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娘子》作者:青瓷本瓷 身为长公主的她,一朝魂穿五十年后的山村野丫头 没爹没娘又没钱,手无缚鸡之力还被熊孩子欺负 好在上山捡到一个人美嘴甜会打架的相公,就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重生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瑾儿,顾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缘起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杨柳堤岸河水潺潺,花团簇锦燕雀相鸣,天子脚下帝都皇城一片祥和,守卫森严的华丽宫墙外是喧闹繁荣的市井。 许是昨夜下过雨,用青石板铺设的街道干净清新,街道两旁是高低错落的商铺楼阁,这里汇聚着贩卖各种奇珍异品营生的小商小贩、卖弄杂耍武艺占卜算卦的异乡浪人、游历四方的江湖侠客、赴京谋取功名的书生或寻觅伯乐的谋士,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姐姐,姐姐,你们快来看这个!”活泼的少女拿起路边小摊上的栩栩如生的木雕兔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欢欣雀跃。 闻言,身旁另一个略高一点的绿裙少女,走上前去接过少女手里的木偶,微微笑着说:“确实挺趣致的,小妹喜欢便拿钱买了吧。”说着就从怀里拿出钱袋子。 旁边一个身穿祥云素纱长裙、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长相清丽又英气的白衣女子从旁边冒出,一把夺过钱袋子说道:“用不着买,妹妹忘了你们长姐我也会雕木偶么?你们若是喜欢,我回去亲手给你们雕刻几个便是了,何需浪费这钱?” 粉衣少女不高兴得扁了扁嘴,手里紧紧抱着木偶,眨巴着眼睛对姐姐撒娇:“长姐,你就让我买了吧,你雕的不好看。” 白衣女子一个爆栗扣在少女头上,嗔怪道:“你忘了我们为何出来的?别到时候‘绝世神兵’没找着,就把银两花光了!” 少女捂着头,扭扭捏捏不情愿得把木偶给回小贩,挽起身旁穿绿裙的二姐的手臂抱怨道:“长姐真是小气,‘绝世神兵’哪能这么快就被咱们淘到?” 二姐嘻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姐这个‘钱粮官’,最擅长节流开源,轻易不开钱袋子,真真的要把钱用到刀刃上才行。” “真是小财奴,小气鬼!”粉衣少女不依不饶,气哼哼地拉着二姐大步向前走。 “我可听到了哈!”白衣女子走到两人身旁,板起脸来佯装生气的样子。 “嘿嘿,长姐,我饿了,想吃冰糖葫芦。”小妹识趣,立马换了表情摇着自家长姐的手臂撒娇。 “好吧!”白衣女子掏出几个铜板,换了一支冰糖葫芦。粉衣少女伸手要拿,女子身子一闪,笑盈盈地逗她:“想吃姐的东西不容易,看你有没有本事抢到!” 粉衣女子嘟起嘴巴,心中暗想:长姐又趁机考察我的武功有没有进步了。于是施展轻功,如翩翩起舞的粉蝶飞身扑去夺她姐手中的糖葫芦。 绿裙少女看着好玩,跳到白衣女子身前挡住自家小妹,说:“长姐,我来帮你!” “好呀!你们两个以多欺少!” 正当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互相打闹路过一座桥时,与一个身穿袈裟手执禅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擦肩而过。 和尚转身拇指勾起胸前那串佛珠子,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请留步,可否听贫僧一言?” 白衣女主停了下来,心中疑惑,但见对方面相慈悲气定神闲,看来是个得道高僧,便礼貌合掌行礼:“高僧有何指教?” 走在前面的绿裙少女回头见姐姐不走,像拎小鸡一样一手把粉衣少女拎回来,拉着她跑回长姐身后好奇地看着和尚。 “看三位施主身手不凡非普通柔软女子,身上又贵气充盈,定不是寻常人家。”和尚缓缓说道。 白衣女子颔首:“高僧请说。” 原来,她们正是当朝公主。 皇城虽歌舞升平,近年来边疆却连年征战,皇室尚武但人丁衰微,因此无论男女皆习武练兵保家卫国,她们不仅是皇宫中的金枝玉叶,也是军中担领要职的得力将士。 “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果轮回。三位本是富贵之人,可惜杀戮过多手染鲜血,天命不保,恐怕富贵不长,命不久矣啊……” “放肆!哪儿来的失心疯秃驴?青天白日下信口胡言!”年纪最小的三公主怒喝。 长公主皱眉,难得天气晴好,三姐妹寻宝玩耍,碰上这番莽撞的言语,顿时心情不悦,然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乏世外高人。她不露神色继续问道:“高僧何出此言?我们三姐妹不是恶人,也从未滥杀无辜。何况我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施主所言不假。然紫微星移天下易主,诸位天命难违,劫数难逃。”和尚叹了一口气。 此时突然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乌云笼罩,一副要变天的样子。沙尘迷眼,三位公主不禁抬起衣袖遮住眼睛。而面前的和尚消失不见,但仍听到恍若在耳边响起的忽远忽近的说话声,诡异非常。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与施主们有缘见此一面,也算命中注定。我这有三枚佛珠子,可续十年阳寿,我且赠与诸位,望施主们妥善保管。生死业缘,果报自受。这向上天乞求的十年中,诸位施主或将过上寻常人的生活,或将承受非人的磨难和痛苦,十年之后何去何从,就看施主们各自的造化了。” 狂风暴雨骤然袭来,三位公主在慌乱中跑到一座茶馆下避雨,收拾仪容时蓦然发现每人左手腕上都有一枚尾指头大小的用红线系着的发出点点金光的檀木佛珠子。 公主们脸色一变,面面相觑,惊恐得看着对方,一时不知所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暂且收着吧。但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许提,知道么?”长公主率先回过神来,叮嘱两个妹妹。 什么“紫微星移天下易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贵为公主也万万说不得。 二公主和三公主虽年纪尚小,偶尔顽皮任性,但两位自幼丧母,大事上还是听从一母所出的大姐姐,于是连连点头。 …… 三年后。 深夜寒风肃杀,炬火闪烁旌旗猎猎,百万铁甲军驻扎在这巍峨的半山腰上,山后有一道狭窄的栈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防御异族入侵的最后一道防线。 “已经十五天了!十五天!元帅,距离收到朝廷回复我们安排粮草的信已经十五天了,都没有粮草运来的消息,战士们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援军起码还有三日才到,我们还能撑多久?”主帅营帐里灯火通明,身为副元帅的大公主急得来回踱步。 “大公主请稍安勿躁,现在军心不稳,敌人步步逼近,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啊!或许粮草正在运来前线,可能冰雪封路,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而已。”看着心急如焚的大公主,座上的主帅大将军顾勇之安慰道。 “一时半会儿?这都多久了!我看哪我们还没被那帮孙子干掉就先饿死了!”坐在一旁的三公主气得猛拍桌子,暴跳如雷,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珠子来了。 二公主连忙止住小妹拍的通红的手,长叹一声说:“有话好好好说,你这样除了拍烂东西浪费体力之外有什么用?” “我好饿啊姐姐!我真的好饿……”三公主委屈地抬头望着圆锥型的帐顶,恍恍惚惚的,眼里活生生看出一个金灿灿的玉米窝窝头,低头眨了眨眼睛清醒,拿起隔壁桌二姐的酒杯一饮而尽,冰冷的身子才有了一丝丝暖意。“现在地窖里的酒也不多了,现在大家每天都靠着一小壶酒吊着命,何时才到头啊?” 座上的将军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幸好发现了战前未搬走的村民们藏在山脚地窖下的红薯酒,不然别说撑七天了,这天寒地冻的,方圆百里野草根都没有,估计一天都撑不下去啊。 “来人,吩咐左右把第七十营的马杀了做粮食。”顾勇之挥了挥手,叫副将领命下去。 大公主一听,刚要阻止,但仔细想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又要杀战马!唉……”三公主惊起,又颓然坐下。她是训练和管理马匹的太仆,之前粮草断了的时候也下令杀战马,被她阻止了,现在要不得已而为之了。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垂头丧气地坐在帐中时,突然听到山脚下鼓声雷动杀声四起,如狼嚎般的呐喊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居然偷袭!卑鄙!” 大公主一脚提起座位上的宝剑拿在手中走出帐篷,其他人跟着拿起兵器冲出帐外。顾勇之命令哨兵吹响号角,其他正在熟睡的战士纷纷点亮各自帐篷旁的火炬,列队迎敌。 天蒙蒙亮,下了两日三夜的暴雪,盖不住了从半山腰蔓延到山脚下的尸体,干涸的鲜血,在太阳的照射底下仿佛汇成流动的暗红色河流,插在利剑□□上的人像枯叶随风摇晃,空洞的眼睛冷冷得望着天空,皲裂苍白的嘴巴微微张开,吟唱着昨夜的悲歌。 在山后贴着光溜溜的石壁悬空而筑的天然军事防线栈道上,一个身上插满羽箭血肉模糊的将士,以一人之躯挡住关口。一阵山风吹起,那凌乱长发覆盖下的清丽脸庞正是副帅长公主。 光帝退位瑜王登基,铁甲军勾结异族,就地处死。 长公主在战胜最后一个敌人后,却被赶来的“援军”万箭穿心……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说明:这一章是整个《娘子!》系列的楔子,所以有点长,请看文的小仙女们海涵。本文主要写长公主的故事,喜欢的话请多多评论和收藏,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更文的动力哟!比心,么么哒~ 小剧场一: 长公主(一脸懵逼x1):痛痛痛……好痛…… 二公主(一脸懵逼x2):累累累……好累…… 三公主(一脸懵逼x3):饿饿饿……好饿…… 得道高僧(敲着木鱼):佛前开光的佛珠子,修心养性添福增寿,只要十文钱一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第2章 夺舍重生(一) 简陋的木板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面无血色衣衫褴褛的少女,她身上散发出将死之人的气息,像是正徘徊在鬼门关只差临门一脚。瘦弱的身躯只盖着一张已经蔫掉了的芭蕉叶,露出的左手腕上系着一枚圆圆的佛珠子,隐约发出点点金光。 床底下趴着两只体形壮硕有着毛发灰白脏兮兮的大狼,正 “呜呜”低叫担忧着病重的主人。它们是少女从小养大的“宠物”,虽是凶猛强悍的野兽,却对这有救命之恩的主人忠心耿耿。 不知过了多久,原先床上几不可闻的气息,突然变成了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然后变成急促的喘息。地上的两只狼闻声蓦然站了起来,其中那只左耳上有一小块黑斑的狼发觉这异动超乎寻常,开始朝着床上的人恶狠狠地嚎叫。 随着左手腕上的佛珠子金光渐渐褪去,少女意识一点一点回拢,苍白如纸的皮肤渐渐浮现出丝丝血色,她慢慢睁开双眼,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掀开身上的叶子,手掌按着剧痛的胸口缓缓坐了起来。 正在狂嚎的狼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呲牙咧嘴嚎得更凶,四只脚扑哧扑哧得摩擦着石砖地板,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少女的样子。 这是哪儿……我不是正在战场上杀敌吗?怎么会在这里?好吵……心脏好难受…… 少女的心脏承受不了这近距离的如雷震耳的嚎叫声,手指紧紧得揪着胸前的衣物,脱口而出:“大毛,别吵了!” “嗷嗷嗷嗷嗷……嗷呜?”被点名的狼歪着头愣了一下,最后一声嚎叫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还带着点疑惑,像做错事一样耷拉着耳朵眼巴巴得瞅着她。 另一只静静待在一旁的狼张开嘴 “哈哈哈”得喷着气,后腿一蹬跃到床上,用毛茸茸的头拱了拱少女的手,一脸期待地等着被少女叫它的名字。 少女颤巍巍得抬起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抚摸着它的脖子上的毛发,试探地叫一声:“二毛?” 二毛眯着眼舒服地用脖子蹭着少女的手趴在她的身边。完全在状况外的傻乎乎的二毛,以为自己比哥哥受宠,得意地窝在少女手心里撒娇。 大毛左右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刚差点被病魔夺走的主人,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女极力忍着身体的不适温柔得看着它的瘦削脸庞。 怎么办……怎么办?它好像认出这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别慌,稳住。 “大……大毛,你怎么了?”女孩尽量控制住自己因害怕而发抖打颤的牙齿。身边的这两只狼可是能轻易将她撕成碎片的巨型猛兽啊! 少女又轻轻地唤了它一声,语气和往常的主人一模一样。大毛慢慢低下头,“呜呜”地叫了两声,撒开四腿跑了出去。 待趴在身旁的另一只狼睡着后,女孩长吁一口气,怦怦狂跳隐隐绞痛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低头捏着手腕上暗淡无光的佛珠子,陷入了沉思。此时少女身体里住着的正是战死沙场的长公主! 原来,三年前和尚赠与她们三姐妹的佛珠子作有夺舍之法。在她将要断气的那一刻,清楚得看见手腕上的佛珠子发出万丈金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入佛珠子中,醒来之后就是这般情景了。 在她醒来的短暂时分,身体原主人残存的记忆快速浮现在眼前。少女闺名瑾儿,今年刚好十七岁,原本是幸福美满地与父母亲生活在这曾经富庶的村庄里,然而十年前爆发瘟疫,父母亲和住在周边的亲戚全都未能逃过一劫,瑾儿不幸成为孤女。 瘟疫过后,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十几亩无人打理的田地,很快就被其他幸存的村民瓜分完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她只能到后山里摘野果抓野鸡、偷村民的米饭馒头鸡蛋,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还经常受人欺负的生活。 不久之后,瑾儿偶然遇到了因被猎人所伤失去母亲的小狼崽大毛二毛,善良的她把这两只与她同病相怜的崽子捡回家养着,长大后的大毛二毛负责抓山鸡野兔还有充当瑾儿的护卫,日子虽然还是那么苦,但所幸还能活命。 摸着身上稍微发烫微红的皮肤和饿的咕噜噜叫的肚子,长公主猜测,瑾儿应该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兼缺少得当的照料,这次发了严重的高烧无汤药医治,无法再继续强行支撑下去,才会被自己夺舍的,可怜的姑娘…… 想到这,她暗下决心:瑾儿,对不住了。既然命该如此,你我都无法改变,从今以后,我代替了你,我就是瑾儿了。我对天发誓,我会竭尽自己所能把你的人生延续下去,甚至,我要帮你摆脱这坎坷的命运,做一个不一样的瑾儿…… 床头有两个用布包着的馒头,外皮已经干燥发硬了,估计放了好几天。有的吃已经算不错了,饿得手脚无力眼冒金星的瑾儿,看到食物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因为没有水,喉咙又干,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勉强填充了一下肚子后,瑾儿尽可能不惊动身边的二毛蹑手蹑脚得爬下床,床边只有一双明显不合脚大半码的破布鞋,她拎起鞋子踮起脚丫悄悄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打着呼噜的二毛睡得正香,才套上鞋子走出去。 瑾儿在屋内屋外逛了一圈,发现这座房屋不算大,小型四合院的样式,只有两间寝室、一个厨房和一个正厅,中间有一个已经枯竭了的假山盆景。除了她刚刚睡着的寝室里有一张木板床外,其他房间都积满灰尘空空如也,真是稍微有点用途的东西都没留下。 屋前有个院子,中间用青石板铺了一条从房屋门口的台阶到院子大门的、能容两人并排走的笔直的小路,四周用石砖堆砌起来和她差不多高的围了起来。 院子的大门早就坏了,一块缺角的木板虚虚得半挂在墙边。院子里杂草丛生,走手边有一口水井,但安在井口木架上的绳子是断的,院子角落里的水桶已经烂的不能用了,好在井里还有水。 时值初夏,屋外阳光晴好,当瑾儿刚踏出院子门外,想要再熟悉一下环境周边的环境时,冷不丁得被跑了出来的二毛吓了一跳。一人一狼站在墙边大眼瞪小眼的,二毛还兴奋得围着她转圈圈,没办法,只能带着这个“护卫”一起走了。 村子里铺着平整的碎石子小路,村子里的房屋边一般种着些低矮葱郁的芭蕉树,树上结满了果实,看来这里位于南方。有一条小溪从后山上蜿蜒流下,流经瑾儿的房屋前的一个大荷塘,水面清澈波光粼粼,倒映出玉盘荷叶盏盏莲花,草鱼河虾在肥翠的叶底串游嬉戏。 瑾儿走到荷塘边,低下头,看见映在水面上的单薄瘦小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虽然穿着邋遢破烂,皮肤上沾满了灰尘污垢,但仍能看出面容清秀,小巧瘦削的瓜子脸上,是弯弯的细眉圆圆的杏眼,缺乏血色的薄唇嘴角微微向下,透露出一丝倔强。 这副小家碧玉的相貌和前世身为公主高贵英气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性格却同样是坚强不服输。 抬头望着这满满一塘仿佛看不到边际的荷花,瑾儿深呼吸一口气,清新怡人,就算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觉得闷热。她脱下鞋子卷起裤脚,坐在荷塘边踢水,摘下旁边的芦苇在二毛鼻子前晃,二毛“嗷呜”一声蹭到怀里,惹得她咯咯直笑。 这时,三五个黄毛小儿从路边跑了过来,嬉皮笑脸得指着瑾儿大叫:“野丫头呀野丫头,没爹疼来没娘教”,其中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子还带头捡起地上的石子扔了过来,其他同伴纷纷效仿,一边扔一边哈哈大笑,毫无顾忌。 瑾儿连忙用手胡乱拨开,喊道:“你们做什么?” 二毛见主人被欺负,竖起尾巴咧开锋利的犬齿冲向他们。一群小毛孩见状四散而逃,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朝着她们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大喊大叫:“野丫头放畜生咬人啦!” 莫名其妙被一群小孩子骚扰,瑾儿顿时没了心情,用衣袖擦干双脚穿上鞋子,摘了两朵荷叶遮阳,继续往后山方向走去。 “二毛,你刚才好英勇,把那群小屁孩吓得屁滚尿流的。”她摸了摸二毛的耳朵,把一片荷叶放在它的背上,赞扬了一番。 瑾儿心中疑惑,在这幅身体的记忆里,大毛二毛虽然是野狼,但却很有灵性,对着那些欺负她的人只是装腔作势得吓唬吓唬他们,从未主动攻击过对方。 因为一旦它们伤人,作为主人的瑾儿,必定会被官府抓起来甚至会被村民们活活打死,这像是有人特意教导过它们一样。但大毛二毛明明是瑾儿一手带大的,瑾儿一个年幼的孤女,甚至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不可能懂得这么多…… 走着走着,她们来到了后山脚下。这里是茂密的竹林,竹子长得粗壮挺拔,应该会是上好的建、筑器具材料,地上有不少从山上滚落的大石头,上面长着一层淡淡的青苔。 瑾儿弯下腰,想要仔细寻寻有没有可以食用的菌子或者刚冒头的竹笋,前世经常在外行军打仗的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在野外觅食的好本领。 突然,竹林深处传出絮絮响声,一个白影蹿了出来,正是刚才离开的大毛,只见它嘴里叼着四五只野山鸡,一晃一晃地跑到瑾儿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 二毛(屁颠屁颠儿跑上前):哥哥工作辛苦了,我帮你交“家用”。 大毛(冷漠转头):我自己会交,你的那份呢? 二毛(舔着爪子在地上打滚):你来捕猎我卖萌,捕猎这么累的事情,就交给哥哥好啦! 大毛(一爪子按住弟弟的尾巴):你分明是是来卖蠢的。 第3章 夺舍重生(二) 大毛叼着山鸡来到瑾儿面前后突然拐了个弯,目不斜视大摇大摆得擦身而过,她愣了一下,莫名有点想笑。二毛见哥哥叼着食物走了也不跟上去,朝着它哥的方向嚎了几声,远远得看见大毛甩了几下尾巴后,就回头继续粘着主人。 瑾儿在竹林里逗留了一阵子,最后在小溪旁的竹子底下找到了三朵鲜嫩的竹荪,顺便折了几根细竹枝,再用荷叶兜起溪水喝了几口,洗了把脸,原本还想顺便洗个澡,但转念又想到刚大病初愈又没有换洗的衣物,只好作罢,领着二毛回家。 一进院子门,就看到大毛伏在台阶上,逗弄着两只尚未断气正试图逃跑的山鸡,旁边堆着另外三只脖子上鲜血直流、已经死透了的山鸡。这几只山鸡有公的有母的,公鸡脖子上有两圈白色和青铜色的花纹,尾巴细长毛色艳丽,走动时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金属颜色。 二毛见到哥哥留给自己的食物,立即欢快地跑了过去,用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撕咬,吃了几口后,嘴巴上挂着几根鸡毛,抬起头来看向还站在门口的主人,邀请她过来一起进食。 以前的瑾儿不懂煮食,大毛二毛抓来给她的山鸡,她从来都是只喝血不吃肉,正值年少的身体也因为常年缺少肉类的补充而变得嬴弱不堪。虽然前世过惯了军旅生活,但身为公主的她从未试过茹毛饮血,就算条件再恶劣,只要有肉食也会有人帮她弄熟了。 见瑾儿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大毛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舔舔嘴边,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里。山鸡虽然受伤了,但毕竟是野生的,大毛一离开就扑腾着翅膀飞到草丛里,往大门的方向跑。瑾儿见状急忙去追,到嘴的鸡腿可不能就这样飞了呀! 可是山鸡实在太野了,就算脖子上血流如注,仍然“咯咯咯”得叫着满院子乱飞,更别说瑾儿手软脚软弱不禁风的,才跑了半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抓不住它们。 眼看着其中一只就要飞到大门口了,瑾儿急中生智捞起脚边的破水桶的长木板用力扔了过去,山鸡从半空中“啪”得一声掉在地上,而瑾儿也因为用力过猛“吧唧”一声摔倒在地,另一只山鸡趁机撒开爪子踩着她的头顶跑过,长长的尾巴还在脸上扫了几下,害她猛地打了个喷嚏,吹起地上的灰尘碎草迷了眼睛。 “嘶—-好痛……”瑾儿艰难得爬了起来抹了把脸,擦破皮的手掌疼得像被火烧,胸腔里的空气像被抽走惹得心脏砰砰乱跳,肋骨也被压得生疼,这副柔弱的身体当真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啊,一时间还很难适应。 前世的她虽说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国家尚武,身为公主的她及笄后便加入了女子军,轻功骑马略懂一二,舞刀弄剑不在话下,身手矫健英姿飒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全身放松喘了好一会儿气,睁开眼看见大毛右前爪按着那只趁乱逃跑的山鸡,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吃饱了的二毛从身后走了过去,叼起旁边另一只被木板砸晕的山鸡放到她的脚边,然后用耳朵轻轻蹭她的脸。 瑾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为主人,刚才洋相百出的丑态全都被它们看见了,好丢脸。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山鸡走去屋子里的厨房,决定好好补一下元气大伤的身体。二毛乐哈哈得跟着她,大毛不知所以歪着头愣了会儿,也跟了上来。 走进厨房后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火种也没有储水,也没用锅碗瓢盆刀具筷子之类的厨具,看起来根本无从下手。从来只听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既然食材都有了,华夏大地烹饪之法有千万种,哪有煮不熟的道理? 瑾儿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块石头,这是她刚从后山捡来的打火石,除了上面布满着斑斑点点已经干枯了的苔藓,摸起来还算干燥。她摩擦两块石头,把外面那层磨掉,再将它们快速地、用力地碰撞摩擦,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打出了星点火花,生火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惜手上没有刀,不然拿去小溪边拔毛掏内脏洗干净就可以做烤鸡了。瑾儿瞥见一旁的二毛正甩着荷叶和大毛玩耍,角落里挂着两件用来保护衣衫免受油烟沾染的棉襜衣,虽然已经陈旧还有破洞,但勉强能用。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嗯……有了!她拿下其中一件还算完好的襜衣,抓起边边角角扭成兜儿状,出门顺便捡起那条长木板,往荷塘走去。 她走到荷塘边,把布兜绑在长木板上,揪了几根芦苇围在末端防止滑落,再用长木板把布兜戳到水底。 因为木板不够长,只好卷起衣袖趴在边上把手臂伸到水里,戳了好一会儿,蹲起来双手用力一提,力气不够,唤了声站在身后的二毛,二毛咬着她的衣摆向后扯,兜起了满满一兜泥巴,上面还蹦跶着两三只虾子河蟹。 瑾儿擦干手上的水迹,嘿呀嘿呀得双手拎起布兜回家,小小一段路歇了好几次,二毛实在看不下去,一口咬住长木板拖着布兜就跑。 “二毛!慢点跑,要漏完了!”看着拖了一路的泥水,她有点儿心疼。 回到家后,瑾儿先把泥巴把泥巴晾在一旁,在院子里用长木板挖了一个坑,到路边捡了一大堆的枯枝落叶,铺了些在上面。 再回到屋子里找到几块破布棉絮,撕成碎片扔到坑里,拿出打火石起火,等火烧把土坑烧得差不多够干燥够热,就把事先用泥巴裹了起来两只山鸡,鸡放到坑底添加枝叶继续烧,中途翻转让它们受热均匀。 瑾儿用竹枝把三朵竹荪和虾子螃蟹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小菌菇小河鲜很快就熟了,分了一些给眼巴巴坐在一旁的大毛二毛。这两只猛兽从未吃过熟食,刚开始是抗拒的,奈何不了主人的命令吃了几口,吃完之后居然还嫌不够,舔着她的手讨食,乐得她哈哈大笑。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后,火烧尽了,两只叫花鸡外面的泥壳硬梆梆的,一敲就碎,把泥土清理干净后,放在荷叶上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让人垂涎三尺。晾了一会儿,待叫花鸡没那么烫后,瑾儿用手撕下两只鸡腿分给大毛二毛,主宠三只坐在台阶上的阴凉处一起美滋滋地啃熟鸡肉。 太阳渐渐西斜,瑾儿吃完一只鸡后,摸摸肚皮竟然感觉快饱了,果然这小身躯胃也小。她把鸡架给了二毛吃,然后撕下另一只的鸡腿,勉强吃完,剩下的用荷叶包好,留着晚上吃。 边上的二毛还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上的叫花鸡,看来是吃上瘾了,大毛的态度没之前那么冷淡了,眯着眼睛挨在她身旁休息,瑾儿心里不禁为自己的手艺得意一番。 正当她们坐在台阶上相互依偎享受着落日黄昏的惬意时,院子外突然闹哄哄的,午时那群黄毛小子又跑过来惹是生非了。 大毛二毛立马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大声咆哮,跑出去驱赶他们。但这群小毛孩跑远后过了会儿,看见大毛二毛回到院子里,又跑了回来嚣张得蹲在墙边扔石头进来,这么熟练,看来以前平日里没少欺负她。 瑾儿怒了,操起木板走出院子,一个个抓着他们的衣领挥起木板轮流抽他们的屁股,打得他们哇哇大叫,抱头鼠窜。 “救命啊!!!野丫头疯啦!野丫头打人啦!”小毛孩扑腾着手脚拼命争扎,力气大的还打了她几拳。 “混小子!岂有此理,这么无礼!你们这么大了还没上过书塾吗?你们先生没教导过你们要以礼待人吗?”瑾儿忍住身上的痛楚,手脚并用得把他们拦在墙边,坚决让每个小毛孩都要挨上这一板子。 “管你屁事啊!臭野丫头快放开我们!我爹娘都没这么打过我!呜呜呜……”正在挨打的是这帮小子里的头头,挣扎不开瑾儿的钳制就张嘴咬住她的手臂,撒泼哭闹。 “你爹娘不知道你在外面胡闹,没把你教好,那我今天就帮他们好好教训你,省得你日后祸害天下!” 她气得脸都红了,像疯婆子一样和他们撕扯,奈何无力以一敌十,被他们抢了手中的木板,幸好大毛二毛及时赶了出来,咆哮着将他们赶到后山才罢休。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瑾儿捂住受伤的手臂,虚脱得扶着墙缓缓坐下来,心脏狂跳不止,一下一下得抽痛着。 “姑娘,你没事吧?” 她头晕眼花地睁开眼抬起头,恍惚中看见一个身穿青衫头戴方巾的书生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担忧得看着她,见她想要站起来就急忙伸手去扶她。 “请问你是?”瑾儿站稳后抽回手,虚弱得背靠在墙上问他。 “哦,在下是镇上的教书先生,敝姓聂,名隐,家住下溪。”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三: 熊孩子:今天又是被大狗狗追的一天,先生都开始夸赞我的短跑成绩越来越好了,感觉自己真的好棒棒哦! 二毛(气到炸毛):你说谁是大狗狗?我们是狼!狼!哥哥,咬他! 第4章 夺舍重生(三) 聂隐是镇上新来的教书先生,身高八尺有余,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留着短须相貌白净,看起来年纪不过而立之年。因为生活清贫没有多少银两,只能在村子下溪的一家农户里借住,今日歇息就到后山采药,回来碰巧遇到受伤的瑾儿。 “我没事,可能是方才太激动了,现在有点头晕,心跳过快罢了。”瑾儿尴尬得笑了笑。刚刚才数落过那帮混小子的先生,不知面前这位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实不相瞒,在下还略懂医术,方才看姑娘你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不如让在下给姑娘把把脉?” 见这位聂先生面容和善气质端正,应该是个好人,于是瑾儿大大方方地卷起袖子把手递给对方。 聂隐一手托着她整个手臂,一手伸出三指按在手腕上,沉默良久,然后神色凝重得说:“姑娘的脉象沉滞空虚,可见脏腑虚弱气血不足,兼之身体嬴瘦四肢无力,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养生不周所致。还有……”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姑娘在激烈的运动过后是否会经常出现胸闷气郁、心脏抽痛的情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还患有痛心病。” 瑾儿看着对方无比认真的神情,仔细想了想,自己从重生醒来到现在才不过一日时间,但明显能感受到这幅身躯真的很虚弱,而且心脏还莫名得狂跳抽痛了好几次,刚开头还以为是自己前世万箭穿心而死所留下的阴影所致,现在看来应该是病,当真命中注定啊。 她点了点头,“先生医术高明,所说的分毫不差,不知道有没有医治方法?”其实前世的她行军打仗自然会一点医术,但只限于刀剑拳脚所致的皮外伤,什么气血两虚之类的一窍不通,痛心病更是从未接触过。 “姑娘放心,其实你的身体重不在医治而在调理。只要日后在膳食方面加点益气补血的药材,固本培元,平时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当然也不能久坐不动,要适当的活络筋骨,例如习五禽戏、太极八卦拳之类的基本功来强身健体,休养生息,很快你的身体就能好转了。” 聂隐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这有一瓶治疗外伤的药膏,可以消炎去肿活血化瘀,送给你。你得闲时可以到镇上的书院来,我平时都会教导书院里的学子学习五禽戏和太极拳,到时你可以在一旁观看。” 接着他放下背上的竹笼子,拿出几样东西递给她说:“这是我在后山新鲜挖出的当归、党参和山药,都是些有助于补充气血的药材。当归党参先不要用水清洗,放在阴凉处风干后可以存放一两个月,煲汤煮粥的时候可以切两三两进去一同煮食,山药最好趁新鲜直接蒸熟食用,煮汤煮粥也可。” “这片山林里生长着很多这些药材,随地可见,也很容易采挖,既能补身也可以拿到镇上的集市上卖钱,集市上还有便宜的布匹衣物米面之类的,可以用药材山珍交换。” 瑾儿频频点头致谢,捏着衣袖感动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聂隐见她这般拘谨模样,笑了笑说:“正所谓医者父母心,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郎中,但看到你小小年纪这么可怜,实在于心不忍,就尽可能帮助你吧,姑娘无需介怀。” “多谢先生!先生的帮助瑾儿感激不尽,请先生收瑾儿为学生吧!他日先生如有需要用到瑾儿的地方,瑾儿定会尽力而为。”她向聂隐抱拳,眼神坚定语气慷慨大方,一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样子,但配上她娇小的外表看起来有点滑稽。 聂隐忍住笑,和蔼得回答道:“好好好!以后我就叫你瑾儿,你叫我聂先生好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一把锄头和一把砍刀给她。 聂隐离开后,大毛二毛终于回来了。二毛嘴里还叼着一双鹿皮靴子,瑾儿穿上刚好合适,应该是它们追赶的那帮小毛孩里哪个倒霉蛋掉落的。白白被欺负了那么久,讨回点东西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她蹬掉那双破布鞋,心安理得得换上新靴子。 第二天清晨,瑾儿跟着大毛二毛上山,大家分工合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能负责采摘野果菌菇,大毛二毛两只猛兽则是负责打猎小动物。 她跟在大毛二毛后面,穿过山脚下的竹林,沿着山间小溪旁的蜿蜒陡峭的石板小路慢慢走上山。山上是葱葱郁郁的高大树木,盘根错节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水流声响聪明鸟叫,炎炎夏日里的山林里却是清爽怡人。 走着走着,暂时没发现有熟悉的水果,只有些从未见过颜色艳丽的野果子,瑾儿担心有毒,而两只白狼又忙着捕抓鸟雀“吃早饭”,她只好作罢,开始低着头用竹枝在潮湿的草丛里拨弄,搜寻可食用的菌菇。 早晨山林里的湿气尚未消散完毕,高出空气又不足,瑾儿担心自己虚弱的身体会受不了,就在半路停了下来,它们像是习以为常了,二毛留下陪着她,大毛独自继续上山,因为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更喜欢待在远离人烟的山顶。 当她们走到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时,二毛突然跑到后面叫唤了几声,原来不远处有一棵野生的李子树,上面结满了红红绿绿的果实。瑾儿用力攀下一根枝条,摘了几颗鲜红饱满的李子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递了两个给二毛,自己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滋――好酸!” 瑾儿被酸得鼻子眼睛都快皱在一起了,摸着酸软的腮帮子流的满嘴口水。坐在一旁的二毛一脸傻乐得看着面容扭曲的主人,并没有吃她给的果子。 “好你个二毛,你是故意的吧?”瑾儿气得抱住二毛的头,用力揉搓它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二毛“呜呜呜”得跑开逃出“魔爪”。 李子虽酸,但能生津止渴健胃消食的功效,还能做成盐津李子、果脯、李子酒减轻酸味,风味极佳。瑾儿想到这儿,便开心得继续摘李子,用上次多出来的襜衣包了满满一大包,然后绑在二毛的背上。二毛抖了抖身子,发现并不能把包袱抖下来,只好认命得跟在主人身后。 最后,瑾儿在树林里找到了些其他熟悉的野果,虽然还是酸涩难吃,但勉强能入口。 快到中午时分,她到竹林里砍了一根竹子,等到了叼着两只兔子两只山鸡的大毛下山和她们汇合,便抱着竹子一起回家。路过荷塘时,二毛又兴奋地围在她脚边转,想着要主人做叫花鸡和叫花兔了。 瑾儿觉得好笑,也不管人家听不听的懂,逗它说:“我吃李子吃饱了,今天不做叫花鸡。”然后摘下荷叶盖在它头上就领着大毛走了,可怜的二毛只好又认命了。 回到家后,瑾儿用芦苇扭成的绳子把其中一只母山鸡的一只脚缠了起来,绑在屋子的柱子上养起来,然后带上刀,拎着已经不会挣扎的两只野兔和公的山鸡走到小溪旁,开始剥皮拔毛清洗干净。 因为没有烧开水,鸡毛很难拔干净,她只好直接像剥兔子皮一样处理这只山鸡,因为第一次亲手做这些,弄得满手是血,那场面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阿弥陀佛,兔子神山鸡神,为了填饱肚子我也是迫不得己的,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这次我不熟练让你们的子民死得太难看了,下次我会收拾得好看点的……” 虽然她前世杀敌无数,但还是相信万物有灵,而且自己也遭到了“报应”重生到这地方来赎罪了。但看着手上的鲜血和一地的鸡毛兔皮,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遭天谴了…… 瑾儿用刀切下长长一段竹子,竹子粗壮切口有饭碗那么大,从中间破开可以做两只大碟子了。当时整棵砍下来的时候,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砍穿一半,最后还是二毛帮忙折断的。 她搬来几块大石头,架在昨天做的坑上,然后点起火,把放有剁成块的兔肉和鸡肉的竹片放上去烤,中途翻一下肉块,等烤得滋滋冒出肉汁后,把另一片竹片盖上,继续焖烤。煮着煮着又想起昨天聂先生送的山药,便拿了削皮切成小段放在竹片上,和肉块一起煮。 午时已过,太阳没那么晒了,饥肠辘辘的瑾儿头顶荷叶蹲守在火堆前,搓着被山药粘液弄得发红发痒的手,闻着香气扑鼻的山药焖肉直流口水,而两只早就生吃了一堆鸟雀野果的白狼,则是趴在台阶上昏昏入睡。 “好啦!终于可以吃了!”瑾儿掀开竹盖,焖肉滋滋作响,香气随着蒸发的水汽向四方散开,钻进了大毛二毛的鼻子里,两只白狼立马竖起耳朵,屁颠屁颠得跑过来讨食。 它们的主人只好嫌弃得摘下头顶的荷叶放在地上,用竹枝做成的筷子夹了些肉块放在它们面前,主宠三只又愉快得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四: (大毛&二毛坐在院子里,看着挂在屋檐上晾晒着的兔毛皮) 二毛:这两张灰色皮毛又丑又小的,一点都不如我们身上的油光水亮,我们白狼的皮毛可是人间珍宝,颜色高贵又软又暖…… 大毛:快闭嘴吧你。 第5章 夺舍重生(四) 饱餐过后,瑾儿将那两张兔皮和几根颜色鲜艳的山鸡羽毛洗干净后,用芦苇挂在屋檐下晾着,然后回到房间里歇息,醒来后已近黄昏。 “大毛!二毛!你们在哪儿啦?” 她坐起身喊了两声,半响不见这两兄弟的影子,估计又上山觅食了,毕竟猛兽的食量比她大得多。 她解开放在床尾的包裹,拿出一颗李子龇牙咧嘴得啃了起来。现在没办法烧开水,自从她听了聂先生的话后,就将注意饮食休养生息这八字真言铭记于心,再也不敢直接喝小溪里的生水了,只能暂时将就一下吃李子解渴。 瑾儿下床活动了一下,发现身体恢复了力气,四肢没有了之前沉重迟缓的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仰天敞开双臂深呼吸一口气,走出院子,回头望着这属于她的“领地”,心想是时候好好计划以后的日子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有很多目标,她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一边在心里计划着,一边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去。村子里的田地大部分都在下溪,那里的地势更平坦水土更丰沃,她趁现在恢复了些力气就走远一点熟悉环境,或许会有收获。 经过荷塘时,看见几个女孩正在摘莲蓬,可惜边上的莲蓬已经被别人採完了,她们没有小舟,身量又小,够不着。瑾儿走上前去问道:“要不要姐姐帮你们?” 女孩见到她先是一愣,作势要跑,其中一个大胆一点女孩拦住她们,怯怯得向她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帮忙拉住我的衣服,我来帮你们摘。”瑾儿开心得笑着。 接着孩子们在她身后排成一排,其他人抓着前面的人的衣摆,带头的女童抱着瑾儿的腰,瑾儿一只脚掂在荷塘边上,整个人向前倾,几乎悬空在荷塘上,伸出手臂把靠近中央的莲蓬一个个摘下来。 “你们抓紧一点,还有最后一个。”瑾儿满头大汗,憋着气小心翼翼得把手伸到一支=朵最大的莲蓬上。然而,事情总是不会如此顺利的。她突然脚底一滑,眼看就要跌进荷塘里了! “唉唉哎!”瑾儿大叫。好在背后的女童力气大,死死得揽住她的腰,一把把她拽了回来。 好险……她坐在地上抚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长吁一口气。拿起刚刚收获的十來个莲蓬递给她们,“呐!这些都给你们了,剩下最大的这个留给我自己。” “谢谢姐姐!”女孩们欢天喜地得接过,各自回家了。那个胆子和力气最大的女孩,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瑾儿看着她笑了笑,她脸一红,欲言又止,立马又转过头像小云雀一样飞快得跑走了。 瑾儿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太阳怕是快要下山了,便赶紧接着走。不多时,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映入眼中,落日余晖下,广袤的稻田像是一片翻滚的大海,风吹稻田稻花香。这里种的是双熟稻,时值七月中旬,正是早稻的收成之季。 远处有三两个打赤膊的壮汉,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瑾儿快步走到一块收割了一半的田地上,蹲在半人高的稻田里。等他们彻底走远后她才出来,发现有一把被遗落在田里的镰刀,便随手捡了起来,看着一垒垒的稻草垛,她扛起一捆就走,走了几步后发现并不重,折回去把镰刀绑在腰间,又扛起一捆。 回到家后喘了几口气,把稻草扛到厨房,放在远离灶台的角落里,拿了一小扎做成扫帚的样子,开始打扫厨房。扫了没两下,发现灰尘太大了,呛得她不停地咳嗽,眼泪鼻涕直流,赶紧扔下扫帚跑出厨房。 “唉……怎么办好呢?”她喃喃自语,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的灰,奈何衣服都沾满污垢,越抹越邋遢。走到院子里,看着放在井边那大半截没用完的竹子,一拍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要这样呢?好蠢。” 她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一边又精神抖擞地回到厨房里,拿出砍刀和镰刀,还有一小把稻草,然后砍下三四节分别保留一面底的竹筒,一节有手臂那么长,再用镰刀把切口刮平整。 接着把稻草分成三股,扭成两根长长的结实的草绳子,绑在两个竹筒上,再打个结,抓着绳结把竹筒“啪”一声扔到井底,就这样舀起井水来。 瑾儿提着两桶水回到厨房,把里面的稻草拿到门外,再往里面洒水,这样打扫起来就不会尘土飞扬了。忙活了好一阵子,快要天黑了,才勉强清扫干净。 原来灶台上其实是有一口大锅的,应该是太笨重了才没被搬走。不过盖子上积尘太厚,上面又堆着些破烂杂物,瑾儿才没有发现。现在彻底刷干净后,发现这个锅完好无缺,把灶底清理干净可以用来煮食了。 她气喘吁吁得坐在角落的一个米缸上,双脚一晃一晃的,敲打在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咦?难道里面有粮食?” 她诧异得拨开上面的破布,用力掀开沉重的盖子,发现里面真的存有满满一缸粮食。其实刚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米缸了,但因为残存的记忆使之先入为主得认为里面并没有东西。 不过奇怪的是,里面装着的不止是米,还混杂着不少小麦红豆黑豆花生米等不同的谷物,像是一个杂粮缸,而且应该存放了不长时间,谷物看起来虽陈,但并没有蛀虫。 此时,大毛和二毛回来了,仍然捕猎到三只山鸡一只野兔,其中还有两只母鸡是活的。于是瑾儿便把母鸡放到院子角落里的一个昨晚用竹子围起来的鸡栏里,将它们和昨天抓来的公鸡放在一起。 然后用打井水来清理干净山鸡和野兔的内脏,拿到厨房里剁成块,拿出两颗李子,切开放在竹片上碾碎,把碎果肉汁液和肉块一起放在大竹筒里浸泡一阵子。 接着从米缸里舀出两勺杂粮,把豆子拣出来,只留下米和小麦,然后淘洗干净放到锅里,再把肉块铺在饭上,加水浸没到肉块为止。最后盖上盖子,用稻草来烧火,做李子鸡兔炖米饭,这样炖出来的肉饭苏嫩香甜,别有一番风味。 “啊……好香!” 瑾儿用竹片铲起一块米饭放进嘴里咀嚼,鸡肉和兔肉加上酸酸的李子变得入口清爽,嫩滑多汁,淳而不腻,米饭吸饱肉汁后香甜绵软。 “大毛二毛,过来尝尝我的新菜式。”瑾儿从未做过李子炖肉,这次是临时起意,看着新鲜的李子不好浪费,没想到做出来出乎意料的好吃。 两只白狼没吃过米饭,那些李子它们也吃过知道并不好吃,因此犹犹豫豫得在厨房门口徘徊,不肯进来。 “快来尝尝!不吃后悔哦!”瑾儿向它们招手,“再不过来我可生气啦!”她佯装出不悦的表情。 大毛身先士卒,难得第一次主动听她的话,走到瑾儿脚边等着她喂。瑾儿用竹筷夹了两块肉,还不忘沾上点果肉和米饭,放到大毛嘴里,然后微笑着抚摸它的头,“好吃吧?” 二毛看到哥哥摇着尾巴吃完,也就跳进来一起蹭饭了。 晚饭过后,月色明朗,瑾儿和大毛二毛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发着呆看着院子里被长长的草绳子拴住脚,放出来吃草的山鸡。一阵晚风吹来,瑾儿挥着手赶走在身旁飞来飞去的蚊虫,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身体好久没洗澡了,全身黏黏腻腻的,臭味熏人。 这是二毛还把头伸过来,舔了舔她的脸,拱进她的怀里撒娇。她低头把脸埋进二毛身上,再嗅嗅自己,“呕――为什么你们比我干净?”她生气地捏着二毛的脸质问。 “呜呜呜……”刚刚还感受着主人温柔按摩的二毛一时不知所措,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惊恐得看着突然发疯的主人。 瑾儿放开可怜兮兮的二毛,转头向大毛招手:“大毛!你也过来给我闻闻,你们俩都偷偷背着我自己去洗澡啦?” 大毛暮然站起,后退了几步,警觉得盯着她。见大毛这么紧张,她只好讪讪得收回手,说道:“唉,咱家最臭是我了,你们都不愿意亲近我了。”然后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走回屋子里。 大毛二毛不知所以面面相觑,然后相互“呜呜”得叫了两声,接着趴在台阶上睡。 瑾儿回到厨房,把用竹筒没吃完的饭菜装起来,打水用稻草做成的刷子刷干净大锅,再用剩下的两个竹筒做成水桶状,一起拿到井边舀水,烧热水洗澡。 身上只有一套衣服,找完整个房子也没能找到第二套衣服了,只好到屋外摘了几片荷叶,用稻草串起来,洗完澡后穿上荷叶,再把包裹李子的襜衣套在身上,方才把上半身包起来,只留下半截小腿没有衣物遮挡。这里民风粗犷,应该没什么问题。 收拾好一切后已到深夜,深夜露重,瑾儿抱着一扎稻草,铺在房间的木板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五: 二毛(一脸郁闷):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吃米饭和熟的肉?我们是这是要修炼成人了吗?我不要做人,做人光溜溜的好丑,而且还要做饭洗衣服好麻烦…… 大毛:米饭好吃吗?肉好吃吗? 二毛(两眼放光):好吃! 大毛:那你还那么多废话作甚? 第6章 夺舍重生(五) 周围云雾弥漫,眼前一片朦胧,感觉身体时而漂浮在空中,五感六觉化为虚无,时而骤然急速下坠,耳边风声轰鸣,如跌入万丈深渊。恍惚间,云雾飘散,忽然四周燃起熊熊大火,树倒房塌哭声震天,浓烟滚滚遍地尸骸,修罗地狱不过如此。 “爹爹,娘亲!不要走!瑾儿不要离开爹娘!爹爹……娘亲……” 她拼命摇着头,声嘶力竭得呼喊。眼前是两张泪流满面五官模糊的脸,想要接近看清楚,无奈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触摸得到,越是渴望靠近就越远离越模糊。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得揪着她的心脏,拿着一把冰冷的刀往她的心上刺剐,一刀一刀永无止尽,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她不禁大声疾呼:“母后!”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张纸条,其上隐约浮现出娟秀的字句:致吾儿瑾,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母望汝谨记此言,一生无憾。 转眼纸上字迹消失,四周白雪纷飞,飞檐高墙红砖绿瓦霎时变成惨淡的灰白色调,身后唢呐喇叭哀乐声响,浩荡队伍里人人披麻戴孝神色肃穆,玄黑棺木中赫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不要――!” 床上的人大呼出声,终于从梦中巨大的痛苦纠缠中挣脱回来,猛然直起上身,待看清周围的一切后茫然若失。 连日来的疲倦劳作和巨大的生存压力,让她不得不开始在梦中抗拒着现在的一切。 在梦中,她是瑾儿,承受着潜藏在记忆深处不可磨灭的痛,她痛苦得打破这个梦镜想要逃往另一个世界,然而上天已经将她从那个世界里驱逐出境。梦中的她无处可逃。 清醒过后,她终于意识到,这副身体的主人已经不复存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有依然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的她。 门外的大毛二毛听闻声响,冲了进来,见床上的人双手抱膝,一脸痛苦的模样,便跳到床上向她嚎了两声。 她喘息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如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拨开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她咧开嘴角笑容灿烂,抚摸着它们的脑袋,郑重其事得说道:“早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人了。我是瑾儿。” …… 瑾儿到井边打水洗了一把脸。走到鸡栏旁,把山鸡放出院子觅食,发现一只母鸡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的,圆鼓鼓的肚子下正孵着几枚鸡蛋,她欣喜得拿了出来。鸡蛋放在掌心里,个头圆润小巧,外表光滑色泽莹白。她将鸡蛋拿到厨房里,直接烧水做白煮鸡蛋,做第一顿早饭。 其实昨晚洗澡时,只是在黑灯瞎火的状况下匆忙得用热水拭擦了一遍身体而已,累了一天她也没来得及收拾就睡下了,灶台凌乱地上一滩积水。 她重新打扫了一边,把换出来的衣物拿到小溪边清洗,原本沾满污垢凌乱不堪的灰褐色衫裤终于显露出原来的样子,长裤是普通的棉织裤,但上衣却是一件浅蓝色的丝帛做成的短衣,质地柔软做工精致,应该不是一般山野村人所穿的衣物。 衣服洗净后,暂时搭在屋子里的走廊栏杆上风干。昨晚换下衣服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没有穿抹胸,她一阵窘迫后摸摸上半身,呃……好像也没有穿的必要…… 忙着忙着又快到正午时分了,有得想办法填饱肚子了。她掰开昨天摘得的莲蓬取出里面的莲子,莲子颗颗圆润饱满,剥开绿色的表皮,拿一枚放出口中,口感清甜,爽脆无渣,新鲜的莲子里的莲心也没有苦味,吃后有益于清心安神,是酷暑季节下的养生佳品。 她用竹筒从米缸里舀出小半筒谷米,淘洗干净后放出锅中,加水后倒入剥好的莲子一起煮。不过,就这样煮莲子粥好像少了点什么。她走出院子,朝正在追着山鸡玩耍的二毛喊了两声,叫它好好看家,便带着大毛走去荷塘。 “大毛……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不是原来的瑾儿了吧?”她小心翼翼得询问慢慢走在前头的大毛。 大毛甩了甩尾巴,并没有理睬她。一人一狼一前一后的走着,树影婆娑,她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难分你我。她的心中释然了,身为山林走兽的它们早就已经随遇而安坦然接受了她,自己又何必再纠结下去呢? “哇!好香!” 炎热的太阳下,只要靠近荷塘就如走进另一个季节,顿时只觉清爽宜人。广阔的荷塘里碧绿莲叶欲要与天相接,簇拥着满塘荷花自成仙境,香气沁人心脾。 瑾儿选中一片新鲜长出来肥厚嫩绿的莲叶,拿出镰刀把它勾到面前,蹲下身去轻轻一折,茎叶溅起的水跃到了旁边的莲叶上,断线珠串般的水珠子在上面旋转弹跳滚动,汇聚在中央形成一个透明圆润的琉璃球。 “大毛拿着!用来吃的,不要弄脏了。”她顺手把莲叶向后一扔,身后的大毛凌空跃起,张开嘴巴稳稳地接住莲叶。 她又摘了一朵雪白通透的荷花,正要领着大毛回家时,一个身形高大的农妇迎面走来,一见到瑾儿,便眉头一皱,快步走来夺下她手中的荷花推搡着埋怨道:“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别来这里捣乱,万一摔进塘里我可救不了你!” “我只是摘点荷花做饭罢了。”瑾儿连忙解释。 然而农妇一听到她开口说话,像见鬼似得后退几步瞪大双眼,声音微颤手指着她说道:“摘……摘荷花?做……做饭?” “是啊!有何不妥?”瑾儿理所当然得回答。见农妇慌慌张张的,她不由自主得走到大毛身旁,右手轻轻得拨弄它背上的毛发。 “没……没什么……”农妇收回手,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她熟悉的野丫头,看着样子明明一点儿没变,但仔细看看又好像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 “小…瑾?”农妇双手拽着衣袖,伸着脖子试探得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呵呵……我是杨大娘啊!你不记得我啦?我的乖乖!你的病终于好了啊?”农妇一拍手,脸上堆满了笑,圆溜溜的眼睛都快眯成线了,眼角凌乱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般僵硬。 “嗯……我前些日子发热了。”她点点头。这个女人应该是认识她的。 “哎哟!怪不得咧!你小时候就是发了一场热才变得疯疯癫癫的,后来呀还领着两只大狼狗到处跑,可不叫人害怕嘛!你杨大娘我刚才不就以为你在发疯啦?现在又发热把脑子给热好了,真是感谢菩萨保佑啊!”杨大娘笑得全身的肉都在颤动,黑黑胖胖的像一团刚刚出锅的芝麻圆。 瑾儿只好尴尬得笑了笑,早上只吃了两枚鸡蛋的肚子现在都饿得发酸,出来这么久不知道家里的粥有没有煮糊了。 见对方眼巴巴得盯着自己手里的荷叶,杨大娘连忙抓起的她的手把荷花给回她,依然笑着说:“拿去拿去,就当送你的。” “这是……” “对呀!这是我们家的荷塘,整个荷塘都是我们家的,荷花荷叶鱼虾都是我们家的!”还没等她问出声,杨大娘赶紧笑嘻嘻得大声回答,连珠炮分生怕对方听不懂一样。 “那个……杨大娘,我家正煮着粥,每人看火,我还是先回去了。” “好好好!慢点走别摔着了呀!大娘我就住在下溪,得闲来找大娘拉拉家常哈!”杨大娘看着她的背影还热情招手。 回到家后,瑾儿把一小块莲叶和一瓣荷花切成碎丁,等粥煮的差不多了,将碎丁铺在竹筒底下,再把滚烫的粥舀进去,烫熟幼嫩的叶子,然后待莲叶莲子粥凉了一点后就可以吃了。煮的烂熟的五谷杂粮配上鲜香的莲子莲叶花瓣,细滑浓稠,入口软糯香甜。 二毛凑了过来,嗅了嗅她手中的竹筒。她打了个饱嗝,看着锅里还剩不少,便舀了出来,放在干净的荷叶上,招来大毛一同问道:“想吃吗?” 两只向来只吃肉的白狼,今天也来跟着主人吃斋,清清肠胃消消暑气。 午睡过后,瑾儿扛出聂先生送的锄头,在院子里巡视着,心里默默规划着该怎么整理这片院落。 左边的靠近院子门的角落里可以做个更结实的围栏,晚上把兔子鸡鸭什么的关起来,然后剩下的一大片地方可以开垦一片菜地,刚好水井就在旁边,方便浇灌。右边靠近屋子的角落有棵不知名大树,树荫底下正晾着上次聂先生送的药材那靠近院子门的一大片空地可以铲空,铺上砖头留着晒衣服晒谷物什么的。 “就这样决定吧!”她卷起衣袖和裤腿,双手举起起锄头立即行动起来。 “嘿呀!”一锄锄下去,手腕一震,疼得她龇牙咧嘴,整条胳膊都麻了,这地也太硬了吧! 坐在台阶上的大毛二毛两兄弟,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散热,兴致勃勃得眨着圆溜溜眼睛看着自家主人在太阳底下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六: 二毛:哥哥,你看主人在刨坑,难道她要在这里拉粑粑? 大毛:蠢货,你主人是一个人类,不是猫咪。 第7章 夺舍重生(六)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七: (清晨,大毛二毛醒来发现主人不见了。) 二毛(惊恐):不好啦不好啦!主人被妖怪抓走啦! 大毛:等等!我们这是穿越小说不是玄幻小说。 二毛(惊恐):不好啦不好啦!主人被野兽叼走啦! 大毛:闭嘴!这山上还有比我们凶猛的野兽吗? 二毛(大哭):那怎么办?主人真的不见了,呜呜呜呜呜…… 大毛:我们只好去找他了…… 瑾儿把气得锄头扔到一边去,蹲下来拨开杂草,掌心按在泥土上压了压,泥土表面坚硬干燥,估计是最近日头太猛又连续好几天下过雨了,现在还不是翻土的好时候。 但行军打仗向来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做其他事情亦当如此。瑾儿双手叉腰,走到那正优哉游哉看她笑话的两兄弟跟前,两手分别捏着它们的脸揉搓,和蔼得说道:“大毛二毛,现在你们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她带着砍刀领着两只白狼来到后山的竹林里,沿路敲着那些竹子,想要找出合适做翻土工具的材料。很快,她们找到了一棵巨大的老竹子,竹身高大挺拔,足足有四只手握起来那么粗,质地细密坚硬,砍刀劈过去也只能砍出浅浅的一道痕迹。 她摸了摸竹子,双手握紧砍刀的刀柄,刀刃斜对着竹身,虚晃几次摆好角度,然后扎好马步用力砍下去,只听到“咔-!”得一声,刀刃切入了这百年老竹子里面,她用力拔出后,对准原来位置的对面又砍下一刀,连砍四刀后,竹身的连接处只剩下四处三指宽的大小。 她放下砍刀,抱住竹子切口的上部分,双脚勾住下部分,整个人挂在竹子上,然后身体用力向后向下沉,大毛二毛看得心惊肉跳的,大声对她吼叫,无奈只好双双咬住她的衣服帮忙折断竹子。 很快,只听到“咔嚓”一声,竹子的切口处开始断裂。她连忙松开手脚跌到地上,大毛二毛也趁机将她向右一拉,高大沉重的竹子应声倒下,振起了地上的落叶和灰尘。 “咳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摸着起来,满意的拿起看到劈掉竹子顶端的枝条叶子,和两只白狼齐心合力得扛回家。 大毛二毛帮忙把竹子搬回家后,又任劳任怨得上山捕猎去了。 瑾儿继续用砍刀砍下两节相连的竹节,发现里面居然长着白白嫩嫩肥嘟嘟的竹虫幼虫!前世的她曾经吃过好几次了,第一次见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恶心感,在部下炒熟后请她品尝过后就改观了,这看似丑陋的虫子可是难得的山野美味。于是,她便把竹子里的虫子全都掏出来,收集在一个竹筒里放在厨房。 接下来,她拿起一节竹筒破开两半,末端削成六个长长的三角箭状,留下一半相连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粗制的钉耙。然后用稻草加芦苇扭成的绳子把两个竹钉耙缠在一起,加厚加固。 大毛二毛在入夜前回来了,一共抓了五六只山鸡,其中三只是母的,全都系好绳子一同放到鸡栏里。 今天太晚了,大家忙了一整天又饿又困,她只好直接做了三只烤山鸡,把烤鸡时滴下来的收集起来,用了一些来炒竹虫。用鸡油炒的竹虫分外金黄香脆,比她以往吃过的还要好吃,炒了大半竹筒全被主宠三只吃光了。 第二天,瑾儿把昨晚的作品拿出来,放在两只可怜的白狼的嘴里,手指着院子左边的空地说:“去吧,勇士!” 主人背着光笑嘻嘻得看着它们,那一圈洁白的牙齿闪出诡异的光,看得它们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还是等雨天过后再说吧!”一句话让瑟瑟发抖的大毛二毛脱离苦海。 吃过些野果后,瑾儿自己拿着昨晚匆忙编制好的竹筐,把鸡栏里的十来枚鸡蛋放到里面去,再抓起三只母鸡绑好,打发大毛二毛上山捕猎后,打算一起拿到集市上换钱。毕竟带着两只白狼招摇过市太过引人注目了,搞不好山鸡没卖出去,就把它们给“卖”了。 她手挽着小竹筐,背上帮着山鸡,沿着小溪一直走到村口,就发现有座石桥横跨水面,对岸就是长守镇了。她们生活的村子也在长守镇的管辖之下。 这里的早市繁荣热闹,山野珍馐高档制品琳琅满目,农户商贾竞相买卖,市民游客络绎不绝。 瑾儿走到一座饭馆旁边,找到一个空位,便把东西卸下来,摆在地上。她的左右分别是卖古玩和糖人的,应该不会和她这个卖山鸡鸡蛋的有冲突。 看着面前往来的老老少少青年少女,第一次摆摊做生意的她心里不禁有点慌乱,前世的她上场杀敌所向披靡,但像这样纵目睽睽得站在大街上贩卖,她还是无所适从,一时只能呆呆得看看,目光随着路过的人飘去,几次想要开口吆喝都没能喊出口。 “姑娘,第一次吧?”见一动不动她站了许久,旁边卖糖人的老汉忍不住关心得和她说起话来。 “很明显吗?”她窘迫得左右看了看,感觉周围的小贩都留意到她了,不禁脸颊发热。 “没关系,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真是懂事的孩子,这么小就出来帮补家里头了。”老汉摇头叹息,看她身形瘦小脸庞稚嫩,以为她只不过是十来岁出头的小丫头。 她定了定神,心想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有何惧? 于是她决心豁了出去,裂开笑容学着对面卖野蔬的农妇大声吆喝:“卖山鸡啦!真正的山林老母鸡,吃了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唉小哥,看看正宗老母鸡,买来炖汤给娘子喝保证容光焕发!”“来大娘,来买山鸡蛋不?给孩子吃可补益身体啊!”…… 吆喝了好一会儿,汗的口水都快干了,依然几乎无人问津。她只好垂头丧气得蹲在路边拿着一小把米喂鸡,“可怜你们了,陪我一起在这等那么久,回去就把你们炖汤吃到我的肚子里算了。” “急不得啊小姑娘,只要你的货是好的,自然会有人赏识。买卖也是一种修行,不是虚张声势,得诚心仔细找出真正买账的客人。”老汉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神情悠然得看着她,摊位上的糖人融化得软绵绵的也不紧张,继续慢条斯理得捏出新的糖人出来。 瑾儿点点头,重新振作起来。这次她不再盲目拉扯路人,而是开始细细观察每一个路过她面前的人的步伐和神色。匆忙走过的不会买,东张西望漫无目的的不一定会买,目光坚定又闪烁着精明的妇人是最好的兜售对象。 这时,一个拿着菜篮子牵着一个小娃娃的夫人经过,瑾儿立马喊住她,微笑说道:“这位夫人,请留步看看我卖的山鸡,纯正山林野老母鸡,现抓的,你看它们毛发光滑鲜艳,肉质结实,可是熬鸡汤的上等材料啊!” “嗯……让我看看。”夫人拎起她手中的母鸡,仔细端详,满意得点点头,说道:“正好我的儿子要入书塾,买来补补身体也好。” “就是啊,读书可是件辛苦事啊!得补补!”她连忙附和道。 正当她接过妇人给的铜钱时,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打落她手中的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屠夫。 屠夫举着刀,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恶狠狠得揪起妇人的衣领子骂道:“老子摊上的羊肉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买别家的肉!还买山鸡?你们家是猪啊?吃那么多?”说着就要把刀劈向妇人。 “救命啊――!”夫人大叫。 瑾儿急忙伸手拦着屠夫举着刀的手臂,大喊:“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屠夫低头瞪着她一抬手臂,娇小的她被迫双脚离开地面,像小鸡仔一样被吊了起来。 “好好说?我和你这个抢生意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下来!”说完手臂用力向后一甩,瑾儿整个人如在半空中骤然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在这短暂的瞬间,她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了。然而,在一阵惊呼声中,她居然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然后被轻轻地轻轻放下。还未等她看清楚救她的人的模样,对方就飞身跃到屠夫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他的屠刀,救下妇人。 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此人衣着华丽身材硬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腰间配着长剑俨然一副侠客模样。他目光锐利紧紧得盯着屠夫,对方被他的强大气势压倒,但仍不死心硬撑着反驳道:“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管老子?”说完还冲上去伸手一把推倒刚一旁惊魂未定的妇人,连同她的儿子也被踹了一脚。 侠客顿时暴怒,长剑出鞘银光一闪,只见屠夫右手户口开裂鲜血直流,手中的刀也到落在地,他一把扭押着屠夫,掷地有声得说道:“我这就把你送到官府去,看有没有人能管得了你!” 在一片叫好声中,侠客正打算押着屠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呆呆站在一旁的瑾儿,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时回不过神来,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扔了过来。瑾儿连忙接住,傻傻得看着他,对方俊美的脸庞露出淡淡笑意,“姑娘受惊了,小小心意,就算是打扰你做生意的赔礼吧。” 谁也不会料到,这无心的一瞥,这沉默的回应,便是日后两人爱恨纠缠的开始。 第8章 夺舍重生(七) 闹剧结束后围观的人群散去,集市恢复了原来的热闹,商贩热情叫卖,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除了尚未走远的三两个路人仍在小声议论着这桩凶悍的屠夫欺凌弱小,江湖侠客拔刀相助的市井趣事之外,周围一切如常。 “姐姐,这鸡蛋怎么卖呀?”一个拿着菜篮子的少女蹲在瑾儿的摊位边,伸手拉了拉的她的衣袖。 瑾儿回过神来,赶紧把手里拿着的钱袋子收进怀里,然后蹲下身笑脸相迎说道:“鸡蛋十文钱一枚,这是山鸡蛋,很补身的。” 少女摸着鸡蛋的手顿了顿,说道:“好贵,能不能…便宜点?我只有八文钱,我爹生病了,我……”她话还没说完眼眶就红了,贝齿咬唇楚楚可怜几欲落泪。 瑾儿连忙哄她:“小妹妹你别哭,你先别哭,你爹他生的什么病?能不能吃鸡蛋的?要是能吃我也可以便宜卖给你。” “他……他被……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断腿了。”少女右手捏着裙摆,支支吾吾得回到。 “那我八文钱卖给你好了。” 少女一听止住眼泪,从衣服里摸出八块铜板递给瑾儿,瑾儿接过前,抓起地上两枚鸡蛋轻轻放到少女的菜篮子里,篮子里只有三四棵根部还带着泥土的野菜,蔫黄蔫黄的。少女感激得连声道谢,叫了她好几声姐姐,方才匆忙离开。 日过中午,瑾儿摊位上的山鸡和鸡蛋全都卖出去了,数了数差不多赚了一百文钱,趁集市未散,她从街头逛到街尾,先用十来文钱买了十来颗大蒜、一扎带根的韭菜、一扎地瓜苗、一小包萝卜种子和生菜种子,菜农还送了她一个葫芦水瓢,两枚没人要的老辣椒和茶树种子。 接着她来到布匹铺子,买了两件麻布裙、两双布鞋和一床薄棉被,花了五十文钱。然后她逛到一个木匠铺子前,看到门口有一个半人高水缸大的大木桶,桶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普通大小的子木桶。大桶口钉有四个钩子,用绳子扣住盖子,盖得很严密,下方桶底一侧还安了一个木滚子,材质结实做工细致。 走进铺子询问了一下,方得知这原是镇里一个酒楼老板新定做的浴桶,定多了一个就退了回来,现在还没有人愿意接手,于是瑾儿和木匠诉苦请求了很久,才用卖山鸡鸡蛋剩下的钱把木桶买了下来,把刚才买到的东西全装进桶里,推着回家。 她刚走进村口,就恰巧远远看见聂隐走在前面,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推着木桶快步上前和对方打招呼:“聂先生!” 聂隐一脸诧异得回过头来,看清是瑾儿后便笑着摇了摇扇子说道:“我还道是哪个调皮学生偷偷跑了出来,原来是瑾儿啊!” “我刚赶完集市回来,先生回来用午膳?” “这倒不是,书院有提供饭食,我回来取些东西。”聂隐笑呵呵的,接过木桶帮忙推着。 走到家门口后,聂隐告知他午后还要授课,便匆忙离开了。从村口到瑾儿家不算远,路也平坦,但她注意到聂先生衣领已被汗水浸湿了,果然书生的力气也不怎么样。她把木桶推进院子里,捕猎回来的大毛二毛呼哧哧得跑到面前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看来是等了很久了。 瑾儿砍下一节竹子,破开一半盛了些水,把蒜头和小半扎韭菜小半扎地瓜苗放在竹子里养着。然后杀了大毛二毛刚逮回来的两只野兔,放了两颗蒜头和剩下的韭菜地瓜苗做炖兔肉。 傍晚,她取下挂在井边打水的竹筒,把绳子绑在新买回来的子木桶上,虽然以她现在的力气,一次能提起半桶井水,但也比用竹筒方便太多了。她来回走了七八趟,才将厨房的大锅装满水,碾碎的茶树种子和水一起煮,有去污除垢的作用。 锅里的水开始变热了,把水井边的木桶又取了下来,舀水进去,把用草绳胡乱绑起来的头发放下,先分开洗干净。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的头发不禁凌乱打结,发色枯黄易断,她小心翼翼得仔细整理揉洗,等满满一锅的水都烧开了才洗完,木桶里的水变得污浊不堪。 房间内水雾蒸腾,木桶水面上撒有晒干了的荷叶与荷花瓣,像落叶瓣干枯的叶子花瓣一遇到热水就泡发开来,散发出阵阵清香,消暑安神。 瑾儿脱下衣服,钱袋子掉落在地上,打开是些碎银,倒出来在手心里掂量一下,居然有足足五两银子。前世的她兼任钱粮官,对钱财账目很敏感,五两银子是一支500人步兵一天的粮草花费,算给普通的五口人家可以吃上半年。看来这位侠客真是挥金如土啊。 她放下银子,走到木桶里闭眼屏息整个人沉进水里,半晌,水声哗啦得冒出来,慢慢的用布条搓洗身上的污垢,温热的水流过身体,洗去一天的疲劳,她坐在桶里闭目养神。 捕猎些山鸡野兔到集市上贩卖,虽然辛苦,但确实能赚到些小钱。接下来就要开垦菜园,采药材,米缸里的谷米很快就要吃完了,还要想办法储粮。这间房子年久失修,不知道能否安然抵挡暴雨和寒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总归要一步一步来,既不能懈怠也不能操之过急。 两天后,瑾儿期盼和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午时山风狂啸暴雨袭来,暴雨冲刷走酷暑的炎热和干燥,润泽大地,但狂风却也吹走了厨房房顶的一大片瓦片,露出破了洞的木板屋顶盖,屋外下着暴雨,厨房内也跟着下起了哗啦啦的大雨。 她把大木桶移到漏雨最严重的屋顶下接水,半个时辰不到就能接到满满一桶,她时不时要用小木桶把水舀起来泼出去,雨水汗水沾湿了新买的麻布裙,真是要累死个人了。 大毛二毛却很开心,双双跑到屋子的天井里淋雨,脏兮兮的毛发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雪白的真面目。大毛二毛玩耍够了就跑到瑾儿身旁抖水,水珠噼里啪啦得拍在她的脸上,气得她追着两只狼满屋子得跑,最后还是得一边念叨着一边点火帮它们烘干。 大雨过后,院子里的土地变得泥泞松软,她脱了鞋子卷起裤脚,扛着锄头去翻土。还不忘抓住大毛二毛,把之前做好的竹钉耙塞在它们的嘴里,命令它们帮忙翻土。好不容易刚刚洗净烘干的两只毛发雪白的白狼又变会灰头土脸的了。 泥土翻好后,瑾儿拿起小木桶,走到荷塘里挖塘泥。塘泥泥质肥沃,很适合用来种菜。她先是用草绳在腰上绑上几圈,把长长的绳子扔给站在岸上的大毛咬住,再拿一枝树枝探探荷塘边的深浅,发现边缘水深直到小腿,便小心翼翼得爬下去,用竹子做成的铲子把塘泥铲倒木桶里。 铲满一桶泥后,全身湿漉漉的瑾儿顺便摸了一条草鱼放到桶里,艰难得爬上岸,一旁看着的大毛也连忙走过来帮忙咬着衣服将她拉上来。光裸的小腿上沾满泥巴,污黑粘稠,看来真的很肥沃。 “哎呀!累死我了。大毛,我们走吧。”她拧干衣服上的水,抓起木桶正要离开。 这时,杨大娘推着一个小推车经过,一见到瑾儿便叫住她:“瑾儿啊?在做些什么呢?上次摘得荷叶用完啦?” “杨大娘,近来安好?”瑾儿放下木桶礼貌得问安。 “咳!你大娘我当然还好着呢,虽然粮食收成不好,但我家孤儿寡母的也勉强能吃饱,要是多了一个人呀,就不一定了。你说是吧?”杨大娘瞅见她的木桶,又好奇得问道:“你在般塘泥啊?种菜吗?种多大的地儿?” “不大,就开了院子一小片地罢了,这一桶也够用了。” “啧啧啧厉害了,没想到你这一烧倒把脑子烧聪明了一百倍了,居然懂得种地生活了呀!”杨大娘惊叹,暗暗想,这丫头跟换人儿了似得,怪得很。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杨大娘说,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你大娘我也是热心肠,能帮的我也不会推脱的。” 瑾儿听了连忙笑脸盈盈得问道:“那大娘能把你的小推车借给我用一用吗?我很快用完就亲自送回给你。” “呃……”杨大娘一顿,讪讪得笑了笑:“行呀,现在就借给你吧,反正大娘我暂时用不着。” “多谢杨大娘!”瑾儿欢天喜地得把木桶抬到小推车上,领着大毛就走了。 把木桶放回院子里后,瑾儿立马带上砍刀和木棍,推着小推车走去后山。后山山脚下有很多大块的碎石,除了有些上面长了苔藓外,大多光滑平整,她先是翘起四五块小木桶盖那么大的大石板,然后在搬些大小适中的碎石,装满一车后运回家。 菜地上的泥土翻过后很疏松,如果再下一次大雨很可能会被冲走,因此得用石头围起来。 她现在前后左右嵌入石板,留出一掌高的石板凸出来,用碎石堆起来一个四四方方框,再把塘泥倒进去铺平整,中间用碎石铺出一条埂方便走动,接着拿出用竹筒养着的韭菜和地瓜苗,把根和梗插到土里,把养出苗的蒜头种进去,萝卜种子和生菜种子也分别种了一半,这样就基本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银子铜钱的购买力数据是参考北宋随手度娘给出的,如有错误,欢迎各位小仙女指出。感谢,比心! 小剧场七: (瑾儿汗流浃背地跌坐在菜地旁。) 瑾儿:一粒种子,两粒种子,三粒种子,四粒种子……哎呀好累,现在种下一粒种子,两个月后就能收获一棵菜,那么如果种下一只狼,那两个月后…… (瑾儿一脸怨念的看着无所事事地趴在台阶上吃肉的大毛二毛。) 二毛:主人今天超凶的! 大毛: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第9章 夺舍重生(八) 待菜园弄好后,又到了夜幕将至的时辰了,瑾儿趁天黑赶紧开始做晚饭。大毛二毛本质是野兽,天生的野外捕猎高手,其实不必等着主人喂食,但主宠一起进餐有益于增进感情,何况大毛二毛两只大馋虫,什么新鲜食物都要品尝一番,一来二去就养成习惯了。 刚才摸到的草鱼已经放在水瓢里养着,但只有一条鱼明显不够吃,那些山鸡野兔吃腻了,要养着卖钱。于是,瑾儿又提着木桶走去荷塘,费了好大的劲儿又抓了两条草鱼,回去后把刚种下的韭菜给割了,剁碎那两枚老辣椒,放在灶台上备用,然后把成熟坚硬的拣出来的辣椒种子种到菜地里。 养在荷塘里的草鱼个头还算大,差不多有半截手臂那么长,鱼鳞鲜亮肉质紧实。她用竹筒伸进水桶里对准鱼头猛敲猛敲,木桶剧烈摇晃水花四溅,一旁看热闹的二毛兴奋得叫着,草鱼挣扎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才把三条鱼敲晕了。 她用两片荷叶铺在地上,拿出一条鱼放在上面,先去到鱼鳃,然后用砍刀刀刃对准鱼腹切下去,剖开掏出内脏放到一边,再摊开鱼身,侧着刀起鱼鳞,手法可谓快狠准。前世的她曾经试过带着二十来个部下被困在冰天雪地的丛林里,周围一片雪白的荒原,地上没有食物,只能凿开冰封的河流钓鱼,那段时间她足足吃了四十天的鱼。 二毛嗅了嗅扔在一旁的鱼内脏,正要张口吃下,被瑾儿一把扣住嘴巴,阻止了它,它哼唧了两声转身找它哥去玩耍了。草鱼的鱼胆有毒,刚刚她扔鱼内脏的时候不小心捏破了鱼胆,那堆内脏染上胆汁后都吃不得了。 接着挑起鱼骨放到一边,把鱼肉剁成大块的鱼块,加几块之前宰山鸡时特意挖出来存放起来的油,翻炒了一阵,直至鱼皮边缘卷起鱼肉外皮酥黄后,再加水加辣椒炒了一阵子,最后放入韭菜盖上锅盖焖煮,收汁后就熟透完成了。用大竹筒装起来,口感鲜香嫩滑,没有丝毫腥味,还意外的带有些甜辣的味道。 饱餐过后瑾儿继续烧水沐浴洗衣服,忙完之后已经是大半夜了。她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拿出早上的到的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银子,借着月光一枚一枚得数,数完一遍装进袋子里,甩了几下又倒出来继续数,一遍一遍翻来覆去毫不厌烦。总共十一枚碎银,有两枚还是鸡心形状的。钱袋子是用墨绿色的丝绸做的,上面有一只用金丝勾出来的小小的朱雀。 她坐得出神,心想那人身材英武眉目俊秀,侠义心肠扶助弱小又慷慨大方乐善好施,必定不是普通人,也许是人中龙凤也说不准。但他又是为了何事会出现在此地?那日发生的事实属意外,他为何会在这紧急关头救下我?这际遇也太戏剧化了,像说书一样。 那日,如果不是那人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她早就命丧黄泉了。但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红绳,上面的佛珠子虽然早就暗淡无光,但仍散发出丝丝檀香。依高僧所言,自己已经续了十年的命,就算那人没有出现,自己也许也不用死,又或许……继续带着前世的记忆轮回,直至赎完罪?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斩断这混乱的思绪。这神秘莫测的宿命轮回岂是自己这般凡人所能参透的?与其花时间想这些无谓的东西,还不如踏踏实实得安排好以后的生活,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眼前的事情才是自己应当思量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抱住膝盖望着月亮喃喃自语:“这种突发横财……应该早日花出去,不过买些什么好呢……” 第二天早上,瑾儿还在睡梦中,突然被院子外的敲门声惊醒。“砰砰砰”声音的敲门声在清晨格外刺耳。她赶紧套上衣服跑出去,趴在床底下的大毛二毛也被惊醒,跟着追了出去。 那个院子门是她前几天一有空闲就继续去后山砍竹子,拉回来打孔固定成一排,再用老竹子砍成大竹片包在外表面,再用草绳和细竹条绑起来固定好,辛辛苦苦做了好几天才做成的院子门,可经不起这样的锤敲啊! 瑾儿从门缝里向外瞄了一眼,看见来人正是杨大娘。她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到底意欲何为?她勉强压下起床气,搓搓手掌抹了把脸,打开大门笑着说道:“是杨大娘啊!这么早有事吗?” “不早了丫头!日头都晒屁股了,咱们种庄稼的都起来忙活好久啦!”杨大娘摆了摆手,笑眯眯得自顾自走进来,左顾右盼的,当自己家一样丝毫不顾忌。 大毛二毛不耐烦得冲她嚎了几声,吓得杨大娘脸色苍白双腿直哆嗦,瑾儿连忙将它们赶进屋子里,然后向她赔礼道歉。 杨大娘拍拍胸口,喘了会儿气,满脸不悦得说道:“吓死我了!你这养的狗也太凶了吧?也不管教管教,万一咬人了怎么办?养了这么多年我想你与这两畜生也有感情的,哪天被族长或者官兵拉走宰了当街卖狗肉,你上哪儿哭去?” “是是是。瑾儿知错了,瑾儿日后一定会好好教训它们!” “哎哟!这菜园子还真的做得像模像样的,不错不错。”说着她就走到菜地旁边巡视了一周,蹲下去拿起地上的树枝在上面划拉了几下,“这泥土太实了,得松松,太紧实菜苗子没力气破土的。” “多谢大娘指教,我第一次种,没什么经验。”瑾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蹲下来捡起树枝戳了戳泥土。 “咳!以后做多了就懂了,那爹娘也是庄稼人,这点东西小意思。”杨大娘站了起来,拿起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说道:“你们家的米快吃完了吧?这里有一袋,够你吃一头半个月的了。” 瑾儿接过米袋,打开口子发现里面除了白米还有些小麦和豆子,跟她厨房米缸里的粮食一模一样,难道一直都是她送的杂粮?她惊讶得抬起头来,问道:“这个是?” “这是我们家卖剩下的,全都混在一起送给你了。你小小一姑娘,自小就没了爹娘,以前还疯疯癫癫的,你大娘我作为同村人,还是你爹娘的旧识,哪儿能袖手旁观呀?”杨大娘说着眼眶红红的。 “我们家孤儿寡母的也养不起你,也只能送点余粮不让你饿着了。后来我发现你压根就不会做饭,但还是隔段时间给你换新粮,就盼着你有一天醒过来啊!”杨大娘抽出塞在衣襟里的手帕,擦泪擤鼻涕,哭得声泪俱下的。 瑾儿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跟着伤心起来,便安慰道:“我这不是托大娘你的福醒过来了嘛!大娘别伤心,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生活的,也会记住你的恩情,好好报答你。” “那就顶好的了。得闲时别忘了找大娘说说话,你大娘我孤儿寡母,儿子老奔外面做买卖,我怪寂寞的。”杨大娘破涕为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得说道。 瑾儿一边和杨大娘拉家常,一边开锅煮杂粮粥,还打了两只鸡蛋进去一起煮成杂粮蛋花粥。难得有客人,早饭也不能做得太寒酸了,打两只鸡蛋又快又好吃,看着也丰富。 杨大娘走到鸡栏里瞧了瞧,笑着说道:“好家伙!这不是锦鸡吗?你从哪儿弄来的?” 瑾儿刚想说是大毛二毛抓的,转念又想了一下,才说道:“是我自己上山抓的,它们爱吃竹虫子,我去砍竹子然后扔到山路上引它们出来,我才抓到的。” 杨大娘不可思议得看着栏里的鸡,笑呵呵得信了。抓起一只毛发最漂亮的公鸡问道:“可以送一只给大娘不?就当用杂粮换的。” “当然可以,反正我过几天也是要拿到集市上卖的。”瑾儿一边应承着,一边趁对方不注意,拿起一片破布走到正厅,厅里的破桌子破凳子擦干净,再盖上芭蕉叶。 粥很快煮好了,她舀了两大竹筒放到正厅的桌子上,再将用小竹筒削成的勺子放在上面,邀请杨大娘过来一起吃。 “这么快就煮好了?”杨大娘正想拿着公鸡走了,毕竟待了这么久也没多少话可说,但见瑾儿煮的粥看着不错,就又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吃着吃着,杨大娘放下勺子,歪着头眯着眼看着瑾儿,问道:“对了,那个小推车你用完了没?” “嗯,已经用完了,要不等会儿我就给你送过去?”瑾儿点点头。其实她还想着用来赶集的,但东西是别人的,别人问起也不好继续留着。 “不用麻烦,等下我自己推回去就好了,我这儿不是有只公鸡嘛?正好可以装着。”杨大娘笑着说,三两下把粥扒干净,推脱了几下就离开了。 瑾儿收拾好后,方才走进房间里找大毛二毛,两只白狼刚才被训了一顿,此时正耷拉着耳朵趴在床边“面壁思过”呢。 “大毛二毛!出来,我们去打猎吧!”瑾儿走上前抚摸着它们的毛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八: (两条单身狗狼趴在台阶上乘凉。) 二毛(嫌弃脸):哥哥,你看主人一身粉红色的泡泡,她是不是洗澡没洗干净呀? 大毛(冷漠脸):我不知道! 第10章 夺舍重生(九) 傍晚时分,山间燕雀归林炊烟袅袅。瑾儿今天又偷偷得从田地里抱回十来二十捆稻草藏在空房间里,现在已到八月,早稻已经收割完毕,得抓紧时间存储多些,以备不时之需。 大毛二毛出去打猎了还没回来。昨晚她夜观星象,发现接下来几天又会有暴雨,她得趁天黑之前把厨房屋顶漏水的地方补好。 她在腰间绑了两扎稻草,再用绳子绑着两张芭蕉叶挂在脖子上,肩上还挂着两条有三节长已经破开了的老竹片。把昨天做好的竹梯子架在厨房的屋檐上,搬来几块大石头固定住梯子脚,小心翼翼得爬上去。 屋顶经过前天狂风暴雨的冲刷,朝屋外一侧的中间一大块地方,上面的瓦片都被吹落了,又由于年久失修,幸存的瓦片也有不少已经碎裂了。 她坐在屋顶边缘,把身上的东西接下来,用力扔到缺口旁边,再手脚并用得爬过去。放在以前,她早就施展轻功轻轻松松的跃过去了,但现在这幅柔弱身体并没有武功基础,一遇到稍微大一点的风都会脚步不稳,实在不敢冒险。 中间的木板面穿了一个大洞,瑾儿把竹片架在上面暂时做替代,再把铺上厚厚一层稻草,用芭蕉叶盖住,接着再铺稻草盖芭蕉叶,把破洞堵得十分严密。这样还不够,万一起风了,稻草这么轻还是会被吹走的,她只好爬下来,捡了几块石头放在竹篮里,再爬上去压在上面。 这时,上次那群小毛孩嘻嘻哈哈得打闹着经过她的屋前,其中一个长得最高最壮,头上还扎着两只冲天鬏,貌似这群人中的头头。他心里一直记恨着上次的“打屁股”之仇,现在正好被他撞见正独自待在屋顶上的瑾儿,便叫住他的几个小喽啰,蹲在墙角小声密谋着“复仇大计”。 “大功告成!应该能顶个一头半个月吧?”她拍了拍沾满灰尘草屑的手,正准备爬到架着竹梯子的屋檐回到地上。 “咦?梯子呢?”她手抓着屋脊,一条腿伸到屋檐外蹭了两下,并没有踩了竹梯子,刚刚明明也是这样下去的,难道梯子歪了?她把腿抽回来,稍微抬起身来向下一望。 底下除了固定用的石头,哪里还有什么竹梯子啊!三五个小毛孩正叉着腰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一脸嚣张得看着她。带头的那个指着她大笑:“你那破梯子已经被我们搬走了,看你还怎么下来!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曾经身为文武双全金枝玉叶统领十万大军的长公主,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给反将一军。瑾儿气得破口大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敢上门找揍来了?” “上房揭瓦的那个是你,野丫头!上次的账要好好和你算算,快给本大爷赔礼道歉,不然你就一直待在上面吧!”小毛孩捋了捋衣袖,模仿大人模样装腔作势。 “好你个小胖子!嫌上次打得太轻了?居然还不长记性。”瑾儿翻了个白眼。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学人报仇,幼稚之极了。 底下哄堂大笑,其实这群小毛孩年轻气盛顽皮倔强,并不是完全服从小胖子的领导。 “你……你说谁是胖子?”小胖子脸刷得一红,气得跳脚:“不许笑!你们不许笑!反了你们?”说着揪着两个笑得最厉害的擂了两拳。 “不要闹了,快把梯子还给我!敢再得罪我的话,小心我到你们爹娘面前告状!只要你们乖乖听我的,我可以留你们下来吃饭。”瑾儿无奈,只能软硬兼施。 小胖子停了手,趾高气扬得走上前一步,对着她做鬼脸:“略略略……就不给你,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你自己下来呀!” 旁边的小鬼跟着起哄,还拿起地上的石子干草朝她扔过去。瑾儿坐在屋顶上无计可施,只能被动得小心闪躲,任人欺负,心里将他们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将他们彻底教训一顿。 突然,一块石子正好不偏不倚得砸中她的额头,她痛得叫了一声,用手摸了一下,居然破皮了还渗出血来。她怒不可遏,大喊:“够了!”说着捡起落在身旁的石子扔回去,小毛孩们一哄而散。 小胖子临走时还不忘踩了几脚躺在一旁的梯子,恶狠狠得瞪了她一眼。 “小胖子你别走!你是怕了吗?做混混头子有什么出息?你根本就不能服众。”瑾儿连忙喊住小胖子。可不能全走光啊,没人了谁来把梯子搬回给她? “你懂什么?我男子汉大丈夫自然用拳头说话,我爹是镇上的米铺老板,他们都得听我们家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小胖子不以为然,“你就在上面喂蚊子吧!小爷我不奉陪了!” 瑾儿又气又好笑,果然招惹什么人也不能招惹小孩,顽劣不驯的孩童心性不定又难懂,比诡计多端的敌人还难应付。她叹了一口气,只好静静等着看有没有路过的村民能够帮她一把。 左等右等,夜幕将要降临了,一个人影都没有。瑾儿捡起旁边刚刚用来绑稻草和芭蕉叶的草绳,想了想,把它们接在一起,看着应该够长,不过绳子太细了,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体重。 唉……就算大毛二毛回来了也无济于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赌一把吧!于是她便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屋脊头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一手抓着绳子一手紧紧得抓着瓦片,一步一步向后退。 走到边缘后,她蹲下身松开抓着绳子的手,趴在上面半边身体悬空,双手紧紧抓住边缘,双腿晃来晃去的寻找可以借力的房梁柱子。 “慢着!小心!”门外想起一声惊呼,聂隐突然出现,大声制止。 瑾儿刚好踩到一条房梁,正要把脚勾上去,听到门外的呼喊声心里一惊,手一滑,仰脸就要倒下。 “不要!”聂隐大惊失色。 好在绳子不算长也够结实,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稳稳地吊在半空中,双脚离地面只有半人高。 “幸好幸好!”她拍拍胸口,咧开嘴对聂先生笑了笑。 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聂先生连忙伸手接住她,解开她腰间的绳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得大声教训道:“真是不知轻重,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真的摔着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摔着嘛……”瑾儿小声反驳。 “你还不知错?天色这么晚了,你不顾自己的安危就这样贸然爬下来,这么不珍惜自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父母泉下有知会安心吗?”聂先生板起脸来,严肃得说道。 温文尔雅的聂先生生气起来居然也这么凶。瑾儿回想起小时候教导自己太傅,也曾这么一脸恨铁不成钢得教训过她,果然人不管长得多大,一见到老师总是要像小孩儿一样低头听训的。 看着受惊过度脸色苍白的瑾儿,聂隐也不忍心继续指责下去了,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你既然做了我聂隐的学生,我就有责任教导好你。好了,你也受惊了,我也不再责怪你了,以后都不许再这样伤害自己,知道吗?” “先生说的有理,瑾儿知错了。”她委屈得点点头。 “好了啦!别生气了,看我带了什么给你?”聂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 瑾儿好奇得接过,上面用小篆写着“五禽戏图谱”五个大字。 “你还记得我说过要教你习五禽戏吗?这就是五禽戏图谱,你不识字不要紧,里面画的都是图形,你按照里面画着的小人的姿势动作学习就好了,有不懂得可以问我,或者来书院看学生们如何练习的。” “多谢先生!”瑾儿欢喜得抱住册子,向聂先生鞠躬道谢。 瑾儿还想留聂先生吃晚饭,但对方推辞说自己家中还是事,不便逗留,翻开图谱指点了一二便又匆匆离开了。 大毛二毛回来了,还是照例抓到了几只山鸡野兔,瑾儿宰了两只野兔,把兔皮洗净晾好,继续烧水做饭。她已经收集了十来张兔毛,还有一大堆毛色艳丽的公鸡毛,有空可以做成漂亮的外衣或者领子,可以自己穿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卖,物尽其用一举两得。 晚饭后,瑾儿抓了看起来最老的一只母鸡,再拿出事先晒干了的当归党参山药等,一股脑的放进昨天从市集上低价回来的砂锅里煲汤。 “呼――呼――”瑾儿摇着扇子给小火炉点火。 厨房里只有一个大灶台不够用,她又买了一个专门煲汤的小炭炉,晚上到村口铁匠那里偷偷扒走一袋木炭。 自她醒过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的,日日煮食山鸡野兔,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但单薄的身体还没见长肉,肚子像个无底洞一样,无论吃进去多少肉食,也仅仅是开始填补过去十年的欠缺罢了。 这时二毛凑了过来,坐在一旁打哈欠。她放下扇子,一下下捋着二毛背上光滑油亮的毛发。 “二毛二毛,你说聂先生今天为何这么紧张?说起来也怪,那时他站在门口,分明有几十步之远,为何我一跌下来他就能来到我面前?” 二毛听不懂,嗷呜了一声,把毛茸茸的头蹭进她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下章就正式登场啦!小仙女们快回来~(尔康手.jpg) 小剧场十: 小胖子(睡在床上咬着小被子嘀咕):野丫头居然穿了我的靴子,不开心!今天没有练习到短跑,好不开心!小伙伴都开始叫我小胖子了,超级不开心! 第11章 缘不可言(一) 秋分已过,天气开始转凉,旭日东升,山谷中的薄雾渐渐散去。院子里的公鸡扯着嗓子啼叫了好久,瑾儿方才不情愿得掀开被子离开温暖的床铺,套上挂在床头的薄薄的棉外衣,走出房门去打水洗脸。 床尾偎依在一起沉睡的大毛二毛也睡眼蒙松得睁开双眼,二毛倦懒得伸了伸懒腰,又趴到主人的被子上继续补眠。 而乖巧的大毛先是跳下床,跑到院子里嘴巴叼起一个竹筒,从瑾儿刚打起的水桶里舀了一筒水,倒到装在鸡栏旁边的长条竹筒水槽里。接着它又打开鸡栏的栅门,把圈养起来的山鸡放出了吃草喝水。 洗完脸的瑾儿摸了摸大毛的头走到厨房里,小炭炉煲汤烧了一夜,天刚刚亮才熄火。现在她基本上隔三差五的给自己煮上一锅鸡汤。她从砂锅里舀起满满一碗鸡汤,再拿出两个昨天没吃完的已经馒头,撕下一点馒头放到嘴里咀嚼,再喝一口热腾腾的当归党参鸡汤,瑟瑟秋寒顿时一扫而空。 “大毛要吃骨头吗?”锅里的鸡肉早就煮融进汤水里了,只剩下酥软的鸡骨头,她拣出来放进碗里递给大毛。 这时闻到香味的二毛屁颠屁颠得跑了进来,很不要脸得凑到哥哥的碗里分食,大毛不悦得用爪子拍了几下弟弟的脑袋。 “别急,还有还有,不用争。”瑾儿笑着从竹筐食盒里拿出昨晚做好的烤野兔,扯下一只后腿自己吃,其余的都分给它们。 家里的党参当归山药什么的所剩无几了,而且现在开始入秋,无论是城镇里普通居民还是酒楼食肆,对滋补药材的需求也日渐变大,瑾儿打算今天就上山多采一些回来。 “吃饱了就和我一起上山采药吧!” 她收拾好厨房,拿出三个馒头用干净的棉布包起来,绑在腰间,再取出从集市里换来的牛皮水囊袋,倒入刚放置了一会儿的开水,用木塞封好口,挂在身上。挎上一个小小的竹筐,带上砍刀和锄头,一切准备妥当后就领着两只白狼走向后山。 从竹林上去的那一面是向阳坡,而大部分药材都生长在较为湿润的向阴坡,所以她们绕过竹林,从后面丛林更茂密地势更陡峭的山路走上去。 山路崎岖多荆棘,因为第一次走,不知不觉得,她们很快就偏离了前人开辟的小径,周围都是相似的树木,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了。瑾儿让大毛二毛跟在身后,自己先在前面带路,用砍刀劈开乱枝杂草,慢慢朝着高处劈开一条新的小道。 “怎么办大毛?我们好像迷路了。”她焦急得回头看了一眼大毛,奈何大毛也鲜少来过这里。 “看来只能先走到山顶再做打算了。” 她喝了一口水,把绑在腰间的包裹取下来,拿出馒头自己啃一个,另外两个分给大毛二毛。然后继续提起精神向前走,用刀划破棉布,撕下一条条布条,每走一段路就将布条绑在沿路经过的树枝上。 越是爬到山上更高的地方,那里的树林越稀疏,而空气也越稀薄,周围的气温也变低,瑾儿没有大毛二毛那样浓密的毛发御寒,况且她本来体质就不好,手脚开始渐渐变得有些冰凉。 “好冷,先走到这儿吧。我先找找看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药材,你们看看周围有没有野兔什么的,先抓几只回来。记住不要走远了。” 瑾儿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放下背上的锄头,叮嘱大毛二毛。两兄弟嗷呜了几声答应后,便一左一右得跑到密林里分头搜捕。 就算迷路了也要先把药材给挖到,不然就白白浪费了一天的奔波。聂先生后来又送了一本药材图集给她,还在上面画出这片山林里应该会有的药材。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拿着砍刀,开始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四处仔细搜寻。很快,她发现有一株长着淡黄色的小花的藤蔓,枝条细长长有倒刺,正是有活血丹之称的茜草根。 忽然她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有一株绿色笔直的植物,最上端长着一个圆圆的火红色的小球,上面是还没开放的小花苞。她认出来这就是极其稀少罕见的田七,她曾在宫中各藩属地送上来的贡品里见过,没想到这里也有。 她赶紧把锄头拿来,先小心锄松边缘的泥土,再小心翼翼得用手拨开覆盖在根茎上的泥土。她看弄得差不多了,就双手紧紧得抓住田七的根茎,正准备用力一拔。 就在这个时候,她头顶上的树枝发出“滋啦”的断裂声,瑾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重重得摔了下来,眼看就要砸中她了,吓得她连躲都不会躲,惊慌失措得捂住眼睛。 幸好黑影并没有砸中她,只是啪唧一声得掉到她的面前。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睛回过神来,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穿黑衣身形高大的男子,他正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得躺在地上,看不到脸。 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哎!醒醒!你没事吧?” 对方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死掉了吧?”她伸手用力把男子的正面翻过来。 这个男子长着一张苍白却刚毅俊俏的脸,鼻挺如山眉锋如剑,他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丝丝鲜血,牙齿正痛苦得咬着失去血色的薄唇。瑾儿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那日在集市上出手救了她一命的侠客! 上次还意气风发行侠仗义的他,两个个多月后居然身受重伤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惊讶得心脏砰砰直跳。 “公子,你……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瑾儿把对方的身体摆正,抱在怀里,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肩……膀……啊……”男子缓缓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边。 他气息混乱脉搏虚弱,看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右边整条胳膊都染上了鲜血,肩膀靠近胸口处被利器戳了一个大口子,还在不停得冒出血来。 瑾儿赶紧回头捡起刚刚□□的田七,搓掉上面的泥土,切下一大块,再拿出刚刚收集的茜草根一同放在嚼碎,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用刀划开自己的裙摆,先用麻布把对方的伤口裹起来。再切下一小片放在对方的嘴里。 田七和茜草根都有很强的止血功效,虽然没来得及晒干磨粉,但情急之下只能这样处理了,应该也能起到一点作用。至于田七切片含在口中,纯粹是她慌乱中胡乱想的法子。 她其实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母后病逝前,父皇命令御医将宫里最好的人参片,给母后含着续命的情景。她只当田七如人参般珍贵,天真得把它当成救命药草。 “你千万要挺住!千万不要死!我还欠你一条命要还……”瑾儿拍了怕他的脸,叫他清醒着不要睡过去。 对方轻轻得嗯了一声,艰难得睁开双眼,嘴角颤了颤,小声得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这里…是仙境吗?你好…美,你…是仙女吗?” 瑾儿皱眉,心里嘀咕:“……不会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接着她吹了一声口哨,把大毛二毛唤回来。大毛比二毛回来得完,它跑到瑾儿面前用头蹭了蹭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朝着西北方向嚎叫了两声,大毛似乎找到了下山的路。 瑾儿欣慰得抱了抱大毛的头,收拾好东西,将男子扶到它们的背上驮着,趁天黑前快步走回家去。 因为要顾及伤员,他们跌跌撞撞得走了差不过两个多时辰,天都黑了,才走回到山脚下。瑾儿用力把男子搬到床上,烧了开水,再撕开他的衣服帮他清理伤口。 原来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估计是为了逃跑方便已经把折断只留下精铁所制的箭头,深深得没入血肉模糊的体内。前世的瑾儿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伤口,于是驾轻就熟得一手用棉布压住伤口附近,一手抓住箭头,用力快速的抽了出来。 “嘶――啊!!!好痛!!!!”拔掉箭头的伤口血流如注,男子痛得一把抓住瑾儿的手,扭动身躯,双脚在半空中乱踢,挣扎着叫的撕心裂肺。 瑾儿连忙俯下身按住他,“乖别动!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她把事先弄好的草药再敷在男子的伤口上,卷起一块布条压在伤口上,再紧紧得缠起来。 “轻点…轻一点…痛……”男子痛苦□□。 “要止血就忍着!”瑾儿颤抖着手,继续用力将布条又裹上一圈。 安抚好男子后,瑾儿已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了。 “大毛二毛,帮我看好他,我先去沐浴。” 瑾儿说完就走去厨房烧水去了。大毛一跃跃到床头,趴在男子身旁闭目养神,二毛则叼起野兔跑到门口吃。 床上刚刚痛得昏迷过去的男子,沉重得喘息着,他的手动了动,卷起瑾儿落在床边的布条,缠绕在手指上,紧闭的双眼睁开一丝缝隙,然后又安心得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血唧唧的男主求收藏~比心 小剧场十一: 瑾儿:哟嚯!天上掉下个美男子! 大毛:哟嚯!天上掉下个雄性人类! 二毛:哟嚯!天上掉下个蹭饭吃的家伙! 第12章 缘不可言(二) 半夜,床上的男子迷迷糊糊得醒来几次,口干舌燥浑身出着虚汗,瑾儿只好整晚都守在一旁给他擦汗递水,待到天亮时分,闹了一夜的男子才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幸好没有发热。”瑾儿松了一口气,拧干手帕,再轻轻得擦去男子脸上的暴汗。 正当瑾儿想要转身离开,男子伸出手来捏住了她的裙摆,虚弱地呢喃:“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 她知道,病中昏睡着的人大多会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渴望亲密之人的陪伴。此刻她想起前世母后去世后,作为长姐的她充当了母亲的角色,两个年幼的妹妹每次生病时,也会这样缠着她不放,非要她时刻守在床前哄着。 重生后的她独自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虽说有大毛二毛的陪伴,但终究还是想念原来的家和原来的亲人。按理说她们三姐妹都得到了高僧的搭救,自己也成功活了下来,两个妹妹应该也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重生了,不知她们是否也和她一样这么幸运地安然无恙呢? 男子痛苦的表情无助的恳请触动了她的心弦,此情此景勾起了她无限的怜爱之心。 于是她将裙摆扯回来,坐到床边,回握住对方的指节分明的手,柔声哄慰着:“乖……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嗯,我……疼……”男子再次睁开双眼,原本深邃凌厉的眼睛,此刻变得柔和温顺,他微微抬头想要坐起来,但动作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可怜巴巴得躺回去。 “你别起来,伤口会裂开的!”瑾儿按住了身下不安分的人。 “你凶我?”对方突然委屈得瞪着她,眼睛里快要滴出泪水来了。看来是疼糊涂了。 瑾儿愣了一下,再次软下语气说:“乖,别动,我也是为你好。” “哼!娘亲最坏了,一点都不疼孩儿。”对方不依不饶,发起了小孩子脾气,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娘亲!”瑾儿连忙把他的头扳过来大叫。 “嗯?你不是我娘亲?”男子愕然,目光呆滞迟钝。 “当然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年轻的娘亲!” “那你就是我的娘子咯?”对方欣喜得笑了,还把头蹭到她的怀里。 “不是……”瑾儿扶额,一时无力再解释下去。他不会是真的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虽然之前只见过对方一面,对方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个锄强扶弱侠义心肠铁骨铮铮的豪迈侠客。没想到原来他受伤后反差这么大,这样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胆小怕疼无理取闹的小少爷。 “好了啦!别闹了,你也一整夜没睡了,快休息吧。”瑾儿继续耐心得迁就着他。 “太疼了,我睡不着。”对方瘪着嘴巴撒娇。 对方明明长着一副高大的身躯一张刚毅俊俏的脸,此时却做出这样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真叫她措手不及。 瑾儿怀疑自己快要母爱泛滥了,居然轻轻得抚摸着对方的脸,吟唱着童谣哄他入睡。 男子缠在肩膀上的布条已经渗出不少血来,看来得换药了。但是昨天采到的草药已经用完了,家里也没有可以止血的药物,只能到镇上买。 “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吧?”瑾儿询问。 看着对方渐渐失去意识再次昏睡过去了的苍白面容,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箭头,仔细端详。 这枚箭头是用罕见的玄铁所制,细长锐利可透精甲,之所以没有直接洞穿男子的身体,估计是男子用其他坚固的兵器或者内力稍微抵挡了一下。这样独特的箭锋不是寻常人能够制造和使用的,拥有这样的兵器的人必定是皇家的人。 她手握着箭头坐在床边沉思。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的她,已经知道自己置身于五十年后,如今某乱异族已除,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人民安居乐业,然而当今天子正是前世谋权夺位的皇叔。 她曾有想过过报仇,但转念一想,前尘旧事物是人非,难得上苍给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是要她赎前世罪孽修今世福分,何况不得不承认,比起她的父皇,皇叔确实才是真正的治国之才。 既然男子是被皇家之人所伤,那么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官府正在通缉他,不能贸贸然请大夫过来,万一将对方的行踪泄漏了出去,自己恐怕也会受到牵连。现在的她,只想一直无忧无虑安心地生活在这里。 “大毛二毛,我先去镇上买药,你们在家帮我看着他,不许任何人看到他。” 瑾儿叮嘱完两只白狼,取了上次赶集存下的百来枚铜钱赶去镇上。临出门前又想起应该给男子买一套换洗的衣服,接下来的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凉了,得准备些御寒的棉被和厚衣服。于是她便又折回来,带上男子送给她的那个钱袋子,里面的银子一点都还没有动过。 瑾儿来到医馆。 “姑娘请坐,你是来诊病还是买药的?”大夫约莫六十来岁,白须黑发红光满面,他是这个镇上最好的郎中。 “我是来买药的。我父……我夫君他上山打猎的时候不小心被同行的叔伯的猎箭给扎到了,伤口有这么宽这么深。”她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比划出伤口的情况给大夫看。 “伤了多久,可有私下处理过?” “箭头已经拔了,敷了点止血的草药止住了血,用的是茜草根,不过已经用完了,小女子也不懂用的对不对。”她不敢说也用了田七,因为这枚药材太罕见了,在别人眼里,她一个山野村妇不应该懂得这么多。 大夫颔首,然后写下一剂药方递给身旁的童子拾药,对她说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老夫现在就给你一帖良方,回去后清理干净伤口,将其中的药粉和水成膏敷在伤口上,其余的药材熬煮两个时辰服用,每日两剂,半月后如还不能痊愈,还请亲自再来问诊。” “多谢大夫!”瑾儿谢过郎中,给了诊金和药费便离开,匆忙赶回家。 就在她快走到村口时,瞥见前方一群人堵在西街口,七嘴八舌的,像是在围观着什么。她本不想凑热闹的,却在转身的一刻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呼救声。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把我卖去窑子!我求你了!”是一把十来岁少女的声音。 瑾儿拨开人群走近一看,果然没猜错,这个正被一个混混头子拖到街上打骂拉扯的少女,正是一个月前用八文钱买了她两枚鸡蛋的少女。 少女此时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她趴在地上抱着混混头子的腿,拼命磕头,恳求对方不要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少女的一旁放着一张破席子,下面正堪堪得盖着一条尸体,可以透过空隙看到尸体缺了一条腿,这应该是少女的父亲。 “自古以来,父债子还天经地义!现在你爹他死了,你又没钱,我现在不用剁下你的胳膊,只要你到我的场子里乖乖得给我伺候官老爷,我这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你还想怎样?哈?!”混混头子说着就扬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得抽在少女的身上。 “住手!你是何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瑾儿看不下去了,跳了出来拦住混混头子。 混混头子嗤笑:“呵!你这小娘子从山沟沟里来的吧?居然不认识本大爷?” “怎么了?你又不是天皇老子,我为何要认识你?”瑾儿直视着他。 混混头子呸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跨着步子恶狠狠得说道:“天皇老子你认不认识不要禁,但在这里!在这个地盘,你就得认识我,杨不休就是我!镇上最大的赌场,最旺的窑子都是我开的,就算是县令镇长都要让我三分!” 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了瑾儿一番,痞里痞气得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阻挠我?看你眉清目秀的,小心本大爷把你也一同扔到窑子里。” 少女一眼认出她来,连忙喊道:“姐姐,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她欠你多少钱?我要赎她。”瑾儿躲开混混头子恶臭熏天的口气,后退一步说道。 “五十两!只要付清了他爹的赌债,人你可以立马带走,老头的尸体也送你了!”混混头子眯着眼盯着她,爽快得说道。 瑾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怀中的钱袋子,说道:“我先付你十两银子,人我先带走,剩下的我会亲自送上门来。” “你开什么玩笑?”混混头子一把抢过,倒出里面的银两,数了数。 其实老头也只欠他十两银子,他刚好又急用银子,便摆在一旁的尸体,想着一般人都非常注重入土为安,便以此要挟道:“好,成交!不过……这老头的尸体暂且留在我的义庄里,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还不结清债款,我就拿他爹的尸体喂狗!” “一言为定!”瑾儿说完抢回空了的钱袋子,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少女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二: 瑾儿:昨天居然捡了个傻子回来,生活已经够艰难的了,老天爷为何还要为难我?难道这就是命运的考验吗? (不存在的)老天爷:天将降美男于斯人也,必先让其重伤,乱其神志,降其智商…… 第13章 缘不可言(三) 瑾儿并没有把少女带回家,而是在镇上兜兜转转得逛了几圈,把跟踪她们的混混甩走后,跑到书院的后门,看着四下无人,便悄悄得潜了进去。 起初,由于要学习五禽戏,每当学生要晨练时,聂先生都会亲自带她过来,让她站在队伍后面偷偷观看。不久,后排的学生发现了她,误以为是聂先生的妹妹,于是她干脆就光明正大得在书院里出入,偶尔还带些自己亲手做的汤水糕点,分给学生和其他先生品尝。 “嘘――别出声。”瑾儿撩起裙摆伏低身子拉着少女,蹑手蹑脚得从窗边经过。 房内正是书声朗朗,学生们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得背诵着不知名的句子。前世身为皇家女儿的她,从小被要求文韬武略,然而她只爱习武不爱读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舞刀弄枪不在话下,然而文采修养则是马马虎虎,尽管父皇给她指派了最好的太傅,什么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她也只是略懂皮毛。 两人走到西厢的书房里,关上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请问妹妹芳名?” 瑾儿让少女坐下来,然后自顾自得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温凉的茶水虽少了点茶韵,但最宜解渴。 “我叫赵盈盈,今年15。”跟着跑了一路的少女也满头大汗脸颊染上红晕,她低着头一脸哀伤得回答。 “原来你叫盈盈啊,你也渴了吧,先喝一杯茶。放心吧,现在我们很安全。”瑾儿把茶递给她。 盈盈没有接过茶杯,悲戚得看了她一眼后扑通得跪在她面前。 “谢谢姐姐出手相救,盈盈感激不及!然而,我看得出姐姐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为了我白白没了十两银子。但是,我爹并没有欠他这么多银两,杨不休那恶霸分明明是狮子大开口趁机坑害姐姐,如果姐姐拿不出余下的四十两银子,他肯定会找姐姐麻烦。是我连累了姐姐,对不起……”“” 盈盈说着就跪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别这样,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不必这样。”瑾儿连忙将她扶起来。 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聂隐站在外面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们两个。 “这是怎么了?”聂隐察觉到状况微妙,便走进来把门闩关上,邹着眉头走到她们面前。 “对不起啊先生,打扰了。这是我机缘巧合认识的妹妹赵盈盈,她现在有难,我能袖手旁观,我想帮她。”瑾儿把盈盈护在身后。 “这……到底发生了合适,你且先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聂隐请她们坐下,柔声安慰盈盈,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瑾儿怕聂先生不肯帮忙,便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将混混头子说得如何如何横行霸道罪恶滔天、盈盈一个弱质孤女描述得如何如何命运多舛孤苦凄凉,讲得比说书人还惊险跌宕。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杨不休这人的所作所为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猖狂。那你想怎么办?”聂隐叫停了还在喋喋不休的瑾儿。 “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给盈盈赎身,好在那恶霸也不是非要一次给了五十两银子才罢休,于是我就用了一招缓兵之计,先把让她暂时脱险,但接下来……” 瑾儿侧头看了看在一旁纠结得揉弄手绢的盈盈,说道:“盈盈,我没办法完全把你赎出来,所以现在我劝你还是趁早逃到别的城镇吧。就算杨不休再怎么狠恶,出了这个长守镇,我就不信他还能抓到你。” 聂隐点点头表示同意,看向盈盈说道:“嗯……听起来这是最明智的选择。那赵姑娘怎么看?” “我……时下应该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但是……我爹的尸首还在那恶霸手里,我……”说着她又滴下了眼泪。 “身体不过是一具皮囊,人死了皮囊还有何用?况且现在性命攸关,你爹在天之灵会谅解你的。”瑾儿拍了怕盈盈的肩膀,劝她看开点。 聂隐说道:“不如这样吧,赵姑娘先藏起来多一两天,我帮你们想想办法把令尊的尸首要回来,这两天你们也好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最稳妥。” “先生有办法?”瑾儿疑惑。 聂隐点点头,修长的手指上结有一层薄茧,轻轻摸着茶杯,说道:“我在义庄有相识的朋友,虽然平时没怎么走动,但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值得一试。” 在瑾儿的眼里,聂隐只不过是一个善良敦厚的教书先生,自己来找他不过只是想借个地方将盈盈藏起来,等风头过后再协助对方逃跑。没想到他也是这般结交甚广古道热肠的人,看来这个聂先生并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盈盈一听又想跪下,瑾儿手急眼快得连忙拉着她。 “两位的大恩大德盈盈没齿难忘,今生如有机会,定会报答两位。” 聂隐笑了笑说道:“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聂某人只是想碰碰运气,到事情办妥了后你再谢我也不迟。” 书院的西厢阁楼原是书院女学生的授课室,但后来镇上的富家少女一一出嫁了,现在书院还没有招收到适龄的女学生,因此空了出来。聂先生与书院老先生解释了一番,老先生便请老夫人安排赵盈盈暂时住了进来。 安顿好盈盈后,天色不早了,告别聂先生后,瑾儿便拿着药匆忙赶回家。 “耽搁了一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虽然有大毛二毛在家里看着,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敷的草药还有没有药效,对方会不会伤口感染突然发热。自己千辛万苦捡回来的一条人命,怎么也不能中途折在自己的手里。 瑾儿焦急得跑回家里,刚想去房间查看男子的伤势,却看见大毛蹲坐在院子中间的的石板道上,抬头看着屋顶。而二毛则是在屋前来回奔跑撒欢,尾巴一甩一甩的,嘴里大声嚎叫。 瑾儿朝大毛的方向跟着抬头一望,只见今早还病怏怏软绵绵躺在床上撒娇的男子,此时正白着一张脸,双臂紧紧得抱着屋脊趴在屋顶上。 瑾儿连忙大喊:“喂!你跑到上面去作甚?” 屋顶上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方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眼眶通红,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狼!” 瑾儿瞧着对方那双腿打颤的害怕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嫌弃得说道:“它们不吃人的,你男子汉大丈夫的居然被吓得爬屋顶,出息!” “不要!我怕!我不想死。”男子不依不饶,居然有闹起别扭来。 瑾儿无奈,抑制住发怒的冲动,好言相劝:“我乖乖下来,我得给你换药了。再晚些你先是伤口感染而死而不是被我的狼咬死。” “你先把它们赶走。”男子还是抱住屋脊不放。 “行行行,你爱待那儿就待着吧。我不伺候你了。”瑾儿扭头就走。 男子一见她不哄自己,知道自己闹太过了,只好瘪了瘪嘴,委屈得说:“娘子莫生气,相公这就下来。”说着立马爬了起来,终身一跃,居然毫发无算得降落在瑾儿面前,轻功之了得身手之敏捷令人惊叹。 “哇!你的伤好了啦?”瑾儿走上前一步,伸手扒开对方的衣襟检查。 “嘶――痛痛痛!娘子你可否轻点!”男子挣脱瑾儿的手,疼得龇牙咧嘴弯下腰。 “伤没好你跳什么跳?不要命了?还有――我不是你的娘子,叫什么叫?”瑾儿一把揪起对方的耳朵,将他撵回房间里。 一旁的大毛二毛跟着走过来,二毛还一脸欢脱得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男子的腿,吓得男子急忙跳开,奈何瑾儿正扯着他的耳朵不放,他欲哭无泪。 “娘亲放手!耳朵好痛!”男子回握瑾儿的手,双眼泪光闪闪,像只受伤的小狼崽委屈巴巴的。 瑾儿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讪讪得松开了手。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看到对方就不由自主得举止失常,什么谨言慎行的礼仪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你这厚脸皮的,什么娘子娘亲的胡乱叫一通,脑子坏掉了?” 瑾儿叫他躺下,小心翼翼得掀开他的上衣,把裹住伤口的布条绕了下来。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已经干了,伤口是一个依旧渗出丝丝鲜血的小窟窿,幸好还不算太深,未伤及筋骨。 “世人都说‘有个娘’字的人是待自己最好的人,你是待我最好的人。那我叫你娘亲或者娘子,你随便答应一个就是了。” 男子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瑾儿摆弄,他嘴角轻轻上扬,眼睛里溢满了无名的温柔眷恋,定定得看着她。她一低头,双眼便直直得撞进对方深邃的眼神里,一瞬间像是跌进了盛满星辰的湖里。 良久,瑾儿别过头去,说道:“你这什么歪理?照你说的,那你去到镇上,满大街的姑娘你随便拉一个就是了。何况你的娘亲娘子知道你在外面随便叫别人吗?” “我都说了你是待我最好的人。何况我只记得自己自小就没有娘亲了,有没有娘子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不是傻……”瑾儿拌好药膏重重得放在床边,失去耐心地大叫,然后又是一愣,恍然大悟得瞪大眼看看着对方:“不会吧……” “嗯……我失忆了。”男子爽快地承认,“我不记得我的名字是什么,为何来到这里。我只记得是你救了我。” 瑾儿的手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药膏抹在对方的伤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三: (画外之音:现在有请我们本文的美少女赵盈盈,来给各位观众老爷自我介绍一下。) 赵盈盈:大家好,我是赵盈盈,我今年十五岁,我有很多特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我最擅长的还是哭。但作为全文最美貌的人来说,太会哭了不是好事,导致所有人都太疼我太爱我了。(娇羞脸) 本文最大的颜值担当(冷漠脸):我没什么好说的。 第14章 缘不可言(四) 入秋后,夜幕降临得比往常更早,屋外早已黑压压一片,萧瑟秋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在低空中贴着地面旋转,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 厨房里的油灯上点起一豆光,灶台下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锅里翻滚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粥,瑾儿用勺子把粥舀到两只大碗里,放在一个装有冰凉井水的盆里摊凉。 接着她掀开旁边的砂锅盖子,看药熬得差不多了,就不继续加炭,用一根竹筷架住锅盖。 “我煮了鸡丝粥,你先吃点,一会儿还要喝药呢。” 瑾儿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托盘上承着两碗粥,还有一把鸡骨头。她把粥放到石桌上,然后将骨头拿到蹲在蹲在门口生啃兔子的二毛。 瑾儿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自己的三餐也是随便应付,根本没有空间照顾大毛二毛,好在它们野惯了,饿了懂得自己去觅食,还不必瑾儿亲自发话,很乖巧得继续抓来活的山鸡野兔帮她圈养起来。 饿了一天的男子有气无力得走下床,鞋子都不穿就直接瘫坐在地上的石桌旁。瑾儿看了看,见他正好坐在稻草编成的厚垫子上,于是就没说什么。 “给你,小心烫。”瑾儿把粥递到男子面前,自己则坐在对面,低头喝粥。 男子接过汤匙,无奈抬起右臂扯到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勺了几口粥后整条手臂都要麻掉了。专心进食的瑾儿貌似完全没注意到他,他只好咬咬牙,换了左手。 过了一会儿,瑾儿的碗底见空了,她方才抬起头来问道:“我吃完了。你吃饱了吗?锅里还有。” “啊?!” 此时,男子正斜着身体,勉强得用左手给自己喂粥,听到瑾儿问他话,一个不慎失去平衡,汤匙掉到还剩一大半粥的碗里,温热的粥水溅到了脸上。 男子急忙伸手把汤匙捡出来,用衣袖擦干,不料他破损的的衣服上沾满泥尘,汤匙越擦越脏。 瑾儿抿了抿嘴角,起身走到厨房给他拿了一个新的。男子见她沉默不语,只好窘迫得接过汤匙继续喝粥。 “我来喂你吧。” 瑾儿夺过对方的汤匙,将自己屁股下的垫子挪了挪,坐在对方身旁。虽然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在狂笑,明明先前还耍小孩子脾气,这会儿反而死要面子逞强。 “娘子真好,我就知道娘子会喂我。啊~” 男子把头凑了过来,大方地张开嘴巴,脸上一扫沉郁,笑得灿烂,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 瑾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差点就要把碗扣在他脸上。她压住心里的怒气,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叫我瑾儿可以了。” “原来娘子闺名叫瑾儿。”对方嚼着嘴里的鸡肉,笑得一脸满足。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要不瑾儿给我取一个?你叫瑾我就叫瑜好了。”男子略有所思得想了一下。 “不,我想叫你田七。”瑾儿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挖到这么珍贵的药材,还没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就用光了,十分心疼。 “好俗的名字……”男子嫌弃得说道。 “那要不叫小茜?我第一次还给你敷了茜草根,这药材可贵了。”瑾儿笑眯眯得看着他。 男子一阵恶寒,讪讪得说道:“田七就田七吧……” 吃了几口粥后,田七抱怨道:“瑾儿看起来什么都好,就是厨艺欠佳,这鸡丝粥都没有味道,该不是放少了盐吧?” 瑾儿心里一咯噔,粥里确实没放盐。这两个多月以来,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所烹饪出来的食物都没有放盐,也许是因为这副身体前十年习惯了茹毛饮血,导致她的味蕾完全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不习惯吃得太咸,你就将就着吃吧。”说着就舀起一大勺怼到对方的嘴里。 “唔……但是……这样不好吃……”田七委屈得看着她,“等我伤好了,我就给你做正宗的鸡丝粥尝尝。” “嘁,鸡丝粥还分什么正不正宗的?”瑾儿把最后一勺粥塞到他嘴里,起身走回厨房。 半晌,瑾儿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浓烈的药香飘进田七的鼻子里,他立马捏住鼻子,瘪着嘴连滚带爬得躲到床上。 “出来把药喝了。”瑾儿戳了戳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坨的田七。 “我不要。看起来好难喝,比粥还难喝。”对方闷闷地回应道。 瑾儿只好又变回老妈子,苦口婆心地劝他出来。 “不喝药伤口不会好的,你乖乖听话,喝完药我给你糖吃。” “别这样哄我,我又不是小娃娃。”对方并不买账。 “但是你现在就像个小娃娃那么幼稚。这可是我花了百来个铜钱才换回来的!”瑾儿气得用力拍他的头。 这时二毛跑了进来,把剥下来的兔皮放到瑾儿的脚边,一跃跃到床上用爪子按着田七的背。 田七一惊,急忙把被子掀开,迎面撞见二毛沾满鲜血的嘴巴,吓得他跌坐在床上。 “好恶心……”他躲在瑾儿身后,一脸不爽得用脚蹬二毛,阻止二毛近身。 “呐!把药喝了!不然今晚我就叫二毛陪你睡。” 瑾儿把药递到他嘴边。他只好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然而喝得太急被呛到了:“咳咳咳……好苦……” 看着对方哭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甚是好笑,瑾儿问道:“那你还要不要吃糖?” “要!”这次他毫不犹豫得回答。 “没有。”怎料瑾儿一口回绝,拿起腕优哉游哉得哼着小曲儿回到厨房。 瑾儿走后,他看了一眼睡在床尾的二毛,咽了咽口水,嘴里的苦涩味道让他打了个寒颤。 “田七你冷不冷?”瑾儿把放在从集市里低价换回来的旧衣柜里拿出两张灰色的兔毛毯子。 田七没有回答,他正躺会床上,盯着屋顶盯得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田七?”瑾儿走到他面前招了招手,一眼看见对方居然泪光盈盈,以为他是伤口开裂了,于是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田七呆呆得收回目光,鼻子一抽一抽的,回答道:“田七这个名字真的好难听……” “滚!”瑾儿又生气又好笑,把毯子扔到床上,踹了他一脚,对二毛说:“二毛,给我看好他,不许他跑出去,要是他不听话,你就咬他!”然后抱着另一张毯子气呼呼得走出房门。 田七抱着毛毯子惊恐得看着对面的二毛,二毛歪着头回看着他,然后嗷呜一声把他挤到床里面,趴在床边呼呼大睡。 田七转过身来,把手放到二毛的背上,轻轻抚摸着雪白的毛发。他并不怕这两只白狼,纯粹是想逗瑾儿玩儿的。 房间里快要燃尽的油灯忽闪忽闪的,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俊美刚毅的脸上,明明灭灭,暧昧而神秘。他回想起瑾儿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笑出声,眼底尽是温柔。 他喃喃自语:“看起来我和她应该是素不相识,但是她却千辛万苦地救了我,她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虽然他暂时没了记忆,但潜意识里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从未被这样细心得照料过,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温暖的泉水,抚慰着他如石头般冰冷坚硬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得想要挑逗、接近对方。 半夜,瑾儿裹着兔毛毯子,躺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稻草堆上,趴身旁的大毛尾巴一甩一甩的,为她赶走蚊子飞虫。 “大毛,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到底应不应该救他?”她手指绞着草绳,心里千回百转。 大毛半眯着眼睛哼了两声。她笑了笑,抚摸着大毛的头说道:“大半夜的你也累了,快睡吧。” 前世的她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十所向披靡,从来都相信人定胜天。然而自从遇到那个为她夺舍续命的高僧后,她不得不对人生产生怀疑,开始相信命运一说。 偶遇高僧夺舍重生不是偶然,今生的名字和前世一样不是偶然,身患心痛病也不是偶然,那……现在的所有际遇,所认识到的人,是否也是命中注定? 一想到这里,瑾儿不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应该不会这么惊悚吧?命运又不是爱恶作剧的孩童,哪儿会安排得这么凑巧?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管它命运如何安排?反正自己已经听从命运的安排来到这里,并且虔诚得接受了一切的改变,用心去适应这与前世有天壤之别的环境,眼前的生活才是真的。 自己是真心想要救田七,因为她不喜欢对别人有所亏欠。她是真心想帮助赵盈盈,因为她觉得赵盈盈和自己有缘,良知驱使着她必须不能出手相救。 但是目前招赵盈盈和田七不能碰面,准确来说她不能让任何第三个人知道田七在她这里,她要确保田七不是朝廷通缉犯。 她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更不想被卷入和朝廷、和皇家有关的纷争里。她只想一直生活在这山野一角里,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四: 瑾儿(端着药碗):小茜宝宝,快来把药喝了。 田七(扭头):不要! 瑾儿(老妈子上身,揪他耳朵):少废话,不喝药不许睡觉! 田七(闭着眼抬起头):那瑾儿喂我,说书先生的故事里的漂亮姐姐都是嘴对嘴给男主喂药的。 瑾儿(嫌弃脸):咦惹~我又不是断袖的,我才不要跟小茜嘴对嘴呢! 第15章 缘不可言(五) 天刚蒙蒙亮,瑾儿披着毛毯子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旁边的菜地里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蔬菜,还有鲜红的小辣椒、爽脆多汁的萝卜,清晨晶莹的露珠挂在菜叶子上,一片生意盎然。 瑾儿洗漱完毕后,掐了两把鲜嫩的地瓜苗和一根萝卜,走回厨房打算做个清淡的蔬菜粥。 大毛把鸡栏里的山鸡放出来觅食,给水槽加了水,再跑到房间叫醒二毛一起上山捕猎,最近主人开始收集兔毛和做腊兔肉准备过冬。 睡眼蒙松的田七从床上坐起,饥肠辘辘的他闻到厨房里飘出香味,便揉揉眼睛穿戴好衣物走出房门。 “瑾儿在煮什么?好香。” 田七懒洋洋地倚靠在厨房门框边问道。朦胧的晨雾笼罩着厨房门前的中庭,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将他和身后的一切隔绝开来,唯独留下这个清晰可见的男子撞进瑾儿的眼里。 “嗯?你醒了?还没煮好呢!你快去打水漱口洗脸。”瑾儿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由分说地把田七推出去。 “诶诶诶……你别推我,我肩膀疼。”田七被她强硬地转过身去,一个踉跄绊了一下脚。 “你小心点走,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井水不算太冷,你可以直接打上来用。” 瑾儿用手抹了把脸,匆忙转过身去正要跑回厨房。不料田七一把拉住她,将她扯回自己面前。瑾儿的头顶只到对方的胸口,像只小动物一样被对方揽在怀里。 她愣了愣,抬头眨着眼茫然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拉我做什么?” 这时,初升的太阳融化了清晨最后一丝清冷,从屋檐裂缝上透下来的丝缕光芒映在田七的身上,他淡淡一笑,左臂轻轻一收,将瑾儿搂得更近,两人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瑾儿这么急着叫我去洗漱,自己却搞的像只小耗子一样,脏兮兮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用指腹在瑾儿的脸上拭擦着,嘴角温柔得笑着,眼神专注动作轻柔。周围的的光线中漂浮着细细的尘埃,两人近乎咫尺,瑾儿双手抵着对方宽厚的胸膛,鼻尖是对方沉稳温和的气息,带着些许药材的香气,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竟然变得虚幻起来。 “嗯……好像越擦越脏了,哈哈哈……”田七笑得幸灾乐祸的。 “啊――!”对方突如其来的爆笑吓得瑾儿心脏不由得揪了一下,身体里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凝固住了,四肢突然失去温度,脸色变得苍白,捂住胸口蹲下身去。 “你怎么了?别吓我!”田七一惊,连忙伸手扶她。 “走开……”瑾儿拨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得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她手指揪着衣襟,额头冒出冷汗,牙齿咬着唇,表情痛苦。 “你有没有什么药,我帮你拿?”田七手足无措得追问道。 瑾儿蹲在地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说道: “我没事,旧疾发作罢了。” 田七抽回手顿了顿,见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焦急,心里不禁很是懊悔。他弯下腰轻轻得抚摸着对方的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田七担忧看着她,“我扶你进去坐着吧。” “不用了,早饭快做好了,你去正厅里等着吧。”瑾儿没有看他,再次推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走回厨房。 田七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厨房门,想冲过去敲门再说点什么的,但走到门前又止住脚步,只好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去院子。 瑾儿坐在竹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得喝着温开水。幸好这次心脏只是轻微地抽了两下,痛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看来这两天没休息好,身体又开始抗议了。 吃完粥后,瑾儿再三叮嘱田七不要四处走动后,便从鸡栏里装了一篮鸡蛋,煮了两个用布包起来放到篮子一角,再抓了两只老母鸡,打算去镇上赶集,顺便探望一下盈盈,看她有什么需要的。 东西很快就卖出去了,书院里的老夫人把瑾儿带上了阁楼,瑾儿敲了敲门,“盈盈,是我。” “姐姐!快进里面坐。”盈盈欢喜得将她请进房。 阁楼里点着香炉,床铺整齐得折叠着,桌上沏有茶,看来盈盈昨晚还过得不错。 “咦?这是你绣的吗?好好看!”瑾儿拿起床头的一张正圈着竹条的绣帕,上面是用金色红色丝线绣着的牡丹花。 “是呀,我呆在这里也没事情做,老妇人就把从前的女学生留下的针线送给我,让我好静下心来,手上忙着心里才不会胡思乱想。” 盈盈接过手帕,一针一针得继续绣着,眼神又黯淡下来。 瑾儿拍了拍她的肩膀,从篮子里拿出熟鸡蛋,说道:“你饿了吧?我带了鸡蛋给你吃。” 盈盈连忙道谢,放下手帕剥开鸡蛋壳。莹白的鸡蛋壳轻薄易剥,新鲜的鸡蛋软嫩可口。盈盈小口得咬下去,吃着吃着却开始大口得拼命往嘴里塞,哽咽得小声啜泣着。 “盈盈,慢点吃,每人会抢你的!”瑾儿连忙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背让她顺口气。 “不是……”盈盈摇着头,泪水脱眶而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上次姐姐给了我两枚这样的鸡蛋,我爹说很好吃……但是…但是…他没吃完就……就病死了……” 瑾儿坐下来轻轻搂着着她,握着她的手让她尽情放声大哭。 盈盈哭了良久,终于苦累了,靠在瑾儿的肩膀上抹眼泪。瑾儿轻轻得将她扶正,说道:“哭了这么久,你应该也渴了,我倒杯水给你喝吧。” 盈盈点点头,苦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蠢很难看?” 瑾儿把茶杯递给她,微笑着说道:“对,哭成小花猫似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所以接下来你先不要再哭了,你要和我还有聂先生一起商量对策,想办法帮你。” 盈盈破涕为笑,接过茶杯,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继续相互述说着女儿心事。 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聂隐送午饭上来了。 瑾儿和盈盈对视了一眼,笑着跑过去开门。 “我就知道你来了。” 聂隐用折扇点了点瑾儿的头,瑾儿吐了吐舌头,接过食盒,从桌底拉出坐垫请聂先生入座。 “我已经用过午饭了,你们吃吧。”聂隐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蒸鱼,一碟青菜和两碗米饭。 “哇!好丰盛!”盈盈惊呆了,双眼直勾勾得盯着眼前的饭菜。 “口水流出来了,擦擦吧。”瑾儿憋着笑把手帕扔给她。 盈盈一手接过,佯装生气拍了一下瑾儿的手,“瑾儿又笑话我了。” “嘻嘻,快吃快吃,不然聂先生等会儿又饿了。”瑾儿调笑着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聂隐。 “你呀~”聂隐宠溺得摇摇头,拿起多出来的一双筷子拨弄着蒸鱼,巧妙快速得挑出整条鱼骨。 午饭过后,三人坐在一起开始正式商量赵盈盈父亲的事情。 盈盈双手握着茶杯低声说着:“我爹从前是这长守镇里有名的秀才,经营着一家小书塾,因为前些年我娘染病去世,我爹无心授学,生活日渐拮据,后来几次科举失败,我爹心灰意冷,家里更是揭不开锅了。” 盈盈抿了一口茶,尽量继续平静地说:“三个月前,我爹想攒些盘缠再次上京赴考,无奈这次没有一个乡绅再愿意资助我爹了。我爹无奈,拿了几文钱去赌场,想着和老天爷赌一次,结果他输光了,然后遇到了杨不休……”说着又哽咽起来。 瑾儿连忙靠过去安抚她的情绪,聂隐皱眉摇摇头说道:“俗话说十赌九输,你爹太糊涂了。” 盈盈接着说:“杨不休蒙骗我爹,说他可以无息放债给我爹,然后露了几手给我爹看,怂恿他继续借钱到赌桌上……我爹还不上钱被他们打断了腿……最后还要抓我卖去窑子……” 盈盈说道这已经泣不成声了,趴在瑾儿怀里颤抖。 聂先生站了起来,摇着扇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晌,他问道:“杨不休这手段太卑鄙龌蹉了,中招的人肯定不止你爹。” 盈盈抬起头来点点头,说道:“我所知道的还有河东的高铁匠,他儿子要娶媳妇,杨不休借了钱给他,最后逼着他不仅没了全副身家,还被迫让出打铁铺,高铁匠状告无门自缢了。我还听说东街的陆员外,西巷的白书生也是被杨不休迫害致死……” 聂隐点点头,坐回座位上,饮了一杯茶,说道:“我听闻州知府三天后会来长守镇巡查,到时候我找人修一封状书,找机会到州知府面前状告杨不休。县令镇长管不了杨不休,我就不信州知府也怕了他!” 聂隐接着说道:“我也看不惯这个杨不休很久了,现在不出手除掉他,恐怕后患无穷。瑾儿,你是重要的证人,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那还用说?聂先生真是多此一问。”瑾儿搂着盈盈义愤填膺得回答道。 于是,他们开始整理事件的始末,聂隐也托人收集杨不休的罪证,三人决定齐心协力得好好治一治这个无恶不作的恶霸,为民除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五: 瑾儿(坐在厨房里愤怒地劈柴):撩撩撩!就知道干撩!吓得老娘的少女心都快要被撩死了! 第16章 缘不可言(六) 三人在阁楼里商量对策,一直到了黄昏时分,书院不远处的寺庙已响起了暮鼓声,老夫子和老夫人已张罗起晚饭。瑾儿方才想起自己家里还藏着一个伤员,只好推辞了老夫子的盛情邀请,匆匆与聂隐和盈盈道别。 瑾儿出了书院后,趁西街的菜市还没散,便赶紧跑了过去。 太阳落山后,瑾儿撑着一块芭蕉叶冒着小雨回到家门。入秋后一场秋雨一场寒,凌冽的寒风裹着细雨,像一片片密集的针扎进暴露在外的皮肤。 瑾儿一手举着芭蕉叶,把另一只手上吊着一条黑鱼的草绳咬在嘴里,哆嗦着手艰难地打开竹栅门走进院子,再把鱼拿回手上。 “瑾儿!”屋檐下裹着毛毯子的田七兴奋得坐起来,向她招手。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到毛二毛也跟着站了起来。 瑾儿低着头快步走上前,刚一脚踏上台阶,一抬头,看见田七除了勉强抱住重点部位的毛毯子,居然没有别的衣物,结实有力的手臂和修长的大腿全都没有遮掩得撞进她的眼里!然而对方却一脸纯真的模样,伸手把她搂上来,笑嘻嘻得抹掉她脸上的水迹。 “啊!”反应过来的瑾儿推开他,大叫一声,险些把手里的鱼甩出去。 瑾儿扯下头顶的芭蕉叶,用力按在田七身上,耳朵一阵发烫,气急败坏得叫到:“你怎么不穿衣服!” “衣服太脏了,我拿去洗了。”田七说着指了指挂在竹竿上的一套黑色衣衫,眼神无辜。 那套衣衫被雨水打得湿透,堪堪得吊在竹竿上,被猛烈的风拉成成一面旗子,猎猎作响,眼看着随时都要被一双无形的手撕碎。 瑾儿气得把鱼扔向田七,田七伸出左手,“啪”得一声稳稳得接住,看清手里的东西后,厌恶得咧着嘴改用尾指勾住草绳。 “这是什么呀?好黏好恶心!” 瑾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匆忙冒着雨,跑回院子里把衣服收了回来,黑着脸走进厨房点柴生火。 “我们今晚要吃鱼吗?有没有米饭?我中午只吃了一只炖鸡,现在好饿。” 田七提着鱼,把头探进来小声询问。 瑾儿伏在灶台前吹火,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一手拎了一只木盆向后一递,说道:“水不够用,你去院子里再打点水进来。” “嗯……”田七乖乖得按照瑾儿的吩咐出去了。 “呼!这小子真当自己是小孩子了!”瑾儿把手放到火堆前烘热,脸颊飘过两朵红晕。 她虽生性豪迈,前世行军打仗时,也不是没见过男子的身体。但受伤的士兵或者难民,身上无不是鲜血淋漓甚至污浊不堪的,救治他们的时候,眼里只有救死扶伤,根本不会动什么邪念。 然而这次,田七这样衣不遮体白花花明晃晃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她还不至于像别的闺阁少女般羞涩难堪,但还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况且,前世的她虽为长公主,但由于她常年在外,即使有贵族公子仰慕于她,也难有机会接触。而又被传言性格剽悍,倾慕之然更是少之又少了,因此至死都还未曾婚嫁,对男女之情还是懵懂不知。 瑾儿把烧旺的木炭放在炭炉里开始烧水,在放了半盅米到锅里煮,见田七还没回来,便起身走去隔壁房间抱了一扎稻草,一边看火一边飞快得绕着手指编织。 “水来了。”田七抬着木盆走进厨房。只见他额头冒出些许汗,右手臂轻微颤抖。 瑾儿连忙站起来,接过木盆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差点忘了你肩膀上还有伤。” 田七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我没事,伤口开始愈合了。我来帮你处理鱼吧。”说着他捡起刚刚放在门槛上的黑鱼,在门边用小竹筒舀出水清洗鱼身。 瑾儿本想阻止,但看到对方蹲在地上认真干活的样子,还是咬咬唇,收回手,继续坐在灶台前编织。 “把鱼鳃和内脏挖出来就行,不用剁成块。”瑾儿把一柄尖刀递给田七,接着说道:“这是黑鱼,炖汤喝可以促进伤口愈合,一会儿你多喝点。” 田七转过身来,灶台下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跳动起星点喜悦的光芒,他微笑得看着她点点头说道:“嗯!瑾儿真好!” 瑾儿站起来用勺子搅了搅砂锅里的水,把手放到锅面上探探温,再摸上自己的脸,惊觉脸上比手心还烫,心想:“我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鱼汤做好了后,雨也停了,瑾儿跑到院子里割了两把韭菜,随便用水煮熟,再拌了点用瓷瓶子存起来的鸡油,和刚从镇上买回来的盐。当然,她也不忘给砂锅里的鱼汤也放了一小把盐。 “开饭了!”瑾儿托着两碗汤走到正厅。大毛二毛已经蹲在里面啃着烧鸡,桌子上已放好新鲜的荷叶,上面摆好筷子和饭菜,下面的两块石墩子也铺上了软软的兔毛, 两只白狼在一旁啃骨头吃得“硌硌”作响,他们却低着头细嚼慢咽,除了偶尔听闻喝汤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以外,两人默默得吃着,像是各怀心事。 “味道还行吗?会不会太咸”瑾儿问道。因为第一次亲自在食物里加调料,瑾儿尝不出嘴里的饭菜咸度如何。 “还好,咸度适中,瑾儿做的很好吃。” 田七正扒着米饭,听瑾儿这样问,便抬起头,笑得一脸满足地夹起一筷子韭菜。 厅里点着油灯,暖黄的灯光照在田七露出来的手臂上,看得出这个大侠身上的肌肉很是强壮结实,确实是个练家子的,但他整个人放松着,线条却是柔和。 见对方呆呆地看着他,田七挥了挥筷子,轻轻叫了声:“瑾儿?你吃饱了?” 瑾儿一愣,回过神来,尴尬得回答道:“没……没吃饱,只是有点儿困了。”说着把砂锅推到田七面前催促:“你多喝点,把鱼肉也吃了吧,这可是我花了十文钱买回来的,别浪费了。” “好的,娘子。”田七接过砂锅调笑着说。 “哈?”瑾儿再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用筷子狠狠得敲了一下对方的头,语气不悦得说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你再乱叫,我就叫你小茜!” 瑾儿不知道,自己方才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被对面的他尽收眼底了。 “啊!痛!我知道了!”田七吃痛,假装继续埋头吃饭,其实他正低头憋笑着。 晚饭过后,瑾儿把编好的长长的稻草裙裹在田七腰上,田七挣扎着说道:“我又不是女人,我不要穿裙子。” “你的衣服还没干,先将就着吧。”瑾儿用力拍开他的手,不顾对方的强烈反对硬要把裙子套上去。 “我有内力护体,我不冷,我这样穿就可以了!”田七双手按住瑾儿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说道。 “不可以,衣不遮体有伤风化,让别人看见了多难堪?” “我不介意啊,我活得坦坦荡荡的,管别人怎么说。”田七不屑道。 “但是我介意!”瑾儿情不自禁吼道,话一出口又觉唐突,支支吾吾解释道:“你我男女有别,本来共处一室就不合礼数……你身为男子当然无所谓,但……但我身为女子,怎能不……” 田七一愣,见瑾儿这般为难,只好轻声答应:“嗯,是我考虑不周。” 瑾儿红着脸给对方换完药,正要给他套上用稻草编成的斗篷时,田七止住她的手说道:“我想沐浴,我好些天没洗过身子了。” “你的伤口不能碰水,先忍几天吧,男子汉大丈夫的应该不拘小节才是。” “那我不穿这个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打赤膊很正常。” 田七说着就把左臂一伸,一把揽住瑾儿的脖子,想要靠在瑾儿身上。瑾儿连忙用手抵住对方的胸膛,嫌弃得挣开对方的钳制,大叫道:“离我远点,一身臭汗的脏死了。” “我要沐浴!”田七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睛,瘪着嘴一脸委屈得说道。 瑾儿妥协了:“行行行!我这就去烧水,你自己擦擦身好了,我可不伺候你。” 田七松开她的手臂,讨好得轻轻捶着她的肩膀,憨笑着说道:“瑾儿真好。” 瑾儿不屑地撇撇嘴,收拾好药膏水盆走去厨房。 瑾儿端了一盆热水,扔了一条毛巾给田七,就关上房门让他自己解决,末了不放心再门外喊了声:“有事就大叫,我让大毛在门口看着。” 瑾儿自己这两天也没有沐浴,于是她锁上厨房的门,撒上香花香草,坐进装满热水雾气蒸腾的浴桶里。 “这是什么世道嘛,一个男人皮肤都比我好。”瑾儿在浴桶里擦着身子,抬起左腿轻轻擦拭着,抱怨道:“我这腿也没那么长那么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六: 小贩子(大声吆喝):卖珍珠粉咯!正宗南海珍珠粉,细腻无杂质,可食用可傅粉,美白又养颜咯! 瑾儿(豪爽的拿出钱袋子):老板给我十包!多少钱? 小贩子(笑嘻嘻):姑娘真识货,不贵,就二十文钱一包。 瑾儿(扭头就走):算了算了,黑就黑点吧。我这肤色才是最健康的,不像某些人白的也太过分了……(持续怨念ing) 第17章 缘不可言(七) 两天过去了,午后的阳光不猛天气爽朗,瑾儿穿着浅蓝色的纱裙,正坐在院子的大树下,用竹条编织篮子。她心灵手巧,编出来的篮子既好看又结实耐用,拿到集市上可以换上好几个铜钱。 这时,田七端着一个托盘走到瑾儿面前,把两只竹筒杯放在她身旁的石桌上,说道:“我泡了一壶茶,瑾儿要喝点吗?” 瑾儿放下手中的篮子,捧起一杯茶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好香,你用什么泡的?” “红枣莲子茶,还加了少量的干荷花,因为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荷花只不过是用来添加香气的。”田七蹲在地上看着她,得意地说道。 “不错嘛。”瑾儿微笑着称赞道。 田七站了起来,问道:“现在家里有什么活儿可以交给我做的吗?我这样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这里快要发霉了。” 瑾儿抿了一口茶,温热香甜的茶水滋润她焦躁的心,说道:“你去把院子里的萝卜、地瓜都□□,然后洗净晾起来,我明天去集市上买些面粉,做些面点什么的准备过中秋。” 田七一听,感叹道:“原来已经快到中秋了,我之前都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然后他又微微摇摇头,转身走进屋子里去拿锄头。 再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但最近瑾儿都没有心思准备过节。她今早刚从书院里回来,聂隐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如无意外明天就会与杨不休对簿公堂,等这件事情解决过后,她才能完全安心下来了。 田七把蔬菜洗干净后,瑾儿也将篮子编织好了,她拿出菜刀,将萝卜和地瓜摆在石板上,刮干净外皮后再切成条状。 一旁的田七见瑾儿额头已冒出薄薄细汗,虽然她的手法熟练却没什么力气,每一刀切下去都略显吃力,他便拿过瑾儿手中的菜刀,说道:“你切得太慢了,还是让我来吧。” 瑾儿擦了擦汗,让到一边去说道:“好吧。” 田七虽然力气不小,与人切磋武艺舞刀弄剑他很在行,但看得出他鲜少下厨,手里的菜刀怎么拿都别扭,萝卜也切得支离破碎不成形状的。 “咦惹,切得好难看。”瑾儿拿起一块萝卜,嫌弃得塞到嘴里,不料微辣生涩的味道呛得她咳了几声。 “反正都要吃到肚子里去的,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田七不以为然,放下手里的菜刀轻轻得抚拍着她的背。 瑾儿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说道:“这里这么多,吃不完还可以拿出去卖嘛!” 田七把切好的萝卜平铺到竹筛子上,反驳道:“说什么呢?才装下三个筛子,晒干了才勉强够我们吃明年吧?” 田七将竹筛子搬去院子右边的晒谷场上。瑾儿把茶杯放在嘴边,小口小口得饮着,看着对方的背影,声细如蚊地呢喃道:“明年……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地瓜切成厚片状,我要做地瓜干。”瑾儿远远得望了一眼竹筛子上的萝卜,终于忍不住拿起刀示范给田七看:“菜刀要这样子拿,刀刃要稍微斜一点,把地瓜按稳,这样切下去。” “这样吗?”田七半跪笨手笨脚地在石板边,歪着头问她。 瑾儿嫌弃地叹了一口气,伏在田七右边,抓起他的右手,手把手得教他:“先这样放上去,然后刀剑插进去,再把刀刃侧切进去……对,就是这样。” “嗯……我懂了。”田七挣开她的手,开始照着她的方法切地瓜。 “你的脸好红,怎么了?是热的还是伤口发炎了?”瑾儿伸手要摸向田七的额头探热。 田七连忙侧过身子躲开,摆手含糊地说道:“我没事……可能是衣服穿多了。” 瑾儿了一眼田七身上布质高档的黑衣,说道:“应该是黑色衣服吸热,要不把稻草裙换上吧?” 说着就要起身回屋里。 田七连忙拉住她的手,大声叫道:“诶别呀,不用了,我不想再穿那个了。” 现在田七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脸上的气色也恢复得很少,一身黑色的衣衫更显得他英俊挺拔,比昨天穿着笨拙可笑的稻草裙好看多了。 瑾儿噗哧笑出声,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意味深长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不想。” 田七听后,一脸莫名其妙得看着瑾儿拎着水桶走去厨房。 第二天,瑾儿用绳子将十来个竹篮子绑在一起,挂在背上,再拎了几只母鸡和一篮鸡蛋出门了,临走时吩咐大毛二毛留下来看着田七。 “你这样拿在身上不重吗?”田七皱着眉给她身后的绳子打上一个活结。 “当然重,要是有个推车什么的就好了,但是木匠那里卖得太贵了,不划算。”瑾儿别了别嘴,走出院子向他挥了挥手:“我出门啦,厨房里还有米饭和炖鸡,中午你饿了就吃,我晚上才回来。” 田七点点头,摸了摸在腿边蹭着的二毛的耳朵,晨光温柔得映在他的脸上:“路上小心,别弄得太晚了。” 瑾儿转过身大步向前,心里泛起一丝丝不明的甜蜜,这情形好奇怪呀,但是,这一刻的岁月静好,让她感觉很安心…… 赶完集后,瑾儿匆匆来到书院,与聂隐和盈盈吃过午饭后,便接到衙门的传唤,三人收拾好物件,信心十足得与杨不休对簿公堂。 “威――武――”两旁的衙差齐声呐喊,手上的棍仗猛烈得敲打着。 殿内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巡抚大人坐在殿内的,一脸严肃。聂隐带着她们两个弱质女子跪在一旁,杨不休手脚戴着镣铐,被两名捕快押着,扑通一声跪下来。 聂隐向巡抚行礼,走上前一步说道:“叩见巡抚大人,草民是原告聂隐,是知行书院的先生,再此状告恶霸杨不休设计害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我身后这两位是我的女学生,这是赵盈盈,就是这次的受害人,她的父亲赵秀才就是被杨不休害死,前几天差点在大街上被杨不休拖进窑子里。” 巡抚捋了一把胡子,盯着杨不休厉声问道:“原告杨不休,你可认罪?”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赵秀才,这赵盈盈我也从未见过呀!”杨不休脸色苍白得狡辩道,他身上白色的褂衣破破烂烂的,还沾满了血污,想必已经受过一顿严刑拷打, “你不认识赵秀才?那你看这是什么?”聂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正是杨不休给赵秀才亲手所写的欠条,上面赫然印着赵秀才的指纹和签名。 “不可能!你手上的欠条是假的!”杨不休怒目圆瞪。 聂隐将欠条在杨不休脸上一晃,杨不休伸手要抢,聂隐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你居然还敢毁灭证据?大人,这上面正是杨不休的字迹,大人可派人查明。” “呵!一张欠条又能说明什么?赵秀才欠我钱才本应还钱,他的生死与我何干?”杨不休冷静下来,不屑地说道。 “哦?是吗?”聂隐走到他面前,再从怀里拿出另一张欠条,说道:“你没看清楚,这张欠条上是标明不用偿还利息的,但是,我又找到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欠条,上面却写着要偿还于欠款两倍的利息!你私自瞒着欠债人签下这样的欠条,杨不休你好卑鄙!” “而且……同样的欠条我还有五份!河东的高铁匠、东街的陆员外、西巷的白书生、河西米铺的钱老板、徐媒婆……这些人都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聂隐将欠条交上巡抚,再拿出一块白布,居然是一封联名血书,他继续说道:“大人!这些受害人的家属对杨不休恨之入骨,他们听闻在下决心状告杨不休后,纷纷自愿写下这联名血书,请求大人惩办了这恶霸,还他们一个公道!” 聂隐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几件案子在这小小的长守镇都是大案,却从未上报朝廷,巡抚脸色越来越阴沉,一旁听审的县令头冒冷汗瑟瑟发抖。 这时,赵盈盈泪流满面的匍匐到中央,抬头看向巡抚悲戚地控诉道:“大人!杨不休这十恶不赦的恶霸,在害死我爹之后,还强行夺了我爹的尸体,威胁小女子卖身青楼,小女子有幸被好心人所救,然而仍未能逃脱杨不休的魔爪,我爹至今还未下葬尸骨未寒!” “大人!”瑾儿也跳了出来,抓着盈盈的手说道:“小女子那日亲眼看见杨不休当街逼迫赵盈盈,我可以作证!我当时救下赵盈盈的时候给了杨不休十两银子,这银子上面都刻有一个小小的星星图形,大人可以命令搜查他的家,也许还能找到这些银子,作物证!” 杨不休听到这,一脸震惊地等着瑾儿,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摆了一道!他怨毒的眼神逐一扫过赵盈盈和瑾儿,放声大笑:“呵呵呵呵呵……你这个野丫头好阴险!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最后居然栽在女人的手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癫狂的杨不休被衙差按着手认罪画押,巡抚宣布将他押送到州知府听候处置。 “终于结束了!”回到书院后,瑾儿抱着泣不成声的盈盈安慰道:“现在案件已经解决了,聂先生明天会帮你给你爹下葬,晚上一同来我家过中秋好不好?” “嗯……瑾儿姐姐真是好人,聂先生真是好人……你们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盈盈擦干眼泪感激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七: 田七(陶醉):瑾儿今天夸我泡的茶好喝,瑾儿今天握我的手了,瑾儿果然喜欢我穿衣服的样子(???)…… 二毛(躲得远远的):哥哥……他好像又犯病了。 大毛(瞥了一眼):切~你管他作甚? 第18章 缘不可言(八) 瑾儿走进一家布庄,看着满目的绫罗绸缎,径直走到柜台前开口:“伙计,我想买几件男装,要棉布或者麻布的。” 伙计将她领到铺子的里间,拿出板尺问道:“请问客官是要定做还是直接拿成衣?成衣如果有微小的不合身,我们的裁缝可以帮改。” 瑾儿想了想,说道:“有没有适合身高八尺的男子的长衫?” “有的。”伙计笑眯眯的问道:“客官是要买给哪位?我们这儿有适合不同年龄的样式。” 瑾儿手指绕着胸前的发辫,眼睛四处打量着挂在墙上的衣服,慢吞吞得说道:“嗯……买给我相公的,他大概二十来岁。” “客官,请到这边来,那边的样式太老了。”伙计连忙将徘徊在一堆玄黑衣衫前的瑾儿拉回来,拿出一件淡青色的长衫,用板尺量了量后,递到她的面前,说道:“客官看这间怎样?这是本店最新款,是用棉麻布裁制的,样式新颖修身,舒适透气,最适合这个时节穿了。” 瑾儿拿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虽然这件衣服不如田七原来穿的高档绸衣,但在她的想象里,穿在田七身上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瑾儿稍稍思索了半晌,说道:“那……就这件吧。还有没有棉织的汗衫长裤?布料要软一点的,拿两套给我。” “是!客官稍等。”伙计点头答应,拿上长衫带去柜台包好。 走出布庄后,瑾儿看着天色还不算晚,应该能赶在傍晚之前回到家做好晚饭,于是拿着用草纸包好的衣服匆匆走回村子。 瑾儿兴高采烈得回到家,打开寝室门喊道:“田七,快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房内空无一人,瑾儿把东西放下,搜寻了整个屋子,都没看到田七,只撞见在厨房偷吃炖鸡的二毛。 “田七到底去哪儿了?连佩剑都不见了,难道…他不辞而别了?”瑾儿看着床边的那包衣服,抿了抿嘴角,眼里满是失落。 这时,吃饱喝足的二毛屁颠屁颠得跑进来,蹲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撒娇,嘴里发出满足的低沉咕噜声。 “诶!不对,大毛去哪儿啦?”瑾儿跳下床,双手捧起二毛的头,捏着它两边毛茸茸的脸颊,问道:“二毛,你哥去哪儿了?是不是和田七出去了还没回来?” 二毛眨了眨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轻轻挣开瑾儿的手,站了起来嗷呜一声,甩着尾巴绕着她兜了几圈后跑出门。 “二毛等等我!” 瑾儿急忙跑去厨房带上一个自制的火折子和一张兔毛毯子,再往牛皮水袋里装满水,才匆忙追上二毛。 二毛带着瑾儿去到后山,太阳这是一偏向西边了,眼看着就要天黑了,瑾儿焦急得在竹林里四处搜寻。虽说大毛是猛兽,但田七还是个重伤未愈的人,入夜后的山林里危机四伏,待在这儿越久就越危险,得快点找到他们才行。 “田七!大毛!”瑾儿高声呼叫。 在竹林里逛了一圈仍未找到他们,瑾儿便吹燃火折子,带着二毛向山上走去。南方的山林里或多或少会有瘴气,火折子不仅可以用来照明,也可以用来保命。 走到半山腰后,瑾儿扶着树干喘气,看着眼前这郁郁葱葱的树林静得可怕,耳边只偶尔响起微弱的虫鸣。 “要冷静,不能慌。”瑾儿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就在她她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的时候,二毛突然向着西边嚎叫,叫声响亮悠长,惊起整个山林里的飞禽走兽四散纷飞。 二毛分别对着其他方位叫了三声后,经过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漫长的寂静的等待,东边远远得传来了相似的狼嚎声,正是大毛的回应! 瑾儿如释重负,兴奋得揉了揉二毛的头:“二毛真乖!回去奖励你!”说完便急忙向声源的方向跑去。 瑾儿在一片梨树里找到了晕倒在地的田七,身旁的大毛正伏在他的身上给他取暖。 “大毛!田七!”瑾儿走上前去,把他兔毛毯子围在田七身上,扶起田七的头,轻轻拍他的脸,用拇指按压他的人中。 过了好一会儿,田七终于醒了,虚弱地叫了一声:“嗯……疼……” “你醒了!哪里疼?是伤口裂开了吗?” 瑾儿小心翼翼得解开田七的衣襟,只见他胸前的底衣已经染红了,凝固的血将伤口和衣服黏在了一起,稍微扯开一点,田七就疼了握住她的手直摇头。 “好,先不管伤口,我们先回家。” 瑾儿将水袋递给田七,田七喝了几口温水后,恢复了一点精神,瑾儿便将他扛起。正要打算离开这里时,田七却止住脚步,轻声说道:“等会儿,我砍了些木材,一起带走吧。” 瑾儿这才注意到,方才田七躺着的地方旁边堆着一堆切割好了的梨木,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已经做好了的圆圆的类似车轮的东西,上面还放着她厨房里的砍刀、锤子和锯子。 瑾儿惊讶地问道:“原来你上山砍木头来了?” 田七不好意思得挠挠头,说道:“你不是正缺一辆小推车吗?我看这里的树都是不错的木材,我就带着大毛上来了,原先我想着做好了再推回家的,没想到做到一半就扯开的伤口,又因为没吃午饭,所以……” “你是不是傻的?”瑾儿气得重重得敲了一下他的头,想着训斥一番,但瞬间又想到对方这也是为了自己,便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捏了一下田七的耳朵,将他轻轻放回地上坐着。 “你都没有带钉子,怎么做?”瑾儿捡起两块木头,嫌弃得瞥了一眼田七。 田七喘了一口气,苍白了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说道:“我学过做榫卯,不用钉子。” “哦?看来你是个木匠?” 田七摇摇头,拿起地上的工具,接过瑾儿手中的东西。 瑾儿连忙阻止他:“先别做了,你伤口都裂开了,我们先回家,明天再上来拿也不迟。” “不怕,很快就做好了,我就差将它们拼接起来而已。” 田七说完,便噼噼啪啪叮叮当当得了好一阵,果然很快就作出了一辆小推车。瑾儿惊叹不已,这辆小推车看着居然和杨大娘上次借给她的那辆差不多。 “田七,你真的是木匠,要不就是木匠的儿子!”瑾儿兴奋得抬起小推车转了几圈。 田七依然微微地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灰尘,将工具放在小推车上面,再一屁股蹭上去,趴着躺在上面舒服地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那瑾儿将我载回去吧。” 瑾儿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大叫道:“下来!你好重!” “诶!我可是伤员,我好累走不动了,难道忍心看着将亲手把小推车做出来的人爬回家吗?”田七捂着屁股,十分委屈。 瑾儿踢了一下他的脚,说道:“那你躺好来!脚都要犁地了。” 正当他们打闹着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密林里传出一阵声响,还伴随着低沉诡异的呼吸声,像是某种野兽埋伏在附近。 瑾儿吓得汗毛倒竖,警惕得向大毛二毛招了招手,叫它们走到身旁。 田七也从车上跳下来,向瑾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砍刀挡在她的面前,向前走了两步。 瑾儿一把扯住田七的衣袖,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别去,大毛二毛会保护我们。” 当瑾儿的话一说完,密林里突然蹿出一只黑影,直直得扑向他们! 电光火石之间,站在两旁的大毛二毛也几乎同时跃起,与那个黑影纠缠起来。三只猛兽滚在地上互相撕咬着,瑾儿举起火折子稍微走近一看,那个袭击它们的黑影居然是一只毛发黝黑的野猪,体形比两只狼还要大。 凶猛的野猪丝毫不畏惧两只白狼的利齿和爪子,在地上疯狂地打滚,用獠牙顶刺白狼。眼看着两只白狼要被伤到了,瑾儿焦急得大叫:“大毛二毛!小心!” 一旁的田七不再坐以待毙,而是捡起地上剩下的一条梨木,快速得用砍刀将一头削尖,推开瑾儿,冲两只白狼喊道:“大毛二毛躲开!” 听闻田七的命令,精疲力竭的大毛二毛机智得跳到一边去,没有白狼撕咬纠缠,癫狂的野猪嘴里喷出低沉的气息,蹬了蹬两只后退,低着头用两条獠牙刺向田七。 田七瞄准野猪,右手用力,将长长的木头刺入野猪的嘴里,野猪被刺穿后居然还没立马咽气,而是继续向前冲撞,田七立马扎起马步,稳住下盘,将木头深深得贯穿了整只野猪。野猪挣扎着,嚎叫声持续了好久,方才停歇。 见野猪终于死了,瑾儿扑向田七,按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泣声说道:“田七,你还好吗?快坐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田七松开木头,被瑾儿轻轻得扶着坐在小推车上,嘴唇苍白,握着她的手笑了笑说道:“还好,死不了。” 瑾儿撕下裙摆,用布条将田七的伤口紧紧得缠起来,说道:“你撑着!我们现在就回家给你换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八: 野猪(接受采访):谢谢导演给了我这么多镜头,我身为临时演员里的老前辈了,但在镜头前还是免不了多少有点紧张啊。田七虽然是第一次担任男主的小鲜肉,但是他在片场里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太苛求,多给他一些支持与鼓励。谢谢大家。 (然后扭过头小声地说)大佬,我按要求讲完了,可以将木头拿下来了吗? 田七(冷漠):不好意思,导演说不可以。 第19章 缘不可言(九) 经历了长时间的挨饿受冻和一阵激烈的打斗后,田七终于支撑不住,后半夜开始发烧了。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身体忽冷忽热一直在冒着虚汗,脑子昏昏沉沉的。看守着田七的二毛跑去稻草房叫醒瑾儿,瑾儿又再次彻夜照顾他。 “瑜……瑜……”田七呢喃着。 声音太小了,瑾儿听得不太真切,只好把浸满汗水的毛巾放回木盆里,把耳朵凑近田七,问道:“什么?田七你想吃鱼?” “嗯……”田七痛苦得摇摇头,由于发热的关系,他眼角微红,睁开满是水汽的双眼,有气无力得张了张嘴轻声说道:“我是瑜,不是田七……” 瑾儿愣了一下,惊讶得看着面前的人。对方说完后居然莫名地冲她笑了笑,尔后又闭上眼睛昏沉过去了。 半晌后,瑾儿将沥干的毛巾重重地按在对方的额头上,嘴里埋怨道:“切~鱼什么鱼?烧糊涂了吧?本来就失忆了,这次可别烧成傻子了。” 第二天清晨,田七终于不再发烧,喂了稀粥和汤药后安静地睡着了。瑾儿趴在石桌上休息了一个时辰,匆忙收拾了一番,用食盒装了些野果子和一只熟鸡,带上砍刀、干净的毛巾和绳子,推着小推车走去后山。 后山的北面有个坟地,聂隐买了一副棺材,雇了人将赵秀才的遗体从义庄抬出来,帮赵盈盈安葬她的父亲。 瑾儿赶到坟地时,地上的坟坑已经挖好了,两个壮汉将棺材缓缓抬进坑里,赵盈盈则跪在一旁哭泣着。 人生俗世难免经历悲欢离合,谁也逃不掉,这种无法避免的痛苦,亦是上天给予的一种磨练。 瑾儿放下食盒,拿出里面的食物放在墓碑前,然后蹲下身子轻轻抱住盈盈,劝她节哀顺变。 安葬好赵秀才后,瑾儿将盈盈扶起,问道:“盈盈,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盈盈摇了摇头,无助地看着瑾儿说道:“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打算,除了我爹,我再也没有其他相熟的亲戚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杨不休抢走了,房屋是租借的,已经被收回,我又身无分银……” “那……”瑾儿看向一旁的聂隐。 聂隐也无奈地说道:“书院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男子,盈盈借住一阵子无妨,但不宜长期留在那里,既不安全也有损盈盈姑娘家的名声。” 瑾儿沉默了一阵,心想家里不仅养着两只狼,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盈盈,但盈盈现在这样的状况,自己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而且,田七可能……很快就会离开吧? 想到这里,瑾儿抓起盈盈的手说道:“要不你来我家吧?我家虽然简陋,但也是个容身之所。” 盈盈一听,喜出望外,连声答应到:“好啊好啊,现在的我举目无亲形单影只的,瑾儿姐姐能够收留我,真是上天眷顾了!” “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和我住在一起很辛苦的哦,要自己做饭洗衣,还要上山砍柴种菜去赶集挣钱,而且我的房子漏水漏风,睡得也不好……”瑾儿喋喋不休得补充道,生怕盈盈到家后才发现自己进了狼窝,后悔都来不及。 “好啦!”盈盈噗哧笑出声,说道:“瑾儿姐姐放心,我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你说的这些算得了什么?” 见到她们聊得这么开心,聂隐欣慰得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说道:“既然你们两姐妹商量好了,我就不用再插手了,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着就想先行告辞了。 瑾儿连忙叫住他:“先生等一下,说得巧,我正好需要先生的帮忙。” “你呀~说吧,想做什么?”聂隐收了折扇答应道。 瑾儿眨眨眼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盈盈要留下来拜祭你爹吗?” 盈盈点头说道:“嗯。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老人家说说。” 于是,瑾儿便推着小推车,领着聂隐走去山的南面。瑾儿昨晚回家时,在沿途用布条做了标记,这会儿很快就找到了昨晚杀死的野猪。 时值初秋,天清气爽,死掉的野猪被斜斜得插在半空中,肉身上除了被白狼撕咬出来的伤口外,并没有腐烂,污血顺着木棒流到草丛上。 聂隐难以置信地围着野猪转了一圈,问道:“啧啧啧!你是怎么制服这只如此庞大凶猛的野猪的?”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啦!”瑾儿笑了笑。 “我知道,你那两只白狼够凶猛,但是看这只野猪的死状,分明是被木棒刺死的,你有这么大的力气?” 瑾儿解释道:“嘿嘿,不是我刺的。我前些天救了一个男子,他身手十分了得,昨晚他与我在这里砍木材,这只野猪突然跑出来,像发疯了一样袭击我们,幸好他出手,不然大毛二毛都救不了我。” 聂隐听后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担心地问道:“你救的是什么人?你清楚他的身份和来路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个弱女子……” “先生放心,我看得出他是好人。”瑾儿连忙打住聂隐,说道:“这么壮实一只野猪,我看着就这样弃着实在可惜,想带回家做腊肉存起来过冬。但我又担心是病猪,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帮我看看。” 聂隐用折扇敲了一下瑾儿的头,说道:“呵!你运气真好,为师除了会治人,也略懂些家禽野兽的医术。” “那真是太好了!” 聂隐无奈得摇头轻笑。他将野猪放下,仔细检查了野猪全身,又从怀中拿出不知道什么药粉,洒在野猪的伤口上,观测了一会儿,便说道:“这只野猪身上并没有什么病变,血液也是正常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里应该是它的领地,你们砍树时惊动了它,才会攻击你们。” 两人将野猪搬上小推车,一同运下山去。途中,瑾儿发现路边的山楂树上已结满了成熟的果实,便摘了满满一大兜,一起带回家。 他们先去接盈盈,再一起将野猪带到小溪的下游,用砍刀剖开野猪,冲洗干净污血和污垢,再剁成一块块的,擦干净后穿上草绳,堆在小推车上运回瑾儿家。 回到家后,瑾儿端出热茶,请聂隐和盈盈到正厅里坐着,说道:“先生和盈盈先休息一会儿,我先把猪肉处理好。” 聂隐喝了一口茶,起身说道:“我来帮你吧,都过了午时了,大家都饿了,快些弄好才能早些吃午饭。” 瑾儿揉了揉二毛的头,将它推向盈盈。盈盈右手颤巍巍得小心翼翼地摸着二毛的毛发,二毛嗷呜一声蹲在地上,蹭着她的脚,吓得她连忙闪躲。 瑾儿笑着说:“也对,那盈盈先坐着吧。不用怕,大毛二毛很乖的,你放心和它们玩耍吧。” 盈盈好不意思得笑了笑,点头回答:“嗯,姐姐去忙吧,我没事的。” 于是,瑾儿和聂隐走去院子,两人用堆在角落里的竹子,搭起一个架子,将猪肉挂在上面晾晒。 做完这些后,瑾儿将山楂洗干净,摊在竹筛子上,聂隐问道:“这山楂你要怎么处理?直接晒干做果脯吗?” 瑾儿突发奇想,说道:“要不今天就做个山楂炖猪肉?” 聂隐点头:“嗯~山楂酸甜开胃,又消肥解腻,不错!” “那就麻烦先生了!我还要照顾病人,吃饭的时候叫我!”瑾儿说完便端起装满清水的木盆,飞快得跑去房间。 聂先生愕然,最后一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拿起食材走去厨房做午饭了。 “咦?盈盈,你怎么进来了?” 瑾儿走进房门,见到盈盈此时正站在床边,背对着她,而昏睡了大半天的田七已经醒了,正坐起身来,紧紧得抓住盈盈的右手,脸色阴沉。 瑾儿连忙放下木盆,跑上前说道:“田七放手,这是盈盈。” 盈盈的右手腕被掐得发红,一边向瑾儿求助一边痛苦地挣扎着。但田七却没有反应,他看了瑾儿一眼,目光冷淡。 瑾儿急了,连忙伸手试图拉开两人。 “田七你烧坏脑子了吗?我叫你放手!”瑾儿气急败坏的,同时心里不禁害怕起来,他……到底怎么了。 瑾儿的手一碰到田七,田七向触电一样缩回了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抱着被子低着头沉默。 “田七?你怎么了?别吓我……”瑾儿把他的头扳回来,担心得问道。 田七愣了一下,尔后裂开嘴角笑道:“抱歉瑾儿,我睡懵了。” “呼……真是的……”瑾儿松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揉着手腕的盈盈说道:“不好意思啊盈盈,你去厨房帮聂先生,我先处理这里的事情,一会儿再向你们解释。” 盈盈点点头,刚想说话,瞥了一眼田七,见田七冷着脸看着她,便将话吞回肚子里,抿了抿嘴角,出去了。 “你的伤口怎样了?还发烧吗?”瑾儿用手给田七探了探额头,从石桌下拿出药粉和碗,开始给他调制药膏。 田七看着她焦急忙碌的身影,说道:“瑾儿放心,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十九: 【(赵盈盈追着二毛撞进房间里。) 田七(惊醒,裹紧小被子缩到角落里):非礼啊!!! 盈盈(惊讶脸):世上居然有如此单纯不做作的美男子?抬起小脸给我瞧瞧。 田七(一把抓住她的魔爪):你想做什么? 盈盈(面目狰狞):你居然长得比我还美?不可饶恕,我要划花你的脸!】 田七(揪着小瑾的衣袖,一脸委屈):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瑾儿(白眼翻上天):说书先生听了都想打人。 第20章 缘不可言(十) 瑾儿扯开田七身上的被子, 只见青褐色的药膏已经渗了出来,沾染在已被汗水浸透了的白色棉布上, 看来刚刚田七的动作不小。 “你怎么了?一醒来就和别人起争执?盈盈是我收留的妹妹, 要是我来晚了, 估计要被你吓哭了。” 她边说边解开田七的汗衫,轻轻将裹住伤口的棉布绕下来, 最里层的棉布又和伤口粘在一起了, 她只好用剪子将其余的布条剪下来,让田七躺下来,用薄薄的竹片和指甲小心翼翼地撕着。 “你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我还以为她是小偷。”田七闷闷地回答道。 瑾儿撕下贴着肉的布条, 见伤口已经结痂了,用手沾了些温水, 轻轻地擦拭着,笑着说道:“哪儿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偷?而且还是个小姑娘,看你多凶,快把人家的手都掐伤了。” 给田七换好药后,她拿出新买的青色长衫和长裤, 递给他说道:“好了,药换好了, 你自己洗洗脸,换好衣服收拾干净,一会儿出来吃饭要见客人。” “嗯。”田七坐在床边答应着,接过洗脸的毛巾, 脸上虽然略显苍白疲倦,但双眼仍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先出去吧,我保证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丢你的脸。” “好吧,那我先出去咯。不过话说回来……”瑾儿手里捧着另一个沾了血污的水盆,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转过身来,疑惑得看着他问道:“你这次怎么不喊疼了?” “啊?”此时田七已经解开裤带,脱下一半后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 瑾儿连忙举起手里的水盆挡在面前,胡乱叫到:“你怎么不等我关上门后再换衣服!唉!算了……你好好收拾吧!” 瑾儿离开后,田七关上门,脱力了一般面无表情地背靠着房门深呼吸着。此时的他仿佛身置于一片浮云之中,五感六觉迟钝,头隐隐作痛,但脑子却意外的清醒,比之前的几天都清醒多了。 他回忆起一些东西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瑜,想起自己是被人追杀,受伤后意外被瑾儿捡到救了回来。 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被人追杀、追杀自己的人又是谁,这些更深一层的记忆却仍是模糊的,就向大海上的冰山,只显露出小小的一角给他。 想到这里,他头痛欲裂,蹲下身子大口喘气,尝试用内力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烦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厨房顶上,升起袅袅炊烟。瑾儿走进去,看见盈盈正在用开水洗刷着碗筷,而聂先生则坐在灶台前添柴加火,如此温馨的烟火气息不禁让瑾儿身心放松。 她跳到灶前,赞叹道:“哇~好香,先生厨艺不错呀!” 聂隐笑道:“很快就好了,饿的话先吃点馒头,我看竹筐里还有很多馒头,就不煮米饭了。” “唉不用,也不差这一口,况且干吃馒头不好吃,我都是留着晚上饿的时候做宵夜的。”瑾儿摇摇手,走到盈盈身旁帮忙,见她的手腕淡红的一圈还未消去,便轻声问道:“盈盈没事吧?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盈盈摇摇头说道:“没事儿~都怪我鲁莽,二毛不知怎的突然跑了进去,我跟了进去,没想到就冲撞到他了。” 瑾儿将碗筷擦拭干净,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应该是二毛发现他醒了才冲进去的,要怪就怪我没实现和你说。” “那……”盈盈一双水眸看向瑾儿,像被灶台边的热气熏得额头冒汗脸颊绯红,她试探着问道:“他……是瑾儿姐姐的什么人?” “我叫他田七,他是……” 瑾儿刚开口,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 “我是她的相公。” 田七微笑着缓缓走进来,只见他身穿淡青色长衫玄黑色裤靴,面如冠玉神采奕奕,一头黑色的长发整齐得扎了起来,鬓角发丝轻扬,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他径直地走向聂隐,礼貌地向他伸出右手,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聂先生了?瑾儿时常讲起你,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别开玩笑了!”瑾儿红着脸拍了一下田七的手臂,向聂隐说道:“先生别误会,他就是我前些日在山上救回来的人,他脑子不太好,你别当真。” “哦,我就是聂隐了,请问公子大名?”聂隐也伸出右手与他回握。 田七轻笑,转头看向瑾儿,轻声问道:“我的的性命是瑾儿捡回来的,她叫我什么,我的名字就是什么。” “先生叫他田七就好了。好不正经的家伙!”瑾儿瞪了他一眼,转身端起碗筷走出厨房。 盈盈跟着瑾儿去正厅布置餐桌了,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呵呵,田七公子。” 聂隐笑得不太自然,只因此时他的手正被对方暗自用内力紧紧地握着,两人正不动声色地较量着。他看得出田七重伤未愈,但他感觉到对方的内力犹如暗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不见其锋芒却出奇的浑厚强悍。 而田七此时也专心致志地看着对方,面上淡淡地笑着,心里不禁惊叹,自己已经用了六七成功力了,面前的书生居然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来这位聂先生不是一般人。 肩膀上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田七连忙松开手,说道:“没想到聂先生文质彬彬的,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在下佩服。” 聂隐拱手行礼,说道:“承让了。聂某只不过是一介书生,修习武功只为行走江湖自保罢了。” 田七笑了笑,不可置否,但心里默默提醒自己要提防起这位“书生”。 “来吃饭了,打个招呼都这么久,你们不饿吗?” 瑾儿走了进来,拍了一下田七的背,递了一个竹勺子给他,吩咐道:“去酒缸里舀几碗李子酒吧,就放在那个角落里。” 她说完后走去灶台掀开锅盖,瓷盆里的山楂炖肉色泽红亮,一阵酸酸甜甜香味扑面而来,尔后充斥了整个厨房,引得三人垂涎欲滴。 “哇!看起来好好吃,先生快来帮忙端出去吧,我快饿疯了!” “好好好,这就来,真是小馋猫。”聂隐好笑拿起两张沾了冷水的棉布,捏住炖肉的大瓷盆边缘,用力地将它移到托盘上,说道:“太重了,我怕洒了,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抬出去吧。”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四人坐在正厅的餐桌前敞开肚皮,把酒言欢。 瑾儿瞥见田七也举起酒碗,碗里只剩半碗酒了,连忙制止他,说道:“田七不许再喝酒。” “为何?这还是我端出来的呢。”田七只觉莫名其妙,委屈的瘪起嘴。 瑾儿摇摇头,将他快递到嘴边的手按下来,劝道:“你身上还有伤,饮酒不利于伤口愈合。” “我不管,我就要喝!” 田七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把头蹭在她肩膀上撒娇。瑾儿推开他的头,手上触摸到对方微微发烫的脸,惊讶地叫道:“你喝醉了?” “没有啊……”田七眼神迷离,笑嘻嘻地看着她继续把头埋向她的怀里。 坐在对面的聂隐和盈盈不禁笑出声,盈盈贴心地递过毛巾给瑾儿。 瑾儿接过毛巾,放进旁边干净的冷水盆里沾湿,一脸嫌弃地给他拭擦脸上的汗和嘴角,呢喃道:“啧!真拿你没办法” “看来田七哥哥真的是瑾儿姐姐的相公了。”盈盈捂着嘴笑道。 “说什么呢?小心我敲你哦!”瑾儿气呼呼得嘟囔着,看向聂隐请求道:“先生,田七好像喝醉了,那帮我抬他进房间吧。” 聂隐笑着接过田七,两人一左一右地将田七抬走。 餐桌上又留下盈盈一个人了,她笑着看他们走进房间里,渐渐得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摸了摸趴在一旁啃骨头的大毛二毛,轻声说道:“真好,如果我能留下,那就……真的太好了……” 傍晚,聂先生回去书院了,瑾儿邀请他晚上再过来一同赏月,然后领着盈盈将房子内内外外摸了个遍。 “现在我们就开始准备今晚祭月用的吃食吧!我们要做肉酥饼和地瓜糖葫芦。”瑾儿将晾晒在院子里的山楂和一半地瓜干收进厨房,拿出一把事先削好的竹签,继续对盈盈说道:“我来熬地瓜,你来去山楂核吧。这是尖刀,你这样拿着,然后这样……” 盈盈点点头,按照瑾儿的指示开始去山楂核。锋利的尖刀不时戳到她的手指,她却默不作声地忍着,等全部的山楂处理完毕后,她的双手已伤痕累累得渗出血丝。 地瓜糖葫芦做好后,瑾儿拿出面粉和一层从野猪身上片下来的油脂,说道“我先来炸猪油,盈盈会和面吧?” “嗯!”盈盈犹豫了一下,尔后点头答应。她拿出筷子来和面。 瑾儿瞥见她的动作有点怪异,便靠过来看,一眼瞧见她的手,连忙心疼得抓起问道:“你的手指受伤了!怎么不说呢?” “我……我没关系的,我能行的,就让我继续帮你吧瑾儿姐姐!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一边。”盈盈瞬间泪目,声音悲戚地哀求道。 瑾儿一惊,醒悟到今天也许让这内心敏感的孩子受伤了,便一把抱住她安慰道:“不要这样想,傻妹妹,我怎么会将你丢在一边呢?你手指受伤了,来擦点药膏先,活儿可以慢慢做,不急。” “嗯!”盈盈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用手抹了脸上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 田七:灯光师到位了没?记得把灯调亮一点!鼓风机去哪儿啦?场工场工!快去隔壁剧组把鼓风机拿回来!我的出场要飘逸,飘逸知道不?哎哎哎,化妆师过来,我的头套又歪了…… 赵盈盈(坐在一边嗑瓜子):男主真是个事儿精,麻烦!道具师,给我一瓶催泪药水就行了。 第21章 缘不可言(十一) 中秋之夜天朗星稀, 一轮皎月当空照,月下的山村里升起数盏孔明灯, 人们纷纷在这月圆之时许愿祈福。 瑾儿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上新鲜出炉的鲜肉饼和地瓜糖葫芦, 舀了几碗李子酒摆在案前, 地上铺了席子,打算今晚大家就这样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吃点心。 田七正坐在台阶上, 拿着小刀在削竹子扎灯架子, 聂隐则在正厅里的餐桌上,在用来做灯罩的纸上题诗写字。 盈盈从外面采了些小野花回来,冲正在摆放点心的瑾儿说道:“姐姐, 我采了些花, 家里有花瓶吗?” “没有哦,要不就放在这里吧。” 瑾儿接过花, 分成两束,摆在石桌边上,月光下,美□□致美酒飘香,娇艳的鲜花增添了些许诗意。 盈盈开心地拍手, 赞叹道:“这样完美了!” 瑾儿揉了一把正蹭到桌角的二毛的头,对盈盈说道:“我去看看聂先生写的字, 你帮我看着大毛二毛,不要让它们偷吃了。” “嗯嗯,我知道了姐姐。”盈盈点头答应。 瑾儿走到正厅里,坐在聂隐身旁帮忙磨墨, 托着腮问道:“久闻聂先生文采飞扬,今晚打算写些什么?” “你想要写什么呢?”聂隐看向她,问道:“每个人的心愿都不一样,我想让你们写出你们心中所想的,才是最好的。” 瑾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你知道我读书不多,什么诗词歌赋的我看到都头疼,还是先生你来帮我写吧。” 聂隐摇头笑道:“祈福许愿无须什么高深的诗词歌赋,简单的三五个祝愿词语就很好。” “这样啊……”瑾儿手里的墨条越磨越慢,眼睛不由自主地远远得看向门外的田七。 只见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田七站在台阶上,轻柔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嘴角轻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手上忙碌地摆弄着手中的竹条。 在瑾儿的眼里,这样沉默专注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是遥远而陌生的。然而这样的他却让她不自觉地心生迷恋。 “瑾儿?”聂隐伸手在她眼前虚晃了一下。 瑾儿回过神来,尴尬地解释道:“啊?抱歉先生,我……好像有点困了,嘿嘿。” “嗯?那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一阵?还是就这样结束好了?”聂隐似笑非笑得看着她。 “先生你又嘲笑我了。”瑾儿气鼓鼓地把墨条啪的一声放在石砚上。 “唉!你轻点,这墨可不便宜。”聂隐心疼地拿过来检查,然后催促说:“你想好写什么了吗?” 瑾儿想了想,回答道:“就写平安顺遂吧。” 于是聂隐将还未打开的纸灯罩平铺在桌面上,将沾满了墨的毛笔递给她:“你会写字吗?要不要我写个示范个你看?” “不用,我会写。”瑾儿拿过毛笔,毫不犹豫地落笔。 不稍片刻,“平安顺遂”四个大字跃然纸上,字迹纤细工整,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聂隐说道:“写得不错。” “那是!”瑾儿得意地炫耀道,将纸放在桌上等待墨迹干透。 不到片刻,瑾儿心中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个丧失心智十年了的少女,居然写出这样的字,恐怕有悖常理。 但如今纸上的字无法抹去,只能试图补救了,于是瑾儿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说道:“其实我十岁前上过书塾,第一课就是学写‘平安顺遂’这四个字。” “嗯……原来如此。”聂隐摇着扇子轻笑。 瑾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大毛二毛跑去逗弄圈养着的野兔玩耍了,盈盈四下无聊,便走到台阶上,侧身看着田七。 “田七公子……绳子……好像不太够了,要不我进屋去拿点出来吧?”盈盈怯怯地问道。 田七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道:“嗯,去吧。” 盈盈很快就跑了出来,腰上绑着一把绳子,然后主动扶着田七手中的灯架子,抽出一根绳子递给他。 “多谢。”田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不客气,我应该做的。”盈盈紧张到指尖微微发抖,但仍壮起胆来直视对方,轻声问道:“我可以叫你田七哥哥吗?呃……因为我一贯叫瑾儿作姐姐,所以……” 田七见她一脸怯怯的,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手里的竹条都快被她捏断了,心想这小女孩真有趣,不会是白天时被自己的起床气吓到了吧?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我又不是才狼虎豹,你用不着这么紧张。你愿意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随你意。” “好,田七……哥哥。”盈盈听后喜出望外,忐忑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时,瑾儿拿着字迹已干的灯罩凑到盈盈身旁问道:“你们相处得怎样?看样子没吵起来吧?” “没有没有,”盈盈连忙摆手说道:“田七哥哥人很好,很温和。” “田七……哥哥~哦?”瑾儿笑出声,走到田七面前,将灯罩和油脂布团递给他,调笑着说道:“帮我把孔明灯升起来吧,田七哥哥~嚯?” 这会儿田七不乐意了,佯装生气的样子,一把将瑾儿揽在怀里,手上却不舍得用力,只是轻轻地捏着她的脸,说道:“她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你该叫我相公。” 瑾儿奋力推开他,大叫道:“唔……你快放开我,你这个厚脸皮的,灯罩要被你压皱了!”说完红着脸捶了他几拳。 “哎哟!好疼!”田七胡乱拨开她的攻击,突然弯下腰喊疼。 “哼!疼死你活该!”瑾儿这次可不再上当了,将灯架子拿走,找聂先生去了。 而盈盈则跑上前扶田七,关切地问道:“田七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吓唬她的,你不用扶我。” 盈盈只好收回刚碰到对方衣袖的手,默默站在田七的身侧。 月光下,只见田七缓缓站起,右手臂分明微微颤抖了几下,眼睛却一直看向着正那个站在聂先生对面嬉笑着、正笨手笨脚地撑起孔明灯的瑾儿,嘴角苦笑着,眼底里的温柔却如同这秋日里的湖水般清澈而深沉。 不远处的瑾儿向这边挥挥手,叫道:“田七快过来!” “哦!”田七愉快地答应着。 瑾儿说完目光又转向盈盈,说道:“盈盈你也过来,这里有一盏是你的。” 瑾儿将题有“平安顺遂”字样的孔明灯递给田七,让他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拉着盈盈走去另一边。 田七提着笔,犹豫了一会儿,再在纸灯罩上飞快得写了一个字,便用铁丝将油脂布团缠在灯底点燃,走出院子里一手举着灯底等风来。 “田七稍等,我要和你一起放飞这盏灯。” 瑾儿跑了过来,兴许是她方才喝了一碗酒,暖黄色的灯光映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小小的梨涡里若隐又若现,温柔又俏皮。 “啊,风来了!” “别急,慢慢来。” 瑾儿的手一碰到孔明灯,刚要松开,田七便连忙将她拉到身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人十指相扣的,四只手一起轻轻托着这盏灯。 瑾儿靠在田七的怀里,微微向后抬头,只见对方正一脸认真心无旁骛地观测风向,带着她的手随风向移动。 “是这个风向了,可以放手了。” 田七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低沉却意外的好听,带着丝丝药草香的温热气息拂在头顶,瑾儿只觉脸上微微发烫,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嗯,你许愿了没?”瑾儿低声问道。 田七将她圈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厮磨着说道:“就如上面所写的吧,祈愿你能永远平安顺遂。” 瑾儿愕然,急忙转过头说道:“我是说你的愿望。” “这就是我的愿望。”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田七便揽着她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鬓角的发丝被风吹起,在瑾儿的眼前掠过。她只觉自己的心又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后背贴着田七,仿佛也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半响,田七将她转过来,双手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语气诚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永远都生活的开开心心的,这是现在的我报答你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原来,你只是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瑾儿心底泛起一阵苦涩,脸上却微笑着,眼里泛起星点光芒,说道:“其实你报答我的方式有很多呀,例如,嗯……继续帮我扎灯架,我们每个人都要放一个。” “我……嗯,好吧。”田七瞬间意识到对方好像会错意了,刚想开口解释,盈盈就一脸欢欣雀跃地走过来拉走了她。 看着台阶上已经放着三四个做好了的灯架子,他稍稍有点失落,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一串糖葫芦,咬下一颗圆滚滚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顺着味蕾渗透到心底。 田七抬头望着银盘般的圆月,心底不禁惆怅。记忆还未找回,自己的身份依旧是个谜,那白天脑海里涌现出的似真似假的场景,实在太血腥诡异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连累到瑾儿,除了祈愿上天照顾她,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一: (田七思考人生ing) 二毛(悄悄叼起一块肉酥饼):愚蠢的雄性人类,你还可以煮饭种菜帮打猎,洗衣铺床暖被窝呀! (田七突然看向二毛,捡起一块石子猛地打中它的头,二毛痛得跳起来,嘴里的饼飞出半空中,稳稳地落在田七手里。) 田七:我还可以防止你偷吃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二毛:呜呜呜……到嘴的肉饼就这样飞了。 大毛(冷漠脸):蠢货。 第22章 缘不可言(十二) 待到他们每人都将自己的孔明放完后, 灯祭月仪式也结束了,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聂隐第二天还有早课, 便告辞归家了。 田七又偷偷喝了半碗酒, 不等瑾儿训话,自觉地半靠在二毛身上爬回房间休息了。 瑾儿从田七房间的柜子里搬出两张兔皮毯子, 这是她在两天深夜赶制出来的, 虽然粗糙了些,但还是能派上用场。 瑾儿抱着毯子问盈盈:“田七身上还有上,不能睡地上, 所以有床的那间房就留给他, 你今晚只能和我在稻草房里将就一下了,盈盈介意吗?” 盈盈摇头说道:“我当然不会介意, 瑾儿姐姐愿意收留我,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我怎敢奢求什么?” 瑾儿故作生气地说道:“说什么呢?傻盈盈,我现在就待你如妹妹,今后你也要将我看作你的姐姐, 不要再这么客套了,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盈盈咬了咬嘴唇, 双眼升起一层水雾,尔后很快又强行压下来,重重地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姐姐!” 瑾儿听后笑得很开心, 拉起她的手走进房间了,将毯子铺在松软的稻草堆上,两人再盖上一张薄薄的棉被,肩靠着肩地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瑾儿朦朦胧胧中听到一阵古怪的微弱的响声,好像就是从她身旁发出来的。她睁开双眼静静细听,然后转头看见盈盈正双手抱着肚子,不安份地轻轻扭动着身子。 瑾儿了然,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说道:“盈盈,你是饿得睡不着了吧?” 盈盈转过身来,一脸委屈支支吾吾地应道:“嗯……是有点饿。” “我看你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都没有吃到什么,中午那个山楂炖肉你一口都没吃,肉酥饼也没吃,一整天只吃了两三个馒头……啊……” 瑾儿说着说着方才意识到真正的原因,说道:“你是因为要守孝,所以不能吃肉对吗?” 盈盈点点头,说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但安葬的时候太过匆忙,未能为我爹守过灵,所以我想为我爹守孝三个月。” 按照这里的习俗,双亲去世后,子女应为其守灵三日,方才安葬遗体。然后根据去世双亲的不同的身份,在规定的时限内守孝,期间要戒荤腥穿素衣。 瑾儿叹了一口气,说道:“盈盈真是个孝女,以后我会多做些素菜,你要拜祭你爹的时候,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盈盈感激地点头。 “食盒里还有几个馒头,我拿来给你天天肚子吧,这样饿着睡不着的。” 瑾儿起身走去厨房,睡在一旁的大毛不明所以,也跟着她走出房门。 “大毛,你觉不觉得今天田七有点奇怪?” 厨房里,瑾儿手里拿着馒头和牛皮水袋,走到门口又蹲下身摸着大毛的耳朵,小声地问自言自语:“为什么他醒来后好像变了个人,居然对盈盈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敌意这么大……” 大毛摇摇尾巴,乖顺地窝在瑾儿的掌心里蹭着。 她又想到今晚放孔明灯时的场景,心中不快,语气带点埋怨:“嗯……其实他好像又没怎么变,还是那样的可恶,哼!” 将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后,瑾儿轻轻拍了拍大毛的背,起身走回房间,将馒头和水递给盈盈,抵不住困意的她挨着大毛自顾自地睡着了。 第二天午后,大毛二毛上山打猎了,瑾儿留下田七一个人独自在家,带着盈盈个木桶出门了。 今天是挖藕的日子,下溪的杨大娘雇佣了几十个挖藕人过来帮忙,现在正在荷塘里忙碌着。虽然她和杨大娘不算熟络,但荷塘这么大,收获这么多,要厚着脸皮开口向她那么几根莲藕,对方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们走到荷塘边,并没有见到杨大娘的身影,只见几十个打赤膊的壮汉,浑身泥污,将手伸进已经截干大部分水的泥潭里翻滚着,边上摆放着一筐一筐还没来得及被运走的鲜嫩粉红的莲藕。 “哇!原来挖藕是这样的情景。”盈盈双眼放光,欢快地跑到荷塘边上。 瑾儿笑着应和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荷塘,无论是荷花开放还是收获莲藕场景,都太壮观了。” “我娘还在的时候,每当天气转凉,我和我爹都能吃到她亲手熬的莲藕骨头汤……” 盈盈放下木桶,脸上一阵失落。 瑾儿走上前搭上她的肩膀,说道:“别难过了,今晚我们就就熬莲藕汤,这样新鲜摘下的莲藕,就算不加骨头,也肯定会很好喝。” “不过,现在杨大娘不在,我又不好不问自取……” 瑾儿沉思了一会儿,拿出腰间的牛皮水袋,走到一个正蹲在荷塘边挖藕的壮汉身后,叫道:“大叔,你渴不渴,我这儿有水。” 汗流浃背的壮汉转过身来,见瑾儿她们两个小姑娘面相和善语气客气的样子,便接过水袋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瑾儿收回水袋,好奇地问道:“这些莲藕都是杨大娘的吗?” 壮汉笑呵呵地说道:“是啊,都是她家的,我只是她雇来的工人。” 壮汉说着从泥潭里翻出一大截手臂般粗壮的莲藕,放在浅浅的水面上洗了洗,然后突然甩手抛向她:“来,接着,偷偷拿回去尝鲜吧!” 瑾儿急忙伸手接下,问道:“大叔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给我啦?不怕杨大娘扣你工钱吗?” 壮汉一拍水面,语气甚是不平,说道:“嗨!怕她作甚那吝啬娘儿们也是用莲藕抵工钱,我把自己的那份分点给别人怎么了?何况这满塘的莲藕,她数的来吗?” “哈哈,大叔真豪爽!”瑾儿笑道。 壮汉游走到她俩面前,招手示意她们蹲下身,然后一脸厌弃地说道:“唉~小姑娘我跟你们说,这荷塘呀,本来不是那家姓杨的!是她家趁人之危强取豪夺而来的。啧啧啧,青天白日的劫了别家这么大的家财,也不怕遭天谴。” 瑾儿一愣,心想这杨大娘明明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也送过些陈年米谷给自己,没想到背后做了这么些遭人口舌之事。 这时监工走来了,向壮汉吆喝道:“唉老牛啊!在那边聊些什么呢?别偷懒呀,快干活!” 底下的壮汉大声答应道,待监工转过视线后又从一旁的竹筐里抱起一大把莲藕塞到瑾儿的木桶里,催促道:“你们拿了东西就快溜。” 监工又走来了,瑾儿连忙将莲藕按到木桶底下,盖上芭蕉叶藏起来。正当她们正要离开时,突然听到西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声。 瑾儿和盈盈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岁左右的小男孩正一手攀着荷塘边缘,上半身垂在半空中,下半身已经陷入泥塘下了。一个同样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奋力抓着他的另一只手。而在泥塘里干活的工人们都离他很远。 瑾儿连忙向监工招手,大叫道:“大叔,快去救救那个小孩,他要摔进去了。” 没想到监工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摔进去就摔进去罢了,有什么大不了,你没看见底下几十个人在里面都没事吗?” 这不够十岁的小孩子怎么能跟那些个□□尺高的壮汉相提并论呢?泥塘深浅不一,工人们挖藕时尚且要先用竹竿测量自己附近的泥土高低和松软情况,这样任由小孩子摔进去,简直是罔顾他人性命。 来不及了,眼看着小男孩就要脱手跌进泥里,瑾儿连忙放下木桶,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前去,对小女孩说道:“你抓紧他,我帮你拉他上来。”说完一把揽住小女孩的腰,向后用力拖拽。 盈盈守着木桶焦急地看着她们。 “啊……你怎么这么重?不会是个胖子吧?” 瑾儿闭着眼咬紧牙关奋力拖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成功将人救上来。 “好你个野丫头,不许本少爷胖子!” 瑾儿坐在地上喘着气,一听,猛地抬起头来,果然,这个小男孩正是前些天三番四次抓弄她的小胖子! “你个臭小胖子!我好心救你一命,你不懂感恩还出言不逊?看我不教训你!” 瑾儿说着便顺手拿起旁边竹筐里的莲藕,作势要抽小胖子的屁股,小胖子原地一骨碌滚开,头上耷拉着两只冲天鬏,哭叫着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姐姐别打我……” 而一旁的小女孩则连忙一把抱住瑾儿的手,嘴里嗯嗯啊啊地叫着。瑾儿方才看清,这个女孩正是自己第一次在荷塘里採莲蓬时遇到的小姑娘,原来她居然是个哑巴?怪不得那天看着她挺大胆的,却没说过话。 “你们是姐弟?”瑾儿放下手里的莲藕,看向小胖子问道。 小胖子双手捂住屁股,怯怯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招惹过瑾儿好多次,现在自己居然被人家救了,不好意思再像之前那么嚣张。 瑾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起来吧,我家有糖葫芦,想不想吃?” “嗯嗯!想!” 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挽着自家姐姐,一听到有好吃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头如捣蒜地疯狂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二: 田七(蹲在台阶上一片一片地摘着竹叶):瑾儿生气了,瑾儿没生气,瑾儿生气了,瑾儿没生气,瑾儿生气了,瑾儿没生气,瑾儿……好饿啊!瑾儿怎么还没回来?她一定是生气了!呜呜呜呜…… (大毛二毛回到家,二毛嘴里的叼着的猎物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二毛:哥,主人不会是捡了一个傻子回来吧? 大毛(瞥了弟弟一眼):不,她捡了两个。 哭唧唧的田七求评论求收藏~ 第23章 缘不可言(十三)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申时时分的阳光柔和舒适,然而却又是一天之中最容易让人犯困的时刻。 瑾儿和盈盈两人一起抬着整桶莲藕走在树荫底下的小石子路上, 身后跟着的小胖子打着哈欠, 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拿着树枝, 偶尔跳起来,打下路边粘在树干上的暗灰色秋蝉, 看着既活泼可爱又惹人恼。 “小胖子, 你叫什么名字?” 瑾儿和盈盈换了个位置走在后头,揪了一下小胖子的冲天鬏。 小胖子努了努嘴,说道:“我叫夏裕, 我姐叫夏丰。” “哪个裕哪个丰?” 盈盈转过头说道:“我想是取丰收优裕之意吧?” 瑾儿了然:“哦~果然是开米铺的, 寓意真好。” 夏裕用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珠子半分委屈半分不服气地看着她说道:“我把名字告诉你了,不许再叫我小胖子!” “知道了, 小鬼头!” 瑾儿敲了一下他的头,又大笑着闪身和盈盈换了个位置。盈盈看着他们嬉闹,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一进门,看到田七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挥舞着一柄竹剑, 剑法出神剑气如虹令人眼花缭乱。他目光如炬神色淡然,一袭淡青色长衫如山上的竹, 孤傲地迎着风,地上不少枯草落叶被卷成一团团,围在他的脚边上下旋转翻飞。 瑾儿呆呆地站在门口。 她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前在集市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个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翩翩少年, 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瑾儿,你们回来了?” 田七将竹剑收到衣袖后,笑着迎面走来。 瑾儿连忙应道:“哦……我们拿了些莲藕回来。” “给我拿吧,怪重的。” 田七摸了摸她的头顶,在她还没来得及脸红时就一手接过木桶,自顾自地走到水井旁。 瑾儿让盈盈拿些点心出来,先应付着那两姐弟。然后打了井水,和田七一起将莲藕洗干净,挑出两根准备今晚做来吃,其余的都徒手掰断成适合的大小,塞到一个大陶瓮中,浸满清水,再加少许盐。这样约莫可以保存一个月了。 “野丫头,你这个糖葫芦都不正宗的!” 夏裕坐在地上的竹竿上吧唧着嘴,嫌弃地将粘着些地瓜糖的手抹在瑾儿的裙摆上,旁边的姐姐夏丰急忙将他作乱的手拍掉。 “你叫谁野丫头?” 田七黑着脸站了起来,双手拉着夏裕的胳膊将他提到半空中,一双凌厉的眼睛平视着他。 “我……”夏裕一脸惊恐,圆嘟嘟的小脸蛋一颤一颤的。 “不许哭!憋着!”田七凶道。 此时夏丰走到瑾儿身旁,小手拉着她的衣袖,为自己不争气的调皮弟弟求情。 瑾儿劝道:“算了田七,不要吓坏小孩子。” 田七看着夏裕严肃地说道:“快叫瑾儿姐姐。” 夏裕紧闭着嘴,脸憋得通红,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田七放开右手,左手抓着夏裕的腰带,一手就将他高举过头。 夏裕立马吓得呱呱大叫:“我错了,哥哥快放我下来!我真的错了,瑾儿姐姐救我!” 看着往日调皮捣蛋的小胖子被田七唬得一愣一愣,瑾儿不禁在心里偷笑。 “好了啦,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先去做饭” 瑾儿盖上陶瓮,移到院子的角落里,拉着盈盈走进厨房。 田七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夏裕的肩膀,问道:“我们家还有肉酥饼,猪肉馅鸡肉馅兔肉馅都有,你想不想吃?” 夏裕缩在姐姐的怀里,良久才咬着手指点了点头。 “那你可不能白吃,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你答应了我才给你吃。” 夏裕愣了愣,擦了擦嘴角,还是重重地点头答应了。 田七乐了,蹲下身微笑着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朵旁。 “你们两姐弟吃了晚饭再回家也不迟。”田七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本图册,叫夏裕夏丰两姐弟站在院子中间,说道“这是五禽戏,以后你们要进书院的话都会学到,现在我就先教教你们。” “首先,第一戏乃虎戏。”田七翻开图册,念读着:“书上写道,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田七念完后,翻看着图册细细想了半晌,小声嘀咕着:“呵……这怎么像小狗崽学爬行?” 正一动不动站在一旁认真听讲的两姐弟听不清他这句话,面面相觑,再疑惑地瞪大眼睛抬头看着他。 “咳咳……”田七放下图册说道:“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唉,你们干脆听着我的指挥开始练习吧。” “先蹲下来,两手向前放在地上,等等……小胖子你的腰别塌下来,屁股要翘起来。对对对,就是这样……好,开始向前跳……” 黄昏渐去,院子里变得越来越昏暗了。 田七围着他俩一边走着一边伸手纠正他们的动作,“注意呼吸吐纳要均匀……” “左手右脚,右手左脚这样爬,头不要低,要平视……前面有石头,小心!” “吃饭啦!” 瑾儿拿着筷子走出来想叫他们三个进正厅,见到地上俩孩子动作如此怪异,便走到田七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你适可而止好吧?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到他们家低价进几袋米存粮过冬,这样把人家孩子当小狗耍……” “瑾儿你误会了……”田七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解释道:“我这是在叫他们学五禽戏,帮他们强身健体。” “啊???” 田七笑道:“这是虎戏,我见你打过,但总觉少点什么,我看你每次去书院看学生练习的时候,肯定是都错过了这段。” “呃……好吧。” 瑾儿拉拉衣袖,将两姐弟挽起,打了一盆井水,催促他们赶紧去洗脸洗手。 晚饭过后,瑾儿用瓷碗装了些糖莲藕,用棉布包起来塞到夏丰怀里,再拉着他们的的手,将他们送到下溪的一座宅院前,门上挂着“夏府”两个大字。 瑾儿摸了摸他们的头发,柔声说道:“你们就快进去,这么晚了你们爹娘该着急了。” 夏裕满不在乎地嘴角弯了弯,不做声。 这时里面出走一个老妈子,冷眼瞥了瑾儿一下,拉起两姐弟的手就走,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我的小祖宗,怎么老是往外跑,小心被不知从哪个山洞里钻出来的妖精给偷走了……” 瑾儿想要解释,奈何老妈子拉着孩子进去后,就急忙叫家丁把大门给关上了,丝毫不给面子。偌大的宅子沉浸在仿佛漂浮着水雾的夜幕里,黑压压的一片,瑾儿站在门口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来时,瑾儿顺便到村口的泥瓦匠哪儿买了些瓦片回来,叫田七帮忙修补房顶。 还穿着睡衫的田七坐在屋脊上,将脚边的破碎老旧的瓦片扔到下面,再添上新的瓦片,抱怨道:“瑾儿你好狠的心,我伤还没好,你就舍得这样大半夜不睡觉的叫我到屋顶上爬来爬去?” 瑾儿趴在旁边举着火把说道:“明天估计又来下暴雨,如果你不想明天被雨淋醒,就乖乖地把嘴巴闭上。唉,那片往左边一点放,这个位置要空出一条缝来才不会积水……” 此时两人分工合作,一人负责将照明和指挥,一人负责干活。 “你怎么肯定明天一定会下雨?”田七回头问道。 “因为我会通灵,山神教我夜观星象测风量雨,你信不信?” 田七不屑地回道:“呵!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瑾儿晃了晃燃烧了很久的火把,说道:“废话少说,厨房和这里都补完了,还剩下旁边那个屋顶没检查,下面可是放着稻草和柴木,万万不能淋湿了。” “那我先带你过去吧。” 田七接过火把,揽起瑾儿的腰,用轻功一跃而起,轻轻地落在旁边的屋脊上,将她放下后再自己跳到地上,双手托起两三片瓦片再飞身跃回到屋顶上来。 瑾儿晃了神,脑海里回忆起前世的自己,也是这么功夫了得来去自如,什么爬树上房顶之类的简直就是日常玩闹小把戏,何须像现在这样要旁人小心翼翼地抱着? 她就这样愣愣地坐着,心里不甘地沉思着,过了好一会儿,田七已经收拾好了。 “瑾儿?” 田七坐到她的面前,见她眼神空洞一动不动的样子,便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么了?” 田七叫她半天不应人,紧张地拿过她手中的火把,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凑近轻轻叫她:“瑾儿,醒醒?瑾儿,快回来。” 感觉一阵阵温热的气息在脸上浮动流转,瑾儿这才从沉思中走出,茫然地看着面前与自己只有一指之距几乎贴着额头的田七。 火把噼里啪啦得燃烧着,炽热的光映在两人的半边身上,面前的田七脸上光影交错,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这一瞬间,她仿佛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窥探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晚风吹起,即将燃烧殆尽的火把熄灭了,黑暗中,两人凌乱的发丝缠绕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三: 二毛(拿着高音喇叭愤怒脸):无良剧组擅自篡改剧本,压榨演员删减戏份,我们强烈要求把我们今天的镜头还给观众! 大毛(举止牌子冷漠脸):镜头,镜头,镜头。 (田七默默地从两只狼的身边走过,随机掉落了鸡腿和肉饼。) 大毛&二毛(收回喇叭和牌子):向资本大佬低头。 作者在嚎叫:撒糖啦撒糖啦~这一章的糖里面终于没有玻璃渣啦!(满足+1,智障+999.jpg) 小仙女们别走呀,跪求收藏评论。(尔康手.jpg) 第24章 缘不可言(十四) 此时盈盈已经睡下了。瑾儿捂着还微微发烫的脸颊, 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里,脱下外衣躺下, 扯过一半的被子轻轻地盖在身上。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田七方才在屋顶上袒露心声时的话语仍萦绕在耳边, 嘴唇上那温润的触觉好像未曾离开,从里到外全身心的, 仿佛沉浸在温热的泉水中,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微亮,盈盈已经起床漱洗完毕,从菜地里摘了一颗生菜, 走进厨房开始淘米煮粥。正当她生好火将米下锅时, 听到稻草房里传出一阵狼叫声。 盈盈急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跑了过去。 只见大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叫唤着。房间里, 瑾儿正躺在毯子上,她额冒冷汗脸色发白,双手捂着肚子,身子卷曲着,像一张紧绷着的弓, 表情痛苦。 盈盈连忙跑上前去询问:“姐姐,你怎么了?” “啊……”瑾儿睁开双眼, 牙齿发着冷颤回答道:“肚子好疼……好像有人往我的肚子里塞石头……” 盈盈愣了一下,随后掀开瑾儿的被子,只见灰白色的兔毛毯子上赫然染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她放心地长吁一口气,说道:“姐姐别担心, 没事的,你只是来月事了。” 瑾儿一听,稍微思索了一阵,呢喃道:“月……事?啊……我确实是该来月事了。”说着就撑起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手脚冰冷的瑾儿将被子重新裹在身上,但下半身湿漉漉的触觉让她更难受了,她强忍着胃里翻涌着的恶心感,说道:“盈盈,帮我去田七房里的柜子里拿一套新的衫裤给我。” “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盈盈很快就回来了,手里除了挂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端着一盆热水。她放下东西后让大毛安心出去,然后关上房门,将瑾儿扶起为她更衣。 盈盈问道:“姐姐,家里有月事布吗?” “嗯……我差点都忘了。” 瑾儿换了上衣,解着腰带的手顿了顿,茫然地看着盈盈:“怎么办?我没有准备那种东西。” 瑾儿重生已经两个多月了,只是残存的记忆告诉她,这副嬴弱的少女身体还从未来过月事,没想到经过了短暂的修养过后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她既无奈又高兴。 前世的她贵为公主,每逢这种时候,身边的丫鬟手下给她准备的月事布,都是用绣有精美图案的丝绸和上好的棉絮做成的,还有香薰暖炉和随从太医调配好的汤药。 强烈的求生意识迫使她迅速掌握了觅食烹煮、伐木砍柴这些生活生活技能,并且还应用自如。但是,诸如月事这类的“小事”,一向习惯了被照顾的她,一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不怕,我娘教过我怎么做月事布,姐姐你稍等。” 盈盈说完后,让瑾儿脱下脏了的裤子,挪出那张沾满血迹的毯子,折叠成厚厚的一团,让她盖着被子坐在上面。然后又匆忙跑出房间。 田七刚从院子里漱洗完毕,又在自己房间门口碰见盈盈了,便问道:“盈盈,你大早上急急忙忙地东奔西跑的,发生什么事了?” 盈盈被吓了一跳,将手里的针线棉布藏在身后,说道:“啊?田七哥哥早上好。呃……没什么事,瑾儿姐姐身子有点不适,我正忙着照顾她。” “瑾儿?她怎么了?是不是又旧病复发了?”田七焦急地要往稻草房走。 盈盈连忙拉住他,瑾儿现在这样的状况肯定不能让他看见。于是她急忙说道:“不是的,田七哥哥。姐姐她没事的,我照顾她就好了。现在厨房里煮着粥,我现在不方便,麻烦田七哥哥帮我看着,好不好?” “那你得告诉我瑾儿她到底怎么了?”田七抱肘,一脸严肃定定地看着她,一副不把话说清楚就不放行的样子。 盈盈一跺脚,红着脸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了!姐姐她来月事了,只能由我来照顾,田七哥哥你要帮忙的话就赶紧去厨房看火,粥要烧糊了!” 盈盈说完便推开田七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来,对还愣在原地的田七说道:“田七哥哥,麻烦你煮好粥后,帮我到灶台下取些草木灰,一会儿放在房门前就好了。” 田七点点头:“嗯。好。” 盈盈很快就缝制好了一条月事布,递给瑾儿自己量了量,然后就按照第一条的尺寸继续缝制着。 瑾儿的脚泡在热水里,身上的寒意慢慢减去了几分,看着盈盈手中翻飞的针线,说道:“盈盈你真厉害,年纪这么小居然也懂得这些。” “我都十五了,不小了,一般的女孩子已经都开始说媒了。”盈盈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娘去世前教会我的,现在急用就先粗略缝制好,等空闲时我再给姐姐缝制几条绣有花草的吧。” “嗯嗯。”瑾儿笑着点点头。 这时,田七在外面敲了两下门,说道:“粥已经煮好了,你们记得趁热喝。”说完就离开了。 盈盈打开了一点门缝,将放在门边的竹筒拿了进来。竹筒里的装着的草木灰已经被细细地筛除过滤了,干净细腻,还存有一丝余温。 吃过粥后,盈盈用木盆装着沾了血污的衣物毯子被子,到下溪去清洗。临走前又煮了一锅热水,叮嘱瑾儿多喝。 田七正在院子里舞剑,大毛在他身旁跳来跳去,一人一狼似乎在练习着某种奇怪的武功。瑾儿坐在一旁的树荫下,手里握着茶杯,上半身懒懒地挨着二毛。肚子里强烈的坠腹感让她兴致阑珊,半眯着眼看了他们两眼就昏昏欲睡了。 “聂先生说他没有打听到关于我的消息,我想我应该是安全的。” 田七收了竹剑,坐在她的身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哦……你觉得太闷想出去逛逛了?”瑾儿抬头,将手中的空茶杯递到田七的面前。 田七将茶壶挪开,说道:“你现在不能喝茶,只能喝白水。” “你怎么知道的?”瑾儿愕然,一下子从二毛身上坐起。 “咳咳……”田七尴尬地转过头,耳尖泛红,窘迫地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给你装白水。” 望着对方的背影,瑾儿不禁抿着嘴偷笑起来。 田七将牛皮水袋拿了出来,递给她。牛皮水袋可以保温一段时间。 他说道:“昨晚起风将我房间里的窗户吹破了,我检查过屋子里的其他门窗都不太牢固。昨晚你又说接下来会有大雨,我得出去买些钉子木板什么的回来,把门窗修好。” 瑾儿有点不放心,不过还是说道:“嗯,去吧。让大毛陪着。” 田七便拿了些铜板,带着大毛出门了,路上遇到刚好洗完衣服的盈盈。 盈盈跑上前摸了摸大毛的头,抬头问道:“田七哥哥打算去哪儿?” “我想到镇上去买些钉子和木板。家里的门窗坏了。” 盈盈说道:“哦~不过田七哥哥不用去到镇上这么远,村口就有一个打铁铺,修门窗的木板铁匠哪儿应该也有。要不我也和田七哥哥一起去吧?” 田七看了看她手里不算轻木盆,淡淡地说道:“不必了,你手里的衣服怪重的,而且瑾儿一个人在家,你还是先回去吧。” “嗯……好吧。那田七哥哥快去快回!” 于是田七便来到村口的打铁铺,开始向铁匠询问价钱。 “咦?这不是瑾儿家的狼狗吗?” 正从镇上回来的杨大娘,远远地看见正站在打铁铺门前的大毛。她惊讶地发现,大毛身旁的不是瑾儿,而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子,看样子斯斯文文的,不像是狗贩子啊。 杨大娘正想走上前去问个清楚,但心里还是有些惧怕,便站得远远的,朝这边大声喊道:“哟!这位公子,这不是住在上溪的那个小丫头家的狼狗么?怎么在你这儿呀?” 大毛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叫唤了一声。 田七转过身去,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我呀?我住在下溪,别人都叫我杨大娘,我和瑾儿是熟人,自从她爹娘去世后,都是我这个做邻居的在照顾她呢!” 杨大娘手舞足蹈笑呵呵的,样子可以称得上十分和蔼可亲了。 田七颔首,缓缓说道:“承蒙杨大娘的关照,我叫田七,是瑾儿家的远房亲戚,最近才搬过来。家母叮嘱过我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人欺负。以后杨大娘随时可以上来坐坐。” 虽然表面上对方的语气十分客气,但阅人无数的杨大娘听得出来,他字字句句都拒人千里,是在提醒她:瑾儿现在有亲人照顾和保护了。 杨大娘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亲戚,来者不善啊! “呵呵呵……田七公子客气了。”杨大娘继续笑道:“没想到瑾儿这丫头,居然有公子你这样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的亲戚,不知是表亲抑或是……” 田七轻笑:“表亲的表亲,不近。田七赶时间,先告辞了。” “表亲的表亲???这……”杨大娘懵了,刚想追问,对方已经走远了。 田七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微笑着摸了大毛毛茸茸的耳朵,摘下路旁一梭青色的香蕉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四: 杨大娘(拿出亲戚称呼计算器):我母亲的姐妹的儿女是我的表亲,我的母亲的姐妹的儿女的母亲的姐妹的儿女是我母亲的姐妹的儿女的表亲……那就是我的……那就是我呀!不对!嗯???(?x10086) 所以小仙女们觉得,田七应该是瑾儿的什么亲戚呢? (づ ̄3 ̄)づ 第25章 缘不可言(十五) 夜晚, 瑾儿抱着肚子躺在铺着柔软毛毯子的床上辗转反侧。已经是来月事的第四天了,葵水来得很不规律, 时多时少, 下腹如锥刺般的疼痛阴魂不散, 总是在她好不容易睡下后继续肆无忌惮地跑出来张牙舞爪折磨她。 身旁的盈盈正熟睡着。田七伤口未愈,瑾儿又总是成天瘫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家里的活儿自然大部分都交给了盈盈处理了。累了一整天, 别说身旁的人只是翻翻身,恐怕现在电闪雷鸣都叫不醒她。 稻草房里没有床,睡在地面上, 即使垫了毯子和稻草, 也会被深夜的露水潮气入侵,所以自她来月事第一晚起, 田七就主动和她们换了房间。 瑾儿实在是疼得难以入睡,夜越深她的头脑却越清醒,然而一阵阵无力的疲惫感如这阴冷的秋风,偷偷爬进她的身体里,让她自觉意识慢慢脱离肉体而出, 整个人都处于漂浮恍惚的状态。 瑾儿悄悄地爬下床,将身上的毛毯子裹紧, 走去厨房。 今晚月光朦胧,厨房里一片昏暗。她蹲在地上,在灶台边上摸到打火石,又角落里扯了点木屑棉絮。奈何下腹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了, 疼得她颤抖着双手,半天都打不出一点火星。 “呼……算了。” 她扔下打火石,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着。 “食盒里应该还几个馒头吧……” 已经两三天没进过厨房了,她不太确定盈盈会不会像她往常那样,习惯地存几个馒头到第二天。 她转过身去,想要去拿放在窗边木桌上的食盒。黑暗中,她一个不留神,左脚踩中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那个“东西”还“吱――”地尖叫了一声,吓得她跳了起来,跌坐在地上。 “啊――!老鼠!!!” 瑾儿颤抖着捂着嘴巴,忍不住大叫起来。硕大的老鼠居然不怕人,被她踩了一脚还“吱吱吱”地在她身前窜来窜去,像是在控诉她的“暴行”。 “走开!” 柴木堆放在里面的角落里,她只好从灶台边抓起一把木屑扔了过去。这反而惹得老鼠更暴躁了,竟然跳到她的脚上,径直地爬向她的面前! 正当瑾儿欲哭无泪时,一个身影从突然从门外闪了进来,挥舞着手里的竹剑将老鼠从她的身上挑了起来,拍到墙边上,然后一剑刺了进去,肥硕的老鼠顿时被开膛破肚,内脏和肠子都蹦了出来。 “唔……哇!” 瑾儿吐了一地。下腹和胃部强烈地抽搐起来,双重的疼痛终于让她不由自主地瘫倒在一边,她心想,完了,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很难看。 田七收了竹剑,看着赤足躺在地上的瑾儿,叹了一口气,用衣袖轻轻拭去她嘴边的污秽,将她抱了起来。 清晨吃过早饭后,田七就匆忙跑到镇上去了,然后带回一大把不知是什么的小果子,跑进厨房里捣鼓着。 瑾儿坐在院子里剥着地瓜藤,盈盈在一旁将她昨晚脱下来的脏衣服洗净,挂在竹竿上晾晒。 “盈盈对不起,又要你再洗一次衣服。”瑾儿闷闷地说:“你昨晚也被我吵醒了,现在一定很困了?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做,你晾完衣服就去睡吧。” “姐姐不必这么客气,不就是洗衣服嘛,多大的事。”盈盈笑着回答,然后转身一脸愧疚地说:“昨晚该怪我,明明睡在姐姐身边,却让你晕倒在外面,幸好田七哥哥及时发现了你。” 这时,田七端着托盘走出来,说道:“我泡了些花椒姜枣茶,瑾儿趁热喝了。” “花椒?” 瑾儿端起茶杯细细地闻着,橙红色的热茶散发出微微辛辣的香气,大概是加了红糖,入口甜丝丝的,还不算难喝。 “花椒姜枣茶是暖宫药汤,田七哥哥是怎么知道的?”盈盈惊讶地问道。 “呃……我的药膏用完了,今早去看了郎中……”田七支支吾吾地说着,耳尖微微发红。 瑾儿不禁莞尔,又想起昨晚记忆犹新的情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她放下茶杯说道:“盈盈快去睡吧,午饭时我再叫你。” “嗯……”盈盈笑了笑,回房了。 喝完花椒姜枣茶后,瑾儿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下腹也没那么难受了,便缠着田七舞剑给她看。 正当瑾儿看着田七被大毛二毛追着满院子跑,笑得前仰后合时,杨大娘来了,手里还抱着两匹布。 “哎哟!这大狼狗真凶,怎么连田公子都欺负,瑾儿你咋不管管?”杨大娘一进门就大叫起来。 瑾儿连忙站起,说道:“杨大娘快快请坐,没事儿,逗着玩罢了。” “这样子啊?”杨大娘半信半疑,放下布匹坐在一边自顾自地倒茶。 瑾儿用手推了推桌上的小碟子,说道:“杨大娘今天难得上来坐,我这儿没准备什么,只有些地瓜干,大娘不嫌弃的话就当点心吃吃吧。” “哎呀你给我客气什么?我家里大把点心吃,不惦记你的。” 杨大娘笑呵呵地抓起一把扔到嘴里,嚼了两嚼,喝了一口茶,甜腻辛辣的味道顿时口腔,看到瑾儿正定定地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好假笑着勉强咽下去。 “这……这什么茶呀?好辣!” 瑾儿笑了笑,说道:“哦,这是花椒姜枣茶,是暖宫的药汤。不过平常也能喝喝,强身健体。” 杨大娘一听,笑意更浓了,胖乎乎满是皱纹的脸像极了镇上茶楼门前摆放着的大菊花。 她抓起瑾儿的双手,轻轻拍着说道:“瑾儿真是个标志的姑娘,若是你父母还在世,现在这大门的门槛,恐怕都要被说媒的给踏破了。” 瑾儿尴尬地抽回手,端起茶杯说道:“呵呵,大娘说笑了。” 杨大娘笑道:“你应该十七了吧?都是要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了,害什么臊呢?这样,你娘不在了,你若是不介意,就多来我哪儿走动走动,你大娘我的儿子可是一表人才,在镇上赚钱也多,你若是看得上就……” “看不上!” 这时,田七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站在她们面前,说道:“我们家瑾儿无父无母没田没地,令公子怎么会看得上呢?” “诶!田七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大娘站了起来,不悦地说道:“我可是做了瑾儿家十多年邻居的,我中意瑾儿这丫头很久了,我对她知根知底,她跟我儿子门当户对。” “不行。”田七态度坚决,“瑾儿现在是我们家的人,她的婚事不必杨大娘来操心,请回吧!” “你……” 杨大娘气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无奈还未搞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当场撕破脸,只好愤愤然地抱起布匹离开了。 “诶?杨大娘别走呀……”瑾儿起身想要挽留。 田七一把将她拉回来,脸色阴沉。 瑾儿不悦地说道:“田七你作甚?杨大娘给我们送布来着,你这样把人家给赶跑了,可惜了!” 田七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两匹是红绸布,做嫁衣用的,你收下就算是收了聘礼。你当真要嫁给她儿子?” “啊???开什么玩笑……”瑾儿愣了一下,别了别嘴抓起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田七的胸口,说道:“你耍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田七轻笑,抓起她的手柔声说道:“好啦,我只是觉得那个杨大娘不像好人,看她不顺眼。何况,你用不着说媒,你说是不是?” 瑾儿一双杏眼望着天溜溜得转了转,装傻说道:“哦?是吗?我爹娘都不在了,我疯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我许过婚约。” 田七急了,将她紧抱在怀里,握紧她的手说道:“瑾儿,我心悦你。即使我现在记忆全无身份不明,但是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无论我是否记起以前的一切,我都会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以后,我的生命里,都要有你的陪伴。” 瑾儿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田七,不禁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 良久,她抬起头,苦笑着说道:“你说你喜欢我,但是我好像从未说过我喜欢你。你说你一定要娶我,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你说你无论有没有找回记忆,也要我陪着你,但是……你并不能向我保证这世上还有没有另一个与你两情相悦的人。” 怀里的瑾儿泪流满面,悲凉无奈的眼神刺痛的田七的心。她说的这三件事,他都无法回答。 此刻,他们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互相偎依气息交涌,但却又是那样的远,彼此心意未通,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他有太多的不确定,他无法掌握自己的未来,也对自己的过去毫不知情,这样的他根本无法许下任何承诺。 她有太多的顾虑,她身负罪孽重生,命运将她安排在这里是要她赎罪,要她苟且偷生,而不是享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五: 郎中(站在镜头前,笑呵呵):长守医馆镇馆之宝:花椒姜枣茶,取用了上等的红糖、花椒、生姜、红枣精心煎煮而成,其能驱寒暖宫补血正气,回阳通脉滋阴补肾,实乃居家旅行强身健体必备汤药! (镜头一转,田七面无表情手拿药包,背景打出八个大字:妇女之友良心推荐!) 瓷:小仙女请相信我,这一章真的不是在打广告。啊……(被田七拍飞) 第26章 缘不可言(十六) 斑驳的树影映在两人身上, 摇摇曳曳婆娑迷离。 田七捧起她的脸,眼底悲伤的恳求快要将她融化了。他说道:“瑾儿……我希望你至少……能给我一个机会。” 此时田七没有松开她, 而是双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紧, 仿佛她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一样。 阳光下和煦的微风吹拂起他的发丝, 好像飘在了她的心上,酥酥麻麻的。 “我相信, 除了你之外, 我的心里没有其他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老天爷就告诉我,这就是我一生中的挚爱。所以……请不要这么快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眼前的田七急切得看着她, 圈在她腰上的手紧张得发抖, 耳边是两人几乎同步的心跳声,时间在这漫长的一瞬间停止了。 良久, 瑾儿方才微微点头。 田七压制着心中的狂喜,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问道:“那……瑾儿可否告诉我你的心意?” 瑾儿薄唇轻抿,手指绕起他垂落在肩上发丝,缠紧又放开, 像是思索了很久,抬头笑着说道:“就不告诉你!”说完挣开他的怀抱跑回屋里去了。 “嗯???”田七愕然, 尔后摇头轻笑。 如今,两人已经互相表明心迹了,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任由命运的安排。 几日之后。 田七的伤大致好了,家里打柴修屋之类的的重活都交到他的手里了,瑾儿和盈盈轻松了很多。 瑾儿像聂先生借了基本书,准备在家里开设了一个小小的女子学堂,因为学生只有盈盈,和住在下溪大宅里的米铺老板的哑巴女儿,夏丰。 镇上的书院也接收女学生,不过每季要花费一两银子,盈盈不愿瑾儿出这个钱。夏丰的爹虽为家财万贯的大商贾,却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不舍得在自己的哑巴女儿身上花一丁点“多余的”钱。 院子里,瑾儿和盈盈坐在台阶上编织着麻绳,田七则在噼里啪啦地切割着木头和竹子。现在秋高气爽,在室外读书比在室内清爽提神,所以他们要在院子里搭一个棚,一来遮阳,而来要防蚊虫。 田七准备布桩,瑾儿走过去指着树荫底下说道:“木棚不用做太大,就搭在墙边的大树旁好了,可以挡一下风。” 田七点点头:“嗯,好。” 田七说完双手抱着大木桩,找准位置用力插在地底下,接着凌空跃起,跳到木桩上方,用铁锤锤了几下,让木桩插得更牢固些。 木架子搭好后,田七先是在顶上铺了一张桐油纸,再将编成一扇扇的稻草搬出来盖在上面,边缘用麻绳绑紧防止吹落,接着将木桩打磨光滑,用桐油刷一遍,防虫蛀。 傍晚,瑾儿拿出原本要用来做纱裙的纱布,绑在木棚的四周,这样就算是夜里待在里面,也不会被太多蚊虫干扰到。 瑾儿在木棚里的地面上铺了稻草席子,让田七将院子里的石桌移到木棚中间,边上放了几个用兔毛皮和棉布做的软垫子,两人坐在里面歇息。 瑾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给坐在对面的田七倒了一杯茶,说道:“你看这棚多好看!” “不错,都是出自你我之手。”田七看着四周随风轻轻摆动的纱帘,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要不我们取个名字,在上面挂个牌匾。”瑾儿手舞足蹈地说着。 田七轻笑着看着她,眼里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第二天,瑾儿安排盈盈去夏府,夏丰的娘很通情达理,二话不说就让盈盈将夏丰接了过来。 “咦?夏裕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应该到镇上的书院吗?” 瑾儿将躲在夏丰身后的小胖子拉了进来,让他坐到旁边。 夏裕抓起桌面上的点心往嘴里塞,含糊说着:“我不想去那里,我爹会把我抓回米铺里帮手卖米。” 瑾儿一边磨墨一边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既然进了书院就该多读圣贤书,日后考取个功名也对你们家族有益啊!” 夏裕歪着头,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瑾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年纪还小,应该多读书。” “我也喜欢读书,是我娘将我送到书院去的。只是我爹说做生意赚钱才是正事,每次我在书院里待不到两三天,他就派人来抓我回米铺。”夏裕闷闷不乐地说道:“瑾儿姐姐可以帮帮我吗?我真的不愿意去米铺。” 瑾儿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就先和你家姐在这里学着,我找机会和聂先生商量,看能不能帮到你。” 夏裕看向棚外,说道:“我想跟大哥哥学剑。” 此时田七正在空地上练习剑法,仗剑起风衣袖拂动身影翩飞,好一副风流模样。 “小子,你当真要向我学剑?” 田七看着端着茶杯站在面前的夏裕,眉头轻皱,踱步打量了他一番。 “当然!”夏裕眼冒精光,一脸兴奋的笑容。 “啪――!” 田七冷不丁地往小胖子的腿后踹了一脚,他竟然意外地咬着牙站稳了,没有跌跪在地上。 “看不出来原来你练过几下功夫啊?”田七惊讶地说道。 夏裕摸了摸被踢中的地方,说道“自从大哥哥教了我们学五禽戏之后,我就缠着聂先生继续给我授课,先生先让我扎了十天的马步。” “嗯……下盘练得还算可以。” 田七扶着下巴继续打量着夏裕,时不时伸手往他身上拿捏几下。 “跟我学剑可以,不过我的剑法不外传,你先得拜我为师。” 夏裕连忙跪下,将手里的茶杯高举过头,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嗯。” 田七笑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尔后抬头看向瑾儿,得意地想她眨了眨眼睛。 瑾儿不禁笑出声。自己身子弱,暂时还不能习武,平日无事时,总是留着田七一个人在院子里舞剑,怪凄凉的,现在收了徒就有事情做了。但她自知习武之苦,又见田七笑得古怪,心里开始为小胖子叹息,不知会被怎么“折磨”。 “好啦,现在看完热闹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看着田七将夏裕带到一边去后,瑾儿翻开手边的书,开始计划着该怎么给姑娘们授课。 前世的她虽不爱读书,对诗词歌赋也不感兴趣,但朗读写字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小菜一碟,教两个也没怎么上过书塾的孩子绰绰有余。 “那我们先开始学写字吧。”瑾儿随便翻开一页书。 一旁的盈盈笑着拿过书册,翻回第一页提醒她说:“姐姐,我们应该从最简单的开始。” “啊?对……我糊涂了。” 瑾儿一拍额头,脸上有点窘迫。盈盈的先父是秀才,也开过书塾,自己怎么没想起来呢? “盈盈啊,都怪我忘性大,我该提前向你请教该怎么授课的,你是赵秀才的女儿,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擅长。” 盈盈连忙摆手说道:“姐姐别说笑了,我只认得几个字罢了。” 瑾儿说道:“那我们相互学习好不好?” “嗯!三人行必有我师,而且我们还能请教田七哥哥。” “对嚯!”瑾儿灵机一定,向正在指点夏裕学金鸡独立的田七喊道:“田七!你说说入书塾第一天该教授什么?” 田七转过身来,思考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弟子规》(注释)吧?” “嗤――!”瑾儿一听翻了个白眼,说道:“什劳子《弟子规》?迂腐发臭的东西!我们不学这个。” 前世的瑾儿最厌恶太傅讲授的《弟子规》,满口仁义孝德,实则既死板又愚昧,用所谓的天理伦常扼杀学童的思考能力和批判能力,简直是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瑾儿说着就将桌上的一本小小的书册扔到一边去,末了思索了一阵,又捡了回来递给两个姑娘,说道:“这本可不是什么圣贤书,你们随便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要相信里面所说的。其中的道理,日后你们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田七望着她们,愣了愣,他想不明白瑾儿为何如此恼怒,自己好像并没有说错话呀…… 一旁单脚站在地上左右晃荡的夏裕说道:“聂先生也没给我讲授过《弟子规》,先生说这本书等我们到了而立之年再看也不迟。” “是么……”田七低头沉吟。 “是啊!聂先生和别的先生不一样,他讲授的方式也很特别,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沉闷……”夏裕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田七无由故地心烦意乱,敲了一下他的头命令他安静站好。 棚内,由于夏丰是个哑巴,只能听得见和看得见。瑾儿只好坐在她的面前,让她看清楚自己说话时嘴唇的动作和喉咙的颤动,模仿自己,尝试引导她学会发声。 瑾儿对盈盈说道:“夏裕说她姐姐并不是天生哑巴,而是后天受到惊吓所致的。我想,我们能不能试着将她治好。” 盈盈听毕点点头,表示自己日后会更加关心夏丰,协助瑾儿一起帮她。 夏丰睁着圆溜溜的双眼,乖巧地坐在旁边,默默看着眼前这两位心善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弟子规》于清朝康熙年间成书,是伪满宣扬“孝为先”的读本,糟粕多于精华,不可取。将此书架空到本章节,仅为剧情所需。 小剧场二十六: 聂隐:知行书院,国家一级高等学府,拥有优美的教学环境、顶级的教学师资、创新的教学方法…… 第27章 缘不可言(十七) 转眼间, 一场秋雨过后落叶纷飞,凛冬将至。瑾儿询问过附近的村民, 这里虽位处南方, 但并不是四季如春的气候, 加之地势较高,冬天时还是会时不时下起绵绵雨雪。 家里的兔毛毯子并不多, 灰白的毛不耐脏, 而到镇上的布庄里买的话又太不划算了,瑾儿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学着织布。 她在集市上和村民闲聊时,打听到杨大娘家不仅开有米铺, 还有一间不小的织布坊, 有不少住在附近的村妇,会拿些自己在家织的棉布麻布到织布坊换钱, 要不就是直接农闲时到里面去做工。 于是,瑾儿带了些自制的野猪腊肉和腊兔肉,到下溪去拜访杨大娘。 “哎哟,来就来嘛,还特意带野味过来, 大娘我多不好意思啊!” 杨大娘接过包裹拆开瞄了几眼,乐得笑成一朵花, 把东西递给丫鬟后,亲自拉着瑾儿往屋里坐。 “大半个月没见,瑾儿真是长得越来越标志了呀,活脱脱一个大姑娘。”杨大娘笑着抓着她的肩膀左看看又看看的, 伸手捏了捏终于长了点肉的脸蛋。 瑾儿捂着脸笑着说道:“大娘说笑了。” 杨大娘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来得真是时候呀,我儿子一会儿回来吃中饭,你就留下来见见他,怎样?” 瑾儿尴尬的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清冽齿颊留香,是上等的茶叶。 她问道:“这茶真好,不知产自哪里?” 杨大娘愕然,小声嘀咕道:“啧!这都被你喝出来了啊?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啊?”瑾儿听得不太清楚。 “呵呵呵……这不就是蒙顶茶嘛,我儿子年初外出做生意回来时给我捎来的。” 杨大娘随口应付着,拿起茶杯,一边喝着一边笑眯眯得往她身上瞅,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瑾儿心里不禁疑惑,这蒙顶茶产量稀少是皇家贡品,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也很难搞到,这杨大娘的儿子是从什么人手里拿到的呢? 她追问道:“杨公子也做茶叶生意吗?” “嗨!做什么生意也好,我这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什么买卖赚钱都由着他做,我这个做娘的从来都不过问。”杨大娘摆手说道:“女人嘛,只要把家持好,守好家里的田地,相夫教子就够啦!在我们家,女人不用操心太多,在家享福就好了,瑾儿你说这好不好?” 瑾儿没料到对方直接避开了她的提问,还乘胜追击对她疯狂暗示着要她做自家的儿媳妇。开头她只以为对方只不过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罢了,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居然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这也太奇怪了,她自知自己样貌不算出众,家底更是可以忽略不看。这长守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千金小姐都有好几家,哪家的姑娘都比她要门当户对得多,怎么就找上她来了呢? 瑾儿实在不想再与她打太极,便说道:“杨大娘,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只不过是到大娘家的织布坊里学学手艺罢了。我听闻杨家织布坊所出的布匹布料结实样式精美,可是能卖到京城去到,所以我就慕名而来了。” 杨大娘听毕一拍大腿,说道:“行呀!你怎不早说呢?明天你就再这个时候过来,大娘我亲自带你过去。” 正当两人在客套着时,门外的丫鬟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 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身着深蓝色长衫,身高七尺半,样貌还算周正,精神抖擞走路带风,一双狭长的眼睛精光闪烁,一看就是个精明人物。 这就是杨大娘的独子杨顾星,手里不仅打理着织布坊和米铺的生意,还是县令的幕僚。听闻他虽然出身普通,却不但文武双全才智过人,为人又没有野心,丝毫不把功名放在眼里,只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商人和幕僚。 杨顾星一走进大厅,杨大娘便迎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的。 他见到坐在一旁的瑾儿,便问道:“娘,家里来客人了?” 瑾儿连忙起身说道:“杨公子,我是住在上溪的瑾儿,承蒙杨大娘多年的关照,今天得空便来拜访。” 杨顾星了然,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坐在她对面。杨大娘唤来丫鬟倒茶添些点心。 杨大娘拍着自家儿子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瑾儿你看,我给他说过你的事儿了,他知道的。其实你们小时候一起上过学堂,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没什么印象了吧?” 瑾儿摇摇头,故作懵懂地说道:“我病得太久了,以前的事儿都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也没什么印象。” 杨顾星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语气冷淡。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像是账本之类的册子,自顾自地查阅了起来。 “忘了没关系!”杨大娘继续说着:“如今你们都长成人了,一个亭亭玉立大姑娘,一个事业有成的小伙子,现在认识才是刚刚好,缘分呀!” 杨大娘一直在喋喋不休的,瑾儿艰难地应付着,而杨顾星却默不作声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嘴角时不时微微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让她更是尴尬得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桌上的茶壶换了两轮,屋外的太阳快升到头顶了。 瑾儿站了起来,说道:“大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表哥要训我了。” “吃了中饭再走也不迟,你那什么表哥,处处管着你,也不觉得自己脸大!”杨大娘脸色不悦。 杨顾星却难得开口说话:“瑾儿姑娘实在不便逗留的话,日后在下再登门拜访。” 杨大娘见儿子做主说话,也不便继续挽留了,客套了几句后就送她出门了。 临走时,瑾儿回头,看到杨顾星依旧一手拿着账本,一手靠着座上的软枕喝着茶,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扭头与她对视了。 此时他的眼神却不再冷淡,而是暗含着莫名的火热,惊得瑾儿连忙转身离开。 清晨,田七穿上他那套耐磨耐脏的黑衣衫,外面再套上一件兔毛外衣,带上竹剑和竹筐领着二毛上山打猎去,然后拿到集市上卖。 集市上熙熙攘攘,买卖药材和动物皮毛的摊位也多了起来,基本上十个摊子就有一个。 田七拎着一大袋瑾儿做的兔毛外衣,还有些晒好的党参枸杞之类的药材,在一个有两条道交汇的路口边上支起了一个牛皮帐,将东西依次摆出。 一个怀抱小娃娃的妇人走了过来,拿起一件小件的兔毛外衣问道:“小哥儿,这是什么毛呀?怎么卖?” 田七答道:“这是兔毛的,很暖和,小的无袖的四十文钱,有袖的五十文钱。” 妇人一听,立马甩手扔下,大喊:“这么贵呀!” 田七皱眉,拿起外衣耐心说道:“不贵了。这是野兔毛,是从一只一只兔子身上扒下来,经过细心的洗净晾晒熏香除虫,一针一线手工缝制而成的。既保暖又好看,大姐你看我身上就穿着一样的兔毛外衣。” 妇人颠了颠怀里的孩子,冷哼道:“啧!不就是兔毛嘛,有什么稀奇的,如果是羊毛的还好说,你这兔毛不值钱!” 田七无奈,只好默不作声地把毛外衣放下,不再看她。 但妇人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他的摊位上停留了一阵,见田七不再理睬她,便轻咳了一声,再瞥了几眼说道:“二十文钱怎么样?我二十文钱买你的有袖小外衣。” 田七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理睬她。 这些外衣都是瑾儿这一两个月来大晚上挑灯赶制的,自己偶尔路过还未熄灯的房间,心里都不太舒爽,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贱卖掉了呢? “诶!我跟你说话呢,二十文钱卖不卖?”妇人拿起衣服甩到田七脸上。 田七一手抢过衣服,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卖。” “嘿!我说你这小哥儿怎么这么不识相呢?你这破兔毛外衣根本就不止那么多钱,我肯出二十文钱买,你该偷着乐了!” 妇人不依不饶地纠缠着,旁边的小商贩和路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小哥儿呀,让我来说句公道话。”一个卖古董的中年人站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拿起一件外衣摸了摸,对妇人说道:“这兔毛外衣看着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算是不错的,不止二十文钱。但是呢……” 中年人说着转向田七,叹了口气说道:“也不值五十文钱。因为!东街的大成织布坊里也卖兔毛外衣,那料子和做工与你的相差无几,但人家老板的只卖三十五文钱,而且还可以量身定做。该怎么卖,小哥儿,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 瑾儿今早就去了大成织布坊学艺,他正打算今天收摊就顺便去接她。而现在这种情形,田七在想,要不要先和她再商量过后再买。 “我就说嘛!你这东西不值那个钱!说不定还比不上人家大成的呢!来,给你三十文钱,小外衣给我!” 妇人嚣张地拿起衣服扔下钱扭头就走,当田七回过神来想要追回的时候,已经跑得没有踪影了,只好闷闷不乐地将铜钱收起来。 正当田七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一堆“不值钱”的衣服,一筹莫展时,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他面前,说道:“这摊上的兔毛外衣我都要了。” 田七拿过银子,正要惊讶地开口问话,但定眼细细打量了面前这个人,沉思了半晌,说道:“你是大成织布坊的老板,杨顾星?” “没错,正是鄙人。”杨顾星低头轻笑:“杨某向田七公子问好。” 田七不解:“杨老板特意来买我这些粗制毛衣作甚?” 杨顾星说道:“实不相瞒,杨某是想要与田七公子交个朋友。” “交朋友?田七只是区区一个山野村夫罢了,你我素昧谋面,杨老板未免太抬举我了。” 前些天瑾儿从杨大娘家回来,就跟他讲过这个杨顾星,那时他就对杨顾星充满敌意了。现在这个让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何种目的,他都不由自主防备着对方。 “田七公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杨顾星一摆手,把他正要将衣服收起来的手按住,继续说道:“田七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何况田七公子还是瑾儿姑娘的表亲,这个朋友,我结交定了!” 田七斜眼看着他,思索了一阵,说道:“好!杨老板果然是性情中人,这一批兔毛外衣我就暂且放在大成织布坊里售卖,一律五十文钱,卖出后你我二八分成,如何?” 面对田七的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杨顾星却一口答应了:“行!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二十七: 二毛:喵喵喵???今天有没有我的戏份了? 大毛:又来了一个情敌!哼! 瑾儿:喂喂喂,你们是狼诶! 第28章 缘不可言(十八) “不过, ”田七想了想,说道:“杨老板要先付一半的押金给我。” 杨顾星失笑, 说道:“田七公子也未免太过谨慎了吧?刚才那位大叔也说了, 你这些兔毛外衣与我织布坊里所出的别无二样, 到时候混在一起卖一定卖得出去,还请田七公子放宽心。” 田七开始将衣服收起, 说道:“这个很难由我一个人来做主, 这样吧,我还是先回家与瑾儿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嗯……好吧。”杨顾星低头扫了一眼摊位, 见上面摆放着的药材品质不错, 便又说道:“其实这些药材也可以拿到在下的米铺里卖。如今天气转凉即将入冬,不少老百姓开始存粮和购买滋补药材, 如果将滋补药材和米面一起售卖,岂不是可以两全其美?” 田七收好布袋,赞叹道:“杨老板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随时随地都能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田七公子过奖了。要不,请到大成里喝个茶?正好, 我听闻手下的人说,瑾儿姑娘今早也到大成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三人就趁此机会好好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原本田七还觉得杨顾星这么爽快就答应收购他的兔毛外衣,其中可以有诈,但刚又从对方三言两语中看出他确实是个经商奇才, 和他建议时语气既不盛气凌人又真挚诚恳,也许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田七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收拾好摊子便随对方走去织布坊。 田七与杨顾星并排而行。在路人眼里,杨顾星只比田七低半个头,两人都是宽肩长腿身段颀长,昂首阔步风姿潇洒。 不同的是,田七身上有一股像是与生俱来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面上虽冷淡没什么表情,但并不会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烈冰冷感觉。 而杨顾星则是不同,岁面带微笑却眼神锐利,看着与田七的岁数相差无几,气质却是成熟许多,浑身散发出莫名威严的气场,就像一把出鞘了的利剑,时刻亮出他的锋芒,一般的人遇到他不禁望而生畏。 两人走过一条花街,杨顾星问道:“听闻田七公子是最近才搬来长守镇的,不知田七公子府上是书香门第疑惑是作何买卖的呢?” 田七想了想,胡扯故事说道“家父不过是木匠罢了,家里有几位兄长,我学艺不精,只学到了些皮毛,书也读得不怎样,家母得知瑾儿近年来无依无靠的,就安排我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杨顾星会心一笑。 虽说是远方亲戚,但尚未婚嫁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久了,他们两人在外人眼里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家人,田七家不直接接瑾儿过去,而是打发他过来“照顾”,意图很明显了。 不过就是小门小户儿子太多家产不够分,这时又恰好凭空出现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远方亲戚,让小儿子以照料为由直接搬去,这样既没有“倒插门”这一难堪说法,又能占有女方的家产自立门户,这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无论是他娘亲还是杨顾星自己,都不希望这样。不为别的,只为堵住某些人的嘴巴,让杨家更加“名正言顺”。 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位于东街的大成织布坊。 正门一进去,一楼是布庄,二楼是招待宾客的茶室。布庄店面宽广,布匹和成衣样式繁多琳琅满目,店内有五六个伙计在招呼客人和货商。往里走就是内院,用竹竿晾晒着漂染好的布匹,里面有三间大房,每间大房都有两层,分别是织布和做成衣的地方的。 杨顾星带着田七大致参观了一番后,便吩咐一个伙计去把瑾儿请来,然后邀请田七到茶室上坐。 “田七?你怎么过来了?”瑾儿一上楼就看到正在喝茶的田七。 田七起身说道:“杨老板想要与我们合作。” 瑾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杨顾星坐在田七对面对着她笑,便笑了笑上前坐下,说道:“杨老板经营着这么大的织布坊,相比原料来源和销路都是稳定了的,何故要与我们这些小商小贩合作呢?” 杨顾星淡淡一笑,倚着软枕,拿起热茶吹了一口气,散发着茶香水雾氤氲在脸上。 他悠悠然说道:“这织布坊看似经营地风生水起,但两位有所不知,握着原料来源和销路实质上是被别人掌控着,我这‘杨老板’做得可是摇摇晃晃的。” “可是……我们好像也帮不上啊。”瑾儿说道。 杨顾星突然抬头看着他们,说道:“杨不休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织布坊的原料来源和最大的收货商的名册都是在他手里。” 想不到对方和杨不休居然兄弟。他俩一个是县令幕僚,一个是地方恶霸,共同经营着长守镇里黑白两道最赚钱的生意,这杨顾星果然不是一般人。 见对方沉默不语,杨顾星连忙放下茶杯解释道:“两位请别误会。我与杨不休没有关系的。他是私生子,我们杨家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他也不曾认过我这个弟弟。而且我并没有和他勾结在一起,我之所以将织布坊的命脉交由他掌握,完全是迫不得已啊!” 杨顾星继续说道:“当年我刚接手织布坊和米铺的时候资金短缺,刚好夏家的米铺也壮大起来,一直以低价售卖大米来压制我们。在我走投无路时,杨不休就派人假装要与我合作的生意伙伴,设计让我签了个不明不白的契约,我与他几番周旋后,也只能保住这两间铺子所属权。” 瑾儿问道:“那我们能做什么?” 杨顾星凑上前低声说道:“我知道,杨不休这次伏法,瑾儿姑娘有很大的功劳。现在,杨不休被押上州知府,契约和名册应该被抄了,我想瑾儿姑娘可否帮我拿到这两样东西。” 对方靠的太近了,两人只有一拳之隔,田七拉了一下瑾儿的衣袖。 瑾儿身子连忙向后靠,轻咳了一声,说道:“杨老板真是说笑了,杨老板是县令大人的幕僚,想要查检赃物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这……”杨顾星顿了顿,捋了捋衣袖,正襟危坐说道:“话虽如此,但你也知道,官府不同别的地方,自然有它的规矩,这是私人纠葛,我这做幕僚的,更不能知法犯法滥用职权强取豪夺。何况,我只是个小小的幕僚,县令大人坐上宾客十来人,我这等闲之辈说不上话。” 瑾儿和田七面面相觑。田七藏在底下的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田七说道:“杨不休这个恶霸欺行霸市惯了,被他祸害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俗话说人多力量大,我想还是收集更多的证据,联合其他受害者一起到县令大人跟前求公道,这样胜算更大。” 对面的杨顾星听罢沉默不语,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手指放在茶杯旁轻轻敲了两下,沉思了一阵子后方才说道:“多谢两位愿意出手相助。田七公子所言极是,我这就派人去探访曾经被杨不休欺辱过的老百姓。”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群带刀捕快直接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杨先生,县令大人在……”捕头一见室内有客人,立马噤声打住。 杨顾星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对捕头说道:“高捕头来了啊。实在抱歉,我这儿有客人,请各位先到到偏房稍等一会儿。小六,快给各位大人上茶上点心。” 高捕头瞥了瑾儿和田七一眼,走近杨顾星悄声说了几句。 正当高捕头要转身离开时,他又瞥了田七一眼,然后停住了脚步,半眯着眼打量他:“这位公子生得好面善啊,我们莫不是在哪儿见过?” 瑾儿一惊,脑海里瞬间想起第一次见田七的情形。当时田七出手相助擒住了一个当街行凶的屠夫,她看着田七将屠夫押走,那时田七应该和捕头碰过面。而现在田七是被人追杀后失忆了,虽然聂先生没有打探到关于田七的信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田七可以光明正大得出现在人前,更不能贸贸然得被官府的人知道。 想到这,瑾儿连忙笑着说道:“官爷,这是我的表哥,他是个木匠,前些天曾到衙门附近给人送木桶来着,官爷见过他很正常。” 高捕头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说道:“有这事儿?嗯……” 杨顾星在这时插话了:“有何稀奇的,他们还是我织布坊的生意伙伴呢,我好几台织布机要他修理来着。还请高捕头先去偏房,我这儿马上就谈完了。” 高捕头摆摆手,说道:“行行行,那就不打搅了。还请先生速速过来与我商谈。” 高捕头走后,杨顾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坐下来,拿起放在软枕旁的折扇,抵着下巴问道:“看来,田七公子身上有故事啊……” 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瑾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糟了,现在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恐怕“合作”的事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杨顾星好像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摇摇头说道:“瑾儿姑娘不要紧张,在下并不是杨不休那样的小人,不会以此要挟两位的,两位请放心。合作,最重要的是相互坦诚相互信任。” 田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握着瑾儿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们相信杨老板的为人,合作的事我们回到家后会好好商量。还请杨老板尽早收集好有利的证据,我和瑾儿定会全力相助。” 杨顾星放下扇子,微笑着深深地看了瑾儿一眼,然后起身对田七颔首说道:“好,明日我就登门拜访。” “告辞!”田七向他拱手。 “慢走。”杨顾星双眼又放在瑾儿身上,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 两人走出织布坊后,瑾儿便拉着田七飞快地跑了起来。 “瑾儿慢点走,你不能跑。”田七连忙止住她。 “不行!你得快点躲起来!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并官府的人盯上总没有好事!”瑾儿焦急地说道。 田七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那个高捕头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们现在进退两难,与其躲来躲去,还不如迎头而上。” “可是……”瑾儿担心地看着他。 田七将她的双手按在胸膛上,轻声说道:“没什么可是。只要和瑾儿在一起,无论是怎样的风波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和你一起面对。” 瑾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偎依在他怀里说了声:“好。” 不远处的二楼栏杆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一声不屑的冷哼湮没在喧闹的街市上空。 第29章 缘不可言(十九) 瑾儿和田七都不在家, 大毛二毛也上山打猎去了。赵盈盈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又看着今天田七晴朗阳光充足, 便拆下家里的门帘被套和几件换下了的衣物, 拿到小溪旁浣洗。 秋末的溪水冰凉刺骨, 盈盈只好将皂荚粉倒在木盆里,用水和开, 打出泡沫, 淋在被叠在岩石上的衣物上,用木棒子捶打。 这时,跑到上溪玩耍的夏裕和夏丰碰巧见到了她, 于是走了过来。夏裕大喊:“盈盈姐姐, 你在作甚?” 盈盈惊喜地扭过头,回答道:“是小裕和小丰啊, 我在洗衣服啊。” 夏裕蹲下身子,伸手拨了一下水,立马被冻地缩了回去,说道:“这水这么冷,姐姐怎么在这儿洗衣服?回去打井水烧热了再洗不行吗?我娘都不忍心让我们家的丫鬟洗这么冻的水。” “你娘有仁爱之心啊!”盈盈惊道。一般的富人家主人哪里会关系仆人的冷暖。 “我没事, 我往日在家习惯了,还能忍受。而且家里的柴火不太够, 我不想浪费。”盈盈接着解释。 夏裕瞧见她一双芊芊玉手已冻得通红,但见对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劝说什么了,撇撇嘴就和姐姐跑去摘路边的野菊花。 等盈盈将衣物洗完后, 两个小孩跟着她回家了。 “瑾儿姐姐和我师父还没回家吗?”夏裕抓起放在厨房食盒里的酥饼,一边吃一边问道。 “是啊,瑾儿姐姐去了镇上的织布坊里学织布,田七哥哥去赶集了,看来应该会晚些才回来。”盈盈将木盆放好,打算淘米做中饭。 夏裕连忙咽下嘴里的饼,说道:“要不盈盈姐姐来我们家吃中饭吧!上次你来我们家借我们,我娘见过你,她老是在我耳边唠叨说要请你和瑾儿姐姐还是师父吃饭呢!” 盈盈笑了笑,说道:“那也得等瑾儿姐姐和田七哥哥回来了一起去吧?就我一个人去太失礼了。” “姐姐哪儿的话啊?这不碰巧嘛!而且只是随便吃顿中饭罢了,等人齐了我娘会再精心准备大餐请你们吃的!姐姐……来嘛~” 夏裕拉着她的衣袖撒娇,旁边的夏丰也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盈盈拗不过他们,只好笑着答应了。 “我爹今天刚好也从镇上回来了,我娘应该和他在偏厅里说着话呢。” 偌大华丽的府邸里,盈盈走在花园的小石桥上,拉着夏丰的手,跟在夏裕身后。不多时,三人走到偏厅,里面正是夏家两夫妇在说着什么。 正当两人要进去,里面传来夏夫人哀怨的话语:“我是文家的族人,十年了!我眼睁睁看着瑾儿受尽磨难,却只能袖手旁观。现在老天保佑,瑾儿终于清醒了,如今你却一而再啊再而三地阻止我接济她?相公,你于心何忍?” 盈盈一惊,立马停住脚步拉住夏裕,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躲在门边。 夏老爷将茶杯重重地拍到桌子上,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子,你是知道的,这事我们夏家可是万万做不得啊!现在杨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若是我们这时候出手,岂不是要得罪杨家?况且我们的米铺生意已经快要被大成米铺压得喘不过气了,娘子千万不可妇人之仁,连累了整个夏家!” “可是……”夏夫人啜泣着想要辩驳。 “就这样吧!娘子要顾全大局才好。”夏老爷拒绝再谈,脸色沉郁地走出偏厅。 夏裕想上前和他爹说话,盈盈连忙再次拉住了他,躲进隔壁的房间里,等夏老爷出了门再偷偷走出来。 “盈盈姐姐怎么了?我爹娘在说什么呀?”夏裕不解地看着她。 “我也想知道。”盈盈低声说道,脸上神情担忧。 盈盈握着两姐弟的手,说道:“你们先去玩,我有些话要和你们娘亲谈谈。” “要谈什么?我也想……” 夏裕缠着盈盈,姐姐夏丰却乖巧地拦着弟弟,向他摇摇头,拉着他走向别处。 于是,盈盈粗略地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装扮,鼓起勇气走进偏厅向夏夫人问安:“盈盈见过夏夫人。” 夏夫人正在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一见到她,先是疑惑,稍微打量一眼后就想起她来,便连忙起身扶起她的手,说道:“原来是盈盈姑娘呀!快请坐。” 两人坐下后,盈盈先是踌躇了一会儿,再三壮起胆,说道:“夫人,其实刚才我听闻夏老爷和夫人的谈话了……” 夏夫人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方才说道:“我听说过盈盈姑娘的事了,盈盈应该和瑾儿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了吧?” 盈盈点点头:“瑾儿姐姐不止是我的姐妹,也是我的恩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为何瑾儿姐姐没有具体的姓氏和名字,我问过她,她说她十年前得了失心疯,以前的事,包括她自己的身世都一概忘记了。她也问过一些邻舍的村民,但不知为何,几乎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没有人愿意告知与她。” 夏夫人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当然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可怜她也好,避忌她也罢,这里没有人愿意提起十年前的惨剧。” 盈盈惊道:“惨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夏夫人……” 见对方紧张地整个人都要越过桌子靠了过来,夏夫人连忙按住她,缓缓说道:“盈盈别着急,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文家的族人,我爹生前还是文族长的得力助手,我们两家本应是紧密相联的两家……” “文族长?”盈盈坐了回去,双手扣在一起,认真地听着夏夫人娓娓道来。 “没错,”夏夫人拿出手帕抵在下巴边,继续说道:“文族长就是瑾儿的爹,瑾儿的闺名是文瑾儿。长守镇附近有三个村落,我们这边就在竹溪山上。这里有两大家族,文家和杨家,因为两家族的人数差不多,所以整个村子分别由这两个家族选出的族长来主持着,互相合作互相平等互不干涉。” 盈盈沉吟:“原来瑾儿姐姐是族长的女儿……但是为何……” 这时丫鬟拿了点心上来,夏夫人命令她们都出去,并关上偏厅的大门。 “如若不是十年前的那件惨案,瑾儿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吃尽苦头。”夏夫人叹了一口气,脸上悲戚起来。 盈盈追问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夫人止住哽咽,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我也是半知半解。大概就是十年前,文族长收留了一名身患重病的女子,原本这个村子是特别排外的,村里有个惯例,就是不留外人过夜,但是文族长是族长,大家心里就算别扭,也不好反对。” “但不幸的是,三天后,这个女子身上的病传染到村里的其他人身上。不出两日,整个村子里的村民,无论是杨家族人还是文家族人,都感染了大半,像得了瘟疫一样,无法医治且死相惨烈。” 盈盈问道:“这……那文族长一家有感染到吗?” 夏夫人摇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文族长一家是与此女子相处得最密切的,反而安然无恙。” “后来,杨家族长就控告文族长收留‘妖女’祸害竹溪村,将文族长和文夫人绑了起来,两个家族的人因此起了冲突,火烧房屋田地,互相打斗。最后……” 夏夫人说道这儿,不禁热泪盈眶,无比痛苦地说道:“最后文族长和文夫人被杨家活活烧死了!” “什……么……”盈盈目瞪口呆,“那……那个女子和瑾儿姐姐怎么了?” 夏夫人擦拭着眼泪,泣不成声,缓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杨家火烧文族长两夫妇的那天,那女子和瑾儿莫名失踪了,我想是有高人将他们救走了。” 听到这儿盈盈微微松了一口气,眼里也不禁泪光闪闪。 夏夫人惋惜地说道:“一个月后,瑾儿终于回来了,可惜她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身边还带着两只小狼狗崽。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可怜的姑娘,方才七岁,就要承受这样的变故……” 盈盈沉默了一阵子,接着问道:“那杀害文族长夫妇的杨家,就是大成织布坊的那个杨家吗?” 夏夫人连忙做手势要她噤声,良久方才小声说道:“亲手杀害文族长夫妇的是现在的杨家族长杨天,就是害死你父亲赵秀才的那个杨不休的义父!” 盈盈心头一紧,感觉呼吸都变得压抑了。 “那个杨家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文族长一家的家产全都被他们占了去了,而且我们文家的其他族人也受尽压迫,几乎每家都被杨家的族人抢去至少一半家产。” 盈盈一听,怒道:“这不是公报私仇趁火打劫吗?就算文氏家族对此事有责任,但文族长已经受了私刑丢了性命啊!难道官府不管吗?” 夏夫人摇摇头,说道:“盈盈你有所不知。杨不休是长守镇恶霸,义父是主持整个竹溪村的族长,杨家长子杨顾星是县令大人的幕僚,你说,官府能怎么管?” 盈盈一时哑口无言,心里不禁再为瑾儿伤心。她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我一定要将这个真相告诉瑾儿姐姐!杨大娘接近我们果然是有企图的,她现在还在大成织布坊里,我担心杨家会对她下黑手。” 夏夫人拉住她,安慰道:“盈盈不用担心,现在瑾儿一无所有,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我相信杨家暂时不会对她做什么。” 盈盈想了想,对方的话不无道理,便点点头坐下了。 第30章 缘不可言(二十) 盈盈在夏府吃过中饭后, 与夏裕和夏丰玩耍了一阵子,估摸着瑾儿和田七应该回到家了, 就领着两姐弟回去, 与夏夫人商量, 晚饭过后再把孩子送回来。 “姐姐你回来啦?” 盈盈见到瑾儿正在院子里捣鼓着一个织布机,便拉着两姐弟的小手走上前去。 “瑾儿姐姐, 我师父呢?我上次学了一招剑法, 最近勤练了几天,正想找他老人家指点一番呢!”夏裕扯着瑾儿的衣袖说道。 瑾儿起身,敲了一下他的头, 笑着说道:“老人家?你师父很老吗?他带大毛二毛上山去了, 估计吃晚饭才回来。” 瑾儿转头对盈盈说道:“杨老板刚才派人送一台织布机给我。不过我在织布坊里只待了两三天,还不太熟练, 不知道一个月能织出多少。” 盈盈说道:“姐姐也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瑾儿笑了笑,叫小裕小丰两姐弟自己到厨房里找吃的,然后和盈盈两人将织布机抬进屋子的正厅里。 盈盈见两小孩在院子里玩耍着,便靠着瑾儿身旁坐下来, 悄声说道:“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瑾儿疑惑地看着她。 “小裕他们邀请我到夏府作客, 我见到了夏夫人。”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眸,盈盈心中不忍,但还是顿了顿继续说道:“夏夫人将姐姐的身世都告诉与我了。” 瑾儿一听心头一紧。她不是没有调查过自己的身世,而是根本无从下手。周围的村民平日里也是慈眉善目的, 待她非常热心,但只要她一问到十年前的事,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三缄其口,十分避忌,甚至连她自己的姓氏和父母都问不出来。 “你说。” 盈盈深吸一口气,将夏夫人的原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瑾儿将头伏在盈盈的肩膀上,无声地哭泣着,成珠的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衣襟。 自从她在这幅身体里重生后,时不时会梦到自己置身于炼狱般的熊熊烈火之中,面前是两个永远看不清的但潜意识里非常熟悉的人影。如今她终于知道,这是潜藏在这幅身体深处的不可触摸的痛苦记忆,梦里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就是文瑾儿的父母。 她泪眼婆娑得喃喃自语:“原来我叫文瑾儿……瑾儿……呵……真巧……” 盈盈以为瑾儿一时接受不了伤心过度,便握起她的手,将快要掐红手心的手指一一扳开,柔声安慰道:“姐姐节哀,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还有田七哥哥。” 良久,瑾儿抹干眼泪,沉声问道:“我父亲救下的那名女子,后来怎样了?” 盈盈摇摇头,说道:“之后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当时杨族长还把你抓起来逼问她的下落,但并没有任何线索。” 瑾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名女子和我们家朝夕相处,但我们却没有一人染病。这所谓的瘟疫必定有蹊跷,我们文家……或许是被人陷害了!” “杨家勾结族长害死我的父母亲,却趁我失忆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想要将我娶进杨家,还要我帮他拿到所谓的契约和花名册。” 盈盈惊讶地说道:“姐姐,恐怕他们这是在利用你,想要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瑾儿点点头,思索了半晌,说道:“一开始我就发觉不太对劲。第一,杨家开米铺,杨大娘说是好心接济我,但送我的却是些卖不出去的陈年米谷,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帮我。第二,这十年来,她应该知道疯疯癫癫的我,是没办法烧火煮饭的,她送的米谷根本就是多余的,她这是做给谁看?” 盈盈跟着说道:“杨家霸占了姐姐家的家产,必定遭人口舌。如今杨家生意越做越大,名声自然越来越大,现在杨大娘三天两头地想要和姐姐说亲,恐怕只是想要过得名正言顺罢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瑾儿站了起来,搓着手心踱步,“但是,现在杨不休都入狱了,杨顾星是县令的幕僚,杨家族长又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怎么还需要我的帮助才能拿契约和花名册?” 盈盈咬了咬嘴唇,尔后跳起来抓住瑾儿的衣袖,焦急地说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姐姐你不要答应他们!” 瑾儿笑笑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分寸,我倒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打算将计就计,趁机把全部的事情都查个水落石出,还文家一个清白。 落日余晖,将整个山林都浸染成火烈的红。 田七收起竹剑,左手拎着一条绳子,上面绑了十来只野鸡,鸡血滴滴答答地流着,滴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他跟在两只白狼身后,往山下的竹林里走去。 突然,他的耳朵捕抓到一丝可疑的声响,是微不可闻的呼吸,轻巧如风的脚步。 田七停了下来,双眼四处搜寻,运用内力,向着密林深处中气十足地说道:“是那位高人一直跟着在下?何不出来见个面?” 只听到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田七跟前。是一个手握长剑,身穿黑衣裹着面罩的男子。 田七见状立马退开几步,拔出腰间的竹剑,警惕地看着对方。走在前面的大毛二毛也丢下嘴里的猎物,跑了过来,龇牙咧嘴地瞪着黑衣人,口中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黑衣人定眼看了田七半响,居然扔下手中的长剑,左膝跪下向田七抱拳行礼:“见锋拜见三世子殿下!”说着一把摘下面罩,脸上赫然是一条从左边眉峰,一直横到右脸下巴的刀疤! 田七惊得手中的竹剑跌落在地,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对方脸上的疤痕向一记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头上,眼前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 一群穿着华丽的人在他面前激烈地争执着、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老人对他千叮万嘱、黑夜里乱箭齐发生死一线……数不清的混乱画面,像万花筒一样扭曲变化起来,一下子扎进他的脑海里,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殿下!啊――!” 黑衣人连忙起身想要扶他,大毛二毛却以为他要攻击田七,闪电般冲了上去,分别咬住他的手臂和小腿撕咬。 “大毛二毛,放开他!” 田七缓过神来,连忙喝住大毛二毛,将黑衣人拉开。所幸及时,黑衣人的手脚才没有被凶猛的白狼生生扯下来,但伤口上留下了明显的齿痕,不停地渗出血来,伤得不轻。 “三世子!”黑衣人跌跌撞撞地在他面前站稳,说道:“属下寻了殿下几个月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请殿下快随属下回去吧!” 田七脸上神色淡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良久方才皱眉问道:“什么世子?我不认识你。” 黑衣人大惊,一脸惶恐,声音颤抖着说道:“三世子殿下!殿下……殿下莫不是被歹人所害,失忆了?” 田七侧了一下头,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说道:“我确实是失忆了。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找错人?” 黑衣人踌躇了一阵,恭敬地说道:“属下是殿下的侍卫顾见锋,自十岁起便在殿下手下做事了,属下怎么可能认错殿下……” 说着指了指他手中的竹剑,继续说道:“何况这竹剑上刻有殿下的图腾。” 田七愕然地抬起手中的竹剑,剑柄上刻有一只小小的朱雀,嘴里衔着一块玉石。这个图案,分明是他照着瑾儿的钱袋子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地刻上去的,怎么成了对方口中的三世子殿下的图腾了呢? 黑衣人走上前一步,跪了下来,恳求道:“殿下!如今府上已经闹得鸡犬不宁,宫中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亟待殿下早日回去把持大局啊!” 这时,田七又开始头痛了,眼前一阵白光飞舞,晃得他几乎想吐。他强忍着不适,对黑衣人说道:“顾见锋是吧?我暂时不能分辨你的话有几分真假,容我先回去仔细想想,再作打算。” 田七说完,转身领着大毛二毛离开。 “殿下!”黑衣人急呼。 “别跟着我,这是命令!”田七捂着头喝住他,“让我慢慢想起来了,再跟你走。” 黑衣人只好止住脚步,一脸担忧地看着田七远去的背影,握成拳的左手青筋暴起。他暗自想着,殿下的命令不能不从,但是……既然已经找到了人,他就不能坐以待毙。 回到家门口时,田七已经被头痛折磨得精疲力竭,一手扶着院子的竹栅栏大口喘气。 二毛留下守着他,大毛赶紧跑进屋子里,找到了正在厨房里生火的瑾儿,咬了一下她的裙摆,一边嚎叫一边原地打转。 瑾儿先是莫名奇妙地愣了一下,很快瞧见大毛嘴边的白毛上沾了些许鲜血,不由得心头一震,想起大毛午后是和田七上山去了的,现在一嘴鲜血地回来,难道…… 瑾儿急忙冲出来,一眼看趴在门边的田七。见他面无血色,直冒冷汗,焦急地捧起他的脸问道:“田七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不要吓我……” 田七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嘴唇轻微动了动,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声,便晕倒在了她的身上。 “田七哥哥!”此时盈盈也焦急地跑了出来。 “先把他抬进去再说。”瑾儿连忙架起田七的一只胳膊,示意盈盈过来帮忙。 第31章 山雨欲来(一) 两人将田七抬到床上去。瑾儿打了盆温水, 一边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一边担忧地扯开衣服检查, 问道:“田七,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好痛……我的头好痛!”田七捂着头痛苦地喊叫着。 见对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瑾儿只好掰开田七撕扯着头发的手,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事, 没事的, 睡一觉就好了。” 入夜后,镇上城门紧闭,已经开始宵禁了, 瑾儿也不好给田七请郎中, 只能到下溪去请聂隐。 带着小裕和小丰匆匆吃过晚饭后,瑾儿拜托盈盈照顾田七, 让二毛在前方探路,领着他们走下山去。村子里的路还算平整,他们借着月光,很快就来到了下溪。 竹溪村是长守镇北面三个村庄中最富庶的,竹溪村山上的溪水顺流而下, 浇灌了这里的田地,然后在村口处汇入到长守镇的大河中。 住在下溪的大多是村里的乡绅和富农家, 拥有千亩良田,万贯家财。经营着镇上最大的米铺和最大的织布坊的夏家和杨家,他们的府宅就在此隔溪相望。 将夏家的两个孩子送回去后,瑾儿走上铁铺旁的石桥。聂隐就住在杨府隔壁不远处的一家农户里。 “二毛, 跟上。” 瑾儿见二毛还在桥边前东张西望,便折回去喊了它一声。 “哎哟!”瑾儿吃痛地叫了一声。 因为月光和路旁的灯笼的光线也是时明时暗,瑾儿不慎迎面撞到一个身穿一身黑衣,头戴黑纱帽的男子。 男子急忙伸手将她扶稳,说道:“姑娘小心!” 瑾儿尴尬地笑了笑,摆手说道:“我没事儿。” 男子点点头,刚想离开,不料二毛冲了上去,将男子撞倒在地。 “二毛!你在做什么!” 瑾儿呵斥了二毛一声,命令它站到一边去。二毛乖乖地推到一边去了,但却还是龇牙咧嘴地瞪着黑衣男子。 瑾儿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抱歉公子,没伤着吧?” “无妨……无妨……” 男子像是被二毛吓坏了,畏畏缩缩的避开瑾儿,自己连滚带爬地站起,逃命似的跑走。 “诶诶诶!公子你……” 瑾儿分明看见对方的腿上有流着血,都滴到地上了。她伏底身看去,却看见方才黑衣男子趴下的地上,有一个圆形的玉佩。 她将玉佩捡起,收到怀中,嘀咕道:“看他的打扮,难道是小偷?” 瑾儿回过头来看向二毛,不禁打了个冷颤,怪不得二毛这么紧张,幸好对方没有对自己做什么。 不多时,她来到了聂隐的家门前。 “叩叩叩叩……” 瑾儿等了半晌,也未见有人出来开门。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居然没有上锁,“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聂先生?”她往里叫了一声。 里面黑漆漆一片,静悄悄的,良久还是无人应答。 屋门没有上锁,家里应该有人的。按道理来说,这里不止住了聂先生一个人,农户一家呢?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打着火折子,带着二毛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这间农舍不算小,但也没有瑾儿家大。院落里只晾晒着还未收回的衣服,墙边摆放着一些农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正当瑾儿想要推开屋里的房间门时,脚边的二毛突然叫了一声,瑾儿吓得连忙转过身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身后,趁她还未发出尖叫声时,就将她压到门边,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是我!” 瑾儿将火折子凑近黑衣人。黑衣人摘下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聂先生?” 聂隐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聂隐的房里布置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几本书册,摆在床前的矮桌上也没有茶壶。 两人席地而坐,二毛听从聂隐的命令,乖乖地蹲守在门边。 瑾儿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为何这副打扮?而且……我还从来不知先生是会用剑的。” 聂隐看了她一眼,将长剑搁在床铺之下,沉默了半晌,答道:“这说来话长。” 瑾儿确信道:“聂先生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 聂隐轻笑:“没错,我是不一般的教书先生。” “先生莫要卖关子了。”瑾儿埋怨道。 她瞥了一眼门口的二毛,心中的疑团更大了。现在的她仿佛就置身于一片迷雾当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十年前的“瘟疫”、她死去的父母、杨家,还有面前的聂先生和白狼,好像都隐藏着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等着她一一去揭开。 “既然被你撞见了,巧合也好,命中注定也罢,是时候将真相告诉你了。” 他喃喃说道:“五年前,我是一名杀手,江湖传言,这要赏金够多,这天下没有我杀不了的人。死在我剑下的人,无论贫富,不计善恶,数以上千。” 瑾儿大惊。没想着面前这位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居然从事过如此血腥的勾当。 “终于有一天,报应还是来了。十年前,我的妻子患上了不治之症。我只好带着她四处寻医问药,,途中一边接下赏金千两的悬赏令,一边躲避仇家,无奈历尽奔波,我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只好暂时将她安放到一户人家中。” 聂隐长叹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瑾儿只觉手指冰冷。她低着头,双手紧握放在桌上,尔后看向对方,轻轻说道:“那户人家,就是竹溪村的文家族长一家……” 聂隐愣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瑾儿如实说道:“是夏夫人转告给我的。十年前我父亲救下了一名女子,几日后,村里爆发了瘟疫,村里的杨家族长以为是我父亲指使‘妖女’祸害村民,就将我父母亲活活地烧死了。” “你当时亲眼目睹了一切,所以就失心疯了……”聂隐叹气。 “所以,是你救了我?还特意驯养了大毛二毛,让它们保护我?”瑾儿继续平静地说道。 “是。”聂隐脸色忧郁,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怪我吗?” 瑾儿说道:“文家不是被聂夫人的病传染害死了的,而是被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杨家害死的。聂先生可知,十年前的那场‘瘟疫’到底是什么吗?” 聂隐语气十分笃定地说道:“是有人在水里下毒。我妻子是苗疆人,她对□□的觉察能力十分敏锐。” “好歹毒的心肠!怪不得我们和邻近的文家人都没有感染到‘瘟疫’……是聂夫人救了我们。” 瑾儿接着追问道:“那先生可有查出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 聂隐摇摇头,说道:“我将你送回竹溪村后,就带着我的妻子继续走边天涯海角,找寻名医良药,无奈最终无果,五年后我妻子就病逝了。尔后,我时不时都回来调查‘瘟疫’一事,可惜我什么都没有查到。” 瑾儿咬咬唇,皱眉说道:“聂夫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聂隐站了起来,打开柜子,拿出一张绢帛,递给她,说道:“这是她临终前交给我的。” 瑾儿接过绢帛,只见上面只残留着一滩污黑的血迹。 聂隐唏嘘道:“这是从十年前死去的村民身上收集来的。文家对我妻子有恩,她本想以此来查出此毒,可惜她整日昏迷不醒,根本没有精力,只好当成遗愿,交由我来彻底调查此案。” 聂隐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一年前,我方才处理好江湖之事,隐姓埋名,定居此处,将全部的精力放都放在这上面。一个月前,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丝线索。” “是杨家吗?”瑾儿抬头,紧张地问道。 聂隐点头说道:“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认定这毒到底是谁下的。但我可以确定,无论是大成织布坊的杨家,还是竹溪村的杨族长一家,都脱不了干系。” 瑾儿听罢,面上神色微变,沉声说道:“杨家和县令的关系非同一般,就算我们有证据再手,也不能轻易报官。” 瑾儿想起白天的种种,又说道:“今日杨顾星找过我和田七,开头说要与我们结为生意伙伴,后来才讲明是要我协助他在县令那里拿到什劳子契约和花名册,不知这与十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有这种事?”聂隐一惊,连忙问道:“这契约和花名册是作什么用的?” “杨顾星道是杨不休设计,窃取了他的织布坊和米铺的,花名册是织布坊和米铺的重要生意伙伴名册,是两家铺子的命门。” 瑾儿看着聂隐,继续说道:“这些都在县令手里,他是县令的幕僚,按道理来说,拿回这两样东西他是易于反掌的,不知为何要我帮忙……我想事有跷蹊,便没有立马答应。” 聂隐点头,说道:“瑾儿聪明。不过,县令看似是站在杨家的那一边,但两个杨家之间不和,县令已经沦为夹在他们之间,相互牵制对方的工具,他们三者之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瑾儿一拍桌子,说道:“十年前的案子,县令也被牵涉其中!只要我们可以找出影响到县令的利益的证据,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也许就不会再袒护杨家!” 聂隐将她按回座位上,说道:“冷静,我们不能高兴得太早,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瑾儿点点头,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说道:“田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山上回来后就一直抱着脑袋喊头痛,镇上宵禁了,我不敢贸然寻医,只好找先生求救了。” 聂隐听罢,连忙换了一套衣服,带上药箱随瑾儿回到上溪。 第32章 山雨欲来(二) 屋内, 暖炉香烟袅袅,油灯光影绰绰。 瑾儿和盈盈并排坐在床尾边上, 焦急地看着正在把脉的聂隐。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聂隐向瑾儿询问过田七的情况, 又给他检查了身体, 平静地安慰她们:“他之前受伤失忆,我想可能是在山上受到了什么刺激, 一时意识混乱, 休息一阵子就好,或许醒来后就恢复记忆了。” “多谢聂先生。”瑾儿这才安心,把田七的被子掖好。 她送聂隐到院子门口, 问道:“先生, 明日杨顾星会过来,我到时应该怎么应付他?” 聂隐想了想, 说道:“你先假意答应他的要求,尽力从他口中套出契约和花名册的具体内容,然后晚上我再过来一趟与你商量对策。” 聂隐提着灯笼渐渐走远了,那星点的灯光,在山路下跳跃着, 仿佛在给昏暗的月光做伴。瓢泼了一片墨色的树影摇曳晃动,在沉寂的夜空下发出格外响亮的沙沙声, 风神在她耳边如诉如泣。 十年前,这世上有一个狂妄而痴心的杀手,名叫聂峥,江湖的血雨腥风没有消磨掉他的锋芒, 仇家的追杀从未撼动过他的意志。十年后,世上再无杀手聂峥,只有一个普通的小镇教书先生聂隐。 “这五年来,我散尽所有家财,接济了死于我手中的无辜之人的家眷,竭尽我所能地去弥补他们……” “我已与杀手组织一刀两断,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接受任何赏金令,虽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对我也无可奈何……” “我收集了不少贪官奸商的罪证,警告他们日后切勿再为非作歹,我会一直在在暗处盯着他们……” “我妻子生前从来都不支持我做赏金杀手,五年前,我开始专研她留给我的医术秘本和药方,做着她生前所做的一切……” 情之一字胜于千金万两,能教走向歧途的人放下屠刀,摒弃不羁放荡,归于俗世,用后半生来偿还一切罪孽。 瑾儿心想,聂隐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吧,不然一个行走江湖,习惯过着策马奔腾快意恩仇的生活的汉子,如今却默默脱去一身名声,甘愿藏身于小村落里,弃剑执笔做一个无名小卒,不追逐赏金,而是潜心医术,调查惨案,只为完成妻子的遗愿。 “好冷……”瑾儿抽了抽鼻子,裹紧身上的外衣,稍微拨了一下被凌乱的头发,转身回到屋子里。 “姐姐,田七哥哥醒了。” 瑾儿一进门,就看到田七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还好吧?头还痛吗?”她倒了一杯水,递给田七。 田七摇摇头,拿过水杯一饮而尽,尔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默不作声地拉起被子躺回床上。 瑾儿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盈盈一眼,对方也茫然地看着她。看着呼吸均匀已进入梦乡的田七,两人只好吹灭了油灯,悄悄地离开房间。 “田七哥哥这是怎么了?”盈盈不解地问道。 瑾儿勉强地笑了笑:“或许是太累了吧。” 待全屋子都睡下后,瑾儿蹑手蹑脚地穿回衣服,走到屋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正是从刚才在下溪碰到的黑衣人身上掉落的,她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 这是一枚碧绿色的翡翠玉佩,边缘刻有镂空的祥云,中间是一只嘴里衔着一块相似的圆形玉石的朱雀,和田七的钱袋子与竹剑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此时,原本躲藏在云层深处的月亮悄然探出,深夜银光玉阶,凝露沾衣,寒风低吟,她轻拢毛毯抱膝而坐,只觉心中的寂凉无以复加。 “瑾儿!” 兀然的,田七从身后抱住了她。 “哈!!!吓到你了吧?” “放――手!” 瑾儿被吓得心跳快要停了两拍,没好气的翻着白眼扭动身子要挣开田七的手臂,奈何对方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纹丝不动,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她怒道:“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发什么疯?” 田七反驳:“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吹什么风?” 他说着掀起她身上的斗篷帽,盖在她的头顶。 “要你管?我算是你什么人?心惊胆战地等着某人醒来,却连一杯茶的道谢都没有听到。” 瑾儿话一出口,自觉语气酸溜溜的,顿时脸上发烫。 “呵……”田七忍不住轻笑。 “不许笑!”瑾儿犯窘,用手肘撞了一下对方的肚子。 田七握住她作乱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说道:“那你不许再乱生闷气了。我不过是刚刚醒来,头痛地很,意识不清醒,才会那样对你,别放在心上,好么?” “嗯……”瑾儿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说道:“你见过这个吗?” 田七愕然,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语气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没见过吧……” 瑾儿好心提醒他:“上面的图案和你那把竹剑上的一模一样哦!” 田七鼓着嘴说道:“我竹剑上的图案。是按照你的钱袋子上的图案刻下来的。” “那个钱袋子是你的。” 田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尔后再看看手中的玉佩,沉思了半晌,问道:“这玉佩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地上捡到的。”她无辜地眨眨眼睛,接着说道:“我看上面的花纹挺好看的,就拿了回来,既然你不认识,我改天就当了换钱。” “别呀!”田七脱口而出。 见对方一愣,他连忙解释道:“呃……我是想,这玉佩看着就是上等玉石,做工精致,肯定价值连城。但我们现在又不缺钱,还是留着等急用时再当掉吧。” 瑾儿只觉心中更加苦涩了,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玉佩,然后将它塞进田七的怀里,笑了笑说道:“放手吧,我都知道了……” “我说过,我不会轻易放手的!无论我是什么人,我都是你的田七。无论我的家在那里,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无论老天爷安排我去做什么,都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机会,不要放弃我,不要抛下我……” 瑾儿心头一震,愣了半晌,终究还是闭上双眼,轻轻地向后靠去,偎依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呢喃道:“我困了……” 田七沉默了一阵,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扯过手边的毛毯铺在她的身前,将她整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的圈在怀中,然后脸庞抵在她的头顶轻轻厮磨着,说道:“嗯……睡吧,今晚的月色很美,我想再看一会儿。” 清晨,瑾儿特意让盈盈到夏府去和小裕小丰玩耍,然后在正厅里织着布,田七在院子里除草晒腊肉,等待杨顾星上门。 两人等了半天,也未见杨顾星的身影。倒是午后,一个杨家的家仆送了几匹不同样式的花纹布匹过来,说是杨顾星在衙门的公务繁忙,今日不便拜访,择日再来。 瑾儿和田七面面相觑,只好和家仆寒暄了几句,便将他打发走了。 瑾儿厌恶地说道:“这个卑鄙小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田七不解:“杨老板这么快就成了卑鄙小人啦?莫不是他趁我昨晚昏迷时对你做了什么?” 瑾儿敲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杨家与我有血海深仇,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全都是卑鄙小人。” “啊……”田七震惊,连忙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单膝跪下。 瑾儿吓了一跳:“你又要作甚?我心脏不好不经吓的!” 田七神情严肃,抬头看着她的双眼说道:“娘子,你我相依为命荣辱与共,你欠下的恩情就是我的恩情,你未雪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与你共同承担!” 这男子昏迷了一次后,脑子变得越发不正常了! 瑾儿深吸一口气,甩开他的手说道:“说人话!” 田七撇了撇嘴,委屈地央求道:“娘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盈盈也知道的事我也要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我也要知道!” “好啦好啦!” 瑾儿只好又向哄小孩子一样,将田七拉起来,坐在饭桌前,倒了两杯茶,与他细细详谈。 傍晚,盈盈匆忙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带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队囚车在被押往州知府的途中,遭遇了山贼,里面的犯人都死了,唯独杨不休不知所踪!” “什么?!” 瑾儿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七追问道。 盈盈摇摇头,说道:“夏夫人说,官府那边也不清楚,只道是个意外,县令大人一早就派人去调查了。” 出事的山头还是处于长守镇管辖范围之内,朝廷重犯无辜逃失,作为地方官的县令也难辞其咎。 瑾儿了然:“看来杨顾星今日不是故意爽约,而是去调查他的兄长逃失一事了。” 田七点点头,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没事,既来之则安之。” 夜晚亥时时分,聂隐方才赶来。 瑾儿端了茶给聂隐,待他坐下后,问道:“先生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聂隐摇摇头,只道:“杨不休已经不知逃向何处了,我只打探到,杨顾星已经把花名册拿到手了,我们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和筹码。” 第33章 山雨欲来(三) “叩叩叩叩……” 深夜, 门外传出轻微的敲门声。 浅眠的田七立刻清醒了,竖起耳朵仔细听辨。 “世子殿下……” 是顾见锋的声音!田七立马翻身下床, 打开房门。 “属下顾见锋恳求三世子殿下回府!” 顾见锋笔直地跪在房门前, 黑暗中, 隐约可以看见他那坚定的眼神。 田七沉默了一下,说道:“先进屋里再说。” 顾见锋进屋后站在田七面前, 像憋着一口气, 胸口起伏着,紧握在手里的长剑微微发颤。 田七披上外衣,坐在石桌前, 说道:“见锋, 我已恢复记忆了。” 原来,田七正是骠骑大将军顾佳正与当今长公主的第三个儿子顾瑜, 也是当今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 顾见锋一听,面露喜色,立马单膝跪下抱拳,声音洪亮地说道:“恭喜三世子殿下痊愈,属下随时听候殿下的差遣!” 顾瑜点头, 说道:“你先把最新情况告知与我。” 于是,顾见锋将情况一一道来。 太子已醒了过来, 田七的两位哥哥从边关赶了回来,将调查刺杀一事接手了,但至今还未有头绪,暗中陷害太子的谋逆之人及其党羽蠢蠢欲动, 还时不时在背后搞小动作。 顾瑜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良久,方才说道:“我现在不能回去。” 顾见锋猛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为难地说道:“世子殿下,这是为何?如今府上和宫中的情况十分危急,属下以为世子殿下应尽早赶回……” 顾瑜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还有大哥二哥在,应该暂时不会出事。这里还需要我,我想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 顾见锋听罢,站了起来,说道:“世子殿下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尽管吩咐!” 顾瑜沉思了半晌,向他招了招手,两人面对面坐着。 两日后的清晨,瑾儿做好早饭了,还未见顾瑜起床,便走向他的房间敲门。 “田七,起床出早饭啦!” 里面没有人回应。 “田七?” 这时,院门开响起了敲门声,瑾儿走出一看,原来是聂隐。 她连忙打开门请对方进来,问道:“先生这么早?” 聂隐说道:“天还未亮的时候,田七就来找过我了,他现在去了县令那里,我们得赶紧行动了。” 瑾儿疑惑道:“什么?田七怎么可以这样贸贸然就去找县令了?” 聂隐安抚道:“瑾儿莫急,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复杂,何况他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田七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 瑾儿追问道:“所以,你们查处了什么吗?” 聂隐说道:“其实,大成织布坊和大成米铺,一开始是你们文家的,后来才被杨家人夺取了。 瑾儿惊讶:“真的?!” 聂隐点点头:“但是后来,杨族长和杨顾星一家在分割所得之上有了纠葛,杨顾星一家想要独吞,于是织布坊和米铺及房屋地契都落到了他们手中,杨族长只得了文家的一百亩田地。” “一百亩!这也不少了!”瑾儿惊叹。 聂隐笑了笑:“想不到吧?要是这场官司打赢了,瑾儿你不就富甲一方了嘛!” 瑾儿兴奋地拍手,大笑着说:“那我们这次只可赢不可输了!” 聂隐继续说道:“后来,杨族长的养子,也就是杨顾星父亲的私生子杨不休,与杨族长合谋骗取了房屋地契和织布坊与米铺的所有权,杨顾星与他们多次交涉,最后以‘合作’来平分利益。现在,房屋、织布坊、米铺,还有田地,杨族长与杨顾星一家平分。” 瑾儿听罢,顿时了然:“所以杨不休入狱后,杨顾星想要将所有财产都收回自己手里!” “没错!” 瑾儿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去找夏夫人,我们需要她来做人证。” 瑾儿犹豫:“这……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我们,毕竟这不关他们夏家的事,万一连累到夏家,就不太好了。” 这时,盈盈走了过来,说道:“夏夫人心地善良,还是文家的族人,我想她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田七哥哥和聂先生如此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能够彻底惩治杨家。” 瑾儿咬了咬嘴唇,说道:“盈盈说得对,我们尽管试一试吧!” 夏府正厅内。 “不行!” 夏老爷拍案而起,瞪了瑾儿和聂隐一眼,说道:“我们夏家的米铺是长守镇最大的,但这都依仗着竹溪村的大农户,而这些人都是杨家的族人。如若我们夏家在此事上掺了一脚,日后我们米铺就很难再低价收购竹溪村的稻米了!” “老爷!” 夏夫人掩面而泣,拉着夏老爷的衣服恳求道:“我身为文家族人,这些年以来都愧对文家,愧对瑾儿。这次,你就让我为她作证,查清文家的冤案,还文家一个公道吧!” 夏老爷一挥衣袖,推开夏夫人,说道:“你们文家又不是死绝了,怎么就非要你来作证呢?” “爹,娘!你们在做什么?” 夏裕刚起床,正要被丫鬟领着去吃早饭,路过正厅时听见声响,便跑了过来。 夏夫人将夏裕抱了过来,向着瑾儿说道:“这是你的瑾儿姨姨,快叫人。” 夏裕惊讶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不是我的瑾儿姐姐吗?怎么突然变成姨姨了?” 夏夫人抹了抹眼泪,笑着说道:“娘亲和瑾儿姐姐是堂姐妹,所以她是你的堂姨。” 这到瑾儿惊讶了,原来夏夫人与自己的关系是这么亲密的。 夏裕甜甜地笑道:“瑾儿姨姨~” 一开始,瑾儿对顽劣的孩子没什么好印象,但自从在荷塘救了他,两人便冰释前嫌,相处友好。渐渐地,瑾儿发现,夏裕除了贪玩好动之外,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细心教导一番后还是个可造之材。 她摸了摸夏裕的头,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他。 “姨姨,我师父呢?”夏裕问道。 “嗯……你师父他外出办事了,最近几天你就乖乖地上书院念书,等他办完事之后,自然会来找你的。”瑾儿说着。 “嗯!我一定会认真读书,不会辜负师父的厚望!” 夏裕说完便随丫鬟走去偏厅吃早饭了。 夏老爷冷冷地看着,等夏裕离开后,方才冷哼道:“两位请回吧。” 聂隐劝道:“夏夫人是最了解文、杨两家的往事的人,夏夫人的证词对瑾儿来说,足以救命,还请夏老爷心怀仁爱,帮我们这一次吧!” 无奈夏老爷并不买账,说道:“请恕夏某无能为力!送客!” 夏夫人叹气,愧疚地看着瑾儿摇头。瑾儿拍了拍她的手,便起身与聂隐离开了。 两人走出夏府后,正好在村口碰见杨顾星。 “是瑾儿姑娘啊!好巧,姑娘这是要去办事?” 杨顾星迎上前,向瑾儿微微抱拳,看向一旁的聂隐,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知行书院的聂隐聂先生了,在下杨顾星。” 聂隐点点头,说道:“杨老板果真一表人才,聂某久仰大名了。” 杨顾星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区区生意人罢了。” 瑾儿与聂隐不知对方是否知道了他们的行动,不好打草惊蛇,只是礼尚往来地寒暄了几句,便与杨顾星告辞了。 回到家里后,瑾儿问道“先生,你说杨顾星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聂隐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县令的幕僚,衙门里必定有他的眼线,不知田七会不会暴露了。” 盈盈端了茶过来,问道:“田七哥哥到底在做什么?我有点担心他……” 瑾儿也看着聂隐,撇了撇嘴。明明是一起行动的,为何自己却云里雾里的,对整件事都一知半解?这让她心中不太爽快。 这时,顾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脸带刀疤的男子。 瑾儿下了一跳,连忙问道:“这位是?” 顾见锋正想回答,却顾瑜被抢先一步,说道:“这是巡抚大人身边的捕快,我特意将他请来,协助我们的。” “啊???”瑾儿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聂隐赶忙打圆场,说道: “是因为杨不休这个案子,巡抚大人认为我们这件事与杨不休逃狱有莫大的关系,因此特意派顾捕头,前来协助我们,顺便调查杨不休逃狱一事。” “原来如此。” 见瑾儿点头,顾瑜松了一口气,暗自埋怨自己竟在瑾儿面前方寸大乱,连小小的谎话都不会说了。 瑾儿连忙倒茶,对顾见锋说道:“那请顾捕头坐下喝茶。” “文姑娘客气了。” 顾见锋接过茶杯,仍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瑾儿见状,疑惑地看了一眼顾瑜。 顾瑜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说道:“顾捕头请入座吧,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是!” 顾见锋声如洪钟,径直地走到石桌旁的一角,将长剑放在膝上,端坐着。 一旁的盈盈不禁笑出声,凑到瑾儿耳边说道:“这个顾捕头好威风,不过有点奇怪。” 瑾儿拍了一下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别乱说话!我们不能得罪他的。” 盈盈吐了一下舌头,走去厨房拿点心去了。 第34章 山雨欲来(四) 顾瑜正色道:“最近, 我和顾捕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村子里的大部分村民家中不是开了第二口水井,就是将原来的水井封了起来, 只取用竹溪的水。” 瑾儿愕然:“这是说他们很久之前将自家的水井封了起来……这些水井, 一定有问题!” 聂隐开口说道:“没错!上次我与你说过, 十年前的那场瘟疫极有可能是有人在水源里下毒,村民们应该不是自发地封水井, 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想要掩盖事实的真相。” 瑾儿跳了起来,说道:“那我们得打开那些水井,才能找到幕后凶手!” 顾瑜说道:“这个时候, 杨顾星应该已经听到点风声了, 我们得赶紧动手!” 瑾儿看向顾见锋,说道:“刚好顾捕头也在, 还请顾捕头与我们一同前往吧!” 顾见锋看了顾瑜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瑾儿跟着聂隐,顾瑜和顾见锋一起, 分别到上溪和下溪的村民家中一探究竟。 瑾儿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说道:“我是住在隔壁的瑾儿, 刚从山下下来,家里没水了,劳烦大婶可否给我们一瓢水喝?” 农妇平常也见过她,对她有印象, 于是就热情地领他们进屋。 “哎哟,这小伙子真俊,是瑾儿的什么人啊?”农妇笑眼眯眯地打探。 “在下是知行书院的教书先生,敝姓聂。”聂隐回答道。 “哦~原来是聂先生啊!” 农妇拿出草圃垫子放到院子里的石墩上,请他们坐下,然后就从厨房里端出茶具来。 “先生喝茶,瑾儿你也来。这是我们自家种的茶叶,可是买都买不到的呀!” 农妇太热情了,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回应着农妇。 农妇说道:“先生啊,我有个儿子,快十岁了,一直想到知行书院读书,可惜书院的考核也太难了,我们种地的哪里教得了他?” 原来农妇有求于聂隐。 聂隐问道:“我想见见令公子。” 农妇顿时乐开了花:“好好好!你们先坐着,他还在地里玩耍呢,我这就带他过来!”说着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见农妇一走,两人立马放下茶杯站起来,走到角落里的一口老井旁。老井上盖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面铺晒着些红枣。 聂隐仔细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口老井的方位和那边那口新井是处于同一条线上的,我想应该是取同一条底下暗河的水。” “这就奇怪了,如果原来的井水有问题,那不应该这样啊!”瑾儿疑惑地问道。 聂隐手抵着下巴,在井边徘徊了半晌,说道:“我们今晚再打开这口井,一探究竟。” 不多时,农妇领着她的儿子回来了。聂隐稍微考了考他,答应农妇明年春天会招录这个孩子,农妇千恩万谢,想要留他们吃饭。 聂隐婉拒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了。只是在下有个疑问,为何这院子里有两口井呢?” 农妇正喜出望外,不禁脱口而出:“那口井有毒嘛!喝不得!” 聂隐追问:“是谁下的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奈农妇刚说完就后悔了,偷偷地瞥了瑾儿两眼,笑着敷衍道:“我乱说的,那口井没有毒,是风水不好,是风水有问题……” 聂隐见问不出什么,只好带着瑾儿离开农妇家了。 两人继续去了两三家打探,发现情况和农妇家的一样,都是在同一条底下暗河上开凿了一口新的水井,对老井的事讳莫如深,两人只好先回家再做打算了。 顾瑜和顾见锋也很快就回来了。 瑾儿问道:“田七,你们有什么新发现吗?” 顾瑜点头:“除了夏家八年前刚搬来的,其他农户家大多有两口水井,不过为了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没有进到杨家看。” 聂隐说道:“杨家我暗中观察过,他们两家都没有异常。” 一旁的顾见锋冷笑道:“这才是最大的异常!整个村子几乎都弃用原来的井,不约而同地起了新井,这样的举动必定是又人在背后操控着的。而家中没有这般动作的人,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聂隐微微一笑,说道:“顾捕头说得对,在下打算今晚夜深人静之时开井找线索,两位愿意一同前往吗?” 顾见锋摆手说道:“不必这么麻烦,可以直接召集衙差搜查。” 顾瑜也认同。 这时瑾儿问道:“但是我们家也没有第二口井啊,如果大肆搜查,我们这儿也得搜查,我怕……” 聂隐接道:“没错,就怕到时候杨家会反咬一口。在下觉得还是先暗中调查,找到了证据再说。” 于是乎,四人达成共识,相约今晚子时行动。 吃过晚饭后,顾瑜在院中帮忙晾衣服,瑾儿走了过去,让盈盈回屋里和大毛二毛玩耍。 她走到顾瑜身旁,小声问道:“其实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是吗?那个顾捕头就是你的人?” 顾瑜一顿,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瑾儿摇头,细声沉吟:“你无须瞒着我,从一开始我就盼着你能早日痊愈。如今你我已心意相通,无论你是什么人,我的心也不会变的。” 顾瑜惊喜地握着她的手,说道:“瑾儿真好!瑾儿放心,我顾瑜一定不会辜负你!” 瑾儿敲了一下他的头,佯装生气说道:“原来你叫顾瑜啊!居然连名字都不告诉我,要是你真的辜负了我,我也哭诉无门。” 顾瑜将她揽入怀中,柔声说道:“不会的,我怎舍得你哭?” 两人在院中缠绵厮磨了许久,方才回到各自的房间歇息。 聂隐和顾见锋暂时在顾瑜的房中闭目养神,瑾儿则与盈盈回到房中睡着。 很快,子时便到了,四人换上便捷的衣服,无声无息地出发了。 大家先来到白天的农妇家,聂隐翻墙进去开门,借着月色搬开老井上的大石板。只见井里水质清冽,无色无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聂隐将麻绳绑在自己腰上,递给他们拉着,说道:“我下去看看。” 于是瑾儿将火折子吹着,递给了他。 这口井并不深,聂隐很快就到达井底。底下只有浅浅的淤泥,四周长了些青苔杂草,井水冰冷刺骨。 聂隐在底下翻找了很久,其余三人在上面焦急地等待。 突然,屋里点燃了油灯,看似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瑾儿惊慌地小声问道:“怎么办?” 顾瑜回道:“嘘!我们先拉聂先生上来!” “来不及了,我们先躲起来!” 顾见锋向聂隐打了个招呼,将石板搬回去,麻绳绳头压在边缘,带着顾瑜和瑾儿藏在墙边的树底下。 “哎呀呀,忘记收茶叶了!” 外面开始刮起了风,农妇跑了出来,将晾晒在院子里的茶叶收进屋子去。 “咦?红枣咋放到地上去了?” 农妇好像觉察到什么,拿起东西大呼小叫地跑回屋里去:“有贼啊!有贼啊!” 三人一惊,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们只好赶紧搬开石板,叫聂隐出来。 很快,屋里走出一个壮汉,举着屠刀怒目圆瞪:“大胆毛贼!居然敢偷到你爷爷家里来了!” 聂隐对他们喝到:“快走!” 于是四人冲出院外,不料瑾儿没有轻功,被壮汉像抓小鸡一样抓住后领,提了起来。 壮汉怒道:“还想跑?” “好汉息怒!” 顾瑜见状立马折了回去,施展拳脚将瑾儿救下。 壮汉惊觉对方来头不简单,沉住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的跑来我家作甚!” 四人只好脱下面罩,向壮汉夫妇抱拳行礼:“抱歉,深夜打扰了两位。” 农妇惊呼:“是瑾儿和聂先生啊?” 壮汉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农妇向他打了个眼色,对众人说道:“外面风好大,你们快进屋再说好啦!” 大家权衡了一番,还是见机行事吧。 四人进了屋后,壮汉夫妇拿出了些茶点招呼他们。 “你们是来调查水井的事吗?”壮汉开门见山地问道。 聂隐只好坦诚:“对,我们想要为十年前的‘瘟疫事件’翻案。” 瑾儿说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文家的人,我们文家含冤十年,我们的族人受尽屈辱,如今我终于清醒过来,什么文家族长之女,我不能坐视不理!” 对面两夫妇对视了一下,壮汉说道:“我要和我娘子商量一下,请稍等。”说完就拉着妻子走进房间里。 顾瑜沉思了半晌,对众人说道:“我想我们可以联合所有文家族人,收集人证物证,这样更加稳妥。” 聂隐回道:“已经十年了,杨家在竹溪村的势力不容小觑,我怕没那么容易。” 瑾儿点头认可,担忧地看着屋里。 不多时,两夫妇走了出来,壮汉向他们抱拳说道:“抱歉,我们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瑾儿不死心地追问道。 农妇说道:“我们的茶园地契在杨家手里,我们也没办法呀,如果我们说了话,我们家就活不下去了!” 壮汉补充道:“不止我们家,其余的文家族人的房屋地契全都在杨家人手里,大家也不想喊冤终老,但实在无能为力啊!” 第35章 山雨欲来(五) 这时, 顾见锋开口说道:“在下顾见锋,是巡抚的捕头, 受巡抚大人的命令, 特意来调查十年前这单冤案, 如果你们知情不报,也是要坐牢的。” 壮汉夫妇大惊, 连忙要跪下口头, 顾见锋止住了他们,接着说道:“巡抚大人明鉴,自从抓获了杨不休这个恶霸, 就对长守镇的治理不满, 决心好好整治一番,十年前的冤案则是重中之重, 希望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两夫妇喜极而泣:“是是是!顾捕头说得是!苍天有眼啊!我们文家终于要摆脱勾结妖女,祸害村民的罪名了!” 聂隐走上前,拿出一个湿漉漉的破烂的小布袋,说道:“这是我从你们老井下拿出来的, 你们认得吗?” 壮汉接过小布袋,摇摇头说道:“未曾见过。那口井并不是我们自愿封起来的, 而是瘟疫过后,杨族长给我们封的,还特地出钱请人给每家每户修了新的水井。” 聂隐了然:“看来这个小布袋就是瘟疫的来源了。我仔细观察过,每家美户新挖的水井大概都在地下暗流的上流, 久的水井不会污染到新的水井。” 于是乎,情势所迫,众人不得不连夜悄悄敲开村里所有文家族人的门,与他们商量,一起搜集证据。 一大清早,顾瑜和顾见锋就去到衙门,将写好的状书呈到县令面前,县令派人在各家的老井底下搜到了一模一样的小布袋,很快,杨顾星与杨家族长被“请”了过来。 文家族人挤满了整个衙门,控诉着杨家的罪行,又因为有了顾见锋这个“巡抚捕头”,县令迫于压力,不得不公正处理此案了。 虽然人证物证俱在,然而十年过去了,老井下的□□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杨家族长与杨顾星一家拒不承认。 经过一番周折,最后只能判定文家与“瘟疫”一事没有任何关联,文家族长两夫妇属于意外惨死,责令杨族长修缮文家祖坟,将文族长两夫妇的尸骨给予厚葬。 至于文瑾儿与其余文家族人的家产,杨家人应如数归还。 文瑾儿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百亩良田、荷塘及两所家宅。但由于十年前,大成织布坊与大成米铺的生意规模只有今日的十分之一大,文瑾儿可以收回两间铺子的所有权,但经营权与经营所得要与杨顾星平分。 虽然心中忿忿不平,但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自此之后,文家人在竹溪村里终于可以抬起头做人,文瑾儿也成了文家的族长,竹溪村的大小事务,文家人再次拥有了话语权。 三方签字画押,递交地契物权后,傍晚方才离开衙门。 文瑾儿被族人们簇拥着走到村口,杨顾星恰巧也走到这儿,两人越过人群对视。 杨顾星冷着一张脸,久久地盯着她看。他身旁的杨大娘更是整张脸憋得通红,双眼喷火似得看着他们。 顾瑜见状,走上前去说道:“县令大人责令杨家一日内搬走,杨老板时间不多了吧?” 杨顾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对文瑾儿说道:“日后织布坊和米铺的生意就仰仗文族长了,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说完挥袖离开了。 “瑾儿姐姐!你们终于回来啦!” 回家家门,盈盈迎了上来,一见众人面色轻松便知道官司打赢了,赶忙拿出柚子叶给往大家身上洒水。 瑾儿笑着问道:“哈哈,盈盈你这是做什么?” 盈盈笑嘻嘻地说道:“瑾儿姐姐,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是在给你们辟邪除晦气啊!” 聂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也有所不知,以后不要再叫瑾儿姐姐了,她已经是文家的族长,你得尊称她为叫族长。” 盈盈惊呼:“哇!小……啊不!那我得叫族长姐姐了!” 文瑾儿嗔怪道:“别听聂先生的,他在唬你呢!以后就叫我瑾儿姐姐就可以了。” 于是,众人有说有笑地进屋吃晚饭,畅所欲言,把酒言欢。 三日后,杨顾星一家搬到了镇上,文瑾儿带着大毛二毛还有盈盈顾瑜,一起搬到了下溪的大宅子里。 再几日后,她拿到了织布坊和米铺的地契与账本,但谈及生意来往的细节,杨顾星每次都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肯交待。 不过自家宅田地归还到自己手里后,瑾儿整天忙得团团转的,田地里的佃户辞退与结算、粮仓的交接等,足以让她焦头烂额,生意的事也只能暂且放到一边去了。 文瑾儿的人生貌似终于开始走上了正轨,看似一片晴天,然而前方风云暗涌,山雨欲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冬去春来,又到了融雪之时。 村子里田地的晚稻收成不好,只有早稻收成的四分一,按照佃农的说法,一向如此。难道这里根本不适合种植双季稻? 于是,文瑾儿决定去找杨族长查看地方志。 杨族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整天端着一张脸,不言苟笑。上次打官司时,文瑾儿第一次见到这人,就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况且……还是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盈盈拿出一件兔毛披风给瑾儿披上,说道:“姐姐,你真的要找杨族长吗?我看他好凶,之前村里的晚稻收割的事,都是隔壁的大婶告诉我们的,这个杨族长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瑾儿说道:“稻谷收割的事本应就是各家自己的事,他告不告知我们都无妨,况且,我们本来就有仇怨,要不是关乎族人的口粮,我才不想见到他呢!” 盈盈不解:“可是我们的粮仓是满的呀……” 瑾儿笑了笑:“粮食,永远都不会够的。虽说这里的早稻收成还算可以,但那是因为这里人丁不算太多,每家每户吃少,镇上的两间米铺不止收购竹溪村的粮食,还有别的村子,所以看起来还过得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难保那天会爆发饥荒。” 盈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前世的文瑾儿作为军中的钱粮官,对粮食和钱财支出十分在意,现在她是文家的族长,担负起重振文家的重担,她得将前世的本领全部用在这上面。 瑾儿站在杨族长家门口,对家仆说道:“麻烦帮我通传一下,文家族长文瑾儿求见。” 家仆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说道:“我们族长不在家,文族长请回吧!” 在一旁为她撑伞的盈盈不悦地小声嘀咕:“啧!堂堂族长,这样的待客之道真令人齿寒。” 瑾儿继续说道:“我是有要事想要和杨族长商讨,麻烦你再通传一声吧。” 说完便给了十个铜板给家仆,家仆收了钱也不好推脱,点头哈腰地再次走了进去。 盈盈问道:“姐姐为何要给他钱?这狗腿子方才根本就没有告知杨族长吧?” 瑾儿立马做手势让她噤声说道:“待人接物,不能吝啬那点花费,而且,你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不要当众肆无忌惮地说。” 盈盈抿了抿嘴,低头答应道:“我知道了,姐姐。” 良久,家仆方才出来,对她们说道:“我家族长请文族长到偏厅稍等。” “好,有劳了。” 瑾儿笑着答应,和盈盈一起随家仆走进杨府。 差不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得盈盈都要按耐不住了,杨族长方才姗姗而来。 “是什么风把文族长吹来了?” 杨族长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坐在瑾儿对面。 瑾儿说道:“不过是这歉收之风,让人心悸。” 杨族长拨茶的手顿了一下,呢喃道:“歉收啊……这十多年来一向如此,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未曾言语半句,如今你倒是责怪到老朽头上来了?” “瑾儿不敢!” 瑾儿连忙起身,正色道:“这里地势较高,多年来一到冬天都会有雨雪天气,瑾儿觉得,种植双季稻是否不妥?所想前来讨要地方志,查看这里五十年来的庄稼种植与气候记录。” 杨族长苍白的胡须抖了一下,“啪”地一声将茶杯按在桌上,脸色不悦地说道:“小小年纪目无尊长!你可知实行种植双季稻的人是谁?老朽把持了竹溪村十多年,哪里轮得到你这小丫头在这搞风搞雨!” 瑾儿没料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只好忍着气,说了声告辞,便拉着盈盈的手大步走出杨府。 盈盈急忙说道:“姐姐!姐姐!那老头也欺人太甚了,我要与他理论一番!” “不必了!” 瑾儿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地方志也不止他那里有,我还可以去书院找老先生。如果再不行,就去隔壁村打探。” “啊?”盈盈胆怯地说道:“这里的宗族观念这么浓厚,姐姐身为竹溪村文家族长,去隔壁村打探消息,我怕……” 瑾儿搓着她冻冰冰的小手,语气笃定地说道:“怕什么?我可是一族族长,我又不是去抢夺家财,是去讲道理罢了,对方还不至于将我生吞活剥。” 于是,两人便往村口方向走去。 第36章 山雨欲来(六) 当他们经过一个小农舍时, 听闻里面传出打谷声。看门口系着墨云彩带,应该是文家族人, 于是瑾儿敲了敲门。 里面一个老汉走了出来, 开门一看是瑾儿, 便连声问好。 瑾儿问道:“冬天都过去了,老伯怎么现在还在打谷?” 老汉叹了一口气, 无奈说道:“这是晚稻的收成, 然而谷子大多是空的,我们本想先存着,空闲时再拿出来。然而今年的早稻收成也一般, 赋税却比往年重, 缴了粮后,我们过冬的粮食都吃完了, 今年估计要饿上一段时间了。” 瑾儿听罢,低声应道:“如果如此……该来的还是来了。” 本来文家族人的田地就不足,田里的泥土也是最差的,收成不好是意料之中。虽说官府已勒令杨家将私吞的田地归还文家族人,但今年的稻谷还是被杨家收走了。 “这样吧, ”瑾儿从怀里拿出一个稻草织成的小鸟,递给老汉, 说道:“你去找我的账房先生,问他支取些粮食。” 现在顾瑜是她的帐房先生,但他身为贵公子,平时习惯了大手大脚地挥霍, 所以瑾儿还安排夏裕辅助他。 那天瑾儿还调笑道:“论武艺,瑜哥哥是你的师父,但账目算数,就轮到你来教导他了。教学相长,美哉美哉!” “啊!族长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老汉差点要对她行礼,瑾儿连忙止住对方,说道:“老伯不必客气,以后叫我瑾儿就好。我年纪尚小,很多事情还需请教大家,还望大家不嫌弃我才是。” 老汉捋了捋胡须,感叹道:“果然是族长的女儿啊,想必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敢当不敢当,瑾儿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于是,她带着盈盈继续赶往书院。 老先生从书房里搬出一沓竹简,说道:“我这儿只有二十年之前的记录了,不知文姑娘有没有用处。” 瑾儿赶紧接过:“多谢老先生。” 盈盈拿着手帕走过来,吹了一口气,立马灰尘飞扬,她捂住嘴巴鼻子说道:“咳咳咳……好残旧的竹简,姐姐确定有用吗?” 瑾儿点点头,用手帕仔细拭擦掉上面的灰尘,说道:“无妨,我需要知道的并不多。” 于是,两人将沉甸甸的竹简抱回了家。 查阅过地方志后,终于得知竹溪村也是十二年前方才开始种植双季稻,之前一直都是种植单季稻,相隔十里的石头村和桃花村从未改种,丰年时收成反而比竹溪村还高。 这里的气候根本没有达到种植双季稻的要求。早稻播种时已是风凉水冷之时,收成时大面积烂秧;晚稻生长时雨水渐多,过分潮湿,以至于双季稻的总收成差强人意。 而主张村民开始种植双季稻的人,正是杨族长。 瑾儿抱着竹简沉吟道:“这没道理啊……庄稼歉收,对杨族长来说应该没有好处……”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小裕和小丰正打打闹闹地闯进她的书房。 小裕揪着小丰的裙带向瑾儿控诉道:“姨姨,姨姨!姐姐吃了我的酥饼!” 小丰虽是姐姐,但只比弟弟高半个头,平常女孩子的力气本来也比不上男孩,况且她还是个哑女,只能憋红了脸“啊啊啊”地叫着,毫无辩驳的能力。 瑾儿连忙把竹简扎好,以免被撞坏了。然后笑着拉开这两姐弟,说道:“小裕不要欺负你姐姐,有什么事快跟姨姨说,不要打架。” 小丰鼓着脸,忿忿地说道:“分明是姐姐欺负我,姐姐趁我睡着,就把酥饼全都吃完了!哼!” 瑾儿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像说谎,但心想小丰一向文静乖巧,难道真的是一时嘴馋? 她蹲下身,抚了抚小丰额前的乱发,柔声问道:“小裕说的是不是真的?” 小丰瞪了躲在她背后的弟弟一眼。自从去年瑾儿叫她读书写字还有简单的发声,她开始陆续能说出几个词语,后来还能勉强说出一句话,虽然不及常人,但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我没……有吃,是……是乞丐……给了,给了乞丐……” “乞丐?你们今天去镇上玩耍啦?” 瑾儿心里不禁疑惑。这儿虽说不及京城富裕繁荣,但这大半年来,她从未在长守镇见过乞讨之人。 小丰摇摇头,歪了歪脑袋说道:“是……长生哥哥……哥哥的姑妈。” 长生是住在后山东边山脚下的一家农户的儿子,也是文家的族人。而他的姑妈嫁给了一个杨家的族人,不幸五年前就丧夫了,家中仅剩几亩薄田,没想到如今沦落到要乞讨才能果腹的境地。 瑾儿呢喃道:“她家的田地今年也歉收了呀?” 小裕抓起桌上的点心塞到嘴里,用衣袖擦擦手,不屑地说道:“她那块地这么瘦,位置又高,我爹几年前就劝她改种单季稻了,是他们害怕被那个杨族长责怪,宁愿饿死都不改,活该!” 瑾儿笑着捏着他的脸蛋儿,问道:“你小屁孩一个,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裕哇哇大叫,表情十分夸张地说道:“啊!!姨姨,好痛好痛!我是昨天在客厅里偷听爹娘说话才知道的。” “原来如此~”瑾儿松开手,轻轻摸了摸两姐弟的头顶,“你们去找盈盈姐姐玩吧,她做了梅花糕。” 两个小孩一听到有好吃了,立马像兔子一样蹦了出去。 瑾儿坐回到桌前,暗自思索着:“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得想办法解决……” 按照十多年前的习惯,这里的单季稻一年两熟,粳稻为主。于是乎,瑾儿以文家族长的身份,号召文家族人开春改种单季稻。 她还打算去劝说杨家族长,毕竟最近几年的气候不稳定,再继续种植不适宜的双季稻,别说歉收了,今年很有可能还颗粒无收,这是关乎全村人生存的问题。 “老夫不同意!” 果然不出所料,杨族长依然是这么地冥顽不灵,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 瑾儿走上前一步,抬头挺胸地说道:“杨族长,请听瑾儿一句劝。这儿的气候地形根本不适宜种植双季稻,近年来竹溪村歉收,村里十几户人快要饿死了,我们身为两家的族长,应当审时度势,同心合力地为村民谋福!” 杨族长冷哼一声:“饿死?那是你们文家人好吃懒做吧?我们杨家勤勉,照样好端端的,还请文族长勿再插手我们杨家的事了!” 见对方一口文家杨家的,瑾儿不禁有点恼火了,她说道:“若真的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打扰杨族长你老人家,但是,长生家的姑妈,是你们杨家人的遗孀,如今在乞讨为食呢!” 杨族长听罢,浑浊的眼睛终于变换了神色,尔后嗤笑道:“哼!这克夫的婆娘不配当我们杨家的人!况且我们还不是给她留了几亩地吗?我们杨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 瑾儿气得咬牙切齿,这杨族长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老顽固,没人性! 其实说来,对方还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瑾儿一点儿都不想看这种人的脸色,此刻更是半分也呆不下去了,握紧拳头极力控制心底的怒气,头也不回地直接甩杯子离开。 身后,杨族长捋着苍白的胡须,眯着眼睛冷笑道:“呵!小丫头片子,真不知天高地厚!” 文府内。 “瑾儿怎么了?是哪个小毛孩又惹你生气啦?” 顾瑜一进门就看到瑾儿坐在庭院里,和大毛二毛扔石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心想她肯定是被小书院的孩子闹着了,便笑着上前询问。 “不是小毛孩,是老顽固!” 瑾儿转身将手里的石头扔到假山上,瘪着嘴嘀咕。 顾瑜疑惑地看着她,拉起她的手捂在手心里,说道:“你年纪轻轻,才刚刚坐上了族长的位置,难免很多事情会力不从心,没关系的,慢慢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 瑾儿这才展露笑颜,温柔地说道:“你这十几天去哪儿啦?现在饿了吗?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 顾瑜抚摸着她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脸庞,摇摇头说道:“不饿。我回京拜祭爷爷了,之后皇上召见我,要处理一些事,所以就耽搁了几天。” “皇上?”瑾儿皱眉。 关于顾瑜的背景,她并没有太多地过问,只道对方是富家公子,结识不少京城的权贵。在瑾儿的观念里,两人相爱相守,她应当知道的,顾瑜自然会告诉她,没什么隐瞒的。 但是……是怎样的富家公子才会被皇帝召见? 顾瑜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甚是可爱,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说道:“嗯……看来我没有与你说清楚,才会让你有此疑惑。” 瑾儿抿了抿嘴唇,问道:“所以……你是?” “我是当今长公主与骠骑大将军的第三子,我爷爷就是前任骠骑大将军顾勇之。” “啪--!” 上好的搪瓷茶杯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温暖的厅室里却犹如石破天惊。 第37章 山雨欲来(七) 顾勇之, 就是前世背叛父皇,联手害死自己三姐妹的铁甲军主帅…… 瑾儿的手在颤抖, 滚烫的茶水沾湿了她的衣裙, 风一吹, 转眼就变得冰凉。 “瑾儿?怎么了?” 顾瑜吓了一跳,他从未料到对方的反应会是如此之大, 连忙拿来干毛巾, 为瑾儿拭擦干净。 他焦急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烫伤?” “我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瑾儿一脸呆滞,像一只被丝线牵拉着的木偶, 眼神空洞, 只是僵硬地摇摇头,轻轻推开他, 径直地走出厅室。 “瑾……” 顾瑜想伸手挽留,但见此刻的状况实在太诡异了,话在嘴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爷爷生前也与文家有瓜葛?” 接下来的两天,瑾儿一直待在房里,只许盈盈送饭进来, 对其他人都闭门不见。顾瑜无法,只好决定回京调查。 盈盈打开食盒, 闲谈道:“我早上去竹林里挖竹笋了,原想洗把手再回来,但那溪水好冰,又好浑浊, 里面都是泥沙,脏死了。” 瑾儿像是没注意到她进来,仍是埋头奋笔疾书。 盈盈摆放好饭菜,将筷子递到她面前,语气小心地轻声问道:“姐姐,你和瑜哥哥吵架了?” 瑾儿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只是冷冷地说道:“你去忙吧。” 盈盈一跺脚,拉着她的衣袖嘟起嘴说道:“姐姐!你还把不把盈盈当成妹妹了?姐妹之间应当互相分享心事啊!而且,看着姐姐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盈盈心里也不好受……” 瑾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你吃过了没?要不坐下陪我吃?” 盈盈一听,连忙答应,拿出早先在食盒里准备好了的另一副碗筷。 瑾儿细嚼慢咽了一会儿,悠悠说道:“我没有和他吵架,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 她心里拎得十分清楚,自己夺舍重生的事实在太过荒诞了,怎么能与他人讲? 今生的她已与前世的一切阔别了,本该不应再如此纠结。但是……顾瑜居然是皇叔的外孙,还是顾勇之的孙子!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又如何能让她轻易释怀?只怪这命运太会抓弄人了。 吃过饭后,大毛二毛跑了进来,缠着瑾儿要与她玩耍。 她揉搓着二毛的耳朵,对正在收拾的盈盈说道:“我带着它们去桃花村逛逛,黄昏后再回来。” 盈盈惊喜:“那我也陪姐姐去!” “不必了,这儿还有两本账本要核对,交给你了。” 看着不住哀嚎的盈盈,瑾儿顿时心情大好,领着两只大白狼出门了。 桃花村景如其名,此时漫山遍野都是粉红一片,山上融雪,流下清冽的水,纷飞的桃花落在水面上,在山涧中穿梭,煞是好看。 大毛二毛在新长出草芽儿的地上翻滚着,时不时扑蝶,追逐小动物,难得尽兴玩耍。 瑾儿走到一块岩石上,深呼吸一口气,远远眺望着着山景,全心放松下来。 突然,她意外瞥见对面的山头,竟冒出丝缕浑浊的黄烟,还仿佛能听到山体沉闷的轰鸣声。这不像是普通的炊烟,近日天气潮湿,融雪持续了十多天,这更不是山林之火。 而且,约莫记得吃中饭时,盈盈好像有抱怨了一下溪水浑浊?难道……这是山洪爆发的预兆? 竹溪村就在那边的山脚下!瑾儿大惊,连忙叫上白狼赶回家。 她急匆匆地回到家,找到正在下棋的盈盈和聂隐,说道道:“快去告诉所有群民,后山山洪暴发,召集他们赶紧撤离!” 盈盈大惊失色:“啊?!山洪爆发?” 聂隐站了起来,问道:“你确定?” “嗯!先生武功高强,运内功听一下便知!” 聂隐凝神屏气,片刻过后脸色大变,严肃地说道:“山顶的山泥崩塌,估计几个时辰内就会湮没到这里!” “没错,时间紧迫,我得去转移粮食!你们赶紧!”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 此时,天空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乌云逐渐笼罩在上空,黑压压一片,令人窒息。 事发突然,只有大部分的文家族人相信瑾儿的话,放下手里的说儿,抓紧时间收拾细软,安置家中的粮食和畜生。 瑾儿正召集壮丁将村里粮仓里的粮食搬走,转移到别的山头去。 盈盈赶来说道:“姐姐,那些杨家的族人都不听劝,说是杨族长不下命令,他们坚决不会听我们的!” 瑾儿气结,扶着额头冷静片刻,说道:“虽然不是我们的族人,但都是人命啊!杨族长他算什么?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置百姓与死地啊!” “那该怎么办?” 瑾儿思索片刻,说道:“去镇上找杨顾星,他在杨家族人里有些威望,还要告知县令大人,我们人手不够,还需要官府的帮助。” 盈盈领命,领着两个家仆跑向镇上。 这时,杨族长听闻动静,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指着瑾儿破口大骂:“文族长,你这是在作甚?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瑾儿站直身子,直视对方::“杨族长!这后山上的林木被砍伐了不少,开荒过度,本来就土质不稳,碰上连日的阴雨天气,又是开春融雪,我方才在桃花村的山顶上看到沙泥崩塌!再不抓紧时间转移,我们都活不成!” 见对方仍是一脸不服的样子,她只好说道:“我们只搬走属于我们的粮食,我会尽量召集村民们转移到桃花村避灾,杨族长,悉随尊便。” 雨越下越大了,还耳边还传来不知是雷鸣还是山鸣的巨大轰鸣声,众人不禁头晕脑胀心慌意乱。 冰冷的雨水像飞舞的石头,无情地打在瑾儿的脸上,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大家镇定一点!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抓紧时间,一定能安全转移!” “是!” 杨族长尴尬的站在一旁,花白的胡子被雨水浸成一团,萎靡地堆在脸下。 这时,杨顾星来了,领着两队衙差走到两人面前,说道:“县令大人安排了五十人帮助我们转移村民,还有几辆大一点的推车。” 瑾儿感激地回答道:“多谢杨老板!” 杨顾星看向杨族长,说道:“如今灾情刻不容缓,还请杨族长出手相助!” 杨族长愣了一下,点点头,继而转身离开。 瑾儿见状,心里不屑,这山野村人,危难之际竟也是这般的固执排外,真是可笑至极。 两个时辰过去后,大部分村民都撤离了,只剩几户老弱病残的。 瑾儿带着四五个衙差,来到一间农舍门前,浑浊的黄泥水已经蔓延到众人的小腿肚上了。 她艰难地拉着路旁的小树干,踱步过去拍门,大喊:“长生姑妈,快出来!” 屋内无人应答,她只好走了进去。 只见长生的姑妈跪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 “我不走!不不能丢下我的孩儿!” 原来寡居的长生姑妈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儿子,估计是她抬不动孩子,就执意不走。 瑾儿走上前安慰道:“要走!你和你的孩子都要走,你和孩子一起活下来!”说完请衙差将两人背起来。 长生姑妈一边对她千恩万谢,一边“呜呜呜”地哽咽着。 衙差背着两母子走出农舍,瑾儿紧跟其后,正当她走到一个岔路时,瞥见树底下拴着一只哞哞叫的小牛犊。 牛可是村民耕作的重要家畜。 瑾儿不假思索地走过去,解开绳索,把小牛犊牵在手里。 她转身先要走向衙差的方向,不料两边的山沟上突然涌出翻滚的黄泥水,霎那间在她面前撞击在一起。 瑾儿连忙抱起小牛犊,爬到树顶上。 衙差和那两母子安全地走到一边的高地上,慌张地远远地看着她。 树底下的黄泥水渐渐漫了上来,并不算粗壮的树干也摇摇欲断。 “糟了……” 瑾儿一手抱着小牛犊,一手紧紧抓着树枝,一时不知所措。 “瑾儿!” 忽然,右前方的高地上传来一声呼叫。 是顾瑜!瑾儿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向对方。 “瑾儿别怕!我来救你!” 顾瑜说完,竟然施展轻功,向她飞来。 滔滔泥水在他的脚下翻滚,强劲的风与冰冷的雨水向鞭子一样抽在身上,顾瑜与她相隔几百尺,看得瑾儿心惊肉跳的。 所幸顾瑜不是鲁莽之人,他竟想到在腰间绑了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被顾见锋紧紧地拽着,两人像放风筝一样。 眨眼间,顾瑜已飞到她面前,伸出手说道:“牛给我抱着,瑾儿你抱着我!” 瑾儿还在发呆,眼神恍惚。 顾瑜轻轻叹了口气,主动抱起小牛犊,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从衣袖里抽出一条锦带,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瑾儿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推他:“你要做什么?” 顾瑜脚底一个不稳,身子向后倾斜,瑾儿不禁尖叫,连忙扯住他的衣襟。 他失笑:“瑾儿,你这是欲迎还拒啊?” 瑾儿脸一红,嗔怪道:“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正经!” “对呀,都这种时候了,瑾儿切记不要放手!” 顾瑜话音刚落,就飞身跃起,带着一人一牛飞离树干。几经折磨的小树终于“咔嚓”一声断掉了。 第38章 完结?瑾瑜成婚 洪灾过后, 村里陷入一片混乱,泥沙几乎将这个竹溪村淹没了, 田地房屋无一幸免。 好在顾瑜因在京城破案。立下大功, 朝廷拨下一笔赈灾款, 不出一个月,竹溪村的村民终于安定了下来。村里虽说没能完全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但也恢复了七八成, 不至于一场洪灾后村民流离失所。 瑾儿带着盈盈,到附近的石头村和桃花村,低价购入些石料和木材, 为村民重建房屋。 黄昏过后, 两人方才回到家中,家仆已做好晚饭, 顾瑜在餐桌上等候多时了。 顾瑜拉起瑾儿的手一同入座,笑着说道:“瑾儿,你们终于回来啦!快来吃饭,我都要饿扁了!” 盈盈坐在一旁说道:“瑜哥哥饿了的话可以自己吃着先嘛,万一饿昏了又算错账就糟了!” 前两天瑾儿吩咐她去织布坊哪些布匹回家, 顾瑜将十匹的量算成一百匹,让她跑了好几趟, 精疲力竭地,白忙活了一天,至今还有怨气呢! 顾瑜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快吃你的饭吧!给你吃腊肉腿, 以形补形!” 瑾儿听得在一旁笑得打颤,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盈盈恨恨地将腊肉塞到嘴里,不忘告状道:“姐姐!你看,瑜哥哥又欺负我了!” 正当他们吃得欢乐时,顾见锋又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礼盒。 “属下参见三世子!” 顾瑜赶紧上前拉住他:“见锋来蹭饭啦!快坐,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两人的表情神秘兮兮地,一看就知道肯定在背后捣鼓着什么。 顾瑜很快就扒完一碗饭,说道:“我先去厨房盛碗汤!”然后拉着顾见锋走得没影了。 盈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参鸡汤,放下嘴里的腊肉,试探地问瑾儿:“姐姐,我怎么觉得瑜哥哥一直有事瞒着我们?” 瑾儿笑了笑,摇头说道:“先吃饭,他瞒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无所谓。” “啊?” 盈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见对方不再说话,也只好低头默默吃饭了。 不多时,顾瑜回来了,一坐下就抓起瑾儿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瑾儿,我们成亲吧!” “噗――!”盈盈一口汤喷出来,刚好全喷在了顾见锋的脸上。 “你……你……我……”瑾儿愕然,结结巴巴地左顾右看,握起拳头打了对方一拳,羞红了脸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顾瑜说道:“父亲和娘亲已经同意我娶你为妻了!” 顾瑜追问道:“我爱你!你爱我吗?” 瑾儿别过脸去,小声嘀咕:“这儿还有别人呢……” “我不管别人,我就想立马与你成亲!” 顾瑜说着,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呢喃道:“我等不及了……我真的等不及了……” 于是乎,文家族长决定在冬至之前成亲,嫁给自己的“远方表哥”顾瑜。 这是竹溪村的一件大事啊!百來户文家族人纷纷张灯结彩,读过书的前来帮忙写请帖,会剪纸的、书画的、布艺的,都送上自己的得意作品,顿时文府里堆满各式各样的贺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房间里,盈盈欢欣雀跃地捧着自己的刺绣,坐到瑾儿身旁说道:“姐姐!这是我绣了五天五夜的鸳鸯溪水图,给姐姐做嫁衣好不好?” 瑾儿停下手中的笔,接过火红眼里的绢布,赞叹道:“好漂亮!真是辛苦盈盈了!” 盈盈笑道:“唉!姐姐客气什么呀!那可是你的大喜日子,我没什么能送的,只好为你做刺绣了。” 瑾儿抱着刺绣图说道:“那我的嫁衣就交给你来做好了,恰好织布坊里的裁缝还在为了一单大买卖连夜赶工,我也不好麻烦他们,只好麻烦你了。” 盈盈摆手:“什么麻不麻烦的?我求之不得呢!我现在就去做,姐姐也休息一下吧,不要太累了。” 瑾儿看了看手边垒成山的账目,摇头苦笑道:“不累不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一样的。” 盈盈只好点头,端了一杯养心茶给她,就回房间了。 几日后,文府门前敲锣打鼓,迎亲队伍从门口出发,在村里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文府门前。 媒婆欢喜洪亮的嗓音几乎传到了村口:“迎新娘!” 也是一身火红衣裳的新郎顾瑜,谢绝了媒婆,亲自将新娘从轿子里背出来,走进文府的大门。 在书院老先生、老妇人及聂隐与众多宾客的祝福和见证下,顾瑜和文瑾儿终于喜结连理,成为了夫妻。 洞房内,一对璧人相视而笑,在红烛光下共饮交杯酒,在鸳鸯罗帐□□度缠绵一夜。 顾瑜深情凝望着她:“瑾儿,能够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瑾儿红唇轻启:“那是当然,如果不是我,你早进到阴间卖咸鸭蛋了!” 顾瑜:“……娘子,你真会说笑,哈哈。” 瑾儿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脸,说道:“我还以为,我会就那样碌碌无为孤独一生无伴终老,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让我遇到了你……”说着眼眶都红了。 顾瑜立马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娘子冰雪聪明、人比花娇,仙女下凡,老天爷怎舍得让你受苦呢?” 瑾儿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老天爷就是为了考验我,才将我安排在这里,将你安排在我身边……” “好了好了,别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嘿嘿……” “啊……别动手动脚的!流氓……” “啪啪!” 趴在墙角偷听的夏家两姐弟双双挨了一个爆栗。 聂隐将两小孩揪回大厅里,训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两个给我去抄一百遍论语!” “呜呜呜……好痛!” “还有!”聂隐将两只白狼赶到门口,说道:“你们两只野兽也凑什么热闹?快去守门!” “嗷嗷嗷!!!” “唉!!!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子真难管教。”东奔西走的聂隐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喝口茶了。 “先生辛苦了!” 一旁的顾见锋依旧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 “顾捕头!你居然把我做的鸳鸯酥全吃光了!” 盈盈抓着空空如也的小碟子控诉着顾见锋的罪行。 “抱歉,因为盈盈姑娘的酥饼做的实在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才……” 顾见锋手里还捏着啃了一般的酥饼,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盈盈噗哧地笑出声,大方地说道:“算你识货!” 顾见锋不禁憨笑着,伸手挠挠头,腼腆说道:“要不我教你武功当作答谢?我听闻世子说过盈盈姑娘想学武功。” 盈盈一听,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好呀!” 夜渐阑珊,文府依旧红灯高挂,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派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