说着推开窗看了窗外一眼,“秋意渐浓,派人给我父亲说一声,早晚也该加一件秋衣了。顺道跟我父亲说,我已经准备了一些秋衣,送到赵姨娘那里了。让他偶尔在姨娘那里留宿,也不至于没有衣服穿。” “我知道了,大小姐。”翠翠答应着,推开门,走了。 留下左悠然一人,静默着,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月光。月光拉长她的影子,形单影只。可是她没有任何选择地必需一个人,继续战斗。 次日一早,悠然起床梳洗罢,慢悠悠地前去花厅用膳。不出所料,左怡然已经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了。见到悠然,也不急着打招呼,自顾自地喝着粥,吃着油条。悠然也不说话,在她对面坐下,为自己勺了一碗粥,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阿然,我听说你派人送了一些衣物给赵姨娘。是真的吗?” “是的。”悠然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前两天的事情,现在拿出来说,莫不是她们知道自己昨晚派人去叫父亲了?还是父亲昨晚真的去赵姨娘哪儿了?因为一早起来,翠翠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悠然还没来得及问呢。 怡然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跟赵姨娘关系这么好了?前段时间听说你借了一万两银子给她。现在又给她送衣服。昨晚,父亲去了茗乐轩。你知不知道?” “真的啊……”悠然故作吃惊,“我还真不知道,昨晚睡得早。不过,这是好事啊,父亲这么多年来,和母亲相敬如宾,也从来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后来,娶了赵姨娘也一直不待见赵姨娘。父亲昨晚真的去了茗乐轩?” “那还能假?”怡然看着左悠然吃惊的嘴脸,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话说,父亲去茗乐轩,真的不是你派人去叫的。不然父亲怎么好端端地会想到去那儿?” “父亲去茗乐轩不好吗?不对吗?赵姨娘也是他的女人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不这个意思。”怡然有些恼怒,“我只是觉得,你和赵姨娘似乎走得太近了。你也知道,母亲并不喜欢赵姨娘……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比较好。” “多谢长姐提醒。我和赵姨娘,不过是点头之交。说不上多熟,我当初借给她钱,也是因为看在她是我父亲小妾的份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爹爹。和赵姨娘本身没有关系。”悠然说着,将自己的粥碗搁下,“我吃饱了。不和你说了,今天要去武馆练武。你去不去?去道止先生那里,我可不敢迟到。迟到,是要受罚的。” “武馆?”怡然微微皱眉,“你去那些都是男人的地方干什么?我真不明白,你干嘛要去练武。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里弄得一身是汗的,臭死了都。人家都说臭男人,臭男人的。哪有女儿家去练武的。我不去。不单单是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怡然说着拉住了悠然的手,不让她往外走。左悠然先是一愣随即挣脱她的手,笑道:“长姐不要去救不要去也罢了。我可是道止先生的正式弟子。我要是偷懒,道止先生要责罚的。我儿师兄们看见了,也要偷懒了。到时候先生就要责怪我,不思进取,还带坏了风气。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悠然说着快步往外而去。左怡然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跟着走了出去。一路上,愤愤不平的样子,对翠翠说:“翠翠,昨儿个我送你的礼物,你可收到了?” “正想跟怡然小姐您道谢呢。感念你体恤下人的心。奴婢真是受宠若惊。”翠翠说着依依行礼。怡然冷冷瞟了她一眼,说:“你受宠若惊的是你收到了一对很贵的玛瑙耳环吧。” “怡然小姐真是说笑了。大小姐对奴婢是偏爱了一些。给的赏赐也较好一些。奴婢也实在是受宠若惊。”翠翠说话,一向谦逊,怡然想要回嘴也无话可说。加之又想起刘静的嘱咐,怡然也就不多说了。她心里想着:母亲说的对,何苦跟一个婢女计较,自贱了身份。 正文 第200章 以牙还牙 车夫听从悠然吩咐,快马加鞭地往武馆赶。怡然坐在车厢里东倒西歪的。她原还想生气,可是见左悠然一脸镇定地端坐着,一手扶着车厢,另一只手还可以端着茶喝。一点儿也没有晃悠。她这才相信了这车夫所说的。说大小姐就是喜欢他驾马车,可以训练她的平衡能力。 可是怡然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车厢之内,如此的颠簸。翻来覆去的,只觉得恶心。可是她也不能在左悠然面前显示自己的无能。她咬牙忍着不吭声。悠然一边喝着茶,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左怡然来回撞击。她笑问:“长姐,要不要我叫车夫驾车慢点?我看你好像有点儿不舒服。是不是太颠簸了?你不习惯?” “我看你挺好,我没什么。你顾好你自己,我的话,不需要你操心。”怡然嘴硬,可是这马车一颠簸,她的额角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厢上。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悠然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按着她,贴着车厢,对她说:“别动来动去,就这样贴着,可能会更舒服一点。贴着车厢,再怎么颠簸,也不至于磕到碰到!你额角这么一撞,也许会留下什么疤痕也不一定。等下到了武馆,我跟道止先生要些伤药。要是留下什么淤青,会很难看的。” 悠然这么说,怡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闷着声,低头不说话。沉默间,武馆很快就到了。悠然一跃跳下马车,在后头跟着出来的左怡然一阵头晕目眩,站在车辕上,扶着自己的额角。眼瞧着她就要摔下马车,翠翠上前,搀扶着她下马车。看着突然伸过来的手,怡然抓住翠翠的手,很用力地抓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她涂满了鲜红丹寇的指甲,狠狠地用劲抓住。指甲都快陷进翠翠的肉里去了。翠翠也只咬着牙,不说话。 翠翠忍着痛,扶着怡然走近武馆。悠然已经进去了,怡然看着大门口上那几个大字,轻声呢喃:“道止武馆?听着名字,我都感觉受不了。要是一进门,里边要都是些臭男人。我可是一时半会儿都呆不住的。我最受不了这些武夫了,野蛮人。” “怡然小姐,你别担心。这道止先生收的徒弟,可都是名门子弟,他们并不都是一些以武为生的练家子。他们都是一些仕子,学武强身健体的。他们身上,可没有那种臭味儿。他们都干干净净的,彬彬有礼。”翠翠这么说着,抿唇一笑。“怡然小姐,你就安心的找个地方坐下,等等小姐就是了。道止先生很节俭,所以先生这里没什么茶点,没什么此事什么的。不过我们自己都有备下。怡然小姐不要担心坐在那儿无聊。” 虽然此时此刻的翠翠,确实有点唠唠叨叨的。可是在怡然看来,却是现在唯一的依靠。就算是翠翠在她身边喋喋不休,也好过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门。进门,只看见偌大的空旷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有几个木桩,有几个青衣少年正在练拳。而左悠然正在石桌边站着,和一个中年男子在说话。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左悠然说的那个道止先生。怡然进这武馆之前,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一进了这儿,这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年轻男子。一个个丰神俊朗,来往之间,都会对她报以一笑。看上去,果然如翠翠所说的,谦和有礼。 怡然平日里哪有机会见这么多的年轻男子,更何况都还是些青年才俊。她就算是再有不甘,再有不耐烦,也被他们的笑容给化开了。既然心情舒畅,怡然也就选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悠闲的看着了。翠翠见怡然还算满意,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扶着怡然坐下后,她借口自己去取茶点,从怡然跟前溜开。这终于撒了手,翠翠低下头去,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这左怡然下手还真是没轻没重,明明知道都已经抓到了别人的肉里去了,还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故意抓得更紧一些。这好容易摆脱了左怡然,悠然去马车里给自己找了手帕,把伤口包扎了一下,拉下袖子,掩盖好。 而这边悠然跟道止说好了自己带了左怡然前来。道止只是淡然点了点头,说:“既然来都来了,就让她在这里好好地呆着。你知道的,我这里不包午膳的。不过为了你长姐,为师也就破个例好了。午膳可以给你们备下,不过不会有什么好菜招待的。你能接受吧?” “当然,师傅。我吃过你这里的饭,我是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悠然淡淡一笑,却没有准备练武的打算。道止咳嗽了一声,对她说:“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想去底下练武啊?你好像连为师送你的鞭子,也没带啊?” “我带了,搁在马车上了。故意没带进来。师傅,我是来练武的没错。可是至于我究竟是练什么的,怎么练,我的能力到了什么地步。这些事儿,我自己个儿心里有点底就可以。我可不想在今天,成为别人观赏的对象。”悠然说着朝着道止摊开了手,“师傅,你随便借我一点什么别的武器吧。我觉着吧,我对剑也挺感兴趣的。” 悠然虽然只字片语都没有说左怡然为何来,来做什么。但是,道止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听得出来,左悠然的意思是要他帮忙遮掩些什么。毕竟是自己的爱徒,怎么可能不帮忙。道止也很豪爽地从自己手边,拿起了自己的佩剑。“就用为师的吧。剑好不好,还得看用的人。” 他的手一抬,佩剑从半空落下。悠然淡淡一笑,举起手接过,拉开来一看。看着那阳光下,泛起的剑光,在眼前一闪。悠然的嘴角,微微勾起。她说:“谢了,师傅!” 悠然拿起剑来,缓慢地舞着。怡然则是坐在榕树下,慢悠悠地喝着茶,和自己的丫鬟说着闲话。那丫头看了一眼道止,对怡然说:“怡然小姐,毕竟我们是跟大小姐来了这武馆。是不是要跟这武馆的主人,打个招呼。不然显得我们多没礼貌似的。” “你说得对。不过我已经进来很久了。茶都喝了不止一盏了。这个时候过去,不觉得怠慢吗?”怡然说着皱起眉头来,“你要有这想法,怎么也不早说。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小姐,我们只管过去说一声就是了。其他的那先生不说,我们也不提。我想,那师傅,看起来也挺面善的。不会为难小姐你的。” …… 在丫头的劝说下,怡然站起身来,缓缓朝着道止都去。道止见状,一早已经站起身来,等着了。对于不熟悉的人,道止一向礼貌周全。这让怡然不好意思起来,她也加快了脚步,赶紧走了过来,盈盈笑语。“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左小姐客气了。”道止微微一笑,一挥袖,示意怡然坐下。怡然点头坐下,接过了道止递过来的茶。“谢谢先生。今日,我跟着妹妹前来,多有打扰。希望先生你多多见谅。” “没事,阿然是我的徒弟。她一向是独来独往。她肯带自己的家人来,为师也挺高兴的。”道止淡淡一笑,笑得跟狐狸一样的。怡然虽然也有点小心机,可是姜还是老的辣,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一只老狐狸。 怡然这么一听,还挺开心的,连忙顺着话题说:“真的啊!那平日里都没有人跟阿然一起来吗?好几次,我都碰见阿然跟景昊云一起出门。说要去道止武馆。难道景昊云都没有跟她一起来?这还真是奇怪……” 怡然的眼珠子一转,道止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道止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说:“景昊云那家伙,虽然也有好几次在我门口逗留了好久。我都没让他进来。他又不学武,成天里想来我这儿?我不喜欢他,不让他进门的。” “原来是这样……”怡然恍然大悟,讨好地对着道止笑,“看来,先生还是不讨厌我的。至少你让我进门了。我刚才还观察了许久,这里到底哪一位是阿然的师傅。最后我留意到,应该是你。就来找你了。” “那你观察得还真仔细,一下子就找对了人呢!”道止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努力和剑相互磨合的左悠然,叹了口气道,“阿然这个丫头,天赋还不错。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再怎么练,都是没有男孩子的气力。这武功,也不如男孩子的来得扎实。不过,她也还算是勤谨,我就收下了她这个徒弟。” “我也觉得是的。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子在太阳底下晒着,又流了那么多汗。这练武,根本就不应该是女孩子做的。不是吗?”怡然说着冷冷瞟了悠然一眼,“这学武,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儿。我也跟阿然说了,说了好多次。不过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先生,不如你什么时候,好好劝劝她。这学武,能有什么用!” 话一出口,怡然就后悔了,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我的意思是,阿然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学……学武……” 虽然道止还是微笑着,看上去也还是挺慈祥的。可是,不知为何怡然感觉到了后背一股子冷意。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干笑着。道止没有再说话,眼睛从悠然的脸上,淡淡地扫过,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学武不过强身健体。你们大家闺秀,还是绣花弹琴,为好。” “先生说的极是!”怡然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转过头去看另一边,也不再说话了。一时间,沉默了许久。悠然却是没有发觉,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自己手上的剑来。剑上刻着古老的花纹,剑刃很锋利。她发觉,这道止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段,这手边上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好兵器。上次赏给她的那根鞭子,连景昊云这么见多识广,居然也惊奇不已。这么一想,悠然想,哪天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从师傅那里再搞一件兵器来。 这么一想,悠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这笑,不巧让道止看见了。道止手上的扇子扔出,准准地落在了悠然的头上。悠然就这么被一砸,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她捂着脑袋,转过头来看着道止,撅起嘴问:“师傅,我没有偷懒。我只是再观察这把剑。你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研究一下这个剑,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想要为师这把剑,你趁早还是别想了。”道止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怡然,说,“你这妹妹,就是贪心。为师前段时间还赏了她一件兵器,现在倒好,开始惦记起我手上的这柄剑来了。” “阿然就是贪心!”怡然听道止这么数落悠然,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地说嘴。这样一来,似乎之前两人之间的尴尬也不复存在了。 这样一来,怡然也觉得在这武馆的时间,过得还挺快。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怡然对着那一堆的饭菜,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不过她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下午的时光也很悠闲。就这样厮混到了傍晚,悠然决意要走了。翠翠一直守在外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悠然准备出门的时候,去换衣服。翠翠跟着走进了洗漱间。也没有将门掩起,怕左怡然怀疑。 看着翠翠那么溜进来,悠然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有什么事?” “大小姐,我不知道你赞不赞同我的所作所为。奴婢这一天想了很多。刘夫人和怡然小姐不是精心设了一个局,让那个人勾引你吗?还好是被我们阴差阳错的,让莺儿顶替了小姐。可是……奴婢一想起她们的居心,我的心里就跟火烧似的。这一天,我也想了一招。我跟罗寒师兄我说了一下。大意是叫他跟怡然小姐示好。如果能引起怡然小姐的注意,那指不定还能和左尚书府攀上关系。” “罗寒?”悠然微微皱起眉头。 正文 第201章 重新审视 悠然记得,这个罗寒,在她第一次来道止武馆的时候。对她极度殷勤之辈。后来听说,她跟景昊云定亲一事,似乎后来就没那么殷勤了。但是,不过是一个师兄而已,萍水之交,悠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翠翠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点印象。 看着翠翠为难的样子,悠然问:“你是觉得这罗寒,似有攀高枝之嫌。所以特意提点了他一下?我想以他的为人,你说的这件事,可能性,还挺大的。” “对的。现在,他正抓紧机会,和怡然小姐有什么接触也不一定呢。”翠翠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悠然,“大小姐,不会怪奴婢自做主张把?” “当然不会,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什么不好。”悠然说着拍了拍翠翠的肩头,“做得好!就算这事儿不成功,那也没事。毕竟,费心的人是罗寒。又不是我们。好了,我收拾好了,我们可以稍等一下,也许那罗寒正需要时间,也不一定。” 说着,说着,悠然不由得笑了。她倒想看看,她左怡然,究竟有几分像大家闺秀。如果就这样轻易地被勾引了,那岂不是辜负刘静多年的栽培了? 因为翠翠说了这么多话,悠然也就故意延迟了一些时间。等她们两个出门,因为院子空旷。一眼就看见了这左怡然身边果然出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悠然淡淡一笑,看了翠翠一眼。“没认错的话,那个人就是罗寒。长得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可是心术不正。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心机太多。但是对付左怡然,应该也是足够了。” “不论如何,罗寒有这个心,不就好了。”翠翠抿唇一笑,陪着左悠然缓步向前走去。远远的怡然看见左悠然走过来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罗寒一愣,转过身去,看见了左悠然。罗寒哈哈大笑起来,对左怡然说:“你这妹妹,一点儿也不像个姑娘家的。当初我就奇怪,道止先生怎么就收了一个女徒弟?虽然,你妹妹真的很勤劳,但是我说句实话。是孩子的话,还是不要习武的好。” “你也这么认为?”左怡然淡淡一笑,心里想着这罗寒,可是这里唯一一个敢来跟她说话的男子。其他人,见了她,虽然很礼貌。可是也似乎顾及着她的身份,或者是顾及着男女有别。总而言之,都没有人跟她说话。这临走之际,总算是有人走上前来,认认真真地同她攀谈了。这罗寒一人,虽然有些轻浮,可是也还算是一表人才。说话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让她很受用。再加上,他说的话,很合自己的心意。不自觉地,就对罗寒露出了一丝的好意。 正在这个时候,悠然走近了。怡然没有看罗寒,却分明是跟他说话。“我走了,有缘再见。和你说话,我很开心。尤其是最后,你说的话,我很赞同。”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罗寒听着,却觉得像是浮在云端。左怡然从眼前走过,衣袂飘飘。他仿佛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味儿。就这样飘飘忽忽间,罗寒都还没来得及跟左怡然说再见。人都已经走远了。 看着罗寒呆呆地看着左怡然离开的方向。翠翠好心地推了他一把,说:“罗寒,怡然小姐已经走了。你再看也没有用了。我说的没错吧!看你跟怡然小姐聊天的样子,你们两人应该还算是志气相投吧?” “怡然小姐真是见多识广,又仪态大方。真真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真的是让我等,佩服佩服。”罗寒开口闭口都是怡然的好。这样一来,翠翠也心里有数了。眼瞧着悠然她们已经出了门。翠翠笑道:“我也先走了。罗寒,以后我们要是再带怡然小姐来,你可要好好招待她。没问题吧?只是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说自己跟我很熟。那样,怡然小姐会多心的。你自己当心。” “翠翠姑娘就放心好了。我们原本就不太熟悉,不是吗?当然,荣幸之至。”罗汉一脸笑意。翠翠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一路小跑着跟上悠然,扶着她坐上马车。怡然见翠翠来了,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方才我回头瞄了一眼,我看见你在跟罗寒说话。你们俩个很熟吗?” 翠翠先是一愣,脸色有些不对劲但很快的转为喜色。她说:“奴婢不认识他,倒是奇怪,他刚才为何突然将我叫住。问了一下奴婢,怡然小姐喜欢什么。” 听了这话,怡然面色一变,微微有些羞赧,但是语气却硬邦邦的,冷冷的。她说:“那你可告诉他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告诉他了,小心你的……” 怡然虽然有意威胁,可是威胁的话却没有说出口。生怕自己真的讲得严重了,翠翠以后就不敢和罗寒透露些什么了。这样一来,怡然总觉得有点担心。万一以后和罗寒还有什么往来呢?所以她也不敢把话给说绝了。这么一来,任是谁,都看得出来,怡然的口是心非。正当此时,翠翠适时开口说:“事情是这样的,奴婢和怡然小姐接触也不多。原本就不知道小姐你喜好什么,自然也就没有跟罗寒说什么。还好奴婢不知道,即便是知道。没有怡然小姐的允许,奴婢不敢跟人乱说……” “你知道就好!”怡然说着甩下了车帘子。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地吩咐车夫开始驾车。虽然又是一路的颠簸,但是怡然却是心情很不错。即便是有点磕碰,也没能让她的好心情,遭到破坏。 两人一路上,各怀心思。回了左府之后,悠然和怡然,淡淡地道了再见。各往各自的院落去了。翠翠一路跟着悠然,纳闷道:“大小姐,你怎么了?这一路回来,似乎并不开心。也没见你和怡然小姐说话。怎么了?闹别扭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她,细细去品味那美丽的事儿。毕竟,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罗寒。这情之一事,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容易当真。我才不想戳破她这点儿的幻想。”悠然说着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脖颈。 翠翠看见了她另一只手上的长剑。翠翠吃惊道:“大小姐,你这长剑不是道止先生,随身携带的那一柄剑?怎么又到了你手上?道止先生,送给你的?” “拿来琢磨琢磨,研究一下。师傅可舍不得给我。他上次送我一条鞭子,你没瞧见他那忍痛割爱的样子。”悠然说着举起了那柄剑,“我对剑不太熟悉,不如,交给景昊云看看。你帮我准备夜行衣。” 听见悠然要出去,翠翠原想阻止,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且说,怡然高高兴兴地回了启源阁。走进门,还没来得及和刘静好好地说上几句话。可正在此时,怡然看见了刘静的脸色,实在是不善。左怡然微微皱眉,走上前问:“娘亲,怎么了?看你脸色,又是府里的下人做错了什么事儿吗?还是……” “你不是说你一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左悠然吗?你先说说,这一天,你跟着左悠然,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刘静的眉毛微微挑起,“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盯着人的?” “我是一天都跟着她啊。左悠然今天一天都在道止武馆认真的练着武。我就在那里坐着,看着。我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母亲有什么吩咐吗?”听了这话,刘静微微挑眉,冷声道:“又撒谎,再给你一个机会,给我说实话!今天这一天,左悠然都在哪儿,都在做什么?” 怡然也气坏了,她委屈地含着眼泪,怒极了笑道:“母亲,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左悠然。我很肯定,她今天这一天,就在道止武馆,练剑,根本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她都没有离开过。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干些什么事儿,我都一清二楚。我对母亲,绝无隐瞒。母亲,你这么大的怒气,是听了什么人的胡言乱语,还是不相信我?” “你说左悠然一直在道止武馆。可是我也传人去问了齐瑞。他说左悠然跟他在一起去游湖去了。母亲生气的是你居然没有看牢左悠然。可是听你这么一说,娘亲也极其怀疑,这齐瑞,简直就是在欺骗我。他倒是胆子大了,居然敢在我们这儿,骗吃骗喝的!”刘静是真的怒了,那手拍在扶手上,啪嗒一声,听的人都觉得痛。 怡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刘静的手,心疼地说:“母亲,你别生气。更别动怒,伤了自己的身子,我们看着都疼。” 刘静伸手,轻轻地拍着怡然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娘,也是实在是无奈啊,我们想成事,真的是很需要银子,也很需要人。我总以为这齐瑞这人,跟我们也有点亲戚关系。我们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没成想,这样的人居然也敢有心欺瞒。娘亲算是明白了,这个世上,只有你跟你哥哥,才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啊!” “母亲,女儿今天一直跟着左悠然。我很肯定左悠然。没有离开过道止武馆。就算是离开了,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去见齐瑞。但是左悠然也很清楚,我在监视着她,怎么可能明知道齐瑞不能见人,还要冒险呢?”怡然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刘静衣袖上的灰,笑道,“这么想来,肯定是齐瑞那小姐,在说谎了。但是之前我们了解过来的,齐瑞和左悠然却是是有接触的。一些特征描述过来,这齐瑞也确实是认识左悠然的。如果齐瑞每每来跟我们说他跟左悠然相好,两人之间情深意浓。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无非是希望我们能看到进度,多跟我们要些银子罢了。这些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没见过银子,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有钱人家的少爷了呗。”刘静想起来都觉得头疼,“如今看左悠然这边,你觉得她对齐瑞是否有些牵挂,或者你觉得,我们想要齐瑞娶了左悠然这件事,有没有可能?” “胜算不大!”怡然不得不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们太轻看左悠然了。还以为,区区一个齐瑞,就能勾引了这左悠然,落入我们设好的圈套。也许还是跟景昊云有关。若是景昊云并不喜欢她,并没有那么穷追不舍。也许齐瑞就得手了。毕竟比起齐瑞来,景昊云可是要不知好上多少倍。这也就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你说的没错,这齐瑞看来是没用了!”刘静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没用了,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母亲,这人留着总是有好处的,不必急着处理……”怡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母亲,齐瑞这个人就交给我处理。你别费心了。虽然现在我们眼瞧着,已经是没有用处了。可事我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随你,以后这齐瑞,我是真不想见了。居然一点用都没有。亏我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居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居然胆敢骗我?”刘静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一种无力感。似乎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她开始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怡然原本还想安抚一下刘静。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是时候让自己在刘静心中,奠定一定的位置。而不再是,一事无成的蠢女儿了。 这么一想,怡然抿唇一笑,极力克制自己的喜悦,对刘静说:“母亲,且让我跟齐瑞交手机会。待我弄清楚齐瑞的底细。或者是弄清楚齐瑞和左悠然是否还有可能。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性。说放弃都太早了。” 刘静愣愣看着眼前的左怡然,眼神一点一点涣散。她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可以。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左怡然,似乎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 正文 第202章 晦涩之情 悠然回到落玉轩内,出乎意料的。左岸居然在花厅,等她一起吃饭。听见下人来报,悠然加快步伐朝花厅走去。正走着,天上下起雨来。悠然匆忙走进长廊,可是长廊的另一头是连接她的卧房的。无奈只能先走回卧房,换上了一身干的衣裳,穿上木屐,撑着伞再往花厅走去。 这一来二去,去的迟了点。悠然还担心自己的爹爹会不会生气。可是当她穿着木屐,哒哒地跑向花厅。在门口,她停下脚步,让丫头们给她卸下木屐。她却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 笑得这么开心?悠然纳闷,探头往里边看,一旁的侍女笑道:“大小姐,老爷跟赵姨娘在里头呢。有说有笑的。我们落玉轩的随从都不敢进。翠翠姑娘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该伺候些什么。只是厨娘已经烧了好些菜。也不知道老爷和姨娘,有没有用。只怕是为了等小姐,菜都等凉了。” “快派人进去,如果菜凉了,马上拿下去换。”悠然伸手拂去眉梢的一点点雨滴,踏步往里走去。她绕过屏风,走进花厅内部。只看见爹爹正在敬赵姨娘酒。赵姨娘举起酒杯,含羞嗒嗒的模样。“老爷,这酒后劲很大。这一杯再喝下去,只怕到时候大小姐来了,我都已经睡过去了。要不,你就绕了妾身这一次吧?” “不行,既然已经输了,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左岸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满面的,这样的笑容,是悠然好久都不曾见过的了。她默默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熟悉又觉得有些陌生。但是无论如何,这样的父亲,都是悠然所乐见的。因为是这样想的,所以悠然呆呆地站着不曾上前。眼前的两个人,眼前的这幅画面,真的是赏心悦目。 悠然突然想起那一日自己给赵宁的那些药。现在想来,只要赵宁愿意,估计那药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看父亲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子,说过这么多的话。还笑得这么开心。 悠然愣愣发呆,站在原地不动。而左岸却已经发现了她,朝着她招了招手,语带宠溺地说:“都回来了,还不快过来。都等了你好久。你怎么还站在那儿不动?” “爹爹,我看你跟姨娘说得高兴。我在想,我还是不要打扰你比较好。”话虽这么说,悠然却是吐吐舌头,就走上前来。在左岸身边坐下,看着对面的赵宁。赵宁见到悠然,虽然脸上依旧在笑着,可是看得出来,她的笑容还是有点僵硬。悠然淡淡一笑,伸手拿起了酒壶,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然后递给了赵宁。 赵宁愣愣看着眼前的这杯美酒,不解地问:“大小姐,这是何意?这美酒……” “爹爹敬酒,你说要等我来。现在我来了,你可以多喝一杯了。”悠然说着将自己手上的酒,放到了赵宁面前。没等赵宁说话,她就已经转过头去,看着左岸,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对左岸说:“爹爹,我记得你最后一次来我落玉轩用膳,那得是去年你生辰之前了。今天怎么这么突然,来我这儿了?还带来了赵姨娘。要知道,我这落玉轩,从来没有招待过除了爹爹以外的任何人。” 左岸虽然精明,可是看着自己古灵精怪的女儿,还是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都开始猜不透自己女儿的心思了。不是她差人送了衣裳过来,还说准备了一些在茗乐轩。还特意让人跟他说,一定要去一趟茗乐轩。自己曾经猜测她的意思,估计是想让他对赵姨娘好一些。毕竟已经娶了人家。现在倒好,他为了显示自己对赵姨娘还是不错的。带了赵姨娘来吃饭,这丫头似乎又不是很欢迎似的。正因为他闹不明白,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爹爹来了,你不欢迎?还是赵姨娘过来,你不欢迎?” “不,你们能来,我都很欢迎!你们来了,我这里多少热闹。”悠然说着笑迷了眼睛,“外头下雨了。这雨势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爹爹和姨娘在我这里,多玩一会儿才好。” “你开心就好。”左岸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赵姨娘。赵姨娘只是抿唇一笑,不言语,默默地看着两父女。虽然她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可是相对而言,还是很沉稳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定力,也实属难见。左岸对赵宁,又高看了一眼。 “爹爹,虽然你难得来一次,但是我这儿可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悠然说着伸筷子去夹菜,也不叫人吃饭。左岸看着悠然,发觉自己是真的将他的女儿宠坏了,这么随性。不过他倒是觉得能这样为所欲为,也不愧是他的女儿。 看着赵宁有些尴尬的模样。只是端着酒,喝又不想喝,筷子又不敢拿。左岸笑道:“你别理会这丫头,只管自己。你快吃点东西,刚才我叫你先吃,你非说要等阿然回来了再吃。这丫头还真是,只顾着自己吃。也不叫人,真没礼貌。” “爹爹,你说我没礼貌?”悠然抬高了声音,然后夹了菜,放在了左岸的碗里。“爹爹,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吃吧!” 一直谨慎不言语的赵宁,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轻轻的一笑,让左岸侧过头去。只见,那张娇俏的小脸上,露出的一抹揶揄的笑。那种狡黠那种聪慧,左岸在她的脸上,发现了曾经的灿灿的影子。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爹爹……”悠然虽然不知道左岸在想什么,可是她看得出来,左岸在想些什么。她故意开口叫,叫得很大声!左岸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悠然,垂下眼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阿然,父亲来,是有一件事,找你商量!”说这话的时候,左岸看向了赵宁。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在向她求助。赵宁会意,微微一笑,仰头将手中的酒喝尽。似乎是借酒壮胆,她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带着一丝决绝。 左岸在心里觉得好笑。这赵宁,居然还会怕他的女儿。即便是这种忐忑,却流露得如此自然,如此可爱。再然后,她吞了吞口水,说:“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感情的事儿,不可以一错再错?” 看着赵宁如此正儿八经的模样,悠然在心底里想。这父亲不会是带着赵宁来她这里,告诉她,这段感情希望得到她的祝福吧?不过悠然是彻底地想错了。不过赵宁既然已经这么问了,悠然淡淡一笑,说:“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感情的事儿确实不可以一错再错。更重要而是要抓住机会,不然错过了,可就是过错了。” 悠然说着抿唇笑。赵宁抚掌轻笑,很高兴地说:“我就说嘛,大小姐肯定是这么想的。毕竟大小姐这么聪慧。我这么跟老爷说,老爷还不相信。还一直迟迟不敢跟你说这件事。” “迟迟不敢说?”悠然微微皱眉,看着左岸,笑道,“父亲,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这感情的事儿,女儿知道的,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再说了,这事儿,女儿也管不了。” “阿然,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左岸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这座山压在他身上很久了,他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他说,“这样就好,父亲也是时候该拨乱反正了。当初,你长姐和景昊云的婚事,本来就是一场大乌龙。当时,父亲也是自私,一念之差,居然让你和你长姐,都难以泰然处之。如今,父亲看得出来,你跟景昊云两人,还是相处得很不错的。或许,你对和他的婚事,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不如,就由父亲出面,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将婚书上的八字都改回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你们再成婚也不迟。” “啊?”悠然听了这么久,才发觉,这左岸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呀。悠然只觉得脑袋疼,扶着额头叹息道:“父亲,你哪里看出来,我跟景昊云的关系不错了?我可不希望你拨乱反正。我真的没想嫁给景昊云。不过,对景昊云和长姐的婚事。我一开始是觉得吧,门当户对,还挺不错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么做,对景昊云不太公平。他愿不愿意娶长姐,还没问过他的意思呢?” “那你的意思是……”左岸发觉自己是越来越不懂自家的这个丫头了。他明明就觉得这丫头对景昊云也是有意思的。可是每次说到婚约的事儿,她又坚决不肯嫁给景昊云。哪怕是考虑一下都不肯。这还真是奇怪了。 悠然无视左岸探究的眼神,对他说:“父亲,你打可以将事情说清楚。将景昊云和长姐的婚约给取消了。就可以了。至于我和景昊云的婚事,父亲,你就被再想了。女儿不想嫁人!一辈子都不嫁!” “大小姐!”说这话的时候,左岸的神色很不善,赵宁看得出来左岸是心里着急,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宁就只能在这个时候,赶紧说下几句,免得父女之间的对话,陷入僵局。她说:“大小姐,你虽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倒是情有可原。可是女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虽然你对景少将军可能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不愿意嫁。那是没事。但是,你不能说一辈子都不嫁这种话,气你的父亲。老爷正值壮年,来日方长,你遇到你想嫁之人了。还能给你做主。被说气话。惹你爹爹生气,又让你自己心里也憋着口气,难受。” 看着赵宁如此言辞恳切的模样。悠然居然不觉得反感。她侧过头去,不说话。这样的态度,多少让左岸心里舒服了一点。毕竟不是一点儿话都不听了。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左岸也不多说了,只能叹着气说:“阿然,你可说好了。然后后悔了,父亲可不会再帮你了。现在把人拒绝了,日后再想嫁给景昊云这么好的人。父亲可不会腆着脸去求人了啊?” “父亲你放心,我还能让你去求人?”悠然瞟了他一眼,气嘟嘟地说:“快吃饭吧,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可是被自己女儿这么说,左岸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赵宁见状,也终于松了口气。用过晚膳,外头还在下雨。可是左岸说自己有事,就撑着伞先回去了。让赵宁在落玉轩再等会儿,等雨小了再回。 赵宁答应着,送他出门。悠然和她一同出去。两人站在门廊下,看着左岸渐行渐远。悠然喃喃地问:“赵宁,你对我父亲,用了我给你的药了吗?” “大小姐,看来你还真是个孩子。这男女之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的简单。你说吃点药,共度春宵,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你父亲这人,是这么简单就能收服的吗?” “我父亲心里就只有我母亲。我哪里想过要你收服他。我只是希望,你能拥有一男半女,在我左府,也好立足。至于我父亲的心,我还指望你走进他的心里?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不过今天看来……”悠然说着侧过头去,看赵宁,“是我小看你了。也许,你还真的可以。毕竟,父亲待你,跟待其他的人,不太一样。这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不管好或者不好。大小姐你都不会插手的,对不对?”赵宁淡淡一笑,神秘莫测的模样。悠然淡淡点了点头,“父亲的感情,我一向不会过问。有朝一日,他真的喜欢上你,我只会高兴。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看到的,太多了。父亲,他太孤单了。哪怕你不是真心的,你能陪着他说说话,我都开心了。” “原来如此……”赵宁看着左悠然,心里头多日的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她一直以为对于左岸娶的女人,左悠然是排斥的。不然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左府多一位姨娘。却原来,在左府,她最大的畔脚石,毫无疑问就是刘静。那个将她弄进尚书府的女人。 正文 第203章 雨夜谈心 “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对我父亲那么好的,我都不会去探究。只要你对他好,就成了。”悠然说着,侧头看赵宁。赵宁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雨声淅淅沥沥,赵宁站在廊下,伸手去接天上掉下来的无根水。她说:“来了左府,每每下雨,我就撑起伞来,在庭院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我喜欢空荡荡的庭院。因为以前的我,从来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可以供我悠闲散步。所以我很珍惜在这里的日子。我喜欢一个人过不用操心日常琐事,不用操心衣食住行的生活。” “你喜欢就好!”悠然说着,在一旁坐下,翘起了腿,“雨势必还要继续下。今夜,你就留在落玉轩过夜好了。既然父亲希望我们俩个的关系好点。那就好点,不是也挺好的吗?” “大小姐还真是愿意为你父亲着想。”赵宁说着笑了起来,笑容里有一种无奈和酸涩在悄悄流逝。悠然想起左轩然,问赵宁说:“我想问你一件事,那一万两银子,是不是给左轩然借的?” “这件事,大小姐不是一早就心里有数了吗?”赵宁回过身来,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光,打量着左悠然。悠然抿唇一笑。“你早就应该知道的,我和刘静她们母子三人,关系其实没有你们所见到那样融洽。我当初找人查过你,自然也查过你为何嫁给我父亲。你和左轩然的事情,我也查过。如今,你也算是看清了左轩然的一部分真面目。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知道你要嫁人。左轩然虽然不知道你嫁给谁,也不知道是为何嫁人。却是找人调查了。如果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是爱慕虚荣,那么他就没有任何留恋的,找人杀了你。” “杀……杀……我?”赵宁被吓到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左悠然,连连摆手,她说,“不会的,我不相信。就算是我真的爱慕虚荣,没有选择他。但是这么久的感情,我不相信,他会说出要我命的这种话。你是不是为了离间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才……才……” “你是不是傻?”左悠然摇了摇头,“我要离间你们两个的感情,我早就跟你说了。而不是等到你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再来跟你说,他曾经对你做的事儿。” “轩然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虽然好赌,做事情也没什么上进心。可是,他不至于这么绝情。”赵宁说着,不停地摇着头,可是很显然的,她已经有点不信任自己了。她原本还有些希望,如今心死如稿。“我不该为他辩驳的。大小姐你也没什么必要骗我。我和他已经走到了如今这样,你也实在是没有必要骗我。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轩然他是这样的人。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大小姐,你别介意。” “我知道要你接受曾经爱过的人,最真实的模样。很残忍。但是我也很佩服你,居然在短暂的质疑过后,就相信了。”悠然微微挑起了眉头,朝着翠翠招了招手,“帮我换了这茶,下雨天,就喜欢喝点热的。” 翠翠答应着端走了那凉了的茶。赵宁看着悠然,有些不知所措。悠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对她说:“你不是说你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撑着伞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吗?我的话,喜欢在这里坐着,看看雨,听听雨声,喝一盏热茶,发一会儿呆。也挺舒服的。要不,姨娘也来试一试,以后的日子里,雨天,你也有个别的乐趣。” 赵宁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坐下,静一静。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拒绝,走到她身边,缓缓坐下。然后裙摆提起,露出了她的绣鞋。粉红色绣鞋上绣着一个彩球。悠然一侧头就看见了,笑道:“这双鞋子还真好看。这样的样式,似乎我以前好像都没有见过。” “你喜欢这样式吗?这是我自己想着玩儿的,这花样我担保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你喜欢的话。我绣一双给你。”赵宁说着抬起了双脚,让悠然看得更加仔细一些。悠然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谢你了。” “我还得谢谢大小姐你的一万两银子呢。我拿了五千两银子去开了一家布庄。因为我自己平日里喜欢裁剪衣裳,喜欢绣鞋样。我就为了自己挑布样方便。才开的。不过我用心挑来的东西,别人也喜欢。所以生意还不错。小本生意,我父母在那里打理。一半的盈利就当我孝敬他们了。剩下些,我也可以拿来傍身。” “开了多久了?”悠然猛然觉得似乎给她钱也不是很久。赵姨娘的行动能力,还真的是挺快的。当初是她小瞧了赵宁了。正在发呆,那边赵宁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其实,对于布庄的事儿,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当初我是希望轩然能帮我一点。但是你也知道的,他是不会拿出钱来给我的。后来,这计划就搁置了。嫁进左府之后,我虽然钱不多,但是也多多少少的筹到了点钱。一直以来,都在准备。后来,你将那一万两银子给了我,我就再没有犹豫了。这布庄,也是我愿意做的事。我想我能做好。来日,要是赚够了银子,我就把银子还给你。” “都说了是送给你的。”悠然喝着茶,满足地叹了口气,“这茶还真不错,姨娘要不呀来一点儿?” 赵宁笑着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了茶盏,淡淡地说:“不,还是让我还给你吧。若有一日,我还得起这一万两银子。那么我自己应该能照顾我自己周全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周全,是谁给我的。我的弟弟,我的一家,这一世周全,拜你所赐。我永远不会忘记感念你的这份恩情!” “不必这么认真!”悠然微微皱起眉头,“一万两对我来说,不过是小钱而已。” “那是你的事儿,我要还你钱,是我自己的坚持。”赵宁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就是这份认真,悠然绝不忍心用话去戳她的痛处。她沉默了,低下头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雨,看着天。天色渐暗。赵宁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天色不早了,你应该已经替我准备好房间了吧?我还是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可以赶上送你父亲去上朝。” 悠然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翠翠快步走了进来。因为下雨,她又没打伞,就这样冒雨跑了进来。这情形一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悠然猛地站起身来。她身边所有的侍女都无比紧张。有人已经撑起伞,准备跑过去去接翠翠。翠翠却是一把推开了她,赶紧跑进来长廊下。因为一路冒雨跑过来的,她的脸上满是雨水。翠翠用手狠狠的一抹,不喘一口气地说了一大串话。她说:“大小姐,怡然小姐漏液前来,也不知道找你什么事儿。因为下雨,没有走小道。直接从长廊过,去了你的卧房。我估摸着她见你不在,肯定会来花厅找你。奴婢想着姨娘也在,是不是……回避一下?” “就为了这点事儿,你就冒雨跑过来?”悠然皱眉。翠翠憨笑,“奴婢早点跑过来,早点告诉大小姐。大小姐你也好有个准备。不是吗?奴婢脑子笨,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周旋,只能先替大小姐争取一点时间。” “好了,你别说了,快去换身衣服。这全身湿漉漉的,等下别着了风寒。我身边没有你,是不行的。”虽然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听上去还似责备。可是翠翠却很开心。赵宁看着傻笑着走远的翠翠,叹息道:“那丫头对你,还真是好。这么大的雨,是怎样的感情,支撑着她非要跑来告诉你。你似乎不怎么领他的情啊……” “不是不领情。我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照顾自己。”悠然说着转过头来,盯着赵宁。“你也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赵宁只觉得暖人心扉。这么多年了,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即便是她最贴心的弟弟,也从来没有。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个用尽全力,照顾别人的人。如今,有人对她说要照顾好自己。一时之间,赵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原本没想为左悠然分忧,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怡然小姐眼瞧着就就要来了。我是不是回避一下?” “为何要回避?你以为她这么大晚上的跑过来,是想要扑个空的?你躲起来,我就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再说了,我一向与刘静交好,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如今,我和姨娘你关系不错,那也很正常不是吗?”悠然说着冲着赵宁眨了眨眼睛,一副调皮的模样。 赵宁抿唇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我的存在,不让你为难,就好。这怡然小姐来了,我是不是应该对她也好一点?” “她来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毕竟你是我们的长辈,你只管喝茶就是。她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的,我会反击。冲着你去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好好凌辱她一番。只是,等她回去之后,刘静那边对你有什么反应。你要自己想好怎么应对!”悠然微微一笑,神情里略微带着一丝疲倦。赵宁发觉,其实,左悠然看似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似对这些阴谋狡诈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则,对于这些阴谋诡计的事儿,任是谁,都会倦怠的。不会有人,喜欢这些东西吧。 正当赵宁兀自出神的时候,怡然带着贴身的仕女。匆匆走来,也许是想急着求证些什么,也许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脚步声和雨声,看上去就像是同一个节奏的。 怡然快步走来,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左悠然身边的赵宁。她先是倒抽了一口气。却还是不知基于何种目的,狠狠地抽上来一口气,在自己的心口,脚步匆匆地走来。 还没走到,已经开口跟悠然打招呼了。“阿然,我找了你好久。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在房里呆着,呆在花厅这儿,风大。你就不怕着凉?” “长姐养在深闺,和我这等在风里来雨里去的粗人不一样。这点儿雨,被说是在廊下赏雨,即便是在雨里走来走去,淋个浑身湿透,也不是问题。”悠然开心地接话,清澈的声音,像是一柄利剑,穿透那雨幕。从来,赵宁都知道,左悠然虽然年纪小,但是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淡淡的,含糊不清的。总有一种让人听清,又不愿意让你完全听清楚的模样。如今这句话说出来,声音之清亮,完全不同以往。这样的左悠然,还是赵宁此前,从未见到过的。 赵宁微微侧过脸去,偷瞄一下悠然的脸。看见了她脸上的那一抹深邃的微笑。那清澈中,隐约透露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赵宁原本还悬着的心,此时此刻开始放下心来。她发觉,自己也许已经跟不上左悠然的步调了。左岸此人,深不可见。他的女儿,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而赵宁这样的淡然模样,看在怡然眼里,很不是滋味。她一早听说左岸带着赵宁进了落玉轩,等着线人来报,左岸终于走了。可惜赵宁没走。但是母亲,已经迫不及待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大雨中穿梭,来一趟究竟了。 她原本想着,就算赵宁还在。知道自己来了,多少总会避让一些。没成想,居然还胆子这么大,居然胆敢在这里,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这样一来,怡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了。 “长姐,雨这么大,你是为着什么重要的事儿,居然来我这里?”悠然说着转头看向了赵宁,“姨娘刚巧也在这里,刚吃过饭。我让人准备了点心。长姐要不要也坐下吃一点儿?这样下雨的日子,看看雨,聊聊天,是不是也很舒服?” 正文 第204章 不必较真 落雨的深夜,天幕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这天和地的界限,更看不见月光。怡然咬唇不说话,就站在屋檐下,静默地看着左悠然。悠然带笑的脸,在烛光微雨的映衬下,有点阴森森的渗人。虽然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可是她始终觉得和她接近不了。两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道天堑。怡然知道,自己和左悠然之间,有她无我。 可是,尽管有这样的自觉,但当她看见赵姨娘和左悠然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思量,这赵姨娘和左悠然之间的关系了。怡然的沉默,让赵宁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左怡然不跟她请安,她也不好有什么反应,只能坐在一边,一声不吭。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怡然自得,她还是时不时就端起茶来,喝上那么一小口。 良久沉默,怡然走到悠然跟前,对她说:“我奉母亲之命,来跟赵姨娘说几句话。” “哦?”悠然故作吃惊,侧过身去看着依旧坐着的赵宁,对怡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无论如何,长姐还是坐下说话吧。你来都来了,就算是一两句话,也要时间说,坐下来喝喝茶,或者还可以留下了,晚上跟我一起睡。” 这话悠然自己说着都觉得恶心。就在不久前,摔下台之前的那些日子,她还时不时跑到启源阁,非要赖在左怡然身边一起睡。那个时候觉得有一个姐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甚至两个人还可以穿同一件衣服,同一条裙子。可是,现在在想起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左怡然这狼子野心。 如今,她说这句话,原本不过是应酬一下左怡然,却恶心到了自己。悠然脸色微变,但是左怡然也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只是想着怎么回应她这句话。良久后,怡然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悠然说:“住,我就不住了。我赶着问了赵姨娘的话儿,还回去回我母亲。” “要真是什么要紧事,那长姐还是赶紧问。真有事儿,也可以赶早的回去跟母亲说说。”悠然随之坐下,微微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怡然微微勾唇,在昏暗的角落,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这一丝冷笑。“姨娘,母亲听人说今儿个父亲带着你来了落玉轩。可是来用晚膳的?” “怡然小姐消息是真的挺灵通的。这么一件小事,底下的丫头们应该已经说清楚了吧。我和老爷,在傍晚的时候来的落玉轩。正是饭点上,自然是用晚膳的。”赵宁回了这么一句,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对悠然笑道,“大小姐回来的晚了,我们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现在。雨又这么大,老爷有事儿,雨再大也得回去。我一个妇道人家,就只能在大小姐这里叨扰一晚了。还望大小姐见谅。” “说的正是这个事儿。”怡然不等左悠然作答,立马插嘴道,“母亲特意遣我来告知姨娘一声。不要整日地缠着父亲。父亲是尚书,诸事繁多。不要不分昼夜地缠着他。以免扰了他的正事儿。” 闻言赵宁刚想出言反驳,却被悠然一个眼神制止。她咬唇低下了头去。这边,悠然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对怡然说:“长姐,你误会了。姨娘没有缠着父亲。父亲在这里是等我来着,要不是我回来迟了,估计父亲早就已经走了。再说了,父亲虽然贵为尚书,可是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朝堂上,没必要那么正儿八经的。我还巴望着父亲能多走动走动。不要老是闷在书房里。”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怡然无比嫌弃地瞪了悠然一眼,对赵宁说,“姨娘,你可要想清楚,别被阿然这小孩子的话给影响了。你是什么身份,我父亲是什么身份。你要是不分主次,耽误了父亲的正事儿。我母亲,也就是刘夫人,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长姐,你又说错了。父亲和姨娘,在我们左府都是一样的身份。母亲也是,和姨娘是一样一样的。在我们左府,没有什么身份差别,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家人。”悠然开口,声音冷冽,脸上的笑容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让人心生疑窦。 怡然闻言,果然怒不可遏。“阿然,你可要想清楚,你跟谁才是一家人。这姨娘,始终就是姨娘,这逢年过节的,祖宗祠堂里,她也是进不了的。怎么能算是我们的家人?母亲提醒她,她的身份,是为了她好,免得她一日头脑不清,还真以为我们府上每个人都跟大小姐一样宅心仁厚。到时候,还真以为自己也算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蹬鼻子上脸起来!” 怡然这话,已经给了左悠然很严肃的警告了。若是以悠然往常的性子,肯定就不敢说些什么了额。怡然吃定了左悠然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故意还给了悠然一个警告的眼神。谁知悠然听了这话之后, 噗嗤一声笑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得怡然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她看着左悠然,呵斥道:“别笑了,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要说的?只管说,你这样笑,笑得我心里毛毛的。” 悠然笑停了,还容易从嘴里迸出一句话,让左怡然整个脸都绿了。她说:“长姐,我虽然不知道母亲在这个家里是什么身份。但是我很肯定的是,就算是姨娘犯了什么错事。这怎么惩罚的事儿,也不是母亲说了算的。母亲受了父亲的重托来管辖我们府里的事儿。并不是管我们府上的人的。我想,父亲不会希望母亲僭越的。” 怡然气得不轻,拍案而起,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悠然,骂道:“阿然,你这是说得哪儿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的话,母亲会很伤心的。别说这赵姨娘这卑微的身份,即便是出生高贵,难不成你就能为了这样一个人,质疑母亲的能力了?” “我并没有质疑母亲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姨娘不过是和父亲来我这里吃一顿晚饭,没必要说得那么严重。母亲要是连这样的事儿,都容忍不了。那我落玉轩以后,是别想迎客了。说到底,我的意思只是,不过一件小事而已。母亲实在不必过于较真!”悠然被她指着鼻子,却依旧闲适轻松,一点儿也不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 怡然纵然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被左悠然这么一说,早已经是溃不成军。她掉转枪头,对着赵宁,就是一阵乱砍。她提高声道:“赵姨娘,今儿个是有阿然替你说话。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嘴皮子可没有阿然利索。我母亲的本意,也绝对不是阿然所说的小题大做。我母亲的本意是好心地提醒一下你,做事要本分。否则来日出了什么事儿,你可别怪她没有一早提醒过你。他日,你要是犯了什么事儿,我母亲纵使没有权利惩罚你,但是也定不会让你好过。今日,我已将母亲要说的话,传达给你了。你听没听进去,那是你自己的事儿。来日,出了什么事儿,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说完这话,怡然狠狠转身,拂袖离去。悠然站起身追了上去,勾住了她的手臂,不解地问:“长姐,你生气了啦?怎么啦?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会这么小气,生我的气了吧?” “阿然,你还是长点心眼的好。这赵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你就这么护着她,你就任由着她在父亲身边跟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以后,父亲都听她的话,不理你了,你到时候可要哭着来跟母亲抱怨了。”怡然说着瞪了她一眼,“今天的事儿,我可得跟母亲说,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在赵姨娘面前很没面子。” “长姐,你怎么这么想呢。姨娘肯定觉得,你是给我面子才好心提醒她的。”悠然说着眨巴着眼,问怡然,“难道不是这样子吗?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可全是为了长姐你啊。虽然你是好心,可是说得不够委婉,赵姨娘难免心里有芥蒂。要是跟父亲那么一说,岂不是要让父亲去责怪母亲了。” 左悠然的话,倒是提醒了怡然。现在这赵姨娘在左岸心里可不一般。要是自己的话被传到父亲耳朵里,那岂不是坏事儿了?想至此,怡然也不生气了,好言对悠然说:“好了,好了,阿然,长姐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快回去吧。在赵姨娘面前多提些好事,别让她再纠结于我跟她说的这件事儿。” 悠然一早就知道,怡然这人,本来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被她这么一唬弄,还真的开始后怕了。不过悠然还是很好心地说:“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让赵姨娘不把这事儿说出去。我刚才劝你的话,也是劝给她听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太过较真。” 正文 第205章 出现分歧 受了悠然这一番安抚,怡然去时,显然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了。悠然见状也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这怡然要真将她所有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左悠然。也不知道刘静会怎么想。也许,聪明如刘静,很可能一下子就看透了如今的自己。悠然其实也在后怕,刚才自己一时口快,也没曾多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如今,安抚了怡然,悠然走回原先的花厅。 一路走着,木屐踢踏着那轻盈的水花。重新溅起的水花,在木屐上滑过,然后落下。重新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小小的水花。悠然一路走一路踢踏。这轻扬起的水花,还有那踢踏声,轻轻浅浅,重重缓缓,让人听着看着,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赵宁在一旁看着,会心一笑。“大小姐,你的嘴皮子,还真是厉害。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罢了。不知道原来你这小嘴巴说起话来,一点儿不饶人!” “赵姨娘,你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做了这种事的。刚才一时口快,我可后悔了呢。” “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很顺利得解决了这件事,不是吗?”赵宁说着指了指悠然叫上的木屐,“来了左府,我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木屐这样的东西。以前下雨的时候,总是要穿上笨重的油皮鞋子。因为太过厚重,穿起来,可是要把脚都给闷坏了。但是我们雨天,总是有特别多的事情要干。哪里顾得上。因为那些厚重的鞋子,我们可是吃够了苦。” “那为何不置办一些木屐。这木屐可不贵。比你说的油皮鞋可要便宜多了。”悠然说着坐下,翘起了脚,将自己脚上的木屐脱下来,拿在手上把玩。“我倒是觉得,这木屐走起路来太费事儿了。一不小心,还会把谁溅到裙摆。” 赵宁见状,笑了笑,“大小姐你也说了。你这木屐虽好,只可惜太不实用。这大雨的天,要是干活,穿上木屐,都不用走路了。也就你们大家的小姐,不用顾着别的,撑伞还有人撑的,可以穿着它,翩跹走路,美美的样子。” “姨娘,你往后,也不要你们你们地说我们。其实你已经嫁进了左府。以前那些往事,你不必再多做回想。你以后的日子,一定要记得往前看。你越是将自己陷在回忆里,只会越显得你和我们格格不入。你要将自己的身份摆正,你在我们府上,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悠然说着将手上的木屐,扔回了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响。 赵宁原本在默默地喝茶,听见这声响,显然是跳动了一下。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抖,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茶盏,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绵长悠远,甚至都有了一道悠长的回声。她说:“我知道,但是人就是人,控制不住自己就是会去想。已经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的人。越是觉得自己生活安乐,越是觉得这往事不可追。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不住去想。想了就又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大小姐……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的不知足呢?” “姨娘,别想太多了。你只管吃好喝好。虽然怡然这人我不喜欢,但是她今儿个有一句话提醒我了。你在这府上,虽然也是有名有份的。但是只要你一天没有生下子嗣,那么逢年过节,这祠堂,你是进不去的。”悠然说着扭头看着赵宁,“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子嗣很重要。可是我不能依靠药物,去得到。那样得到了孩子,只怕会失去老爷一辈子。也会让老爷一辈子不待见我吧。与其让老爷和我一辈子都不开心。那么还不如慢慢来……大小姐,你这么着急,是何故?” “如果我说,现在的我,觉得除了我父亲以外,没有任何的依靠。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跟我血脉相连,你信吗?”悠然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抹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无力的笑。 赵宁沉默了,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左悠然。她突然之间有点明白了,为何左悠然居然能想到用药对付他的父亲。也许,真的是太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真心待她吧。突然之间,赵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笑道:“为了大小姐一场夙愿,我也要努力呢。” 话已至此,悠然只觉得自己很是疲倦,她站起身来,看了看翠翠,说:“我有点累了,准备回去吧。姨娘今夜就住我边上的房间吧。那里虽然平日里没人住,却是最干净的。也不用找人另外收拾了。” “大小姐自管去休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赵宁说着也站起了身,旁边的侍女也站了起来,给她披了外衫,轻声道:“主子,小心着凉!” 正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让悠然猛地回过身去,看着赵宁身边的丫头,又看了看翠翠。翠翠笑道:“这不是我们这里出去的阿远吗?小姐你不是担心赵姨娘身边没人,才让奴婢拨一些人过去的?” “怪不得,有点眼熟。”悠然想起来,因为不够勤谨,她是辞退了一批的丫鬟,平日里还算忠厚老实的,就留下送给了赵宁。如今看来,这丫头服侍赵宁,倒还算是用心。她回过头看了翠翠一眼,说:“这丫头服侍赵姨娘还算尽心,赏。” 翠翠高兴道:“阿远,还不谢过大小姐。日后做事可更加要上心了。这不,除了赵姨娘,还有大小姐惦记你的好。做好了,赏赐都是双份的。” 阿远一听,不胜欢喜,下跪谢恩。悠然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了。翠翠喊了阿远起身,又对赵姨娘说:“姨娘,大小姐的性子是冷淡了些,对你也是极关心的。你今晚就在落玉轩里安心住下。日后,刘夫人要是派人找你麻烦,你也不必缩手缩脚的。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多谢姑娘提点。”赵姨娘看得出来,翠翠在悠然心中的分量。她说的话,必定也就是左悠然的意思,顿时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也为自己在这府里有了依靠而觉得松了口气。似乎,这雨夜漫长,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她耸了耸肩,放松了心情,跨步朝着卧房走去。雨声叮咚,似乎也不再那么让人烦躁。 而这边,怡然因为一时口快,将自己想要说给赵宁听的话,说成是刘静说的。于是乎,回了启源阁之后,她也不知道该跟刘静说什么。正烦恼着,这边已经到了刘静跟前。刘静因为下雨,这肩头和膝盖关节处,只觉得酸疼难受。红姨正在给她捶背。 看见怡然走了进来,睁开的眼睛又合了起来。因为一向节俭,这雨夜的晚上,一两根蜡烛在室内,散发着莹莹的幽光,让人觉得无比的不舒服,怡然更是觉得压抑。但是,母亲一定要如此节俭给父亲看,她也无法,只能忍受。 她缓步踏近。对刘静说:“母亲,这大雨天的,你的旧疾又犯了。可有叫大夫开些祛湿的药?” “大夫那些药又管什么用呢?都没什么用。我也就不用了。倒是红姨这么锤几下,还舒畅些。你不必惦记,都是老毛病了。人老了,就这样。没得办法!”刘静说着叹了口气,“人老了,也丑了,更比不上那些年轻女子,一个个跟花儿一样娇艳。我是赶得走一个,却是摘不了另一朵。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 “母亲何必在意那些小人。一个个在背后勾心斗角地去讨爹爹的欢心。那又怎么样?爹爹还真能把她们放在心上?”怡然这么说着,走到刘静身边坐下,说,“母亲,我去落玉轩看了。父亲确实带了赵姨娘过去落玉轩吃饭。不过,看左悠然的样子,好像并不是跟赵姨娘很亲近。大概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对赵姨娘那么客气。毕竟,人是父亲带过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算好的。但同时也是最坏的。”刘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么多年来,你爹爹对女人,那是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的。所以从来没有纳妾。如今,我自己一手将这赵宁给引进府里来了。没想到,老爷居然还真的动了凡心。” “不见得吧。爹爹去见赵姨娘,还是左悠然提的醒。要不然,是绝对不会看一眼赵姨娘的。爹爹对赵姨娘显然并没有那么重视!”不知是何缘故,左怡然就是愿意这么相信。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让父亲僵硬的心柔软过一丝一毫。这赵宁能有什么能耐,让父亲改变心意。 闻言刘静沉默了,良久后,叹了口气道:“怕只怕,你爹爹误会左悠然对赵姨娘有别样的情分。才看在左悠然的面上,对赵姨娘,不同寻常。” 正文 第206章 针锋相对 “如此说来,左悠然和父亲两人是因为互相太过在乎。才给了赵姨娘,一个可乘之机?”依然说这话的时候,又站起身坐得离刘静更加近了一点。近到可以听见刘静的呼吸声,和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真不喜欢这下雨天,老折磨人了。”红姨已经是筋疲力尽。她虽然精通推拿,可是推拿毕竟是一个力气活儿。她人老了,就干了一会儿已经是吃不消了。这会儿她故意借着说这话,然后松了松手。对左怡然说:“怡然小姐既然如此担心夫人,不如你来给夫人试试看。” “这是你的事儿,别推给别人。”刘静就这么开口了,红姨先是一愣,随即立马赶紧地继续给刘静敲背。这敲着就敲着了,她还低下头去,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说:“老奴琢磨着,老奴是真的上了年纪了。真不知道还能伺候夫人多久。老奴心里头想着,老奴这迟早是要走的人。真希望有人能学学我这手艺,伺候夫人到老。老奴可不是想把自己的事儿,推给别人。实在是觉得,能伺候夫人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说起来,一下子这气氛就莫名其妙的诡异起来。刘静也是忍不住一阵伤感。她伸手拍了拍红姨在自己肩头的手,低声叹气:“红姨,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无端端地,说这些话儿,惹得我这眼泪,扑簌簌地流。我也是老了,这么容易触景伤情。你不说,还不觉得自己可怜,身边也就剩了你这一个可信之人了。” “老奴只是心里想着,能多伺候夫人一些日子才是正经。”说着这话的时候,红姨有意无意地瞟着左怡然。怡然别开了眼,淡淡一笑,说:“母亲,伺候你的人,你用得着愁吗?红姨也老了,不如给她个轻松的活儿,没必要样样都要她亲自动手。如果都要经过她的手,可真要把她给累坏了。” “还是怡然小姐疼老奴。”红姨在启源阁摸滚打爬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晓得刘静和怡然这点小心思。她可不会让自己在左怡然的嘴上吃了亏。果不其然,她这么一说,刘静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她淡淡地对怡然说:“你记住,找人把赵姨娘给我盯紧了。不要再让她和左悠然有什么接触。有什么接触,也不要让左悠然再传话给你爹爹。只要你爹爹不去她茗乐轩。那么以后就再也不会想起来去了。” “可如果左悠然还是传话给爹爹呢?我们是拦不住的。不是吗?”怡然微微皱眉。她不是不想做这件事。而是这些事,本来就做不到,叫她去做,到时候做不好,那岂不又是要被责骂。私心里,怡然也不想做这种事儿。她倒是觉得,自己说话没有红姨厉害,在母亲面前还被一个家奴给比下去了。心里头都觉得不舒服,还要接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拦不住左悠然传话,还拦不住你爹爹吗?到时候你爹爹往茗乐轩去的时候,你想个办法将你爹爹拦下就是了。干嘛要管左悠然。她现在是铁了心希望她爹爹身边能有个女人贴身照顾服侍。我倒是能理解她做女儿的心。只是这个女人,是谁都可以,就不可以是这个赵姨娘。”刘静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个女人,敢勾引她儿子。勾引完了她儿子,还勾引她的丈夫。刘静心里气愤的是,这赵宁究竟有什么好的,居然让他的儿子和他的丈夫,同时,对她那么不一般。 刘静的心思,怡然看在眼里,她没有多说,只是答应了下来,便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又很多机会要求爹爹给自己一个单独的院落。就像落玉轩一样的院子,不必有启源阁和落玉轩这么大。可是她不敢提出来,就怕母亲有不一样的想法。原本,她的母亲就觉得孤单,身边没人陪。如果连她也分开住了,估计母亲会受不了吧。可是想起母亲方才对红姨那样的迁就,怡然就觉得心里有气。原本还想留在启源阁过段时间的,如今看来,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一直以来,她都太迁就母亲了。让母亲觉得她可有可无的。如此,还不如自己搬出去,也许见得少了,母亲也会多少惦记一下自己。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怡然就思思念念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打算。 雨夜,各有所思,但是时间就是那么公平,无论你是睡着还是没睡着。睡得好还是不好,这天光,就这样大亮了。下了一夜雨,天也变得清明。悠然起了个大早,早起起身,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武。这鞭子甩得虎虎生风。翠翠端着一早姑娘们收集的露珠,走了过来。一时间,看呆住了。 直到,悠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她搁下手中的托盘,拿起丝帕走了过来。要替悠然拭汗,悠然伸手推拒。“不必了。连日来,因为左怡然跟着,都不能甩个痛快。这一大早起来,有那么一时半会儿,没有左怡然跟着,却也觉得通身舒畅。” 而一向习惯早起的赵宁,已经换洗好了。原是来找左悠然告辞的。一来,却看见了左悠然这惊为天人的武艺。她站在院子的角落边,愣愣看着。赵宁从来不知道,左悠然这年纪上的丫头,心思多也就算了,这武艺也不差。明明就是千金小姐,赵宁真不懂,她这般努力,这般挣扎,是为何? 想起刘静,赵宁心中多少也有些明白了。刘静此人隐藏得那么深,左大小姐为自己打算得多一些,也是应该的。正愣自出神,悠然已经走至她眼前。吓得赵宁猛地一跳,往后一倒,撞在了墙上,撞得她发鬓微散。赵宁虽一时慌神,却很快就站直了身子,右手轻轻地扶着鬓边散落的那几缕发丝,对着悠然淡淡一笑。“大小姐,你还真是,这样突然一声不响的出现,吓死我了。” “看出来了。要不是真吓着,你不会这样?”悠然说着,微微挑眉,“不过,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受这样的惊吓?要不你好好在这儿呆着,即便是我来了,你也不至于,要跟见了鬼一样。” “你还真是……”赵宁抬起袖子遮嘴,笑语。“不就是偷偷看了看你这一手好鞭。怎么就……这么吓唬我了?这武艺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么我瞧瞧都不成了?” “我倒是没说不让你瞧。要是真不让你瞧,你还能安然站在这里吗?”悠然淡淡一笑,“我要是不让你看,那鞭子要是甩到你的身上,还不得让你皮开肉绽。也不用我多教训了!” “大小姐还真是……”赵宁说着笑了摇了摇头,“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不该偷偷地看,一早来了,就搬了凳子,坐在院中看。” 赵宁说着看了看翠翠,故意笑道:“你说是也不是?翠翠姑娘!” “大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翠翠淡淡一笑,重又端起了那些水,说,“这些新采集的露水,我得让人给埋在院中的桂花树下,来年还可以泡新茶。” “这么一大早,你们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赵宁说着这话,对悠然微微一笑,“我一早起来,梳洗罢,想着在你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觉得还是自己的茗乐轩去。底下人见我一夜未回,都是要慌了的。我还是趁早回去,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呢!” “那就不留赵姨娘了!”悠然淡淡一笑,回头让翠翠将自己的鞭子拿去收拾好放起来。赵宁也就自顾自走了。 因为下过雨,地上多少还有些积水,她就踩着木屐,缓缓向前行去。身边,阿远拿着从落玉轩带来的点头,一路尾随。“主子,你这么早起来,为何要赶着回去?吃了早膳也好。我想咱们院里,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要这么一大早,非要回自己那里去吗?” “我怕再迟一步,再遇见左怡然。虽然我没有遇见,但是我也听说了,左怡然这几天一直跟着左悠然。前前后后的跟着,虽然也不知道这左怡然打得什么主意。总而言之,我是不愿意跟左怡然正面交锋的。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赵宁淡淡一笑,快步往自己的茗乐轩走去。即便是赵宁一早已经想到,不要跟左怡然有什么冲突。可是,这人家总是盯着你的。茗乐轩还没到的时候,红姨已经来了。 赵宁虽然只见过红姨一两次,可是她牢牢记在心里。毕竟是刘静身边的人,她不得不记得清楚一些。见到红衣,赵宁心里虽然不舒服可还是不得不上前应付。她走到红姨边上,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说:“这不是夫人跟前的红姨吗?一大早的,居然在此相遇,真是好巧!” 红姨看着赵宁这幅讨好的模样,却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也不说话,让赵宁这热脸,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挂不住。 正文 第207章 夫人万安 红姨一摆起谱子来,像阿远这样的小丫头,自然是扛不住了。她站在赵宁后边,提着包裹的手,都有点发抖。红姨是什么人,在刘夫人面前随便说句话,都会让刘夫人对事情的看法改变。这么一想阿远紧张地瞅着自己的主子,希望赵姨娘别得罪了红姨。 红姨自顾自地不说话。赵宁却只淡淡一笑,说:“看红姨这模样,似乎是有要紧事。那么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了!” 这边,赵宁要走,红姨却是伸出一只手,就这样拦住。她看着赵宁,不痛不痒地说:“赵姨娘,这伺候过老爷的人,果然不一样了。这礼数,这身段,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赵宁听得这话,知道这红姨是故意找茬来了,她只淡淡回了一句。“红姨真是说笑了,红姨也是伺候夫人的人,和我还不是一样的。红姨的礼数,那才真叫是一等一的。” 也正是这话,让红姨还真是接什么话,都显得自己礼数不周。不过红姨也不是吃素的,对着赵宁又是一阵奚落。“我是奴才,赵姨娘还真是的,怎么说也是一个主子。犯得着跟我们奴才比较什么。虽然说都是伺候人的,我们做的可是一些粗活。和姨娘做的事儿,可不一样。我们这老身板,水里来雨里去的,哪里像姨娘,这下一点儿雨,就要在大小姐那里过夜。是在害怕这雨打湿了你的花裙子吗?” “我裙子上的花儿,还没有红姨你裙上的多。”赵宁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过让红姨好看。红姨听到这话,显然脸上很是挂不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的。不过,这江山代有才人出,她是老奴了,年纪大了,居然斗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了。 红姨叹了口气,笑了。“我这花裙子,可是时下最时兴的穿法。赵姨娘倒是穿得太过素了一些。见天的在老爷跟前伺候,这样子,可不好。伺候老爷的人,年轻蓬勃些,才是正经。你觉得呢?” “老爷心里头的人,谁都取代不了。年轻蓬勃,或者老态龙钟,谁是老爷喜欢的样子,还不一定呢。”赵宁说着,撇嘴一笑。这红姨心里头已经在咒骂了,可是脸上却还是一片淡泊的模样。她笑道:“哎,赵姨娘就是谦虚。你现在就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哪里会不晓得老爷喜欢怎样的人,怎样的东西。” “红姨这话说的,什么叫心尖尖上的人。老爷不过是去我那里喝个茶,你们就想那么多。你们真以为老爷的真心,这么容易就能得到?”赵宁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这刘静到底是有多不受左岸的待见。莫非也跟自己一样,从来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不过,刘静不是有一儿一女吗?和左岸,多少也是有过一段美好日子的吧。 可是赵宁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府上除了落玉轩以外,到处都有刘静的眼线。她即便是旁敲侧击了一下,居然没有敢跟她说刘静以前的事儿。即便是现在的事儿,也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再看眼前的红姨,每每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单单这么看来,赵宁都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群狼环视。 看着赵宁若有所思的样子,红姨也是着急了。她不害怕对付左怡然那样没什么脑子的人,她就害怕赵宁这种看似没有背景看似单纯,却实则深不可测的女人。以她这么多年看人的经历来看,这赵宁的心思,可不简单。她也不想给赵宁更多机会,让她想到更好的主意来为自己开脱,保全自己。这么一想,红姨清了清嗓子,道:“跟赵姨娘寒暄了这么久,全是因为我比预想中的要早一点等到赵姨娘。否则,到了这个光景,我早该带着姨娘去见我们夫人了。赵姨娘今儿个应该没有跟老爷约好早膳午膳或者别的什么吧?应该没事吧……” 赵宁轻轻摇了摇头,道:“老爷那天夜里去我那里,留了一宿,也全是一时兴起。他哪里有跟我约好干什么呀!” “既然老爷和姨娘没有约。那么太好了,夫人让我来请姨娘一起用早膳。夫人的手艺,咱们的大小姐都赞不绝口呢。姨娘可不要拒绝夫人的好意哦!”既然赵姨娘装作一脸无辜,一脸的配合。自然红姨也不会放过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红姨还是很能干的。 这样的话,让赵宁无从拒绝。无可奈何的赵宁,只得跟着红姨,走进了启源阁。赵宁是第一次进的启源阁。嫁进门以后,她想过来请安,结果被拦在门口。刘静一句话,让她以后不用想着请安的事儿了。说实在的,赵宁的心中,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赵宁一直以为:刘静纵然是对她做了亏心事,根本也不敢见她吧。何况还是天天见。 如今,刘静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将她叫了过来。 走进启源阁,悠然就觉得这里的装饰和建筑,别样的沉闷。咋看之下,是有些繁华气息,可是仔细看看,却又觉得处处精致,反而没有自己的特色,也并不十分美丽。反而还是落玉轩,虽然没那么繁华,却别致可爱。 赵宁一路走着一路欣赏。红姨在她身侧走着,看她出神的模样,暗自偷笑。她问:赵姨娘觉得我们夫人的启源阁如何?” “富贵华丽,让人过目难忘。”赵宁这话答得,红姨是相当的满意,红姨得意地笑道:“这启源阁原本就是咱们左府里头最豪华的。当年,夫人一来左府,选中的就是启源阁。老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儿原来可是老爷的居处。不过老爷对夫人,还是很舍得的。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夫人一向节俭,这院中的一切,都没怎么动。保存的很好吧。” 赵宁一听这话,心里头只觉得好笑。这刘静选择启源阁莫非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左岸却一下子就搬出去,把这里让给了她。也不知道,当年的刘静是怎么守着住着启源阁的。虽然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说:“老爷和刘夫人,果然是伉俪情深啊。启源阁不过是一处住所,夫人喜欢,老爷岂有不给之理?” “说的就是。当年老爷对夫人,那也算是有求必应。当然,现在也还是。”红姨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这左岸对刘静,还真的是有求并应,除了给予她夫君之爱。 “真羡慕夫人。这样的园子,这样的气派,也只有夫人能受用得起了。”赵宁说着露出了无限羡慕的神情。红姨淡淡一笑,不多做解释。带着赵宁一路走进了边上的几间花厅。花厅里头摆放着几张梨花木的小凳子。配的却是一把红木桌子。赵宁只觉得心中奇怪。 “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让人去叫夫人。”红姨说着转身就走了。留下赵宁一人。赵宁也没有多想,只是静默站着。她以为不过是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可是,等了许久,等得她两脚都发软了,人还是没来。 阿远提着包裹的手,也有点酸。她低声道:“主子,这是怎么回事。都等了那么久了,这刘夫人怎么还没来?这启源阁是不是很大啊,不过再大,这一炷香的时间,绕个圈也该到了吧。” 阿远说这话的时候,四处打量了一下,叹了口气。“主子,这四周也没有奴才婢女的。你说就咱们两个人,在这里站着,还真是觉得怪怪的。这一大早的,没吃饭从落玉轩里头出来,还以为来这儿能吃点什么。结果……” “别说了,安心等着便是。”赵宁瞟了阿远一眼,“没得吃还好。就让我们在这里站在还好。就怕她们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摆鸿门宴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呢。” “也是……”阿远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赵宁也实在是觉得腿有些酸了,便走了两步。这来回踱步踱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阵笑闹声。越来越近。 赵宁和阿远对望一眼。蹲坐在地的阿远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了赵宁的身边,低低地唤了一声。“主子……” 正当此时,有几个侍女笑着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只见清一色粉色衣裳当中,有一人着橘黄色的长衫,头戴艳丽的牡丹。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走来。 赵宁只觉得,一阵浓重的花香,扑鼻而来。她抬眼,只看见刘静那张满是细纹的脸,露出一个微笑。红唇微启,笑语嫣然。“终于见到你了,叫赵宁,是吧?” 她的声音,也是低低沉沉的。和她的脸,很相符。赵宁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正是。妾身赵氏,单名一个宁字。妾身,见过刘夫人。夫人万安——” 赵宁说着,缓缓跪了下来。这是初次见刘静,她这一跪,如此大礼,不算失礼吧。 正文 第208章 如此纠葛 赵宁的合时宜和知书达理的模样,让刘静一开始就不好挑刺儿。可是刘静毕竟是刘静。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这么多年来对外建立起来的威严和和善的面目。她也不会轻易打破。如此一来,这刘静却只是淡淡一笑,在一旁坐下。坐下后,和身边的姑娘玩笑。 “你们这群小丫头,我睡懒觉。你们也不早点把我叫起来?劳人家在这里久等。”说这话的时候,刘静说这话的时候,装作自己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对赵宁说:“忘了,这赵姨娘还在这里跪着呢。你瞧,我都忘了。快,快,快,还不快去扶起来……” 刘静一句话,红姨上前去扶。这红姨是怎样的年纪,这弯下腰来了,赵宁连忙站起身来,没有劳烦红姨,却还是跟她道了谢。红姨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回到刘静边上。刘静眼神轻轻地从赵宁身上溜过,又落在了一旁的阿远身上。她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这丫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不是落玉轩左悠然那个丫头的侍女?什么时候跟了赵姨娘的?” 刘静问话,阿远不得不开口回答。她回答,声音在颤抖,可毕竟是经历了不少,也没有太过紧张。她说:“回刘夫人,奴婢去了茗乐轩有大半年的光景了。以前,在落玉轩的时候,夫人有来过几次,都是奴婢伺候的。所以觉得奴婢眼熟的紧呢。” “对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如今,身上不舒服,也不利索了。就不大往落玉轩那边去了。原来,你去赵姨娘那里,都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刘静发觉,大半年前,左悠然借口自己落玉轩里的人不够勤快,做事不够认真。将落玉轩里的人,都换了大半。她当年安插的,一个都没剩下。剩下的,基本上也都是感谢粗活,也基本上一点儿用都没有了。全废了。 那个时候,她也想过重新安插人,可是这个是偶这么做也太明显了。如今看见阿远,心里头有些吃惊,这左悠然这小丫头,心思还挺深的。怎么这么早就知道在赵宁身边安插人。这人安插得可还真是光明正大。 这么想着,刘静心里头有了主意,她也得想个办法,将自己的人,尽快的散布出去。刘静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间也没有留意到阿远神色的变化。阿远默默站在一旁,希望自己不再那么引人注意。 红姨见刘静有些走神,出声提醒道:“夫人,你这段时间,身子不爽,一直在休养。时光荏苒,你觉着过得太快,人家还觉得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夜晚,为何还不来呢。” “长夜漫漫,谁会希望泽夜晚快点来呢?”刘静也不知道红姨为何要说这话,说话的时候,看向了赵宁,又自嘲地笑笑:“对了,赵姨娘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长夜漫漫的。像你这么年轻,又有人陪着。这时光只怕是觉得不够。而不是像我这样,感慨时光易逝,可又整日发呆,不知该做啥!” 刘静这话说的,话里带话。让人听着都觉得无比的可怜。再看赵宁,似乎都觉得赵宁是在炫耀自己似的。赵宁还真是无辜。她明明就是那个被欺压的人。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用一种‘你仗着年轻出风头,迟早会遭报应’的眼神看着她。赵宁虽然心里委屈,又头疼不已。可是她脸上又不能露出一丝的不屑或者是得意之色。 可是,尽管赵宁很谦虚很卑微地看着。可她也很清楚,无论怎样,自己都是错的。她知道自己应该说话,可是说了又要被抓出什么纰漏。宁愿就这样傻笑着,不说话。宁愿这些话都是别人说的,也好过被人给抓住了话柄。 见赵宁只笑不说话,刘静都看出来她打的什么主意了。她倒是小看了赵宁,以为她肯定会出言反驳的。可是她这样不说话,这么多话,不就成了自己的一番哀叹了。刘静发觉自己这第一次出手,居然就这样败下阵来了。 红姨见状,淡淡一笑,说:“夫人,赵姨娘一早从落玉轩里头出来。还没到早膳的点呢。现在一定还饿着呢。瞧人家站着都要被风给吹倒了。也不知道茗乐轩里的人怎么伺候的。这人,怎么还这么瘦?这么瘦,可怎么才能替老爷,生儿育女呢?” 生儿育女?赵宁脑袋上的汗都要出来了。可是她还是决定,一声不吭。非必要,绝对不说话。说话,也要装傻,最好是傻笑,不说话,是第一要素。红姨这么一说,刘静也是轻轻一拍脑袋,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真是脑子不够用了。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刘静这么说着,转头看着赵宁,说:“你是不知道,这人老了,胃口还真是变得太过寡淡。这一大早的,我通常是不吃饭的。因为实在是吃不下!你没饿着吧?快,快,快,准备早膳……” 关于刘静的“快,快,快……”这样的喊声,自打赵宁进入这启源阁,已经听见了好几次了。听上去,刘静这人似乎很热情。可是,也只有赵宁身在其中,才知道,这刘静究竟有多可怕。笑里藏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笑里藏着的刀,无时无刻不在整装待发。 很快的,早膳摆上来了。赵宁终于在站了那么久之后,被请到了桌边。说实在的,她也不是真想吃东西了。而是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坐下来后,赵宁自己也是懵了。真是安生日子过得久了,居然连站着站一会儿,都觉得累了。想着一年半载前,她还在田间地头劳作呢。这会儿,连站着,都嫌累了。 坐下来后,刘静借口自己不想吃,就是不举筷子。这刘静不吃,赵宁哪里好意思伸手去夹菜。坐在那里,横也不是竖也不是,真真是折磨。不过,赵宁倒是知道刘静找自己,肯定不会让自己那么舒服的。所以眼前的这种状况,她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艰难。只是觉得在启源阁混时间,真的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僵持了一会儿,刘静见赵宁只是笑,只是笑,也不拿筷子,也不吃,只是盯着自己。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分,所以就伸手,拿了筷子。赵宁也随后,拿起了筷子。然后两人就一声不吭地吃起了早饭。看着眼前的局面,红姨都觉得不可思议。 用过早膳,刘静留赵宁。赵宁说自己一夜在落玉轩,还没有沐浴更衣,借口先回去了。这边赵宁前脚赶走,左怡然就来了。她一来,就问:“母亲,你这是做什么?还派人去请那赵姨娘过来?听说她还跟你在同一张桌子上用的早膳。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 刘静瞟了怡然一眼,冷声道:“我这是替你探探赵宁这人的虚实。这一番交锋下来我可是一点儿便宜都没有占着。我想着,以你这点小心机,肯定要被她给压过去的。” “母亲,不过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姨娘而已。除非爹爹爱护,否则在这左府,还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呢。”怡然冷哼一声,对红姨说,“红姨也真是的,我可是听底下的婢女说了。你一早去请了她过来,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的。我倒是纳闷了,红姨和那赵姨娘有什么话好说的。说得那么开心。” “怡然小姐还真是误会了,我跟赵姨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听了夫人的吩咐,不要打草惊蛇,多少也给点赵姨娘面子。才和她攀谈了几句。倒是怡然小姐,你这见天的派人跟着我干什么?我的一举一动你盯得这么清楚。怎么也没见你对左大小姐的事儿,这么上心呢?似乎到现在,你盯了那么久,也没什么消息啊……” 红姨一句话,让怡然原本还颐指气使的气势一下子就消失殆尽。怡然又急又气,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她气得伸手插着自己的腰,叹了口气,说:“母亲,我只是气不过。这赵姨娘什么身份。有必要对她这么恭恭敬敬吗?还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你真是……”刘静伸手指着怡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睛不要一直盯着眼前的这点儿小事。如今,对她的这点好,不过是为了扳倒她。你连对手是怎样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去对付她?天天在这里咋咋呼呼,见天的指着人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母亲,女儿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吗?”怡然跺脚,眼里含着泪,转身跑了出去。看着怡然冲出门去,刘静又后悔,又赶忙让人去追。被红姨给拦了下来。 “夫人,你不能再这么由着怡然小姐。原本她要是争点气,和景少将军玉成好事。那么你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对付大小姐了。如今大小姐也看出来你对她多少有点隔阂了。不然也不会跟赵姨娘开始来往了。” 正文 第209章 红姨一句话,让刘静一下子醍醐灌顶。一时间,只觉得头疼不已。她起身,走到贵妃椅上靠下,扶着自己的额头,气息也有些不平。“我只盼着,怡然能嫁个好人家。做正儿八经的夫人。家里的事儿,我也不希望她太过操心。倒是轩然,该操心的不操心。我也老了,越来越觉得自己操心不动了。” 闻言,红姨也只是轻叹。“夫人,咱们怡然小姐她开始怀疑我们的目的了。她觉得我们对她,并不好。而左悠然大小姐的心,估计也是开始向着赵姨娘了。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可就……” “怡然的话,以后你就不要管了。那丫头和你之间,一直就不对盘。你是轩然的奶妈,向着他一些也是正常的。只是怡然的话,始终是你的小主子,她的脑子不及你好使。阅历也没有你丰富,你切记不要依仗着自己的这点见识,去欺负你的主子。” 红姨还想说些什么,被刘静这么点破,也实在没好意思,一时间,两人沉默。红姨知道刘静的心里,自然是儿女最重要,自己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已。她也知道刘静知道自己讨厌左怡然。但是这种事,如果让刘静心怀芥蒂的话,无疑会影响她在刘静心中的地位。这会直接导致她在启源阁,乃至左府的地位。 基于这样的考虑,红姨想着是不是想个办法和左怡然缓和一下关系。 这边红姨和刘静各有所思,而赵宁,刚从启源阁走出来。脚步匆忙往自己的茗乐轩走去。脚步快到让人有一种落荒而逃的错觉。可是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就撞上了左轩然。自打上一次,两人见面之后。再没有交集。赵宁已经想好了,从今而后,再也不想和左轩然有什么交会。错了的已经错了,她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因此,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像遇见了。她也装作没有看见,低下头侧过身,往自己的茗乐轩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左轩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你真的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没记错的话……是你要和我断绝关系的。”赵宁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她肯定会难受得想要落泪。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居然欲哭无泪。面对着眼前这个为了一点点利益就对她弃之不顾的男人。在度过危机之后,又对她纠缠不休。这样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就是那么执迷。 “阿宁,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只问你,你和我父亲……真的……真的……”赵宁知道左轩然想要恩什么。看着左轩然一脸的纠结,还有那欲言又止,又略带痛苦的模样。赵宁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看待眼前的这个男人。 赵宁低头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轻轻挣脱开来。她说:“轩然,此生我们已经错过。我会照你所说的。在你的世界里消失。那么,除你以外,我将会有怎样的生活,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你不必再过问了。” 她挣脱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看着,骤然失去温度的手,左轩然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他从母亲那里拿到了十万两银子。偿还了债务之后,还可以做很多他想做的事情。他可以找很多很多的女人,喝很多很多的酒。可是每一次醉生梦死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她。这个,融入他骨血的女人。 再回到这座繁华的囚笼,被他母亲称作家的左府。他听说了关于她的事情。虽然他知道是母亲的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让他知道。可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才会在碰见她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握住了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他都已经无所顾忌了。 赵宁甩脱了左轩然,匆忙赶回了自己的茗乐轩。踏进门,当那扇木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她无力地靠在了门背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掌扇着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阿远担忧地看着赵宁,战战兢兢地问:“主子,这左大少爷也太过分了。当初,奴婢可记得很清楚,是他明目张胆地到茗乐轩的门口,说要和你划清界限的。现在,他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抓住了你的手。这个府上,眼线那么多,要是传到老爷的耳朵里……” “你放心,老爷是不会知道的。这个府里,就算是眼线,也都是刘夫人的。也许也有左大小姐的。她们俩个,无论是谁,估计都不会希望这件事,让老爷知道吧。”赵宁说着,站直了身子。看样子,她似乎已经缓过神来了。 阿远叹了口气,说:“主子,你说这刘夫人究竟是想打什么主意。今天去她那里,她的表现也太怪异了吧。” “她能有什么主意。她就是吃错药了,也不会接纳我的。”赵宁冷笑一声。当初,明知道她与她儿子情深不寿,却还是做了棒打鸳鸯的事儿。如果仅仅是拆散他们,她都能理解。可是则呢么会有一个女人,将儿子的心上人,许配给自己的丈夫。这恶毒的用心,是何其极致。想至此,赵宁无奈摇头笑了一笑。“我现在根本不担心,左大小姐或者老爷知道这件事。我只怕刘静知道这件事,不会对我善罢甘休。” “奴婢也这么担心。当时我还在落玉轩里头做事。我身边,有太多人都是刘夫人的眼线。那个时候,我虽然不替刘夫人做事。当时那些人做事,我都不得不让几分。后来,也就是我被赏给主子那一次。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是突然发现的。突然觉得自己身边似乎布满了眼线。那一次,那些人,都被清除了出去。包括我这种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左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不是不知道吧。她也许只是字找一个机会,寻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可是我的话,在左府势单力薄。不被监视,那是不可能的。”赵宁说着,顾影自怜般的叹息了一声,“有的时候,我也想过,干脆投靠左大小姐算了。可是,我发觉,左大小姐很可能自己保全自己也很难了。更何况是带上一个我。我要是不争取一下,丰满大小姐的羽翼,很可能还是要被刘静给……” 想到这里,赵宁也只剩下了无奈地叹息。“我只是害怕,这刘静在左府是多少年的根基。我拿什么跟人斗?” “再深厚的根基,也抵不过老爷。这左府,归根结底,那是老爷的。只要有了老爷的保护,和支持。我们就不用再担心刘夫人会对我们做什么。她即便是要做什么,也伤不了我们的根基。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怀上子嗣。”阿远说这话的时候,四处打量着,生怕自己的话被人听了过去。赵宁沉默,显然并不反对阿远的说法。 这边赵宁吓得惊慌失措,又心里难堪。而这件事,也不出所料,在最快的时间里,悠然也收到了消息。此时此刻,她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左怡然也来找过她,到了午膳时间,又说自己要回去。就走了。 幸好是走了,翠翠和悠然说话也自在了许多。这不,悠然淡淡一笑,说:“这左轩然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他会缠着赵宁,我也很清楚。那是肯定的。关键是赵宁还会不会上当受骗。” “大小姐以为会不会呢?”翠翠把玩着左怡然送过来的茶具,又说,“这怡然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样的茶具我们这里多的是,干嘛特意送过来?” “谁知道呢。我以为赵宁此人,能堪大任。我倒是挺放心的。”悠然说着瞟了一眼那茶具,冷笑一声说,“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左怡然现在是没事找事,就是要跟着我。她送茶具,无非就是为了找一个借口罢了。” “那她怎么又回去了?不时时刻刻盯着你,那不是跟白盯一样?” 闻言,悠然淡淡一笑,说:“今天,我明显感觉左怡然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她并不想再盯着我了。毕竟,盯着我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儿。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成效。” “我觉得怡然小姐似乎是在跟刘夫人博弈啊。她想要从刘夫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我这么猜的。”翠翠说这话的时候是用一种很迷茫的表情说话的。可是这话,很显然提醒了悠然。悠然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还吓了翠翠一大跳。“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吓死人啊?” “我只是想起来,这左怡然在刘静眼里,一直不是最受重视的一个。她很努力,希望能得到刘静的重视。可是刘静很显然要关注左轩然。左怡然看似事刘静的心肝宝贝,实际是在启源阁,她还是很尴尬的。”悠然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有机可乘。 正文 第210章 绝不后悔 悠然的坏笑,让翠翠觉得自家大小姐,有的时候还是很邪恶的。不过,比起那些人,她又觉得自家的大小姐,要可爱很多。虽然坏,却坏得让人恨不起来。 “翠翠,你让人去跟我爹爹提议,就说我觉得长姐也到了该独立的年纪了。这老是在启源阁住下去,也不好。始终是要给她单独的院落的。否则,她将来出嫁,说起来,一直是养在母亲身边的。难免让人觉得骄纵。”悠然这套说辞,翠翠听了,直摇头。 “大小姐,你不觉得你的这套说辞,也太正儿八经的了。你觉得老爷真会因此而直接将怡然小姐从刘夫人身边夺走?”看着翠翠一脸的不可思议,悠然得意一笑,说:“你别不相信。爹爹的话,只要是我说的,他都会深信不疑。况且,我这套说辞,不是为了哄骗爹爹的好吗?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原本,到了长姐这年纪,就该有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下人。有自己的院落要打理。打理得习惯了,为将来做当家主母做好准备。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这么养的。除非,这为人父母的不希望女儿嫁出去,是当家作主的。” “原来如此……”翠翠颇有些不解,可还是选择对悠然无条件的相信。转过身来,看见莺儿一路走来,脸上带着一种悲壮的神情。 由于多日未见莺儿,翠翠也是吓了一跳,提醒悠然道:“大小姐,莺儿来了,你看,是莺儿诶……” 悠然冷冷瞟了翠翠一眼,冷声道:“我看见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样喊起来,人家还以为我有多关注她似的。” 翠翠也来不及解释,匆忙让人过去将莺儿给拦了下来。此刻,悠然坐在水榭,趴在临水的美人靠上,远远看着对面的莺儿,问道:“你让人把她拦下做什么?有什么事儿,要先跟我说的吗?” 翠翠沉重地点了点头。“大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一直以来,你对莺儿的事儿也不算太过关注。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奴婢担心,你太过不关心,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来不及了。所以一早我就已经在莺儿的家边上,收买了一位大嫂。让她帮忙盯着莺儿。偶尔也打听一下莺儿家的状况。这两日,她频频来找奴婢。奴婢听说,莺儿这几日和那个男人走动很频繁。如胶似漆,简直就是形影不离啊。不过……” 闻言,悠然皱起了眉头。“有没有打听到,这齐瑞究竟是什么来头没有?” “就是乡下一个乡绅的儿子,来京都考取功名的。似乎家里也并不富裕,可是据那个大嫂所说,那个男子花钱还是挺爽快的。似乎也有给莺儿买过一些贵重的首饰。每次,莺儿总是在家里跟她娘炫耀。但是,她娘也跟那大嫂子抱怨,说这段时间,莺儿一分钱也没往家里拿。还时常开口跟她拿钱。问一下,就说反正钱也是她自己赚的。只不过是存在她娘那里罢了。她娘说这是给她存的嫁妆……” “说重点……”翠翠一时口快,说了那么多,悠然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懵懵懂懂的。 见状,翠翠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事情就是,好像就在昨儿个上午,那大嫂子说那个男人在街上,也不知道和莺儿说了些什么。莺儿一把推开那个男人,还狠狠甩了那个男人一个巴掌,然后就跑走了。回家后,躲在屋子里,一直都没出来。” “还有这么一件事?怎么你都没说。”悠然说着叹了口气,“估摸着那个男人,是发觉莺儿的身份不对了吧。只是,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奴婢也让那个大嫂子留意过那个男人。那大嫂子说那男人有的是钱。还养着另外一个女人呢。看那女人住的地方,好像是青楼。应该是青楼女子无疑。”翠翠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看向了莺儿,叹了口气,“莺儿也实在是太傻了。自以为是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却原来是这样的处处留情的男人。” 翠翠的话,触痛了悠然的神经。曾经的她,就是现在的莺儿。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寻死觅活。如今,她看着站在眼前的,近在咫尺的莺儿。那憔悴的脸,凹陷的双眼。她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那种痛,很深入骨髓。 良久的沉默之后,悠然对翠翠说:“让她进来吧。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翠翠点了点头,正要自己出去喊人,却是突然间回过头,对悠然说:“忘了告诉大小姐一件事了。奴婢打听到,那个男人似乎是刘夫人的远房表亲。曾经来投靠过刘夫人,被扫地出门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和刘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定有猫腻!”悠然说着,微微垂下了双眼,“让莺儿进来。听听她怎么说。” 很快,几近崩溃的莺儿,被带到了悠然的面前。她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到了悠然的面前。悠然微微皱眉,往边上一退。说实在的,和齐瑞有那么一星半点儿关系的人呢。她都不想有所接触。甚至是看着莺儿在眼前,也闻得到那个男人贱贱的味道。悠然只道,无论莺儿会有什么下场,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因为,她的身上,沾染了齐瑞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会让她觉得恶心。 莺儿跪下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着淌着泪。翠翠见悠然不说话,就问:“莺儿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没说话呢,先哭了起来。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大小姐给你做主的?” “大小姐,奴婢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看在奴婢自小服侍你一场的份上。答应奴婢!”莺儿说这话的时候,将自己地头低了下去,磕头在地。 “你说说看,答不答应,那是我的事儿。”悠然斜斜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她,红唇轻轻勾起,冷冷一笑。“说吧,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够!” 莺儿点头,用一种毅然决然的态度,对悠然说:“奴婢求大小姐一件事。希望大小姐以左尚书千金的身份,将我许配给一个人做妾。” “做妾?”悠然皱眉,“我虽然是尚书千金,也能做主你的婚事。可是那对方愿不愿意娶你,那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要是那个人身份比我低,我可是要勉强人家娶你?” “莺儿知道。那人的身份不高,莺儿不求做他夫人,但求做他的小妾。莺儿也知道,让大小姐帮莺儿,是有点为难了大小姐。可是莺儿,实在是别无办法了……” “别无办法?”悠然故作吃惊,“那我倒是要听一听,你怎么个别无办法。能让你爱上,并甘心做妾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悠然故意高扬的声音,在莺儿听来似乎是救赎,可是在翠翠听来,那就是一张撒开的大网。那张网,将莺儿完完全全地笼罩在里头。她连挣脱的可能,都没有。 只听莺儿缓缓道来。她说:“大小姐可还记得去辩论会那一日。那一日,大小姐让我假扮你去了那场辩论会。在那里,我跟齐瑞认识了。我们一见如故,聊得甚欢。奴婢对他也实在是喜欢。这才一直顶着大小姐的身份和他有所往来。只是,这一来二往,我们两人都觉得情投意合。只可惜,我是假冒了大小姐的身份和他相识。在后来的日子里,奴婢用各种谎言和他交往下去。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我可能骗了他。如今,只怕是再也瞒不住了,奴婢也不想再瞒了。我答应了他,这两天就给他一个答案。奴婢想了很久,奴婢以为他对奴婢的感情,肯定是真的。奴婢不能再骗他了。奴婢想……想……请大小姐有时间的话,见他一面,告诉他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并希望他能纳我做妾。奴婢此生,别无所求了……” “你就那么肯定,那个男人,会愿意娶你?你也说,他和你相识,那是因为,你盯着我的身份。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才接近你的?”悠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好心地提醒莺儿。可是莺儿似乎并不曾领会她的好意。 悠然微微挑眉,等待莺儿的回答。谁知莺儿铁了心似的,点头的时候,都毫不犹豫的。她说:“奴婢很肯定。这么多天以来的相交,我们聊得很来。他也说过,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喜欢我的。他只是喜欢我这个人而已!” “好——”既然莺儿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悠然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想知道的,她也已经了然于心。想至此,悠然红唇上扬,毫不犹豫地说,“我答应你。毕竟,你这么多年伺候我。我能为你做的事儿,也不多。只是你要想好。你以后,绝不会后悔。若是后悔了,我可帮不了你的。” 莺儿点头,沉声道:“奴婢,绝不后悔!” 正文 第211章 物是人非 午后的阳光,照在乌黑的瓦片上,散落在外头的河水上,一阵微波粼粼。悠然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毅然决然的莺儿。她想起那一日,父亲不答应自己和齐瑞的婚事。她也是这样,一直倔强地跪在那里。一直跪到她的父亲,心软为止。 现如今,悠然就这样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莺儿。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她曾经的倔强,和天真,就这样一点一点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有那么一会儿,她都害怕自己会掉下泪来。因为太久没有时间去回想以前了。再想起来,她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大小姐——”翠翠慌了,伸手想要去抹她的泪,可是还是因为太过害怕,才伸出去的手,又停了下来。翠翠愣愣看着悠然,伸出食指,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将指尖的泪水,轻轻地甩开。翠翠,再看她的脸的时候,只见她一脸的淡漠。翠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只是一瞬间,为何,她觉得她的主子,从痛苦到平静,只花了一秒的时间。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在大小姐的脑袋里,究竟经过了多少的挣扎。才有了现在,此时此刻的平静。 这边,翠翠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悠然已经出声了。她说:“你起来吧,我让翠翠看看,最近我也有什么时候有空。趁早把你这件事给解决了。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于你而言,却是很重要的事儿吧!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拦着你,你有个好前程,好夫婿,也是我乐意见的。” “谢大小姐成全!”莺儿再次磕头。悠然看着莺儿,这一次,居然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隐藏了一丝阴狠。翠翠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大小姐,可是现在她开始担心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齐瑞了。不过,单看齐瑞的心思,实在是有点不单纯。也合该被大小姐给算计了。 翠翠这么想的时候,悠然已经将莺儿给屏退了。看着莺儿一脸忍不住的笑意,又还有些隐约担忧的模样。翠翠终于忍不住了。她说:“大小姐,你真的决定了,要帮莺儿吗?这莺儿明明就知道,这齐瑞要结实的可是大小姐你。这齐瑞居心不良,我就不说他了。可是莺儿呢?大小姐真的觉得帮她成就姻缘,可以吗?” “这我愿意帮忙,也不见得一定能成事儿?”这是不是好姻缘,那还真的要看这齐瑞的居心了。”悠然说着,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回了书房,她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信。翠翠也按吩咐喊来了铃铛。 铃铛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愣愣站在了书房门口,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很久之后,终于翠翠出来喊人了。结果,喊的还不是自己,居然是他的那只小猴子。很显然,母猴不愿意跟小猴子分开。铃铛看着母猴如此依恋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母猴的头,很温柔地说:“你别担心!你只要完成了任务,主人就会让你回来的。回来之后,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 这猴子似乎是有灵性的。听了铃铛的这话,居然也不那么难受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希冀。然后,居然乖乖地跟着翠翠进了书房。再然后,翠翠将信绑在她的脚上。她冲着小猴子喊叫了几声之后,一跃而起,就上了房顶。抓了几根树枝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翠翠看着那猴子消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赞叹。“我原先还不相信,就这猴子,能有什么用?现在看来,这景少将军送的,那肯定是不同寻常啊。一看他刚才那身手,我想,这大小姐和景少将军的联系,应该是没什么困难了。” 铃铛只是听着,也不说话。远远的,他的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身影。熟悉的身影,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吸引了铃铛的所有注意。他不自觉地朝着她来的方向看去。他的举动,也吸引了翠翠的注意,翠翠转过头去,看见了银燕,带着两个侍女,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见状,翠翠惊呼。“这银燕姑娘来了,铃铛你先退回去外边去吧。这落玉轩的安全,可都指望着你呢。还有,昨晚我听说又是你守夜。你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我会自己做好安排的。现在这个时间段,我需要在大小姐的书房边上转悠一下。毕竟这块的防卫部署,我还没有想好。没有做好具体安排。翠翠姑娘要是有事儿,只管自己忙去。小猴子……”铃铛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小猴子。翠翠连忙将自己牵着的小猴子,移交给铃铛。干笑着说:“对不住,忘了,这小猴子跟你的关系,可真是不一般呐。” “你待它如何,它也将如何待你。”铃铛淡淡说了一声,侧过头去。正此时,银燕走上前来。看见铃铛和小猴子如此亲密的关系,白了一眼说:“这畜生就是畜生。你就是把心掏出来给它,它也不见得能懂。这回子对你好,还不是因为你给它吃给它喝,还提供肩膀给它蹲。你以为这畜生真的会对你生死缠绵?” 银燕说这话的时候,小猴子朝她露出了一脸的横牙。看着它一副小怪兽的模样,银燕冷冷瞟了一眼,说:“我说的没错吧。畜生就是畜生。畜生永远不懂得看人脸色。” 翠翠有些尴尬,看了看铃铛,又看了看银燕。她可是感觉到了,这银燕和铃铛两个人似乎不对盘。害得她夹在中间,感觉自己很不对劲。想了半天,还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她说:“和一个畜生,有什么好置气的。” 这话一出,铃铛微微勾唇,一向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不同寻常来。这点点不同寻常,翠翠并没有发觉。可是银燕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冷声道:“看来是我最傻了,居然跟一个畜生说那么多的话。这和畜生相处的那么好,自己也指不定是什么属性。” 说完这话,她也不给铃铛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就进了书房。翠翠看着一脸懵然的铃铛,安抚了一句。“铃铛,你别介意。这银燕姑娘就这脾气,她的脾气如此,说话也让人觉得很……很不舒服……” “你不必跟我解释。这银燕姑娘进去了。大小姐身边,没有你伺候,成吗?”铃铛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让翠翠一惊。她快步转身,赶紧跑了进去。铃铛看着那紫色人影在眼前一闪而逝,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发觉自己,似乎对那一抹紫色,在意太多了。在意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地步。 看着关起的书房大门,铃铛的眉头又再度皱起来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左悠然的世界,看上去,不过就是那么大。可是左悠然的手能触及到的世界,却是他都无法想象的。或者说,其实,景昊云,才是他真正惧怕的那个人。他走出来的那个地方,单单景昊云能在那里呼风唤雨,他就知道,这景昊云一定不好惹。 而银燕,一个左府的婢女而已。原本她的世界,肯定要简单很多。扯上了左悠然,银燕她会不会……万劫不复? 想至此,铃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他,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还在这里操心别人。他才应该是那个被操心的人吧。 铃铛的沉默无语,和此时此刻的天空,不谋而合。似乎,阴云密布,在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正当此时,书房内,左悠然端坐在案前,看着银燕带过来的合约书。看着看着,这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凝重。银燕站在一旁,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悠然即将要拍案而起的模样。银燕连忙道:“大小姐,你先别急着生气。我觉得这些合约,也不一定是刘夫人拟定的。那个人既然想要买下左家的田庄,那么他肯定一早已经定好了。估计刘夫人也没有仔细看过这些合约书。估计,她也就是想要变卖一些财产,套一些现金银子。” “照这么说,我们的田庄,是要不回来了?” “事已至此……”银燕叹了口气,看着悠然的脸,又开始有点不自信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还不如另外去购买别的田庄。毕竟还有很多人要出售自家的田庄。我们可以将原来田庄的弄人,迁移过去。那里,有很多我们左家的人。到时候,就算是现有的左家的田庄都不见了,也不会殃及我们左氏一族的人。” “买别人的田庄倒是可以。只是,这田庄的田地质量如何,全部要实地考核过。全部要不次于我左家的田庄才好。”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实在还是不愿意的。见状,银燕也只剩下无奈的叹息。 “大小姐,舍不得是不是?” 闻言,悠然闭上了眼,“舍不得又如何。人没变,总比物是人非的好!” 正文 第212章 无底深渊 银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如今,看着左悠然的样子,她知道也许自己需要更深思熟虑一些。很多事情,还需要再多做一些考虑。希望能多少让自家的大小姐,脸上能多一点点的放松,能多一点点的笑容。这些天来,她每每和大小姐接触,总是在给她出更多更大的难题。更多时候,她也不希望自己打扰到大小姐,宁愿能被打扰一次。 可是,左家的事情上,她越深入,似乎就越觉得力不从心。虽然她明明记得很久之前,自家的大小姐,也是什么都不懂。可是,这些日子来,银燕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总觉得她家大小姐,无所不能似的。可是,即便如此,她接二连三地抛了那么多的事情给大小姐。这大小姐肩上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银燕因为有太多的想法,这走起路来,也是晕头转向的。以至于,出门撞上了铃铛,还不自知。撞上之后,一个踉跄往后跌去。 而背对着她的铃铛感觉到有人在撞击自己。一下子,回过身来,还没弄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伸手去抢。这一捞,一下子就将她给捞了回来。这不,银燕也是将自己给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铃铛的肩膀,这心跳,一阵又一阵地加速中。铃铛愣愣地看看怀里的银燕,看着她蓝色煞白煞白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直接放开她。只等到她缓过神来。不出意外的,她一把推开了铃铛。但是铃铛猜错了一件事。银燕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对他恶语相向。而是轻轻地低下了头,对他说:“谢谢!” 看着一向跟野猫一样的银燕,变得这么规矩。心里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谁知银燕也不过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一转眼,铃铛就发现那一抹紫色已经悄然远去。看着银燕那么无精打采的样子。铃铛的心里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各种味道都不一样,似乎全都混杂在一起了,五味杂陈的。 银燕前脚出门,翠翠后脚就跟了出来。看着铃铛愣愣的模样,有点无奈地说:“这银燕姑娘的速度还真的是快,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她出门,我也就跟大小姐说了一些没有什么事儿,然后就马上出来了。我看她走路,就跟风飘似的。” 翠翠无心笑了一下,看了铃铛一眼。只觉得铃铛的脸,比平日里的更加黑。一脸的黑,看上去让人觉得他心情很不愉悦。翠翠觉得还是不要和他说话的好。她准备回去,却被铃铛给喊住了。“翠翠姑娘,请留步!” “铃铛,你太客气了。”翠翠抿唇笑,转过身来,红色的罗群像是一朵花一样翩然绽放。铃铛默默看着眼前的红裙子,突然眼前浮现了一片飞舞飘扬的大裙摆。大红大绿大紫,有各种各样的霓裳,在纷飞飘扬。他只觉得一阵眩晕,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看着铃铛如此痛苦的模样,翠翠上前,关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也就是翠翠这样一扶,铃铛突然间只觉得一愣,一把推开了翠翠的手。当他的手碰触到翠翠的手的时候,他想起方才抱着银燕的感觉。那纤细的腰,还有那翩然翻飞的裙摆。他突然想起,曾经在某个地方,他看见过这样的一番场景。那里,也是美女如云,而他,则是躺在美人怀,喝着酒。有人,温软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滑过,轻轻地抚弄着他的唇,喂他喝酒。那酒的味道,带着清冽的香味儿。他微醺,抬起头…… 可是……无论铃铛怎样想,都想不起来那张脸。他只记得自己抬起头,眼前有一张脸,在不停地摇晃,不停地摇晃。他费尽全身力气也看不清那张脸。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看不清。越想越头疼,铃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身去。看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翠翠也着了慌,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铃铛的情况越来越差,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滚来滚去的模样,将翠翠吓得够呛。翠翠不得不蹲下身去,将铃铛按住。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收拾得动铃铛。不得已,一群丫头涌上前去,按住了在地上不停打滚的铃铛。 听见响动,悠然跑出门,看见乱作一团的人。她微微皱眉,走上前去。翠翠见她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小姐,怎么办,铃铛突然这样了。奴婢该怎么办?” “啪——”悠然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鞭子出手,一下子就将铃铛给缠住了。没两下,铃铛就被鞭子给缠得无法动弹。终于沉默了许久之后,铃铛终于回过神来了。但是看得出来,还是傻傻呆呆的。见状,悠然冷声道:“就这样吧,你们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让大夫好好地看一下。派人看守着他。要是情况好转了,叫他来见我。” “知道了。”翠翠连忙招呼人过来,一起将铃铛扶起身来,将他带走。而受了惊吓的小猴子瑟瑟缩缩的,却还是守在铃铛身边不肯离开。跟着人群,亦步亦趋地向着铃铛走去。悠然看着那猴子,一时间,也有些懵然。她知道自己也实在是别无办法了才会去求景昊云。也不知道景昊云对左鹰他们的事儿,有没有什么办法。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悠然也不知道,这没有消息,算不算是好消息。如今,就连这看似来历最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最清楚的铃铛,现在看上去,也有那么一丝的不同寻常。 正当此时,景昊云收到了左悠然的信。因为母猴是离开景府之后,第一次做事儿。似乎还有些茫然。被拿走了信之后,居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被训练过的母猴,只记得训练它的人,是不会让她自由活动的。猴子可是很聪明的,没得到指令,没拿到东西,它也不能走。母猴站在一边,不停地抓耳挠腮。昊云看了信,眉头紧紧皱起。 “主子,你怎么了?”墨秦走上前来,伸手接过了景昊云递过来的信。“左大小姐要求你做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昊云没有说话只是提笔,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而这时间,墨秦已经看完了那封信,倒抽了一口气,说:“这左大小姐是不是也太神了。我们刚插手她的事儿,也才刚刚知道她居然掌控着那么大的药材生意。还是非法的。关键是,管事人失踪的事儿,我们才刚刚有了那么一点眉目。这左大小姐的信怎么就来了?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吗?” “只怕不是巧,是她知道我们肯定有介入这件事。毕竟管事的人失踪了,她不可能不派人去查。既然派了人,多少也应该知道,我们肯定是有插手了。只是,她估计也弄不清我们究竟查了多久。所以这封信……” “是试探?”墨秦想着,又摇了摇头,“不至于,以左大小姐和你的交情,应该就是在求助,不是吗?”墨秦说着,不时地瞅着景昊云,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只是景昊云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而是在很久之后,他开口了,他说:“前两天,我收到了刘静,也就是左岸的夫人的信。说是有关婚约的重要的事儿,要跟我说。刘静此人,我闹不明白,她此番举动,意欲何为!” “那主子准备怎么回复刘夫人,又怎么回复左大小姐?这信上说的,你决定怎么回复?”墨秦始终还是担心着,手上的信,就像是有千斤重似的。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长鸣剑。自打拿到长鸣剑之后,他似乎摸到了一丝真相的本来面目。可是左大小姐也好,主子也好,现在一脚踏入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那无尽的黑暗中,究竟能不能摸索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无知的恐惧,让墨秦觉得很不舒服。 昊云想了片刻,提笔写了封信。大意就说自己一定会留意。只字未提自己现在已经查到的事情。墨秦也不问,将那信封好之后,绑在了母猴身上。母猴显得十分的兴奋,一下子就窜了出去,很快的就消失在屋檐那头。看着母猴这般机灵,墨秦叹息道:“这世道,还真是。这猴儿都成了精。主子,你说是不是?” “安排个时间,我得更刘静碰碰面。婚约的事儿,一直卡在我的心头,隐约不安!” “那这事儿,要不要跟左大小姐说一声?” “现在联系不方便,过些天。我们能见面了,我再同她说。如果刘静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那就跟她提起,也没有必要!”昊云说着叹了口气,看着案上的信纸,又吩咐道:“”“想办法见这个左群一面。九王在多年前夺储的一战中失败,至今都是蜷缩在京都。不声不响,收敛锋芒,以求自保。如今,突然关心起阿然手下的这点小事。实在是奇怪。太过奇怪。” 正文 第213章 冷风乍起 昊云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墨秦收到指令,前去调查此事,却发现想见一下左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件事,找谁都不可以。墨秦觉得眼前似乎是条条大路很通畅,可是又发觉,往任何的路上走,最后都会被一堵墙给挡回来。事情变得有些让人担忧,似乎有谁在阻挠着这件事的发展似的。 这边,景昊云和墨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之中,到处奔走。而悠然被困在左府,心里头盘算着如何让左怡然和刘静的关系能恶化一些。这当下,翠翠已经将悠然的话传给了左岸。左岸略作思考,就将左怡然喊了过去。 这左怡然是头一遭被左岸这样叫到书房里谈话。临出门前,刘静对她是叮嘱了又吩咐。吩咐了又唠叨,大意就是让左怡然好好说话。怡然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虽然下了狠手在弄垮左家。可是对于父亲,她打心底里还是舍不得。甚至说是因为求之不得,所以才觉得父亲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而母亲,则永远卑微的在父亲看不见的角落,仰望着他。 怡然这么想着,眼里有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心痛。只是惊鸿一瞥,刘静有些纳闷,她想问清楚。可是左怡然已经转身走了。她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女儿似乎长大了。似乎懂得了很多事情。只是,女儿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也总觉得,这心里头闷沉沉的,总害怕有什么变故。 而左怡然自进了书房起,喊了一声“父亲”。左岸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做事。怡然也不敢再叫,只是默默站着。看着左岸忙碌。许久之后,左岸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来,对她说:“叫你来呢,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的意思。” “父亲有什么事要吩咐吗?”怡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她其实是有些心慌的,即便是她想要去账房做事,母亲也是陪着她一起来的。两人一起见的父亲。像现在这样,只有她和父亲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的。她不知道,父亲为何特意提醒了说不然母亲过来。莫非是父亲知道了一些母亲的事儿,还是…… 怡然的胡思乱想,让她看起来有些很不对劲。左岸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别紧张,父亲喊你过来,不是要吩咐你做什么事。不让你母亲陪着你过来,是因为我觉得她可能会舍不得。毕竟,从小到大你都养在她的身边。这个时候,突然让你搬到别的院子里,单独住去。你母亲很可能会阻止。” “搬到另一个院子?”怡然吃惊,“父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要我跟母亲分开去,不再住在启源阁了?”怡然吃惊的是,她刚有了这样的念头。这件事,居然就这样突然实现了。她实在是不能再吃惊了。看着怡然张大的嘴巴,左岸笑了,露出了一种慈祥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左怡然发觉自己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她的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她感觉到一种幸福的感觉。她傻傻地笑着,头微微侧着,看上去,一副傻乎乎天真可爱的模样。左岸伸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她的长发。他发觉自己对阿然做摸头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可是对眼前的这个女儿,似乎就有些不一样。最终他也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放开了自己的手。他说:“是的。你也长这么大了,总不能还跟你母亲住在一起。是父亲之前没有为你考虑清楚。你也是时候有自己的院落了。他日,要是出嫁回门,难不成还住你母亲那里?咱们家兄弟姐妹少,院子空着的还挺多。你自己挑选一个中意的,择日搬进去。这件事,你就不用和你母亲商量了。只要你愿意,你就只管搬进去。就说是我的意思。除非……” “除非什么,父亲?”说实在的,怡然还是很担心。虽然她心里是如此迫切地希望能大声地答应。可是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委婉地跟母亲提出来,并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她。否则,如果说是父亲的建议,单刀直入,只怕会伤害母亲。 看着左怡然一脸紧张的模样。左岸在心底里叹气,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将自己塑造成这样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这怡然在他面前,似乎很容易紧张。很多时候一惊一乍的。左岸担心,左怡然的怯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说:“除非是你自己不想离开你母亲。不想独立居住。如果真是那样,你就在启源阁一直住下去也无妨。” 这话,让左怡然心里头更加着急。她咬唇,低声道:“父亲,我想要搬出去了。毕竟,我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地方了。我想,母亲也会为我高兴的。只是在搬之前,我要和母亲好好地说一下。也许……也许她会……” “听你的意思,你自己是愿意搬的。只是害怕你母亲可能不答应。是不是?”左岸的和颜悦色,让怡然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她拼命点头。左岸见状, 又是一阵笑意,他说:“你别担心了,只管让下人帮你把东西整理起来。今明连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母亲好好谈一谈。你只管放心,就是!” “谢谢爹爹!”怡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左岸也是心中一动,这么多年来,他对这个女儿,实在是有很多愧疚。如今,看到她的笑靥,心中难免感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阿然来。要不是阿然提醒,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早该搬出来单独住了。不过,现在做这件事还来得及。 心里头,千头万绪,左岸看着左怡然,也只觉得心里头温温软软的。他笑道:“好了,回去吧。听阿然说这几天你们一直在一起玩,你是长姐,有空多带着妹妹一起玩。阿然这个丫头太野了。正好你的脾性温软,多看着她一点儿。别让她闹得太过了。” “是的,父亲!”怡然心情真的很愉悦。出了书房,那脚步就像是踩在云端似的,轻飘飘的。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感觉到了她的开心,开口问了一句。“怡然小姐,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这么开心?” 那侍女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左怡然一个白眼,给噎住了。“不该你问的,别多问。再多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你哪儿看出来我高兴了?” 这说风就是雨的,那侍女被吓得连忙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朝启源阁走去。这边刘静约了景昊云在山海楼见面。 山海楼的海味,可是名满京都。景昊云先到的,所以一早就点了一大堆的菜,自顾自地开吃了。以至于刘静进来看着一桌子已经被人动过的菜,笑得有些尴尬。她以为,不管自己是迟到或者干脆不来。懂规矩一点的后生,都应该会等她才是。谁知这景昊云,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进门的时候,景昊云正在吃蟹脚,模样有点不太雅观。 刘静站在门口,微笑看着景昊云。看着她抿唇,装作很优雅的模样。景昊云将手里的蟹脚吃干净,然后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算是正式迎接她了。 刘静含笑点头,走了进来。“我来迟了,让少将军久等了。抱歉,来的路上,马车轮子坏了。我还是走过来的……” 刘静一进门就这么多话, 多少让景昊云觉得这讨好之意,也太明显了。不过他这个人有个好处,从来不会觉得别人话多不好。毕竟是话越多,纰漏就越多。这么一想,昊云也就无比淡定的听她说着一些闲话。好容易刘静说的口干舌燥,见景昊云也没请自己坐下的打算,她倒还算知趣,自己琢磨了一下,就在一旁坐了下去,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这不喝还好,一喝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原来,这不是茶,却是烧酒。刘静连忙将那酒盏放下,皱眉道:“这明明是茶盏,里头怎么装了酒啊?” “夫人有所不知。我们京都的人,大多喜好吃海味,可是海味鲜美,但是吃了很容易腹泻。这不,有人就说,边吃海味,边喝酒,能防止腹泻。这不,这山海楼里,除非你特别要求,否则这茶渣里头也是装白酒的。还是上等的,烈性烧酒。夫人,你刚才喝了一大口,没事儿吧?” 景昊云虽然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可是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刘静是听的很清楚。原本还想给景昊云留点面子的刘静,心里头狠狠地数落了自己一遍。她一开始就不应该那么讨好。开门见山的说,看尴尬的人是谁! 这么想着,刘静原本还恼怒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可捉摸的诡异笑容。昊云心下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214章 分崩离析 刘静搁下茶盏之后,对小二道:“换一盏茶来,这酒倒是好酒,味道略微淡了点。喝下去的时候,还有些割喉。景少将军年轻气盛,大抵还是喜欢喝这种酒的。但是对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太猛了一些。” 昊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也不解释。只是用一种静默的眼神,默默看着眼前的她。并不曾说话,刘静见状,低声笑道:“当然,你们年轻人啊,有的时候就是太不懂得节制。很多好东西,可不是所有人都受用得起的。” 此言一出,昊云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这会儿,像是抹了一层寒霜似的。他淡淡回了一句。“夫人所言极是,多谢提点。” 看着景昊云,总算是开口了,刘静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昊云的视线随着刘静站起身来,往日一抬。还没反应过来,刘静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虽然昊云挺不待见刘静的。可这并不代表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跪下来,自己还要无动于衷吧。无奈,昊云只能赶紧上前去搀扶。“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使不得。有什么话,起来再说。这真是折煞我等晚辈。” 刘静却是扯着他的手,没有起来的意思,她低头说:“你就让我跪着说吧,你就让我跪一下吧,这样子,我心里舒坦。因为,等景少将军你听了我说的事情之后,你肯定会责怪我的。不如,趁早给你跪下,也好心安理得一些。” 还真别说,这样子的刘静,昊云是不曾见过。他眉头微皱,薄唇轻轻抿起,嘴角看上去很是紧张。可即便如此,他的语气还是很平和的。他说:“不管夫人所说之事如何,让你跪着说,终归是不合礼数,如果说是因为愧疚,那也应该先将事情告诉我,而不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冲我跪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为难夫人你呢。” “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我也是一世情急,才跪下的。少将军能理解我的心,才是。”刘静说着站起身来,拿出手帕,擦拭着眼泪。一副悔恨交加的模样。 昊云淡淡一笑,只道:“夫人有心了。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刘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一旁的椅子上,重又坐下,开始娓娓道来。“大半年前,景少将军曾来我左家提过亲。少将军还记得吗?” 昊云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刘静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少将军肯定也还记得,阿然她当时是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可是少将军又是如此的有诚意。我和老爷也着实为难。少将军没忘记的话,我们当时也是拒绝过你的。只是你很执着地要求让阿然再等等看,再想想看。你可知,其实阿然她……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她央求她爹爹,说景家不过是要和左家结为亲家。左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就这样,老爷就擅自决定了怡然的婚事。他给你拟定的婚书上,那人的生辰八字,可不是阿然的。是我的女儿的。所以和你白纸黑字定下婚约的人,不是阿然而是我的女儿左怡然。” 话已至此,刘静觉得还是欲语还休得好,于是乎,她流着泪,不停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泪。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景昊云。昊云的脸色微变,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你一早就知道?”昊云开口,声音比他自己想象地还要冷上几分,“既然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为何等到现在才说?莫非你以为,时间久了,大家都公认了传开了。我就会迫于压力而娶你的女儿?” 闻言,刘静一下子哭出声来,一副无助的模样。一边哭一边低声嘶喊:“少将军,我是一个做娘的人。我做梦都希望我的女儿能嫁一户好人家,能嫁一个好儿郎。虽然当初是阿然和老爷逼着我同意这件事的。可是后来,我私心里想,少将军如此年少有为。那也是我女儿的福气。可是……可是连日来,我女儿回来跟我哭泣。说阿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少将军,却没日没夜地和少将军在一起。每次我女儿质问她,当初是她亲口说了要少将军做她姐夫的,为何现在反悔了。阿然却说,她没有反悔。她是绝对不会嫁给少将军你的。可是……可是……” “她真的这么说了?”昊云已经顾不得去仔细斟酌刘静的话了。他的悲伤和愤怒冲昏了他的脑子,他只听得见一句话。那就是她说,永远也不可能嫁给他。这样的打击,对景昊云来说,是致命的。他一直坚信,就算是冰冷的心,也总有被捂化了的一天。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人的心,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看着景昊云终于变了脸色。刘静心中难免得意,继续添油加醋地说:“少将军,我承认我是想借着婚约的事,帮我的女儿蒙骗过关,嫁给你。可是,阿然实在是欺人太甚。这边不愿意嫁给你,却要吸引你的全部注意。不给她的长姐一丝机会。另一边还要和别的男人牵扯不尽。几乎就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实在是不忍心见我的女儿,日日夜夜的伤心,如此痛苦。也不忍看见少将军你被欺骗。若到最后发觉,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不是阿然的时候。只怕所有的怨恨都会发泄在我女儿身上吧。我思来想去,还是早点儿把这事告知少将军你。解除婚约也罢,责怪我等不要脸面也罢。都随你处置……” 刘静一脸义无反顾的样子。昊云看着却只觉得恶心。他的心里很清楚,刘静此人并不是什么善类。但是她不会那么蠢,在婚约这件事上撒谎。他只要回去看一眼婚约上的生辰八字。就一清二楚了。当初他似乎察觉到生辰八字有误。可是没有深究,却原来,左岸和左悠然,摆了这样的道儿,等他自投罗网呢。这样的想法,让景昊云的心,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心。那种感觉,此生难忘。 刘静见昊云不曾说话,可是一张脸却是黑得不能再黑了。她心里头很清楚,她的话很显然是起了作用。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她只需要表现出自己的无限后悔,就足够了。许久的沉默之后,昊云侧头看着一脸悔恨交加的刘静,轻声道:“谢刘夫人告知实情。我会尽快派人跟你家小姐解除婚约的。这婚约,从一开始就是谎言。我想你既然来跟我说了,也是希望这婚约尽快取消。是吧?” “这……”说实在的,刘静还是有点不舍的,毕竟像景昊云这样的人中之龙,很难找。但是人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至少要摆出一副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态度来。于是,刘静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说:“一切都照少将军的意思,毕竟,有所亏欠的是我们。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接受。只是,阿然那边……她可能还不知道少将军也已经知道此事。是不是我回去告知一声,还是……” “昊云求夫人一件事。请你不要将这件事擅自传扬出去。等我处理好婚约的事儿,再说不迟。不然,这件事传扬出去,对令嫒而不一定有好处。如果夫人相信昊云的话,给我一天时间,我会妥善处理……”昊云的话,虽然听上去是在寻求刘静的意见。可是细细品味,很容易就发现,根本就是威胁。可是,此时此刻的刘静窃喜于自己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当。也窃喜景昊云终于有了反应。那么左悠然和他之间的交锋,应该是在所难免了。 因为心中窃喜,所以即便是被威胁了。她也不曾恼怒,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回话的语气十分和软。“我都说过了,一切但凭少将军自己安排。我内心实在是有所亏欠,不知该如何弥补。如今,少将军不曾加以责怪,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 “夫人想来也是累了。那么我就不留你了。慢走,不送!”昊云说话的时候,语气是稀松平常的。刘静心下又颇有些疑惑。原本还想试探一下,他打算怎么处理。现在看来,还是走为上策。 刘静自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可是景昊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心情还不错,大吃大喝的。如今,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却是千愁万绪,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墨秦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景昊云如此模样,只说了一句。“主子,刘静的话,你也不可全信。毕竟,她和左大小姐之间的渊源,太复杂。我们不能尽信她的片面之词。” 虽然墨秦一向对左悠然没什么好感。可是,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左悠然,听到有人说她坏话,就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左悠然的为人,还是值得相信的。 正文 第215章 不一样的 墨秦的话,很显然并没有能让景昊云冷静下来。墨秦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就算是误会,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了,他家主子付出的也太多了些。如今,有这件事在其中调和。也许,他家主子能不那么吃亏。 这么一想,墨秦决定暂时先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好了。“主子,婚书的事,还是我去处理吧,你不方便出面。就当是你嫌弃左大小姐,要求退婚。直接退给左尚书,这也够给他们难堪的了。你觉得如何?” “婚,肯定是要退的。不过既然要退,也要退得人尽皆知。毕竟,这件婚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如今既然要退了,那么也非要人尽皆知不可!”说这话的时候,景昊云的脸色不善,口气很是生硬。听得出来,他其实还是在犹豫的。不过墨秦还是决定,目前为止还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做,比较好。这边,景昊云对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了。他起身离开。 而此时此刻的左悠然,面对眼前一桌子的野菜。心情也是极度极度的郁闷。昨儿个因为自己一句话不小心,居然让爹爹误会她吃肉太多,想吃野味儿了。结果一大早派人送了好多好多野菜。还特意吩咐不许给他加荤菜。后来,悠然思前想后,总觉得是父亲嫌弃她这段时间吃太多了,变得肥肥的。不然怎么会给她吃这些要人命的野菜。 以至于,这会儿她拿着筷子随意地夹了几下。然后很快地就放下了筷子。翠翠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好笑,可是又不能笑出来,毕竟这是老爷的一番好意。大意是知道了她太能吃肉了。故意想出这么一个招数。不然的话,大小姐会一桌子都摆的是菜吗? 想想悠然对菜的评价,那就是跟吃草没啥两样。看着悠然一脸苦闷,却又不得不吃的样子。翠翠掩嘴站在一旁笑。悠然冷冷瞟了她一眼,撅嘴道:“你们干嘛站在一边看着,赶紧过来,坐下来一起吃。这些都是我爹爹特意找人弄来的,我一个人吃不完,可别浪费了……” “明明就是大小姐你不想吃。怎么说起来这野菜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来着。”一旁的丫头们打趣儿道。翠翠也笑着附和了一声。 正说说笑笑间,怡然带着侍女缓缓走来。以往左怡然走路,那是走路带风。今天看她如此淡定从容的模样,看得出来,今天她的心情应该还不错。悠然见状,嘴角微微一勾。翠翠心里头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就迎上前去。一向,怡然对翠翠还是很不错的,毕竟,翠翠的行事风格,让怡然觉得很舒服。这不,翠翠迎上前来,怡然的笑容也就更大了一些。她笑道:“怎么?远远地就看见你们一大群人围着阿然。这怎么回事儿,桌上的菜,是一点儿没动呀!我来看看,这谁的脸这么臭?怎么了?” 左怡然一来,就又是调笑,又是愉悦不已,话也比往常要多上许多。悠然笑道:“长姐,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过来笑我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看得见吗?这些菜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我真希望,不吃了。可又怕爹爹问起来,我连这些菜是什么味道都说不上来,岂不是糟糕……哎……我还是认命吧……” 悠然虽是在抱怨,可是在怡然听来,不觉又是一真羡慕,她酸溜溜地说:“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爹爹何曾问过我吃什么。爹爹这是关心你呀,你还老是抱怨他,真不应该!“ “长姐,你别一副说得爹爹不关心你的样子。你还说呢,我才羡慕你呢。可以和自己的娘亲一直住在一起。现在长大了,爹爹又想着你日后要许配人家的,那天还跟我说要给你选个院子,搬出去单独住呢。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听爹爹跟我说。”悠然这一番话,模棱两可的,也不提起这事儿是谁出的主意,只是话中有话,让左怡然觉得,这是左岸,真的在关心她。 果不其然,悠然这么一说,怡然的笑容更加控制不住。她说:“那倒也是,爹爹虽然没有关心我那么多,但是重要的事情上,他一点儿都没有忘了我。我想,爹爹还是很在乎我的。” “爹爹本来就很在乎你啊。”悠然说着低下头去,用筷子,搅动着那些干瘪瘪的没有色相的菜。“哎……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是要憋屈死了。我不管了……” 悠然说着扔下自己的筷子,站起身来,委屈道:“不管了,我要出去吃饭。爹爹不准我厨娘给我做好吃的。那我就出去吃。长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想着左怡然一直试图跟着自己。悠然也没想甩开她。可是,左怡然却是犹豫了。她好不容易让爹爹对自己有了一点点在意,有了一点点的肯定。还被告诫说要看好左悠然,不让她闹事。这会儿要是跟着左悠然一起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那么回来之后,她怎么跟父亲交代呢?这么一想,左怡然沉声道:“算了,我不去,不过,你也不准去。” “不成,不让我吃东西,也太难受了。”悠然直摇头,说着就往外走,也不管左怡然对她的又劝又喊。看着左悠然远去的背影,一旁的侍女问:“怡然小姐,真的不打算跟大小姐一起出门了?那夫人要是问起来,可怎么交代?” “谁说一定要给交代了?”怡然微微一笑,“不管了,我去整理东西了。很快,爹爹就会找娘亲说了。我要在娘亲抹眼泪之前,早点搬出去。不然要是一时心软,那么一切就都白费了。红姨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一个女孩儿,一点儿用都没有吗?那么就让她们自己先忙活几天。看看没有我的话,她们是不是还能跟现在一样,优哉游哉。” 左怡然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红姨和刘静吃一点儿苦头。让她们彻底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否则,做这么多事儿,也没意义。 这边,左怡然因为自己的小心思,给了悠然一个单独行动的机会。这原本一心想着吃的悠然,这一出门,脑子就立刻清醒起来。铃铛跟着她一起出的门。原本想做马车,可是为了行事方便,也为了方便甩掉尾巴,两人还是骑马出行。翠翠马术一般就只能跟在后头,坐马车,顺道带一些点心。 这边悠然已恢复自由身,这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景府。这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景昊云。当她满心欢喜地向着景昊云走去的时候。她并不曾想到,狠多事情瞬息万变。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心,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可惜,此时此刻的悠然,一无所知。当她出现在景府门口,景府的守卫不同以往地表现,让她惊愕。若是以前,那些侍卫,只会很习以为常地让她进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路飞跑着冲向书房。 悠然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侧头看了看铃铛,有些纳闷,有些不解。她说:“不就是几天时间没来吗?这些家伙,好像一个个都不认识我似的。不过他们也没拦着我,干嘛要拼命往书房跑?难道是跟某人通风报信?” 铃铛淡淡扫了一眼,道:“这有什么不对吗?他们跑那么快,肯定是景少将军吩咐他们,一见到你,就前去通报。估计是几天没见你,想在你来了之后,第一时间知道吧。大小姐你应该高兴,不是吗?怎么一脸的纳闷?” 悠然没有说话。说实在的,她也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如果真像铃铛说的那样。那些侍卫眼里,多少也应该是有一点儿笑意的,可是她分明看见的都是惊惧。至于其他的,她看得也不是很明白。 不过,不懂归不懂,悠然还是脚步飞快地走进了他的书房。她进去后,所有人都退了出来。而铃铛,一如既往,也已经非常习惯的,等在门外。 悠然一进门,只看见他背对着自己。而当书房的门,缓缓关上的时候。那一刻,她有些期待。期待他转过身来,像往常一样,走到她的身边来。 可是……可是,悠然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一向,悠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他默默站着,背对着自己。悠然就在想,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来了?她想了很久,终于开口了。她说:“景昊云……”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昊云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动,握紧了双手,缓缓转过身来。书房的窗开着,阳光,从他的身后散落进来。在他的眼前,落下了一个浓重的剪影。阴影里,悠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气息。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景昊云,却又恍惚,并不是他。 正文 第216章 莫名其妙 沉默,令人不安的沉默,在四周蔓延。悠然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气氛有点不对劲,可是面对景昊云,她的笑意也是按捺不住的。她笑着说:“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家的守卫,也不知道是干嘛。见到我跟见到鬼了似的。一路上跑着过来的。我还纳了闷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吩咐他们这么做的,还是……” 悠然奇怪,若是以往,开口说话的人,就肯定不是她。可是,今天,她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景昊云还是沉默着站在那里,用一种让人害怕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悠然实在是看不明白了。她想了想,又和以往很很不一样的,突破自己的心里想法,又破天荒地再次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不如直接跟我说。你这样不说话,我觉得……觉得好奇怪……哈哈哈……” 悠然说着说着,一边又是觉得尴尬,一边心里想着景昊云肯定是故意的。他什么时候这么镇定,不说话过。还不是等着看她有什么反应吧。可是,奇怪的是,即便是她笑了。他也是毫无反应。悠然从一开始的毫无察觉,直到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我想你今天,并不希望见到我吧。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说实在的,悠然还是第一次见景昊云的冷脸。一向是他热情如火,今天就跟一块大冰块似的。悠然都不懂,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只是悠然很肯定,她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事儿。可是景昊云的状态,就是一副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悠然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走了再说。没必要,在紧要关头,强人所难吧。 这么想着,悠然勾唇一笑,转身走。 转身,不过是一刹那间。昊云的心头亦是千转百回。眼前的她,既让他生气,又无时无刻不再牵动着他的心。至始至终,他还是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即便是生气,即便是恨。她还是无时无刻,萦绕在心头。昊云无奈苦笑,念着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宠着她,护着她,已经成为一种责任。如今,陡然间,转换了角色。他都有些懵然。看着她还是如此理所当然的笑,他的心也不知道为何生出了一丝的嫉妒。嫉妒她可以爱情的这场游戏里来去自由。不像他,伤痕累累了,却还是找不到退路。 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在悠然想要转身的同时,他低声道:“不要转过身来,就这样。让我抱抱你。” 他的话里,并没有哀求。在悠然听来,隐约还带着点威胁。悠然有点不舒服,可是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理,悠然并没有反对。但是悠然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对他一退再退。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曾经,当她爱上一个人,对他也是全力的付出,对他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也让悠然的心再度害怕得颤抖起来。她太清楚,当爱上一个人之后,那种付出所有却得不到回报。甚至被残忍对待的痛楚。这种感觉,让悠然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也许,是她自认为的无比清醒吧。她只知道,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再爱上另一个人,再受伤一次。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是被他抱着,即便是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霸道。悠然的心,却比之前要坚定了许多。她打定主意不要再爱上一个人,不过是强装的坚强。她只是不想要在一切被撕毁之后,太过难看。 悠然微妙的心理变化,昊云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他一门心思里,全是一些让她见骨见血的想法。他说:“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我的随从,左群消失了月余。我想尽了办法,也没有一点儿消息。我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全部动用上了。除了通天阁。我上次提了一下,宁宣 说,不如让我来找你。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探听的范畴了。超过了他的能力!”说这话的时候,悠然的心也是忐忑的。通天阁既然号称自己可通天,那么能力也是很强悍的。可是,遇到了这件事,他居然说还是来找景昊云。那么景昊云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这一点,悠然也不敢随意去试探了。只能在心底对景昊云抱有一丝崇拜。毕竟,一个常年驻扎在边疆的少将军。能在京都,拥有这般神通,那也少不了经年的积累吧。 悠然问得很自然。一向,她有什么难题,都是找他解决的。可如今,景昊云听着她的话,心境却是完全不一样了。他心想,左悠然之所以,还跟他相处着,莫非是因为他对她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如果不是他,这次的事儿,估计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她解决了。所以很多次,她明明就是不喜欢自己。却还是不得不来找自己的原因吧。这么想着景昊云的心,就像是被猪油给蒙了一层似的。一时冲动之下,他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腕,一用力。 悠然吃疼,喊了一声。“干嘛?疼!你放开我!” “你不是想知道你家那个侍从的下落吗?你这么不配合,你就不怕我不告诉你吗?”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让悠然觉得很不舒服。她咬唇,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如果知道,我也不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你一定要告诉我。告不告诉我,帮不帮我,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是吗?”昊云冷笑,“我还以为,你此时此刻,忍着厌恶,被我环抱在怀里,就是配合我,不是吗?否则,以你左大小姐的脾气,对不喜欢的人,能有这么纵容。那不是很奇怪的事儿吗?” “左大小姐?”悠然默默重复着他说的话,一脸的不敢置信。她看得明白,这景昊云分明就是对她有了看法。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样巨大的转变?他的转变,太快。悠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她只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样的景昊云,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需要时间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想,悠然伸手推开了他的手。不容拒绝的。昊云也没真心想要留住她,于是,就这样一推,两个人就似乎被两股力量给拉开了。拉开了一段的距离。悠然回过身来,看着景昊云,低声道:“今日,我见少将军你的状态,似乎并不好。那么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就这么走了?你不想要知道,你要知道的事情了?”他,就站在自己的正对面,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自己。那种神情,悠然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一直以来,她以为,他对自己是完全的坦诚。如今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就是人心了。瞬息万变。她抓摸不透,也无力琢磨。她现在必须自己想办法,如果景昊云误会了她什么。真的不管的话,她必须要给自己留好后路。这么想着,悠然也不管景昊云的话,说得有多么的让人尴尬,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求人不如求己。我欠了少将军太多,不能再麻烦少将军了。即便少将军知道,我想,我也得考虑好,我有什么东西能回报给少将军。等我准备好了,我再来找少将军交换。那么,我先走了。” 看着她急着走,看着她如自己所愿的落荒而逃。景昊云的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反而又一股无名的火气,一直窜上心头。他跟着她一路往外走。就在悠然要打开书房门之间。她背对着他,很是客气地说:“我自己会走。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不敢劳烦少将军远送。实在是担当不起。” 一句话,满满都是戒备,满满都是责怪。若是换做以前,景昊云要急得跟她解释了。可如今,他却只是冷眼看着她推开门。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心中,一万只马儿在奔腾,压制不住的躁动。 悠然走出书房之后,一路一声不吭,一张脸耷拉着,走路带风地离开了景府。铃铛骑着马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只见她的长鞭扬起落下,扬起又落下。马儿在她的催促下,快得惊人。街上行人只见一阵尘土飞过。却不曾看清马上的人。铃铛自然是感觉到了左悠然的不对劲。以至于回到左府之后,他也是一声不吭。总觉得,在此时此刻,大小姐应该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总是有些人,那么的不知趣。出现得那么得不合时宜。 正文 第217章 强颜欢笑 左怡然因为悠然出门去吃饭的缘故,自个儿先回了启源阁。这边,左岸已经找刘静谈过了。刘静满脸欢喜地送他离开。这才一转身,她的脸就耷拉下来了。红姨在一旁看见了,眼神就有点儿不对劲。说起话来,也是酸溜溜的。她说:“这老爷突然怎么想起这件事了。为什么一定要怡然小姐搬出去呢?一直来,老爷也都并不关心怡然小姐。” “你从哪儿看出来,他不关心怡然了?”刘静的声音更加冷了一点。红姨一听,连忙低下了头。她怎么一世情急,居然把真心话给喊出来。一向,刘静打死不愿意承认的事,就是左岸对两个儿女的在意。她在外人面前,可是很津津乐道于自己的丈夫对孩子对她的好。虽然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左岸从来不跟刘静一起出席什么活动。但是也从来没有听左岸说过什么刘静的不好。在外人看来,两个人还算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只不过,当事人怎么想,那别人也就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估计别人也不会想怎么样吧,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 这边,红姨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弥补自己这口误。可是刘静根本就没有想这件事。她所有的心思地放在了左岸说的这件事上了。她真不知道,左岸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来。其实,刘静更加担心地是,这几天,她看着左怡然神不守舍。莫非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如今,左怡然也长大了,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不然,突然之间,怎么会想要搬出去住。这么想着刘静看了一眼红姨,多少有些反感。她说:“都是你,从来都不喜欢左怡然。自从前些日子跟你争执了几句之后。我就觉得,她整个人怪怪的。我都说了,要你记住。她始终是你的主子。你虽然在左府呆了很久了。我们眼里,你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的时候,那个一无所知的傻丫头了。她知道你喜欢的是她的哥哥。甚至于都不喜欢让她跟自己的哥哥玩。以前我也觉得,男孩子老是跟女孩子在一起玩,的确是有些不妥当。加上原本身边就是丫鬟多,我也觉得小时候的轩然少了一点阳刚气。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轩然也长大了,虽然男子气概是不缺了。可是也太过了一些……” 刘静虽然话说得还是挺委婉的。可是,红姨已经听得出来了,这什么时候,刘静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女儿来了。看来日后她得小心些才是了。不然为了左怡然。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她这些年,在左府处心积虑了那么久,岂不是浪费了。她还指望着等到左府由左轩然掌管的时候,自己个儿享清福呢。如今,要是和刘静闹了别扭,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毕竟,刘静才是当家主母。她不过是一个老奴。 这么一想,红姨一下子就开始谄媚地笑了起来。她对刘静说:“夫人,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就算是我是有那么一点重男轻女。可是我还是知道,左怡然那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是千金。我可没有半点的僭越之心。只是,我一直关心着操心着他们两个。我也是将他们两个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夫人也知道,我这种家生的奴才,是没有资格谈婚论嫁的。我跟着你母亲嫁到刘家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姨娘。只可惜,直到你父亲过世,我也没能有一儿半女。后来,你母亲临去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的心,这才有了着落。我对夫人的感情,夫人可能想象不出来吧。” 红姨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红姨,让刘静也不忍苛责。只能叹了一口气,说:“红姨,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估摸着怡然很快就会回来。不如你还是早点去准备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吧。她不久之后就要搬出去了。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机会,给她准备她喜欢的东西呢。现在还只是搬出去住,以后要是嫁了人,是不是……” 看着刘静郁郁寡欢的模样,红姨连忙问:“夫人,前段时间,你不是跟我说过,要跟景少将军把事情给说清楚的吗?你可曾想过,如果事情说清楚了。我们是不是该给咱家的怡然小姐,物色一个更为合适的姑爷吗?” “你倒是提醒我了。虽然怡然就要搬走了,可是毕竟还是有一件好事即将要发生了。我的心情,也不至于,那么的低落了。或许,怡然这丫头离开我们,锻炼一下,也未必不好!”刘静说着,想起那天,景昊云的表情。只觉得心里头无比的舒畅。她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想着,这个时候,他也会采取些什么行动了吧。另外,齐瑞那边,差人联系一下,我想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到时候,景昊云要是有什么突然的举动,我们也会来不及应对。” 红姨见刘静心情转好,也赶紧点了点头。顺道将准备点心的事情交代给了一旁的侍女。刘静也知道红姨是想偷懒,但是这点儿小事,她就不计较了。正说话间,怡然回来了。一进门,看见刘静和红姨有说有笑的。她都开始怀疑,父亲有没有将这件事跟她说过。如果说过了,她们两人现在还这么开心,莫非是一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对她离开这件事,不以为然吗? 想到这里,怡然不得不劝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是多余的人,那么她就更需要好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也许只有她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那么自然就会有别人,依附在她身上。这么一想,怡然的心,也就坦然了。她一路快步走上前去。刘静缓缓侧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缓步走来。她从自己女儿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丝自信的微光。这一点点的变化,也是她乐意看见的。 怡然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母亲,这左悠然被父亲逼着吃野菜。她说自己实在是吃不下去,所以就跑去外面吃好吃的了。” “你怎么没有跟出去,你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馋猫呀?”刘静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责怪。反而是红姨没有来得及体会刘静的良苦用心,直接问:“对啊,怡然小姐怎么没有跟过去呢?万一要是在你不在的时候,大小姐有什么别的事儿,你不是不知道了吗?都跟了这么久了,要是错过了……” 没等红姨说完,刘静立马开口打断了。她说:“这点事,怡然她自己会判断。什么时候该跟什么时候没必要。想来她自己很清楚。我们既然没有参与这件事,就不要妄加评论。” 刘静这么一说话,红姨立刻就不敢开口了。她甚至尴尬地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不,怡然走到刘静边上坐下。红姨已经接过侍女准备的点心,放在了一边。“怡然小姐,快吃点东西。等会儿,可搬不动罗。” “搬不动什么?”怡然心里头清楚,却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免得太过得意,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刘静就当做她真的不知道,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她伸手,抓起了左怡然的手,轻轻一拍,低声细语地说:“以后,你就要一个人自己住了。很多事就照顾不到了。娘亲真的有很多事情舍不得,也放心不下。但是,也没办法,你都已经长大了。在舍不得,也得让你飞。” 就这样,左怡然跟刘静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起身说自己要到落玉轩再看看。刘静也就一直含笑送她出了门。说实在的,怡然的心里还真的是有点郁闷。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是她没想到过的。不过,她母亲一向是最有分寸的人,有现在这样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左怡然的心情,多少还是受了影响。以至于,她回到落玉轩之后,心情也不怎么样。正在这个时候,悠然回来了。两人打了一个照面,怡然就忍不住露出一副不怎么愉悦的态度。“你说说你,不就是去吃一个饭吗?怎么就这么夸张,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你是不是忘了, 我还在这等你呢。你看看你,去吃饭回来,怎么也不带点什么好吃的给我。” 悠然的心情,也是难以言喻的,沉在谷底。可是,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能激发出她的本能。她只是转过头去,一脸的笑意。可是,只有铃铛看得见她眼底深邃冰冷的寒意。她说:“长姐,你又没有被爹爹限制饮食,你有什么需要我在外头带给你的?再说了,外头的东西哪里有娘亲做的好吃。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求了银燕,不要跟我爹爹说。你说说看,是我不容易,还是你不容易?” 正文 第218章 终于决定 悠然的故作轻松,在铃铛看来,痕迹太过明显。可是,左怡然不知道左悠然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得出来,左悠然有些做作。可是,左怡然也没什么心思,想要跟她闹腾。只是想了想,对悠然说:“父亲,希望我自己找一个院子住。是为了让我独立。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的。她好像挺开心我搬出去的。你觉得呢?” “一个人,再怎么柔弱。但是,当她成为母亲,那么……”悠然说着,看了一眼怡然,用一种深沉的口吻说,“为母则刚。” “为母则刚?”怡然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娘亲很在乎你。可是,总不可能因为舍不得你,就不让你走吧。始终会有那么一天,你要离开她,飞向更广阔的天空。她能做的,不是在你面前阻挠你,而是站在你的背后,看着你。很多时候,也许是目送你走远。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你知道吗?长姐不觉得,你的问题,本来就不是问题。你以为,娘亲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娘亲的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吗?” 被悠然这么一说。左怡然也是茅塞顿开。可是,最大的问题却是,为何左悠然看得要比她清楚许多。为何,明明在外人看来,那么简单的事,她却始终是看不透。还是自己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分清楚。 “阿然,你说说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落玉轩,是什么感觉。”左怡然虽然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舒服,可是被悠然这么一说,其实心里头还是有点儿担心。所以这么问了。可是这么一问,倒是悠然愣住了。许久之后,悠然淡淡一笑,说:“我失去我母亲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还尚在襁褓。我从懂事起,就是一个人住的。我不懂你问我的所谓感觉。落玉轩是很大,可那也只是我的房子而已。这房子里,没有我的母亲,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启源阁里,有母亲。也许,你乍离开启源阁的时候,肯定会不习惯。可是,也仅仅只是不习惯而已。等时间久了,你也许会跟我一样,没有感觉吧。” “真的吗?我其实是很担心的。”怡然第一次,淡淡一笑,这种感觉,让悠然都错以为自己是真的冤枉了她。甚至都会觉得,她还是自己最信任最喜欢的姐姐吧。可是,事实,让她不得不直面现实。悠然恍惚想着,侧过了头,看着自己的剪影。悠然觉得自己现在很是每感,一点点儿的变化,一点点儿的想法,都能让她觉得自己要崩溃。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生命太过珍贵,她的生命有着她无法承受之重。她都不知道,是不是随时,就会发生些什么事,她也许就会像她活过来那样,一下子又死了过去。这也不一定是不可能的事儿。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活着,究竟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适合的方式。她只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越少越好。只有越少越好,才能让她没有那么多的困扰。 这么一想,再想起景昊云,心情就没有那么沉重了。匆匆忙忙在这世上走一遭。她原本就不该奢望,能让所有人都理解。她欠了景昊云的,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还清了。如今,景昊云对她有所芥蒂,也许还是一件好事。 悠然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安慰自己。只是没办法罢了。左怡然见悠然半天都没有话说,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只觉得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悠然说着伸了伸懒腰,侧头看见了翠翠,给她使了使眼色。趁着左怡然去小解的时候,悠然问翠翠有什么事儿。翠翠只道:“大小姐,自从你答应了莺儿,莺儿一直就等在这儿。这一时半会儿都要跟人打听你在哪里。我们落玉轩的人,你也知道的,口风很紧。都没人跟她说。她这就急了。刚才还想闹着来见你,被我们给拦下来了,在偏厅。我们都是看着她,不敢让她出来乱晃荡。这不,怡然小姐还在我们这,我们就更不敢……” “你告诉她,我一定会给她安排时间的。让她稍安勿躁。”悠然说话的时候,左怡然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走来。翠翠见状,不再说话了,退到了一边。谁知,左怡然这一过来,就扶着自己的腰说:“这几天,身上有点儿不舒服。实在是坐不住了。再说了,我自己那里也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我就不在这里陪妹妹了。妹妹要是再出去有好玩的,好吃的,可别忘了姐姐。姐姐,这就先回去了。” “长姐,走好,不送!”悠然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淡的,若即若离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真实。左怡然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对这个妹妹,她始终还是无心的。所以,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她就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这边,翠翠送了怡然出门。回来的时候,悠然已经带了莺儿,准备出门去了。 翠翠见状,拉了悠然一把。“大小姐,此事是否告知一下景少将军,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毕竟,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是不是……”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需要麻烦他人。你收拾一下,我这就要出门。” 悠然的神情,有点烦躁。翠翠看了铃铛一眼,本来还指望铃铛能说一句什么。结果。铃铛却是转过了头,一声不吭的。翠翠无奈,只得跟着她一道出了门。坐在马车里,悠然在主座上,翠翠靠右边伺候,莺儿蜷缩着坐在左下角。她低垂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莺儿姑娘,你娘的身子,可有好一些?”明知道她是在撒谎,翠翠还是偏要问一问。看他怎么回答。莺儿淡淡一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说:“好多了,多谢大小姐惦记。前段时间,还让你送了些东西过来。我娘还说,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那丫头的谈吐,衣着,也是不一样。不是寻常人家所有。我想她说的肯定就是你。大小姐身边,就你最得宠,你的衣着,还有你的态度,那可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多谢莺儿姑娘夸奖。我可真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这么夸我。那还真得多亏大小姐,对待下人的好了。”翠翠说着看了一眼悠然,眼里忧心忡忡。悠然自然之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悠然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就不信了,莺儿不过是一个丫头,还能翻天不成? “是啊,大小姐对我们的好,奴婢也永远铭记在心。”莺儿很会抓住机会,表达自己的心。翠翠却生怕悠然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给欺骗了。看上去的,说起来的,总是那么动人。可是翠翠都不敢想,一个拿自己母亲的健康撒谎的人,会真的懂得感恩。很多时候,翠翠一直觉得,一个人,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感恩,不会厚此薄彼。她应该是对所有人都怀有这种心情。所以莺儿这个人,翠翠一向都觉得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更何况,如今,她惹上的人是大小姐最厌恶的人。 虽然大小姐也没有说过,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讨厌齐瑞。可是翠翠隐约可以感觉得到,大小姐对那个齐瑞的恨意,是到了蚀骨扒皮的地步了。现如今,能答应莺儿的请求,其中肯定有她猜测不到的用意。翠翠担心的是大小姐太过想要报复这个人,就怕太过急功急利的话,会出什么纰漏。毕竟,齐瑞背后的人,是什么人,还不是安全清楚。还有刘夫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也是一件难事。如果这个时候,大小姐过早的在齐瑞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翠翠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不一定有办法阻止。 正当翠翠无比纠结的时候,约好的地方到了。当马车缓缓停下,悠然准备下马车的时候,莺儿突然站了起来。她一着急,站起身,头撞到了车厢的顶上。她又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大小姐,奴婢……奴婢……”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看着她跪在面前,又瑟瑟发抖的样子。左悠然冷冷瞟了一眼,说:“有什么事吗?这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莫不是你害怕了,后悔了?不需要我帮你说了?” “不是的,大小姐。我没有跟他说,我今天会带您过来。我想,我还是先过去跟他说一声,免得他太过难堪。那以后,我和他之间的嫌隙,就很难……很难……” “我懂你的意思,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本小姐,在这里等上一刻钟,一刻钟后,你若是还没有消息,或者是还没有想好。那么本小姐,可不会等你。”悠然说这话的时候,闭上了眼。她的眼睛,太酸了,正好秀洗一下。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见到齐瑞之后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正文 第219章 竭尽全力 从马车上下来,莺儿的脸上就一直挂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她下马车之前,在车辕上,微微的逗留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环顾四周,故意逗留得久了一点点。给人一种那个感觉,就是在享受着别人的注视。因为,左府的马车,虽然不是很气派,但是也 。微微有些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这不一般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即便莺儿的姿色平平,但是稍稍打扮,还是有几分富态的。因此,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也很有些不同。 莺儿缓缓地从车上走下来,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碎发。然后她微微一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子。她每一次和齐瑞见面都借口不想被人发现,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门来的。所以都没有马车。虽然齐瑞也不曾怀疑过,只是抱怨她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才能见光。如今,她终于有那么一次,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他知道,齐瑞就在这珍馐阁的某个地方,看着这大门口。应该看得见,她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吧。 这样是不是,能让他的心里,多少好受一些。这么一想,莺儿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她都已经准备坦白一切了。这第一件想起来的事情,居然是再一次隐瞒。也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浮动,莺儿的动作显得更加缓慢了。她就愣愣站在那里。 她的动作那么缓慢,铃铛骑着马儿,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问:“姑娘,大小姐怎么还不下来?你不替大小姐,撩帘子吗?” 一句话,让离得近一点的人都开始感叹起来了。“这姑娘长得可真美,你看她身上穿得那衣服,绫罗绸缎的还以为是千金小姐呢。原来只是一个丫鬟,不过真厉害啊,这丫鬟的派头都这么大……” 听见众人的讨论,莺儿的心里头很慌,她其实真的有点害怕,某人会发现她的谎言。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希望在齐瑞的心里,能留存最后一点的好印象。这么一想,她连忙道:“我跟大小姐说了。你就别管了。我先进去,还有点儿事要处理。大小姐答应了等我的。” 看着她一脸倨傲的神情。说实在的,铃铛都不想理会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明明就是一个丫鬟,气势凌人的样子。比大小姐还嚣张。虽然铃铛不清楚这莺儿在搞什么鬼,可是他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虽然铃铛知道自己如果问的话,就能知道。但是事关这莺儿,他并不在乎,是以没问。现在想来,他真应该问一问的。毕竟这莺儿的心思,可不浅。万一大小姐考虑不周全,岂不是要多生事端。 这么一想,铃铛在马车外轻声地喊了一声翠翠。翠翠也很快就出来了。她一出来,人群又沸腾一次。看见翠翠跳下马车和铃铛说起话来,一群人又是惊叹,又是好奇。这马车里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大小姐,这气派可真真是让人惊呆了。 这边铃铛才跟翠翠把事情问清楚。那边,只见一个青衣的男子从珍馐阁内跑了出来。后头,追着一位姑娘。不是莺儿,却又是谁。这边铃铛还茫茫然的,翠翠已经发觉事态不对,跑上前去了。只见莺儿抓着那男子的衣角,死死地扯住。“你别走,你不准走。是谁准你就这样走的?” 莺儿就是莺儿,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很骄傲的。她不会因为自己撒了谎,就甘心承认,这一场爱情,原来都是因为那个不属于她的身份。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身份,她就更不愿意放手,毕竟如果真的是那样。撕破脸皮的事儿,她莺儿还真的不怕。 齐瑞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女人。一直在他面前坚称自己就是左悠然,可是左尚书府的千金。现在突然跑来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这么大的变化,让他如何接受。更何况,他现在还分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她只是在试探自己呢? 说实在的,齐瑞也只是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回去一趟,改天再见面再聊。然后他就匆匆忙忙出了门。他不过是想有一点点时间去弄清楚这件事。正巧,刘静也派了人来找他。他也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去问问清楚。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不要脸面。居然死皮赖脸的追了出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说实在的,他也是觉得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看着拉着自己衣服的丫头。这边,翠翠已经突破重围。到了他们附近。她一眼就看见了莺儿,低声道:“怎么一回事?” 翠翠不停地给莺儿使眼色。莺儿看见了,更不用说齐瑞也看见了。齐瑞立马笑了笑说:“别闹了。我的好阿然,都可以好好说。只是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我是真的有事儿,要回去一趟。家里还有客人在等着呢。好阿然,你就别闹了,要不,你在这儿用个午膳。我去去就回来,这还不可以吗?” 听见齐瑞这么一说,翠翠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莺儿这么不要脸。这齐瑞一口一个好阿然的叫着。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因为恶心,翠翠差点连早饭都要吐出来了。不过还好,铃铛来了,一把拍了一下她的背。悠然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吓飞了。哪里还顾得上恶心呢。 莺儿听齐瑞这么说,又是担心,又是觉得耻辱,咬唇道:“你不准走。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我们俩把话一次性的说清楚。我今天来,就没有想过,再等下一次。”莺儿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告诉了他。现在的她,说白了就是在等他的回复。他如果答应见大小姐,那么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果,他今日就这样转身离去。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莺儿就是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肯松开。齐瑞的脸上也是在有点挂不住,不甚自在地说:“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今天要是这样不听话,你就算是把我留下来,跟你说话。我也不会开心的。你要知道,当初我们在一起,可就是为了图个开心。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太为难我了。你如果真的要为难我继续和你谈下去。那么后果,请你自负。” 从齐瑞的话里,莺儿已经听出了太多东西。她知道齐瑞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哪怕是有那么一天,他真的抛弃了自己,那也只会是因为厌烦了自己。那么哪怕有一天,他再遇见自己心仪的人,永远也不会留下想攀高枝的恶劣形象。而如果事情真的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那么最吃亏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了。 这么一想,莺儿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她开始颤抖起来。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就放手。那么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可是不放手,她就要彻底地失去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失去了他的爱,莺儿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也就在莺儿这一瞬间的犹豫,齐瑞抽走了自己的衣袖,一溜烟儿地跑走了。一下子,莺儿也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布娃娃,呆呆地站在那里。再然后,她脚一软,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这下子,围观的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姑娘哭得那么伤心。莫非是被方才那位公子给抛弃了?你们说这位姑娘到底是千金大小姐还是丫鬟呀?” “我看不会是千金大小姐,你看看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我呀,真是替她觉得没脸……” “你们看她刚才下来那辆马车。那里头坐着的才是大小姐吧。不过,我看这大小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家类。你看,任由着自家的丫鬟在这里哭天抢地的。” 铃铛听见这些议论倒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人活在世上,并不是活在别人的嘴上的。可是翠翠就不愿意了。她们说莺儿也就算了,说到大小姐头上,她可不乐意。想至此,翠翠也是委实没有了办法。不得不上前,一把扶起了莺儿,对她说:“不要再哭了。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求求大小姐,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听见翠翠这么说,莺儿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紧地抓着翠翠的手。“翠翠,我知道,现在在大小姐面前也只有你最说得上话了。你一定要帮我。你帮帮我,求求大小姐。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一定要他见到大小姐,听听大小姐亲口跟他说的话。我想,他只有亲眼见到了大小姐,才知道,他原本就配不上大小姐。” 翠翠实在是不想理会,可是她那么疯狂,手紧紧拽着自己。翠翠根本就没办法脱身。 正文 第220章 擦肩而过 听见外边一阵响动,悠然微微皱起眉头。她直起身子,向前探去。她纤细的手,伸粗来,抓起了一角的车帘。外边还在群情激动的人群,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双美丽的纤纤玉手上。大家屏住呼吸,看着这辆马车。 因为气氛之诡异,悠然也犹豫了一下。翠翠也看见了,她连忙扯了扯莺儿,说:“好了,什么都别说了,等下惊动了大小姐,什么事儿都白说了。等下别说是我了,要是让大小姐知道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她肯定不会再护着你了。” 莺儿也是愣住了,连忙闭了嘴,任由莺儿拉着,朝着马车走去。悠然听不见响动了,收回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缓缓合上了眼。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可是外头看热闹的人,实在是提了一肚子的心,结果就这样,万众期待,却又落了空。一下子,人群又沸腾起来,虽然没有将莺儿和翠翠团团围住。可是也将这附近这一片地方都围了个水泄不通。翠翠和莺儿这一路走来,都是靠挤来挤去的。铃铛又是抱着剑的,又是冷着一张脸的。他倒是没有被人给围住的。 因为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又有人开始嚼起了舌根,说:“我看这马车里的大小姐,这主子啊,大概是知道自己底下人干了丢脸的事儿,不敢出来了吧……” “你说的没错。要是露了脸,可要连累主家的名声的,不合算。” 也有人插嘴道:“你们说来说去的,我看那个丫鬟,不就是拉了一下男人的衣服吗?你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好丢脸的。不懂就别乱说。” 就这么一个明理人,却被一旁不明真相的群众一阵唾弃。翠翠拉着莺儿,好容易挤回了马车边。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一进车厢,翠翠就吩咐车夫快点离开。车夫是个好把式,就算是在人群中,也很快就开出了一条道,很快地就平稳地朝着左府走去。 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悠然也没有睁开眼睛,闭着眼一边休憩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不是你说先去找一下你的良人,然后让我过去给你说个媒的吗?怎么,我听着声音,车夫好像在赶车呀?不见了?还是你后悔了?” 虽然悠然的姿势看上去也很随意,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可是莺儿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她很清楚,眼前的左悠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淡然。她看上去是那么的轻松自在,一脸的不以为意。可是莺儿很清楚,事情肯定没有她看到的这么简单。明明,她的事情,是那么的为难人。可是,大小姐却什么都没有说。这本来就不简单。 因此,莺儿也只是踟躇着不说话,不时地看看翠翠,不时地向别处看看。翠翠张了张口,说:“大小姐……” “你别说话,我不是在问你!”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的严厉。看着悠然依旧闭着的双眼,翠翠无奈地看了一眼莺儿。莺儿咬唇,用一种很无奈,几近哀求的眼神,看着她。翠翠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她知道,看上去大小姐似乎并没有生气。可是她跟了大霞姐那么久,大小姐只要一句话,她就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大小姐一句话,她就知道事态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就算是翠翠再怎样哀求,她也不会轻易开口了。毕竟,她最不愿意为难的人,最不愿意看到她生气。是以,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去为难自己的大小姐。 莺儿见状,也只有死了这条心。她低低地回了一句。“回大小姐,齐瑞他……他临时有事,说……说要赶回家见一个客人。我跟他说了我的身份,可是他似乎还是不相信。说有什么事儿,下一次见面再谈。他真的有急事。我想留下他,也跟他说了,只要一会儿。可是……可是他还是执意要先走。奴婢想,大概是因为事情,真的……真的很着急吧……” “是吗?”闻言,悠然睁开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莺儿。在她的笑容里,莺儿读到了一种极致的羞辱。虽然,也许别人都看不出来。可是在莺儿看来,左悠然的心就跟明镜儿似的。她一定很清楚,齐瑞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因此,她硬着头皮问:“大小姐,奴婢愚笨。请你告诉奴婢,奴婢是不是看错人了?齐瑞他,是不是再也不会见我了?” 想到这个可能,莺儿的心,就跟被什么东西给绞住了一样。听莺儿这么说,悠然也是觉得感慨万分。看来齐瑞也是真的没少在莺儿身上下功夫。时至今日,这莺儿还在挂念着自己是否会见不到齐瑞。而没有想过,这齐瑞为何在听她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露,却要急着离开。想着,想着,悠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她并不怪莺儿。以前的自己,不也是这么傻吗?举这样傻傻地信了那个人。 若不是,死得太惨烈。她大概,到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爱的那个人,居然这么狠心。也许到死了,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爱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爱过她。 痛定思痛,悠然对莺儿也多了一分纵容。她说:“这不怪你,这齐瑞的心思,比你想得可要复杂的多了。他这不是去见客人,是要去调查你的底细。究竟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花点时间就能弄清楚。而弄清楚之后,他再做决定不迟。不过……他肯定还是要见你的。你其实根本就不用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真的?”说这话的时候,莺儿的眼睛是闪闪发亮的。很显然,左悠然此前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只听见了这么一句。悠然原本还想帮她一把的。见状,她勾唇,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大小姐,你摇头的意思是说你刚才说的是错的?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对不对……我就知道……”看着莺儿泫然欲泣的模样,翠翠都觉得于心不忍。 悠然淡淡一笑,闭上了眼。“你放心吧!他肯定还要来找你的。就算是你不是他想要让认识的人。他这个人,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勾引的女人的。你放宽心,如果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他还是会来找你的。只是你就别指望,他还会跟以前一样哄着你。” “真的?”中了这爱情的毒,人都会神智不清。看着莺儿这样子,悠然也不想再花什么力气去解释,去挽救。毕竟,莺儿这个丫鬟,她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弃子。 这么一想,悠然也就释然了。莺儿再想说话,她就冷冷回了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巴,我最不喜欢多话的人了。你的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不做。只是你自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别问那么多!” 被悠然这么一说,莺儿又是心喜,又是害怕。不过,总算是有了一句准话。她也就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这不,回了落玉轩,莺儿就又消失不见了。翠翠也不理会,她究竟去了哪儿。只是安心伺候悠然。 因为左群消失的事儿,很多生意都没有了回应。恬恬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忙了。这一日,她也来了。左怡然也吩咐好了,这边又跑来悠然这里盯梢。见悠然只是在看书,加上启源阁一侍女来请她回去。还特意强调了说是刘夫人要她回去的。怡然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起身回去了。 回了启源阁,怡然就发觉怎么花厅里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还算是一表人才。怡然看了看齐瑞,又看了看刘静。刘静刚想介绍,齐瑞已经站起身来,对怡然说:“见过表妹,我是你表叔家的外甥。按辈分排,你应该叫我表哥……我姓齐单名一个瑞字,我……” 听见齐瑞这两个字,怡然一开始的好起劲儿就没有了。她冷冷瞟了齐瑞一眼,笑道:“表哥?我表叔家的外甥,跟我有什么关系吗?这算哪门子的表哥。母亲,你说是不是?” 这话,让齐瑞尴尬不已。这不看在刘静的面上,他也不敢露出什么表情。只能一脸尴尬。刘静也附和着笑了笑说:“你个死丫头,这么较真干嘛。不管是哪门子的远房表亲,那也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齐瑞说是你表哥,可没有说错。你就叫句表哥就是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又是个姑娘家,传出去,又要说多少闲话。” 听了刘静的话,怡然撅了撅嘴,回过身,对齐瑞眨了眨眼睛,笑道:“这里就你我,还有表哥三个人。表哥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娘亲你别吓唬我。” 嘴上这么说,可怡然的脸上依旧是一脸不屑。齐瑞也很是无奈。 正文 第221章 风风雨雨 三个人,絮絮说了些话,齐瑞就提起了话头,问刘静。“夫人,有一事,我想问你一下。那左悠然大小姐身边是否有一个丫鬟,名唤莺儿的?” “倒是有那么一个丫鬟。但是,这段时间,听说她娘家出了点什么事儿,也没怎么在府上呆着。说起来,左悠然那丫头,别的不说,对丫鬟什么的,对下人,都是顶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刘静斜眼看了左怡然一眼。怡然也不说话,只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声不吭地玩着自己的指甲。对于自己的母亲,为何非要紧赶慢赶地将她叫回来。她也知道是为什么。所以也没问。至于刘静看自己,是为了什么,怡然也不想知道,在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宁愿就这样先听别人讲讲话,毕竟好。贸然说些什么,省得人家觉得你不明就里就指手画脚了。这也实在是让人讨厌。 刘静将怡然这幅样子,也就不指望她说些什么了,只能自己问了。“齐瑞,你这好端端地突然问起了左悠然的丫头,莫非你还对她身边的丫头产生了什么兴趣不成?这可不行,你这还没有搞定左悠然,就巴望着将她身边的丫鬟业收入囊中。这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夫人说笑了,我哪儿能那么贪心呀。只是悠然今天突然自称自己是丫鬟。还说她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我,我这不是纳闷,好好地突然身后这种话。还说自己的名字叫莺儿。我还真不明白了,所以就来问问,这阿然身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丫鬟叫莺儿。”齐瑞说这话的时候,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怡然也吃惊地叫了出来,“你是说,你今天见到阿然了?什么时候?”怡然认真地想了想,除了阿然说自己要出去吃饭,在她回去整理东西的这两个时间段,应该没有别的时间能出去。这齐瑞说自己也见乐阿然。她可得好好问问。 “是的,我见了她之后,就立刻往这里来了。在门口等候刘夫人召见,大概花了一刻钟。大抵是一个时辰之前,见了一面。当然见面的时间没有多长,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只是说上了几句话。所以,应该来说,一个时辰,差不多吧……”齐瑞在回答怡然的问题的时候,脸上始终是挂着一种谄媚的笑。眼睛盯着左怡然,神情中有一种垂涎三尺的感觉。总而言之,让怡然觉得很不舒服。她皱眉,虽然嘴角微微勾起,冷冷地一笑。“你说话就说话吧,别看着我。我不需要你这么尊重我。我只要看到你的诚意。其他的,都是多余的。” 怡然把他让人恶心的眼神给顶了回去。齐瑞也只是干笑一声,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怡然。怡然都觉得十分恶心了。不过怡然也没办法,只能转开了脸。然后,她身边的侍女,就走到了怡然跟前,挡住了齐瑞的视线。 齐瑞也没办法,只能笑着,伸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下方,看上去就一种让人觉得很恶心的感觉。不过那侍女,却没感觉到什么别的。只觉得齐瑞这个人斯斯文文的,看着还挺帅气的。很多时候,一举手一投足间还挺有魅力。正因为如此,那侍女倒是露出了一副羞答答娇滴滴的模样。还时不时扭扭捏捏地转眼瞟上一眼。齐瑞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只是没有给出回应。毕竟,这里还有宜歌活生生的大小姐在这里呢。 正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怡然问了一句。她问:“一个时辰?那你见到的,还真有可能就是左悠然本人,那个时候,她还真的有事请出去了一趟。而在我刚才去找她的时候,我也见她刚回来。她前脚进的门,我后脚就进去了。然后母亲就喊我回来了。” “那么说,很有可能是阿然再试探我了?”齐瑞说着看向了刘夫人,“不然夫人想个办法,让我见见左悠然不好吗?虽然我认识的是左悠然。可是我还是觉得确定一下,好确保万无一失。或者,入夜了,带我去一趟,也许,很多事情,就不胫而走了。很多事,也就尘埃落定了,或许……也许……这也是夫人很想看到的结局不是吗?” 刘静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齐瑞。齐瑞的脸皮一向都是很厚的,他可不会因为刘静的眼神,就败下阵来。他又道:“夫人也许不能直接做决定。那么我可以等,毕竟,我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闻言,刘静抿唇,微微侧过了头,对她说:“你明明知道,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倒是,我还在考虑,究竟该如何能妥善合理的,在最合适的时机,将你带到左悠然的面前去。你要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估计会影响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吧。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你容我好好想想。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用晚膳,在我启源阁走动走动。容我仔细思考后再告诉你。要不,我让丫头们带你出去走走吧……” 齐瑞点头答应,站起身,跟着刚才跟她眉来眼去的侍女走出了门。怡然看着齐瑞出去,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笑道:“这么一个人,左悠然真的会喜欢?他除了这幅样子还可以见人以外。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人的。你说说,这阿然平日里见过的人也挺多的,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我看他看我的眼神,真的觉得挺恶心的。” “你觉得恶心,可我看你身边那个丫头觉得这还不错吧。都含羞嗒嗒的模样。你难道没看出来?不过,我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齐瑞这样的人,也就吸引个丫鬟还有可能。如果是千金大小姐的话,估计肯定也会跟你一样。看不上,这副猥琐的模样。再说了,这长相,始终有点太过阴柔。”刘静说着,闭上了眼睛,“我真的是有点累了。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让齐瑞混到落玉轩去吗?我虽然是答应下来了,可是我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你说,这件事,该怎么样才能和我们摆脱干系。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有点,不喜欢这个齐瑞。脸皮还挺厚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说不上了解他。可是,就这样看看,还真是讨厌。”怡然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嘴角一勾,笑了。“娘亲,我觉得你也不用着急了。我瞧他那一副不安分的样子,我觉得,他自己肯定会想办法溜达到落玉轩去的。趁机会,让齐瑞给我们试一下,那落玉轩的防线究竟有多厉害。那个落玉轩,我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母亲难道不好奇吗?似乎很久,我们的人都没办法,得到一点消息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让谁先去试试。反正,我总觉得,母亲刚才说的话,是在哄齐瑞。我觉得那齐瑞,很有可能真的被骗了。跟他好了那么久的人,真的是那个叫莺儿的丫头。我就觉得奇怪,左悠然这见天的又要练武又要去子章先生那里,哪有那么多时间,跟齐瑞一起瞎晃。还有,左悠然哪天出去,不是前呼后拥。听说上次还被刺杀了,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保镖。我也就见过那个人,一脸的冰冷冷的。” “所以,你也觉得,也许从一开始,阴差阳错的,就碰错了人,是不是?”刘静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真的很无奈。甚至还带着点无可奈何。“事已至此。这齐瑞这条线,是不是就算是费掉了?” “娘亲,既然齐瑞已经是弃子了。你就更不用在意了。你管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如直接就让他乱走一通。误打误撞,让左悠然发现了,还有人替我们收拾一下他。这样不正好吗?” “你还真是……”刘静说着,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过奖,过奖!”怡然微微一笑,站起身,借口自己累了,就走了。这边刘静也吩咐红姨说:“不要让人那么严严实实地盯着齐瑞。不要管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千万不要太过限制齐瑞的行动。让他去他想要去的地方。别做太多的阻止,说什么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红姨会意,自己个儿去找那丫头去了。刘静也缓缓合上眼,睡了。 而齐瑞,自打离开了启源阁的花厅。这一路,齐瑞是真的开心死了。他无数次来到过左府。可是每一次,都是在角落里见见刘静,就很快地被人给带出去了。他也不敢在左府这边多多逗留。就怕万一让左悠然看见了,会有怀疑。这下好了,有了刘静的允许,他倒是不用担心了。可以慢慢地在这启源阁走来走去。不过,齐瑞小心思里,还是很有想法的,也许,他可以趁着大家不经意的时候,可以去探索一下去落玉轩的路。或许可以去落玉轩看看,也许,他还可以…… 正文 第222章 门第之见 齐瑞在启源阁里头,专门挑一些偏僻的,没什么人走动的地方,走来走去。他就是想着又没有别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界限并不清晰的小门。而最好还能离开启源阁,去到左府的其他地方去。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希望能发现他想要发现的地方。好顺利溜出去,被发现还可以说自己是不小心。齐瑞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没有逃过一旁侍女的眼睛。为了能和齐瑞多少上一会儿话,她也是有意无意地将齐瑞领向了僻静处。 突然,在天快要黑下来之前的那会儿。晚霞被阳光造成了火红火红的颜色。这种红色,穿过窸窸窣窣的树叶,落在了一扇斑驳的小门上。齐瑞一见到门,真的是惊喜非常,惊呼道:“呀!这里怎么有一扇小门?看上去,门那头应该是另一个院子吧……你说呢……” 齐瑞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侍女。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你是启源阁的人,应该很清楚,这里边是什么地方吧?或者,你也没来过?我看这儿,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说呢?但是,这样的地方,还真的不错,你看,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说说话。也没有人听见,也不会被人给盯着。感觉还真是不错。大户人家里,什么都好,就是什么地方都有人。说句话都不方便,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人盯着我似的。怪不舒服的。” 一番话,齐瑞一下子将自己和那侍女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那侍女含羞答答地说:“回公子,这里奴婢,奴婢还真的没有来过。不过你不用觉得心里不舒服,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你说的是。不过,你也别跟我见外,一口一个奴婢的。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齐瑞在笑,眼神闪闪发光的样子。那侍女都觉得脸红,连忙说:“奴婢红……红缨……不过,因为我的名字和红姨重复了。她们又尊敬红姨,所以都不喊我红缨,只叫我小缨。公子也可以叫我小樱。” “小樱啊……你的名字还真好听。不过你刚才说你也没来过这儿。平日里,你都不在这园子里逛逛的?这里风景还挺不错,不逛逛也挺可惜的。”齐瑞说着走到了那扇门面前,伸手摸了摸那门。门上并没有积灰,他心下想着这也不是没人来的地方,为何那奴婢会说这里就没什么人来呢?莫非……她是有意隐瞒还是有意给他一个机会? 想至此,齐瑞转过身去,笑道:“小樱,最开始跟着我的丫鬟被那个老嬷嬷叫去干什么了?虽然那老嬷嬷派了你来跟着我。但是我只是好奇,那丫头,怎么突然间就有事儿了。被叫去做什么了,你清楚吗?” “小丽是去给夫人准备点心去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红姨觉得,我正好闲着,就把我喊过来了。怎么?公子不喜欢奴婢伺候。要奴婢去将小丽找回来吗?”红缨说着低下了头,不知为何,心里头多少有些失落。这不齐瑞一见她这模样,就有点舍不得了,这花花公子的本性,暴露无遗。他连忙说:“冤枉,真是冤枉,我怎么能嫌弃小樱你呢。我跟那小丽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和你可是呆了这大半天了。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反而去喜欢那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小丽呢。你多心了。我只是想起来,问问你罢了。” “我也没有真的怪公子。公子,这里我们也逛过了,不然我们走吧。”红缨说着,转身想要走。齐瑞一把拉住了她,说:“诶……不着急,来都来了,我们就开了这扇门看看。这后面是什么嘛。没什么人去过也没事儿,图个新鲜嘛……” 不等红缨开口,齐瑞已经是一把推开了门。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还有蜿蜒而过的白墙。他故作惊叹道:“呀!这门外好像是一条路诶,好大的露,是通往哪儿的呢?小樱,你知道吗?” 红缨也装腔作势地叫了一句。“哎呀!不好,这是一扇侧门。这边出去,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落玉轩了。那可是大小姐的住处,一般人不得进。公子,快,快,快,把门关了,我们回去吧。就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红缨这么说着,轻轻地去扯齐瑞,半推半就的样子。齐瑞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就跨出了门去。他说:“我们去看看吧。不都是左府吗?启源阁夫人都让我乱走了,别的地方一样可以。我们偷偷逛一圈,到时候从这里进去。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不行啊……不行啊……”红缨说着往里头走,却被齐瑞扯着往外走去。她看似是不肯,实则是有些扭捏作态。齐瑞也晓得了一些内容。他大概是猜到了,刘静也许是有意放他出来。才会派了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这边齐瑞从启源阁里头出来,一刻都不敢耽搁。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落玉轩闯一闯。他倒是想知道,这左悠然,吊了他胃口,这么久。她自个儿倒是好啊,居然住得好吃得好。却不知道,他就快要山穷水尽了。这刘静最近好像也觉得他办事不力,这要银子要了很多次,就只是拿一点点银子,打发他罢了。 现在想想,如果快点搞定左悠然,他就可以过上人人羡慕的富贵生活了。就因着这点盼头,齐瑞把自己面子这一回事,早就搁到九霄云外了。就在他,风尘仆仆,激动地往落玉轩去的路上,好巧不巧,撞上了,从外头刚回来的左岸。 红缨也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左岸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这么巧就碰上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全身僵硬地福了福身。“见过老爷。” 齐瑞一听这丫头,叫这个人老爷。他就已经猜出来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左岸,那个叱咤风云的左尚书。说实在的,就这样遇见了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齐瑞实在是有些懵。一时之间,也没想好怎么说怎么做。他就那么愣愣地站着先。 迎面撞上,左岸看了一眼红缨,看了一眼齐瑞,微微皱眉道:“我记得你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时常也有看见你,你应该也算是她比较看中的丫鬟了吧。很多时候,来我这里,也都是你传话的多。既然你是你家主母中意的人。这行为举止上,也就一定要比别人更加中意。这光天化日之下,将一个大男人,带到府里。这让人看见了,多少会说闲话。这不好吧?” “老爷……不是……”红缨一下子也有些害怕,这话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舌头,一下子打起结来。红缨手足无措地转向了齐瑞,一时间,连左岸都觉得事情的不同寻常。不过左岸一向对下人还算宽容,便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左岸说完话,也没多做停留,这一抬脚就要走。这不,齐瑞也急了,一下子就脱口而出,说:“左大人,请留步。” 左大人?一般的奴才,是不可能这样喊他的。这么喊他的人,要么是上门有求于他的人,要么就是仕子。这么一想,左岸又转过身去,对齐瑞说:“是你在叫我吗?” “是的。左大人。”齐瑞微微抬起了头,企图用一种毫不卑微好不屈膝的态度,面对左岸。可是眼神里头的那一丝慌张,还是泄露了他的心里头并没有什么底气。不过,左岸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是不会有多大的要求的。能在他面前,假装淡定,单单是这点勇气,也已经足够了。这么一想,左岸又降低了姿态,问道;“哦你这么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小人姓齐单名一个瑞字。在几个月前,我认识了令千金。并和她互相喜欢彼此。我们时常见面,时常倾心交谈。我们发觉,彼此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只可惜,小人出生卑微,门第和阿然相比,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且慢!”左岸越听,这心里头就越是觉得不舒服。说实在的,他压根就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所以,他冷声呵斥道:“你是说,我儿跟你有来往?你确定,是我的女儿?” “回左大人,确确实实,我们是在辩论会上认识的。”齐瑞又说了具体时间。左岸心里头一个咯噔,这时间,确实就是阿然去辩论会的那个时间点。左岸又再一次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齐瑞,眉头微微皱起。“如果,你真的和我家阿然有所往来。那么,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因为我们门第相差太远。阿然一直都在担心,您不会接受我们的爱情。更不会接受我!所以,不管我如何劝说,她都始终不肯将我们的事儿,告诉您。是以,我们一直都是偷偷见面。但是,左大人,你也知道,要是过从甚密,时间太久,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我可能真的要被您给恨透了。传言,对阿然肯定是更为不利的……”就在齐瑞还想侃侃而谈的时候。左岸突然笑了。 齐瑞无比纳闷地看着左岸。左岸笑道:“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的阿然吗?我的阿然,无论什么时候,对我提出任何要求,都是理直气壮的。如果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她绝对不会不告诉我。那个丫头,只是对我说她要怎么样。” 正文 第223章 迫在眉睫 左岸对左悠然的描述,多少让齐瑞有些纳闷。他明明记得,阿然跟他说:父亲真的是很宠她。可是,父亲的权威,也是不可挑战的。因此,无论自己怎么说,阿然始终都没有答应让他见左岸一面。更甚至阿然还说了,在左岸面前,她都不敢提自己跟他的事儿。因为阿然一直这么强调,以至于奇瑞觉得,虽然左悠然贵为尚书府的千金,但是也没什么自由,没什么地位可言吧。这一点,也在他们两人深入交往之后,齐瑞更加确定了。时常,两人说话也好,买东西也好,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左悠然带着点奴性。虽然这么形容一个大小姐,很不妥帖。但是,齐瑞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她父亲的强权。 可如今,听左岸这么一说,再看左岸的神情,如此的笃定。齐瑞有些发蒙,不过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哄住的。他直说:“事情真相如何,只要我们见到阿然,一切不都清楚了?” “你说见,就见?年轻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也太不把我左府,放在眼里了。且不说我家那丫头一向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也容易和人打成一团。可是,你要说她跟你好上了。我个人认为,那丫头的眼光,还没有如此不济。”左岸的心里头,可根本就没有做好最坏打算。他压根就不相信,连景昊云都没看上的自家丫头。这样普通的人,能入得了她的眼睛。再说了,这人形容的阿然,可一点都不像他的女儿。他女儿的任性,可是众所周知的。因此,左岸说话的时候,可没给一点儿面子。这么多年来,好容易爬上尚书这个位置。他见过的人,认识的人,知道的人,经历的多了,只消一眼,也能将眼前的人看个大概。这人自以为自己有些聪明,以为自己有点胆识。可是越是强装出来的胆识,越容易被看透。虽然,眼前这个自称是齐瑞的人,说话有那么点底气,说的也像是真的发生了似的。但是,就算是真的,左岸也不会管自己的嘴。说实话,她就是看不上这个齐瑞。 这左岸如此不通情理的话,让齐瑞的脸,实在是挂不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话。但是也不能因此而生气,只能是扯了扯嘴角,对左岸说:“左大人,你能做上尚书之位,应该很清楚,这人不能只看眼前。虽然如今我不值一文,可谁能想到将来,我是不是也能踏上朝堂。如今,左大人这般奚落我,若是有朝一日,迎来了我的出头之日呢?” 闻言,左岸微微一笑,冷声道:“那么就等到了那一天,你再来跟我讲这些话。他日,即便是我们同朝为官,我对你的评价也不见得会变。” 左岸说着转身就走。齐瑞跟上前去,开口道:“左大人,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逃避,你不如让我先见一见阿然。再说。” 左岸头也不回地说:“我说了,阿然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她要不要见你,是她的事儿。方才我说了,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家阿然。你既然不信。可以自己去证实。只是有一点,你是如何走近我左家大门的。我定会追究。” 这话已经撂下,红缨吓得不知所措。这边齐瑞却还是催着她继续往前走。可是红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日,是万万不能再去见左大小姐了,要是让左岸知道,到时候肯定不仅仅要追究齐瑞进来的原因。肯定还要追究夫人,派人带齐瑞去见小姐的事儿。如果现在半路转回去,到时候,夫人只要说一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没必要为了齐公子的事儿,连累整个启源阁。 因此,红缨很迫切地需要把齐瑞来回来。两人在拉拉扯扯着。 这边悠然还在闲适地喝着茶,突然翠翠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还带着两个学徒打扮的人,进来。那两个人慌里慌张的,恬恬原本也在外头喝着茶。见悠然起身去了书房,她也跟着走走了进去。那两人一进书房,就对悠然说:“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不要慌,慢慢说!”左悠然撩起自己的长发,微微一笑,说,“是不是左群他们两个,有消息了?” “是……是的……只是……只是……官府的人说,我们做的生意,是非法的。所以左群和左鹰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等待他们的,应该是严厉的处罚!”那两个学徒说这话的时候,头是低低地垂着的。悠然虽然没有看见他们的神情,也猜得出来。他们是慌了。 “还有呢?”左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那两个学徒是一边说一边哭。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害怕了。他们颤颤巍巍地说:“咱们所有的店铺都被查封了。我们打听到了,他们在审左管事的。如果,他们两人松口,只怕……只怕……大小姐,也会被牵连……只是我觉得,就算是左管事他们不说出来,查到……查到大小姐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那两个人越说,声音是越来越小了。悠然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又缓缓松开。然后,她猛地站起身来,手拍在了案上。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甚至,左悠然的手,都已经红了。翠翠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左悠然的手,劝道:“大小姐,你别着急。或许还有办法发可以想,或许去问下少将军……” “不要给我提他。他始终只是一个外人,我若是事事依赖他,若哪一日,他就像今天这样,发了疯了。对我不闻不问了,我是不是连最后的退路,都要没有了?”悠然想起景昊云那模样,她总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景昊云或许是知道了些什么,这态度才会变得如此的奇怪吧。可如果她不求景昊云的话,此时此刻,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小姐说的是,毕竟没有成为姑爷。这事情也始终不是他景家的事儿。景少将军置之不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我们唯一能叫得动的人,也只有老爷了吧。是不是……” “事到如今,我要是再不告诉爹爹,只怕是要连累爹爹了。只是我不知道,爹爹会怎样看我。他肯定想不到,他的女儿会如此的胆大包天吧。”悠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估摸着,爹爹肯定是要被我给气死了。不过,也不知道银燕的田地,买得怎么样了。如今,我们的店面被封,我的得力干将被抓,我想我短时间内,是赚不了那么多钱了。能买回多少田庄,就算多少田庄。让恬恬算一下,我们这里,究竟还剩下多少银子在手上。当初我答应左群他们做这走私的勾当。一则是因为来钱真的很快。二则你们都以为我是仗着我爹爹的身份。其实我仗的是,我什么都不怕。事到如今,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连累我的父亲。所以……” “大小姐的意思是,你要自己处理这件事吗?”翠翠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果大小姐自己去处理,会发生什么事儿。 “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剑走偏锋。只是,在我出面之前,只希望银燕已经买下足够多的土地。而刘静母女的诡计也能被父亲识破。至少,父亲要能有所准备。不能到时候一无所有,却还不明就里。” “大小姐,说什么胡话。你这是准备安排好一切,自己去送死吗?” “我不得不做这样的打算。我不过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左大小姐的名分。其实,我什么都不会。我原本想着,多赚些钱,不让自己落入刘静母女的掌控之中。更重要的是,不然刘静母女骑到我头上。我的要求,就这么一点,眼瞧着我现在也算是成功状态。却因为自己贪心太过,惹上了这些麻烦。”悠然淡淡一笑,笑容里很多洒脱,“翠翠,如果我真的被牵连,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让罗寒和左怡然,能够多多接触。若是有一天,传出些什么丑闻,闹到左怡然不得不下嫁的地步。也算是为我了了一个心愿了。” “大小姐,那齐瑞的事,怎么处理?”翠翠看了一眼恬恬,给她稍稍解释了一下齐瑞和莺儿的情况。恬恬听后,对悠然说:“大小姐,既然如此,这齐瑞的事儿,也还算好解决。只要让莺儿的身份揭露,不就能打发了齐瑞这个人了吗?” “打发他是多么简单的事。我要的是,他身败名裂。翠翠……”悠然突然笑了,“原本我还想继续玩一会儿。现在看来我是没有时间了。速战速决。只要抓住刘静和齐瑞见过面的证据,到时候在爹爹面前,添油加醋一下。刘夫人这罪名,就算是坐实了。我直说我是从婴儿那里听到的……就可以将自己的干系给推开。” 正文 第224章 可有可无 恬恬一开始还是云里雾里的,知道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一些。她对悠然说道:“大小姐,其实,想要一个人身败名裂,不一定要证据。其实,只要放出风声。他齐瑞想要攀上枝头,结果却认错了人。最后还抛弃了莺儿……奴婢总觉得,这件事如果把刘夫人给拉下水,似乎不好吧?” “为何不好?这事儿,原本就是她的主意。在咱们老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处心积虑地想要这个齐瑞勾引咱们小姐。还妄图控制小姐,单凭这一点,只是让刘夫人被牵连一下,我都觉得太便宜她了。”翠翠是这件事从头至尾的见识人。她很清楚,这刘静的居心,是真的很险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大小姐如此深谋远虑,只盼着有朝一日,能给刘静一个教训。现在这样的结局,很显然,翠翠觉得还不够。 恬恬叹了口气,“如今,咱们家的田庄,不是刘夫人倒卖的吗?我们还没有找到跟刘夫人接头的人,就这样贸然地惊动了刘夫人。是不是,以后我们想要找到什么线索,就难了?”恬恬一直以来,都在关注着田庄的事儿,所以考虑得也就自然要深远了许多。她这么一说,悠然也沉默了。在这样的关头,她原还想着自己真的暴露了,无非就是牢狱之灾。可不曾想,如果她被抓进去了。这外头的事儿,可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这样一来,她不得不考虑更多一些的东西。这边悠然已经是焦头烂额。落玉轩外头,却也是不太平。这红缨想要将齐瑞拉回去交差,这边齐瑞又是个青壮年。自然,红缨拉扯不过,被齐瑞拖着走到了落玉轩前。落玉轩的大门虽然开着,可是门口站着的侍卫,一个个目光如炬。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蒙混过关的模样。齐瑞拉了红缨一把,说:“你不是左府里的丫头吗?你过去帮我问问。就说我要见左家的大小姐。让他们去通报一声。” “我求求你了,齐公子,你要进去就自己。我拜托你,千万不要连累我。更不要连累我们启源阁。刚才,老爷的话儿你也听见了。这是左府,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更不要说这落玉轩了,哪里是你说进就进的?我拜托你了,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走啦……”红缨说着,用了很夸张的表情。她的声音,也引起了那些侍卫的注意。但是那些侍卫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任何下一步的行动。 都已经到了落玉轩前了,齐瑞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他发狠了似的,甩开了红缨的手,朝着那大门走去。还没来得及踏上第一级台阶,那侍卫的刀已经拦在了他的胸口。只听见那侍卫说:“来者何人?为何事而来?有没有得大小姐的准许?” “我叫齐瑞。我来这儿,并没有得到你家大小姐的准许。不过,你就进去,报上我的名字。你家大小姐就知道了。她肯定会亲自来迎接我的。”齐瑞说着还无比闲适地撂了撩头发说,“如果你们现在就让我进去的。也许你家大小姐见到我,一开心。指不定,你们个个都有赏。” 看着齐瑞如此笃定的模样,那侍卫也是发了一会儿呆。但是,铃铛总管说得好,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眼前的这个人进去的。只是看他这么肯定的模样,侍卫们脸色还是和缓了许多,对他说:“直接放公子进去。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在落玉轩当差这么久,除了景少将军,还从来没有别人能不通报就走进去的。即便是老爷或者夫人来了,我们也要一马当先,先跑过去跟大小姐说一声。公子,你可不要为难我们。” “不会,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不为难你们。”齐瑞用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看这儿那侍卫,得意洋洋地说,“不过,我敢肯定,我下一次来。你们别说是拦着我了,你们肯定得夹道欢迎我来着……” 齐瑞这话还没说完,有侍卫就忍不住笑了。齐瑞冷冷瞄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不相信。那我们等着瞧。”齐瑞说着多看了那侍卫两眼,心里想着,日后等他成了左府的姑爷,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给赶出去。这边齐瑞得意洋洋又愤愤不平。另一边,已经有侍卫跑去跟左悠然说了情况。 这边,莺儿并没有在悠然身边。悠然虽然吃惊,但也能想到,大概刘静也觉得这条线已经放得够长了,也是时候钓鱼了。所以,才会让齐瑞在这么不经意的时间,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落玉轩的门口。 而翠翠,显然是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她莫名地有些害怕,对悠然说:“姑娘……你说……这莺儿刚才才和齐瑞在外头见了一面。因为一言不合,他就走了。说自己是回家接待客人。这会儿好了,立马就跑到咱们落玉轩门口来了。他是怎么进来的?这未免也太恐怖了吧。他到我们落玉轩的速度,也太快了,如果没有人帮忙,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毕竟咱们左府,可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进来的。” “他能进来,自然自然有他的办法。”悠然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刘静如此迫不及待,而我还没有想出办法来祸水东引。难道,真的要便宜了刘静?这件事,就不跟她计较了?” “这件事不是不计较。是想解决眼前的事儿。等到了时机,合起来一起找刘夫人算账。对付刘夫人,我们不能急于一时!”恬恬乘机上前,说了这么一句。翠翠咬唇,不说话。她虽然恨极了刘静,可是她知道恬恬说得没错。做事情,绝对不能这样冲动。 沉默片刻,悠然只得淡淡地点了点头,对翠翠说:“翠翠,你让人去把莺儿给带到书房里来。你自己,亲自去接一下那个……那个……什么东西。”认真起来,悠然连齐瑞的名字都不想叫出来。知道她的心思,翠翠连忙接口道:“我知道了,奴婢这就去。你是准备在书房见这个人吗?书房这么正式的地方,说起话来,是不是不够……不够……闲适?毕竟,大小姐现在应该是以一种看热闹,或者是觉得好笑的态度,去面对这件事?” 经翠翠这么一提醒,悠然猛地发觉自己是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了。她跟齐瑞之间的恩恩怨怨,那是前一世的事情。在这一世,没有人知道这些过往。纠结于这些过往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正是因为纠结于过往太深,所以她都快忘了。在这一世,她跟齐瑞,根本还不认识。若不是有翠翠提醒。悠然真害怕自己面对齐瑞的时候,会表现得不同寻常。也正因为自己陷得太深,所以看不清楚。也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吧。 被翠翠这么一提醒,悠然的心,有那么一会会儿,是释然的。毕竟,她现在所要做的,绝对不是让自己陷入到以前的情绪了。照现在看,这齐瑞在她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悠然这么一想,对翠翠说:“你让人把他们带到花厅去。晚膳不用准备了。给我备些点心,晚上还要看账目,让他们天一黑就掌灯。我现在都觉着,看不清了已经。” “知道了,小姐。”见到悠然难得的,眉头没有那么紧了,翠翠开心地答应着走了出去。这边莺儿听说齐瑞来了,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花厅里头,弥漫着一股糕点的香味儿。莺儿因为一天心情不好,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不闻到这糕点的香气,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悠然和恬恬,正开开心心地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吃着糕点。 莺儿愣愣地看着她们,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她有好些日子不在这里了,什么时候落玉轩里头,主仆的关系可以这么随意了。一个丫头,就坐在主子的对面,有说有笑的,还可以随意地取用主子的东西来吃。 看着莺儿发呆的样子,悠然伸手招呼她,“莺儿,你来了?快来这儿坐,我让人准备了点心。你也来吃点儿。” “不……不……”莺儿连连摆手,“奴婢……奴婢不敢。丫头怎么可以跟主子一起坐……” “丫头怎么了?我们都跟大小姐之间,没那么多礼数。大小姐说这样自在。主子关心爱护我们这些下人,我们自然不能忤逆了她的好意。还有,莺儿,我可是听大小姐说了。今天来了一位公子,那可是你未来的相公呢,你说是不是?大小姐老是拿我们取笑,我总不信她。我要你说,是不是真的?”恬恬吃着糕点,笑嘻嘻地问。 莺儿一愣,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叫恬恬的丫头已经可以这样没大没小地跟她说话了。看来,为了跟齐瑞的这点事儿,她在这落玉轩里,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正文 第225章 终于揭开 莺儿的沉默,相比较恬恬的活跃。这气氛,委实怪怪的。不过悠然就当自己根本就没发现,自顾自地对莺儿说:“你还是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吃糕点,喝喝茶什么的。你的状态越是轻松。那么自然……紧张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大小姐……”莺儿已经有些发慌了。她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毕竟齐瑞眼瞧着就要过来了。她如果在这个时候还是要装作自己很不在意。那么是不是就会失去他? 莺儿的犹豫,悠然看在眼里。她淡淡一笑,对莺儿说:“别傻愣着了,最好还是坐下来吧。这人就在门口了。一进来,看见你这幅模样,那还不是一下子就清楚你对他的欺骗了。你如果和恬恬一样,跟我没大没小的。那你假冒我这件事,也就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要是让齐瑞也觉得我很反感你假冒我。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成了十恶不赦了。如果对于你假冒我身份这件事,我并不以为意。我看他,能不能当场就翻脸。” 被悠然这么一说莺儿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她缓步走上前去,依旧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了悠然身边,低低地说:“难道大小姐真的不介意我假冒你身份的事儿吗?” “要说介意,要说惩罚,那也是我对你做的事儿。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可以说,使我们的家务事。不过在那个人面前,我会给你留几分薄面。完全也是为了给我自己留几分薄面。你别以为,我这么说,你假冒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毕竟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我不悦,我也不会让人知道。”悠然说这话时候,恬恬正在吃糕点,一口气没有顺过来,连连咳嗽起来。莺儿愣愣地没有反应。悠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莺儿咬唇,愣愣看着。此时此刻的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去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事儿。她低着头微微皱眉。从恬恬的角度看过去,她很是淡雅无争的模样。还别说,就现在的模样。 恬恬在咳嗽,悠然破天荒地给她捶背。只有莺儿一个人端坐着,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来,谁才是主子。恬恬发觉,这才是大小姐想要营造的一种氛围。只可惜,莺儿却还是一无所知。这不,齐瑞在翠翠地引领下,缓缓走进了花厅。说实在的,他的脸上,扬着一股子骄傲的感觉。他似乎很肯定,自己只要踏进这花厅,只要再见到那个人。今后的日子,就能如他所愿的,风生水起了。 这不,一进门,他一眼就看见了暗自坐在一旁的莺儿。在看一旁又一个人不停地咳嗽,另一个人站在给她拍背。咳嗽的那人,看上去长得还算端正,可是姿态实在是不怎么雅观。那个站在给她拍背的人,因为脸蛋都被遮住了。齐瑞就更加觉得,这两人肯定是丫头。不过他还真是不喜欢,这些丫头怎么一个个,一点都不懂事,还坐在主子的左手边,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齐瑞只是一个眼睛一扫,就觉得自己已经对在场的所有人,了然于胸了。他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了。 莺儿太过害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人走进来了也不知道。悠然原本就不待见齐瑞,这边齐瑞来了,她也自顾自跟恬恬玩,也不当一回事。见状,翠翠微微福身,对着悠然和莺儿中间的位置福了福身,说:“大小姐,人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你不见见,你不问问?” 翠翠的声音很是清亮,不仅高,不仅响亮,还带着一丝揶揄。这边莺儿听见响声,梦地抬起了头。她一眼就看见了企退。这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已经停止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压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让她有一张濒临死亡的痛楚感觉。齐瑞见到她,却是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还用眼神示意莺儿,显示自己的得意。 莺儿的脸,一下子刷白了。不过是一瞬间,这种天雷滚滚的场面,被悠然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给打断了。那边悠然轻轻地开口说:“恬恬,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我说一句话。你干嘛要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你刚才是不是想开口说话。才把自己呛到的?这事儿,又不干你事。从现在开始,我真该严厉禁止,你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 “你还真是的,真应该把你呛到了,咳个够!”翠翠说着走上前去,对悠然说,“我来吧,你去坐着,客人来了。” 悠然侧头看了翠翠一眼,然后又顺着翠翠手指的方向指过去。悠然看见了齐瑞。此时此刻的齐瑞正盯着莺儿。感觉到有人看着他,他也侧过头去。顺着那双颐指气使的手看过去,他只看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这张脸,恍惚在哪里见过。齐瑞一下子呆住了。眼前的这个丫头,看上去年龄不大,长相也不算是倾国倾城。可是,她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或许是因为她脸上那种傲视一切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气质。虽然说不上来,可是齐瑞感觉得到,那种与众不同。因此,他的心,开始咯噔一下。他转头看着莺儿,轻轻地喊了一句。“阿然……我……我来了,我……她……” 齐瑞说的她,自然指的是左悠然。悠然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那眉头就皱起来了。她没有开口,可是翠翠看出来了,连忙提醒齐瑞。“我家大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这等陌生人,可以随意乱叫的?” 闻言齐瑞冷冷瞟了翠翠一眼,冷声道:“我一向是这么喊她的。我和她之间的爱称,还需要一个丫头来允许?” 说这话的时候,莺儿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齐瑞面前。齐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阿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你的亲戚,来你这儿玩?” 齐瑞不得不承认,这样对比起来,他眼前的这个左悠然,还没有那个小女娃有震慑力。齐瑞琢磨着是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或许还是公主郡主一类的。这不,悠然装作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就是莺儿说的那个如意郎君?” “什么?”齐瑞侧过头来看着悠然。齐瑞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娃娃说话的声音还真好听。似乎很有穿透力,能直达一个人的心扉。以至于,他都没有听清楚,她在讲些什么。悠然将齐瑞这个模样,嘻嘻哈哈地笑着,对翠翠说:“刚才侍卫来通报的时候,我一听说是一个叫齐瑞的人。我就把莺儿请过来了。因为,我记得莺儿她说过,他想要在我这儿求个恩典,让我把她许配给一个叫齐瑞的人。我想着,我们主仆多年,重要了却她一件心事的。是以,我让翠翠去把你请进来了。” “你在说什么?”齐瑞看着悠然,一脸懵懂,然后他转头看着莺儿,问道:“你能告诉我,他在说些什么吗?什么叫做主仆多年,什么叫做把莺儿许配给一个叫齐瑞的人。齐瑞?我就是齐瑞啊?阿然……她在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齐瑞还是不愿意相信。莺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一把甩开了齐瑞的手,厉声喊道:“你别装傻了。在你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左家大小姐。她才是左悠然。而我,我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那一天去辩论会,大小姐害怕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让我假扮她,自己伪装成小厮,跟着我进去了。结果,我就遇见了你。你把我当做了我家小姐。其实我的名字,叫莺儿。不是什么阿然,更不是左悠然了。我……我盗用了我家小姐的名义和你相识相交……我们……” “你胡说些什么?”齐瑞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先是摇头,再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对她说:“阿然,你怎么糊涂了?你就是左悠然啊?什么假扮,什么莺儿?你就是左家的大小姐,左家的大小姐就是你啊!这有什么好假装的?” “齐瑞……”莺儿咬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解释,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说过我是左悠然。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我是左悠然。我没有否认,你就一直这么认为,不是吗?”莺儿说着,又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不是也说过的吗?你爱我,并不是爱我的身份。你只是爱我这个人罢了。你还说过,如果家里人不同意,你可以带我私奔……如今,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丫鬟而已。你若是还想要带我走,我们根本不用私奔……只要你愿意,你也听见了。我家大小姐,她会为我们做主的。只要她答应了,我们就可以成婚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正文 第226章 莫名其妙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莺儿的声音。一时间,整个花厅都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嘻嘻笑笑的翠翠和恬恬也安静了。而一直冷眼看着的悠然,却是突然站了起来,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惊讶! “翠翠……去把铃铛喊进来,把这个人,这个粗鲁无礼的人,给我带出去。”悠然开口,声音虽然不高,可是也听得出来,内里包含的不悦。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种态度,在翠翠看来,那就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她太了解她的大小姐了。她要是自己真的着急,以她的武功以她的修为,想要对付一个小小的齐瑞那还不简单吗?可她就是这样喊着,也不见她多着急。仿佛只是喊起来给别人听听而已的。这不,翠翠答应着,原本应该往外走,却是走到了莺儿身边。此时此刻的莺儿,一脸蒙蒙的,捂着自己的脸颊,愣愣地看着齐瑞。 她的表情,绝望中带着一丝哀求。她的眼睛,没有一刻是离开齐瑞的。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齐瑞已经很明显地用自己的举动告诉他。他永远都没有可能原谅她了。莺儿却还是愣愣地在奢望着。见状,翠翠拉着莺儿往后退。那边,齐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告诉左悠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冲动,怎么就动手了呢?他痴痴地呢喃。“阿然,不要再骗我了。这么久以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你就是没有说。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只想着你自己?为什么?” 莺儿看着她“我不叫阿然……我的名字叫莺儿。我……齐瑞,你都忘了吗?明明我们都说好的,你为什么要食言?”莺儿捂着自己的脸颊,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落下泪来,她的表情绝对是我见犹怜的。只可惜的是,奇瑞现在一门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更甚至还说,对她充满了厌恶。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左悠然。即便是做悠然本人,对他奇瑞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目标而已。说实在的还没有他的女人,来得有趣。虽然,红缨这个名字,似乎很普遍。但是,红缨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这么一来齐瑞自然对莺儿是不会有半分的情意的。因此,齐瑞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已经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别人骗我。我可以爱你,因为你的单纯。现在你告诉我就连我们的相遇都是一个错误。你甚至都没有去弥补这个错误,反而一直欺骗我……你……你实在……实在是太让我恶心了……” 对于莺儿这样一个他既不爱,又不疼的女人。还是一个妨碍了他大计的女人,齐瑞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词语送给她。只可怜这莺儿,虽然身为奴婢,可是在家里在府上,任何时候任何人也没有用这样恶毒的话,来形容过她。如今,这样让人忍无可忍的话,却在齐瑞的嘴里出现,还是用来评论自己的。莺儿的心,一下子就碎了。她低头,都可以看见自己的心,碎成了一块块的。她没有力气去捡起来。 突然,她砰地一声,跪在了悠然面前。“大小姐,对不住,奴婢错了。还请你看在奴婢服侍你一场的份上,看在奴婢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奴婢,原谅我的不自量力的请求。奴婢早就知道了,不该奢望的……” 悠然一脸不信地看着莺儿。因为她太清楚爱情的滋味,没有人能这么快就走出来的。要说莺儿在很多年后恍然大悟,她还能信。因为齐瑞这样一句话,就恍然大悟,那么她莺儿绝对就不是等闲之辈了。因此,悠然淡淡地说:“不要跪了,本来就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儿。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当务之急,是这位不速之客,你希望本小姐,怎么处理?是帮你把他赶出去?还是让他也清醒清醒。省得他以为,他在我落玉轩也可以为所欲为。” “大小姐……”莺儿一下子愣住,她猛地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开始操心起齐瑞来了,她说,“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齐瑞……他……他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被我给气坏了……大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怪他……” 莺儿这边还在绝望,这边却已经开始为齐瑞辩驳了。她这副模样,外人看着矛盾,悠然却能深刻体会她的心情。因为是自己爱的人,即便是再不堪,再难过,也始终是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可是,悠然也已经决定了。她对齐瑞的恨,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轻被拂去的。她要的是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所以她就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因此,没等莺儿说完话,悠然就冷冷开口说:“好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你是我落玉轩的人。只要你还在这落玉轩一日,你就归我管。我不会任由着你,被别人教训。在我这里,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动手就动手。来人呐……” 一声轻喊,外头已经有人涌了进来。齐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给架住了。他先是一慌,后来立马就扬起了一抹笑对悠然说:“左大小姐是吧?”他说话的时候,轻佻地挑起了眉头,悠然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铃铛。 铃铛举起手,一下子就扣住了齐瑞的大腿,似乎下一刻,只要他再轻轻一使力,他整个人就可以被掀翻过去。只听齐瑞不慌不忙地说:“左大小姐,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如今,我是因为别人的欺骗,才进了你左府。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客人,这人家所谓来者是客。你们左府就是这样待客的?这就是你左府的待客之道?” “少胡说了,我们左府,可请不起你这样的客人。”翠翠上前给铃铛睇了一个眼神。这样一来,铃铛猛地抓住一把掀翻。齐瑞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他一直勉力保持的镇定,也因此被打乱。他四脚朝天地被摔在了地上。后脑勺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怎么有人,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儿都不留余地的。但是,他齐瑞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至少是输事不输人。他猛地站起身,食指指着左悠然,冷声道:“好你个左悠然,原来你左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蛮横无理。我方才是在跟我自己的夫人说话。我们之间有了误会,她惹我生气了,我就打了她一下,难不成我们的家务事,还是你允许不成?” “夫人?” “夫人!”几乎是同时的,悠然和莺儿同时出生了。原本一脸黯淡的莺儿,此时此刻就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的眼神也开始放光。那么明显。可是悠然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她冷笑着问:“就在刚才,如果说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要跟我的奴婢,也就是莺儿姑娘,断绝关系,划清界限的。如今,你又说她是你的夫人?你说她究竟算你哪门子的夫人。这是夫人还是下堂妇,还真真是你一念之间啊?” 悠然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的味道。话里话外都在嘲笑齐瑞的厚脸皮。可是齐瑞就是这样的人,他自然不会觉得不对劲,还淡淡地笑着,说:“还真别说,左大小姐,你还真是猜对了。我方才是因为一时震惊,才说了那些话。你家奴才把我这一摔,我倒是想明白了很多。这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我好容易遇见了这么一位贴心的,又彼此契合的人。我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我是喜欢她的,也有幸娶她做夫人的。” 齐瑞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眷恋的眼神看了莺儿一眼。只消一眼,原本还有些灰心丧气的莺儿,此时此刻又露出了迷恋的笑容。别说是悠然了,就是翠翠看着都觉得不可理喻。这个男人,就在刚才还分明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今这说话间就将自己的过错,抹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挑豆,怪不得莺儿这样的人,是毫无招架之力,更别说是还手了。 “你说是夫人就是夫人?你现在是要跟我左尚书府明媒正娶吗?这丫头可是欠了卖身契的。在你赎回卖身契之前,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是我左府的人,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莺儿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搂住了齐瑞的手臂,对悠然说:“大小姐,你不是说,你不会为难奴婢的吗?你会成全奴婢的。这最后一次,你一定会帮奴婢的,不是吗?” 看着莺儿如此模样,悠然都觉得可笑。但毕竟,事不关己,她言尽于此。她对莺儿说:“带你的人走,别让他再在我的眼前恶心我。还有一点,卖身契,需要一万两银子来赎。准备好了钱,就过来拿。在那之前,本小姐,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两个人了。” 正文 第227章 坦白一切 一句话, 简简单单,将莺儿的后路都给断了。莺儿有些茫然地看着左悠然。又无比惊恐地看着齐瑞。齐瑞冷冷道:“我喜欢她,爱她,也愿意她成为我的夫人。只是此时此刻,还有太多事儿,卡在我的喉咙间。我需要时间去消化,所以还请左大小姐见谅。我现在没有办法带她走。若是哪一日,我做好了准备,我自会前来。” “有朝一日?是什么时候?”为了爱这个人,莺儿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在她看来,这样一位出生的公子,能看上自己,能和自己这么合得来,就算是对她态度恶劣,那也是可以忍受的。莺儿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他一去不回。如今,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说出娶她为夫人这句话的。她都不想去深思,她只是急着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如愿以偿。她真的,真的是太渴望自己能够得到他的垂青。太希望,今后的日子里,有他陪伴。莺儿一直觉得,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良人。她记得的全部是他的好,他的不好,在她的眼里都不值一提。她知道自己很卑微,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承受失去他的风险。 而莺儿的态度,悠然看在眼里,只觉得恶心不已。她冷声道:“我落玉轩的人,岂是你说想带走就带走,说不带走就不带走的?”即便齐瑞说得无比的冠冕堂皇。可是悠然深知他的秉性,他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说自己要娶莺儿。冲动过后,他的下一句话,很显然就是在推脱。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要娶莺儿。他这个人,唯利是图。一个小丫头,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儿用处。他娶回去在家里当摆设,还要供吃穿用度。 再说了,他还有一个捧在手里的女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自己不爱,还身份卑微的侍女,伤那个女人的心吧。想至此,悠然闭上了眼睛。想起了那张妖冶的脸,那个女人,笑着端来了那碗药。将她这位尊贵的左大小姐踩在脚底的感觉,那个女人,肯定觉得很愉悦吧。那个女人的脸,左悠然永远都不会忘记。 看着悠然的表情,翠翠一时之间也抓不准,她究竟想做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只见莺儿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她,翠翠也只剩下了无奈。她叹了口气,对莺儿说:“大小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如果今天,齐公子不能带你走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就别想轻易从我们落玉轩里见你带走了。即便是今天把你带走了,大小姐也说了,一万两的卖身钱,也是必须要给的。我们左府也好,落玉轩也好,家养的奴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大小姐开的这个价格也不是什么天价。是很正常的价格,现在京中的这些大户人家。要是有丫头要赎身,也都是这个价格。大小姐开的价格,并不高。今日,你们就先走吧。考虑好了,再来找我。也不用再来找大小姐了。你们的事儿,原本只要问下管事儿的就行了。非得要闹到大小姐这边……” 翠翠 的话,让莺儿更加无地自容了。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翠翠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她一个丫鬟,冒充大小姐,这也就罢了。还惹上了一段孽缘,让大小姐还莫名其妙的被人给诟病。实在是她的错。可是她也想过,并且想得很清楚,这次事情,她要不尽力争取。她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落玉轩里打打杂。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争取一下,很多事情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知道此时此刻,莺儿还是坚定地相信,齐瑞还是真心爱着她的。明明,那么多山盟海誓,明明那么多的亲密动作。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渴望。所以,她不会相信,他爱的仅仅只是她假装的身份。她更不会相信,自己居然看错了人。 因为这点自信,也因为这样的自欺欺人,莺儿即便是心里有所怀疑,还是咬牙对翠翠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大小姐能宽容这一次,此生,我莺儿感激不尽,这份恩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还请大小姐成全。” 莺儿就是莺儿,做什么事都是自私自利,从来都只是考虑到自己的。她说着一下子就跪下了。跪在了左悠然面前。翠翠见状,都觉得她这是在诚心为难大小姐。她还想着上前阻止,或者说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可是没等她上前去,左悠然已经开口了。“就这么点情情爱爱的事儿,本小姐还真不在意。只是……我说过了,我落玉轩的人,都很懂规矩。如果不懂规矩,那么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莺儿,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警告你一句。你要是再继续维护着这个连你正脸都不瞧一眼的男人。那么,你就会失去我的支持。你要知道,没有我的支持,被这个男人抛弃。你的下场,是很凄惨的。你的家庭,你的父母兄弟,会因为你的叛变,永生永世为奴。你的后代,也是……”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给莺儿的眼神,让莺儿很是心惊。她知道,左悠然并没有再跟她开玩笑。她知道,如果是家奴,不停主家的命令,叛离主家。在封国,是会全家牵连,会沦落为毫无人身自由的努力。就连被赎身的权利都没有。 看见莺儿眼中的犹豫,悠然侧头对齐瑞说:“你心底里,究竟有没有想娶莺儿。你心知肚明。你无畏在我面前强辩。我只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银子,来迎娶你的夫人。我等着!” 我等着!三个字,轻飘飘的,却让齐瑞觉得仿佛是五雷轰顶。这个左悠然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将自己与生俱来的地位,摆在了他的面前。先前还对他五体投地,言听计从的莺儿,此时此刻就像是被什么符纸给镇住了一般,一点儿也不能动弹。甚至,都不敢和自己对视。 莺儿的这种反应,让齐瑞的心也是沉重了许多。他先是沉默,片刻之后,说:“左大小姐,就是左大小姐,三言两语,还没一言不合呢,就开始用你的身份来震慑人了。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没有你的同意,我是不可能如愿以偿的。你这么做,反而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要是就这样放弃了,是不是显得我和这位左大小姐的这场风花雪月,是漫不经心的事儿一样的。” 他明明知道莺儿的名字了,却还是故意说了这样一句话。原本是想让悠然难堪,悠然却是淡淡一笑,用一种鄙夷地眼神看着他,对他说:“你要是觉得这场欢爱,是真心的。就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揭开你深爱的女人的伤疤。你应该体谅,她为何欺骗你的这份心意。而不是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挖苦她。在我看来,你们这场风花雪月,还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要是因为我拿我的身份压制你们,而奋起反抗。那还真没必要!” 齐瑞被呛得无话可说,他转而看向了莺儿。“我先走了,来日若是我想开了,我会来找你的。暂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作假。” 说完,他也不跟悠然告辞,转身,扭头,用一种自认为很骄傲的姿态,向着外头走去。可是就算是他强装得好似很淡定,从容的模样。可是还是被沿路的众人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从落玉轩里头出来,跟着红缨一起往启源阁走去。他感觉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的难受。 红缨因为惧怕受罚,刚才齐瑞闯进落玉轩的时候,她没敢进去。这会儿,她终于等到了齐瑞,连忙问:“齐公子,你怎么进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儿吧?你见到大小姐了吗?大小姐见到你有没有很讶异?还有,你有没有跟大小姐说你遇见了老爷的事儿。你要知道,老爷对大小姐那叫一个在乎。我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你,你说他会不会从中作梗,破坏你们两个啊……”红缨原本没有那么多话的。现在这么絮絮叨叨的,无非是想打听到一些东西,到时候在刘静面前也不至于交不了差。可是,她没有猜到,齐瑞经历了些什么事。她这么絮絮叨叨的,齐瑞忍不住呵斥了一声。“闭嘴——” 红姨先是一愣,似乎是吓了一跳,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什么公子哥儿了。你以为夫人派我们来伺候你的时候,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你的情况吗?”红缨说着得意洋洋地甚至是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齐瑞,“不就是一个穷酸书生吗?要不是你时不时来我们夫人这里,求点银子过去,你这日子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这会儿我们尊称你一句公子,你还真拿自己当我们的主子。随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吗?要不是我们夫人看在你还有点儿用处的份上,才让我们多让着你。不然……你以为谁还跟你这么好言好语的?” 正文 第228章 筹谋多时 红缨这话,话糙理不糙。齐瑞也是一时之间,犹如醍醐灌顶。他先是一愣,随后洒脱一笑。“你说的还真是没错,不能成为你家姑爷,我对你家夫人来说,还真的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既然没有用处,你们这些听人命令当差的丫头们,也自然将我放在心上。哎……” 这齐瑞虽然是在叹气,可是红缨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刚才的落魄表情。红缨开始有点儿捉摸不透了。方才,这齐瑞打落玉轩里出来,那表情,简直就是一副被霜打了的模样。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红缨都要怀疑齐瑞真是胸有成足的模样是真的。真不知道,齐瑞究竟是有没有成事儿。 红缨这么想着,微微皱眉,轻声道:“无论如何,今天,我是奉了刘夫人的命令,来祝你一臂之力的。只是我没有想过,你太过自信,居然一点儿也不把我的劝告当一回事。刚才看你那模样,还以为你被大小姐给打发了呢。看你现在的脸色,好多了。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不过,你成不成事儿,我一个小丫头又没有好处,也没什么坏处。成事儿了,以后也是左大小姐嫁到你家去,我也不是你家的丫鬟。虽然现在我说话好像有点尖酸刻薄,但是,我并没有恶意。” 红缨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说实在的,齐瑞还是挺佩服的。这不,他也收敛了笑意,对红缨说:“不瞒着姑娘,确实,确实,我在落玉轩,在左大小姐那里,是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也想知道,究竟该怎么去解决。但是,在这里,我请求姑娘能帮我保守一下这个秘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定少不了要报答姑娘的。” 齐瑞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红缨都有点儿不知所措了。这样一来,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她扭扭捏捏地问:“哪里需要公子这么客气地跟我说话。奴婢只是一个丫头,人微言轻。说的话,哪里有人会放在心上。公子放心,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乱说。只是要公子报答的事儿,也实在是万万不敢接受的。公子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姑娘,在这紧要关头,你千万要帮我一次,来日,定会涌泉相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齐瑞可是很清楚的。他这般低声下气的,和颜悦色的样子,让红缨很是受用。她点了点头,“公子,你就说说看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我这个人,是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儿的。你说吧,我人微言轻,公子不要介意才是。” “多谢姑娘了。”齐瑞说着松了口气,故意让自己松口气的样子让红缨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红缨就一副优越感油然而生。齐瑞说:“我把我们在外头遇见左尚书的事儿,告诉阿然了。她生了大气,还说出了再也不要见到我这样的气话。我也是一时糊涂,生了气,就吼了她几句。她在这里,可是大小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面上挂不住。吼了我几句,居然就叫我滚。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被她这样凶了,怎么可能还会在她那里继续待下去。真是没意思,我就出来了。所以……所以……我现在其实很后悔,我不应该这样冲动的。毕竟,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 “公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红缨皱了皱眉头,冷声道,“虽然她是千金大小姐,可你们两个可是相处了那么久。也许不久的将来,还要嫁给你的呢。都是,夫为妻纲。她怎么能这么对你。作为一个女人,不给自己的男人面子,再怎么有身份也有地位,也会让人看不起。你生气,是应该的。你实在不必后悔的,我估计到时候后悔的该是那左大小姐了呢。” “哎……”齐瑞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现在还不是我的夫人,我哪里敢说她。好好教导她,也应该是在婚后。只是现在看来,我们之间的事儿,没有之前顺利了。但是……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让夫人知道,所以……所以……麻烦姑娘……” 齐瑞说着但笑不语,看着红缨。红缨用一种我懂了的眼神,点了点头。“公子放心,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只要不影响你成为左家的姑爷,夫人是不会为难你的。” 齐瑞作揖,谢过。 这边齐瑞已经打算好了,在刘静那边撒个谎,再敲一笔钱财,带着自己的爱人红缨,远走高飞好了。而另一边,悠然看着跪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来的莺儿,冷声对翠翠说:“把她从地上托起来,然后扔到柴房里去。在她想通之前,不准放她出来。” 翠翠虽然有些为难,可是还是一扬手。侍卫们上前来,架住了莺儿。莺儿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嘶哑着声音问:“大小姐,究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好了是不是?如今,齐瑞知道了真相,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对不对?对不对?” “莺儿——”翠翠厉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大小姐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也看见了,是那个齐瑞不知好歹。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我想就算你真的是大小姐,他也不见得会珍惜你。你没看出来吗?他那个人,眼神不对经,心术不正。” “你滚开——”莺儿一把推开了翠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买通我的邻居,派人跟踪我。我都知道。你们以为我傻,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当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吗?我只是想大小姐同意我最后的请求。那么……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心照不宣。之前,我就想不明白,既然大小姐都知道我和齐瑞有所往来,甚至还知道我是冒充他和齐瑞往来的,却都没有指出来。现在我是看明白了,你们……你们就在处心积虑地等着今天。你们想要羞辱齐瑞,你们想要害死他……你们……你们都是算计好的……” “啪——”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在了莺儿的脸上。翠翠直觉自己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着。说实在的,自从做了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她看不惯的事儿很多,她看不惯的人也很多。可是,这莺儿是唯一一个她看不下去的人。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巴掌不受控制地就拍了下去。 莺儿看着翠翠,一下子就发起疯来,整个身子都扭曲着,向着翠翠扑了过来。那边侍卫将她死死拉住。才没有让她伤到翠翠。莺儿嘶喊:“你们这些人,我一定不会轻易绕了你们。我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弃诅咒你们。你们自以为高高在上,想要掌控他人的人生。你们却忘了,你们也不过是一些可笑的棋子。我诅咒你们,也被人这样玩弄。” “你真的是不知好歹。”翠翠咬唇,冷冷开口,“我们跟踪你,难道还要你允许吗?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左家的家奴,你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大小姐派人跟踪你,那非但不是侵犯,反而是一种权利。反而是你,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擅自离开左府,在左府准你假的时候,你居然瞒着大家在那里跟男人风花雪月。你应该知道,你是没有这样的权利的。” “我为什么没有这个权利。齐瑞也说了,他迟早会带着银子来赎我的。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有身份的人。”莺儿说着恨恨地指向了悠然,“是你,是你威胁他,如果你不同意,他就算是搬了金山银山也没有用。” “糊涂——”翠翠都快听不下去了,她对悠然说,“大小姐,我这就带她下去。她简直就是冥顽不灵,被猪油给蒙了心了。别再理她了,什么时候她被人抛弃流落街头,甚至是曝尸荒野,那也是她活该。” 莺儿还想叫嚣着些什么,被翠翠给带了下去。看着莺儿声嘶力竭地消失在眼前,悠然微微皱眉,坐在椅上,用手支着头,缓缓闭上眼睛。一旁的恬恬,轻声问:“大小姐,一个丫鬟的男女情事而已。你为何要这样放在心上。你要是觉得莺儿触犯了规矩,只管处罚她就是了。可是在奴婢看来,大小姐似乎是想要教导她,有将她拉出泥沼的想法。何必呢?她,一个丫头而已,又不领情。” “不是我想要就她。只是,她说的没错,在我这里,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留她,只是因为我对她的一点愧疚。虽然她爱慕虚荣,虽然她也奢望一场春梦。当时要不是因为有意指引,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始终,我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悠然的话,让恬恬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惊叹道:“原来,从那么早之前开始,大小姐就已经在酝酿着对付刘夫人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大小姐你和刘夫人虽然不如以前和睦。但不至于,剑拔弩张……” 正文 第229章 喜上眉梢 “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悠然说着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叹息声,吞回了自己的肚子。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就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件事,我相信齐瑞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认输。我觉得,他和刘静之间的交易,肯定是见不了光的。如今,齐瑞知道自己连人都搞错了。肯定在刘静那里是交不了差了。可是,我估摸着,以他那样的心机,那样的小人,肯定不会放过捞油水的机会。我估摸着刘静还得给他狠狠咬一口。” “大小姐,你不是第一次见那个叫齐瑞的人吗?”恬恬微微皱眉,“为何你说的好像很了解那个人似的。我看着,虽然这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有一股子心术不正的感觉。可若说是有欺骗刘夫人的胆子。应该是没有的。毕竟,他的出生,应该不会太好……” “出生是出生,他这个人,心比天高。怎么可能容忍刘静利用完自己就把自己一脚踹开。要知道,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巧合,他遇见的人,真的就是我呢?我岂不是跟莺儿一样可怜?” “小姐是因为看见莺儿,才对那齐瑞恨之入骨的,对不对?”恬恬虽然不知道左悠然为何那么讨厌齐瑞。可是她看得出来自己大小姐,似乎真的很恨那个叫齐瑞的人。这种恨,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恬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她很纳闷,所以她才会问那么多,希望能问个清楚。悠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恨他,是讨厌,是厌恶。这个世上,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样的人,才会让人觉得,不舒心。天空也不够明朗。如此而已。” 如此泛泛而谈的回答,恬恬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不过,大小姐不说,她也不能问。只是在心里隐约替她担忧。这不,悠然送走了齐瑞,心里头琢磨着,要摸清左群他们被囚禁的地方。她不得不亲自前去。那么,在去之前,她要好好地跟自己的父亲谈一谈。 悠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走到左岸面前的。左岸正在花厅里和闷酒,赵宁也在。左岸的心情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赵宁在一旁,默默地给他斟酒,一言不发的样子。这边,悠然踏进门来,没有听见说话声,却又看见了赵宁,她笑着问:“爹爹,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你叫了赵姨娘来作陪,怎么都没陪着她说话呀?我走进来,静悄悄的,还以为你人没在这儿呢。这一路走来,还在怀疑,带路丫头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在这花厅里,只点了这么一盏灯啊?” 悠然这一路走来,天色已经昏暗。左府里的灯笼次第亮了起来。她来花厅的路上,却没有看见几盏亮一点儿的灯。就连走到了,花厅里也晦明晦暗的。悠然有些不自在,走进来同时,让人点了好些灯起来。 这边,听见悠然的声音,左岸抬起了头,醉眼朦胧里,他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儿。想起那个男人,信誓旦旦的模样。他的心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景昊云,这样一表人才又风度翩翩的人在眼前,她怎么就看不上。这下子,看上了一个男人,居然是那样的一个人。左岸心里头实在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发泄。阿然,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对他无条件的付出,习惯了对她言听计从。无论是什么,她想要的,她都能如愿以偿。甚至,他还亲口答应过,只要是她喜欢的,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他都会无条件的接受。可是,事到如今,他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自己的女儿,居然和那样一个一文不名,甚至还有些心术不正的男子在一起。 想到这里,左岸是真的觉得心口闷闷地难受。他伸手,又去端酒,这边赵宁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着走过来的悠然说:“你可算是来了,你爹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声不吭的,可是这酒是一杯接着一杯。这样下去,我真怕他醉了。” “你是我爹爹的知心人,你不劝他,反而要我来劝?”悠然看着赵宁,一脸好笑的模样。这不,赵宁尴尬一笑,站起身来,拉住了悠然的手,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不无抱怨地说:“你还真是,我哪里没劝过。只是你爹爹这人,你也知道。除了你的话,谁的话,他听得进去呢?你来的正是时候,和你爹爹说说话。我去内厨给你备些好吃的。饭菜都凉了。” 左岸依旧一声不吭,悠然见状,对着赵宁点了点头。说实在的,她来找父亲谈事儿,身边没有人最好。赵姨娘一走,悠然就伸手,抢走了左岸手上的酒盏,一脸不悦。“爹爹,你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吗?你有事,你就说出来嘛。这样不停地喝酒,对身子不好。你以前,很早的时候就答应过女儿的,你不会这样乱喝酒的。要是喝醉了,我就不喜欢你。” “你还喜欢你爹爹吗?爹爹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就再也不会在乎爹爹的想法了。”左岸没有再去拿酒盏,说实在的,女儿还愿意这样关心他,他始终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她的宠爱已经成了一种对她的依赖。挣脱不开了。 “爹爹,你在胡说些什么。”悠然先是皱眉,后来又笑了,“好端端地讲这些话干什么。女儿没有什么心上人。我真不喜欢景昊云,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女儿想着最好一辈子都没有喜欢的人。那样就可以一直陪着爹爹了。难道爹爹现在开始,就已经在嫌弃女儿了?” “你不喜欢景昊云,爹爹知道。”左岸说着叹了口气,“你不喜欢景昊云总是有原因的。爹爹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景昊云不够优秀。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才会对景昊云无动于衷。是不是?” “爹爹,你糊涂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才让你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女儿是真的没有心上人啊。你是不是弄错了?”悠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有些人呐,总是听风就是雨的。女儿好端端地求学问又去练武。每天都忙得要死,哪里有时间去谈情说爱。我今天还遇见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我园子里的一个丫头,居然冒充我,跟一个读书人好上了。那个读书人,以为那丫头就是我,还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倒是真的被他给他吓到了。他好像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被欺骗了。父亲,你是没有看见,那个人就那样走进来,他还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大小姐,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真的,你要是看见了你也要笑死的……哈哈哈……” 悠然用一种纯粹是第一次见面的口吻去形容齐瑞。也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左岸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松懈了下来。看着悠然笑得那么开心的模样,左岸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来,手一拍而下,拍得桌子都抖了三抖。“我就说嘛,我的阿然怎么可能会看上那样的人,一脸的谄媚样子。看出来我不喜欢他,还一脸的傲气。我还真是觉得,好笑。我就知道,他肯定和你没什么关系。” “你见过他了?”悠然装作很是吃惊的模样,后来有恍然大悟地说:“对了,他这一路走进来,会遇见你也不奇怪。我猜,不会是因为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话,你心里不开心了。在这里很闷酒?” 被悠然说中,左岸一脸尴尬,强词狡辩道:“你还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小看你的爹爹。你爹爹看人的眼光那可是很准的。早在他说,因为我不同意,左悠然才一直没有让他来过左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认错了人。我女儿是脾气,我还能不知道?要是真看上了他,还会担心我不同意?哼……” 左岸这会儿心情放松了许多,也有心情开玩笑了。这边悠然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心里却很是沉重。要知道,她已经打算好了,去不打自招了。要是父亲知道,她有可能一去无回。想来一定会很痛苦吧。可是,她也是别无选择。景昊云也不知道是故意不帮忙,还是这件事,他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总而言之,她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否则,时间拖得久了,只怕更不好。 这么想着,悠然也是神色黯淡,一直低着头,坐在一边。这下子换左岸兴致勃勃地找悠然说话。他说:“阿然,你给爹爹说说,这个齐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觉得领着他到你落玉轩去的那个丫头,好像是刘静的贴身丫鬟。你说,这奇瑞是不是和刘静有什么关系,不然他在我们左府,除了那个冒充你身份的丫头。应该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的。他怎么就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我们左府呢?你说,刘静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谁知道呢?一向,我都很尊重娘亲的。你也知道,我都一直喊她娘亲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齐瑞认识的。他们之间有什么缘故。不过,如果有什么猫腻的话,迟早是要闲心的。” 正文 第230章 彼此关心 悠然不想要将刘静的底细给拆穿,无非是她听了恬恬的话。毕竟这件事儿,对刘静还构不成什么大的伤害。倒是自己反而会因此被怀疑,是不是故意布局。再者,现在,还有比这件事儿重要得多的事儿。悠然也就自然没有说什么了。 左岸见悠然不说话了,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只是要知道一件事,齐瑞那个人,跟他女儿无关。齐瑞说的那件事,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这么好笑的事儿,他也不由自主的开心多了。因为开心,他脸上的笑容,也是很灿烂的。还开始高兴地朝着悠然招招手。“来,来,来,今儿个爹爹是真高兴啊。这良辰美景,这好酒好菜,真是令人愉悦。阿然,虽然爹爹觉得你还小,从来不让你喝酒。不过,今天,爹爹也不多约束你了。你完全可以好好地喝上一杯了。这酒,真的还不错哦……来,来,来……” 左岸举起了酒杯,很高兴地看着悠然。身边伺候着的侍女们,似乎也很高兴,因为主子的心情决定她们的心情。悠然只是沉默看着自己的父亲。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虽然嘴上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在乎齐瑞。可是她相信,从下午遇见齐瑞开始,他肯定就在不停地胡思乱想。他肯定心情很低落。他肯定很伤心,自己的女儿有了心上人却不告诉他,而这个心上人,还是一个品行或者说家世都不怎么样的年轻人。 想至此,悠然又想起了上一世的左岸。她记得那一年,她出嫁的前一晚,父亲喝得酩酊大醉。虽然对于她的婚事,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愉悦过。可是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阻挠的话。作为父亲,他用自己广博的心,接纳了她所爱的人。虽然,他可能真的不喜欢齐瑞,可他还是愿意接受齐瑞。悠然想着,自己的父亲,当时还不知道是怎样担忧着她的未来。他肯定很害怕她嫁错了人。他肯定很担心自己的女儿不开心。 想到这里,悠然的心里,也是很多的不舒服,她低低地开口道:“爹爹,对不起,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一直以来,都太少太少,问过你的意见。女儿一直以来,都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忘了,有的时候,我浅薄的见识和简单的经历,会蒙蔽了我的双眼。我想,要是我早点知道,我肯定会多多问询爹爹的意见。” 她的话音刚落,左岸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又端起了一盏酒,一饮而尽。他高兴地抚掌大笑,对悠然说;“哟……这真是我的女儿,我的阿然吗?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懂事起来了?是不是吃错药了?说这样的话?” 悠然很不耐烦地瞟了左岸一眼,嘟着嘴道:“爹爹,你还真是。你真以为你女儿是傻子吗?其实很多事情,女儿心里都清楚,只是嘴上不说罢了。现在想来,如果我一直不说的话,那样对我视若珍宝的爹爹,不是太残忍了吗?爹爹,每时每刻都在为我操心,我……不是应该回报你吗?” 左岸笑了,对她柔柔一笑,带着些许醉意,点了点头。“丫头,你都不知道。当时,我知道灿灿有了身孕之后,我们就一直在琢磨和讨论,要儿子好,还是要女二号。我们一致认为,要一个女儿最好。我们如果有一个女儿,我们就让她永远开心。而是,如果是儿子,那儿子始终是要建功立业的。那么我得做一个严父。我不希望,我所爱的儿子,认为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所以一直希望是一个女儿。后来,真的如愿以偿的有了女儿。爹爹就一直在担心,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可是和女婿有很大的干系的。我就在心底里开不停不停地担心。我担心,我的女儿遇人不淑……” 说到这里,左岸又摇了摇头,连忙道:“哎……爹爹也是糊涂了,说这些话。真是的,好端端的,我女儿这么聪明,这么乖巧,自然挑的人,也是不会错的。哈哈哈……我还是喝酒好了,这一高兴,都开始说胡话了……” “爹爹,你说过,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你永远不会逼着我嫁。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永远也不会嫁。”看着左悠然煞有其事的模样,左岸心里真的觉得很安慰。虽然知道爱情来临的时候,他的丫头也不见得能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可是,只要此时此刻,他的阿然能记得安慰他,也算是值得了。 悠然看着左岸压制的笑,笑里多少有些落寞。她又开口了,对他说:“爹爹,虽然我有时候,时常闯祸。但是我希望爹爹能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爹爹的心。” “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干嘛?”左岸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悠然,正色道,“你说说看,你是不是有闯什么祸了?要是有什么事儿,自己不能做主,你可以跟爹爹说。” “不……不是的……”悠然连连摆手,“爹爹,阿然是闯祸了。不过这祸事,还不算大,我自己能解决。只是,我想着我要离开好些天。我不想爹爹担心。所以来跟爹爹说一声。爹爹,能不能不要问我是什么事。只要答应阿然就好。” 虽然说谎不好,尤其是欺骗自己最爱的人。悠然都觉得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可是一想到有可能连累自己的父亲,她又不得不坚强起来,面对左岸。一脸纯真的模样看着左岸。左岸也是一样,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说实在的,他还真的不觉得自己的女儿能闯出多大的祸事来。再说了,还有景昊云。左岸琢磨着,悠然肯定是会去找景昊云帮忙的,所以也很是放心。这不,他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爹爹可以答应你,什么都不问。只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要小心。这年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实诚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景昊云似的,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让你说了算,有着你闹。不过,就算是他没什么脾气,对你又好。你也不能没有分寸。不然,人家会说我左岸,没有家教。知道了吗?”左岸的话,言犹在耳,悠然却想起了突然之间变得莫名其妙的景昊云,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知道了爹爹。我自有分寸。只是,在离开家之前,有几件事,我一定要和爹爹说清楚,也希望爹爹花点时间去证实一下。否则,我不放心。” 悠然一下子,严肃起来。看着自己女儿,很不常见的严肃表情,左岸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原先,自己的女儿说闯祸什么的,还不希望自己插手。他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如今,她要离开家,还说有事情要吩咐。这话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不懂事,他女儿才不放心呢? 这么一想,左岸忍不住叹了口气,笑道:“你个小丫头,听你这口气,好像是很不满意爹爹做事。不过,既然是我家阿然,我自然是要听听你的意思的。不然我也不放心的。你只管说爹爹洗耳恭听。” 正文 第231章 其乐融融 “真的?”悠然先是笑,继而也没了笑容。她发觉,其实,事到如今,她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办法骗过。她只能低下头,隐藏自己的情绪。只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在回响。她说:“爹爹,你知不知道,我们家有不少的田庄被刘静给卖了?” “近段时间,听银燕提起过。但是我也没让银燕去插手。”左岸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精明,悠然没有看见。他问,“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银燕告诉我的。爹爹还记得很早之前,给过我一笔银子?数目还挺大,和给轩然长兄的是一样多的。我用那笔银子,赚了不少的钱。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要买回被刘静卖掉的田庄。可是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找不到,即便是找到了下手,那人根本不愿意出价,就是说绝对不会卖了。我没办法,只得让银燕另外找好的田庄买。到时候把我们天撞上一些庄稼人给接过去。这样一来,虽然田庄换了,可是毕竟是以前的一些老人,多少也还是好的……所以……” “原来,在爹爹不知道的时候,你还做了这么多事。”左岸也是吃惊,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这丫头的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强悍。这解决事情的能力,和转圜的关系处理得比他要好上许多。当时,他听了银燕的话以后,派人去核实。当他发现,卖掉的田庄数量之多,他已经无力回天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过弥补的办法。只是在追查那笔钱款的去向。现在想来,阿然的做法才是保本的做法。不像自己的做法,若是没有找到那笔钱款,他可能会陷入困境。 这么一想,左岸都不由得对自己的女儿,更加高看一眼。 “爹爹,其实很早之前,阿然就想跟你说了。只是阿然一直觉得,也没有证实的事儿。多说别人,总是不好的。要不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太过天真,总以为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不是因为这次我有急事,要出趟门。我实在是不放心。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跟爹爹说。”悠然看左岸的神情,说实在的,她是第一次跟自己的爹爹说一些正儿八经的正经事。她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些的不自在。 而左岸却不这么想。他一直觉得,如果女儿能早一日懂事,他都是很开心的。如果是换了别的人,在他左家,有那么多的心思,有那么的看法。他肯定是要遏制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可是,当这个人是他唯一在乎的女儿的时候。他却是很开心的。虽然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永远什么都不知情,能永远都开开心心的。不谙世事的过完这一生。可是,在这险恶的世界里,他希望,阿然能保全自己。为了保全自己,肯定要知道更多的事儿。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事情难两全的。 这么想着,左岸笑道:“我的阿然,你有什么话,就快说。等你姨娘回来了,你这么嫩,还不知道敢不敢在她面前开口呢。” “爹爹说的是,还是你了解我了!”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是很放松的。原先的紧张,也因为左岸的淡然处之,而变得再正常不过。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问:“爹爹知不知道,出了田庄的事儿,我们家里还出了一件很糟糕的事儿。长兄似乎在外头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他一度很慌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至于,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他借钱都借到赵姨娘那里去了。虽然我不赞同姨娘借钱给他。但是我能理解赵姨娘的做法,毕竟她在我们左府,也是初来乍到。她很想要跟我们每一个人都保持一种良好的关系。因为她这样迫切的要求,长兄才会去求她的吧。不过,赵姨娘并没有钱,所以她找到了我。只说要跟我借钱,其他的都没说。” 说这话的时候,赵姨娘端着一碗糕点,缓步走了过来,看见两父女正说得高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悠然看见她走了进来,瞟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她对自己露出来的笑容。悠然继续道:“虽然赵姨娘没有说。但是因为她跟我要钱的数目,正好和我所知道的长兄需要的钱数,一模一样。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借钱,是给长兄的。所以我借钱的时候,就提醒过赵姨娘,这钱我可以借。但是借给谁,值不值得,我要她自己仔细斟酌了。赵姨娘也在这里,我想她已经能证明,我并没有一丝谎言。” 闻言赵姨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悠然说:“大小姐说的一点儿错没有。这笔钱,我的确是借给了一个不该借的人。也是一个我不该相信的人。不过后来,这个人似乎是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就把那笔钱还给我了。我记得,我拿去还给大小姐,大小姐还不要,说让我用着,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她不迟。说这钱就让我留着应急。说到底,我还是很感激大小姐的。从来都没有人能为我周全考虑这么多事的。” “你是说,左轩然后来弄到钱了?他是从何而来的那么多钱?”左岸的神情,显然是很不悦,“我将账房里头的事儿交给怡然那个丫头管着。一来是因为那个丫头自己要求的。二来,那个丫头始终是要嫁人的。我们这样的门第,嫁人也不会是太差的人家,她以后始终是要管事的。我就给她这个机会。莫非,她是假公济私?” “父亲有没有发现账面的有问题?”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父亲将账房交给长姐掌管,是无可厚非的事儿。可是父亲却忘了告诉长姐一声,这左家不是她一个人的左家。她却仗着父亲对她的信任,连账房里的账簿,都不让我看一下。虽然可能看一下,我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不对劲儿。” “账房上的账目没有问题。”左岸说着,眉头又紧了一分,“我可没跟你姐姐说,不能让你看。估计是她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愿意你插手罢了。不过你也不必事事都听她的。她这个人,很多时候,就是太斤斤计较,有的时候又太过小心谨慎。日后她要是为难你,不让你看这个不让你看那个。你就说,这儿是你的家,爹爹的东西都是你的。还能有你不能看的东西?” “我知道爹爹的意思。可毕竟怡然是我的长姐,我也不想为难她。不过我并不觉得是长姐帮了长兄。因为账目爹爹都会亲自过目,她很难做手脚。她肯定不会为了长兄,做这样的事儿。她干嘛要冒这个险呢?”悠然说着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儿和长姐没有关系。但是爹爹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家账房管账管了二十多年的两位老先生。就在不久前,被长姐给辞退了。” “这件事我倒是听银燕提过,我也问过怡然了。她说是两位先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看不动那些诶账本了。所以,他们决定离开,告老还乡了。还说支配了近千两的银子给他们养老。” “爹爹你真的相信,那两位那么精明的老先生,会突然之间老眼昏花?再说了,在我们家当差那么久,前些年都还说要留在我们家里养老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医生不尔康,说走就走了呢?爹爹就不觉得奇怪吗?”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起这件事,悠然就一肚子火气。左怡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她都可以笑笑也就过去了。可就是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委屈。 左岸先是一愣,随即道:“既然你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已经在怀疑了,为何不早点告诉爹爹?爹爹而也好派人去调查一下,好早点做出处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还有你哥哥的事儿,你怎么也现在才说?” “爹爹,我一直就不想说。要不是这一次出门,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能回来,我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声。省得你一个人在府上,到时候田产都被人卖光了你也不知道。虽然账目上还有不少钱,但是银子究竟在哪里,你也不见得知道。我得早点给你提个醒。省得你万一一无所有了,承受不住。”悠然说这话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看上去,装得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左岸的样子。可是从她的话里,左岸听到了满满的担心。他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烦恼。他烦恼的是,家里头就这么几个人,这刘静还是不愿安生。他好笑的是,自己的女儿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样。即使是关心人也要装得那么的不情愿。 “知道了,丫头,你说的这些事,爹爹一定好好处理。要知道,爹爹素日里关心政事太多,都没有时间顾及家里。现在想来,后院失火殃及池鱼。这家里不太平,怎么可能安心做事。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里都人心不齐,哪里还能治国啊……” 看着左岸如此感叹,悠然又是一阵不舍,她笑道:“爹爹,你就别叹气了。女儿就这些事儿。原本还觉得账房先生的事儿不是什么正经事。原本是想你关注一下长兄的事儿。我害怕他这样下去,迟早是要闯出什么大祸的。而刘夫人,这样一味地偏袒他,帮着他。那实在不算是爱,那会害了他的。原本不想说长姐的事儿的。现在听起来,好像我把家里所有人的状都告了。这……感觉,不太好……哎……不过,毕竟告状就是告状,我也很讨厌这种感觉。要不是怕爹爹你太笨,什么都没发觉,我就不用这样子了。” 悠然说着,伸手托腮,看上去很是忧愁。左岸笑了一声,伸出手来弹了一下悠然的脑袋。悠然按着额头躲开。左岸笑道:“你个小丫头,人小鬼大。什么时候,心里头藏了那么多的事儿,还迟迟不告诉爹爹。爹爹一向就不喜欢姑娘家说人长短。说三道四的,简直就是一个长舌妇。现在看来,我家阿然,好像也变成了一个长舌妇似的。真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想起你小时候那个样子,那才真真叫做粉雕玉琢……” 这话说得,赵宁都忍不住掩嘴笑了。悠然脸上挂不住,喊道:“爹爹……你不要说了好不好?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的?你怎么这么讨厌的。” “你瞧瞧,被我一说,还生气了……”左岸故意逗她。悠然怒,赵宁笑,左岸乐。一家子,看上去,其乐融融的。 正文 第232章 临走之前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悠然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比的沉重。脸上的笑容,就仿佛是挂在面上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悲哀。只是,没有人看见罢了。 这边,悠然还觉得心里头怪怪的,甚至还带着些临行前的悲壮感觉。不巧的却是,左怡然和刘静,却在这个时候,相携款款走来。两母女也是有说有笑的,这一路走来,她们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花厅里的事儿。只是,有人已经提醒过刘静。这花厅里,不仅有赵姨娘,还有左悠然。刘静听了,难免觉得不舒服,可是也没有表露出来,依旧和怡然有说有笑的。那腆着脸想要讨点好处的小厮,也就只好,淡笑着,转身就走了。 看着那小厮走掉,怡然脸带笑容,淡笑着问:“娘亲,你怎么不让那个人继续说下去,也许你给点赏赐,他还真的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在这个左府,真正能接近左悠然和左岸的人,我已经找不到了。那些人,都被他们父母控制着。我们是接近不了他们的。不过,那也不碍事。我不需要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他们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就够了。”刘静说起来,似乎是对左岸和左悠然,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怡然却明显感觉得到,父亲在母亲的心里,还是有着不可言喻的地位的。她只是嘴上不说,只是不愿意说。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处。怡然这么一想,对刘静说:“母亲,要不,我们就不要进去好了。那赵姨娘也在,我反正是不待见他,也真希望,不要碰见她。无端端地让自己的心里不舒服。你说呢?” “干嘛要躲着她?要也是她躲着我,不是吗?你个小丫头,我知道你有哪些想法。虽然有一些人,你并不喜欢。但是,他们的地位要比你轻贱许多。你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自行后退。你要知道,有些人,居心叵测。你退一步,她更会前进一步。你知不知道,你是出生高贵的大小姐,可不是那些人,能比的。”刘静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很欢喜的眼神看着左怡然。仿佛,她所有的不甘心,和她所有的不圆满。都能在左悠然身上得到希望,得到圆满。 怡然默默看着刘静,垂下了眼。“母亲,很多时候,不是我愿意才做这件事的。我只是觉得,这些人,也不需要我劳心劳力地去为他们做什么。毕竟,她们犹如蝼蚁,我捏死她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更何况那左悠然,更是一只酣睡着的猛兽。你绝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更何况你还要清楚,你的父亲,是不会让你伤害你的妹妹的。你要知道,你的父亲,对你永远不会对左悠然一样。永远都不要奢望,他会为你着想。永远……记得,一定要为自己,打算……”刘静说这话的时候,伸手将左怡然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左怡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被这样问头的对待过。这样的慈母情深,她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左怡然伸手,默默地握住了刘静的手。两母女相视一笑。 两人走近了花厅,听见爽朗的笑声。怡然微微皱眉,伸手去抓了抓刘静的手。刘静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默默地安抚着她。然后,在怡然还懵懵然的时候,被刘静给牵走,走进了里头。一进门,就看见了在座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三个究竟在讲些什么。只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很开心。这一幕,在怡然看来,真的觉得很不舒服。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抵住了似的。她觉得不舒服,不自觉地别开了眼,看着刘静。 也就是这一转头,怡然就看见了自己的娘亲,脸上那看似明朗却又充满了绝望的笑容。她知道,别人都看得见,她在笑。可是她心里头在淌血,也只有她能体会一二了。 只听见,刘静说:“哟!真巧啊!赵姨娘和阿然都在啊……我就说嘛,在外头这一路走来,听见你们的笑声。想来是有什么很好玩的事儿,我就急着进来看一看,听一听。怡然你说呢?是不是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怡然没有接话。她很不喜欢刘静强颜欢笑的样子。甚至,自己强颜欢笑,还要带着她也一起对这些明明就很不喜欢的事儿,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左怡然始终还是不愿意让刘静难堪。沉默片刻后,她对悠然说:“阿然,娘亲都来了。这花厅的小桌子,也就只有三张椅子。你怎么也不给她让个座啊?” 怡然说这话的时候,左岸微微抬起了眼,对刘静说:“阿然她还没用过饭。今天,我第一次准许她喝了点小酒,现在肯定还有很多不舒服。这边除了这桌子,边上不是还有很多的小几吗?你可以先坐到边上。等阿然舒服点了,她自然也会坐过去,跟你们说话的。” 赵姨娘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来,这会儿听怡然这么说,连忙道:“见夫人来了,妾身一早已经站起身来了。怡然小姐,你可以扶着夫人,在这边坐下。大小姐她今天这模样,看来是有些微醺啊……” 虽然,悠然才喝了一口酒,可是听左岸的口气,好像自己站起来就会晕过去一样。说实在的,悠然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对刘静说:“娘亲,就坐在我这儿,我才没有爹爹他们说的那么不堪。我才不要你们让来让去。” 悠然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坐了下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怡然一眼。怡然也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刘静给阻止了。在悠然起身离开之后,刘静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笑道:“既然阿然这么懂事,若是不坐下来,娘亲都觉得对不住你。我已经坐下来了,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说说看了,你们刚刚在笑什么?” “没什么!”左岸说这话的时候,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像刚才给她们说笑话的样子。赵姨娘心底里头纳闷,可是也没有吭声,只是退到一边去,垂下手去。乖乖地站在一旁。左岸却让她把点心端到左悠然身边的茶几上。 顺道,赵姨娘就在悠然边上坐下了。这下子,整个花厅就剩下怡然站着。说实在的,她如果直接在圆桌上坐下,实在也不合体统。而现在如果再去悠然身边坐,也实在是显得她刚才的说法,实在夸张。 这样一来,左怡然也着实有些尴尬。她真真是去哪儿都觉得不方便。再者,左岸冰冷冷的回话,让刘静的心口闷闷的,也让她的脸火辣辣地热着。要知道,虽然左岸对她一向如此,可是她没有进来之前,明明气氛是那么的和谐。她一进来,左岸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别人眼里看着,她刘静是不是一个可怜人呢? 这么一想,刘静轻轻地叹了口气。左岸也没有理会,反而是悠然来了兴致,笑问:“娘亲,你是怎么了?干嘛唉声叹气的,就因为爹爹不告诉你,我们刚才在干什么吗?娘亲,你还真是,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刚才在喝酒啊,这酒,可香了。你要是喝一口,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开心了!” 这不说还好,不回答更好。这么一说,刘静就更难下台了。她看着眼前的清酒,真真是举棋不定。真真是进退两难。 左岸倒是出其不意地举起了酒盏为她斟酒,难得一次地对她说:“阿然说的没错,这酒可是好久。你可以试试看。” 左岸都已经这样说了,刘静哪里还会多想什么。她举起了酒盏,虽然犹豫,就端起了酒盏,一饮而尽。一股子,热辣辣的酒,从喉咙里头滑了下去。一下子,火辣辣的酒灼伤了她的喉咙。一下子,她就咳嗽了起来。 她不停地咳着,怡然伸手轻轻地拍着刘静的背。刘静这才稍稍觉得舒服一点儿。这边,她整张脸被呛得通红通红的。那边悠然还跟她说:“娘,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儿了?我第一次喝也是这样,再喝一杯就不会了。你就能尝到这酒的味道了。” 怡然听见这话,转头冷声道:“都已经呛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母亲继续喝?你安得什么心?你难道没有看见,母亲真的很难受吗?你知道的,娘亲不会喝酒的。” “长姐,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开心了。我也不会喝酒,再说了,我只是在跟娘亲诉说一个事实。听你话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逼着母亲喝酒?”悠然说着,看向了左岸,无辜地说,“爹爹,这酒应该没剩多少了吧。你是不是还舍不得来着?” 左岸看着悠然,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女儿想做什么,可他也好奇,所以想看看。 正文 第233章 无可奈何 刘静因为左悠然的话,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说实在的,左岸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原本就不该掉以轻心。却不料,自己还没有想要开始为难别人,这边左悠然却是突如其来的露出了她的狼子野心来了。 只是,此刻的刘静,毫无准备,不得不迎着她的连,硬是强撑着也要喝下去。这么想着,刘静伸手去端那盏酒。酒气浓郁,她的手都在轻轻地颤抖着。怡然看着悠然的脸,一脸的欲言又止。左岸倒是很难得地亲自给刘静斟酒。 在倒酒的时候,刘静的手伸了过来,和左岸的手,有那一瞬间,是碰到了一起。那一瞬间,对刘静来说,那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而对左岸来说,仿佛好像是碰到了自己的手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与他而言,那个能让他生生世世眷恋的人,已经逝去。 如今,即便是赵宁也不过是让他觉得有一丝的相似罢了。 刘静却因为自己碰到了左岸的手,心扑通扑通跳着。她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两夫妻之间,再没有这样彼此安安静静地坐着,喝喝酒,说说话了。即便是郎无情,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赵宁在一旁看着,心里头莫名的觉得不是滋味。她微微垂下了眼睑,去捡点心,塞到自己的嘴里。可因为吃的有些多,一下子没有咽下去,开始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糕点的粉末都有点喷出来。这一幕,被同时回过头来的刘静和左岸给看见了。 赵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整张脸,火辣辣地烫着,因为不习惯,伸手覆盖着自己的脸颊。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看上去很是可爱很是可怜。悠然端起了茶,递到她跟前、一旁的阿远走上前,接过来,递给赵宁。 赵宁,哪里好意思去接,只能无奈得摇头。 这边怡然看着只觉得好笑,她原本还尴尬不知道该往哪儿站,这不,机会终于来了。她缓步朝着悠然和赵宁走去。一边走一边用貌似很好心好意的声音说:“姨娘,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这么红。应该是呛得挺厉害了。我看你,嘴里的糕点都喷出来了……” 这话,显然是在提醒一旁站着的众人,他们看见了或者没看见,这会儿都知道赵姨娘出了这么大一件糗事。左怡然的声音刚刚落下这会儿,居然还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虽然这些笑声,很轻很浅,似乎也是有意在压抑着自己。可是,即便是没有人笑,也够赵姨娘尴尬的了。可是在左岸面前,说话的人又是自己的晚辈。赵宁知道自己不能生气。不仅不能生气还不能不回话。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很不得体。 所以,赵宁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面对左亦然,她说:“吃得太慌了,让怡然小姐见笑了……” 明明就很讨厌,明明就很想哭。可还是这么倔强的,不让人发现。宁愿被人给嘲笑,也不愿意别人可怜自己。 看着这样的赵宁,左岸隐约觉得熟悉。也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伤身。左岸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记得那些年,灿灿还在世的时候。她就爱吃这些不三不四的吃食,不爱正经吃饭、那些日子里,我为了功名利禄,总是不停地在忙着,没有时间陪着她。所以每一次吃饭的时间,成了我们两人唯一可以交流的时间。我也喜欢逗着她玩。每每她吃得最欢乐的时候,总是被我逗笑。她嘴里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喷出来过……” 左岸的回忆,让在场的人,沉默了。这么明显的袒护,刘静也不是看不懂。她瞪了怡然一眼。倒不是责怪亦然不懂事,只是心痛,没有可以发泄的地方罢了。 左岸的话,刘静不想接,也不想继续,便说:“真是好酒。这味道,还真是浓郁。” 刘静开口,有意将这件事忽略过去。 “爹爹,你不觉得恶心吗?”悠然故意这么问,让刻意想要忽略这件事的刘静,又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左岸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嫌弃呢?她所有的一切,一颦一笑,我求之不得,如何舍得嫌弃?” 这样的回答,对刘静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几近崩溃的事儿。她简直就是哭笑不得。为何到了今时今日,那个人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左岸对她的情意,不见寡淡,却越来越浓厚起来。想起那一年,她带着一双儿女找到左府。她一进门,就发现自己的正室地位,已经被人给夺走了。她想过去争想过去吵。可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这京城中的名门望族里,不曾有一人姓金。可是,那个女人就是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就连当时的九王爷,也对她亲如妹妹。哪怕是一点点对金灿灿不利的流言,他们也能将这些流言扼杀在摇篮里。 以至于,她明明就是左岸的原配,最终却还要征求那个女人的同意才得以留在左府。想至此,刘静的心也是愤愤不平。明明,是她先认识左岸的,明明是她先成为左夫人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屈居妾位。左岸,始终不肯让她恢复左夫人的身份。以前还想着,百年后,即便是左岸不承认,还有自己的儿子为她做主,她不着急。现在看来,百年之后,这左悠然,也不见得会让她高于金灿灿吧。 这么一想,刘静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左悠然。只是一眼,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有克制好自己的邪恶心思。一个眼波流转,刘静低声道:“所以……看着赵姨娘这模样,老爷是想起了过世的夫人。看来,赵姨娘还是很有点福分的。在气质上,多少有点像夫人。这也是她的福气……” 这话听似好话,身在其中的人却都能明白。这分明就是挑唆。如果赵姨娘脾气倔强一点,或者说被动一点。肯定要恨透了左岸。可是,赵宁她原本心思也不再左岸身上。即便是现在听从了悠然的建议,收敛心思到左岸身上,可毕竟也不会真的费尽全力。因此,对于刘静的这点挖苦,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她淡淡一笑,说:“真的吗?以前很少听老爷说夫人的事儿。原来夫人也跟我一样,是性情中人。这类的糗事,我可真没少做。不过,夫人行事作风,肯定是更加自然。我哪里能跟夫人相提并论。” “何止是不能相提并论,你们……”左岸说着看了一眼刘静,冷声道,“在我眼里,你们何尝及得上她万一?你方才说赵宁和灿灿有点像,你和灿灿相处过多久?你们不多就见了几次面而已。她是怎样的人,你哪里能了解。就敢说这样的话?” 左岸毫不留余地的话,让刘静的心沉入谷底,她低低浅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又似乎是在为自己开脱。她说:“我不了解夫人,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很恬淡的人。我猜这一点,赵姨娘,和夫人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你说呢?” “不确定的事儿,少说。”左岸的声音,听上去,很显然是很不悦的。刘静不敢说话了,低下了头,一时之间,花厅里的气氛还是很诡异的。 怡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走上前来,对左岸说:“爹爹,咱们不说这个了。我和阿然还小,你们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也好,回忆也好。我们可不想听。我和娘亲过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和爹爹商量。不知道爹爹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坐下来说一会儿话?” “有什么事?”左岸自己给自己斟酒。刘静盯着眼前已经空了的酒盏,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着。不仅这脸上疼,她的心也火辣辣的疼着。虽然这么多年以来,她也习惯了。可是这么些年,左岸的身边也不曾有过别的女人。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样狼狈的状况,没有别人看见。如今,赵宁就那样坐在那里,刘静实在是气不过。可是,这赵宁还是她自己招惹过来的,她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爹爹,事情是这样的。哥哥他花了一大笔钱,去和一帮子的狐朋狗友开了一家青楼……娘亲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正派的生意,希望他停手。可是哥哥肯定是不肯的。因为现在收益很不错,还挺可观。”怡然说这话的时候,侧头看着刘静,希望刘静能出言说话。否则,自己一个姑娘家,说青楼之类的事情,总是不好。 刘静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说:“可是,始终和我们的家风,不那么的符合。所以特意过来,想要问一下老爷的意思。是不是要规劝轩然,不要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究竟是劝,还是不劝,左岸清楚,刘静心里自然有主意。 正文 第234章 针锋相对 两人之间,默默无言。即便是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心思,只是他们两个都不愿意点明罢了。刘静一向知道,左岸对左轩然的事,是放手不管的。如今,遇到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左岸依旧是不愿意插手。他这样的态度,让刘静觉得,实在是心寒。可又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左岸不开口。别人也没有办法。 这不,刘静也知晓了左岸的心意。加上赵姨娘也在一旁,她很多事不想多说,很多话也不敢再说了。她可不希望,赵宁这个贱女人,知道她的一些底细。哪怕这些事,很可能在整个府内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毕竟左轩然每次出事,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是,刘静也知道自己不能压制,越是压着,越是容易让左岸怀疑。实在是左轩然真不争气,每一次,也没能讨到什么好处。刘静心里头想着自己可能很不对应,因此,想尽快脱身。正因为这样,刘静的笑容也是浅浅的,浮在她的脸上。她说:“老爷,既然你不说话,是不是要妾身自己处理呢?如果是这样,那妾身知道了,应该怎么办了。眼瞧着,你和阿然她们还有话要说。那妾身就不打扰了……” 这刘静都已经微微提起裙摆,准备起身就走的时候。悠然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头多少有些戏谑。她笑道:“大哥开了一家青楼?真的吗?很久之前,我就在好奇,这青楼里头都是什么样的。青楼会是怎样的情况。我还很好奇,究竟青楼里头有哪些标志的人儿。都传言,有老鸨,有头牌什么的……”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很感兴趣,又很天真无邪的神情,盯着刘静。刘静先是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但是很快的,悠然淡淡一笑,对她说:“听阿然的口气,好像很感兴趣。但是,这青楼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些地方,纷纷扰扰的,哪里是你们能去的?” “为什么?”左悠然撅起了嘴,抬头看向了左岸,“爹爹,女儿以为这做生意,可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以为,大哥即便是开青楼,又如何。他始终只是老板而已,又不参与在其中。并无不可。再说了,刚才听娘亲的话语,好像很看不起青楼这样的地方。但是……女儿以为,这青楼也不是什么肮脏的地方。高雅别致才艺双全的女子,比比皆是。娘亲说话,也太绝对了。” “你要是好奇,想去看看,就去跟你大哥说,让他带你去见识见识。”左岸开口了。这话,让刘静又是一万个不明白了。莫非,因为左悠然这样一句话,左岸还真的觉得。这开青楼,也算是一件好事?莫非左岸也觉得,左轩然这一次没有做错? 但是,刘静又觉得,左岸这人,一向对左轩然感情寡淡。没有道理,会对左轩然做的事感兴趣。想来,还是因为左悠然。这样一来,刘静的脸色就更加的差了。 她对着悠然笑,什么都不说。悠然得到了左岸的首肯,自然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只可惜,她时间也不多了,打算择日不如撞日。所以,她就盯着刘静,问:“娘亲,你瞧爹爹已经答应了。我就说嘛,我一定要去看看。娘亲,你快告诉我,大哥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他。” “就算真要去,也不要这么着急呀!你大哥的店就开在那里,你害怕店也走了不成吗?你还真是,怎么能这么着急。你大哥现在在哪儿,我尚且不知道呢。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你现在这架势,是要立刻就去啊……”刘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可算是发自内心了。毕竟,这会子,她说的可是真心话。 “择日不如撞日,我就是此时此刻,很想去。换了其他时候,就没有这份心思了。”悠然故作忧愁,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刘静说:“娘亲,你就告诉我吧。我自己个儿去找大哥。让他给我安排一下。我一定乖乖听话。要是娘亲执意不让我去,那我也找不到大哥,也没办法去,实在是伤心呐……爹爹……” 悠然一句话里又喊爹又喊娘的。她话里的意思,刘静很清楚。刘静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她虽然是极度的不愿意。她还是柔柔地开口了,“哪里就那么严重了。阿然的小心脏,可是真的好脆弱。不过,娘亲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呢?你大哥这几日也都没有回来。我确实是也不太清楚他在哪里。左不过那几个地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个个的去找过。” 说着刘静报了几个左轩然素日里爱去的地方。悠然一听,有四五个那么多。悠然在心里头盘算着,这四五个地方散在城中各处。她要真是东西南北都走遍,这一晚上的时间,还真是不够用。悠然这么盘算了一下,就站起了身,说走就走。 “好嘞,谢谢娘亲。我这就去找大哥。这几个地方走走遍,可需要不少时间。我就不在这儿耽搁了。”悠然说着就要走。她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左岸反应过来,立马让人上前给拦了下来。悠然都已经走到花厅门口了,被拦下,不得不转过身来提高声音问:“爹爹,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挺晚了,你这样一个一个地方去,为父不放心。要不,我陪着你一起去。找到你大哥了,再回来。”左岸说着站起身来。之前喝了不少酒,这一站起来,还一个晃悠。随着左岸站起身来,刘静也赶忙站起了身,上前搀扶。却被左岸给推开。看着刘静的脸,左岸冷声道:“身为一个母亲,居然连自己儿子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现如今,只是阿然一时兴起要找他。要是来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人,要找你的儿子。你也让客人去找你儿子去?简直就是胡闹,简直就是离谱。在左府单价也和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连自己的儿子都扛不住。” 左岸的责备让刘静无地自容。她不是不知道左轩然在哪里,她只不过不想告诉左悠然。如今却被左岸抓住了滑冰,她实在也是没有想到。急着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急得是满脸通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妾身不是不知道轩然在哪儿。只是……只是……” 因为太着急,这话一出口,刘静就察觉到了。自己前后言辞不符,刚才这话实在是她自己给自己挖坑。可是,坑都已经挖好了,她也不能不填。刘静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实在是因为轩然他吧,平日里不喜欢我管着他。如果我告诉了阿然,让阿然找到了他。那么到时候,等他回来,他就会质问我,怎么把他盯得那么牢。我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嘛……” 看着刘静无可奈何的样子,左岸都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道:“到底他是儿子,还是你是儿子。你是他的母亲,你管着他,不行吗?” 刘静被左岸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懵了。她伸手按着心口,平复自己激动的内心。每次一提起左轩然,左岸就话里话外责备自己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可是他自己对这个儿子,一点儿也不关心。如今,一点小事,就大声呵斥。刘静都觉得自己没脸再待下去了。她低下了头,低低地说:“妾身一介女流之辈,本身也就没什么教养。我娘亲死得早,没教会我什么是教养。如今我自己也是当娘的人了,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教化我的孩子。我实在是觉得对不住我的孩子,是我没有把他教好。是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孩子们。可是……可是……妾身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谁让妾身自己没本事,没能力。” 刘静这话,虽然字字句句都是说自己,可是字里行间,都是在指责左岸。左岸虽然不喜他们母子,可也毕竟是他的妻子儿女,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对,因此也没有多说话,只道:“管教孩子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你花点时间,慢慢来吧……你是他们的母亲,自然要对他们多家照抚。阿然是没有娘的孩子,我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我也希望她懂事,更希望她能开心。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就告诉她,轩然现在在哪儿,让她自己找去。我今儿个也乏了。都散了吧。” 左岸一句话,赵宁也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就说自己先走了。刘静话不多说,告诉悠然,左轩然的所在。就带着怡然,离开了。剩下悠然和左岸,悠然犹豫着该不该先走。 左岸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斟酒,也不理会她。悠然一直在门口,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离开了。 夜色,深邃,寂寥。美酒的香味,无法冲淡那淡淡的哀伤和深深的思念。 正文 第235章 初次见面 从自己家里头出来,悠然带着翠翠就往城东的珍馐阁去了。这刘静母子三人的口味还真的是惊人的相似。京都城中,那么多的地方,有山珍海味的地方也不止一家两家。可是他们就偏偏对珍馐阁,情有独钟。要不是真的太想去青楼了,她还真不愿意,这么大晚上的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不已经决定了,加上时间也是不等人的。悠然不得不抓紧时间去珍馐阁。 这夜里的街头,清清冷冷的。当马车在街上走过,那急促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什么人在赶着去投胎似的。清冷的夜里,悠然只觉得车轮转动的声音,似乎能带动那一份不安,更加遥远的更加深沉的,向着更辽阔的地方走去。那种莫名的不安,扯着自己,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悠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一样。那种紧绷绷的感觉,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在走一条,不归路。 翠翠见悠然的神情,好像不那么自然。她轻声问:“大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去了?这青楼么,又没有长腿。我看你今天好像很累。我们还是改天去吧。你说呢?” 翠翠说着,伸手拍了拍悠然的手。感觉到悠然的双手,冷冰冰的。慌里慌张的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手心里头,细细地搓着。可是无论怎样努力,悠然的手,还是冷冰冰的。翠翠着急了,也不等悠然回应,只忙着让车夫调转车头回去。悠然虽然有些懵懵然的,可还是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声道:“继续走,不要停下。等到了珍馐阁,我给老爷子你准备一桌热乎乎的点心。你深夜赶路,辛苦了。” 听见悠然这话,车夫甩起了长鞭,马车继续疯了一般的驶向未知。悠然的眼睛,再也撑不住了,她缓缓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翠翠咬唇,低声问:“大小姐,夜深了,你该休息了。我知道,你不会听奴婢的。但是,奴婢只是不吐不快。” “我知道,所以我也就任你说。你不吐不快。可这些事,我非做不可。”悠然的眼睛,微微睁开。似乎是半闭半开的状态,可隐约看见一缕幽光。翠翠也无奈,只得闭上嘴不说话了。只能任由着她自己的主子。 等到了珍馐阁。悠然还真是让人给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珍惜的菜,可是对于劳累跟随了一路的小厮丫鬟和车夫们来说,简直就是寒冷的夜里的温暖。 翠翠安顿好了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悠然,去里头找轩然。轩然正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着酒,漫无边际地说着话。翠翠推门,悠然跟着翠翠缓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里头正在笑闹的各位少爷,一下子将目光集中到了悠然的身上。一下子,所有的笑闹声都停了下来。最先有人反应过来,戏谑地说:“哟,这是哪位妹妹?长得这么的标致。左轩然,今天可是你做东。莫非,是你请来的?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跟旭东他们几个开了一家青楼。我可是听说了你那里,有不少的绝色佳人……”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左轩然宜歌眼神给阻止了。左轩然站起身来,快走到悠然身边,问:“你怎么来了?怎么到这儿来了?爹,跟娘亲,他们知道吗?” “知道,没有爹爹的准许,我哪里敢在这么晚的时候,来你这里。我倒是觉得,大哥你不会希望,我把我自己看见的一切,告知爹爹和娘亲吧?” 左轩然微微一皱眉,低声道:“那你来这儿,是做什么来了?”左轩然自顾自地和悠然说话,远一些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高声喊了起来。“左轩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只顾着自己跟美人说话。也不领过来,给我们看看,也跟我们说说话。瞧瞧,她那张脸,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呢。” 这么一大桌子的人,唯有最角落的一个人,原本在闷不吭声的自己吃饭。这会儿,倒是开口了。“你们真的是眼瞎吗?你们没瞧出来,那是左家的大小姐吗?” 看左轩然急急忙忙地态度。仔细想一下,都该知道,不是寻常人。柯挺都快被这群人的猪脑子给蠢哭了。这边,柯挺一开口,一桌子人都沉默了。一则是因为来的人,太过让人震惊。二来,柯挺可是这大威帝国,唯一的以为异姓王爷。他脾气古怪,倒是和左轩然有那么一点关系。今天,能出现在这宴席之上,大家都已经是觉得不同寻常。如今,居然还开口说了话,这一下子,大家伙儿原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着了慌。 纷纷都不说话了。这边悠然才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话,就安静得可怕了。她抬起头来,朝着那个角落,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看见了何婷。一问在一群纨绔子弟中,他特别的吐出。他的打扮,看上去很平淡无奇。可是,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尊贵的感觉。他的手上,拿着一双玉箸,一看就觉得价值不菲。再加上,刚才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恰巧也解了自己的困局。这样一来,即便是左轩然的朋友,悠然也不觉得看着不舒服。那个人,也瞧出来自己在看她,露出了一丝微笑。见他如此,悠然也友好地回以一笑。 不过悠然也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即抓着左轩然往外走。她一边拖着左轩然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大哥,我得了爹爹的准许,来找你有事儿。爹爹和娘亲说了,你绝对不可以推脱。我可是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所以……说教的话,你就不用跟我讲了。” 左轩然被悠然给拉着,只觉得她的小手冰凉凉的,不免有些责备。“夜深了,风大露重,你干嘛眼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我能说教些什么?你没看见你大哥这行事作风,可没有什么底气,给你什么指教。” 左轩然可没有忘记,这左岸可从来不觉得他做过什么正经事。这回子,这么晚了,还让左悠然来找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这左轩然心里头猜测,是不是喊他回去,还是怎么一回事。他万万没想到,这左岸吃着没事儿可干,居然让左悠然去他的青楼玩一圈。听了悠然的话,左轩然二话没说,就喊了人来,准备把左悠然给撵回去。 左悠然都已经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就被他给轰走。她一把抓住了左轩然的胳膊,任凭他怎么甩都甩不开。害得左轩然气急败坏地说:“求求你了,拜托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不靠谱。你去哪里不好,来我这儿闹什么?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你也不想想,那是你能去的吗?还有,爹爹也真是的。不能因为宠着你,就随你想做什么就做。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见天的,有那么多的想法。你真该跟着娘亲好好学学礼仪什么的了。” “大哥,那些事情,有什么好玩的,还是你的青楼里好玩,”悠然嬉笑着,左轩然是怎样的偶不肯的。这边还在僵持。另一边,柯挺缓步走了出来。缓步向着院子里走来。 左轩然原本还一脸的不耐烦,看见柯挺走来,立刻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对他说:“王爷,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冷,你身子弱,你还是先进去吧。” “不了,我正好也想去你的丽人阁逛逛。你妹妹既然想去,就让她换身小厮的行头,跟我一起去吧。”他的声音清冷,无端端带着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感觉。 “这……不好吧……不如,我带着王爷和小妹,一起去吧。”轩然搓着手,就要去准备。却被赵婷给阻止了。“不必了,你里头一大桌子客人要招呼。你现在留离开,也不好吧。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人多。你只管你自己的我自顾自的。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 这么说着,柯挺看了一眼悠然,对她说:“跟着我的丫鬟,去换一身衣裳。想要去青楼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悠然先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左轩然,似乎是在询问。原本以为左轩然肯定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居然讪笑着看着柯挺,还对悠然说:“你跟着王爷一起去,一定要小心。快去吧……” 悠然微微皱眉,不过,她倒是什么都没有问,就跟着那丫鬟进了内间。 那丫头给她的衣裳,是一件男装。但是,悠然就算没穿过男装,也感觉得到。这衣裳,绝对不是小厮穿的。这布料,很舒服。虽然看上去只是素色的一件衣裳。可是,摸上去,袖口领口处,有很精致的花纹。悠然纳闷,问了一句。“我说,这衣裳,好像不是小厮的衣服吧。这衣上,熏衣的料都价值千金了。” “这是我们王爷的衣裳。我们出门在外,哪里会带小厮的衣裳。这是给王爷备下的。这会儿要不是王爷吩咐,我们也舍不得给你用啊。”那丫头说着冷哼了一声。她倒是奇怪了,王爷一向不近女色。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何人。居然能让一向冷清的王爷,对她另眼相看? 正文 第236章 一杯茶水 “哎……”悠然拿着衣服,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衣服来历肯定不简单。她也不想穿那什么王爷的衣裳。可是,她确实是有点儿想去青镂逛一逛。可是,实在是不怎么凑巧,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人。况且大哥的意思是一定要跟着那个人一起才能去。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悠然还是决定,跟着那个人一起去比较好。这么一想,悠然也不管这衣服是不是别人穿过,也顾不上是谁的了。她只能胡乱穿上了。因为这柯挺岁数比她大上一些,加之男儿身形也要高大许多。他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悠然不得不撩起了袖子,下摆也提起一些,扎进了腰带里。整理了一下, 勉强还算行动方便。悠然这才走了出来。翠翠一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小姐,以前吧就觉着你长得跟着瓷娃娃一样。现在穿了这男装,你这长相,肯定很招桃花。看你满面春风,玉树临风的。” 翠翠说得倒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刚才还不情不愿的小丫头一见悠然,也不禁吃了一惊。“你这长相,倒是不辜负王爷这一身衣裳了。” 那丫头虽然语气不善,但是对悠然的态度,可是好了不止那么一点。翠翠朝着悠然吐了吐舌头。似乎在无言地诉说着这个世道,还真是看脸的世道啊。 这不,悠然一手微微拎起下摆,跨过珍馐阁的大门。迎面,看见了一辆装饰着翠羽的马车。马车上的四只角上挂着铜铃。看着马车,悠然突然想起来柯挺是谁了。她猛地一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人呢,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大威国,国姓陈,先王九子,除了九王爷被圈禁,四王爷活得潇洒。皇帝排行第五。其余的几位王爷,病的病,死的死。没有一个中用的。在威帝继位之后,他让七王的养子陈挺改回原姓,还让他承袭了爵位。成为大威国唯一的异性王爷。如今,他守着七王府,过着富贵日子。似乎并不参与政事。听说他身体不好,皇帝老是赏赐很多的名贵药材,对他还是很重视的。 虽然这些都是坊间的流传,但是悠然始终觉得这个柯挺,肯定不简单。简单的人,如何能在九王夺嫡的局势中存活下来。还成为赢家。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悠然总觉得,这柯挺看似碌碌无为,可是他暗中究竟有些什么,她一个小小的尚书千金,又没有什么能力,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悠然这边缓步跨出门来,停了片刻,伸手拍额。这模样,落在了车厢内,柯挺的眼睛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笑意。那个穿着暖黄色长袍的小女子,一身的装束,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脸蛋也是如玉如脂。她一举一动,透露着一丝丝的灵动和活泼。这左岸的女儿,还真是一如传言中的那般不同寻常呀! 放下手,车帘子将车外的那个人影遮住,他也微微闭上了眼。看着他闭上眼,一旁的丫鬟拿了锦缎盖在了他的身上,轻轻柔柔的说:“天气渐次凉了起来,主子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来去。这左轩然其人,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王爷何苦跟他来往?你没瞧见他看那些姑娘的眼神,真真是流氓……” “柳碟,这话等那姑娘上了马车之后,你可别再说了。左轩然是纨绔子弟没错。只是他身上,有一些事儿,我弄不明白。才要跟他有所往来。” “说起那姑娘,王爷,那究竟是何人。你居然让她坐你的马车?”柳碟没有记错的话,他家王爷可是有洁癖的,贴身的衣物,除了她还有几个得力的丫头,碰都碰不得。如今,居然拿去给那姑娘穿。这马车里头,除了她和施施能进来以外,还从来没有第四个人上来过。如今,一个陌生人,居然有这样的福分。柳碟都觉得不可思议。 柯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着眼。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听见了她低低的温软的声音。“打扰了,王爷!” “客气,请进!”柯挺淡淡地回了一句,坐直了身子,默默注视着车帘。车帘被一个长相乖巧的侍女,掀了起来。然后,他看见那个小丫头,在侍女的搀扶上,缓步踏上了马车,弯腰朝着他走来。 突然靠近,放大的脸。带着一种,摄人魂魄的美。柯挺一愣,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悠然在他的右手侧,坐了下来,也破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乖乖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令人沉默的尴尬。 在这静谧的夜,这样的尴尬,让人觉得怪怪的。终于,柯挺忍不住了,开口道:“姑娘可是轩然的妹妹,左悠然?” “王爷知道?我哥哥可不只有一个妹妹,你怎么肯定我就是左悠然,而不是左怡然呢?”悠然说着,伸手扯了扯衣襟,“王爷的衣裳,对我来说有点大。我这袖子,撸了好几层,穿着有些不舒服。” “那就委屈姑娘将就一下了。你方才问我为何肯定你就是左悠然。那是因为,我想……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待左轩然。还因为……你的笑容。我听说,左大小姐可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你的笑容里,满满都是自信。我想……这样的笑容,一般的姑娘,不会有……是以,我肯定,你就是左悠然。”他的语调,轻轻的,和缓的。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可是悠然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被蛊惑。她警觉地看了一眼柯挺,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挺佩服王爷你的观察能力的。这要是换了我,我可没有猜出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七王爷。” 一句话,让柯挺干笑不已。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左大小姐,太谦虚了。你只是没有想到,你哥哥会跟我做朋友吧?” 悠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他的说的话。 “左大小姐怎么会想去青楼。这可不是一般女子会想去的地方。本王很好奇,你这是去干什么?”言归正传,在丽人阁到之前。柯挺还想知道更多。悠然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柯挺。“莫非这就是王爷非要跟我一起去丽人阁的原因吗?” 不答反问,柯挺也不好言不。他微微颔首,很直爽地说:“我和左大小姐是第一次见面。我是真的很好奇,传说中的左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是以,跟你哥哥提出了要求,跟你一起去青镂瞧瞧看。我承认,我是有目的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跟大小姐一起去吧?” “有你在,也不碍事。我只是想去开开眼界,罢了!”悠然原本就只是一时兴起。还真不觉得,能被人看出什么端倪。这柯挺要想跟,她也不会不让跟。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听悠然这么说,柯挺不怒反笑。“左大小姐真是个爽快人。跟你说话的感觉,还挺不错。我真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不好意思,我跟我哥哥的脾性,不太一样。能跟他做朋友的,估计跟我处不来。王爷的美意,我心领了,承受不起。”悠然作揖,做出一副实在是可惜的模样。 可是,她眼神里,悄悄流露的俏皮,却被柯挺尽收眼底。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笑,说:“我跟你哥哥,不过是点头之交。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恩……可以不止那么简单。” 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充满了热情的眼神看着悠然。悠然干笑,连连摆手。“不必了,我看你跟我哥哥关系,还挺不错。实在是不能打扰了你们的交情。那我就罪过了。” 柯挺也不生气,也不再纠结于此,而是递了一盏茶给悠然。悠然接过,说了声谢之后,抿了一口。这一口,只觉得茶香清冽,悠然不禁赞叹道:“这雪后的茶,果然是好茶。这味道,沁人心脾。” “大小姐的嘴,还真是灵敏。这一口,就喝得出来是什么茶。” “虽然素日就不善于品茶,但是好茶还是很容易就能喝出来的。毕竟,味道太独特了。”悠然说这话,很是客气很是谦虚的模样。柯挺赞叹道:“听说,左大小姐的天赋,不同寻常。看来,你只要花那么一点点心思,就比寻常人要出色许多。要知道本王为了能在人前不丢脸。单单是品茶就学了近乎整整五年。还只能说出个大概。大小姐却说得如此轻巧。本王,真是羡慕不已。” 柯挺的感叹,在悠然听来,不过是恭维。她一直觉得,这只要有钱,还怕喝不到好茶?只要喝得起好茶,这每种茶叶的味道都是不一样了,很容易就区分出来了。 只是,悠然忘了,她的理所当然。很多人却是喝再多,也不见得能分得出来。 正文 第237章 察言观色 这边喝着茶,又是好茶。说话间,气氛也好了很多。悠然懒懒地靠在茶几上,眼睛一开一合的。看上去有些困倦。翠翠在一旁,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抚着。悠然只觉得很舒服,很享受。 柯挺见悠然渐渐放下了戒心,不自觉地,心情觉得很畅快。他笑着说:“左大小姐想好没有,去青楼,做什么?你可知道你大哥的丽人阁里头,哪位姑娘最受欢迎?”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想去看看,去见识见识的吗?王爷,既然你都跟我一道了,你是不是带着我一起玩一下呗。还有……你叫我阿然就好,一口一个左大小姐,我听着听不习惯。你又不是我的下人……”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听上去无比慵懒。慵懒中还带着一丝的不同寻常,眉眼如丝。一种止不住的睡意,袭上眼帘。她伸了伸懒腰,又说:“这丽人阁很远吗?我觉得已经走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到?” “丽人阁在城西的老庙街后头。珍馐阁在城东。你以为呢,这么快就能到?你要是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养好了精神,等下才能玩得尽兴!” “我的天呐,这么远?早知道要早点打听清楚。不用这么大晚上的赶过来,真的有点困……困……”悠然呢喃着,合上了眼。翠翠见她睡着了,也渐渐不再轻拍了,而是转过头来看着柯挺,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住,王爷。我家小姐,她一向是骄纵惯了。说话也好,行事作风也好,和一般人比起来,难免有些让人误解。还望王爷,海涵。” “姑娘可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翠翠闻言,微微颔首。柯挺笑了,说:“看得出来,你家小姐只是生性不羁而已。从你身上看得出来,她不是不懂礼,她不过是不屑用那些虚礼,束缚自己,罢了。” “王爷真是……”翠翠侧头一想,有单不好意思地说,“真知灼见。我想,虽然大小姐嘴上不说,但是对你,还算不错。我想,你们两个也许真的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姑娘,真是……”柯挺对着翠翠举起了大拇指,“真是好眼光!”也许是因为得到了翠翠的肯定,柯挺的心情,难得的愉悦。柳碟见状也心情大好,在一旁引擎的捶腿。不过,动作幅度有些大,有意无意地将翠翠往一边挤,似乎是不希望 翠翠跟她家主子靠得太近。翠翠也是很失去的人,尽量往一旁缩。可是这车厢就是这么大,她这一直往边上躲,总是要碰到她家大小姐的。翠翠就有些无可奈何,尽量往车厢外头那边退去。只可惜,这柳碟也实在是有些过分。翠翠只得用手紧紧抵着车厢,尽量保持自己的平稳。这不,马车一个颠簸,她不受控制地往前蹭了一下,一下子撞在了柳碟的身上。柳碟这一不小心,就整个人向前扑去,眼瞧着就要扑倒悠然的身上。 柯挺一伸手,将她的手臂扯住,往后一推。柳碟整个人撞在了车厢上。肩胛骨撞在了车厢上,柳碟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这边,柯挺看着睡得依旧很香的左悠然,对柳碟道:“小心,不要碰到她。她很困了……” 柯挺的声音,很轻很柔。软软的,轻飘飘地落在了这车中,混合着那淡淡的茶香,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温软的香甜的感觉。翠翠惊慌失措地跪着走上前来,看着悠然还在安心睡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碰到大小姐。大小姐她一向睡眠就浅。好容易睡着了,要是醒了,那就糟糕了。” “你家大小姐,睡不好?”柯挺的话里,满满都是担心。翠翠见他也算是真情实意,便开口道:“是的,常常会惊醒。夜里,总是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只是大小姐从来也不说,我们也不敢问。总不能让她再一次想起那可怕的梦境吧。因为大小姐时常睡不好,我们就更不敢惊扰她。夜里睡觉,隔了老远,我们都让人看守着。决不能让人打扰大小姐的休息。” “原来如此。那幸好……”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冷冷的瞟了一眼柳碟。柳碟只觉得委屈,却也不敢做声。只是扶着自己的肩膀,一脸的苦闷和无奈。 “你家小姐素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看着眼前恬静安详的睡颜,不知为何,柯挺生平头一次,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似乎,知道更多事情,就能跟她更接近似的。不知为何,柯挺总觉得,自己原本也是一个不可轻易与人接近的人。所有人看他,都觉得他高不可攀吧。如今,他也遇到了这么样的一个人。虽然嬉笑怒骂,看似很好相处。可是他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因为自己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待芸芸众生的。他真的好好奇,也很纳闷,为何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生无可恋。仿佛,这世上的人都与她无关。可她,却又偏偏长了一张那么讨人喜欢的脸。粉雕玉琢,可亲可爱。 柯挺,越来越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会有这样矛盾的外表和内心?柯挺的好奇,翠翠倒是看出来了,她叹了口气,多少有些保留,她说:“大小姐,一向就喜欢独来独往。她喜欢去道止武馆练武,也喜欢去子章先生府上听课。更多时候,她喜欢在自己家里看看书,偶尔也接待一下客人。” “大小姐都招待些什么人呢?”柯挺虽然看似完全不在意,可是问起话来,那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翠翠深知其中内涵,轻笑道:“还能是什么人,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我家小姐平日里看上去很冷淡一个人,可是她朋友还是很多的。学文习武,又爱打抱不平。她的朋友,低至伶人戏子,高至达官显贵。她交朋友,只求真心,不求多富贵。” “这样的性子,正合我意。”柯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未免有些太多嘈杂。睡梦中的悠然我,微微皱眉,呢喃了一声。柯挺先是一愣,随即吓了一跳,中指竖起。提醒旁边的人,轻点儿。自己个儿,也是吓了一跳,不曾说话。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眼。柳碟心里头不舒服,冷冷白了一眼还在说睡觉的左悠然。翠翠则是沉默看着柯挺。她倒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王爷,性子很特别。和她的大小姐,倒是一路性子的人。也许,真的挺合得来的。 这么想着,马车缓缓走着。不多时,丽人阁到了。翠翠原本想喊醒翠翠。却被柯挺给阻止了。“让她先睡着吧。这丽人阁已经到了,就在眼前,还怕她跑了不成。她睡得正香。这个时候把她喊起来,难免会不舒服。既然已经到了,就等她一下,又有何妨?” 说实话,柯挺还是有点私心的。私心里,希望和她相处的会将能够久一点。再说了,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睡得好好地,还真不希望,被打扰。这么想着,柯挺就支着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 翠翠像是不太赞同,后来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也成,反正丽人阁就在眼前。小姐醒了,也不至于会骂人。她休息得好一点儿,精神也好点。那就……就先等一下吧……” 悠然在睡着,自然一切都由翠翠决定。柯挺赞许地看了翠翠一眼。一来,为她的明事理,二来为她能察言观色。 翠翠倒是真没有像柯挺想得想那么多。她只是心疼悠然。一直以来,她都坚持,能让左悠然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毕竟,不是每个时候,她家主子都那么好睡得着的。更多时候,她家主子,都是想睡却睡不着。虽然此时此刻,睡得是别人家的马车。不过她看着这王爷,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所以还是决意,让悠然多睡一会儿好了。 等得时间太久了。 这不,柯挺也渐渐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突然,他听见有人在说:“什么时候了?”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左悠然好奇而睁大的双眼。他傻傻一笑,说:“我……我不知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哦……时间不早了,我见你还在睡着,就没叫醒你。丽人阁已经到了……是不是……现在就下去看看……” 柯挺迷迷糊糊的模样,悠然看着都觉得好像。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指着他的侧脸,笑道:“王爷,你是在瞌睡吗?你的脸都被压得红红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玩了……” 银铃般的笑声,让柯挺原本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天气晴朗起来。他也不生气,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正文 第238章 神女有梦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像是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悠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柯挺。虽然,他明明就是个大男人,动作也不扭扭捏捏的。可是不知为何,他这摸脸颊的动作,在她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女子,在对镜自怜。也就是这样的想法,让悠然整个人一个激灵。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着了什么魔,不然也不至于,把一个大男人,活生生地看成了一个女人。眼前的这个男人,长得还算清雅俊秀,可是比起宁宣来还是要差上那么一星半点儿的。 她从来都不觉得宁宣那人像女人。可是眼前的这位王爷,却看上去是那么的……女性……悠然这么想着,不由得自己先笑起来了。这不,她一笑,柯挺侧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刹那间一笑。眼波流转,带着丝丝淡然又非同寻常的情绪。这种感觉,让人觉得,就像是久违的知己一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分明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可是那种感觉,又仿佛不那么的遥远,也不那么的靠近。 悠然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反正,现在的她,行事作风,也都是随心所欲的多一些。毕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意外。她不想太过拘泥了什么人,什么事,罢了。 也许是因为他眼神里的单纯让自己放下了戒心。也许是因为他澄澈的笑容。总而言之,悠然对柯挺的印象好了许多。等到两人一同下马车的时候,仿佛还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两人之间的言谈举止,在外人看来,好似是朋友一般自然和睦。 丽人阁的大门前,亮着两盏灯。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门口站在几位美丽的女子。身着轻薄的罗裳,迎来送往。见到柯挺,那些人一股脑儿的围上前来。可又不敢太过接近。为首的年纪稍长的那个女人,手上的丝巾在飘摇,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一股子的风尘的味道。她说:“哟,王爷,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怎么大少爷没有带你来?他不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你才是了。” “不必太过在意,随意就好。”柯挺在人前,一向是彬彬有礼。他在笑着,虽然脸上的笑容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可是,在青楼这样的地方,老鸨这样的身份,被他这么礼貌地对待,已经是喜出望外。那老鸨不停的点着头,对柯挺说:“那还是老规矩。我这就带王爷去雅间。姑娘的话,还是叫吕清姑娘给你抚琴吧?王爷意下如何?” “可以。”柯挺的声音清冷,他侧过身,看着悠然,轻声问,“你觉得呢?还是觉得要进去逛逛看看,再做决定?” “不着急,先听听琴,也是不错的选择。”悠然说着,侧身站在柯挺后边,抬起袖子,遮遮掩掩。她还是不太习惯,这里这么浓郁的花香味道。胭脂水粉的味道,蹭得悠然的鼻子痒痒的。她伸手不停地擦着鼻子,鼻尖红彤彤的。柯挺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可别再擦了,这么擦下去,鼻子都要掉下去罗。柳碟,去我车里拿一些润肤的药膏来。近来,天气转凉,又冷又干的。你这样子擦,等下皮都要擦破了。” “是吗?”悠然说着吸了吸鼻子,她还是觉得鼻头痒痒的。不过,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好像是不那么的雅观,于是乎,就此作罢。这边柯挺,见她没有反应。也就自然而然地扯着她进了门。 老鸨在前头领路,悠然就在这样懵懵懂懂之间,走进了这灯红酒绿的青楼里头。夜,已经深了。可是这里,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走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大厅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舞台。舞台上有八、九位衣着暴露的舞娘在跳舞。音乐听上去,就像是靡靡之音。 两边,有两张楼梯交叉盘旋而上。楼梯两边,有侍女靠在栏杆上,各个身姿妖娆。也有姑娘搂着一些男子,来来往往的。悠然感叹道:“这里,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你看那个人,肚子那么大,打扮也说不上尊贵,就像是屠夫……还有那个人,楼梯上边那个,披头散发的,虽然看上去很放荡不羁,可是那个人腰上挂着的玉佩很值钱啊……估计是一些靠才艺吃饭的诗人,之类的……” 相较于那些美艳的姑娘们,悠然的兴趣是打量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柯挺拉着她往前走,对她说:“你别乱看了,人家可不希望被窥视。来这里的人,不会显摆自己的身份,毕竟,都是欢场的过客而已。来这里的人,都不问别人来自何处,去往何方。大家在这里,就是图个逍遥自在。要是让他们听见你说的这些话,会引起公愤的。你不想被轰出去吧?” 悠然一愣,低下了头去。“不想……”悠然老老实实地跟着柯挺,从右侧穿过大厅,然后走进了后院。后院也是一片的灯火通明,可是和前厅不同的是,这里安静许多。虽然走道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女子,在哪里窃窃私语。也有女子和男子在阴暗的角落里,浓情蜜意的。可是这里,看上去,比前厅是要安静许多。从东侧楼梯上了二楼。这里就更加清净了。走道上,没有多余的人了。没一个房间门口,都挂着一盏精致的大宫灯。有的灯点着有的灯没有点。悠然还在纳闷。突然那老鸨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房间,随后有人在外头将那盏灯给点了起来。老鸨招呼了一声,就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悠然和柯挺,并俩个人的侍女。没有其他人了。悠然四处看了看说:“这房间里头,装饰都还挺精致的。只是前面没那么大一片屏风,是干啥用的?屏风后头又是什么呢?我能不能娶看看?” “屏风后头,没什么好看的。只是青楼里头有身价的姑娘,不是我等,随随便便说看就看的。她来给我们抚琴,就在那屏风后头。如果你觉得,她琴技好或者举得她的影子还挺动人,什么的。想要见面。那么就不是一点点银子就能解决的。通常是要花上一笔小钱,才能见面的哦。” “那今天来给我们抚琴的姑娘,王爷见过没有?长得怎么样?这青楼里的姑娘美,还是梨园里的姑娘,要美一点?”悠然的眼神里,闪烁着敢兴趣的光芒。柯挺瞟了她一眼,笑道:“看你一脸着急的色胚样子。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个男人。我可不像你,我对于这些姑娘长什么样,没什么兴趣。这曲子能听,就成。干嘛要见面?不觉得,见了面,反而破坏了那种近在眼前,却天月朦胧的感觉吗?” “那是你这个人没有好奇心……要是我……我肯定……”悠然的话音还没落,屏风那头有一个人影闪现,随即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隔着那宽大的屏风,那女人说:“奴家吕清,来给王爷抚琴一曲。还望王爷不弃。” 柯挺没有出声,一旁的柳碟清了清嗓子道:“好好弹,抚得好,有赏。” 那边,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虽然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笑,悠然却听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一阵寂静,接着就有悠扬的乐声响起。如琢如磨,如泣如诉。 一首蝶恋花,悠然听着都觉得替那抚琴的姑娘王惋惜。曲中多少哀怨,多少缠绵悱恻。估计都是弹给柯挺听的吧。只可惜,人家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悠然侧头看着柯挺,笑问:“王爷,你是不是因为没钱,所以一直也没见人家姑娘一面?要不,今天我们就见一面。我出银子,怎样?” 悠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闻言柳碟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说实在的,她可不想理会这么没有脑子的千金大小姐。倒是柯挺,饶有兴味地看着悠然。他知道,这左大小姐说的,定是玩笑话。就算是他七王府不如从前了,可是这点小钱,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故意这么说,分明就是在用激将法,逼自己答应见这吕清姑娘一面。 见一面倒是无妨,不过,不是被这丫头威逼的情况下。柯挺这么想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还真别说,别看我顶着一个王爷的虚名那个,其实,我真的是很穷。你猜得一点儿也没错,我是真没钱,才不见这姑娘的。虽然你今天这般的客气,说要请客,不过……实在是盛情难却……” 柯挺话中带笑,自我感觉挺好的,回了左悠然的话,让他无话可说。可惜,那边抚琴的人,听了这话,突然,琴声断了。良久,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前。屏风后,她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隔着不算远的距离,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清晰。只听她说:“王爷不想见,就不见罢。为何要找这么下作的借口。平日里,王爷赏奴家的钱,都够见奴家好几面了。只是王爷,从来不要见面罢了。何苦要嘲笑奴家?” 正文 第239章 一句抱歉 看着抱起琴,飞快的跑走的人影,悠然侧头看来翠翠一眼。翠翠会意追出门去。这边悠然看着柯挺,不住地摇头,叹息道:“你这样是不行的,王爷,你知不知道人家一个姑娘家说出这些话有多少不容易。我看是坏事儿了,出大事了……不好了……” 看着悠然幸灾乐祸的样子,柯挺伸手抚弄着下巴,绕有些兴味的模样,看着左悠然。“怎么说?哪里不好了,哪里坏事儿?快说来我听听,我给你处理一下,看谁敢欺负我们的阿然。” 柯挺这人一向清冷,很少有这样自来熟的情况。一个人能让他这般不顾一切地舔着脸凑上前来的,也算是罕见。柯挺,对左悠然愈发在意起来。他嬉笑的态度,让悠然的心,也无端端地放松了许多,她笑,笑意深邃。“还真不巧,真有事儿需要你帮忙。这不,我花了钱,把人给请过来你,怎么着你也得见上一面。” 说话间,珠帘勾起,翠翠领着一位美人,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一身玫红的罗裙,袖子上的薄纱,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可是看得见她白嫩的肌肤胜雪。再往上看,是一张娇滴滴的小脸,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嘴巴就像是一颗小樱桃。这长相,绝对可以称的上是美人了。只见她抬眼四处看看,扫了悠然一眼,一双眼,就定定地看向了柯挺。 美目顾盼生辉,含情的秋水明眸,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悠然叹了口气,说:“王爷,瞧你的反应,似乎也没有想到过,卿本佳人。这姑娘这么美,是不是觉得没有早一点见上一面,亏大了?” 原本一脸茫然的柯挺,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侧过头去,盯着左悠然。“你说的真是没错。这么美的一个人,要不是因着你有钱,我还想见上一面,都不好见呢。真是托你洪福,谢谢了。只是,阿然你花了大价钱,见了人家一面。你可知道,这见面之后,要做些什么吗?” “有什么好做的?吃吃饭,谈谈心罢了……”悠然还在纳闷,这边,那姑娘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死灰。她开口,声音颤巍巍地问悠然:“刚才来找我的姑娘说,是王爷要见我。我不知道,原来是公子你……既然不是王爷要见奴家,那就恕奴家不便奉陪了。公子付的钱,奴家会让老鸨退还给公子您的。还请公子见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适,那吕清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她款款福身,准备离去。这边悠然急了,一把抓住了柯挺的手,声音里不觉带了一丝怒气。“不就是见一下面吗?王爷你还真是奇怪,一个大男人的,你扭扭捏捏做什么。你没看见人家姑娘都生气了?你还不快跟她道歉。让她陪我们喝杯茶,再说说话,不好吗?” 悠然的心思里很单纯,她好容易抓到这么一个大美人,还是青楼女子。不好好的说说话,聊聊天儿,那哪里对得起自己来这里一遭。可是人家大美人就愣是没看上自己,只看得起这王爷。她也没办法,不得不拉着柯挺。否则,她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 正当此时,柯挺发觉这丫头是真不知道这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看着她一脸的着急,还一脸的怒气,真真是觉得好笑。柯挺决定好好教教她。这么一想,他对吕清说:“吕姑娘,你只管在这儿吧。既然已经付了钱,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你也别担心,她压根就没那心思。你便只要陪着我们说说话,就够了。旁的事,不必介怀。坐下吧……” 柯挺一出声,那姑娘立马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愣愣看着柯挺。吕清的心里头一阵一阵的欢悦,止不住。第一次,这位行事低调,性格冷清的王爷,跟她说话。第一次,跟她说话。她的心,砰砰跳着。这一点点的恩惠,就像是施舍给她的。可是她还是欣然接受。吕清缓缓坐下,放好了琴,缓缓抚弄。 这边,悠然总算是松了口气,对着柯挺说:“还是你面子大,你一句话,比我一百两银子还要值钱。我越来越觉得,这做人呐,要是能做成王爷这样,也不枉此生了、。” “你先别忙着羡慕我,你可知道,这除了钱,见了面,留下了人之后,要做什么?”柯挺说这话的时候,走到了悠然的身边,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语。声音轻软,语调温软。气息打悠然的耳后滑过,一阵温温软软的感觉。悠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顺道将某人不着痕迹地推得远一点。 柯挺倒是不以为意,只道:“我看你样子,也应该是不知道。谁让你此前并没有来过这儿,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但是没关系,此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一起来。但是我总不能让你每一次都不知道,一来被人笑话,二来又怕你坏了这里的规矩。始终也是不好……” 柯挺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左悠然的注意。她眨巴着眼,看着柯挺,笑得有些尴尬。“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柯挺见状,故意清了清嗓子,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所在的雅间,是这丽人阁里头最上等的房间了。进了这里,伺候你的人,自然也是这丽人阁里头数一数二的姑娘。这些姑娘,通常是卖艺不卖身。但是能进得了这个房间的人,就有权利要求姑娘们见面。一般是不得拒绝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如果那个人,老鸨搞得定的话。通常,来得起这房间的人,也不会做出强求人家姑娘的事儿。所以,还是主客皆欢的。” 话已至此,悠然自然不会不懂,面上一红,清了清嗓子,多少希望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她轻声道:“我第一次来,我又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哪里知道,不过就是见一面而已,居然……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这个……这个……” 悠然觉得着实有些尴尬,加上衣服不合身,她扯了扯领口,干笑道:“那还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对不住。还望王爷海涵……海涵……” 说这话的时候,柯挺靠得她越来越近,悠然也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尴尬无比,脸有些红。她没有想到这事儿,居然这么复杂。怪不得人家姑娘刚才那么排斥她的模样。天地良心,她可没有想那么多事儿。柯挺见状,低头扣住她的下颚,凑近,低语:“我家阿然真是冰雪聪明。我话儿才说了一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害羞了?” 他的话,他的表情,让人看着都觉得一身鸡皮疙瘩。悠然一愣,随后推开了柯挺。她干笑道:“哪里的话儿,绝对不是。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嘛。我只是没想过,把这些肮脏的想法,往这美人身上想。你们还真是……一个个也不知道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人家姑娘,明明是来弹琴的。你听,这琴声,多美。别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看你也算是公子如玉,真真是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肮脏东西。”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搭配上她那一副痞子一样的表情。说实在,要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要不是她长得精致得就像是娃娃一样。柯挺都怀疑,她是不是姑娘家了。不过,他倒是挺喜欢她的性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是没谁了。 这么想着,柯挺也是笑意满满,对她说:“好吧,都是我想法肮脏。阿然你是最单纯最纯粹的。不过既然来了,不入乡随俗,貌似也不好。这吕清姑娘不喜欢你是显而易见的了。你是不是再找个姑娘来。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悠然没好气地白了柯挺一眼,语气不善。“不是我说你,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好这一口。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倒是觉得,吕姑娘,人还不错。” “胡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显然并没有人在意吕清的神情。只有翠翠看见了,她出声,阻止悠然的话,“主子,虽然这青楼女子轻贱。可是她们也不是愿意的,她们而是无可奈何。你们这言谈之间,根本不把人家当一回事儿。你们嘴上所得额容易,找一个姑娘,花点钱也不在意。可人家姑娘是怎么想的,你们有没有问过人家?” 翠翠一向就很在乎这些事情。她都是站在弱者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悠然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才对她特别的放心。一个有怜悯之心的人,才会有宽厚的心。也很正常的,悠然总是愿意听取翠翠的意见。听了翠翠的话,悠然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道:“我知道了,我很抱歉!有的时候,我总是太过自以为是,你知道……我无心的……我想,王爷的为人,也不会瞧不起人……我也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正文 第240章 闹闹别扭 悠然的抱歉,震惊了柯挺。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女人。居然能有如此态度,俯下身去,倾听一个奴婢的话。甚至还愿意跟一个奴婢说抱歉。柯挺的震惊不是作假的。他的出生,太过复杂。小的时候,出生卑微,家里人,一个个趋炎附势,卑躬屈膝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脑子里。如今,长大了,拥有了尊贵的身份。他身上也沾染了俗世里的让人不悦的气息。很多时候,他对下人的态度,可是说是极为恶劣的。 以前也觉得没什么。如今,他看着左悠然正儿八经的模样,心里头反而没了底。他的不言语,让翠翠还是觉得多少有些安慰。毕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嫌弃的神情,证明这王爷,还算是宅心仁厚。 悠然是这个态度,翠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嗫嚅道:“大小姐也真是,每次都要人提醒。你明明知道,奴婢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你。” 翠翠的声音很轻,只有悠然能听到。闻言,悠然只是淡淡一笑,眉头轻轻抬起。露出一种让人迷醉的笑意来。柯挺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坐下细细听起了琴来。这边,吕清见自己终于引起了重视,更加卖力的抚琴。琴声清越悠扬。 正当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沉醉其中的众人皆是一愣。柯挺微微皱眉,自言自语地说:“是谁,怎么不识趣儿?居然会来这里敲门?” 柯挺的声音才落,柳蝶已经出去应门去了。悠然还兀自出神。那边柳蝶进来没好气地瞪了悠然一眼,说:“回王爷,来人说是左大小姐的旧识,要见左大小姐一面。” “你只管回了就是。”不知为何,柯挺虽然没有见到那人,可是那人的口气,他就不喜欢。柳蝶叹了口气,“那人说了,左大小姐要是不见他,他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是谁?要见我吗?”悠然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有点懵懂,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却是开始向外走去,“既是找我的,我出去见见……” 柯挺也随着她站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且慢——” 话音未落,眼前出现的人影,却是结结实实地将她给吓了一跳。景昊云是何许人也,虽然礼貌性的派人问了一声。可是他等不等那就不是一定的事儿。他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让他又爱又恨的某人。这不,才想上前,就发现居然有人敢染指他景昊云的女人。这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生她气,是不是还在怀疑她。总而言之,先把人抢过来,才是正经。 他一把抓过悠然的手,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没好气地说:“素日就知道你贪玩爱闹,却没有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敢来这种烟花之地。还跟着一个认识都不到一天的人。你是不是做事情都不经过大脑的?” 一顿数落,悠然被他死死按在怀里,挣扎了两下。最后,不得不奋力,一把推开了他,对他怒目而视。“景少将军,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我去哪儿,跟谁在一起,不用跟你报备吧?” 不是因为生气,才这样对他。只是觉得,他景昊云时冷时热,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她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在这每感的时刻,她宁愿离他远一点儿。距离太近,她害怕他再误会了什么。事到如今,解释都无法解释清楚。 悠然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话,对景昊云来说,就犹如是一把屠刀,逼着他不得不竖起所有的刺,来保护自己。景昊云微微皱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不论悠然怎么挣扎,他都当做没有听见没有看见。 这边,柯挺先是一愣,随即跟上前去,扯住了悠然的另一只手。这边,三人正好走到了吕清身边,柯挺和悠然之间,正好隔着吕清的琴。眼前的情况,让吕清一下子蒙住了。她站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来者何人,刚在我家王爷面前放肆?”柳蝶追上前来,开口就是问责。这边,景昊云听见声音,回过头去,对着柯挺,淡淡一笑。“七王爷,你我共事一场,这么久以来,也没有过什么矛盾。今日,我和我家未婚妻,有事要谈,王爷还是不要参与其中,比较方便!” 这景昊云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柯挺。他怎么忘了这茬事。这左家大小姐和景昊云的婚事,当初陛下跟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为了拉拢景家,这左家大小姐的婚事,还是很有利处的。这个时候,想起这回事,柯挺不知为何,心里头觉得怪怪的。只怪当初,他没有见过左悠然,没有遇见过她。不知原来,她是这般的一个尤物…… 柯挺的闪神,景昊云的凌厉眼神。这一切让悠然觉得,自己似乎就快要承受不住两个人无形的撕扯了。她微微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抽手。因为动作的幅度太大,悠然是已经将自己挣脱出来了。可是她的手,却是一甩,甩到了吕清的琴上。 木质厚实的琴,发出了一声闷响。这下子,悠然是痛得眼泪都迸出来了。她捂着手臂蹲下身去,埋首在自己的两膝之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颤抖。可是那种痛楚实在是太剧烈了,她已经蒙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泪水没有知觉地往下掉。 景昊云见状,蹲下身去,将她抱起,就往外冲。柯挺先是一愣,随即也追了上去,却被柳蝶给喊住了。“王爷,既是别人家的未婚妻,你要是太过关心,似乎也不好。你还是静下心来,听琴吧。我看左大小姐的为人,应该是回来跟你道别的。你且不要着急。” 被柳蝶这么一说,柯挺也是愣住了。片刻后,回来坐下,对吕清说:“姑娘的琴声,动人。可否在为我弹奏一曲。” “我的荣幸!”虽然事发突然,可是吕清在风月场所里见惯了这些事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既然王爷叫她抚琴,她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她只管弹琴,就好。 夜,依旧深邃。带着一点神秘的让人无法捉摸的晦涩。丽人阁里,另一个雅间内。被召唤过来的大夫,连气都还没有喘匀,就被景昊云给扯着一路提溜着到了左悠然身边。那大夫连忙去看,被悠然给拒绝了。“我都说了,痛只是一时的。我已经不痛了,我都说了不要看大夫。你干嘛要大晚上的把人请来。你瞧他这样子,都还睡眼惺忪的,一路跑过来,连气都喘不过来……” 悠然捂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也不让大夫看。景昊云就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可惜,悠然就是不让看。那大夫也愣住了,他拼了命赶过来,可是病人还不让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他伺候的人,非富即贵。他还真不敢,怎么样。 昊云无奈,只好让那大夫先走,然后蹲在她面前,柔声道:“那就给我看看,可不可以?” “不好!”悠然微微皱眉,捂着手臂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夜色也深了,你也该休息就休息。不要因为我,打扰了你的安排。毕竟,这青楼里头,有她们的规矩。你不能坏了事。” 悠然可没忘记,自己被抱着回来的时候,那个弹琵琶的姑娘,一脸的惊慌失措。最后,抱着那琵琶大着胆子上前来说自己要先回去了。有事,再叫她。 那琵琶女的脸上,明显的红晕未退。悠然都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破坏了某些人的某些事。她说着往外走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景昊云为何来这里,来了这里又做了些什么。 景昊云原本就心里头还有气,如今悠然又是这样的态度,难免有火气。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悠然的胳膊。撕扯之间,悠然一下子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冒金星,不得不厉声呵斥道:“你是不是有病?干嘛老是缠着我?我都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还有,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来折磨我的,你是要把我的手给扯断了,才罢休吗?” 悠然的咆哮,让景昊云一下子傻愣了。他默默地收回了手,看着痛到欲哭无泪的悠然,张口想说抱歉,却又说不出口。悠然也不多说,转身说走就走。昊云又是傻傻地追上前去,一下子将她扯入怀里。当然,换了一只手扯。悠然被困在他的怀里,挣脱不开,声音也闷闷的。“放开我,我得走了。今天这里被我弄得也够闹腾了。我大哥要是找我麻烦,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我爹爹解释。” “为什么要骗我?”痛苦,似乎是被压抑了许久,景昊云才不甘心地问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含糊不清的,悠然并没有听清楚,只是无关紧要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见……” 正文 第241章 复仇之路 “你是在不必听见,因为你也无心,并不想听见吧……”景昊云的话,让悠然实在是一头雾水。她忍着痛,咬牙道:“不要无理取闹,我真的很累很累。” 她的话出口,景昊云的心口,就像是被人用拳头给打了一样,发闷。难受一阵压过一阵。他一手抓着左悠然,往外走去。“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有,你也不用去跟那个什么王爷道别了。我差人去跟他说一声便是了。” “你凭什么帮我决定这些事……”悠然可没什么好气,她没有受伤的手被他拉着,可是她另一只手可是自由的。她抓起长鞭,狠狠地向着他甩去。长鞭的速度,并不那么快。显然,悠然是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只是,景昊云明明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那长鞭给甩到,可他就是不躲开。让长鞭,硬生生地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顿时,袖子咧开了一道口子。看得见里头的肌肤被长鞭甩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悠然原本也没想伤到他,见状,一下子也是愣住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拿着长鞭,傻愣愣地看着他。昊云也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半晌后,拉着悠然往外走。翠翠在后头跟着,接过了悠然手里的鞭子。她很担心悠然的手,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方才,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应该是淤青了。现在又是甩鞭子,也不知道,手会不会扭伤。翠翠担着一肚子的心,跟着两人出了门。这边,悠然却是回头对翠翠说:“翠翠,你去跟王爷说一声抱歉,我今天就先走了。下次要是有机会,再……再……聚。” 悠然原本还想说一起再来这丽人阁逛逛。只是,现在她这副模样,原本就不好交代。加之又在景昊云面前,悠然还是决定,不吭声的比较好。翠翠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去,绕到最东边的雅间去了。 回府的马车上。悠然躲在角落,一声不吭的。景昊云盯着她,冷声道:“这柯挺,你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认识的?怎么能跟人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悠然挑眉,“这地方怎么了?青楼难道比奴隶市场还要肮脏吗?”悠然的耳边,响着一阵马蹄声。她听得出来,应该是铃铛。因为想到了铃铛,悠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这话在景昊云听来,有多么的刺耳。 “奴隶市场,是我带你去的。只要是跟我在一起,你去哪儿,我都不会说你。” “原本也轮不到你说。什么叫做我为什么会认识柯挺?你觉得,人跟人之间的交往,就一定会有什么阴谋或者利益关系吗?”悠然说话的时候,扭过了头,不悦地开口,“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看不看你,是我的自由。”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抬起了她的下颚,声音低沉醇厚,“再说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让人看,岂不是可惜了?你心里头想着是来青楼里头看美女,却不知看美女的人,在看你。” 悠然知道他说的是柯挺,可是在悠然看来,那不过是一面之缘。她才不相信,自己的才貌,皆不上方才那叫吕清的女子。她才不觉得自己会被柯挺看上。一看柯挺,就是那种特别挑剔的人。因此,悠然对于景昊云的嘲讽,是相当的不以为意。“别人看是别人的事儿,并不会让我反感……” 原本只是无心的一句挑衅的话。在景昊云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他一向就是一个特别专制的人。爱上她之后,对她的纵容,也到了无底线的地步。可是,他唯一不能够容忍的是,她的心里有别人。她的眼里,都不可以有别人。 因此,昊云也是怒极,才会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狠狠抱入怀里,并顺势,倒在了车厢里。他高大的身躯,压制着她娇小的身体。一点儿,动弹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吻,火热缠绵中,带着一股子的蛮劲儿和一丝惩罚的意味儿。悠然几乎喘不过气来,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肩膀处的锦缎都快要被撕开一个口子了。 温软的唇,此时此刻就像是利刃,所到之处,都留下一种刺痛的味道。一吻方歇,悠然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嘴巴都麻麻的,胀胀的,还带着点刺痛。她躺在他的怀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手,蜷缩着,耷拉在他的手臂上,无力地垂挂下去。昊云低头,轻抚着她的脸,低声道:“阿然,你怎么还不快点长大。等到你及笄,我们就成婚,可好?” 及笄?悠然微微皱眉,再过个大半年的,她就及笄了。她可没有想过,要嫁给景昊云。但是,此时此刻,她很明智地选择了不说话。她可不想再一次惹怒景昊云。这对她没有一点儿好处。但是,景昊云突如其来的侵犯,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一定要离景昊云,远远的。哪怕,没了景昊云的自己,就如同是断了手脚一般。然则,总比两人绑在一起,受制于人的好。 悠然的沉默,却仿佛是击中了昊云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回应。他不过是想知道,她在明知婚书是假的情况下,为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含糊不清地隐瞒这个事实。如今,他见她不说话,心里头,只觉得自己好笑。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回答,就是从来没有回答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迟早是要娶她为妻的。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来来回回,轻轻滑动。昊云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意?还是……” “景昊云!”一直闭着眼睛的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四目相对。她,漆黑的眸子,撞进了他满是哀伤的眸子。那一刻,悠然有点傻眼,为何他看上去,那么悲伤。为何而,她的心,隐隐作痛?悠然一下子愣住了。看着她兀自愣神,昊云笑问:“喊我做什么?” 他的笑,是那么的温柔,给了悠然一种错觉。仿佛,前一刻,那霸道的他,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似的。只可惜,嘴唇上传来的刺痛,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她轻易能碰得起的。 “景昊云,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问题,就是问题而已。问问题的人,没有一点儿害羞,没有一点儿情绪的波动。只剩下好奇。昊云眉头紧皱,答不上话。 悠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连你要什么都不清楚,为何还要说喜欢我?喜欢也好,爱也罢,都不是那么简单轻易的事儿。你对我很好,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我要什么。也并不清楚你要什么。为何一定要……纠缠不休?” 昊云看着她,似笑非笑。轻抚着她脸颊的手,微微停顿,只听他无奈叹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你以为,我是愿意,才这么做的吗?如果早知道有今日,我希望,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现在知道,还不算迟。你的希望,会成真的。”悠然说着,又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泪水也好,伤感也罢,她这一闭眼,将一切都很好地掩盖了过去。 “如你所愿!”话,很轻,很轻,散落在车轮滚滚之间。悠然没有想过的是,有的时候,有些东西,说丢了就丢了。 当马车在左府门口停下的时候。昊云照常,先下的马车。然后扶着悠然下马车。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送她进去。甚至也没有送她到门口。在她下车之后,自行回了马车。悠然转过身,愣愣看着他的马车,在眼前消失,一时间不适应,只觉得越走越远的马车,就像是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的感觉,让她不禁湿了眼眶。 铃铛下马,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早知舍不得,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推却。现在觉得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得,舍不得苦,可是求之不得,更苦。外人也好,你也好,只觉得求之不得的人是他景昊云。熟知,求之不得的人,是我才是。”悠然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莫可名状的笑容。 铃铛摇了摇头,“我是不懂你们之间的事儿。只是我作为外人看着,真不明白,何苦要互相伤害呢?明明,你们在一起了,就是人人艳羡的眷侣。为何,一定要那么执着,大小姐不觉得,只要你愿意,景少将军,会将你宠上天。他会待你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身为男人的直觉。”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悠然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朝着大门走去。她只是想,将一切的不愉快,甩在身后。坚定地,没有任何的余地的,走向自己的复仇之路。 正文 第242章 痴心妄想 回到左府,大门才迈进。就被已经等在门口的左轩然给拦了下来。悠然原本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却在见到左 轩然之后,立马扬起了一抹笑容。笑容之灿烂,让左轩然都觉得无比炫目。原本就存着私心,想要打听一些什么。如今,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他讪笑着,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儿,走到悠然身边,说:“好妹妹,今天去丽人阁,玩得可还尽兴?” “哥哥,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有这样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早点过去逛逛。那里,还真不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流连忘返呢!”悠然笑得甜甜的,从她的表情,从她的语气里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她的反感和不屑。左轩然高兴极了。他说:“你早点去,不好。你今天想去,那才是真的是赶巧了。你说说看,跟你一同去的王爷,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别的?” “什么叫做别的?”悠然微微挑眉,大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左轩然,一脸的无辜,一脸的茫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的伪装。左轩然嘿嘿直笑,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低头对悠然说:“哥哥不瞒你说,这个王爷,跟哥哥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他素日里,很清高的。也不跟我们一起吃吃喝喝的。今天,是因为凑巧遇上了,你哥哥我又叫得特别的殷勤。他才勉强答应了,跟我们坐一桌的。他虽然也去过我的丽人阁几次,但是也没有告知过我,都是他去了之后,老鸨跟我说,我才知道的。所以,哥哥琢磨着这王爷是何等的身份,肯定不屑与我交朋友的吧。只是我一味地巴结他罢了。” “原来如此,那哥哥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等着我回来,莫非是想问问我,这王爷有没有跟你做朋友的打算?”悠然噘嘴,“哥哥,你想也知道,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我讲这么直白的话吧……” “当然不是了!”左轩然说话不禁大声了一点,一旁的侍卫也忍不住侧目。左轩然清了清嗓子,对悠然说:“妹妹这么晚回来,肯定也累了,急着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落玉轩。我们边走边说。好不好?” 左轩然无比的热情,悠然还真有点不适应。说实在的,虽然左轩然没有刘静和左怡然那么恶毒,但是对自己,他是保持着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如今,这过分的热情,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太适应。但是,面对左轩然,一个对自己无所谓,甚至都不关注的人,悠然的伪装还是无懈可击的。她说:“好啊!我还真的有点困了。爹爹肯定也派人盯着我,看我什么时候回来呢。快走吧——” 悠然急哄哄地催促着,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左轩然笑着跟在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好妹妹,哥哥问你一件事。哥哥只是好奇,那王爷,从来也不与人交好。这一次,出其不意地居然自己个儿要求跟你一道。我看见了,你还是坐着他的马车一同前往的。我想,他对你肯定是很友好的吧。有没有跟你提过,下次再见,什么的?有没有提到哥哥我啊?” “我约了他下次一起再去丽人阁。只是他有没有答应,我就不知道了。等翠翠回来,我问问她,等确定了时间,我再跟你说,怎么样?”悠然笑得眉眼弯弯的。左轩然心里头想着,这丫头就是个没心眼的。怎么也不知道给他哥哥留一手呢。又想着,看柯挺的态度,估计还会和左悠然一同玩耍。这么一想,左轩然又嘿嘿笑了起来。“好妹妹,你帮帮哥哥。下次如果还能和王爷一起玩。你可记得,帮哥哥我说说好话。哥哥可是日思夜想,想和王爷好好地谈一谈。或许,能成给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 左轩然的想法很好,做生意也好,在官场也好。人脉,是很重要的。可是,悠然是不会告诉他的。她左悠然,绝对不会帮他的。是以,悠然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说:“哥哥,你怎么不早说。我一直以为你跟王爷肯定是很好的朋友。不然怎么会在一起吃饭呢。所以,我并没有跟他提起你。我还担心着,哥哥跟他交往那么久,他肯定知道哥哥很多事。说了反而尴尬。毕竟,哥哥你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儿……” “好妹妹,还好你没说。你没说那真是太好了。你可记得,即便是以后再见了王爷,你也不能讲哥哥从小到大的这些事儿。你尽管跟他说你哥哥的一些优点就好。比如我为人热诚,做事勤勤恳恳一类嘚至于哥哥有没有这些优点,那自然是哥哥日后会跟他交代的。” “哦……”悠然点了点头,笑了笑,“哥哥的意思,我懂了。哥哥放心,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不负所望。”说话间,落玉轩已经到了。悠然乖巧地冲着左轩然,挥了挥手,然后回了落玉轩。当朱红色的大门关起。左轩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有些倦怠,耷拉着脑袋准备湖区睡觉。可是,红姨已经带着人,堵住了他回去的路。无奈,只能先往启源阁去了。毕竟,回他的园子,也要经过启源阁。 刘静此时此刻,是从睡梦中起来,斜坐在卧室的榻上。轩然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息。他没什么好气地说:“母亲,你的被褥什么的,也拿出去晒晒。或者是这些珠帘,看上去都湿漉漉的,蒙了一层灰似的。闻着,酸不溜丢的,真难闻……” “人老了,这东西晒得再勤,也挥之不去一股腐败的味道。母亲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习惯。你瞧,连你妹妹也高高兴兴地搬走了。终于不用再闻着我这里,衰老颓败的味道了。”刘静说话的时候,咳嗽了一声,有痰。 左轩然又是皱起了眉头。“身体不好,叫大夫过来看看,为什么要强撑着?这么晚了,你喊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我听说你一早回来了,在左悠然出去后,大概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你就回来。还听说你在孟鸥,等了左悠然许久。怎么?你这妹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以你的性子,居然也肯在那里等那么久?”知子莫若母,刘静很清楚,左轩然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所以问的也很清楚,明白。 轩然嘿嘿一笑,说:“母亲,你还真怪不得怡然。你看看人家左悠然,这七王爷今天也跟他是第一次见面吧。人家第一次见面,就能让七王爷主动贴上前去,陪着她干这干那的。你就别说那景昊云了。现在看来,这左悠然的魅力,是要比咱们怡然,强上许多。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亲妹妹,那该多好啊。她屁股后头,追着的人越多,那对我越有利。啧啧……” “你说什么七王爷,什么第一次见面。怎么还扯上你妹妹和景昊云了呢?”刘静的眉头,紧紧地打着结。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的确是没有左悠然出色。别看左悠然年纪小小,可是那狐媚的能力,和她娘亲,可是不相上下的。如今看来,一个个人追着她,一个个冷落自己的女儿,她看着也是难受。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开始体会到了。 左轩然听刘静这么问,就把今天在珍馐阁发生的事儿,跟刘静讲了。刘静听着听着,却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她说:“照你这么说,这七王爷,也还挺年轻的。虽然是不理朝政,还算是深得陛下欢心的。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这身份地位,也是非同寻常的。要是……要是你妹妹能嫁给他,那岂不是你妹妹就可以成为王妃了?” “娘,你说什么呢?”听着刘静的话,左轩然都觉得可笑。要知道,这柯挺这人,冷清,孤傲,怎么可能会看上左怡然? 刘静却只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说:“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啊。我在想,这王妃可比族长夫人要尊贵许多。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过呢?都怪之前,一直把目标定得太低了,只想着能成为族长夫人,已经很了不得了。如今看来,是我的失策啊。你妹妹的天资,做王妃,也不是不可以。你说的那个什么柯挺,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把他约到家里来玩。让你妹妹也见见,也许……” “母亲,你开什么玩笑呢。什么叫做我把他叫到家里来。人家是王爷,只有人家叫我的份儿,哪有我请人家的份儿。还让他见见我妹妹,你当王爷是我的啊?”左轩然白了刘静一眼,没好气地说:“如今,我想跟王爷攀上一点儿关系,还得想办法去找左悠然,想办法让她给我说说好话。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可以将王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似的。你也不想想,就我们,什么身份!” “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刘静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也要想想办法,帮帮你妹妹。如今,景昊云已经知道了婚书的事儿,是假的。他很快就要来退婚了。看来,你妹妹想要嫁给他的事儿,是不可能了。我总得给你妹妹物色一个好的对象吧。” 正文 第243章 “母亲,你要给妹妹物色对象,是没什么不对。可是……你总不能自己老是也不也不动动脑子。不出去问问哪家公子是不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哪家公子脾气好不好,什么的。你总不能随便说身份尊贵的,抓一个过来,就让怡然嫁给他吧。你这不是害了你女儿嘛……”一说起这儿女婚事,左轩然始终还是记挂着赵宁的,对刘静,多少有些不悦。他总觉得,自己这一生,因为刘静插手的缘故,是注定不能再遇见自己喜欢,又恰巧喜欢自己的人了。 所以作为兄长,说实在的,他总归还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幸福的。 只是左轩然这么说,又是踩到了刘静的痛处。她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我不关心你们兄妹是不是?现在是你不肯娶妻,那么多人急着给你介绍。要知道,哪家姑娘,兄长都还没有娶妻的,就急着给女儿说亲事。你是想要你妹妹真的嫁不出去?好端端地被人说得她有多么急迫的要嫁人似的。” “我就奇了怪了,你自己找不到金龟婿,来怪我。那我也没结婚,左悠然怎么就能和景昊云订下婚事。所以说这根本也不是我的原因,还是你自己,好的资源都把握不住。父亲的不重视,外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一个个想高攀的都围着左悠然转了。哪里还轮得到妹妹啊……母亲你再不操心,真要是嫁了谁做妾,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简直胡说八道。”刘静被讽刺的,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左悠然能订婚,也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命好,有你父亲给她做主,可是你妹妹不一样,她是庶出。庶出的姑娘,比不得嫡出的小姐。还不得宠,更不招人待见了。哎……” 刘静的话,是大实话。可是她故意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又很紧要的事儿。她分明就是想要激发左轩然的愤怒。要知道,在赵宁这件事上,他最恨的人肯定还是那个娶了他心上人的人。果不其然,左轩然怒了,语气不善。“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谁是原配,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就因为这事儿,这京都有多少老派作风的家族,是不跟我们左家有所往来的。还不是因为,我们左家的族长,是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人。母亲,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左岸在世,能护着金灿灿的名声地位一辈子。这要是不在世了,可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刘静期期艾艾地叹了口气,说:“不说了,不想这些伤心事儿了。我就是这么一说,希望你如果知道些什么好人家,也给你妹妹留意着。凭什么这些好的资源,都被她左悠然给占了先机。要说论相貌,你妹妹哪里输给左悠然了吗?还不是仗着你爹爹对她的宠爱,闹得满城风雨的,大家都知道左悠然是左岸心尖尖上的人。一些想要巴结你爹爹的,自然也就绕着左悠然了。你眼睛放亮一点,给你妹妹物色一个出挑的人来。我这一辈子,也就指望着你能娶一个大家的小姐回来,让我也沾沾光。你妹妹能嫁个富贵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小妾受的气,吃的苦,我都受够了,坚决不会让你们再受了。” “母亲你放心,什么身份的人配什么身份的人,我懂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儿,你也别多心,我哪里会真心对左悠然。也只有你爱瞎操心……还有那王爷的事儿,等我有机会跟他混熟了,我自然是邀请他来我们家的,小妹的事儿,再说。”左轩然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 刘静沉默,目送着自己的儿子,远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老泪纵横。红姨想要追上前去,却被刘静跟喊住了。“他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也没必要老是追着他,跟他说一些要照顾好自己的话。他念在你是他的奶妈,免不了又要跟你说好些话。今天,天色这么晚了,让他早点休息,就是对他最好的照顾了。” 红姨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却被刘静这么一说,直愣愣地不说话了。一下子,后退,站在一旁去了。刘静也不去睡觉,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年纪大了,起夜越来越困难了。寂静的夜里,可以听得见秋蝉的叫声。刘静心烦意乱。“都已经入冬了,这蝉声怎么还不退却。真心让人觉得烦躁。” “冬天到了,这是那些蝉,回光返照呢,没几天好了。”红姨应了一声。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说的话,太不吉利了,连忙伸手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奴才也是老糊涂了,瞧我这张嘴,都要管不住自己了。” 夜,深邃,晦涩,难言。 而,此时此刻的落玉轩里头,悠然的暖阁里头,灯微暗。夜,漫长,辗转难眠。翠翠已经合衣躺在外间。听见悠然翻来覆去的声音,翠翠低声问:“大小姐,还没睡么?” “心里事情很多,很害怕……”悠然按着自己的心口,叹息道,“我都能摸得到我自己的心,一直在不停地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可又说不上来,有的时候,分明也是没事……可是,我的心,就是乱乱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你有这样的时候吗?” “有,患得患失的时候吧。”翠翠倒是很干脆地说。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卓绝。想起了那位看似冰冷,实则温柔的大夫。想起了他的妙手仁心,想起了他的爽朗笑容。这一刻,翠翠觉得自己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她总觉得自家大小姐形容的这种感觉,和自己有一段时间的状态很相似。大概是在知道卓大夫要去皇城伺候季美人,轻易见不了面的时候吧。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似乎时不时就会在她身上出现。翠翠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开口问了。“大小姐,你和景少将军,门当户对,双方家长又很满意。你们之间,一点儿阻碍都没有。再说了,你们两人的结合,有利无弊,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考虑一下和景少将军在一起呢。奴婢真的不明白,真的觉得景少将军对你又那么死心塌地的。没什么不好的,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奴婢真的不明白,大小姐为何就是如此固执。难道……你真的对景少将军,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翠翠很怀疑,如果真的没有感情,那么也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可是她家大小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对于和景少将军在一起的事儿,从来都是拒绝地那么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想至此,翠翠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奴婢多言了,大小姐不要嫌奴婢烦才好。” 翠翠没有指望自己的话能被理解。不料,悠然却是开口了,声音,清冷。“没什么不好的,和什么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没什么不好的,也没什么好的。我固执,不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不接受,只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配。” 太多事,悠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的世界,太黑暗。没道理,拉着景昊云一起沉沦。宁愿被误会,宁愿众叛亲离。也好过,让至亲至爱的人,看着自己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却无可奈何。 “小姐不觉得,你太不自信了吗?你怎么可能配不上景少将军。你可是左尚书千金,能文能武……”翠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悠然给打断了。“配不配得上,并不是别人所看见的那么简单。我的心,比他的心,我不够好。我累了……睡吧……” 主仆两人的谈话,在悠然的呼吸声中,搁浅。翠翠叹了口气,转身沉沉睡去。梦里,她听到有人在呼救,猛然间醒来。却发现,那呼救声,并不是梦中才有,而是真的存在。耳边回荡着尖锐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悠然也从睡梦中醒来,虽然很疲倦,可还是强撑着,赶紧站起身来。翠翠一边给她整理衣裳,一边伺候她洗漱,又不时地探头向外看,惴惴不安地说:“这些个丫头,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居然喊得这么想。也不怕打扰到小姐您呢。” 悠然没有说话,眼角下黑乎乎一片,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一丝丝的阴霾。可以看得出来,她睡得不好。这么早被吵醒,心情可不痛快。她利索地收拾着,也不吭声。只是想尽快的整理好,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翠翠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手上速度加快了不少。正在她扣最后一个纽扣的时候,突然,暖阁的门,被撞开。有两个侍女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推了进来。因为,推得比较用力,进来的时候,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吓了一跳的翠翠,抬头望去。只看见有三四个带刀的侍卫,闯进门来。 正文 第244章 转瞬之间 来人,气势汹汹,看穿着打扮,似乎是官府里的人。翠翠心里头慌了,这个时辰,左尚书已经出门去上朝了。应该是刚刚出去。要是没出去,侍卫也不可能让人就这样直愣愣地闯到这里来。翠翠心里头慌张,伸手扯着左悠然,将她护在身后。 左悠然冷着一张脸,看着来人。翠翠高声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尚书府。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尚书千金的闺阁。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来这里撒野?” “说实话,真不知道,是谁给我们的胆子。但是我们就是有这个胆子。你家大小姐再尊贵,也不能触犯王法。只要她做错了事儿,我们就有权利,将她缉拿。”领头的那个侍卫一声令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刀。明晃晃的刀,让翠翠胆战心惊。可是她高高地昂起了自己的头,没有露出一丝畏惧。反观左悠然,她只是轻轻皱眉。她虽然没有见过衙门里头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些人,总觉得穿着官服,也不像是官家做派。如果真是官府的人,完全可以在外头等着,完全不必这样子闯进来。毕竟,就算是她犯了事儿,他们这些当官的还是会担心,是不是会被她父亲阻挠,或者从中作梗。总而言之,不可能将她得罪得这么彻底。 这么一想,悠然淡淡开口,问了一句。“你们说要逮捕我,可我从你们进来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什么逮捕文书。把文书给我看下,该跟你们走,我就跟你们走。我不会为难各位。毕竟,你们也是公务在身。” 悠然自认为,这么说话的话,也算是很心平气和。可是对方不知何故,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也不说给,也不说不给看。反正悠然就是没有看见有人拿着文书一类的东西。见悠然不配合,直接动手上来就准备绑起来。悠然怎么肯束手就擒。 自打这一群人进来开始,她就目测过,来人不过五六个。就算是动起手来,她也不一定会落下风。她长鞭一甩,对翠翠说:“来人实在可疑,你闪到一边去,刀剑无言。小心——” 话音才落,悠然的长鞭,勾住了飞掠而来的长剑,一个扫腿,将最近处的那个侍卫打飞出去。这边,后头的人,涌上前来。在狭小的房间里,长鞭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看着两人围上前来,试图将自己给围住。悠然的长鞭勾住远处的长瓷花瓶,一下子将它抡起,横拉过来,将两人打趴在地。剩下四人对视一眼,立马冲上前来。悠然顺势将绳子甩过去,近处的两人直挺挺站着,硬是挨了那鞭子一下。悠然只见,右手边的那个侍卫拿出了一块玉佩。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这块玉佩,是她给左群的。当初说好了出门在外,要是不方便回来。却又有急事,就让人带着这块令牌来找自己。那样,她就懂了。如今,这一群人这么突兀地出现了。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 左手边那侍卫又压低声道:“大小姐,我们没时间了,快跟我们走一趟。” 只是一句话,悠然就懂了。她收回了鞭子,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往外拖拽着走了出去。翠翠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原本明明占上风的小姐,突然放弃了抵抗。她心里头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不该放悠然一个人前去,连忙追上前去。这边一出门,就遇见了闻讯赶来的恬恬。翠翠心里头着急,只对恬恬说:“恬恬姐,大小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要跟着去。这边家里,就只剩下你了。你可要帮我们守好,等大小姐回来。” 恬恬也是心慌意乱,但是她也别无选择。她困难地点了点头,推了推翠翠。“快,快跟上。” 始终还是不放心太多。四目相对,两人也有太多话要说,可是,只是一个眼神,就了然于心。翠翠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身飞奔离去。 追上悠然以后,她也顾不上那些人一个个黑黑冷冷的脸孔,一个劲儿地往悠然身边蹭。原本以为这被官府羁押,估计应该是要走路过去的。要接受万众瞩目的。原本翠翠还担心,这左大小姐被捕,估计围观的人很多。直到上马车前,那侍卫对守门的侍卫说:“考虑到左大小姐的身份特殊。我们特意用了马车。要是左尚书回来,要找人,就说被官府带走了。” 翠翠还真以为这些人说得信誓旦旦的,又见他们行动也是干脆利落。还真的信以为真了。追着悠然弯腰进了马车。只等到进了马车,翠翠看见有一个人整个人匍匐在地迎接悠然的时候,心里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抬头看悠然,只见悠然一脸平静,心里头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悠然坐下,她就在一旁,也坐下了。 “你是谁?摆这么大的阵仗要抓我,所谓何事?”匍匐在地上的人,都没敢抬起头来。他低垂着头,说:“小的,刘安。奉了左群大人的命,在此等候大小姐。” “你说是奉了左群的命,那么他现在人呢?不要把头低下去,让我看看你的脸。”悠然微微皱眉。做了事儿之后,开始害怕,不敢抬头?她倒是想知道,胆敢将她“绑”过来的主使人,是什么样的人。 闻言,刘安抬起了头。出乎意料之外,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对比他身上衣服,灰暗的色调,老成的花色。他的这张脸,出乎意料的年轻。他说:“回大小姐的话,左群大人说过,如果他出了事,半个月之后还没有解困的话。要我一定千万要想办法,先把大小姐的围给解了。至于,左大人现在在哪里,经过我半个多月的调查,大概已经能确定了。不过,那个地方,不好进。大小姐,还是暂时不要知道的好。” 悠然看着他,问:“刘安,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给我解得围。为何又说,左群所在之地,不好进?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什么打算,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刘安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严肃了许多。他将一切事宜缓缓道来:“左群大人此前说过,倒卖药材是敛财的最快手段。他知道大小姐需要钱财,所以才铤而走险。如果不是因为白芷那些人的话,左群大人也不至于会出事。只可惜左群大人百密一疏,还是被白芷那群人找到了机会。他们跟九王爷勾结在一起。九王爷知道,这朝堂之上,威帝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是你的父亲。所以他抓走了左群大人,以此来掌握大小姐的罪证。想要以此来威胁左大人。让他为自己所用。而另一边,白芷人还收买了你的姨娘……” “你说赵宁?”悠然吃惊,立马又道,“这不可能!” “不是这个姨娘……”刘安也是一愣,随即干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刘夫人也是你父亲的妾吧。原本你叫她姨娘才是。不是因为她身份的特殊,你们才称呼她为夫人的吗?” 悠然点了点头,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觉得不好意思。“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喊她一声夫人,以前是出于抱歉,出于愧疚。现在想想,喊她姨娘,都是给她面子了。” “大小姐这么想就对了。这刘夫人,可是宜歌心狠手辣的角色。她都不知道白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的。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跟她接触的人,是谁。她就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将整个左家的危机至于不顾。甚至还亲手操办,想要葬送左家的大好家产和左岸的大好前程。要不是你们也发现了,估计这个时候,她的计谋都已经得逞了。” “这些事,都是左群要你去查的?” “大小姐,这些事都是我们出于对你人身安全的考虑才去查的。查得越久,查得越深入,这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有关系的。他们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全部联系起来,很多你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有了解释。所以,今天,我斗胆让手下的几个人假扮官府,将你带走。一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毕竟。九王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的带着人来将你下狱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要想把你从牢里面救出来,可就难了。”刘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悠然淡淡一笑,说:“所以,你今天演了这么一出戏。一来是为了我的安全。二来,是为了摆一个迷魂阵,迷惑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是吗?” “大小姐说的没错。原本九王爷不直接对你动手。一则是忌惮您的父亲,二来还有景昊云从中斡旋。可是……据奴才的观察。这两天景少将军的动态好像摆明了对于救左群大人的事儿不敢兴趣。所以,我才不得不提前行动,保护小姐的安全才是第一要紧的。” “那据你了解,为什么景昊云突然之间,不帮我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悠然还是很清楚,景昊云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正文 第245章 虚惊一场 “这个……这个……”刘安犹豫了。他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又担心说了实话,左大小姐要是一时冲动,要去找景少将军解释。那么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可是,如果不说吧,他又担心大小姐还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局势,有多么的被动。 看着刘安支支吾吾的样子,悠然冷笑道:“如果是左群,他绝对不敢在我面前,支支吾吾。” “这点,奴才知道。很早之前,左群大人就跟我说过。要全心全意,信任我们的大小姐。”刘安突然开始后悔,左群大人那么出色的一个人,都心悦诚服的人,他是没有理由怀疑的。抱着一丝后悔,一丝忐忑,他说,“是这样的,经过我的查证,事情应该跟刘夫人有关。那一天,刘夫人特意约了景少将军谈话。景少将军的变化,应该是发生在谈完话之后。后来派人在海味楼里头打听。大概是说提到了婚约的事儿。我记得左群大人此前跟我提过,那婚书上的人,生辰八字,应该都是刘夫人的女儿。所以那婚书,可以说就是欺骗。我推测,应该是景少将军知道了此时。刘夫人很可能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到了大小姐的头上。所以,景少将军会认为是你在欺骗他。” 刘安这么一说,悠然突然想起昨晚景昊云那怪异的行为举动。他问自己,为什么要骗他。悠然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疼。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他会很自己,讨厌自己,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始终还是迟了一步。他痛恨自己,也是应当的。 想至此,悠然闭上了眼,斜斜靠在了车厢。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也总算是知道了,此前种种,现在种种,往后种种,皆是她自食其果。没什么好解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刘安还是不放心,特意问了一下。悠然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只道:“能怎么办?既然他已经误会了,那也就没必要解释了。失去了景昊云的支撑,很多事情,会举步维艰。可是那也没办法,始终,是要靠自己的。靠别人,终有一天别人会不信任你。失去了信任,那么……一切都会轰然崩塌。可是我太清楚,我是不能倒下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依赖别人。就算是再难,都要自己挺过去。” 她的回答,让刘安也是惊叹不已。虽然他原本是指望,能和景少将军也合作一次,见识一下传闻中那天纵奇才的少将军。但是,左大小姐既然已经开口了,看来合作的机会是渺茫了。他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也是无比沉重的。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左群大人,他知道自己也是要要紧咬牙关撑下去的。 于是乎,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大小姐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困难。大小姐要心里有个数。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既然已经将大小姐光明正大地带走了。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首当其冲就是你的父亲。你父亲肯定会去查,那么你父亲,势必会跟九王爷对峙。二来,你被我们带走之后,就不能再轻易露面了。这样一来,一直盯着你的白芷人,很可能会没有了目标,会到处乱闯。那么威帝收拾白芷的心,也会越来越强烈。那么景少将军,很可能就会被派出去。毕竟,景少将军现在的姿态,是准备站在威帝这边,在京城之中,谋得一席之地。三来,白芷的危机,对你来说,恰巧也是个威胁。他们肯定是非要找到你,并取你性命不可。最后,我倒是觉得,和大小姐刚刚认识的七王爷,是我们的转机,也不一定。” “七王爷?柯挺?”悠然皱眉,“怎么说?” “大小姐肯定不会甘心让刘静母女在左大人专心对付九王爷的时候,出什么乱子吧?刘夫人跟白芷人有来往,这件事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觉得谁不会放过他们?” “你是说,柯挺也是威帝的人?”悠然发觉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人人传言柯挺不闻政事。可是,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威王的心腹吧。 “如今的形势,其实威帝还是很得人心的。毕竟,他登基之后,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对九王爷也算是仁至义尽。虽然,也是因为忌惮九王爷隐藏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吧。现在,整个威国上下,估计没有一个人知晓,九王爷究竟还有多少势力,遍布各地。” “因为无人知晓,也很有可能一无所有。”悠然说着叹了口气,“人心,总是如此的不知满足。九五之尊的心,也欲壑难填,何况是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人。我只是乞求,他们之间的斗争,不要牵连我爹爹。虽然我很清楚,那不可能。” “大小姐,暂时我们只要不出面,静观其变。左大人这么多年官场上的风风雨雨都经历过来了。如今这动荡,他又岂会放在眼里。你只管放宽了心,保全自己,才是对左大人,最好的回报。” 说话间,刘安给悠然准备好的藏身之地,就到了。悠然下车之后马车就立刻离开了。刘安带着悠然进了门。翠翠将门关上。看着眼前,虽不至破败,却有些老旧的房子,刘安略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时间太过仓促,没能给大小姐准备更好的住处,还望大小姐见谅。为了隐蔽起见,这房子不可能找得太好。这段时间,要委屈大小姐了。” 柴房都呆过。那寒冷刺骨的感觉,悠然记忆犹新。她倒是不觉得眼前的房子,有多么不能让人接受。她淡淡地说:“不要考虑这些身外之事。你有没有想好,往后,我怎么行动,怎么去关注各方动态。如果我要联系柯挺,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为我所用?” 事到如今,诚然如刘安说说。很多事,她都不能插手,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对付刘静母女的事儿,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一直以来,最想做的。 “大小姐,先不要着急。安顿几天,至于我们的人,完全可靠的,所剩不多了。我就安排三个人,一个负责跟你联系,两个负责你的安全。至于服侍你的事儿,恕我没办法再帮你安排了。非常时间,我们需要很多人手。留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顶两个在用。因为药材被收走了大半。我们剩下的这些只能更加隐蔽。如果不继续走私药材,只怕此后要想东山再起,就难了。所以……还望大小姐能理解……实在是……” “不用跟我说抱歉。我理解。”悠然挑眉,看了刘安一眼,“想来如今,你也有很多事要忙。不必在我这里呆着了。忙自己的去,如果有什么最新消息,你让人来通知我。至于隐蔽的方面,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那,我就先走了!”刘安作揖,转身离开。看着那门开启,又被关上。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翠翠关好门,走上前来。“大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怎么住人啊?大小姐从小到大,可没吃过这样的苦……” “进去看看,没什么地方是不能住人的。这有片瓦遮头,已经是幸运。不然,真到了牢里,照你的说法,我还得让人给我的牢房也装饰一下?”翠翠见悠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跟着走进去,闻见里头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但是打开窗户之后,味道就散了许多。里头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一个不大的衣柜。翠翠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大小姐,这刘安还准备了不少破衣裳。他是不是太不把大小姐当回事了?” 悠然走上前来一看,笑了。“虽然是一些很普通的衣裳,但至少还是很干净的。你看还有面纱,帽子。衣领也比较高。主要还是为了让我日常行动的时候,不被人发现。穿上这样的衣服走在街上,估计没有会注意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你还说着刘安不把我当回事。我看他倒是难得一个细心周全的人。要知道,我们这么被他突如其来的绑出来。事先没有准备,旁人看得才觉得真实。既然要力求真实,他肯定要给我准备好,我接下来生活需要的东西。他的考虑是很正常的。在这样破败的院子里走出去的人,穿得鲜亮夺目的,不是很奇怪吗?还准备了一些被褥。生怕这环境不好,会冷。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能考虑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翠翠吐了吐舌头,叹了口气。“就是事发突然。铃铛昨天跟了我们一晚上,他休息去了。我们这样被抓走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吧。如果他醒来,会不会恨死自己?爱,刚才忘了跟恬恬姐交代一声。” 正文 第246章 控制不住 “铃铛……”悠然轻轻地喊着这个名字,却又是想起景昊云来。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等这次顺利处理完事情之后,回去,我也要跟铃铛说好了。他毕竟是景昊云买下来的,说实在的,不是我的人。原先觉着没什么,现在想来,我门和景昊云还是不要有太多瓜葛比较好。” “大小姐,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是你欺骗少将军在先。现在,你知道他知道了事实真相。然后就不跟他联系了。简单来说,连寻求他的支持,你都不做了。这对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不觉得,再怎么样,也应该,应该和少将军解释一下。毕竟,不能无缘无故这样伤他的心吧……” “我不是故意的。”对景昊云的心情,是很矛盾的。总是越想远离,越是深深沦陷。悠然只知道,自己不能,所以宁愿伤他的心。也好过在一起,没有未来。 看着悠然闪神的模样,翠翠也不忍心在苛责。也许,大小姐,始终是有她自己的无奈。只是那种无奈,无法与人言说。就像是漆黑的那里,那枯藤,缠绕着她。在梦里,恐惧挣扎。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是那种痛苦,不说,她看着都觉得痛。 且说这个时候,左悠然被掳走不过半个时辰。一直派人盯着左尚书府的景昊云,第一个赶来。此时,铃铛也已经听说这事,正在赶往景府的路上。因此,和抓紧前来的景昊云,错过了。而左尚书,因为上朝的缘故,还不曾听说。这边景昊云闯入左府,落玉轩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景昊云冲进门,恬恬就连忙站起身来,走上前道:“少将军,你来了?你来得这么快,是不是知道小姐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官府?”景昊云皱眉,“哪个官,敢来左尚书府掳走尚书千金?”听得出来,景昊云很生气。他的眼睛,在到处乱看,不知何故,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她没有出事。希望下一刻,她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即便是冷冷的看着他,也好过现在,空气里都没有她的味道了。看了许久,景昊云一下子就泄了气。他就坐在落玉轩花厅的主座上,看着底下哭哭啼啼的一群人,对恬恬说:“安排好这里的一切事情。在我带她回来之前,不要让这里变了模样。” 恬恬咬唇,点了点头,看见景昊云要走的时候,她忍不住追上前去。“少将军,请你,请你一定要找到小姐,让她平安归来。我……我……” “找她,不是为了别人。只为我自己的心。”即便是恨她,那也不代表别人有权利,伤害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他还真想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 昊云沉着一张脸,从落玉轩里头出来。那边,听见响动的刘静带着左怡然慌慌张张赶来。在落玉轩的大门口遇见了景昊云。这不,刘静高兴地迎上前去。“我听说左悠然那个丫头被官府来的人给抓走了,说是她犯了什么事儿。我想着肯定不可能,少将军已经见过阿然了吧。没事吧……” 刘静故意这么试探,她企图从景昊云的神色里,猜猜看,他对左悠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说实在的,刘静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感觉,应该是一直以来,帮她的那个人做的。那个人呢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迟早是要左悠然的命的。如今,左悠然被抓,她都不觉得奇怪。心里头琢磨着,如果左悠然真的被抓走了。不管她回不回得来,什么时候回来。一直以来,她对落玉轩就很好奇。现如今,好不趁着左悠然不在,好好地去落玉轩里头弄个明白。顺道,把落玉轩里里外外都整理得干干净净。现在的落玉轩,密不透风的。她已经不爽很久了。 刘静的心思,金哈云虽然猜不到多少,但是大概也知道些什么。他原本不想理会,转念一想,又对刘静说:“阿然,确实已经被抓走了。刘夫人也实在没有必要再进去找她了。这落玉轩,以后就有我的人接管了。这里头的东西,一概不许任何人动。” “这……”刘静皱眉,片刻后笑笑说,“这始终使我们左家的地方。少将军不方便吧?还是等老爷回来,让他定夺吧。这阿然不在,这落玉轩做主的人,自然也应该是我们左府之人。少将军,实在不必掺和进来。这于理不合。” 刘静虽然惧怕景昊云的身份,可是她们尚书府也不是他可以随意做主的。最重要的是,落玉轩,她非得到不可。有很多事情,她心底里有太多疑问。如果不能进去一探究竟,她可不放心。她记得那个帮她的人说过,有人拿了银子想要赎回被她卖掉的田地。那个人说,这个人还很可能是左悠然。刘静必须弄明白,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左悠然。如果是,那她又是从哪里来的银子?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在倒卖左家田产的事儿?可是,明面上看来,左悠然依旧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傻小姐。如果不是左悠然,那么又会是谁呢。刘静心里没有底,所以,她进落玉轩的愿望也就更加强烈。 听了刘静的话,景昊云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你看我敢不敢。”他说完扬长而去,却是命铃铛带队,将整个落玉轩围了起来。他只收到景昊云一句话的命令。“从现在开始,落玉轩里头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来。落玉轩外的,连一只鸟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来。” 刘静气得要死。可是那些侍卫一个个冷着一张脸,对她这位当家主母可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别说进落玉轩了。就连想要叫落玉轩里头的侍女前来问话,都不准许。 这边,景昊云打左府出来,骑上马就跑去九王府去了。在九王府门前,奇斌伸手将他拦住。“少将军,你可想好了。这左大小姐如果真的是九王爷掳走的。那他的目的,你是很清楚的。你确定要羊入虎口?” “你很清楚,如果真的是九王爷掳走了悠然。很快,左尚书就会找上门来。左尚书要是和九王爷真的对着干,那么,威帝,会很后悔的。”景昊云说着勾唇一笑,嘴角溢出的笑容带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冰冷。 他知道九王爷在打什么主意。他把目光盯着左悠然,一开始,就是想要威胁左尚书吧。后来,他估计也发现了自己对左悠然不同寻常的在乎。就在他查到左群被关在九王府的时候。九王爷抓住了自己派去的人,却又把他放了。从这点看,九王爷估计也很清楚,如果有他景昊云的帮忙,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毕竟,景家当年一开始效忠的人也实在就是他九王爷。虽然,景昊云知道自己的父亲似乎还是有愧于九王爷,可是他景昊云可不会有这个想法。毕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再说了,九王爷生性多疑,众叛亲离也是他咎由自取。他用谁以问疑谁。既然当年的九王是这样,现在的他,韬光养晦了那么久,也不见得会变。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便是进去了,答应了,他九王爷不见得会信我。既然他不信。那么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算是在占他便宜吧。何况现在是阿然不见了,是我有求于他。他肯定知道我急着见他,一定是早有准备。”景昊云说着,推开了奇斌的手。“快去敲门。” 奇斌还是犹豫,支支吾吾地说:“我总觉得,九王爷不会这么傻。他之所以只是想尽办法抓住左群。他在抓左群之前,肯定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既然有那么些证据如果真的想要依法办了左大小姐。从一开始,他就不会亲自插手,把人给偷偷地掳到九王府。如今,还掳走了左大小姐。他已经抓走了左群,想要威胁的人,都已经威胁到了。他不会傻的再借助官府的力量,将掳走左大小姐这件事,做得那么的大张旗鼓。少将军还是三思而后行。毕竟,事情,看上去,听上去,似乎不那么简单。奴才可是听说了,大小姐是被官府给带走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京城的衙门,也确实就是九王爷开的。可是九王不可能为了小小一个左大小姐,就动用自己的力量。让人知道,这衙门中有多少人是他的。那不是给了威帝机会去查清楚吗?” “你说的没错。”这些道理,景昊云虽然急,却还是能听得进去。听得进去,却不见得能做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真的是很着急很急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追着一样。他只知道,左悠然绝对不能出事。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听了他的回答,奇斌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跟着自己回去了。谁知道,景昊云一个闪身,人已经走到门前。亲自伸手去叩响了门环。很快就有人前来应门。门打开,门后,是一个梳着双角髻的小童。 正文 第247章 无人之境 “来者何人?”那小童的年级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可是说话的架势,少年老成的模样。下巴高高扬起,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看不起人的感觉。景昊云阅人无数,可是眼前小童的身份,他一时半会儿却猜不出来。他记得不错的话,九王爷膝下无子,应该不可能是小世子。可如果不是小世子,又会是谁,这么傲慢无礼。 不过,不管这个小童的身份如何,总是和寻常小厮不一样。但是景昊云对九王府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这威国,人人都畏惧九王爷,可就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么多年来,深谋远虑,他不可能没有茶探过九王府的底细。虽然九王府的实力,着实让人吃惊。但是九王府的敌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不觉得,九王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小矛盾,一点点的私利,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将这些人全部得罪。毕竟,如今的景家,可不是当初那么弱小的了。 看着景昊云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也不回答的样子,他怒了。“我说,我问你,你是什么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的?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给抓起来。看你还敢不敢在这儿乱敲门!” “口出狂言!”奇斌顶了那个小男孩一句。那个小男孩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是谁?有胆子报上名来。看我敢不敢打断你的腿。来人……” 一声令下,有侍卫从内里,跳了出来,在小男孩的两边站定,皆是举起了枪,对准眼前的人。奇斌淡淡扫了一眼,不屑地笑笑,也伸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对景昊云说:“少将军,回了京都之后,我好久都没有跟人动过手了。这京都城什么都好,可就是不能随意打架,这点真不好。想当初,在军营里,有点什么口角。兄弟们抡起家伙,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现在倒好,凡事都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么久了,还真手痒痒。你说呢?” “你既然觉得技痒,就试试吧。”昊云因着自己此时此刻,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进了九王府之后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如今,在正门口出了事儿,奇斌要打。他也就看着罢了。看看,事情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会不会有什么转机。或者,纯粹看看九王府的人究竟准备干些什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得到了景昊云的首肯,奇斌觉得畅快极了。他拔剑出鞘,剑直直指向那一群护卫。九王府的护卫何时这样被人挑衅过。也顾不上以多欺少,一下子涌上前来。虽然人多,可是奇斌的神色,气定神闲。 见状,景昊云也不多停留。既然已经到了九王府,他就势必要进去看一看,探一探。这边,大门口的侍卫被奇斌给困住,昊云只是一个闪身,人已经迈过大门,朝着里头进去了。那小男孩下令让人和奇斌缠斗。这会儿,见景昊云没有人拦阻,进九王府就如入无人之境。他的脾气,哪里容得下别人这么小瞧了他。他小跑着走上前去,拉住了景昊云,恨恨地说:“你到底是谁,我跟你说,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进了大门。我九王府内,还有那么多的侍卫。我随便叫一声,都能喊上百八十人来。就算你们武功再强。我看你么能不能进得来。还不得把你们累死。” 小男孩刚才见奇斌的身手,心里头很清楚,眼前的景昊云肯定要比外头那个人还要厉害。虽然厉害,可是他也不怕,要人,多的是。他随便一喊,人就能来。还怕挡不住这区区的两个人吗? 他说完话,景昊云一下子愣住了。他知道这个小男孩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奇斌一人,以一当十,倒是没有问题。就算是百人一起上,打倒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毕竟是很费体力的。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岂不是要不好。不过…… 景昊云勾唇冷冷一笑,他手一抬,一柄长剑,架在了那小男孩的脖子上。长剑的重量,加上景昊云还隐隐用力。一下子,那个小男孩的腿,就被压弯了。但是,他还是不甘示弱的模样,长嘴就要喊人。景昊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对他说:“在喊人之前,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你在我手上,是我的人质。你确定把人喊过来之后,他们救得了你?救不了你的话,你岂不是要被他们看尽洋相?被我拉扯着边走边喊,像个疯子一样。又怕死又懊恼的模样,要是让你们府上的侍卫看见了。很长一段时间,你就要成为他们的笑柄。” “你……”那小男孩猛地一跺脚。他的好胜心理,在作祟。一时间,也抓不准,到底要不要喊人。只能愤愤不平地对景昊云说:“你这个小人,仗着自己会武功。欺负弱小,你还算是个男人嘛?” “算不算,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景昊云无耻地勾勾嘴角,咧开嘴笑了。“我跟你说,你别试图跟我甩嘴皮子了。我可不是那种,看见老弱病残就会心慈手软的人。我可告诉你,我长大的地方。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早就已经能挑一百斤重的担子了。他们要是不够强壮,那是没得饭吃的。对他们,我尚且如此。你以为,对一个我不认识的,细皮嫩肉,一产不事生产样子的小男孩。我会因为自己威胁他,而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你也太天真了。” 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就是一副你太傻太天真的样子。忽悠的这小男孩,一愣一愣的。这不,有了这个觉悟之后,他显得老实多了。但是嘴上还是有些硬气的。他扬起头,说:“我决定了,我不叫人了。 说说看呗,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赶在九王府这样子做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景昊云冷冷地瞟了那个小男孩一眼,片刻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看你这样子,在九王府肯定也算是一号人物。” “那当然了,我可是……”小男孩刚想开始吹嘘一下自己的身份。这边,景昊云已经没了耐心。“那就太好了。把我带到你家王爷面前去。快,不需要多说废话。” “你……”小男孩原本还想着好好地吓唬一下他,没想到他还一脸的不耐烦。小男孩一下子泄了气,再加上,脖子上的刀刃,冰凉凉的。他还真的挺担心的,这,刀剑无眼。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头想着,只能把这个麻烦,交给九王爷了。 心下这么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不多时,已经到了书房门前。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女,看见小男孩被押着走了过来。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粉衣侍女,对着景昊云喊:“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欺负我们的小王爷!” “小王爷?”景昊云看了一眼小男孩,一脸狐疑。估计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九王爷居然还有儿子。可是九王妃已死,当年太医也诊断了,九王爷绝不可能有子嗣。这小王爷,又是什么鬼?如果是宗室里选过来的人,那威帝也肯定是知道的。不可能这样无端端地冒出来的。景昊云心下狐疑,准备见到九王爷,找机会问个清楚。这边,小男孩见他不说话,冷笑着说:“对,我就是小王爷,怎么样?怕了吧?怕了的话,还不赶紧地把你的剑放下?” 景昊云不曾吭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长剑,冷冷道:“既然已经到了我要到的地方。那么留下你也没什么用。走吧。” 景昊云自问,这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他还真不觉得,这小男孩有什么用处。那小男孩见自己这样被冷落,一脸的不服气。他还想冲上前去跟景昊云理论。被门口的那两个侍女给拉住,护在身后。 书房,就在眼前。可是,麻烦又来了。那两个侍女,板着一张脸。很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看她们年龄,看她们行事作风。很显然也没有那个小男孩那样好随意捉弄。景昊云收剑回鞘,对着那两个侍女道:“劳烦两位姐姐通传一下,就说景昊云求见。至于他见不见,两位姐姐问过了,就知道。我就在这边树荫下,等两位姐姐。” 那两个侍女,原本就气不过, 怎么有人那么胆大,胆敢闯进九王府。这边,一听到景昊云这个名字,两个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还是那个粉衣侍女,走上前道:“劳烦景少将军稍等。奴婢这就前去通报。” 昊云微微颔首,对于两人瞬间转变的神情,心里也多少有点数了。他不过是报个名字而已,这些侍女的脸色就一下子变了。要说九王爷没有吩咐过,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九王爷有吩咐过,那么究竟是吩咐了什么。为了什么,才做这样的安排呢? 正文 第248章 奉陪到底 “紫英姐姐,这个人拿着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他对我的态度可差了。他这样的人,你们对他还这么客气?要是我,才不会给他通报呢?直接抓起来,落狱……” “啪……”一个巴掌,很干脆地就甩在了小男孩的脸上。只见那名唤紫英的丫头,将一脸不敢置信,又一脸畏畏缩缩模样的小男孩给扯到了一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说:“真的是很抱歉,景少将军。童言无忌,还望你不要见怪?” “不会……”景昊云淡淡一笑,抿唇,冷冷一笑,说,“这小王爷,说的还真是没错。这衙门,可不就是你们九王府开的。想抓谁就抓,想让谁落狱就落狱。只是,你们九王爷还真是心大。这小王爷的嘴巴子,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就可以刮。要人说,他是小王爷,我还真是不信。” 闻言,捂着脸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别开了脸。眼角余光,可以瞄见他的不甘心,和无可奈何。昊云的话,让那紫英,甚是不好意思,干笑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 “少将军,我们王爷就在里头等你们。您请——”看着紫英伸出去的手。手掌还带着一片绯红。可想而知,刚才她赏给小男孩的那一巴掌,有多重了。无论这小男孩是犯了什么错,也没必要就这样直接地用呼巴掌的方式招呼他。实在是挺过分的。他眼睛没瞎的话,刚才颐指气使,说他欺负她家小王爷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的。 因为,对这个小男孩的疑问,实在是有点多。景昊云进书房之间,特意地再瞟了他一眼。小男孩眼睛里蓄着泪,恨恨瞪了他一眼。看着他满是仇恨的脸,景昊云勾唇一笑。这一笑,没把小男孩气出血来。 进了书房,里头宽敞大气。书桌边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花瓶,里头插的不是花儿,是一些卷轴。景昊云不觉好笑,这花瓶摆在书桌边上,还放着一些卷轴,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但是,这毕竟是人家家,他也不便多嘴,有时间,还不如看看传闻中的九王爷,长什么样儿。 景昊云观察九王爷的时候,九王爷也默默地观察着他。 书桌前,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胡子拉碴,神色凝重。仔细看,可以看得出来,五官和威帝,还是很像的。只是眉宇间那种阴沉沉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好。但是,景昊云可不在乎这个,他挑眉,笑问:“久闻王爷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久闻不如一见。” “景家昊云,名满京都。你一回来,我就关注到你了。看你似乎是游离在权力之外,实际上呢?你是为谁效忠?”九王爷就是九王爷。这一开口,就直中要害。根本就不给人机会。景昊云还希望能东拉西扯几句,摸索一下这个九王爷的性子。如今,人家这般单刀直入。他也就不客气。他勾唇一笑,冷冷道:“九王爷真是说笑了。你既然一直关注着我,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一直以来,都有关注我的话。九王爷应该很清楚。我这个人,乐得清闲自在。我效忠于我自己。我效忠于我最爱的女人。” 说起这话来,景昊云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九王爷看着景昊云嘿嘿地笑。虽然在笑,可是笑声里的阴柔,让人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要不是景昊云很清楚,九王虽然值得忌惮,但还不至于,需要害怕。 这个时候,他反过来想想。自己能摸清九王爷的情况。以九王的能力,自己的势力被他摸个清楚,也不是不可能。想当初,他闯入奴隶市场,看见里头的那些人。那一地的人,活着的状态。让他很清楚,这九王爷,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这么变态的人,这么变态的规定,能想出来的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想至此,景昊云就更加害怕。如果,悠然真的在他的手上,天知道他会想出什么变态的手段。不过,悠然的身份,也是显而易见的。想来,就算是九王爷,也不会乱来。但是,单单只是想一想,景昊云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手,在袖子的遮掩下,狠狠地握成了拳头。 “你的心性,和我猜得一点儿也不错。能这么霸气地说效忠于自己的女人。你的性子,和你家那老头子,一样一样的。想当年,为了你的母亲,也是很夸张的。一点儿也不顾及兄弟情面。你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听你母亲的。甚至连军机大事,都是听你母亲的。不过,你母亲也真的不是普通的女子,一代奇女子啊!” 看着九王爷一脸感慨的模样,景昊云也不接话。他对于跟一个陌生生,怀念自己的母亲,实在是没什么兴趣。陈暄叹了口气,笑道:“不过,你娘再好,再与众不同。那个时候,京都城中,最有名的女人,可不是你的母亲。是你最爱的女人的母亲。虽然现在那个女娃才十来岁,还没有长开。但是,可是预料得到,她长大之后,是怎样的绝代风华。要知道,她母亲可是金灿灿啊……那个时候,所有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听王爷的口气,似乎对金灿灿也怀有不一样的情愫啊……”景昊云开口了,声音冰冷,“莫非就是因为这异样的情愫,所以,要派人盯着她的女儿?说起来,我真的挺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毕竟,阿然,是我的女人。我可不希望,也不喜欢,别人盯着她。” 委婉又直接的质问,让陈暄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他没有想过,景昊云会这样问自己。似乎他对自己那久远的记忆,没有一点儿在乎的感觉。似乎,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他对左悠然的关心。说实在的,要不是想抓住左岸的把柄,他还真没想过要去派人盯着左悠然。虽然金灿灿当年是那么的绝代风华,但是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何况,他倒是从来没有喜欢过金灿灿。毕竟,这个世上美女那么多。他完全不能理解,左岸那样的人。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全世界。 不过,景昊云既然已经这么问了。他也就顺势回了一句。“你说的没错,毕竟是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女人。对她难以忘怀,也是人之常情。她的女儿,我自然也关注了一些。不过,这种关注,也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关心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陈暄笑得一脸得意。他才不觉得,景昊云还能抓住他的话柄。 昊云默默看着他,也没想抓他什么话柄,只是微微一挑眉,说:“既然是长辈的关心,那我就替阿然先谢过你的关心了。既然是关心的。那我就斗胆请九王爷能大人有大量。不要把她小丫头的一些把戏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她一个小丫头而已,从来没有经历过事儿。要是你不小心把她给吓到了。别说是左尚书,就连我,也绝地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暄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话,景少将军说的还真没错。关心而已,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毕竟,是晚辈。做错什么事儿,教育一下,还是需要的。总不能,任由着他们在那里翻江倒海,却当做自己没有看见吧。” 陈暄可不是那种做了事还不承认的人。要知道,他抓到了左悠然底下的人,就没打算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抓着左岸的把柄,怎么可能轻易就放手,不用了呢?当然对于追上门来,质问他的景昊云。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他很清楚,就算是景昊云知道人就在他手里,他也是无可奈何。 “九王爷,昊云年纪小不懂事。但是也知道,这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你拿着左尚书最在乎的人,威胁左尚书。他不跟你拼命才怪。这个时候,你跟左尚书对着干,应该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至少还可以得到一些你想要的好处。总比闹开了,一拍两散要好上许多。”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九王爷也只是淡淡一笑,“这话儿,我爱听。既然少将军来都已经来了。那么,就不妨坐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你从一进来,就一直站在,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你长得这么高大,是随了你母亲的。这么高大的身材,站在本王面前,本王都觉得压力好大。” 昊云回过神来,看着书桌前正襟危坐的九王爷,嗤笑道,“好好谈一谈?九王爷难道觉得,刚才,我没有跟你好好在谈吗?” “我们谈了什么吗?”陈暄眨巴着眼,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两只眼睛放着狡黠的光。昊云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到书房靠窗的小几边坐下,翘起了腿,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暄。既然,要装傻,他就奉陪到底。 正文 第249章 两只狐狸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紫英端着茶,扬起一张粉嫩的笑脸,走了进来。声音清脆悦耳,似铃铛清响。“王爷,奴家从高柜上,翻找到了前些年存起来的好茶。用了我前些年存起来的雪水烹煮。这才耽搁了上茶的速度,还望景少将军,不要见怪!” 陈暄看着紫英,微微颔首。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看不出来,对紫英的做法究竟是赞许,还是默许。紫英端着茶,一杯放在了书案上,一杯放在了景昊云身边的小几上。昊云是真的口渴了,可是,他却没端起那杯茶。谁知道,九王爷安的什么心。要知道,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阿然,可怎么是好。 九王爷默默看着景昊云,伸手端起了自己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叹道:“味道还真是不错。还真不知道,紫英你居然还有这一手。之前,一直嫌弃你泡的茶,看来你是故意不让我尝尝你的好手艺呀。难道是怕把本王的胃口养叼了,时不时要你泡茶?” “王爷,你这么说可真心是冤枉。奴婢伺候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你这么说奴婢,奴婢真的是快要伤心死了。哪里是我藏着掖着,还不是王爷你时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然我们给您准备好吃的。平日里府上,连荤腥多不见。现在倒说是奴婢的不是了。今天这点子茶叶,还是早些年的时候,老嬷嬷在的时候,用自己的银子,偷偷买了来,藏起来给大家过年吃茶的时候用的。后来老嬷嬷去了,我们舍不得扔了她的东西,就搁下了。王爷如今吃这茶,留个念想,也好。” 紫英说着,微微低下了头。“早上的时候,我打了陈瑛一个巴掌。实在是觉得他太咋咋呼呼了。这么多年了,性子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他这个样子,实在是……” “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要打他。就当是看在老嬷嬷的面上。如今,他在我们府上,我宠他过了些,他也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你和紫鹃,好好盯着他一些。虽然脾气不太稳定,可是也算是有慧根。好好教导,将来指不定你还要靠他呢。”九王爷说着又是喝了一口茶。他们主仆当着景昊云的面,没上没下,又深切怀念了一下某位过世的老嬷嬷。景昊云在脑子里飞速地搜索。关于九王府里是否有一位很重要的老嬷嬷。这位老嬷嬷会是谁?和那个被打巴掌的小男孩,会是什么关系。 突然,景昊云想起来了。传说中,九王爷有一个奶妈,一直以来,都是代替他的母妃,照顾他。少时,那位奶妈也是京都城中的一代传奇。甚至有传言说,那奶妈还有可能是九王的生母。只是因为,九王爷的母妃无出,才派她的婢女,侍奉主上。因此才有了九王爷。虽然这些都是谣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九王爷跟这位奶妈的关系,还是很不同寻常的。现在想来,刚才那小男孩,应该是奶妈的什么人,才会被称为小王爷吧。不过,看紫英这打人的架势,想来,她在九王爷,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 昊云这么想着,盯着眼前的这杯茶。也不说话,也不吭声,看他神情,似乎游走在天外。不说的话,还真不知道,他的神思,究竟在何处。 “景少将军,提起这陈瑛。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一早就听说了,景少将军的军营,是个能历练人的地方。我这小侄儿,现在年纪小,正是需要调教的时候。我想求个情,将他送去漠北大营,让你爹爹也训练些时日。你以为如何?” “漠北大营,做主的不是我。我怎么知道我爹肯不肯答应。王爷问我,是问错人了。”谁会笨到将自己敌人的亲侄子带到自己的军营里头去。这不是,给自己挖个坑,自己跳吗?莫非,这就是九王爷的条件?想至此,景昊云勾唇一笑,不冷不淡地说:“当然,如果我说说情,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貌似,我跟王爷的交情,还没到这地步。我也不方便,为王爷的侄子,说这个情!” 陈暄似笑非笑地看着景昊云。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算是厚的了。却不料,眼前的这个小辈,也不是什么善类。这厚颜无耻的功力,似乎一点儿有也不比他低啊!这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给人留余地。看得出来,他要是去谈判什么的,肯定能将人给活活气死。要不是今日一见,陈暄真要被景昊云与世无争的假面目给蒙蔽了。他收集的情报告诉他,这景昊云自打回京以后,一直以来都是游手好闲,各处吃喝玩乐。在各处找新鲜玩意儿玩。因此,在他发现奴隶市场之后,他也只觉得他不过是误打误撞。现在想来,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居心叵测。还真是说不准。 这么想着,陈暄又是喝了口茶说:“我这府上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这茶,也肯定是入不了少将军的眼。更别说是人了。自然也是入不了你的法眼。原本想着,仗着自己虚长了你这么多岁数,说话,总还有几分的薄面。现在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少将军说的没错,这还真是不敢劳烦你呢。但是……” 陈暄说完但是,突然搁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对紫英说:“这茶真好喝,没两下就就给我喝光了。你再去煮一壶来,我要喝个尽兴。这么多年来,节衣缩食,现在想想,自己对自己这么苛刻,也不见得别人就能高看我几分。反而以为我现在是自我收敛,一个个都敢在我面前叫嚣了。真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这儿,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了。省得让人看轻了。” 紫英知道九王爷这是话里有话。她莞尔一笑,朗声回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准备。王爷也不要着急,这拾掇起来需要时间。你和九王爷,慢慢说话。奴婢这就去给您端茶。” 景昊云默默看着紫英出门,出门前,又转过身来,走到昊云身边将方才给他的那杯茶给端了起来,说:“这等好茶,只怕还配不起少将军。奴婢这就去让人收拾一下,弄些别的茶来,希望能让少将军满意。” 紫英说着盈盈一笑,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被主仆二人,这样子奚落,昊云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九王爷的性子,他不清楚。如今这一来二往,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么想着,昊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惊觉,自打收到消息之后,他匆忙出门,来不及收拾自己的脸面。没成想,不过是一夜之间,这新冒出来的胡渣居然如此刺人。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一夜之间,是不是老了。人倒是十八这样的年纪,还是年少。他为何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老了? 按着景昊云愣愣出神的模样,陈暄问:“九王爷别见怪。我家的侍女,一向没大没小惯了。我被幽静在王府。我这府上,从来没什么贵人来访。她们自由不羁惯了。她这样的性子,养在我这儿我倒是觉得挺好。估计您瞧着,只怕是要拖出去杖责的。” “九王爷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紫英姑娘挺可爱的。这样的性情,估计阿然也会喜欢。阿然身边的那些丫头,一个个都古灵精怪的。谁知道会出些什么馊主意呢。比之紫英姑娘这点小脾气,小聪明,那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九王爷实在不必担心,我会生她这一个小小丫头的气。”昊云挑眉,看着陈暄。陈暄的手,在案上,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是说左岸的那个女儿?”陈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显然,低沉了许多。昊云淡淡点了点头,“九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要怎样你才能放过阿然。把条件开出来。” 这话一抛出来,陈暄沉默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了。他默默看着眼前的人,景昊云则是眼光如炬,盯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沉默,一种渗透人四肢百骸的沉默,在这不大的书房中流淌。两人之间的这种氛围,无端端让人觉得压抑。陈暄暗自揣测,这景昊云不过年十八,就有这样霸道的气度,这么沉着的处事态度。假以时日,他还真不觉得,如果两人对峙,他还能与他平分秋色。 渐渐的,陈暄收敛起了自己眼中的隐约笑意,正色道:“那得看看,少将军能拿出多少东西,来跟本王做交换了。”陈暄一直以来,都很会做生意。这亏本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做。既然已经抓住了这么好的把柄,也没道理,低价就卖出去了。他不开口,他等着看谁,忍不住,谁先说。 昊云早知道他会这么问,毫不犹豫地说:“你那侄儿,我可以给他做安排。漠北大营,也不远。我安排下来,现在即刻启程,一个月内,就能到达漠北。我爹爹定会潜心教学。如何?” “真的?”这是条件之一,陈暄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就有劳少将军多多费心了。” 正文 第250章 真真假假 陈暄的回答,还是干脆了点。景昊云不由得多了一点儿的防备。他的嘴角,依旧是微微勾起,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笑容究竟是何意。倒是陈暄,也不是什么掺着掖着不说的人。不多时,他直勾勾地看着景昊云,笑容干冷。他说:“如今,你们景家也算是真正掌权了。这军队都在你们手上。这漠北,就是你景家的天下。我说的没错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是,这天下,始终是陈家人的天下。不可能变成景家的,更不可能,成为别的什么人家的了。但是说实在的,我倒是真的觉得,在漠北,比较自由。不像在京中,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盯着。要是在漠北,我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哪里还需要什么订婚,见家长的。我要是喜欢谁,掳过来就是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废话。”一想起来,景昊云还是觉得生气。这真要是在漠北,他瞧上了什么姑娘,他肯定会这么做的。只可惜,这是在京都,他和左悠然之间,才会有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事情。如今,越是深陷其中,越是让人无可自拔。所以,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想着,要保护好她。真的是,作践自己。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少将军这话,我爱听。这人在京都,其实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要知道,时不时被人给说上几句。再加上,时不时出点什么规矩,让你做着做那的。真的是让人受不了。假以时日,要是有机会,本王还真想去趟漠北。那漠北风光,还真是让人无限遐想……”说这话的时候,陈暄流露出了一种无限神往的表情,对着景昊云眨了眨眼,“我忘了跟你说了,其实你看我归为王爷,实际上是很可怜的。王位加身的那一天起,我就被严令禁止,绝对不能离开京都一步。如果没有圣谕,我最远不能走出京畿百里。” “还有这规矩?”景昊云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估计就是提防着你们在外头逍遥太过。既然陛下都有了说法,我自然也不能违规。但是,如果,王爷真的想要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景昊云想着,真的要找威帝要个什么圣谕,其实也不难。这年头,就算九王爷能出得去,那又如何?这威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威国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这一走出京都,就还是一条龙吗?只要他景昊云愿意,将九王爷这些有的没有的情报,全部举报给威帝。他九王爷能耐再大,迟早有一天也会被消除殆尽。如今,这世道,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单纯的了。很可能,一不小心,有人按耐不住,那九王爷就真的惨了。 当然这些小心思,景昊云是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的。真不知道,这九王爷这些年被圈禁着,是不是真的有些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会发现不了。 听见景昊云的话,陈暄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深了。他倒是很想知道,到底这景昊云会有什么办法,帮他脱身。这么些年了,如果要偷偷地溜出去,那他无时无刻都可以走掉。可是,他想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他这么想着,轻声一笑,说:“离开这儿,用光明正大的理由!” “可以!”景昊云回答得很干脆,但是,关于谈判,他也不是 吃素的。他直接开口道:“我要见阿然!就是现在,只要见到,不论是你还是你的侄儿,我都能包你满意!” “见阿然?”这会子,换九王爷纳闷了,片刻后,他淡淡一笑,说,“我不知道,景少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人,并不在我这儿……” 陈暄总算是明白了。一向淡定的景昊云,这会儿匆匆忙忙地杀上门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变得这么的不淡定了。原来是那个姑娘出了事。看来,他的消息有所延误,不然这个时候,应该有消息传来的。要是早一步知道,陈暄想自己还真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消息,最好是快一步找到左悠然。他原本还在发愁,该如何拿左悠然开刀。这会儿,居然有人先动手了?莫非是白芷那边的人,等不住了,已经动手了? 这么想着,陈暄想着,要抓紧联系一下白芷那般人了。要是那般人二话不说后,就把左悠然给杀了。那他筹谋了这么久,一下子筹码都没有了。别说左岸了,就算是景昊云也不会放过他的。这么一想,陈暄一个着急,猛地站起身来。景昊云在前,见他这么激动,一下子就紧抓着不放了。“我问你,你到底是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反应,你跟我说阿然不是你带走的,我都不信!我只要她平安。我见着她平安,我答应你的,绝对不会食言!” 这下子换陈暄傻眼了,他原本就没想要左悠然的命。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能求助的人,真的是很少。如今,景昊云能轻易答应这个要求,自然以后他真的想要的那个条件,要是提了出来,估计,也可以奏效。现在陈暄个人,也是真的希望,那个左悠然能福大命大。没有落到白芷人的手上。 景昊云见他这么久没有说话,心知不好。虽然,他谈判的时候,已经尽自己所能,做了最好的打算。可是他却是忘了一件事。一开始,他就太过笃定阿然在九王爷手上。他就没有想过万一的情况。怎么说,他给出的条件,也已经是到了自己的底线。但是他就是没有考虑到。究竟阿然,在不在他的手上。他却没有深思熟虑。如果陈暄听见那话的时候早有准备,估计自己个儿就被糊弄过去了。 幸好,他也是第一时间就跑到陈暄这里来了。陈暄也没放映过来,否则就吃大亏了。这么一想,景昊云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好好地冷静下来,再作打算。无端端,跑到九王府还答应了别人两个不容易解决的难题。说实在,这都怪他自己。但是,他也太清楚,凡事只要跟左悠然沾上边,就好不了。他都快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九王爷,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么就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没有说过。我想,我该走了。”景昊云觉得,自己的脸皮厚,还是有点好处的。毕竟,他刚才没有把话给说死。要不是,就算是阿然不在他手里。他也要硬着头皮做完了。 陈暄好容易才拿到手的条件。看着自己个儿送上门来的景昊云。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离开。他站起身,伸手将他拦下,轻声说:“景少将军,实在不必着急。这人虽然不在我手上,但是……我知道她在那儿。虽然我不能即刻让你见着她,但不出两日,我就能让你们见面。这点你放心。不如你先回去安排周全一下,我这里也给你一个准信。两日之后,再来找我,如何?” 陈暄知道,两日时间,风云变化,已经足够他筹谋如何对付左岸了。只是这两日,他需要将景昊云的胃口吊住,否则景昊云也插手,那他跟左岸的对峙,赢面就不大了。要知道,拿下左岸,这京城中,陈洵的一半人手就陷入了一种被动的状态。他想要一举叛离京都,左岸是很关键的。因此,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去跟白芷人商量。自然,景昊云也是必须要防备的。这种立场不完全通透的人,最需要防范。现在想来,还真得庆幸,这左岸生了一个好女儿。 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可人儿。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景昊云。 “两天?”景昊云微微皱眉。陈暄有这样的反应,想来多少知道些什么。不然他也不可能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在两日之后,安排见面。但是,景昊云太清楚,两天的时间太长。长到可以偷天换日。所以他不得不防。 这么想着,他微微颔首:“既然王爷这么说,我就信王爷一次。那么,我先告辞了。王爷也尽量安排一下,后天早晨,我定会前来。” 两天时间已经够长了,要是不能缩短点时间,景昊云怕九王爷安排太过妥当。他收拾起来,太费劲了。有那个时间,还真不如想着陪阿然去找好吃的。陪她去玩好玩的。实在没有必要跟这些无聊的家伙争权夺利。 陈暄要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很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是只有端茶进来的紫英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她问:“王爷,你就这样放走了少将军?他走了要是传出话去,始终是对你的处境,不太好。你为什么要跟他说,两日后再来?” “景昊云,不是池中之物。他很快就会醒悟过来。我骗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说叫他两日后前来,还不是想着,最好是希望他这个人,也是多疑的。那样,可以为我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正文 第251章 没有例外 离开九王府。景昊云往自己府上赶去。回去的路上,他让奇斌再去了一趟左府。他对刘静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刘静在针对阿然的事情上,绝对知道一二。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他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事儿,都不能放过。要是放过的话,只会拖延他找到人的时间。 奇斌听了吩咐之后,赶往左府。此时此刻,左岸也回来了。下了朝,皇帝没有召见他,他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照景昊云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让左岸知道阿然是被掳走的。万一左岸一着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刘静可是算好了,千盼万盼就在等左岸回来。左岸才下马车,守在门口的她就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一路走,一路踉踉跄跄的。在旁的人,看着都觉得她是爱女情深。否则,怎么会如此激动。 她这么激动夸张,在左岸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人已经跑上前来,扑进了他的怀里。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左岸从来没有碰过刘静。说实在的,他的内心还是很怨恨刘静的。如果当年不是刘静无理取闹,如果不是刘静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左府。灿灿就不会出事。灿灿难产的时候,他被产婆和刘静死死地拦着,没有进去。让她一个人含恨而终。当时,他是多么的害怕失去她。所以不敢不听产婆的话。可是,最后还是失去了她。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他都不知道,最后那一刻他,她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这是他此生,永远的伤痛。所以,他恨透了刘静,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她。虽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恨。 这个时候,刘静却是梨花带雨,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地推开。刘静一下子防备不及,向后跌去。在落地之前,被怡然给扶住。一个踉跄,母女两人一起跌到了地上。还好被怡然扶了一下,不然,刘静都 无法想象自己会有多么的狼狈。正当此时,她虽然跌坐在地,但是至少发鬓未乱,衣裳也还算端正。她眼中的泪,掉得更凶了。天知道,她是因为要装作关心左悠然而落泪,还是因为自己悲凉的处境而落泪。总而言之,她这样扑簌簌地掉泪。旁人看来,实在也不是怎么好看。 人已是昨日黄花,她却总觉得自己还是青春年少,一颦一笑,都是自然而不矫揉造作。她看不见的是,沧桑的脸上,落下泪来。给人一种老泪纵横的感觉。却只有她自己,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左岸,一度哽咽难言语。她说:“老爷……老爷……不好了……阿然……阿然她……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响。掩盖了一旁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刘静开始嚎啕大哭。她哭自己的悲惨,哭自己的不甘不愿。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哭过。从来,都是在枕边,默默流泪。流泪的声音,都不会让别人听见。因为,她的悲凉,不能让人看见。那是她仅剩的唯一的骄傲。如今,她这样声泪俱下,左岸听了甚是反感。他说:“好了,别哭了。别管阿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也不必这样坐在这大门口,哭丧。好好的,没事儿都要让你哭出事儿来了。” 因为刘静哭得太投入了。以至于他的话,也只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继续一边抽泣一边说:“今天一早起来,我就听说阿然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人已经被带走了,我想进落玉轩,问个明白。结果,景昊云已经来了。他让人封闭了落玉轩,连我都不得其门而入。我实在是担心阿然,可是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着急啊。可是,到现在,连阿然究竟是何去何从我都不知道。我再心急,我也进不了落玉轩。那景昊云说了,任何人不得擅入。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呆在这里等老爷回来。老爷,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 刘静一向坚强,这眼泪是比黄金还值钱,可是今天在和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点儿要停止的意思都没有。天知道,左岸有多么的反感。可是,这是在左府的大门口。没一会儿,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波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说左尚书,怎么这么对待夫人的。还有人说,早就听说左尚书和他的夫人貌合神离。还有人说,这阿然是谁?被官府抓走了?难道说的是左尚书的千金。 听着议论纷纷,左岸的脸色是真的不太好。他一向知道,什么是最毒妇人心。却没有想到这刘静居然如此的不堪。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阿然被官府带走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街头巷尾要是都流传着这件事,那么不管他的阿然犯了什么事儿。他都不能凭着自己的权利,去胁迫人家,将阿然给放了。 联想起自己女儿在前些天的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左岸猜得到,刘静说的肯定没错。他的阿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居然就惹到了官府里的人。这么想着, 左岸瞟了一眼,还在地上不停抽泣的刘静,对左怡然说:“赶紧把你的母亲扶起来。好歹也是左府的夫人。这样子,传出去,以后还不定有人会怎么说呢。” 闻言,左怡然乖乖地扶着刘静起身。刘静又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左岸身边。就在她的手,眼瞧着就要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左岸侧过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即便是流着泪,泪眼朦胧。他眼神里的冰冷,刘静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绝望的孤独,那种撕心裂肺的冰冷,让刘静硬生生地停了手。她靠近,对左岸说:“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是你的话,肯定能去落玉轩问个清楚。这景昊云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婿。肯定不敢拦着你不让你进。我……我……” “你回去好好休息。阿然的事儿,你关心最好。但是不必太过着急。你这么哭,也不是办法。再说了,阿然究竟是被谁给带走了,你也千万不要道听途说。省得传出去,假的都成了成了。另外,你就管好自己的事儿,这些天,不要离开你的启源阁。怡然也是。这会儿,都不太平。安生绣几天花……”左岸的话,让左怡然心里一阵不舒服。她可不想因为刘静,或者因为左悠然,自己被禁足。她不满地抱怨道:“爹爹,我不想绣花。这两天,我想,我还是去道止武馆,也找个师傅,好好练练武艺。强身健体,如何?” “还是不要……”左岸才想拒绝,可是,一看见左怡然委屈无奈的双眼。那双眼睛,和自己的眼睛,是那么的像。左岸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准了。你扶你母亲回去,别忘了,给她安排好事情,别让她太过操劳。” 左岸说完,自顾自地进了大门。刘静在外,脸上的泪痕犹在,却是再没有落下一滴泪来。伫立良久,看着眼前,左岸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缓缓合上了眼,抬起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对怡然说:“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到了关键时刻,能自保,也算是一种能力了。母亲会怎么样,你也不会在乎的,是不是?” “母亲,你别这么想。我们要是两个人都被禁足了。那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现在我还能出的去。要真有什么事儿,我还能帮帮母亲。母亲就不用那么被动了。”怡然说着,扯着刘静往里头走。将那群看客,远远地甩在身后。她有些不耐烦地说:“母亲,父亲都已经进去了。我们不必要再给那些平民笑话看。我们要是吵起来了,改天传出去,可没人敢取我了。” 刘静原本还生气,听见这话,一下子,泄了气。最后,她只能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孩子大了就不由娘了。我老了,你看不上了,也是正常的。” 一声轻叹,刘静甩开怡然的手,快步朝里头走去。怡然咬唇,默默别开了眼。她知道,自己在母亲眼里,始终是必须要乖乖听话的。否则,就没有任何用处。 怡然的悲哀,却是刘静的劫难。两人,皆是心口疼痛。 这边,左岸快步走到落玉轩。他在门口看见了一脸冷然的铃铛。他才想进去,却被铃铛拦了下来。他说:“左大人,你实在没有必要进去。你想要知道什么,你就问我好了。景少将军说,这落玉轩,最好是要保持原样。我想着,左大人,最好不要为难我们。” “连我也不能进去吗?”左岸说着举起了手,眼瞧着巴掌就要落下了。银燕从里头走了出来,一下子跑上前来,挡在铃铛面前,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看着自己的巴掌打错人了,左岸又是气又是急。他说:“你个死丫头,你好端端地跑到我面前来做什么。你没瞧见我要打人吗?” 正文 第252章 银燕看着左岸怒气冲冲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扶着红肿的脸,无奈的说:“老爷,要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儿。你觉得,我干什么好端端地要跑到你面前来,挨这一巴掌。我这也是无奈至极。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主子的份上。我还真不想挨这一巴掌……” 银燕说话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说实在的,左岸的手劲儿还是很大,这一巴掌拍下来,银燕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做响。左岸没好气地说:“这落玉轩是我左府的地方吧。我还不相信了,什么地方,我还不能进?” “不是说老爷你不能进。只是觉得你进去也没必要。该打理的景少将军早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打理了。该问的他也都已经问了。老爷不进去,也能将这里的事情问个清楚。最重要的是,老爷你不进去。那些个眼巴巴等着想要混进落玉轩做什么人,一看老爷也进不去。那么她们也就断了这念头。”银燕说着看了一眼左岸。左岸正盯着铃铛,若有所思。虽然银燕的意思,他什么都可以问。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愣住了,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这边,银燕推了铃铛一把,轻声对他说:“还不快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爷?不准有任何的隐瞒。” 看着银燕明显红肿起来的那一边脸,铃铛的心里一阵一阵地打鼓似的,完全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当左岸举起手,他就没想过要回避。要知道,那些天,他在奴隶市场里头带着,别说挨巴掌了,真的是什么都经历过。被人踩着头,吐过口水。甚至还有人在拉屎拉尿在他的身上。当初的一切,麻痹了他的心。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可以被人以礼相待。等到自己打赢了最后一个人。被人买走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跟着左悠然跟久了,渐渐体会到了一丝人间的温暖。 如今,左悠然不见了。左岸要是真能甩他一巴掌,他的心里会好过一点。如今,这一巴掌,居然还让人给他受了。他的心底里,多少的伤感和自责。 银燕还想铃铛能会意,说些什么搪塞一下都好。可是,铃铛只是红着眼圈,愣愣看着自己银燕大抵知晓他的心底里在想些什么。可是,现在不是这么纠结的时候,她伸手推了一下铃铛,冷声道:“别想了,有什么就说什么。老爷不会进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银燕自顾自地给左岸做了主。左岸也米有分辨什么,也就直直地盯着铃铛看。铃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对左岸说:“回老爷,今儿个一大早,有四五个人穿着衙役的衣服。一路闯进了落玉轩。直接将大小姐带走了。看现场的痕迹,大小姐还和那几个人打斗过。不过看结果,后来是抵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最后,被带走了。那个时候,只有大小姐的贴身侍女翠翠在一旁。估计翠翠原本是不会被带走的。听恬恬说,翠翠是自己死活要跟着去的。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了?” “有人闯进我左府,为什么才四五个人,居然拦不住?还有你,你不是我阿然的贴身护卫吗?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居然不在。让她一个人被带走?被带走也就算了,居然还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带走了阿然?”左岸想想都觉得生气。他很肯定,铁定不是官差带走的阿然。九王爷就算是傻也不会动用衙门的人。毕竟,他要是暴露一点,那些人就多一分危险。看如果不是九王爷,那哪里的官差回胆子这么大,来他左府抓人,还不提前告知一声的。 铃铛,被左岸问得哑口无言。他咬唇,冷声道:“奴才也恨透了自己。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个时辰。只是,奴才隐约担心。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巧,在奴才和别人刚交班。才躺下睡的一个时辰内,来抓大小姐。他们似乎是一直盯着我们,才会这么快狠准地就带走了大小姐。更何况,大小姐的武艺不差。真的是寻常一般的官差,我真的不觉得,那么短的时间里,没两下打斗,就能让大小姐束手就擒的。来的人,应该是武功修为都很厉害的人。否则,他们哪里敢保证自己能成功带走大小姐。如果他们带不走,那等待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所以……” “你说的这么多,莫非是想给你自己开脱吗?”左岸知道铃铛说的这些都没错。可是铃铛越是解释,他想的东西就越多。想的越多,就越担心。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知道,白芷那群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阿然。可是他没有想过,白芷的人居然和九王爷,这么快就勾当上了。亏得威帝还在那里犹豫,是不是要这么快就下手对付九王。毕竟,这么多年了,九王爷也算是安分守己。当年争夺帝位之后,他没有腾出手来,处理了九王的事儿。现在,再想动九王,就不能师出无名。毕竟,这么多年来,威帝治国,还是很严明的。对人也是以一种宽宏大量的姿态。这个时候,要是再无端端地对付自己的兄弟,只怕是要被别人诟病。可是没有想到,这九王爷一早就已经打算好了。 左岸的心里头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这边,铃铛还沉浸在自责当中,低低地说:“奴才不敢推脱自己的责任。奴才只盼左大人能够早早找到大小姐。只要有大小姐的消息,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会去救小姐。弥补我的过错。” “你……”左岸听见这话,认认真真地看了铃铛一眼,最后,他泄了一口气,对银燕说:“你去景府一趟。问一下景昊云有没有什么消息。我这就赶紧进宫一趟。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估摸着赶着过去,还能赶在关门之前,进去。” “是,老爷!”银燕答应着,声音都还没落下,左岸已经转身走了。看着左岸的身影,银燕也着急,巴不得赶紧就能到了景府。这边,又不放心铃铛,回身对他说:“你好好守着落玉轩。你也已经该知道,里头的东西,里头的人,有多重要。大小姐已经不见了,你再自责,要是连落玉轩都守不住。那到时候,你的面子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搁。老爷的这一巴掌,我能替你挨了。到时候大小姐要是回来,落玉轩要是没守住。她就是打死你了。我也不会帮你一下!” 银燕的话,听着好像是责备,实在是心里头也有太过的不舍。她能感受得到,铃铛的自责。事已至此,她还是希望,守在落玉轩的所有人,都好好的。也算是对得起大小姐了。 不等铃铛回答,银燕已经转身离去。看着翩然远去的紫色衣裳,飘飘摇摇的。他看着看着,渐渐,湿润了眼眶。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做喜欢。虽然,银燕的嘴巴很厉害,每一次见他,说话也跟刀子一样的。可她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的心底,是那么的善良。那一巴掌,他恨不得是打在自己的脸上。恨不得,能替她承受。 话说银燕匆匆忙忙感到景府。昊云在书房里头,正在面对一个大难题。 一室通明,烛光明亮,照着季璃头上的珠翠,盈盈发光,璀璨无比。看着她头上那些美丽的珠钗,想起那个时候,和悠然吵嘴,莫名其妙的,又阴差阳错的,这些东西,就全部送给了季璃了。如今,东西就在季璃的头上。看着一个梨园的女子,装扮得如此的华贵,他又在心底里感慨。左悠然对人,还真是掏心掏肺。只可惜,人家到底领不领他的恩情了,就难说了。这不,季璃哭哭啼啼地过来是来抱怨的。 她抬袖子擦泪,低声说:“少将军,求你救救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阿然……不,不能再叫她阿然了。她是左大小姐。她的身份,那么的高贵,自然不能跟我相提并论。所谓朋友,那也是她施舍可怜我罢了。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我连夜赶来,冒昧地来求见你。还望景少将军能帮帮我。帮帮我这个可怜人。” 季璃这么说着,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说实在的,因为操心阿然的事儿,昊云已经觉得自己异常疲倦。因此面对季璃,应付季璃,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力不从心了。看着她磕头,他也没有想起来,让人把她扶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姑娘,先别急着磕头,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不要这样含糊其辞。你不说清楚,我没办法帮你。” “这……这……”季璃咬唇,一脸的欲言又止。她支支吾吾地说:“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启齿了。左家大少爷,他,他居然带着人,到了少将军家的老宅。要,要强行将奴家带走。奴家吓得乱叫乱踢,还拿出少将军的名号,这才将他们给吓走的。不过,左大少爷在临走前,警告奴家。如果我实在撒谎,他绝对不会绕过奴家的。到时候,别说是给他做暖床丫头了,就算是,将我带回,扔到青楼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文 第253章 接受施舍 “你在说些什么?”景昊云微微皱眉。他只是看见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瑟瑟发抖。如果不是看在她好歹也算是阿然的朋友的份上,他根本就不想理会。可是这个女人,现在口口声声,字字句句,似乎都在和阿然撇清关系。还想着将自己所遇见的事情,推脱到阿然的身上。想起阿然,对她尽心尽力的样子,景昊云突然觉得好笑。这心心念念放你在心上的人,居然这么看你。 听见景昊云的轻笑声。季璃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白皙的脸庞上,因为哭过,留下一片通红。红润的两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怎么看,都觉得是要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季璃不解他的意思,就不得不重复了一次。“奴家听从了少将军的吩咐。安生在老宅里头呆着。可是,奴家没有想到。阿然因为自己凭空的臆测,以为奴家跟少将军之间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让她的哥哥前来诽谤侮辱我。甚至想要强行霸占奴家。奴家真真是没有想到。阿然居然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要不是左轩然亲口说的,奴家还真不敢相信。” 季璃言之凿凿的样子,让景昊云都觉得可笑。阿然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如何会为难于她。在这,阿然是不可能误会自己跟季璃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会嫉妒自己和别的女人有什么联系牵扯。只是这季璃言之凿凿的样子,昊云琢磨着她应该不会是在说谎。那么说谎的人,肯定就是左轩然了。估计,他垂涎人家的美色,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这么一想,景昊云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就在我府上先呆些日子。我还不相信了。他左轩然敢在我这里抢人?”昊云说着站起身,示意季璃可以走了。可是季璃却是哭得更凶了。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这模样,昊云看着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隐约有一点烦躁。 正想开口训斥,那季璃又开口了。“奴家还有一件事要请少将军做主。但是,左大少爷对奴家那是强行威逼就范。奴家随口就说了,少将军已经要了奴家。迟早奴家会是少将军府的姨娘。虽然左大少爷不尽信。还是放了奴家。奴家这才得以逃脱。只是,左大少爷说了,如果奴家这些话,都是骗他的。他绝对不会绕了奴家的。还请少将军,帮帮奴家。要是被发现,奴家在说谎,那……” “那你想怎么样?”话已至此,景昊云总算是有点明白季璃的意思了。她倒好,以一个弱者的身份,一个无比弱势的理由。却想要得到成为他的女人这样的结局。他是不是该夸她一句,真聪敏呢? 果不其然,季璃低声说:“奴家只求,少将军能真心接受奴家。让奴家在你身边伺候你,做牛做马。一来,可以保奴家性命无忧,二来,也是奴家的一片心意……还望少将军成全。” “你只要在我府上住上一日,我就保你一日性命无忧。另外,你也千万不要抱怨阿然。我相信,她肯定不知道左轩然的所作所为。待来日,我找到阿然,我定会问她,怎么处理你的事儿。怎么对付她的大哥。在那之前,我不会让左轩然伤害你一根毫毛。” 昊云说着冷眼扫过季璃,冷声道:“还有一件事,我对你如此客气,如此照顾。仅仅只是因为你是阿然的朋友。 如果有朝一日,你和阿然闹翻了。或者你自认为自己已经不是阿然的朋友。或者是你伤了阿然的心。不仅仅是左轩然。就连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一言毕,季璃的泪水还在脸上,突然之间,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跌坐在地。她的脑子中,一直回响着景昊云的话。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这句话,就像是催命符。就算是一种警告。一下子,季璃发觉自己这么久以来,不过是自作多情。她,一直以为景昊云对她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没想到,没想到,真的被左轩然给不幸言中了。 季璃想起那一日,她正在后院种花。侍女说左府的大少爷前来求见。她答应了,就在后院,那棵梧桐树下,她喝着茶,悠闲地见了左轩然。左轩然。来找她合作的。她却没有同意。现在想来,左轩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他说:“季姑娘,我给你面子,称呼你一句季姑娘。你别以为,你现在吃住不愁。但是你可知道,没有了左悠然的善心。接下来的你,会有多凄惨?” 她记得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没有阿然,我还有景少将军。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左轩然哈哈大笑说:“季姑娘,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他景昊云,可不是什么善类。他对你好?他对你好?你确定是他对你好,而不是为了左悠然才对你好。我劝你还是早点看开,跟我合作。只要扳倒了景昊云。我父亲被我娘亲一手掌控。那样子,左悠然,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季璃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言辞句句。左轩然临走之前,对她说:“我不强求。只是哪天你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 如今想起左轩然那种笃定的表情,历历在目。季璃只觉得心如刀割。她默默地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落泪。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她知道,在没有一点儿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就这么突兀地要求景昊云。他不帮自己,接受不了自己也是自然的。 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可她还是止不住为他找借口。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然她一定会崩溃的。 银燕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坐在地上的季璃,楞了一下,开口问:“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这姑娘长得还真是标致,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 银燕说着漫不经心地走到季璃的身边,细细观察了一下。说实在的,她原本是在心里头嘀咕。这边大小姐都已经失踪了。这景昊云还有兴致,在这里和美女说话打趣儿。可是,当她想起来季璃是谁的时候,她吃惊地叫了出来。“呀!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大小姐的那个好朋友吗?好像,还是一个梨园的姑娘……我没记错吧……” 银燕小心翼翼地跟季璃说话,生怕自己记性不好,说错话。说完这话,季璃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里头流露出一丝愤怒和怨怼。银燕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景昊云,轻声道:“景少将军,我有事儿要跟你商量。方便不?” 银燕为何问这句是否方便,针对的就是季璃。这时候,季璃站起身来,朝着景昊云,福了福身,声音低低的,听上去没有一点儿的生气。她说:“奴家先告辞了。就不打扰少将军了。奴家已经让丫头给我收拾好了行李,这就告辞了。从此后,山高水远,少将军,自己保重!” “姑娘是要走?”银燕这人比较有好奇心。人家景昊云都没说话呢,她先开口了,“怪不得姑娘方才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是要跟少将军分别,这才这么伤心啊。姑娘是要去哪儿?听你的口气,山高水远,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离开了这里,我没什么地方可去的,等待我的将是水深火热,是一个无底深渊。”季璃苦笑,故意没有看景昊云。她已经没有心力去猜测景昊云是怎样的心情。她甚至都可怜自己。居然连他的想法都不敢去揣测了。她害怕,看见他眼里的冷漠。她害怕,看见他的绝情。这眼不见,还可以留一丝遐想。 “姑娘还真是有趣。离开这儿怎么就是无底深渊啦。我记得大小姐之前好像也吩咐过恬恬,每个月支一百两银子给景府送过来。作为你在景府的生活用度。莫非,景少将军收了钱,却没有好好对你?” 银燕说着看着景昊云,不住摇头,“不至于呀,景少将军又不缺这点银子。但是,我没记错的话,每个月送来的银子,少将军都有收起来的吧。少将军,你收了银子还对人不好。这会儿季璃姑娘闹着要离开你府上。你就不怕大小姐回来,找你算账呀?” 银燕的话,无意地又捅了季璃一刀。季璃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昊云,痴痴地玩呢:“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在这里的吃穿用度,用的都是阿然的银子?少将军你对我如此照顾,也仅仅只是因为收了阿然的银子吗?难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接受左悠然给我的施舍吗?” “什么叫施舍?”银燕皱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得到大小姐的施舍?你以为施舍一个人需要一个月支出一百两银子。一百两,我们一年的年俸才一百两不到呢。你还不知足啊……” 正文 第254章 权宜之计 季璃这般娇柔造作的人,说实在的,景昊云还真的没什么应对之策。平日里,应对起来,都觉得自己还是挺不会怜香惜玉的。干脆对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结果就连累人家误会他对她有意思。这不,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素日里,他倒是没有看出来。这左府里头的丫环。一个个说话都这么厉害的。且说,这个银燕,三两句,看似一点儿也不经意的话,却是将季璃逼到了一个角落。在那个地方,她季璃再怎么想办法,也没能逃脱开。 虽然一直以来,景昊云都知道,这季璃原本就是一般受着左悠然的优惠,另一边却还要责备她没有公平的对待。总而言之就处于弱势,却还是要强。却又没有强悍的本事。始终是要依赖别人,却还要憎恨帮助自己的人。给人一种感觉,真的是自作孽。 银燕的话,也确实是让季璃无地自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她也一直都知道,左悠然待她真的很好。可是,明明是她和她一样,是花一样的少女。甚至,她还要比左悠然更优秀。可是她就是什么都没有。而左悠然,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轻而易举地就能拥有。拥有一切,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直到今时今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譬如景昊云。可是事实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左悠然给她的。她季璃,此生,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她的施舍。 季璃不说话,一脸吃瘪的眼神。银燕冷哼了一声,说:“少将军,我觉得你还是好好照顾一下季姑娘。毕竟我们大小姐还是很在意她的。你真要是把她赶出你府上。到时候,大小姐找你要人,你可怎么是好?” “我没想赶她走。是走是留,都要看季姑娘自己的意思。毕竟,她是自由的。我不能因为你家大小姐就把人绑着不让走吧。不过……”景昊云这么说着,良心发现,转头看着季璃,扯了扯嘴角说,“姑娘,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会很为难的。毕竟,你的人生安全,还是很重要的。你也不要争一时意气。毕竟你要是真的出去了,左轩然还在外头跟狼一样,等着你。你确定,你真的要走吗?” 这话问出口,景昊云也是眉头一紧。他想着,季璃这人,他虽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很显然,她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如果左轩然真的说过这种话,她真的有胆子就这样走出去吗?看她刚才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她说要走,应该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如果,外头真的有那么大的风险等着她,她肯定不会那么决绝。总觉得,在季璃坚强的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景昊云这么想着,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季璃。可怜季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眉头微皱,就以为他是不悦自己的离开。心里头始终还是抱着一点儿奢望。即使内心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去找左轩然,也许,合作才是她唯一的出路。若是以后,景昊云和左悠然一个鼻孔出气。她是不是要被踩到脚底下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自己那么悲凉。 所有人都踩着她,她也能忍。唯独左悠然和景昊云不可以。 这么想着,季璃咬唇道:“诚然如少将军所说。我离不开,离开了,就是死路一条。我说离开,不过是因为,我想着,少将军也好,阿然也罢,大抵是不愿意再见我了。如今,我想,始终还是阿然,对我那么好的阿然。我如何舍得伤她的心……” 这话,说出来,情真意切的。可是不知为何,就连景昊云都觉得怪怪的,就不用说银燕了。但是银燕此时此刻,可没有心思管这个莫名其妙的戏子。她一直以来就觉得,自家小姐对下人好,有些过头了。如今看来,对一个戏子这么有情有义。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人人都说,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虽然不见得每个都这样,可是银燕觉着看着季璃就不是那种没有心机的女人。看她那妖媚的长相,指不定还要仗着自己的柔媚的长相,勾引谁还指不定呢。看她眼波一转,那妖媚的模样。 银燕都不屑看她。于是对景昊云说:“少将军,我这儿还有要事,你这儿是不是方便,可不可以讲啊——季姑娘,我觉得你要是觉得累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你放心,少将军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家大小姐。你就是在景府横着走,少将军也不见得会拦着你。只要你规规矩矩的,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就那我们大小姐就开心死了。” 银燕这人说话,绝对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到这时候了,她还不算酸一下季璃。季璃虽然心中有气,也知道这银燕对自己,也是有意见的。可偏偏,她字字句句都说的是那么的合乎情理。如果自己不听,或者说什么三道什么四,反而显得她特别的不懂礼节。是故,季璃就算是心里头有很多的不愿意,有很多的不甘愿。可是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美丽的容颜,染上虚假的笑容。说实在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应对。 季璃微微福了福身,叹了口气,说:“多谢姑娘提醒,只是我刚才跌坐在地的时候,崴了脚了,我也想走,可是……可是……我害怕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太难看了,实在是……” 季璃说着抬起袖子,无奈地又颇有心机的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让人揣测她的真实想法。她的身子又软软地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很是优柔,很是可怜。 景昊云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看他可能就要出言,恶语相向了。银燕连忙接口道:“既然如此,那只能暂时把书房让给你了。少将军,借一步说话,我们出去说,如何?” 景昊云瞟了一眼季璃,对身边的侍从说:“好好看着季姑娘,派个人去给她请个大夫过来。看好了,送她回客房。老宅里可能因为左轩然来过的缘故,派人去看看,有没有东西损失,然后派人严加看管。我的地方,不是谁都可以闯进来的。” 景昊云这话,显然是说给季璃听的。季璃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同寻常的低下了头去。片刻后,又抬起了头。目送景昊云和银燕走出门,眸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恶毒和怨恨。 出了门,景昊云吩咐道:“派人去弄清楚,在老宅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他左轩然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说了什么话,发生什么事,都一五一十地报上来。” 银燕看着那侍从匆匆忙忙离开,纳闷道:“少将军的意思……是不相信季璃的话了?她一个姑娘家,没必要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吧?” “你当人家是姑娘家,我估计她吃了你的心都有。你说说你刚才讲的都是些什么话。她要是心里没有什么芥蒂,我都觉得奇怪。”昊云斜睨了银燕一眼。“其实不是我想说她,而是季璃这个人,居心不良。阿然掏心掏肺地对她,可我觉得她对阿然,莫名其妙的,总有一丝不爽。当然,这也可能仅仅只是我的错觉。” “但愿你说的都是错觉。不然,大小姐会伤心的。”银燕说着叹了口气,又赶忙说,“老爷知道了小姐被掳走的消息。我也已经劝了他,他并没有进落玉轩。想来,刘夫人她们暂时也不敢对落玉轩做些什么了。还有,老爷已经赶去皇城了。奴婢不知道,大小姐失踪了,老爷为什么要赶去皇城。老爷只是说,让我过来告知你一声。” “有让你带话,叫我做什么吗?”说实在的,景昊云都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之间,手足无措了。他现在多么希望,有人能提点一下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事。而不是,就这样,无能为力地呆着。 “通天阁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银燕因为和通天阁的合作比较多,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也是通天阁。这一问之下,景昊云沉重地叹了口气。“通天阁,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阿然被掳,这件事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所以……”银燕不觉皱起了眉头,“所以你们都不知道,大小姐在哪里对不对?”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景昊云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他也好,左岸也好,就这样子让人再眼皮子底下,将自己最在乎的人给带走了。想至此,景昊云气恼自己,当时怎么就听信了刘静的花言巧语。怎么就一气之下,将暗中安排好照顾阿然的人全部撤走了。如果没有撤走,至少,现在还能知晓她在哪儿,是否安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生怕,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也不用活了。 正文 第255章 暗夜鬼魅 夜,深了,星星困得眨眼。在萧瑟寒风中,景昊云仅着一件单衣,站在阁楼上。景昊云沉默望着皇城的方向。他知道,今夜,左岸在皇城里头,也不知道将要经历些什么。可是,终归是有很多东西要处理的。这一夜之后,这京城,是不是会跟以前不一样了。会不会发生一些,什么改变。不管如何,他也不能再掉以轻心。这几天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却迎接即将发生的改变。等待了这么久的机会,如今……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只是,在这凄凉的夜里,他又不勉想起那个人来。在这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个人,会跟他一样,难以入眠。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这相思的滋味,渗透骨髓。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究竟怎样。大抵,她是不会想起他来的吧。昊云总是觉得无奈,他觉得阿然的心还真是大,还真是野。那颗心里头,估计也没有位置留给他了罢。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面对她的无情。 无情不似多情苦,终归是一直在纠缠着。他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办法了。挣扎着想要离开,却始终是挣脱不开。也许,他这一辈子,注定是要栽在左悠然的手里。这么想着,景昊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叹息声,轻轻飘落。一道悠长的温婉的叹息声,在深夜里,随之响起。景昊云收回神思,低头向下望去。阁楼下,梧桐树下,一身着白衣的女子,水袖长长地拖到地上……她侧着身,看不清她的正脸。可是从她的身形,可以判断,她是季璃。景昊云微微蹙眉,他睡觉的地方,虽然只是一座小楼,可是防备森严。毕竟,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里,他没有留任何人伺候。侍卫全部守在外边,婢女在他没有起身之前,是不准进到小院里来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中。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并告知他。 正在思索间,一阵清丽哀婉的歌声响起。虽然,景昊云一直都知道季璃是梨园的戏子,也曾经在和阿然去厢房找季璃的时候,听见过她在哪里练唱,可是,始终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认真听她唱过一次戏。说实在的,他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对京中纨绔子弟都会的琴棋书画,那是一样都不通。对于他们喜欢的唱戏听曲逛青楼之类的事情,他也是丝毫不感兴趣。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去过梨园。自然,这唱戏唱得好坏,他是真的听不出来。更是不知道,这唱戏唱得好,有什么用。如今,听着季璃唱戏,只觉得声音婉转悦悦耳。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 所以他一门心思在纠结的是,这季璃是如何进来的?如果不是他的守卫放水将她放进来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季璃知道怎么秘密地进这小院。想至此,景昊云不禁觉得背后是一身的冷汗。在景府之中,居然还有人能背着他,进出他的小楼,如此自由。那也太让人害怕了。原本,对季璃。他就很不放心。因为,她似乎是通过某种手段,在景府里头,消息也是十分灵通。如今,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小院中。这也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了。昊云在想这事儿的时候,那边侍卫听见唱戏声,也是有所惊动。派了两个人前来,查探。景昊云就默默地依靠在窗前,看着侍卫进来。 那季璃停了歌声,看着那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将刀架在了季璃的脖颈上,大声地问:“快说,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季璃眨着双眼,一脸无辜。“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儿。只是我夜里觉得冷清,睡不着,起来四处走走。走至此,我见这梧桐树,枝繁叶茂,美丽异常。我便靠在树下,细细观赏。又想起一些伤心事,是故浅唱低吟起来……” “你胡说些什么!”寂静的夜里,那侍卫的声音特别的响亮,回荡在漆黑的夜幕中。景昊云微微勾唇,似乎是很满意这侍卫故意这么大声,好让自己听清楚。 “这揽月小筑里里外外都被我们的人围起来。四处都是围墙。只有一处大门。你是如何,逛着逛着,就来到这小院的?莫非,姑娘还有深夜爬墙的习惯?就算你会爬墙,我们这里也时常有人巡逻,你怎么就这么巧,就进了这里,还没有惊动一个人?” “侍卫大哥,你也说了,这里头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正好没有遇见你们。我自然也不会莫名其妙地闯到这里来。你与其在这里指责我,还不如想想你们自己的工作,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有什么漏洞。怎么就这么巧,让我进来了?”季璃一弯腰,一收手。收起了自己的水袖,一个扭腰,标准的收势。让那些侍卫看得也是一呆一愣。说实在的,季璃的姿色不凡,对于这些侍卫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美人浅愠,这也是一件让人很为难的事情。 两个侍卫,正在犹豫的时候,只见季璃,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说:“虽然我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既然我不小心闯了进来,那么我这就出去。我实在不是故意的。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要是故意进来的,我也不会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唱戏。那不是把你们给引来了?” 她的话,让两个侍卫也犹豫了。她说的没错,她很可能是不小心,走进来的。虽然,侍卫也觉得自己的守卫已经很到位了,可是不能否认的是,现在有这么一个弱女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揽月小筑里头。如果这件事让少将军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责怪他们兄弟呢。 其中一个侍卫正想答应,他说:“好吧,那你快走,出去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兄弟,这样不好吧。”另一个侍卫一着急,一下子抓住了季璃的手,生怕她逃走了。“不管这姑娘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她,人已经闯进来了,就不能这样轻易地放走她。如果有人说漏了嘴,说揽月小筑里,曾经传出过什么唱戏声。你拿什么跟少将军解释。再说了,如果这位姑娘真的是不小心的。那么我们做事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更不能放她走了。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少将军肯定不会饶了我们两个的。我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奇大人,让他处理。不然,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们可担待不起……” 另一个侍卫面上有些难看。毕竟,他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加上季璃无辜地看着他,眼泪都快要滴出来了。“两位大哥,你们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会故意的,再说了,我是景府的客人。我可是少将军的客人,他肯定不会怪我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这梧桐树下站了一下,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季璃手足无措的样子。两人又犹豫了。正在两人犹豫间,景昊云从阁楼上,缓步走了下来。正当此时,他披着一件玄色的外衫,朝着季璃和那两个侍卫,缓步走来。那两个方才还在犹豫的侍卫,此时此刻是一脸的惊慌。两人相视一眼,立马放开了季璃的手,站在了一旁,低声道:“少将军,属下失职。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进的我们揽月小筑。姑娘说她是不小心走进来了。可是属下都是整天整夜在巡逻。方才并没有看见她……” “季姑娘,夜深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我这里的奴才粗鄙,没吓到你吧?希望你也别介意。我让他们先送你回去。夜深露重,你穿的这么少,小心着凉。”昊云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那两个侍卫听闻,立马准备带着季璃就走。季璃听见景昊云这么说,欣喜异常,想要迎上前来,却被景昊云冰冷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景昊云冷声呵斥。“你们两个还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送季姑娘回去!” 还在发呆的两人立马点头,不管季璃是什么心思,拽着季璃就往外走。季璃是一步三回头,只可惜,她只看见,景昊云无情的背影。她不免失望,难免失落。她好容易,走进了他的身边。却还是再一次,被无情地拒绝。 不过,季璃最终还是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握紧了手中的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在他的书案上,拿到了东西,应该对左轩然,很有用处吧。如果不是她成功地混进来了,她还不知道,原来左悠然被人给掳走了。现如今,生死不明。 想起左轩然说,只要自己肯帮忙。左悠然就不见得能安然回来。想至此,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邪恶的笑了。 正文 第256章 又是一夜 看着季璃离去的背影,那消失在小院门口的那白色单衣。掠过的衣角看上去还是带着一丝伤感的。只是这种伤感,是他说不悦的。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注意更多的是,她如何进来的。 正当此时,奇斌已经被叫醒。虽然景昊云没有传他问话。他还是抓紧时间赶了过来。说实在的,奇斌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要知道墨家那两兄弟,为了自己家的事儿,拿着长鸣剑,那是东奔西跑。也是劳心劳力。虽然景府里,底下这些人,做事都很得力。可是,毕竟是管事儿的人少了。他要操心的谁人还真不少。今天,去了左府回来,已经夜深。他琢磨着少将军肯定已经睡了,就没有回来报备,毕竟,一切都相安无事。 可是谁知道,居然在大半夜的时候,出了一件这么麻烦的事儿。原本……一直以来,他都会认真巡视,绝对不会让人有机会闯入揽月小筑一步。可是今天,他确实是太累了,加上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他巡视的时间点了。他就没有在意。这回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再困再累,他也是毫无睡意了。 这不,披着一件披风,踏着靴子,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这一路,他的内心也是焦躁不安的,还有点忐忑。他一直以来对景府的防卫,很自信。如今,就这样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破了。怎么说,都是布防的漏洞。实在不能小觑。 因此,当他走进揽月小筑里头,景昊云的小书房时,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主子,对不住,一时大意,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立刻让人去将巡防的名单拿过来,看看是不是什么时候交班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再差人仔细观察一下,这揽月小筑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道。” “揽月小筑一早一木,你们比我更熟悉。我相信你们,不可能会让人钻了空子,还一无所知。我担心的是,这季璃……应该说是帮助她的人,绝对不简单才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紧紧地皱起的。他,素来都很自负。认为自己的布防,是绝对万无一失的。在这种布防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此人的谋略,也绝对不会简单。关键是,季璃这个人,他还是很清楚的,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她现在就呆在景府,也没有跟外头的人联络。那么帮助她的人,只可能是府内的人。 正是这一点,景昊云想起来都觉得头疼。这简直就是内忧外患。景昊云的表情,让奇斌颇有些不解。他道:“这季姑娘不是不小心进得揽月小筑吗?如果不是不小心,难道是她故意的?” 昊云冷笑,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什么事儿,你觉得会是巧合?这个世界上,如果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那么,人活着,也不至于那么战战兢兢了。” “可是没道理啊。这季姑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冒险来揽月小筑。她之前,在我们府上也住了那么久了。也应该知道揽月小筑一般人是不能进的。况且,我听人说了,她进来之后也没做什么事儿。反而,是唱了一支小曲儿,还把人给惊动了……”奇斌这么说着,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昊云,小心翼翼地问,“莫非,季姑娘故意这么做,引起别人的注意,好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是……可是……我就不懂了,她有什么理由,非要进来不可?” “之前,我也想不明白。后来,我回到书房,发现了案上,我今晚刚写的一封手信,不见了!我这里,没有别人进来过。”昊云说着,食指开始在案上,不停地敲击起来。笃笃笃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无比的凝重。 奇斌愣了许久,叹了口气问:“主子,你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是什么重要内容吗?要不,奴才乘夜黑,去季姑娘那里,取回来。或者……” “是很紧要的事儿。可是,她既已经拿到。那么肯定也已经读过了。那信拿不拿回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昊云说着叹了口气,“信上写的是阿然被掳走的事儿,我希望宁宣能倾尽全力,去查。这信,如果只是季璃看见,倒也没什么事儿,怕只怕季璃已经更左轩然有说勾结。只怕很快就要知道,通天阁,为我所有。要是这件事广为人知,那日后,通天阁行事,就没那么自由了。”景昊云想起那种可能,真的是想掐死季璃的心都有。还好,此时此刻的季璃还在景府。估计消息也还没有传递出去。 闻言,奇斌猛地站起身来。“主子,我这就派人,去盯着季姑娘。不让她离开厢房半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至于怎么处置季姑娘,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毕竟,她的身份很尴尬。我们要是私自处理了,终归是不好吧?” 奇斌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试探性地看着景昊云。昊云冷冷瞟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一早已经说了,别想着试探我的想法。我做什么事儿,还不需要考虑这么多。暂时不要动季璃,但是,绝对不是因为左悠然。” 明明就是!却还是不承认。奇斌都懒得说。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如果真的是季姑娘拿走了那封信。那也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你想想,左大小姐对她可是掏心掏肺。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看她长得可不像是这种人。” “人不可貌相。你不懂季璃的心情,我却能理解她的动机。虽然,阿然对她很好,恨不得把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给她。可是,阿然那个傻丫头没有想过。她季璃要的不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奢侈,而是拥有跟她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她想要的不是阿然对她有多好。她完完全全就是在嫉妒阿然。因为嫉妒,所以扭曲了她的心理。因为嫉妒,这暗黑的心里头,也不知道会滋长一些什么。”昊云说着低下了头,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派人好好看着季璃。这件事,绝对不嫩传出去。必要的话,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这么冰冷的话,从景昊云的嘴里说出来。奇斌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军营里头有很多的士兵,他们在当兵之前有可能无恶不作。因为没有出路,才来投靠从军。少将军对于这样出生的士兵,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在莫北大营,上到各位将领,下至无名小卒。无一不对他钦佩有加。可如今,对一个弱女子,他下来这样的诛杀令。想来,也是真的太为左大小姐觉得不值了吧。明明就是真心相对的朋友。结果却砸自己背后捅自己一刀。说实在的,这样的事儿,没几个人能接受得了。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左大小姐还下落不明。估摸着,少将军不至于这么恨。 奇斌总觉得,自从和左大小姐有了矛盾之后,他家少将军,似乎变得越来越阴沉。奇斌多么想念,以前,在莫北大营,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可是自从回了京都,他一来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二来还要收敛自己的锋芒,不让人轻易知晓他有多少实力。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少将军,遇到了他此生的劫数。要不是因为自家主子太喜欢左大小姐了。奇斌真的是很想对少将军说,这女娃子要真是不愿意做景府的主母。那就不要勉强了,要知道明里暗里喜欢他们家少将军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但是,这些都只是奇斌的一点小心思而已。他也永远不会说出口。 这边,奇斌才接了命令走出门。突然看见景昊云也跟着走了出来。不等他问,景昊云就自己开口了,“我还是不放心,迟则生变,我还是抓紧时间去皇城一趟。毕竟,左岸一个人,实在还是太吃力了。如果……“昊云说着叹了口气,”如果威帝心意还不够坚定的话,左尚书不见得会一击即中。要是左尚书失败了,他肯定是要去九王府找九王爷拼命的。那后果,就严重了……” 说到底,景昊云还是不希望左岸出事。不管左悠然是什么态度,他和左岸这么久的交情,也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岳父,始终还是利益共同体。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左家万劫不复。自己却还要作壁上观吧。 奇斌点了点头,只道:“那少将军是一个人去,还是派人跟你一起前去?” “就我自己一个人。这么晚了,皇城里头,没有腰牌,我进不去。再多的人,去了也只会留在宫门外。让人快点传令给卓绝,就说,我需要他的帮忙,季美人那里,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匆忙吩咐了这么一句,他闪身出门。提气上马,扬鞭。 突然间,寂静的夜里,一阵马蹄声响彻云霄,天际,一道青光。天光泛明。这一夜,眼瞧着就要到尽头。 正文 第257章 东方,微弱的光开始逐渐撑破天际。在景昊云的马蹄声,惊动守卫皇城的士兵时,正好赶上开宫门的时候。那侍卫盘查的,也特别的严厉。景昊云心下着急,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更快地进去。很显然,动粗,是万万不能的。 就在景昊云握起了自己的长剑之时,那边有宫里的宫女,脸覆面纱,飞速地跑了过来。她高声道:“各位侍卫达人,请稍等。我是季美人宫里的。我奉美人的命,来接景少将军入皇城。因为事情紧急,你们就不必慢慢盘查了。另外,景少将军已经被批准,可以带着武器进皇城。你们派一人过来,跟景少将军。除了季美人宫里,其他地方还需要你们的人引路。否则,会有很多麻烦事儿。要是耽误了要事。你们可吃罪不起!” 这话,话音才落。那边侍卫已经快速地整理好了。随从的人也已经随之前来了。景好运再一次惊叹,整个皇城的严密布局。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最精密的判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处理好之前之后的一切事宜。说实在的,也正是因为皇城的守卫,景昊云才决定站在威帝这一边的。心思如此缜密的人,不可能真的如外人看着的那般和善,那般无所作为。这样一个深沉内敛的主子,是他最期待的。 景昊云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再怎么精明,也始终是被威帝给算计着的。要知道,看似最没有动作的人,实则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收入了眼里。他不发声,不代表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但是。就算明明知道被算计着,可还是觉得,和高手过招,才有意义。因为景昊云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很有可能就是威帝看见的,自以为是他的缺点。一个没有缺点的人,让人用着也不见得放心。还不如就这样坦诚地将自己的欲望给彰显出来,也许,就可以让人看见他的可用之处。 也许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景昊云才开始紧张。他一直以来,和威帝也是时有见面。在没有摊牌之前,他还完全可以以一个少年人的态度面对威帝的各种话语。毕竟,这皇帝,和他老子才是同一辈的人。他每次来,也总是没大没小的。很多话,都是明着暗着打嗑嗑。所以,也总是没大没小了。现在好了,着急要救人了,他也想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了。就这样,急匆匆地跑到威帝面前,该怎么说呢? 说实在的,景昊云还是有些忐忑的。心里头忐忑不已,跟随着他的侍卫见他也是心乱。说实在的, 引着他往前走,他就莫名其妙地往右边去了。见他也是无心的,侍卫也只好,走到了他面前,低声道:“奴才还是在少将军前面领路吧。我看在少将军身后,少将军时不时会听不见我的声音。那奴才就在前头走着,速度要快吧。听说,少将军有要紧事。” 景昊云点了点头,对着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侍卫,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那侍卫,笑笑,接着走到了前面。接下来的时间,景昊云都觉得自己一直是云里雾里的。说好是季美人找他的。但是那个侍卫,轻易就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此时此刻,天已经亮了。可是,从外头看,依然可以看见,御书房里头的灯,还点着。估摸着亮了一夜,里头伺候的人,实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把蜡烛灭了。这么多亮着的灯一下子要是吹灭了。那蜡烛的烟火气息,人要是闻着,肯定要呛到、通常都是陛下离开书房之后,才会有人收拾。现在看来,人都还在。 那侍卫,在御书房的正门口停了下来。示意景昊云继续往里边走。景昊云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提起了下摆。一直觉得自己害怕,可是当他的脚步,跨进了大门,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其他一切的一切,都是浮云。他现在,要做的,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找回他所爱的人。 即便要面对的,是他所不能掌控的。当景昊云有了这种认识之后,带着这种觉悟,进了御书房的时候,他的心情是轻松的。可以说甚至还带着点愉悦。 当他一身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敞开的大门,太阳,微亮的光芒,在他的身后。案前,匍匐着的左岸哈威帝,抬起了头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敞开的地方。哪里很亮,阳光下,那个少年,宛如神邸。那样的耀眼,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夺人眼球。 再一次,不约而同的。两个人,相视而笑。威帝笑得有些无力,眉宇间渗透着疲倦。可是,眼神里都带着星星。他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前不觉得,左尚书,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老了……不过还真的是老了……” 左岸也笑笑,说:“是真的老了,要不然,就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居然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快要断了,说真的。年轻的时候,挑灯夜读也好,习武练剑也罢,时常都是要奥熬上一天一夜。甚至两天一夜也是常有。从来都没觉得累过。如今……不服老不行了。这身子骨,早就已经是吃不消了。容不得我们自己说了算了。” “说的没错——”威帝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只可惜我膝下,就一个皇儿。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我看你连女儿养得都那么好。不禁开始怀疑起帝师的能力了。说实在的,朕时常觉得,出色的人,都已经被朕给压榨着,努力政务去了。也没有人腾得出手来,教授皇儿。现在想来,也是时候,让年轻人接手,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两人之间,一字一句,听着好似跟自己都没有关系。可是仔细琢磨,这字字句句都跟自己有关系。尤其是左岸的故意引导。让景昊云感受到了自己即将要接受的挑战。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无需多言。他只要顺其自然地结果他们手头上在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因此,当两人互相寒暄过了之后,昊云就上前,请了安。也没等他行大礼,威帝已经让人去将他扶了起来了。并说:“别行礼了,快来这里帮朕看看,这里需要多少人!” 昊云上前一看,只见整个京都都尽收眼底。原来,威帝早就已经在全城布下了严密的监控。甚至在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有一只十个人左右的军队,可供调遣。虽然十个人很好。可是这样的布局,可以在一炷香之内,就能控制全城。 看见这张布防图,昊云的第一反应是吃惊不已。可是很快的,他就想起了他最在意的事儿。他脱口而出。“陛下,你既然有如此严密的布防。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阿然在哪儿了?” 听见这问题,左岸的脸都快要垮下来了。这小子,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还要这么儿女情长。这让他这个岳父,脸往哪儿搁。不过,这问题倒是让威帝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好小子,这心思一点儿都藏不住。这一来,就问心上人的事儿。左尚书,真是羡慕你呀,找的好女婿。我家阿奴虽然还小,但是眼瞧着一天天长大。朕也是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还真是担心不能找个人,跟朕一样真心爱她疼她的。” “陛下不必操心。三公主这么讨人喜欢,见了她的人,都会爱她,疼她。”左岸一想起小公主缠着自己让自己给她读书的模样。真的觉得像极了小时候的阿然。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好意。他真心地希望,这位小公主,可以拥有全天下最美好的祝福和幸福。 左岸对小公主的喜爱之情,威帝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只是笑笑,后又对昊云说:“真的很抱歉,虽然朕做了万全的准备,却没能抓住什么蛛丝马迹。我琢磨着,带走阿然的人,要么就不是朕监视的人之一。要么就是那个人已经看透了朕的布防。找到了其中的漏洞。朕愁的就是如此。也不由得担心。唉……” 听到没有消息,昊云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左岸,只是一眼,左岸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太担心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对这个少年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自家女儿还是不值得他这么付出所有的。总而言之,年轻人之间的事儿,也是一言难尽。左岸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昊云沉默,他不希望到了此时此刻,他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安慰自己。他要抓紧时间,为自己,也为她,做好准备。这么想着,他认认真真地看起礼物布防图。 正文 第258章 出乎意料 蜡烛的光,照在左悠然的脸上,落下的剪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寂寞,又是那么的高远。翠翠用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默默看着左悠然。说实在的,翠翠认识的这几个斗大的字,还是因为,悠然一直说,做人多少要认识点字,多少要会看点书。不然的话,胸怀太狭隘,体会不到这世界的美好。 所以,翠翠也是因为无奈,才不得不学了些字。后来,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但是,当自己真的想要多学习东西的时候,翠翠才发现,单单是识字,是没有用的。很多时候,那些书里的内容,都是又艰深又苦涩的。一般人根本就看不懂。就像现在她家大小姐正在看的一张偌大的图纸。她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整张图纸上,也就认得东西南北四个字。至于其他,小小的大大的符号,她是一点儿也不懂。只知道,自家大小姐看得那叫一个仔细。恨不得将那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琢磨明白。她的手指,在纸上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都快把这纸张给划破了。 “大小姐,我能说一句话吗?”翠翠说着打了个哈欠,抬高了手,伸了伸懒腰。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熬得住的。都已经整整一个晚上了。悠然却只是伸手,按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不要吵,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听得见。” “我只是想问大小姐,你在看些什么。这张纸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看你看得认真一直也不忍心打扰你。可是,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呢。要知道,这熬夜啊,对身子不好。我问你呢,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不要还没想到办法呢,就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说话时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悠然侧头她一眼,冷声道,“一早要是知道你这么笨,我真不该留你在身边的。我这看的是布防图。要知道,这可是京城的布防图。我还真没想到,刘安那小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搞到皇家的布防图。不过不论真假。这样的布防很是严密。如果说这些都是真的,我估摸着,我现在藏在这里没人知道,仅仅是因为没被人给盯上。很快就……会暴露了。我猜,刘安给我看这布防图,估摸着是希望我自己能多琢磨琢磨,好不要那么被动。” 说到这里,悠然就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她的脑子不够使,光顾着研究这布防,却没有想过要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加安全一点。可惜的是,就算是她认真去想了。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她还真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被揪出来。那样就糗大了。 悠然又是一声叹息。翠翠自然不会明白悠然所想,她现在只是觉得这住的地儿,实在是太清寒了。吃,吃的不像样。睡,墙壁都是透风的。她此刻的心里,无比想念地是自己的家。在落玉轩里头,她何曾见过大小姐这样熬着夜。披着点破破烂烂的衣裳,这熬一夜也没点可以吃的点心。天知道,她家大小姐,一个这么爱吃又嘴馋的大小姐,是怎么熬过这一天一夜的。翠翠的想法,和悠然的,很显然不是在同一处。 因此,翠翠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悠然纳闷,“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惨了?我倒是觉得,这皇帝还真是厉害。他这样的安排,只要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立刻揭竿而起。很快,这皇城就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十步之内,就会遇见威帝的人。想要逃走?根本就不可能。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景昊云那样的高手,估计也是插翅难飞!” “这么厉害?”翠翠总算是听进去了一点,有点吃惊,又有点不信。“大小姐的意思是说,这皇城里,十个当中就有一个是皇帝陛下安排的人?不至于呀,这不可能,这么多人要花多少银子啊。关键是……关键是……皇帝应该不缺银子吧。但是,但是,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有泄露这件事?应该不会啊……所有人的嘴巴都这么严实吗?” “不是他们嘴巴严实,而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责任。也知道,泄露这个秘密之后的后果。我想,威帝的能力,控制这么些人,也不是不可能!”悠然淡淡一笑,“哎,我们有时间替皇帝操心,还不如好好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 “有没有景少将军的消息……”说了这么多,翠翠似乎也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她确实关心起了景昊云。“你说,老爷和少将军,要是知道你被掳走了。会怎么样?你说他们会不会一着急,就……我总觉得,大小姐,我们这样躲起来,好像不太好。” “好或者不好,都来不及了。我要做的,必须要尽快实行了。”悠然说着直起身来,拉了拉外衫,两手向后,拉了起来,盖在了头上。“我现在要出门一趟,你待在这里好好收着。以防刘安有什么消息,这里没人,收不到消息,他又不可能想来就来。” 翠翠刚想开口说自己要去的。可是,被悠然这么一说。她自然不能在任性地说自己要去。只能小心地给悠然整理衣裳,碎碎念着,吩咐道:“小姐,你一个人在外面行走,小心点。不要多做停留。不要东张西望。你刚才都说了,外头皇帝陛下的人可多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其实,奴婢更担心地却是另一批人。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抓到小姐你,想要你的命。我也真是心大,居然就这样放心放你一个人在外边走……我想来想去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你叫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你说你一个人,万一有点什么……” “没有万一!”悠然打断了翠翠的碎碎念,“你要是再念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悠然说着一把拉起了自己的披风,边走边打结,也不理会翠翠在后头碎碎念了。出了门之后,飞快地将门关起。她这么快,可不是为了保密。纯粹就是为了离开翠翠远一点。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翠翠怎么这么能说话。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好容易耳朵清净了,悠然裹着披风,微微遮盖住自己的脸,低头猛走。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起早赶着去时机的百姓,他们也是匆匆忙忙的。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的,衣着打扮都这么普通的姑娘。 悠然也从来没有体验过,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在人群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注意她。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只有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身负血海深仇,她都想要就这样沉没在这茫茫人海之中。高贵的出生,带给她的,虽然有很多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更多的是,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恶毒的心。她一想起来,要应付那些人,都觉得有些恶心。 想起刘静,想起临死之前,那踩着自己身体狞笑的左怡然,悠然抖了抖身子。试图甩脱那种不安和恶心的感觉。踩着沉重又略带自由感觉得步伐,她走到了七王府门口。悠然深知,这七王爷肯定不简单。她看过布防图,在他家周围,根本就没有布防。一来,很可能是因为七王爷比较有手段,那些眼线已经被清楚了。二来,则很可能整个七王府就是最大的堡垒。现在,想起景昊云和柯挺说的那些话。她有理由相信,这七王爷,肯定是威帝很信任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没有布防,没有眼线。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悠然都开始庆幸。至少自己就这样出现在七王府,也不会被人看见。她的行踪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暴露了。 这边,她才到了七王府,还没有敲门,门已经开了。开门的侍女,对她说:“姑娘,来的真早。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姑娘用过早膳,再去后院整理那些不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啊?”悠然发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那侍女拉进了门。看着那侍女,貌似很熟络的样子,悠然都要好奇死了,她尴尬地笑着问:“姐姐,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我们认识是吧?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 “姑娘,你什么都别说了。等见到了七王爷,你就什么都明白了。”那姑娘头也不回。虽然看上去很熟络的样子,可是悠然看得出来,并不是出于真心。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侍女肯定是想要掩饰些什么,才做这些事儿的。想至此,悠然也不再吭声。她也害怕自己说多错多。虽然说,这里可能真的没有威帝王的人。但是,毕竟还是要堤防,隔墙有耳啊! 悠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侍女也就加快了脚步,不多时,领着悠然到了一个房间。里头空荡荡的,只是摆了一张圆桌。桌上,放着许多好吃的菜肴。隔着远远的,悠然都闻得见那种香味儿。 正文 第259章 心有波澜 菜香味儿,勾起了悠然的馋虫。说实在的,昨天早膳也没吃就出的门。到了 那地儿,只有一些青菜萝卜。连点油腥都没有。萝卜青菜汤喝了一整天,闻到肉的味道,还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悠然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正想开口问,那侍女说:“姑娘,王爷说你来得太早了。他还没梳洗好,你先坐下用点早膳。边吃边等,时间过得没那么慢。” “好的。”悠然也不拒绝,也不多谢,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坐下后,就开始吃起饭来。她就近坐了下来,面前就是一旁红油油的五花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果然吃进嘴里,也是入口即化。带着点,微微的甜丝丝的感觉。悠然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满足地喟叹。“一路走来,吹了冷风,这热乎乎的饭菜下肚,真的觉得,人生,所求不过如此。真的是太舒服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呢?悠然笑着摇了摇头。正在她自顾自吃饭的时候,柯挺已经到了门口。他没有让人提醒她,也没有直接走到她身边。而只是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看上去很幸福,很满足。 瞧着她不停地扒拉着饭,他似乎都能闻得到那饭菜的香味儿。仿佛都已经想象得到,那饭菜的美味。要知道,他府里的厨子,虽然厨艺很不错。可他吃得久了,始终觉得,味道太过单一。如今,看她吃得挺香,他思索了片刻,对身边的柳碟说:“吩咐下去,就说是本王的吩咐,后厨里的人,都有赏。” “为什么?”柳碟跺脚,声音里不无妒忌。她平日里怎么劝王爷吃饭,他都说没有胃口。吃的也不多。如今,看着那个女人吃得好,吃得香,就有赏。说真的,她都不知道,这个女人除了她爹爹是个尚书以外。她真瞧不出什么好的。柳碟也看得出来,主子不想打扰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还得多谢左大小姐了。” 听见声音,悠然转过头去。要知道,她嘴里还在嚼着大块的红烧肉,她的嘴唇上泛着油光,筷子上还夹着一块红烧肉。加上身上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柳碟看了止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没等柯挺出声呵斥,悠然已经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近。虽然她嘴里依旧在嚼着肉,可是神情却无比自然,她一边吃一边开口问:“王爷,在我府上,从来没有丫头刚这么没规矩。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这姑娘是在笑话你的客人吧。如果是我的下人,轻则掌掴,重则拔舌……” 悠然的眼睛,轻飘飘地扫过柳碟。柳碟可没把她当回事儿。虽然见她来了,已经止住了自己的笑声,可是眼底那笑意,以及紧抿着不曾高高扬起的嘴角,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不屑。直到悠然说完了这话,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柯挺冷声说:“那么,请问左大小姐,你是要掌掴呢,还是要拔舌?本王教导下人不善,今日,既然冒犯了你,那么就交由你处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本王绝无二话。” 听到柯挺的话,柳碟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柯挺不敢置信地说:“王爷,王爷……奴婢,奴婢是不是听错了。您在说什么呀?奴婢没有……奴婢没有笑话左大小姐,还请王爷明鉴,不要责罚奴婢。王爷,王爷……” 柳碟一副泪盈于睫的可怜模样。悠然却视而不见,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污蔑你了?如果是这个意思,那你就是该死!别妄图欺骗你的主子,你家王爷也是有眼睛的人。要是我的奴才,敢质疑我的决定。只有死路一条!” 悠然怒了。一直以来,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趋炎附势,在主子面前卖乖讨巧,对别人要么就是狗眼看人低,要么就是不屑一顾。一脸的尖酸刻薄。仗着自己主子的宠爱,就张牙舞爪的人。这样的女人,要么妖言惑众,要么魅惑主上。终归就是一个祸害。 悠然的怒气,柯挺看在眼里。一来他面子上挂不住,二来也不知道,怎么看上去还挺好说话的左悠然,这发起脾气来,居然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办。只能微微皱眉,看看柳碟,再看看左悠然。 柳碟一开始还抱着点希望,这会儿见柯挺这模样,心下就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一向是只会察言观色的。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在了悠然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说:“左大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刚才看见小姐的模样,委实可爱,所以笑出了声。没有一点儿冒犯的意思。后来不敢承认自己在笑,是因为奴婢不想被苛责。希望能让王爷替奴婢说句话。不过,现在,奴婢知道了,奴婢给您道歉,奴婢给您磕头,求你绕过奴婢。” 悠然默默看着地上的人,叹了口气,对柯挺说:“王爷,毕竟,是你家的奴才,我只是说了我对下人的方法。那毕竟不是你府上的做法。最终的处理,还是要看你的决定。只是,我并没有真想要她的命,我只是一时生气。你别真把她埋了,那我会很纠结的,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我岂不是罪过?” 看着悠然微微扬起的嘴角,柯挺确信,她压根就是想在柳碟面前耍耍威风,毕竟,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懈怠。不过,也看得出来,她也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原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柳碟,没真心想要那她怎么样。最终还把这事儿推回到自己身上。柯挺只觉得这小丫头,看上去莽莽撞撞的,谁知道,这心思居然如此的千转百回。 无奈,他已经着了她的道,只得道:“柳碟,掌嘴二十,下去领罚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痛不痒的一句吩咐。柳碟咬唇,不敢多说,自己出去领罚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悠然已经没有吃饭的心思了。她坐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筷子。柯挺端起了饭,正准备吃,看见她没胃口的样子,笑道:“不要为了一些无谓的人,一些无谓的事儿,倒了自己的胃口。我看你方才吃得可开心了。怎么了?突然间没胃口了?莫不是在责怪我招待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能让我受委屈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只是觉得……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有求于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人面前颐指气使。你说说,这别人还会帮忙吗?”悠然说着,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柯挺。 她说的话,意思足够明显了吧。她可不没想到,柯挺居然直接装傻,他叹了口气,故意说:“那就麻烦了。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估计,这事儿,也就要黄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心胸这么宽广的。” “看得出来!”悠然干笑,眼神闪烁。左顾右盼又心神不宁的样子。柯挺看着都觉得好笑。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故意清了清嗓子,说:“你这么一大早跑来,是做什么来了?我可是听说了,昨夜全城戒严。听说是左家大小姐,被官府带走了。可是官府已经派人出面了。说并没有。大家都在猜测,这左大小姐,究竟是去了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件事,恕我一时之间,无法跟您解释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希望王爷能答应我。”悠然说着,看向了柯挺,“今天,我来过王府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保密。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我躲在哪儿。但是,我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躲起来。你能答应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保密。”柯挺说着,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她的碗里,似乎对于这么一件,惊动了全城人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关心。他说,“你来找我,就证明,你对我很信任。我岂可辜负了你的信任?” “谢谢——”千言万语,汇成这么一句话。悠然默默垂下了眼,说:“我躲起来,是因为我想引出一直以来,想要我命的那一批人。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些人,是外族人。是从一个叫白芷的地方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想要杀了我。但是我为了活下来,也必须为自己而战斗。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发觉,我的家人。就是刘夫人,和她的女儿,似乎在暗中也和白芷人有所往来。她们出让左家的田庄给白芷人。甚至还可能给白芷人提供了庇护之地。原本也没什么,不过是她们嫉妒父亲对我的亲厚。想要借助白芷人的手,杀了我罢了。一件家事,不至于牵扯这么深远。但如果,白芷人的目标不仅仅是我呢?还包括咋们帝国的王。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就不能作为一件家事来处理了?” 听了这话,柯挺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变化。可是,他却是停了筷子。看得出来,他还是有所动容的。毕竟,这样的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只要控制住了刘夫人,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白芷人。他的心,不可能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正文 第260章 换她一笑 “我看你身上这衣裳,你躲在哪儿?似乎昭然若揭……”沉默许久,柯挺居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悠然知道他还在思考,所以,也不着急着就要他给出答案。她倒是乐得柯挺能好好地想一下。她顺道可以再吃点东西,或者还可以思考一下什么东西好带走的,可以带一点给翠翠。翠翠那丫头,平日里跟着她,养尊处优惯了。估计这一天,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看着翠翠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之后,又开始喜上眉梢,慢慢地琢磨起吃食来。柯挺,只觉得好笑,看着她盯着食物的美好样子。实在是难得的心情愉悦。原本还以为她不吃了,自己也瞬间没胃口了。这会儿,又觉得这菜,美味起来了。 柯挺不急不慢地吃着菜,眼睛一直盯着左悠然。两只眼睛,闪亮亮的。悠然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一笑。“看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想好了?” “并不是啊。”柯挺微微一笑,一扫之前的紧张气氛,反而是抓紧了手上的筷子,愉悦地吃了起来。看着柯挺眨巴着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悠然一下子也闹不明白,这柯挺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才想开口,那边柯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地问:“我有件事,真的挺好奇的。当初,你和景昊云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定下来的?我看你的性子,应该不会任由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吧?” “我和景昊云的?”悠然想起那件事,这眉头就紧紧地打起了结。她其实不想说的,可是……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不知道,王爷是否是一个可信之人。毕竟,这件事,对我也好,对景少将军也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信不过本王?”柯挺微微挑眉,“知道你会来,本王支走了所有的眼线。知道你要来,本王让人给你安排好了来去的理由。你提出来的关于刘夫人的事儿。虽然本王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但是,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觉着,现在可以完全地信任本王了吗?” 虽然柯挺的声音听不出来,他的心思。可是,悠然感觉得到他的一丝不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事实上,并不是信不过王爷。而是觉得,这是一件私事。正所谓家丑不得外扬。当初,景少将军来提亲的时候,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他了,我不会嫁的。父亲,也已经严词拒绝了。可是,少将军就是要固持己见。然后,刘夫人就抓住了机会。跟父亲提议说,婚书就写下来吧,婚书上的生辰八字就写左怡然的。日后,若是到了景少将军来要求达成婚书的时候。只管将长姐嫁给他。到时候,行了礼,入了洞房,木已成舟。想来景少将军也不会不顾左府的脸面,而……” “可笑,景昊云那家伙,就算你们骗他入了洞房。要是知道,你们欺骗了他,让他娶了不想娶的人。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会忍气吞声。他很可能就闹个天翻地覆也说不定。”柯挺说着,又喜又忧地说:“我看前日,景昊云还是认定了你是他的未婚妻。莫非,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婚书有假?” “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这人,估计也不会管婚书是真是假。他才不会管我愿意不愿意。哎……”悠然说着叹了口气。对于景昊云,她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是他还是要这样执意妄为。说起景昊云,悠然又不由得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性子,知道我不见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 “他再怎么冲动,也会记得保护自己。你放心,他做事,很牢靠。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是,连威帝也对他赞许有加。我想,他肯定不是普通人。虽然我听说,他连夜赶去皇城。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到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找到你。”柯挺说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看悠然,见她一脸的着急,又微微一笑,故意道,“皇帝陛下召我进宫,到时候,他们究竟做了什么部署。掌握了多少事情,很快就能知道了。如果,你想要了解一些最新的消息。你可以在我府上,等我回来。当然,我府上,可能比你找的藏身之地,还要安全哦?” “你这里,我很放心。只是,始终是王爷府。我可不敢在这里久待。毕竟,这里的规矩,森严。我可不想一不小心犯了错。那就不好了……”悠然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走。柯挺着急,也猛地站起身来,连忙说:“你不要着急,我可以想想办法,早点回来。你可以不必等那么久。再说了,你不是也等着想知道,威帝会要我怎么处理刘夫人吗?” “你果然是替威帝,做事的。”悠然说着撇了撇嘴,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绝对地干净的。在这场,权利的争斗中,一个深受盛宠的王爷,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家伙。但是对于柯挺的坦白,她还是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毕竟,她和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真的这么放心自己? 悠然的沉默,在柯挺看来,是个绝佳的机会。他说:“其实,你的哥哥有意要来拜访我。之前,我跟他同桌吃饭,完全是因为我一个人吃饭,觉得没什么食欲。正好遇见了你哥哥盛情邀请,我就过去坐了坐。这一来二去,让你哥哥觉得,和本王,也算是朋友了。只是,在本王看来,他不过是又一个趋炎附势之徒罢了。不过,也有点好处,能认识你!” “我哥他又来找你了?”悠然微微皱眉,左轩然那人,说实在的,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他好容易认识了七王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就甘愿当一个供差遣调度的人。他肯定是想要攀点关系,好让人高看他一眼。如今,他会来找柯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柯挺点了点头,道:“他是来找过本王。可是本王可不会因为他是你的哥哥,就破例见他的。不过,本王现在知晓了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总也得抽个时间,会他一会。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吩咐本王的?毕竟,跟你哥哥相处不多,不知道他的为人。” “我哥哥这人,最喜欢人云亦云了。他没什么主见。如果是他认识了王爷你这样的人物。我估计,他是肯定会将你的话奉为圣旨,为你马首是瞻。你就是把死人说成活的。他估计也性。所以,在他面前,你也千万别谦虚,他会当真的。”悠然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 看着她调皮的模样,柯挺忍不住笑出了声。“本王懂了。照你这么一说,本王到开始期待起跟你哥哥的第一次谈话了。我倒真想看看,你哥哥,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或许,他可以提点我,如何神速地处理了刘夫人的事儿。” “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悠然说着叹了口气,“我想,王爷可能不清楚,什么叫做血脉亲情。虽然,我知道我哥哥不会做什么伤害我和我父亲的事儿,但是对于他母亲和妹妹的所作所为他只会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多时候,我都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却绝对是知情的。放浪形骸,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别这么悲观。”柯挺说着走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等我半日。我进宫一趟,就回来。你在我这儿,很安全。好好休息一会儿。回去,你又要一个人面对挑战。就当养精蓄锐,如何?”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悠然抬手作揖,“那还请王爷,早去早回。我等你,好消息!” 她说着,抬起了下颚,眼里闪烁着玩笑的微光。看着她爽朗的笑,不知不觉的,柯挺也勾起了嘴角。他笑:“好,我快去快回。等我!” 等我!不过两个字,却仿佛是这世间最重的承诺。柯挺蓦然发觉,这一生,他从未对别人,许下过如此的承诺。莫名其妙的,眼前的这个小女娃,却让他有这样的冲动。冲动到,对着她许下这全世界,所有最动听,最美妙的诺言。 只为,换她一笑。 只可惜,他看得懂,也看得见。她眸光里的漠然。她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要冷清许多。 不过,柯挺,可没有时间,想这么多。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已经去过皇城,已经带着她想要的讯息回到了她的身边。其他一切纷扰,与他而言,都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感觉,罢了。而每时每刻,占据他心扉的却是哪双冷清的眸子,还有那嘴角微微扬起的若有若无的浅笑。 他一路骑着马狂奔,风在耳边刮过,他却感受到了春天一样,温暖的气息。 正文 第261章 千古罪人 在柯挺急切的盼望下,皇城,很快就到了。他勒马停在宫门前。侍卫对于这看似无所事事实际却大权在握的王爷,态度截然不同。毕恭毕敬地上前,接过他的缰绳,带着他往里头走去,一路寒暄。“王爷,又是遇到什么不平事儿,要找陛下讨个公道了?我瞧着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不太好吗?”柯挺一甩,摸了自己下巴一下,笑笑道,“我还以为我的气色应该还不错,神清气爽的呢。你没瞧见我喜上眉梢的样子吗?我这会儿,开心着呢!” “是吗……”说实在的,那侍卫还真没瞧出来。原来王爷这等人物,开心起来,跟不开心,居然也没什么两样。那侍卫也实在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就怕多说多错。毕竟,想要探知到这些主子们的心,说实话,还是很难的。不如,闭上嘴,多做事少说话。指不定还能得个什么赏赐。 不多时,御书房到了。柯挺看着御书房四处通透,窗子全部敞开着,心下纳闷。这都已经是寒冬了。这么开着窗户,得多冷啊!反正,他这一路走来,脚心在冒汗,可是两只手,却冻成了胡萝卜似的。 威国的冬天,总是特别尤其地漫长。害得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咳嗽,总也不见好。柯挺这么想着,深吸了口气,却又是一口冷气倒灌,他又止不住咳嗽起来。他的咳嗽声,引起了书房内,三人的注意。 虽然还没有看见了。威帝却是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淡然道:“是柯挺吗?你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天寒地冻的,小心你的咳疾又要犯了。” 听见威帝的声音,柯挺扶了扶心口,平复了一下,跨步进门。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陛下,往日里,你最怕冷了。御书房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在,都紧闭着门窗。这会子怎么开这么大,这风嗖嗖地往里头灌。这跟在外边,也没什么区别。我倒是觉着,里头更凉快。” 柯挺说着扯了扯貂裘。“这貂裘就是暖和。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去冬猎一场,抓只狐狸或者什么的,再做一件,陛下觉着如何?” “就属你怕冷。”威帝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昨儿个晚上派人去请的你,你倒好,说自己要睡觉,赖在被窝里就是不肯起来。还以为你会赶早过来。你倒好,睡到日上三竿才过来。真真是要真有什么要紧事。你是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这也没有我什么事儿嘛……”柯挺撅着嘴,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缓步走到案前。看着那张布防图,搓了搓手说:“怪到我王府边上的这些人都不见了。原来陛下都是为了更重要的事儿,将所有的兵力,都调走了。我现在觉得,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呢?我怎么觉着,要是有什么人盯上了我,我岂不是很危险……” “就你那破王府,怎么可能有人盯着。当时安排那些人,还不是因为你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给你几个人,看着连排场都没有。现在可是非常时刻。朕也是弄不懂你了,你这边说我不给你安排人。那边把我安排的盯梢的全部给一个个地骗了回来。怎么,担心朕是有意监视你?”威帝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听起来,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玩笑的样子。 可是,同时的,景昊云也好,左岸也好,都静默了。他们在威帝身边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威帝虽然圣明,但是没有一个皇帝是完全完美的。每个皇帝,对自己的臣子,不会全然信任。他现在将这件事明摆着说出来,无非是想看柯挺会怎么回答。 看似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人被弄回来的样子。可是实在的,他究竟怎么想的,那也很难说。原本还在思索的景昊云也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柯挺。说实在的,他也想看看这柯挺,究竟是如何能和威帝混得如此的没大没小。估计也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果不其然,只见柯挺往旁边椅子上一座,叹了口气,说:“陛下,如果我不把你的人给支走。我哪里有机会见那些想见我一面,却又碍于监视我的人太多的那些人呢。你要知道,他们也是很精明的。他们来找我,必然是会给我带来我要的消息。” “有什么消息?”威帝也不是好糊弄的。他可以不去计较柯挺在背后做的这些小动作。说实在的,柯挺也不算是在背后做的。他倒是好,光明正大地将那群人给支开了。临到头,那群人都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还一个劲儿地给柯挺说好话。真真是一张嘴,说他是说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为过。 因此,威帝也不去计较他的这些事儿了。只问究竟有些什么消息。柯挺正襟危坐道:“这事儿,跟左尚书还有那么一点关系。希望左尚书无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惊讶,请让我把话说完。你有什么,都可以在事后,问我。能不能答应?” 柯挺的要求不算过分,加之又是在威帝面前,左岸也就不作声,默默地看着柯挺。景昊云扶着下巴,默默地盯着柯挺。他还真的挺好奇,究竟是什么消息。让柯挺如此的拿大。柯挺仿佛像是知道景昊云在想什么似的,冲着他咧嘴一笑。“这事儿和景少将军也有点点干系。当然,干系更浅。你要是有什么要问的,倒是可以直接问我。” 柯挺笃定,他肯定不会拉下脸来问。闻言,景昊云淡淡一笑,说:“那就先谢过七王爷了,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有好多问题想问七王爷,是不是……可以乘此机会,问个究竟呢?还是,七王爷再想想?” “不必了,你先听,不着急。陛下现在可急着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呢!”柯挺眨巴着眼,无比调皮又可爱的样子。看着两人的互动,威帝默默地插了一句。“被卖关子了,快说——” “是,陛下!”柯挺又恢复了一脸乖宝宝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事情是这样的,陛下不是一直以来,要我去调差白芷人的行动吗?就在昨夜,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臣下发觉,白芷人确实跟左尚书的夫人有所往来,甚至还用大笔的银子,购买了左尚书家大量的田产。至于这笔银子现在何处,估计左尚书比较清楚。或者,他也不清楚,都是刘夫人一手操办的。另外,我还得知……左尚书很不厚道地在和景府的婚书上做了手脚。似乎,也是刘夫人一手策划,将婚书上原本应该是左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改成了左家另一个女儿的生辰八字。这件事,应该是左尚书自己个儿也有私心,才导致的吧……” “真的吗?左尚书?”威帝似乎对这件事,也不太在意。景家跟左家的婚事,成不成,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好处。所以要是能成,威帝也是乐见其成。不能成,那也没有一点儿坏处。要是说左家挑女婿,他倒是觉得柯挺更合适。柯挺,现在需要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在这个朝堂上,立足。 左岸清了清嗓子,对着昊云道:“实在也是当时一时糊涂。为了这事,我还真是很后悔。很后悔。真的!” 左岸的悔意,昊云看得一清二楚。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淡淡地开口说:“婚约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阿然是我的,有没有婚约,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还有,七王爷,你是不是在模糊重点。婚约事小。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这刘夫人和白芷人有所来往啊。但是,你能不能确定,这刘夫人知不知道跟自己合作的,是白芷人?或许,她也只是一不小心被利用了?” 昊云绝对不是替刘静开脱。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着柯挺肯定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他这样强调一下刘静的动机,到时候,威帝斟酌怎么处理的时候,肯定会考虑得更加严谨。毕竟,这刘夫人如果是动机不纯,那就没有纵容的理由。 这下子,问题摆在眼前。左岸实在是有些发蒙。他倒是知道刘静的胆子大, 却从来没有想过,刘静居然敢跟逆贼合作。她知不知道,会给左府惹来杀身之祸的?或者……她就是故意的? 左岸的脸,一下子就刷白了。他问柯挺,“你确定,你的消息没有出错?刘静她……她还做了些什么事儿?她不过是一个妇人,不可能会去勾结外贼,她……” 始终还是不希望刘静出事。或者,终究是不肯相信,一个人会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而……迷失了自己。 柯挺看着左岸,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左尚书可千万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心机。你要是这么仁慈,你们左氏一族,哪一天被她连累得要满门抄斩。你就真的是一不小心,成了千古罪人了。” 正文 第262章 首次交手 满门抄斩!左岸听着柯挺的话,看着柯挺眉眼弯弯的样子,淡淡一笑。“如果真的这么严重,我也实在没办法。毕竟,是我失查!” 左岸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的紧张。这下子换柯挺好奇了,他左岸怎么就这么淡定,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在意,就这么肯定,皇帝不会怀疑他? 威帝听了这么多,居然难得的,一声都不吭。柯挺撇了撇嘴,两手一摊,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陛下,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点了。刘夫人和白芷人究竟还做了什么交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白芷人因为刘夫人的故意,或者说是私心吧,在京都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现在,皇帝陛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白芷人。那已经是,不可能了。” 威帝的眉毛都不曾一动。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左岸故意叹了口气,问昊云。“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毕竟,这犯事儿的人,好像貌似,是我的……我的内子。我似乎,于情于理都摆脱不了干系。陛下,此事严肃,是不是容臣先告退,再……再商定?” “不必,犯了事儿的人,必须处理。与你无关,实在没有必要让你背这个黑锅。人人都说,这女子是祸水。现在想来,还是没有说错的。”威帝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说,“你家的夫人可能还是因为你对你女儿太好的缘故,才出此下策吧。我看景昊云这样子,一早就知道你们在婚书上做的手脚了吧。现在事情发了,还让柯挺给你们都抖落出来了。朕倒是想看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呢。” “早就已经没地方搁了。只求陛下,就算内子千错万错。饶她一命,让她将功补过,如何?”左岸说着也是心里没底,不由得叹了口气,“老臣委实想不到,她居然这么胆大包天的。她在暗地里做的事儿,老臣多少知道一些。没想到,居然会跟白芷人有关。”左岸想起刘静那张隐忍的脸,心里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她估计是真的恨毒了阿然,才会铤而走险,跟白芷人合作的吧。她也许是真的恨透了自己,才会这么不折手段吧。原本,他以为她不过是求财,图个心安。如今想来,她倒是一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阿然的命。 想至此,左岸又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因为自己一时的不忍心,让阿然承受了多大的风险,他居然还不自知。如今,阿然生死未卜,他真是恨透了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阿然现在怎么样了。想至此,左岸也不由得泛起了一层泪光。 “不曾想,左大人对刘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柯挺说着转过了头,似乎是有点不忍心看左岸那么凄楚的神情。左岸默默抬起头,不曾吭声。 “你想多了。他是在担心阿然。”昊云说话,单刀直入。柯挺一听,楞了一下,干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误会了。那……陛下,之前你吩咐下臣,只要是跟白芷人有关系的,一律不准放过。如今这刘静……” “按左尚书说的办。该抓的抓,该审的审,只是不要伤及刘夫人的性命。毕竟是尚书夫人。再怎么样,你也要以礼相待。不得放肆。”威帝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起了下颚。那神情,分明就是一种无声地威胁。只是这威胁也不简简单单是针对某一个人的。威帝这一句话,分明是在警告在场的所有人。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要做。 左岸沉默,也不多说。他一向只知道,伴君如伴虎。他又不经想起自己的女儿,心里头闷闷的难受。似乎,皇帝准备怎么处置刘静,他也不甚在意了。只要皇帝心里头对自己没有什么芥蒂,那也算是他这么多年来的鞠躬尽瘁没有白费。 柯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对威帝说:“那下臣这就去处理一下。也许很快就可以将刘夫人带来,到时候,看看从刘夫人那里能得到些什么消息好了。” “不用带过来了,就在你自己府上,有了什么消息,你派人上报就可以了。这么大冷的天儿,你也就不要跑进跑出的。对你的咳疾没好处!”始终还是自己人,威帝对柯挺多少还是纵容的。毕竟,他身边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人了。如果,他们倒下了,威帝自知是吃不消的。 柯挺深受感动,跪下谢恩。昊云借口有话要问,送柯挺出门。一出了御书房,柯挺就嬉皮笑脸地对昊云说:“景少将军,你不是一向对我是敬而远之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居然想着送我出门了?你不会是有什么私事儿要跟我请教吧?” “王爷果然冰雪聪明,猜到了景某的用意。”昊云一向脸皮厚,从来不会因为某人故意地出言挑衅就畏畏缩缩。他一向直来直往。柯挺也深谙他的性情,没准备跟他多周旋,单刀直入地说:“之前,一直也不知道,原来景少将军和左尚书家千金之前,有那么多的渊源。还真以为你们当真是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原来,这只是景少将军你一厢情愿啊……原来人家左大小姐压根就没答应要嫁给你。你这不是强迫人家吗?这不好吧……” “我觉着没什么不好。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刘夫人居然会玩这样的招数。只是,你如何肯定这是刘夫人的手段,而不是左尚书或者说是阿然的意思,才导致婚书上出现了其他什么人的生辰八字?” 昊云问得也算是小心翼翼。可是柯挺还是一下子就懂了,他朝着景昊云眨了眨眼,调笑道:“喂!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小丫头?我咋觉得你怎么一碰到那个小丫头的事儿,这脑子就转不过弯来?你要知道,那丫头要是不想嫁给你,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她需要那么处心积虑地给她的姐姐谋取什么利益吗?说到底,这件事如果成功了。受益人,也只是她的姐姐,最开心的莫过于刘夫人。跟你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也是的,一早就知道人家丫头不愿意,也不琢磨着,非要逼迫人家。估计她也会知情的吧,只是不好跟你说吧。企望你哪天自动跑去解除婚约,到时候她一不用得罪刘夫人,二也不必要让你知道,伤你的心。” 柯挺的话,让景昊云一下子脸都沉下来了。只是,他不会承认罢了。他转过了脸,冷声道:“王爷对宫内的路,比景某熟悉。景某人就不远送了。” “客气,原本也没想要你送……”柯挺说着也转过了头去,只是临走之前, 他撇下一句话,让景昊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说:“既然那丫头跟你也没婚约,也就不是你的未婚妻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得景昊云做出反应,他已经翩然走远。看着柯挺远去的背影。那白衣翩跹的影子,那般孤傲,那般绝尘。第一次,昊云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坚持就可以了。从来没有想过,他的阿然心里会有另外一个人。他的阿然还没开窍,他多害怕,她要是开了窍,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该如何是好…… 一种诛心的疼,让他立时三刻,喘不上气来,脸色煞白。左岸从御书房里头走了出来,看见了他,缓步走来,轻声问:“有没有从七王爷嘴里,挖到点什么?” “什么?”昊云抬起头来。左岸微微皱眉,“我总觉得,这七王爷在隐瞒着什么东西似的。他一点儿也没有提及,刘静和白芷人交往这件事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很显然陛下不问,一来可能是因为信任。二来,也有可能,威帝知道是什么人。并不希望我们知道。我还以为,你能从七王爷嘴里挖出点什么来。看来你是没什么成果。想来也是,柯挺,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什么?”昊云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观察能力,在这个时候,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现在想来,自打一出门开始,自己和柯挺之间的谈话,就一直是柯挺在做主导。谈什么,会谈什么,能谈什么,都被柯挺牵着鼻子走。他居然,第一次,丧失了思考能力。这么想着,景昊云真的很想甩自己一个巴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看着景昊云如此沮丧的模样,左岸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毕竟你还年轻!柯挺这人看着跟你们年纪相仿。但是在京中浸淫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没你的单纯。你一时之间没能把握住也是正常。” 正文 第263章 心头之恨 一声轻叹,慢悠悠地从嘴角溢出,落在他的唇上,又没有了声响。昊云伸手,轻轻地抚去被飞吹起的长发,侧过头去,不自觉的,嘴角扬起一朵惊人的笑花。这种,清清浅浅的笑,就仿佛是落花掉落在平静无澜的水面,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悄无声息的,默默随着水,飘远。只剩下,花香四溢。左岸感叹:如此少年儿郎,意气风发,容颜无双,阿然怎么就不上心呢? 且说,左悠然在柯挺的府上等消息,这会子早膳才下肚。就有人送了源源不断的瓜子点心的。她翘着腿,坐在廊下看雪飘。旁边搁着暖炉,暖烘烘的。那边柳蝶红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低声问:“姑娘,外头下雪了,是不是给你披件衣裳?” “你们府上的主子,只有王爷一人吧?有我的衣裳吗?”悠然翘着腿,嘴里还含着块绿豆沙,说话都含糊不清的。可是她就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柳蝶看着心里头窝火,又不敢有所表示,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她只是纳闷,自家王爷,是为何突然之间,就对这样一个女人有了莫大的纵容。而她低估了这个女人,被掌嘴也是她活该。因此到了现在,她必须要加倍小心翼翼地伺候。虽然,她真的很讨厌伺候女人。也许是因为,女人一向尚妒。 悠然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这柳蝶会怎么看自己。毕竟,这些都是柯挺应该操心的事情。她乐得在这里吃吃点心,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着的心。正在这个时候,悠然看见,远远地,柯挺和身边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悠然猛地站起身,随意套上鞋子就走了出去。远远地,柯挺也看见了她。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默默看着。雪在飘,一身褴褛却遮不住她的绝代风华。小小的年纪,脸蛋都还没张开,可是眉宇间透露的绝代风华。可是她并不自知。她抓着下摆,又跑又跳。等到她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脸蛋上还有一抹红色。柯挺也是默默地看着,只觉得这么鲜活的生命,真的是让人觉得无比地欣喜,看着她都觉得虎虎有生气。 “我说……我说……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悠然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喘气,“我……我说,我先喘口气,再说吧……你的动作还真的是挺快的。我还想着在这个时候,好好地吃一顿午饭,看来不用了。我也没时间吃午饭了,你还是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接下来,接下来你要去做什么。还有,我爹爹,爹爹他还好吧。我想你肯定会在皇城见到我爹爹。毕竟,我爹爹,也算是深得陛下信任的。” “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爹爹对你真好。”柯挺说着将自己手上的手套取了下来,又搓了搓手,朝着自己的手呵气,“真的是好冷啊,我们还是去里面说话吧。你看看你,穿得这么少,没得冻坏了身子。” 柯挺说着将自己取下来的手套,戴在了悠然的手上。手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让悠然的心有那么一刹那,满是感动。柯挺,实在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吧。看着他冷漠的外表,却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暖心之举。 在愣神间,悠然被柯挺拉着扯回了内室。一边是温暖的炉子,一边是温热的茶。透过那上升的氤氲茶气,看着柯挺那张迷迷蒙蒙的脸。看着悠然忽闪忽闪的眼睛,柯挺笑问:“自从你回来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一种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悠然真想赏他一个白眼,她这分明就是在等他的消息啊。可是他偏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模样。可是又是她有求于人,也不能过分,只能腆着脸笑。柯挺喜欢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茶。还时不时感叹一下,这茶香清冽。 正当此时,柳蝶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进来,朝着柯挺福了福身。“王爷,这披风是前些日子你赏赐给奴婢过冬用的。我们府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女式披风。虽然这衣裳,也是衬不起左大小姐的身份的。但也是奴婢一点心意。还望,左大小姐不要嫌弃。” 悠然抬眼看了一下她手上拿着的衣裳,还一身狐裘。就颜色那么纯正的狐裘,就是千金小姐,也不过有那么一两件。毕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但是,柯挺居然连这样的东西都能赏赐给柳蝶。想来,他对柳蝶还是十分的重视。想起自己方才那么针对柳蝶,他不会心存芥蒂。所以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说什么实话。只不过是在耍她而已? 这么一想,悠然瞟了柯挺一眼,那眼神就没那么友善,更多的是怀疑。然后,悠然猛地站起身,脱下了手上的手套,搁在几上,笑着说:“想来王爷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且不说悠然的心里头这千转百回的,一瞬间,想了些什么。柯挺毕竟是见过看过很多事儿的人,他只消一眼,就知道,左悠然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与他不利的地方。也是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他急道:“再有什么要紧事儿,也没你着急。看把你急得,我原本还想着跟你一起用过午膳,带你一起去一趟左府,见见你的母亲,和你长姐。陛下准许我把她们给扣留了。可也没有告诉我,把她们关押在哪里?我现在还在考虑,把她们羁押在哪儿比较好。” 柯挺一着急,将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儿地告知悠然。悠然懵然,皱起了眉头。她狐疑地看着柯挺,又看了看柳蝶,眉头皱得更紧了。柯挺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柳蝶,又看看她手里提着的狐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小姐没有吩咐,就不要自作主张。另外,准备一套干干净净的小厮穿的衣裳,再去取一个铁卫的面具来。” 柳蝶吃惊,有什么事儿,需要用到王府的秘密护卫队铁卫吗?可是,她看柯挺的脸色不善,也就不多问了。她点了点头,捧着狐裘,离开了。看着柳蝶离去的背影,悠然纳闷,“你连那么贵重的狐裘都能赏赐给她。我还以为,她在你跟前,应该是很有说话的分量的?可现在看来,又觉得……” “下人就是下人,你可以宠可以赏赐,但是绝对不可以让她们凌驾于你。在你面前,再有说话分量,也不能抵过你自己。”柯挺淡淡一笑,似乎很不以为意。悠然咬唇,似乎不太赞同他对待下人的方式。或者说,只是有点儿不习惯,他看待下人的这种态度。然则,这是他的王府,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身份尊贵的人,总是有一些别人不能容忍的缺点的。不过见柳蝶那样子,估计也很习惯她们主子这般的轻贱吧。不过,悠然心底里总觉得有一丝丝的不爽。她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看着悠然摇摇头,柯挺皱眉,低声问:“怎么?你不同意?” “不……不是……”悠然干笑,“我只是在想,你不是说要将我母亲和长姐收押吗?我只是奇怪,陛下要以什么罪名收押一位尚书夫人。毕竟,刘静也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难道就这样收押了?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吗?” “罪名?”柯挺故作思虑,实则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就是什么通敌叛国啦,什么为人怂恿啦,什么的?罪名重要吗?我想你爹爹都已经默许了,估计也没有人会给你母亲伸冤,或者说跟她辩驳。你要吗?” 悠然干笑着摇了摇头。要知道,她来找柯挺不就是想要把刘静给抓起来,审问审问。一来,可以知晓刘静究竟在密谋什么。二来,也许还可以知晓背后要她命的人,究竟是谁。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报了当年杀子之仇。 悠然的手,狠狠握紧成拳。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件让人悲痛的事儿。也不希望自己的悲痛,为人所知。她咬唇,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她说:“还有一个人,我要王爷你一并把他给抓过来。我想,那个人,和刘夫人,肯定有话要说。” “谁……”柯挺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爱看左悠然脸上那种狠戾气的表情。似乎,她有一种燃烧所有的能力。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她,就像是充满了斗志的战神。虽然他无法理解,她对刘静,对自己母亲的那种恨意从何而来,但是他只想要看着那复仇之火,熊熊燃烧的模样。真的是,美极了!为着这种不顾一切,柯挺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悠然没有察觉到柯挺眼底泛着的光。她只是红唇轻抿,咬牙道:“齐瑞……” 她一定要抓到他,将他粉身碎骨,将他碎尸万段。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正文 第264章 事发突然 “齐瑞?是什么人,在哪里能找到他?或者还是你直接自己去把他抓回来好了。不是什么身份很特别的人。就算是把他处决了,也没什么关系。”柯挺喜欢她匆忙仇恨的表情,可是,他不喜欢她太过沉溺于这种表情,要知道她阳光灿烂的时候,他都觉得,整个天空都明朗了。虽然狂风暴雨给人一种很猛烈的感觉。也让柯挺觉得,非要如此不可。可是,当左悠然泰国沉溺于这种情绪中,他觉得自己说出之地,也是狂风暴雨一般,让人不知所措。 所以,他还是决定不要这么纠结了,还是好好地跟她说下话,解开她所担忧的事儿。可能会更好。这么一想,柯挺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掸干净她肩上的雪花,轻柔地说:“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回来,交由你处置。也可以不把他的名字写在名册内。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闹得再大,闹出人命,我也能给你按下来。你……放心……” 不知何故,不过是萍水相逢,悠然发觉自己真的是运气太好了,遇见的人,总是愿意无条件地帮忙。哪怕是有条件的,也似乎和他们付出的并不对等。或许,她终归是运气好了点。这么想着,悠然知道有些事她不能隐瞒。如若隐瞒了,到时候不好收拾也不好。她想了想,低下了头,说:“其实,这齐瑞是刘静的爪牙,估摸着,他知道很多刘静的事儿。也有可能,和白芷人之间的交往,也是通过他。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刘静对他应该是有很多事是彼此都知道的。陛下的意思是,王爷不能伤到刘夫人的性命。估摸着用刑是不可以的。那么,很难尽快地从刘夫人的嘴里得到有勇的消息。要知道,齐瑞就不一样了,真要用刑或者是动动手什么的。估摸着也没什么大碍。所以,我要对付这个齐瑞,确实是有我的私心。但也是为王爷分忧!”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悠然都说出来了,柯挺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问的。对于这个小姑娘,他宁愿给予更多的鼓励,而不是质问。他的纵容,让悠然心里头一阵温暖。她低语,“真的,真的,很谢谢!” “你记住,永远不要谢我!”柯挺冲着她眨了眨眼,也不等悠然发问,他取过柳碟送过来的面具,为悠然戴上。冰冷冷的面具,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刹那,悠然瑟缩了一下。柯挺低低地笑出了声。“没事的,这面具给你,稍稍大了点。不过时间紧急,来不及让人重新去取去换。你就将就着带一下好了。” 悠然没有说话,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铁皮冰冷冷的。接着,柯挺亲自给她披上了黑色的披风,还将她的帽子给戴了起来。透过铁皮面具挖开的两个孔。悠然看见了柯挺嘴角强忍得笑意。她白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我没有看见你在偷笑。我想我现在的装扮肯定特别奇怪。不过没办法了,总比暴露了要好点。” 悠然说着摊开了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柳碟见柯挺笑了,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然后走上前来,给悠然整理了一下衣裳,嘴里念叨着:“奴婢还是头一次看见王爷伺候别人穿衣裳。不过,也正是因为是头一次,这领子都是歪的,我来给你整理一下……” 不等柳碟上前来动手动脚。柯挺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扯。“歪着有什么不好吗?我看着挺好!很可爱!不用整理了……” 柯挺的话毋庸置疑。柳碟连忙退到了一边。柯挺拉着还在发呆的悠然,快步向外走去,没两下就到了马车。 坐上马车,悠然想要摘下面具透透气。却被柯挺警告说:“别让人看见你的脸。这一次,我把你打扮成铁卫带出门去。我府上的人没有一个见过真正的铁卫。他们要是看见你的脸,肯定要对铁卫的威严,产生严重的怀疑。” “好吧……”悠然撅起了嘴,“拿我就还是这样好了,我刚才看过面具,还挺严肃的样子。我想,只要我不说话,看上去样子应该也是很霸气的,对不对?” “还好吧,只是走路的时候,别跑太快。一摇一摆的,一点儿也没有威严感了。”柯挺一本正经地说。害得悠然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好说。只好两手较差抱在胸前,一脸愤愤不平地看着眼前的人。只可惜人家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笑得东倒西歪。悠然咬唇,默默看着,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说说笑笑闹闹之间,左府很快就到了。柯挺收敛起笑容,在悠然这个铁卫的搀扶下,缓步走下了马车。左轩然匆匆忙忙赶来,正好在柯挺下了马车之后,跑到正门口来。一见柯挺,连忙跑上前来说:“听下人们说,七王爷的马车来了。看样子是来我们府上。我还不信。这会儿,匆匆忙忙迎接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哪里,哪里!是本王来得突然,没有通知你。你能来,已经是极好的。怎能怪罪于你。”柯挺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冰冷,一脸正气。悠然都觉得奇怪,怎么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的。这一下来,就是换了一张脸。总觉得,这柯挺怎么也跟景昊云一样。一会儿换一张脸。有的时候,没脸没皮的闹。可有的时候,那张脸板起来,周围的人都要被他给冰冻住了一样的。不过,这也有点好处吧。悠然想着, 毕竟这样的话,没有人能猜得到究竟他的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这样也不失为一张好面具。反正,这面具,比自己脸上的这张要好用多了。 悠然这么想着,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脸。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走神,柯挺的眼睛,就已经盯住他了。一下子,立刻立正站好。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还是一脸严肃起来。左轩然顺着柯挺的目光看了悠然一眼,立刻露出了一种谄媚的笑。“天哪,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直贴身保护七王爷和皇帝陛下的铁卫?天哪,看身形,也不是什么大块头的人。看来,肯定是功力极高的。不然也不能贴身护卫王爷了。” 被左轩然看着,悠然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她侧过头去。柯挺淡淡开口道:“是铁卫,你说的没错。今儿个既然来了,还请左大少爷,在前引路。” “这是当然……这边请!”左轩然很是谦虚的模样,笑得很是恬不知耻的样子说,“王爷真是折煞小人了,直接喊小人轩然就成。” “在你府上,你是东道主。本王也是要给你几分薄面的。”柯挺说着打了个哈欠,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柯挺干笑一声,引着柯挺往启源阁而去。他并没有忘记刘静的嘱咐,一旦要是有机会。介绍妹妹和七王爷认识,要真是一个不留神看对了眼。他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这么想着,左轩然止不住地高兴。一边走一边试探地说:“王爷突然造访,不知道所谓何事?王爷要是不说清楚,我还真不知道该将王爷引向何处?不如,请王爷去我母亲的住处,坐下来,话话家常先,接下来王爷要做什么,再做安排,如何?” “还真巧,我就是来找你母亲,和你妹妹的。”柯挺话就说到一半,这左轩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踟蹰了很久,眼瞧着启源阁就在眼前了。左轩然才小心翼翼地问:“这还真是巧啊,不知道王爷来找我母亲,和妹妹,所谓何事?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她们正在用午膳。不知道,王爷是否用过午膳?” “还真没有。”柯挺说着,又侧头看悠然。悠然摇了摇头。她可不想吃,这一早上的,用了早膳,这点心水果就没停过口。她现在的肚子,可还饱饱的。可没想再多吃一点。再说了,跟刘静她们吃饭,她怕自己吐出来。 看见悠然摇头,柯挺淡淡一笑,说:“不过我来,并不是为了用午膳。我找你母亲有要紧事。虽然很紧要,但是我也可以等着她们先吃完这顿饭。再慢慢谈不迟。” “究竟是什么事呢?”左轩然真的是太好奇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和柯挺有所来往了。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有,那柯挺的神情,总觉得太过怪异。为何,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呢。可是,任凭左轩然想破脑袋,也绝对不会想到。柯挺,是来抓他的母亲的。甚至,是他自己笑呵呵地将人给带进来的。 只是,在左轩然问话的时候,柯挺并没有出声,而是在启源阁门口停了下来。让左轩然进去问问,刘静是不是吃过午饭了。左轩然虽然满腹疑问,还是照做了。 看着左轩然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启源阁。悠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正文 第265章 事到临头 “这就不忍心了?”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头顶传来。悠然抬头看着柯挺。杨胜利,流露出一张淡淡的哀伤。那种感觉,仿佛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流浪狗。柯挺的心一疼,叹了口气说:“不忍心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亲眼目睹了。就算你现在要走,我也不会笑你临阵脱逃的。” “我不忍心的只是,为何明明可以相亲相爱的,非要自相残杀。人,为了私欲,真的什么都可以放弃吗?”悠悠的叹息声,夹杂着无数的无奈和痛苦,最终,却只剩下一个淡漠的眼神。也许,曾经,她真的很希望,拥有一个家。家里有父亲,有母亲还有相亲相爱的兄妹。而事实告诉她,她原来什么都没有。 “丫头,人,是唯一一种在满足了温饱问题之后,还会杀害同类的动物。你觉得不忍心。怎么不想想人家在对你下手的时候可没有对你不忍心过。”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严肃的,深沉的。他太清楚人心的丑恶。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对人真心,就能被真心相待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学会强大。只有足够的强大,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人欺负,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柯挺的话,让悠然沉默了。她不再说话,而只是转过头去,默默看着那敞开的大门。想了许久,叹了口气。“如果,左轩然一早知道你是来抓刘静的。他肯定拼了命也不会让你进来的。如今,你还让他亲自将你迎进了门。他会恨死你的。王爷何必给自己立这么大一个竞争对手。虽然,做轩然没什么大能耐,立时三刻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原本,捉拿刘静,也不是你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你只要讲明白了来意,我想,左轩然至少不会把仇记在你头上。” “我的仇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再说了,你爹爹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左轩然能拿我怎么办?”柯挺说着,朝悠然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还有些调皮的样子。看着他这么模样,悠然就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担心。人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至此,悠然叹了口气,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终觉得,得罪了左轩然,是个大麻烦。他虽然在官场上没混出什么名堂。但是酒肉朋友,狐朋狗友却是一大堆。虽然不能让你有什么损伤。可是,让你麻烦不断,却也不是甚么难事儿。王爷还是三思。” “你还真是……”柯挺原本不想做事这么小心翼翼的。但是看着左悠然这么好心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的好心好意。因此,没等左轩然出来,他就大手一挥。很快的,身后原本看似还在逛街一样的侍卫,一下子就严阵以待,很快地一个个都提起了刀。没两下就冲了进去。这阵仗看得悠然是一愣一愣的。 悠然看得嘴都张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子,这么霸道的样子。不过,她倒是在心里头琢磨起来了。是不是应该跟柯挺学学,这驭人之术。很显然,景昊云那样的手段,她肯定是学不会了。如果说景昊云对待属下的方式,那是润物细无声的,无声无息地将这些人都给震慑得一句多的话都不说。但是,很显然柯挺的方法,容易学一点。只要表面上够严厉就行了。挂着一张冰块脸,谁知道,你的心底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要你够严厉,别人看着也会觉得害怕。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等人冲了进来,此时此刻的左轩然还在和刘静说着好话。母子倆有说有笑的。刘静还说:“那我快叫人收拾了,是不是不能让人家王爷久等啊?不管他来我们府上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也不能让人等着。我这就让人收拾了。怡然你也别愣着了。还是快点儿去把自己收拾一下。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母亲老是催着你打扮自己。你倒好,从来都说,自己个儿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人看,干嘛要打扮。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这就算是在家里,也有人会上门来的。” “母亲……”怡然淡淡地含羞一笑,微微低下了头。那羞答答的模样,让人看着都觉得是不是春天就要到了。就算是春天并没有到,左怡然的心,也是砰砰直跳的。她听了刘静的话,立刻就站起了身。在侍女的陪伴下,缓步向外走去。就想着要赶在柯挺察觉之前,赶紧回去换一下衣裳。虽然她嘴上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真的要见人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这个样子还真不能见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怡然刚刚一出门,就看见了带着刀就冲进来的蛮横无礼的侍卫。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这阵仗,还是吓了怡然一大跳。身边的侍女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只能在那里喊:“你们什么人,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你们怎么有这胆子?护卫!护卫!都去哪里了?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需要你们的时候,一个个,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来人呐——” 说实在的,跟着左怡然的侍女还是有一点好的。毕竟跟着左怡然久了,别的什么都不会,但是这种飞扬跋扈,用起来还是一套一套的。这不,带头的侍卫,还是楞了一下。显然也是想起来了,说了不让伤到人的。这个时候,还真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只能举着刀,吓唬吓唬人,罢了。 柯挺随后而来。他带着一脸歉意的笑。虽然,悠然都觉得,他的笑,实在是有点假的。可是,毕竟,能伪装出这样的笑容已经是不容易了。悠然就跟着柯挺走了进来。看着柯挺这样走路带风的样子。心里头琢磨着,什么时候也学学演戏。这人的伪装,还真的是必不可少的。虽然跟着柯挺也才短短几日,可是感叹的是,他身上还是有很多值得人学习的地方的。现在想来,还是景昊云更加深不可测啊。毕竟,跟了景昊云那么久,悠然都没有琢磨透,这景昊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是柯挺容易看得明白。 哎……悠然悠悠地叹了口气。旁边的柯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一下子,悠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很轻易就露出端倪的。她都忘了,左怡然对自己究竟有多熟悉。不要说声音的,估计要是她仔细看看,从她的身形,都能认出自己来。就算是她不做什么,都有可能被认出来。悠然也知道自己的不对,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站在了柯挺后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看看他是怎么处理这件事儿的。 柯挺心里头觉得好笑,可是这会儿,一见悠然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只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可是,从里头走出来的左轩然,一下子就看见了。立马就冲着他来了。“王爷,你可算是来了。只是你进来就进来吧。怎么还让这些粗人,拿这些明晃晃的东西干嘛?没得吓坏了我的小妹妹。” 左轩然说这话的时候,走到了左怡然身边,拉了拉左怡然。怡然虽然心里头觉得不好意思,可也没有露出一些胆怯。反而是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见过王爷!” “不必客气!”柯挺回答得一本正经的。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对左轩然说:“其实,我今天来呢。是这样的……陛下有手谕,要我将刘夫人还有舍妹,带回我府里。有些事情需要她们配合,调查一下。原本我们想抓什么人,抓了走就是了。或者……就是把人给掳走了,游街,那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毕竟考虑到刘夫人的身份特殊。总不能用普通人的方式对待她吧。所以,我就想着说,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委婉一点儿……” “你在说什么?”左轩然一脸的懵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静已经被侍卫给抓起来了。一双手给架着拖了出来。这会儿刘静还一脸懵懂,更多的是惊吓。看见左轩然就冲着他叫。“轩然,轩然,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说王爷来我们家做客吗?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干什么二话不说就请我走呢?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别扯我,我老胳膊老腿的,就要断了……轩然,轩然呐……” 左轩然虽然也是一脸懵,可是,对于自己的母亲。他就算是什么都不懂,也要一股脑子地冲上前去。他一把拉住了刘静,将她身边的两个侍卫给甩了开去。说真的。悠然也是吓一跳。要知道,大家都觉得左轩然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动起手来,也是一点儿也不留余地的。看着他这么干脆利落,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对刘静,虽然左轩然平日里没少气他。但是,真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会拼了命地去保护她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左轩然的做法。悠然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感动…… 正文 第266章 慎重考虑 左轩然就像是一条凶恶的犬,狠狠地冲着那些侍卫狂吠。而柯挺也只是默默看着。再看左怡然,也早已经被人给制住了。可没有人管她是不是千金大小姐了。怡然虽然害怕,可是在柯挺面前。也许就是在别人面前,她也会保全自己的颜面。绝对不会大喊大叫的。 只是,怡然还是很害怕,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哥哥。就算是没有呼喊,可是杨胜利的无助,已经泄露了她的不安和无奈。左轩然已经急红了眼,看着柯挺,声音冷然,“七王爷,我敬重你是王爷。对你也算是客气。如今,你这样直直闯到我府里,还要抓走我的母亲和妹妹。你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左大少爷,你要弄清楚,要抓走你母亲的人,不是我。是我们大威国的皇帝陛下,你是知道的,皇命不可违。我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左大少爷请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刘夫人和小姐的。你还是不要拦阻的好。毕竟,要是揽上一个拒捕的罪名,对左大少爷本人也不太好。” 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是直直的,虽然没有在笑,可是脸色始终是没有那么严肃。反而还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左轩然却是死死地护卫着刘静,对他说:“不管是谁,都别想从我眼前将我母亲带走。你是王爷,你说有手谕,可是谁知道,是不是你有什么阴谋,要对我母亲和妹妹不利?” “左大少爷,我给你无冤无仇。我也不认识你母亲和你妹妹。我方才没有直接跟你说清楚,就是害怕你会误会。我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决定速战速决。毕竟,这是陛下交代的任务。我就算是客客气气地请了刘夫人走。我也不能保证说,能让刘夫人和你妹妹安排妥当。毕竟,这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不是我说了算的。”柯挺举起了双手,一脸无奈的样子。说实在的,悠然又再度佩服起柯挺的演技了。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转变起来,还是柯挺一下子就入了戏。好像他说的, 就是真的一样。 左轩然似乎也被他给说服了,渐渐地似乎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只是,他依然很紧张地守在刘静的深浅,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些企图乱动的人。他说:“无论是什么人,什么理由。我都没有理由让我的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带走。即便是皇帝陛下手谕,我也不能让人就这样被带走。” “不是不明不白。你母亲涉嫌通敌卖国!这个罪名可不小。如果,左大少爷要是执意阻挠。很可能会让这件事,陷入僵局。”柯挺说着叹了口气,“毕竟,现在依据本王掌握的证据来看,刘夫人还是很有嫌疑的。有些事,只有请夫人过去,调查清楚了,才能还夫人一个清白。否则要是你们拒捕。皇帝陛下要是一怒之下,不想理会这件事了。如果再加上左大人不开口求情的话。那么,刘夫人的罪名就被作实了。你确定,要这样吗?或者……”柯挺说着故作深沉地说,“当然了,让我今天不带走刘夫人也行。毕竟,左府不是还有一个左尚书吗?他会替你们,好好说话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柯挺一声令下,一下子,很快的,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收好了武器。悠然一下子也是愣住了,安排了这么久,这柯挺,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甚至,最后还说了一句,“好开心,这种事儿,不用我在皇帝陛下面前卖人情。都忘了,你们府上,不是还有一个左尚书么?” 柯挺的话,仿佛就是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第一时间,左轩然就做出了判断!他说:“我相信七王爷。只是,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母亲,还有妹妹。” 虽然犹豫,虽然迟疑。可是,左轩然还是想得很清楚,很透彻,毕竟,让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他真的是信不过。他的父亲,对于自己和自己的母亲,也许根本就没有一丝情面。如果要他拿自己的仕途来换母亲的平安。他想,父亲肯定不愿意。 左轩然的话,让刘静也是一盆冷水浇下来一样。她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左轩然让开身的时候,她向前一步,对柯挺说:“让七王爷见笑了。既然有这样的误会,我想我还是亲自前去,和王爷好好谈谈,解释清楚一点,比较好。毕竟……事情早点解决比较好。既然王爷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身份。也不好叫人这样架住我女儿吧。毕竟如果只是一场误会,这样子带我女儿出去,不也是毁了她的清誉吗?” 看着刘静冷静的脸,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柯挺发觉,这个家里,最难对付的人,这样一看,还真的是刘静啊。他庆幸自己听了悠然的话,派人去找那个叫齐瑞的去了。否则立时三刻没能问出什么。在皇帝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吗? 柯挺的谢意,反正悠然是没有察觉到。悠然只是侧着身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胆子看刘静一眼。毕竟刘静太清楚,太了解自己。估计只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被发现。所以,悠然一直很自觉地,紧紧地跟在柯挺后边。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着,别人的眼神。就怕一个不下心,就被刘静给发现了。 悠然只是惊叹,自从刘静冷静下来之后。她的神态就换上了一种让人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的感觉。再看左怡然,刘静的淡然,很显然也给了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慰。这会儿,那些侍卫好像都很给她面子。站在身边不远处走着,但是没有一点儿的不尊重。这么看上去,反而还真有点儿不像是来抓人的。反而是请两人过去玩一样的痛快。 想到这里,悠然又不由得觉得,这还真事很奇妙的一件事儿。这柯挺还真的是心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开始的凌厉,后来的以礼相待。估摸着给左轩然和刘静的感觉,就是从一开始的震惊甚至是恼怒。到了最后,居然还带着一丝的感恩,就这样带着最后一点的骄傲和尊严,感恩戴德地被抓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柯挺的来意。要不是一早就知道这柯挺,还真看不出来,这柯挺实在唱哪一出。看上去还挺人性化的呀!反正,不管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总而言之,他的演戏,还是很成功的。至少,他将自己的嫌疑是给甩得远远的,一干二净的。 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左悠然还替他担心。现在想起来,自己还真是有点儿多事。估计他这个人应该已经很早就准备好了。肯定不会让自己真的那么尴尬地被人当了枪使。 哎……悠然很快的,就发现,自己不能叹气,只能在心里头叹口气:这柯挺也好,景昊云也好。没有一个人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被看透的。她总觉得柯挺这个人简单,做事很容易就会被人看透。现在看来,柯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悠然是再一次体会到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她也是一点儿也不容易。这个世界上,能人太多。看看刘静,看看左怡然,再看看柯挺。悠然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日,将自己说仇恨着的刘静母女,将她们一步一步地引入她设好的陷阱里头去。她现在觉得,这么看起来,她应该是那个最蠢最笨的人了。居然还能这么顺利。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上苍。 这么想着的时候,大家伙儿已经到了门口了。柯挺还非常地有先见之明,已经给他准备了马车。也总算是成全了刘静母女最后的一点面子。即便是这一点儿面子,悠然估摸着,也是柯挺卖给自己爹爹的。要知道,虽然爹爹有可能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做。可是连着两天,自己的女儿还有夫人并另一根女儿,被人接二连三地被人抓走了。这话儿传出去,一点儿也不好听。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一下,左府的地位。 悠然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柯挺一上马车,就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对悠然说:“我一早就想着给她们弄一辆马车。虽然你爹爹什么都没说。我也不能真的把事情做绝了。不给他留一点儿面子。要知道,到时候真的查出来,刘静犯了事儿。那只管悄无声息的处置了就是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就抓紧时间,给你爹爹没脸,你说对不对?” “你还真是……”悠然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好琢磨着,除去了刘夫人对我爹爹一点儿损害都没有。你其实没有必要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这才是你心底里头,真正在想得东西,不是吗?” “对啊,我除去刘夫人,其实,估摸着还很对你父亲的胃口。这京都城中,除了刘夫人还在自欺欺人。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你爹爹……估计恨透了刘夫人。虽然是结发夫妻,却也是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人。他不可能,可以忘记!” 正文 第267章 唯一的恨 “也许,你们,真的看错了我父亲这个人。他心软。即便是恨透了刘静。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他还是会让刘静,颐养天年的。真让他下手对付刘静,那是不可能的。”悠然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父亲的好,他知道。可是父亲的心软,她也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所以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选择借着别人的手,去处置他最想恨却又不敢恨的人。是吗? 悠然知道,也很清楚,所以,柯挺的话,她没有反驳。柯挺看着悠然落寞的神情,仔细地问了一句。“你知道的,我虽然现在算是给足了刘夫人还有左怡然面子。可是你也应该清楚,到了我府上。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对刘夫人,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是看不下去,你最好还是……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么多年的情感,而舍不得看见刘静被用刑。或者说……你还是觉得不能镇定地面对,害怕被认出来,不如……”柯挺淡淡一笑,看着悠然,不说出后面的话。不说,只是他一惯的行为而已。悠然却又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不同寻常的令人压抑的气氛。悠然心里头真的觉得,自己应该要小心一点,更加小心一点的。不然,也不会让柯挺那么容易就看透自己的内心世界吧。总觉得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让自己那点小心思,不被发现。 她琢磨了很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冷声说:“事情是这样的,我还真的很担心。不如……不如我就在我的面具里面,还能加一条面纱吧?你说这样,我是不是就能不那么心虚了。毕竟,刘静的眼神那么毒,我跟她对视,我还是很心虚的。心虚的没法想象。” “噗嗤——”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这笑声,还真是让人无比的懊恼。悠然嘟起了嘴,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跟刘静正面相对的。毕竟,我也挺尴尬的,不是吗?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才好呢?” 看着眼前天真浪漫的左悠然,一想起她一肚子的坏水,只能惊叹。她还真的是能现学现用。如果,好好指点一下,假以时日,她很快就能掌握精髓,成为一个小鬼头了。指不定,还能给自己出谋划策什么的。 这么想着,柯挺勾唇一笑,似乎是故意言秀或,似乎又是不经意的,对悠然说:“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现在不是在自己绑架自己吗?不是要故意躲着不见人吗?你不觉得,在我身边,其实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比你躲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要自由多了吧。你看你还能带着铁卫的面具到处走,绝对没有人怀疑,不是吗?”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做你跟班,躲过风头,是这个意思吗?”悠然测过头,细细打量着柯挺,她真的还挺纳闷,这柯挺有这么好心?到时候东窗事发,他就不怕被父亲还有景昊云责难?加上柯挺这个人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猜的。她还是好好斟酌一下,比较好。 悠然不声不响的,这马车上的氛围也就沉默了好多。但是,马车也是依旧跑得飞快,不多时,王府就到了。刘静在下马车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察觉到似乎没有人上前来搀扶。怡然虽然穿着不算是盛装打扮。但毕竟是千金小姐,长裙拖曳在地,又加上头上也有些珠翠,从马车上自己个儿下来还是头一遭。这一下来,就顾着整理仪容。自然也没有看见刘静的尴尬处境。刘静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即便是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和女儿闲话家常。她打扮得永远是光鲜亮丽,大方得体的。 头上的珠钗,熠熠生辉。这不仅仅是好看,还很沉重。她一手扶着马车,一手扶着头上的珠翠。可是身上华丽贵重的褂子就挂在身上,金线交错着绣起美丽又雍容的花朵。无比的沉重。素日里,有人搀扶还不觉得,现在,要自己扶着下马车,整个人都感觉摇摇欲坠的。 实在是下不来,刘静咬着唇,抬头看去。她顺势看过去,只看见,柯挺从自己的马车上走了出来,有人上前搀扶。他跳下马车,抬起手,居然伸手去扶他身边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可是那个人呢的眼睛也不看哪儿。并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他也就那样默默地等着。 刘静这边还在生气,她好歹也是尚书夫人。这会子被人冷落至此。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居然劳动王爷亲自搀扶,关键是那个人还无动于衷。 刘静发呆的这一会儿时间,怡然已经悠悠地转了回来,眼睛看着刘静,低声问:“母亲,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要不,我扶着你,你先下来吧!” 刘静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马车边上站着的怡然,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也许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她才会明白,始终是自己的女儿最重要。始终是自己的女儿才会真的关心自己。她伸出手来,布满了青筋的手上,涂着鲜红的丹寇。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即便是左岸根本也不看一眼自己。可刘静对自己从来也不含糊。 在怡然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再看柯挺。他已经和那铁面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府。另一边,侍卫冷声对她们说:“走吧——” 刘静微微皱眉,看着那些侍卫。她早就应该猜得到,这七王爷也只是自爱左轩然面前说说好听罢了。不想让自己儿子脸上挂不住。自己做了什么事,会惊动皇帝陛下,她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说实在的,她也很庆幸,柯挺做了这样的掩饰。毕竟可以让左轩然冷静下来,不至于,连累了儿子,跟她一起身陷囹圄。 所以,她也很清楚,这一路马车坐过来,已经是柯挺给她最后的颜面了。所以刚才没有人来搀扶,她也不吭一声。她是老了,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柯挺冷言冷语的对待,她会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不住了。 想至此,刘静侧过头去,默默地看着左怡然,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哀。看着刘静这模样,怡然一下子心里也没了底。 “母亲,这一进去,你说这王爷不会真的把我们关起来,跟囚犯似的吧?”怡然害怕,抓紧了刘静的手臂。她瑟瑟发抖地问,“母亲,这七王爷说是皇帝陛下要抓我们的。女儿不懂,我们犯了什么事儿吗?居然惊动了皇帝陛下……” “怡然,你仔细听着,接下来母亲跟你讲的每一句话,你都仔仔细细地听着。”刘静咬唇,不让自己的神色露出一星半点儿不同寻常来。刚才在马车上,就有人一直盯着她们母女两人,她什么都不能说。如今下了马车,虽然侍卫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可是至少那些人没有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刘静总算是得意喘了一口气。她紧紧抓着怡然的手,低声说:“进了这个门,无论任何人,用任何办法。你只要记住,永远说你自己不知道,就好了。事实上,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怡然一脸的懵懂。在大门口,就要跨过那道坎的时候,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害怕,哭出声来。刘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声道:“记住,你是左怡然。你是左尚书千金,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你只要坚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懂了没有!不准哭,不准让人看见你的懦弱!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要记得,永远不可以露出你的懦弱。你是骄傲的。懂了吗?” 刘静的话,让左怡然将泪水用力给忍了回去。她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说一不二的。她也很清楚,母亲说的没错,她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可以在这些卑微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胆怯,露出自己的害怕。她应该骄傲地抬起头,即便是被抓起来了那又怎样。她就算是贪钱了,那贪的也是左府的钱。真不知道,自己家的钱,被拿了,还有罪了?既然她并没有罪,她应该相信,父亲不可能真的置她于不顾。她不可能会有事的。 这么想着,左怡然也不知不觉就安心了许多。感受到怡然已经冷静下来,刘静也算是放心了许多。她这一生所求太多。也得到了很多她想要的。她唯一在乎的,也就是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女不够优秀,所以已经给他们留好了后路。 她没有让左轩然也没有让左怡然插手她跟白芷人的交易。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们置身事外。如今,这报应真的这么快就到了,她庆幸自己下手够狠,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的银子都交代给了红姨。那样轩然和怡然今后的日子,她算是不用担心了。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杀了那个女人的女儿吧。 正文 第268章 似是而非 刘静默默地抓紧了怡然的手,眉心打结。她想要控制自己不露出这种让人心碎的神情。可是心底里头的荒凉,也是没人能看见的。她想要深深地埋藏起来。可是对于自己的女儿,她始终还是无法不去关心,不去体会,毕竟,她唯一在乎的也就是这一双儿女了。 她的声音极低极低,却又是无比坚定的。她说:“怡然,如果母亲这一次,脱不了身了。那你一定要记住。这左悠然真的被抓走了,不能回来便罢了。如果她还大难不死。你记得,无论是用什么办法,都要杀了她。”这时刘静唯一的执着,也是她这一生,始终都解不开的心结。怡然咬唇,低声道:“母亲,我们不会有事的。就算是要对付左悠然。那还要依仗你呢。你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了?” 刘静没有说话,虽然这些侍卫距离她们不近,听不大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说的越多,人家拼凑起来,知道的东西就会越多。除非是必要,否则她也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做好准备。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这柯挺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单看他的侍卫就能略知一二。刚才在,马车上靠得太近,她们不说话。如今,离开不远不近地让她们自由说话,分明就是临时决定的。这样的临时调整,不是经年累月的训练,是不会有这么细微地思考的。 见刘静不说话了,怡然也闭上了嘴。一路惴惴不安地,在那侍卫的带领下,两人被带往一处荒凉的小院。小院的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走进门去,原来是一间柴房。门口堆积着一大堆的木头,有些已经劈开,有些还是木桩。 怡然皱眉对一边的侍卫说:“这就是你们七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谁告诉你们说,你们是客人的?”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上也带着铁面具的人,走了过来。这个人很高大,声音很冷很硬。给怡然一种感觉。仿佛这个人是打地狱来的鬼魅一般。怡然有些害怕,抓紧了刘静的手。 反观刘静,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铁面人,还有心思问别的。她说:“这面具,是你们王府,人人都有的吗?我记得没错的话,王爷身边也有一个人,跟你带着同样的面具。那个人,是你的同伴吗?不过,我看着也不像,那么瘦瘦小小的样子,不像是护卫!” 那铁面人没有说话,可是,从他仅仅露出来的眼睛里头,可以看见一丝丝的笑意。刘静原本的淡定,被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给击溃了。她知道,这王府里头,各个都是人精,不是她三言两语能说动,能打发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会儿,是逃不出去了。甚至可能,就算是她有信心什么都不说,也还是有可能被柯挺抓住把柄。想至此,他神兽拍了拍怡然的手,温和一笑。“既来之,则安之……” 怡然再一次震惊了。她从来没有在自己母亲脸上,见过这样温和的表情。尤其是,对着她的时候。如今,这境况,母亲却依旧是如此的气定神闲。突然之间,她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她咧嘴,冲着刘静微微一笑,轻声道:“知道了,母亲!” 淡淡的,浅浅的,一种无惧无畏的天真烂漫。这也许就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吧。而不是慌慌张张,畏畏缩缩的。刘静看着自己的女儿,恨自己没有更早一点,将她教育成为一个大家闺秀。也许,以后的日子里,她没有机会了。 这么想着,刘静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举目望去,只看见了一张发了霉的木椅。她走上前去,也顾不上这一身的华丽服装,坐了下去。怡然犹豫了一下,走到刘静边上,站着。 突然,那戴着铁面具的人笑了起来。笑声很响,看着他都直不起腰的样子,刘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才想开口问,那个人已经直起身来,用一种带着戏谑又带点有趣的声音,对她说:“夫人,你真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请来王爷府的吗?你真的以为,和王爷之间的谈话,你还能坐着回答吗?还是你觉得,时至今日,你还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吗?阶下囚而已……” “你说些什么。你最好先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母亲什么身份不用你提醒。就算是沦为阶下囚。她也是尚书夫人。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母亲说话。”怡然怒了,杏目圆瞪,狠狠看着那铁面人。那眼神,似乎能穿透那厚厚的铁皮面具,灼伤那个人无礼的笑容。 铁面人闻言突然不说话了,用他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她们。怡然咬唇,冷声道:“这天寒地冻的,这边上没有暖炉也就算了。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们这里就连一壶热茶都没有吗?这么冷,你想把我们冻死了,也算是屈打成招了?” 怡然的冷嘲热讽,话糙理不糙。刘静很是满意。也只有到了这幅田地,她才能看见自己女儿的好。刘静开始后悔,为何素日里没有对她更好一点。 “哎……”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从刘静的嘴里透出来,一丝深入骨髓的无奈,让怡然的心情,也不是那么的痛快。她见那铁皮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情更加不悦了。她说:“你们都是聋子吗?耳朵都聋了吗?为什么还不赶紧地去上茶!” “左怡然小姐息怒。”轻轻的淡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怡然抬头,只看见那裹着黑色狐裘的少年,缓步走来。他神色清冷,眉宇间带着点点滴滴的愁绪。让人止不住去猜测。他的轻愁,究竟是所谓何事。可是,再看见他的眼睛。眼底那种冰冷,让怡然都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有些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刘静的肩上。刘静没有回头,只是神兽拍着怡然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柯挺带着悠然走进了这座破败的柴房,身后有人端来了太师椅,在他身后放下。悠然见柯挺,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暖手的香炉,随侍的人还端了炉子,在一旁,给他取暖。在看他,裹着那厚厚的衣裳,坐在椅子上以后,就像是一团毛球一样。看上去,给人一种无比慵懒的感觉。可是这种慵懒,只是一种错觉。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全是算计。 悠然看了看柯挺,又抬起眼睛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刘静。她在心底里叹气,这刘静一身的华服和这破败的椅子在一起,总觉得不是那么的合适。可是见她也是气定神闲的。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她的心思。 “刘夫人……很抱歉。本王请你们过来,不是做客的。这茶水,本王也没让人准备。本王也觉得,你们并不需要。”柯挺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我真的很抱歉的样子。 刘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他。柯挺见她如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可以说,有些怪诞,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笑完了之后,还用一种很诡异的声音,说:“我请刘夫人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一问刘夫人。刘夫人请如实回答,否则本王,会……非常地为难……” “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自认为没有本事能为难到你。”刘静说着将自己的两只手合拢在一起。寒风冷冽中,这双手,已经是又冷又僵了。 柯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本王知道了。那么,本王也就不多说着些有的没有的了。直接开门江山吧。本王想知道,刘夫人究竟将什么东西,转让给了白芷人。又是如何帮助白芷过来的这些人,在京都落脚的。” “王爷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刘静撇了撇嘴,“什么白芷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能接触的人,不过也就是一些丫鬟小厮。最多也就是跟一些想要买宅子,买田地的人,有些来往,其他什么人,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王爷,莫不是找错人了?” “有没有找错人,夫人心里清楚。夫人以为不承认,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柯挺说着冷冷一笑,看了一眼刘静,又看了一眼怡然,“本王逮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呢,手上还拿着夫人拜托他转交给白芷人的信件。他说他没有打开过,所以不清楚里面写了什么。将自己的责任是推得一干二净。他可以推卸,但是,写这封信的人,那可就……” 柯挺看着刘静,止不住地摇头,一脸可惜的样子。刘静皱眉,“王爷,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虽然我也略略识得几个字。可是你让我写信,我还真不会写。连字都认不全的,就能写信了?你这真是想要嫁祸我,也要挑一个我会的。” 柯挺没有想到,刘静这人心思这么缜密。原来这信件,不是出自她的手笔,那么就算是写了她的名字,反而显得假。 正文 第269章 铁证如山 刘静脸上挂着你奈我何的微笑,老神在在的模样。柯挺淡淡一笑,嘴巴撅起,似乎很是无奈,又似乎有些戏谑。悠然淡淡一笑,她知道,柯挺就没那么简单。因为有铁面具的遮挡,似乎她能更自然地用最舒服的方式,最自然的态度,来对待她最不愿意见的人。不需要,像是没有面具的时候,露出最虚伪的微笑。 柯挺的眼神,东飘飘西飘飘的,眼睛转一圈,落在了悠然的眼神里。然后,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悠然在心底里头,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柯挺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夫人不识字呀,那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也没办法了,可能真的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夫人,很可能,这个人要应该是没有想到这堂堂的尚书夫人,会不识字儿吧。哦……对了,不能叫你夫人的,毕竟,你还只是一个妾。尚书夫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是闻名天下的金灿灿。那可是才名远播的人物。如果不是外人一直尊你一句刘夫人,我还真的要忘了,所谓夫人,尚书大人应该是不会承认的吧。一个连字都不怎么认识,更别说写字的女人,尚书大人,是真的狠不下心来,让你取代他的夫人吧……” 恶毒,简直是恶毒至极。悠然发觉,原来这些小道消息,不是只有女人才喜欢打听,就算是柯挺这样身份的人,也是避免不了会去关注的。再看刘静,原来那种平静,已经一去不返了。毕竟,她此生最恨的事,最恨的人,也就是柯挺不以为意的讲出来的这些东西罢了。 她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忍得整个人身体都在发抖。怡然咬唇,恨恨地瞪着柯挺。她想起前些日子哥哥跟她说,七王爷出生高贵,为人正直又和气。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自己嫁给这个人。看着柯挺那种看不起妾的嘴脸,怡然都觉得,哪怕自己是真的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她也不会嫁给这样居心险恶之人。 怡然恨恨咬牙,伸手搭在了刘静的肩头,低声说:“母亲,你不要去在意这些。曾经,你就是左家的大夫人。人家不过仗着自己有才。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家室。搞得好像是没有人可以嫁了,非要嫁到我们左家。别的不说,就单论我和哥哥的年龄,大家都应该知道,母亲才是正室。抛弃糟糠之妻的是父亲,你没有任何的罪过。更不需要因此而抬不起头来。犯错的又不是你。即便是父亲不承认又如何,事情总是有个先来后到。” 原本还默默无语,心口发疼的刘静,慢慢地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扶着心口,不说话,只是闷闷的。低着头,神色也没有那么彷徨了。第一次,刘静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重要,到了这个时候,能这样安慰自己,能这样在外人面前,保护自己的面子。始终还是给了刘静很大的安慰。 “左怡然……是吧?”柯挺微微皱起眉头,挑眉看着左怡然。怡然咬唇,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颚,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更傲慢一些,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表情。 “是的,王爷。我的名字,左怡然。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既然已经被叫了那么多年,那就算了,也只能算了。”怡然说这话的时候,刘静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怡然,不说这话儿了,是母亲当年一时糊涂。” “母亲……女儿只是这么一说。”怡然挑眉,将手按在了刘静的肩头,然后让自己的眼睛,看向了柯挺。眼神里,多了一丝冷冽,她说:“王爷,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原本……是有事……现在……没有了……”柯挺说着眨了眨眼,看上去是一脸的无辜。悠然看着刘静母女,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她知道左怡然说的都是真的。她的母亲,确确实实是晚了刘静一步。如果没有晚了这一步,那就不会有刘静,不会有做怡然,不会有左轩然什么事儿了。 悠然想着又觉得,在刘静看来。她和母亲,才是那个抢走了她幸福的人吧。不知不觉的,悠然陷入了自己的深思,居然没有将眼前的事儿放在心上。柯挺算是遇上对手了。估摸着这刘静正因为是这么想,所以对左岸,对左悠然,才会恨之入骨的吧。 这么想着,柯挺也知道,自己无需在这封信上,折腾这么久了,反正,这刘静,都已经有了对策。好在,他只管收集证据,至于这证据别人承不承认,那也是他说了算的。因此,柯挺就对着悠然淡淡一笑,转过脸来,那眼底的凌厉简直就可以将人给直接杀死。就算是怡然因为自己已经在柯挺面前不断地说话,而抢到了先机。可是,一旦柯挺这样看着她,她还是止不住的心虚。但是,她又想起,刘静说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露出一点怯弱。她咬牙,握紧了自己的双手,默默地也盯着柯挺。 即便是他的眼神,不那么好消受。还是不得已,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如此模样的左怡然,柯挺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兴味儿。他对左怡然说:“刘夫人……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上,本王真的应该给你道个歉。毕竟……是本王在调查事情之前,没有弄清楚这些事情。真的,很抱歉。” “不必客气。既然误会都已经解开了,是不是我们可以走了。”刘静总是天真地以为,这柯挺不过是掌握了一点证据。所以请她过来谈话。或者,也仅仅只是因为她真的很着急想要离开这个让她匆忙了恐惧的地方。总而言之,她很着急。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快速地站起身来,满头的珠翠,还在摇曳。 只是,她才站起身来,身边那个铁卫已经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将她拦住。刘静猛地回过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摇了摇头,笑道:“夫人不要着急,这话都还没说好,你就急着走?王爷还有事儿要问你呢。你这么急着走,是真的嫌弃我们没有给你泡茶吗?我们这不是连王爷都没给泡茶吗?毕竟,这里是重地,侍女们都不准进来,我们一堆大男人,没有人干这个活儿,还请夫人多多担待。” “你们……你们……”刘静伸出食指,直直地指着他的鼻子。可是铁卫依旧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轻蔑,还是激怒了刘静。她怒极说:“你们……你们……很好!” 她已经气到话都说不出来了。怡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低声说:“母亲,你别生气。他们没有证据,不过就是在垂死挣扎而已。看他们能够蛮横到几时!” 左怡然挑眉叉腰的模样,气势可是一点儿也不输给柯挺。铁卫也不屑说话,只是伸手拦着。那只手,笔直笔直的,一点儿没有回旋的余地。 刘静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柯挺。柯挺倒是气定神闲的,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依旧坐在那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见刘静瞪着自己,柯挺又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他说:“刘夫人,说实在的,你真不应该为难我。你知道的,这本王要是真的没有证据,是不会将你这样带过来,带过来之后还不以礼相待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本王料定,你这一次是翻不了身的。” 柯挺的话音才落,有好些侍卫端着各种各样的账簿,端着各种各样的信件……走了进来。刘静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些东西。她不敢相信,这么短的时间,这柯挺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些账簿。她分明记得,这些账簿,她都已经让齐瑞带出去,处理了。 而留在府里的账簿,也是她请了人,重新做好的假账。看着那些账簿,刘静还是抱有一丝想的。她希望这是柯挺在府里搜出来的。那样她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正这么想着,柯挺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夫人,玩了个跟你说。带你们回来的时候,顺道去府上拿了你们的账簿,对照一下从齐瑞那里搜到的账簿,我们发觉,你们府上的账目,应该是请人重新整理过的。至于是请谁做的,那本王暂时还是需要时间去找人的。虽然人还没有找到。但是,这些账目,实实在在,一笔一笔都记录着,夫人你是如何倒卖田地的。夫人,这下子不会又跟本王说你看不懂账目吧?这看不懂账目没事,这账目是给你做的,这总是毋庸置疑的吧?夫人还有什么要解释,要说的吗?还是……你干脆就此承认了,那就乐得一个轻松,你也轻松,我也轻松,不是吗?” 刘静的脸一片刷白。她咬牙,不吭一声。面对这铁证如山,她一时之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270章 道高一尺 刘静微微一笑,伸手抓着自己的鬓发。看似随性随意地撩着自己的长发,这样的一个小动作,似乎很漫不经心。可是,从她微微抖动的手指头,都能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波动。柯挺微微挑起了眉头,轻轻地抿起了嘴角,笑着说:“夫人,为了避免你觉得我不公。冤枉了你。还不如你自己也好好地看一看……免得我冤枉了你……” 柯挺分明就是故意的。刘静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说这些话。怡然咬牙,说实在的,她知道哪些账簿,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可是,她没有想到,那些账簿就成了指证她母亲的证据了。但是现在,怡然在不知道任何情况的情况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得上刘静。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好。刘静微微一笑,冷声道:“王爷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其实,我真的不怎么识字。我真的是看不懂!王爷也就不要为难我了,真想让这些账簿就定了我的罪名。那我要是没有办法的。王爷你自己看着办吧……” 轻轻的,她的声音落在耳边。柯挺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无比抱歉地开口说:“哎呀,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夫人,我又忘了。忘了你说过你不认识字儿的。但是,就这样冤枉了你,我也真的是不忍心。毕竟……毕竟,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你说对不对?这样吧,要不然,我就请账房先生过来给你们好好地读一下。最好是很快的,就能给你解释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柯挺说这话之前,刘静就见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很快的,柯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很诡秘的笑。刘静的心里头就更加的不安了。然后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很快的,刘静也坐不住了。她的手,不停地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双鬓。鬓边的那一点点的碎发也被撩起,鬓角也开始泛起油光了。柯挺淡淡一笑,显然是很满意自己说的这一番话,柯挺见刘静不停地摸着自己的鬓角,也是微微一笑,伸出了自己的手,滑过自己的下颚。他开始觉得这样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点儿不好玩。他原本还想着慢慢玩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觉得审问刘静完全没有和悠然吃饭来得好玩。 这么想着,柯挺也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心也是漂浮着的。刘静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她很清楚,柯挺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做对手。想来也是,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人家可是堂堂的王爷。不说别的,身份上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不是吗? 刘静轻轻地合上了眼。她才不会介意,毕竟,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她就算是被看不起,那也好过被算计得失去性命,没有自由的好。 “不用麻烦账房先生跟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了。你只管说,你知道了这些东西,会让我有什么后果吧!这些事儿,不都是你说了算的吗?您是王爷,你说的话,不是跟皇帝陛下说的也没什么两样的吗?你们是王爷,你们是皇帝,我有没有罪,不都是你们说了算的吗?” “别这么委屈,毕竟,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再做这些事情之前,不都已经想好了,会有什么后果,不是吗?”柯挺说着,站起身来,“这样吧,现在,无论我跟你说什么,你估计都会以我们拥有的特权,作为回答。我觉得,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本王好歹也是一个骄傲的,身份尊贵的王爷。在这里,跟你说话,那简直就是在玷污我的身份。这对我来说,真的不合适。我还是去睡个觉,喝喝茶,看看书,修身养性的,比较好。夫人,觉得呢?” “王爷你还真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刘静微微挑眉,庆幸于自己第一次交手,居然能够有惊无险。不管柯挺是怎么想的,刘静都知道,今天,她不用再面对这让人很不舒服的柯挺。就算是被困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就当是修身养性。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此离开左府,虽然这里很破很旧。却给了她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也许,只要离开左府,她的心情都会是很舒畅的吧。 这么想着,刘静又看了一眼怡然。心里头挺后悔的,她真的应该早点收手。带着到手的钱,带着自己的儿女,远走高飞的。远远地离开左岸,离开这里的一切人,一切事物。她的胸怀也许就会变得宽广一些。也许,只要眼前,没有了左岸,没有了那些人,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可是,这后悔也仅仅只是一时的。柯挺走后,铁卫将这个小院子,围了个密不透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剩下了怡然和刘静两母女。怡然看着柯挺那走人的架势,一脸懵。她不敢置信地问刘静。“母亲,他就这样走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刘静没什么好气地转过头去,看着怡然,“我们需要怎么办吗?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只要好好地呆在这里。自然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来找我们的。王爷他这个人,虽然深不可测。可是,有一点,娘亲很肯定,他看不起我们这种人。不可能将我们这种人,放在心上的。所以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怡然恍然大悟,“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可以了,是不是?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是不是?” “他们也是不得不救我吧……”刘静说着叹了口气,想起那些人。那些人,肯定不是威国人,也肯定在密谋这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有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权利。要是不依赖这些找上门来的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一辈子,都要看左岸和左悠然的脸色过日子。一辈子都要在左府,过着那种她根本就过不下去的日子。她帮了那些人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他们根本不可能让她就这样呗抓走,而见死不救。毕竟,她知道的东西,还真的不算少。只是,真的被他们所救,估计,她再也回不去左府了。这么想着,刘静叹了口气,对怡然说:“怡然,如果……母亲被什么人救走了,甚至音讯全无。你一定要记住,照顾好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母亲一直都在。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日,我会回来接你。你也一定要记得,只有除去左悠然,我这颗心,才会真正得享安定。” “母亲……”悠然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说话,越来越奇怪了。可是她也很乖很听话,很清楚,接下来应该什么都不问,只要照做就可以了。刘静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只是默默地,不停地,拍着怡然的手。怡然沉默不说话,站在那里,默默落泪。 离开了校园,悠然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柯挺的手,急道:“我说,我说……你不是说今天之内,就可以将这件事给处理完的?可是……可是……都这么久了……你也什么都不说,怎么就……怎么就……出来了?那……是不是代表,你手上已经没有证据了。这刘静,你也已经没有办法审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对的!”柯挺侧过头,看着悠然的双眼,微微一笑。“我手上是什么都没有了。主要是你跟我说刘静有嫌疑,我对你一点儿都不怀疑,所以我二话没说就跟陛下说了。陛下对我也是很信任的。二话不说,就让我去抓人了。还好我去的时候,留留了个心眼。搜了一些账本,还将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都给带了回来。抓齐瑞的时候,他那里住着一个胆子很小的女人。一吓唬,居然把藏账本的地点都给说出来了。这让人都拿回来,一对照,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很快地就去把那做假账簿的账房先生,给找过来了……” “这……”悠然越听越尴尬。这么说起来,自己一句话,就让人把刘静给抓了过来。她都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什么证据。也没有说过,哪里可能找到证据,怎么柯挺就这样,把人给抓了。现在,什么都问不出来。她也真的没好意思,再将这件事怪到柯挺头上了。 悠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呢。 柯挺见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还真是傻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抓了刘静,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肯定会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刘静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始终还是有人,替她来说的。” 看着柯挺老谋深算的笑,悠然恍然大悟。 正文 第271章 无所遁形 柯挺这种老神在在,让悠然看着,都不觉羡慕不已。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能如此镇定的人。肯定是胸有成竹的。也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猜测,越发觉得,这柯挺肯定有别的事儿,还瞒着他。这么一想,悠然一把抓住了柯挺的手臂,低声道:“王爷,虽然逼问你不太好,可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我总觉得,你知道的,可不仅仅只有我告诉你的这一点点。你……是不是……” “当然没有了!”柯挺就是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不过他还是很享受,被悠然这样挽着手臂的感觉。但是,因为悠然也问不出什么事情来了,所以她很干脆地就放了手。然后还很不怀好意地拍了拍手,转过身去,笑道:“我想我不该问的。这样好了,我还是去吃个饭,早点回家。翠翠还在等我呢!” “真的?”柯挺拉着她的手,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是否在挣扎,和煦的笑容挂在脸上,他说:“有些事儿,一时之间说不清楚,不如坐下来吃个饭。有些事儿,听我慢慢跟你说。” 悠然咬唇。她不懂,为什么景昊云也好,柯挺也好。似乎特别喜欢为难她。明知道,她不喜欢,却非要勉强自己这么做。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暧昧的对待,可是一个两个,都喜欢牵着她的手。要知道,虽然,她现在不过时十一岁的年纪。可是她早已经经历过十五六岁的时候。她看得懂,也知道,他们这些男人在想些什么。只是不会说破罢了。 看着悠然一下子冷下来的脸,柯挺也自觉没意思。也就松开了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悠然侧头看见了另一个带面具的人。人高马大的,体格健壮。再看看自己,她的小胳膊小腿,似乎撑不起这样的衣服,最重要的是,这气场,也撑不起来自己脸上的这张面具。说实在的,也不知道那些个人看见她也不怀疑的。 不过,现在悠然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是冷着一张脸,问柯挺:“我现在能不能把我的面具摘了?还有,我想换身衣服了,这身衣服,乌漆墨黑的,看上去,很冷酷似的。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你看看隔壁这位大哥,一看就是高手。我这样的身子骨,不是不露脸,也给你丢脸么?” “你也知道的啊……”柯挺笑了,身子都笑得颤抖起来。悠然皱眉,隔着那冷冰冰的铁面具看他,冷声道:“有这么好笑吗?还是你觉得,我本来就是你拿来解闷的?” 悠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柯挺明明就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非要拉着她一起去。莫非就是为了看自己为难的样子?悠然不悦地双手环胸,等着眼前的柯挺。 “真是冤枉,绝对没有!”柯挺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好了,别生气了,吃个饭,有很多事,慢慢说。”反正不管她有没有生气,先哄了,准是没有错的。先不管究竟是怎样的,也不管自己究竟掩藏了多少事儿。反正,他挺不喜欢两个人对峙的感觉。 宁愿是嘻嘻哈哈笑笑,也好过这样剑拔弩张。 柯挺总觉得,遇上左悠然之后,他还真是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她不悦。柯挺太清楚自己气人的本事了,要知道很多人,都提醒过他。但是,他就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那些人,他又不在乎。他们生不生气,与他何干?可是到了面对着左悠然的时候,他又开始担心自己的人缘了。 悠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用晚膳之前,悠然换了衣裳,穿着粗布麻衣,依旧是遮不住她赛雪的肌肤,她就这样,一边看着落雪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缓步走来。柯挺就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出了神。雪中的她,就像是误入他世界的仙子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左悠然一点儿也不纯真,一点儿也不符合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人形象。甚至,他感觉,左悠然还有一点点的邪恶。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为她所吸引。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子的脸上,见到过那种坚毅的神情。那种感觉,给他一种安全的感觉。仿佛,站在这个女人身边,就可以更加义无反顾。 想至此,柯挺微微垂下了眼睑,抬起头里,高喊道:“还不快点!外头天寒地冻的,还不快点进来?” 低头若有所思的悠然,抬头循声望去,看见了他冲着自己招手。她莫名的觉得一阵心酸。她不由得想起了景昊云。她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一声悠悠的叹息,从唇间散落,悠然吓得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害怕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愣神间,柳蝶已经匆匆忙忙走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油纸伞,嘴上喋喋不休地说:“大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这么大额雪,要是着了凉,可不好了。这雪天路滑,奴婢扶着你过去吧。这眼瞧着天就要黑了,不好走路。” 悠然沉默,也没有拒绝,任由着柳蝶扶着自己,往柯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了。 及至进了门,悠然默默看着柳蝶给自己将箭头的雪拂去。那边柯挺拿了暖炉,塞到她的手里,不停地嘟嘟囔囔的。“换个衣裳而已,早就说让人给你去取过来,你非要自己去换。冻坏了吧,我看你都冻傻了!”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我看离晚膳的时间还早。主要是不想跟你呆在一块儿。”悠然说话,似乎比柯挺还要决绝,更不会看人脸色。可就是这样,柯挺才更能理解。她无非就是有点儿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呀,她的心,比谁都柔软。 也许,就是这样矛盾的性子,才让柯挺觉得,特别的不一样。真的是,又爱又恨。不过,无论如何,这是月第一个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女人。柯挺虽然觉得怪怪的,却还是执意要对她好。 悠然可没有想着柯挺的心思,当想象的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她只想着快点大快朵颐。反而觉得这柯挺在一旁,看着让她觉着不舒服。可是这也不妨碍她吃得香香的。当悠然再一次吞下了一颗红烧肉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柯挺,貌似非常好心地问了一句。“你干嘛都不吃,看着我干什么?看着我就饱了?你别跟我说一些什么秀色可餐的鬼话。我可不相信!” “事实是,我挺喜欢你……吃饭的样子!”柯挺故意停顿了一下。还以为,至少左悠然听见喜欢这个词,会有一点动容。没想到,她还是继续埋头吃饭,对自己不的不怀好意,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更甚至,还吃出了声音来。 见自己的话一点儿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柯挺只好说:“这一趟进皇城,除了跟皇帝陛下讨了可以抓人的手谕,还看见了景昊云。我还特意告诉了他,我知道了你们婚约是假的。看着他一脸愣愣的模样。真的是……心情畅快。想起他之前拿你们的婚约来恐吓我本王。本王就止不住这么邪恶了。” “你说什么呢?”悠然的脸一下子绿了,抬起头,很不客气地赏了柯挺一个白眼。“你这样说,是不是恨不得还想着泄露一下,我心在躲在你府上呢?” “你放心,他不可能想到的。我柯挺是什么人,我有一万种办法知道,这件事。他知道我的能力,肯定不会怀疑的。” 悠然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景昊云是普通人吗?”一想起景昊云,一时之间, 居然觉得自己,口中的这一口饭,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是吞都吞不下去。不得已,只好端起了眼前的那一碗汤,灌了进去。 一时间,一口气都松了。悠然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七王爷,你是打哪儿来的自信心。我对景昊云的熟悉程度,比你要深。现在好了,我这口饭,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我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他什么时候,回过味儿来,找到你这里来。到时候,我就真的是,无所遁形了。” “有这么夸张?”柯挺微微蹙眉,“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我看他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是有怀疑的迹象……” 悠然已经懒得和柯挺啰嗦了。她站起身,从柳蝶手上拿回了自己那件破旧的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边系领带一边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还能来找你吗?”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你知道的。只是,你不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不如,你还是在我这儿躲着吧。我让人去把你的侍女接过来……”柯挺随之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依依不舍地说。 悠然很干脆地摆了摆手说:“不了,等景昊云找上门来,你会庆幸,我已经走了。” 正文 第272章 风雪交加 裹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披风,戴上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因为没有看见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她看上去就没有那般的引人注意。再然后,她在手上系了一条白色纱巾。纱巾上还有些泥土的痕迹,看上去,脏兮兮的。 柯挺纳闷,指着那条纱巾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在街上看见有些人都系着这样的带子。我也很纳闷,就很不客气地派了你家里的下人去查。但是你们家见多识广的下人,没有给我使唤他们的机会。他们说,冬天到了。因为做事情,手会裂开来。虽然他们不是吃不了手裂开的苦,但是手裂开了,要么会弄脏东西,要么不能下水,什么的。反正,就最好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手……” “你不会是为了掩藏你自己的身份,连这条布片都要弄得脏兮兮的把?”柯挺撇了撇嘴角,“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太细心了。你以为街上每个人都在怀疑你,都在打量你吗?你也太小心翼翼,或者说太自以为是了把?” “不是我自以为是!这布条是我去你家后院搬炭的时候弄脏的。现在要把那些炭火搬回去。我可没干过什么粗活,搬回去可不容易。还是好好保护一下我的手,比较好!你说呢?”悠然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扯了扯披风上的带子,跳了两下。已经准备好要冲进雪里。这才飞跑出去,柯挺一个飞跃,一下子,将她的领子给揪住了。 “你干嘛!”扯住了领子,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悠然挣扎了两下,往后退,退到了柯挺身边,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七王爷,你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吗?人,你已经抓来了。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至于,接下来王爷有什么打算,那是王爷自己的事儿。而我,有我自己需要面对的。希望王爷不要阻挠。对我来说,你的帮助,有如神助。可是,谁都不是谁的依靠。王爷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是我的救星。” 悠然说着,一个甩手,很潇洒利落的动作,一气呵成地甩开了柯挺的手。柯挺抓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那衣袖从手中溜走,粗布麻料磨蹭过他的肌肤,带着一点痛楚,带着一点躁动。他转过头去,带着一丝玩味儿,看着悠然。只是这样的一甩手,他隐约可以感觉得到,这悠然还真不是绣花枕头。她要是较起真来,估计是也要大战一场。就算是大战一场,估计想要赢了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关键是,她很轻松地就说服了他。 柯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我让人送你回去。天寒地冻的,拎着这么多的东西回去,会不会太累了?关键是,手要是受伤了,不是很不好吗?你现在虽然是在躲躲藏藏,当毕竟……毕竟,过不了多久,你还是要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你的手要是坑坑洼洼的,也不好看,不是吗?” “这点小东西,还不至于,会造成什么损伤。不必!”悠然说着又开始整理自己的披风,“要真是你派了人跟着我走,谁知道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要是让人发现了我的不平常。我岂不是要哭!” “所以我说你心思缜密,不是没有理由的。”柯挺轻轻一笑,“你走吧……” 淡淡的一笑,悠然转过头去,翩然离去。她走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的恋恋不舍。柯挺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脾气怎么就这么执拗。” 柳碟掩嘴笑,说:“王爷自己个儿,也是一样!” 闻言,柯挺久久沉默无言。 且说悠然提了一篮子的炭火,脚步匆匆地往自己的躲避处走去。柯挺倒是没有说错,这天寒地冻的,加上又是雪天。这雪下得大,走路就愈发难走起来。手上提着不算多的炭火,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也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妇女,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引起路人的侧目。大家伙儿心里头都很清楚,这样的天气,不得已出来的人,大都是因为生活所迫。 艰辛努力着的人,这个世上千千万万。也不会有人,特别值得别人注目的。 悠然低头走着,速度虽然不快,但是行走得也不慢。突然,一阵马蹄声想起,她抬头望去。透过雾气腾腾的白茫茫的水雾,看着那穿越飞雪而来的马。马上那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只消一眼,悠然就惊觉,这踏雪而来的人,不是景昊云是谁!她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去,依旧按着原来的步伐,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只是,不自觉的,用手扯了扯自己的帽子,将自己的脸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深知,如果现在转身落跑,那就是自投罗网。她只能碰碰运气,毕竟,她这身打扮,在街上,擦肩而过,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悠然继续缓步走着。她低着头,并没有仔细看,也绝对不敢翘首盼望地看景昊云。只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再然后,就在她的眼角余光能瞄见那近在眼前的马蹄。突然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脸上,手上,身上,仿佛是有一筐冰雪,从头往下淋了下来。悠然一晃神,跌坐在地。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跌坐在地,悠然这才明白,走得太近了。马蹄溅起来的雪沫扑簌簌地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景昊云见有人摔倒,急忙伸手扯住缰绳。他回过头,只看见那人跌坐在地。手中的炭洒了一地,他回过头望望七王府的方向。思索了片刻,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在了悠然身边,什么都没货,就骑马离开了。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吓得全身僵硬的左悠然,终于回过神来了。在一旁的人围上前来之前,悠然快速地站起身来,将散落的炭火一颗颗地都捡起来,然后,抓起了那一锭银子,飞快地揣回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站起身,拉了拉帽子,低头就走了。 围观的人,很快地就散了。悠然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当悠然带着一身伤痕,还有一篮子湿透了的黑炭,推开了院子的木门时。翠翠跑上前来,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将她扶回了房间。 悠然颓然坐下,翠翠很想问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匆匆忙忙地给悠然换了衣裳,又忙着去烧热水给她洗澡。因为这炭火受了潮的缘故。烧起来的时候,浓烟满满的。害得附近的邻居跑过来问,是不是着火了。悠然拖着病体,套着一条麻布衣裳,站在门前,跟他们解释。了解了情况之后,很快就散了。 因为摔倒,似乎是扭伤了脚,手臂上也擦伤了不少。还要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跟别人解释。披风脏了,所以拿去洗了。穿着单薄,被寒风这么一吹,一下子,悠然自觉地寒冷像是侵入了体内一样的。 不由得打起了喷嚏。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可是睡到半夜,一阵冷一阵热的。悠然烧得迷迷糊糊的,梦呓一声接着一声。 翠翠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用蛮力推醒了左悠然,悠然只觉得头疼欲裂。翠翠吓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说:“大小姐,这体热可马虎不得。奴婢这就去给你找大夫,你等着奴婢,好不好?” “不准去。我不能冒险,要是让人发现我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危险?”悠然虽然头疼得厉害,可是不代表她烧糊涂了,她紧紧抓着悠然的手,厉声道:“不要自作主张。我只要在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去烧点开水给我。” 翠翠吓得厉害,可还是乖乖的不说话。但是,到了后半夜,那风呼呼的吹,室内点了炭火。虽然催促已经尽量挑还干的炭火,可还是有点儿烟火的味道。悠然已经是重病,所以这会儿被烟火一呛,不停地咳嗽起来。 又是发热,又是咳嗽。翠翠再喊悠然,就已经没有了反应。再怎么喊,都没有反应。翠翠也是慌了神了。夜里,雪大风急,悠然又是这样的额情况。她慌张,只记得悠然说不能去请大夫。她想来想去,左思右想,还是裹了披风,跑出门去。 一路跋涉,好容易到了景府。看着那大敞着的门,还有那来来往往不知所以的各种人。翠翠喘着粗气,跑到门口,请侍卫去传话。侍卫见翠翠,也是一张熟悉的脸,没多说话就去跟景昊云说了。 问询,景昊云没等传召翠翠,自己一路跑了出来。见到景昊云的第一时间,翠翠简直就是热泪盈眶。她开口才想说,就被昊云一把捂住了嘴,然后被甩上了马背,两人共乘一骑,跑出了老远。 看着离景府越来越远,翠翠心里头的慌张也越来越少。她知道景昊云为什么带着她离开。她都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了大小姐的下落。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正文 第273章 恰到好处 等到了没什么人的街头,景昊云四处观望了一下,低头看着翠翠。看着翠翠一脸泪花,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忍住情绪,镇定地问:“她在哪里,没事吧?” 没事吧……简简单单三个字,翠翠却是感动到了无以复加。她一边哭一边又笑,期期艾艾地说:“我就知道,只有少将军,对大小姐,最好了。我就知道……” “带我去找她。”没有二话,景昊云此时此刻,只想见到她。其他的事儿,都是次要的。翠翠一边抹泪,一边引着景昊云小心翼翼地饶了远路,才走到了悠然所在的院落。 一进门,就闻到了那种酸涩的味道。进了门,看见躺在床上,呼吸困难的左悠然。昊云咬牙,走上前去,低头观察着她。她似乎很难受。悠然模模糊糊地听见脚步声,低声说:“翠翠,回来了?我渴了……水……倒水给我……” 她的声音,嘶哑。说话就像是在喘息一样的。昊云蹲下身,一边抓住了她的手,一边去试探她的体温。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昊云收回手,对翠翠说:“非常时刻,也不能去外头请大夫。你去端一些冷水,拿一条纱布……” 翠翠含泪答应着,不多时,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景昊云打湿了毛巾,敷在悠然的额头。过一会儿又换一条,如此反复。翠翠心急,在一旁看着,也上前来帮忙。 看着睡梦中的左悠然气息平顺了许多。昊云这才松了口气,放缓了动作,这才有闲情逸致问翠翠。“她应该没事了。现在你能说说,你们为什么在这儿了?” 翠翠咬唇,看了看床上的左悠然,十分犹豫。她刚才是真的着了魔了,才会不管不顾地冲去找景昊云。虽然翠翠很清楚,景昊云是不会做什么伤害大小姐的事儿的。可是,毕竟大小姐此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和景昊云划清界限。如今,自己率先犯了规。翠翠琢磨着,等大小姐醒过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加上景昊云又一点儿也不好对付的眼神,翠翠真的是心好累,不由得看着挺好云,叹了口气。 “少将军,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不听大小姐的,把你请了过来。这已经是忤逆了大小姐的意思。你还问我,我们现在的状况。这可是大小姐的机密,我要是就这么告诉你了。我这是真的要彻底被大小姐给抛弃了……少将军,你就行行好吧……不要为难奴婢。” “你以为你不说,你家大小姐就能饶了你。既然都已经带我来了这里,你反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如告诉我,我帮你们想想办法。这事儿要是解决了,指不定你家大小姐心情愉悦,也许就不会计较你的这些小事儿。你觉得呢?”要论说服人的技巧,景昊云要说第二,还真没有人敢称第一。 被他这么一句话,轻轻巧巧的。翠翠就开始犹豫了。她看着景昊云,欲言又止。景昊云也不着急,侧过身,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左悠然。因为发热的缘故,脸颊红红的,气息不稳。看上去,脆弱而又倔强。他伸手拂去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她的额头,感觉到了还有些温温热热的。 然后又直起身来,拧了另一条纱布,又放在了她的额头上。看着他如此温柔的模样,翠翠更加犹豫了。她总觉得,不说么好像对不起景少将军,他对大小姐也实在是掏心掏肺,可要是说了,大小姐要是责怪起来,终究是自己犯错。 翠翠真的是两难至极。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眼不见为净。她对景昊云说:“少将军,大小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奴婢去给你烧点夜宵。这天寒地冻的,这屋子里又是那么的潮湿冰冷,要是不吃点热的,奴婢怕你也病倒了。” “那就麻烦了!”景昊云知道,多说无益。如果,翠翠下定决定跟他说,不用问也会说的,可是如果她选择不说,那么就是逼着她也无济于事。宁愿就这样,让她自己决定,就好。 翠翠出去后不久,悠然就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她的眼睛,几乎是睁不开的。勉强睁开了,那昏暗的烛光下,她也看不太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鼻端,隐约闻见一种熟悉的香味儿。可是她的头疼欲裂,根本也无法记起来,是谁,有这样的味道。 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她求救似的朝着那个人伸出了手,声音支离破碎,她说:“翠翠……水……”轻轻巧巧的声音,落在地上,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于景昊云而言,那就是梦中的旱天雷。他猛地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搁在心口,关切地问:“阿然,你有没有好一点?要什么?” 怎么是他?悠然只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在这么难受的时候,她的眼前,似乎晃动着他的身影。她的耳边,听见的是他的关怀。迷迷糊糊的,她露出了一种迷离的笑。她笑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否则,怎么会见到景昊云。这个,她深深感激着的男人。她一直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他的。只是,她的心,再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爱了就会不顾一切的左悠然。她的心里,有太多杂念,和仇恨。 直等到了这临死之际,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内心吧。悠然一直这么觉得,有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过。悲从中来,一时之间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 而景昊云看见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他只觉得,她肯定是痛苦极了。他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安慰。他的声音,满是关切,匆忙了温情。他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死寂的心。悠然一边流泪,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一生,终究是我欠了你的。若是有下一辈子,我希望早点遇见你……”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昊云纳闷,听得懂她的话,却不知道,她是说给谁听的。他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低头,轻轻碰触她的额头。 悠然感觉到胡子渣渣在脸上滑过的痒痒的感觉。她在心底里,傻笑。这梦,居然能如此真实。她还真的是病得不轻。头,越发疼了起来,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看着景昊云似真似幻的脸,她低语:“景昊云,为何没有在我最好的年华,遇见你……” 话音才落,她已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她的话,让昊云一下子愣住了。她喊着他的名字,是不是代表她看见了自己?她在叹息为什么没有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他。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不管,在他之前,他错过了她的什么。是不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心里,有他? 说实在的,这个发现,让景昊云简直就是精神一振。之前所有的不悦都一扫而空。他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左悠然,念叨着:“早知道生病能让你说出真心话来。真该让你好好病一场。也不至于,我们两人吵架这么多天。你都不知道,我难过了多久。” 景昊云自言自语地说着,端来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虽然昏迷着,可是求生地本能,驱使着左悠然一点一点吞下了甘甜的水。不多时,高热也一点点地退了下去。左悠然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睡得更深更沉了一些。 翠翠端着烤红薯走了进来,看了看悠然,低声问:“少将军,大小姐没事了吧?”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昊云闻见了烤红薯的味道,食指大动,催促着翠翠给他剥红薯。翠翠连忙忙手忙脚地弄着。看着景昊云一点儿也没有架子的,蹲在榻前就啃起了红薯,翠翠热泪盈眶。她哽咽道:“少将军,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家大小姐?奴婢真心希望,大小姐能醒来看看,看看你为她做的这一切。她的心就算是铁做的,也会因此而动容吧。奴婢真的是……说真的,大小姐就是不愿意正视少将军对她的好。我对我家小姐,什么都言听计从。就这一点,奴婢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都无法接受。奴婢,奴婢实在是……太心疼少将军你了……” “那就劳烦姑娘以后,在你家大小姐面前,多提提我。多给我说说好话。他日我要是称心如意地娶了你家大小姐。我会好好赏你的。”昊云一边啃着红薯一边口齿不清地开玩笑。 翠翠忍不住笑了,说:“少将军倒是看得开。也只有少将军,任凭我家小姐如何刁难,都不会放弃。也只有少将军,你配得上我家小姐了。” “我连姑娘你的信任都得不到,想要称心如意娶到你家小姐。还需要努力啊……”景昊云一句话,不轻不重。却是恰到好处地提醒了翠翠。 正文 第274章 展颜欢笑 左悠然认定景昊云是一只狐狸,翠翠总也是不相信的。可是,当自己没跟他说几句话,就被抓控得没有反驳的余地,这个时候,才想起大小姐的劝告。翠翠也就只剩下一声叹息了。她蹲下身,一边在炭炉前烘烤着自己的手,一边低低地说:“少将军,说实在的,大小姐不是没有想过跟你商量的。只是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去了一趟你家以后,回来就怪怪的。我们在她面前一提起你,她就发火。后来渐渐的,提都不敢提了。奴婢不想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奴婢只是希望少将军能想起点什么。不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还和大小姐有芥蒂。我们做奴婢的,也实在不好说。” “你能坦白的跟我说,我很欣赏。”景昊云心里很清楚,这翠翠说的,肯定是那一天之后。那一天,他的态度,确实说不上多友善吧。甚至还有点恶劣。也难怪她会生气,也难怪,她有什么事儿也不找自己商量了。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每回眸看自己的时候,那刻意的躲避。眼角眉梢一直到内心的倔强,是如此的鲜明。事到如今,在景昊云看来,也是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着景昊云如此模样,翠翠又是于心不忍。她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悠然,又低下了头,声音极低极低。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已经足够景昊云听清楚了。她说:“大小姐深知,有人想要她的命。不仅仅是刘夫人,不仅仅是怡然小姐,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人,似乎一直在盯着小姐。大小姐也是很无奈,她的得力手下就是左群他们两兄弟呐。居然被抓走了。大小姐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让左群他们做的事情是犯法的。可是她也深知,这件事不会有人管。因为走私的事儿,那么多人在做。不会有人故意针对她。可是,自从她遇袭开始很多事情都越来越诡异。她其实一早就已经察觉,要及时收手。可是,如果收手的话,左家也就完蛋了。少将军也知道的,左家的田地,基本上都快被刘夫人给折腾光了……大小姐也是狠不下心来,不做这件事。结果就……” 这件事,景昊云其实很清楚。他恨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只顾着跟她生气,不愿意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他的小心眼,也不至于将她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这些天,她肯定也没少操心。想起她所受的煎熬,景昊云又开始懊悔不已。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翠翠觉着手也烘烤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她环顾着四周,低低地笑。“家徒四壁,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说说看,你们为何会在这里?这么破败的院子,亏你们能找得到!” “还不是为了躲避真正想要抓走大小姐的人。左群的一个手下,刘安。说起来,刘安的脑子还真的挺好使的,他想出一招。假扮官府的人将大小姐掳走。结果,各方猜测,那么真正想要抓走大小姐的人,就会浮出水面。敌在明我在暗,而大小姐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摸一摸京城的总体情况。为以后的反击,做好准备。毕竟,在左府里,想要她命的人,都不好对付了,更何况还有别的什么人。” 这么说着,翠翠又是低下头去,叹了口气。景昊云眉头皱得更紧了。“听说刘静被七王爷给带走了。被柯挺带走的人,不死也得少一层皮。我估摸着,刘静经此一事,再也没有闹腾的能力了。阿然,也可以放心一点了。”想起阿然的处境,景昊云也是心酸。在自己的家里头,就有人对她虎视眈眈。还有那些能力在她之上的,不知名的敌人。她的处境,也实在是心酸。想起她步履维艰的形状,昊云伸手扶着下巴,希望能平复自己的思绪。 翠翠听了昊云的话,很是吃惊。“这不是说,九王爷想要抓我们家大小姐吗?这怎么又跟七王爷扯上什么关系了吗?七王爷抓了刘夫人?为什么抓呢?怎么回事?” 翠翠很心慌意乱的。小姐回来之后,也没跟她说什么。是以她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这变化来得太快,她一时之间有点手忙脚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景昊云倒是松了口气。他还想着用什么办法从翠翠嘴里多套点东西出来,现在倒好,一个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一边替悠然换着纱布,一边对翠翠说:“你以为刘静将田庄卖给谁了?又是谁,莫名其妙地,只要左家的田庄,出的价格也不低,还能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关键是买了田庄也不急着让人去种庄稼。最主要的一点,田庄都已经换了主人了,他们也不大肆宣扬,让人知道。而是默默在田庄里头做事儿。这种种迹象不都表明了,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为了买田庄。而是为了这些田庄背后具有的价值。毕竟左家的田庄,可是左尚书的产业。没有人敢轻易在左家的田庄里头,去调查什么吧。也因此,左家的田庄,对他们来说有很好的隐蔽的作用。更何况是,受了左府刘夫人的关照,这些人,就更加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少将军的意思是……”翠翠似懂非懂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猜测是否属实。她有点怀疑地问,“少将军的意思是,刘夫人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那些人,借左家的田庄做庇护,来到京城。难道就是为了想要杀死我们的大小姐吗?不至于吧……大小姐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理由,让这些人,冒着这么大的险,来……” “这一点,我也没有弄明白。”景昊云也完全不能理解。左悠然身份最特殊的一点,就是她是左尚书千金。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为什么白芷人要在她身边,围着她转来转去,非要结果了她的小命不可呢?白芷人的野心勃勃,若不是这一次太过激进地想要了解阿然的生命。估摸着很多事情,也不至于就这样被牵扯出来,被察觉。 昊云的沉默,翠翠也看懂了。她无奈道:“我想少将军应该也不知道。我听大小姐平日里所说,估计可能和大小姐的母亲有点关系。毕竟,奴婢也是猜测的。大小姐的母亲,好像是白芷人。奴婢那个时候还不清楚白芷人是怎么回事。后来,无意间跟自己家里的长辈聊天,才晓得,白芷原来是我大威国的一个附属国。后来乘着内乱,自己举族北迁。走进了雪山深处。听老一辈人所说,他们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与外族人通婚了。偶尔有流落在外的白芷人没有回去的。后来不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就是各种原因先后离世了。再然后,关于白芷人的一些事情,也就成了传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是真的吗?少将军?” “毕竟是一个大族。多少还是会有人流落在外的。只是他们隐姓埋名,再也不谈白芷了吧。”景昊云皱眉,“但是白芷人相继死去,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可能是白芷一族的人,希望他们的秘密永远的被埋藏下去。但是他们杀不关所有的人。而你家大小姐,就是例外,不是吗?” “所以他们现在想起来了,要来杀了大小姐吗?”翠翠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大小姐出生就是在京都的。她估计连什么是白芷都不知道。杀了她能守住什么秘密吗?有必要这样牵动这么多的人吗?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们若是真得想要保护白芷的什么秘密,那也应该不要再出现就好了。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呢?” 想至此,景昊云不由得隐隐担心。白芷人这么做肯定是有他们的理由的。究竟,阿然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他们拼了命,也要隐藏的?这个秘密越是没有人知晓,就越能证明,知晓这秘密的人很少很少,但是也能证明,这秘密,很重要很重要。甚至,重要到,能颠覆白芷一族人的命运。否则,消失多年的白芷人,没有必要拿全族之人的性命,来赌这个万一。 “无论如何,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护好她。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无论是谁,都别想从我手里,将她夺走!”一句话,没有海誓山盟,却比海枯石烂更让人心动。翠翠热泪盈眶,望着景昊云,感叹道:“但愿大小姐能体会到少将军的苦心。只要她能体会你的心,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都难不到你们的……” 说这话的时候,翠翠扭头看着榻上的左悠然。看着她渐渐沉睡,看着她就算是沉睡中,也依旧紧紧皱得的眉头。再一次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这两个人,能够真真切切地面对彼此。有朝一日,能展颜欢笑。 正文 第275章 意气用事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于照顾病人的景昊云而言,这一夜漫长无比。他无时无刻不再关注着,生怕错过她的任何反应。生怕,一个不留神照顾不好她。这一夜,劳心劳力的,过去了。于生病发热的人而言,这一夜,真真是煎熬。这醒过来,就像是在地狱边上逛了一遭。回过神来,又发觉自己还活着。悠然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刺眼的阳光。她看着那阳光透过纸窗飘了进来。暖呼呼的,她感觉有点热,伸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颊。 谁知这一伸手,就举起了一只男人的手来。悠然还来不及尖叫,这边,人已经被抱住了。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他低语:“你总算是醒了。” “景昊云?”悠然从他的怀里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一脸懵然地看着他。看着她一脸的懵懂,景昊云觉得委实可爱。可是又不敢太过热情,把她给吓到,便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看着他眸光微微流转着的柔情,还有薄唇边露出的淡淡笑容。悠然更加奇怪了。这人分明就是景昊云,又好像不是他。 总而言之,悠然是挺不愿意去相信,自己这一觉醒来,又落到了景昊云手上。更夸张的是,景昊云好像又变得有那么点点的不对劲。不过无论如何,她的立场,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因为对眼前的情况,不熟悉。左悠然转过头去,四处看了看,皱眉道:“翠翠呢?” “你身子怎么样?”自打她醒来,就一脸的隐忍,昊云就知道,她的心思,绝对不简单。她显然是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因此才会急着找翠翠吧。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眉眼处,都是防备。即便是心知肚明,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景昊云无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语道:“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着了风寒,这身子一阵阵地发热。看你现在神清气爽的样子,应该已经大好了吧……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 “谁知道呢!”悠然说着伸手扶额,往后倒去,“头好疼,我想我需要休息。”因为不清楚各种形式,还是干脆就装傻比较好。悠然心里头想着,要面对的人,精明如景昊云。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估计都逃不开他的算计。还不如早点儿装傻,不管他现在已经从翠翠口里得知一些什么。她只要不开口,不露馅儿。其它的事儿,就当做自己一概不知,就好了。 悠然这点小心思,昊云如何能不懂,生气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曾经,他一步一步,好容易走近了她的身旁。因为自己的过错,又将她推开老远。让两人的关系,回到最初,甚至连最初都不如。他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那又如何,他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再坚持一下,再继续坚持下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儿。这么想着,他弯下腰,将悠然拦腰抱起,笑着说:“懒虫,别躺着了。我抱你去吃早饭。有香香的甜甜的番薯粥,要不要来一碗?” “不,不用了,你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悠然干笑着,将他往外推。昊云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低语。“别拒绝我,好不好?就让我,抱抱你,不成吗?”他的声音,极轻极轻,让人不忍拒绝。 悠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是谁那么嫌弃自己。又是谁,阴晴不定,摇摆不定。如今,又来讨好。谁知道是不是想从她身上挖掘些什么东西呢?这么想着,悠然克制着自己的不悦,暗讽道:“你没吃错药吧你……” “左悠然!”他的多情,在她看来,原来如此轻贱。他的在乎,在她看来原来不过是多余的。昊云怒了,伸手扣住她的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悠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我想说的是,我似乎没有允许你到我这儿来。你不请自来也就算了,凭什么想要多管我的闲事?我想说的是,我根本不喜欢被你抱着。你为什么一定要强人所难?我何时何地有跟你说过,我需要你了?” “左悠然!”景昊云忽然抬高了声音。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修养还算不错,可是左悠然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本事,让他怒不可遏。听见他在咆哮,悠然心再大,再不为所动,那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仰起头来,强装镇定,冷声质问:“干嘛?只有你嗓门大吗?我是昨天生了病,今天才喊不起啦,要是我喊得起来,我还不是一样气吞万里如虎。我一定会大声地让你滚开的。” 悠然说完这话,景昊云是气得不行。可是再看她的眼睛,说实在的,也是真的,不得不认输。他咬牙,伸手摸着她的头发,沉声道:“算了,不说了。就是我恬不知耻,我就是要赖着你,又如何了。我就是这样子拿你没有办法。就算是你叫我滚,你也知道的,我是不会走的。你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吗?” 这也算是景昊云的自我安慰了。可他不曾直到的却是,左悠然对于他的这一番剖白,实在是深有感触。甚至还有点感动。她咬唇低下了头,不说话。想起昨夜烧得迷迷糊糊的,却也想通了很多事儿。她想他,连她自己都不自知。可是很多时候任由着他,也许这也是另一种妥协。景昊云也察觉到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拥着她。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呼吸,即便是这样的倔强,他还是将她放在了心底里头,最柔软的地方。 翠翠近来的时候,只感觉到悠然的眼神,轻轻地往自己的脸上一扫。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翠翠已经心虚地想要跪下去了。悠然却是先她一步开口了。“不要跪了,把你告诉景昊云的,一五一十地再讲一遍。我可以饶你不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威胁,翠翠听着心里头已经是一片凌乱,她知道大小姐虽然看上去脾气没有那么暴躁,似乎也很平静。但是她知道,大小姐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等威胁的话。说实在的,翠翠也深知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踩到了不应该踩的地方。她很害怕,一时之间嘴巴都在打架,开口居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景昊云见状,替她说道:“你干嘛吓唬翠翠,你要是真的想听,我就把你要听的都告诉你。你逼着她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吗?关于你母亲的身份,关于你母亲是白芷人。你父亲很早之前就告诉我了。只是,你父亲担心你知道后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没有跟你说,谁知道你自己已经查到了。另外,关于你想的法子,自己绑架自己,目的不就是为了自保吗?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你哪儿来的胆子,就敢一个人,往这条路上闯了。你哪儿来的胆子,敢不跟我说,就自作主张来着?” 明明就是责怪,可是没有听出一点儿的责备,最多就是有那么一点儿莫名其妙地吃味儿。悠然也不说话,淡淡地扫了翠翠一眼。那一眼,翠翠真的是又惊吓又羞愧。她咬唇,道:“大小姐,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去找了少将军。奴婢不敢为自己求情。早在决定去找少将军的时候,奴婢已经想好了,不管大小姐怎么惩罚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毕竟,是奴婢罔顾你的命令,不管你是什么情况,奴婢都应该只遵循你的命令,还请大小姐,惩罚!” 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缓缓跪了下来。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就算是错了,她也是要为自己说出这最后想要说的话。毕竟,她要是不说的话,对景少将军来说,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她的错,要是成了少将军和大小姐两人之间的心结。那么就是她的失误了。 悠然知道自己是在生气,也劝自己不要跟翠翠一般见识,可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嘴巴上,怎么也不肯轻易说原谅。她冷声道:“你们一个个,心都挺大,还挺野,我自问没有能力做你的主子。你走吧……” 就算死,也不愿意离开左悠然。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翠翠她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着左悠然。“大小姐,你责罚奴婢,奴婢哪怕是去死都甘愿。求你不要赶奴婢走,求求你……” 景昊云望着望着,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左悠然心软。对待翠翠也是很是信任的。如今,翠翠这样自作主张,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有的。他想开口的,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翠翠是你的丫头,你怎么处置我都没意见。就一点,你自己一定要考虑清楚。这丫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 正文 第276章 闲情逸致 翠翠泪湿的眼眶,红红的。景昊云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愠怒。他的怒气,是因为自己的蛮横无理吧。悠然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说话重了一点。但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景昊云什么都要插一手的感觉,让她非常的不悦。 她冷冷地别开了头。“无论如何,我这里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仆人。你要是觉得她对你忠心,你要是收了她,我也不会反对的。反正,我是不要她了。” 悠然说得决绝,翠翠真的是悲痛交加,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一把抓住了悠然的裙摆,怯怯地说:“大小姐奴婢知错了,你饶了奴婢。说什么,奴婢也不会离开你的。你打我骂我,都好。奴婢不要走……” “是你说的,”景昊云的眉头皱紧,上前一把抓起了翠翠,拖着她站起身,对她说,“你没听见你家大小姐说的吗?她都说了,她不要你了,你干嘛还要赖在她这里。她说了,你可以来我这儿,我是不会介意,你曾经忠心耿耿地侍候过其他人的。” 谁知翠翠一把推开了景昊云,扑到了悠然面前,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小姐,奴婢不要,就算你不要奴婢了。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偿还你的。我不管,你不要扔下我不管!” “这个奴婢,你不要,我先帮你收着。”哭哭啼啼的,昊云听着都觉得烦躁。他上前去,一把扯开了翠翠,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悠然淡淡扫了一眼,就算是看见了,也装作自己没有看见。 翠翠也心知肚明,左悠然正在气头上,她越哭就越无济于事。她只能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啜泣,也不再说话。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见她冷静了下来,昊云回过身来,对悠然说:“这奴婢你不要也没事儿,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而已。你犯不着自己生气。等过了这风头紧的时候,你回了左府,你爱让谁伺候你,就叫谁,都成。可现在你不是准备躲在这里过日子的吗?你要是把翠翠赶走了,你让她往哪里去。她往哪里去,都有可能被有心人给抓走。要么是为了问出你的下落。如果翠翠要是受不住,说了你的藏身之处。那你岂不是性命堪忧。要是翠翠忍得住,不说你的藏身之处。那么她自己少说也要被剥一身皮。指不定还要一命呜呼。总归是,对你没什么好处。我瞅着,不如这几天,就还让她伺候着你。一切等这件事,妥当了再说。” 景昊云一番话,既给悠然一个台阶下,又给了翠翠一个机会。别提翠翠有多感激景昊云了。她瑟缩者走上前去,也不说话,默默地端起粥,要给悠然喂食。这边昊云接过了碗对翠翠说:“你先出去吧,收拾一下。这里有我就好。” 翠翠点头,看了一眼悠然。见悠然还是侧过脸不看自己,又低下头蒙不吭声地出去了。等到她出去了,景昊云这才好声好气地劝她说:“我知道,你这火是冲着我发的。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多管闲事。你就是打我骂我,我是不会吭声的。你何苦去吓唬一个小丫头。她对你的好,不用我说。何苦要为难她,也为难你自己呢?” “你不要说得好像很懂我一样的。我真的不需要一个出卖我的奴婢。”悠然冷哼了一声,“也不要用一种你跟我很熟,无条件会站在我这边的态度,来插手我的事儿。我想,翠翠唯一的错,就是高估了,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承认,有了你的帮助,我如虎添翼。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帮助。翠翠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点,那么她真的,没有必要再在我身边呆下去了。” “所以,你是要你的奴婢,罔顾你的性命,只要死守你的命令,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悠然瞪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甘示弱。她之所以这么生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翠翠的不理解。她以为景昊云很好,对自己也很好。可是那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景昊云。所有人,做所有事,都是事出有因的。而她,还不起,景昊云的这份情。所以,她选择远离。 而翠翠,却还是傻傻地认为自己应该去依靠景昊云。如果翠翠认识不到自己的决心,悠然很清楚,迟早有一天,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让她离开的。 “你就这么憎恨我的出现吗?”说实话,心不痛,是不可能的。可心痛又如何,当事人,是如此漠视他的心意。他就算是将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她也不见得会收。这种觉悟,让景昊云一时之间,沉默了。沉默异常。 悠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想要喝粥……” 昊云回过神来,默默地给她喂了一口,看着他心情低落的样子,悠然侧过脸来,支支吾吾地说:“我的意思,不是说憎恨你的出现。你能来,我很安心……只是……”只是,这种安心的感觉,有她无法付出的沉重。她甚至连说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但是,她也不愿意景昊云伤心。死亡边缘走一遭,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她或许不该对景昊云那么残忍。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就狠狠去伤害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 于景昊云而言,她的肯定,是最不容易得到的。也是最想要的。只是一句,他已经满足。他喂她吃粥,又为她擦去了嘴角的沫沫。温软的手指,温厚的大掌,悠然的心紧紧地被揪住。心口微动,她抓紧了自己的袖口,又手足无措地一把揪住了景昊云的一衣袖。 她这样轻轻一扯,却是将景昊云也扯到了自己身边。贴近的距离,闻得见那淡淡的红薯的味道,悠然吞了吞口水,还舔了舔嘴唇。 昊云低低一笑,低头轻轻吻住了了她的红唇。甜甜的清香,温热的气息从他的鼻端漂浮而去,一切的一切迷乱了他的心,也乱了她的情。从来没有一次,他吻她的时候,这么安静过。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她的呼吸。感受着她难得的温情和难得的不抗拒。 当他的大掌不规矩地轻轻抚上她的胸口。 啪——这一巴掌打过去,可是一点儿也没客气。昊云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虽然脸颊上红了一片,却还是顺势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柔声道:“总有一天,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在那之前,我可以等,等到你同意为止!” “我不会同意的。”悠然说着,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但是嘴上依旧是如此倔强。昊云笑笑,低声道:“我会尽我所能,克制自己,不冒犯你。但是,能不能打个商量,下次要是忍不住冒犯你,能不能不打脸呢?胸口啊,手臂啦,你都可以随便选地方。” “你还敢有下一次?”悠然说着示威似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惹得景昊云哈哈大笑起来。将她的小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虽然,左悠然嘴上没说,可是景昊云还是感觉到了她一丝丝的变化。在景昊云看来,这一丝丝的变化,都是好事。离他的目标,似乎是越来越近了。 景昊云的笑声,仿佛带着魔性一般。悠然只觉得心里头胀胀的,一恍惚,这天都已经大亮了。悠然吃过饭,精神好了许多。这才有点闲情逸致关系一下景昊云。 坐在小院的石桌上,悠然一边端着暖炉一边晃荡的两只脚,闲闲地问他:“话说,你半夜跑出门去。你府里的人,会不会认为你也被抓走了?” “我府上的人可没这么笨。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他们一定能处理好,即便是昨儿个晚上,我已经答应了陛下,今儿个一早就去皇城的。” “那你岂不是抗旨不遵?会不会被杀头什么的?”说起杀头,就好像跟吃糖也没什么区别。悠然这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关心他。昊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啊,这皇帝陛下的命令可是圣旨啊。不遵守,这杀头事小,指不定还要诛连九族。这下麻烦打了,也不想想是为了谁。看你这样子,我琢磨着,还真的挺不值得的。” “是不值得,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傻?”左悠然说着伸了个懒腰,“天呐,我的腰好酸。真应该躺着好好休息的。真不知道,你拉我出来干嘛?” “省得你吃了就睡,变成一个大胖子。”昊云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她,低声吩咐道,“我得走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再来找你。你暂时别惦记着出门去了。估摸着虽然没有人能跟踪到我,但是我出现的地方,他们会进行逐一排查,你一定千万要小心。” “不用你操心!”悠然心知他说的没错,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昊云走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低语:“不要让我担心你。” 正文 第277章 难以捉摸 景昊云走后,翠翠收拾好衣裳,拿来在暖炉前烘烤。素日里,悠然的衣物都有熏香,如今这境况,肯定是不能了。翠翠低头看着那粗布麻衣,低低地问:“大小姐,你穿这衣裳,有没有觉得摩擦着不舒服?奴婢昨儿个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身上起了红红的一片疹子。是不是这些衣服的缘故。是不是还有些发痒呢?” “确实有点吧……”悠然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这后边烫烫的,痒痒的。我也不敢抓,留了印子,以后摸着都是一身的凹凸不平的。想着就觉得难受。” “这些衣裳,虽然也是新的,毕竟材质不好。大小姐不适应,也是难免的。这刘安也是的,贴身穿的,别人又看不见,也没必要都是这些粗制滥造的破衣裳吧。” “他一时之间哪里能思虑得这么周全!”悠然说着抓了一下自己的耳鬓,又顺势测过头来看着翠翠,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去找景昊云。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奴婢知道大小姐你生气。也知道,小姐之前跟奴婢说的是气话。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再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奴婢此生,只效忠于你。今后,就算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也会谨记大小姐的吩咐。还请大小姐念在奴婢初犯……饶过奴婢,不要赶奴婢走。” 翠翠一向知道悠然心软。只要她诚心诚意的祈求,她知道,悠然始终是会松口的。所以她也不急在一时,而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她说:“大小姐,我看少将军这人做事也很谨慎。就他一人知道你在此处,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指不定,他还会帮你想办法,尽快找到那些人,尽快处置了刘夫人,那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躲着了。不是好事一桩吗?”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求助于景昊云,对我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我和景昊云之间,始终是有隔阂的。婚书的事,他不说不提,我就真的能当那件是不存在了吗?他现在是对我的所作所为,一律都忍耐了。他越是隐忍,我就越是担心。担心有朝一日,他要是……要是忍不了了,是不是……会重蹈覆辙。” “大小姐,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坦诚布公吗?有些事,如果说开了,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问题了。一直隐瞒下去,反而会让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我以为,大小姐只要敞开心扉,少将军,定不会负你!”翠翠说着自顾自地笑了,“大小姐也许没有关心过。这景家人对夫人的忠诚,那可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儿。少将军的爹,少将军的爷爷,太爷爷,他们都只有一位夫人。哪怕是过世早,景家的男人都没有再娶。这如果只是一代人,那可能只是出了一个情种罢了。可是景家的男人一个个都这样。这应该也跟家风有关。再比如大小姐您的爹爹,即便是对您母亲,情根深种,他此前不也是有一位刘夫人吗?可这景家,无一例外。这就是我为什么,特别看好少将军的原因。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多少女儿求之不得的。大小姐,要是轻易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是这样的吗?”悠然微微皱眉,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是父亲刻意不提,还是这事儿不太正常,所以大家都不提呢?或许害怕提了,给景昊云无形的压力,让他不能三妻四妾?不过,无论如何,翠翠的花,对悠然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前一世,因为自己眼拙,挑来挑去,挑中了齐瑞那样油嘴滑舌之人。以至于,这一世,所有人都看好的人,她却犹豫不决。 “大小姐,你不信自己去打听打听。奴婢还能骗你不成。所以景家才这么久以来,三代单传呐……要是大小姐能生养点,让景家人丁兴旺才好呢。”翠翠说着说着,这话儿就说多了,连忙转过头去,装作自己没说话。悠然听着,却也觉得可笑,这小丫头倒是,想得还挺远的。不过,虽然翠翠爱说乱说,但是有一点,悠然还是给予了肯定。毕竟,她说的没错,只有坦诚布公。两人之间才能没有芥蒂。否则,终至有一天要出大事儿的。 这边,悠然和翠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边,景昊云都没来得及回府一趟,匆忙赶去皇城。皇城里头,左岸依旧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季美人经过卓绝的调理,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似乎是不信任了宫里头的御医,迟迟都不愿意放卓绝出宫。卓绝倒是开始,整日里流连太医院,和他们聊聊天,沟通医术。更多时候,他是因为惊讶于这皇城里头居然有那么多的珍贵草药,平日里都找不到,别说用了。他便想着法子,弄起来,给季美人服用,顺便观察药效,好做记录。 日子过得是不亦乐乎。因为季美人的依赖,所以对卓绝也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这不,悠然一出事,景昊云漏夜前来,也是季美人给他开得方便之门。这不,第二天,他来迟了,还是季美人款款而来,跑来跟皇帝下棋。 虽然这国事重要,但是美人在乎怀,封帝还是要好好安抚一番的。这一来二去,很快,景昊云就来了。季美人看着来了人,站起身来,对封帝说:“陛下,这只有左尚书在,臣妾以为你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这不,少将军都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臣妾是不是先行告退?” “不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非要瞒着你。你只管坐着,好好想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别想着,这就要输了,就想逃。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说了如果你输了的话,这一个月都要给朕捶背加捶腿。” “陛下,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的。”季美人故意一跺脚,一扭腰,都是风情。昊云近前来,微微弯下了腰,对威帝说:“臣下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爱卿不必如此介意,恕你无罪。”威帝说这话的时候,侧头看着季美人,脸上扬起一抹不很难解释的笑容。说不上是笑,还是微微的动了一下嘴角。他说:“但是朕倒是十分好奇,究竟你给了美人儿什么好处。她眼巴巴地跑过来给你拖延时间。” “陛下明鉴!”昊云只觉得背上有冷汗冒冒出来,虽然他猜得到威帝现在是什么态度。玩笑居多,可是怎么回答才是万全的呢,谁都不知道。虽然昊云知道,不回答也没事儿。总是不愿意在威帝面前留下一个不怎么样的印象。总而言之,要是臣下太无能,是要被弃用的。可是太有能力,能猜得到皇帝的心,那也是很危险的。 加上一大早就舟车劳顿的,昊云还真是想不起来该怎么样是好。如此一来,他也只能是先低下头不说话。谁知,他不说话,季美人可不愿意了,拉着威帝的手就撒娇。“陛下,我吃陛下的用陛下的,什么都不缺,哪儿需要别人给我什么好处啊。你这么说分明就是嫌弃臣妾太贪心。你给的还不够还眼馋别人的。明明臣妾也算是贤良淑德,怎么就这么不招陛下待见。臣妾真的是要伤心死了。还不是因为卓大夫天天给臣妾准备汤汤水水的,喝了之后精神太好,才来找陛下下下棋,活动活动。这倒好,陛下还怀疑臣妾是为了什么别的人,别的事儿来的。我是听卓大夫说,今天景少将军说要来找陛下的。臣妾还真担心,陛下等得急了,心火茂盛,才跑过来给陛下降降火。陛下现在这意思,是不需要臣妾了。那臣妾就走了,省得在这儿碍陛下的眼……” 季美人作势要走,才扭个腰,人已经被拉了回来。威帝勾了勾她秀丽的鼻子,无奈地叹息道:“你还真是……真真是拿你没办法。朕发觉啊,真的是应该好好奖励一下那个卓绝了。把你身子调理的是真好,都有闲心跟朕闹脾气,耍小性子了。真真是,熟话说得好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真是一点儿也不能惯。” “那陛下不要惯臣妾好了!”季美人最擅长得了便宜还卖乖,赖在皇帝的怀里得意地笑着。这边昊云抬起头来,眼神略过季美人。他心里头思忖着,这卓绝,他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这季美人,一看就是对卓绝十分信任,估计还有点依赖。这,虽然不是好事,也绝对不是坏事。 “好了,好了,不闹了……”威帝搂着季美人,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道,“朕这儿还有点事儿。你乖乖坐着,玩自己的。”听威帝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昊云的眼睛微微眯起,莫名地有一种探究。威帝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爱卿,不要跪着了,起来说话……” 声音迷离,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正文 第278章 兴风作浪 昊云站起身,顺道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似乎这天气逐渐转冷,他的膝盖也渐渐开始有那么点的不适应。因为时间太久了,在冬天的时候,旧伤总是让他这里那里的不舒服。一直盯着他的威帝,也看见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微微皱起眉头。 这么多年来,威帝养尊处优,身子骨自然要比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军旅人,要好上许多。身体没有伤病,自然是不能体会这年纪轻轻地摸膝盖的习惯,只是觉得景昊云似乎是在拂去自己膝盖上的灰尘似的,始终是有那么点轻巧,和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在他怀里的季美人却是发现了威帝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眉头有一点点的微动,季美人就察觉到了,她对封帝实在是太熟悉了,只要一个眼神的微动,都能看得出来,甚至都能猜出封帝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她立马接上去说:“臣妾听说,从军是很辛苦的。原本还不觉得,刚才见少将军起身的时候,无意识地拍了拍膝盖。我就想起我父亲,老父亲的膝盖,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所以一直以来,每次走几步路,都要先摸摸膝盖,毕竟,这疼也只有自己知道。再说,少将军还是个少年儿郎,估计不会承认吧?” 经过季美人这么明显的提点,景昊云也算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好在季美人就是皇帝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否则自己这回还不知道,会被看成是什么样的人了。好在,季美人还是真的很上心,这明里暗里都这么帮自己的忙。还真不知道,原来只是这么一个这么小的动作,还整出了这么多有的没有的心思。现在想来,怪不得老爹把自己放逐到北境去在那里镇守边疆。就老爹那性子,在这里,绝对撑不了一天。 这么想着,昊云勾唇一笑,说:“就算是不想承认。娘娘不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吗?这不是吗?我还有必要狡辩吗?这膝盖是有一次为了抓一个马奴,骑马追上去的时候,被他的鞭子一甩,摔下马背之后,这膝盖当时说是碎了,保养了好久,才缓回来的。虽然不影响我的行动,但到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刺痛。这也是难免的,从军这么久,我还算是好的了。哪个人身上没留点伤疤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封帝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季美人的脑袋。季美人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封帝心里头的舒坦。她跟着封帝这么久,她太清楚,封帝心情愉悦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她探头对昊云说:“少将军为国效忠,实在是辛苦了。快快请坐下,慢慢说话。” “谢娘娘——”寥寥几句,昊云就已经很清楚,这季美人在封帝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位置。可以说,季美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封帝的意思。现在,昊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后宫里头这么多的女人,皇帝却只钟情于她。这季美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能看透人心。更高明的是,能看透人心,却能做得毫无痕迹。能做出很好的判断,让自己显得无辜又特别的懂事儿。 带着对季美人的无限钦佩,昊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按着自己的外裳,还时不时地按压一下自己的手腕。看上去他很有些不镇定。威帝笑道:“经过左尚书一夜不眠不休,这如今的京都城,是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能最快掌握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那些人,倾巢而出。原本是想让你早点来,一起用早膳的,没想到你还迟到了。那还真是没办法,只能干等着了。你说呢?” “臣下相信,陛下肯定是准备妥当的。臣下信任陛下,正如陛下对臣下的信任一样。昨晚临走前,陛下也说了,尽量早点来。我想着应该也不是非我不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轻松。 威帝笑笑,不以为意。“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一点儿怠慢不得。也不知道,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被抓住了话柄。不过你也不是这么不准时的人。你就说说,这一夜,你去忙些什么了。不说出什么能说服朕的理由,可饶不了你。” “去找阿然了。”昊云说话可正儿八经了,眼神都是很正义的模样。因为他可没有在说谎。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之间,威帝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季美人眨巴着眼,开开心心地问:“那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呢?” “找到了!”昊云说话,似笑非笑。左岸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无比激动地说:“真的吗?找到了?我的阿然,没事吧,在哪儿?” 也就是左岸了,刚才在一边忙着倒腾倒腾去,对这边的事儿也是有点儿不上心。可是一听到关于阿然的消息,却是他第一个放映过来。还无限紧张地站起了身俩,眼瞧着就要扑到昊云的身上去了。昊云连忙挥了挥手。“说错了,说错了,没找到!要是找到了,我还不得高兴坏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来皇城呢。” 左岸一听,一下子就泄气了。威帝对着左岸又是一顿奚落。“你也真是的,越是老了,对这女儿就越是在乎。他们这些人呐,就是因为知道你对女儿太在乎了,才会这样抓着你的弱点不放。你要是表现得不这么明显。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也不至于让你女儿有危险。你瞧瞧你家里的其他人,怎么就没有人惦记呢,正是这个原因。” “再没人惦记,也被惦记进七王爷的监狱去了。”左岸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低落,都没有心思理会景昊云了。只是落寞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很严肃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朕,这不是她们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嘛。”威帝笑眯眯的,将自己的干系,推脱得一清二楚的。“再说了这事儿,一直是老七在跟进,朕无权干涩。那一日,你自己去问问老七,有什么进展没有。” “还是算了,如今这七王爷可不必以前的老七王爷。性子可是冰冷冷的,一点儿也不饶人。我问了也没有用。再说了,七王爷做事,我知道,他要是没有证据,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就将我夫人给请过去。他这人,公私分明,我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你能体谅最好。要是今日,朕把你的阿然给关进去了,也希望能如此平静。” “我家阿然是不会做坏事儿的。不管是威胁陛下还是威胁国家,她都不会做的。我相信她。”左岸淡淡一笑,并不愿意多说。 季美人低下了头,拉住了封帝的衣襟,怯怯地说:“陛下,如果臣妾那一天也犯了错,你会不会也不要臣妾了?臣妾好担心,臣妾一直以来都傻乎乎的,会不会犯了错还不知道啊……那可怎么办?” “那看你犯了什么错。朕肯定是会偏私的,但是偏私也是要有个程度的。你要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那么朕也是不会徇私舞弊的。”威帝说这话的时候,宠溺地勾勒一下季美人的鼻子。“你可别想着,有朕给你做靠山,你就无法无天的。” 这话,明着是说给季美人听的。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这礼法不外乎人情。封帝也算是默许了左岸,要是有朝一日,左悠然犯了错没有触犯到他的利益,他还是会体谅属下的护私之心的。而身为臣子,能得到皇帝这样的回答,已经是不容易的事儿了。左岸也就不多做声,毕竟没到那个时候,还用不到他在这里先求情。这季美人的话,已经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也不至于一定要急于一时,求一张免死金牌也没用。真等到出事那一天,还得看皇帝陛下的真实心意。 景昊云倒是真的佩服季美人,这人怎么挤这么机灵。轻轻巧巧就给一大片人讨了一个好处,怪不得,能收复那么多朝臣的心,还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赞美。原来做人,人缘好,还是要靠脑子啊。一看她就知道,势必是要将左岸也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这朝堂之上,齐皇后的势力太盛,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大的压力。 “陛下,虽然没有找到阿然,但是我摸索到了。这九王爷也没有抓住阿然。这也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消息!”景昊云看向了左岸,“所以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阿然在白芷人手里。这白芷人抓了阿然,应该是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只要现在还没有消息,是不是可以证明,阿然还安好?” 昊云也实在不忍心,欺骗左岸。这阿然消失一天,她就操一天的心。这种操心,让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但是,现在如果说了实话,很可能会给阿然带来祸事。毕竟,为了她兴师动众。这样会越发显得她不懂礼,即便是左岸再怎么袒护。也难免会有人说她兴风作浪。终究会影响她的声誉。 正文 第279章 不置可否 昊云说话,小心翼翼的,也是反复斟酌了的。他更多的是关注左岸的反应,至于封帝,他还是没那么多的不放心。毕竟,对阿然的关注,也只有左岸才会有切身体会。 果不其然,封帝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白芷人这么多年来,叛离我朝,他何苦为了一个小丫头,要来我朝冒险。还是说……这白芷人,只是拿此做借口。好遮掩他们为九王做事的真相?或者,左家那小丫头,隐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话一出口,左岸猛地抬起了头,苦笑着说:“我家那个丫头,自打出生起,一直到现在,她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她一个小丫头能隐藏什么重大的秘密。重大到惊动外族人和九王爷?还不是因为老朽,老朽前些年年轻气盛,做事不顾后果了一些。他们,是来找我算账的吧。他们抓了我没用,威胁不了我。只有阿然,才是我的软肋……” 左岸都已经这么说了,封帝也不说话,下巴支在了季美人的头上,看上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左岸也是别过头去,默默看着文书。他企图在密密麻麻的文案中能找到一丝的关于女儿的消息,或者一丝可疑的地方。 季美人就这样,靠在封帝的怀里,看看左岸,低声道:“左尚书,实在不必自责。虽然我没怎么接触过你的女儿。但是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她的事情,也晓得她是一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女孩子,还是一个异常聪明的孩子。我想,即便是遇见什么事情,也能化险为夷。最重要的是,她既然已经是左尚书您的女儿,那么你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以及坏处,她都不得不去接受,这也是她成长的过程中,必经的历程。没有例外!” 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能将出这样的话来。说实在的,左岸才惊觉,自己对皇帝忠心耿耿。可是对皇帝身边的人,始终是关心太少。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觉这季美人看人的眼睛居然如此毒辣老到。她一张嘴,要是想帮你,能把你说到天山去。但是同样可以知道,她要是想害死你,估计也只要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就够了。看皇帝对她的态度,也可以想见,皇帝对她,肯定是言听计从的。 左岸探究的眼神,让季美人心生不悦,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她侧过头来,又问景昊云。“少将军,你肯定是关心你的未婚妻的,你这一夜奔波,从你红肿着的双眼也能略知一二。不如你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吧。没有发现,你应该不会在这个节点跑回皇城的吧?你不是说你肯定左大小姐不在九王府吗?请问你是怎么肯定的?” “我已经派人盯着九王府的一举一动了。九王很显然是坐不住了。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在想方设法跟白芷人接头了。也许是因为风声太紧,目前,可没有人有回应。要是一有回应,肯定很快的,也会被我们的人找到。他们不敢冒这险吧……”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侧头偷偷看左岸,低声问:“连夜里,有没有人报告说,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还是有什么人什么地方很可疑的?” “目前看来,一切没有异常。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叹息,终归是因为没有悠然的消息,左岸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封帝看在眼里,心里头琢磨了一下,说:“左爱卿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入睡了,这身子骨是自己的。不如把你手上的东西都交给景昊云。让他关注着,等有了什么消息,再去叫你不迟。否则,这女儿还没有找回来,这当父亲的已经垮了。” 左岸摇了摇头,看表情就能知道他不愿意。可是长时间的熬着,已经让他的行动都变得无比迟缓了。景昊云上前,站在左岸面前,轻轻地半蹲下来,看着他,对他说:“左大人,阿然还没有找到。你要是垮了,还有谁,会去救她?你要是垮了,还有谁能给她安慰?所以,我请求你,为阿然着想按,先去休息一下!” 话不那么的花俏,可是贵在诚恳。左岸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最后终于站起了身。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他伸手扶住了椅背。再然后,他晃过神来,对封帝说:“陛下,容臣先告退。” 封帝默默点头。左岸拉起了景昊云的手,用一种疲惫又充满了歉意的口吻对他说:“这里,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什么消息,你要做决断的,不要犹豫。不用等到我来,再做决定。你和陛下,我信得过。” 说完,他什么都没再做了,而是迈着步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御书房的大门,敞开着,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萧条,那么的渺小。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封帝感慨道:“当年,金灿灿故去、他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身影。一瞬间,朕就觉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抽走了灵魂。而如今,因为他的女儿,他就像是一个老人,垂垂老矣。也不知道,是不是朕的心太硬。见不得这些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就要死要活的……” “那不是陛下心硬,而是陛下肩上有苍生。”冠冕堂皇的话,并不是只有季美人能说,景昊云也不差。这话一出口,封帝就乐不可支地,笑得前俯后仰的。可他怀里的季美人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她很清楚,这皇帝的人,就是冷冰冰的。就算是她独得了所有的宠爱也是。有朝一日,她要是被人抓走,那皇帝是肯定不会接受别人的威胁的。她开始羡慕起那个没见过面的小丫头来,至少还有左尚书,还有少将军,为她操心,为她奔走。要是她的话,还真指不定,会有什么结果。这么想着,季美人低下了头,默默靠在封帝的怀里。嘴角挂着笑,可是笑得并不真心。 景昊云接手了左岸的事儿,便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皇帝依旧和季美人下着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景昊云比左岸的心更加定,外头的 纷扰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是问题。要知道,他是在马蹄声踏踏的夜晚,都能安然入睡的人。这些轻轻浅浅的话语声,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看着。突然,他发觉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发觉,柯挺的七王府,从阿然消失那一刻起,那些监视的人一下子就没有了记录。一切的巧合都不会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悬念的巧合。事实上很多巧合,都是刻意而为之的。 这么一想,景昊云露出了一模笑容。再往后翻,他还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发觉,悠然找到的那座房子,因为是在四条道路的交叉口,虽然是很明显的一个门台,巡逻额士兵,也是在那里轮换的。可是,除了轮换的时间,基本上就没有人特意经过那里了。这样一来,虽然皇帝陛下的视线遍布整个京都,但是也不排除,有那么一个地方,在固定的时间是根本就不可能被观察到的。 这么一想,景昊云不由得又是一阵惊慌。这左悠然手下,居然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能找到那座院子。人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是大智大勇之人。还真没想到,小小一座院子,藏着这么大的乾坤。 昊云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多。封帝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还是有时不时关注着景昊云。他这微微一笑,到笑得越来越放肆。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没有发现什么的表情。 封帝一个眼神,季美人就心领神会。她一边抓起了棋子儿一边娇嗔道:“陛下,你这是不是跟臣妾下棋啊,你看看你心不在焉的,你都要输了。你还满不在乎的。我看你是真的不将臣妾放在眼里。是不是觉得你的棋艺跟臣妾下,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真要是这样,你还是找少将军下棋吧。我看少将军现在好像还挺开心的。是不是能过来和陛下下一局棋,好让臣妾学习学习?” 季美人这话一出口,景昊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那里。说实在的,还真的是笑也不好,不笑也不好了。他心里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快点找个办法,搪塞一下,否则这事情,就真的严重了。都怪自己太过放松警惕,在封帝面前这么轻易就露出了笑容,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封帝有事儿吗? 不过景昊云毕竟是景昊云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哈哈大笑说:“臣下开心,是因为,我发现也许七王爷知道一些什么也不一定。毕竟,关于七王爷的动静,这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陛下,臣下刚才在想着,是不是跟你请个旨,去跟七王爷交涉一下,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何必要这么麻烦。朕这就宣召柯挺进宫。你们有什么话,只管当面问问清楚才好。”封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想第一时间知道些什么。 景昊云不置可否。 正文 第280章 互相试探 景昊云没有表态,从表情里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倒是季美人开口了。“前几天听柯挺王爷说了,他身子不好,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来请安了。如今,。这少将军不过是一点猜测而已,无端端将他宣进宫里头。只怕以后,小王爷更加不愿意进宫了。再说了,陛下,这少将军论身份论官职,都在小王爷之下,自然是他前去找小王爷比较合适。我们就不要掺和了。你说呢?” 景昊云猜不透,季美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才这么说的。可不管如何,这最后封帝答应让他出宫。这个结局,是他喜闻乐见的。所以,他也就乐得什么都不说,只是平静地等着封帝的吩咐。季美人,显然是说动了封帝。不多时,景昊云就起身离宫了。 他离开皇城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七王府而去了。这景昊云人才到七王府的大门口,可是迎接的人,柳蝶。一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来了,热情地迎上前来。嘴里头说出来的话,要不是景昊云一早就知道柯挺的脾气,否则实在是要被气吐血的。那人摇摆着走过来,故意说:“少将军大老远的跑过来,真是委屈了少将军。我们王爷说了,要不是这几天咳疾不见好,不然应该出来跪迎的。就差遣小人前来迎接,实在是太过轻慢。小的琢磨着,王爷主子这么内疚,不如就让小的代替王爷跪着迎接贵客吧?” 那柳蝶说着就要跪下去。她心里头想着碍于情面,也不会让她真的跪下去。她一脸的笑意,在景昊云说完话之后,一下子就冷成了冰霜。景昊云说:“那就这样吧。毕竟你主子是王爷,你不过是一个奴婢。你就跪上一个时辰吧。” 说完他眼睁睁看着柳蝶跪下去之后,这才大踏步往里边走,还不忘吩咐一旁的人说:“看着时间,一个时辰之后,让她及时起来……” 这柳碟也是很惊奇,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再一次质疑了她的权威。她虽然只是个奴婢,身份低微。可是她代表的可是七王爷。之前左悠然是这样的脾气,一点儿也不将王爷放在眼里。那是王爷爱屋及乌,才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反而是对她各种维护。今儿个又来了一个,脾气也是这幅样子,妄自尊大的样子。柳碟也是气得不轻。但是她也很清楚,景昊云的身份,一时之间,也不好起身。只能忍气吞声,让一旁的人去告诉柯挺。 这边,景昊云快步走进王府,因着侍卫也是客客气气地,很快就到了柯挺所在的书苑。这柯挺和一般的王爷不一样。他可是号称闲云野鹤,家里头连正儿八经的书房都没有。倒是有一个书苑,里头放满了书,还栽种了很多奇花异草。总而言之,这地儿,他是用来打发时间的,而绝对不是干公务的。 只是对于“闲云野鹤”这样的说法,说实在的,景昊云其实并不相信。如果真的是闲云野鹤,是不会有事没事就往皇城里头跑的。毕竟,是要避嫌的。但是,皇帝如此说,别人就只能如此信。但是如今,封帝想要丰满自己的羽翼,有意将他收为己用。所以自然而然的,有意让他和柯挺多多接触。毕竟,以后要一起共事。如果对彼此不清不楚,甚至还向外头那样用传言来粉饰。那么日后很多事,会有阻碍。所以,封帝的意思,景昊云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多做揣测。倒是,柯挺这人,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昊云抱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宁愿冒险,得罪一下那个侍女,看看柯挺的反应。对彼此,都是一种挑战吧。这么想着,书苑已经近在眼前。走进书苑,就闻到了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花香。循着花香,看见了一种艳红的开着大大的花瓣的花朵,从未见过。 景昊云看花的时候,柯挺把玩着手中的核桃,缓步走了过来。脚步声,轻轻浅浅,却是惊动了景昊云。景昊云转过身来,看见了一身白色长袍,手握核桃把玩的柯挺。柯挺脸上的神情,就跟他长袍上画着的丹顶鹤一样的神情。带着一种孤傲,带着一种自赏。但是手上把玩着的核桃,又带着一点戏谑和浪荡不羁。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融合在一起,让人轻易还不能琢磨透他究竟是一个怎样性子的人。昊云看着他,没有说话,单看他会有什么说的。 柯挺舔了舔嘴唇,轻笑道:“稀客呀!景少将军。大驾光临,没有亲自去迎接你,真是抱歉啊!这大冷天的,我这身子骨,实在是强撑不住。你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昊云回答,一脸严肃,和柯挺一样,他是一个很善于伪装自己的人。要论伪装,他肯定不会比柯挺要弱。柯挺拉了拉自己身上,那件纯白色的斗篷,低声道:“既然少将军都说了不介意。那为何还让我家那丫头在外头跪着?莫不是少将军生气?不然为何要为难一个娇滴滴的丫头。要知道,那丫头在我这儿,可是娇生惯养的。从没吃过苦,这会子,跪在雪地里,又是风吹又是雪飘。要是将她娇嫩的肌肤吹成了皲裂的大地,我跟你急。” “王爷既然这么心疼那姑娘,就不应该让那姑娘将你的脸丢到大门口去。我这还不是为了王爷着想。要知道那姑娘说她可是能代替王爷的。她一个丫头,再骄纵,再宠,也不能没了尊卑。即便是王爷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她也应该从中斡旋,缓和我跟王爷之间的关系,而不应该照本宣科。王爷说什么,她就真的什么都说了。这一来,是这姑娘太笨,没有掌握好分寸。二来就是这姑娘是诚心的,不希望王爷你能和我和平相处。”昊云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真的是如此的贴心。 柯挺这人的心思,也是诡谲。自然不会百分百相信景昊云所说,听景昊云这么说,他扯了扯嘴角,道:“那还真是本王管教无方了。还真是辛苦少将军这般惦记。毕竟,这些小丫头年纪轻,不懂事。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说的不那么体谅你的心情的,也请你海涵。这么冷的天,就不用让她一直跪着了!” 柯挺的话,不是商量,分明只是一句命令。那边,一直站着的侍从一声不吭,就退了出去。昊云看见那侍卫朝外走去,对着柯挺道:“这是自然,就是一条狗那也是王爷你府上的狗。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哪里就真的敢那么嚣张。管起王爷你的家务事来了。” 柯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又有一点儿怠慢地说:“这儿风大雪大。我还是回暖阁去带着。少将军要是喜欢这花,喜欢这儿的景致,可以在这儿多待会儿。恕我不奉陪了。” 柯挺说着自顾自地往里头走去。景昊云可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柯挺。弄得柯挺也是没办法。这根本就甩不掉。只能让他跟着自己,进了暖阁。 暖阁里头有炭炉还点了不知名的熏香。暖暖的,香香的。昊云暗自琢磨,这柯挺还真的挺会享受的。这暖阁四周,都是用琉璃制作。这坐在任何一个方位看过去,都是色彩斑斓的。琉璃上点缀着花花草草的。看上去,色彩斑斓的。给人一种温暖如春的错觉。要不是这熏香有点过于浓郁,景昊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只是对他来说那熏香还是浓了一点,鼻尖有点点不舒服。他伸手擦了擦鼻尖,又打了一个喷嚏。 正要端茶多来的侍女,被这喷嚏吓了一跳,一下子打翻了茶盏。茶盏落地,砸在了地面的琉璃上,一下子砸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洞。那侍女慌慌张张跪下去收拾。因为着急,手指又被那滚烫的茶水给烫了一下。吓得她尖叫着往后退。又有侍女慌慌张张上前来,拉着她起身,也有的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那些碎片,一边不停地道歉。“少将军恕罪。惊扰您了。奴婢这就收拾干净。” 说着又有另一个侍女上前来,端着茶,放在了昊云右手边的茶几上。昊云看着那琉璃制作的茶具,摇头叹息道:“王爷,你这茶具这也是一整套的吧。就这么碎了一个,岂不是可惜了。这琉璃墙面,这琉璃地砖,还有这琉璃椅子琉璃桌,真真是少了一样琉璃,都没有趣味儿了。想想都觉得可惜。” “这样的茶具,本王有十几二十套。你若是喜欢,送你一套,就不必如此感慨了。”柯挺忍不住微微皱眉。他这书苑,从未招呼过客人。他景昊云是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一个他不欢迎的人。柯挺真的是很久没有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正文 第281章 事事难休 书苑里,燃烧着让人迷醉的熏香。景昊云的手指指腹,轻轻地磨蹭着琉璃杯。他的嘴角带着笑,温温软软,清清浅浅。虽然接触不多,可是可以感觉得出来,这柯挺跟自己是一路性子的人。正因为性子相似,所以相处起来肯定不容易。 景昊云这么想着,决议直率一点,好在两个人都琢磨琢磨,观望观望,很多事情,就不能有个好结果了。遇见一个性子比自己还要拐弯抹角的人,景昊云也是有点无奈。他这么想着开口拒绝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我是个粗人,这些东西,给我也就是牛饮。实在没什么意思。此番前来,不是跟王爷品茶聊天的。倒是有件事,劳烦王爷。”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柯挺微微挑眉,没有回答。有点吃惊,景昊云为什么这样都忍不住。这不是他所听说的景昊云,传说中的景昊云可不是这么直爽的人啊。难不成,他心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柯挺的心思一向如此,对于景昊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还是选择了很保守的回答。他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如今,我们也算是共事一场了,我对你没什么好隐瞒的。只管说——” 柯挺的回答,让景昊云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拨弄茶盏的手指,没有停。那动作如此缓慢,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半空的云那样不切实际。可就是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可是这种慵懒之中又透露出一丝丝莫名的严谨,就像是豹子在休息中,却时刻不忘记去盯着猎物的感觉。他薄唇轻启,声音轻轻的,飘散在这暖阁温软香甜的味道中,实在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他说:“今儿个一早,我在陛下那里翻看着最近这些日子,侍卫们的调动以及各种巡逻的记录。有一件事儿我不明白,特意来问问清楚。不知王爷,能不能解释一二?” “可以。”柯挺微微颔首,浅笑点点。委实让人猜不透,他的眼里在看什么,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景昊云也露出了跟他一模一样的笑容,笑道:“事情是没什么事情的。就是我不明白为何在左悠然被人掳走的当天。你的府邸周边所有的眼线都被你一一遣走。我记得没错的话。威帝自打设立了京都的布防之后。在你府邸周围的布防比起别人的,只多不少。你一直以来都是置之不理的。为何,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上,你将这些人一个都不少的遣了回去。还请王爷告知一声,是为了什么事情,要讲他们都散开?” “不过是因为,那天我想要见见一位老朋友。也正是因为我的那位老朋友,她不想被别人发现她的行踪。才迟迟没有来找我。我自然要早一点为她扫清障碍。否则,会给她带来无穷的后患。”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闪烁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景昊云觉得,这回答应该是真实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毕竟,他的话只是说到边上过,实质上的内容,一点儿也没有触及到。 “我能问一下,那一位老朋友是什么人吗?”景昊云挑眉,声音微微有一点点抬高,可是听得出来,他似乎是有意抬高声音的。不知为何,是否是为了营造一种紧张地气氛,这声音还有点尖锐。柯挺淡淡回了一句。“陛下问我的时候,我已经说了,既然是不可告人的老朋友,少将军还是不要为难我比较好。陛下尚且尊重我的意思,不曾过问,自然我也没有必要跟少将军解释吧?少将军,你说是不是?” “是谁,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我只是想知道,也应该清楚,这王爷为何抓了刘夫人,是因为这位老朋友的告密吗?”昊云说着喝了一口茶, 接着茶杯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这一不经意的举动,在柯挺看来,却是一种掩饰。他冷笑一声道:“少将军真的是太小瞧本王了吧。本王定一个人的罪,会靠另一个人的说辞?再说了老朋友叙旧,这说的怎么可能是正经事。自然是事关风花雪月,美人美酒,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为了和人谈一谈美人美酒,就让陛下怀疑你。王爷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还是说,这美人美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昊云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脸兴致地看着柯挺。柯挺骗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说:“这人生在世,难得寻一知己,还是一位美人。我倒是觉得,我的福气真真是不错的。不知道少将军有没有试过,跟你喜欢的人一起把酒吟诗呢?” “有机会,我会尝试的。”昊云勾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柯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今儿个这茶,喝着平淡无味,实在无趣。那一日,我介绍我的红颜知己给你认识,如何?” “多谢王爷的好意。”昊云伸手揉了揉眉头,说,“既然王爷那一天是因为不小心,那么凑巧地在那一天,将这些侍卫都遣回去的。那么我也就没什么疑问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巧合不太多,但是也难免会有些巧合。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还望王爷能照顾好刘夫人,左尚书,难免担心。” “少将军放心。这点我知道。毕竟我抓了刘静,也跟左悠然被掳走,前后只差一天,这也实在是巧合。你要不要也一并问问清楚呢?” “刘夫人的事儿,我不操心。我只操心,我该操心的。我很好奇,王爷那位老朋友,是否知道,我家阿然的下落。我只关心这个。至于这京城的形式,将要如何变化,这王府是否还能如往常一样歌舞升平,全在王爷一念之间。”昊云淡淡一笑,眉目舒缓,看得出来,他也是悠闲自在得很。 沉思片刻,柯挺笑道:“少将军,毕竟我们公事一场,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你瞧着这刘静,这九王爷,还有那一群追着左悠然不放的人。似乎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单向的。但是,依我看来,未必。刘静如今如此镇定,想必她手中还有关键性的证据,能逼得对方为她奔走。而本王如今老神在在,不过是想慢慢等,等到那些人,将本王要的东西,送上门来。奉劝少将军一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一定谨记。”昊云作揖,转身离去之前,柯挺让人送了一套琉璃杯子让他带上,并对他说:“本王看你挺喜欢你喝茶的茶具的,送你一套,如何?” “多邪恶王爷!”昊云勾唇一笑,“作为报答,我也有话要提醒一下王爷。这老朋友来访,虽然是美事一桩,但是让人误会其中有猫腻。终归是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圆满。王爷以后若是会见老朋友,可以拉我作陪,我可以替你作证。” “若是他日有这需要,我定会让美人带着美酒,去请你。”柯挺的嘴巴,是很难松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为难了。昊云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出了王府,奇斌拉着马走上前来说:“少将军,我们差人一直盯着你说的那个院落。今儿个早上,有一位年轻男子进去过,后来又出来了。他的打扮看上去是一位大夫。后来,还有小厮送了药材到那个院子里。说来也奇怪,没有看见过那院子里住着什么人。连菜和瓜果,也是有人送到他们府里去的。也没见着什么人来拿。应声开门的时候,那家的侍女也是半侧着身子,让人看不清看不真切她的脸。倒是那位大夫,因为我们都是习武的,看得出来那大夫也有点武功的底子。我们琢磨着不太对劲。就差人去跟踪了。果然那大夫有猫腻,居然去了一家酒坊,再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像是个小户人家的公子哥。虽然打扮得不那么引人注意。可是之前,他明明是一个大夫,怎么摇身一变就不做大夫了?” 在奇斌絮絮叨叨的时候,景昊云已经上了马,只有一句吩咐。“带我去酒坊!” 奇斌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在前引路。一路上,鞭子不停,马蹄声不停,很快就到了那座酒坊。单看酒坊外边的样子,也并不引人注意。酒坊了也有零星几个人在喝酒聊天。景昊云将马放在马厩里头,随后走进了酒坊。 店里的小二迎上前来。“客官,里边请,里边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清酒,要不要来上二两?” “随意!”昊云说这话的时候,走到了里头最灰暗的角落,坐了下来,奇斌跟着走了进来,坐到了景昊云边上,对景昊云说:“少将军,你看柜台后头那位打算盘的掌柜,就是那个人。” 景昊云侧头望过去,似乎恨不经意的样子。可也就是这一回头,却发现那个人也在打量自己,也许是心虚,那个人慌忙低下了头,又状似不经意地抬头又看了他这个方向一眼,又忙着打算盘。 正文 第282章 不是滋味 一切看似不经意,随性又自然。但是,处处不经意,却又让景昊云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同寻常。不同寻常却又无迹可寻,想来这酒馆的主人,也是粉饰太平的个中高手。 从柯挺那儿喝了茶回来,这会儿肚子里都是水,对着这酒,也提不起兴趣了。倒是这儿的牛肉很香很嫩,手抓着吃了几口,感叹道:“改天要带阿然过来吃吃看,这肉还真是很不错。估计阿然她会喜欢的。” “少将军,这牛肉虽然好吃,但是我看来这酒馆里的人,大部分都不点,是因为这牛肉太贵了吗?”奇斌说着摸了摸自己身边的钱袋,他一向知道景昊云出门不怎么带银子。摸了摸钱袋之后,他的脸垮了下来,对景昊云说:“少将军,我估摸着你也是应该没有带银子吧。属下身边,最多只有二两银子,前天,墨秦回来了一趟。因为太着急看,都没来得及让我进去拿银子,就把我身边的现银全部给拿走了,就留了这么一点儿。这可如何是好?” “赊着吧!”景昊云不以为意,又侧过头去看看掌柜的。那掌柜的已经离开了柜台站在一旁跟小二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多时,那小二端着一大碗牛肉,走来,对他说:“客官,可是我东家送给你的。” “哦?”景昊云挑眉,“这是何意?我似乎与你的东家并不熟悉。无缘无故,这无功不受禄。这牛肉,你还是端回去吧。”景昊云说这话的神情,乍看上去还是很谦逊的,可是奇斌跟着他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他这谦逊是假。这么想着,奇斌站起身来,接过了那小二手中的盘子说:“那就谢谢你们掌柜的了。” 景昊云瞟了奇斌一眼,不置可否。那小二没再说话,就转身走了。奇斌端着菜,放在了桌上,说:“少将军,这些天,你让我在左府里头盯着刘夫人他们。可是刘夫人被七王爷给带走了。那左轩然也跟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在找人想办法。但是他倒是很有自觉,不曾进过落雨轩,我还听人说,有人让他派人去找左尚书,被他给乱棍打出去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左轩然最不信任的人,估计就是左岸。说实在的,身为左府唯一的男丁,他肯定很清楚,左岸对他们母子三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态。总而言之他做的选择,虽然不够明智,却也没有错。”昊云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阿然怎么样了,对于刘静,对于左怡然,对于左轩然,她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少将军是在担心大小姐吧?”奇斌不知道景昊云已经找到了左悠然,还傻傻地问。景昊云回过神来,默默看着他,轻声一笑,说:“你还是先想一想如何把今天这顿酒钱给付了再说。我看是,要是你拿不出钱来,这掌柜的会怎么处理?会不会让这里的小二们,拿起棍子给你一顿乱打,什么的。” “少将军,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你也没少吃。”奇斌说着就将手伸向了那一盘小二刚刚端过来的牛肉。手还没碰到肉呢,就被景昊云一下子给打掉了,只听他很是霸气地说:“这肉是我的,你去拿纸给包起来带走。” “少将军?”奇斌愣住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不屑地说自己不要送的牛肉的人?总之,在奇斌看来,真的是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他的所有怀疑被景昊云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站起身来,故作无奈地说:“那我就去结账了,顺道让人把这牛肉给少将军您打包带走!少将军稍等。” 景昊云函授,默默看着他。奇斌带着一脸的不敢置信,走去柜台跟掌柜结账。很凑巧地是,他的钱居然刚好够。奇斌也是相当愉悦地掏出了钱,说:“给,银子——再来一张油纸,让人将那块牛肉给包起来。我家主子说要捎带回去。” “好嘞……”掌柜的答应着,吩咐人去了。这边,奇斌付完钱,那边景昊云已经拎起了一包牛肉走到了柜台前,对你掌柜的说:“谢谢你的牛肉了!味道很不错,这是你的独门秘方吗?你老家是哪儿的?我记得,京城的人,不太习惯吃牛肉。所以,很少有酒坊的下酒菜,是成块成块的牛肉。你这里还真是不一样,我今儿个是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说说看这是哪儿的牛肉,下次跟朋友介绍的时候,不至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借口?奇斌听着都觉得想笑,可是一看见景昊云正儿八经的脸,他就笑不出来,更准确地说,是不敢笑出来。万一笑出来,让人发觉了不对劲,岂不是糟糕。这么想着,奇斌又忍不住,只得转过头去,不看景昊云。这眼不见,也不至于笑出来。 而景昊云的问话,让一直以来,都只是含笑不语的掌柜的,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小的刘安,是打北边的小村来的。为什么做牛肉,是因为我们那里不兴种田,对牛没有那么看重。家里都养着牛羊,这逢年过节,我的母亲就会杀羊宰牛,烹制一道大餐。因为家里人爱吃,一次都是卤煮了大半只牛。所以牛肉块就大块大块的。刚烧好后,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上撕咬。至今想起来,都是一种享受啊……所以,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了这家酒坊,下酒菜就是我母亲最拿手的牛肉块。要说有什么来历,还真的没有。只怕是要让客官你失望了。” “不会,母亲的味道嘛,当然是最好的。”昊云说着拿起了那牛肉,笑道,“告辞——” 奇斌也是觉得奇怪,第一次发觉自家的主子还是挺有礼貌的。这跟人告辞的话,就这么说出口,还带着笑容。奇斌都觉得无比的奇怪。凑过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昊云。带着满腹疑问,跟着景昊云出了酒坊,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对他说:“少将军,就这样走了?没什么可疑的吗?还是,这牛肉真的太好吃了,连你也相信这掌柜的还真的只是一个卖牛肉的。” 奇斌还没说完话,那边景昊云就将手上的牛肉,一把塞到了他的手里,冷声道:“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这会儿还让我亲自拿着这东西?怎么会没有可疑,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关心过好吃的食物,究竟是怎么来的?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好好给我准备着,派人将这里监视起来,一举一动,都不要轻易放过。懂了没有?” “知道!”奇斌被吓得一下子说话都噎住了,站得笔直笔直的,看上去,十分严肃的样子。 景昊云冷着一张脸道:“去左府,好好守着落雨轩,我估摸着柯挺,很快就要去左府,再一次搜集证据,什么的。而九王爷手上有阿然的人,估计不多时也要去左府找证据的。你可要守住了。就算拦不住让他们进去了,也不能他们带走任何东西。” “是!”奇斌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因为他看得出来景昊云很紧张。这种紧张,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关乎左大小姐。更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做不好,连累左府,也会连累少将军府。 总而言之,不能掉轻心。奇斌抱着那堆牛肉,匆匆忙忙就要上马,被景昊云一把拉住。“把牛肉给我留下!”这可是他准备带去给阿然的,怎么能让别人带了去。 景昊云这声怒斥,让奇斌又是一阵发蒙。他明明记得,不久之前,是少将军生气自己没有干好属下该干的事儿,让他屈尊拎牛肉。如今看来,实在是有点好笑。但是,同样的,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忍着笑,僵硬着一张脸,将牛肉完完整整地递给了景昊云。然后,才调转马头朝着左府而去。 奇斌走后,景昊云看看日头,知道这个时辰,去左悠然那里还是很安全的。所以没有多犹豫就骑着马朝着那座小院就过去了。毕竟,现在知道了她在哪儿,忍着不去,也是一种艰辛。还不如,随心所欲一些。 正当景昊云拎着牛肉,优哉游哉地走去找左悠然。眼瞧着拐过最后一个弯就能看见那座小院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虽然那个人已经很小心,很谨慎地隐藏着自己。可是,对于景昊云来说,观察一个人的行动,是很容易就猜得出来是谁的。虽然那大红的外袍裹着廋弱的身子,看上去好似一个女子,可是脚步跨得那么大,手上的白玉扳指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 景昊云冷眼看着柯挺走到小院门口,敲了敲小院的门。心里头不知怎么滴,就涌上一股子的怒气。他倒是小瞧了柯挺,看他这么熟门熟路的样子,看来是早在自己发现之前,已经和阿然有了联系。 这个觉悟,让景昊云,很不是滋味儿。 正文 第283章 可怕之处 柯挺敲门之后不久,门开了一条小凤,不多时,就测过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让他进去了。门,再度合拢。景昊云抓着手心拽着的牛肉,默默地注视着。漆黑的双眼默默地看着眼前那扇破败的木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内心里头,很想要走进去,可是这一进去,和柯挺之间的关系,日后,可就真的很难处理了。可是,不进去,站在门口这边就这样默默望着,这种感觉,也着实有点让人焦躁。因为焦躁不安得很,就索性下了马,在一旁来回踱步。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而柯挺呢,进了门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推,露出他苍白的脸来,然后咳嗽了一声。悠然因为病了一夜,这会儿虽然不烧了,可是身体也还是蔫蔫儿的没有力气。也不曾踏出过房门。就连刘安来的时候,也只是打起精神同刘安说了几句。大意是告诉刘安,为了整垮刘静,她也将自己的底细,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给柯挺。刘安倒是不以为意。当她说,因为自己婢女擅作主张,这会儿景昊云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悠然记得,刘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知那个时候,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可是很快的,他就回过神来,笑着说:“那还好是少将军来了,否则,今天我还指不定能不能见着大小姐了。虽然我是做大夫的打扮进了这院子,可大小姐知道的,我哪里是郎中。酒鬼还差不多……” 想起刘安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脸上都带着一种夸张的笑容。这件事分明,没有那么值得庆幸,可是刘安就是露出了这种表情,不管悠然如何试探,他刘安就是没有在说些什么了。反而是提醒她注意,七王爷的为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既然七王爷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很快的,就会有事儿求回来。还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却又为难无比的事儿。 所以,当悠然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时,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却不得不提高声音,故意问翠翠。“是谁来了吗?有没有什么要紧事,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说我累了躺着,要休息。”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这柯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居然有人会赶他走。要知道这京都城中,排队请他吃饭做客的人,可是要排满整整一条长街的。她倒好,他眼巴巴地跑了过来,居然那还吃了一个闭门羹。不过,看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份上,柯挺决定不计较了。这么一想,他亲自回答道:“是我,柯挺!我可以进来吗?事儿是没什么事儿,可是来看看朋友,可以吧?” 悠然眉头一跳,用轻松的声音回答道:“是王爷啊,快请进……”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柯挺听着觉得还很不错,还是很舒服,很悦耳的。他原本还冷着一张脸,这会儿忍不住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然后很是得意地看了一眼翠翠。翠翠低下头,不说话。她现在才没有心思去理会这来找小姐的人是谁。管他是王爷也好,是将军也好,都跟她没有关系。她最操心的,可是挽回大小姐的心。说实在的,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敢给别人强出什么头。她还是乖乖地神鹅毛都不做比较好。听大小姐的口气,也没有多么希望这位王爷进到里头去。 这索性她也就不主动去开门了,就看看这王爷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愿意为了自家大小姐放下自己的架子呢。正因为这么想了,翠翠也就只当做自己没听见,不仅不开门,还往后退了一步。就这样,在柯挺很明显的示意下,她居然当做自己没有看见。这柯挺可是尊贵的王爷,他身边伺候的人,那可是一个个的人精,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明了的。怎么到了左悠然这里,这眼神这语气都这么明显了,这丫头怎么还是傻傻的。 可是……柯挺想想也觉得不对。这丫头他又不是没有接触过,虽然不是那种机灵的丫头,可绝对不是一个愚笨到,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丫头。可如今,她选择退到后头,莫非是左悠然的意思? 这想法,让柯挺心里头着实是有一阵子的不舒服,说真的,他真的觉得自己还挺失败的。这身份也好,这张还算英俊的脸也好,这乐于助人的热脸贴冷屁股也好,怎么就让她一点儿改变都没有。这么想起来,发觉左悠然待自己,也没有比初次见面好多少。想多了,想深了,都觉得这些事儿,真不应该。他则么就任由着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呢? 可是,事到临头了,他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难受,还是伸出了手,装作自然而然地推开了门,跨步走了进去。才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汤药的味道。柯挺的心一下子揪起了,之前的埋怨也好,讨厌也好。这被这药味儿一冲,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满心只剩下着急了,这就着急地问:“怎么这么浓的药味儿,是谁生病了?是你吗?这是怎么了?昨天从我哪儿回去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就……” “是我,不过是着了一点风寒,没什么要紧的。”悠然说着,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拉了拉披风,走到木桌边坐下,对柯挺说:“这里简陋,王爷大驾光临,只有这小板凳可做,实在是委屈王爷了。” “你左大小姐都不觉得委屈,我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委屈的。”柯挺说着,在她对面坐下,故意道:“本王看你这桌子上也有茶壶,这伺候的奴婢怎么也不来斟茶递水的?也太没有规矩了吧。虽然你现在是在外头,一切从简,可是这规矩总不能也省了吧。” “自然不是,只因为她做错了事,这会儿要不是我这小院不能被人发现。她一早就已经被我给赶出去了。还留着她?这会儿,不是她不伺候我,是我不需要她。看着她就心烦?王爷要是要喝茶,在我这里,就不要那么讲究了,一切都要自己动手。”悠然说着自己端起了茶盏,给柯挺倒茶水,柯挺连忙起身弯腰端着茶盏去接。 说实在的,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怪不得他一进门就发现那丫头闷闷不乐的。不过,他倒是好奇了,这主仆两人躲在这儿了,与世无争来着,怎么就有了芥蒂?柯挺看了看悠然的神情,欲言又止。悠然瞟了他一眼说:“王爷是不是在琢磨着翠翠是犯了什么事儿?很抱歉,不想再提!” 一句话,把柯挺的这一点点好奇心都给打断了,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挺好奇的,看你们两人。一个是为了你不顾危险,不知生死,就跟着你过来了。一个是宽宏大量,容忍她没上没下的。一看就是主仆情深。究竟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儿,你们两个怎么就闹到了这个份上?我是真的真的很好奇,偏偏你又不让我问。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太旺盛。” “好奇心在旺盛,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跑到我这破庙里头,来问我们两个人究竟为什么闹别扭的原因吧?”悠然可不相信,这柯挺说话可真是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要不是她信得过景昊云的隐藏能力,不然,她都要怀疑柯挺怎么就那么凑巧,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快这么着急地找到自己这儿来。这儿,虽然安全,可是这个时间点要是没有抓准的话,还是很容易就被人给发现了,何况他还是那些侍卫那么熟悉的七王爷。可想而知,这柯挺对京都的熟悉程度,到底到达了何种地步。 而昊云估计大部分原因是运气好,小部分还是靠着摸索靠着菜,才能把握这金都城的布防。而柯挺那可就不是靠猜的了。他肯定是真的知道,而且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悠然都怀疑,自己打一开始,就有可能落入了柯挺的监视之中,她会去找柯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已经预测到的。否则单凭自己的一面之词,他怎么就能那么快就决定去抓刘静。抓刘静也就罢了,怎么就能那么精准的将账房的账簿给带回来。还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证人。让刘静无法洗脱嫌疑。在刘静默不作声,企图装聋作哑逃脱罪责的时候。他又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究竟是凭什么肯定,肯定会有人来救刘静。而凭什么肯定,那个人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又为什么一定要等,究竟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虽然悠然不清楚,可是单单是这些事情,已经让她察觉到了柯挺的可怕之处。 正文 第284章 过人之处 悠然就一直在沉思。就是这种冷漠的冷静地状态,让柯挺感觉到一种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确实不好猜。也确实,在刘静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对左悠然完全坦白。但是这些都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他倒是觉得,聪敏如左悠然肯定是能猜到的。她这么聪明,肯定也不会计较。 正因为这样想,所以他以为不说也可以。但是问题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露出对自己的打量,露出对自己的怀疑。说真的,还是不舒服。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悠然说:“我来你这儿,还不是为了给你送点好吃的。”他说着,指了指敞开的门,又说,“我让人去一家小酒馆给你带来了一份牛肉,就在外头,跟我的外套搁在一起。但是你家这奴婢,好像真的跟你说的似的,不管事儿啊。也没替我收拾一下衣服。本王刚才心里头还有点气呢,这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那东西也搁在外头了。你这里也确实是比较寒酸的。真的是比较惨烈的,居然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我那东西还搁在外头冰冷的石桌上,没两下等下肯定要被风给吹冷了。最重要的是,那牛肉乘着还暖和的时候,是最好吃的。那偌大的肉块,饱含着浓烈的汤汁儿,咬下一口,牛肉那叫一个韧……” 看着左悠然的脸色有了一点点的微变,柯挺故意吞了吞口水,说:“尤其是这牛肉是筋肉当中还带着一些牛筋。这滋味儿真的别提了……我选的这家酒馆的下酒菜,那叫一个鲜香四溢。你要是吃过一次,绝对想要吃第二次,绝对……” 话都还没有说完,这边,人都已经站起来,向着外头走去了。柯挺笑着站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那边翠翠依旧站在院子的小角落,默默地看着左悠然走出来,走到那圆桌边,拿起来那包已经泛出油光来的纸包。她又看见柯挺走出门来,靠在落满了灰尘的门框上,默默地看着院子里,正在吃东西的左悠然。 一口牛肉咬下去,那感觉还真不是柯挺形容的那么简单。很快的,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她还真不知道,这柯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喜好掌握的也是这么准的?为什么,感觉景昊云也好,柯挺也好,一个个好像都很清楚,她真的很喜欢吃啊! 这么想着,她也觉得应该跟给他带吃的人一个好脸色。因此,她转过身来,两只手还捧着牛肉,一边吃,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含着牛肉,口齿不清地对他说:“谢了——” 看着悠然如此开心的模样,柯挺却是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要知道,他这个牛肉可是从她手下的人经营的酒馆里头买来的。只要她曾经吃过,或者哪怕是看见过那个牛肉,她都应该多少会露出一点点的不同的神色来。可是刚才他就一直在观察。自从她拿到牛肉,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一丝的不同寻常。和她以前无数次看见美食的表情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都是那么的可爱。 柯挺知道,即便是身为那些人的主子,这左悠然毕竟是千金大小姐,不太可能真的会事事都参与其中。她所了解到,更多的,更可能仅仅是那些人告诉她的。那些人可以告知她全部,却还是有一些方方面面无法完全涉及到。也因此,她为了某一个目的,去做某些事儿,也就变得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了。毕竟,她所看见的,也不是完全的。 看着她高兴地吃着牛肉,柯挺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刘静能否拿出什么证据,证明左悠然也在和他国之间进行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他也要将这件事情提前准备起来,处理掉。他不希望,她会被卷入某些纷争里去。以他对左悠然的了解,不过是求财而已。让她去叛国,她也没那个胆子。最重要的是,叛国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他可不像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一个无奈的小丫头。 这么想着,柯挺心知,自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即使看着她吃东西,很满足。但是,也不能老是呆在这里,待在这儿会耽误很多事儿。 因此,当悠然啃了几口牛肉之后,柯挺就说自己要走了。悠然纳闷,心里想:这柯挺好歹也是一个王爷。她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失踪。这会儿京都城都乱成什么样了。柯挺应该也很忙吧。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特意跑到这个小院子里来找自己。肯定是想要从她的身上获取什么关键的信息吧。可是,他居然就是送了一块牛肉,然后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就走了? 悠然虽然心里头有万般的疑惑,可是她没有打算留柯挺。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她还真是祈祷上天,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她。走动的人越少,没有人在她门前走动,才安全吧。何况要是柯挺的身份被发现,她这小院估计也是保不住了。所以,悠然也是巴不得他快点走的。 这柯挺一走,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正自顾自地吃着好吃的牛肉,在心里头琢磨这柯挺这么快就走了,不会是从她身上已经看出些什么东西来了吧? 这边才松了一口气,那边敲门声又响了。 悠然也是,翠翠也好,两人都是惊了一下,同时侧头看着那扇破败的木门。翠翠转过头来看着悠然,轻声问:“会是谁?” 悠然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翠翠咬唇按着怦怦直跳地心口去开门。门开之后,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如此熟悉的人影,让悠然悬着的心,再度放了下来,又很快再度悬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搁下了手上的吃食,迎上前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知道不知道,再过一刻钟,可是有十几个侍卫要经过我这院子的大门口的。你要是被发现了……” “我来了很久了,只不过你这里有客人,不方便进来!”景昊云可没有想要遮遮掩掩。对于柯挺先他知道这个地方这件事,他还是很耿耿于怀的。因为有先见之明,他还是决定不要对悠然遮遮掩掩的,有时候,把事情摊开来讲,反而没有那么的困难。毕竟,如果两人之间没有芥蒂,是要创造的,而不是天生的。也不能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儿,老是让两个人难受吧。 所以,景昊云在等待柯挺出来的这么长的时间里,想了很久。他这个人一向也是喜欢怪王抹角的。很多事情,也是不愿意说的多清楚的。可是因为这样,他和左悠然之间,出现了裂痕。还好他及时醒悟。不然,依左悠然对他在乎的程度,很快两个人都可以分道扬镳了。所以,他决定克服自己的天性,对她能有多坦白就多坦白。 这景昊云的内心做了多少的挣扎,悠然是不知道。可是当她听见景昊云说他看见柯挺进来了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她是有多么的没有能力。这柯挺,想要找到她,顷刻间就被找到了。这景昊云虽说是因为翠翠的缘故知道自己的所在。虽然是巧合,但是也证明她教导属下出现了失误。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能力的问题。所以,她一开始就不能责怪翠翠,一开始就该自我反省。而不是在这里责怪别人。为什么景昊云也好,柯挺也好,能在京都站稳脚跟,还被威帝看中成为亲信,都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的。这些过人之处,就是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的能力。想至此,悠然突然发觉自己的无能,想到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停下来,思考一下。怎么样才嫩继续往前了。 而她的沉默,在景昊云看来,却变成了对自己的一种无声的责怪。他嘟囔道:“我可没有派人监视你,我不过是吃到了一家店,牛肉还不错,想要带过来给你尝尝,所以才来的。没想到那么巧,居然撞见了柯挺。我现在不是想问你为什么柯挺知道你在这儿,我只是……只是……” 景昊云似乎是陷入了一种,越解释越不清楚的境地,他干脆摊开手,不说话了。而是将一直揣在怀里的牛肉拿出来,扔到了石桌上。这一扔,悠然和景昊云同时愣住了。看着那两包一模一样的东西,两人惊呼。 “你这牛肉哪儿来的?” “原来这开酒馆的,果然是你的属下!” 话一出口,两人都感到了吃惊。悠然皱眉,张口欲言。景昊云也是。只是看见悠然想要说话,他让步了,说:“知道你有疑问,你先问吧!” “这牛肉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柯挺,也买了这牛肉。你给我解释一下。”对于景昊云,似乎是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很轻易就问出口了,一点儿也不害怕他会拒绝自己。 正文 第285章 眼前的这张小脸上露出了一种愤怒,虽然她极力想要掩饰,可还是掩饰不了。方才还觉得齿颊留香的牛肉,这会儿还有一点余留的香气在嘴里,可是为什么觉得那么的难以下咽。甚至,那种香味儿在嘴里头回荡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左悠然,她的愚蠢。 景昊云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的沉重起来,最后,他叹了口气说:“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柯挺他是来试探你的。拿着你手下酒馆的招牌牛肉,只要你曾经吃过,见过,你的第一反应,都会写在脸上。柯挺这人,善于察言观色,所以你很难骗到他。但是,听你刚才问我的口气,很显然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牛肉,跟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吧。” “你是说,这牛肉你是从刘安那里买来的?”悠然不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嘴唇上还残留着牛肉的味道,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也知道刘安,你还去了刘安所在的酒馆?你监视我?” “我承认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再说了,今天早上才走,又有事情,我不放心,只能让人看着你,守着你。一有风吹草动,我都是亲自前去处理。若不是我及时的去了,你是不是被柯挺摆了一道,还不自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景昊云就是要将柯挺讲得一无是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那可不甘愿的心。不过悠然听着,倒没听出什么来,她冷声道:“我一早就知道柯挺这人不简单。我不过是想着,如今,有求于人,也受制于人,无可奈何罢了。” “为何要求他。他能帮你做的,我也可以!”昊云说着伸手扣住了她的双肩。要知道,悠然身子娇小,被景昊云这么一抓,整个人一甩,差点没摔倒。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抬头看着眼前的景昊云,声音冷了一分。“求你也好,求柯挺也好,对我来说,都是有求于人,我为什么一定要求你帮忙,而不是他?于我而言,你和他,是一样的。他对我不信任,拿牛肉来试探我。而你,让人监视我。你和他,本质上,有区别吗?” “你……”昊云也是生气,有一种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感觉。悠然冷冷瞟了他一眼,咬唇道:“我什么我,我承认,我对你们也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人跟人之间,不就是因为还有互相利用的价值,才有继续来往的价值吗?” “那也是你跟柯挺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昊云说着站起身来,走近她的身边,将她纳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们之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利益的关系。我们之间,还有感情。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会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你对别人,也是这样的吗?”悠然说着伸手去推他的身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坚定地想要逃脱。可是景昊云也是下了狠心的,抱着她的力度,不那么重,可是也容不得她挣脱。最终,也只能选择妥协。她低声道:“如果我说,我对你,比对柯挺仁慈多了,你信吗?”悠悠的,她的话从他怀里飘了出来,似乎在她那漆黑的长发下,压着的是她有些无力的挣扎,可这话音,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愉悦起来。他似乎是越来越弄不懂自己了,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低了。只要一句话,就欣喜不已。 翠翠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这儿两人。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静默的相拥。姿势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浑然天成。她默默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就知道,她的大小姐,心里有少将军。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想至此,翠翠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想着自己应该不至于会被轰出去了。正当她庆幸不已,并开心微笑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冰冷冰冷的。她听见大小姐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王爷来了你也不伺候,你还真以为要被我扫地出门了,你就什么都不管了吗?这客人来了这么久了,不用泡茶吗?” 悠然冷声呵斥,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要骂人,还是因为害羞。总而言之,她的脸颊,闪着可疑的绯红。翠翠也不敢看得多仔细,低下头就飞奔去院子的角落边,忙活去了。 昊云看着眼前骄纵,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左悠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迷醉的微笑。他发觉,看见她一点一点的改变,让人觉得真心地陶醉。他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只要有她,似乎无论是怎样的境况,他都觉得还不算太糟糕。也许,只要人好好的,其他的事儿,都不算事。 “你对你这丫头要好一点,她为了你那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你老是这样呵斥来,呵斥去,要是哪一天,她生了气,要是真的走了。我估计你要不习惯了。对她好点,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一点好脸色,估计人家要开心死了。你说呢?”最初的生气过后,景昊云倒是有闲情开始说说笑笑起来了。 悠然冷漠的瞟了景昊云一眼,轻声笑道:“也不知道,翠翠是收了你什么好处。你以来,就忙着给你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有什么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要不是她是我家养的奴才,从小就长在我身边。不然我都要怀疑,她是你放在我身边的,专门替你监视我的。你觉得呢?你还没有吃到她送给你的茶,你就替她说话,都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收受了彼此多少好处,才能这么袒护彼此……” “少将军,茶来了。大小姐,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好茶,这点儿茶叶还是早前放在这儿的,估计是之前的主人留下来的。不是什么好茶,希望大小姐能接受这个味道。毕竟……毕竟……”说实在的,翠翠也是担心,毕竟这个茶估摸着就是乡下粗野人家喝的茶。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大小姐接受得了接受不了。总而言之,翠翠心里头就觉得,这少将军肯定不会介意。 这不,悠然一听,就不乐意了,端起那茶,原本还想喝,可是被翠翠这么一说,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喝了,侧头看着景昊云,冷声道:“看来在这丫头眼里,你还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呀!怎么到了我这儿,怎么就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了……我这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是好呢?要是喝了,味道还不错,我该怎么说?味道要真的不怎么样,我又该怎么说呢?” “我又不是柯挺,好不好,喝不喝,你说什么,我都听,我都爱听。怎么样?”昊云含了一口茶,笑得可温柔了。眸光里头的水,柔情蜜意,要不是因为太熟悉他看自己的眼神。不然呐……悠然都快被他的目光给溺死了。 “你这张口闭口都是柯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却不肯说出口,或者说你还巴望着,算是给足了我面子。然后,琢磨着让我好好地给你讲讲我跟柯挺之间的来往,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是这个意思吗?”悠然说着,挑起了眉头,食指微微向上挑起,指着昊云的时候,那种神情,就像是挑衅。可是她这种感觉,还真是一点儿也让人恨不起来。 昊云也忍不住笑了,笑着对她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个儿,在别人看来,还是挺难看透的一个人。为何,到了你这里,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你看透!” “那是那些人眼拙。要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悠然不无得意,也许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也只有这个时候,悠然是全身心放松的。要知道,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谨慎。这样太累了。也难得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放松。悠然知道,自己确实应该向翠翠说的那样,是时候,选择一个人,信任。选择一个人,依靠。 就算无法敞开心扉,也要试着,一点一点接纳眼前的这个人。 这么想着,悠然又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今天心情好。你可以问三个问题。或者,你应该也不会想要问些什么……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看了看这时辰,这个时候,出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你可以恩顺利地,就离开这儿了。走好不送——” 这话一出口,客人都还没走。自己个儿已经开始站起身来,这转身就是要走的。昊云也实在是太清楚她的性子了。别扭,很别扭。以前吧,她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会儿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对自己有点点的改变了。可这一改变,他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她倒是动不动就耍性子,动不动就别扭。虽然对待这别扭,昊云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他也只有被动地接受,希望这丫头的别扭劲儿,赶紧的过去。 正文 第286章 一语中的 “算你行行好,告诉我吧。三个问题太少,我又好多话儿想跟你说,还有好多事儿要问你。这三个问题可真真是太少了。”昊云说这话的时候,这声音都放缓了许多,不由自主地让听见的人都觉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翠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受着那鸡皮疙瘩被抚平。再然后,她侧头看着景昊云,对悠然说:“大小姐,我去把这大块的牛肉切一下,这么大块,还有,大小姐你刚才已经吃了挺多的是不是……可以搁着下一顿吃才好?” “你说的还真没错,不如就留下你自己吃吧。”悠然的眼皮微微地耷拉下来,看上去有些倦色。翠翠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景昊云一个眼神就阻止了。翠翠发觉自己是越来越笨了,这少将军自打进了这门开始,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碍事儿吧。 要不是因为大小姐的脾气让人捉摸不定,否则也不会直等到现在,少将军才给自己明确的暗示,让她走远一点吧。翠翠这么想着,拿起了那包牛肉就快步地离开了。等到她一走,这边确实是只剩下了两人。悠然淡淡一笑,看着翠翠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的样子。这种笑,在景昊云看来,确实是带了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诡异。昊云微微皱起了眉头,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支开了翠翠?” “我知道,你想要跟我独处。我只是觉得好笑。所以笑了。”悠然知道自己方才的笑,确实没有给他留点面子,但是,这并不是她应该在意的。分明就是她说不喜欢的事儿,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给他解释?但是,看着他眼底的落寞,还是决定,好好说话。就是因为有了和想法,悠然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没,露出了难得的一本正经的颜色,看着景昊云说:“柯挺质疑我,我能理解。他既然早来试探我,却又这样离开,分明就是自以为是的以为了解了什么。让他自己下了什么决断。可是在我看来,我被人知道了太多关于我的事情,却不知道别人的更多事情。心里头还真是不舒服。”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拿起了自己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也不说话,也不吭声。只是那眼神里多了一份凄冷,看着景昊云,低声说:“是不是,你也是这样的。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你,对你们,一无所知。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愉悦呢?”悠然的眉头,微微向上挑起,看上去居然是一副挑衅的模样。 她的伪装,若是常人一定察觉不到,可是景昊云对她真的是太熟悉了。哪怕是眼神一个流转,也能猜测到她的点滴心意。她这个人冷清,所以很多时候,表面上的一些笑或者怒,都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昊云伸手拨开了她散落在鬓边的长发,低声道:“我觉得柯挺虽然对你不信任,但是反过来想,你不也是想尽办法去试探他吗?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于我而言,我以为对你很坦诚了,你却觉得我依旧对你遮遮掩掩……” 看着他的脸,一脸焦急。看着他的眼,满眼神情。悠然默默垂下了双眸。 “你误会我了……”悠然说着伸出手来,摆了摆,“我不是认为你不坦诚,是我以为,我这个人,哪里值得你对我坦诚……也许你对我真的很好,可是我……” 并没有喝酒,可是不知为何有一种微醺的感觉。悠然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讲些什么了,事实上,她想要敞开心扉去接纳景昊云。可是,她的心封闭了太久了,她似乎已经丧失了跟人沟通的能力了。这种感觉,让悠然觉得无限挫败,可是又无可奈何。 昊云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里。轻轻的,柔柔的,又带着一丝霸道。悠然默默地伸出手来,将他环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和脆弱。景昊云的心,砰砰砰地跳着。他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小小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渐渐的,他的胸口濡湿一片。 悠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哭过了。究竟有多久,她也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再没有开心过。这一刻,她在哭泣,可是心里头却是难得的轻松,久违的自在。许久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看着景昊云,咬牙道:“此生,我只信你一人!” 她放开自己的心,去接纳他。愿意再一次义无反顾。他不懂她眼里的悲伤和决绝,却读懂了深深埋在她心里头的渴望。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涌入怀里,低声问:“嫁给我,让我护你一世周全!” “好——”她答应了,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可是,这一个字,对景昊云来说,就像是平地一身惊雷,让他的兴奋无处躲藏。他将她抱起,抱着她飞转起来。 长长的裙摆,飞舞开来,悠然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半空旋转。她并不是觉得喜悦,反而有些害怕,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头,微微扬起小脸,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他似乎很开心。那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是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悠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来,给予,能给他带来快乐。早知如此,是不是不要这么吝啬。分明,他的执着,他的赤子之心,是那么的贴近。 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心里这么想的,所以悠然伸出了手,默默地捧住了他的脸。四目相对,默默的,静静的,流淌着一种让人沉醉的心旷神怡的感觉。然后,他慢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眼瞧着就要贴上自己的唇。翠翠总是那么会挑时间出现。她端着切好的牛肉走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静默地相拥。她还以为自家主子肯定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她琢磨着是不是冲上去,好挽救一下少将军。这不,还在想办法,可是眼瞧着两个人的脸就要贴到一起去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手,那少将军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苦呢。她情急之下,喊出了声音:“大小姐,且慢——” 且慢?悠然猛地回过神来,侧头看去。只见翠翠一脸错愕,站在一旁。她微微蹙眉,推开了同样发愣的景昊云。景昊云看看悠然又看看翠翠,忍不住瞪了翠翠一眼。 翠翠自然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看着两人有些尴尬地模样,自己个儿脸上也挂起了一种笑容,略微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她举起了手上的托盘,自己给自己解围,笑得有些花枝乱颤的。更多的是害怕,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但是又说不上来,她磕磕绊绊地说:“大小姐,少将军,吃……吃……牛肉。奴婢偷吃了一点,味道还真是独特,真真是不错的。” “既然你那么喜欢吃,就都吃了,一点不许剩下。”悠然说完,转身回房间。昊云站起身,跟着她走进去,拉住了她的手说:“今天,我先回去了,等我给你处理好了这件事儿。我们有的是时间坐下来,慢慢说话儿。你说好不好?” 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还好他自己没有看见,否则都要被自己给肉麻死了。悠然默默别开了头,低声道:“快走吧,等到了他们交班的时间,你要走也走不了了。” 语气平淡无奇,却又多少透露了一丝关心。在景昊云看来,已是兴奋莫名。 送走了景昊云,翠翠默默蹲在角落吃牛肉。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被罚吃东西,也是一种折磨。这牛肉是真好吃,可是吃得太多,也难免觉得有些反胃,他是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来了。 悠然倒好,坐在房间里,自顾自地看书,彻底把翠翠给忘了。翠翠无奈只能可怜兮兮地在外头喊:“大小姐,我实在是吃不下了。这牛肉能不能搁着,奴婢明儿个再吃?” 说实在的,经过这一次这么个吃法,翠翠觉得自己将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牛肉了。可是,嘴上还是讨巧,希望悠然能松口。悠然就坐在里头,抬起头来,就能看见门外口蹲着的翠翠。看着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悠然冷哼了一声。“继续吃,谁让你这嘴巴,除了吃东西,什么都不会。” “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哪里知道你跟少将军两人和好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打他了呢……”翠翠话一出口,又连忙捂住了嘴巴,有点担忧地看了看左悠然。见悠然也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吃牛肉。 她的嘴巴吧唧吧唧的,悠然抬头默默看着。良久之后,她这么说了一句。“我何时跟他有吵过架吗?哪来的和好一说?” “哪里没有了,这些日子,大小姐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你出事儿,故意不找少将军。什么都自己扛着。这不是故意让少将军担心你嘛。这两个人,故意气来气去,不是吵架,是什么。” 正文 第287章 得意忘形 “胡说什么!”悠然恼羞成怒,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翠翠一句话,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热。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当景昊云误会她,故意疏远她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头,确确实实就像是有一只爪子在挠着,不停地挠着。痒痒的,不吐不快的感觉。也许,感情这回事儿,始终是旁观者清。 害怕自己像上一世那样,遇见齐瑞就被那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所以拒绝所有人。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还是陷进去了。悠然这么一想,心口不由得发闷。她一直想着只要坚决地抵抗就可以不陷入一段感情之中。只有冷情,她才能足够清醒。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过自信,抑或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欺欺人。 “大小姐,奴婢多嘴,你不要生气。”翠翠看着她,声音越来越低,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悠然侧眸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跟你无关,你不必如此自责。这牛肉真吃不掉,就拿去倒了。再去休息一下,没有我的吩咐就不要进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大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翠翠哭得好无助。悠然微微皱眉,“我没有怪你,快按我吩咐的做。也跟我一点时间,清静一下。别再在我这里哭了,哭得我心烦。” “是,大小姐!”翠翠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走了。看着翠翠离去的背影,悠然想起当年的莺儿,自己对她可是掏心掏肺,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如今,同样是她的侍女,对她忠心耿耿,得到的体谅,得到的好处,也根本就没有此前的莺儿得到的多。但是,悠然也真真切切地知道,翠翠对自己的体贴,对自己的好。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该信任的就要信任。该处理地也是时候处理掉了。 可是处理起来又是一件麻烦事儿。所以悠然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闭上眼。但愿这寂寥,能让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对人对事,是不是应该做别的处理。心里头,一时间也是惆怅万千。最终也只有落下了一声叹息,一声又一声,让人无限感慨又无限怅惘。 且说,景昊云离开了小院,就匆忙赶回自家府邸。那边也是好生热闹,季璃从老宅子那边回来也有段时间了。她在府里住着,也算是安生了一段日子。可是你瞧着她安生,可是背地里已经让阿录找人紧盯着景昊云。昊云一向自视甚高,自然也没有将季璃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放在心上。对她虽然有所防备,却忘了防备其他的人。这才让阿录有了可乘之机。阿录派去的人,因为不是府上的人,更不是景昊云说熟悉的人。 即便是被跟踪了,也没有察觉。所以,当他从悠然所在的院落离开之后,阿录的人也已经将此事告知阿录。阿录那张丑陋无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说:“干得好!”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那个人。“拿了这银子,赶紧走。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景府了。更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儿。否则,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小的知道。小的这就走了。”那人讪笑着接过了银子,揣到了怀里,依依不舍地说,“以后要是还有赚钱的事儿,阿录你可千万别不要忘了朋友啊。我人微言轻,长得又普通,扔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你不用这么担心。别说的这么绝对,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儿,可别忘了我阿虎。” 看着阿虎这幅嘴脸,阿录都觉得可笑,不置可否地说:“先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以后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阿虎答应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确定银子还在,无比安心地笑着走了出去。阿录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片刻后他连忙站起身,朝着客房走去。他知道,季姑娘还在等着他的好消息。一想起季姑娘说的话,他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那一日,他听说季姑娘回来了,暗暗地从那些丫鬟嘴里打听到了她的消息。知道她被景少将军给欺侮了,别提心里头有多难受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偷偷溜进客房,找到了正躲在角落里,暗自垂泪的季姑娘。 他依稀记得,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还是有些嫌弃,可是更多的却是看见了希望的感觉。他记得她一边哭一边伸手抓着自己的手,对他说:“阿录,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阿录记得自己问她:“季姑娘,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个时候,季姑娘激动地将他一把抱住,埋首在他的胸口,对他说:“帮我盯着景昊云,找出他犯事儿的证据。我要他,身败名裂!我也要他尝尝,被人踩在脚底的感受,我要他也尝尝,被心爱的人伤透的感受。”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的。”阿录记得很深很深,那是他第一次将季姑娘抱在怀里。要知道,这事儿要是在之前,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可这事儿就这样发生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阿录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最让他心动的是,季姑娘说:“如果你要是帮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我就会给你一个机会,了解你,我会尝试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可以打败景昊云。那么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那么我选择你,也是应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起这句话,阿录的心头都是激动不已的。他脚下的步子也就更快了。他丑陋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柔情的笑。一路上几乎是跑着跳着地去了季璃所在的客房。 这边阿虎拿了银子,低头猛走,他很清楚一定要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可惜,这越是着急,事情就越容易露馅儿。这不,一个侍卫拦住了他。“你是谁?脸生的很,好像没有在景府见过你!” “我不过是一个给后厨送菜的小帮工。侍卫大人没有见过我也是很正常的。”阿虎说着抬起头来,说,“侍卫大人,你再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时候打过照面也不一定的。” 见阿虎神态自若,加上来来往往的人又那么多。阿虎的打扮也确实像是一个小厮,那侍卫便点了点头,说:“谅你不敢说谎。忙完了的话,快点出去吧。这景府可不是你能随便进进出出的。要是再让人看见了,又要查问你。” “知道了,小的这就走。”阿虎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走。远远地看见景昊云大步流星地走来,他吓了一大跳。若要是平时,他又不认识景昊云自然不会怎样。可是这两天跟了景昊云整整两天一夜。这熟悉程度,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所以,当景昊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一旁的侍卫还觉得奇怪,一下子拍了拍他的肩头,冷声道:“怎么?你这家伙,认识我家少将军吗?” “不、不、不……”阿虎连忙摇了摇手,“怎么可能啊,少将军英明神武,人中之龙。岂是我这等小人物能认识的。我连见都没见过呢。” “你没见过?”那侍卫皱眉,“看你刚才的表情,可不是不认识我家少将军的样子。快说,你是什么人?为何撒谎?” “没有,冤枉啊……”阿虎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原本自顾自走着的景昊云,看见这边有情况,绕道走了过来。看见他走来,阿虎后背已经是一身冷汗。那侍卫咄咄逼人的样子,让阿虎更加害怕了。 这会儿,景昊云已经走到他身边,问那侍卫。“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什么人?” 那侍卫见事情原委给景昊云讲了一遍。景昊云打量了一下阿虎,微微蹙眉。“没见过这人。你把这人拉去问下管家,问问看是不是真的是后厨帮忙的。如果真的是我们府里有来往的,总有人认识的。要是他说的是真的,就放他走。如果,是混进来的。那就交给奇斌。” 那侍卫答应着将阿虎拉了下去。临走之前,那阿虎瞄了一眼景昊云。只这一眼,景昊云觉着有点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这眼神,在景昊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总感觉一种不舒服。 这边,阿录也不知道阿虎被抓走了。兀自开心不已,找到了季璃。季璃正在廊下喝茶,见阿录如此欢欣雀跃的样子。心里头一紧,很是开心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阿录。阿录第一次,被她这样注视着,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了。因为得意,所以忘形。他伸出手来,朝着季璃,挥了挥手,一副得意地样子。 正文 第288章 妇人之心 看着阿录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那种垂涎三尺的感觉,季璃的心里头是一阵的翻江倒海。说实在的,她是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真心地去接受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丑陋的男人。可是,她也很清楚,自己人微言轻,地位低下。所能依赖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即便是很不喜欢,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季璃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美丽的笑容,在阿录看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因为季璃这样的反应,他越发放肆起来了。他走近季璃的身边,对着季璃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反而故意地走到她的身边,贴到她的身边,鼻息都能感觉到她的芳香。就这样的距离,阿录才觉得心满意足,为了让季璃主动贴近自己。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口齿不清地说:“季姑娘,好消息,真是好消息呀!你都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真的是惊天大秘密呀……” 季璃听阿录絮絮叨叨地讲着,有点听不清。虽然,她真的很厌恶阿录身上那种充满了油烟味道的让人无比恶心的感觉。她咬牙,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微微地遮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看上去似乎是不想让人发现她在说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阻挡一下,阿录身上散发出来的馊水一样的味道。 阿录可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自然知道,季璃的这个举动是为何。他勾唇一笑,不以为意地凑近了季璃的耳朵。他感觉到了季璃很不适应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又镇定地继续听他说。他也不由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阿录看上的女人,就算是天边的月亮,也要给它摘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厌恶自己,却又不得不亲近自己的女人,阿录的心里,真的是满满的成就感。他所求,不过如此。 他一边美美地想着,一边在季璃耳边说:“我派人跟着景昊云。找到了一处很偏僻的院落。派去的人回来说,那院落里头不知道住了什么人,让景昊云在里头呆了整整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出来。更惊奇的是,这景昊云好歹也是一个将军,这出门左右侍卫,十来个侍从是肯定要有的阵仗。可是他去那个小院落,却是只身前往。甚至,不知道是为了躲避什么,居然是走路去的。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听上去就觉得很奇怪?” 这阿录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季璃听完后,赶紧地后退了一步,退回到了自己所坐的椅子边上,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坐下来,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和阿录凑近的那地方,就连空气都是不干不净的。这种感觉,让阿录产生了一丝不悦。他看了看季璃,只见季璃拿着茶盏在喝茶,仿佛是在掩饰什么。看着她搁下了茶盏,阿录说:“一路跑着过来的,还真是有点儿口渴了,不知道季姑娘能否赏一口水喝?” “真是抱歉,失礼了。兰花,还不给阿录端一碗茶过去。”季璃说的是一碗茶,自然不觉得阿录这样的人,知道这茶有什么好坏之分。自然觉得,这阿录要茶不过是解渴,可没想要用自己在用的精致茶杯来招待他。这不,兰花端了一个青花瓷的大碗,也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了一大碗的水。 阿录一见那茶水,心里头就一阵冷笑。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没等兰花端着茶碗上前来,他就一把走上前去,将季璃刚刚才喝过的茶盏,一手端了起来。仰头,就喝了个干净。完了之后,还用自己那厚厚的嘴唇,在茶盏的边沿,舔了一圈。 看着他如此恶心的动作,季璃别开了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了下去。阿录很是满足地叹息道:“人人都说,这女人的胭脂是香甜香甜的。我现在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假的,香是香,可是一点儿也不甜。但是,有一点他们说的没错。这自己心上人的胭脂,吃在嘴里,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就像是……真是说不上来……” 阿录一脸着迷的样子,季璃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边兰花也是看不下去了,护着季璃说:“真真是不要脸,你一个如此丑陋的奴才,就凭着看见少将军去了一处小院。这样的小事情,骗我家小姐相信你真的无所不能?还是你以为,就这点儿功劳,就可以来跟我家小姐谈论条件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居然胆敢拿小姐喝过的茶盏喝茶。真是不害臊!你要真想我,跟我家小姐,看得起你,就别做出这样一幅得意小人的模样来。” 兰花的话,说到了季璃的心坎上,季璃也是别开脸,故意低低地说:“阿录,我是答应过你,如果你能帮我对付景昊云,我就考虑一下和你在一起。可那并不代表,在你成功之前,可以肆意妄为。如果你以为,你一旦得到什么我需要的消息,我就要忍受你对我的轻薄无礼,那么抱歉,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必再见面了。” 这话,让阿录一开始还漂浮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但是,他阿录不是蠢笨的人,至少不可能被她一句话就打回原形。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过分了,可是他更清楚,季璃不敢轻易地就抽身离开。因为现在的她,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依赖。 但是,阿录也不想把她逼急了。省得她到时候反悔了,他霸王硬上弓,也没什么意思。这么一想,阿录也收敛了一些,低声道:“姑娘误会了,阿录实在是等不及喝茶了,这才拿了姑娘的杯子一用。喝的时候闻到了那香香的胭脂味道,才一时说了这些混账话。姑娘要是怪阿录,阿录这就跟你道歉。只求你不要误会了,我对姑娘您的一片真心实意。兰花刚才也说了,这跟踪到景昊云是一件小事。可是,在我看来,可不是一件小事。姑娘,我怀疑那小院里头住的人,很可能是左悠然,就是那左尚书家的千金大小姐。” “什么?”季璃一下子激动不已,“不是说左悠然被人给抓走了吗?很可能是九王爷抓走的,现在还生死不明。为什么你会说她现在会出现在一个小院里头?那景昊云还知道那院子在哪儿?这不是……这不是在……” 季璃一下子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可是,她也知道,这左悠然也好,景昊云也好,总是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件事,咋听上去,好像不可思议,可是,放在景昊云身上,也不是一定不可能。这么想着季璃也就不说话了。 只听阿录说:“姑娘,你也应该知道的,这左大小姐被掳走,那也只是传说而已。也没几个人亲眼看见。亲眼看见的人都是左府的人。一来,他们可能也不知道,二来,还有可能他们都在说谎。我是这么想的,假设左大小姐没有被抓走,而是她自己将自己藏了起来。那……接下来,那些真正想要对付左大小姐的人,就开始慌了。他们一慌,就会开始行动。开始行动之后,就会被抓到把柄。这时候,明面上在查左大小姐失踪一案的景昊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付那些人了。那样一来,不是给左大小姐,铲除了所有的隐患?” “你……”季璃发觉,自己真的是小瞧了阿录这个人。这个人,虽然只是景府里头一个小小的奴才。可是凭借着自己的厨艺,可以贿赂了一帮的丫鬟小厮为自己做事。还可以凭借自己的一些手段,控制一些别有居心的人。现在,听他一番言论。似乎还能琢磨到景昊云所作所为的一些苗头。想来,这阿录,也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这张脸,太过丑陋,太过骇人。也不至于,一直是一个奴才,而不得重用吧。 “季姑娘是不信?”看着季璃打量自己的眼神,阿录微微皱眉,这样一问。季璃连忙摇了摇头,说:“不是不信,只是,你也不能确定那小院里头究竟是谁,全凭猜测。那这件事儿,对我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但是如果你能确定,左悠然就在里头。这件事一旦让左轩然知道了……” 想起左轩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季璃都能想得到,这消息要是让左轩然知道了。左悠然绝对不可能再全身而退。说严重了,这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是她父亲贵为尚书,就算是景昊云愿意为她倾尽所有。只要左轩然狠狠咬着左悠然。左悠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季璃的神情,一点点的凝重,一点点的阴狠起来。阿录也能猜测得到她在想什么,他低声说话,声音阴冷,又带着一丝煽动阴谋的味道,他说:“我这就亲自去确认。敢问季姑娘,一旦确认了,你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 正文 第289章 初露端倪 低沉阴暗的声音,让季璃抬起头来,看着阿录。两人四目相对,季璃在阿录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眼神。那种阴狠,连她自己都吃惊。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又忍不住一阵感慨,闭上了眼。她不敢看阿录。看着阿录,她就仿佛是看着她自己。她看着自己如此丑陋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可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左悠然和自己,注定不能共存。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左悠然这个人。她就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出身的卑贱和所受的耻辱。她,所思所想就是磨灭左悠然的存在。那样她才能重新开心。只要没有了左悠然,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清楚知道她的过去,清楚知道,她所受的委屈,以及受到的帮助。 季璃知道,自己已经被愤恨遮蔽着双眼,可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办法,也就只剩下左悠然的堕落了。她也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堕落为泥之后,是否还能天真无邪,是否还能让人喜欢。是否还能让景昊云为了她失魂落魄,为了她羞辱自己。 看着季璃扭曲的脸,阿录心里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冰清玉洁的季璃,让他觉得遥不可及,可是,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季璃,不再那么的高高在上。这样的季璃,让他觉得跟自己更洁净了一点。阿录紧紧盯着季璃,那种渴望的眼神,让季璃又是一阵不舒服,她别开了眼。阿录冷笑了一声,问:“季姑娘我问你的话,你可听清楚了?这时候,一点时间,都万分重要。你可要想好了啊……” “第一件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左轩然。”季璃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过了头,看着阿录,眼神无比的坚定。阿录满意地笑了笑,点头道:“那我这就去了。看姑娘脸色,似乎是没睡好。你早点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阿录自以为笑得很纯,可是在季璃开来,无时无刻没有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季璃咬唇,点了点头,示意阿录快走。阿录也不计较,转身就走了。看着阿录走起路来,得意洋洋的样子,兰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道:“这阿录,还真是自以为是。他真的以为,他帮了小姐你,就能让小姐你对他另眼相看了?他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样子……真是让人恶心透了。尤其是他看着小姐你的眼神,真的是跟流氓也没什么区别。真是人善被人欺,想当初,小姐还是景府的贵客的时候。他阿录连正眼看一眼小姐你都不敢,现在居然也敢对小姐你垂涎三尺?小姐你怎么不说说他……” “不要说了!”季璃怒了。兰花也急了,嚷嚷道:“季姑娘,你别跟奴婢说,你跟阿录说的都是真的。难道他要是真的帮到了小姐你。小姐你真的要,真的要跟那种人在一起吗?” “够了!”季璃猛地站起身来,冷声道,“要是你有阿录一半的本事,我也就不用如此委曲求全。如今,我还用得上他,不得不倚仗他。谁也不曾想到他竟然异想天开。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只能多多忍耐一些了。你也是,能忍则忍。到了我们有能力的时候,再千倍百倍地还给他。在你还没能力之前,不要妄加评论。” “知道了,小姐!”看着季璃冰冷的眼,兰花垂下了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这小小的院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如今,还是春寒料峭。这雨下起来了之后,那种冷意,是渗入骨髓的。景昊云在书房里头忙碌着。手下的人,给他添了炭火。他的手,指尖还是觉得有些冰冷。写了一会儿之后,他伸手呵了一口气,抬起头,朝外头看了看。 天,黑漆漆的。这夜,越长越冷。他想起了阿然那里,房屋破败的样子,想起她那边那薄薄的一层被子,还有那些看上去不太好的炭火。想起炭火,景昊云又想起了一个细节。那炭火虽然不是上好的银炭,可是装着炭火的篮子,他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他看见那篮子的时候,因为不曾细想,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回想起来,他记得那一日快马加鞭赶去柯挺的王府。他撞倒过一个人,那人…… 这时候想起来,景昊云心口一紧,又是一惊。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吓得一旁的侍从也猛地站直了身子,连忙问:“少将军,是要去哪儿吗?属下这就吩咐下去给你准备起来。” 景昊云没有回答,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是她,分明就是她……”想起那个时候,拖着那么多的炭火在雪地上,亦步亦趋的娇小的人影。还被他的马给惊动,摔倒在地。想起那一晚,她着了风寒,全身发热。若不是,他去得急时,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莫非,就是因为自己?那个时候,她摔倒在雪地里,肯定是湿了一身。那个时候,他太过着急没有想到要去询问一下。就这样,错过了她?也让她,平白无故,遭受了这样的痛楚。 一直以来,景昊云都觉得自己是拯救左悠然的人。如今,细细一想,这一切, 都是他造成的。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如猪,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 这个时候,他的心很慌乱,很着急。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压制自己的这种感觉。如果,遵循此时此刻的感受,他真的很想即刻就跑到她的身边,向她请罪,乞求她的原谅。这么想着,景昊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默默地低下了头。 正在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声音还很大。“少将军,那家伙居然是个奸细!” “谁?”这话来得突然,景昊云也是一惊,猛地睁开了眼,抬头看去。进来的侍卫连忙解释道:“少将军,就是今天下午你回来的时候,碰见的那个人。说自己是在后厨帮忙的,给我们府上送菜的那个人。一番审问下来,哪里是什么送菜的小厮。根本就是被我们府上的一个奴才,给买通了。监视少将军你的。” “监视我?”景昊云又是一惊。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监视了。这个人,要么是手段了得,要么是,根本就不是他防备的对象。这么一想,景昊云也已经知道自己的疏忽了。他冷声道:“还问出什么消息了没有?” “买通他监视跟踪少将军的人,使我们府上一个奴才。因为长相丑陋,所以我们大多都觉得他还挺安生的。没怎么留意他,不曾想他居然有这等异心。我们从那人嘴里得知,这两天他一直跟踪少将军你。说少将军你去了左门街边的一个小院。还在那个小院里头呆了很久。就这样一件事,他告诉了那个丑奴才,好像是叫阿录的。那个阿录,平日里月俸都只有一两不到的一个人。居然赏赐了那人十两银子。这实在是太可疑了。所以,一收到消息,属下就抓紧来告诉少将军你了。” “左门街边的小院?”景昊云一下子将那侍卫的领子给扯住,冷声道,“把那个叫阿录的奴才给我抓过来。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一声令下,那侍从也是着了慌,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一下子,府里头就闹开了。到处都在找一个毫不起眼的奴才。阿录正巧出门去找小院去了。这边,府里头骚动得厉害,自然季璃这边也受到了波及。问来问去,底下的奴才也是很害怕,一个个都不敢有所隐瞒。侍卫们一下子就问出来了,阿录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季璃这里。 收到消息的侍卫冲进了季璃所在的院落。季璃正准备睡下,这么一吵一闹,她裹着一件披风走出门来。看着气势汹汹的侍卫,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说:“我记得没错的话,景少将军的意思我应该没有领会错,只要我愿意留下来,安分守己。那么我还是景府的客人。如今,你们一干人等,就这样未经过我的允许,闯进了我的院子。是不是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 “姑娘还请见谅。我们少将军急着要找一个叫阿录的奴才。我们这边全府都搜过了。问了好多人,都说了,这阿录不久前,还在姑娘这里。”领头的侍卫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不我们也是没办法,深更半夜地也要进来问问姑娘。如果这阿录在姑娘这里,那我们就不用再找了。如果不在姑娘这里,那姑娘也应该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所以,姑娘,真是冒犯了。这大晚上的,姑娘还是赶紧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也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什么阿录,我不知道。”季璃眉头都不皱一下,脸色都不曾变,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她说,“你们不要再在我这里纠缠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第290章 事到如今 季璃的不配合,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领头的侍卫笑着说:“姑娘硬是要说自己不知道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冒犯姑娘了。给我搜!” 一声令下,那些还在观望的侍卫,一下子就冲了进去。季璃咬牙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说话,也不吭声,手紧紧握成拳头。一旁的兰花,却是不甘示弱地喊:“你们最好是能找到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是找不到,你们就等着,看我们小姐怎么责罚你们。好端端地被你们说成了窝藏嫌犯!” 嫌犯两个字出口,季璃就心知不好,狠狠地瞪了兰花一眼。领头的侍卫,也抓住了兰花。兰花害怕得挣扎。却还是被那个侍卫逮到了眼前。那侍卫看着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的。他问:“你说嫌犯?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应该只是跟你们说少将军找阿录有事儿。你怎么知道他是嫌犯。既然你说他是嫌犯,你倒是说说看,他犯了什么事儿,可以不?” 看上去那侍卫也算是和颜悦色,可是在兰花看来,那就是催命的魔鬼一般的笑容。且不说别的,就那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觉得是笑中点那么一点点的威胁,还有一点儿胁迫。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兰花吓得转头向季璃求救。季璃气得嘴唇都在打斗,她对那侍卫大吼。“你们这阵仗,看上去也不像是来请客去喝茶的。自然,我的奴婢猜测你们是来抓嫌犯的。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这么问,分明就是在为难我们。故意找我们的茬。这会儿,就算是闹到少将军你那里,我也得跟你闹了。不然我们都不说话,你还不得冤枉我们把你要找的人,给藏起来了,还死不承认。那我真的是不知道给谁做了嫁衣裳。” 季璃的话,虽然听上去没什么气势,可是字字句句掐着那个侍卫的所作所为来说事儿的。那侍卫在不甘心,也只能松开了兰花。但是,那侍卫也很,这吉利在少将军府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客人。少将军对她,似乎也不是很待见。但是毕竟,还是少将军在意许久的客人,侍卫心里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时候,只管找到阿录要紧。 所以,侍卫们也都不说话了,只管里里外外的翻找。可是……这阿录早已经走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找不出什么。侍卫们,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自己的府里头找一个自己的奴才,居然会这么费劲。到了他们知道自己过度的嚣张行事了。这个时候,事情也传到了景昊云的耳朵里。 但最终,这阿录还是没有找到,侍卫长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好容易才回到了书房,见着景昊云那黑着的一张脸,那侍卫什么都没说,就跪了下去。“属下无能,没有找到那个叫阿录的奴才。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再府上。属下也打听了许多。他们说这阿录用晚膳的时候还在季姑娘的院子里。后来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看见。属下也让人去季姑娘的院子里搜查过了。但是,人不在。我们也想过是不是问一下季姑娘,也许就知道阿录去了哪儿。而是季姑娘嘴很硬。花言巧语的,可是一点儿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加上,季姑娘又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实在没办法了。还请少将军示下!” “季姑娘?”景昊云眉头一皱,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家里头还有一个客人。虽然那客人言之凿凿说不用留在他这里的。只可惜那人赖在他府上不愿走不说,这会子还闹出了这么一回事儿。想起那一日底下人回来说的。景昊云也知道,这季璃和左轩然,指不定还有什么联系。这么一想,景昊云的心头一紧。“糟了!快差人备马!” 那侍卫一听,他家少将军可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失措过。这阿录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儿,让少将军都能这般紧张。他一边吩咐人备马,一边跟着景昊云跑出门,不由得纳闷,问道:“少将军,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们这么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儿吗?还是说……这个阿录是不是把我们重要的事情,泄露出去了?” “跟上!”景昊云可没有心思跟他们解释。他一想起,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让自家的奴才把阿然所在的地方给捅出去。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就复杂了。这事儿要只是季璃知道,那也没事儿。可要是左轩然知道了,他总有点门路能捅到皇帝那里去。到时候,皇帝再想偏私,可就难了。要是赶早了一步,还能让阿然换个地方。让左轩然扑一趟空。可是想想,那阿录是傍晚时分就出门去了的,在府里早了这么长的时间,估计人家一早已经到了阿然那里。或者…… 越想心里头越慌,景昊云甩长鞭的手,也是一刻都不曾停下。等到他快马加鞭,赶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只见小院的门,微微敞开着。四周都静悄悄的。雨已经转变成雪。雪,纷纷扬扬的,一切都静悄悄的。 万籁俱寂!街上的行人,也没有几个。反而是自己带了一大堆人马,一阵热热闹闹的。再加上马蹄声,金甲铿锵的声音。景昊云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猜测,失误了。如果自己这样匆匆忙忙的,又是在巡逻比较严谨的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应该这样招摇。这么想着,昊云又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 看着那微微敞开的院门,景昊云踟蹰不前。 而此时此刻,昏暗的小院里,左悠然坐着吃饭。左轩然来的时候,她才坐下来。左轩然在阿录的指引下,走到了这小院。看见了左悠然之后,他原本还死寂的心,一下子复苏了。他想起自己被王爷带走的母亲和妹妹。他虽然得意洋洋,可也知道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所以,他虽然是匆匆忙忙地来了这个小院,可也没有想到应该如何下手。这左悠然在吃饭,看见他来了。眼神虽然微微动了一下,可是,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而是坐着,优哉游哉地吃着饭。原本,左轩然也还饿着。可是看见她桌上的菜,也实在没什么好菜。也就没有动筷子的欲望了。 这破败的小院子里,连多余的一张椅子都没有。这不来了,左轩然还站着,看悠然一脸的自在。他好笑地问:“阿然,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好好的落雨轩,你不住。跑到这儿住在这破院子里。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这是演得哪一出啊?” “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大鱼大肉吃的多了,很多时候,还是粗粮,比较好入口。要不你也试试看?”悠然说着,还笑了笑,夹了一根豆芽对左轩然说,“你看着豆芽,可嫩了。但是因为它太廉价了,还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餐桌,有的时候,我就觉得吧,一直待在尚书府,会错过很多好东西。” “什么玩意儿?”左轩然很是不以为意,四处打量了一下说,“我说好歹我也是你哥哥,我想要坐下来,和你好好说说话。可是,这儿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这合适吗?” “翠翠——”悠然高声呼喊了一声,这不翠翠抓紧时间,去里头抬了一张小凳子,就过来了。悠然扫了左轩然一眼。就算是再看不上还是坐了下去。这一坐下来,就觉得冷。左轩然搓了搓手,叹息道:“你知不知道,这儿真的好冷。” “饱暖思**。哥哥,挨饿受冻,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悠然挑眉,对他说,“不过我也好奇,哥哥连这点冷都受不了,你干嘛要跑来我这里呢?还不如赶紧回去,就是你那青楼,也比这儿要好很多。” “那当然。要不是我有着急事儿。怎么可能,眼巴巴地跑来你这里坐冷板凳。”左轩然这么说着,笑声猖狂。左悠然,这会儿抬起头来,看见了左轩然身边,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看这儿那张丑陋的脸,左悠然一下子就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分明是景府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左轩然身边,还陪同左轩然一起来了她这不为人知的小院。 看见阿录,左悠然的所有疑问,也就烟消云散了。她肯定是景昊云一不小心,被自己府上的奴才给跟踪了。千防万防,忘了防他自己人了。 想至此,左悠然都忍不住想要发笑。这景昊云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左悠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谢他呢?还是应该感谢他呢? 总而言之,事情已经被左轩然发现。要想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段时间,已经是不可能。想至此,悠然也不再纠结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该来的她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这么想着,她侧过头看着紧闭的院门,对翠翠说:“去把门打开,我这院子这么小,这么多人,实在是有点闷。” 正文 第291章 危在旦夕 敞开的院门,在悠然的眼前,摇摇晃晃。她漫不经心地吃着饭,对左轩然探究的眼神置之不理。她知道,左轩然肯定不可能就这么一个人来这么简单。更可能,在他一个人只身前来的背后,已经找好人,做好事儿了。她现在就算是插翅难飞了。 这么想着,悠然愈来愈觉得恍惚。一时之间,只觉得那扑面而来的寒风冷冽,反而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点。左轩然见她难得的沉默了,侧脸看了看阿录。阿录摸了摸鼻子。要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左轩然。两人之间没什么默契,所以阿录也就是闭嘴不说话为好。 “好了,妹妹,我看你这顿饭也吃了很久了。看这冷风吹得你这些饭菜也都没了热气。你还是不雅再吃了。跟哥哥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我觉着这儿挺好玩的。你要不要来玩一下?”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站起身来,她决定自己去门口站一会儿。看见侍卫什么的,还不如自投罗网,来得干净。这么想着,她就想这样做。这边左轩然见她站起身来,也猛地站起身,盯着她,生怕她会有什么举动。毕竟,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是让她逃走了。那么自己所有的打算,甚至于自家的母亲和妹妹,也没有机会了。左轩然也是急了,他可不管这左悠然有何打算。他现在就是绑也要将她绑着。只要见到了九王爷。他就有机会了。无论是报仇还是救回自己的母亲。 这么想着,左轩然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扭头看了阿录一眼。阿录会意一下子窜上前来,一把扭住了悠然的另一只手。“得罪了,左大小姐!” 话音未落,两人额已经控制住了悠然。悠然可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她一个甩手,就给了阿录一个巴掌。阿录都还没看清楚,就又是一个巴掌落下。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去。后头翠翠将他们要动强,也冲上前来,一下子撞到了阿录的腰。阿录吃痛,跌坐在地。悠然一个回身,抽取放在一旁树杈上晾着的鞭子,狠狠地甩了过去,一下子就勾住了阿录的脖子。阿录只觉得自己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看这眼前的架势,左轩然就知道,左悠然可不是等闲之辈。自己这么来了,肯定是有备而来。原本还想着跟她好言好语,骗她上当就好。现在看来,不用强,肯定是不可能了。还不如抓紧时间,将她带走。原本也不想惊动其他人,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么想着,轩然盯着悠然说:“你以为你现在抓着这个奴才,就能威胁到我?看你架势,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挺自信的。你真的以为,我过来,是一个人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守候在外头的人,很快就会冲进来。你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真的要动手吗?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刀剑无眼,要是割到了你这张脸。是不是,也太可惜了?” “哥哥,你要是来请我回家的,那么我可以很干脆的告诉你。现在我没有这个心情。要是你以为把我绑回去,就能达到你的某种目的。那么我可以更干脆的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我了,就算是爹爹,也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是一种俯视的,高傲的态度。一直以来,左轩然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种神情。她是嫡女,身份尊贵,深受爹爹的宠爱。而自己和妹妹,却被父亲无限度地忽视。自己身为男儿身,尚且还可以为自己谋取安身立命的职权。可是他的妹妹,却是受惊冷嘲热讽,不被重视。这一切,虽然也不是左悠然的错。但是,左轩然一直觉得,只要没有了左悠然。自己兄妹就能得到足够多的关注。光凭这一点,左悠然就是他们的阻碍。 而当左悠然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左轩然都恨不得将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到了如今,母亲被抓,他们仨和左悠然最后的脸皮都已经被撕破了。他实在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和左悠然多说什么废话了。这么想着,左轩然冷声一笑,道:“左悠然,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罪犯欺君。你以为,就凭你爹爹那一官半职。真的能保你平安无事?你可知道,这朝堂之上,可不是你爹爹说了算的。就算是你爹爹说服了皇帝陛下,也无法说动全朝的官员。为了权衡利弊,左悠然,你这一次,落在我的手上。我就没有想过,让你全身而退。你让我母亲妹妹所承受的。我也会丝毫不差的还给你。” 看着左轩然如此发狠的神情。悠然就知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左轩然也已经知道这一切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为了他的母亲,他也已经决定跟自己撕破脸皮。原先的相安无事,原先的兄妹和睦,不过都是掩饰而已。左悠然想起那一次,他踩过自己残破的身躯,冷漠地无视自己的生命。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案上的鱼肉。 既然已经如此,左悠然也不再掩饰了。她看着左轩然,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哥哥。母亲也是我的母亲,长姐是我的长姐。你们是除了父亲之外,同我最亲的人。没想到字啊你的眼里,我却是害你母亲害你妹妹的人。你觉得是我害了她们。焉知不是她们自己自作自受,焉知不是她们作茧自缚!” “左悠然,不必再在这里假惺惺的。你跟我们,不可能是亲人。你的母亲,夺走了属于我母亲的一切荣耀。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为了你,将我们置于何地。你也是看得见的。你说是我母亲作茧自缚。那也是你们逼的。来人——” 左轩然凶狠的表情在眼前一晃,悠然的手一紧。那阿录的脖子被一扯,他忍不住痛,口申口今着,求饶地看着左轩然,发出嘶哑的破碎的声音。“左大少爷,救……救命……” 左轩然怎么可能会顾及他的性命,眼神狠绝,嘴角的笑意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阿录也知道,这左轩然是不会顾及自己的性命的,他用尽全力,伸手扯住鞭子,对悠然说:“大小姐,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奴才的命,有何用?你放了奴才,奴才至少还能告诉你,我是奉了谁的命,来害你!” “我还真不需要你这么好心地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命。毕竟,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悠然说着,手上鞭子一抽,阿录被甩到了一边。阿录获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边,左轩然的人听到命令,冲了进来。看着左悠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悠然抓着鞭子,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翠翠心里头着急,又害怕,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抓紧了手上的棍子,退了一步,和悠然背对背站着。她说:“大小姐,他们人多势众,你真的要跟他们动手吗?有胜算吗?” 翠翠还是很相信悠然的武艺的。在道止先生那里学了这么久,打败个十来个人应该不是问题。可是问题是现在来的这群人,人数不少于二十人,各个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她很担心自家小姐,不能杀退敌人。反而要受伤的。可是看小姐的架势,也不像是要逃走的意思。虽然,就算是想要逃,也是无路可逃。 翠翠咬牙看着左轩然,她没有想到,左大少爷,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就跟大小姐翻了脸。他就不怕老爷不放过他吗?可是翠翠知道,这个时候,想这些是没有用的。她只能无比焦急地看着左悠然。 悠然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把握。只是不愿意坐以待毙罢了。等下要是打起来,你趁乱要是能逃走,就赶紧逃走吧。逃走后,去找景昊云,就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说跟他无关他一点儿也不知晓。懂了没有?” 悠然的声音很轻,可是很坚定。翠翠咬唇,忍下那种恐惧,冷声说:“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我是不会逃走的。” “你……”悠然一时间,也没了话,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随你……” “你们俩个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不管怎样,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给我上——”大手一挥,那些人影应声起落,围上前来。悠然也是咬了牙,狠狠地甩动着自己的鞭子,一片哀嚎声响起,可是攻势却没有一丝减缓。悠然应对自己,越来越吃力。 她暗暗咬牙,在心里头急得骂人。这景昊云,怎么还不来。自家奴才走漏的风声?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这不像是他的作风。看着挥舞在眼前的明晃晃的大刀。她暗暗叫苦。 景昊云啊景昊云,你再不来,我都要被剁成肉泥了。 正文 第292章 这边悠然苦苦作战,拖延时间。另一边,景昊云已经打道回府。可是他的眼前老是回想其那道开着的门缝。总觉得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他担心自己如果就这样进去,会惊动巡逻的侍卫。可是如果不进去,那么万一……要是发生什么事儿,那岂不是糟糕。 这么想着景昊云又问身边的人:“派去左府的人有没有回音?” “少将军,才一会儿,就算是飞着过去,也没有这么快回来。”一边有个稍微胆子大点的侍卫这么说了。景昊云的眉头一紧,调转马头往那小院飞奔而去。既然局势这么不明朗,还是去看看放心点。大不了那地方暴露了,他将左悠然带走就是了。他想要带走的人,那些巡逻的侍卫,想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景昊云带着大队人马重新往回走。而左悠然,此时此刻是前有才狼后有虎豹。左轩然带来的人,才打倒不过两个。剩下的人还在纠缠不休,可是眼尖的她已经发现,在那破败的屋顶上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拨人。那些人观察了片刻之后,就搭起了弓箭。在月色下,那冰冷的箭头闪现出一道寒光。悠然的心头一冷,那箭头对准的分明就是自己。 她原本还开心,是不是景昊云的人来了。她的手甩鞭子都甩锝疼死了。这会儿,终于有人来了,居然还是敌人。这真的是天要绝她吗?总归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悠然眼神一凌,手上的长鞭一甩,勾住了一个人的脖子,用力一扯,将那人扯到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那箭头已经如雨一般落下。翠翠躲到了石桌下头。看着那箭头飞掠而过,她自己是安全了,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她的主子。她探头去看,只见左悠然有人肉盾牌,加上手上的鞭子,暂时还没有受伤。反而是左轩然的人有些已经中箭倒下。 一时间,场面混乱。左轩然也没有想到,究竟还有谁,居然跟自己一样,找到了这里。莫非是,他派去告诉九王爷的人已经告知了九王爷。那么这些人就是九王爷派来的? 这么想着,左轩然连忙转过身去,大声喊:“刀剑无眼,你们要抓就抓左悠然,别伤了我的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支箭,嗖的从他的脸颊边上,一闪而过。左轩然原本还没觉得什么,这下子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原本还以为这些人好歹也是来帮自己的。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估计是格杀勿论吧。这么想着,在他们还没有将目标对准自己的或死后。左轩然连忙到跑到了墙边,蜷缩在院墙下,看着那飞箭,嗖嗖的在眼前飞掠。 箭雨,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左悠然的手已经渐渐吃不消了。她右手抓紧了鞭子,左手拽着的那个人,已经被箭射穿了吧。这个时候,他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悠然身上,悠然知道,如果自己要是抛开这个人,还可以挡下几支箭,可是最终也会跟背着的这个人一样,被射成马蜂窝。可是,如果不将他抛开,自己估计也要力尽而亡。无论是哪种选择,悠然都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逃不过去了。 也只能,撑多久算多久。她额角的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晕厥了。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嗓子眼已经冒烟儿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身子一晃,砰的一声,跌坐在地。单膝着地,只觉得一股锥心的刺痛。她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这具尸体了。她握紧了手上的鞭子,将背后的那具尸体,狠狠一甩,然后长鞭对准了飞掠而来的箭头,又是折断了几个箭头,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却没有躲开另一箭,那箭头擦过了她的脸颊,一下子,皮肤被割开一道口子。雪,还在下,鲜血很快就凝结了。 悠然只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了,不停地挥舞着,那箭头就在自己身边飞舞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飞掠而来的箭头,似乎是越来越少了。她如此缓慢地动作,居然还可以应付一二。又或许,是她的感觉,已经变得迟钝了。总而言之,悠然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糊涂。要知道,刚刚才一场大病。此时此刻,她都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也许下一刻,就要沉睡过去。 求生的本能,指使着她一刻不停地挥舞着能保护自己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悠然发觉,好像……似乎……自己身边的箭头,已经没有了……消失不见了?悠然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是铁块一样,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她的脸颊,贴着那冰冷的雪。雪上有不知道什么人的鲜血,微暖。 她好想,好想闭上眼。可是,她贴在地上的眼睛,却看见,自己的哥哥躲在那墙角,看着她,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着自己。悠然就知道,自己不能闭上眼,哪怕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也要看着他,用一种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傲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无地自容,让他用永生永世都不能从她的眼里逃走。 直到了这一刻,悠然才发觉,这种恨,居然已经如此的刻入骨髓。就算是死,她都无法磨灭。在她力尽的这一刻,一双温暖的手,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抱起。温暖的怀抱,和她冰冷的快要僵硬的身子碰撞在一起。那种温暖就像是刀子,扎入了她的肌肤,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她猛地醒了过来,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感觉。 她睁开眼,很清晰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景昊云。她终于放心了。 她居然还有力气对着他笑,自己身体,已经疲惫至极,已经不再听她的使唤了。她1费尽全身力气,只能够抓紧他的前襟。感觉到她的用力,景昊云低下头,低声说:“阿然,对不起,我来迟了。” “不……不迟……”她笑,喘气声已经微弱,她却是倔强地还要说话,她说,“我还没死,就不算迟……景昊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都要刘静母子三人……为我陪葬……” “说什么傻话,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景昊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告诉她。悠然摇头,笑容牵强,她很执着,她说:“答应我……” “我答应你!”看着她的眼睛,景昊云无比肯定地跟她说,“无论生死,我一定如你所愿。我要那些伤害你的人……万劫不复!” “谢谢……”如果人生到了最后一刻,那么她对他唯一能说的,唯一要说的,都已经说完。她以为自己就算是溘然长逝,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左悠然闭上眼的那一刻,景昊云将她抱起,站起了身,看着院中血腥的一幕。他看着自己的手下活捉的那些屋顶上的人,还有蜷缩在一旁,准备逃跑的阿录。还有左轩然。他冷眼看着他,冷声问:“她也是你的妹妹!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并没有想要杀她。不过是想要拿她换回我的母亲。那些……可不是我的人。”虽然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淫威所屈服。可是,看着景昊云那张脸,左轩然一直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说话还是很直接很委婉的。至少自以为不会惹怒景昊云,可是,在景昊云见到垂死挣扎的左悠然之时。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他看着左轩然,露出一丝莫可名状的笑。那笑容凝固,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左轩然吓到连声音都在颤抖。“景昊云,我好歹也是左尚书之子。你要是胆敢取我性命。朝野上下,你也无法交代……你……” “所以……他们就是我的替死鬼!”景昊云的声音才落,长剑划空而过,左轩然应声倒地。临死之际,都不敢相信,他景昊云居然真的这么狠毒。看着他的眼睛,阿录吓到颤抖。他知道景昊云是怎样的人物。他要是不狠心不决绝,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杀一个尚书的儿子都可以如此的干脆利落。那么自己这等小人物,肯定更加死不足惜。死到临头了,阿录开始为自己不值得。为了美色,居然干了这么危险的事儿。惹了这么危险的人。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直面生死。 可是,景昊云却让他生不如死。他听见,景昊云用一种几乎冰冷的声音,说:“把他拉下去,等阿然醒了,让她处理。毕竟,季离,名义上,还是她的朋友……还需要这个人指证,我怕阿然不信。” 阿录看着景昊云的脸,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厉声道:“此时与季姑娘无关,你休想冤枉那个了她……” 正文 第293章 “是否无关,不是你说了算的。”奇斌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阿录的肩头,一扭将他拉起来,对景昊云说,“少将军,属下来迟!左大小姐她……” 奇斌见到景昊云怀里的人,是又惊又怕!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这会子兴师动众是知道了左大小姐在这里,还是不知道她在这里?扭过头又看见了那躺在地上的,左轩然的尸体,脸色煞白。又扭头看着景昊云,眼神里写满了慌乱。 景昊云淡漠地看了那阿录一眼,冷声道:“你回来了最好,这个奴才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法子,你都可以用到他身上,最重要的是……别让他太早死了。” 昊云说这话的时候,抱紧了怀里人,踏步往外走去。奇斌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看了看左轩然,冷冷一笑,说:“吩咐下去,让人传话给左尚书,就说左大小姐找到了。左家大少爷,为了报复,将左大小姐囚禁到了这小院。引来了想要杀左大小姐的人,不想,葬送了自己的小命!给左大人报个喜也表示一下自己的无奈。” “是……”底下的人,很担心怎么去处理,这会子奇斌一番话,他们恍然大悟。这会子一群人心里头的担忧这才放下一点点。大家看着奇斌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救命的稻草一样的眼神。总而言之,奇斌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希望。奇斌和墨家两兄弟不在,景昊云身边当差的侍卫都觉得自己时刻战战兢兢的,这景少将军说话从来也不会说太清楚。这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每次都是几个人坐下来商量了好久才做的决定。可是奇斌要是在的话,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少将军的心思,奇斌总是一猜就中。所以他们在底下当差的人,一点儿也不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办砸了。 奇斌的话,让跪在一旁的阿录一片死寂。他早该知道,景昊云的手段。他早该知道告诉了左轩然之后,留该赶紧地离开。而不是为了好奇左悠然会有怎样的反应,而不是为了能在季璃的面前说些左悠然的惨状而好奇这些。如今,自己命在旦夕不说,估计还要连累了季璃。他的心,委实是纠结。他听说过景昊云治下之严,他也开始担忧起自己接下来的惨烈刑罚。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阿录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老虎嘴上拔毛,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是再害怕他也要想尽办法自保。在奇斌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轻易出手。但不代表,他就没有任何机会。好在他走之前已经提醒过季姑娘了,如果一旦有风吹草动,一定要自保为上。相信,现在季姑娘已经离开了景府,就算没有离开,也应该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只要她还不是太笨的话,应该能独善其身。 这么想着阿录又不再多想季璃了,而是专心地筹谋起自己的处境来。这边奇斌只觉得这长相丑陋的奴才,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估摸着这个人心眼肯定不少。一个小小的奴才能闹到如今这份上,想来肯定是心机很深呐。奇斌倒是真的好奇,这个奴才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般的不自量力。 这边奇斌拎着阿录返回景府。此时,昊云已经将悠然带回了景府。闻讯而来的太医已经等候在景府。景昊云看着一早已经等候在厢房门口太医,轻轻地瞟了他一眼。“我并没有派人去请太医。你是听从谁的吩咐,来我这儿的?” 那太医微微一笑,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不瞒少将军,是七王爷。都入夜了,还一个人闯到皇城,硬是惊动了皇帝陛下。愣是说少将军府上需要太医。这不,也不说清楚就慌里慌张地把我给派过来了。我来的时候,这府里静悄悄的,自以为是被七王爷给捉弄了。可现在看来……” 那太医说着看了看他怀里的左悠然,笑道:“现在看来,我来的还真是如及时雨一般。少将军觉得呢?” “无论你是听谁的令来的。我都觉得很庆幸,我需要你!”铁汉柔情,也许就是形容景昊云这样的人吧。平日里听闻的景昊云可是沙场的风云人物。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话如此的委婉,如此的彬彬有礼。看他看怀里的人,那眼神,柔得都可以化成水了。因为自己是能救人的大夫,太医觉得这景昊云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柔。 太医跟在景昊云身后走进厢房,心里头想着,这样的男子,怪不得左尚书每每念及自家的女婿都是一脸的得意。这边,走进门后,太医就认真把脉,又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他起身开药方。昊云着急地问:“太医,怎么样?没事儿吧?” “就是累了,如果能够醒过来,那么接下来好好休息,调养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因为用劲儿过度,这能不能缓过来,还是个问题……”太医这么说着,又看了看榻上的那个人,“没猜错的话,这姑娘应该就是左尚书那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那个宝贝女儿吧。平日里也应该是娇生惯养的养着的。可如今看来,这身体的底子是真的很弱。这真是奇怪。原本应该不至于这么厉害,是不是之前也生过病,身体被掏空了?” “是……的……”景昊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敲打了一下,嗡嗡的作响。他开口说话,声音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内疚和颤抖。他说:“早几天,得了风寒,烧得厉害。硬是撑过来了。还没到一天,这……” 想至此,景昊云就恨自己当时决断为何要犹豫。如果他没有犹豫,如果能早一步找到她,她不至于虚脱。景昊云的心口一紧,问太医说:“难道……真的很严重?” “年纪轻轻的,不至于死掉。但是会落下病根。不好好地护着,只怕全身会痛。就跟蚂蚁咬一样的,轻轻的,痒痒的 ,可折磨人了。” “这……”景昊云只觉得真真是心痛。他没有再说什么。太医自顾自地开了药,让人去抓药去了。这边,景昊云什么话都不说,走到床榻前,默默坐下。看着榻上沉沉睡着的左悠然。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的手上,还有斑斑血迹。他没有让别人动手,而是在所有人退下之后,亲自给她更换了衣裳,并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上脸上,乃至发间的血丝都一一的擦干净。热水一桶桶地往外端,在外头的人,看得触目惊心。太医命人煎药,翠翠已经找了过来,抓住太医就问:“大夫,大夫……这么多的血?我家大小姐没事吧……她受伤了吗?” “只是脸上有个小伤口。这些血,估计都不是你家大小姐自己的吧。”大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暗。一个女孩子,如此的刚强,浴血奋战,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这景昊云已经是一个铁血将军,娶了这样一个女子做妻子。那景家,是不是真的要再一次卷土重来。再造当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盛况? 翠翠一听,松了口气,按着心口道:“还好,还好……要是大小姐出事的话,还不知道尚书大人该怎么着急呢。要是大小姐出事的话,我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姑娘好端端的,干嘛要这么想不开。主子再好,也不是主子。你何苦要这么忠心耿耿。看你脸色也不太好,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比较重要。”说着那太医白了翠翠一样,然后就抓了翠翠的手,把了下脉,说,“你家大小姐在喝的药汤,我也给你开一副。跟着一起喝。应该对你有帮助。” “谢大夫。”翠翠笑了,笑得很纯真。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刚才白了自己一眼,还笑着说,“大夫你不知道,我家大小姐可好了。她跟别的主子,不一样。大夫,你也是,你真好,你还能想到给我看一下。其实我没事儿,我自己知道的。就是吓了一跳,才脸色那么差。” “你个小丫头,倒是看得开。性子也好,想来你家主子要么真的如你所说很好。要么就是你这丫头,心性单纯。是你家大小姐的福气。”那太医说着,转身就走。翠翠还想问问清楚自家小姐的状况,可是人都已经走远了。她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厢房外头等着。 奇斌抓着剑快步走来的时候,看见等候在外的翠翠,微微皱眉道:“你怎么也在?你家大小姐没事吧?我家少将军,是不是在里面?” “当然试了。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少将军不让我们进去。我也很想知道,我家大小姐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有事要找少将军?快点进去……试试看……”翠翠说着讨好的笑了。 正文 第294章 昏迷不醒 奇斌看了翠翠一眼,知道这丫头在害怕什么。她分明就是害怕少将军一个不舒服,就把她给轰出来。别说是见自家小姐了,就连问都不好问了。奇斌见状,故意将话题带到了季璃身上。他说:“翠翠姑娘,你就不要担心你家大小姐了。我刚才看见太医都过来诊治了。我猜肯定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可能还是有些影响,毕竟看上去,我也觉得少将军这么久不出来,终归是有点事儿才……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季璃……季姑娘……翠翠姑娘你认识不?” “不必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想从我这里知道季璃的一些事情吗?虽然我不怎么关心季璃。但是,对于她的事儿,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起季姑娘?”翠翠眼睛一抬,看着奇斌,“莫非,今天小姐遇到这等事,跟她有关?”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只是作为奴才,对你家大小姐的事儿,比较好奇。我纳闷,这季璃,季姑娘不是你家大小姐的朋友吗?她出身低微,要不是没有你家大小姐,应该是连活下来都成问题的。因为你家大小姐的缘故,我家少将军才会答应让她在我们府上住着。我就想不明白,你家大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居然连季姑娘都会背叛她?” “我家大小姐心软可是她嘴上明面上就是不愿意说出来。甚至有的时候说话做事都很决绝。我们做奴婢的也很少见她笑。对我们奴婢你看得见的,她这个人就是看上去这样的冷淡。可是心,是火热的,我能感受得到。但是,季姑娘肯定感觉很不一样吧。她和我家大小姐相处的时间少,如今看来,我想,季姑娘肯定是觉得大小姐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她误解了吧。要不然,说实在的,我家小姐没有对不起她。对她甚至比对自家姐妹要好多了。处处为她设想。对她可以说是毫不吝惜金钱财物……甚至,对她有点迁就……”翠翠说着低下了头,又兀自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大小姐对季姑娘好,是有原因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是大小姐希望自己和自己有点牵扯……或者说季姑娘能时不时提醒大小姐。只要季姑娘好好的,大小姐就会觉得自己也好好地……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这么说,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一种猜测而已!” “这么奇怪?”奇斌好奇地打量了翠翠一眼,又笑了笑,说:“你也挺奇怪的。以为你傻傻的,只知道对你家大小姐愚忠。可是没想到你还有自己的一点想法。那么你觉得,季姑娘背叛你家大小姐这件事,你家大小姐会不会受打击,会怎么处置季璃?” “这……”翠翠一时之间也愣住了,思虑许久,她说:“对大小姐的打击,应该不会太大。一直以来,大小姐这人,心性就比一般人淡漠。只是再淡漠的人,被背叛也还是会愤怒吧。估摸着以后和季姑娘是做不了朋友了。怎么处置季璃?这其实奇侍卫,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一早,我家大小姐就帮助季姑娘,她的下场应该是很凄惨的。可以说是凄惨无比……所以我想,大小姐根本无需动手。她只要不管季姑娘,自然有人会收拾她。哪里需要我家大小姐动手。” “置之不理,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奇斌恍然大悟,他勾唇一笑,看着翠翠说,“我一直在烦恼。这季姑娘逃走了。这事儿该怎么跟少将军汇报。我虽然已经派了人四处去找。但是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戏子。要是大动干戈,传出去,也不好听。更不好交代。所以我想来问问少将军,以什么名义,到处去搜查。” “原来如此……”翠翠低头,沉思片刻后说,“据我所知,季璃没有地方可去。如果大少爷是她引来的,那么她肯定和大少爷相熟。这个时候,她会不会去了左府。毕竟,左府的人,还不了解情况,也许会好生招待她也不一定。但是,左轩然不在的情况下,她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她要是没有在左府。这深更半夜的又有大雪。实在是走不远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弱女子。奇侍卫就是不派人出去,她很快也会自己出现的。” “你说的没错,暂时先不管她了。”奇斌说着冲着翠翠一笑,“既然你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就替你去探探路好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到时候给你问问。如何?” 翠翠一听,喜上眉梢。连忙催促奇斌往里头走去。奇斌笑着走进去。踏进门,绕过屏风,看见景昊云默默坐在踏上,手里抓着左悠然的手,有些走神。估计是知道自己走进来了,侧过头来。奇斌看着景昊云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头不免担忧,问了一句。“少将军,左大小姐没事儿吧?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她还好,没什么大事。有什么事儿,你说吧!”景昊云说着又看向了榻上的人。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叱咤风云的模样。反而整个人很沉寂,奇斌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谁也不曾想到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踪自己的主子,还差点将左大小姐的性命都夺走了。实在是属下该死,没有事先防备。” “不是这奴才胆子大。是我自己太过放松。我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居然可以到如此不顾一切的地步。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季璃,居然破罐子破摔。她分明知道,这一次出卖了阿然,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她居然就这样做了,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愚蠢,又实在是恐怖。”景昊云说着狠狠咬牙,“她在哪儿?你们有没有将她抓起来?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季姑娘……”因为一早季璃在景府还算是客人,奇斌尊称季姑娘已经习惯了。如今这一开口,又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景昊云。景昊云冷冷一笑,对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左悠然,叹了口气,说:“时至今日,这丫头还不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吧?看她对季璃那在乎的样子。有的时候,我都觉得吃醋。她倒好,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要是她醒来了,知道了这一切,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呢!” “主子,季姑娘,已经逃走了。我们的人,在她的院子里并没有找到她。属下过来就是想问一下少将军。该怎么处理?能否大张旗鼓地去找?” “说说你的打算。”景昊云知道,奇斌既然来回自己了,肯定是有些什么想法了。说实在的,季璃的事儿,景昊云还真的不想管。一来,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的事儿,他犯不着这么操心。二来,他巴不得这季璃自作自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用跟阿然解释。更不用交代了。 奇斌看着景昊云的神情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大着胆子说:“属下以为,与其让左大小姐醒来之后,左右为难怎么去处置季姑娘。倒不如就任由着这季姑娘自己个儿闹去。她一个小小的梨园戏子,闹不出什么事儿来。即便是闹出来了,也不会有人愿意为她出头。再者,她离开了我们府上。没有了主子和左大小姐的庇佑。还不知道会又什么结果。与其派人大张旗鼓的去找,还不如坐等着看这卖友求荣的季姑娘,会有什么下场。” 奇斌的话,正合景昊云的心意,但是,比起让事情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由自在的发生。他更喜欢,在自己的严密监视下,督促事情,朝着他要的方向发展。这么一想,景昊云对奇斌说:“大张旗鼓的事儿,肯定是不能做的。我等下就要去宫里,跟陛下解释阿然的事儿。这个时候,兴师动众地去找季璃。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季璃有问题吗?要是让人抓到了季璃,自然就难以解释。不如不加理会,到时候就推搪给想要通过季璃来抓我们把柄的人。不过,你还是要派人去找。找到季璃之后,更不需要着急去惊动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要让她有所察觉。等时机成熟,推波助澜一下,也未尝不可。” “少将军,你要进宫?”奇斌说着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不无担忧地说,“虽然属下不知道,为什么传闻中被人掳走的左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那小院。而少将军又是为何会那么巧在大小姐遇到危险的那一刻,出现在那小院。但是,属下也知道这件事儿,肯定和左大小姐本人脱不了干系。少将军进宫之后,可有想过,如何开脱?” 正文 第295章 一念之间 “我为何要开脱,有什么需要开脱的吗?”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不屑地微笑,“我还想要知道那些人,能给我怎样的解释。把我的人搞成这幅样子。我还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景昊云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不管左悠然她是怎么行事,最终也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倒好为了引出暗中的人,居然敢拿左悠然的性命开玩笑。一开始还以为阿然孤立无援,后来想着,柯挺既然能第一时间派来大夫,肯定知道阿然所要面对的危险。可是他居然敢放手让阿然拼尽全力。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景昊云觉得自己也会这么做。可是左悠然不一样,她是他景昊云看中的女人。是景氏一族未来的族长夫人。他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将她当做棋子。让她却冒风险,让她去做诱饵。想至此,景昊云恨得牙痒痒。“虽然说我不屑对季璃那样的人,做出什么倚强凌弱的行为。但是,我绝对也不会轻饶了她。你吩咐底下的人,做事要有分寸,但是绝对不能畏畏缩缩。我可没阿然那么好心,更没有阿然那么心软!” 在景昊云看来,左悠然对有些事情,很决绝。但是对有些事情,又莫名的心软。总而言之,要是她下不了狠心做的事儿,他就替她做了。否则,拖延的时间越久,遗留的问题越多。 “咳——咳——咳——”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动了兀自出身的景昊云。就连奇斌也一下子被惊动了,走到榻前,仔细瞧了瞧,有点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咳起来了,要不要去把太医给喊回来?还是……” “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天亮了就准备起来,还有,阿然身边不是有个……贴身伺候的侍女的吗?人呢?”昊云说这话,奇斌就懂了。他连忙去外头将还在观望的翠翠叫了进来。翠翠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看见景昊云行了个礼,低声说:“谢少将军,要不是少将军来得及时,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还不知道会怎样……翠翠在这里给少将军磕头,谢少将军对我家大小姐的大恩。” 翠翠说着跪下身去磕头。自打上一次,大小姐仔细跟她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翠翠就知道,即便是以后景昊云成了她家姑爷。她的主子也只有大小姐一人。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景少将军和她家大小姐会怎样。她都只需要记得大小姐的话,就够了。她磕下头的瞬间,景昊云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低声道:“你的谢谢我就收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担负起照顾你家大小姐的责任。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照顾她。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她。” “少将军不说,奴婢也会做的。”翠翠说着走上前去,默默站在一旁。这个时候,景昊云还陪着大小姐,她只要默默地站着就好了。景昊云的眼睛掠国翠翠又看向了床榻上的人,低语道:“除了你,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放心。” 说着景昊云站起身,给奇斌使了一个眼色,往外走去。看着主仆两人离去的背影。翠翠一下子红了眼眶。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如此深爱着大小姐的他。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夜,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天蒙蒙亮的时候,街上已经人声鼎沸。景昊云骑着马穿过热闹的街市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在见到威帝之前,他也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没曾想,在皇城的东大门前,遇见了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柯挺。一向,柯挺也算是个王爷,身边跟着的人,总有那么多。如今,这样形单影只的,走过来。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景昊云翻身下马,走上前去。 面前突然出现的一道阴影,让柯挺猛地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的人,柯挺勾唇一笑,开口道:“真巧啊,少将军。最近到哪儿都能遇见你。这么一大早就被陛下召进宫。想来这些日子,景少将军是深受皇帝陛下的信任。看得出来,景少将军如今也是春风得意。” “七王爷真是说笑了。我不是因为陛下召见才来的。我是有事要跟陛下禀报才来的。七王爷现在这时候从皇城出来,莫非……是深夜被叫进皇城?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啊?”景昊云一脸的惊讶,佯装自己很好奇的模样。柯挺看着他这夸张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少将军也真是一个绝妙的人。你这明知故问的戏码,演得还真是无比逼真。我这会子出宫,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因为,不想见到你。” “那就真是委屈七王爷了。因为我要进宫,你还要赶早避开我!”景昊云勾唇,薄唇勾起的弧度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的和软了。柯挺也没有回话,只是默默转开了眼,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外走。他这架势,跟平日里的柯挺,相差甚远。景昊云纳闷,这柯挺又是怎么了。这情绪看上去,可不妙啊。原本还踌躇满志的,如今,景昊云再往里头走,心里越发的没底。 一路走着,心里头惴惴不安的。及至到了御书房,看着那御书房敞开的大门,还有那些匆匆忙忙走进走出的侍女,景昊云微微挑眉,踏步走了进去。 左岸跪在御前,威帝的脸色不大好。左岸也只是跪着,没有低头也没有说话。那神态看着,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听见不同于宫女细碎的脚步声,威帝抬起头来,看向了景昊云。眼神里充满了质问。而左岸却如同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是用那种木讷的神情看向眼前的那一寸地方。看着如此情形,景昊云也可以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虽然自己派去的人已经尽可能委婉地将事情说得滴水不漏。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左岸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这边,景昊云再威帝的注视下走上前来,恭敬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威帝这会儿虽然对着景昊云说话,可是眼神却是望向了左岸,声音欲发的冷然。“你的儿女,做出了这等好事,你还有脸面来朕这里求情?你真的以为朕是那么好说话的?还是以为朕应当为你们徇私舞弊?” “陛下,你为何这么指责左尚书。他是做了什么事儿?”景昊云笑着上前,走到了左岸身边,说,“陛下,有什么事儿,要尚书大人这样一直跪着。有什么事儿,不好商量的吗?” “朕没说不让他起来。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女儿罪犯欺君,这会儿指望朕能网开一面。”威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听不出来,究竟是怒还是平静。可是景昊云也能明白为什么左岸宁愿跪着,也不愿意起来。皇帝还没有给个准话,这一起来,不就坏事儿了? 这么一想,景昊云也跪了下来,俯首在地,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若说左大小姐罪犯欺君。那么,微臣也不敢置身事外。左大小姐藏身在那小院。这件事情,微臣一开始就知情。左大小姐欺君是罪。那么微臣隐瞒不报,更是罪过。还请陛下,一同责罚。” “景昊云!”威帝怒了,声音微微高扬。可是熟悉威帝的人都知道,这还不算是真正的发怒。威帝这怒意看上去只是在表面而已。似乎眼底还带着一种沉思,一种疑惑。并没有什么怒气。 一旁伺候的内侍,对景昊云说:“景少将军,你初来乍到,就不要为了护着自己的未婚妻。将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要知道,这欺君之罪,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你们一个个难道还要争着抢着要这罪名不成?” “有谁也这么说了吗?”景昊云微微眯眼,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柯挺。分明已经在危机时刻放弃过阿然了。为何反过来还要在威帝面前,为阿然开脱。 景昊云的疑问,恰好也事威帝的疑问。威帝接着问道:“你这么问,是不是也猜到了有人会跟你一样为那个丫头出头?朕倒是好奇,你们一个个,为了那个丫头,是要忤逆朕的意思,是这个意思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在说一件事实而已。微臣一开始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了。想着左大小姐这计谋如果成功的话,可以一举擒获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也是好事一桩。没有多想,就选择替她隐瞒。如今事发,要说欺君之罪,微臣也逃脱不开。”景昊云没有正面回答威帝的话,而是很巧妙的避开了。 看着景昊云信誓旦旦的模样,威帝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景昊云的心里,一下子没底了。圣意的裁决,只是一念之间。他却不知道这一念之间,自己能否把握。 正文 第296章 步步为营 “左爱卿,你听到没有。两个朕最信任的臣子,为了你的女儿,一个不惜忤逆朕的旨意。一个更是连背上欺君之罪,也在所不惜。朕不得不佩服你的女儿。说她是红颜祸水,不为过吧?”威帝的眼睛,轻轻地扫过景昊云,不说别的,过左右而言他。这样的眼神,在景昊云看来,是探究的,却又是一种悄无声息地威胁。这么些年,长在军中,景昊云无数次经历生死一线的情况。他不可能因为皇帝这一点点的怀疑就胆战心惊。但是他也知道上位者,是不会喜悦被人对他的威严有说侵犯的。因此,他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淡漠和不以为意。 左岸闻言,低低地开口说:“焉知不是他们自己想要的太多。我的女儿,不是红颜祸水。她从未想过害人。但总有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放过她。她不过是为了自保。陛下难道要对一个挣扎在泥潭中的小姑娘,施以惩罚吗?” “爱卿的意思,是朕的错?朕为她惹来的那些人吗?” “不,臣下不是这个意思。那些人,是微臣引来的。那些人,是阿然的母族。白芷一族的人,不会让自己的血脉外流。他们知道了阿然的身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阿然。这一点,我早该想到。可是微臣没有想到为了这样一条族规。这一群白芷人,都疯了不成。就算是搭上了全族,也要除掉我的阿然……”左岸显然是大受打击,说话的时候,那气息都是不稳的。更多时候,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看上去整个人都没有了活力。 威帝默默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是说,你一早就知道金灿灿是外族人?” “灿灿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吧。她小的时候就随父母入京。对于白芷的印象也不深刻。要不是后来有一个人,找到她。她估计都记不起来自己的白芷人吧!”左岸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他有些迷茫,说话也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他说:“我以为那个人的出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人曾经劝过灿灿离开京都回到白芷。又或者那个人只是提议灿灿回去白芷看一看,并没有要求她回去吧。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当回事儿。我只知道,我很放心,身怀六甲的灿灿自然不可能长途跋涉。那个男人,也就在我们府上住了下来。说是等灿灿生产之后,带她去白芷看看。可是后来……” 话已至此,左岸也是哽咽难言。接下来的时候,人尽皆知。他左岸最心爱的夫人,因为难产而死。看着左岸死灰一般的脸,威帝叹了口气。“那么后来那个男人呢?去哪儿了?为何朕一点儿多没有听说过那个男人的事儿?” “后来,那个男人就消失了。消失之前,他曾经企图带走我的阿然。但是陛下也知道,没有了灿灿,阿然就是我的命根子。我差人日夜不眠不休地守着阿然。在她长大的这么多年里,为了她能平安,微臣花费了多少心思,陛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左岸说着颓然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想到,到了如今,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隐患。他们还是不肯放过阿然……” “如果只是白芷族人,他们肯定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为杀了阿然。我怀疑,其中肯定还另有隐情。如果不弄清楚,就永远也无法斩草除根。”这个时候,景昊云开口了,声音清冷。左岸说的这些他都懂,他也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是都一一排除了。虽然阿然的母亲金灿灿得天独厚誉满京都,可是并不是白芷一族中的什么重要人物。贵族算不上,更不可能是白芷为归顺之前的皇族一员。就是白芷一族中普普通通的人。白芷一族散落在外有白芷血统的平民,应该是数不胜数的。为什么,偏偏只有阿然,屡遭厄运,这不是用巧合,能解释得过来的。 看着景昊云凝重的脸色,左岸也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也不懂,我家阿然,从小长在深闺。从来不与人为恶。要说是她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若说是我自己为她带来的祸事,我又不解。从来没有人针对我,想要我的性命的。明明,我在阿然身边安排了很多侍卫。而对我自己却是疏于防范的。可是那些人就偏偏,从来没有找过我。” “那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你忽略了。”关于左悠然莫名其妙被白芷人盯上,甚至屡屡出手刺杀,这件事,威帝还是很好奇的。这白芷人这么多年都蜷缩在自己的那个小角落,安安生生的。这一次,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这么兴师动众,还联合九王。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看着威帝拧起的眉头,左岸也是苦涩一笑。“我家阿然,除了我给她的宠爱。还能有什么。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 “这话错了。”一直一直坐在御书房屏风后的季美人开口说话了。她的出声,景昊云先是一惊,随后冷静了下来。他默默转头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季美人。他知道自己方才进来的匆忙,没有留意到这屏风后有没有人影。也正是如此,景昊云又有些懊恼。什么时候自己的洞察力变得这么弱。居然连观察四周情形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做。以至于这季美人出来,他还吓了一跳。不管之前怎么疏忽,这会儿季美人既然已经现身。景昊云也就盯着她,等着她说出一番什么道理来。 季美人也猜得到在场的这几个男人的心里,她故意咳嗽了一下,微微笑着说道:“陛下,你别小看一个丫头。她可不简单。臣妾刚刚听说,这丫头手上掌握着的可是咋们大威国最大的药材走私生意……” “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完,威帝已经怒了,“爱妃,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左岸虽然吃惊,可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也知道自家女儿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然为什么在刘静卖了那么多田产之后,阿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在最短的时间内购买了大量的田庄,将左氏一族的财产稳定在原先的数目。他曾经问过阿然这笔钱是哪儿来的。当时猜测这孩子是不是知道了刘静藏钱的地方,所以才能这么做。现在听季美人这么一说,心里头一个咯噔。突然隐约害怕起来,要是阿然真的犯了大罪,他该如何是好。 “陛下,虽然妾身一直长在皇城,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可是自从臣妾上次中毒,心里头是越想越害怕。要是自己在这么一无所知下去,哪一日被人害了去也不知道。因此,我就通过卓绝,卓大夫,接触了一些宫外的药师,也有一些药石商人。从他们那里臣妾了解了许许多多的医药知识。这还是其次,就在昨天,我从一个药材商人口里得知。他们坊间都在流传。这左尚书家的千金,操纵者药材市场,他们无论是买药还是卖药,都要和他们有所接触。再加上,那一拨人收药的数量实在是很大。基本上什么药材都要。大家都在愁药材卖不出去,可是他们却一点儿也不愁卖。每天一大车一大车的药材运出城去……”季美人说这话的时候,细细地打量着景昊云。她相信,左岸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背地里做的事儿。要是知道,不可能还一副我家女儿最天真最无邪的样子。可景昊云就不一定了。虽然季美人还不清楚这景昊云隐藏的有多深。但是单单从一点,她就可以断定,这景昊云不简单。因为她派出去调查他的人,不是一无所获就是一去不回。 想至此,季美人的眼眸一眯。就是这样一眯起眼睛。景昊云嘴角勾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很快就转瞬即逝。季美人想要去琢磨,却只看见他一张脸,清冷。面无表情。 这时候威帝冷声道:“所以……左岸……看看你养的好女儿。走私药材的事儿,她都敢干,她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她不会惹上什么仇人。就单单看她干的这些事儿,能不招人恨吗?她一个小姑娘胆子这么大!” 季美人见威帝发怒了,又连忙道:“陛下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虽然,左大小姐是做了走私的事儿。她倒卖的药材又一大部分,也流向了白芷。可是照理说也是白芷的恩人了。可是白芷人为什么要奋力诛杀她呢?这不是自相矛盾的事儿吗?所以,依臣妾看这消息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再者,即便是真的……退一万说,真的是真的……那也无可厚非。如今的官僚世家,哪个手上没有沾点见不得光的生意。没有这笔银子,怎么维持表面的风光。陛下不是一直也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何苦现在这个时候,抓着可怜的左尚书,质问他这件事情。” “你……”说实在的,威帝对自己这个什么都敢说,又什么都说到他点上的季美人,真的是又爱又恨。不过,看着季美人红唇微微嘟起,还有点自鸣得意的模样,他又实在生不了气。无奈只能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好好好,什么都是你说的有理。” 正文 第297章 会心一笑 景昊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她看着季美人从一开始将气氛弄到紧绷。就轻轻松松一两句化解了左岸的危险。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看似不经意,却又字字句句在提醒着景昊云。她季美人既然已经这么帮忙。你景昊云也好,左岸也好,也是时候回报我了。 看着季美人窝在皇帝怀里娇笑。景昊云也是勾唇,却没有笑容。心里头想着原来这季美人,在这里等着他自投罗网呢。这会子,要是不让季美人狠狠咬一口过去。她是不会答应帮阿然了。想至此,景昊云抬起头看了看威帝一样,露出了一个谜样的微笑。他说:“陛下,前段时间,微臣在京都城的东北角发现了一个奴隶市场……” “你说什么?”景昊云故意将声音延长了一下,这边刚才还在故作不经意的威帝一下子回过了头来,看着景昊云。景昊云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微臣发现了一个奴隶市场,从事奴隶交易和血腥角斗。” 虽然说是重复,可是又透露出了一个信息,那个地方还有血腥角斗。这下子,威帝再没有心思和季美人玩闹了。他收敛了一下心神默默地看着景昊云。“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要知道在如今的大威国,这奴隶虽然还存在,但那只是一小部分。这一部分人是因为父辈一直为奴,他们自出生起,就是奴隶,服务于自己的主家。这一部分奴隶,威帝虽然有心全部废除,可是碍于各大家族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少数人,去跟大家族作对。但是,威帝很早之前就下了圣旨,家养的奴隶就算了。但是除此之外,在不允许有奴隶的存在。若是一经发现,从严处理。 如今,景昊云说就在天子脚下还有奴隶市场这样的地方。也难怪威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景昊云听得出来威帝的心思,他继续开口道:“微臣其实一早已经发现了。但是一直也不知道这奴隶市场的后台是谁。一直以来不敢轻举妄动。每次去,也只是去逛逛就回来。唯一跟那里有多牵扯的就是买了一个武艺还不错的奴隶给阿然做贴身护卫!” “你是说阿然身边跟着的那个冷着一张脸的那个家伙,是你买来的奴隶?”这会子威帝沉默不说话,左岸却是忍不住了。“你简直是大胆。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人放在阿然身边?”要知道,他们都说这护卫是景昊云送的。这左岸都不知道又多放心。现在才知道那家伙是奴隶市场买过来的,心里头一个激灵。 要知道左岸在京为官数十载。他对京都的熟悉情况可没有那么浅。就像是景昊云说的这个奴隶市场,他也很清楚。但是,有些人,为了赚钱剑走偏锋也是有的。再说,这东西,既然存在,那肯定是有原因的。确确实实,也有很多人需要奴隶。所以这个奴隶市场的存在也有其合理性。虽然左岸是不屑于在这些低贱肮脏的地方行走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那奴隶市场背后的一些事情。要知道,这大威国,明面上的奴隶就那么多,还被规定了不许买卖。那么这个市场里头的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呢?虽然左岸不是十分清楚,可也大概知道一些。听说那里有些人是囚犯,有些是破落的世家私下卖给这个市场的奴隶,还有的也可能是被仇人算计……总而言之那些人一进了奴隶市场就会被喂进去一种毒药。大部分人会因此而散失记忆,一无所知。也有的时候,控制不住计量,出人命的也不少。 原本对于这样的奴隶市场,左岸是不放在心上的。要知道这方面的事情,是京兆尹的事儿。京兆尹没有发现,那他没有必要将这件事捅出去。谁知道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掌控。万一一个不小心还要得罪人。 但是如今,听景昊云提起这奴隶市场,左岸心里头琢磨,这景昊云不过只知道一些表面的事情罢了,所以一开始景昊云说的时候,左岸也就只是听着,一点儿也不关注。可是,当景昊云说阿然那丫头身边有来自那个地方的奴隶时,左岸就发怒了。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是吃过人肉的。要知道,那种人,真的是十恶不赦。左岸想起来都觉得恶心非常。 “左爱卿,不过是一个奴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朕倒是觉得,有个武艺高强的人,在你女儿身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应该感谢昊云才是,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威帝虽然说话的时候,一副平平淡淡的口气,可是语气里的质疑,任是谁也猜得出来几分。左岸低下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个女儿,从出生开始,我就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她身伺候的人,都是我挑了又挑,身家清白的人家。我不是看不起奴隶,只是在微臣看来,都不是能陪伴在小女身边的人,不求文韬武略,不求琴棋书画。只要天真无邪就够。陛下觉得,会有奴隶心里没有阴暗面吗?” “爱卿言之有理!”威帝淡淡一笑,继续景昊云,对他说,“听你刚才的口气,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吗?”威帝笑得人畜无害,自以为很厉害地循循善诱,希望他的臣子能觉得自己对他们是万分的信任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真正在循循善诱的人,正是他自以为掌控在手心里的微不足道的臣子。 景昊云听他这么问,收敛了一下,脸色一正,给威帝一种严阵以待的感觉。威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不由得意地想,这景昊云虽然是很出色,毕竟年纪尚轻还需要时间历练。不过也真是因为有这样的缺点,威帝才更敢放心的用他。 正在此时,季美人开口了。“陛下,这……臣妾简直不敢相信,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在,居然还有人敢私设奴隶市场。真的是太气人了。” 季美人说这话的时候,还露出一种愤恨的神情。美人生气,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威帝侧头看着季美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美人不要生气,朕一定会妥善处理。现在你还是听景少将军好好说一下才好。” “陛下,你催着少将军说这事。你可别忘了,他还在操心着左家阿然姑娘的事儿呢。你现在让他说这个说那个,他显然也是心不在焉……你说呢?”这话换了谁都不敢说,可是季美人不一样。她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说这种话,皇帝不仅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还问她,说:“那美人说说,究竟该怎么办是好?” “陛下,虽然左家那小姑娘是犯了法没错。这惩罚一定是要有的,但是也不能不顾及左尚书的面子,念在他新丧爱子,你再把他那丫头重罚了。你让左大人怎么受得了。以臣妾之见,这罚可以罚银子,不一定非要罚人。至于罚多少,那要看陛下是否还生气。这要是生了大气,那么陛下罚个万两银子也就够了。那个小丫头,还能有多少银子。陛下觉得呢?” “美人觉得合适就好。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儿,不足挂齿。不如让昊云来给我们讲讲那奴隶市场的事情。如何?”这威帝有一个特性,季美人抓得很清楚。要知道一旦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儿出现,威帝对于其他原本就没有多少关注的事儿,会尽快做出处理。一旦有威帝开口,景昊云的牵挂也就没了。他看了一眼季美人,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季美人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她也微微颔首,抿唇一笑,心底里头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人孤身到京,进入皇城,得到威帝的宠爱。时至今日,她还是战战兢兢,因为她深知自己没有保障。她的背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所以她要为自己寻觅强大的靠山。 可是很多门第显赫的家族,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不能送自家的女子进宫,也可以联合其他的家族。他们可以选择的人太多了,再加上他们的实力也远远不够。她即便是得到了也无碍大局。可是景昊云就不一样了。她深知景氏一族根本不屑于送女进宫来谋求什么。也因为景氏一族足够强大。但是即便什么也不求,景氏一族想要进入权力中心,屹立不倒,也必须要在宫中有自己的人。眼前,自己就有这样的功用。她相信景昊云也不会错过。 如今,她有机会授恩于景昊云。她相信以景昊云这人的性子,断然不会不回报她。这一来一回,也算是有了依靠,也算是为了自己谋求一条金光大道。这么想着季美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她又抬起头,看向了景昊云,微微一笑。 这时候的威帝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景昊云,期望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正文 第298章 师出有名 “微臣原本也没时间去查探这奴隶市场的什么后台。但是这一次,阿然失踪之后,除了陛下在派人四处寻找。所有陛下不可能触及到的隐蔽地方,我也一个都不能放过。所以我就带着人,去了奴隶市场,顺道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景昊云想知道自己的消息究竟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还是边说边关注着在座的各位的反应。观察威帝和季美人的反应,才能得到更多的,他想要的东西。 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慢悠悠的,听的人都听得出来,他也在犹豫,心里头也各有心思,掂量着一些轻重。威帝见景昊云说话这么慢悠悠的,心里头也微微有点着急,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起来说话吧,我看你说话老是断断续续的。你还是起来,一口气把话给说完吧。来人,赐坐!”这话一说,威帝又看到了跪在一旁的左岸,低声道:“左爱卿,你也就不要这么固执了。你还是起来吧。有什么事儿,以后再商量吧。不然你觉得朕罚你女儿一万两银子,你觉得太少了?还是你觉得,你再这么执迷不悟,实在不应该……来人,两张椅子。” 椅子很快就端过来了。威帝看着左岸,在威帝那种看似平静的眼神的注视下,谁都不知道,左岸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在景昊云已经站起来的情况下,还是坚持就那样跪着。 说实在的,景昊云也不清楚这会儿这左岸是怎么了。照道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威帝的处理,也就是罚个钱而已,至于还不依不饶吗?难不成还想威帝承认这阿然没有罪吗?还是,因为失去了左轩然,他没有反应过来。还是…… 景昊云还在纳闷,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也不坐下去。说实在的,这左岸没有起身,他不好意思坐下去吧。可是真的想要跪回去,也不合规矩。毕竟也是威帝的吩咐。第一次,景昊云居然……会觉得尴尬。真的是很尴尬,可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但是到了如今这地步,他还是决定好好地跟左岸商量一下,毕竟和威帝对着干,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景昊云淡淡一笑,对他说:“左大人,还是起来吧。阿然现在平安无事,在我府上好好地睡着……再怎么着急,左大人也要为阿然着想,身体要紧。大人要是觉得受了那么多的打击,需要休息一下,不如求陛下让你回去休息一下。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也知道有多少的心酸。陛下肯定会体谅的。” 其实,景昊云完全可以不必说这一番话。但是出于对左岸的愧疚,他想了想还是要说一说这番话的。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提醒一下的话,左岸很可能会犯致命的错误。听了他的话,左岸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很快他伸出了手,搭在了就放置在一旁的椅子,撑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景昊云就站在他的身边,看得出来,他的膝盖都在发抖,看得出来这个意气风发的尚书,短短这几日,整个人都颓败狭隘了。不知为何,景昊云还是有点同情他的。但是,对于死去左轩然,对于还囚禁在七王府的刘静。景昊云一直觉得,这种结局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左岸站起身来,景昊云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看上去没那么尴尬。更重要的是,威帝的神情变了,变得和顺了许多。他默默看着左岸,照以前左岸的心性,除非是皇帝吩咐,不然要是讲话讲到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是绝对不会就这样转身离去的。可是此时此刻的左岸似乎是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他站起来也没有坐下,而是说:“陛下,请容臣先告退了。家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加上家门不幸……微臣……” 话已至此,左岸的声音在哽咽,他都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无论如何,左岸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他不能带着这样的情绪在这里,就在威帝的面前,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反应。既然景昊云已经给出了提示,他也不能辜负他的好意。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 他话一出口,威帝就答应了下来。左岸迈着蹒跚的脚步,缓步离开。景昊云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陛下,你觉得左大人,究竟是怎么了?” “朕不清楚,但是毕竟上丧子之痛,也是人之常情。你以为呢?”威帝故意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昊云也听得出来这完全就是试探。但是,即便是试探,景昊云也无意隐瞒。他害怕左岸一时之间想不开,做出些什么事来。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要先跟威帝说一说,免得到时候,有了什么事情,讲都讲不清楚。 “陛下,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虽然我觉得不应该说,可是……毕竟事情已经做了。就算是滴水不漏,我也不该对陛下有所隐瞒。”景昊云说着微微拧起了眉头,他说,“陛下,我赶去就阿然的时候,生擒了那些白芷人。但是除了那一拨白芷人之外,还有左轩然跟九王爷的人马。那些人,也是阴毒之极,目的就是将阿然置于死地。臣下一怒一下,将左轩然给斩杀了。因为实在是感觉不寒而栗。对于自己的妹妹,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陛下是不是也觉得太过分了?” 虽然那不知道景昊云心底里头在想些什么。可是写在脸上的却是确确实实是气愤。这种气愤,威帝就自动归结为他对左悠然的在乎。这么想着,威帝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对左尚书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如果让他知道了事实真相,那么你……害怕什么?” “我?”昊云说着摇头笑了笑,他说,“我也不知道,我一方面担心他发现自己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为了去救妹妹。而是要致妹妹于死地。更害怕,他知道因为左轩然的不仁不义,我杀了他的儿子。毕竟,这是左家的家务事,就算左轩然是有害人之心,也不应该是由我来处理这件事。所以事后,我实在是后悔,可是大错已经铸成……” 这件事别说景昊云根本就没后悔过即便是后悔了。他肯定也不会说出来,此时此刻居然还说自己是大错已经铸成,但是话又断了。明显是给皇帝一个机会去接这个话。皇帝也知道,这个话不好接,但是皇帝内心里头也是有私心的。这左轩然和九王爷有勾当,这是他最不能容许的。这皇帝的心思有一点最容易猜,这底下人做事,无论是求名利还是求财,都可以。只要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并且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他都是可以容忍的。毕竟,油水还是要给一点的,否则如何笼络人心。可是,只要那个人有一丁点的不臣之心。那么无论他是否是规规矩矩,不管他是否是受人蛊惑。总而言之,那样的人,对皇帝来说,就是死不足惜。 这也就是景昊云为何敢在皇帝面前,这样说的原因。果不其然,皇帝接口说:“死了便死了,这样的人,就算是你那时候饶了他,真要追究起来,朕可不仅仅是要他的命这么简单,而是要诛九族的!当然从他追杀自己妹妹这一点看,他应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勾结九王爷这件事,应该与左家无关,这一点,朕还是很相信左尚书的。” 嘴上说着相信,可是心里已经起了疑心了吧。景昊云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低下头,一副低首顺眉的样子,说:“陛下圣明,要知道左尚书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存了害死自己妹妹的心思。要是他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原谅左轩然,更不会说会要左轩然的命。但是左轩然勾结九王爷也是事实,他……非死不可!微臣只是在左尚书他知晓之前,替他做了决定。不然,陛下到时候,也是为难。和左尚书之间,也可能会有嫌隙。还请陛下恕罪。” 威帝淡淡点了点头,说:“你考虑得也算是很周全了。我相信,当时情况紧急。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已经是不容易了。不管左轩然在九王那里是处于什么味位置,都改变不了,朕要杀他,杀鸡儆猴!” 威帝的声音里充满着不满。景昊云知道,他对九王不满已久。这一点,景昊云很能理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简直就是不能忍。 但是威帝他也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有些事情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也不敢有所行动。如今景家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威帝的决心也更加强烈了。如此一来,这剿灭九王,就是势在必行的。如何师出有名,却还是威帝厉害。 正文 第299章 蓄谋已久 威帝的反应,在景昊云的意料之中。他垂下头,将自己的笑容隐没在嘴角。但是即使他并不小心刻意地收敛自己的笑容,威帝也不会发现什么。威帝现在一门心思在想着如何先发制人,还可以不被人诟病。要知道,他自打坐上了皇位,一直视九王入眼中钉。可是没有理由去作罢了。想至此,威帝又猛地回过头来,继续问景昊云。“你刚才说你将那奴隶市场犯了个底朝天,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虽然对陛下来说,可能也不怎么惊天动地。但是,臣下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选择了的那个奴隶,他的出生居然是那么的不同寻常?”景昊云说着,又抬头看着威帝,露出一丝震惊,恰到好处地让威帝有了一丝怀疑和兴趣。也就是抓住了威帝的这一点心理,景昊云开始琢磨起一件事来。他曝光了这件事,对季美人是一件大好事,季美人肯定是要给他回礼的。果不其然,季美人开口了,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少将军,你不是说你总共也就带走了一个奴隶。那么巧那个奴隶身上就就有问题?那是不是证明,这奴隶市场里头的奴隶,绝大部分都有可能是有问题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奴隶市场的主人是不是……是不是罪大恶极啊?” 季美人已经从卓绝那里事先就收到过一点消息,她已经猜到这奴隶市场背后的大金主究竟是谁了。一直以来,她在皇城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算是皇帝千娇万宠,她也依旧是要唯那个女人马首是瞻,就因为她是皇后。更因为她的身后有无比强大的家族。虽然季美人心里清楚,自己再怎么骄横再怎么受宠也是越不过皇后去的。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如因为果她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她是无法生育子嗣的。虽然她现在看似日子过得风风光光,但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曾经齐皇后对她说的话。她说:“你在着后宫,安生就好。皇帝宠你爱你,都是可以的。但是你永远也不可以有自己 的子嗣。否则,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自己一力承当。” 对于争宠这样的事儿,齐皇后是不屑去做的。她高贵的出生决定了她不会对皇帝卑躬屈膝,不会跟皇帝辗转求欢。也因此,不会有皇帝长久的喜爱。但是这并没有关系,她在后宫的权利还是一样顽强,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所以,即便是皇帝再怎么宠爱自己,季美人也不敢让自己怀上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保护好他。 而如今,景昊云给了她一个希望。她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放过,这一放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为了自己的将来,季美人也不得不豁出去,冒一次险。而季美人这一次的帮忙,在她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威帝果然是有了反应,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景昊云问:“那个奴隶是什么人?” 似乎对于那个奴隶,威帝的好奇心比对那个奴隶市场的主人还要大。因为即便是威帝,也无法想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被掳走了,居然也没有人报官。这些人,都是打哪儿来的,威帝真的很好奇。景昊云叹了口气说:“陛下还记得五年前的东川祁家吗?” “东川?”威帝微微一皱眉,思索片刻道,“莫非你是说那年在东川发现了铁矿,祁家想要隐瞒不报,最终东川事发,甚至想要诛杀镇守东川的将领。那件事吗?” “记得没错的话,镇守东川的,是齐皇后家最年长的兄弟吧。虽然没什么雄才伟略,但是镇守一座城池,倒是没什么问题的。”说到这里,威帝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置信。他不相信,齐家的人居然敢私自将那些罪人收为己用。只是,威帝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齐家的人,不仅仅只是如此。齐家人,为了能够谋取私利,很多时候,都是谎报军情。而东川祁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因为不惧齐家淫威,才招致灭门的祸事。而这些,景昊云决定一点点透露给威帝。 “你说的没错。东川确实是交给齐家在打理的。就是现在也是一样……”威帝说着双手握紧成拳,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毕竟是齐家镇压有功,否则这座铁矿还不知落到谁的手里。” “陛下有没有想过,则景家并不是因为发现了铁矿,并不是因为祁家想要隐瞒铁矿的存在,而上报铁矿的吗?”这话虽然拗口,但是威帝听得明白,只是没有吭声。而季美人则是一脸惊骇,她有些不懂,又有些明白。她状似天真地问:“少将军这话说得好拗口。这祁家要不是因为想要私自侵吞这铁矿,怎么会被逼得造反呢?再说了,这些年,齐家守着东川这铁矿,也确确实实是冶炼了好些铁。好锻造了好些武器。虽然说,这武器的数量,远远不够。虽然这东川的铁矿上交的兵器没有我大威国其他的铁矿多。但是……聊胜于无……” 季美人一句话,就像是导火索,一下子将威帝所有的怀疑都勾了出来。此时此刻,除了威帝吃惊,景昊云也很是吃惊。这季美人,居然可以站在皇帝身边,明目张胆地议论朝政。要知道,连每个铁矿上交的兵器有多少这样的事儿都知道的人。这皇帝,是得有多信任,才会如此。景昊云猜想,哪怕是左岸也不见得一清二楚。可是听季美人的口气,她不仅仅是知道,而且应该是知道得极为详细。并且是皇帝陛下说允许的。 想至此,景昊云又不由得再次佩服起季美人来。一个人孤身在皇城奋斗,在威帝心中有这样的地位,实在是难得。这也可以想见,季美人的手段有多么厉害了。景昊云不得不庆幸,这季美人无依无靠,要是有所凭借。她会成为知己最大的敌人。不过好在,她孤家寡人,不得不寻求依靠。 景昊云还在暗自思量,这边威帝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把你知道的一切,如实说来。” 景昊云点头,低声缓缓道来:“回陛下,自从带回了那奴隶。我就把那奴隶放在阿然身边,保护阿然。但是臣下心底里头还是有些疑问的。哪里来的奴隶,武功居然是这么的不平凡。因为这点疑问,就去查探。这一查探就证实了臣下的猜测。这奴隶果然不同寻常。他的武功路数正是东川祁家的家传绝学。虽然寻常人看不出来。但是臣下军中有一人是来自东川的。那年的东川,齐家人说祁家人叛乱,那屠杀简直是惨无人道。城中有些百姓为了掩护祁家子嗣也是死的死,伤的伤。那个时候,城中人人自危。他那时候是祁家的副将,贪生怕死逃了城来。没有去处,逃到北疆投靠了景家军。这样一来,也就安生了这么多年。可是,在那奴隶是不是出现在我府上。一来二去,那副将实在是没有忍住,又害怕日后这奴隶的身份曝光,会给我带来麻烦就跟我全部说了。臣下这才明白,原来这奴隶很可能是东川逆贼。原本想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一了百了罢了。转念一想,既然是余孽,应该是心心念念报仇,或者是隐姓埋名。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奴隶市场,还一点儿也不懂得收敛,将祁家的绝学到处乱显摆。因为奇怪,臣下这就派人去细细查探。却一不小心发现了当年齐家在东川的所作所为。” 说着,景昊云叹了口气,用一种无比震惊又无比可怜的口气对威帝说:“陛下可曾知道。齐家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杀害了忠心耿耿的祁氏一族。还嫁祸他们犯上作乱。更甚至,将祁家嫡系旁支,只要是在那场混乱中活下来的人,全部拉到了奴隶市场。喂他们吃了毒,被贩卖或者在角斗中死去。” “荒唐!”听到这里,威帝已经是怒不可遏。他知道齐家人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又是名门望族,多少有些嚣张跋扈。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欺上瞒下,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罪该万死地去陷害忠良。 听见威帝发了怒,景昊云却不害怕,只是淡然地说:“臣下说的这一切,并不是虚构的。只要是陛下想要看,臣下就呈上证据来。陛下说荒唐,是因为陛下不知道,齐家人明显是觉得山高皇帝远。就算是陛下有心也无力管他们在外头犯了什么事儿。再者就算是他们犯了事儿,陛下你不也是息事宁人,处处忍让吗?毕竟,除了齐家,你也不知道该依靠什么人,保家卫国。” “糊涂!”威帝怒极拍了一下桌案,“朕的边疆,还是你的老父亲,替朕在守着的。这军功可没有他齐家人什么事儿。” 正文 第300章 千秋万代 威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齐家人这做法很显然是促动了他的底线。他根本上就是对齐家早有不满。景昊云的话不过是导火索,一下子就将威帝的怒火引到了齐家身上。而如何引到皇后身上去,就要看季美人的本事了。 季美人会意抿唇一笑。她并不着急,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她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布置。她知道景昊云将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也算是他的满满诚意。这么想着季美人微微垂下眼睑,对威帝说:“陛下,别这么生气,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要是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我们也早点有所准备。齐家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对付的。或者还是像之前一样,抓了齐家管事的,东川不是皇后长兄在管吗?找了他问罪就好。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免得牵连太多,要是军心不稳的话,实在与大局不利!” 这话说的,好像处处在我齐家考虑,处处在为皇帝考虑。可是又分明字字句句在提醒皇帝,齐家这棵大树根深叶茂。这个时候不应该这么震怒,而应该好好筹谋一下。这么说,对任何人说,都是很正常的。可是偏偏对于威帝绝对不能这么说。皇权是绝对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还荣许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可是季美人一下子发现了,虽然威帝很清楚季美人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希望有那么一个人,看透他的一切。他需要的是帮助,而不是煽风点火。因此威帝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景昊云又扫过季美人。虽然只是一眼,季美人就暗叫不好。以她对威帝的了解,威帝肯定是有了什么想法。这么一来,季美人就很尴尬。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居心显得不那么的龌龊。可是,她明明是感觉得到的,景昊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景昊云毕竟对齐家没有那么多的愤恨,他根本就不着急。 季美人总算是知道了。这个时候谁着急,谁自然就会开口说话。景昊云明显是一副对齐家不以为然的模样,还以为景昊云对齐家的事儿也是跟自己一样非常在意的。可到了此时此刻,季美人突然想起,就算是齐家再怎么骄纵,那也是威帝自己的事儿,不管齐家的人犯了什么错,也不能让她说来说去的。因此,季美人就立刻不说话了,她发觉,既然已经失言,最好的办法是不再说话。毕竟威帝对自己的信任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就土崩瓦解。她不再说话,至少也没有嫌疑。 看着季美人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景昊云也是骇然。这季美人果然是跟着威帝太久了,不过一瞬的时间,就能强行自己观察清楚局势,让自己退到了最安全的位置上。现在想来,原本还不想跟她联手,现在想来反而觉得这么聪明的女人,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要是成了敌人,估计又要花上好多时间。为了对付齐家,他筹谋了这么久,他自然不会急在这一朝一夕的。此时此刻,他关心左悠然比关心齐家要多多了。他说出奴隶市场,还不过是齐家所犯之事的冰山一角。他不急,网已经展开,等着慢慢收拢。收得越快,逃走的鱼儿会越多。慢慢地,慢慢地才能将这一群只知道享受安逸的鱼儿,一网打尽。 季美人不曾知道这些,所以心绪不宁,默默看着威帝,希望从他的反应中找到自己的一条生路。景昊云却不以为意,但是既然决定和季美人做朋友,有所交易。那就不能见死不救,他又开口道:“陛下,且不管之后怎么处理,陛下可想知道这奴隶市场除了贩卖奴隶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 “说……”威帝的眼睛,在景昊云的脸上溜了一圈,眼神冰冷。但是景昊云可没有被那眼神给吓到,反而只是微微一笑说:“陛下,这奴隶市场卖几个奴隶,虽然能挣钱,也挣钱不少,但是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奴隶,也没有那么多的罪人可以抄家。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利润那么势必要有其他支撑。奴隶市场里头的奴隶不仅可能被贩卖,还要在其中互相厮杀。而谁胜谁赢,就是一场可以操控的赌局。” “你是说那里还是一个大型的赌场?”威帝的怒气再度浮现,只是这一次没有前一次那么的明显,威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景昊云无声一笑,继续道:“没错,只有赌场才有可能日进斗金。只有源源不断的银钱,才能保证齐家各路人马的日常开销。否则,陛下以为,同样的粮饷,齐家可以比景家多养五万人马?” “朕拨给他们的军饷,不比给你父亲的少。你是说,齐家人敛财是为了更多的兵马?这不可能……他们有多少人马,朕很清楚……”实际上威帝已经是气得发抖,可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更不愿意承认,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臣子居然敢暗度陈仓,私自增加兵马,却不为他所知。 景昊云淡淡一笑,继续道:“陛下,臣只是初到京都。虽然对于京都形式并不明朗。可是正因为如此,臣才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到各方势力。也因为我的身份缘故,可以在暗中观察很多。臣只是将我的发现告诉陛下。至于陛下信不信,那是陛下的事儿。陛下可以派人去查。这些东西,臣查得出来,陛下肯定也可以。只是陛下确定,要查?这一查出来,这齐家所犯的罪过,可就是……”景昊云明明知道是什么,可就是不说,他和季美人一样。知道皇帝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别人明确告诉他的,他是不会信的,可是如果是他自己认定的,那么就算是不说,也会在他的心里头扎根。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么就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而此时此刻的季美人,真的是太过震惊了。这么些年,她一直防备着齐家。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查探齐家的事情。可是总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可偏偏这个景昊云,明明回到京都不过短短的半年的时间,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快的紧张。齐家的秘密就在他的嘴里,娓娓道来。那种感觉,不是佩服而是惊恐。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就站在你的面前,笑着看着你,却一点一点剥开你的表皮,一点一点掏出你的心。那种感觉,真的是太过骇人。季美人心里头敬畏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清楚,如果景昊云不是这半年的时间,查清有关齐家的一切,那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那么他就越发的深不可测了。可是,分明,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闲散将军,在这京都城中游走一番罢了。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京都城的根基里头去了。可是,这一点,就连威帝都没有怀疑,还以为他真的只是运气好,才找到这个奴隶市场,才发现了齐家的一系列不为人知的秘密。 表面上看,景昊云真的,不仅仅忠心耿耿还因为特别的身份,特别的幸运。可是谁能知晓这究竟是幸运呢还是筹谋已久。这样的人,季美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威帝显然是感觉到了季美人的不同寻常,侧过头来柔声说:“美人,怎么了?莫非是太过震惊了?”别说季美人了, 就连威帝也是震惊不已。他可以容忍齐家人的一切,却绝对不可能容忍他们有不臣之心。 景昊云很清楚,只要抓住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的事儿,他就一点儿也不需要操心了。威帝自然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虽然那安排是威帝所做的,可是谁能保证这事情的发展,不是被景昊云说影响的? 想至此,季美人在威帝怀里摇了摇头,一脸恐惧地说:“陛下,臣妾原先真的没有想到。齐家却是是名门望族,所以做事嚣张跋扈。可是臣妾真的不敢想象,这太平盛世,陛下圣明,他们居然还包藏祸心。他们真的是太不知好歹了。” “季娘娘此言差矣。不是他们包藏祸心,是齐家想要永保昌盛。却不知,这家族再怎么强盛,想要避开陛下自己昌盛,那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要有兵有田有银。那也都是陛下赏给你的,才是你的。你自己费尽了心力去弄来的,始终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这就是齐家人不明白的地方。陛下大可以让他们明白。”景昊云一番话,季美人又是震惊。言谈中似乎是在为齐家开脱他们的谋逆之罪。可分明又是在提醒威帝,齐家这是僭越。 听上去僭越的罪名是比谋逆要小了许多。可是,如果僭越的目的是为了千秋万代。那皇帝就坐不住了。毕竟,在皇帝的眼里,能千秋万代的,只有皇族! 正文 第301章 丧心病狂 威帝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惨烈的,若说惨烈,还不如说是一种极端的痛恨。可是这种痛恨却不能轻易显现出来。天子之怒,若是让有心人加以揣度,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这么想着威帝收起了嘴角的微笑,面无表情地对景昊云说:“一直以来,朕感念他们为朕的江山稳固,做了很多。所以,只要他们不过分,就都酸了。可是殊不知,这种感念,却成了他们纵容的理由。虽然朕要是生气,但是总也不能砍断自己的双脚,毕竟朕还是要走的。” “陛下是天子,这手脚断了还可以再生。但是,能不动则不动,毕竟伤筋动骨可是需要很久的。”季美人突然开口了。这话说的恰到好处,一则显示出她对事态发展的快慢毫不在意的态度。二则却很坚定地告诉威帝,齐家是一定要处理的,否则到时候就不是断手足这么简单的事了。景昊云听了季美人这话,心下一松。要知道,这个时候季美人要是表露出一点儿着急,只会让威帝更加的怀疑。但是季美人这恰到好处的话语,分明让威帝有了更加坚定的决心。果然,这在皇帝面前说话,还是很累的。攻人先攻心,这话足以让皇帝下定决心了。 景昊云也就松了口气,不再多说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以前,景昊云都很不屑与人合作。现在发觉,合作的话,事情可以进展得更加顺利。他开始琢磨着,要想更快地取得胜利,是不是可以寻求多方合作。景昊云琢磨着照这个形式,以往自己要求太高,自视过高,不愿与人合作,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伊力解决的。现在看来,与人合作可以省了好多时间。他想要在京都城尽快地站稳脚跟,这与人合作是躲不开了。这个时候,景昊云又开始琢磨着,这京都城中,还有那些人可以合作。 “陛下,切莫举棋不定。如今他们于陛下而言还不是手足,他们只是陛下的翅膀,有他们陛下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可是没有他们,陛下也可以行走。陛下倒是不必太过依赖。只是当务之急,倒不是齐家这事,当务之急是九王爷——”景昊云一句话,让威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恨恨道:“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想要朕死吗?” “陛下……”季美人连忙伸手按着威帝的心口,为他顺气。要知道,这女人的温柔就是绕指柔,可以软化一个男人的怒气,也会激发一个男人的怒火。威帝一把抓住季美人的手,低声道:“美人,你告诉朕,该怎么处理这些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此言一出,就决定了这齐家的未来。只听见威帝怒不可遏地说:“朕非要将那奴隶市场掘地三尺,让它再也没有重新开张的可能。至于九王,还有白芷人,朕不会放任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勾结。还妄图伤害我朝贵女。” 我朝贵女?说的是阿然吗?景昊云在心里头冷笑,有用的时候就是贵女,没有用的时候,就是李家的那个丫头,可要是触及到他的利益就是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 人人都说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可在景昊云看来,这天下原本就是为利而聚,无利则散,就连皇帝也不能例外。想至此,景昊云微微垂下了眼,无限可惜地说:“陛下,那市场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陛下的雷霆之怒,怕是发泄不到那儿去了。那里那些可怜的奴隶,也咩有机会被拯救了。在齐家人撤离的同时,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东西砸了,不能带走的人都被乱刀刺得面目全非。无人识得。当臣下赶到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大火。要不是去得早了一步,连这些人的尸体,也是没有的。可见,其人用心之歹毒,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什么?”说实在的,威帝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准备去收拾呢,这景昊云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更夸张的是,这齐家人也还真是舍得壮士断腕。亦或者说齐家可能有很多个这样的市场,狡兔三窟。他们一把火目的就是为了不给追查的人留一点的踪迹。只要有迹可循就能追根溯源。所以,齐家也是早有准备。 无论是那一方,结果闹成这个样子,威帝的心里头,还是很气的。但是对于景昊云他又不好责怪,最终落了一句。“事急从权,朕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连这么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了。你既然肯定那里是齐家的,肯定是拿到了什么证据吧?” “回避下,臣下看见火势还不大,便命人去救火。谁知,逮到了一个躲在那里伺机而动的奴才。那人还想着趁其不备,再放一把火,好让这些证据全都被销毁。”景昊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递给了威帝,“陛下这就是那人想要烧毁的卷轴,里头画着的是奴隶市场内部状况的图纸。原本臣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图纸,这奴隶市场哪怕是烧了,原先的布局也不会乱。可是那人那么拼命想要保护这个卷轴,我实在是太好奇了。请了家里的门客,研究了好久。才发现,这卷轴里所画的不仅仅是奴隶市场的布局。在这个房间,各个拐角处他们都设置了不同的符号。这些符号单独看似乎是没什么意思,可是连起来,就指向奴隶市场最核心的地方。” 威帝接过卷轴,缓缓打开。景昊云此时此刻已经站起身来,微微屈身向前,指着图中左上角一处地方说:“陛下,就是这里,是奴隶市场最重要的地方。找到答案后,臣立即派人去这个地方找了。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地底的,深邃的房间。那个房间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那里头装的可不是酒。那里头装着各种各样的卷轴。一本卷轴就是一个人。那上面有每个人的画像,每个人的来历。死了的写上已死。没死的也堆在一旁。分门别类,存放在酒缸里。乍一眼看过去,还真没觉得什么。” “有多少人?统计了没有?”威帝的生意已经在发抖了,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但还是很克制的模样。景昊云回了一句。“有卷宗的,统计了一下,总共有四千七百百十一人。最早的奴隶是十二年才被掳来的。这十二年间每年被掳来的人数不一。有些年份不过几十人,有些年份,单单就是五年前东川祁家就掳了四百九十人左右……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大概卖出了一千左右的奴隶。在那场大火之前,应该还有三百多奴隶在里头。被乱刀杀死,又被大火烧灼。竟然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大胆!”威帝将那卷轴往案上狠狠一扔。“这些人,还是人吗?在这年头,劳动力都如此紧缺的时候,居然敢坐出这些无异于屠戮的行为。血腥、残忍,简直不能称之为人!” “陛下圣明!”景昊云和季美人几乎是同时的,异口同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要知道,景昊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完全有能力摆脱京都的种种,自己领着军队,在漠北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天高皇帝远,日子不知道有多舒适。他之所以要费尽全力返回京都,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效忠于威帝。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威帝虽然资质平庸,当年甚至也没有被选中为皇位继承人。最后无非是他的兄弟一个个都失尽了圣心。他才得以上位。 但是,他上位之后,这位置却坐得格外牢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威帝有一点让人很敬佩。他虽然出身皇族,却很能体谅民情。他废除奴隶制,更不允许对奴隶乱打乱杀。是他在切实执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仅仅凭这一点,这就保障了人民的生命安全。所以说,他还是能得到很多没有家族背景的士大夫的跟从。而这些没有家族支撑的官员,却恰恰是最顺应民心的一批人。有他们的拥护,这皇位自然是比较牢固的。 可是,却也不能完全阻挡某些人的觊觎之心。盯着这宝座的人,可不少。但是,于景昊云而言,这样的皇帝,他若是追随,必定不会失去民心。甚至,他可以为他的军队,为他的子民,谋取更多利益。就因为这一点,景昊云也会对威帝,无比忠诚。 景昊云和季美人同时开口,这让威帝有那么一瞬间,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爱卿说的对,当务之急,还是九王。这齐家的事儿,牵出萝卜带出泥。这日后,有的是时间去对付。九王那里……” 看着威帝探究的眼神,景昊云也决定不再隐瞒。他一早已经有了打算,自然不会觉得困难。 正文 第302章 一条明路 看着景昊云笃定的神情,威帝微微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看你的反应,你应该已经有想法了,说说看——”威帝的声音冰冷,砸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哪硬邦邦的声音。季美人也不说话,默默地抚摸着威帝的心口。轻轻地,缓缓地。这举动无形之间,让威帝的心情不再那么的沉重。也在无形之间,减轻景昊云的压力。 昊云看了一眼威帝,又垂下了头低声说:“陛下,来者不善。这白芷人既然来了,估计是有什么目的的。但是真的跟我们大威帝国闹了什么矛盾。别的不说,踏平他白芷也不是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真的希望自己被灭族吧。所以想要攻破九王的阻碍,那么……将他的同盟,变为我们的同盟。那么九王一派,将会不攻而破!” 景昊云的话出口,说实在的,有那么一瞬间,偌大的御书房里,弥漫着一股子尴尬的气氛。说实在的,身为天子,哪有什么与人合作的概念。更何况,这景昊云说的要合作的,还是白芷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一些人。在威帝看来,这兼职是不可思议的。在他眼里,敢于挑战他,抵抗他的这些人,都应该被赶尽杀绝。哪里还需要跟他们合作? 季美人靠在威帝的心口,听着威帝的心跳,低声道:“陛下,如今这天下太平。虽然陛下要是决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胜算是很大的。可是这样一来,战火时期,受苦受难的还是我朝的百姓。陛下此生最大的夙愿,不就是国泰民安吗?如今,景少将军虽然是领兵的统帅,却能以和为贵。实所不易。” 季美人的一段话,实在是帮了景昊云大忙。景昊云默默一笑,说:“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人出使白芷,和白芷达成和平协议。如此便可以分散九王的力量。九王和白芷要是有了什么冲突。那么我们就可以坐收渔利。即便他们没有争执,我们也只需要对付九王一人。或者陛下可以先不动声色,让齐家去对付九王……再然后,便可不战而胜!” 不战而胜!是多么诱人的一个词语。威帝听得两眼放光!季美人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她不禁唏嘘,一脸的欣喜。“陛下,不管这方法可行不可行,我们总是要试试看。这结果如果如景少将军所想,那么皆大欢喜。可就算是退一万步说失败了,那也不过是我们原本想到的那些损失最大的方案。陛下以为呢?可否一试?” “好!”威帝一口应了下来,看向了景昊云,“只是这人选……”威帝的眼睛在景昊云的脸上逡巡,要知道,景昊云的企图他很清楚,明显是要强势回归京都。要知道,一旦景家要在京都站稳,那么景昊云就必须留在京都,无时无刻不关注着京都的局势。威帝的想法是让景昊云亲自做这件事儿,但是现在他拿不准景昊云愿不愿意。如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景昊云本人的意愿,不顾景家的既得利益,让他离开京都,前去千里之外的白芷一族。做什么谈判使节,要是逼走了景家。威帝还是不由得担心,自己身边可没什么可用之人了。 威帝的犹豫在景昊云看来也意料之中。他一早已经想好了。他在京都这么多年,培植了那么多的势力,就算是他离开京都,京都的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白芷却不一样。白芷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出使白芷虽然麻烦重重,可是一路上,他还有很多机会去拉拢多方势力。就算最终到了白芷,没能收到想要的效果,可也不至于一无所获。所以,景昊云很淡然地说:“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爱卿——”威帝看着景昊云,有点不敢置信。一个人,舍得将自己的既得利益放下,去为自己分忧。这个人要不是真的忠心耿耿,那就是心性坚定。不论是哪一种,威帝都还是挺满意的。所以威帝即刻就下了旨意。 这事情,一传出来,柯挺也是愣住了。他听着宫里的领事太监来宣旨,让自己随同景昊云一起出发去白芷。他接了圣旨,拉着那公公叙话。 “林公公,怎么突然说要派人出使白芷了?白芷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设么好去的。再说了,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芷人,不是还在京都城,嚣张得不得了吗?怎么陛下不怪罪他们,还想联合他们?” 柯挺一脸的好奇,又笑得很是温和。那公公一向也是很喜欢柯挺的,毕竟这闲散王爷每次总是在皇城里头进进出出。还老是惦记着给他们这些奴才带很多的新鲜玩意儿。说实在的,一点儿也没有王爷的架子,很多底下人对他可是很喜欢的。由此,被柯挺拉着叙话,那公公也是很开心的,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他说:“王爷有所不知,这事儿还不是那景家的少将军提的。要知道,原本陛下的意思是派人抓了那些白芷人,斩立决的。要是找出白芷人的老窝,那是一定要端了他们的老窝的。可是……这少将军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陛下派人去白芷笼络人心。陛下耳根子软,就答应了,这不,景少将军还说了要你一同前往。这一个是王爷,一个又是将军,这也算是给了白芷人天大的面子了吧?” 柯挺听着,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人家堂堂的将军,都不介意,我一个闲散王爷,有什么好在乎的!只不过是跟着去看看热闹罢了!公公以为呢?” “哪儿能啊!王爷你是皇族中人,他景昊云虽然是个将军,可是身份地位哪里能跟王爷,相提并论。不过如今,陛下也说了。正当用人之际,王爷你要和将军,精诚合作。”林公公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说话可是十分之圆滑。柯挺已经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送了银子送了礼物,就让人送林公公出门了。 而此时此刻的景府,是一派戚戚然的模样。左悠然一日没醒,这底下干事儿的人就一会儿不敢松口气。毕竟,景昊云那张冷脸在眼前,她们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只是这左大小姐不醒来,她们也是无可奈何。这不,景昊云进宫的这段时间,她们终于寻了机会,休息的休息,闲话的闲话。一听外头传说这景昊云回来了,一群人原先还眉飞色舞的。这会儿一下子变得愁云惨雾的,这会儿看过去,还以为景府出什么事儿了呢。 这边景昊云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悠然。翠翠在一旁密切关注着,可惜榻上的人,是毫无反应。这不,景昊云回来了,走到榻前坐下,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地说:“阿然,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得好害怕。真怕你醒不过来。可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只是需要时间。我好累,能休息一下吗?能不能醒来,就看见你……好好的……”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就像是沙粒落在海滩上,悄无声息,一点儿也没有痕迹。可是,勾动着人心,却有一种奇异的瘙痒的感觉。翠翠的鼻头一酸,忍不住都要落下泪来了。她伸手擦了擦鼻子,不愿意让自己被这不愉悦的情绪所影响。她说:“少将军,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等大小姐醒来,我立刻就去找你,你放心。” 景昊云不说话,低下头,伏在悠然的肩头,侧着头看着她的脸。看着景昊云如此模样,翠翠也不好多说。她很清楚,自家主子嘴硬心软,很可能还是希望在醒来的那一瞬间能看见少将军的吧。看着眼前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翠翠又不由得红了眼眶。 “翠翠,你说,如果我带你家大小姐出远门,你家老爷,会肯吗?”景昊云已经打定主意要带这悠然一同前去白芷。虽然白芷人对阿然的态度,是杀无赦。可是,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阿然的威胁始终存在。带她去白芷,虽然很危险,但是他有信心,一定能护她周全。可是,景昊云也考虑过左岸肯定舍不得,毕竟,刚刚痛失爱子,如今还要带着他的女儿去冒险。想到这里,景昊云就觉得无比烦躁。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左岸。 “这……”翠翠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片刻后,她说,“奴婢以为老爷不会阻止的,只是大小姐现在这身子,经得起长途跋涉吗?”身为左悠然的贴身侍女,翠翠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主子的身体。 昊云先是一愣,随即道:“我会想办法,让卓绝跟我们一同上路。有他在,就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老爷那边,少将军其实可以从赵姨娘那边入手。如今,赵姨娘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翠翠开口,指了一条明路。 正文 第303章 出乎意料 翠翠的话,提醒得恰到好处。直到此时此刻,景昊云发觉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原先你根本就不在意的某些人。到了关键时刻,还真的是非她不可。这点也让景昊云我的认识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的他沉默低下了头,片刻后轻声说:“我你家大小姐,跟赵姨娘的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朋友翠翠说这话的时候,由想起了左轩然,有点犹豫地说,“我说实在的,如果让赵姨娘知道大少爷的死,跟大小姐有关,那结果就不一定了。但是就算事没有赵姨娘的帮助,以老爷对大小姐的疼爱,要是小姐真要走,也不会说非要阻止不可……” “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左家一趟,问问赵姨娘的意思。要是有什么问题,再说也不迟。你觉得呢?”虽然景昊云是在询问自己,但是那种隐藏在话语里的命令的意味儿也是很强势的。联想起此前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下子就开口拒绝了。“在不知道我家大小姐不的意愿之前,我没有必要去找赵姨娘。若是大小姐有了这意愿,即便是大小姐不开口,奴婢也会去做的。少将军还是不要越俎代庖。”我说实在的,翠翠时真的很生气,明明知道大小姐不喜欢自己忤逆她的意思。这少将军即使不为她这个小小的奴婢,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大小姐的意愿吧。可翠翠哪里知道,这就是景昊云的死心。哪怕是有些事情,知道她不甘不愿,却还是舍不得放她自由。只要两人在一起,很多误会都可以解释,很多意图也可以被接受。可是如果不在一起,误会之会越来越深,再见面难免生疏。这是景昊云不能接受的。 也因此,很多事儿,他都是一厢情愿的。这次,遭到翠翠的拒绝,也是意料之外。景昊云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翠翠也不正视觉=他,别开了眼,自顾自地看窗外的风景。海不怀好意的提醒景昊云。“我少将军你可知道,这季姑娘一日没有找到,就一日不能安心。狗急了还会跳墙。少将军实在不能掉以轻心。” 我景昊云自然没有回答翠翠的问话,不仅不回话,而是直接忽略掉。他喃喃地说:“你不愿意去,就不去等到阿然醒了,我要跟她好好夸夸你。你倒是吃一堑长一智。” “多谢少将军夸赞,我知道你是为大小姐好,但是大小姐她^_^她很不容易才会相信一个人。而我何其幸运得到了她的信任,却没有珍惜。大小姐的性子,你看着倔强,看着冷漠,但是,不是实在也是一个心软的人。有些事可一不可再二。我也很怕,还请少将军见谅。” 翠翠一番肺腑之言,景昊云自然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她也很清楚,眼前的丫头,说话时算话的,要是惹怒了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即便是玉石俱焚,她也不会委曲求全的。想到这里,景昊云依旧低下了头,靠在了他的身边,默默闭上了眼。他想,他需要休息一下,再多的事儿,都抵不过她安然醒来。 夜,顷刻间,转瞬而至。看着眼前沉睡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翠翠的眼,不由得一片雾蒙蒙的。她不知道,若是小姐醒来,会不会感动。一个人强撑着,不如两个人携手。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月色轻柔。看似春风沉醉的夜晚,黑夜里却有人影,畏畏缩缩。躲着街上巡逻的军队,躲着暗处跟踪的人影,还要避开她自己也无从得知的暗夜里的人影。季璃的脸色苍白,额角还挂着冷汗。冬天似乎结束了,可又没有完全结束。这样的夜晚,那种彻骨的寒冷,逼得季璃裹紧自己的衣裳,在街头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着她身上裹着一件披风,黑漆漆的,上头还有不少油腻的脏东西。在那些人来找阿录的时候,她就知道出事了。为所以即便是这大冷天的晚上,她还是想尽办法逃出景府。 她很清楚,如果阿录没有成功,那么左悠然会平安无事地归来,那么阿录久会被抓住,自然她自己也无从躲避。就算阿录成功了,这景昊云痛失所爱,自然也会发狂,到时候指不定就要怪到自己的头上。无论如何,这景府,她时绝对不能再呆下去。 在兰花的帮忙下,她裹着厨房间大妈的破烂披风,逃出了景府。离开景府之后,兰花就借口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要分开心动。 季璃心里很清楚,这一走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她还是答应了。毕竟,这兰花也还算是为自己做了最后一件事。这个时候,急着摆脱自己就要倒大霉的主子,也无可厚非。于是,两人就此分开。这一天,季璃真的是身心具疲。这一天,为了躲开追缉,什么角落都钻进去过。这个时候,她的发梢都还残留着一些鸡毛。她的身上有一股子的鸡屎的味道。我可是,她没有放弃。她知道如果不咬牙撑下去,不见到左轩然,她就没有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那就是生不如死。 一直熬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季璃才找到机会,一路飞奔到了左府。她知道,去左府始终是冒险了一点,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是生是死,也就看运气。也许一进去就会被左悠然给抓个正着,可那也好过现在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在街头躲躲藏藏。 这么想着,即便是心里头忐忑,即便是两腿发抖,她还是踉跄着走到了左府门口。不左家的大门上,挂着白绫。说实在的,季璃也是吃了一惊,这左府邸=真的死人了?死的可是左悠然?不管是谁,她都已经在心底里头认定了是左悠然。因为这是她的心愿。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在左府邸=门口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要知道左家正在做白喜事,这样子在做假门口大笑,那些侍卫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 左家的侍卫自打左悠然出事,又换了全新的一批。所以一个个都不认识季璃。这不认识,就会去禀报左岸,而不是自己带去落雨轩。这样一来,这浑身脏兮兮乱糟糟的季璃就被带去了淘汰书房。季璃被拎进了书房。 左岸默默坐在案前,听见人声嘈杂,他抬起了头,无声地望了过来。领头的侍卫,推了季璃一把。季璃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在笑了,一张脸呈现一种死灰一般的颜色。左岸默默扫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个人是谁?” “回大人,这人在我们左府大门口,哈哈大笑。这模样好像我们左家死了人,她很开心似的。跟她说话,她也是傻笑不止。实在没办法就把它给抓过来了。还请大人示下。” 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左岸低低的叹了口气,问:“姑娘,你是什么人?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儿?如果是这样,今日你在他的丧礼上,大笑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打哪儿来回哪去。自己如果有什么东西,我能补偿你的,你只管说。毕竟,人都已经去了,再怎么说,也让他好好地去吧。”自己的儿子事什么样的人,左岸很清楚,可是总也不能让他我在丧礼上也没能保全着最后一点面子。 左岸的话一出口,季璃一下子就愣住了。死的人是左轩然? 她一下子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左岸走去,说话的时候,嘴巴都开始扭曲了。她说:“你说什么?死的人是左轩然?不是左悠然吗?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左岸眉头微微皱起,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脸上还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焦躁。说实在的,季璃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的出人意料。她愣愣看着左岸,眼睛在不停地转来转去,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此时此刻也是极不安稳的。甚至,她的脑子里飞快地在想着些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左岸觉得他面目狰狞。这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看就觉得她肯定是不怀好心。可是此时此刻的左岸,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琢磨着人的心思,他只是倦怠地挥了挥手,说:你走吧! 听着左岸的口气,似乎一一点儿也不在意。季璃咬牙,狠狠地说:我左大人,你可知你家公子,怎么死的吗?我季璃想要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不能就这样认输。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左岸心里头也是好奇。思索片刻后他道:我儿虽然才疏学浅,但是对妹妹是真心爱护的的。这一次是为了保护他妹妹,不小心被歹人伤了性命。姑娘是何人,为何对我这不孝的儿子,这么关心? 正文 第304章 口口声声 左岸右为什么会开口说这些话,他分明从这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刻骨的恨。他不知道这种恨意事从何而来,又究竟是因为谁才会有这样滔天的怒意。左岸很想知道,因为他生怕自己的儿女,再被什么有心人给惦记。眼前的这个 小姑娘,给了左岸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左岸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是抱着一种可怜的心态。要知道,我一个年纪轻轻的花一样的少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阴险的神情来。 左岸的可怜,看在季璃眼里,简直就是讽刺,听着左岸的解释。她更加觉得这些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就是自己的儿子企图去杀害自己的女儿,还说什么爱护妹妹的话。季璃只觉得恶心,原本想说出真相,但是转念一想,人着左岸也许是知道了真相,却选择粉饰太平。她钥匙贸贸然说出来真相,或许会被杀人灭口。但是换句话说,如果左岸也是被欺骗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为自己寻求一处荫蔽。 这么一想,季璃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左岸,阴测测地说:左大人真的以为,左大少爷事为了救左大小姐才死的吗?如果说那些人的目的是杀了左大小姐,为什么我这么巧,左大少爷在那个时侯会出现在左大小姐那里。最后左大小姐没死,偏偏就伤害了左大少爷。要是啥得了左大少爷,左大小姐又凭什么逃出升天? 你想说什么?左岸冷声道,声音清冷,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挺不喜欢,却又觉得她的神情笃定,似乎很知道些什么。毕竟,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力见还是很强的。他看得出来,她居心叵测,却不排除,她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左岸并没有直接赶她走,而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左岸虽然冷冷的不说话,可是他那一双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任性一眼的。那黝黑的颜色,还有一点星光在闪烁。无论如何,在这样的一个精明的人面前,说谎,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季璃很清楚,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说,不说谎的话,她只有死路一条。即使说了谎话也不一定能够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可以拉着她所恨的人,一起难过。 这么想着,季璃低下了头,轻声说:左大人以为,就凭左大公子跟左大小姐的关系。公子可能为小姐舍弃生命吗?相信,左大人的心里头,应该很清楚,根本就没有可能。相信左大人,肯定也怀疑,公子的真正死因。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左岸的声音很冷静,没有冲动也没有怀疑。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把握不被人说牵引。他确实也很怀疑左轩然的死因,但是随随便便出现在他面前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轻信。也就是左岸如此的冷静,在季璃看来却是一种催命的紧张,她知道想要糊弄左岸那是很难的。她不得不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说实情,只是在这实情之上做一些小小的改动。她不知道自己这些邪恶的猜测,为了给左悠然抹黑的事儿,居然真实发生了。但是此次此刻的她并不知晓。她只是带着私心,用邪恶的念头去形容了一下这件事。 她说:“左大人有所不知。这大公子原本就不是为了去救人的。他带着九王爷的人前去,无非是为了捉拿左大小姐。好在七王爷那里将他的母亲和妹妹换回来。九王爷要的是左大小姐这个人。但是有些人要的,可是左大小姐的命。而大公子……很显然,在左大小姐遇袭的时候,是不会相救的。对于这个比他要远远受你宠爱的妹妹,他的嫉妒不会少。也就是这样的嫉妒,让左大小姐看了牙痒痒。最终选择杀了他!” “啪——”左岸的手狠狠地拍下,案上的墨,都翻飞出来。一旁的侍从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地上前,控制住了季璃。季璃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害怕左岸一脸平静的模样,如今暴跳如雷,证明他有反应。她心底里头的恐惧也就不那么深了。所以,就算是被侍从跟按着,她也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笑容来。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左岸却不问真假,只是盯着季璃,冷声问:“你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跟我家那不孝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若是不说,那就证明,你这个人来路不明,你所说的,也就纯粹只是污蔑!” 左岸就是左岸,一句话就将季璃逼到了尽头。她若是不说出自己的来历,那么一切就没有了意义。不过季璃也不着急,她既然到了左府,跟左岸说了这么多话。她的身份迟早要被找出来的。隐瞒不了多久,再者,梨园戏子又如何,她一点儿也不畏惧。 这么想着季璃就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开口道:“我是左大小姐最喜欢的戏子。她时常去我们梨园里头听戏。她来得多,又喜欢我的戏。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说实在的,如果只是朋友,左大小姐真的为我做了很多事。为我赶走了那意图不轨的老头子,还给了我很多赏银。也因此,在梨园我生活得也很惬意。但是,她也为我带来了最大的不幸……” 左轩然已经死了,季璃知道她怎么说,左岸也都没有办法考证了。所以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说:“要不是左大小姐自以为是地为了我好。将我接出梨园,让我去景少将军家住下。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左大小姐自以为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也为我安排了最好的住处。可是她怎么能知道,我在景府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客人。客气点的说我是客人,不客气的也都知道我是一个戏子。他们对我也是极尽羞辱。这一切,我都不能告诉左大小姐,毕竟,她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受这点言语上的攻击,也不算什么,毕竟我的出身不高。” 寥寥数语,听上去让人不胜唏嘘。季璃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很可怜的模样。可天知道,在景府因为景昊云吩咐过的缘故,这些下人对她还是很好的。可这一切左岸并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应该不会有心欺瞒。毕竟戏子的身份,确实也不怎么高贵。 季璃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说:“左大人,我真的很感激左大小姐。要是没有她,我今时今日还不知道在哪里。可是我最恨的人也是她,因为……因为她对我好,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对我好,不过是为了让我为她卖命。她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和左大公子来往,从左大公子的嘴里得到关于夫人和怡然小姐的一些事情。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后来,我渐渐能猜得到……知道夫人和怡然小姐被抓住,我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左大小姐看似温温柔柔,与世无争,可是她却抓住了夫人的命脉,一下子就将夫人送到了牢里。几乎不能脱身。再说,左大公子,他却天真地以为,我真的是仰慕与他,对我悉心照顾。渐渐的,我也于心不忍,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左大小姐。”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阿然的人,却背叛了她?”左岸冷冷地看着季璃,试图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可疑之处。可是季璃的眼神很笃定。她不知道自己孤注一掷的谎言,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无比坚定。 “左大人,我没有背叛左大小姐。因为她与我有恩。我只是没有帮助左大小姐。没有帮助她去陷害自己父母兄弟。”季璃的声音,掷地有声。仿佛她就是正义的化身。虽然左岸没有出声,但是似乎是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季璃很满意,她要的不是完全相信,只要左岸又那么一会会儿的犹豫,那就够了。也就是如此,季璃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编造她的谎言。 “左大人,虽然我不知道左大小姐要做什么。可是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她。但是我不能否认的是,在和大公子接触的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我对大公子,有了深深地依恋。我知道大公子对左大小姐也是愤恨不已,欲除之而后快。但是我更加没有帮助他对付大小姐。我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难以做人。可是我还是奢望着有朝一日他们能和谐相处,那么我就可以偷安了。可谁知……左大小姐为了自己,居然痛下杀手。这样的行为,简直是令人发指。”季璃越说越激动,“如果没有我,这个世上就没有知道,大公子那个时候去了左大小姐那里。大公子死在那里,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肯定是遭人杀害。” 季璃一字一句,口口声声。左岸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语言。 正文 第305章 左岸的神情,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季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什么效果没有。但是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说谎。否则她连安身立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因此即便是面对着左岸,那张深沉的脸,她也不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季璃还在想着如何取信于人。这边,左岸已经是叹了一口气,很客气地对她说:“姑娘说的,我已经有多了解了。不管如何,不管真假。我在这里谢谢姑娘的仗义执言。如果姑娘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请回吧!” 左岸就是左岸,这么多年在官场混迹。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猜透他的心思。他信不信她说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左岸不能让眼前这个明显就心怀不轨的少女,知晓一丝一毫自己对她所说的事情的态度。原本,这就是需要考量的一件事。时至今日,左岸也实在没有办法,人云亦云。他需要时间,一点点去调查清楚。 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看得没那么重了。他只要自己的儿女安然无恙就好。可如今,左府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家门不幸。他也深受其害。这些日子以来,左岸知道刘静母女的所作所为,他只是选择避而不见。可是没有想到,刘静母女的心思居然如此歹毒,非要和阿然拼个你死我活。他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他以为避开一些就会没事,却恰恰因为他的退让,导致了悲剧。如今的左岸已经没有心力去计较谁对谁错。他只是,想要护着自己的家人,好好的,就好了。 所以不管季璃是什么居心,不管季璃说的是否是事实,他都不会轻易承认。毕竟,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能乱。一乱,这左家将不复存在。这是左岸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儿。为了他和灿灿的感情,左家在他的手上也毁得差不多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不曾后悔。如今看着自己的子女,如此纠葛,他真的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留下这么多后患。早知如此,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他怎么能相信一个人,能改变自私的本性。他怎么就信了刘静的话,以为她真的会对阿然好? 左岸在暗自自责,这边季璃也是一片心寒。她的心,愈发扭曲。她在心底里诅咒左悠然。她想着左悠然的心肠冷,这左岸的心肠更冷。这父女俩,真的是如出一辙。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永远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季璃真的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她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么多的事儿,她就没有理由徒劳无功。她咬咬牙,干脆就撒谎撒到底。要知道,左轩然都已经死了。无论她如何撒谎,他也不可能出来指正自己。为了自己,就算是抹黑自己,也不得不做。这么想着,季璃咬牙,冷声道:“左大人,原本我也不想跟左府有什么牵扯。如果大公子还活着,今时今日我也不用站在这里跟左大人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大公子已经走了。可是,就在前天,在他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我已经……我已经……委身于他……” 季璃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羞愧。闻言,左岸抬起了头看着她,眼神中闪烁不定的光芒,思索片刻之后,他说:“我这个儿子是什么人,我心里头很清楚。他在外头也没少招花惹草。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相信姑娘说的。他人都已经没了,姑娘也不可能为了贪图什么而来我府上。除非,你以为他这个人,是什么专心不二的人,来找他负责。那我只能同情姑娘。被他骗了清白。如果姑娘觉得实在是委屈,要什么赔偿,你且说说看,看在人已经没了的份上,多少我都会满足你一些的。但是姑娘可千万要记得,出了我左家的门,这嘴巴可就要闭严实了。毕竟,人都已经去了。你要是放出风声去,那些跟我儿子有多肌肤之亲的女子,都要前来。那我左家可没那么多银子,可供驱散。” 左岸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奴才已经端了东西上来。大红的缎子盖着,季璃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问道;“左大人问都不问一句,就打算拿银子打发我走了。是吗?”这下子季璃的心里头是更加的愤恨。这左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绝情。看来,她装作柔弱的模样,是起不了任何一丝的作用了。这样一来,季璃就不得不逼得自己脸皮厚厚的,继续假戏真做起来。 她看着那银子,冷冷哼了一声说:“这银子,既然是大人赏的,那我就没有不要的道理。但是,大人,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成全。” “你且说说看。”对于一个下作的戏子,左岸实在是没有必要对她多一丝尊重。如何肯听她多说两句,也无非是想从她的言行,找出一丝的关于她所说的事儿,是否属实的依据。这边季璃也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自顾自地说:“虽然,和大公子只是一夜夫妻,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大人怎么鄙视我和大公子的关系。但若是大公子一夜风流,我要是有了身孕。那左大仁是否会认下这个孙儿?” “你说什么?”左岸抬起眼,看着季璃,只觉得可笑至极。季璃也顾不得他眼中的鄙夷,自顾自地说:“左大人,我真心爱慕公子,如果公子不曾出事,他肯定还会回来找我。我真心想要为他生儿育女。不管他日后是否会娶我为妻子。如今,他已经离世。但是,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是我有了身孕呢?那大公子,不是也算是有后了吗?我知道我的出身卑微,原本就没有想要进左府。不过是大公子垂怜而已。但是,大人,大公子已经去了。我这一生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指望。可是,若是我有了身孕。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季璃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左岸也皱起了眉头。但是,说实在的,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开在阴暗的沼泽里的花。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挺美,内里头却像是腐烂的,在发臭。这种女子,他真心不想好好去爱护。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儿子喜欢的女人。 但是,左岸还是给了季璃一个机会,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在我府上住下。如果一个月后,请大夫来看过你没有身孕,那么请你带上我给你的银子,离开这里。不要再来左府。若是再来,也休怪我将你赶出门去。如果,你有身孕。你就安心在这里生下孩子。我自然不会亏待我的孙儿。但是,至于你……” 左岸的眼神一凌。他想说的是,想要成为左家的媳妇儿,她这种人,身份始终是低贱。再者,也容易给左轩然抹黑。不等左岸说出口,季璃立马开口道:“生下孩子,我自己会离开。此生,没有大公子,我也生无可恋。” 看着季璃悲戚的神色,左岸差点都要信以为真。他说:“好了,现在让管家带你去客房暂住。一切等一个月后再说。” 听到这话,季璃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她以为,为自己是球了一张保命符。这左岸再怎么冷酷无情,对自己的孙子,总还是在乎的。虽然此时此刻,季璃一直在撒谎,甚至左轩然,跟她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可是她那种得意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仿佛肚子里真的有了那么一个孩子。可是保她性命。 看着季璃远去的背影,左岸低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管家说:“老杨,说实在的,我还真的希望那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就会盼望,她要是真的能怀孕,多好。我也不至于无后。看她说的一脸情真意切,应该不是骗人的吧?哪个姑娘家,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你没听她说,没了左轩然,她生无可恋吗?也许真的……” 那管家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说:“老爷,那姑娘也许跟大少爷是有那么些来往。但要是说没了大少爷她就活不下去。我看未必。” 左岸猛地抬头看向管家。在他纳闷的眼神注视下,管家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忧心。他说:“如果那姑娘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在乎大少爷。恨不得跟随少爷而去。那么她要那么多银子干嘛?老爷没发现,她看银子的眼神吗?生怕那银子飞了似的。钱财乃身外之物,如果真的因为得知大少爷的死讯生不如死。还会那么在意银子吗?” 左岸一时愣住。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管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姑娘,果然是不容小觑。想起季璃说的那些话,左岸又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鬓,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两鬓的头发稀疏了不少。 正文 第306章 心生欢喜 这边季璃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立脚的地方了。她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洗个澡。洗去了自己身上一身的污秽,要知道,就算是哪一日真的无路可走了。她季璃也不会让自己像一个乞丐一样,被碾压到尘埃里。就算是左悠然回来了,她也要这样面对她。对于自己对左悠然的背叛,季璃真心觉得不过就是自己一时失误。可没有觉得对不起左悠然。求之不得,已经让她的心灵开始极度扭曲。原先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成为了如今她眼里高高在上的千金。而原本自己仰慕的翩翩贵公子,成为了如今是因为出身而去攀附千金大小姐的男人罢了。因为心里的极度扭曲,季璃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左岸面前撒了个大谎。也完全没有去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她完全就是想要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季璃劝自己,不过是一个眼中只有权势的男人。不是她不值得被爱,不过是因为她的出生太过低下。而她左悠然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不过就是因为出身好,就有人跪着她阿谀奉承,有人对她倾心不已。越是这么想,季璃的心里头就越痛快。她以为自己之所以得不到青睐,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她只要夺走了左悠然的身份,一切就会全部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季璃闭上了眼,让自己在温热的水中,渐渐放松下来。 夜深了,所有人都已经睡下。景昊云牵着悠然的手,一点儿也不愿意松开。以至于悠然在醒来的时候,想要动一下自己的手,却发觉自己的手居然无法动弹。一瞬间,有一种恐惧渗透四肢百骸,悠然差点以为自己这手就不能动了。那种恐惧,让初初醒来的悠然,立刻失了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因为身子还没好利索,这样一抖,一下子肌肉就开始痉挛。这悠然只觉得全身奇痛无比。这边感觉到不对劲的景昊云醒来,坐起身看着悠然。看见她醒了,哭得气都喘不过来,这下子又是担忧,又是心痛。昊云开口,声音嘶哑,“阿然,你怎么了?你醒了?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一直在哭,是不是哪里疼。你跟我说,我马上让大夫来给你瞧瞧。你别哭……” 可是,悠然只是不停地掉眼泪。那身子也是在颤抖着,一点儿也不受控制。可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什么的样子,昊云心里头没底,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悠然一开始觉得自己的手不能动了,那叫一个惊吓。可是这会儿,被景昊云这样抱着,她的手渐渐开始有了知觉,她一抬手,居然能捧住他的脸。 说实在的,悠然别提有多开心了。她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灯光底下看了又看。发觉虽然举起手来有点儿费劲,甚至还觉得有点儿累,可是这能动能走的感觉,还是让她的心口,不由自主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又笑了起来。笑自己方才的窘迫。 这会儿轮到景昊云手足无措了。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她身体不好,他的心里头有数。更加轻易不肯让她伤心的。这会儿,她笑了,景昊云也算是松了口气,将她扶起,靠在床榻上,认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久。这才问:“你没事吧?刚刚是哪里痛吗?” “我一醒来,以为自己的手不能动了。我害怕——”在他温柔的眼神注视下,悠然也不想那么坚持着冷着一张脸。很多时候,她太过清楚自己就是太好强,太害怕失去,才不想去拥有。如今,生死线上再走一遭,真的没有什么能让她如此畏惧了。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知道,自己可以依靠。所以,他问,她便不曾犹豫,就说出了口。 景昊云一听,也是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阿然,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肯定很害怕,对不对?”想着她一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苦苦支撑。他简直是后悔得要命。一直以来,他的谨慎,让他无往不利。而这一次,就是因为太过谨慎,差点失去她。想到这里,景昊云狠狠地握紧了双手,无比坚定地说,“下一次,说什么,我也不刽再让你一人去犯险。如果我当时坚持不让你在哪院子里头住下去,就不会遇见这么多事儿了。”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不坚持。又怎么能引出我的好哥哥。”说这话的时候,悠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浮上了一抹冷笑。“我以为,他们母子三人,再怎么恨我,也不至于当着我的面,跟我撕破脸。更不至于,用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法,就想要我死。” “左轩然我已经替你解决了。”昊云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冷。当时,左悠然说要左轩然死的话,估计也是在气头上。这会儿回过神来,她肯定会心软。因此,景昊云先下手为强。果不其然,左悠然听见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道:“虽然他该死,可是……他是左家唯一的男丁,要是他死了,父亲……” 想起自己的父亲,悠然的眉心都要打结了,她说:“如果父亲知道,哥哥想要来害我。而我下令杀了我的亲哥哥,他的儿子。那么我的父亲他……” 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如此这般的自相残杀,想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泰然处之吧。悠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怎样看待自己。是否觉得自己太过心狠手辣。毕竟刘静母女对她起过杀心,可是始终也并没有伤害到她。而自己怎么就能狠下心要了左轩然的命。或者说,悠然害怕的是,父亲至少左轩然的初衷,只怕对自己的儿子也要失望至极。而在失去了儿子的同时,还要知道这些背后的事儿。悠然担心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受不了打击? 悠然的担心,景昊云也感同身受,他伸手握住了悠然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派人去报信的时候只是说你哥哥,是去营救你的。结果被来寻你仇的人给乱箭射死了。毕竟……你哥哥跟你不一样,他连花拳绣腿都不会。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你是这么跟我父亲解释的?”悠然说着,开始向四周观望,她发觉自己并不在自己熟悉的落玉轩。她当下就明白自己还在景府,只是这个房间,看上去就不像是客房,一应摆设很精致却一点儿也不多余。她淡淡的问了一句。“这儿是你的卧房。你就这样让我霸占着你饿卧房,传出去,我是不是不用嫁人了?” 悠然此话没有多余的意思,大意是指责他不应该将自己留在府上。可是在景昊云听来,那就是一种挑衅。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冷地开口。“嫁人?嫁什么人?你本来就是我的。你住我的卧房有什么不对吗?传出去那也是我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儿,别人敢说什么?” 看着景昊云怒气冲冲的脸,悠然转念一想,不觉好笑,但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她只是默默转过了眼,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还没有成婚,这样做不合规矩。你……你做事就不能用用脑子吗?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这……”原来是这个意思,景昊云一下子也不说话了,良久之后,他嘟囔了一句,“是我错了还不成吗?”反正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有说不嫁给自己。这是个很大的进步,景昊云可不敢把话说绝了。白白惹她生气,要知道她这人就是别扭,把她惹恼了,哄都不知道怎么哄。所以,还是先道歉的比较好。 “算了,我左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别人都肯定在等着看,你景府是何等的光鲜,如今,还会愿意娶我这样的人为妻吗?”悠然眼珠子一转,故意激了一下景昊云。谁让景昊云仗着自己心有那么一点点软化的迹象,就在自己眼前讨好卖乖。 这下子,被悠然这么说了一句,景昊云脸都红了。他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看着他这模样,左悠然暗自觉得好笑。眼前的他,还是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将军。分明就是一个调皮的少年。这样的他,怎么不让人心生欢喜? 可是转念一想,悠然又想起了季璃。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好,才会让季璃始终都放不下吧。因为放不下,所以她……选择出卖自己? 自从自己活过来之后,悠然唯一觉得没有亏欠的人就是季璃了。要知道,在上一世,她可是年少就夭折了。这一世,自己救了她的命。可似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更没有想到,这季璃成了这一世,她逃不过,躲不开的一个变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妇人之仁。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悠然深知,自己无力回天。 正文 第307章 如愿以偿 看着悠然突然之间冷下来的脸,景昊云也是心口一紧。他隐约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看着心里幽怨。景昊云上前,抓起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你以为……我对你的心,就那么的廉价吗?” 悠然默默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抽回手,淡淡地说:“我只是说笑而已,当不得真。只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随意激你一激!罢了……” “不准你胡思乱想!”昊云说着,走到她身边,又道,“这一次,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吗?”不知为何,看着悠然这模样,景昊云就没有办法安静下来,好好地说话,更不用说,好好地想事情了。总而言之,事到如今,景昊云决定,一定要先陪陪左悠然。似乎只有她安下心来,自己才能脑子清醒一点儿。 正因为景昊云自己还是这样莫名其妙,所以问出口的话,也是很奇怪的。悠然也有些发蒙,想了片刻之后,懵懵然地说了一句。“我不懂,你说的是哪件事?你说自作主张,指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将这一切,说得清楚一点么?” 头疼欲裂,左悠然也完全不是想要了解什么事情的模样。更甚至说,她的脑子好像又不太正常了。就想着想要睡觉。这么想着,悠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都要睁不开了。眨巴着眼睛,没两下就耷拉下去了。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景昊云也实在是舍不得,将她的头拨弄了一下,靠在 自己的肩头,对她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累的话,闭上眼睛。等睡醒了,带你回家。” “不想回家!”左轩然死了,家里肯定是一片惨白。虽然对于左轩然,悠然的心里头比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看见自己父亲那张脸,她还是会害怕,还是会舍不得。悠然很清楚,前世的仇,今生报,在父亲看来,肯定难以理解。甚至,父亲一定程度上无法接受自己的狠心决绝吧。悠然害怕的是在自己深爱的父亲眼里,看见失望。这种感觉,压着左悠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躲开这种让她深深地恐惧的地方,躲开这些让她筋疲力尽的人。 不管她是什么想法,她既然这么说了,昊云就一定会帮助她,达到她的心里所想。他默默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说:“睡吧,不回就不回吧,你喜欢待在我这里,我开心得不得了。你要是愿意一辈子都不走了,我更开心。” 难得的平静,难得的安宁。悠然呢喃地说:“真想有个借口,然后一走了之。真想可以不回去,或者能躲开一阵子。我没有勇气,面对我的父亲。或者,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你……”昊云突然发觉,自己原本抱着私心,想要带着她去白芷。如今看来,某个人,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京都。这刘静母女一落网,左轩然已死,她的心头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她大概是觉得对她的父亲,无法交代吧。看着左悠然如此模样,昊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的意思。最近我要去一趟白芷,皇帝陛下派遣我去白芷,目的是为了让我去和白芷和平谈判。如此就可以……有机会离间白芷和九王爷的关系。而我之所以答应这件事,完全是为了……” “为了弄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悠然就是如此肯定,似乎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在景昊云心中的地位了。他可以为自己豁出性命,这点小事,他有着私心,也是能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这件事,悠然的心口暖暖的。 “是……我是有这想法。而且,我觉得……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弄清楚,始终是后患无穷!”昊云说这话的时候,伸手将左悠然抱得更紧了一些。有些不自信地说:“其实我的想法是,带着你一起去。你有没有想法?要不要一起去?或者,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可以不勉强你一起去的……” “带我一起去!”悠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现在想做的,不就是逃走吗?虽然有种感觉,貌似景昊云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才故意这么问的。可是她就是愿意,奋不顾身地跳进这陷阱。甚至还觉得,开心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真的?”景昊云开心得连声音都不禁颤抖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好好的想个办法,骗她过去。可是现在她这么开心,也不知道,景昊云反而开始担心起来。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不管如何,如愿了,他已经很开心了。他可不想管,其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了。反正,他已经得逞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想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这里。”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下她浅浅的碎碎的呼吸。搂着怀里的人,景昊云觉得无比的踏实。心里头那些想法,也渐渐地就淡去了。这样的夜里,相依相偎,沉沉睡去,才是这良辰美景。 天亮的时候,悠然只觉得马车在颠簸中,她睁开眼,只看见那马车上的一角车帘,在眼前不停地飘来荡去。她恍惚想起昨晚和景昊云说的话,她猛地坐起身,对翠翠说:“我们现在在往哪儿的路上?” “大小姐,少将军说,我们这一路是去往白芷。因为七王爷,柯挺也和我们一路前去。他的速度比我们肯定要快上好多。少将军说大小姐现在身子还不利索。自然而然的,我们的速度也比不上人家。既然如此,就早点出门,免得赶不上,或者拖了后腿。听景少将军的意思,好像是很不好意思。” “柯挺也去?”不过一个小小的白芷,需要出动少将军和七王爷这样的两人?这景昊云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无论如何,这柯挺跟着来,那势必是多了一部分保护的人。对于自身的安全,还是很有些作用的。也许,景昊云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把柯挺也拉下水的吧。这景昊云还真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滑头滑脑的臭小子。不过,这样的景昊云才是常态。想到这里,悠然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这清脆的笑声,引来了外头的人。帘子一动,露出了景昊云英俊的脸,看见她醒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醒了?” “你还真是说走就走。你走得这么仓促,难道就不需要准备一下吗?毕竟是出使白芷,怎么可以随意乱来呢?”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是很放松的,整个身子瘫软着,靠在车厢里的软缎上。“还有那柯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拉着他来做什么?难道你觉得自己处理不好白芷的事儿吗?或者你以为,拉着一个人,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还真有点这个意思!”昊云说着已经弯腰走到了她身边,坐下后,问,“早饭想吃点什么?要是需要的话,是不是让人停下马车,给你找个地方,安稳地吃个饭呢?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不知道!”悠然淡淡地垂下了眼帘,“我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可以,你不是担心到时候柯挺赶过来,要拖人家后腿的。现在还走走停停,不合适吧?” “虽然我不知道七王爷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但是——”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种让人难以置信地狡诈笑容,他说,“我为了去白芷,整整准备了一个半月吗?他柯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立马就跟上我的脚步。我这么出其不意的离开。一来是先看看柯挺的能耐,二来,也无非就是为了让柯挺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错漏百出。那样一来,我在金都城的人,才有机会做一些我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儿了。” 说到这里,景昊云哈哈大笑了一下。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让人很是不可思议。悠然看着他笑得如此错乱,也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自以为很小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要是在别人面前这么笑的话,很轻易就会让人看透了你的心思。你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和你的形象,并不符合呀!” 昊云也不着急,伸手拨开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一脸的不以为意,还说:“谨遵夫人教诲!” “夫人?”翠翠惊呼了一声,看了一眼悠然又看了一眼景昊云,明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好像什么都不好说似的。再看悠然,她脸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反而在景昊云凑得更近的时候。悠然抓起了手边一本厚厚的书,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很不客气地说:“滚开,在我没有发飘之前!” 正文 第308章 冥冥之中 看着左悠然一脸恼怒,景昊云也不管不顾,抓住她握着书的手,将她拉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扶着她一头的秀发,低声道:“夫人,莫要恼怒。我这带你一走,孤男寡女共度无数日日夜夜。这京都之中,还会有人相信你是清清白白的吗?倒不如,我们乘着在外头,没有人约束,把这婚给成了,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景昊云语带笑意,听也听得出来,他就是故意。可是,偏在她这么生气的时候,他一开玩笑。悠然反而不好意思发脾气了,人家不过一个玩笑,她还当真了。这么想着,悠然就不吭声。她不吭声,翠翠可看不下去了,她冷哼一声道:“少将军,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我家小姐还没及笄呢。这跟你一下子离开京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这及笄礼都不知道还办不办得成。大家的小姐,这及笄礼是多重要的事儿,少将军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看着翠翠一脸的怒气冲冲,景昊云反而伤脑筋了。他只顾着自己称心如意了,没有想到,她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这样一来,这及笄礼……景昊云也知道对于姑娘家来说,这盛大的典礼,是为了衬托她们无比高贵的出生。如今,这一切,被他破坏了,阿然会不会心有芥蒂。这么想着,景昊云有点怨念地看了一眼翠翠,低声叹了口气。“你说的还真没错!” “这些什么虚礼,我一向不在乎。”悠然淡淡的扫了翠翠一眼,“以前我也觉得,为父亲过寿这仪式越隆重,显得心意越真诚。可是我后来发现,只要是我亲手做的,无论是什么,父亲都会喜欢。可见,什么仪式不过是给别人看的。我讨厌参加那些宴会,应付那些不知道怎么看待你的人。有这时间,我宁愿出来走走。更何况,左轩然刚死,就大肆操办我的及笄礼。这不是诚心让父亲为难吗?我倒是觉得能躲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是,多事之秋。不如过了这阵子,再说!” 翠翠闻言也一脸黯淡。她低低地说:“大小姐,虽然如此,但是奴婢就是难过。明明一家人可以好好的,你说大少爷他为什么要如此狠心!若不是他逼人太甚……小姐也不至于……” “谁说我不至于?”悠然微微眯起眼睛。她日日夜夜都被那梦靥困住,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那种挖心刻骨的痛,她还没让他们一一尝过。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还算是便宜他了。 看着悠然眼中的阴霾,翠翠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不知为何,昊云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感觉得到,她心中刻骨的仇恨。一种直觉告诉她,针对刘静母女三人的事情,分明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可就算是她机关算尽,景昊云还是依旧相信,她肯定是有苦衷了。只是他不知道隐藏在她那淡淡的双眸里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无奈和仇恨。让她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如飞蛾扑火。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却让人害怕不已。因为心里头的莫名感觉。然而左悠然有那么一会儿,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胸口。那种不由自主地害怕的轻轻颤抖的感觉,景昊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说:“你喜欢就好。那些人原本就不该心怀不轨。上一代的恩怨,延续到下一代,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心胸太狭隘。如果他们对待你,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有些人,你永远叫不醒。有一些人,却一直醒着。”悠然咬唇,默默地看着那个人,声音有一点冷冷的,却还是有一点点的伤感在蔓延。景昊云默默摸着她的长发,低声问:“那么你属于哪一种人呢?”他问这个话,原本就不是想要问出个所以然。而只是想要和她说说话罢了。可是她的心思漂浮着,让人觉得心里头没有着落。落在他的心头,轻轻地颤动着,实实在在让人觉得害怕! “哪一种都不好,都很苦,很可怜。”悠然说着,下意识地笑了,“我倒是忘了一个人,出来之前,忘了去看看了。虽然我觉得他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谁?”景昊云微微皱起眉头,她心里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吗?他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人,值得她这么操心的呢?景昊云自然是没想到,毕竟齐瑞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在景昊云眼里,他微如尘芥。直到现在,悠然才发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齐瑞本来就是一个地位极其低微的人,甚至可以说,不过就是一个穷困的落魄的书生,不过就是连饭都吃不起的低贱的贫民而已。更可恶的是,他还是个专门依傍着女人生活的男人罢了。若是没有自己,这齐瑞这一辈子,也不过就是蝼蚁。如何能成为尚书府的姑爷,还因此仕途一路平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变成了京都最受欢迎的新贵。 可就算是这样,齐瑞还是不满足吧。以前不懂,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自己,就算不喜欢自己,看在她给他带来的种种好处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对她更好。可是,直到经历了这么多事,左悠然才隐约明白一点点。齐瑞这个人,太低贱。有朝一日尝到了权势的味道,不思进取没有想着去报答。却非要将曾经逼迫过他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而其中就包括对她完全没有伤害却非要他成为丈夫的无辜少女。 想至此,悠然的嘴角,默默地扯了扯。那种无奈,渗透纸背的荒凉,让景昊云心疼不已。 而此时此刻,这个被悠然想起却又遗忘的人。此时此刻,就蜷缩在灰暗的牢房里。当他再一次听见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害怕得往后缩。当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闯进家里来的人,给带到这牢房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在想,是不是刘静的事儿被发现了。他受到了连累。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从犯,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任何的解释。只要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就是了。可是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抓了他什么都不问,就是每天用各种各样的刑罚折磨他。一天换一个花样,可是就是什么都没有问。直到他自己忍不住,说自己愿意什么都说的时候,那些人将奄奄一息的红缨扔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做了什么事,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你做的那些事,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我们要你做的事儿,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地一点点地记住。第一件事,你要记住,无论是谁来问你,你都要说,自己是受了左尚书夫人的指使。” 齐瑞这么想着,心里头又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这会儿,这脚步声究竟是为什么而来的呢?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差一点就以为那些人又要来带着他去经历一番酷刑。以前,他齐瑞虽然穷,虽然一无是处。可是也没有人这样恨过他,想要将他折磨到发疯。他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虽然他一直坚信,这朗朗乾坤,不会有人敢私下设刑,可是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王法。是有些地方,王法不过是空口无凭。他们权势熏天,而自己不过就是笼中的小狗一样。 脚步声比以往的脚步声更清脆,齐瑞害怕得眼睛都发直了。很快的,有人开了牢房的门,将他架了起来。齐瑞不得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在这个牢房里,穿得如此尊贵。他身上的衣服上还绣着金线,齐瑞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能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人无比尊贵。在这样的牢房里,遇见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一种灾难。不用问,齐瑞都知道,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到了尽头,或者说,他的生命,也许就走到了尽头。他的心底里没有害怕,反而只求快点得到解脱。这么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的微笑。 原本柯挺对这个人还没有什么兴致,只是想着还需要他来指证刘静。如今,在皇帝陛下的默许之下,刘静这条命,肯定是留不下了。那么这个人也就没有用了。除掉虽然说是最安全的,但是留着还可以接触到白芷的秘密。柯挺在离开之前,决定把是这个人也捆起来带过去。所以才来了这么一趟,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没什么值得左悠然在意的。 如今见到他在这个时候,还如此镇定的模样,感觉也不是一般人。柯挺倒是好奇,他和左悠然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过节。让左悠然露出那样的表情。 几乎没有犹豫,柯挺就勾了勾手指,将齐瑞带出了牢房。带着他一起向着白芷出发。 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 正文 第309章 十分担心 夜幕低垂的时候,空气变得异常的潮湿。景昊云下令在野外,安营扎寨。可眼瞧着就要下雨,可这帐篷基本上都还没开始搭建。悠然坐在车辕上,看着远处的天,低低地说:“这天,马上就要变了。这样又冷又黑的感觉,我不喜欢……” 翠翠心里头也知道,自家小姐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尤其是这冬天,暖阁里头,温暖如春。出门一趟也都是要带着暖炉以及各种各样的保暖用具。这一次可是第一次出远门,东西还都是景少将军准备的。虽然暖炉一类的都有,可是始终在外头,天寒地冻的。这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一落山,世界都会冷得像冰窖一样。翠翠开始担心自家大小姐,是否能熬过这天气。她不无忧愁地叹了口气说:“大小姐,这儿是风口。你坐在车上,吹了这么久的风。只怕等一下还要喊着头痛。不如进马车里头等着,不好吗?” “坐了一天了。总觉得马车里头闷闷的,味道也怪怪的。我琢磨着再走几天下去,马车里是不是要又一股子的酸酸臭臭的味道?”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景昊云已经都吩咐好了。这会儿正朝着她走来。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微微一笑,问:“哪儿不舒服吗?这天马上要变了。你是担心这一夜,不好过吗?” 悠然摇了摇头,靠在了门框上,伸手摸了摸那粗糙的门框,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好怕的?你在外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难道连这帐篷都搭不起来了吗?只是我们这一路,你都慢悠悠的,连累你没有充裕的时间搭建帐篷,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在下雨之前,足够他们将帐篷搭好,甚至快的话,还能煮好热腾腾的面给你送过去。如何?”不是景昊云夸口,在他的军中,一切都是讲求速度的。一日行军一日作战,那么一日就不可懈怠。如果在原地休整的时候,连搭个帐篷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那么对于行军作战来说是很不合算的。所以,这搭帐篷的速度,是从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中,训练出来的。 果不其然,悠然原先还担心着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会儿一眨眼的时间,数十顶帐篷已经拔地而起。篝火也在同一时间点燃了。然后,防雨的棚子也搭起来了。很快的,他们架起了烧饭的铁锅,很快…… 一阵饭香扑鼻而来。景昊云牵着左悠然的手将她带到了最大的那顶帐篷,为她掀开了了门帘。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悠然有些走神,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她瑟缩着走了进去。景昊云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悠然却只是走向榻上,斜斜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见状,景昊云笑道:“这是累了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好吃的,给你弄一些过来。或者差几个人去打猎,我给你烤一只野兔,怎么样?” 看着闭目养神,嘴巴微微动了一下的悠然,景昊云也没再多说,走了出去。他以为,她是真的累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对左悠然来说,这一次出门,是她此生第一次离开京都。很久之前,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要带她看遍世上风景。结果却将她囚禁在了连转个身都困难的柴房里头。可恨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执迷不悟,不肯轻易放弃这份爱。如今想来那些甜言蜜语,只不过是一种心理暗示。让她在承受不公平的时候,还为他鸣不平。 想到这里,悠然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再然后,她的手,默默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她睁开眼,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对翠翠说:“这里是哪儿?” 有一瞬间,翠翠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一种寂灭的死灰一般的感觉。可是很快的,她就发现,大小姐又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她的呼吸声。仿佛是真的睡着了。翠翠端来了热水,拧干毛巾,给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却不经意间,就发现了他眼角滚落的泪珠。那种哀伤,让人心疼不已。翠翠咬唇,放下了手上的毛巾。刚想端着水出去,却遇见了匆匆忙忙赶来的景昊云。景昊云探头看了看,问:“睡着了?” “是的,少将军。看大小姐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累着了。不知少将军这时候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只是见着雨势大了,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饭菜已经在准备了,你可以先去吃了,等她醒了,再服侍她用膳吧?”昊云说着就往外走,却被翠翠喊住了。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翠翠对自己那是一脸的冷漠,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非要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不可了。所以景昊云也不愿意为难她。毕竟,对他而言,只要阿然好好的,其他人其他事儿,他不想过多计较。所以,这一次翠翠主动喊他,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翠翠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对景昊云说:“少将军,奴婢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但是我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有什么,你直接问吧。”昊云皱眉,似乎不太愿意看见她这副模样,支支吾吾的,磕磕绊绊的,实在没有意思。翠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景昊云误会了,她连忙摆了摆手,说:“奴婢不是说不敢问。奴婢的意思是对于事情本身,太过好奇。奴婢有些话可能说的直接了一些,但奴婢希望少将军能体谅。奴婢只是说一下我的感觉。不知少将军有没有发现我家小姐有心结。不仅仅如此,而且是执念很深很深。” “何解?”景昊云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这个婢女将要说出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可却又是他真切感受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也有些不安定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扑通扑通地跳着,十分剧烈。可就算如此,他开口说话,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翠翠舔了舔嘴角说:“我家大小姐,自小开始,就被我家老爷捧在手心。她是左家的嫡小姐,又是老爷的心头肉。从小到大,那都是锦衣玉食。即便刘夫人可能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表面上对我家小姐也是很好的。少将军可能不知道,大小姐在老爷的寿辰上献了一曲。可是还没来得及上台就从高台上,摔了下去。这一摔,虽然没有危及生命。可是自从那一次小姐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先我只是在落玉轩里头的粗使丫鬟。虽然自小就长在左家,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大小姐身边一直有莺儿她们伺候。可是那一次之后,小姐就性情大变,对莺儿是敬而远之。虽然是好吃好喝好穿的待她,却分明是在利用她做事。这还可能是因为莺儿本人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所以大小姐这么对她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对于刘夫人的态度,似乎从那一次之后,就有了一个大转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小姐就开始一步一步计划起针对刘夫人的种种事情。一直到刘夫人落网,奴婢才惊觉,原来刘夫人一直对大小姐心怀不满。”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这并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对刘夫人有心结,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刘夫人对她没安什么好心!”虽然景昊云这么说着,可还是觉得事情是有些奇怪。一夕之间,一个人能从单纯无知,一下子就开了窍。这是有些古怪。 这边景昊云还在纳闷,那边翠翠继续道:“少将军可能不知道,我家大小姐,每天夜里,都会做恶梦醒来。醒来后,就是一身冷汗。奴婢自小就长在左家,虽然不是贴身伺候大小姐的。可是对大小姐也是很熟悉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在大小姐身上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足以让她日日夜夜,深受煎熬。甚至,有的时候,奴婢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对刘夫人的那种憎恨,简直就像是刘夫人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可是,奴婢真的记得很清楚,刘夫人虽然恶毒,但是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后来发生的事情,反而就像是被大小姐逼得,她不得不做出反应似的……因为如此,奴婢觉得,大小姐这种刻骨的深仇大恨,来得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本末倒置……不知,少将军,是不是也有这么觉得……”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翠翠的怀疑,景昊云也有同感。但是他是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泄露给眼前的翠翠的。翠翠将景昊云脸色一冷,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说:“其实这些奴婢都不关心。奴婢只是觉得大小姐心里头,始终有一个结没有解开。害怕她因此受拖累,这身子,一日差一日,奴婢担心……” 正文 第310章 维护主子 翠翠担心的何尝不是昊云担心的呢。闻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既然悠然愤怒,肯定是有缘故的。你若是能观察到什么,就提醒一下我。若是没有,暂时先这样吧。带她出来散散心,也许会好点……” “还是噩梦连连。只要一睡下,只是一会会儿的时间,就仿佛是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境地。那些事情就一直牢牢地掌控着她,她一点儿也不开心。”翠翠说着低下了头去,“奴婢去吃饭了。少将军有时间还是好好地陪陪大小姐吧。她什么都不曾说,可是她的心底里应该是很害怕黑夜,很害怕一个人。只是,她学会了隐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坚强。我不知道大小姐是因何而改变,但是她心底里头还只是一个很孤单的小女孩。都还没及笄呢!可有的时候,我觉得大小姐的眼神就像是活了两辈子那么深邃,那么幽暗,可是没有任何的缘由,就让人害怕。我是她最贴身的人了,可是时不时地也会害怕。” “你害怕什么?她对你已经很仁慈了。看得出来,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你上一次匆匆忙忙跑来我这里,她早就将你赶出去了,而不是给你一次机会。”昊云说着拢了拢自己头上的发丝,低声道:“越往被边走,这天气越冷。我们京都已经开春了。可是外头估计还是天寒地冻的。这又下了雨,很快就要降温了。今夜,还是难熬啊!你记得照顾好你家主子。” 翠翠不知道景昊云为什么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她想不明白也没有心情去猜测。她只是低下头去,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伞,便撑着伞前去吃饭了。要知道一整天下来,只是在车里坐着,吃着一些干巴巴的大饼一类的东西,翠翠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头已经在翻江倒海了。但是大小姐都没说什么,她自然是不会说的。毕竟,这点苦对于她而言,不过是皮毛。她一直担心大小姐受不了,现在看来,应该还好。要知道,寻常人家的千金,这辈子估计都没有机会能够离开自家庭院。更别说是离开京都城了。别的都不说,单单是少将军有勇气带着他家小姐出来,就勇气可嘉。也不知道,老爷收到书信后,会不会生气。 不过,无论如何,人已经离开了,也是奈何不得。有这样一次机会,可以山高水远,想来对于大小姐的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这么想着,翠翠也就觉得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脚步也轻快起来。 这边,翠翠一脸含笑地进了厨房间。这边已经有一桌子的士兵坐下来吃饭了,吃得时候,动作粗鲁,声音西里呼噜的。可是一看见翠翠进来,有几个眼尖的一下子就红了脸,随即又捅了捅一边的人。很快的,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翠翠。翠翠也是纳闷,看着他们一脸的好奇,连忙笑了笑。“少将军说这里有吃的,让我自己来取。我这就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不,不能说是打扰。我一早就该准备好给你家小姐送过去。这大雨天的还要劳累姑娘跑一趟,真是对不住。”正在烧饭的伙头兵从那铁锅那边抬起头来,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翠翠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应该的。” 这边那一伙毛头小子,一来是军中很好出现女子。出现的女子要么是随军的军妓,要么就是一些自愿前来侍候的风尘女子。如今,这少将军回了京都,所带随身的不过百余人。当然还有近一千人集结在近郊,但是无人知晓罢了。不过他们是为了保卫少将军而已,自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他们这一批少将军选出来的精锐,这一次是随少将军进京居住的。他们住在少将军府,纪律严明。从来不敢私自外出,也不敢寻花问柳。 因此,在他们眼里,女人可是很罕见的。即便将军府里头也有侍女,可那些丫鬟也是深知少将军最痛恨将士和女子有所苟且,所以也都是规规矩矩,相安无事的。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将士,看见女人就像见什么稀奇的动物一样。如今,他们少将军带着左大小姐出使白芷,他们心底里头愈发清楚,这左大小姐,那必定就是他们以后的女主人了。这会子见了女主人身边最得力的小丫头,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看见奇斌和墨家两兄弟一样。他们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就带了一丝敬畏。这一点,翠翠也察觉到了,她默默垂眸。 “姑娘,你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后厨提了一大篮子递给了翠翠。翠翠点了点头说:“我家小姐还在睡着,这会儿过去,我肯定不能先吃,还请师傅给个方便,我就在这儿随意对付着吃一点,可以吗?你们这儿可还有饭多?” “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不嫌弃就好。快,快,快,请坐!”说话间已经有人让出来位置给翠翠。翠翠含笑答应着坐下,默默吃起饭来。一旁的小伙子中有一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粗人,只知道你是服侍我们少将军夫人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你们好奇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我们小姐的脾气吧?”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翠翠还真是有点儿想笑。那些家伙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翠翠见他们单纯也就不吓唬他们了,只道:“我家小姐啊脾气很好,你们只要不惹着她,她是不会随意生气的。还有她也从来不过问少将军一切军务。她说了,她的手不会伸得太长,只会让人愤恨。当然如果你家少将军有求于她,那又另当别论。你们是少将军的得力助手,你们的能力,自然我家大小姐也是看在眼里。” “左大小姐,真的是这样吗?姑娘我说话直接,你看千万不要告到你家小姐那里。”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一转,“此前,我们将军府不也是住了一位贵客吗?府上很多的仆人就传言说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当家主母。应该说那个人很高明,那个时候他说是很可能成为,也没有说一定。但是我们那个时候就真的相信那女人很可能真的是我家少夫人。不然怎么会住在少将军府还住那么长时间。我们少将军也是真的特意吩咐了,要好生招待的。” “你说这么多作甚。说话要说重点。”旁边一个侍卫,显然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一旁那人,接口说:“说白了,我们就是害怕这左大小姐也跟那个姑娘一样。自以为是我们当家主母,就能对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妄想我们能听从她的吩咐,为她做事。要想想我们跟着少将军出生入死,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小瞧过。我们是身份不高,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军人,和府里头那些下人还是很不一样的。我们可不是随意就能差遣的。我们可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话,都会听的。” 听到这里,翠翠已经能略略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在她来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她随即淡淡一笑,说:“各位,你们拿我家小姐跟住在你府上的那个女人比,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我家大小姐,堂堂的尚书千金。身份,岂是那等卑贱的戏子可以比拟的?那戏子不过是我家大小姐好心收留,不便放在自己的家里,不得不求助你家少将军。你们可能也听说了,你们家少将军对我家大小姐那是痴心一片。我家小姐所求,他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那么说那个女子,只不过是一个戏子?”一时间一群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说:“怪不得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明明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有人说:“还真是,我怎么就觉得那女子一脸的尖酸刻薄。现在想来,和她出生有关。这戏子就是戏子,有朝一日攀龙附凤了,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 “你们说话也不要这么刻薄。估计是我家大小姐求你家少将军稍稍做隐瞒。导致季姑娘误会你家少将军对她有什么心思。她难免就有些得意洋洋起来。”翠翠说这话,实在有些尖刻薄。可是那些人一听,倒是一致认同。毕竟,在常人眼里,戏子,实在是太过低贱。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但是还真的相信那个人会是他们的主母。现在想来,都觉得义愤填膺。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翠翠只觉得心口出了一口恶气。向来,对于季璃,翠翠也是同情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对大小姐不利。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好了,你们也不必气愤。只要以后不被那人所迷惑就对了。我家大小姐可没把那人当回事儿。那人出身低微,才会对你们色厉内荏。可我家小姐可不一样了,她的出生决定了她绝对不会对你们颐指气使!”一句话,掷地有声。 正文 第311章 过分严苛 翠翠在那伙人面前,可是气势超然。没两下,就震慑住了那一堆人。那一堆人,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不过无论如何,翠翠也还是要维护悠然的。不管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翠翠只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她的主子有任何的诽谤,有任何一丝的不敬。翠翠不知道的是,跟在左悠然身边久了。她自己也不自觉地沾染了一些习性。比如说,她要生气想要训斥人,一下子就可以将所有人给震慑住。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左悠然的习性和旁人不一样。翠翠在她身边,自然是学得入木三分。 这一下子,翠翠说完话,再在这里吃饭,那些人都毕恭毕敬的。一开始,见到女人就眼神发亮的,现在也渐渐地多了一丝敬畏。他们心里头也知道了这左大小姐的身份,是不容许他们有任何过多的揣摩的。他们的相对沉默,在翠翠看来是自己的话有所成效了。她只顾着默不作声地吃好了饭。再然后,端起了给悠然的饭菜,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她从这边灶台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景昊云搀扶着悠然缓步走来。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翠翠连忙走上前去,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这下雨的晚上,外头多凉啊!是不是饿了,都是奴婢该死,只顾着自己吃饭,没有早点给你送过去。现在奴婢已经提了饭菜,是不是一同回去?” “我想着这灶台间,肯定很暖和。我那帐篷,空旷得很,冷冷清清的。你去准备一下暖炉,和被子。饭菜就搁这儿吧。”悠然淡淡地开口,眼神望着不知名的地方。那神情,带着一丝茫然,一丝迷离,让人觉得心里头不由得难受。但是翠翠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低低的低下了头,答应着往帐篷走去。 看着翠翠离去的方向,昊云状似漫不经心地对悠然说:“你家这个丫头,跟着你久了,就连性子都跟你有了几分相似。她原本的个性,似乎太过单纯,热心。现在这样挺好。” “你知道为什么刚才我明明听到她说的话,却还要转身离开,装作自己刚刚来的原因吗?”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逡巡,似乎有些忧伤。昊云摇了摇头,说:“那丫头也没说什么不好的事儿。她说的都是事实。那季璃是什么身份,因着你的照拂,在我府上也不知道掀起了多少风浪。要不是她这一次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不想与她计较。毕竟,是你的朋友……” 看着景昊云一脸淡然的模样,悠然轻生一笑。“谢谢你,对我无条件的支持。你可知,对我来说季璃不仅仅是朋友。她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她……”悠然一直以为,前世季璃死得那么早,她和自己的纠葛并没有那么深。这一世,她选择查收季璃的命运,似乎也想证实,此生此世,不再是重蹈覆辙。却不想给自己埋下了这么大的祸根。可时至今日,也由不得她后悔了。也不得不去面对。而看景昊云也好,翠翠也好。似乎是担心她想不开,受不住这背叛。言谈之间,还是多有隐晦。但是不论如何,悠然也知道,自己应该坦白,否则只会让关心自己的人纠结而已。 这么想着,她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季璃。她是否背叛我,我也不那么在乎。在你们看来她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没错,却不是那种我对她无条件信任的朋友。只是觉得,她跟我冥冥之中,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对她施以援手。如今,知晓她的所作所为,我倒是觉得,不过尔尔,毕竟,人心难测。她也不过是为自己着想。” “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个。”昊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以为她一定会很伤心。所以关于季璃的一些事情,他也不过是含糊其辞,却不知道她心里头明镜儿似的。还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但是,她能坦诚不公地对自己说,已经是万分幸运了。看着景昊云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温柔,悠然也是垂下了头,说:“我饿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后厨房。那边的人还在叽里呱啦地讨论自己对翠翠的看法,对少将军夫人的看法。这会子两人突然出现,让在场的那一群人一下子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愣愣看着两人。悠然也不在意,浑不在意地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这一向英明神武的景少将军,当着自家兄弟的面,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又是端菜又是拿碗,甚至连筷子都递到那女人的手里。大家伙的眼睛都看直了。要知道他们家少将军的脾气他们可是很清楚的。哪里伺候过人,哪个人见到他不是战战兢兢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别人。 悠然倒是浑不在意,被少将军伺候着也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吃了几口菜后还很开心地说:“真好吃。之前只知道在酒楼里头去找好吃的。没想到连你军中都藏龙卧虎哦,这普普通通地烤兔肉,居然这么美味!” 看着悠然胃口大开的样子,昊云眉开眼笑的。一直以来,大家伙见到的少将军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不是这样不好就是那样不好。即便是他们做的好的时候,他开心有赏的时候,神情也是淡淡的。偶尔有的时候,军中有些家伙跟他闹着玩,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谄媚的时候。一个个都很惊奇,这左家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手段,居然收服了异常难缠的少将军。 悠然吃着饭,接受着众人探寻的目光。非但没有觉得食不下咽,反而隐隐有一种想法。似乎对于她和景昊云的关系,她决定默认了。反正都已经跟着他出来了,这一回去,估计是除了景昊云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对她有企图了。这且不说,原本她也不想再爱一个人了。景昊云,是个例外吧。她怎么赶也赶不走了,宁愿就顺其自然罢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悠然只觉得自己的脸皮似乎比以前还厚了。 此前,被景昊云吓了一跳这件事,她也不想再计较了。想起刚才自己睡过去后,梦回当年,她又梦见自己被关在柴房里头。齐瑞对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她的心口疼,眼泪扑簌簌的流。她不想被困在梦境里。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也不知道,她真的是没有勇气在那里纠缠。她逼迫着自己醒过来。醒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景昊云。那一下子,她真的是害怕。整颗心都在颤抖。她害怕自己分不清,究竟何为梦境何为现实。梦境和现实交错的这一瞬间,她好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编织的一个梦。就因为自己身陷囹圄,所以编造了一个美梦借以麻醉自己。所以当她看见景昊云的时候,那种感觉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那一刹那,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从此疯掉。可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噩梦,从来就不曾放过她。她早应该释怀的。 原本景昊云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心里头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压着了。所以心情也不畅快。如今,她笑得开怀,他也松了口气。 这不,还有心情跟那些看得目瞪口呆的家伙开玩笑。虽然这玩笑似乎对他们来说一点儿也不好笑。只听景昊云冷着声音说:“你们一个个不吃饭都看着本将军做什么。莫非是觉得本将军给你们的伙食太好了,要感谢我?” 那些个家伙一个个低下了头不说话,闷不吭声地低头扒饭。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那少夫人一看,就深受将军重视。他们刚才议论了那么多。有说好有说坏的。要是少夫人计较起来,他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想来想去,导致了一片沉默。 景昊云冷哼了一声,对悠然说:“这些个家伙,平日里我不在就爱胡说八道。现在让他们说了,一个个都不敢说了。” “这就可以想见,在他们眼里你有多么可怕了。不然也不至于,你一来就都不说话了。”悠然这么说着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我已经吃好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散散步。” 景昊云心里头觉得好笑。这是谁来了,这些家伙才开始不说话的。她倒好,将这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他的身上。不过,只要她愿意,她开心,他都是不会介意的。 当两人进来,一直到吃好饭离开。这后厨房里头虽然也有不少人,但可以说是鸦雀无声。这边两人前脚刚走,一下子后厨房都炸开锅了。他们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他们的少将军,怎么就像是吃了什么药一样,对那左大小姐,惟命是从。可不管他们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无一例外,认为左大小姐怎么说都是少将军的良配。一时之间,他们都有些欢欣。希望要是有了当家主母。他们少将军一开心,或许会对他们不那么严苛了。 正文 第312章 从后厨房出来,悠然就默默地盯着景昊云。看他神色似乎很是神清气爽,看他眼底含笑,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悠然心里头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故意问:“少将军,你也好歹注意一下。你这样在军中,还有何威严可说?还是你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树立的优良的形象?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你付出所有?” 这听似自嘲,实则是带着一丝的探究的。 其实,悠然也不在意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的。她只是想要看看,景昊云是怎么回答的。或者,她只是开个玩笑。却不经意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看上去还真的挺认真的模样。昊云只是笑着,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始终还是觉得多说无益,他就笑笑,牵起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那些不过是别人的眼光而已。何必在意呢?” “不是别人,是你的属下,也是你应该讨好的对象。这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人,你以为是别人,你以为是你的属下,你就不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了。”悠然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的,看上去一脸的无辜,可更多的是狡诈。她的问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回答得上来的。可这对于景昊云来说,并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儿。毕竟,他对于自己训练起来的这批手下,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是自己哪一天变得完全不一样,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表示。因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只要完全的遵从主帅的意志,就可以了。 看着景昊云如此淡然的模样,悠然也不说话了。她之所以会好奇,是因为她看得出来那些人对自己显然是充满了好奇,不过是因为景昊云在场,才一个人都不敢说些什么。但是想起翠翠所说的话,悠然心里头也很清楚,这作为少将军夫人,她必须要有威信,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虽然悠然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胜任。但是 现在她很清楚的是,自己就算是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她也不能放开眼前的这个人了。有了这样的觉悟,她的手一紧,抓住了景昊云的手。景昊云也感受到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牵手的时候,两人对视,刹那间,悠然感觉到了一阵心痛。痛得让人连路都站不稳。要知道,她的心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锤击着。那种感觉,让悠然的心就像是掉入了冰窖一般的难受。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知道死而复生的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最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她已经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因为自己刚才对景昊云的占有谷欠,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将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同等对待。她还是有感觉的。可偏偏这种感觉,是她最不能有的,也是她最不需要的。 也就是在顷刻之间,左悠然感觉自己的手好像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心底里头最脆弱的地方。二那个地方是,她的软肋。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也就是这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恐惧的感觉,逼得悠然狠狠地甩开了景昊云的手。还没得景昊云反应过来,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下了身子。她就那样,快速地蹲了下去,也很快的,她的身子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看着她发抖的就像是风雨中的落叶。景昊云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了。他惊慌失措,也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因为有太多次,他都选择躲开,让她一个人,成全她所谓的自尊,可是事到如今,他知道,躲避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还是他永远逃不开的魔咒。那么她心底里头究竟是埋藏了设么秘密,他都必须要弄清楚,否则,只会让自己抱憾终身。 正因为景昊云有了这样的觉悟,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她甩开自己的手而生气。反而是待在她的身边,慢慢地等着看着她的反应,也期望,能帮助她。更可以说是让彼此,尝试着习惯彼此的方式。也不知道,悠然是因为什么才要这样子做,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探究一切属于她的秘密。 这么想着, 景昊云缓缓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稳稳地暖暖的,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无声地告诉自己,他并不介意。可是悠然无法忘记,忘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一闭上就会想起,曾经的齐瑞。他对着她言笑晏晏,他对着她横眉冷对,他对着她一脸的愤怒一脸的嫌弃。还有那开启又闭上的柴房的门,还有那透过破败的木门,渗透进来的一丝一缕的阳光。她奢望那种阳光的芬芳,却只能任由着青苔爬上自己的裙子,蔓上自己的手腕,攀上自己的四肢百骸。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是多么的渴望,渴望着阳光,渴望着雨露,可是她就那样,在盛开的时候,等待着凋零。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意,没有任何人想到她。她就那么默默地在那里,死亡。 可就算是如此,她都没有想过要去恨,直到她彻彻底底地明白,齐瑞和她的相遇,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情谊可言。也就是这种可笑的感觉,是悠然一直无法忘怀的。她的痛,刻骨铭心。所以,即便是现在,她似乎是已经赢了所有人。那些曾经对不起她,曾经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也一紧一个个都收拾干净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她就那样静静地蹲在地上,妄图想清楚,想明白那种不安定地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肩膀上传来的温暖的感觉,给了她一丝丝的力量。她渐渐不再颤抖了,可是她的头,始终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抬起来。似乎是有千斤重的石头,一直压着压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压着她的灵魂。死过一次的人,总是特别害怕天命。因为这天命,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天知道他想要你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而此时此刻,景昊云默默地看着漆黑的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在夜幕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巨大的雨声,遮盖了一切可疑额声音。而那刷刷刷的不停地下着的雨,似乎是想要遮掩什么似的,将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洗刷得干干净净。一种肃杀的气氛,在四周蔓延。 虽然,景昊云很关心眼前脆弱不堪的左悠然。可是他的眼睛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眼前的那一顶顶帐篷。他总觉得,这样的夜晚,要是用来干坏事,肯定很适合。虽然他已经命令下去一定要好好的巡逻,绝对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地方,但是他的心里头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 他看着那漆黑的夜,心口在颤抖。可是,悠然开口了,声音,冷冷的,轻轻的,却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穿透人心的力量。她说:“景昊云,你相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 景昊云的全副心思原本集中在那黑夜中不知名的恐惧里。当左悠然这么一说的时候,他却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的思绪也就是这样莫名地被打断了。他抬起头看着那抬起头,却又十分艰巨的左悠然。她的脸十分的苍白,那样的脸,在黑夜中,有雨水顺着她的发丝,缓缓地滴了下去。那种感觉, 就像是鬼魅。鬼气森森的。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景昊云都已经开始害怕了。可偏偏是他深深爱着的左悠然,他并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好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别闹了,你要知道,可没有你这么可爱的鬼。要是这个世界上的鬼,都跟你一样可爱,那么,我会很开心的。那样我就可以遇见很多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样的夜晚,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怕?要是你觉得可怕得话,你也可以请求哦帮忙嘚我义不容辞……” 看着景昊云嘻嘻哈哈的模样,悠然冷冷一笑,扯了扯嘴角说:“我说的是认真的,我问你,信不信,人有前世?” 看着她认真非常的模样,景昊云一下子也是愣住了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潜意思里突然觉得饿, 悠然说这句话,肯定是由原应的,但是他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不是和她最近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反应有关系。总而言之,他都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就这样不说话。越是不说,越是奇怪! 正文 第313章 有去无回 一阵难以琢磨的沉默之后。景昊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对着左悠然一笑,眨了眨眼睛。眼睛里还有点泪光,他说:“真的挺难受的,天这么黑了,居然还要强撑着。这些人还真是……” “什么人?”悠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待前世今生的。在她看来,很多时候,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喉咙,似乎顷刻间就能湮灭所有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她很害怕自己要是一觉醒来,就回到了那种绝望的境地。所以她特别地害怕黑夜,似乎黑夜到了,她就要再一次经历那种让人崩溃绝望的感觉。她太清楚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到现在,她终于将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送上了绝路。她却开始害怕,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她害怕,所以当她看着景昊云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是不是只要一闭眼一睁眼,他就会将自己忘记,成为过眼云烟。悠然也很清楚,是自己太过没有信心。总觉得如今拥有的,如今失去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场一厢情愿。越是接近成功,她就越害怕。 看着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看着她默默地发呆。看着她眼睛下方那一块黑黑的地方,景昊云知道,这个丫头心魔太过厉害。 只是他无从得知这个丫头脑子里究竟装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他有义务让她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淡淡一笑,抓紧了她的手,对她说:“这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前世今生的东西,太过遥远,我说不清。我就说说命运吧。命运这回事儿,不过就是软弱无能的人为自己开脱的借口而已。我只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担心自己做了很多坏事儿,或者说是指引了很多你都控制不了发展方向的事儿,你害怕有报应。但是……阿然,你要记住,报应不爽这样的事,最终还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够。只要你足够的强大,没有人能够决定你的命运。没有人可以控制你的未来。你若是害怕,那么你就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足够强大,让自己拥有绝对的主导权。不让任何人,控制你。如果可以,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是不知道她害怕什么。但是只要知道她害怕就可以了。他只需要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害怕就能够解决的,与其害怕,不如找一个方法让自己去正视它,然后战胜她。 当景昊云说完这句话,悠然有一下子是傻傻的,然后很快的,她点了点头。说实在的, 她很清楚,自己害怕是因为没有信心,如果她有足够的信心的话,她是不是不会再被噩梦所拘束。想至此,悠然淡淡一笑,站起身,似乎是叹息又似乎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她说:“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有想到呢?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样的事情?” “因为你被保护的太好了。”景昊云说着拉着她的手站起了身,目视前方。黑沉沉的夜里,雨很大很大。这样的雨声,悠然觉得无论多用力说话,自己的声音依旧像是在自己的耳边不停地回荡。她有些困倦,抬起手,伸了伸懒腰。突然,她看见景昊云莫名地握住了身侧的长剑,并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样的姿势,不用说悠然也知道是有危险在接近。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自己内心的恐惧。她轻轻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言,昊云却只是淡淡一笑,冷冷地说:“你听仔细听……” 昊云的笑容,奇迹般地安抚了她心口的震动。她侧过头,朝着他指的方向,认认真真地听。仔细地听,可以听见,除了雨声之外,还有人马踢踏的声音。只是这种声音太凌乱,她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隐隐约约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只是,当事情再一次发生,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昊云默默地握紧了长剑,带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去。悠然只是默默地跟着,雨,不停地下去。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泥泞。似乎每走到一步都是困难重重。可是跟着他,似乎奇异的心里头是那么的安定。缓步走着,绕过几个帐篷,那厮杀的声音就不再是飘在远方。而就在耳边轰鸣。悠然默默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人在不停的挥刀,有人在不停的斩杀。雨水泥土混合着的鲜血,空气中不仅仅只有潮湿的让人不舒服的味道,更多的是粘乎乎的血腥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左悠然的胃里头,一阵翻腾。她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克服对于鲜血的这种恐惧。她原本并没有那么的害怕鲜血,可是一想到这些人的死,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害怕,不去恶心。就在她弯下腰的瞬间,昊云一把拉起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睁大眼睛看着,收起你的怜悯,这些人,不值得你去同情。你要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左悠然只觉得自己被狠狠一甩,不知道甩到了哪里,但是他的手还牵着自己。悠然只觉得站立不住,更不用说手上的伞了。伞跌落在地,雨,盘陀大雨,砸在她的身上,一下子,浑身冰冷。正眼看过去,只看见,喷洒的鲜血还有那滚落的头颅,悠然只觉得气血翻涌。可是下一瞬间,景昊云默默地拿起了伞,将她的头遮住,对她说:“收起你的怜悯,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也许那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就是你。你要知道,这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场仗。如果我不够认真,我就没有权利,取得胜利。阿然,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他们是为你而战,你没有权利害怕!” 话音刚落,那些将士就仿佛是受到了某一种激励。一下子原本还僵持的局面,一下子据反转。悠然看着眼前的争斗,更准确地说,因该说是屠杀。她都不知道,原来一句话,对浴血奋战的人,居然是那么的重要。 刀起刀落,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时间。左悠然发觉,景家军,真的是名不虚传。来的人也应该是精英,可是在这些人面前就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很快的,轰鸣声渐渐停歇了。一下子,那些人,就全部倒下了。景昊云拉着左悠然走在尸横遍野的地上,悠然漠然看着这一切。昊云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这儿看看嘛?” 悠然摇头,意料之中的摇头,景昊云却是憨憨一笑,他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解决办法。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弃,既然他们在京都都敢动手,那么离开了京都,他们会更加穷追不舍。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这么快就跟来了。我现在觉得,九王爷跟他们合作,那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以后的每一天,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战斗吗?”悠然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语了。其实用战役来形容其实是不合适的。可是这又如何呢?悠然想了想,又说:“其实,是不是可以说是屠杀?” “你还真是……”景昊云说着,笑了笑,声音都有些发抖,片刻后他很认真地说:“其实,我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今天为什么要杀关他们一个不留,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们。无论他们有多少人,我总是会叫他们有去无回的。要是没有这么一点自信,我怎么会带着你出来?” “所以,是为了震慑他们?”悠然说着叹了口气,这么多的事情,她始终是想破脑袋也不见得能想清楚的。还不如乖乖地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就好了。 “对,我可不想再往后的日子里,常常见到他们。要知道,我带你出来,是想游山玩水的,我可不想跟他们纠缠。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吗?我当然不能让你……看见这些不喜悦看见的。” 说着,他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悠然明明还在害怕还在感慨,可是一看见他这模样,一下子笑了出来。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昊云伸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无可奈何。“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的,你这模样,我都快弄不清楚,究竟你是真的害怕,还是假装的?你看他们一个个,死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好看。” 悠然白了他一眼,只道:“我能不能……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能够睡一个好觉了?还真是不容易,要谢谢你的众位将士了。你说呢?” “当然不用,你只要感谢我,就好了!” 正文 第314章 一种猜测 谢字含在口里,始终是没有能够说出来,可是他感受得到她殷切地注视。还有她微微张开又不停地合拢的手指。看得出来,她在犹豫不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景昊云柔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去睡一觉,等我们醒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派去的探子飞鸽传书说,我们明天会经过颍州城,那可是一座多情的城。晚上又是集会的日子,要是喜欢,可以多留一天,你现在就可以想一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我们可以另外购置。” 景昊云毕竟是一个大男人。他命人整理东西的时候,那也只是收拾了一些衣物。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他原本就琢磨着到了颍州,再另外添置就可以了。倒是悠然心里头一阵温暖划过。原本以为他粗枝大叶的,有些事也不问问她,就自己决定了。害得它夜里入睡,连素日都点的熏香都没有。还有更难开口的便是,她随身的裤袜一类的,居然都是没有多余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自己错怪了他。 景昊云也不说话,拉着她走过,甚至连吩咐人的时候,都不曾松开她的手。悠然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他则是默默地看着一地的凌乱,吩咐士兵将尸体拖走,就地掩埋了。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悠然却感觉到了一阵微寒。她说:“我的命,真的这么值钱吗?这些人,不顾一切地奔赴这场死亡的约会,真的值得吗?” 景昊云沉默,盯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怀疑。悠然勾唇,露出无辜无奈的笑容,她说:“你不用这样的看着我,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晓得。” “不管如何,去了白芷,我们就知道了。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其他的事儿,我都会替你准备好。”景昊云的信誓旦旦,让悠然漂浮不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也许这一次的冒险就能找到她身上的症结所在。 夜色灰暗,雨声犀利。她卧在那温暖的垫子上,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头是一片漆黑的森林,光穿不透那密密的树林。她看不清前路,站在黑暗中,注视着一切,静静思索着。 黑暗吞噬了一切,她看见了一道微茫的光,在闯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向着她直奔而来。她很兴奋,激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条光线。 抓住了……她看着自己手上流淌着的温暖的光,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微末的光,和身边的黑暗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可是,却照亮了她的眼睛。她一把抓住,这温暖的感觉,让她的心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她紧紧地握紧了拳头,那光芒,散落。 然后,她只觉得骤然间,四周白得发亮。似乎是日出了,这一篇迷雾森林被阳光照耀着。黑暗瞬间消失无踪,一切阴霾都无从遁形。她只觉得太亮了,刺激到了她的眼睛。她只好将眼睛紧紧闭起。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那流淌在眼睑上的温暖的光,流泻一地,温暖着她的眼睛,舒缓着她僵硬的四肢。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温柔又沉重的呼唤。他唤她做“阿然……” 这声音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森林,冲破她的耳朵,来到她的身边。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地霸道的味道,要她醒来。悠然不得不睁开了眼。刹那间,阳光倾洒到每一个角落。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眼睛最终落在了塌前站着的那个人面前。微微蹙着的眉头一松,她说:“早——” “早啊!”他笑,爽朗的笑声,冲破云霄。这一刻,悠然才发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放肆地笑。更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坚定不移。 梦中的那一缕阳光,是不是有他带来的呢?想到这里,左悠然哑然失笑。 起身,穿衣,出门。天气晴朗,太阳明晃晃的,刺人眼睛。一路走着,士兵们在收拾帐篷,整理东西,一切井然有序。景昊云说:“吃早饭的时候,速度要快点。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用过早膳,我们就要出发了。” 悠然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跟着。经过昨晚发生械斗的地方,发觉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见了,地上也干干净净的。似乎昨夜的一场大雨,将一切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的。悠然默默地垂下了眼睑,轻声道:“总共有多少人?我们的人,有没有伤亡的?” 景昊云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淡淡地说:“数了一下,一共二十八人。我们这边有十来个人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是不是对我们的将士没有信心?你放心,昨天他们来了二十八个人,被我们全部击毙。但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伤亡。这就足以证明,我能保护好你。” “这么多,加上之前攻击过我的人。折在我们手上的,应该已经不下百人了。白芷一族,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地在我们京都安插了那么多的人,为了杀我,估计也是折损了很多。他们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连我自己都一无所知。呵呵……” 悠然的冷笑声,多少有些无奈,很快地她垂下了头说:“算了,不管了,我有你,还需要操心什么吗?” “你本来就无需操心、”无论什么时候,景昊云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模样,让悠然着实嫉妒。她总是对自己不够自信,错失了很多乐趣。现如今,她该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这一日进了颍州。悠然的马车就是随走随停的。时而是停下看看路边的小摊子,时而是停下马车看看风景,更甚至为了一串糖葫芦,据追了那卖糖人一路。这边,景昊云安置好了一大群人的住所,就眼巴巴地跑来跟在她身边,决定带她一路走一路逛。 这边,左悠然好容易被允许下马车。车帘子才撩起,一下子她整个人就窜到了马车下。景昊云才下马,看见她在跳,心惊胆战地飞奔过来,想要搀扶。却只见她一个旋转,稳稳落地,还一脸纳闷地看向了自己。景昊云突然发觉,只有自己,还是认为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看她那架势,分明就是个练家子。昊云都觉得自己脑子开始发昏了。她练武那么久了,他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胡乱担心。 看着景昊云若有所思的样子,悠然说:“上一次,要不是左轩然不知道我练过武。或者说,他没有想到,我是那么努力地在练武。不然他也可能一个人前来。跟我耗了那么长时间。要是他早知道,估计一早就带了人来,那我可真是不可能逃出生天了。那一日,我真的觉得自己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我真的以为,我命绝于此了。还好你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那一夜,是景昊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夜。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谨慎,差点害得她丢了性命。他都不敢想,如果再迟一步…… 突然一双手,温柔的小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抬起头,看见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阳光,从她的身后照射过来,她的发梢带着金黄的微光。她微微扬起的嘴角,眉眼弯弯。她说:“不早也不晚,你来得刚刚好!谢谢你!” 这样言笑晏晏的她,只在梦里见过吧。景昊云伸手,抓住了她放在自己额头的手。他低头,看见她踮着的脚尖,默默地将她拉到身边,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压制住自己的狂喜,对她说:“我带你去看戏。这颍州有三绝。除了那集会上的花灯和歌女,还有颍州的戏曲。那可和我们京都的戏,大不一样。” 悠然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路走到了那梨园。站在梨园门口,悠然一时又发起了呆。 景昊云却似发现了她的想法,低声叹了口气说:“有件事,我想我不该再瞒着你了。那季璃,在出卖了你之后。没有逃跑,却是去了你家。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你父亲,让她住下的。今天,就在刚刚探子来报,说那季璃,说她有了左轩然的骨肉。这会儿正堂而皇之地住在左府。恬不知耻地使唤着你家的随从。” “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倾心于你吗?”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景昊云冷着一张脸。一下子,吐了吐舌头,对他说:“你不能否认,这本来就是事实。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景昊云冷冷瞟了她一眼,别开眼说:“那又如何?这就是你怀疑她并没有怀孕的理由?” “你不懂,要是她真的喜欢你,她不可能委身于左轩然。要是她愿意的话,早八百年前,就可以随意找个有钱人嫁了。她还是挺受人欢迎的……” 正文 第315章 秘密据点 “关于季璃,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关于她的事儿。但是仅仅从她背叛你这件事来看,你跟她之间,要么是本就是不了解彼此,要么就是沟通出了问题。她如今能堂而皇之地在你父亲面前说她怀着你哥哥的孩子。这样的女人已经不仅仅是有心机了。她在用自己的名誉,换一张保命符吧。”景昊云想起那个女人,在自己的府上,自以为不为人知地在那里作威作福,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开始的时候,不为人知。可是到了后来,是在他的默许下才会不可收拾地发展的。 想到这里,景昊云的眸光一暗,叹了口气。悠然扯了扯嘴角,不冷不淡的说:“经此一事,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有个人的命,不要妄图去改变别人的命运。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我就是太过自信,以为我将她从泥潭里头拉出来,她就该感激涕零。可是,谁又知道,一山望着一山高。人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可直视的东西。” 昊云淡淡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季璃选择背叛你,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可以放手了。干涉她人的人生就要有被反噬的觉悟。”这么说着,景昊云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儿了。我们就去听戏吧!” 悠然回过神来,跟着走了进去。走进去,就可以看见,偌大的院子里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戏台。底下摆满了藤椅。从右边绕过,走上二楼,就能看见并排着的几个雅间。悠然跟着景昊云走,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心里头有些纳闷。还没问出口,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大红长袍的女子。那人迈着小碎步,快快地跑了过来。眼瞧着就要扑到景昊云的怀里。眼瞧着那娇柔的身段,柔软的水蛇腰好像就要……压过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悠然不自觉地拉住景昊云的手,往一旁闪。而飞身前来的少女,也一下子就看见了她。一时间愣住了,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左悠然,对着景昊云笑得很灿烂。“少将军,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来颍州了。奴家还以为要好久才能再见到你。” 红衣女子娇声笑着,瞟了一眼景昊云,挨近。又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左悠然,旁若无人地说:“少将军来得突然,你昨天才派人来说,我这里只来得及安排一出文戏。说的是少年将军和一浪迹江湖的侠女的故事。他们不打不相识……” “戏的内容,我们自己会看。红姑要是有事儿,只管忙去。”景昊云是一脸的冷漠,眼神中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可是那红姑却是受了什么鼓动似的,轻轻地伸手掩着嘴笑,笑声娇柔里头又带着很不一样的暧昧气息。说实在的,悠然还真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见过很多戏子,可是戏子虽然身为低贱,却还是很有些骨气的。轻易不会对着别人卖笑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说是戏子,却不知为何身上带着那么浓郁的风尘味道。 红姑也感受到了悠然审视的眼神。但是她选择故意忽略,她笑着对景昊云说:“少将军,我能有什么事儿。你来了,我只盼着专心地伺候你,其他的,可不关我的事儿。我只盼着,能和你多说说话,多看你一眼两眼,也好将你的模样,牢牢记住。” “红姑还跟以前一样,这张嘴,总是能说出让人无法拒绝的话来。只是,今日,我有人作陪,你不必担心。”景昊云一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听到这话,红姑原先打算无视左悠然的,现在这会儿却是再也不能了。她只好回过身来,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一下左悠然。只见眼前的姑娘,最多不过十一二岁。长得是娇俏可人,尤其是她那雪白的肌肤,衬得她的脸更加的清丽脱俗。她那一双眼珠,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红姑也算是阅人无数,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眼神幽黑深沉,看人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冰冷中带着审视的味道。那种感觉,让人从头到脚的冰冷。 红姑第一次,在和人对视的时候,转开了眼。她知道,自己仿佛被看透了,那种感觉实在不舒服。她低声问景昊云:“少将军,这姑娘,她是你的谁?” 红姑这么问,是因为她百分百肯定,左悠然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这世上,哪有一个良家女子,会跟着男子出入这梨园。还手牵着手。红姑断定,景昊云对她是很在乎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不会是少将军的良配。指不定是跟自己一样身份卑微的人。因为心里头是这么想的,所以红姑说话也就没轻没重的。要知道,她对景昊云的痴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可是,当景昊云带着一个女子走进她的视野的时候。她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嫉妒。她就难免会露出一种鄙夷,心里头难免有些攀比的心态。 她问的是,她是你的谁。而不是是谁!这问题让悠然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倒是没有说话,而仅仅只是侧过身去,看着下面的戏台,低声说:“似乎,好戏就要开场了!” 景昊云侧身一看,急急忙忙拉着悠然就冲进了雅间。这边,景昊云忙着端茶递水伺候左悠然。那边,红姑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头酸溜溜的,真是莫名地一阵气氛。她走上前来,殷勤地说:“少将军,这哪里是你能做的事儿,我来吧。这茶叶可是顶级的茶叶。少将军要是一个不小心,洒了这茶,可真真是浪费了。” 红姑说着端起茶壶走到悠然面前,为她斟茶,用一种疏离又无比谄媚的声音,对她说:“姑娘……不介意我来伺候你吧?” 对此,悠然始终只是冷着一张脸,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红姑便只是倒了茶,又走到景昊云边上,对他说:“少将军,有些事儿需要问过你的意思,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听见这话,悠然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么明显得想要支开自己,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听些什么吗?悠然笑过之后,转眼看着红姑,说:“你莫不是想要问他些什么?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悠然微微转动眼睛,看着景昊云。昊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天地可鉴,我可没什么事儿,是你不能知道的。只怕你不愿意听,要是你愿意,我可不会想要瞒着你。” 悠然瞟了他一眼,给了他一种“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景昊云没忍住,笑出了声。完了还故意搬了椅子,凑到悠然身边,盯着她看。悠然再厚的脸皮,被他这么看着,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一伸手,将景昊云的头往一边拍。景昊云头一侧,凑得更近了一点。悠然忍不住了,呵斥道:“能不能往边上一点。你这样子……人家都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了。” 说这话的时候,悠然的手在景昊云的脸上,硬是将他的脸推向了红姑所在的方向。红姑感觉到一丝难堪,可是脸上却是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笑意绵绵,绵里藏刀。还真真是让人无可挑剔,却又不得不警惕。 景昊云却看不出来,在悠然的动作下,他直起身子,对红姑说:“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阿然是我的夫人,没什么好瞒着她的。” “夫人?”红姑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可是当她看到左悠然的眼睛时,立马低下了头去,低声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少将军的夫人,不应该是世家女子吗?姑娘看上去,似乎……似乎并不像是……” 红姑这话儿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景昊云警告的眼神,她立马换了一张笑脸,对悠然说:“见过夫人,奴婢是这春风院的管事。这里是少将军在颍州的据点。我们都是受恩与少将军的一些人。负责在颍州收集信息。” “颍州跟京都最近,所以你所有的消息来源,是这儿吗?”悠然没有看红姑,而是直直的看向了景昊云,“如果是这样,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来这儿。一来颍州就来这儿,那不是太过惹眼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你觉着我不敢在京都建据点?”景昊云微微挑眉,“要是紧紧只靠一个据点。他天罗地网一般的情报收集,是不可能完成的。这颍州,可是交通要塞。我不抓紧着点,指不定会被谁给觊觎了呢!” “你……”悠然发觉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他明明是那么深谋远虑的一个人,可是在自己面前,却又那么的不修边幅,没有心眼。只要她愿意,似乎只要一句话就能探听出他所有的秘密。可是她却不想知道太多。害怕不能让他心里平衡!害怕不能回报他的信任。 正文 第316章 白芷一族 “这茶如何?”一句轻声的呢喃,打断了悠然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对他说:“我喝不出来。今日这环境,也没有心情好好品茶了。倒是这唱戏的,长得还不错!气质看上去,也挺有侠女的感觉的。你觉得呢?”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微一转,带着一点疑问,带着一点的戏谑,还有一丝蛊惑人心的魅惑。说不上来她的眼神,可就是让景昊云回不过神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让人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悠然面上一红,指着戏台上的人说:“是你说要带我来看戏的,你自己为什么不看。你如果不看,我们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吗?”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景昊云本来就不喜欢看戏。他来这儿不过是为了找红姑打探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恰恰是左悠然不能知道的。所以当悠然开口说自己为何不能听的时候,只能是以进为退,也只能按兵不动。但是景昊云的深色之间,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些让人怀疑的地方。而悠然又是何等的聪慧,一点变化,足以让她有所体会,这不,她也不等景昊云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她缓缓地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得去会会她。真真是个妙人!” 悠然说这话的时候,景昊云的眉头一抬,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痕迹。可是红姑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夫人说得对,你可能不知道,这丫头叫湘灵,天生嗓音圆润,身段窈窕。原本是被买入青楼的。在她还小的时候,梨园的老板将她买下。这会儿,果然不负众望,成了名角儿。追捧她的人可多了……” “是吗?”悠然低低一笑,想起了季璃,神色一暗。因为身在梨园,听着戏曲,她没办法将季璃抛在脑后,更多时候,一抬眼就会想起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儿。一低头,就会想起那些让人恶心的事儿。 “你别担心,湘灵这丫头我知道。她秉性纯良。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很幸运,在这梨园里认识了一个戏痴。今年已经去京都做官了,说好年底来迎娶的。两人恩爱非常。” 听景昊云这么一说,悠然微微抬眼看向了那台上的人。侠女的自信,和无限风采,在她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是幸福。悠然恍然想起,以前的季璃,总是轻蹙着眉头。似乎是有无限的心事,似乎是有挥之不去的惆怅。现在想来,季璃她,原来是一直郁郁不得志。而自己,一直都忽视了这一点。 长久的积郁,得不到宣泄,自然会心理扭曲。 这么想着,悠然又侧身看着景昊云。她忽视了他太久,他的心里头,是不是也有很多不满的地方。此时此刻他不言不语,对自己诸多忍让。可以后呢?是不是有一天也会爆发出来?是不是也会让她得到惩罚?而此时此刻的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故意拖延着不走,无法和心腹好好说话,而觉得郁闷呢?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一日累积一日,会不会让她追悔莫及? 看着左悠然微微垂下的眼,还有幽深的瞳孔,昊云深知,自己不能再执着下去了。他害怕自己要是再执意妄为,是不是又要让她心生疑窦。就在他要开口挽留的时候,左悠然已经迈步离去,身影一晃,消失在长廊那头。她的脚步虚浮,走上台阶的时候,也是一脚实一脚空,看上去,下一步似乎就要跌落。 景昊云心里头紧张,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就要冲出门去。 红姑也跟着上前一步,问道:“少将军,是不是要人一起跟着夫人下去?看她的样子,好像很柔弱。是不是身子不好?可是奴家刚才看她的手,上头有茧子,应该是习武之人。怎么能如此弱不经风。” 红姑这话,分明就是怀疑了。听着似乎是很关心的模样,可是言语之中都在提醒景昊云要注意她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可是在景昊云听来,却像是一记闷拳,锤在了他的心头。 悠然的身体底子是很好的,可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磨难,这会子,看着还成,内里头已经虚透了吧。 看着景昊云沉下的脸,红姑还以为自己的言语奏效了,心里头可高兴了。她端起了茶盏,继续给景昊云添茶,动作优雅,微微侧过身来,靠景昊云有点太近了。景昊云没有察觉,只淡淡地问:“我让你打听的事儿,可有什么回应了没有?” “少将军说的是白芷一族?”红姑面上一凝,低低地说:“其实,白芷一族,之所以被迫离开,是有原因的。” “不是因为我族太过强盛,他们不得不避开吗?”景昊云微微一勾唇,看了一眼红姑。红姑继续道:“据说白芷一族,有一种巫术,可以让人起死回身。但是如果操作不慎,会改写命盘。很多事情,都会因此而改变。但是操纵这项秘术,很可能会牵连到操纵者本人。其他人,却是不知不觉。除非是极为特殊的人,或者是知道内情的人。” “有这么神奇的事儿?”景昊云一脸的不相信。红姑也摇了摇头,说:“这只是传说。但是我从白芷一族族人的口中得知。白芷一族的贵族,都很神秘。他们似乎是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那些贵族似乎看起来都比寻常人要年轻。比寻常人要貌美,还要智慧。至于白芷一族究竟有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术,那也不得而知。” “所以说,你查了那么久,得到的都是一些传说。不作实的?” 红姑咬唇,说:“虽然是传说,但是凡事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总是有缘由的。虽然是传说,但总算还是有可能的。” 景昊云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来,向下看去。那里,左悠然站在那边和那湘灵在聊天,还挺热络的模样。景昊云嬉笑道:“她还是这样,也是一个戏痴。要不是我们大威国的戏子都是女子。她指不定要被哪个角儿给勾引走了。” “既然她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少将军为何傻傻地对她情根深种?”红姑心里头生气,是真的很生气。就这样一个长相还算娇媚的小姑娘,普普通通的模样,就夺走了少将军所有的注意。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昊云不知道红姑的心思,事实上,就算红姑有什么想法,那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景昊云也不去理会红姑的话,只道:“谁说她见异思迁了。她压根就是个冷情的人,她心里头根本就没有人。我怕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多爱一些人,多关注一些人。” “既然是这样的人,少将军为何要……”不等红姑说完,景昊云冷声道:“不要质疑你的当家主母。她会是你的主子,你可以跟她提意见,但是绝对不可以质疑她。记住你的身份!” “少将军,你喜欢她,是你的事儿。可是你不能蛮横无理地要求我们对于一个根本不知道她如何的人,尽忠。无条件地相信。我做不到。”红姑似乎是在为低下的人鸣不平,可是更多地是在为自己呐喊。她苦苦守候的人,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她如何能接受?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你必须忠于她。无他,只因为,她是我景昊云的女人。”一句话,让红姑再也无话可说。千般好万般好,终究是抵不上喜欢二字。从来不会说绵绵情话的景昊云的口中,说出喜欢二字。看来他真的是很喜欢吧。喜欢到根本就无法控制。 红姑默默地垂下了眼,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未来的夫人,会是左尚书的千金。京都传来的消息,不是都说少将军要迎娶左大小姐吗?却原来,少将军心有所属?” “你们居然私下探听我的消息?”语气是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红姑吃惊地捂住了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说出了口。原本这些事,是她不能问不能碰的。她却是脑子一热,多言了。 她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景昊云,一时间恐惧到不知道说什么。这边悠然已经拉着湘灵的手走了过来。 远远地看见景昊云对着自己招手,她也伸出了手,示意自己已经看见了。这边湘灵低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少将军这个样子。这一次,我听说少将军是要去白芷。听红姑姐姐说,那白芷人可邪门了,可能会一些秘术。起死回身之类的。总而言之,我觉得去白芷可没什么好玩的。姑娘,你是要跟着少将军一起去吗?” “红姑为何要探听白芷的事儿?”悠然的心一沉,抬眼看向景昊云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丝地防备。她心想:他不让自己听到的消息,莫非是关于白芷,关于她的? 正文 第317章 沾沾自喜 悠然一向是个冷情的人,面上只是微微一变,所以湘灵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她依旧是笑着,拉着悠然的手缓步向着红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红姑的脸色苍白,还有点僵硬。悠然的神色也不太对劲。这边湘灵还嬉笑着说:“阿然,你看看少将军看你的眼神。那真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你啊……我看得出来,少将军很在乎你,你还真是真是好福气,能得少将军如此爱慕……我从来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过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只有你……” 这湘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又是一转,留下一声叹息。她还真是不知道,这邵将军来此不过是匆匆一瞥。红姑却是又要日日惦记了。以前,红姑总算还有点念想,如今,少将军带着心上人来了。也不知道红姑的心里头,会是什么滋味儿,不过不管是什么滋味儿,总不好受吧。 湘灵的沉默,加上悠然原本就心不在焉的。这两人这一路走来,一下子变得无言了,安静得很。靠近了雅间,那边红姑走上前来,拉住了湘灵的手,拉着她坐下,脸上笑得很是热闹。 在湘灵看来,红姑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本身的性格也很爱热闹,不喜欢冷冷清清的。所以,但凡是戏园子里头开戏,她都会亲自出来迎接客人,安排打点。这一切让这梨园,也特别的受欢迎。颍州城,大大小小不下十座戏园子,就属这边生意最好。这也让在院子里头的人,有了很好的收入。加上还有少将军做保,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红姑每日里迎来送往,往往是精疲力尽,可是她却乐此不疲。 湘灵知道,红姑这是借着忙碌忘掉很多事。她都能想象得到,这一次少将军一走,红姑这毛病,只怕是要更加严重了。 湘灵这么想着,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红姑。红姑也正好低下头来,两人对视。很快的湘灵别开了眼。她太清楚,红姑是何等倔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的怜悯。所以湘灵很快地低下头去,深怕红姑会误会。可是红姑可是擦眼观色的高手,她心里头已经是了然于心了。但是湘灵这丫头,一出生运气就还不错,如今更是能名正言顺地嫁入官宦人家。她的心里头,有点悲天悯人的想法也是能理解的。可是红姑是真的不能忍受别人对她的同情。她强压下心口的不快,脸笑面对左悠然说:“夫人,少将军,这可是我们这梨园的红人。湘灵她素日里就害羞,从来不出面接待客人的。如今,能和夫人说说笑笑的,想来,这就是缘分吧。少将军,湘灵她胆子小,没顾着给你请安,不介意吧?” “看得出来,湘灵姑娘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景昊云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看这湘灵道,“能和我家阿然相处甚欢,一见如故。由此可以推断,姑娘的心性也是单纯,豁达的。我带她来这儿,就是为了给她散散心。有湘灵姑娘相陪,实在是感谢。” 湘灵柔柔一笑,道:“少将军言重,夫人……是个好人。奴家在这院子里头,虽然不见客,可也见识了不少了。很少见夫人这样的痴心人。她看着我的眼神,跟我的夫君,是那么的相似。我想,夫人是真的很喜欢看戏。也是打心底里尊重我,尊重身为戏子的我。” “喜欢就是喜欢,湘灵何必为了自己的身份而介怀。我倒是觉得,只要你自己喜欢,即便是哪一日嫁人了,还可以继续唱戏。”悠然回过神来,对着湘灵笑。湘灵忍不住掩嘴笑,说:“我就说吧,这夫人也是难得的痴心人。少将军,只可惜你有要事在身,不然我还真想留夫人在这儿住上几日。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我这一生何其有幸,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一个个的痴心人。” “阿然,你要在颍州多留几日吗?”湘灵这么说,景昊云心里头就琢磨着,悠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她真的这么想,他是不介意在这儿多留几日的。毕竟,要去白芷,也不用急在一时。这一路走过去,时间或长或短都没事,只要能走到,就可以了。 悠然却是一愣,不解地看向景昊云。似乎是在问他,他不着急吗?这一停留就是几天,莫不是要拖延了时日?悠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眼里满是疑问,样子着实可爱。景昊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说:“只要是你愿意,多久,我都愿意等!” 一时之间,悠然无话,确切地说,当着外人的面,景昊云这样口无遮拦地示爱,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面上一红,不曾说话。而红姑显然是坐不住了,她急急忙忙地说:“少将军,既然如此有缘,就多留几日吧。奴家即刻就差人准备厢房。这两天院子里,都给清除干净了,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们受打扰。” “不了,谢谢红姑的好意。”悠然突然抬起了头,说了这么一句话,景昊云纳闷,低声道:“你不用这么着急的。这一天两天的,影响不了我们的行程的。你爱看戏,我们再往北走,可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地方给你看戏了。这么好的地儿,多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悠然也知道,景昊云只是因为自己爱戏,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看似荒唐,看似突然,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想要停留的吧! 这么想着,悠然摇了摇头说:“呆再久,也是要走的。爱上一个人,爱上一出戏,只要一折子戏就够了。有缘自会再见,自会再听。我想,湘灵姑娘也是随缘的人。” 湘灵闻言,又是一笑。她还真真是喜欢他们的夫人。虽然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会执着到底,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坚持下去。自己何其有幸,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想着,湘灵道:“只要一眼,就够了。少将军不必为了我们而特意打乱自己的计划。我们的相识相遇相知,都是缘分而已。不可强求。”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景昊云自然不再言语。他拉起了悠然的手,低声道:“天就要黑了,我们还要赶着去看夜市花灯。这就先告辞了。” 因着湘灵的缘故,因着悠然对湘灵高看一眼。景昊云对湘灵也很是客气。湘灵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起身福了福身,道:“恭送少将军,恭送夫人!” 红姑咬唇,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既然湘灵都已经替她说了, 她也就不再开口了。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直到两人依偎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她终于是没有忍住,别开了眼,任由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湘灵默默转头,看见了这模样,低低地叹了口气。 幽幽的,红姑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明明就就是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却还是痴心妄想。如今看着他心有所属,心里头就跟有千万只蚂蚁在趴。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差一点,让他生气。要知道,他始终是主子,我打听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儿。很多事儿,我都清楚,是我僭越了。可是那又怎样,我什么都得不到,凭什么连打听一下他的消息,都不被允许?” “红姑……”湘灵上前,将她揽入怀里,低声安抚,“有些人可以远远看着, 可以深深爱着,唯独不可以拥有。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要执迷不悟,让自己越陷越深?还不如及早抽身,那样痛苦也会少一点。” “是,我知道自己是奢望。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他的心里,有了别人……”红姑一下子号啕大哭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湘灵。看着痛哭的红姑,湘灵也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泪。人人都说她就要成为一个官家的媳妇了。人人都说。人人都羡慕她的未来。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入侯门深似海,她的难处,更与何人说。身份注定有差,可是她们都是一样的,一样勇敢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两个同命相怜的人,一下子,又是一阵唏嘘。 而自从出了那梨园,悠然就松开了景昊云的手,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酸溜溜的味道。她说:“这红姑和你认识很久了?看她的样子对你很是熟络!” “自然,她是我的手下,自然要听我的吩咐。至于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那还真的挺早了。这个据点,我可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着手布置了,那个时候,她还只是这梨园里的一个粗使丫头。那时候,还是个很胆小的女孩子。眼睛贼溜溜的,我看得出来,她很有野心。就扶植她。如今,这据点可是坐镇颍州,果然我看人的眼光很不错吧?”景昊云似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妒意,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正文 第318章 按兵不动 “原来如此……”悠然淡淡一笑,转过身去,看着天边的斜阳。微黄的阳光,照耀着那梨园门口的古树。树枝上,有新鲜吐出的嫩芽,春天,正追寻着他们的脚步,一日日地北上。看着那生机盎然的世界,悠然的心,才有了马尔一点点的释怀。她知道,时间不知不觉,很多事儿,她也该放下来。原本的执着,此时此刻,也都该放下了。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景昊云看着只觉得心旷神怡。他一向就知道,左悠然虽不是绝色美女,但是她毕竟是继承了金灿灿的一些秉性。虽然不知道当年的金灿灿是如何的让人惊艳。在景昊云看来,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也就是她了吧。他觉得好的,自然以为别人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问红姑,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吗?”景昊云凑上前来,嬉笑着抓起了她的手,“你刚才说起她就甩开了我的手,莫非是在生气?还是……吃醋?” 看着景昊嬉皮笑脸的样子,刚想生气,却又不经意地留意到了他眼神里的不自在,悠然淡淡一笑,想要出口的讽刺的话儿,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有些人,一旦放在心上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放下。有些人,一旦在意了,就会在意到底。眼前的这个人,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了自己,她可以不接受,却再也不能肆意妄为,去伤害一颗真挚的心。 看着悠然默默转过的侧脸,景昊云淡淡一笑,说:“还以为你会嫉妒,还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要支开你,原来你一点儿也不在乎。还真真是冷漠,伤人心那……” 景昊云言之凿凿地说着话,悠然回过神来,背着阳光,看不清她的眼神却能感觉得到她眼中的温度,和幽幽的笑容。她恬淡的笑,云淡风轻的模样。她说:“一个人的心,一旦要变,即便是用尽全力,也不见得有用。那么,费尽全力,去要去一个人永不变心。还不如,守着自己的初心。那样,伤心也会少点。自然,得到的喜悦,也会少点。但是,这只是个人取舍的问题。” “这就是你一直逃避我的理由?”他怒了,声音里满满都是责备,还有压抑着的,很深刻的痛楚。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逃避的感觉。 “不是逃避,是我想告诉你。我会喜欢你,像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但是,我不会因此没有我自己。”悠然说这话,连自己也感到吃惊,也觉得这有点惊世骇俗,可是她就是这么想的。上一世,她太傻,没有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做了。以为付出是快乐,临到头了才知道,义无反顾的付出的前提,必须是那个人看见你的付出。 “不,你不会的。你永远也做不到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他甩手,转身,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留下悠然站在夕阳余晖里,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知道,他的悲伤,源自何处。可是她真的希望他能明白,她所求的,不是全心全意的付出,而是彼此相互的羁绊。若是有朝一日,他变了,至少她不会难以接受,不会痛不欲生。 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的。也许,于景昊云而言,他永远也不会懂。毕竟,他从不曾被人,逼迫到绝境。也从未曾有人,能在伤到他之后,全身而退。即便是自己,即便是用冷漠和防具,将自己伪装起来,却还是一不小心也受了伤。 走了挺远,景昊云见她没有跟过来,回过头来,看着她,朝着她招了招手。悠然回过神来,默默地朝着他走去。心里无比庆幸,还好,他最终还是想起了她。 两人比肩而走,一路从梨园走到了热闹的街市。此时此刻的街头,人潮拥挤。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走路的时候,也多有不便,有的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有点横冲直撞。悠然在街边走着,被擦身而过的少年,撞了一下。 那少年连忙道歉。景昊云瞟了那少年一眼,将悠然搂住,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那少年看着景昊云似乎是要吃人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抓紧时间走了。悠然无奈道:“街上这么多人,他也是不小心的,你这么瞪着人家,也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我管他有没有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要是撞过来,你哪里受得了。”他说着,将悠然拉近,紧紧挨在一起,声音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你要紧紧跟着我,我可不想你磕着碰着。你最好还是乖乖跟着我,要不然因为你,哪个不长眼的小子被我给揍了,我可不管。” 悠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景昊云紧紧盯着自己,拿灼热的眼神,逼得她连忙别开眼,看着路边的小摊。左手边,就是一个卖扇子的小贩。悠然一眼就看见了一把折扇,上头画着墨竹。笔力苍劲,她伸出手去拿。 “姑娘好眼力,这墨竹,可是出自名家之手。你看这竹子,一气呵成。很适合你身边这位公子。”那小贩很有眼力劲,一个劲儿地夸这扇子。悠然面上微微一动,不等她开口,景昊云已经付了银子,顺手取走了她拿在手上的折扇,很自然地说:“那就谢谢娘子,为我挑的折扇了。我一定会随身携带。方才不负娘子的深情厚谊。” 看着他这般自怨自艾,又故意自讨没趣地说着话。悠然叹了口气说:“若是你喜欢,改日,我给你画一幅。如何?” 闻言,景昊云心下一动,可是一下子又没了神采。他害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每每是他多近一寸,她就后退一尺。还不如按兵不动。 悠然见他不为所动,也不说话。这真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也不着急,只是默默伸出手,拉着他在街上走着。这偌大的街,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不认识的人。就算是偶尔有人向他们投来不解探寻的目光,也没有人上前来打扰他们。毕竟,这大胆地牵着手,走在街上,似乎是有些奔放。一路走一路看,景昊云的嘴角,是越来越大。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一直玩到了月上中天。悠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眼皮都已经忍不住打架了。景昊云不得不拉着她往回走。悠然睡眼惺忪地跟在他后头,一步一步慢慢地挪着。 此时此刻,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少了。一些摊子也开始收拾起来,走人了。零零星星剩下的几个摊子,也是正在收拾着。眼瞧着所有人都要散了,河边,榕树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算命摊子。 景昊云这人,一向是不姓命的,他只是瞟了一眼,拉着悠然就走。悠然也没多加留意,只是瞟了一眼。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临走前,回头一看,却是看见那榕树下,招摇地黑白相间的帆布。那分明就是黑白相间的太极。那旗子,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 低下头,细细琢磨,在哪里见到过。 因为想着这件事,悠然的脚步慢了下来,景昊云回过身来,好笑地说:“阿然,不能再玩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要是再这样,明儿个可是起不来了。再说了,他们都已经收拾起来要走了……你看看,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的,悠然并没有听仔细。只是她突然想起,那黑白色的帆布,她确确实实是见过的。就在她重生后的第一天,在那个道士的身上,就有这样的图案。想起这件事,让左悠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僵硬了。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手心渗出了一层汗,冷冰冰的。 景昊云着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冷?”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过身去,默默地看着不远处,飘荡的帆布。她的眼神,渐渐迷离。她好害怕,从心底里觉得害怕。过去的事儿,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在她的脑海里一下又一下的循环往复。渴死,她却没有力气挣扎。 内心里的恐惧,压制了她的所有思考。她呆呆的,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地向着那个算命摊子走去。她的脸上,一盘苍白,冷汗滴答滴答地往下。 看着她如此不对劲,景昊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一边又殷切地呼唤着,希望她能有所回应。“阿然,你别闹了,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你怎么了?不说话?”看着左悠然楞冲的模样,景昊云抬起头去看向了她所走的方向。 那一棵榕树,很大很大。在它的底下,那个小摊子,显得,特别的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不是左悠然着了魔似的,向着那里走去。景昊云想,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关注到的。可是看过之后,就莫名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319章 一个故事 命运,这东西,如果你不信,那么它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你也觉得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是如果,你要是相信了命运这回事。那么你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身不由己的纠结之中。这种纠结,是谁也说不清楚的。景昊云就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宁肯什么也不信。宁愿用自己的所有去拼去搏。这样一来,就可以摆脱那种不安定的感觉。 可是悠然却不是这么想的。虽然她知道,决定命运的绝对不是天意。可是,冥冥之中在推动着这一切发张的那一只手,无论是怎样的存在。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无比的害怕。要知道,她是死而复生的人,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够用“我不信命”就能解释得了的。所以对于这些有的没有的反应,她都是抱着一种怀疑又不得不认命的态度,去做这件事。 所以当她看见那黑白的帆布时,心底里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快快离开,快快躲避。可是她的脚却是不受控制地,向着那里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悠然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好像就要跳出胸膛。 景昊云一把拽住她的手,说:“怎么了?阿然?” 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一记警钟,敲响。一下子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左悠然。她猛地回过神来,定眼向着那算命摊子看去。那算命先生已经在收拾他的摊子了。那帆布旗子已经收起来了,看见悠然他们走过来,连连摆手说:“今儿个收摊了。缘分已尽。今日是我跟两位没缘分。没能替两位贵人解惑。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家里的夫人还在等我回去呢。你们两位也快些回去吧!” 那算命先生一脸的笑呵呵的模样。言谈间似乎很他们很熟悉似的。景昊云不曾说话,不置可否。悠然却是面上一凌,默默咬了一下下嘴唇。唇上的痛楚,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曾经的那位道士。但是那道士身上的衣服,让她看着着实不舒服。虽然那算命的道士,看上去很是和善。可悠然还是没有对她好说好笑,而是直接转身就走。这边,景昊云被她拉着手,一路低头走着。忍不住笑道:“你说这些算命的,说话还真是圆滑。我们两人这身打扮,还真是非富即贵。就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贵人。再者,他说跟我们没缘分,可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分明是想我们开口挽留。这样就好赚上一笔。可是……你却一下子转身就走!你没看见,你掉头就走,那算命先生的脸色,看上去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憋屈。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再者,你走太快,也没给人家机会。好好跟你说说话,什么的……” 景昊云说话间,语气很是戏谑。似乎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悠然举止行为的不同之处。悠然没有说话,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她拼了命地再走路,不停地走。即便是坐上马车之后,她整个人的神情也是紧绷着的。她不时地抬头,伸手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一闪而过的人,马,车。这一切,都让她的心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觉。 看着悠然急切地模样,景昊云贴近了,轻声问:“你走怎么快,是有什么鬼怪,在你身后追着吗?” 原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左悠然一听却是吓了一跳,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只听“砰”的一声响,景昊云整个人已经被压倒在地。悠然原本个子就小,这会儿,蜷缩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球,她依偎在景昊云的怀里,身子在瑟瑟发抖。景昊云一愣,想笑,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似的。他伸手,揽住她在怀,轻声道:“怎么了?阿然,自从是碰见那算命的之后,你整个人就怪怪的,像是中了邪似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就这么紧张。难不成那算命的有邪术,让你这样的害怕?就跟真的见……” 看着怀里的人,瑟瑟发抖的模样。景昊云一下子也不敢在说些什么了。他默默地抱紧了她,轻声道:“没事儿的。” “景昊云。”第一次,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很多时候,她都不会叫他的名字,很多时候,都是混混过去,什么也不叫,一个眼神就证明她是在跟他说话。可是现在,她这么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还真的是有点儿不习惯。景昊云清了清嗓子,说:“有事儿要跟我说?” “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她虽然是在问,可是却没有想要等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儿。她很幸福,她一出生就是千金大小姐。她的哥哥姐姐,母亲父亲,都对她很好很好。都很宠爱她。只要是小女孩想要的,哥哥姐姐都会让着她。只要是小女孩喜欢的,母亲都会找来给她。那些东西,哥哥姐姐都没有。小女孩就深深地以为,母亲是真的真的很爱她。后来的后来,小女孩长大了。遇见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家世一般,相貌一般,才能一般。可是他却很懂得小女孩的心思。当小女孩因为哥哥姐姐不跟她玩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他总能想出办法逗她开心。在小女孩儿因为父亲出远门而万分想念父亲的时候。他也能想尽办法,让小女孩儿的信能送出去,送到她父亲的手里。小女孩还时常能收到父亲的回信。要知道,小女孩的家人,对小女孩太好了。从来也不敢对小女孩说不。可是,这个男人却不一样,他敢说不。也许……也就是这一点不同,让很傻很天真的小女孩以为,自己找到了世上最好的人。” 说到这里,悠然一下子哽咽了。她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哪怕是那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她就以为那就是他的优点。却从来不曾想过,别人对她的顺从也罢,对她的反驳也好。这一切都是可以伪装的。 她的沉默,让景昊云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他焦急地问:“那么后来呢?” 悠然抬眼,向上,默默地看了一眼,记忆在恍惚,似乎又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她继续说道:“后来,小女孩儿就喜欢上了那个男人。不顾父亲的阻挠,一心要嫁给那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小女孩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好为心爱的女儿,购买了一座别院,作为婚房。可是他却在小女儿新婚后不久,就选择离开了京都做别的事儿,散散心。他被小女孩深深地伤了心。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曾关心过,不曾过问过小女儿的生活。他不知道的是,小女儿过得一点儿也不幸福。结婚后,那个男人一改体贴知心的面目。每天都对小女孩恶语相向。一言不合就动手。曾经被捧在掌心的小女孩一下子蒙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男人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那么的不一样。她也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些事情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泪水,从悠然的脸颊上,缓缓滴落,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了她浓密的发间。然后,她感觉到了景昊云默默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无声地安抚着她的心。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悠然伸手按着心口,拖着浓重的鼻音,继续道:“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那小女孩从千金大小姐沦落到了院子里的丫鬟。虽然不用干活,可是没有一个人给她好脸色。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欺负她。她还很不幸地怀了孩子。父亲来看她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在一旁看着。只消一个眼神,小女孩就吓得什么都不敢说。而这一切,并没有平息那个男人的怒火,却让他更加变本加厉。他将自己在外头的女人,公然带回别院。在小女孩临产之际,还将她关进了柴房。而自己却八抬大轿将那女人,迎娶进门。只因为,那一天,小女孩的父亲,离开了京都。他一天都等不住,即刻就迎娶了他的心上人。那女人,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小女孩。她逼着小女孩喝下了堕胎药。硬生生地夺走了一条小生命……” 悠然讲到这里, 已经是泣不成声。景昊云也是听得心惊,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么恶心的男女。他咬牙切齿地问;“那个男人呢?小女孩怀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是啊……那可是他亲身的骨肉,可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为了安抚那个女人,甚至想要杀了小女孩灭口。可是小女孩很悲惨的,居然逃了出来,居然逃离了他们的魔爪。” 景昊云一愣,既然是逃了,为什么又说是悲惨呢?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正文 第320章 两人汇合 悲惨!是左悠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自己最合适不过了。那一日,她以那样的惨烈的样子回到了左府。她以为是回到了自己的避风港,却不知道就这样投入了一场阴谋之中。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悠然似乎是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种冰冷,依旧紧紧地追随者她。没有一时半刻的放松。 她的冰冷的眼睛,默默地扫过马车的顶部,眼神里就像是盛着冰霜一样。景昊云看着左悠然这模样,下意识地将她抱紧,轻声安抚道:“不过是她人的故事,再在意,也不要将自己想成了那个人。你是你,故事里的人是故事里的人。不要不可自拔!” 景昊云也好,别的任何人也好,自然是无法想象,这些事,真真实实地发生过。悠然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继续道:“谁知道呢?故事里的人,故事外也在发生。不是吗?” 一声叹息之后,她轻生一笑,又说:“后来,她逃出来了,逃回了自己家。那个时候小女孩的父亲正出门在外。小女孩拖着小产后破败的身子,倒在了家门口的台阶上。她的哥哥问讯赶到将她抱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她还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听家人的话,一定要嫁给那个男人。可是……躺在床上,她以为端来的是药。却谁知,那是一碗要命的毒药。就在弥留之际,她亲爱的哥哥姐姐,居然将她残破的身子扔在了地上,肆意践踏。直到那一刻,小女孩才明白。哥哥姐姐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父亲的威严。他们愤恨自己,从自己出生开始就一直恨着,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割她的肉喝她的血。哥哥姐姐和母亲,恨她夺走了父亲所有的关心,他们对她好的同时,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千倍百倍地讨回去。甚至,连那个对她屡屡施暴的男人,也是有她母亲秘密安排的。那个男人,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那个男人,在得逞之前对自己有多好,那么在得逞之后,对自己就会有多恶劣。而这一切,她的哥哥姐姐和母亲,一清二楚。甚至,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们的授意。一直以来,小女孩只认为是自己遇人不淑,却不知道,这张网,从一开始就已经将她网住,她是无法挣脱的。”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还有一出戏,会讲这些让人惨不忍睹的事儿吗?真应该掀了那个梨园,怎么能让你看见这些让人恶心的故事!”景昊云打断了悠然的喃喃自语。悠然淡淡地回过头,看着她低低一笑,说:“你以为这个故事怎样?” “虽然这个世上,这样恶劣的事情,时有发生。内宅的争斗,是杀人不见血的。男子是天,再怎么高贵的女子,一旦是嫁了人,也都是唯夫命是从的。所以那个小女孩的悲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可是即便是如此,这样的故事,被传唱,终究也不是好事儿。尤其,还是给你们这些千金小姐看的曲目,怎么都没有人审核一下,直接给你过目的吗?” 景昊云的疑问,很正常,他一直以来就觉得左悠然对于男女之事上,有点异常的冷淡。莫非是看多了这样的故事,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会是如此模样。再加上,她自己个儿又是出生在那样特殊的一个家庭。她也难免会怀疑刘静母子三人的目的。可是尽管如此,也不能是她一直不接受自己的原因。这么想来,景昊云在心里将唱这出戏的人,给骂了一遍。虽然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心里头就是堵得难受。 闻言,悠然却是无奈一笑。“我不是问你故事能不能听,能不能为人所知。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儿,你会怎么做?” “不都死了吗?还能怎么做?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不对人残酷,别人就对你残酷。你要是天真地对所有人好,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那么合该你就要吞下自己所种的恶果!”景昊云说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拖着她坐起身来,为她掀开了一角车帘。“我看你的脸红扑扑的,大概是因为这车里头太闷了。闷得你的脑子都晕乎乎的,不好使了。你还是好好地休息一下, 也许你就不会那么伤感了。” 说实在的,景昊云实在不希望看见她如此伤感的模样。悠然听他这一番话,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觉得我应该……不,我是说那个小女孩应该怎么做?” “这还用说,这出戏要是改写。那自然是将她那些个讨人厌的哥哥姐姐,还有母亲,最不能放过的就是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一个个地算账,抽筋拨皮什么的,也太便宜他们了。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活着,却后悔自己活着。” 景昊云毕竟是男人,男子有男子的胸襟,自然也有女子所不能的气魄。他这么说的时候,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悠然愣愣看着他,良久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的,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送他们下地狱。我要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不得善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的话,掷地有声。和先前伤感的她,判若两人。景昊云伸手揽过她,入怀,低声道:“女人太要强,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谁让你不舒服了,我一定替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你眼前晃荡,影响你的心情。你只要负责,开开心心的就好。所有的事儿,都有我呢!” 承诺,有的时候,真的很动人。就像现在,他这么说着,她这样听着,只觉得,如果再早一点,她先遇见的是他,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那也就不会有如今的自己了吧…… 悠然这么想着,默默地垂下了头,靠在他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马车在不停地向前滚动。她听着车轱辘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无比的安定。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可是只要不去害怕,那么自己就不用一直担惊受怕的。即便未来是一片迷雾,她无法再向之前那样看清楚一切,可是她至少不必再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再落到那样惨烈的境地。她的身边,也有了那么一个人,可以依靠可以商量。 他的存在,减少了她的不安。睡梦中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轻声呢喃,“谢谢……” 一句谢谢,轻轻浅浅的。她的红唇,轻轻开开合合。景昊云看着怀里的她,她是如此的诱人,却不自知。她又是如此的叫人爱恋,可惜她却不知道。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熟了。他抱着她下马车的时候,她也只是嘤咛了一声,靠在他怀里继续沉沉睡去。景昊云没想到的是,柯挺的速度还真的是很快。 不过短短两日时间,他已经追了上来。客栈门口,原本就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还有许多的马儿。这会儿柯挺也追了过来,他又是个千娇万贵的王爷,带的东西可一点儿也不少,甚至更多。此时此刻的客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各处都给塞得满满的。 王府里的人都在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地收拾东西。景昊云抱着左悠然进了门,一眼就看见柯挺在大堂里头坐着喝茶,看见他也只是点了点示意,嘴角的笑,多少有些挑衅。 景昊云将悠然抱回了房间,命翠翠守着,自己则是下楼去见柯挺了。 这会子,柯挺正在和王府的管家商量,要不要将自己最爱的那套茶具找出来,晚上的时候煮茶喝。景昊云一听,就冷冷地吐了一句。“王爷,你现在是去出使白芷,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这会儿,喝个茶叶这么讲究。到时候,我们难免是要露宿荒野的,你不会连房子都要一起搬过去吧?” “以后真要有那样的时候再说吧。如今,还有客栈住,我看还是挺好的。” “是挺不错的,我听掌柜的说,你将我留好的房间,占走了。那可是最好的房间。”景昊云冷哼了一声,话语里听不出他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不过柯挺可没打算和他好好相处,直道:“这本王要是没来,你住那房间也无可厚非。这不本王不是来了吗?你那屋子,你肯定是要让给我的。我这不是少了那些客套的事儿吗?” “呵呵……”景昊云冷冷一笑,不多说话,就在他对面坐下了。柯挺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刚才我看少将军可是抱着左大小姐进来的。短短几日不见,还真没看出来,少将军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收服了你家的小娘子?” 正文 第321章 部分事实 柯挺言语间,多少有点戏谑,还有点不知轻重的味道。昊云淡淡地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杯茶水,看着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慢慢地舒展开来,那无色的水,渐渐地被染了色。淡淡的茶香,在四处飘散,他笑道:“我家夫人,就不劳王爷你操心了。毕竟那是我们小两口之间打情骂俏。王爷要是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嫌隙,那就不好了。” “本王可不是误会。我临走之前,去看了一下左尚书。他因为你擅自带着左大小姐离开京都,可是气得不轻!”柯挺微微挑眉,那颜色,好像是在为他担心,可是又分明是在看笑话。昊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左尚书是我的岳丈,他生气我也只能受着。就不劳王爷操心了。与其操心我的事儿,应该去问问你的管家,这些茶叶,好像是贡品。陛下在召见的时候,有幸喝过一回。味道太独特了,我就记下来了。” 柯挺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食指下意识地抬起,在杯子上,不停地点着,似乎并不着急,可是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有些嫌恶。景昊云慢慢地转过头去,也不说话,又喝了一口茶, 慢条斯理地说:“这茶好不好且不要说,我只知道,既然是贡茶,那么除非是陛下赏赐,不然再好喝,也不能拿来喝。毕竟这可是陛下才能享用的,我们做臣子的,不能僭越。你这管家,也太不给你省事儿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让有心人给抓拿住了,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状。陛下心里头也免不了对王爷有点看法。” 景昊云一向是察言观色的能手。可是柯挺也是个中高手,两人交锋,景昊云还真猜不出来,柯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 柯挺也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说:“这真得多谢少将军提醒。还真亏得你细心,不然本王是犯了大错,还不自知呢。这管事儿的,也真真是能力不足,才会出这样的纰漏。” “如果是嫩力不足,还算小事。怕只怕,这是他人有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昊云说着眼珠子一转,看上去颇有心计的模样。柯挺看着他那欠扁的神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冷声道:“真不知道,左大小姐是不是眼神不好,怎么就看上了你这种人。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着让人真心觉得不舒服。” “王爷此言差矣,这你不喜欢看我是正常的,毕竟我这种人,很受姑娘们欢迎。要是你喜欢我,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要论脸皮是否够厚,一般人跟景昊云是没得比的。不过柯挺也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他瞟了一眼景昊云,笑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们喜欢你想来你说的还真没错。不过,我看那左家大小姐,未必是真心对你。她不过是觉得你可以利用罢了。她这人,心思可不简单。她绝对不是你所看见的,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柯挺的话,对景昊云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但是景昊云愣是一脸深情地说:“这世上,哪个人还没有个秘密。就算是夫妻,那也是至高至疏,哪儿还能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王爷会问这样的话,只能证明王爷还不懂何为男女之情!奉劝王爷一句,不要把眼睛盯着别人的妻子。放眼看看,这个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个性,这就跟花儿一样。你还是好好地去琢磨琢磨。怎么找一个贴心的人,才是!” 景昊云这话,可没留余地。他知道柯挺对自己未婚妻有点什么心思。同样身为男人,从柯挺看悠然的眼神就能知晓一二。只怕柯挺自己也还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态吧。景昊云这话一来是为了提醒一下柯挺。二来,也是为了断了他的念想。他可不想有朝一日,多个竞争对手,还是一个很棘手的对手。 柯挺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以为,这喜欢的人吧,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你都会很喜欢。这不喜欢的人吧,无论她多么的唾手可得,你也不见得愿意接受。你说是吧?少将军!” “王爷说的在理。”昊云端起了杯子,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身,准备走人。柯挺却是不急不缓地说:“天色尚早,不知少将军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最近知道的一些事情。也许听完之后,你对你家夫人,会有更深入的了解,也说不定!” 事关左悠然,柯挺很肯定景昊云一定会听。果不其然,景昊云再度坐了下来说:“是啊!天色挺早,王爷应该还挺精神的。那就麻烦你,添点好茶,秉烛夜谈,也无妨!” 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柯挺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这一次,抓了左尚书夫人,无论怎么说都是挺对不起尚书大人的。我琢磨着,是不是网开一面罢了。但是,左大小姐的态度,可就没那么友善了。想着左大小姐也是极为坚持的,我就扣留了尚书夫人。我想,这应该无意中已经开罪了尚书大人吧。讲到这里,我就不得不佩服少将军。在这件事上,你也没少给左大小姐出主意吧。你倒好,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这坏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做呢。” “王爷此言差矣。我原本是想自己动手的。我还真不知道,王爷是出于什么目的,半路的时候截胡,横插一杠。现在倒好,跟我说,我将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要知道,这事儿,我确实一早就打算要做的。你猜的也没错,我就是为了阿然才做的。”昊云咧嘴笑,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事已至此,柯挺自然也没想跟他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已经插手了,再多说也无益。他只能寻别的机会,再刺激景昊云了。他说:“少将军,一开始,我也真的是郁闷,怎么就吃力不讨好了呢。但是,只等我撬开了那个人的嘴,才发觉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少将军可知道,在抓了尚书夫人之后,左大小姐让我去抓了谁吗?” “明人不说暗话。王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昊云的手指微微弯曲,握紧了手上的杯子。柯挺饶有意味儿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那个人,叫齐瑞。那人说,自己是尚书夫人请来,勾引左大小姐的。刘静答应他,只要成功了。一定会给他一大笔银子。如果他能在成婚后,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左悠然。那就不必再听令与她,可以拿着钱高枕无忧了。可不曾想,左大小姐似乎是一早就知道了此时,居然演了一场戏,让他误以为她的贴身侍女就是左大小姐。还因此,与左大小姐的贴身侍女,缠绵悱恻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一度已经互许终生。结果,东窗事发,他知道自己被骗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左大小姐,却被左大小姐耍得团团转。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一早就落入了圈套。自以为真的能借着勾引左大小姐,一步登天。后来才发现,人家一早就算计好了……” 讲到这里,柯挺也是心惊。这刘景和齐瑞两人,心机不浅。两人之间有关系,这件事,本来就不为人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左悠然能够反客为主,牢牢地控制着局面,将刘静和齐瑞等人,当猴子耍。临到头了,她还有本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借别人的手铲除这些企图对她不利的人。这样的手段,想来都觉得十分可怖。这对人心,是掌控到了何种地步,才会有如此缜密的计划。 柯挺的猜测,着实不假。自打悠然醒来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最终的复仇做的铺垫。而一无所知,却又试图对她不利的刘静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自动地走入她的陷阱之中。这一切,不过是因果轮回。而在柯挺看来,一个女人,有如此手段,着实让人害怕。 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对她的那一种不自知的信任,和或深或浅的爱恋,也让她拿捏的恰到好处。自己就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做了很多事儿。 柯挺的话,对景昊云来说,远远不止于震惊。他想了半天后,问:“你是说,原本刘静和齐瑞的打算,是齐瑞去勾引阿然。然后娶了阿然,然后不管是虐待也好,不管是侮辱也好。反正是存着杀她的心,是不是?” 想起左悠然在讲那个故事的时候,景昊云还笑她。如果,柯挺说的是真的。那么阿然无论是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刘静这样的打算。她突然之间,变得冷漠无情,变得心机深沉,那也就能解释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段日子以来,阿然的内心一定是无比煎熬的。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被杀害,就要被算计。这样的日子,对一个纯真无知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正文 第322章 蛊惑人心 景昊云的问题让柯挺有那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不快。他知道,景昊云在想些什么。他在责备左悠然的同时,确实是没有想到,左悠然为何如此手段决绝。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些人心怀不轨在先。如果左悠然没有发觉这件事,那么最终受伤害的,也确实会是她自己。 所以,任何事,只是抓住某一方的错误,也是不合适的。但是,也许就是因为左悠然选择了景昊云,对自己却是连应付也懒得应付。因为这件事情,他心里头气不过,所以对她有了埋怨。却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子能在这样不利的局势下,为自己走出一条路来,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她虽然看似狠辣,不过这步步走来,稍有不慎,也很容易被刘静给抓住,甚至会被刘静杀害。若是如此,那么今时今日,自己也会痛心疾首吧。 想至此,柯挺抬头对景昊云说:“这齐瑞,看上去就挺猥琐的。加上他还对你家夫人抱有那么龌蹉的想法。真的是应该千刀万剐了。”想到这里,柯挺都忍不住要去将那个人给抓过来,狠狠地蹂躏一下,抛尸荒野算了。 景昊云淡淡一笑,说:“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有什么好在意的。听王爷你的口气,似乎是没有处死那个人。你留着他干什么?莫非你是想试探一下,我家夫人,究竟能多有想法,会怎么处置那个人?是不是觉得让她禽兽处理,会更好玩一点?” 景昊云这话,分明就是没想给柯挺拒绝的机会。柯挺闷声一笑,说:“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这人可狡猾了,当初我去抓他的时候那也是花了很大的代价的。狡兔三窟,为了抓他,我可是折损了不少人马。你倒好,轻轻巧巧一句,就把他要走了。要是想要带走他,倒不是不可以,多少给些补偿,才成。” “王爷也不缺吃不缺穿的。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补偿你的。”昊云说着端起了那茶盏,在手上转了好几圈,笑声很是得意,“要不然,我搜罗些美女给你送过去。听说,王爷府上什么都不缺,就是不见美女。要知道,王爷可是正当年少,身边没有美人,难免会有人怀疑。为了王府的声誉,这美人儿可不能少。”景昊云就是这点让人,特别讨厌。偏偏就是抓住人的痛脚,继续踩一脚。看似不痛不痒,实则是让人尴尬万分。 柯挺抿唇一笑,不以为意地说:“还真不劳您费神!虽然没有养些赏心悦目的乐姬舞姬一类的。可我身边的侍女可是一个个都很美。还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不喜欢美人!”说到这儿,柯挺的手一招,那边绿漪缓步走上前来,对着景昊云福了福身子,盈盈一笑。 柯挺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说:“你瞧瞧,这婢女还不赖吧?我可是很在意身边服侍的人,是不是赏心悦目。不过我看少将军可就不是这样了。你家夫人估计是不会允许你养这么漂亮的婢女的吧?” 昊云顺势点了点头,说:“王爷说的还真没错。我家夫人,脾气可是很大的,她的醋劲儿,也很大。我自然是不敢的。哪里能像王爷,孤家寡人的,多自由。这如花美眷,要多少有多少。” 柯挺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深意。昊云也不说话,就这样,两人互相默默地注视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良久后,柯挺站起身道:“少将军,那齐瑞,我暂时是不能交给你了。毕竟我们要去白芷,他对白芷还有点了解的。所以,我留着他还有用。等哪一日没有用了,自然会给你家夫人处置的。少将军,不必急在一时。” “那就先谢过了!”昊云也站起身。两人也不打声招呼,就自顾自地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边,柯挺占了景昊云的房间,正在悠然房间的边上。进房门前,经过悠然的房间。看见翠翠端着水走出来,他顺道问了一句。“你家小姐,身子可还好?” 翠翠端着水,行礼也不方便,匆忙回了一句。“大小姐最近身子一直没有好利索,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不知王爷,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照顾好她,重重有赏!”柯挺这话出口,翠翠也只是淡淡一笑,回了一句。“大小姐是我的主子,照顾她是奴婢应当做的。奴婢可不敢受王爷的赏。” 柯挺也是一愣,尴尬笑笑,说:“我就是这么一说。” 然后他一扭身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翠翠看着他略微匆忙的身影,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她家小姐还真是到处欠下情债。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还清。看王爷的样子,也是对她家大小姐情根深种,只是还不自知吧。 真不知道,这下子少将军和王爷两个人,同时跟大小姐一起上路,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让人着急的事儿。翠翠边想边往下走,没走几步又碰见了景昊云。她冲着景昊云一笑,道:“少将军,方才大小姐醒来了一下,问您在哪儿。我说不知道,大小姐就又睡下了。我见她睡得也不安稳,就给她擦了擦脸,洗了洗手。少将军是不是去陪陪大小姐?” “你照顾好她,今晚我就不过去了。”想起这一路走着,总还是有事情要安排的,即使他想要用所有时间陪伴着她,但是,事情只还是要做的。 翠翠点了点头,离开了。景昊云身边,奇斌转头看了看翠翠,低声道:“主子,那个男的,我什么时候去看一下就好。左大小姐身体不好,你不如去陪陪她吧。” “等下再去吧!”临走前,景昊云还是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她房间所在的方向。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直在眼前,不放心她,还不如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那样,即便是她不在眼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思索间,人已经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齐瑞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马棚里头。这客栈没有可以关押犯人的地方。柴房里住了小二一家子人,没有空地。柯挺便让人将齐瑞锁在马棚里头了。马棚里头马儿虽然不多,可是马棚附近可有不少的马儿。这会儿,夜深了,有些马睡了,有些马还在呼气,踢踏着,声音嘈杂不堪。齐瑞已经被拖拽着走了整整一天了,这会儿还不得安睡。马棚里充斥着臭味儿,让人直作呕。齐瑞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响起,他抬起了头。看见景昊云之后,他微微皱眉。 “主子,这人就是王爷带过来的。据说,王爷有吩咐,不能伤及他的性命。除此之外,吃穿用度,那可谓是……能有多苛刻,就多苛刻。”说着奇斌指了指齐瑞,“这样的天气,让他就这样住在马棚里,会不会冻死?” “人的耐力,你可不能小瞧。我看他被柯挺折磨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景昊云说着拧了拧眉,冷声道:“齐瑞……” 听见有人喊他,齐瑞再一次抬起了头,看见景昊云,见他衣着光鲜,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这讨好的笑容背后还有一丝畏惧,他瑟瑟发抖地说:“是……是的……” “听王爷说,你跟刘静有所勾结。如今,刘静被逮捕。你们想要对付的人,如今可是将你们一手擒拿。你可知,如今想要自救,你只有一条路?” 齐瑞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又连忙点了点头。“刘静一向自负,她手上掌握了很多那些人的秘密。那些人肯定会救她的。这一次,王爷也离京了。她肯定会找到机会逃走的。” “逃了又如何,还不是困兽犹斗。还不如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昊云这话也不知道是称赞,还是在取笑他。可是在齐瑞看来,他已经是弃子了。他只知道,就算刘静逃出升天了,也不会来救人也不会来救他的。有了这样的觉悟,他才没想要替刘静隐瞒什么。既然是她拉自己下水,那就别想要一个人逍遥自在。所以当景昊云说这样的话时,齐瑞连忙说:“要知道,从一开始要跟左大小姐作对的人,可不是我。我不过是因为穷,就被刘静看上来,找我共谋此事。如今,我是牵扯到了和白芷勾结的罪名。我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急,如今,皇帝陛下有意于白芷结为同盟。如果此事当真的话,你非但不会被量刑,还有可能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只要你这一次,能够积极地出谋划策促使白芷与我威国缔结合约。你所犯的罪也就子虚乌有了。你还用得着过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吗?” “真的?”齐瑞两眼放光。他知道,柯挺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原来,这合约一旦缔结,他就是无罪之人。到时候,就算是贵为王爷不能滥用私刑。 这么一想,齐瑞的脸上不由得泛起光来。 正文 第323章 阴错阳差 齐瑞,虽然心术不正。一般人看来也许可能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他复杂的心思。很可能还是会被他的只言片语跟迷惑而不解。但是,他在景昊云面前那一点点的伎俩很显然是不够用的。他努力表现出自己真的很相信的样子,可是眼角余光里头流转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景昊云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侧头对奇斌说:“我们离京的时候,那铃铛的事儿有没有怎么说?他的身上,可能隐藏了不少的秘密。这秘密我查不出来,不见得别人查不出来。有的人,嘴巴很狡猾,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还得去查。” 奇斌原来还纳闷,少将军为何要在一个犯人面前谈正经事儿,这么一听,他也是淡然一笑,说:“回主子,那铃铛已经被陛下给带走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被请进宫的。毕竟,他也没犯事儿。相信,陛下要是有了决断,关于他身世的事儿,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闻言,景昊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似乎是想起了齐瑞,回过头来对他说:“对了,方才给你说的,你可要记住了。毕竟,我跟你是无冤无仇,你要是能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能为你自己洗脱罪民。那么……是不会有人关心你一个无名小卒,是生是死的。如今,王爷留着你一条命,也无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 景昊云的神情无奈中带着一丝鄙夷。齐瑞看着只觉得心头闪过一丝不安。要知道,这些天,他已经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断绝了。他知道,即便是听了柯挺的,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为了保命,关于白芷的所有事情,他都一言不发。而刘静那边,他也不抱希望了。毕竟,左轩然都死了。刘静要是能出来,也不可能冒着风险来救自己。 所以齐瑞已经打定主意,假意答应王爷。到时候借机挑拨白芷与使者的关系。他也就可以趁乱逃离了。 可是如今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管是有没有看透,眼前的这人,对自己的心思肯定是有所怀疑的。齐瑞咬唇,默默地低下了头去。这边景昊云瞟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奇斌。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齐瑞纳闷,看着他来了又去,就讲了这么几句话,他又不解地看了看奇斌,问:“你又是谁?” “你就不必再假装了。你关注左大小姐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你也不必隐藏你的居心。在我主子眼里,你不过是蝼蚁,他要你并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你,去白芷也不见得谈不了。如果你有用,那么多讲几句话,也没什么妨碍。毕竟,能省事则省点事儿。时间紧迫。但是,如果你以为非你不可,或者,你还存着什么心思在其中牟利。那我劝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是想要杀你,根本就不用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你以为自己个儿的小命,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你如此好心地留下来提醒我?莫不是出于你主子的授意?”齐瑞的神情淡漠,看着奇斌的眼神里还 有一丝嘲笑。他在京都,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学会,看人脸色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这奇斌一开口,他就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他的笑容在奇斌的意料之中,奇斌也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我家主子心里头是这么想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别自以为是的以为能看透了我们的目的,就想着避开我们的打算。我只是揣测到了我家主子的意思,好心提醒你一句。该怎么做,还是由你自己想。”奇斌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看守齐瑞的那两个侍从,这会儿才喝了酒回来,撞见了奇斌,冷不丁地盘问:“你是谁?打哪儿来的,不知道这是重要人犯,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的吗?”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气势凛人的两个侍卫。奇斌冷声一笑。“你们还知道他是重要人犯?你们这样子擅离职守跑出去喝酒,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可不是说句话就能过去的?你们与其在这里盘问我是谁,还不如赶紧想个法子,去跟你家王爷解释,为何你们不在这里!” “你……”那侍卫是又气又怕。一路走来,他们两个被安排了看守犯人的差事,一步也走不开,这会儿好容易入夜了,这个人也被铁链给绑住了。更难得的是居然有人请他们去喝酒。这么冷的天,喝一壶热酒,这感觉就别提了。他们自然是没有抵挡住言秀惑。这不就离开了一会儿。 可是一回来就发现有人在这里,他们还真害怕没办法跟王爷交代。这边奇斌自然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淡淡地说:“两位大哥也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是自己人,我是景少将军的护卫。方才是听见这里有响动,所以跑下来看看。这不,就遇见了两位嘛!” “原来如此!”原本还面红耳赤的两个人,一听见奇斌这么说,立马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奇斌已经达成了目的,笑着回了一句,“既然你们已经回来了,这里自然是有人照看的。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两位,好生看着啊。这一会幸好是我来了,如果王爷要是来了,或者是派人来寻查一下,那事情就麻烦了。” “多谢提醒,多谢提醒。”那两人不停点头送了奇斌离开,这才回到马棚边上。看了一眼齐瑞冷声问道:“刚才有没有什么人来过?跟你说了些什么?” 齐瑞一脸害怕一脸的疯癫,对着两人不停地摇头。另一个人冷哼了一声说:“你问一个疯子能问出什么来。这个人,从一交到我们手上就是这副模样。我听说,他被王爷的那些酷刑给折磨疯了。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王爷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必理他,不要叫他死了就好。其他的,不管我们的事儿。” 说着打了个酒嗝。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坐在马棚边的椅子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呼呼大睡起来。 黑暗中,齐瑞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景昊云离了马棚,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去见悠然。走到门口,蹑手蹑脚地开了门,一个侧身,像贼一样溜了进去。里头,睡得并不深的悠然,猛然坐起身来,黑暗中,听见她的喘息声,都加重了。很快的,一盏灯亮了起来。 烛光摇曳中,看见了他的身影。悠然这才松了口气,说:“下次进来,能不能麻烦你先敲下门?你这样子,跟做贼似的!” “原本就是做贼啊,我琢磨着还是偷偷来看你一眼就走,谁料,你都醒了。你倒是警觉,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得很近,就坐在床沿上,探头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悠然伸手,推开了他的手,不冷不热地说:“不早了,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有件事要跟你报告一下。”景昊云说着眨巴着眼睛,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去,嬉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太低估柯挺的能力了,还以为京中那么多的事情,他一定腾不开手。结果人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快马加鞭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就赶上我们了……” 景昊云叹了一口气,可是看他神情,可没一点儿意外的表情。悠然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然后呢?他来了就来了,关我什么事儿?” 虽然自己此前也是有求于人,可是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悠然自认为也没有欠了柯挺什么。两人之间的合作都是各有目的的。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么也就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 看着悠然如此模样,昊云很是满意。他原本还担心柯挺会是她有力的对手。现在看来,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么一想,景昊云可是喜上眉梢。 悠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笑这么开心,是为什么?” “就是开心!”景昊云说着掰开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原本还很郁闷,这柯挺毕竟是王爷,也没跟我商量就强夺了我的房间。堂而皇之地住在你边上,我的心里头别提有多郁闷了。不过现在看来,一点儿也不妨碍。我们的心,可是彼此很贴近的,你说是不是?” “是……”看着他孩子一般的笑容,悠然那些冰冷冷的刺激的话儿,也说不出口。闻言,景昊云笑得更得意了。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无比可惜地说:“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说。你不是叫柯挺去抓了一个叫齐瑞的人吗?” 提起齐瑞,悠然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她隐忍下自己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确实是这样的,怎么了吗?” “这据柯挺的说法是,这个人可能知道一些关于白芷的事儿。所以暂时没有杀了他,而是带着他一起上路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现在也在这里?”悠然的手,紧紧握紧成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却没有察觉到痛。 正文 第324章 与我何干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虽然一切都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了。虽然这一世,悠然知道自己没有被欺凌过,可是心底里头那种惨烈的印象,依旧是一清二楚。每一次回想起来,那种让人害怕的四肢冰凉的感觉。一直压着左悠然的心,每一次的跳动,都是那么的痛楚,真实的痛着。如今,这个被她恨着,恨得牙痒痒的人,这会儿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要跟着他们一路走去白芷。 要知道,去白芷的路,可是一条漫漫长路。她总是会有可能看见或者是瞄见那个人。她最恨的那个人,合该被千刀万剐了。可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那个人还试如此这般的阴魂不散!悠然的心里头着实是不舒服。 可是既然都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眨巴了眼睛,对景昊云说:“我有些累了,我想我该睡了,你也是……夜深了……星星都困得眨眼……”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齐瑞?是不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昊云一把掰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正儿八经地对她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恨他。我就直接去杀了他,你不需要为了顾虑什么,不需要为了让别人舒服,而委屈自己见不想的见的人,看不想看的事儿。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哪里就能说是委屈了。他现在不过就是阶下囚。我看着他日日受折磨,怎么可能还会心里不舒服。”悠然虽然是这么说的, 可是眼神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些莫名的感伤。这微笑掩饰下的一抹走神,这让景昊云担忧不已。 “在我面前,你什么都不需要隐藏。如果见他受折磨就足够了,你肯定不会花那么大的力气,非要置他于死地。”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极为认真。悠然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尴尬地笑了笑。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对自己的体贴,甚至是无条件的宠溺。她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笑笑,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轻笑道:“他迟早是要死的。我并不急在一时。”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可算是有丝丝高亢,还带着点甜甜的感觉。昊云沉沉一笑,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你睡吧!等你睡熟了,我再走。” 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呢喃了一声,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看着她脸色苍白,心里头又是一阵怜惜。夜色越发浓了,两人彼此依偎着,沉沉睡去。 天亮的时候,两人携手走出房间。正好撞见了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柯挺。柯挺原本的表情就是那种犹豫不决的。可是当他看见两人携手走出房门。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张大嘴巴,又赶紧闭上,然后很快地别开了脸,悻悻地说:“真巧啊!少将军真早……” 这么一大早,悠然也是迷迷糊糊的,被景昊云牵着手走出来的。这边看见柯挺,才想起,左悠然曾经说过,柯挺来了,还有那个齐瑞也……来了…… 想起来,悠然的脸也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说不上来的恶心。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去想了。抬头看了柯挺一眼,说:“王爷来了?肯定吃过颍州的饭菜了吧。我听说,颍州的早饭,可是有九九八十一种。据说好多种的糕点都很是精致。方才翠翠来提醒我下楼吃饭,听说是因为我们人多,所以这八十几种的菜,都准备起来了。给我们取的只是一部分,大部分都给底下的将士准备了。我一听,这么多好吃的,就想着,快快去尝一尝。王爷,是不是跟我们一起?” 悠然淡淡一笑,也不等柯挺反应,自顾自地施施然远去。看上去,似乎也只是礼貌一下。这边柯挺原本还觉得不自在,没想到悠然如此的淡定从容。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是他的不是了。柯挺也只是蓦然一笑,对落后一步的景昊云说:“你家夫人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根本就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你看她,是真心邀请我一起去用早饭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我可猜不出来,王爷还是自己决定吧。”昊云说着笑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柯挺也是无奈,向前一步,走了过去。客栈的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在安静的用膳。这么多的人,却是连声音都没有。柯挺侧头看了景昊云一眼,笑道:“少将军这些人训练的可真好。纪律严明,怪不得,人人都说景家军,雷厉风行,作战行动都是数一数二的……” “得了,你不想夸我们,也就不夸就罢了。这会子词穷,不是更尴尬吗?”昊云微微瞟了他一眼,眼神很不对劲儿,但是也没有多停留,快步走到了左悠然边上,坐下,接过翠翠递过来的碗筷,喝了一口粥,满足地叹了口气说:“这味道是真的很不错。比我们京城的吃食,还要精致些。倒是少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你说呢?” 悠然点了点头,又夹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口。看样子,还真的是很喜欢的模样。昊云也就看着她,笑了笑,两人相对无言。这边,柯挺来了,也不问,自己就坐了下来。三人吃饭,似乎是不比两人吃饭自在。悠然倒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只是默默吃着,不曾表现出来。 可是,景昊云就跟没有柯挺这个人似的。时不时就给左悠然夹菜,还很过分,用甜腻腻地声音劝悠然多吃菜。悠然默默地吃着,也不拒绝,也不主动。三人就这样,用了一顿饭。 饭后,就开始整理往前。原本就是悠然和景昊云一辆马车,现在这柯挺也非要在一起。这马车的车厢原本就不够。翠翠一般也是坐在车辕上,翠翠喊人的时候,她才进来伺候。所以一直以来都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柯挺也非要坐在他们的马车上,翠翠是真的觉得这车厢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拥挤。她侧过身子,坐近了景昊云身边,也是下意识的。景昊云默默一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要是累的话,还是睡一觉吧!茶水也没地儿摆了。你一向喜欢喝喝茶,打发这无聊的时光,不是吗?” “没有茶,也没什么关系。我的书呢?”悠然侧身,从景昊云身后摸索了一下,搜出了一本书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靠在景昊云怀里,舒服地看起书来。 她倒是自由惬意的,这边柯挺却是坐着很不舒服。但是,他也是很能调适自己的一个人。既然他决定了要来这车厢,自然也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靠着右侧车厢,翻看起自己随身携带的书来。 看着这两人都如此的惬意,景昊云都觉得无聊死了。 “少将军,听说你昨儿个去见我带来的那犯人了。还许诺他,要是能够帮的上忙,到时候就让他戴罪立功,把他给放了。不知道这事儿我有没有听错了?”柯挺说这话的时候,是头都没有抬一下。看上去一脸的满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任是谁都能听的出来,他话中的挑衅和一丝不为人知的挑拨的意味儿。 不管怎么说,左悠然是有了反应。她也没有抬头,眼睛也没有离开书本一下,声音也是波澜不惊的。她说:“真的吗?你这样说了?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说话间又翻开了一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景昊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过是一件小事儿。知道王爷的意图,我这不是过去看看。如果可以说服他,不失为美事一桩,你觉得呢?” “那事成之后,你真的会如你所说……放他一条生路?”柯挺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诡谲。 “这件事,不是一早已经跟你们说过的吗?这个人,最终的处置权,是交给阿然的。”昊云说着摸了摸悠然的头,“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的,我要是不那么跟他说。王爷的计划不就失算了?那岂不是糟糕了?” “我不想费心思,去处理这样的人。还是请王爷多多费心了。”悠然一下自己绣决绝了昊云的提议。她知道,景昊云是为了她好,所以想要交给她。可是,她根本就不在意了。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么接下来有些事,她要是太过执意,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看着她如此淡然的模样,和此前的态度,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柯挺也是纳闷,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用一种不懂得眼神看着她。 悠然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王爷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其实不然,那人已经落魄至此,我已经赢了。再做些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的命运,接下来会如何,是他自己该负责的。与我何干?” 正文 第325章 未解之谜 悠然会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很出人意料。因为一直以来, 柯挺都坚信,她的心里头对于处置齐瑞是有打算的。就像她曾经说出来的话,她说要他的命。柯挺一直以为,她是无比认真的。可是直等到现在,她突然用这种语气来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柯挺都还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左悠然,故意道:“既然如此,那么不管成不成事儿,就把他放了。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既然无足轻重,那也就没有必要特意讨论他了。”景昊云插了一句,这会儿悠然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她平静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柯挺也愣了,他不过是想要听听她的真实想法。可没曾想这谈话到了他自己这里,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停了。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有个疙瘩。他放下了手上的书,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两个去白芷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拉上我,我需要一个理由,否则,实在是没有必要跟你们一起上路了!”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景昊云转过头来,看着柯挺。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柯挺还是很沉得住气的。怎么如今还不到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讲个明白,弄个清楚了。以他的性子,默默观察留意,自己得出结论才是。如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了出来。这个难题,就这样,默默地摆在了景昊云的面前。 说实在的,他存着什么心思,柯挺心里头肯定是一清二楚。如今,要是他照实说了,那他要是一返回,可就没有理由要他一起走了。可如果说是说谎话,那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服他。 景昊云的犹豫和踟蹰,让柯挺整个人显得愈加的烦躁不安。悠然赫然发觉,自己的态度已经影响了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无言的默契。可是,此时此刻,再由她来解决这件事,似乎并不恰当。可是,如果说她不介入,只会让景昊云更加难做人吧。 这么一想,悠然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低地说:“想要请王爷跟我们一起前去,只是因为,我害怕若是景昊云能力不足,我们两个都死在了那里。可就没有人替我们传信了。可是有了王爷就完全不一样了。有了王爷,我们就等于有了两套防御体系。即便是我们撑不住了,至少王爷还可以有所准备。总不至于,跟我们一起同归于尽。究其根本,王爷应该很清楚,如果万一,我们需要一个见证人。而王爷,是不二人选。” “所以你们原本就没有打算跟我一条心?”柯挺一早就知道,可是就这样直接说出来,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悠然看着他脸色微变,低声道:“如果拉着王爷一起,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完全没办法翻身。我们不敢。王爷也不屑,不是吗?”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们谁都不准再轻易插手我任何的人士安排。我的犯人也是。不劳少将军操心!”柯挺说完这话,就继续拿起了书,看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悠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景昊云。昊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拨开了她脸上的碎发,细声道:“吃多了吗?这一路,要受累了!” 悠然却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愣愣地出神。眼神还漂浮在空中,似乎也不知道是在看向什么地方。更多时候,是一种空洞的状态。昊云伸手抓着她的手,强行拉回了她的神志。悠然却仿佛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瞪着他。片刻后,回过神来,又连忙别开了眼。 动作幅度太大,柯挺也惊动了。他看着悠然,有些不安,低声问:“怎么了?” 沉默片刻, 悠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看着景昊云,可是话语间分明就是在跟他说话。她说:“我在梨园的时候听说,你让人去查了一下关于白芷的一些传说。似乎白芷一族,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景昊云……王爷……你们相信这是真的吗?” “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身经历,我是不会信的。毕竟,这些蛮荒部落,为了给外人塑造一种神秘的印象。什么离谱的事儿,都能编造出来。巫蛊之术,虽然确有其事。可也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草药,还有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除此之外,真的有什么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吗?真的凭借着那些巫术,能治病救人吗?不是也没有吗?”柯挺听了悠然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番论断,足以可见,柯挺这个人,心志弥坚。他是不会为外力所轻易动摇的。 而心志一向坚定的景昊云,这一次却是不说话了。两日来,悠然对他说了太多太多的事儿。很多事儿,他转念一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更多时候,看着左悠然那种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荒凉,他总觉得左悠然肯定隐瞒了一件很重大的事儿。至于是什么事儿,他猜不到。可隐约觉得,左悠然似乎是知道的,知道白芷人为什么找她。为什么想要她死。 但是,她也很想要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所以她才会跟着自己一道前去白芷一族。这一路上,他已经竭尽全力,不让她参与到关于白芷的有些事情里头。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安安心心的。可是,她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就像是早已经洞察了一切。那种感觉,让景昊云觉得好无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更多时候,不过是一眼,他就害怕。 这种感觉,柯挺是无法感受到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边悠然闻言之后,默默地垂下了眼睑。她心里头已经很肯定,这白芷一族的人,想要杀她,肯定和那个道士有关。肯定和她在生为人有关。她的身上,不是完全没有秘密的。恰恰相反,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或许只有去了白芷。找到那个救活了她的人,她才会找到一切问题的真相。那么最终,她是谁,她该何去何从,才会有答案。她也不至于就这样,如无根的浮萍在这世上漂游。 柯挺见她神色不对劲,止住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左大小姐,这只是我的浅薄之见。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的未解之谜很多。你要是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那你该如何辨别真伪。有些事,毕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爷所言甚是。去了,不就一切都清楚了。”悠然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很是憔悴的模样。可是,抱着她的景昊云却能感觉得到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她在害怕, 在担心。甚至,他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拽着她,不愿意松手。他拉扯着她想要拉她走出深渊。可是她却越陷越深。 柯挺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他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隔阂,外人穿不透,他们彼此之间,也无法穿透。不过,柯挺也不知道这种隔阂,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想至此,他的眼睛,默默地锁定了那张苍白的脸。她的脸上,挂着一层晶莹的汗珠,仿佛就像是落泪了一般,看着脆弱,却又无比惹人怜爱。 这去白芷的一路,景昊云越来越紧张。悠然则是越来越沉默。柯挺则是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所以,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无比的沉默难堪的。翠翠看着越来越憔悴的左悠然,每每担心不已。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一路越来越往北,这天气是越来越冷。悠然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天厚似一天。可是她却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很多时候,都是裹着厚厚的衣服,蜷缩在马车里,看着车厢外的冰天雪地。 柯挺有的时候,还会在夜晚宿营的时候,出去打打猎。总能打些野味儿回来。他眼瞧着悠然身子一天比一天廋,胃口一天比一天差。这才费尽心思,亲自去打猎。可是,这左悠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胃口真的是越来越小了。往往一只兔腿送过去,吃了一口就不要了。很多时候,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景昊云也有劝过,也有亲自陪着喂过,可是她往往是吃了没几口就蔫蔫的。很多时候,多吃几口,就反胃,全都吐了出来。跟她说话,也不爱搭理人。 因此,早半个月之前,景昊云几已经飞鸽传书,派人去京城接太医过来。这一天人没到,那信就一封封地催过去。 这一日,悠然已经是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准备起身回自己的帐篷。景昊云也顾不得吃饭,放下筷子就追了上去。 正文 第326章 水土不服 才追到帐篷门口,就看见左悠然愣愣站在那里。目视远方。景昊云随即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停下了一辆马车,有侍女在那边上上下下地搬着东西。悠然看着那些侍女,一个个长得是如此的精致,头上的发髻样式,看上去是那么的眼熟。 也许是因为悠然站得有些久了。那些姑娘回过头来看了看她,又交头接耳了几句。这边景昊云喂喂皱起了眉头。“我派了人去请太医过来。看样子这太医是来度假的。这些侍女看上去像是宫里头出来的。还真不知道,这太医出门,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待遇了。我还真得跟王爷好好说说。我们俩拼死拼活的来了,也没安排个人伺候。一切吃穿用度,都用自己的,也不知道回去可不可以跟陛下要回一些银子。这太医倒好,还有专人伺候。” 景昊云说着话,非要拉上柯挺一起,分明就是在嘲笑那太医似乎是太过不自量力了。这会儿,来他景昊云的军中诊治他的夫人,摆出的架子,如此之大。这无论是谁,都不会高兴看见这样的局面吧。这边,柯挺也已经吃好饭走了出来。听见景昊云说的话,接口道:“少将军,你嫉妒人家有美人儿伺候。有如此待遇,本王可没这么想。本王所享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赏赐的。我可不会觉得陛下对人不公。那少将军言下之意是说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辛苦得来的?立下汗马功劳,才有这样的生活。本王要是没有听错的话,应该叫就是这个意思吧?” “王爷还真是会曲解别人的意思。”景昊云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要知道,我不过是觉得这太医太过骄奢。所以说了一句而已。王爷要是怎么解读我的话,那话中有话,这话儿要是让陛下听去了。我可就是犯了大罪过了。王爷还是谨慎言语的好,毕竟我可不如你,深受陛下宠信。我跟陛下之间只有君臣之义,可没有什么别的交情。王爷就不一样了。王爷可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啊……” 这话听上去,景昊云是真委屈。可是柯挺听得明白,这字字句句在讽刺他的小心眼。虽然,说实在的,柯挺自认为对待景昊云,他的态度一向算是宽宏大度的。但是人家似乎一点儿也不领情。这样一来,也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他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看了悠然一眼,见悠然双眼闪烁,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少将军别忙着撇清关系。我也就是这么一说,难不成还真的在皇帝陛下面前告你一状?怎么想都觉得这并不合适,不是吗?公道自在人心,少将军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可是在悠然看来一切再寻常不过。这一路走来,两人没有一天是消停的。总是不停地在抓着彼此的错处。可是,即便是抓住了,也不会真的有什么针对的心眼。反而两人更像是在提醒彼此,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儿不能乱做。这一路走来,也因着彼此的刺都是他们自己挑出来的。这一路走来,竟也没有遇见什么大问题,也没有遇见什么过不了的坎儿。所以,即便两人多次为了一件小事,吹鼻子瞪眼睛的,悠然也不曾放在心上。 她的心里头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的事儿。这种担忧不仅仅是来自心理的,还有身体上的反常。悠然知道自己实在是想吃东西的,可是身体就是在排斥这些吃进去的东西。她总是吃了吐,吐了又吃。可是这样循环几次,自己就真的熬不住了,宁愿也就不吃了吧。 可是这种担心,她却不敢告诉景昊云。只能任由景昊云担忧着,以为她是因为精神不好,自己个儿不想吃,才会变成现在这儿样子的。可是,只有悠然自己知道,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地不受她的控制。她想要往东,很多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往西。很多时候,想要吞下食物,却往往反而会吐出来。 这种感觉,在越往北的时候越加明显。她心里的不安也日益加重。她原本还寄希望于来为她看病的大夫。可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大夫是真的了解,知晓她的病情的。都是开了一些药,用来调理身子,健胃消食一类的用处。可是那些东西,悠然根本就喝不下去,一闻到就要吐。 见的大夫多了,悠然也就愈来愈觉得没有指望了。这会儿看见太医来了,也只是驻足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因为连日来,吃得很少,整个人渐渐消瘦下来。走路的时候,也时而摇摇摆摆的。翠翠在一旁跟着,亦步亦趋,生怕她会摔倒。却又不敢伸手去扶。因为她知道,她家小姐,不会喜欢讲自己的软弱让人看见。就算是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跌倒了她也要自己爬起来。这一点,翠翠很清楚。所以,她也只是在一旁仅仅地跟着,却不敢前进一步。 昊云看不下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却像是抓住了一把枯骨。她的骨头,咯得他的手心,发疼。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这双手,就像是爪子一样的。可是他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看着悠然苍白的脸,看着她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昊云轻轻地拧起了眉头,满是恳求地说:“真的,真的就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吗?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好怕……” 话还没有说话,他的嘴已经被悠然的手给堵住了。她望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轻笑道:“不要怕……我没事儿。我可能只是水土不服。” “你信那些大夫的鬼话。如果水土不服,我们在这儿已经停了半个月了,可是你一点儿起色都没有。所以根本就不是水土不服。你是不是不愿意去白芷?所以你绝食抗议?如果是这样,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关于白芷人的目的,你不在,我也会弄个一清二楚。” “这么困难的境地,一步一个脚印都一定要坚持下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有多么想去白芷吗?”悠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已经开始哟点气喘了,可是她却坚持继续说。她害怕她要是不说清楚,景昊云绝对不会上罢干休。她冷声道:“我想给你说的是,如果你现在不让我去白芷,把我送回去。那么你不如立刻就杀了我。省得留我在这个世上,平白无故地受折磨,还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完成我的愿望。” 话已至此,景昊云知道,关于她身体的事儿,关于这吃饭的事儿。她已经没有时间没有力气,再多说些什么了。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儿,就算是他,也没有能力改变。 说话间,悠然的帐篷到了。景昊云撩开帘子让她先进去。这边,悠然的动作有些慢,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先行进了帐篷。悠然只看见灰色衣袍的一角在眼前滑过,还听见某个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即便是没有进去,也没有看见。她就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再看翠翠,一下子整张脸都涨红起来。眼睛就像是烛光,在黑夜里头,闪闪发亮。景昊云先是一愣,随即牵着悠然的手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卓绝就坐在一旁的茶几边,自己给自己斟茶。看见两人进来了,他也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这儿的天,可比京城冷多了。还真别说,我这一路加急了赶来。这简直就是一日冷过一日。到了这里,这 十五天的时间里,我自己个儿也着了风寒。前两天才刚好。今天也是赶了一天的路,连晚上都是在马车上睡的。别说喝口热茶了。每每都是喝着冰冷的生水,啃点糕点就过去了。今儿个总算是喝到一口热茶了。我这一路走来,可是听说了,少将军,你们可是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整整半个月了。” “来诊治的大夫大都都是说阿然她水土不服。所以我们想着先停一段时间,调理一下她的身子。不然再这样走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儿。”景昊云也没有将卓绝的不知轻重放在眼里。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感激。要知道,他所知的人里头卓绝的医术是最好的。他这一次加急发了那么多信,也只是要求派一个太医过来,也没敢叫卓绝过来。 要知道卓绝现在可是季美人一刻都离不开的。二则也是因为如果指名道姓地要卓绝过来,只怕以卓绝对悠然一项的态度来推测,他很可能是不愿意来的。不过这会儿,他赶来了,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景昊云别提有多高兴了。 卓绝也看得出来,景昊云的心思。但是听了他说的话,又止不住的生气。“少将军,不是所有大夫的话,都能全信的。” 正文 第327章 一模一样 停了卓绝的责问,悠然没有说话,而只是捧着心口只是捧着心口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是愣愣的,似乎是一点儿也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准确地说,她好像是傻了一样的站在那里。或者说,她的整个身子已经开始在摇摇欲坠了。 这边,景昊云也是发愣。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不知道那些大夫的话,可不可以相信。但是有一点,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有人和办法逗尝试一下。万一哪个大夫说对了。我们要是不试试看,那岂不是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你知道,我不能冒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无论如何……这一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来了!” 虽然是多年的好友,可是景昊云还是第一次与自己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卓绝也听的出来,他是很认真地再跟他说话。所以,卓绝就算是因为他是因为左悠然而如此态度,就算是很不喜欢看见他酥手无策的样子。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这么多年的好友,他知道也很清楚什么时候能够开玩笑,什么时候最不适合开玩笑了。他只是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但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毕竟……我一直以来,虽然有接触过你的左悠然,但是对她的身体也不算很清楚。” 正说着,卓绝想要甩甩手像悠然那边过去,请她去床上坐着。他说:“左大小姐,别愣在这儿了额。从你见到我来开始,我见你的神情就一直都没变过。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或者你真心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还要有求于我?” 对于左悠然,卓绝开口说话的时候,可没留什么口德。之一来,他对待左悠然都是这样的态度。景昊云也已经是习以为常。悠然一直以来也不以为意。所以她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听他的话,往里头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整个人就这样应声倒在了地上。 景昊云也就是一瞬间的闪神,很快下意识地扑了过去。两人同时倒地。 可毕竟是迟了一步,悠然整个人扑在地上,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看着她散乱的发,景昊云心疼不已,他爬起身就要扶着她起身。可就在他伸手的同时,刚刚还在开玩笑的卓绝,一下子紧张起来,厉声呵斥道:“不要动她,先不要动她,可以吗?” 景昊云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说:“那你快快给她看一下,看一下是什么问题……这天儿太冷了,她这么一直躺着,要是着了凉会很麻烦。她的身子,本来就很弱。你说度不多说我是不是得小心一点儿。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上一次,她一个人撑着,独自应付那十几个刺客。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大夫已经跟我说了,再不能让她劳心劳力。这会儿带着她往白芷去,我已经很小心,安排妥当她的所有事情了。可她还是撑不住了,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太心急,这样子拖着她春,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就在景昊云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说话的时候。卓绝已经替悠然把过脉,并且开始皱起了眉头。他一边观察着悠然的脸色,一边冷声道:“少将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这会子你说的这么一车子的话,比我遇见你开始到现在,加起来的话都要多。真是没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能让你有如此的改变。现在,你能不能安静一下,我需要好好地听听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你这样子,我可没法子好好地做事情。” 卓绝这么说完全是故意的。其实,他就算是一直说,也不至于影响了他。但是,他就是看不惯,就是要说说他。这件事儿,他不说,憋着难受。好端端的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委曲求全到这个份上。昊云也不接话,只是无比紧张地盯着卓绝。 卓绝这么多年来行医,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可是,这样的情况,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想起那个人,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他记得,自己的母亲,确确实实是去世了。他眼睁睁地看见她断了气的。可是,当他跑出去通知家人。再然后,接下来的整整七天,他都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只知道,她母亲的灵柩就停在家里的大厅里。到了第八天她的母亲却活过来了。 后来,人人都传闻,医学世家就是不同寻常,还能起死回生。坊间一直传闻,说她母亲是药石罔顾了,可是他们卓家没有放弃。一直坚持救人,才有后来起死回生一说。但是卓绝很清楚,她母亲的复活,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形容。母亲死的时候是割腕自杀的。可是活过来的时候,手上的伤痕都没有了。从那以后,他看待他的母亲,就不是用看正常人的眼神看她。从那以后他一直躲着自己的母亲。但是,好景不长。不过一年半的光景。他的母亲,再度生命垂危。那个时候的母亲,也是这样一日一日不思饮食。一日一日,神志不清。甚至是没来由地。 他劝母亲吃一点,母亲直道:“我也很想吃,我也不想死。可是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原本就是我偷来的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一年半的时间,他的母亲一改往日的温柔善良。而是心狠手辣,将父亲的小妾杀的杀,赶的赶,甚至还有的死于非命。虽然一切看似和自己的母亲,没有一丝关系。似乎都是那些小妾咎由自取。可是……他就是隐约觉得,他的母亲肯定是幕后的操纵者。因为每一次的事情,她都是最后的胜利者。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她母亲古井水一样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种死亡的气息。而今想来,他曾经觉得左悠然的眼神无比的熟悉。 想至此,卓绝整个人身子一抖。景昊云一直观察着他,见他如此心里头没底,追问:“怎么样?她的病……很严重吗?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听见景昊云的声音。卓绝回过神来,看着景昊云,眼神那种惊觉,让景昊云也是下了一大跳。他很害怕,伸手抓住了悠然的手,低声道:“怎么样了?你只管说……我……”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那种害怕,就跟自己当年一模一样。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无能为力,却又害怕失去她。这会儿,卓绝忍住泪水,仰头掩饰自己的伤感和落寞。更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对景昊云说:“先把她抱回床上再说吧。我想我需要时间去想一想,开什么药方会比较好。” “那就是说她的病,还没到药石罔顾的地步,是不是这个意思?”景昊云很是兴奋,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抱人。很快地将她报入了怀里,朝着床榻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卓绝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复杂的形容不出来的情绪。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少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你怀里的左悠然,也许很可能,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或者……就不是左悠然。只是……只是她可能……”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昊云放下了手里头的人,转过头去,看着卓绝。“你这话,你不觉得,说都说不通吗?你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她只是生病了不是吗?” 卓绝闻言,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说,左悠然是不是曾经猝死……或者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和她现在的病情有关?”景昊云抓了抓脑子,在脑海里细细地翻找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遗忘的事情呢? 这边卓绝连忙道:“对的,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或者……” “这么说起来还真有。那我也是听说的。听说在去年她父亲的生日宴上,她从舞台的楼梯上摔了下来。昏迷了好久,那个时候好多大夫都说,她可能活不下来了。最后,大概是过了七八天吧,居然醒来了,还跟没事人一样的。莫不是上一次摔得太严重了,还是损伤到她身子了?” 景昊云的紧张,卓绝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及了。景昊云说的这种情况,他也真真实实地经历过。如果说,这左悠然也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他母亲的生生死死,都不是偶然。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知道,母亲复活后所作的一切,就是在报复他的父亲。可最终,母亲伤害了所有父亲身边的女人,也没舍得伤害他的母亲。所以这个老头,在他母亲死后的那么多年里,娶了很多小妾,也有了心爱的女人。还让那个女人,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母亲。 现在想来,左悠然所作的一切,刘静的囚禁,左轩然的死……如果说都是报复的话,那么……她跟自己的母亲,就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宿命…… 而这种,常人无法猜透的诡异的宿命,卓绝心里头的害怕,不是一丁点。 正文 第328章 卓绝的表情,让景昊云实在是琢磨不透。但是看着卓绝的神色,他心底里头还是在害怕说实在的,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卓绝这一次前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正在这时候,卓绝抬起了头,对景昊云幽幽地说:“少将军,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宿命,也有轮回?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太过相似,又太过诡异。” 卓绝永远忘不了他的母亲。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折腾,一直在寻找,究竟是什么东西促使她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即使是知道自己即将要死亡,却没有办法自救。她母亲最后的日子i,甚至曾经跟他说过:“她很痛苦,一日一日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接近死亡。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吃一点东西,好活下去。可是,身体已经腐烂透了,再也不会听我的指示。” 从哪个时候起,卓绝就一直在找一个答案。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她的母亲,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宿命,却无法自救。从那个时候起,卓绝就知道自己是着了魔了。他走遍了这个世上的所有的角落,只要那里有一点点风声,他就会非尽一切的心机,也一定要去一次。也就是在最后一次冒险的时候,他去的地方就是白芷。可是白芷一行,让他差一点有去无回。现在想来,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接近了事实的真相。可是,当年的自己太过懵懂无知,就这样,急匆匆从的,一个人跑过去,居然没有一点儿准备。也难怪会差一点死在那里。 这一次,他一听说自己有机会前去白芷。他请求了许久,季美人也是因为对他的宠信,这才放了他出来。他知道,自己此生如果不再去一趟白芷,根本就放不下心头的这个结。他隐约觉得,在白芷,有他想要的答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来了。 可是当他看见左悠然的时候,他知道,宿命中有一只手,将他和左悠然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出于对景昊云的感激还是出于无奈。直到此刻,卓绝才知道,自己查了娜么久,追寻了那么久,结果就是为了救眼前的这个女人罢了。虽然,他真心不想救,可是看在景昊云的面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何况,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当年,查了那么久的结果,是不是真的有用。 看着卓绝,阴气森森的模样。景昊云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凉透了。 要知道,在沙场厮杀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有经历过。可是他们武将,最不信的就是这些鬼怪之说。要知道,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可不少,要是真有鬼怪神灵,估计也是见了他们,绕开走。毕竟,这个世上,有很多事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作为士兵,内心必须要十分的强大。可如今,当一个大夫,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后脊背都在发凉。自己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都加了一条,他说:“你有什么就直说!” “如果我说,想要救她的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你会愿意吗?” “说说看。”昊云见不得他鬼气森森的模样,别开了头,有些不愿意看这样的卓绝。在他的眼里,卓绝是一个大夫,医术高超。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关于神神鬼鬼的一些事情。平日里的行为看来,他也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如今,突如其来的变化,总让人觉得心里头怪异。 “其实,在我遇见你之前,我去过白芷。为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临死之前的情况,跟左悠然,一模一样。” “真的?”这下轮到景昊云惊讶了。很多事情,似乎是上天有意无意的安排。也似乎是命运交织的看不见的一条线。他们,似乎很早之前,宿命就将他们绑在了一起。这样想来,景昊云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地问:“那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似乎,他不愿意听见,卓绝说的后半句话。卓绝轻生一笑,说:“我说了,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少将军是不是很害怕,连我都没有办法了?毕竟,我没有救回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过世很久了,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我相信你已经找到了办法。” “母亲都已经死了,找到这个办法,又有什么意义?”卓绝冷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一丝落寞,一丝无奈,他说,“你凭什么觉得,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我在找解决的办法?” “因为如果你不找到解决的办法,你这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你的母亲究竟是死于非命,还是被人杀害?抑或是被人操纵?” 景昊云的眼神,明亮。似乎是看到了卓绝的内心。卓绝无法正视他的眼神,片刻后,转开了头,低声闷闷地说:“看来,你是真的很了解我。的确,我放不下,母亲的死,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长大。如果那个时候我有认真研读药学的著作。我的母亲,也许就不会这样痛苦的了解此生,撒手人寰。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就算当时,我知道了解决的办法,我也没有能力救我的母亲。因为,我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种族。他们,虽然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但是,他们却可以操纵一个人的神智。甚至……他们可以操纵生死!” “什么意思?难道传说中的可以起死回生,是真的?”景昊云紧张的嗓子眼,一阵紧过一阵,不知什么他似乎很害怕听到接下来的事情。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跟他说,他肯定以为是笑谈,不会当真。可是卓绝这个人,除非是亲眼所见,除非是亲身所经历。否则,他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也正是因为知道卓绝的性子,景昊云是真的呀有些害怕。 “不应该说是起死回生。可以说是一命换一命吧。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这样的事儿。我所了解的是,白芷一族中,有个别的人,先天就有一种通灵的本事,可以预见一些将来的事儿。他们会为此而做很多安排,好让子孙后代,都能平平安安。这些人,也只是有遇见的能力,很少能改变这些事情。但是,白芷一族的人,为了能够改变这种现状。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用药给人制造一种幻象。好让人以为自己经历了某些事情。或者是让人忘记某些事情。总而言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会用药物控制一些人。好让自己的目的能够达成。可真因为有了这种药,很多人都衍生了许多不应该有的谷欠望。要知道每个人的心底里都住着一个鬼。他们没有表现得跟鬼一样,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达到这样的结果。可是,当有一些人,有了这些药之后,他们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或者说可以从中渔利。要知道,掌控一个人的生死,掌控一个人的命运,是很多人都想要拥有的本事。但是,药物毕竟是药物,肯定是有不好的作业给你的。如果,这个人是坏了不好的心思,想要置这吃药人于死地的话。那么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有临死之前的种种症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简单来说,你是不是说阿然,她中毒了?”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满是疑惑。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人下的药。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对于白芷的了解我也不多。那一年,为了混入白芷,我花光了所有的钱财。我还很开心自以为马上要得到那种药了。却发觉被人骗了。那人拿了我的钱,还准备杀了我,埋尸荒野。还好我的命够硬。没死成。”卓绝说着话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黑暗的夜晚,他从乱葬岗里头爬出来,一步一步走着。那个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此生,就这样结束了。却又在下一刻,就遇见了自己命中的贵人。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景昊云猛然惊觉,自己对卓绝的事情,从来不问。却原来,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心事儿。如今知道了,又觉得实在是不忍心,勾起他一些不开心的回忆。 卓绝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后来,我还是在研究白芷。越接触,我觉得我所知晓的其实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白芷一族之中,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可能不仅仅是有药物,很有可能,他们本身就绣带着一种能力。而那种能力,我始终不得而知。毕竟,他们为了隐藏这些事情,有太多的迷雾,阻挡在前。我还真不知道,孰真孰假了。” “那你知道这些药,有什么解药吗?”景昊云所担心的,还是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罢了。卓绝默默地侧过头来,看着卓绝说:“用血喂养!” 正文 第329章 用血喂养,可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儿。这话一出口,景昊云原本还是冷漠的脸。一听见这话,一下子就动了一下。因为着急起身,一下子就牵动了左悠然的身体。一下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悠然就从他的怀里掉落。 手掉下去的时候,悠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下子手抖动了一下。手指头就像是抽筋了一样。一下子蜷曲起来,很快的,她猛地跳动起来,再然后,整个人都么从痛起来。也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见她不停地打颤,冷汗一阵一阵地滚下来。她的手指头抽搐的程度,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正常。五个手指头,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她的手指,那种惊悚的让人畏惧的力量,逼迫着景昊云的心。那种害怕,让景昊云紧张到无以复加。 他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她的手,出乎意料的冰冷。那种冷,似乎是很不正常的,还带着点,让人不能接受的诡异温度。他的手阻止不了,她手指的扭曲。 景昊云用另一只手,一把就住了卓绝的领子。卓绝的脸上也是苍白的,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犹豫,还有一种,打心底里头透露出来的无奈和害怕。那种深深的隐忧,还有一抹坚毅。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他眼底一抹冷光,一闪而过。他一把推开了景昊云的手,然后扣住了景昊云的食指,很快的,他手上的匕首,划开了他的食指。 不过是一阵刺痛,然后,景昊云只是一愣,他的手就被卓绝抓住,一把塞进了左悠然的嘴里。 悠然也是下意识的,不停地吸吮着,那温暖的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滚落,滴进了她的嘴里。顿时,她觉得自己的喉咙没有那么干渴了。在景昊云看来,左悠然的身子好像也没那么的僵硬了。她的手指,也渐渐地开始往回收缩。每收缩一下,她的骨骼就发出一种“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种声音,听起来,挺骇人的。可是很快的,就没有了这种种症状。悠然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和起来。自然,她的嘴巴也松开了景昊云的手。 景昊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转过头来看着卓绝。才开口想要问些什么。那边,卓绝已经拿了纱布,细细地为他绑好了手。“不用我说,你也看见了。血,对她来说,很有用。不是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景昊云开口,他的声音,都有些不自在,沙哑中还带着一种莫名地恐慌。卓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为今之计,只有全力向着白芷前进了。去了那里,或许还有办法。毕竟,这是药也好,是什么巫术也好。终究也只有他们的人,才知道怎么去处理。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不过是拖延着,不让她死去。可是如果只是用血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昊云不曾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白色的纱布包裹着的伤口,还在渗出一点一滴的血液。他回忆着她吸食自己鲜血时的状态。她这还是没有意识下的举动,若是醒着,她肯定不会愿意吞咽这腥味十足的血液。想来也是,正常的人,谁会愿意用血喂养着自己。 想至此,景昊云又抬头看见了她嘴角的一点猩红,压着心里头的担忧,看向了卓绝。“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不要让她发现,她喝了我的血?” “没办法。血的腥味儿那么重,什么东西都掩盖不了。或者,用鱼腥草一类的草药,给她煮药,少放点血,到时候也许可以遮掩一点儿也说不定。但是……效果可能就不太好。也需要更多的血。我怕时间一久,你也支撑不住。”卓绝说着,像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则,这中了这药的人,能不能接受两个人的血液,我还没有经过证实。所以,如果可以,只用一个人的血是最好的。二则,要是你大量的去采集人血,这要是传出去,始终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还以为你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呢。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们都不可以去向外求援,去寻找新鲜血液。”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可能让她喝别人的血的。骨血交融,我如何舍得,让她喝了别人的血。我也绝对不能让她陷入不利的传闻之中。是不是赶紧去白芷?”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心意已经是无比的坚定了。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卓绝也是稳了稳心神,对他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不要多做停留了。今夜就动身。选几个得力的能跟上的先跟上。大部队在后,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日夜兼程。我们这里到白芷,大概还要多久的时间?” “日夜兼程,不出五天,就能到了。” “那么就快点走吧!”卓绝说着,看了一眼悠然,“途中,她的病症,只怕会越来越重。少将军,你是不是不要跟她在同一个车厢。省得你到时候看不下去,撑不住又放慢了脚步?” “不会的。”景昊云摇了摇头。她不在自己面前,他无论如何也是放不了心。与其惴惴不安地揣测,猜来猜去,还不如放在自己面前。“无论有什么事情,你只要记得提醒我,到了白芷,她才能活下来。所有的折磨,都抵不过让她活下来。我不能没有她。” 望着景昊云,卓绝露出了无奈的笑。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情不知所起,却又一往情深。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刻,才知道彼此在心中也已经无可替代。要说左悠然对景昊云,那是真的么有过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可景昊云就是愿意为她着想,为她付出,甚至愿意牺牲一切。 可卓绝心里头也清楚。这左悠然看着冷清,其实她对少将军,还是在意的,大心底里头在意。她也不过是嘴上不说,实际上,也是可以彼此交付性命的。只是这些事情,旁人看着也不过是看着。在其中的两人,个中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够感受。 景昊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连夜就准备了马车,赶往白芷。人马都已经安排妥当。那边柯挺也已经听说了。从床上爬起来,裹着一条貂毛就跑了过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在这里已经停了那么些日子,如今说走就走,还连夜就走?就算是再着急,等天亮了,等都整顿好了一起走,来不及吗?” “大夫说想要保命,就要尽快地前去白芷。这白芷人也不知道在阿然身上是下了什么药。这药性猛烈,如果不及时去,只怕是会要了她的小命。早就知道,白芷人,对她,就是要取她性命的。是我的疏忽……”景昊云一向就不是一个会跟人解释的人。可是看着柯挺皱起的眉头。想起自己,原先确实是在算计他,才能得到他一路同行。如今,他也是不遗余力地用自己的势力,沿路保护着他们。一点儿也没有藏私。这也让景昊云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路走着,虽然两人也是时不时地斗斗嘴。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好话,两人也是狐看不爽。可是,景昊云知道,柯挺这人,实在也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他对阿然的关心,也是实实在在的。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待自己的朋友,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实在是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听了他的话,柯挺也是严肃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一次来的太医,可算是知道些什么了。我看他挺眼熟的。好像是季美人那里的?” 柯挺只是瞟了卓绝一眼。他就想起了这件事。景昊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王爷真的是好记性。这太医原先是我的家臣。后来我举荐给皇帝陛下。治好了季美人的病……季美人三番五次要求,挽留,最终就留在了宫里头做事。如今,情况紧急。他知晓后就来了。他的医术,你是不需要担心的。所以,他说要尽快去,我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快点去吧。毕竟,越早,希望就越大。”柯挺说着扯了扯自己的外套,东张西望,“怎么没有看见阿然,她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吃了大夫给的药,暂时好点儿了。这么多天以来,也没有好好睡一下。现在……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但是大夫说……如果不赶紧去白芷,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如果王爷来不及,可以稍微迟一点过来。这些天,劳烦王爷了。总觉得,王爷也是体弱多病的人,还让你这么操劳,是不是不合适?” “找到解决办法,就让我走远点儿了?”柯挺虽然知道景昊云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还是止不住出言调侃,“你不觉得你都还没过桥,就急着拆桥了吗?” 正文 第330章 柯挺,看似漫不经心地,又似乎是在调侃。可是这么多天以来的相处,景昊云知道他此时说这话,不是质问,是关心之语。景昊云叹了口气,说:“接下来这一路,也不知道会怎样。凶险万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断后的事儿,换了别人,我都不放心。所以这一次,拉着王爷你一起来了。对于阿然,毕竟性命攸关,不管是有什么困难险阻,我都必须要豁出去。可是王爷,你不必冒险……” “少将军这话,我倒是能理解。只是,你以为你这样冒冒然的带着左悠然去了。就一定能救得了她了?你要知道,那里还有人等着要左悠然的命。你这岂不是自投罗网?”柯挺说这话的时候,眉心一直打着结。他的眸光,停留在那一辆马车上。他眼里的关心,从来不曾加以掩饰。景昊云也知道他对阿然别有居心。可是他并不介意,他的女人有人觊觎,是很正常的。毕竟,在景昊云的心里,左悠然是与众不同的。柯挺能欣赏左悠然的这种与众不同,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可以算是知己。 柯挺默默地收回目光,看向了景昊云。“少将军不说话,想来是早有安排。倒是我担心得有点儿多余。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这人,还是要救的。” “我一点儿安排都没有。去白芷,也不过是逼于无奈。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要是早有安排,也不至于如此畏畏缩缩。王爷,这次一去,无论发生什么危险,请你一定要负责好后续的一切事宜。如果和谈失败你要第一时间通知陛下,做好准备。毕竟,人家要是没有想要和谈,肯定会大举来犯。即便没有势力大局进攻,局部的一些动荡,也是不可避免。我们要事先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景昊云的话,听着平平静静的。可是在这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那种惊涛骇浪,让柯挺感觉到一阵的心慌。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他默默地别开了眼,不再看着景昊云。 眼前的这个人,他越看越是觉得深不可测。原先,他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他看不透的。遇见左悠然,遇见景昊云,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总以为自己能够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只因为出身不同,被困在京都,没有办法施展自己的报复。如今看来,他纵然是心思奇绝,也保不准这战场上千变万化。做决断的事儿,短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这样的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尤其是,像今天遇见这样的事儿。如果是他,肯定想不了那么多,做不了妥善的安排,估计从一开始他就早已经在景昊云的算计之中了。也只有他自以为是的来了,还以为能影响景昊云的计划。 却原来从一开始,连他的这点心思,景昊云也已经算计在内了。到了这个时候,为了左悠然,为了威国,他怎么可能不答应他的要求,留下来,留在后头观望,做出最有利的决断。如今这样的形式,他也没得选择。 看着柯挺的模样,景昊云也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沉思片刻,最终只道:“今日王爷对我景家的大恩,景昊云一定谨记在心。他日,要是王爷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少将军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推脱了。他日,我一定会讨回来的。”柯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淤积在胸的不快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柯挺,从来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是人生能得一知己,虽然还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吧。如今,能得到这样的承诺,也不枉费他付出了这么多心血…… 这边,景昊云带着一对精心挑选的侍卫,配上快马。自己带着左悠然坐着马车,日夜兼程赶去白芷。这边柯挺放慢速度,一边回信给威帝,一边调动人手,前来支援。 悠然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清醒的时候很少,每每总是默默地看着景昊云,眼里头满满的都是问题。可是,她又说不出来。每一次,她困难地吞咽着,嘴里回荡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她就说不上来的害怕。那种诡异的感觉,她形容不上来。再看着景昊云,连日来的脸色也不好,悠然也就更加的忧心忡忡了。这一日,已经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天色又黑了下来,悠然又恍恍惚惚醒了过来,看着卓绝也是一脸的苍白,看情况似乎大家都不太好。她咳嗽了一声,伸出手,默默地抓住了景昊云的衣袖。“已经两天两夜了,就算是铁打的,也要倒下了。这一夜,我们能不能停下来,歇口气?” “你……”景昊云默默地叹了口气,“我想尽快赶到白芷,他们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在马背上轮换着休息,撑到白芷不会有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身子重要!” “我知道,可也就是我自己,撑不住了。这样颠簸,我觉得,我的身子就快要散架了。”悠然这么说着,定定地看向了就景昊云。景昊云知道她的心思,最终也没有忤逆她的意思,一声令下,他们就停下整顿休息。 为了能更好更多地休息。帐篷也只搭了两个。一个自然是景昊云和左悠然在睡,其他所有人都挤在一处。也没有煮饭烧菜,只是分了一些干粮吃下,大家就挤在一块儿睡下了。 是夜,天朗气清,星空格外的璀璨,悠然睡不着,要景昊云抱着出了门,在外头看星星。虽然北方的天,很冷。可是夜风吹着,人的脑子格外的清醒。悠然蜷缩在景昊云的怀里,默默望天。 许久后,她轻声说:“景昊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总觉得,有些事,我不该瞒着你。” “说什么胡话。什么人之将死……你好端端的来,我要好端端地送你回去。否则,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他说着,将她抱紧。悠然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我早就是一个该死之人。如今,我能报仇雪恨,不让亲者痛,仇者快,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极大恩赐。我不应该再有过多的奢求。” “胡说些什么?”景昊云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悠然不说话,也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却在他的指尖,摸到了一道伤口,她拿起来一看,看着那伤口好似深深浅浅地割了好多次。都还没有长好,她微微皱眉,问:“你这里是怎么了?这口子还没好,怎么又添新的口子……” 景昊云连忙抽回手,说:“不小心割到了。没事儿。” 他抽回了手,换了一只手,握她的小手,悠然微微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要小心点。” “知道了!”景昊云的嘴角,慢慢地勾起。悠然叹了口气,又道:“景昊云,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肯定会害怕我的。你肯定再也不会对我这么好了。如果,我一直不说,可能在你心中我一直就是现在这模样。但是,我害怕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也没能让你知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觉得对不住你的一往情深。” “别胡说,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景昊云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白心迹,却被左悠然一把按住,她的手,堵住了他的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要说话,好不好。你只要听我说,不要出声,好不好?否则,我会没有勇气……无论你再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再急着打断我的话,好不好?” “好——”景昊云默默地点了点头。悠然看着他,看了许久之后,别开了眼,低低地说:“景昊云,可还记得那个叫齐瑞的犯人吗?你可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前世的我,嫁给了齐瑞。婚前,他对我百依百顺,对我的喜好一清二楚。所以我以为我找到了知己。我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嫁给他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他知道我好面子。对于自己在齐家所受的屈辱,不会与外人说。所以他对我,从不闻不问到恶语相向一直到最后演变成暴力。他还在我临产之际,八抬大轿娶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喂我喝下了堕胎药。打下了我腹中已经成形的胎儿……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痛恨齐瑞的理由。这一世的我,原本应该是不认识他的,我对他的执念这么深,也无非是因为他施加在我身上的痛,太刻骨铭心了。” 说到这里,悠然以为自己情绪会很激动。却很奇妙的,她的语气,她的心情,都无比的平静。也许是前世的事儿,距离她有点远了。她想起来,虽然会痛彻心扉,却不会再表露出来了。 正文 第331章 走投无路 她的表情,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口口声声说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可是她的表情,却仿佛那根本就只是一场梦,或许是一场来不及发生的阴谋罢了。在景昊云看来,她不过是因为太过哀伤,而有了一些不寻常的想法罢了。否则,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所说的,如此荒谬的事情。 悠然默默地看着景昊云地模样,最终也只是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相信,或许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在痴人说梦吧……” 悠然说着困难地眨了眨眼睛,默默地依偎在了他地心口。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她只知道,跟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了一种牵扯,一种她自己决定不了的,血源交融的感觉。她总是太过害怕自己醒过来的时间,似乎是越来越少了。这一天天的,她很害怕自己是不是会忘记做这件事儿,忘记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他,让他了解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亦或者,不过是为了园自己的一个心愿。若是她死了,也起码有人隐约知道,她如此艰辛的原因吧。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阐开心扉了,她都快要忘记,为一个人着想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了。她默默依靠在景昊云的怀里,轻声呢喃。“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我死了,你不要伤心。和你的相遇,对我来说,已经是最美丽的意外了。我不会也不敢奢求,能和你天长地久。原谅我,没有资格!” 话到最后,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她的手,从他的心口渐渐滑落,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又似乎是力量从她的身体里头,渐渐消逝。他害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阿然,是你说要看星星的,你不看了吗?你瞧,天上的星星多亮啊,你看,那一颗颗的星星,就像是你的眼睛……” 景昊云越说,越乱,似乎这张嘴巴也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似乎是很想依靠这种不停地说话,来抑制自己心里头的害怕,和畏惧。 悠然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她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没有力气,她张了张嘴,声音低迷。“我好累,好像睡觉。” “阿然,你等等,不要睡好不好,再跟我说说故事,好不好?” “那不是故事,那是我,另一个我,曾经的我。我说了,你也不信,不是吗?”现在的她,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很大的劲,说完一个字,就要重重地呼吸一口气,气息紊乱,似乎是有出无进。景昊云甚至都不敢低下头来看看她,温热的泪水,从眼角低落。 还滚烫滚烫的,泪珠落在了悠然的手背上。已经是筋疲力尽的她,默默地睁开了眼,仰头看着他地脸。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为了她,这泪水就像是一种无可奈何地发泄。悠然地信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真的是好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她也快要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她哽咽不能自己。“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时间是偷过来的,我怎么敢去爱,怎么敢要你对我的爱。我始终是害怕富了你……” 如果说,之前,景昊云对她所说的话还有所怀疑的话。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疑问了,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她温软的手,就像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感觉,他低声道:“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管你是谁,我只要你。你想要就这样摆脱我?你也太子天真了,你以为我这么好敷衍吗?要了我整颗心去,得了我全部的心意,说走就走?可没这么容易!” 悠然的声音冷冷的,还带着一点让人咬牙切齿的自信,可是悠然也知道,自己迷恋的或许就是他的这种自信吧?永远都不会害怕,永远都不会向命运低头,不像自己,总是轻而易举就说要放弃。 她咧了咧嘴角,对他说:“不敢,怎么敢?”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撑不住了,她的眼睛就这样合上了,不由分说,也不由他不准许。 看着怀里晕厥的人,景昊云久久无语。他怕她冷,为她盖上了毯子,默默地坐在草地上。卓绝连日来跟着风餐露宿,这会儿终于停顿下来,开了个小灶,给自己烧了一碗面,热乎乎地吃了。原本就想去好好睡一觉,突然发现景昊云在外头坐着,就走了过来。 走近了,看见他愣愣地坐在那里,他怀里的人,很显然是在睡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才愿意走上前去,开口道:“少将军,这外头多冷啊,在这里坐着,不怕把你怀里的人给冻着?” “卓绝,你对白芷一族的人,究竟了解多少。你所谓的让人起死回生一说,是不是真的?”景昊云的声音里头压抑了太多,虽然听着好像很平静,可是那种不同寻常,在卓绝听来还是很不可思议的。他淡淡地一笑,像四周观望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说:“少将军不是一向也不相信这些玄乎乎地事情的吗?虽然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鬼神,可是很多时候把,也不能排除说有一些人力不可控制的东西。前世今生什么的,未免就不可能。” “所以,你觉得白芷一族里头,真的有人可以起死回生吗?”景昊云拉扯了一下他的前襟,怀里的人一个哆嗦,却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他喉咙这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制着。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却仿佛是抓不住的,那种游荡着的,游离的感觉,让人禁不住的潸然泪下。 “少将军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白芷人紧追着左悠然。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说,左悠然对白芷一族的人,完成某一件事儿,非常重要。亦或者说,杀了左悠然是为了掩埋白芷一族的某些事情,这件事情很可能会带来灭族之灾。总而言之,左悠然的存在,肯定是不可言说的一种秘密把。不然,怎么会有理由,始终不愿意放过一个普通的姑娘?”卓绝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是他总觉得景昊云可能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心里头愈发觉得这个秘密肯定很了不得。因为了不得,所以更加不好解释,闹不好还要弄出什么更加难以解决的事情。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多说了,故意咳嗽了一声,说:“少将军,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的回去睡觉吧,我看左悠然这副样子,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是不要再停下来了,还是快点去,到了白芷才好。”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问你刚才的话吗?”景昊云一向知道卓绝的性子,他天性多疑,欲情故纵的把戏,他也十分喜欢玩。以前,他倒是都会耐着性子慢慢陪着他玩,也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今,景昊云却是耐不住着性子了,他很着急很急迫。也就是他的这种不同寻常,给了卓绝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他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并且十分巧妙地掩饰了自己地目的,颇为善意地说:“少将军问我,肯定是对我所说的话有了感触,又或者,别的什么人,什么话,让你有了这样地想法。我想这些天,你身边除了左悠然以外,也没有别人了。怎么了?她说了一些什么嘛?” “你可能不知道……”景昊云说着握紧了左悠然地手,要知道,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好无助,好害怕,他的声音里头第一次有了不自信和怀疑,他说,“我一直没有跟你说的是,阿然她也可以说是白芷一族的人。她的母亲,是白芷人。他的父亲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更加没有让阿然知道。所以一开始白芷人追杀阿然,我们都以为白芷人不过是因为想要奉行自己一贯的政策,对于和外族人通婚的白芷一族人员,斩尽杀绝。对于和外族人通婚并生下来的这些孩子,他们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如果为了杀一个人,遇见的阻力太大了的话,白芷一族的人,通常是会衡量一下利弊,再决定,是不是放弃为好。可是,在对于阿然的这件事上……他们毫无理智可言,为了杀她,甚至不惜冒着灭族的危险……” “原来如此?”卓绝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一直以来,白芷人都要追杀左悠然了。不过今日少将军突然又提起,肯定是知道了别的什么事儿。不然,一直以来,你都知道的事情,你又何必再一次怀疑呢?” 景昊云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道卓绝这话中的窥探,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是走投无路,所以,病急乱投医,这话说的是一点儿也没错的。 正文 第332章 回转余地 看着景昊云,欲言又止的模样,卓绝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了。他缓缓向前走去,一步一步走进景昊云。每一次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口,恍惚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卓绝一步一步的接近而变得许多的不同。始终还是害怕吧,景昊云伸手,不受控制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此生从未害怕过什么事情。此生此世,唯一害怕过失去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可是连着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却让他的心里头更加没有底,越来越害怕。卓绝每走一步,都在观察着景昊云的表情。一向,景昊云都是戒备满满,也一向没有人能从他的表情里头猜透他一星半点儿的情绪。可是,这一次,卓绝却轻而易举的从他的表情里,捉摸出了一些,他没有讲出来的话,没有表达出来的心事。这样的简单转变,让卓绝的心,也是一下又一下的颤抖了起来。 “少将军,景昊云,事到如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你是真的要等到事情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才肯告诉我一句实话吗?你自以为很强大,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可知道,有些事,不是会领军作战,就可以无所不能的。你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能控制。尤其是,关于你最心爱的这个女人。有很多事情,你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知道……”景昊云,如此要强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这样无奈的时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太过顺利。总是会遇见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模糊你的视线,来模糊你的人生。这样的事情,估计没有遇到过的人,都不会明白。 景昊云默默垂下了眼,除了我知道以外,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卓绝看着他的样子,也是头疼,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万分无奈地说:“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件事想不通。现在大约已经能猜到一些眉目了。这样吧,少将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到了白芷之后,为了以防万一,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让左悠然离开你的视线。这是很紧要的事儿。” “为什么?”景昊云皱眉,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能力,甚至说都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猜测接下来将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更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自己所做的这些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他第一次开始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卓绝看着他,一时间神色凝重。“少将军以为,白芷举全族之力,能否战胜我大威帝国?” “玩笑。他们全族上下,就是男女老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见得有十万之众。”看着卓绝吃惊的神情,景昊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样子。“这数据不是我随口胡诌的。早在我跟着父亲学习军务的时候开始我就花了很多时间,在统计大威帝国各个部族之间的人数。要知道,不清楚这些就不会清楚隐藏的敌人,有多少的实力。那些小部族之间的关系也是我很在意的。要知道,如果各部族联合起来,那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要知道,防患于未然,可以减少我们很多的损失。也很可能,一个小小的联合,就让我们有很多的麻烦。所以这件事我很早就做了。虽然已经有四五年了。不过就这四五年间,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的人口出生。他们不过十万余人。” “那这十余万人,我大威帝国可有近百万的士兵。这如果开战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吧?”卓绝越说这神情越是严肃,“就这样,在我们大威帝国看来,不过是蝼蚁一样部族,他们居然敢在京都惹是生非,更甚至,他们还想着跟那个什么以前的九王爷一起谋反。这简直就是不能更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威帝有的时候,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他能在皇帝的宝座上,做得那么久,又那么牢固,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对于威帝,我更不可能掉以轻心。所以我只是试探性地提出了要来白芷讲和的提议,这威帝就这样答应了。其实,一开始,我就留了心眼,始终也没什么头绪。” 景昊云的叹气声,却仿佛是给了卓绝一种灵感。要知道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动脑子,因为就算是动了脑子,想出来的东西还不如景昊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所以,他也就乐于安心的享受现成的东西。可是这样一来,他倒是难得的用了用脑子,对景昊云说:“这么看来,威帝很可能对白芷还有一定的忌惮的。所以白芷这个部族,虽然不过是一个小族。但是这个种族,很有可能有一种可以以弱胜强,以少敌多的办法存在。就因为这种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威帝才会有所忌惮!” 景昊云冷冷一笑。“所以我现在,大抵是知道了,阿然,对白芷来说,也是非得到不可的了。我总觉得,白芷一族的秘密和阿然有关。可我……” “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卓绝倒是看得开呀!拍了拍手,准备走人。临走之前,还很好心地抓住了景昊云的手,查看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很好心地提醒了他。“我跟你说过的,不要过度,有那么一点的血,也就够了。你以为她是什么吸血的鬼怪不成?每天喂她那么多的血,也没用。只要有一点点就够吊着她的命了。不必以为自己能够做的事儿,就这么多了。你要保护好自己,那个躺着的,还在等你照顾。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体给带回去,那可就糟糕了。” 卓绝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一转身,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少将军,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日子,如何保护你的心上人,还有你自己。” 自打跟卓绝说了那么多之后,景昊云的心里头多少也是有所疑问的。但是他决定花时间去调查更好,而不是做一些无所谓的猜测了。除开那一夜,因为阿然的特殊情况,他们停下来修整了一夜,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马车就从未停下过。 景昊云急切的心情也影响了,他带来的这几十个精英。他们加快速度,就为了能更快的到达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而此时此刻,卓绝也在外头骑着高头大马。 卓绝一向养尊处优,很少会愿意去骑马。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放弃了很多的原则。而景昊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在封闭的车厢里头,可是此时此刻他就抱着左悠然,默默地坐着。马车颠簸的厉害,他担心她会不适应,也就是默默地将她围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受到一丝的颠簸。即便是马车滚滚,她也是睡得安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 此时此刻,看着怀里的人,苍白的脸。她的眼皮是那么的透明,眼睑上甚至还有一些淡色的青色的血丝。她的眼睛虽然闭着,可是依旧可以感觉得到,她的眼皮似乎是在紧张的颤抖。她的脸上也有些抹不去的血丝,她的嘴角残留着一些红色的血迹。 景昊云放下了手上的茶盏,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丝。他想起卓绝说的话,为了看见她好那么一点点,为了让她有那么一会会儿的时间,少那么一丝丝的痛苦。他就有些不受控制的,给她喂更多的血液,仿佛也只有这样,他的心里头更加的舒坦。 正在莫名伤感的时候,她煽动着沉重的眼睑,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眼前的脸,悠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 见状,昊云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好好休息,你醒来的时候,我真希望你能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这就足够了。你想说什么,我来猜猜好不好?” 景昊云的强颜欢笑,左悠然看得出来,她知道自己是脆弱到了极点。景昊云应该是很担心的,她看得见他眼底的隐忧。她也不舒服,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她的嘴巴里回荡着血腥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血是哪儿来的?难道她已经时日无多,吐血了? 这么想着,悠然的心里头也实在是难受得紧。悠然默默地合上了眼。这边景昊云很紧张,低声问:“怎么了?这么快就累了?” 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短,说不紧张是假的。景昊云的手一紧,紧紧地抓住了悠然的肩头。悠然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没有睁开眼。眼角有温热的泪珠滑落,她好害怕,也好担心。她不想景昊云看见自己的无助。也就这样,自顾自地强撑着。 彼此就这样静默着,撑着不让彼此看出自己的害怕与担心。 正文 第333章 到达白芷 抵达白芷的这一天,是一个异常晴朗的日子,天上,甚至连一朵云都没有,也不见有任何的云飘过。天空,一片湛蓝。空气中,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白芷一族,自从隐居之后,便退入了乐居和乐胥两座大山之内。两座山呈现环抱的姿势,将白芷一族的民居,全部收纳在内。从外看来,只有一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田地。这白雪下,覆盖着的,是越冬的小麦。马车打田间的小道穿过,可以闻到一丝泥土的芬芳。 自从上一次悠然醒来,整整一天一夜,她再也没有醒过来一次。不过只是一天的时间,于景昊云而言,却仿佛是有一百年那么漫长。他抱紧怀里的人,丝毫不曾松懈。尽管他的体力已经明显不支,尽管流了那么多的血,伤口一道又一道,有些好了,有些还新鲜着呢。新伤旧伤一大堆,可他就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这种疼痛、对于卓绝的关心,也只是用沉默不回应,来掠过。 眼瞧着白芷就要到了,卓绝也就放松了些,不然的话,他肯定是要逼着景昊云换人的。要知道,在卓绝的心里头,这左悠然至始至终都是个祸害罢了。要不是左悠然,景昊云也不至于落魄至此。而自己,又确确实实是欠了景昊云大人情,要不是这样,他才不会将左悠然的事儿放在心上。可以说,压根就不会救左悠然。 这边,左悠然昏迷不醒。景昊云和卓绝两人也是各有所思,因此,这一路上,也是出奇的安静。 以至于到了白芷门口了,前方探路的人回来说,白芷要求出示文书。威帝一早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了出使文书,白芷已经同意了。这不,只要景昊云拿出威帝手谕,也就可以顺利交接了。 这边,景昊云听说已经到白芷了。原本还困顿得很,一下子打了一个激灵。很快地想要站起身,怀里的人,因为他动作的牵扯,一下子被扯了一下,闷哼了一声。昏迷中,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了一下,嘴角隐约有血迹渗出。景昊云心下一紧,高声喊着卓绝。卓绝听见声音,不用猜都知道景昊云如此紧张。所以下马的动作慢了一点。 这边,景昊云催促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卓绝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撩开马车的帘子,不紧不慢地说:“少将军,都已经到了白芷了,再急也不急在一时。你这么高声叫唤着,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卓绝也跟着一起来了?要是这里还有人知道我,或者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印象,那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拜托少将军在关心你心上人的小命时,也稍稍为我这个孤独的人,考虑一下下,不知可否?” 虽然卓绝看似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可不可以。可是他整个人的态度,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一回事儿。景昊云原本还隐隐有些愧疚,可是卓绝这么一装腔作势,他倒是心里头坦然了许多。嘴上也就不由自主地没那么客气了。“我喊你那么多声,还不是因为你动作太慢了。往日里怎么没见你下了马之后还要拉拉袖子,整整你的下摆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整齐了?还不快来看看,阿然她……她、……” 虽然景昊云看似还有时间调侃人,但是卓绝听得出来他话里的紧张。他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可还是规规矩矩地爬上了马车。 “不瞒着少将军,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解燃眉之急,在皇城里待得久了,学来的臭毛病嘛!” 说这话的时候,卓绝已经到了悠然身边,看见她嘴角的血迹,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测她的鼻息。感受到她微弱的鼻息之后,卓绝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没气儿了?那就糟糕了。就到了白芷了,这事儿还没有个眉目了,人就挂了,那就糟糕了。” “快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少点痛苦。她似乎……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居然咳血了……”昊云说着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迹,眼里满满地不舍。卓绝微微皱眉。“她的这种表现,更加表明,这白芷,和她现在的状况,肯定是有关系的。越接近白芷,她的气息越弱。可是很神奇的是,就算是咳血,就算是昏迷不醒,她的脉搏,还是强有力的。所以,我斗胆猜测,只要她一到了白芷境内,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至于为何会昏迷不醒。那就需要少将军,自己想办法去寻找原因了。” “真的?”景昊云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看着卓绝肯定的神情,他也是打心底里头松了口气。半晌后,他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接下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儿,都不得不去面对。卓绝,虽则你名义上是我的属下,实际上,也算是半个朋友,半个恩人吧。我们之间,欠来欠去的这么多的人情,也早就已经算不清了。这些天多谢你照顾了。在这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看着景昊云如此神色凝重,卓绝心里头着实不舒服,他冷声道:“你别跟我说什么,不要管你的死活,只要照顾好你的心上人一类的话。你知道的,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同时有危险的话,我绝对不会去就左悠然的。就算把你救回来以后要被你埋怨憎恨一辈子,我都不会改变我的立场。” “卓绝,此生我求过你的事,屈指可数。每一次都跟她有关。你明知道……我就这一个心愿了……”景昊云开口,声音凄凉,“若是你不能答应我,那么就请你,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不要出手救我。即便是死,也让我陪着她,共赴黄泉,算我求你!” “腻……”卓绝真的是气得不轻,他瞪着景昊云,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景昊云转过头去,不去看。卓绝狠狠一跺脚。“你休想!” “答应我!”景昊云的声音也是一阵寒意。卓绝狠狠瞪着他,咬唇不说话。景昊云也不再说话了,别过头去,吩咐车夫开始往前走。连日来,马车都跑得飞快,这会儿终于慢下来了。车夫甩着马鞭,不紧不慢地走着,只见那两座山在视野里越来越近,然后逐渐消失。 人和马车,开始隐没在了重重树影后头。看着那条路从原来泥泞的田间小路,变得越来越开阔,景昊云知道这白芷一族的人,还真的是很能选地方。这两山之间,可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这样的地方,风调雨顺,又有河流经过。这样的地方,自给自足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两座山,还是最好的屏障,要是大威国真的要灭了白芷,只怕也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要不是大威国边境绵延不休,需要派兵驻守各处。不然这样的地方,倒是真的适合养一支军队在里头。还能解决了军粮的问题。 虽则心里头如此想,可是景昊云更多的还是担忧。这一路走来,白芷一族的任何居住地都没有发现,也没有见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可是空气中,就是回荡着一种花香,说不上来是什么花的花香,感觉就像是一种让人闻了会上瘾的感觉。要不是自己随身带了一些解毒的药丸,服下后,稍稍觉得清醒了些。景昊云真不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侍卫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 也都是第一时间,就服下了解毒药丸。可是,这种香气的影响多少还是有的。他们前进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所有人严阵以待,就担心,从那密林深处,冲出一群人来。那样他们就真的是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可是这一路上,却是出奇的平静。很快的马车平稳的穿过了密林,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入眼是一片连绵的梯田,山坡上,偶尔可以看见零星的几座房子。也有农人在田间忙活着。看上去,十分悠闲。这样一路,也不知道饶了多少圈,邻近傍晚的时候。引路的白芷人,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一个客栈门口。并说:“使节,我白芷一族长老聚居的庆云村,在乐居山的山顶。估计还要走上一天才能到。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这客栈,是我们白芷一族,最好的一家客栈了。是长老们花钱修筑的。平日里有钱人花钱也可以住,可是有贵客来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能进来的。所以请使节放心住下。等明儿个天明,我再带您一起前往庆云村。” 引路人都已经这么说了。景昊云自然也没有异议。诚然如卓绝所说,都已经到了白芷了。还真的不差这么一时半刻。再者,停下来稍等,也可以拖延一点时间,柯挺那边如果顺利的话,也能很快跟上。那样,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这样想着,景昊云就吩咐属下一行人在客栈住下,静待第二日再启程。 正文 第334章 回忆当初 这个夜晚,别样安静。这白芷一族藏身的地方,实在也算得上是一个绝佳的地方。这重重叠叠的山峦,是最好的屏障。在这深山密林里头,这夜晚的声音也是深远悠长的。 景昊云抱着左悠然,走到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厢房里头。一进门,就闻见一阵好闻的檀香味道。可是,原本还安详睡着的左悠然,自打一进了这房间的门,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还以为是她醒来了,却发觉,原来只是睁开了眼。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她的嘴角,有一大滴一大滴的鲜血流出。她的脸色惨白,就像是摸了一层雪白的粉末一样,而嘴唇和嘴角边的血迹,衬得她的整张脸,就像是鬼魅一般。景昊云紧紧地抱着,低声问:“阿然,你是不是醒了?还是……你有什么事儿吗?” 他已经是语无伦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的手在颤抖,抱着她坐在床榻上,怀里的人一个激灵,像是感觉到了某种不舒服的东西,她的嘴里溢出痛苦得口申口今。景昊云还想问些什么,后头,卓绝原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就到了景昊云这边。听见脚步声,景昊云回过身去,卓绝一过来,踏进门口第一件事就是关了门。 将门关好之后,他立马就跑去内室,用一条湿湿的手帕,盖住了那散发着檀香味道的香炉,等着香炉里头的香灭了之后,他打开了盖子,将那些香灰倒在了手帕里,然后包了起来。最后将这一包香灰,扔在了茶盏里头,灌了满满地一盏茶。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再然后,他才叹了口气,说:“这白芷一族的人,个个都擅长弄这些香粉一类的东西。这东西闻着像是檀香。但是闻多了闻久了,对身体总是不好的。你带来的人本来就不多,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及时吃解毒丸,除此之外,还要时不时用清水洗下脸。省得中了别人的计。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可就被动了。” “人都已经进了这白芷了。真要想怎么样,我们一时之间,还真的是要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我琢磨着你看上去好像还挺心宽的。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你着急。你的性格可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卓绝原先也一直觉得这景昊云似乎是已经黔驴技穷。这左悠然,已经让他找不到东西了。可是如今看着他紧张却又不乱阵脚的模样。他开始觉得,从自己出现开始到现在,其实景昊云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手足无措。或许,他已经有了什么准备,对于自己对他的这些伎俩,他估计都是知道的。 这么一想,卓绝原本就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噎住了。不论事实如何,卓绝总觉得,为了以后自己少些被人取笑的笑话,说话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好。这么想着,他缩了缩头,不再说什么,干等着景昊云,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卓绝警惕的眼神,在景昊云看来,不觉莞尔一笑。“我就算是再着急,我又能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将这檀香给弄没了。你不觉得外头守着的这些人,肯定会将这事儿给传回去。无端端让人做好更多防备着我们的准备。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照少将军这说话,还真是我多管闲事儿了。”卓绝冷冷一笑,看向了左悠然,“少将军和我,还要那些将士,可是都已经服了解毒丸,对于这点气味儿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少将军知不知道,对于左悠然来说,这就是致命的毒药,你没发现,她现在有点儿不对劲吗?” 卓绝,总是能最好最快的抓住景昊云的心思。景昊云一听果然紧张了起来,他看着榻上已经平复下来的左悠然,声音冷森森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刚才一进来,阿然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可是我感觉得到,她并没有醒过来。嘴角的血,不停地流着。刚好了一点儿。” “少将军是不是知道,左悠然和白芷,肯定有关系。所以,即便是看着她就要死了,你其实只是心疼她所受的苦,你始终是知道,她不会死的,对不对?”这样的猜测,原来卓绝是肯定想不到的。因为景昊云的紧张,他看在眼里。却没有想过,其实景昊云坚持了这么久,是因为他知道,左悠然会没事的。 只不过这过程,真的是太痛苦了。 “隐约知道……”景昊云说这话的时候,心头一痛,“悠然身上有白芷族的某些人想要的一些东西。他们,如果阿然死了,一起就都没有意义了。但是,也很显然,有一部分人是希望阿然就这么死去的。因为,阿然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说到这里,景昊云的额角有冷汗滴落。“我觉得,是我太笃定了,笃定她不会有性命之忧,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日。我现在觉得,阿然能活着,完全是因为双方势力还没有角逐出胜利。若是有了结果,阿然的生死也就有了结果。此前,我却一直都没有想到过。” 卓绝咬唇,很久很久之后,他伸手将扔在了茶盏里的香灰提了起来。香灰袋子里有水滴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卓绝看着水滴慢慢、慢慢地滴落,神思游走。他轻轻地问:“我想知道……少将军是从何时知道,左悠然的性命,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这其实不是卓绝想问的。卓绝真正想问的是,这些消息,景昊云是从何得知的。要知道白芷一族的人,隐藏得很深。等闲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景昊云说话的口气,显然是知道的不仅仅只有一点。 昊云淡淡一笑,扯了扯嘴角。“少许知道关于白芷的事儿,是从左尚书,也就是阿然的父亲那里得知的。后来有些事儿,是我自己猜测的,有些……实阿然梦话的时候,说的。我四平八凑得到的一些秘密的事情吧……” “所以……少将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快点到白芷这儿来?” “我还知道,很多事都跟白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昊云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家,因为白芷失去的也许只是你母亲而已,而对有些人来说,那是灭族之祸……还记得阿然身边的那个奴隶吗?” “听说左悠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铃铛。你说这左悠然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这么侮辱人的名字。”卓绝说着还很不屑地说:“这也就是我最不喜欢她的地方了。出生名门,就似乎高人一等似的。” “你对阿然的误会,似乎有些深。要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把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铃铛。也是让他明白,别人给的侮辱也好,别人给的恩惠,都是别人给的。只有自己的心够强大,那么叫什么名字,别人怎么看你,对你自己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有,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这一生,被她的父亲疼爱着,甚至连什么是仇恨,什么是残忍都不知道……” 昊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他知道自己在说谎,据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之后的说法,白芷一族之人确实有些莫名的本事,可是起死回生,甚至可以让人一梦得知前世因果。总而言之,玄之又玄。他知道自己无法解释也无法理解。 但是他很清楚,阿然肯定是经历了些什么。她没有外人看着的那么单纯。她并不是尚书府里那个不谙世事,被所有人深爱着的大小姐。她这一路走得并不舒坦。她这一路走得也并不是坦途。她受过伤,爱过,恨过。最难以接受的是,被背叛过。 直到现在,景昊云想起初见左悠然时,她眼底深深的孤独。原来以为她是那个不知愁为何物,却强说愁的少女。一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景昊云多么希望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 那样他就不会不可自拔。那样他就不会一直以来,误解她。 “她这是这样的人?”卓绝不信的口气,打断了景昊云的回忆。昊云转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道:“你还是跟我说说看,为何阿然对这檀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研究了我母亲的病这么多年。我大抵是知道的。白芷一族虽然能控制人的意识,可也有出错的时候。所以他们也要用药物控制人的躯体。当一个人的意识渐渐脱离他们的控制时,他们就要用某些东西,勾起藏在被操纵的人身体里的药物。这檀香,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阿然身体里有毒?不仅有毒,还是很早之前,就种下的?” “是……我母亲时候,我查看过她的尸首……”说到这里,卓绝声音一哑。 正文 第335章 卓绝的脸色不善,景昊云也就没有再问。他很清楚,挚爱的人的死,会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影响。昊云的不问,卓绝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愿意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他还年幼,很多事儿不知不觉的,就淡忘了。可是,卓绝一直知道,如果不找到真相,他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明天,就能到达白芷,有些事……移植悬而未决。我以为,始终是要解决的。”昊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微微下垂,落下的剪影伤感无力。卓绝默默地看着,彼此静静地。整个房屋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 良久的沉默以后,卓绝说:“少将军,你休息一下。这一夜,我来守着,你们俩!” 也许,再多的话,再多的误会,也都微不足道了。景昊云知道,卓绝,自始至终,还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时至今日,能有一个人你能完全信任,那也是不容易了。这么想着,手里握着左悠然的手,心口也渐渐地跳得安稳起来了。这样的夜,也显得不那么凄苦了。 这一夜,滴漏声声。她的呼吸,时重时浅,但是也是难得的平静。 这一夜,安安静静。即便是外头飘起了细雨,也隐约听得见,那淅淅沥沥的声音。景昊云靠在悠然的手臂上,呼呼大睡。这么多天以来,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在别人的地盘上,奇奇怪怪的,居然能睡得还挺香。直到醒来,景昊云还觉得不可思议。 眼下的境况,可不容乐观。他倒是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挺轻松的,也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 不过,等到这一日,神清气爽的起身,脑子一片清明的时候。景昊云发觉,他的状态似乎是有点儿回来了。也就在不久之前,不过一年半载吧。他在大战前夕的状态,总是和此时此刻有那么一点半点儿的相似。越是激烈的战事,他反而是越轻松。 原本,来白芷的这一路,他都是紧绷着,反而不好。如今,这心安定下来了,反而觉得好。 左悠然的脸色依旧不好。可是,自打灭了那香之后,她倒是睡得很是平静。因为这一夜的安稳,景昊云琢磨着也许卓绝说的是对的。等到两人坐上马车安顿好之后。 卓绝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休息。景昊云依旧抱着悠然。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说如果这毒是一早已经种下去了,那么解毒之法,有没有?” “少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中毒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再说了,也只是我解释不了的解释罢了。我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就算不是毒,也是有某样东西刺激,并控制着的。不可能是毫无道理的。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左悠然……她是白芷一族的人,也许从出生开始就……不同寻常吧……” “是吗?”景昊云似乎是在听也似乎没有在听。 车轮滚滚,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停地向前而行。 掀起一角车帘,向外看去,可以看见起伏的山峦,还有一条小溪在山间流淌而过。水声远远的传来,渐渐地水声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卓绝猛地睁开了眼,说:“瀑布到了!” 瀑布?景昊云也抬起了头,默默地看向了外头。“这水声,的确是有点儿大?你是否来过这里?怎知这儿有瀑布?” “沿着这瀑布边上的千级台阶,一直往上走,瀑布顶上,就是白芷一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居住的殿宇。他们的族长也好长老也好,都是离开家人,独自居住在那白墙蓝瓦的宫殿里的。我只是远远见过那些殿宇,却最终也没有找到机会接近,去看看。” “是吗?他们离开家人,独自居住,那么他们平日里头都干些什么。有没有跟他们的家人一起生活?” “被选上族长或者长老之后,他们就要跟自己的家人断绝联系。他们就不再是白芷一族中的普通人了。他们所做的决定就是白芷的方向。他们拥有无上的权利。至于长老和族长是怎么选出来的,估计也就只有这现任的长老和族长知道了。其他人,估计都不知道吧。他们这一族,还真是都是秘密,各种秘密,真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不舒服。” “如此……”景昊云并不曾好奇,他对白芷一族,没有什么多于多余的想法。在他看来,最多不过是带着左悠然过来一趟。事情只要圆满解决了,他就带着阿然来这儿,管他这些长老也好,族长也好,是人是鬼。他景昊云所求,不过是她的安全,罢了。 卓绝却是陷入了回忆一般。“我在白芷待过一段时间,他们这里的人,虽然多有自私,也有些想法想要离开这里,出去的。或者是跟外族人通婚的。但是只要他们被请去圣殿一趟。见过那些长老以后,回来之后,无一不规规矩矩。多年前,我亲眼看见一个少年。他带着他深爱的少女回到白芷,那个时候那少女已经身怀六甲。后来那少年去请求长老同意。他临走前,对那姑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给她一个婚礼。结果,好容易等回来了。那少年,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顾那姑娘身怀六甲,执意要赶走那姑娘。那姑娘忍受不了这打击,就在村口的银杏树下,一头撞死了。那少年却只是收拾了尸身,连夜离开了白芷。最终我走的时候,也没有见着他。究竟结果怎么了,我也不得而知。可是,单就这件事来说,我觉得那少年肯定是受到了某一种威胁,或者是受到了指使,一个人就算是变心,也不能这么快。这么反复无常。最终,他选择离开白芷,去了哪里呢?为什么既然已经选择赶走那姑娘,为何最后还要带着她的尸首,消失无踪呢?” 卓绝的话,轻轻浅浅的,让那越来越大的水声,冲得七零八落的。景昊云也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世间万事万物,存在,总有他的理由。就像是你说的那个少年,究竟在这些长老这里,经历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可是,我们要在这些长老这里经历一些什么,那……我们很快就要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景昊云的嘴角挂着一抹可疑的微笑,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在卓绝这个角度看过去,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诡秘。卓绝默默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很期待,我也想见一见这些长老。这人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匪夷所思的,我想要去把这谜团弄清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或者,很久很久以前,上苍没有要了我的命,也不过是还我一个夙愿。让我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困扰了我一生。” “你说的没错!”景昊云默默地闭上了眼,神情漠然。卓绝虽然也想像他一样镇定,可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内心的那股子激动。他始终是紧绷着的。一时一刻也没能放松开了。 马车在山路上,不停地走着。时而快时而慢,只听见那水声远去,又走近。只等到那水声似远非近。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昨日前来迎接他们的那个人,走到马车前,恭敬地说:“尊敬的使者,我们白芷的圣地,马车是到达不了的。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能徒步走上去了。这里,先说声抱歉,还请使者下车。” 昊云没有回答。卓绝迫不及待地挥开了车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他举目四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色,神色难测。 这边,景昊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她睡得很熟,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手,抓着他的衣襟,睡得安详。看了许久,他才好像反应过来,侧过头看,看恭恭敬敬站在马车边上的那个人,出生问:“早上起来,你们就匆匆忙忙地让我们赶路。到了现在,都没给我们一口水喝,也没给我们吃过一口饭。这就是你们白芷的待客之道?” “这……”如果不是景昊云提醒,这一群人,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他们早上起来就快马加鞭的赶,却忘记了给他们准备早膳。原本还想看似不经意地将他们尽快带到圣殿,如今看来,却是马脚露得很明显啊。这时候,领头那人的脸色,是很不悦的。不过,他不敢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说:“我们已经备下了。以为使者也是心急,便提前赶路了。真是怠慢了。我们就在这天泉旁边的天亭里头用点饭菜吧。上了圣殿,那里可没有吃的。使者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圣殿是禁止烟火的。所以……上去以后,还请使者能遵守我们的礼仪。不吃不喝。这是我们白芷对长老和族长的最高礼节。还请使者见谅。” “入乡随俗。我们吃饱了,上去聊会儿天的时间,自然是不会跟你们要吃要喝的。”昊云说得轻巧,可是那人的脸色,显然是变了。 正文 第336章 这边景昊云和卓绝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那边守在亭子外边的一群人,聚集在外头。隔着不远的距离,却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点景昊云倒是挺满意的。那样他和卓绝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别人听见。再者,他吃饭的时候也一向不喜欢别人打扰。这不,一手抱着悠然,一手吃饭。虽然有些困难,可是即便是只有一会会儿时间,他也不放心将阿然交给别人。卓绝看着单手吃饭,颇有些吃力的景昊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你将她放下一会儿,她也能睡得安稳一点。你这抱着她一来吃饭不方便,二来要是有什么汤汁洒在她身上,不也是看着都觉得难受吗?” “吃你的饭。这么多话!”景昊云头也不抬,说话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情绪。卓绝嘿嘿一笑,也不甚在意。他拨弄了一下盘里的菜,冷冷一笑说:“还别说,这左悠然昏迷了这么多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你要知道,就算是个正常人这么多天不吃不喝的,也是撑不过去的。这我倒是真的应该跟白芷的那些人好好探讨一下。他们是怎么做到让一个人不吃不喝不拉不撒这么多天的?” “你……真恶心!”景昊云皱眉,吞下了口里的一大口饭,“有时间想这些问题,还不如多吃一点。他们可是说了,上了这山。进了这圣地,我们可就得不吃不喝的了。你说这圣地没有烟火,难不成那群老不死的,都不用吃饭的?” “很有可能。还有……”卓绝笑着摇了摇头,“少将军你还真别小瞧了白芷这些长老们,他们可不一定都是老不死的。估计有些要比你都要年轻许多。” “我知道的当然没你多。但在我看来,灭绝人性的离开自己的家人,这些人,从根本上说,应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既然不是正常人那么这个白芷,被他们统治着的这一群人,也说不上有多么的正常吧……”景昊云这么说着,眼睑默默地垂了下去,神色黯然。更多的是一种深思,思索着,慢慢地遗忘的感觉。卓绝默默地点了点头,“很多年以前,我就感觉得到。这白芷一族的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头,这里物资匮乏,这里很多时候气候也是无比的严寒,很多地方也不适合人居住。他们当中很多人想离开这儿,却不敢离开。没有长老的允许,他们就连出去的自由都没有。那些允许离开这里的人,过一段时间,还是要回来的。因为他们是白芷一族的人,他们就算是在外,高官厚禄,就算是财源滚滚,回来这里之后,依旧是什么都不是。如果是我,既然在外面混得是风生水起了,那为何还要回到这里?这里这么恶劣的环境,还有这么腐朽的制度。我琢磨着,这些人,实在是挣脱不了那些长老们的控制。不然,何苦回来受罪。还时不时要被这些个长老训斥来训斥去的。” “照你这么说,这白芷一族的人,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那这一族人,还有什么心思去出人头地呢?毕竟,忙活了那么都要被打回原形,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要是一个族的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那离灭族之日也就不远了。不是吗?我想这些长老们跟族长不至于这么傻吧?”景昊云说着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卓绝也搁下了手中的筷子。“这无异于杀鸡取卵,可就是架不住人家长老们力量大。你看见没有,这白芷一族的人,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什么人跟我们说说话。就连围观一下的人,也没见着吗?” “那也就证明,这些长老们治下还是很有一套的。统治者所求,不就是畏惧吗?” “是人是鬼,我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一次,轮到卓绝着急了。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少将军,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可是很显然,这群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也是,有点激动,真真的,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呢!” “很少见你这么急切的样子……”景昊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默默地将手里的左悠然,抱紧了一些。卓绝抬头看看那千级台阶,半开玩笑地说:“少将军,这么长的台阶,你要是抱着左大小姐走上去,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你确定要自己抱吗?” “我走得或许会比较慢。你要是着急,那就自己先去。我倒是觉得,抱着阿然慢慢走,闻闻这一路的花香。看看这一路的风景。实在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你觉得呢?”景昊云说着微微一笑。他这笑容看着,卓绝都觉得不对劲得很。他只能笑笑,不作回答。 两人吃饱喝足,终于说自己可以走了。那边领头的那家伙拉了拉自己的斗篷,低垂着头,看上去还是很规矩地,他说:“使者,请跟我来。这一路,比较难行。使者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人为这位小姐准备轿子,一路抬上去。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那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扯一下自己的衣襟,看上去有些微微地紧张。景昊云默默地摇了摇头,一声不吭。那边卓绝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这姑娘这么轻这么小,对我家少爷来说,可是比千金还要贵重。你们不过是好心好意,要是一不小心把姑娘放在轿子里磕着碰着。那可是他最痛恨的一件事情了。” “如此的话,我们也就不勉强了。只是……如果使者要是累的话……我们……”那人刚想说,又被卓绝给打断了,“没事儿,走得累了,我家少爷会停下来休息一下的。这会儿不过日正中天,这条路虽然远,也不至于半天还走不到。我们走走停停,到处看看,也能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实在是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您说得没错。”那领头人也低下头,不说话了。一时间大家都无言,自顾自地开始走路了。 要知道,走山路,还是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寻常人没走几步也就累了。 原本还担心景昊云的卓绝不时侧头看看离自己并不远的两人,一边喘气一边问:“你确定你还能继续走,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下了!” “这……”景昊云还没说话,那领头人已经先一步皱起了眉头。他心里头想的是这两人还真是讨厌。那边长老一早就有吩咐,尽快将这两人带到圣殿。他们倒好,这一路走着,原本看他们还挺着急。怎么到了这地儿了,倒是推三阻四的。还这么娇气,走几步路而已,就气喘吁吁的。 看见那人鄙视的眼神,卓绝默默地别开了眼,装作没有看到。景昊云抬头看了看天,神情淡然,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停就不要停了。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吧。真走不动,就慢点,休息一下,再跟上来也可以。” “瞧你脸不红气不喘的,我想我真该好好地锻炼一下自己的体格。这还没走一会儿呢?” “已经走了八百九十二级了。所谓千级台阶,看来还是虚报啊……你觉得呢?”景昊云风轻云淡一笑,可是在卓绝看来,那就是明显地再不能更明显地嘲笑。他咬咬牙,狠声道:“少将军还真是好耐力,这一路走来,居然能记得住有多少级台阶。我倒是好奇了,不知道这里总共有多少级台阶?嗨,你说说,你老是在这里走,应该很清楚吧?” 那人听见卓绝的喊声,回过头来,很明显是愣住了。许久之后,他别开了头,颇有些尴尬。“我们来圣地,每走一步路都是抱着无比的虔诚,我们怎么还会有别的心思,去数这里的台阶究竟有多少步,我看也就是你们闲得吧?” 第一次见有人将自己的无知说得那么的冠冕堂皇的。卓绝也不说破,笑笑并不以为意,颇有些好奇地对景昊云说:“少将军你既然已经开始数了,是不是可以一直数下去。破解了这千古之谜啊?” 景昊云理都没有理他,在他喋喋不休地时候,还冷冷白了他一眼。走着走着,那几个领路的人,就稍稍走到前头去了。又不知道聚集在一起讲些什么。卓绝好容易追上了景昊云,忙不迭地说:“少将军,你倒是慢一点,等等我啊,这后头一个人都没有你的人也好,那些来迎接的人也好。一个个都窜到前面去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那也太没有面子了。” 景昊云白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要是你一早告诉我,这白芷一族的圣地,在山头上,还要走这么几千步的台阶,我才不需要花费这个力气呢……” “少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卓绝看这景昊云那不屑一顾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正文 第337章 卓绝看着神色淡漠的景昊云,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一早就应该知道,景昊云这人,这脾气,怎么可能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先前自己那么的紧张,现在一看,还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当时他一听,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往深处想。这下子,他倒是心里头不舒服了,一下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少将军,你倒是也没跟我商量一下。你说你要是早问我,我肯定不会不告诉吧!再说了,你不早问我,你要是问我了,我……我也指不定能想起来。”卓绝冷冷一笑,“这个地方,我真的只来过一次,也是没有接近那最高处。”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无限接近那巍峨高耸的建筑了。当跨上了最后那一道台阶,一直没有动静的左悠然,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那一刹那,景昊云低下头去,看见了她的眼睛。一直以来,她的眼睛都没有清明过,此时此刻看着,却还是真的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景昊云也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颇有点试探地问:“阿然,阿然?” “景昊云,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景昊云紧张地抱住她,往边上一坐,细细地查看起来。左悠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醒过来了。这突然间醒过来,身体的这种痛楚,好像是死过一回的人,从濒死的边缘回来的感觉。身子酸酸的,疼疼的,真的是哪儿哪儿都疼。这景昊云问得紧张,可是左悠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去形容。也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景昊云了。 景昊云那个紧张,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左悠然倒是勉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浑身的酸疼,该怎么办。 “阿然,你倒是说话呀……”眼瞧着左悠然醒过来了,景昊云这心里头又惊又喜。这不,根本就不着急去不去那些长老们呆着的地方了。前头带路的人可是真着急了,连忙转过身来,询问:“来者是客,可是也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圣地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更不是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淡淡。如果没什么事儿,我们能不能抓紧一点儿?” 景昊云眉头微微一皱,他这一生可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人的话。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入乡随俗这回事儿。毕竟,他的大军所过之处,那可都是他的地盘,可从来没有做客人的时候。虽然这白芷穷乡僻壤的,让他来带兵攻打,这地方,他还真看不上眼。这个时候,要不是为了阿然,他会来这儿?更不可能听这些人在这里瞎嚷嚷了。 景昊云的表情,在卓绝看来,多少是带了一些戾气的。可是他卓绝可不是那么有底气的人,自然是要考虑得周全一些。这景昊云一下子是不会有好颜色的了。卓绝倒是先开口说话了。“大家伙儿请不要着急。我家少将军千里迢迢亲自来的这里,这就是最大的诚意了。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家夫人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也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再走不迟。不就是眼前这几步的事儿吗?” “可是……”那人犹豫了,眼神飘来飘去。 倒是左悠然开口了,对景昊云说:“带我进去,我想进去。”眼前的建筑,是那么的眼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可是,左悠然记得很清楚,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离开过京都,没有到过一个这样的地方。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使从何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口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她就是真的想要去看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心口的这股不对劲。 听见左悠然这么说,景昊云自然是没有一时半会儿的停歇,立马就站起身来,抱着她就走。 这卓绝一下子呆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这左悠然对景昊云的影响是如此之大。这一下子,卓绝看景昊云健步如飞。一下子也犹豫着,究竟是要不要跟上前去。 这边,卓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下子,旁边的人可不等他了,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推了他一把。一下子,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不停地往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大殿内那些飘逸的,离奇的花香,冲昏了头脑还是奇怪的气氛的压抑。 卓绝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推什么推,不就是慢了一步,我自己会走。” 此时此刻,大门开启又已经关上。那声音也是一下子就淹没了。同时,这个时候卓绝的声音,显得是尤其的突兀。这声音在这空旷旷的圣地来来回回的回荡。这会儿左悠然还真的是有些清明起来了。自己个儿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听见卓绝的声音,就转过头去看他。 景昊云一心一意只关注着怀里的人。倒是卓绝这个时候,有时间四处张望。他看着这偌大的圣地,那是清一色的白。墙壁是白色的,纱幔是白色的,柱子也是白色的。那飘飘渺渺的纱幔后头,有着一把把高大的椅子。也许是因为这一室全部是白色,那纱幔后头,椅子的阴影显得无比的高大。那纱幔,飘飘渺渺的,飘飘扬扬的,空气中浮起一抹暗香。 浮动在空气中的,应该是某一种香料。可是,卓绝也实在是好奇。他好歹也是一名大夫,也有着神医的虚名。说实在的,他倒是没做什么正经事,救了些人,也完全是因为要留点名声。救的人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攥点钱,好干活。好买一些他想要的好东西。 可是,自打他进了这白芷,看见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这些东西好坏,可是终归是没有见过的东西。连他卓绝都不认识的东西,不管东西是不是珍贵。怎么滴也是稀有的。 这不,还不知道这香味儿是好是坏,还真不知道。但是不妨碍卓绝在这里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受一下这还算让人舒服的香味儿。 可是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实在是有些愤愤不平。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进了圣地的所有人,都是不可以这么不尊敬的。他们已经进了门,是连话都不能说的,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真希望这些人能够自觉地跪下。毕竟到了圣地,所有人都要这么做。可是进来之前,他们虽然有提醒过,可是没有具体到这个点上。还真是小瞧了这几个人的脸皮,居然把这里当自家后院一样,还看来看去。可现在又很被动,不知道该怎么做。 景昊云一向就不爱捣腾,闻到香气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说实在的,要不是怀里的左悠然开口说话了,他也是忍不住要问卓绝了。“景昊云,放我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悠然觉得喊他景昊云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喊喂,实在是有些陌生。喊昊云又太过亲密,喊景昊云这感觉还是好些。始终,还是将他当做了,可以依靠的人吧。 景昊云点了点头,将她放下。 空旷旷的圣地,左悠然默默地转了一身,向四周看了看。还打算踏步向前走。可是由于睡了太久,躺了太久,这乍一站下来,一走路,这身形一下子就是一晃动。这不,一个踉跄就向前跌去。一下子,双膝就跪了下去。这景昊云上前去扶,自然也是要跪下去的。而卓绝也担心左悠然的身子,蹲下身去,给她把脉。 此时此刻,一室都是安静得离奇的。虚无缥缈的空旷的大殿,突然传来一阵乐声。那声音悠扬,空灵。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迷醉。听见这音乐,左悠然只觉得耳朵里头有声音在呼唤着她。她不想听见那声音,跪在地上,一手撑着,一手抓住了景昊云的领口,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借着他的心跳去掩饰那声音对她的呼唤。她的手紧紧抓着景昊云的衣襟,痛苦非常。“抓紧我!” “阿然……”景昊云紧张至极,紧紧抓住左悠然的手,然后很快地看向了卓绝,“卓绝,这是怎么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阿然的身子,怎么样?” “你听……”卓绝也听见那音乐的声音,只觉得迷迷糊糊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就是听了觉得心里头闷闷的。还么一想,卓绝倒是纳闷了,对景昊云说:“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这音乐?” “没有啊,没什么啊!”景昊云微微皱眉。但是却知道了,左悠然害怕的是什么。他缓缓伸手,按住了左悠然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没事,你瞧你,走路都走不好,还是乖乖地,让我抱你多好。你还别说,之前你生龙活虎的时候,我哪里能有着福利,这待遇?” 这个时候,估计也就只有景昊云有心思开玩笑了。这乐声,越来越响,卓绝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了! 正文 第338章 我们回家 景昊云是觉察到不对劲,可是他还真不知道这乐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怀里的人,颤抖得很厉害。只听见那乐声越来越近,连景昊云这么不懂乐理的人也听见了那是风铃的声音。纱幔那头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几个人影。 风铃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清脆。此时此刻,最后一层纱幔缓缓掀起,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女人的脸。那张脸,雪白雪白的,不施粉黛,还是很美。美丽的不仅仅是那张脸,身段也是很窈窕。再笑起来,还真是让人心驰荡漾。 她看见半跪半蹲在地上的三个人缓缓地蹲下了身。因为她的动作的停顿,那乐声也就停了。左悠然从那噩梦般的经历中,醒了过来。睁开了眼,愣愣看着那个女人。 清澈的眼神里,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的脸陌生又熟悉,那张脸,让卓绝和悠然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这张脸,在梦里出现了好多次,模糊又遥远。悠然不记得自己见过她,可是那种感觉,温暖又冰冷,萦绕着她。让她仿佛置身在一个温暖的被无数温暖的水包裹着的感觉,让人恐惧中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她默默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种笑容,让悠然的心,软软的轻飘飘的。这种感觉,也许就是依恋吧,悠然缓缓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她的脸颊。 她修长的手指,缓缓地缓缓地……在碰触到的那一瞬间,卓绝的手,横空而来,一把抓住了悠然的手,声音还带着一丝惊恐,所以听来有些尖锐。“你是人是鬼?” “大胆,居然胆敢这样跟我们的圣女说话?”有人上前来作势要抓卓绝。景昊云将阿然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凌厉。 那女子微微一笑,看向了卓绝,温柔又多情。悠然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拉着卓绝的手,缓步起身,消失在纱幔的那头。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景昊云发愣。 悠然默默地抓紧了他的手。很多事情,原本想追究的,想探寻到底的,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就算是拨开了真相,也永远改变了不心中的痛,也永远无法抹杀那些曾经。 至少有人,用尽心力保护过自己。 卓绝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她幻若天人的笑,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的长发在行走间摇曳。那一瞬间,他好像缩小了,身子小小的,心也是小小的,他仰望着眼前的人影,好想好想就这样跟着她,一直走下去。 曾经,她说过的,会永远陪着他,保护他。那温软的脆弱的泪水,让他的心始终无法缓过来,疼痛开始在全身蔓延,他轻声呢喃,“母亲……” 听见声音,她愣住了,缓缓地垂下了头,没有说话。沉默,让卓绝忍不住的颤抖。他追问:“为什么?” “这里,是我的宿命。”她缓缓回过头来,嘴角带着迷离的笑。他还是那么美,那么高贵。仿佛前尘往事里的那个憔悴不堪的那张脸,从不曾存在过。卓绝的心突突地跳着。“那么左悠然呢,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一个在我这里迷了路的可怜的小女娃。”语气轻描淡写,可眼神里的温柔却还是无法抹杀。毕竟,是她最爱的那个人的女儿。她始终还是没办法毫不介意吧。 “可怜?”卓绝垂眸,“母亲不觉得我才可怜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 “一直都在为我复仇?是不是?”那女子的眼,微微下垂,脸上的笑容不变,却还是有些僵硬。“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你父亲,也从未后悔过离开。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便是不堪回首,那也起码比没有什么可以回首的要好。” “所以,谁能告诉我,我这么多年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的执着,不也正使得你的人生不那么的空白吗?”她微笑,眼神迷离,望向四周。“白芷一族,所有的秘密,说白了,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对我来说,真相远不及你。”卓绝轻轻一笑,带着一种嘲笑的感觉。他怎么就忘了,他的母亲,一向也不会多么的在乎。她冷清惯了。虽然温柔,虽然仁慈,虽然对他很好很好,却也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现在想来也能理解。 “她会死吗?”话锋一转,卓绝想起了悠然。女子脸上一冷,低声道:“想要她命的人,不是我。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真实的心思……或许……” “那个人,要她的命,干嘛?” “无非是一些私人恩怨。”在她看来这些都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不足挂齿的事儿。只是那个女娃娃,她始终也是有一份责任在的,所以才把他们引到了这里来。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引火上身。然则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一个女娃娃。能跟什么人有私怨。她只怕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不仅身不由己,还不能掌控生死。”卓绝虽然笨,可是只要是有关自身,只要是和眼前的这个女人有关系。他的脑子总是特别的清晰,特别的明朗。 “我让她能来到这个地方,无非也就是想救她一命。之后的造化,我也干涉不得。”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卓绝先是沉默,再然后无声地笑了。“我知道了,这一路走来,难怪那么顺利。只怕是你也落入了圈套。” “不是圈套,心甘情愿罢了。”她说着从身上取下了一个荷包。递给了卓绝,“这里有你们要的东西。只怕阿然也是个看得开生死的人。只怕是那个少年将军,轻易是不会撒手的。为了那么多年前的恩怨,惹上一个劲敌,始终是不合算。我为了白芷,那个人,为了什么,谁又知道呢。” “所以……”卓绝的声音有些颤抖,一下子站了起来。抓着荷包就往外跑。 那仙气缭绕又冰冷异常的大殿,悠然依旧有些失神。卓绝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荷包递给了景昊云。昊云接过,若有所思。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卓绝还是忍不住了,说:“少将军,走吧!招安的事儿,别急于一时。当有长远打算。” “来不及了,柯挺可没什么耐心。”昊云勾唇,笑容冰冷。他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招安什么的,不过是借口。白芷一族自以为偏安一隅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些年,暗中作乱的事儿,也不是不为人知。哪里能轻易放过? “白芷一族的秘密,少将军知晓多少?真的可以斩草除根?” “震慑一下,罢了。”昊云看着卓绝担忧的神色,抱起了地上的悠然。“他们没有对阿然下手,我自然也会给他们留一条后路。至于那么不配合的人,自然是没有必要留的了。” 卓绝的脑子,此时此刻,清醒得很。别的不说,他至少知道,自己的母亲,应该是没事了。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手段,也绝不是他能揣摩透的。就连他的母亲,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昊云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人的态度,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个女人,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清楚,应该是白芷一族说一不二的人。而悠然的表现,让他更加的无主。 喂她吃了那药,她也不声不响,默默地靠在他的肩头。只等到离开那所谓的圣殿老远,她轻声呢喃了一句。“我错把她,当成了我的母亲。她……好像我的母亲……” “我以为你应该是没有见过你的母亲的。”昊云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有所斟酌,还有些不自在。他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自己的妻子,与这白芷有什么瓜葛的。那样柯挺也好,自己也好,做了那么多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心里不舒服。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记得她的味道,也模糊有些她面目的轮廓。她很像,却不是我的母亲。”悠然说着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虽然不是我的母亲,但也应该是她很亲近的人吧。那种味道,一模一样。” “阿然,如今你已无碍。你想去哪儿?” “我想回家!”千言万语只剩下四个字。悠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低声叹息,“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景昊云深知,自己这一辈子也是逃不出她的眼睛了。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为她做到。习惯了,也被习惯了。 他们启程回去的时候,柯挺带着军队,将白芷一族所在之地,抢夺一空。他们打着土匪的旗帜,在白芷肆虐了一回。顺带还带走了很多人。 惊魂未定的人们,没有发觉,这些人在这里肆虐,却并没有杀人。他们也没有发觉,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是那些在白芷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他们没有发觉,发生这么悲惨的事儿,他们圣殿的主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而只是在事后,派了人来安抚整顿。一切,是那么的不幸,却又那么的有条有理。 正文 第339章 结局 白芷一行,给了皇帝一个满意的答复。悠然的好转,也让左岸悬着的心,放宽了不少。白芷派了人来,送上了白芷的圣物。据说那东西可以起死回生。至于真不真实,东西只有一颗。皇帝自己不敢试,也舍不得给别人试试看。也就当做圣物收藏起来了。 柯挺也回来了,带回来了一群奴隶。为他自己的采石场贡献了劳动力。再也没有去皇帝面前哭过穷。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白芷一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家也就 一致表示了缄默。而左家和景家的婚事,也如火如荼的进行。一切事情看着有条不紊的进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当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左悠然却始终是闷闷不乐的。 景昊云知道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这一日,他借口要送首饰的样式来左府。虽然只等两天,他就能将她娶回家,可是只一日不见,他也忍不住还是要来一看。尤其是,每次见她,都闷闷不乐的模样。时不时还要被自己的父亲质疑,这确定是两情相悦? 被严重怀疑的景昊云也心情郁闷。说实在的,他都闹不明白,左悠然答应这婚事,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虽然走过了风风雨雨,他知道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有多少,却实在是不敢问不敢想。总归是,他以为两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就不愿意多去想多去问。毕竟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左悠然也不是那种爱缠缠绵绵的人。只要一个眼神,两人也能各自领会了。 这一日,景昊云见到了左悠然。她百无聊赖的样子,趴在窗前看浮云。 说是看浮云,估计也是在发呆,神情淡漠。守在身边的是一直贴身伺候的翠翠,这会儿见景昊云来了,也自顾自出去了。给两人一个清净。 景昊云走到她身后,低声叫了一句。悠然回过神来,转头看他。眼神却始终无法聚焦。 “在想什么?”景昊云这人在外人面前,总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话干脆利落,到了悠然面前,犹犹豫豫轻轻软软的,让人看着都有点不敢置信。 悠然也听得出来他的话是浮在半空的,有些些的心痛。她默默垂下了眼,低声道:“没想什么。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的。你也是,不要瞎想。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 景昊云握紧了双手,绞尽脑汁在想怎么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能更加诚恳一点。或者说,他其实只是害怕,想问又不想问罢了。 悠然却缓步上前,走到他身边,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口。一瞬间,他的心跳骤停,而后又缓缓地开始跳动。他伸手,抚上了她的长发,温柔又多情。 “不是我不懂柔情,也不是我不懂你对我的担心。我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去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所以,请原谅我时不时的拒绝和迟钝。我活在自己的世界太久太久,久到无法回应你的深情。请你相信,我真的没事。” “我担心你,你总是郁郁寡欢。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问,你也不要想起,从今而后,我们在一起。”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充满诚挚。 悠然微微一笑,“我知道,我已经……都忘了。”可以说,回来这些日子,过得很平静。她都没有再想起过以前那些人那些事。即便是现在他提起了,那些事儿,对她来说也显得有些遥远。不会让她的心,再起些不该生的波澜。 恨的人已经各有各的归宿了。恨也好爱也罢,这些人,都自食其果了。如果她在执着下去,该受报应的只怕也会有她吧。如今这幸福来之不易,她怎么会不晓得,怎会不珍惜。 她抱紧怀里的人,生怕这一松手一眨眼,又是一生。 “忘了好……忘了好……”在她面前,他永远也学不来释然。悠然噗嗤一笑,将脸抬起,贴近他的脸颊,轻声道:“有你就好。” 连日来的困惑,因她一句话,顿时豁然开朗。景昊云露出了傻傻的笑。 悠然轻声道:“我在想卓绝什么时候回来?宫里头那位娘娘,只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宫里头哪位娘娘的身子,可不乐观。”悠然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丝不经意的笑,“性命无忧之后我是不是操行了一些本不该我操心的事儿?” 景昊云却知道,她只是不放心卓绝,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罢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是笑着随意接口,好让她的心能安定一点。“放心吧,宫里头那么多的太医,还怕医不好,不过是心病罢了。再说了,卓绝这人,你还真当他愿意在宫里头?还是你觉得,就宫里头这些人,有些什么能耐可以困得住他。当时留下,也是为了你的缘故吧。” “所以终归他不说,我却不能不领他的情。”悠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怕他在白芷……会不会……” “他留下总有他的缘故。那里终究不是长久能呆的地方,你放心,总会回来的。”他的手,将她的头,轻轻按下,让她无比舒适地靠在他的怀里。悠然点点头,像猫儿一样蹭了他一下,呢喃道:“有些事,我想问问他,求个明白。你就不好奇嘛?你去了白芷,你不好奇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的病去了白芷就好了。我跟白芷又有些什么缘故,你不想知道……” 景昊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她心里太多疑惑,所以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所以显得如此的手足无措,眼底也有深深的颤抖和不安。景昊云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傻瓜,你我之间,哪里那么多的为什么。你问我的这些,我都知道。你也清楚,所以你别担心要怎么跟我解释。你跟白芷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就是一切。至于卓绝回来之后,你想知道更多的,你问他,就都清楚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白芷一族在你身上的所作所为,我无法原谅,所以动手惩戒一下,以示警告,如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悠然看着他笑,笑得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了。“那还真得多谢你,为了我报了这仇。不然我一命呜呼,可就真的无处申诉了。” “胡说些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是提起来,景昊云心口还是一紧。他不会喜欢她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悠然吐了吐舌头,无辜地眨了眨眼。“你凶我?” “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不着调的话,我可不会轻饶了你。”景昊云故作正经。悠然伸手撩了他下巴一把,调笑道:“那我如今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你觉得好不好?” 景昊云还没正经一下,被她这么一调戏,整张脸都绷不住。悠然故作吃惊,从他怀里退出,故意道:“哦,抱歉,我忘了,你可不喜欢这些不三不四不着调的说法。那我以后都不说了。你能不能别那么严肃?” 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景昊云再没忍住一把拉她入怀,向前一倾,将她压倒在茶几上,环抱着她的腰,压抑道:“我真是大错特错。这么好玩的不三不四的调调,我喜欢……” 说着他俯下身去,吻上她因为错愕而微张的红唇。 端茶进来的翠翠看见后,立马红了脸,转身跑了出去,顺带叫走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 卓绝回来那天,天空下起了雨来。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起雨来,潮潮的湿湿的。雾气浓重。这一日,新婚不久的左悠然从景府出来,到外头街上透透气。因为下雨的关系,就选择坐马车。 一路上,行人特别的少。因为没有目的地,马车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晃悠悠。所以当那匹飞驰而来的马撞上来的时候,车夫都没反应过来。以至于马车颠簸了一下,坐在里头的悠然也晃荡了一下,额角撞了一下,手肘也磕破了皮。 养尊处优久了,这点皮外伤,让她感觉十分的疼痛,龇牙咧嘴的。但是也没叫出声来。再看那马的主人滚落在地,一身狼狈,也没好多少。只是毕竟是男人,他起身抖了抖衣裳就开始道歉。 听见熟悉的声音,悠然愣住了,她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卓绝一身泥泞,神色清冷,两颊瘦削了不少。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惊。最后,释然一笑。 不久之后,有一个温暖的午后,三人坐在后花园喝茶。悠然问卓绝,“你呆白芷那么久,有没有研究出来,如何长生不老吗?” “拉倒吧,还长生不老,要不是我命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他看似玩笑,神情莫名。景昊云喝了口茶,拍了拍悠然的手。“你别管他,只怕是惹上了什么人情债还不了,逃回来的。” “要说债,那也是别人欠我的。我可是很本分的。”卓绝说着嘿嘿一笑,“宫里头最近不太平,我还是去瞧瞧热闹吧。” “你愿意就去。”景昊云说着叹了口气,“为了白芷,搭上你的自由,你觉得值得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卓绝笑了。他说:“只要她安心,就值得!” 那一日,悠然看着卓绝义无反顾地去了皇城。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执着了那么久,始终是放不下吧。正如她,也隐约希望,他能成功。白芷,也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秘密。他想守护,她想埋藏。 感受着那双温暖的手环抱着自己,悠然只觉得一阵温暖。放不下的,放得下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一世,恍若重生,又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