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 www.256zww.com---256中文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野蛮规则》作者:暗夜流光 暴动中的一声枪响,改变了他俩的命运, 两个身份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因彼此的拖累而锒铛入狱, 在那个罪恶的渊薮、被上帝摒弃的世界里, 青年帕特单纯无畏的笑容,竟是如此灿烂! 他用尽肮脏的方法,只为保护那个满腹理想的人, 即使清楚他再也得不到帕特的笑容。 谁说这个世界只适合野蛮规则? 「我可以征服这个世界,但你他妈的征服了我!」 当他厘清自己对帕特的感情时, 再也没有什么,比获得他的心更重要! 楔子 混杂、喧嚣、战乱、贫穷…… 坐在出租车里的男人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对这个地处三国边界的弹丸之国做出了简单精辟的结论。不过无所谓,再多的内战或犯罪都与他无关,这里只是他到达下一站的必经之地,连一天的逗留时间都不会有。车和新的护照早已经等在某处接应,以确保他快速而满意的离境,毕竟一切合法的出入渠道对他来说都不太方便。策划了几年之久的行动堪称完美,逃亡和血腥即将彻底变成过去,他终于不动声色的夺取了属于他的自由。 乱七八糟的街道上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嘈杂的人群霎时更乱了,争先恐后逃跑的和混水摸鱼抢劫的人到处都是,尖叫声和煞车声此起彼伏不时交替,街上的一切都被卷入了司空见惯的小小风暴。 车里的男人因车身的震动而皱起眉头,黑色眼珠直视着几只正在敲打车窗的脏手:「不准停,继续往前开。」 伴随平稳音调出现的是一把黑黝黝的枪,车窗被缓缓摇下,枪口正对住某个烂人的脑袋,短暂的静止后,车身周围的人立刻散开,正在发抖的司机赶紧收回向后窥探的视线,尽力保持目前的车速。 持续前进了一小段路,客人和司机都发现不远处的街道已经被黑压压的人潮完全堵死,一群警察重装实弹的跟一群平民纠缠,看起来似乎是什么大游行正在被镇压的场面。 车里的男人深深皱起浓黑的眉毛,摇下车窗向外查看,远远看见都是些举着标语牌的年轻男女,面对警棍和手铐后开始四处逃串。男人抿起嘴角收回了目光,催促司机改道而行,焦急又害怕的司机却无法及时掉头。只不过刹那间,前方的人潮就迅速的涌向这一边,有警察拿出配枪开始乱射。车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男人也只能取出自己的枪,车身不断被人碰撞,飞溅到玻璃上的鲜血让司机尖叫着伏下身体,男人粗鲁的咒骂了一句,勉强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离开这条混乱的街道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刚一出车门就会遇到袭击——一个正在逃跑的男人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他,在他还来不及发怒的时候就跌成了一团,这可真是他XX的幸运,他克制着微微的眩晕感抬起了脑袋。 眼前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发出低呼,望向他的棕色瞳孔还残留着前一刻被追杀时的紧张状态,却很快显现出对无辜陌生人诚恳的歉意。 当然,道歉的话语也来不及真正说出,密集的枪声掩盖了这个渺小的细节,但被压在地面的男人还是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个家伙先前的眼神:燃烧着的愤怒的眼神,仿如一只正被猎杀的野兽。自己在仅仅几个小时之前,想必也流露过这种眼神,一种微妙的熟悉感顺着火烫的体温传送过来,如果在以前,他们一定会是很不错的对手,不过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了。 就因为这短暂的恍惚,早已习惯了危险的他对现况做出了错误反应,枪还牢牢攒在手上,愚蠢的警察们成群涌来,过度的混乱使他们不再畏惧个别人手上的武器,他却反射性转移视线,伸长手臂朝前方开了一枪。 他的枪法还是那么准,即使闭着眼也会击中猎物的心脏,但被另一个人牵制而不能灵活移动的身体变得异常危险,更何况奔逃着的犯人中又有几个倒在他们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令他的直觉回复敏锐,当露在人体遮蔽之外的右臂传来被穿透的炙热时,他立刻知道自己完了,他的自由再一次成为不可抵达的彼岸。 还没有离开他身体的年轻男人看着他手上的枪,露出了一脸错愕又茫然的表情,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狠狠瞪着摧毁他梦想的凶手:「妈的,我要杀了你!」 第一章 简陋的法庭上,某个因为过分严肃而略显滑稽的声音正在宣读审判结果。 「非法入境…非法持械…策划反动游行…袭警…谋杀…」 瘦骨嶙峋的辨护律师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个略带遗憾的表情,无论如何,他已经尽力了,他的客户没有被判处死刑。 「终生监禁?」 一直保持沉默的东方人失神的回味这个陌生的词汇,接下来凶恶的盯住他的律师长达三秒之久,之后终于在一片肃穆中开口大叫:「妈的…我要求引渡回国!我要求…」 枪伤尚未痊愈的凶手右臂上还缠着绷带,嘴角的淤青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庭警押走他的时候顺便用警棍让他闭上了嘴,这个谋杀了他们同行的混蛋没有被判死刑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接下来审理的是同罪的另几个嫌犯,检察官对于本地学生与外地非法入境者的勾结并无太大置疑,法官也称职的做出了宣判,这些恶毒的罪犯通通被押往国家第一监狱——所有重型犯专属的终极「天堂」。尽管近几个月里,这所监狱已经人满为患,但犯人中死亡率颇高的事实足以令这所监狱再撑上好一阵子。 缓缓前行的囚车里,被押往监狱的囚犯们都背拷着双手,唯一黑发黑眼又浑身是伤的家伙显得十分醒目,他此时静静的闭上嘴注视身边的「同犯」。说注视还太温和,事实上他的眼光只能用充满杀意来形容,被他盯了半个小时之久的年轻男人却只顾低头沉浸在自己漫长的思考里,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 「…你有话想对我说?」当囚车因为不平的路面而重重颠簸一下之后,男人如梦初醒般抬起头,那过于沉重的无形压力使他困惑,终于对身侧狼狈不堪的「同犯」开口询问。 「不准交谈!」随着粗鲁的喝止,男人被即时踹了一脚,他痛苦的表情扭曲了原本鲜明的轮廓,但咬紧的牙关里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缩紧了身体尽力减轻疼痛,甚至对身边的家伙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同车的其他囚犯对这个小小的冲突漠不关心,他们各自保持木然或绝望的神情。囚车慢慢驶进监狱的大门,自由离他们越来越远,但直到当车门被用力打开时,他们才惊恐的乱叫起来。 「我是无辜的!」 「我要回家!」 「我……」 但不管怎样,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他们只能在众多狱警的荷枪实弹之下不甘不愿的屈服。 一个接一个做过入狱登记之后,是极为粗野的全面搜身,凡属私人的物品都被没收,据说出狱之时会全部归还,不过那一天实在是相当遥远。接下来的身体检查比搜身更加粗暴并令人难堪,以至于在理发时很有几个健壮的年轻人都面色沮丧,不再有心情埋怨发型的丑陋程度。到集体淋浴的时候,他们才在一群同性的坦诚相见中稍稍回复了应有的自尊,带着平静的表情换上灰色的囚衣。 分配给他们的必备物品十分贫乏,其中有一支短短的铅笔头、一支折断的牙刷、一小管牙膏、一块肥皂、一把剃须刀和一把梳子,但这些勉强也能满足日常需要。直到进入他们必须生活很久甚至是一辈子的监房里面,他们才发现条件的恶劣程度——监房里的犯人实在是太多了,总数大概接近三十之多。监房内混浊的空气里,每个人的空间几乎只剩自己那张狭窄的床位,床位之间刚刚好留下了能走过一个人的空隙。新来犯人的物品也早就被老犯人搜刮一空,新的被褥和床单枕套等物品全都不见了,由明显有人使用过的、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旧物取代。 「妈的……」因为态度强硬而身上又新添了伤痕的犯人深深皱眉,站在自己的床前怒视周围那些肮脏的蠢货。跟他分在同一间监房的同案犯什么都没有说就开始爬到上铺整理被褥,他则对这个懦弱的家伙露出蔑视的表情,还对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他这个挑衅的举动被所有人曲解为不识时务,几个身材高大的老犯人立刻向他围了过来。听到身后不自然的响动,默默承受欺负的青年惊讶的转过头来,对着床下多嘴的问了一句:「你们还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一群老鸟怪腔怪调的发出闷笑,其中的某一个把他从上铺拖了下来,而另外的几个则对他发起挑衅的同伴展开攻击。 右手还不太灵活的新犯人没有刻意闪避,只用双手护着头任他们殴打,几下重击之后,无辜的同犯也遭受了同等待遇,两个年轻人倒在一起,耳际全是对方粗重的喘息。 当然,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几十秒后,他们被兴致高昂的众人拖到了靠窗的那张床位之前。 这张床位无疑是监房里最好的位置,床边还有几张用来放置日常物品的桌子,床边的空隙也留得很大,马桶远远放在墙边,坐在床上的大汉正在享受两个人的按摩,嘴里还吃着看起来十分新鲜的苹果。更不应该出现在监牢里的是大汗手指上夹着香烟,被浓烟呛到的青年困惑的抬起头,作为同犯的男人却对那个大汉异常轻松的开口。 「你是这儿的头?」 无理的问话得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大汉随手扔掉那个吃了一半的苹果,低沉的狞笑着将手上的香烟用力摁在他的胸口,微小而怪异的轻嗤声让受刑者面容扭曲。 「……住手!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对这种野蛮暴力似乎一无所知的青年挣扎着怒视周围哈哈大笑的犯人们,颤抖的声音却流露出微微的恐惧和惊慌。因为极度疼痛而大口喘息的男人不失嘲讽的向身旁瞥了一眼,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白痴!」 两个年轻人囚衣上的号码分别是「二九八八」和「二九八九」,这个监房里相当于头儿的那个大汉冷笑着来回审视他们。在周围犯人充满色情意味的讪笑中,神色亢奋的大汉显然对正身处痛苦之中的「二九八八」比较有兴趣,毫不费力的用三根手指托起了他的下巴。 被揪住衣领拉近大汉胯部的男人相当有自觉,微眯着双眼紧闭紧了自己的嘴,但这并不能阻止正在发生的恶行,男人的消极抵抗使大汉几乎立刻勃起,直接从宽松的裤子里掏出粗大的阳具。几只粗糙的手掌在男人的脸上做出熟练的压迫性动作,被捏住鼻子无法呼吸的男人只得顺从的张开了嘴。 被迫在旁边目睹的青年猛烈的挣扎和颤抖着,压住他身体的两个家伙也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过度的惊异和愤怒,青年还是努力发出了压抑的叫声,睁大的棕色眼珠清晰映出令他作呕的罪行。 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那个把他带进监狱的男人只在最初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接下来便十分配合,甚至谦卑的来回吮吸那根恶心的东西,即使在囚犯们都嘻笑着松开了手以后。 跪在大汉脚下的男人似乎乐在其中,将监房中原本罪恶的气氛变成了赤裸裸的淫乱,已经被一连串丑恶震惊到麻木的青年无力的闭上双眼,他实在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懦夫是那个胆敢在大街上杀害警察的凶手。 但……只不过一个闪神的功夫,监房里就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号叫,之后是乱七八糟的咒骂和脚步声,捂住他嘴唇的手掌也消失了。 睁开眼睛的一霎那,他看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残忍的微笑,在众多拳打脚踢中还能保持笑容的家伙渐渐满面鲜血,却露出了一口森白又整齐的牙。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随时随地都可能撕咬对手的野兽,被彻底震慑的青年头脑中无法不闪出这个念头。 一些人正在修理凶手;一些人到处寻找那断掉的半截东西;还有一些人趁乱发挥自己长久以来被欺负的愤怒,监房里已经发生小小的暴动。 值班的看守们很快打开铁门冲了进来,高举枪械喝令所有人背着手蹲下,违抗命令的只有两个人:那位还在不断号叫的大汉和已经无法站起来的「二九八八」,他们俩一起被看守们以拖运垃圾般的粗鲁动作抬了出去。 两个伤者都被就近送到条件相当落后的监狱医务所里,经过草草的治疗之后便安分了待了几天。伤口因感染而迅速恶化的大汉最后不知所踪,伤势迅速好转的二九八八却来不及等到痊愈就被关进了特别监房,即俗话所说的小号。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违规囚犯的所在,位于监狱里守备最森严的一角,整扇牢门犹如一块铁板,门上只有一个可递进食物的小孔。监房里只有一个比门上的小孔大不了多少的铁窗,整个囚室也特别狭小,双层的铁床窄得几乎睡不下,桌椅马桶也都是铁制的。总而言之,这里就是一个冰冷黑暗而又无法毁坏任何东西的地方。 从未进过这种囚室的东方人并不像其他第一次关到这里的犯人一样大喊大叫,而是平静的蛰伏着一动不动就可以过上一整天。他也并不想思考,只是有些回忆主动出现在脑际。 过去也曾经这样一动不动的蛰伏在某个暗处,孤独的等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很多天。只要能达成任务,再漫长的等待和忍耐都是必须的过程,正因为能够做到的人太少,没有受过任何正规训练的他才能在组织里生存至今。其实早已习惯在孤独和黑暗里蓄养精力,摒弃一切思考放松身体,一直等到唯一的、最好的机会,瞄准猎物毫无防备的头颅,再全神贯注的抠动扳机。就那么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得到了回报,一个生命灰飞烟灭的同时,他又能暂时安全的生存下去。 他的身手很普通,他的体力也并不是最强,但他是整个组织里活得最久的狙击手,其他的早已在牢房里去享受下半生或者直接进了地狱。他也没有太强的好奇心,他从不关心组织上层的真正老板是谁,他只是缓慢又隐秘的在异国的银行存了一大笔钱,为自己将来能够再多活上几十年而尽力。他全部的理想不过是自由的活下去,而且在他善于等待的生涯里进行得很好,谁会知道那该死的命运竟然跟他开了一个如此拙劣的玩笑。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会生存下去,他宁愿进入再一次漫长的等待,直到离开眼下的这个鬼地方。没有什么能够征服他,也没有什么能挫败他,以往与命运的搏斗中他每一次都是胜者,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他会是最后的胜者,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置他于死地,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接近死神,但他仍然活到了现在。他并不明白活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也没有什么非生存下去不可的伟大理由,生存仅仅作为一种本能,他一生都将为这个原始又浅薄的本能而与所有阻挡他的对手进行战斗。 一点都不剩的吃完冷冰冰的食物以后,他开始在狭小的铁床上打坐。调整好呼吸的节奏,世界寂静而空茫,唯有不断流转的生命力缓缓周游整个宇宙。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却略感烦躁,睁开眼睛的同时他无声的咒骂了一句,某个家伙的脸突然闯进了空白一片的大脑里。 那个有着棕色眼珠的白痴,把他带进了这个可恶地方的罪魁祸首,一身愚蠢的热情竟使他误认为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闪神,他也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现在想起来却只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尴尬与恼怒。 在组织里号称「野狼」的他根本没有同类这种东西,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即使偶尔会感到无聊的落寞,把那样白痴的小子看成对手也实在是太大的耻辱。像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只要遭到一顿猛揍就会哭出来吧,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那群脏东西整得哭爹叫娘了。想到那个悲惨的场面,隐隐有一股热力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他藏匿于黑暗中的嘴角浮上了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 § § 在二九八八自己的计算中大概过了十天左右,独自囚禁于小号的惩罚就结束了。回到大监房的那一天,他布满全身的皮肉伤居然也好得差不多了。曾经受过枪伤的右手似乎也已经痊愈,独自关押对他来说反倒是种难得的休息。 捏着鼻子把浑身肮脏不堪的犯人推进监房之后,看守们赶紧离开了。满脸乱发加上新生的胡子,二九八八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太英俊,加上一身难闻的气味,他可以预想又会遇上挑衅,但事实是监房里的人都沉默的看着他而并未出声。 他懒得揣测这些烂人有什么想法,而是昂着头穿过了狭小的空隙一路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床上居然整理得十分干净,崭新的被子整整齐齐叠好了放在一边,带有震动感的上铺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欢迎回来。」 「……」他抬起头向上看,一张印象颇深的面孔对他礼貌的微笑,清澈的嗓音和白皙的脸都跟初见时一样,根本看不出被谁欺负甚至虐待过。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他稍感无趣的转移视线,拉开被子准备好好睡一觉,上铺的家伙却伸下一只手臂,递给他某种散发着清香的水果。 「这是今天发的,你要吃吗?」 「……妈的!」 刚刚还处于平和状态的男人顷刻间变成了猛兽,坐起身一个使力就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拉下了床,发出惊呼的青年被一股极为粗野的力量牢牢摁在床铺上,口鼻间闻到的气味实在不怎么舒服,更何况脖子也被用力的掐住,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拼命挣扎起来。 但无论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二九八八把他出于好意的馈赠品狠狠插进了他的嘴,口腔被异物侵犯的痛苦使他窒息得更厉害,幸好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掌改为抓住他胡乱挥动的两只手腕。 眼看这个没用的混蛋在自己强硬的钳制下无法再随意动弹,二九八八紧贴他的耳朵发出低沉而愤怒的质问:「怎么样?好吃吗?」 「……咳……咳……」 继续微弱的挣扎着,可怜的青年单独奋斗了一会儿以后总算摆脱了嘴里的东西,因挣扎而蕴满泪水的双眼里充满不解:「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青年的问话引起一阵模糊的讪笑,但当二九八八转过头怒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乖乖闭嘴,还在喘息中沉浮的青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的开口抱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我……」 「闭嘴!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青年脸上的红晕奇异的抚平了某人火山般的愤怒,悻悻然坐起身的男人不想再开口说话。身边不识趣的家伙沉默了几秒,却还是多了嘴:「我还以为是上次的事……你说过一定会杀了我的。」 「那个啊……我以后会跟你算。」 在离开这里之前……男人默默接上了下面的这一句——但起码不是现在。多杀一个人不算什么大事,但杀了这个家伙以后,这间监房里就全是恶心的老犯人了。光是想到那些脏东西令人作呕的脸和不再具有人类特征的眼神,他就立刻决定暂时留下身边这个言语举止都堪称优雅的家伙,看着这个家伙被欺负的样子也应该是种乐趣,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必须有某种不讨厌的日常消遣来充实时间。 「他们都问了我你的事,好像那天以后就很怕你了。我告诉他们你杀了警察,而我是你的同案犯。也许因为这个,他们一直都没有再打我,还对我不错……」 「什么?」沉浸在恶意想象中的男人愕然转过身,正对上泛起感激微笑的青年的面部,近在咫尺的脸上似乎还有一点歉意:「我没有什么可做的,就给你整理了一下床铺。」 「你……算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快点滚回你的床上。」 男人懊恼的拉开被子倒头而睡,对自己异常轻松的语调感到十分不满。那个白痴,想把自己作为一个依靠在这里生存下去吗?软弱又虚伪的家伙,他轻蔑的暗骂了一句,却无法解释自己对那家伙的温和态度。……到了明天,我就会踩烂他那张干净的小白脸,妈的! 而真正的事实是……第二天集体用餐的时候,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其他的犯人都对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但不敢坐过来。多话的青年也许是过于迟钝,始终没有感觉到他杀气腾腾的暗示,反而微笑着把自己餐盘里稍稍好一点的菜挑到了他那边。 「你的伤还没有好吧,我少吃一点没关系……哦,这个也给你。」 「……」麻烦的家伙!他以眼角的余光狠狠扫视周围怪笑着的犯人们,那些烂人一定以为这家伙是他的娈童。妈的……真是倒霉,那些烂人居然让他回想起对面这家伙的裸体。进监房之前第一次淋浴的时候,他曾经站在这个家伙的身边共用一块肥皂,还曾经惊讶于这家伙的竟然有如此纤细的腰部,从背后看上去,简直是个身材曼妙的洋妞,但只要一转过身就让他兴致全无。 想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接近过女色,从逃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格外小心,以后必须经历更漫长的禁欲,这样下去的话……也许哪一天他真的会扑倒一个男人也说不定。他沮丧的想着这个并不美好的可能,但立刻在心里压下了这个念头,男人的身体……实在无法相信,他不想为了并不完全满足的性交而冒上被袭击的危险。比起把身体毫无防范的交给一个危险的同性,他情愿用自己的手来简单解决。 就在他认真考虑自己应该如何确保安全的解决性需要的时候,对面的青年对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你的嘴……沾到东西了。」 「……」他粗鲁的擦了擦嘴角,却发现周围的老犯人很有几个都盯住了自己这边,那分外猥亵的眼神令他一阵恶心。他冷冷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回过头对无知的青年发出低吼:「白痴……小心你的屁股!」 「想干什么?」 一群老鸟怪腔怪调的发出闷笑,其中的某一个把他从上铺拖了下来,而另外的几个则对他发起挑衅的同伴展开攻击。 右手还不太灵活的新犯人没有刻意闪避,只用双手护着头任他们殴打,几下重击之后,无辜的同犯也遭受了同等待遇,两个年轻人倒在一起,耳际全是对方粗重的喘息。 当然,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几十秒后,他们被兴致高昂的众人拖到了靠窗的那张床位之前。 这张床位无疑是监房里最好的位置,床边还有几张用来放置日常物品的桌子,床边的空隙也留得很大,马桶远远放在墙边,坐在床上的大汉正在享受两个人的按摩,嘴里还吃着看起来十分新鲜的苹果。更不应该出现在监牢里的是大汗手指上夹着香烟,被浓烟呛到的青年困惑的抬起头,作为同犯的男人却对那个大汉异常轻松的开口。 「你是这儿的头?」 无理的问话得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大汉随手扔掉那个吃了一半的苹果,低沉的狞笑着将手上的香烟用力摁在他的胸口,微小而怪异的轻嗤声让受刑者面容扭曲。 「……住手!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对这种野蛮暴力似乎一无所知的青年挣扎着怒视周围哈哈大笑的犯人们,颤抖的声音却流露出微微的恐惧和惊慌。因为极度疼痛而大口喘息的男人不失嘲讽的向身旁瞥了一眼,忍不住低骂了一句:「白痴!」 两个年轻人囚衣上的号码分别是「二九八八」和「二九八九」,这个监房里相当于头儿的那个大汉冷笑着来回审视他们。在周围犯人充满色情意味的讪笑中,神色亢奋的大汉显然对正身处痛苦之中的「二九八八」比较有兴趣,毫不费力的用三根手指托起了他的下巴。 被揪住衣领拉近大汉胯部的男人相当有自觉,微眯着双眼紧闭紧了自己的嘴,但这并不能阻止正在发生的恶行,男人的消极抵抗使大汉几乎立刻勃起,直接从宽松的裤子里掏出粗大的阳具。几只粗糙的手掌在男人的脸上做出熟练的压迫性动作,被捏住鼻子无法呼吸的男人只得顺从的张开了嘴。 被迫在旁边目睹的青年猛烈的挣扎和颤抖着,压住他身体的两个家伙也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过度的惊异和愤怒,青年还是努力发出了压抑的叫声,睁大的棕色眼珠清晰映出令他作呕的罪行。 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那个把他带进监狱的男人只在最初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接下来便十分配合,甚至谦卑的来回吮吸那根恶心的东西,即使在囚犯们都嘻笑着松开了手以后。 跪在大汉脚下的男人似乎乐在其中,将监房中原本罪恶的气氛变成了赤裸裸的淫乱,已经被一连串丑恶震惊到麻木的青年无力的闭上双眼,他实在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懦夫是那个胆敢在大街上杀害警察的凶手。 但……只不过一个闪神的功夫,监房里就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号叫,之后是乱七八糟的咒骂和脚步声,捂住他嘴唇的手掌也消失了。 睁开眼睛的一霎那,他看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残忍的微笑,在众多拳打脚踢中还能保持笑容的家伙渐渐满面鲜血,却露出了一口森白又整齐的牙。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随时随地都可能撕咬对手的野兽,被彻底震慑的青年头脑中无法不闪出这个念头。 一些人正在修理凶手;一些人到处寻找那断掉的半截东西;还有一些人趁乱发挥自己长久以来被欺负的愤怒,监房里已经发生小小的暴动。 值班的看守们很快打开铁门冲了进来,高举枪械喝令所有人背着手蹲下,违抗命令的只有两个人:那位还在不断号叫的大汉和已经无法站起来的「二九八八」,他们俩一起被看守们以拖运垃圾般的粗鲁动作抬了出去。 两个伤者都被就近送到条件相当落后的监狱医务所里,经过草草的治疗之后便安分了待了几天。伤口因感染而迅速恶化的大汉最后不知所踪,伤势迅速好转的二九八八却来不及等到痊愈就被关进了特别监房,即俗话所说的小号。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违规囚犯的所在,位于监狱里守备最森严的一角,整扇牢门犹如一块铁板,门上只有一个可递进食物的小孔。监房里只有一个比门上的小孔大不了多少的铁窗,整个囚室也特别狭小,双层的铁床窄得几乎睡不下,桌椅马桶也都是铁制的。总而言之,这里就是一个冰冷黑暗而又无法毁坏任何东西的地方。 从未进过这种囚室的东方人并不像其他第一次关到这里的犯人一样大喊大叫,而是平静的蛰伏着一动不动就可以过上一整天。他也并不想思考,只是有些回忆主动出现在脑际。 过去也曾经这样一动不动的蛰伏在某个暗处,孤独的等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很多天。只要能达成任务,再漫长的等待和忍耐都是必须的过程,正因为能够做到的人太少,没有受过任何正规训练的他才能在组织里生存至今。其实早已习惯在孤独和黑暗里蓄养精力,摒弃一切思考放松身体,一直等到唯一的、最好的机会,瞄准猎物毫无防备的头颅,再全神贯注的抠动扳机。就那么一刻,所有的等待都得到了回报,一个生命灰飞烟灭的同时,他又能暂时安全的生存下去。 他的身手很普通,他的体力也并不是最强,但他是整个组织里活得最久的狙击手,其他的早已在牢房里去享受下半生或者直接进了地狱。他也没有太强的好奇心,他从不关心组织上层的真正老板是谁,他只是缓慢又隐秘的在异国的银行存了一大笔钱,为自己将来能够再多活上几十年而尽力。他全部的理想不过是自由的活下去,而且在他善于等待的生涯里进行得很好,谁会知道那该死的命运竟然跟他开了一个如此拙劣的玩笑。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会生存下去,他宁愿进入再一次漫长的等待,直到离开眼下的这个鬼地方。没有什么能够征服他,也没有什么能挫败他,以往与命运的搏斗中他每一次都是胜者,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他会是最后的胜者,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置他于死地,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接近死神,但他仍然活到了现在。他并不明白活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也没有什么非生存下去不可的伟大理由,生存仅仅作为一种本能,他一生都将为这个原始又浅薄的本能而与所有阻挡他的对手进行战斗。 一点都不剩的吃完冷冰冰的食物以后,他开始在狭小的铁床上打坐。调整好呼吸的节奏,世界寂静而空茫,唯有不断流转的生命力缓缓周游整个宇宙。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却略感烦躁,睁开眼睛的同时他无声的咒骂了一句,某个家伙的脸突然闯进了空白一片的大脑里。 那个有着棕色眼珠的白痴,把他带进了这个可恶地方的罪魁祸首,一身愚蠢的热情竟使他误认为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的闪神,他也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现在想起来却只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尴尬与恼怒。 在组织里号称「野狼」的他根本没有同类这种东西,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即使偶尔会感到无聊的落寞,把那样白痴的小子看成对手也实在是太大的耻辱。像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只要遭到一顿猛揍就会哭出来吧,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被那群脏东西整得哭爹叫娘了。想到那个悲惨的场面,隐隐有一股热力从身体深处涌上来,他藏匿于黑暗中的嘴角浮上了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 在二九八八自己的计算中大概过了十天左右,独自囚禁于小号的惩罚就结束了。回到大监房的那一天,他布满全身的皮肉伤居然也好得差不多了。曾经受过枪伤的右手似乎也已经痊愈,独自关押对他来说反倒是种难得的休息。 捏着鼻子把浑身肮脏不堪的犯人推进监房之后,看守们赶紧离开了。满脸乱发加上新生的胡子,二九八八也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太英俊,加上一身难闻的气味,他可以预想又会遇上挑衅,但事实是监房里的人都沉默的看着他而并未出声。 他懒得揣测这些烂人有什么想法,而是昂着头穿过了狭小的空隙一路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床上居然整理得十分干净,崭新的被子整整齐齐叠好了放在一边,带有震动感的上铺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欢迎回来。」 「……」他抬起头向上看,一张印象颇深的面孔对他礼貌的微笑,清澈的嗓音和白皙的脸都跟初见时一样,根本看不出被谁欺负甚至虐待过。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他稍感无趣的转移视线,拉开被子准备好好睡一觉,上铺的家伙却伸下一只手臂,递给他某种散发着清香的水果。 「这是今天发的,你要吃吗?」 「……妈的!」 刚刚还处于平和状态的男人顷刻间变成了猛兽,坐起身一个使力就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拉下了床,发出惊呼的青年被一股极为粗野的力量牢牢摁在床铺上,口鼻间闻到的气味实在不怎么舒服,更何况脖子也被用力的掐住,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拼命挣扎起来。 但无论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二九八八把他出于好意的馈赠品狠狠插进了他的嘴,口腔被异物侵犯的痛苦使他窒息得更厉害,幸好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掌改为抓住他胡乱挥动的两只手腕。 眼看这个没用的混蛋在自己强硬的钳制下无法再随意动弹,二九八八紧贴他的耳朵发出低沉而愤怒的质问:「怎么样?好吃吗?」 「……咳……咳……」 继续微弱的挣扎着,可怜的青年单独奋斗了一会儿以后总算摆脱了嘴里的东西,因挣扎而蕴满泪水的双眼里充满不解:「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青年的问话引起一阵模糊的讪笑,但当二九八八转过头怒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乖乖闭嘴,还在喘息中沉浮的青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的开口抱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我……」 「闭嘴!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青年脸上的红晕奇异的抚平了某人火山般的愤怒,悻悻然坐起身的男人不想再开口说话。身边不识趣的家伙沉默了几秒,却还是多了嘴:「我还以为是上次的事……你说过一定会杀了我的。」 「那个啊……我以后会跟你算。」 在离开这里之前……男人默默接上了下面的这一句——但起码不是现在。多杀一个人不算什么大事,但杀了这个家伙以后,这间监房里就全是恶心的老犯人了。光是想到那些脏东西令人作呕的脸和不再具有人类特征的眼神,他就立刻决定暂时留下身边这个言语举止都堪称优雅的家伙,看着这个家伙被欺负的样子也应该是种乐趣,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必须有某种不讨厌的日常消遣来充实时间。 「他们都问了我你的事,好像那天以后就很怕你了。我告诉他们你杀了警察,而我是你的同案犯。也许因为这个,他们一直都没有再打我,还对我不错……」 「什么?」沉浸在恶意想象中的男人愕然转过身,正对上泛起感激微笑的青年的面部,近在咫尺的脸上似乎还有一点歉意:「我没有什么可做的,就给你整理了一下床铺。」 「你……算了。我要睡觉了,你也快点滚回你的床上。」 男人懊恼的拉开被子倒头而睡,对自己异常轻松的语调感到十分不满。那个白痴,想把自己作为一个依靠在这里生存下去吗?软弱又虚伪的家伙,他轻蔑的暗骂了一句,却无法解释自己对那家伙的温和态度。……到了明天,我就会踩烂他那张干净的小白脸,妈的! 而真正的事实是……第二天集体用餐的时候,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其他的犯人都对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但不敢坐过来。多话的青年也许是过于迟钝,始终没有感觉到他杀气腾腾的暗示,反而微笑着把自己餐盘里稍稍好一点的菜挑到了他那边。 「你的伤还没有好吧,我少吃一点没关系……哦,这个也给你。」 「……」麻烦的家伙!他以眼角的余光狠狠扫视周围怪笑着的犯人们,那些烂人一定以为这家伙是他的娈童。妈的……真是倒霉,那些烂人居然让他回想起对面这家伙的裸体。进监房之前第一次淋浴的时候,他曾经站在这个家伙的身边共用一块肥皂,还曾经惊讶于这家伙的竟然有如此纤细的腰部,从背后看上去,简直是个身材曼妙的洋妞,但只要一转过身就让他兴致全无。 想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接近过女色,从逃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格外小心,以后必须经历更漫长的禁欲,这样下去的话……也许哪一天他真的会扑倒一个男人也说不定。他沮丧的想着这个并不美好的可能,但立刻在心里压下了这个念头,男人的身体……实在无法相信,他不想为了并不完全满足的性交而冒上被袭击的危险。比起把身体毫无防范的交给一个危险的同性,他情愿用自己的手来简单解决。 就在他认真考虑自己应该如何确保安全的解决性需要的时候,对面的青年对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你的嘴……沾到东西了。」 「……」他粗鲁的擦了擦嘴角,却发现周围的老犯人很有几个都盯住了自己这边,那分外猥亵的眼神令他一阵恶心。他冷冷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回过头对无知的青年发出低吼:「白痴……小心你的屁股!」 第二章 入狱后的第十二天,二九八八才算稍稍了解了一下他将要生活很久的地方。每一天被刺耳的起床铃惊醒以后,都要在看守们的监视下集体离开监房前往生产区服役。 他们所住的监舍区分为五个较大的部分,三千多名囚犯被平均的分配在这五个区里。每个区容纳了六百人左右,总共才二十个监房,每晚睡觉的地方都已经非常狭窄,整个区公用的洗浴间和餐室就更加拥挤,图书室当然也是公用的,提供一些旧书和频道极少的电视节目,除了有什么盛大体育赛事会被转播的日子,那儿的人并不太多。 囚犯们最喜欢的地方是公用的活动区,其实它只不过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尽管没有什么好的设施,但他们可以在这里踢球、休息、闲聊,还可以呼吸从远处飘来的自由的空气。 他们生活里唯一的绿色只能在这儿享受,就连看守们也是在这里当值时最懒散温和,即使犯人们大声喧哗或偶尔动手也并不多管,除非实在乱得看不下去。 二九八八不置可否的听着这些介绍,身边多话的青年终于闭嘴望向高墙外面。坐在树荫下任身体被微风包围,被阻隔在高墙之外的过去仿佛是那么近。 「帕特?科夫特……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帕特……你呢?」 正当二九八八为身边突如其来的安静而回头,二九八九就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二九八八微微的沉默了一下,嘴角边露出了略带嘲讽的笑。 「没有必要。在这里我是二九八八,你是二九八九……就这样。」 无礼的回答使友善的青年低下了头,但很快就再次开口:「……好吧,二九八八。你是哪国人?为什么会到这儿?还有……」 「听着:我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想把我的事情告诉你。我们根本就不熟,如果你想活久一点的话就给我立刻闭上嘴!」 「……我知道了。」 自讨没趣的青年只好静静的转过头去,继续望向远方的天空。在这个同样的天空下,有他的国家、学校、亲人和朋友,也正是这同样的天空下,一切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就一步步陷入疯狂。 从遥远的幼年时期开始一直到二十三岁的现在,他早已学会笑着面对硝烟和鲜血,而今天他又要学会笑着度过漫长的牢狱生涯。他不同于身边无辜的异国人,他对这个罪恶的国家无法真正憎恨。所以,只有笑着接受命运,并把整个自己都投进其中。愚蠢的热情……身边的异国人一定会这么想,但愿有一天,异国人可以离开这里。所有被无辜卷到这个国家的疯狂里的人都有权利逃离和憎恶,而永远都只会选择留下的自己才负有与生俱来的责任。 远处传来的枪炮声还是那么熟悉,似乎永无休止的内战还在继续,参加了那么多次游行,他也算运气不错的了,只是不知道现在那些朋友们怎么样了。如果还活着,他们一定不会放弃,那些死亡的人家里也都有几个兄弟。战争一天不结束,他们这些愚蠢的热情就不会结束,他们全部理想不过是回到安静祥和的最初。在已经死去的父母那里,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美好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满街的抢劫与偷盗,只有快乐的努力劳作以换取食物和居所。 二九八八在安静下来的气氛里感到轻松,但不经意回眸的瞬间他看到了帕特的眼神。闪亮如阳光,不……比阳光还要灿烂,隐藏于平庸的眸色之下,就像一片废墟上熊熊燃烧起跳跃的火焰。奇怪的家伙……他突然产生灼痛感的双眼只能选择移开视线,喉咙也因为一阵异常的干渴感而觉得不适,他忍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让自己惊奇,对于耐力超人的他而言,这种软弱的表现简直是耻辱。什么时候体力变得这么差了……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离开了身边陷入沉思的青年。 喝了水以后,他的干渴感仍然无法消除,他的直觉是要去洗个冷水澡。在午休的时间里,洗浴间的人应该非常少,他优闲的拿着毛巾走了进去。 冷水浇头而下的感觉果然缓解了他的紧张,他舒心的冲洗着身体,决定把洗浴的时间尽量延长,但只不过享受了几分钟,一种奇异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过来,他皱着眉向四处察看了一下,便顺着声源的方向走近转角。 一片哗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有些恶心但也很刺激,将他已经消失的干渴感再次撩发出来。 湿漉漉的地面上有四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位于中心的是一个骨骼非常纤细的少年,脸部被头发遮住,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分不清是出于快乐还是出于痛苦。正在侵犯他的三个家伙喘息的声音也很粗重,类似于某种兽类接近高潮时所发出的怪声,也许因为过于投入,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身边有人走近,少年痉挛着哭泣的样子让他们更加疯狂。 「……」二九八八紧抿着嘴看了几十秒钟,在恶心的同时性欲也迅速升起,这种复杂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快:「我说……你们吵死人了,给我他XX的小声一点。」 「谁?」反射性抬起头的家伙们先是表现出微微的惊慌,但看清了他的外表之后却发出充满色情意味的狞笑。 「嗬嗬……东方人呢,真是个好货色。」 「来吧,宝贝……我们会好好疼你的。」 二九八八轻蔑的注视那个向他走来的家伙,一身横肉配上那根正处于勃起状态的丑东西真是比猪还难看,当那头猪向他发起攻击的时候,他只是轻轻的冷笑了一下,一个闪身,手上的毛巾就牢牢套在了那头猪的脖子上。确定了猎物无法发出大叫的同时,他空着的那只手做出了熟练的动作,清脆而短促的一响之后,那头猪闷哼着哭了起来。 剩下的两个家伙惊呆了,同伴的不堪一击使他们下意识的发抖,当然,他们的同伴抖得更厉害——被折断小指的痛楚跟随便挨上一拳是完全不同的。 「滚!」 清澈而冷酷的声音划破了短暂的寂静,三头猪搂抱成一团逃之夭夭。二九八八冷眼看着那个悲惨的少年慢慢爬起来,掩盖在发丝下的面孔苍白而秀丽。 赤裸又白皙的身体上布满青紫色的印记,没有被水完全冲洗掉的精液看起来十分肮脏,甚至连丰满的嘴唇边也沾着那些混浊的液体,配上少年哭泣着的脸却异常煽情。 二九八八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已经勃起,尤其当那个跪在他脚下的少年以嘶哑的嗓音说出「谢谢」这两个字。也许因为对他即害怕又感激,少年的身体一直瑟瑟发抖,漂亮的蓝色眼珠和金色头发显得更加柔弱而令人怜惜。 在二九八八的估计中,这个少年最多也只有十六、七岁,能够被关在这所全是重型犯的监狱里还真是意外,但他懒得去问什么,只是考虑了一下就准备离开,当然不是出于怜悯,而仅仅是不想因为一时之快便染上什么怪病。 「……」想要离开的双腿被紧紧抱住,少年在他诧异的眼光中又开始哭泣:「你要我吗?求求你……要我吧,请你保护我……」 少年一边流泪一边亲吻他的腿,双手努力爱抚他已经激动起来的身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少年的手指即将抚上他最脆弱的部位时用力抓住了少年的手:「我对你……没有兴趣,更没有兴趣保护你。」 「我……」少年的眼泪也很漂亮,珍珠般顺着脸颊滴落,那双绝望的蓝眼睛还是低垂着慢慢阖上,湿透的睫毛也在轻轻颤抖:「……对不起。」 「……这里没有人能保护你,除了你自己,这是唯一的生存规则。如果你能杀了我,就能比我活得更好,懂吗?」 少年震惊的睁大眼看向对面,正对上一双凶狠残忍却又无比冷静的眼睛,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我……我做不到……我不敢杀人……太可怕了……」 「软弱的家伙……等死吧。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只配被别人干到死。」 毫无恻隐之心的说完了这句话,二九八八就推开了眼前的少年,保持着来时的姿态离开了洗浴间。而独自留在这里的少年,只能环保着自己的肩膀静静哭泣,在那个男人不容许弱者生存的论调里,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再活下去。 回到草地上的二九八八跟平常一样沉默,只是目光里多了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树荫下那个静坐的身影好像一直没有移动过,不远处是同监房的犯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这是个无形的默契,同房的犯人之间虽然并不存在友情这种东西,但分散活动时也不会离开彼此太远。在他们的头儿不明不白的消失之后,这种默契就成为更必要的选择,以免其他囚室的犯人对他们造成威胁。 不过,危险还是无处不在,当一大群家伙在某个人的带领下面色不善的一起走来,他们立刻出于本能相互靠近。二九八八冷笑着斜睨那个队伍里正在指手划脚的三个家伙,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头儿,就是他!」 异口同声指住他的脸,那三头十分钟之前落荒而逃的猪对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被称为「头儿」的大汉上下审视了他几眼,他也同样对眼前的家伙注目而视。 「……发生了什么事?你去哪儿了?」 迟疑的询问从身后传来,二九八八沉着脸两个字:「滚开。」 「……你惹了麻烦?到底……」二九八九没能说完的话被同房的犯人们惊惶的目光打断,胆子小一点的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越靠越近的他们被那些人渐渐包围起来,二九八九当然也置身其中。 「那个人是谁?」二九八九低声问向身边同房的犯人,却没有任何人开口回答他,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个大汉的身上,只有一个人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害怕和恐惧都从颤抖的手指上显露无遗。 「听说……你对我很不满?」大汉以高出二九八八一个头的优势发出居高临下的宣判:「我给你三个选择。A,跪下来舔我的脚,我只要你一只手;B,两边的人一起上,如果你们敢的话;C,我们两个人单挑,我不动别的人。至于你……也许可以送到医院再断气。」 「D,我们两个人单挑,我不动别的人。至于你,我不敢保证来得及送到医院。」二九八八以平稳的音调接上这句话,眼皮下浓密的睫毛也没有颤动一下。 「……很好,那就来吧。」 随着大汉一个熟练的示意动作,他带来的人迅速围成了一个足以暂时抵挡看守们视线的圆圈,处身于中心的两个人也立刻动手,没有浪费更多时间。 猛烈的攻击和闪躲,二九八八身高上的劣势使他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就吃了好几下,重拳打在脸颊上的疼痛感成功的激发起一种异样的兴奋,他冷静的眼神在不断的闪避中变得野蛮而凶残。 又是一记重拳,他清楚的感觉到眼角的剧痛,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此而绷紧,模糊的视线中注意力却越来越集中,整个世界几乎只剩下对手此时的动作。 黏湿的液体从额头上缓缓流下,身后那一声短促的惊呼令他皱眉,没用的家伙,这种小儿科也惊惶失措……这个瞬间的走神又让他挨了更重的一拳,他狠狠咒骂着自己的同时应声倒地。 身体沉重的跌在草地上,青草的气味混合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真是种奇怪的组合,这样熟悉又亲切的气味……想要在杀戮中赢得自由与生存的气味。 扑倒在他身上的粗壮身躯发出低低的咆哮,下一刻却变换成低声惨叫,在二九八八的字典里,没有任何部位是攻击时的禁忌,出于疼痛而用双手掩住下体的大汉迎来更猛烈的一脚。 「你这条……无耻的狗!」大汉满头冷汗的抓住了他的衣领,企图用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他的脑袋却用力撞上对手相同的部位,即时鼻血横流的大汉忍不住一阵眩晕。 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像要置对方于死地,二九八八用自己的拳头和脚不断攻击对手的关节,骨头相撞的声音使围观者越来越兴奋。开始时只顾着害怕的弱者们渐渐嘈杂起来,带着喝采与怂恿的叫好此起彼伏。 「教训他!」 「狠狠的揍他!」 「……杀掉他!」 「对,快杀了他!」 「……住手,二九八八,请你住手!」 众多失去理智的声音里,只有一个人说出了这样的话,甚至还愚蠢的跑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拉住疯狂的攻击者,二九八八敏锐的感应到脚步声而回过了头。 「……滚!」 满面和满手都被鲜血覆盖的二九八八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这个短促的音节,发红的眼睛里只有赤裸裸的杀意,纤瘦的青年呆了一呆,却还是蹲在他的面前伸出双手:「住手吧,他已经快死了!」 在二九八八回头的空挡,已经一动不动的大汉再次发动了攻击,被一拳打在背后的二九八八回身便补上了一脚,大汉终于闷叫着晕了过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未完的话被一记重拳打掉半截,来不及捂住面孔的青年顺势倒在了地上,当他努力的爬起来还想重复那些说教的时候,一阵骚动分开了拥挤的人群。 「散开!全部散开!手背在身后一个一个蹲好!」 「……见鬼!」 看守们头大的踢了附近的囚犯几脚作为发泄,骂骂咧咧的把两个伤者一起押走,剩下的围观者没有被严厉的处罚,只被强制性的分开以回复活动区应有的平静。 这种性质恶劣的公开打斗被上报到狱长的办公室,于是两个当事者直接被押到了办公室里。两个全身都是伤痕和鲜血的家伙都被反手拷在椅子上,眼神还在互相痛殴,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狱长放下手里的报纸,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是谁起的头?」 「是我自己摔倒。」 「我自己不小心。」 两个人意思相近的回答只招来看守们一顿暴打,但他们始终保持那句同样的话,狱长微笑着摸了摸自己形状优美的胡子,摆手让看守们停止了逼供。 「很好。既然是这样……放他们回去吧。两位绅士,请你们听着: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们管好自己的人,你们有你们的法则,但首先要保证这里的大秩序,我不想在活动区再看到有类似情况发生。请你们尽量协调好关系,不要带坏下面的人,明白吗?」 「明白了。」 「……」二九八八疑惑的看着身边的大汉,这么熟练的回答实在有趣,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类似于首领的人物?真他XX的……不过,他还是在狱长殷切的目光下做出了应有的回答:「嗯,我明白了。」 回到监房的二九八八得到了劳苦人民给予救世英雄般的盛大拥戴,一阵低低的欢呼声将他送到了新的床位。靠窗的床、新鲜的水果,新而干净的床单……毫无疑问他成了这儿的头。 这种待遇倒也不坏,可以让他在离开这里之前可以活得更好,他安心的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没有向过去的床位看上一眼。即使只是在一群猩猩里享受更多自由和某些特权,起码比没有要好得多,凭借战斗而得来自由与特权,实在是天经地义的生存法则。 身边的某个人向他小声报告,监房里今天新来了一个犯人,他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又有第二个家伙小声询问:「头儿,是不是按老规矩?」 「老规矩?」他抬眼看了看这些兴致勃勃的家伙,唇角扬起了一个带着恶意的微笑:「……当然。」 于是可怜的新犯人被押到了他的脚下,整个调教的过程里他都忍不住嘲讽的笑。一个高头大马,手臂上刺着纹身的家伙,却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般胆小,跪在他脚下磕头求饶,从「大哥」叫到「爷爷」,还心甘情愿扮女人唱歌。 由于那个家伙的极度配合,众人欺负的举动也不是太过分,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喝下一整盆清水但不准尿出来,否则就要自己喝完它而已。不过,那家伙的忍耐力实在不怎么样,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憋不住尿了裤子,囚犯们嘻嘻哈哈的端来了一杯同等体积的东西,看着那个家伙哭哭泣泣的接在手上。 没种的老鼠……二九八八意兴寥寥的移开了视线,看这种无聊的表演简直催眠,但睡意只不过刚刚浮上脑际,他松弛的神经就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刺激得立刻绷紧了。 「……住手,你们太过分了。」 清澈的嗓音有着相当的熟悉感,正出于他那个愚蠢的同案犯——二九八九。 「他和我们一样是人,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一时之间,监房里短暂的安静了下来,但这两句话很快就惹来了众怒,几个犯人以愤怒与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头儿,二九八八冷冷的开口回答:「拉他过来。」 被迫跪在他面前的青年猛烈的挣扎着,带着淤青的嘴角也出自于他的杰作,他满意的欣赏了一小会儿,才保持冰冷的语调抬起了青年的下巴。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作对?你以为……我有饶恕你的理由?」 「我以为我们曾经是朋友,但现在不是了。你现在做的事,跟那一天坐在这里的人对你做的有什么不同?」 「……你真的……惹怒我了。」 二九八八忍住了狠狠打下一巴掌的冲动,揪住青年的衣领拉近自己:「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坐在这里的人应该做的!」 也许因为过于愤怒,青年深棕色的双眼中看不到恐惧,那火焰般燃烧的眼神仅仅充满反抗与挑衅,更让近在咫尺的对手兴奋不已。 那种兴奋,确确实实就是性欲,二九八八无法阻止自己沉醉在那片火焰里。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喝止了囚犯们捏住青年面颊的举动,把自己交付在一个男人的嘴里实在称不上明智,他宁愿选择安全而直接的进入。 当他企图用蛮力挺进时,身下白皙的躯体开始反射性的绷紧,没有经过任何润滑的部位也不可能顺利接受侵犯,被捂住嘴不断挣扎的青年依然不肯放弃反抗。 众目睽睽之下的二九八八对此异常恼怒,那双同样怒火翻腾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瞪着他,他不耐烦的撤身而出,改用蛮横的手指征服那个家伙,粗野的抽动了几下之后就被一股温热的液体包围。 模糊的灯光下,鲜红的血液从密合的缝隙中缓缓渗出,二九八八迷恋这种异样的景致而不断继续,始终缩紧身体反抗他的力量渐渐变弱消失,这个过程比实际的插入更令他满足。到了他真正要进入的时候,那个卑微的反抗者已经不再有什么反应,似乎是晕过去了……没用的家伙,那双紧闭的眼睛让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全部滚开,都他XX的给我去睡觉!」 第三章 给予二九八八特权的不止同房的犯人,他在生产区的服役也变得格外轻松起来。几百人辛苦工作的大车间里,他什么都不用干,还拥有了自己的休息室,这个监工的活儿实在不错。作为对狱长礼遇的回报,他开始与其他监房的头儿和平共处,各自管好自己房里的人,维护看守们能力所及之外的另一种秩序。 从休息室的窗户里看出去,忙碌工作着的囚犯们都很守规矩。面色苍白的青年混在一大群人当中也十分醒目,尽管一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两条腿却微微发抖。已经好几天了,这个没用的家伙还是很虚弱,跟那个晚上所呈现出来的强悍完全不同。 那一晚的二九八九只经过短暂的昏迷就很快苏醒了,面对他冷酷的眼神只回馈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掐住青年优美的脖子,并在那丰润的耳朵旁边低声说出饱含羞辱的威胁,而向来多话的二九八九对他的回应却是沉默的怒视。不过,那双火焰般的眼睛里也隐隐投射出屈辱与无助,这细微的变化让他稍感烦躁。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让你多活几天……我不会让别人碰你,你也给我好好的保持干净,要是被别人搞出什么病来,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好了,现在给我滚回你的床上,你把我的床单弄脏了,妈的……」 默默穿上衣服回到自己床上的二九八九一直没有再开口,得到了特权也得到了「女人」的二九八八对这一切都还算满意,那个愚蠢的白痴应该庆幸自己拥有一双能撩起男人性欲的眼睛,只不过献出身体就能安全的生存下去。毫无疑问,这个交易已经违背了二九八八以往的处世之道,但他并未冷静的意识到这一点。 无所事事的观察了一阵,二九八八去仓库巡查,门口的几个看守正在笑嘻嘻的聊天,还对他抬手打了招呼。他嘲讽的抿了抿嘴角,这真是种难得的和平,甚至还有个年轻的看守对他使了意味不明的眼色,他保持着疑惑走进仓库。 堆积如山的包装箱把仓库的空间占去大半,双眼所见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物,他摇摇头便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躺下。车间里嘈杂的环境连打个盹也不行,这个仓库才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但刚找好地方坐下来,模糊的人声就钻进了耳膜,他皱着眉走向一堆包装箱后面,有些眼熟的画面让他睡意全无。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在洗浴间里曾经见过的男孩,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和上次一样。不同的只是这次的加害者中有一个身穿制服的家伙,配枪和衣裤都保持整齐,仅仅拉开裤链露出胯间庞大的凶器。在男孩嘴里抽插的感觉一定很不错,看守的手掌紧抓住男孩后脑的头发以控制节奏,几个囚犯也并没有闲着,正用各自喜欢的方式蹂躏那幅犹如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的身体。 真是见鬼……二九八八不耐的看着眼前的场面。男孩在几乎窒息的折磨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却在仰起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旁观者。 男孩红肿的双眼闪过一丝羞愧,二九八八只回以一个傲慢的冷笑便准备离开,在他转过身的同时,仓库门口传来有推车进入的声音,运货过来的人似乎迟疑的停住了脚步,之后就迅速向这方移近。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惊醒了每一个犯罪者,二九八八挑衅的看着这个冒失的家伙,从他身侧飞速跑过去的二九八九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其中是满满的憎恶与蔑视。 愚蠢的闯入者很快就被制服了,而且连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被迫跪下来承受殴打的滋味应该并不太好,从激烈挣扎的手脚上就可以看出。 二九八八面无表情的欣赏了一小段才走过去捉住了某个囚犯的手:「够了,他是我的人。」 年轻气盛的看守当场拔出了自己的枪:「给我闭嘴!这里不需要多管闲事的狗!」 「是吗?」二九八八残忍的微笑了一下,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枪口:「你杀过几个人?我到这里来的原因就是杀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家伙,你敢为他报仇吗?」 本能的恐惧紧紧揪住了心脏,面对一个这样的疯子让看守发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枪,二九八八以优雅的动作抢过了他最熟悉不过的武器,转眼间就把它顶在了看守的额头上:「你的同伴就在外面,你可以叫他们来救你……如果来得及的话。」 第四章 第二天吃早餐时,二九八八只能喝下一点流质的食物,四周嗡嗡的议论声虽然听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大多数人都在笑他。 捏着餐勺的手指渐渐用力,他的目光直直盯住那个正在领取食物的身影。当然,那个家伙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已经变成这里的名人,笨拙而怪异的走路姿势让很多人挤眉弄眼的调笑,甚至不止一次被人当面做出下流的手势。 面对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侮辱,二九八九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找了个单独的位子,手按着桌子慢慢往下坐。仅仅这种程度的动作,就让他满头大汗,身体尽量前倾也不能缓解多少疼痛,但最后他还是坐了下来。 费力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吃完所有的食物,只有这样才可以恢复一点体力,不至于连走路都这么困难。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无论恶意或善意的,经过昨晚的报复,他已经有了被杀的预感,现在的他只想静静度过生命里最后的一点时光。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那种相当于自杀的行为,当稀有的珍贵回忆被他人破坏与污染,他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尽量回味那段美好的记忆,距离现在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却已经远得隔了四面无法跨越的高墙。在他短暂的一生里,唯有那份快乐属于他自己,尽管比起反战游行和义务照顾那些被战争伤害的人们,那份快乐实在浅薄又自私。 不想被人打扰的沉思中,仍然有了粗鲁的闯入者,二九八九不用抬起头,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满面杀气。 二九八八坐到了他的对面,压抑住怒火紧盯着他,他感激上帝让二九八八连着几天都不能正常说话,这样即使是被杀时也能保持耳根清静。如果说他完全不怕死,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慌话,只不过死亡的威胁早已在战火中持续太久,真的来临时反而可以麻木吧。 久久没有看到他的恐惧,二九八八向他凑近了身体,伸出中指的动作实在粗野而可笑,他却不由自主全身僵硬。这个手势已经在他面前出现过很多次,但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能真正刺激到他,不……他再次纠正自己,这根本不是一个人,仅仅是一头曾经撕咬过他的怪兽,这么想的他觉得好过了一点,继续低下头吃早餐。 他忽视的态度引来了怪异的回应,二九八八开始拼命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咀嚼和吞咽的动作都十分艰难,盯着他的眼神却愈发愤怒。他茫然看了对方一眼,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二九八八以为被他嘲笑了嘴里的伤,因此才不甘示弱。 如果是别人做出这种无聊到极点的举动,他一定会笑出声来,但面对着这头怪兽,他失去了所有正常的幽默感。于是……两个同样沉默的家伙不发一言,任由他人在旁边指指戳戳,不过,也没有任何人敢于加入这张桌子,宁可挤在一起都比惹来大麻烦要好的多。 这个用餐的过程,犹如另一场战争,只不过战场上勇猛的斗士颇有几分像是在演独脚戏。二九八九吃完了自己的食物便慢慢站起来,准备撇下对面怒火冲天的怪兽,去找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但只等他刚刚转过身,二九八八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在某个刻意靠近的瞬间,伸出手袭击了他的臀部。 一声暧昧的轻响使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当值的看守也忍不住抿起了嘴角。二九八九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就这么僵立在当地,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向着门口走了过去。即使四周放肆的笑声和口哨声就像一条鞭子,他也尽力挺直了身体,苍白与伤痕交杂的面孔看不出一丝表情。 只要不是进了医务所,所有人都必须服役,极力支撑的二九八九最后还是晕倒了。身为监工的二九八八没有把他送去治疗,而是明目张胆的把他拖进了休息室。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在饱含色情的抚摸中苏醒,那个混帐把他剥得一丝不挂,企图以灵活的手指唤起他的性欲。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开始喘息,已经很久没有兴奋过的年轻身体迅速有了反应。以衰弱的体力承受这种刺激实在不堪负荷,而实际上他从昨晚就一直在发烧。异常的红晕浮现在耳朵和脸颊上,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兴奋,微弱的挣扎被粗野的制止,火烫的体温也被误解为高潮来临前的讯号。 他模糊的重复了几声「住手」,之后的事就记不清楚了,再次醒来的地点是一张白色的床,干净的衣服也穿在了身上。他惊讶于自己竟会来到这里,但还是默默接受了仍然活着的事实,也许比起直接杀了他,那头怪兽已经找到了更变态的娱乐,他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就只能平静的忍受一切。 治疗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他离开的那一天遇上了回来拆线的二九八八。两人的对视没有被走廊上的看守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恢复了功能的舌头却在擦肩的一刻扔下猥亵的话:「乖乖回去等着,我今晚要好好疼你。」 二九八八以一个帝王的姿态回到监房,犯人们献上的烟酒和现金都已经放在他的床上。无论是得到什么违禁品,对于他所处的位置来说都不成为困难,只要保持良好的体能就能一直强大下去。即使发生了某件糗事,他的拳头也能制止嘲笑的声音,别的区他不知道,起码这个区的二十间监房里没有任何人能赢过他,这一点他已经亲自验证过很多次,频频胜利的结果是他站稳了龙头老大的地位。对于离开这里的计划,他也并没有放下,无论在多少猩猩里做一个王者也比不上做一个自由的有钱人。在临近离开的时候,他会亲手了结那个白痴的命,这对于那个家伙来讲或许是种仁慈也说不定。与其把那家伙留在这个鬼地方被一群脏东西糟蹋,不如由他亲自动手解决,等将来在地狱里再见的时候,彼此再狠狠的亲热一番。 想到那个热情火辣的场面,他扬起眉愉快的微笑,眼神斜斜扫向二九八九的床位,却发现那家伙也在微笑。 二九八九趴在窄小的上铺,表情认真的看着一张纸……不,应该是一封信,眉宇间的笑意蔓延到整张脸,比起刚入狱时对他展示的笑容要灿烂得多。但不过短短几分钟以后,那耀眼的笑容便渐渐黯淡,嘴角仍然保持着微笑的轮廓,可那种笑看起来简直就像在哭。 二九八八对此非常好奇,对身边的人一个示意,二九八九就被拉下了床铺。一起送到他面前来的还有那封信,他饶有兴趣的让人念出上面的内容。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二九八九对这种并不算过分的欺负竟反抗得异常激烈,当手上紧紧攒住的那张照片也被人抢走时,二九八九几乎愤怒得全身发抖。 被粗暴柔捏而变得皱巴巴的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的合影,其中有一个是二九八九,被另一个家伙挽着肩膀笑得温柔又羞涩。二九八八不发一言的审视着这张照片,上面显示的日期仅仅是两个多月之前,两张英俊而快乐的面孔是那样生动,仿佛生活在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二九八八拼命抢夺的姿势被混乱的推攘一一制止,囚犯们以玩乐的态度嘻嘻哈哈的念着那封信上的字句:「亲爱的帕特……我非常想你……但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可怕了……请相信我真的爱你……哈哈哈……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感觉……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我们一起所做的事……在机场里……我难过的哭了……我无法忘记你甜蜜的吻……哈哈哈……现在我已经回国……可我还是每天都会想起你……请你照顾好自己……对不起……吻你……永远爱你的……xx」 二九八八没有花功夫记住那个毫不起眼的名字,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肉麻兮兮但又可笑之极的台词上,半跪在地上的二九八九面色惨白的颤抖着双肩,他毫不费力捏住二九八九的下巴递近了那张照片:「你这个卑鄙的同性恋者……原来,你早就是别人的女人了!」 「……还给我……还给我……」二九八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还伸出双臂企图在他手上抢过照片,茫然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有愤怒,只剩一小簇尚未燃尽的星火。 「把信给我。」二九八八毫不费力的推开了纠缠他的手臂,向手上拿着信的囚犯发出指令,信件和照片重叠在一起,贴近了二九八九的脸,随后却被冷酷的手掌一分为二。 轻轻的撕裂声近在耳际,二九八九睁大着眼睛没什么反应,直到那堆纸屑像雪片般飞落在眼前时,二九八九才疯狂的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连二九八八也不例外。那种叫声实在过于凄历,声量也大得刺痛了耳膜。为免把外面的看守招来,他立刻就紧紧捂住了那个白痴的嘴,但那个家伙突然间变得力气很大,几个人一起动手才控制得住。 挣扎得精疲力竭的二九八九被牢牢绑在了他的床上,嘴里也早就堵上了毛巾,持续了一阵咿咿呜呜的声音,最终完全静止下来。二九八八赶走了别的人,躺上床的同时感受到身侧轻微的震动,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从背后抱住那个还在颤抖的身体。 熄灯之后的监房里也算安宁,二九八八却无法入睡,手掌不由自主抚摸上身边人的脸,一大片濡湿的液体温暖了他的手心。那个白痴在哭,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赤裸裸的痛苦以这种沉默的方式呈现,他泄愤般再次收紧了双臂。被禁锢在他怀里的人几乎不能呼吸,他着迷的倾听那紊乱的起伏,置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他锋利的牙齿轻咬住对方的耳朵:「……你是我的。」 自从那一晚以后,二九八八明显的发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二九八九比以前更加沉默,也不再理会来自任何人的调笑与挑衅,甚至包括他。那如同火焰般闪亮的眼神再没有出现在二九八九棕色的双眸里,柔和的微笑也一样消失得彻彻底底。连着整整三天,二九八九几乎没有开口讲出一个字,即使被抚摸或进入的时候会发出喘息的声音,但充其量也就是这些。没有愤怒、没有抗拒,比车间里的机器更便于使用,而其他例如吃饭、洗澡、工作、休息的时刻,二九八九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发呆。 自由活动的时候,二九八九还是一直坐在绿色的树荫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远远遥望远方的天空。如果有人上去骚扰,二九八九也一概不理,即使被辱骂推攘,最多让出那个地方。二九八八清楚的看到过好几次,二九八九被陌生的家伙在身上乱摸,就算是这种情况,二九八九也毫不介意。喝止这种行为的人反而是二九八八,他怀疑二九八九是不是疯了,但看着二九八九有条不紊的动作,他知道自己判断错误。 也许……已经可以解决了,这种家伙的命留着也没什么用,当他在空旷的洗浴间里再次发泄完欲望,才发现性也已经变得索然无味。身下的躯体年轻而健康,手指慢慢沿着优美的线条一路往上,到达脖颈的时候用力合拢,这明显的谋杀居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妈的。」二九八八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他没有心情杀死一个心不在焉的家伙,闭着眼喘息的二九八九发出几声咳嗽的声音,他因为某种莫名的冲动再次扑了上去。 「说话!你他XX的给我说话!」一个又一个耳光打下去,水雾中增添了浓厚的血腥气,二九八九发出了低声的痛呼,颤动的嘴唇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字句。 「……你……」 「说啊!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 看着神情恍惚的二九八九,他用自己的牙齿撬开了那张紧闭的嘴,遭到反抗的瞬间他竟然欣喜,刚刚还在进行谋杀的手指变成实施强吻的辅助工具。 脸颊被狠狠捏住,二九八九不得不承受吞噬般的狂吻,交缠的舌尖无处退避,熄灭的愤怒之火却渐渐重燃。这个地方……是自己唯一的圣地,只有亲人、朋友和情人才碰触过,对于只会掠夺和征服的野兽而言,这个地方却只是泄欲的一部分…… 「……混……蛋……」挣扎着移开头部的间隙,二九八九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但很快就被再一波的侵袭占据了口腔。 「唔……」发出低吼的二九八八倒在了一旁,被攻击的下体传来难以形容的疼痛,过了一小会,他才能缩着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偷袭他的凶手早就不见踪影了。 说到这儿,二九八八突然停住,皱起的双眉表露出一点懊恼的情绪:「妈的……我在说什么……算了,总之你记住我的话,我就可以保证你……和那个贱……那个家伙的安全。否则的话,我不管那家伙有什么靠山都会对他不客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帕特怀疑的目光让他几乎再次暴怒,狠狠吸进一大口空气以后,才把嘴唇贴近帕特的耳边低声咆哮:「我不想干什么!你这个……这个不知好歹的白痴!」 「……那现在……你可以走开吗?」 「你!」二九八八盯着帕特的眼神非常凶狠,不过,犹豫了几秒钟下来,他还是坐起身带着杀气回答:「……可以!」 沉着脸站起来的二九八八向前方走了一步,突然间又回过头扑倒了帕特,怒气腾腾的他用力吻上那双冰凉的嘴唇,措手不及的帕特这一次忘了反抗。 狠狠的吸吮了一番,二九八八才放开呼吸急促的帕特,紧靠在那张浮上红晕的脸颊边吐出蛮横的气息:「今天晚上,到我这边来睡。看在你伤还没有好的分上,我不会做什么。但你要是敢不来的话,我就……我就到你这边来!」 「……」 帕特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一个出尔反尔的变态来说,一定以为这样已经是一种仁慈,但实际上……身为正常人的帕特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对此心生感激。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连憎恨都不屑给予,即使一匹狼因为某种不可知的目的批上了一张羊皮,本质也还是一匹狼……这是此刻的帕特对二九八八唯一的评价。 接下来的日子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二九八八的兴趣几乎全部集中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的生活基本上一模一样:花上很长时间用简易又有效的方法健身、在休息室里无所事事的看着车间里劳作的人影、不断收受其他犯人献上的现金和违禁品、眼神凶恶的盯着边微笑边聊天的帕特和洛儿、以及……在任何单独相处的时候纠缠帕特冷淡的身体。 一层薄薄的被褥下或者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洗浴间,这两个地方是二九八八最容易发情的地点,至于别的地方,他也经常跟在帕特身边,尤其是自由活动区里那棵帕特最喜欢的大树下。 恢复了健康的帕特话也渐渐多起来,但那只是对别的人。每次跟他在一起,帕特都尽量保持沉默,二九八八对此非常不满。他不止一次回想起刚刚入狱的那几天,帕特友善的笑脸仿佛近在眼前,那张笑脸曾经被自己嘲笑为愚蠢,而现在却变成怎么也不能重新回头的过去。他绝不承认是自己造成这种郁闷的局面,但他偶尔会以烦躁的心情咒骂几句。如果要问他什么才是最大的遗憾,他会冷静的回答是没能尽早果断的杀掉那个让他烦躁的人。不过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下手,他监狱生活的一大半乐趣也来自那个人,无论冷静还是冲动的时刻,他都知道那个人的死亡不能解决问题。他甚至开始考虑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多带一个人,尽管那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越来越周密的双人计划简直让他沮丧,那说明他确实接近于疯狂。 是的……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居然能像个多余的摆设般坐在那个人旁边。帕特总喜欢看着远处的蓝天,他也就这么傻乎乎的陪着静坐。 温和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溜了出来,帕特的脸在这片光亮中显得非常醒目,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浓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扇动。还是一张干净又单纯的脸,跟当初进来的时候一样,只不过眼神里多了疲倦与沉郁,却更接近于某种殉道者的圣洁。这个奇怪的想法让二九八八一阵恶寒,极不舒服的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新生的头发暂时遮不住额角上的疤痕,那也是自己不久前留下的杰作,二九八八暗自咒骂了一声,干脆也跟帕特一样看向墙外的天空。 「帕特……你想出去?」 「……」被他打扰的青年转过头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里,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帕特冷淡的回了他一句话,继续自己似乎毫无意义的安静。 「当然不,谁会喜欢这么个鬼地方,只有自由才是我想要的。帕特……你也是。」 帕特嘲讽的微笑了一下:「是吗?你要的……只是你一个人的自由。」 「……白痴!你在想什么?解救人类?阻止战争?」 「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又想发怒的二九八八紧捏着拳头站了起来,在别处绕了两圈,还是走回了这个人的身边:「我说……你想要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一个人休息。」 「你……妈的!」 气愤一点点高涨的二九八八明智的快步走开,再留在这棵见鬼的大树下面,他一定会拿出袖子里的违禁品砍它! 除了坐在那棵该死的大树下,帕特第二个喜欢的地方是阅览室。别的人大多是为了去看看少得可怜的电视节目,就算真的借书也都是一些简单易懂的小说。只有帕特,每次都借回别人不感兴趣的烂书,光是封皮上的灰尘就让人倒足胃口。 二九八八从来不借书,他觉得再也没有比书本更乏味的东西了,平板的说教、无聊的句子,叫他坐下来看书还不如带着一帮人自在的踢球。因此他也从来不关心帕特借回的那些书的内容,反正不是过时的历史典籍就是复杂晦涩的政治理论,奇怪的家伙……而且每次一去阅览室就会待上很久,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帕特一直跟其他人聊天的样子。因为平常去的人很少,那些没用的家伙都喜欢待在阅览室躲避别人的欺负,而帕特对那些渣滓十分友好。 那个讨厌的洛儿总是找准一切机会跟在帕特屁股后面,尤其喜欢跟帕特一起待在阅览室里。自从洛儿被公开的保护以后,几乎没有犯人敢于跟看守对着干,洛儿的笑容也渐渐多起来,一张小嘴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奔跑中的二九八八不一会儿就满身大汗,动作在追逐脚下的球,眼神却经常望向阅览室的窗户。窗边的帕特表情淡然,嘴唇有节奏的一开一合,坚韧而优美的身体挺直站立着,予人虽然柔和但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这样的一个家伙,如何能有那种火焰般永不熄灭的眼神?那些白痴般的想法如何能把一个平凡的家伙变得魅力无穷……又或者是「帕特」这个人,才把某些愚蠢的热情变成了真正火烫的东西,更大的可能是……那家伙什么魅力也没有,莫名奇妙离不开视线的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白痴。 二九八八心烦意乱的踢着那颗可怜的球,没过一会儿就换了其他人上场。迎风而行的他快步走向从来没去过的阅览室,但进入走廊以后就自动放轻了脚步声。 靠在阅览室半闭的门后,他伸长耳朵探听里面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他在旁边的时候,那个家伙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对他而言已经变成新的兴趣。 「……没有谁是谁的主人,我们的生命只属于自己……身为弱者不是一种罪过,只要我们今天还活着,就要继续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活下去……作为一个真正的人,不能因为犯过罪而继续犯罪、因为被伤害过而反过来伤害别人、因为自己是弱者而去欺负比自己更弱的、却对行使暴力者俯首下跪……」 听到这里已经是二九八八的极限,他紧握的双拳为这些嘲讽他的句子而咯咯作响,那个见鬼的、可恶的、不知死活的家伙! 「砰——」 阅览室的大门被一脚踢开,巨大的响声使所有人侧目,二九八八怒火翻腾的直冲进去,一个伸手拽住了帕特的衣领:「你他XX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只是陈述某种事实。」 帕特淡淡的语调让二九八八气得咆哮起来:「事实?你这个虚伪的同性恋者!你早就在男人的身子底下扭动着屁股浪叫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耶稣!」 「……那么,你就去告密吧,把我这个虚伪的同性恋者送上绞架。会这么说的人不止我一个……」 二九八八挥手狠狠打下一巴掌,成功的拦截了帕特后面更过分的话,在旁边发抖的洛儿立刻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放开他!」 「滚开!」二九八八粗野的推开快要哭起来的男孩,把头晕目眩的帕特用力摁在墙边:「该死的!再这么下去我保不住你!你这个愚蠢的白痴!」 帕特困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却更冷淡的移开了视线:「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不需要?」二九八八因为过度的恼怒反而残忍的冷笑起来:「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早就被人轮奸到死了。卑鄙的家伙,你之所以有命在这里咒骂我,都是因为我罩着你!你居然敢装作不知道,你还想给我添多少麻烦!你这只傲慢的猪!」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混蛋……」 向来冷淡的帕特也因为那自以为是的施恩语气而渐渐激动,骂出「混蛋」这个很少出现在他嘴里的词:「……你比那些人更让我作呕!」 「你!」 抡起拳头的二九八八又想打下一巴掌,但他看到了帕特毫不闪避却充满鄙视的目光。胸口一窒的感觉似乎是某种莫名的疼痛,这一个耳光便无法再打下去了。 「很好……我让你作呕……」 二九八八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抓住帕特的手更加用力,以强行拖动的姿势把帕特拉出阅览室的他,对其他人企图阻止的行为施以「杀无赦」的凶狠眼神。而身处于钳制之下的帕特也很果断的赶走了跟在他们后面哭泣的洛儿。 「我没事,你们都不准跟着,快回去!」这是帕特挣扎着回过头留给他们唯一的一句话。 大概几分钟以后,帕特被严严实实的绑在了空旷的休息室里,能随时享用这间房也是二九八八无数特权中的一种。 柔软而舒适的黑皮沙发上,二九八八剥光了帕特的每一件衣服,不再挣扎的帕特仍然以冰冷的面孔对上他如火的眼神。 白皙而富有弹性的光滑皮肤、鲜明骨感的脸部轮廓、比例较为夸张的纤长四肢、线条完美的细腰窄臀……这家伙在同性恋者之中一定很受欢迎,二九八八略带恨意的粗鲁抚摸身下毫无反应的性感躯体,当手指下滑到一片幽深的丛林时,帕特冷淡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悸动。 二九八八十分满意的冷笑起来,手指继续纠缠那个脆弱的部位,喘息声渐渐加重的帕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腰部却出于本能微微向上挺起。 「很有精神呢……这就是你的作呕?」 二九八八恶意的加快了挑逗,帕特细腻的皮肤迅速渗出一层薄汗,扭动的身体呈现出平常绝不可见的艳丽姿态,二九八八忍不住伏下了自己的头。 「啊……」 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的青年发出了低低的叫声,惊异和羞涩同时浮现在迷乱的眼神里:「你……你住手……」 「……你害怕这个?还是喜欢这个?」 从青年双腿间暂时抬起头,二九八八嘴边湿润的微笑显得异常色情:「我不是让你作呕吗?但看来你很喜欢被我舔……」 「我……让我作呕的……不是你的手……和……嘴……而是……你这个人……」 很不容易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面色潮红的帕特连耳根都变得通红一片,身体上也染上淡淡的红晕,二九八八喘息着再次俯下身。 「嗯……住手……你这个……唔……嗯……」 强烈的快感使思维和语言都同时中断,帕特紧蹙双眉发出了一连串怪异的呻吟,无法自控的奔泻感占领了所有感官,在一阵接近于痉挛的剧烈颤抖之后,帕特终于获得了疲惫的轻松,轻微的虚脱和恶心感让他羞耻的转过了头。 「原来……你也有这种脸……」二九八八迷惑又着迷的抱紧他在耳边低语:「你那个情人……看过你这个样子?我跟他比……谁更厉害?我要进来了,你放松一点,我不想再弄伤你……」 「……无耻。」 「妈的!你就不能配合我一次!你还想着他?那个混帐只是个懦夫!」 只是一句短短的评价,就让二九八八暴跳如雷,连高昂的性欲也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已经对你很客气了!你还想要什么!我甚至想带你出去!白痴!你那个混帐的男人已经不要你了!你……」 帕特冷冷看着二九八八莫名其妙的的激动表情,突然问了他一句:「……你喜欢男人?」 「……」二九八八懊恼的坐起身:「妈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出去……带上你一起出去。」 「你不怕我告密?」 「……我相信你不会。你不是那种……那种……会出卖我的人。」 帕特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露出嘲讽的冷笑:「你疯了。」 「……什么?」 「你真的是个变态,我根本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但你确实已经……应该是……」 「妈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二九八八用力托起帕特的下巴,质问的语气却带着一点自己没能察觉的慌乱。在得不到回答的又一轮沉默中,他自暴自弃般放弃了逼问,转为狠狠吻上了帕特近在眼前的紧闭着的嘴唇。 「……」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的帕特静静看着那个疯狂索求自己的男人,清澈的双眼中除了跟往常相同的厌恶之外,还增添了一点新的东西。 ——那是所有情场上的胜利者都会流露出的,被注定失败但死抓不放的求爱者所追逐时的满心无奈和一丝同情。 而只顾着沉迷于对方那两片薄唇的二九八八,根本没有余力思考某个足以令他致命的问题。 第六章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阅览室里的人增加了很多,再也没有去过的二九八八对此非常不满,但无论劝诫和威胁都起不了作用。 帕特仍然保持着所有愚蠢的行为,甚至一直拒绝享受他乐意给予的烟酒和零食,他完全不能理解帕特那些可笑的坚持,更加无法改变一切类似的情况。 他不止一次到达忍耐的极限,也不止一次后悔没有把那个家伙极早除掉,可现在的他躺在床上寂寞的吞吐着烟圈,而那个该死的家伙在他身边聚精会神的看书。 最近的帕特越来越过分,经常敢于做出这样的举动,就算身体离他很近,也随心所欲做着无聊的事情。那家伙的恐惧与敌意似乎渐渐消失,他不知该为此恼怒还是欣喜,可现在这种情势也决不是他想要的,他简直被当作不存在。 烦恼的二九八八狠狠捶了一下床铺,强烈的震动感使帕特微微抬头,淡漠的眼神轻扫过二九八八的脸,随后又转移到陈旧的书页上。 「……」二九八八粗鲁的抢过书本,对帕特的脸吐出一口烟雾,这小孩般的举动也没能换来嘲笑,帕特翻过身便准备睡觉。 「妈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跟你无关。」 「你这只傲慢的猪!」 「……」专属于帕特的咒骂只得到一片沉默作为回答。 「"……帕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我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会用枪吗?」 对于贴在耳边的低语,帕特同样以微小的音量回答:「……你自己走吧,我会留在这里。」 「笨蛋……我会带你出去,离开这个见鬼的国家,我们去自由的地方,我们会过得很好……哦,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该死的!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死得很难看!」 「……「帕特终于转过身,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平静:「我不会离开我的国家,你自己走吧。还有……小心被别人听到,你的声音太大了。」 「你这怪物!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我会杀了你,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变态。你以为你可以拯救我,而我必须对此心存感激,对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永远不会。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这是事实,我并没有激怒你的必要。」 很少说这么多话的帕特平淡的陈述着,似乎很认真的想跟他沟通:「你只是个异国人,你有你该去的地方,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并不想报复,这样够了吗?」 二九八八一动不动的听着这些话,一股无处发泄的愤怒转化为一阵冰冷的寒意,胸口燃烧的火焰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熄,混合着莫名而强烈的酸楚,他一辈子也没体验过的感觉。 「……那么,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出这句话的二九八八脑中一片静寂,脸上却浮现一种极端怪异的表情。冷酷而僵硬的唇角仿佛没有一丝波动,但灰暗又脆弱的眼神让人怀疑他立刻会哭。 双手慢慢抚摸已经无比熟悉的肌肤,从光滑坚实的胸膛一直上移到线条优美的脖颈,强而有力的脉动下是血液奔流的声音,如此鲜活的存在永远不会属于他。 只要一个用力,再维持不长的时间,这个给了他太多烦恼和疼痛的家伙就会彻底消失掉。他一边这样对自己说着,一边实施他该做的事情,被扼住咽喉的生命开始窒息,手掌下血管的跃动感却更加清晰。去死吧,这是你自己想要的……你一定要记住我,即使以憎恨的心情。记住我,帕特……记住我对你的伤害,记记住我曾经为你疯狂,记住我是杀你的凶手……不要再说你与我无关…… 身下出于本能的挣扎渐渐微弱,很快就完全归于平静,紧紧合拢的双手突然间放开,改为抱起那具身体的姿势。 「……帕特?帕特?」他迟疑的叫了两声,却没有听到回答,经过短暂的僵硬之后,他开始无法自制的发抖。似乎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伴随焦躁、疼痛与隐隐的恐惧,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他第一次学会害怕,连一贯低沉的嗓音也颤抖起来。 「帕特……你醒醒……你他XX的给我醒醒!睁开眼睛!」抱着怀中的身体不断摇晃,紧接着是手忙脚乱的常识性的急救,其他的犯人们都战战兢兢站在远处,二九八八疯狂的低吼使他们不敢靠近。 唯一胆敢跑过来的只有洛儿,一看到紧闭双眼的帕特就吓得哭了,妄想从二九八八手中夺过帕特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低声抽泣的男孩只好拼命叫着帕特的名字。 「帕特,不要死……呜……你这个疯子……你杀了他……帕特……帕特……睁开眼睛看看我……呜……呜……」 「——闭嘴!」 捶打着帕特胸口的二九八八回过头狠狠的咆哮,随后又深吸一口气俯下了身,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得快要断掉,实在不能再忍受身边惨兮兮的哭泣。 实际上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二九八八就已经满身大汗,感觉到帕特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一阵狂喜使他近乎虚脱。开始颤动的睫毛下面,那双吸引住他全部心神的眼睛也慢慢睁开,棕色眼珠里闪现瞬间的茫然,之后渐渐回复清澈与明亮。 「……你……」沙哑的嗓音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过紧的怀抱让身受者实在不怎么舒服:「你……放开我……」 「帕特!太好了,你没死……」哭泣的男孩立刻发出大声欢呼,这次的吵闹没有被粗声喝止。二九八八放开了帕特,垮着肩膀坐在床沿,咬住嘴唇的表情看起来异常颓废,紧盯着帕特的眼神已经不再有暴戾,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看着那两个人一边微笑一边相互安慰,这里完全没有他的位置……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作为凶手的自己比被害者更加疼痛。二九八八站起身缓缓离开,坐在墙角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淡淡的烟雾四处飘散,朦胧的影像仍然钻进视线,得不到、离不开、杀不了,只能这样远远的坐在一旁。当那个人停止呼吸的时候,他竟会感觉害怕,如果再也看不到活着的帕特,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正是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慌乱得无法自控,管不了后不后悔,他还想看到帕特的笑……帕特再也不会对他笑,除了冷笑,其他的就只会是漠然。 永远……是个多么残酷的概念,帕特已经亲口告诉了他。永远不会……永远都只是个异国人,即使无数次被他伤害过,永远也不会憎恨他。连憎恨都不愿给予,仅仅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这就是帕特对他的全部观感吧。 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二九八八背靠着墙壁闭上了眼,但只要不远处传来那个熟悉的嗓音,他的听觉还是敏锐得可恨。 「……帕特……你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记得盖好被子,不要再着凉了,上次……」 多么温柔的声音,二九八八被这与以前相仿的温柔刺痛了心脏,他想起最初的帕特曾经微笑着对他说出的那些话,仿佛并不是太久,很多细节他都记得十分清楚,却又仿佛已经太遥远,远得再也回不去了。 § § § 洛儿和帕特的聊天被中途打断,某个当值的看守把男孩叫出了监房,忍不住为他担心的帕特只能频频望向大门。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洛儿才一脸高兴的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件礼物--一小盆绿色的仙人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近来常常有看守把洛儿带出去,每一次回来以后,洛儿都笑着说根本没事,只不过是那个对他很好的看守想跟他说说话而已。 其他的看守好像都对那个男人不错,应该是人缘极佳的原因。看守们即使对洛儿也算得上客气,虽然眼光里常常带着轻佻的笑意。有时候被他们调笑或摸摸屁股什么的,洛儿都一一忍受下来,完全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比起以前,实在算不上什么欺负,反而是从前欺负他最厉害的人,现在居然对他也好得异常。 每次洛儿一被带到那个宽敞的办公室,别的看守就会找借口离开,在他们古怪的目光下,洛儿只能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但事实上留下来的他根本不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那个男人只是抱抱他、吻吻他的脸颊,还一直用非常温柔的态度跟他说话。 有的时候,男人还会送给他一些小礼物,比如一小束花、好吃的巧克力什么的,其中最昂贵的应该是一条心形项链。其实他很想告诉男人,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孩才适用的东西,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今天晚上,男人送给他的是一小盆仙人掌,这个廉价的礼物反而让他双眼发亮。男人微笑着看他往小盆里浇水,以玩笑的口气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它。 「嗯……我会的。「男孩也带着笑容小声回答:「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是你自己要过的……上次送花给你,你说可惜很快就会枯萎,还不如以前养过的盆栽。别的花都太大,我带不进来,只有这个最好带,如果你不嫌弃这个,我以后还可以弄几盆来……」 「太好了!我可以把它拿去阅览室……放在窗台上面应该很好看。」 「……洛儿……每次跟你说话,我都很高兴,我……我可以吻你吗?」 「嗯。」 洛儿抬起头顺从的凑过脸庞,男人却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忍不住浑身僵硬的洛儿颤抖着闭上眼,任由男人缓缓进行这个动作。 当男人叹息着结束这一吻,洛儿已经强忍住所有的恐惧,失去血色的小脸勉强挤出温和的笑,安安静静依偎在男人的怀抱里。 「……洛儿,我想告诉你我的事……高兴和不高兴的,都想告诉你……你要听吗?」 「……嗯。」 「我快要结婚了,是父亲大人给我安排的……我不喜欢女人,我会害了她……可是我不敢让父亲知道,我很怕他……我从小到大都很怕他……」 男人痛苦的把头部靠在了洛儿的肩上,抱住他的力量也增大很多,洛儿只好认真说出了几句安慰的话。 「……你不要难过……能够跟一个好女孩结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啊……她可爱吗?对你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请你好好的对她吧。」 「……幸福?」男人苦笑着看向怀中的少年:「……就算我愿意娶她,她也会发现我……」 难堪的停顿了一小会,男人又再低着头开口,渐渐带上哭音的告白盘旋在少年耳边:「我……自从那一次以后,就再也不能……再也不行了……我知道……那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有罪……那是我应得的……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洛儿……」 洛儿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个痛苦之极的男人,稍一犹豫便主动握住了男人的手:「我……我原谅你,你不要哭了……」 违心的原谅只换来更多的泪水,男人哽咽着慢慢跪倒,将自己的头埋进他柔弱的膝盖,说出无数含混不清的感谢。少年紧咬着嘴唇抚摸了男人的头发,把男人慢慢拉起来,自己则取代了男人刚才跪着的位置:「……让我试试……可不可以帮你……」 「……后来呢?你真的做了?」 一直静静聆听着这些的帕特深深皱起了眉,插嘴问了这一句。 「……嗯。既然我能帮他……反正以前……我每天都会为客人做那种事……他们都说……我很专业……」 笑容勉强的洛儿移开了自己映照在灯光下的脸,蒙上阴影的轮廓依然秀丽。帕特伸出手转过他的面颊正对自己,以责备又怜惜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劝告:「……洛儿,再不要这么做,你明明就讨厌这种事。那个人……只是利用你作为他自身的救赎,你不必为他做什么。」 「可是……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只要我说原谅,他就会高兴起来,我希望他能幸福……跟一个好女人结婚……那很好……真的很好……」 洛儿带着梦幻的表情抿起嘴角,苍白的小脸也染上几分快乐色彩:「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会等到那一天……帕特,你呢?」 「……洛儿,你这个善良的小傻瓜。「帕特苦笑着摸摸他的头:「我啊……我没有想什么结婚的事……就算真的能出去,我也不想伤害别人……」 「……帕特,你跟他说的话……好像哦。」洛儿困惑的睁大眼睛:「为什么你会伤害她?你是个好人啊……」 「……「帕特在他清澈的眼光下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我不喜欢女人,你明白吗……就是……就是……」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帕特苦笑着摇头:「算了,这种事情……我也再不会想它了。」 「啊……他们说,你有一个情人,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他们故意瞎说……」 洛儿藏不住情绪的单纯面孔浮现了小小的惊奇:「原来你真的……啊……难道你跟那个家伙也是……」 看到帕特哭笑不得的眼神,洛儿赶紧截断后半句话,但只不过静止了一秒,他又忍不住小声嘟咙:「帕特……原来,真的有男人喜欢跟男人在一起吗?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变态的坏蛋,都是为了刺激而已,而且他们很多都已经有了妻子……所以我以为所有的男人真心喜欢的都只是女人啊……好奇怪……」 帕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上狠敲了一下:「洛儿,不要拿我跟你那些客人比!」 「呜……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不过帕特,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是个好人吧?」 帕特沉默的转过身去,过了良久才回答他:「嗯……他是个好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但他不属于这里,他是个异国人,他只是路过这儿……所以……他回到了他的国家。」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走呢?」 「他很爱他的国家,那是个发达又富裕的地方……跟这里完全不一样……但是……我……」 渐渐变低的声音之后是又一段沉默,帕特清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洛儿,你也很想家吧?」 「嗯……我已经很久没寄钱回去了,我很担心他们。我不知道亲爸爸是哪儿人,妈妈从来不肯告诉我。我一点都不像本国人,但我的两个弟弟跟我不一样,不过他们也很可怜……我们的爸爸,哦,他们的爸爸,死了很久了……所以,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出来了。」 「十二岁……洛儿,你今年几岁?」 「呵呵……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下个月就十六岁了,身份证上我是十九……像不像?」 「不像……一点也不像。你这个小笨蛋……当时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还这么小?也许不用跟成年犯人关在一起……」 「我不知道……会是那个样子……」 洛儿撇了撇嘴,把心底浮上的一点懊恼远远抛开:「不过也没有用吧,我听别人说……那边也一样,如果不听话,比这儿还惨……而且,我如果不在这里,也碰不到你了,呵呵……你是我长这么大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 「小傻瓜……你真的不该待在这个地方,如果能出去,你最想干什么?」 「呵呵……我想……我不告诉你,那是我的秘密。」 洛儿紧抿着嘴角偷笑起来,雪白的脸颊染上一片浅浅的红晕,帕特因为好奇而回过头,少年充满期待与快乐的表情让他微微发楞。 那是一个多么生动的笑容,带着少年期特有的羞涩、天真和一点点狡猾,帕特静静看着这样的洛儿,忍不住伸出手臂挽住身边瘦削的肩膀。 而一直坐在墙角默默抽烟的二九八八,终于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像困兽般来回走了好几步,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床位。 第二天的清晨,帕特刚一睁眼就吓了一跳——站在他床边的男人正以某种相当怪异的眼神凝视他,不知已经这样站了多久。仿佛想要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最后只是狠狠捶了一下床架便转身走开了。 第七章 还是那棵熟悉的大树下,二九八八一个人背靠树干享受微风拂面的感觉。不远处的那扇窗后,每天都聚集在那儿的一群人正发出笑声,这阵笑声不停被风传送到他的耳里,他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哪一个才发自他不得不注意的人。 帕特很开心,阅览室里所有的人都很开心,人数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放肆。一群笨蛋……二九八八喃喃咒骂那种与这个地方毫不相称的轻松气氛,再这么下去的话,一定会有人抢着教训他们。 脑际正浮上这个不祥的预感,身体也因为危险的直觉而绷紧,二九八八眯着眼回头看向身侧,几个脸色阴沉的熟面孔围着他坐了下来。 「我们需要跟你聊聊,二九八八。你的人最近很不安分,你怎么说?」 「你是不是该管一下了?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乐于代劳。那些家伙太可恶了,还带坏了我们的人……他们居然敢不听话了,他XX的!」 「狱长先生一定很想了解这种情况,如果你不处理,我们就去他那儿……」 二九八八沉默的听着这些指控和威胁,眼神渐渐凝聚在声音最大的一个人身上:「你可以代表他们?」 「……嗯,是的。」 「很好。你们都商量好了吗?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制裁你手下的人,最好是杀了他。不过,如果你不舍得的话……」 猥亵的一笑之后,这个人接着说了下去:「你也可以不杀他,只要你能彻底搞定他,确保他不会再干任何愚蠢讨厌的事。」 二九八八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漆黑的眼睛却反射出血色的光:「你们在威胁我?如果我不干,你们就去狱长那儿,请求他顺便也把我一起干掉?很好……」 随着这声平稳的「很好」,一把薄薄的匕首插进了某个人的大腿,刚刚还在露出下流笑容的家伙立刻发出惨叫。连余下的叫声也被哽在咽喉,二九八八的另一只手臂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远处的看守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角落发生的事。愣在一旁的几个人不约而同流下冷汗,却不敢随便移动,眼神全都盯在那把只露出根部的匕首上。 「抱歉……我心情很糟,所以有点生气,下次我会尽量客气一点。你们说的事我会亲自处理,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好吗?」 「……好。」 等所有颤抖的声音纷纷说出这个「好」字,二九八八才放开了在他钳制下的人,匕首也并没有抽出来,而是随着那个倒霉的家伙一路进了医务所。 再次安静下来的草地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二九八八放松身体看向那扇依然传出笑声的窗户。那些笨蛋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快乐注定脆弱而短暂,在这个罪恶的地方,任何祥和的快乐都会带来尴尬与愤怒,只有毫不留情的践踏和伤害他人才是唯一的生存规则。这样想着的二九八八并没有意识到,他对自己一贯所做的事作出了一个全新的、绝对称不上赞赏的评价。 二九八八继续静坐了很久,阅览室的聚会才因为午休快要结束而终止,帕特和洛儿微笑着跟其他人边说话边走出长长的走廊。门口的看守好像对洛儿说了什么,然后是帕特神色严肃的对洛儿交待了几句话。 似乎是非常亲密的姿态,帕特的嘴唇紧贴着洛儿的耳朵,洛儿红了脸露出暧昧的笑容,对帕特点了点头就跟着那个看守走开了。 二九八八不知不觉间握紧了双拳,身体也因为某种不良的情绪而变得略带紧张,看着无视他的帕特径直从身侧走过,他终于站起来跟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之后。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帕特愕然转过身,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使他不自觉皱起眉头,这种毫无逻辑的问句实在怪异,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家伙?他有什么值得你对他好的?根本象个小孩……不,根本象个女人,你看上他的就是这个?」 「……」帕特顺着这些话想了一想,才明白二九八八嘴里的「那个家伙」是谁,不耐的表情转变为冰冷的直视,他只是低声扔下了两个字便再次转身。 「无聊。」 这两个听起来毫无起伏的音节就是帕特嘴唇里所发出的声音,也正是这两个字,让二九八八紧绷的身体一半燃烧起愤怒的火焰,而另一半沉入了晴空下无形的冰窖。 明明想要追上去狠狠吻住那张冷淡到恶毒的嘴唇,双脚却因为寒冷僵硬的停在原地,二九八八眼睁睁看着帕特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完全忘记了最开始叫住帕特的原因。杀意,慢慢从心底升腾起来,一张美丽而柔弱的面孔成了他新的猎物,已经觉悟到自己无法第三次对帕特下手的二九八八,只能选择毁灭帕特所在乎的。杀了那个家伙……帕特一定会很痛苦,也一定会憎恨吧,得不到帕特的笑容,就得到他的眼泪与报复。自己现在身受的刻骨疼痛,也要让帕特尝尝,是他让自己变成了这样,这是他应得的。 至于那个小小的看守……也会痛苦吧,即使会再次掏出枪来威胁自己,也根本不值一提。只需要一个礼拜,也许是三天,最得心应手的朋友就会回到他的手里,那时他就可以真正离开了。在离开的那一天,他会把这里的一切做个了断,悲惨的被杀者、可怜的人质、罪恶的共犯……他仅仅用一分钟就作出了完美的策划,犹如从前的猎杀生涯里每一次成功的策划。到那个时候,他会给帕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被杀,还是跟着他一起活下去,就算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憎恨,也无所谓了。 邪恶又绝望的冥想中,他看到自己的猎物回到了阅览室的门口,微笑着的漂亮面孔是那么快乐而单纯。洛儿的手上又是一盆小小的、绿色的球状植物,不久之后,那卑微却顽强的生命再次被摆上敞开的窗台。 这种东西应该也是违禁品,只不过在看守们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中得以存活,即便如此,它又能活上多久?只要被连根拔起就逃不开干枯而死的宿命。再顽强的生命,也躲不过上帝那只无处不在的手,而现在的二九八八,就是紧攒在这只手上的一把枪。 沉浸在愉悦中的少年仍然一无所知的微笑着,那个被他原谅了的男人即将休假去结婚了。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男人就赶着去办完交接手续,他发自内心的祝福只能借由这盆小小的植物传达。 「你也算是一个好人,你一定会幸福的……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她还会对你很好……真羡慕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那一天……呵呵,我一定能等到的。你跟父亲的关系也会好的,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吧?我的后父就对我很好,所以找不到亲爸爸也没关系了……虽然他死得早,但他永远活在我们一家人的心里……待会我就去告诉帕特,他也会为你高兴的,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你不会介意的,是吗……」 一个人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洛儿把站在门口的两个年轻看守也逗出了笑容,他们探头进去粗声粗气的叫洛儿快点出来。过了开放时间,这里不应该有任何人在,破例让洛儿进去已经是违规了。忙着交接班的看守们急于回家享受自己的生活,待在这个地方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不得不做的工作。有谁会喜欢整天与一群囚犯为伍,尤其是这种人满为患的大型监狱,曾经有过多次大规模暴动的血腥历史,几乎跟本国近些年的内政一样臭名昭著。 打不完的内战、抓不完的罪犯,如果不是家里还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他们都不会主动穿上这身危险的制服。有些同僚经常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不危害自己,也就没什么关系。在某一点上,他们和这里的囚犯竟然惊人的相似:只要能确保自己安全的活下去,很多东西都可以忘却。活得越久,忘却的就越多;忘却的越多,也就活得更久。这个循环往复的过程中,表情渐渐麻痹,象今天被某个囚犯逗出了微笑也算相当大的破例。这种久违的轻松感更驱使他们想要快点回家,以至于粗心的忽略了某个从远处投来的、带着浓烈杀气的眼神。 回到监房的二九八八仍然一个人待着,眼神也仍然牢牢锁在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人身上。帕特的手臂搭着洛儿的肩膀,两人一直说着某个混蛋请假一周去结婚的话题,他们脸上所共有的、每一丝细微的笑意对二九八八而言都过于清晰。 手悄悄伸进床单下面,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二九八八面向床里侧身躺着,把那包东西取出来打开,一厚叠新旧程度不同的纸币也有着各种不同的面额,他开始很慢的一张张细数。 ……数目终于够了,入狱还不满一个月时他就知道了这种交易。用大笔现金可以换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某些年纪较大的看守很乐意赚这种在其他地方绝对捞不到的外快。搜刮了这么多违禁品和现金,终于有一个家伙敢于铤而走险,三分之一的订金已经给出,剩下的将在拿到东西以后付清。 两把能在这个国家私下买到的性能最好的手枪和消声器,将会在几天以后的服役时间交货,地点是仓库公用厕所的某个做了特殊记号的水箱里。厕所的门将挂上「维修中」的牌子,他取货以后再顺手拿下去。本来就是管理公共设施维修的那个家伙做这种交易实在轻车熟路,如果没有意外,最多一个礼拜就能交货,届时他会迫使帕特成为他的共犯,这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那个去结婚的混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他的猎物少了一个,但人质不会变,还是那位可亲可敬的狱长。那些被激怒的家伙一定会在狱长面前告状,接着他会被请到狱长那里,然后他会以谦卑的方式答应狱长好好处理这件事,并急于表现的要求把两个主犯立刻押过来。在狱长面前亲自解决掉洛儿之后,他会在狱长满意和信任的眼神里掏出他的枪,旁边的几个小喽啰也不成问题,他还会准备足够的子弹。最后,他会留给沉浸在愤怒与悲伤中的帕特两条路:要么放弃报复的机会,现在就被他杀死;要么留着那条命期待复仇,选择成为他的共犯,跟他一起秘密的挟持狱长以达到他们狂妄的目的。 如果发生什么难以应付的情况,他便会尽可能多放出一些监房里的犯人,在大混乱中成功逃跑是他一向擅长的,会有何种后果他根本无需考虑,他只要他一个人的自由……不,也许是两个人,尽管以他对那个白痴的了解,这种希望并不是太大。 如此处心积虑让一个人来憎恨自己,这种行为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变态,二九八八面对墙壁发出无声的苦笑,对计划的最终结果仍然没有笃定的把握。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个计划,为了那个二分之一的可能,他会用尽全力。 不安和冲动都在疼痛之后渐渐沉淀,他在这几天里的思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他甚至想起了久违的少年时代里,改变了他一生的那些事,他记忆中最为漫长、愤怒而疼痛的烙印。那时的他也几乎陷于疯狂,但也正是体验那些事情的过程里,他渐渐学会杀戮与忍耐之间微妙的中和关系。动与静、生与死,所有相反的两面也许都是这样的关系……就像那个该死的家伙,早在第一次动了杀机却不想下手时就应该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已经有了某种特殊意义,真是愚蠢……虽然到现在他还不愿分辨那种吸引到底是出于什么,但他确定自己对那个家伙所做过的一切都是愚蠢到极点的举动。 做过的事情再也回不去了,他也没有闲暇进行虚伪的忏悔。终其一生,那个家伙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跟他走,这个清醒的体认跟盘旋在胸口的疼痛一样强烈,那么……就继续做完自己想做的事,被在意的家伙憎恨也算得到了起码的尊严。比起被痛恨一生,那种完全无视的漠然才是更痛楚的体认,把那双火焰般的眼神拉回到自己身上变成了他唯一的期待。 沉默的二九八八面无表情的想着这些,夜色深沉的窗外布满无数颗星星。漫长的冥想中他全无睡意,任时间一格格走过却一直没有移动身体。熄灯几分钟之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谁。忍不住有点吃惊,他等待那个人自己开口,他当然不肯承认心底涌上了莫大的喜悦。 「……我想跟你谈谈,你可以转过身吗?」 「……你想要什么?」 二九八八慢慢转过身,极力保持平稳的音调问向坐在他床头的帕特。 「我相信……你真的可以出去,你有这个能力……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想通了?」 「我……算了,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这句话就想起身离开,帕特显露在月光下的表情非常矛盾,仿佛充满渴求,又黯然得接近绝望,二九八八立刻抓住他的手拉向自己的怀抱。 「我不会嘲笑你,我说过的话永远有效……只要你想,我就会带你走,帕特……没有你在旁边,我好像睡不着……」 类似于情话的低喃之后,二九八八翻身把帕特重重压在了床上,落下的吻却轻柔如羽毛,完全是诱哄式的纠缠。帕特闭上眼发出微微的喘息,也并没有拒绝游弋在胸口的手指,被掀起的粗劣的布料下面,是一大片白皙又光滑的肌肤,随着挑逗的动作而渐渐绷紧,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间高低起伏。 当几只灵活的手指猛然移到下腹,帕特低呼一声紧紧抓住了它们,睁开的眼睛里露出赤裸的情欲,沙哑的嗓音却带着几丝无奈。 「……请你住手,如果你真的……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二九八八恼怒的看着他,但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确实很有效,只考虑了很短的时间,二九八八就颓然坐起身来:「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可以相信你真的变了吗?你能不能把每个人都当作人来对待?」 帕特真诚而带着期待的眼神清澈如水,二九八八在这种被注视的眩晕中作出了略带虚弱感的回应:「我……我尽量吧。如果你想要我这样。」 「那么……我可以是你的朋友。」 「……」 震惊、喜悦和相比之下更大的失落同时占领了二九八八的大脑,平静而柔和的微笑重新回到了帕特的脸上。正如刚刚入狱时曾经对他展现的一样,他以为再也不会得到的善意表情,象梦幻般突然回到了眼前,但与此相对的是……他只能获得一个「朋友」的位置,这对于他贪婪的需求实在不够。 二九八八自嘲的笑了一下,双臂却用力抱住了帕特的身体:「那以后呢?你还能不能给我别的?例如……你可以是我的情人?我是说……真正的情人,你会象对着那张照片上的家伙那样对我笑吗?」 「……不。我不可能爱上一个你这样的人,就算你没有对我做过……」 帕特皱了皱眉,还是咬紧嘴唇移开了视线:「就算你没有做过那些事,也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你明白吗?」 二九八八凝视了眼前的面孔很久,才叹息着把自己的嘴凑近帕特的耳边:「我知道……你、在、说、谎!」 颤抖着想要躲避的帕特仍然被那双如影随形的嘴唇不停追逐,二九八八也不停继续饱含诱惑意味的低语:「你看……你明明感觉得到……起码在床上……我们能相互吸引……你在渴望我……我也一样……我们来好好的做一次吧……」 「……这只是性……你也明白……我没有说谎……」 「帕特……你只是不肯原谅我,但你不能否认这个!」 再次找准那张颤动的薄唇,二九八八深深吻了下去,舌尖缠绕的感觉如此甜蜜而火烫,心底被撩起的焦躁也缓缓沉入海底。最初的抗拒转眼间便软化下来,之后开始极浅的回应,在越来越黏腻的交缠之中,两个人都发出了粗重的喘息,连呼吸的空气都带上了彼此的味道。二九八八确信这绝对是种不可抗的巨大引力,沉醉其中的也绝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选择在深夜时分主动走过来的帕特,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自己,只不过因为高傲的自尊才坚持不肯说出「原谅」这两个字。没有关系……只要能这样抱着怀里的身体,一辈子不被原谅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帕特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一起离开这里,然后一起生活下去,他可以马上更改那个计划的内容。 「唔……」 舌尖传来的剧痛把二九八八从美妙的遐想拉回现实之中,他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两片薄唇发出性感而悦耳的声音,所叙述的事实却实在称不上美妙。 「……抱歉,我最多只能把你当成朋友。如果这一点让你接受不了,你大可以跟以前一样!」 也许是因为愤怒,帕特的气息十分紊乱,说话的节奏也稍稍加快了:「我今天来找你,本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我想求你把洛儿带出去。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有十六岁,他……」 「……你说什么?」 二九八八忍不住微微发抖的双手紧抓住帕特的衣领,慢慢的重复道:「你他XX的……在说什么?」 「……果然是这样。我根本不该这么想……我不该相信你真的变了。你这种人……又怎么会真的……啊——」 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在帕特的脸上,成功截止了后面更过分的话。连二九八八自己也愣了一下,紧接着伸出手掌抚上帕特受伤的脸颊,但指尖刚一触到发烫的皮肤,就被帕特狠狠推开了。 渐渐握紧双拳的二九八八仰起头深呼进一口空气,随后瞪视着帕特一动不动。这恐怖的静止仿佛延续了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以嘶哑的嗓音发出一声低吼:「……滚!」 偏过头拒绝看向帕特离开的背影,二九八八就像最开始那样翻身面对墙壁,只是无论无何都不能阻止迅速蔓延到全身的剧烈颤抖,某种陌生的、滚烫的液体一瞬间涌出眼眶。 在一片黑暗的掩盖下,他无声的耸动着肩膀,最后只能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这个仅仅被几句话语就彻底颠覆了的夜晚,将会比以前的每一晚更要漫长。 第八章 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熬,二九八八从那晚之后就再没有跟帕特说过任何一句话。不过,那双带着血丝的黑眸总是紧盯帕特所在的方向,脸色阴沉的东方人等待着一个最后的结束。 时常被他注目的还有洛儿,这个并不太敏感的男孩也发现了身边危险的气氛。随时跟在帕特身边的他总会不经意间对上二九八八阴骘的眼神,每一次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抖。帕特所能做的只是时时刻刻陪在男孩身边,尽量避免自己冲动的错误会带来过于严重的后果。 对于这几天的帕特来说,后悔和自责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那晚的洛儿一直在羡慕即将新婚的男人,蓝色的大眼睛不停闪现梦幻的光芒,无能为力的自己竟然也做起了梦,企图请求那个人把洛儿带走。 其实早就该明白,那头邪恶的野兽绝不可能有所改变,近来对他的让步与讨好只不过是出于某种变态的迷恋。 也许连迷恋都称不上,仅仅是变态罢了,他怎么会傻到去试着相信那头野兽会为了他而改变,对身处困境的洛儿产生人类才具有的善良与恻隐之心。 完全是自己的错……就连昔日的恋人也远远做不到的事,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狂和强奸犯又怎么能够做到,想起那个意志薄弱的暧昧夜晚,他只能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妥协心态而倍感羞愧。 整整三天过去,那头野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却随时随地盯着他和洛儿,如果只是想杀掉他,他已经习惯了,他真正害怕的是那个家伙会对洛儿做出什么。 明明想帮助洛儿,偏偏只能给洛儿带来更大的伤害,陷入神经高度紧绷和自我憎恶之中的帕特感到异常疲累。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在车间里干活的帕特还是强打起精神认真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身后正在巡视的二九八八仍然时时投来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帕特略略偏过身体,想要为洛儿挡住无形的威胁,仿佛这样就可以真正保护已经连续几天处于惊恐状态下的男孩。 当然,这种形式上的保护并不能让洛儿变得轻松,男孩战战兢兢的一边做事一边无意识的瞄向车间门口。奇怪的是……他的祈祷好像被上帝听见了,没过多久就有个看守把他叫了出去。 松了一口气的帕特目送男孩快步走出车间,但很快就产生了新的担忧。被叫出去的洛儿十几分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直到服役时间结束洛儿还是不见踪影。 离开车间之前,帕特礼貌的询问了门口的看守,得到的回答却十分含糊:「上面的人把他带走了,说有话要问他,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直到午餐时间,洛儿也没有出现,焦急的帕特只能狠狠瞪视坐在不远处的二九八八。面无表情的二九八八以同样凶狠的目光回望过来,却看不出什么得意的暗示,帕特只好勉强吃着餐盘里并不美味的食物,心中不祥的预感使得他毫无食欲。 象往常一样,二九八八用餐的节奏也跟他相似,他一离开餐室就被二九八八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没有余力再注意其它的,帕特开始寻找洛儿的踪迹,首先就是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去的阅览室,如果没有意外,男孩肯定会待在那儿等他。 刚一走到阅览室门口,里面传来的惊呼就让他绷紧了神经,其他正要进去的犯人和那两个才接班几分钟的看守也都吃了一惊,跟着他一起跑了进去。 ——平常整齐干净的阅览室里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满地狼藉中站着刚进来的几个人,书被扔得到处都是,原本在窗台上摆着的小盆栽几乎被踩成了碎片,不多的泥土和绿色植物的残骸把地面弄得十分肮脏。墙壁上留下了三排歪斜的红字,似乎是用鲜血写成的,内容分别是「审判!」、「惩罚!」和「下一个就是你!」。 但可怕的远远不是这些,而是犹如垃圾般躺在地上的赤裸躯体。全身处处都布满伤痕,敞开的双腿间惨不忍睹,附近的地面由于大滩血迹变成了暗红和腥红交杂的颜色。但血液的主要来源是侧向一边的头部,那里完全被鲜血覆盖,根本看不到伤者的脸,只能从那团被血污黏在一起的金发上分辨出这具躯体的主人是谁。 所有的旁观者都在发抖,也包括那两名年轻的看守,帕特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双脚却慢慢移了过去,脚底黏乎乎的感觉混合刺鼻的血腥味,在扶起那具身体的同时,他拼命用衣袖擦拭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庞,干涩的喉咙几乎叫不出声音,好半天之后才发出嘶哑的呼唤。 「……洛儿?洛儿?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还活着……你一定还活着……洛儿?洛儿!」 抖个不停的双手很快就沾满了血液,帕特抬起的头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看守的方向:「救救他……快救救他!他还没死!」 接近于嘶吼的声音把看守们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对视一眼后才双双跑了过去,眼前的伤者看起来简直无从下手,他们忍不住害怕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杀死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帕特脱下自己的上衣盖住洛儿的下体,别的犯人也开始这样做,看守和囚犯一起把洛儿尽量轻柔的抬了起来,被包在几件囚衣中的洛儿因为身体的移动而发出微弱的呻吟,握在帕特手掌中的指尖也开始颤动。 「……帕特……好冷……我好冷……我……我不想死……」 「不会的……洛儿,你还活着,你会好的!」 「……帕特,等我……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而与此同时,却有一个犯人用力拉开了帕特,一拳挥在他脸上之后,嘴里发出仇恨的咒骂:「是你!是你害了他!你害了我们所有人!你这个骗子!」 头晕目眩的帕特倒在身后强而有力的怀抱中,无从争辩的他只能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接住他的二九八八只是冷冷扫视了一下周围,就成功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更大骚动。 看着被看守们抬走的洛儿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帕特终于全身瘫软下来,仍然想努力挣脱身后的怀抱,却使不出一点点力气,他只能哽咽着发出含糊的声音:「混蛋!是你……一定是你……」 二九八八用一个堪称温柔的动作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神略带嘲讽:「你知道,这不是我干的。我一直跟着你,没有时间做这个。就算要杀他,我也不会用这么恶心的方法。」 「……是我……是我害了他……你放开我……我应该得到他们的惩罚……」 「闭嘴!白痴……」 二九八八牢牢钳制着他的腰把他一路带出地狱般的阅览室,帕特也一路听着昔日的朋友们此起彼伏的唾骂声。他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勇气再见到任何人的面孔,如果不是二九八八过于强硬的拖着他,他可能连一步也无法走动了。 「妈的……我会查清楚,你从现在开始就乖乖待在我身边。记住,别离开我半步,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平板的叙述着,帕特已经无法消化这些话的意义,他的所有心神都停留在对自己的憎恨之中,巨大的自责与沮丧使他濒临崩溃。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自作主张坚持那些愚蠢的说教、没有把洛儿带到阅览室,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罪恶的自己,用懦弱的伪善杀人,而野兽们用他们的拳头杀人。同样都是罪恶,但自己的罪恶更加可鄙。那到底什么才是对的?现在的他无法回答,也许……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善,只有无穷无际的罪恶与黑暗。 对于二九八八来说,能重新睡在帕特身边才是重要的事,帕特从未有过的脆弱表现只使他更紧的抱着那副颤抖的身体。黑暗里抚上对方脸颊的手掌总能被某种液体弄湿,一直静躺在床上不动的帕特沉默得令人心悸。只要能抱着这样的帕特,耳际传来对方轻浅的呼吸,二九八八就感受到莫名的心安,即使会因过高的警觉心失眠也算不上什么了。 从帕特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敏锐性回复到入狱前那场逃亡中的程度,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两天,二九八八没有离开过帕特身边一步,甚至去仓库拿枪的时候也带着帕特一起。 茫然看着二九八八拆开密封的塑料袋,帕特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二九八八皱着眉头发出低声的咒骂:「你他XX的给我醒醒,只会装死有什么用?要是想为那个家伙报仇,就拿好它!」 仔细的检查过性能以后,二九八八将其中的一把强制性塞进帕特的手里,帕特沉默的看着二九八八动作熟练的玩弄枪支,苍白的脸颊浮现惨淡的笑容。 「……报仇……然后呢?别人再来找我们报仇?我们就再杀人……别人再来报仇……」 未完的话渐渐消失在灰暗的眼神里,帕特把手上的那把枪交还给二九八八:「……你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 二九八八狠狠瞪着对面毫无生趣的家伙,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个耳光:「你这白痴!你什么都不知道……妈的,那头老狐狸……他只是想弄跨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 「……什么?」 「笨蛋……」二九八八的耐心实在受到了莫大的考验,手指也用力抓上了帕特的衣领:「狱长那只老狐狸,你们这些蠢货威胁到他了!如果他没有同意,谁敢在那种地方乱来?用你的笨脑子想想!」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帕特的身体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回复了颤抖,嘶哑的声音也重新有了起伏的节奏:「他……他只要杀了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第一,想杀你的话,他首先要干掉我,这很麻烦;第二,如果杀掉你,跟着你的那些蠢货会非常气愤……你的人已经不少了,你自己不知道吗?但干掉洛儿的话,你的人就会对你失去信任,他们就会明白到……你保护不了任何人;第三,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还得罪了谁,实际上干掉你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没什么理由找上有看守撑腰的犯人……也许是那只老狐狸想管束一下自己的人。总之……是那个家伙自己倒霉,跟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懂了吗?」 帕特怔怔的听着这些,太大的冲击使他无法及时作出反应,二九八八头痛的咒骂了一声,顺手抱住他凑上了自己的嘴唇。 漫长而深入的一吻之后,目光灼热的二九八八托着他的下巴低声埋怨:「你还不相信?我会让你看到证据……」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不让我死……」 在那种火烫目光的注视下,帕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了二九八八的怀抱,但下一刻又被更强硬的力量钳制在钢铁般的双臂中。二九八八嘴边的微笑看起来竟颇有几分自嘲,仿似叹息的低语却十分清晰。 「你不是知道吗?如果我能杀掉你的话……绝不会手下留情。但我做不到,就更不可能让别人来做这个。帕特……我只想这样抱住你,别的事……我已经不在乎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知道。」 「……我无法真正原谅你曾经做过的事。」 「我知道。」 「我……」帕特颤动的声音象一根拉紧的琴弦:「我不会离开这里……这个国家。」 「我知道。我不会带你走。」 耳边平稳的音调带着笃定的轻松,帕特稍稍抬起自己的头看向对方深黑色的瞳孔:「……这是对的……你可以更安全的离开……」 「笨蛋……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听到这种奇怪的话,帕特不得不迷惑的眯起眼睛:「你……」 「闭嘴。现在跟我出去……我帮你弄清楚那家伙的事。」 转过身的二九八八扔给帕特一个挺直的背影,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不得而知。静静的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听到帕特跟上来的脚步,他回头的同时一把抓住了帕特的手。 「白痴……走啊!」 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二九八八就在帕特的面前证实了伤害洛儿的主谋是谁。傍晚时分的沐浴间里,二九八八带着帕特找上那几个曾经威胁过他的家伙。 在野狼般毫无忌惮的凶狠眼神下,没有任何人敢承认是自己下的手,但只要被一把刀抵住喉咙,就立刻有人吐露了事情的真相。 那几个家伙承认,凶手确实是他们的人,在他们把阅览室的反常情况加油添醋的上报之后,狱长以默许的方式容许他们私下处理。原本他们只想随便挑一个倒霉蛋,之所以选择洛儿是因为狱长亲自指名制裁他,甚至连制裁的方式也是指定的,这一点让他们也想不明白。据下手的那几个人说,男孩那张漂亮的脸实在很可惜,如果不是怕狱长找他们的麻烦,谁也不会舍得把那张脸毁掉…… 听着这一切的二九八八也想不通,以询问眼神看向帕特的他没得到任何回馈。 站在一旁的帕特早已经脸色发青,那些毫无人性的复述让他再次回想起阅览室里的惨状,洛儿脸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不知有多少道,即使能捡回一条命也会留下异常可怕的疤痕。 就算是毕生痛恨暴力的他,脑海中也忍不住闪出杀死眼前这些禽兽的念头,但他更想做的是去探望生死未卜的洛儿,只是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洛儿……洛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不转到大医院的话,洛儿很可能已经……想到这里,帕特就被焦急和悲伤压得透不过气来,只能对虚缈的神灵作出发自内心的祷告。 从未有过宗教信仰的他,竟不知道该祈求哪个神灵,二九八八伸过来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就像溺水者会本能的抓住身边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 「别想太多,我保证他死不了……我在他那么大的时候,都中过好几次枪了……连医院都不能去,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这拙劣的安慰似乎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帕特噙满泪水的双眼立刻闭紧:「他不是你……他……一直都在受罪……他只是个身体很弱的孩子……」 「……」二九八八头大的闭上了嘴,眼神迁怒般在那几个混蛋的脸上逐一扫视,如果不是因为双臂都抱着帕特,很可能早就出手了。 「走……快走!」 沉着脸色任由那些家伙偷偷溜走,二九八八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愿,只要帕特想报复,机会随时随地都有,眼下的任务是处理怀里过于激动的帕特。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选择我……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洛儿……我才是有罪的人……我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妈的!你给我闭嘴!你看看你现在象个什么?与其说这种没用的话,还不如想想你应该怎么做!你不是想保护那些蠢货吗?你不是要坚持你那套见鬼的说教吗?如果你是个男人,就给我做完它!」 「我是错的……你为什么……要我坚持呢……这个世界,只信奉你的野蛮规则,难道不是这样吗?」 惨然微笑着的帕特看起来就像一个幽灵,失去神采的双眼也没有焦点,二九八八恼怒的盯了他半晌,才在他耳边冷冷说出一句话:「你这愚蠢的白痴……我可以征服这个世界,但你他XX的征服了我。」 微微的停顿之后,怀中的躯体变得僵硬了很多,二九八八苦笑了一下,以极为平稳的音调继续说完心里的话:「……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虚伪的家伙……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现在即使要我为你去死,我说不定也会去。其实……你是对的,只不过用错了方法而已,你的愚蠢仅仅在于……你以为会有不经过流血就能得来的自由……算了,你需要休息,跟我回去吧,今天早点睡。」 「我……」 「什么都别想了,走吧。」 第九章 还是一片晴朗的天空,还是旧日喜欢的那棵树下,帕特一言不发的低头坐着,眼神却微微偏向远处的一扇窗。那里一定已经剩不下几个人,朋友们也不会原谅他,从紧闭的窗户看不见室内的景象,窗台上原本摆着的绿色植物全都在那一天彻底消失了。 「你想进去吧?」 「……不。」 「你撒谎!起来,跟我走。」 说出不容置疑的肯定句,二九八八一把拉起了因失眠而浑身乏力的帕特,牢牢握紧的手掌间传来温暖的强硬,完全让人无从拒绝。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方法才适合你那种见鬼的理想。躲在这里一个人软趴趴的抒情有个屁用?你那套什么善良仁慈根本是废话,想干成任何事都要用拳头说话。」 只管拉着身边的人快步走向几天前惨案发生的现场,二九八八嘴里毫不留情的讽刺让帕特苍白的脸色更加迷乱。颤动的唇角似乎想要问出什么,但还是找不到问题的核心,在这短暂的犹豫间,他已经被二九八八带进了熟悉的走廊。 根本来不及阻止,虚掩的大门被二九八八粗鲁推开,一瞬间死水般的静寂之后,为数不多的犯人们纷纷对站在门口的帕特投来怪异的眼神。 恐惧、怨恨、无助、企求……这过于复杂的每一双眼神都让帕特体验到带着烧灼感的疼痛。没有一个人开口,也没有一个人站起来骂他,这种静止而绝望的气氛更令他窒息。 并没有太多机会体会自责与悲伤,身边的二九八八拉着他大步走进室内,就站在中心的位置,二九八八以冷酷的语调开口:「你们给我听着……帕特的那一套是对的,但他只讲了前面的一半。想要象一个人那样活下去并不过分,想保护别人也不难,但首先必须学会如何攻击。你们有谁想学的,现在就站到我们面前来,没有兴趣的可以直接滚出去。」 这些话无疑是投下了一枚小小的炸弹,犯人们迟疑的看着他们,有的只是抬起了头,有的站起了身,虽然没有人站到他们面前,却也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看着这样的情况,二九八八不耐烦的抿起嘴角,放开了帕特的手向犯人们走近。来回审视了一圈,他选中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犯人,几乎只用了一秒种的时间,就用极为简单的动作制服了那个男人。 「这个……是我自创的擒拿术。我没有学过,但我可以做到,只要愿意,你们也一样可以。」 仍然是冷酷平板的叙述,四周的犯人们却在刹那惊恐之后露出了羡慕与雀跃的表情,对二九八八起初的惧怕和怀疑就这么消失,整个气氛登时轻松起来。 「我说你们……果然是帕特的人,都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记住……不能随便相信离你太近的人,尤其是站在你背后的人,他们有可能随时对你进行偷袭。」 「……知道了。」 「还有呢?我们现在应该学什么?」 「现在……你们平常有健身吗?光学会架势没有用,首先要保证良好的基本体能……帕特,你也过来,你比他们更需要这个!」 帕特慢慢的走过来,神经还处于一阵乱糟糟的冲击之中:「……你在做什么?这里是阅览室,你……」 「你不是想保护他们吗?只有学会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备。你以为你一个人能为他们做什么?替他们去死?求凶手饶过他们?」 二九八八优美的唇角再次浮上那种嘲讽的笑意,眼神却是堪称温柔的:「总之……你负责说教,我负责破坏,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太弱也不会太狠……好了,你看你这是什么脸?你还不赞赏我吗?」 「你……你想听什么?」 「呵呵……我想要你的这个。」 眨着眼的二九八八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帕特的胸口,满意的看到那张苍白的脸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红晕。旁边的犯人们都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帕特咬住嘴唇垂下了自己的头,这个男人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仅仅出于个人迷恋……不,也许应该说是「爱」了吧。 说不感动完全是骗人的,从来没有谁能为他做出这么多事情,这整个星期以来,呈现在他面前的二九八八简直是另一个人,他怎么能够相信个人的感情竟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迷惘的心情都因为身畔温暖的怀抱而更加混乱不堪,被那张火热的嘴唇亲吻时也完全没有了拒绝的意愿,也许过多的拥抱会使接受成为习惯,再去想原不原谅反而成了一种矫情。但新的顾虑也迅速升起,他害怕自己只是利用这个男人,以被爱的名义安然享受他人付出的一切,这比起矫情的怨恨更为可鄙。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这个曾经野蛮的伤害他、谋杀他、却也抚慰他、帮助他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他善待过、鄙视过、唾弃过、漠视过,但现在不得不以全新的眼光再次了解。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强者,无论作为一头野兽还是作为一个情人的角度。敢于掠夺和征服,也敢于坦然承认被对手征服,甚至勇于对自己的错误进行补救,为对方付出一切所能付出的,包括等待、保护、帮助与承诺。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没有任何自信不被吸引,只要看着那个背影他就能感觉到自身的软弱,但对于所谓的爱情……他已经失去了信心,在身处的这种环境思考这个绮丽的词汇也让他倍感羞愧。 洛儿还不知死活的躺在医务所里,自己居然在洛儿被伤害的地方想着什么「爱不爱」,帕特狠狠的暗自咒骂自己,把投射在二九八八身上的视线转移到别处,却在不经意的瞬间看到了墙壁上几道浅浅的刻痕。 那是洛儿留下的,在朋友面前证明自己正在长高的刻痕,才十六岁的男孩很在意朋友们对他身高的取笑。几道刻痕挨得很近,但毕竟有逐渐往上拔高的趋势,洛儿曾经为此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帕特静静看着这非常稀有的、快乐的证据,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微笑还是流泪。 「帕特……别担心,那个小子会没事的。相信我。」 二九八八握住他的手掌全是热汗,眼神却坚定得不带一丝波动。他对着眼前的男人静默了两秒,最后还是露出了微笑:「嗯,他一定会好的。」 也许是出于某些人强大的念力,在医务所里躺了好几天的男孩以惊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大量失血和严重的外伤曾让他差一点死去,更何况他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输血和正规治疗。只能说年轻是他最宝贵的资本,仅仅一夜之间就成功渡过了危险期,后来的几天便好熬多了,他很快恢复了各种知觉。 现在的他正陷入沉沉的睡眠,坐在他床前的男人早已经泪流满面。颤抖的手掌握着那只冰凉的小手,男人用嘴唇碰触男孩包满纱布的脸,一阵悲伤的哽咽从喉间隐约泄露,混杂着无尽自责与忏悔。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洛儿……我知道这是谁干的……原谅我……我不能向他报复……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 压抑的哭声延续了一阵,床上的伤者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是你?谢谢……你来看我……很高兴……不要哭……我没事呢……」 惭愧的男人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不断滴落的泪水染湿了制服的前襟:「洛儿……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我会尽量把你转到大医院去,那样的话……你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待会我就给你找人作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你可以吗?」 「……谢谢……只要……不麻烦你……就好了……」 仅有眼睛和嘴唇露在外面的男孩眯起了蓝色的眼睛,嘴唇也微微动了动,看样子应该是在作出微笑的表情。男人忍不住凑过身体,轻轻吻了他干裂的嘴唇:「……不会,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 § § 沮丧和伤感都渐渐远去,帕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再吝于对身边的人们展现笑容,阅览室变成了一个类似健身房的场所,一阵疲累之后的集体沐浴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 这样一来,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二九八八偶然会用烦恼的语气表达自己的不满,并抓住任何机会偷吻帕特的嘴唇,这种小孩气的嗜好使帕特倍感窘迫但并不反感,因为那些亲吻都只是轻轻一碰的程度。只有到了晚上,二九八八才会沉迷于那些没完没了的爱抚,除非得到他的回应,否则就执拗得不肯结束。 比起这种过于亲密的纠缠,他宁愿二九八八像以前一样粗野冷酷,那样就不用在一片混乱的心情中清清楚楚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也不用羞于身体上每个敏感部位的细微变化。尽管喜欢的对象一直是男性,但他无法接受被插入的行为,也许是不太美妙的回忆令他冷感,甚至只要一接触那里就会想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九八八终止了这种单方面的侵犯,取而代之的是仿如情人之间的、充满诱惑性的动作。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为感情问题而烦恼的合适时机,却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失眠。 半夜里翻过身,看着枕畔那张熟睡的面孔,他会忍不住发出无声的咒骂——这个混蛋……留给他一堆麻烦的心情,自己却睡得如此安稳舒适。但他同时能意识到,就连这种埋怨也仿佛带着特殊的亲昵感,不知不觉间靠过去的身体已经习惯于枕边的体温。也只有靠着身边的这个人,他才能模模糊糊进入梦中,微笑着追逐那无边无际的、蔚蓝色的天空。 又是一个清晨,帕特在熟悉的臂弯中慢慢醒来,二九八八懒洋洋的给了他一个起床吻。本来只是轻微的碰触,却在他完全睁开眼之后变成缠绵的深吻,直到他挺起腰部发出甜蜜的喘息,这个吻才恋恋不舍的结束。 之后是一如往常的梳洗、列队、点名,就在值班看守和全房犯人的眼皮底下,帕特身边的二九八八还时不时的对他做着某种小动作。 脸色有点发红的帕特尽量忍住恼怒和羞窘,用冰冷的眼神狠狠瞪视身边的家伙,无奈带着红晕的脸颊竟把双眼中的寒冰融化成一汪春水,这只能让二九八八更加猖狂的立刻表现出神魂颠倒的样子。 幸好帕特的窘迫被及时解救,一个陌生的看守带来狱长的口信,请二九八八去一趟办公室。但帕特只为这种小小的解脱庆幸了不到一分钟,就本能的开始为二九八八担心。忧虑来自于当时出现在二九八八脸上的、很难得的严肃表情,还有临走时在他耳边轻声说出的一句话:「……帕特,记住,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跟你的人团结在一起。」 这种一本正经的话对二九八八而言真的很少见,临别前凝视着帕特的眼神也十分怪异,似乎很不舍得,又有种诀别式的意味,淡淡一笑便转过了身的二九八八留给帕特一个坚挺而骄傲的背影。 不祥的感觉在越来越长的等待中不断蔓延,整整一天过去,二九八八都没有回到他应该待着的地方。直到这一天的夜晚,回到监房的犯人们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头儿,帕特紧咬着嘴唇一遍遍回想二九八八临别时的表情、话语和眼神,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攒住似的难受起来。 所有的人都变得很安静,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气氛笼罩了整个监房,熄灯之后也没有任何人睡着,犯人们沉重的呼吸声和翻来覆去的悉嗦声在一片黑暗中听得非常清楚。 帕特当然更不可能睡着,但他也只能坐在床上紧盯着唯一能带来希望的那扇铁门。大概等到凌晨一点左右,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才让他拿着电筒走向门边,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二九八八是被两个看守一左一右搀扶着的,看来是受了伤的样子,但帕特从别人手里接过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只不过看起来非常疲惫委顿,似乎虚弱得连走路也比较困难。 看守们刚一离开,别的犯人就纷纷过来搀扶和轻声询问,二九八八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声「我没事」,声音却是嘶哑的,音量也非常的小。 感觉到二九八八把整个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帕特微笑着劝同房们回去睡觉,看到二九八八平安归来的犯人们算是放了心,也就没有再敢多问,任由帕特独自扶着二九八八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位。 二九八八侧着身体静静躺了下来,靠在帕特的身体上并不说话,帕特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握住他的手小声问他:「你……你到底伤在什么地方?」 二九八八的胸膛微微震动了一下,应该是做了个笑的动作:「……他们用电。」 「……」帕特手一抖,话却接着问了下去:「……一直……到刚才?」 「……差不多。」 「都伤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最怕疼的地方。抱歉……这几天不能跟你亲热了。」 「……还说这个干吗……有别的伤吗?」 「……那群疯狗……放心,他们都用了套子……妈的,早知道就让你来一次……该死的老家伙。」 「……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对你做这些?是谁干的?」 二九八八安静了一会儿,才对这一天的经历作出简洁的叙述:「那个老家伙,就是狱长,当然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也知道我跟其他的老大不和。所以他找我过去,顺便也把那些疯狗叫过去了,只不过……我是被铐着进去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够回来真好……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教训我们,让我们收敛一点。要是今天杀了我,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你们的国家已经够乱了,那个老狐狸也很怕会有集体暴动。那些疯狗早就想弄垮我,妈的,以为那样能把我整得哭出来,一群白痴……老家伙也不会阻止我报复他们……只要能挑起犯人内讧,老家伙就得逞了,那些白痴……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妈的,前面伤得有点厉害……」 「……我看看。」 「唔……别碰……放心,我已经去过医务所了,很快就会好。老家伙这么怕暴动,我倒真的想陪他玩玩……」 随着二九八八漫不经心的语调,沉郁的黑瞳里却闪现出复仇之光,帕特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屏息半晌才能再次出声:「……你真的想?」 「不是我……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只是没有一个头儿,他们才不敢做。帕特……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战争就没有自由,只有战争中的胜利者才能创造和平。与其等别人来拯救,不如自己争取那个胜利者的位置,你和我不做,也终究会有人来做。」 「……我知道历史,它们总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少牺牲一点人命,如果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 「缺乏武力的说教只是空谈罢了,喊两句『天下太平』就能美梦成真?帕特……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即使你的想法是对的,也只有赢了才能制定成法律,在没有赢之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 「……那会死很多人,为了胜利而牺牲别人的生命,这难道也是对的?」 「不,你错了,肯为那些狗屁理想去死的也绝不止你一个人,任何一个男人肯为自由和尊严而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被胜利的一方所杀掉的敌人呢?他们也有父母子女……」 「如果杀掉一个人可以让另外的一百个无辜者不被他杀掉,你会怎么做?」 「……」 「算了……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不要吵了,好好陪陪我吧。」 「……嗯。」 「……帕特,我想跟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你想听吗?」 「讲吧。」 「我14岁以前……生活在一个很正统严谨的东方国家,我的家庭也很正统,是那种所谓的『256中文』,我们家有很多亲戚和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我只有一个姐姐,我非常爱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结婚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一直都跟其他女人有染,喝多酒了以后还会打她、虐待她。」 「她应该用法律保护自己……」 「傻瓜……她不敢,我们的国家有一句俗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姐姐她是一个很传统很柔弱的女人,怕家里人伤心、丢脸,也怕那个男人报复她,她只会一个人躲着哭。我们国家还有一句俗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说即使用法律,也不一定能解决家庭内部的犯罪。姐姐经常回来住几天,没有人的时候她才敢哭,我看到过几次,也问过她,但她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我12岁的那一年,姐姐在她出嫁前的房间里自杀,一根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僵硬了……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妈妈才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并告诉了父亲,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火化了姐姐,那个男人在葬礼上还哭得很伤心。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帮姐姐收拾抽屉,一堆杂志下面压着一本她的日记,我什么都知道了……那个男人,什么样的虐待都对她做过,甚至用暴力让她流产,这种事发生到第二次以后,她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才去死。我很愤怒、很伤心,立刻找爸妈让他们告那个混蛋,但他们不肯,也不准我再提,我怎么可能不提?后来……我爸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说再提这件事就把我赶出去。从此,我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我只是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杀掉那个男人。」 「……你真的杀掉他了?」 「嗯。我每天一有空就去查问那个男人的事,还以他前妻的身份去过他的新家几次,他的新妻子很年轻,正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所以我更有机会去找他们。我打不过他,但我不想用毒药,我要面对面的杀死他,要他也尝尝什么叫暴力……我开始不停的打架,起初在学校里,后来跟着社会上的混混,13岁的时候我就拿刀砍过别人,那之后我吓得整整三天不敢出门。不过,三天一过,我就再不怕拿刀了,也不怕鲜血溅在脸上的感觉了。14岁那年的暑假,那个男人的妻子跟别的老师们一起出去旅游,我就拿了一把拆信刀去他家。他挣扎得很厉害,也踢了我几脚,我对着他的四肢捅了很多刀。刀折断了,有一截留在他的大腿里……到处都是血,我觉得很痛快,他一边哭一边求我饶命的样子让我更痛快,最后,我堵上他的嘴把他塞进了床底,在他家换了套干净衣服,再拿了一笔钱就离开了家乡。」 「……你何必要这么残忍……一刀杀了也就算了……」 「我只折磨了他一个小时,他折磨了我姐姐整整七年,那是他应得的!第二天我在车站看了报纸,他的尸体晚上才被发现,当时我很安心,很舒服,我再也不欠任何人什么了。之后我就不停的跑,什么坏事都干过,好在我长得很快,到有钱偷渡的那一年已经看不出是那个小通缉犯了。从我的国家出来已经有九年,我今年二十六岁,当时我是十七岁……船舱里闷死饿死了好几个人,转上汽车也一样,受不了的就乱抢食物,我为了几个桔子,在汽车里又杀了两个。成功下车以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没有任何证件,只能混进当地的黑社会,多立点功也就爬得很快。你第一次碰到我的时候,我刚刚摆脱组织的人,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换个身份回国的,结果来了这儿……帕特,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那个被我杀掉的混蛋一样该死?就像你说过的……因为犯了罪就继续犯罪、被伤害过却反过来伤害别人?」 身边寂静了一会儿,几根手指轻柔的抚摸上他的头发:「起码……你现在不是了,对吗?傻瓜……你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吧,你叫什么,我现在想知道它了……」 第十章 仅仅安稳的过了两天,二九八八就开始实施他小小的报复。被羞辱的事情彻底传开当然是意料之中,面对那些得意的淫笑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身边的帕特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这巨大的幸福感让他远离冲动,直到带着同房的犯人在沐浴间里堵上那几个家伙,他才牵动嘴角露出残忍而冷酷的微笑。 薄薄的刀片划破粗糙的皮肤,他很仔细的在某人胸前削下指甲片大小的肉块,削到第五刀的时候,他用慵懒的语气告诉所有人:这是来自他国家的一种古老刑罚,名字叫做「凌迟」。如果够专业的话,受刑者可以活着被割上几千刀,骨肉分离而气息不断,进行整整三天后才能真正死亡。 听着这个的帕特一直在皱眉,有几个胆小的旁观者当场呕吐,作为受刑者的大汉当着所有人小便失禁,无法发声的处境更使他抖个不停。 「我今天不会对你们真的用它,但我不保证以后也不会。只要有任何人对我不利,我一定会在他身上练习它。狱长那个老家伙也不会为你们收尸,如果你们是有脑袋的猪,就想想他为什么留下我的命来对付你们……如果你们想通了,可以找我谈谈别的事……我相信那并不用太久。」 说完这些以后,二九八八很宽宏的放走了那几个家伙,帕特紧抿着嘴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看着身边有点无奈的帕特,二九八八眯着眼笑了,一口整齐的白牙陪衬黑如夜色的瞳眸,恰似一只纯粹而快意的野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那些总算还有点脑袋的白痴很快就想通了,甚至顺手处理了个别想不通的家伙,并以此作为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合作礼物。参与计划的人并不太多,合理的保密性是绝对必要的,只要到了日子再临时通知手下的那些犯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帕特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种集体的越狱计划,但二九八八已经学会把两人之间的争辩当作一种享受,在某些不同的想法渐渐磨合接近的过程里,帕特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专注。每当漫长的争辩之后能够得出一个真正的共识,帕特都会露出疲惫而释然的笑容,这种时刻里二九八八的喜悦甚至大过与对方热吻……因为只有这样的争辩中,他才能察觉到自己触及了帕特的内心,除了两具身体之间紧密的拥抱,他更满足于一点点拥有帕特的灵魂。 就像个陷入初恋的年轻男孩,只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即使喝着清水、吃着烂透的食物,也会觉得那是人间最好的美味;连空气也染上某种香甜的味道,沉醉于帕特眼里的温柔或埋怨,即使并没有忘记彼此都身处在一个充满罪恶的地方,黑暗和肮脏更增强他非保护对方不可的决心。 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他,却一直旁若无人般痴痴盯着帕特的脸,白皙的面颊开始浮现浅浅的红晕,帕特小声嘟咙了一句话:「……快点吃你的饭,都变冷了!」 回过神来的二九八八在短暂的沉默后露出微笑,虽然并没有接上这句话,但他的笑容里有着明显的愉悦和得意,帕特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有点发热的脸竟变得火烫。 正想说句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一声毫无预警的巨响引开了帕特的注意力,他们相互对看了一眼,都能辨认出这是枪声。从声音的大小上揣测,应该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餐室里的犯人们纷纷惊异的议论了起来。 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纰漏,两人一起混在犯人们好奇的队伍里走到了餐室的门口,看守们也东张西望起来,几乎都把手放在了枪套上。嘈杂的纷乱继续了一会儿,周围并没有再传来奇怪的声音,紧张而僵硬的气氛维持了几分钟,终于在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的结果下和平结束。 犯人和看守都回到了自己应该待着的位置,帕特和二九八八也回到先前坐过的那个位子,二九八八慢条斯理的吃完餐盘中已经冷掉的食物,紧靠在帕特身边的他可以发誓这些东西真的不难吃。 餐室里很快就回复了自由轻松的气氛,小声说笑的犯人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吃完了晚饭的犯人们陆续走向门外,突然又是一声震耳的枪响。 「禽兽!他已经死了!」 「滚开……不准喧哗……」 「你们都去死吧!混蛋!」 「杀了他!」 「杀了他……」 「啊……」 「砰——」 就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使慌乱的看守们不得不开枪自卫,而开枪的后果是引发了更大的混乱,在医务所里接受治疗的犯人数量比看守多出好几倍,虽然都是在这里修养的伤者,却因为巨大的愤怒和已经四处乱响的枪声而变得无所畏惧。 帕特是从一个跑到了生活区的幸存者嘴里听到噩耗的,当时的他正拿着二九八八给他的枪,听到那个消息的同时,他几乎握不住手上的武器,二九八八打了他一个耳光才把他从悲痛里拖到紧张的现实中来。 「帕特!你醒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给我拿好它!我们现在得带上所有的人!先切掉这里的电!」 还没有黑透的夜色之中,二九八八抓紧了他的手,是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悲伤,找准机会临时发难的二九八八已经齐集了所有能聚集的人,其他趁乱奔逃的犯人比他们的数量要大得多,这种情况对他们的行动即造成便利也形成阻碍。 每一区的犯人都向别的犯人传信:「他们公开枪杀犯人,还把尸体也毁坏了……后来所有的看守都开枪杀人,这个地方已经疯了!」 愈演愈烈的暴动一波波蔓延到整所监狱,狱长早已死于乱拳之下的消息更使犯人们兴奋不已,至于当值的看守们,则被这措手不及的突然事件吓晕了头,最高管理人已死的事实令他们无心捍卫这个地方。掏出自己的枪也都大多是为了自卫,但只要一开枪就会引来疯狂的堵截和追杀,监狱里所有能拆的东西都被犯人们拆掉了,以此作为武器比赤手空拳要好得多,抢来的一部分枪械也被立刻投进这场战争中。有的犯人还开始到处放火,起火的源头正是不久之前还十分平静的餐室里,只在短短几小时内这里就变成了地狱,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命成为所有人的难题。 二九八八有条不紊的随时改变着计划,利用目前可用的一切条件带着人慢慢撤离。切断了总电源并占领了控制室捣毁通讯设备以后,他带着帕特和追随者们移向生产区,准备抢几部运货的汽车冲出重围。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好,他们的人也没有大的伤亡,可是……到达生产区的同时,官方的后援军队也赶到了监狱外面,从这里不断传出的、密集的枪声早已惊动了市区,再加上四处起火的情况,根本不需要求援讯息就可以肯定发生了暴乱。 大批军队包围了整个监狱,高呼投降的口号不断响起,慌乱的犯人们四处狂奔,甚至相互误伤,只有二九八八和帕特带着的这批犯人还大致保持着冷静。 「帕特……如果今天不能活着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下地狱?」 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二九八八脸上还有未擦去的血迹,帕特一贯平和的表情也因为紧张和危险而略带激动:「到了那儿……我会跟你一起忏悔,洛儿那样的孩子才应该进天堂。」 「很好。那我就没有遗憾了。」二九八八转过身面对所有的同伴,以异常认真的语气询问他们:「你们现在还可以走,向那些家伙投降应该可以保住你们的命。如果你们选择跟随我和他,要么得到自由;要么得到死亡。你们怕不怕死?」 「……怕……」 「……不怕……」 「我怕死……但我更怕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 「对!我也怕死……但要我在这里腐烂而死……我宁愿死在军人的枪下。」 「……我没有犯过罪,我根本不应该在这儿,我要出去!」 「……我们不想死,但我们更不想待在这儿……带我们走……」 「……」几乎一大半都说了话,但没有任何人离开他们,实际上回到监房也是死路一条,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加重刑期的必然结果也没有人真的羡慕。 「好,我们绕到B区的车间,先换上那里生产的衣服,然后回到这里上车,从生活区的左侧突围。只要能摆脱追来的人,就立刻弃车分散,平民的衣服不会引来太大的注意力,即使碰到查问也不用惊慌。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 「……好,行动!」 经过漫长的两小时之后,总共有五辆货车冲出了重围,一直跟在后面的军车紧追不舍,到了三岔路口时又分为三路逃逸。 没有机会对那几辆车上的牢友说再见,帕特想探头透过车厢门上的弹孔回望他们,身边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而缩回身体。果然……才坐稳了几秒种,耳边又擦过一声清脆的枪响。 祝你们好运……帕特只好默默的祝福那些前路未卜的人们,回想起冲出监狱的那个时刻,大家的齐声欢呼似乎刚刚发生。闪耀着火光的监狱终于被他们甩在身后,那个夺取了无数生命的场所,在回眸的一刹那竟显出几分末路的壮丽,他日的废墟却是今日不可磨灭的经历。 自豪和悲伤的气氛并没有维系太久,追上来的军车就开始疯狂射击,紧闭的车厢门被打穿了很多小洞,车里的同伴有几个中枪了。 就这么一路逃着,没有中枪的都尽力照顾那些伤者,干净的新衣服本来是留着备用,现在正好撕成布条拿来暂时止血,虽然效果并不是太好,也勉强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身后的追兵终于越来越远,也不再有随时掠过耳边的枪声,帕特开始积极的照顾伤者,握着他的那只手经常被甩开。每次都会听到那个家伙轻声的抱怨,即使在极暗的光线中也能看到那一脸委屈的表情,这样反复了好几次以后,那个家伙更换了台词。 「帕特……我受伤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别妨碍我!有这么多人受了伤,你快点帮忙。」 「……帕特,我没有……开玩笑。」 「……你这个人!」 「帕特,我真的……受伤了。」 「……」帕特粗鲁的回过头来,正想骂上一句什么,面前的男人就整个倒在他的怀里。胸前传来一股温热的湿意,他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就扶着男人慢慢躺下,只是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你伤在哪儿?什么时候的事?你这个混蛋,怎么不说出来!」 边为男人处理伤口边极力叫自己冷静,帕特的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系不紧布条上的结,心绪乱成一团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帕特……你是不是……为我哭了?」 变得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男人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手指抚上他变湿了的脸颊:「不要哭……我们自由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 「……有一会儿了……虽然我很高兴……你为我哭……但是……你的眼泪……让我很痛……」 「你哪里痛……你要撑住……别死……不要死……」 「你听我说……你去找一个人……他会为你安排一切……他叫……」 「我不听,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我没有……时间了……帕特……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帕特很想叫出那个古怪的音节,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而无法发声,只有眼泪不停淌落在胸口,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般痛恨自己。如果不是一直被人用身体挡住,中枪的那个人应该是他,这个混蛋…… 哽咽着骂出了声的帕特得到对方的一声苦笑,越来越低的声音充满悲伤:「到现在……你都这么……讨厌我……」 「……不要死……你别死……你跟着我说:『我要活下去』……」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你如果真的爱我,就活着陪我!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这混蛋……」 「……这还……差不多……我终于等到了……我终于可以……安心的……」 「不要说!」 「我……」 「闭嘴!」 「……」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身边的人静止了很久,才叹息着说出一句话:「我只是要说……我终于可以安心的留在这里了。放心,这点伤死不了,没有伤着要害。」 「你这混蛋!」 帕特难得有如此高亢的语调,愤怒的他几乎想重重一个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但手上沾染的鲜血是不可抹灭的真实,这让他的心又疼又酸。深深呼吸了一口混浊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他总算平复了内心的怒火:「你说留在这里,什么意思?」 「呵呵……咳咳……我是说,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你的这个混帐国家……尽量帮你……实现你的狗屁理想……不过……我不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和平……我只为你一个人……而已。还有……我可不会参加什么反战游行……我只陪你打仗。」 「……我不需要。即使要打仗,也是我一个人参战,跟你没有关系。」 「……你又来了……真是的……我还在流血……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来嘛,叫一声我的名字,我想听……」 「qin……nia……这个发音很怪,我说不准。」在黑暗中脸红的帕特庆幸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对方流着鲜血对他撒娇的行为也实在很变态,更变态的是……自己居然会乖乖听话,在以前的人生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秦……朗……」年轻的东方人用标准的中国话念出了这个正确的读音,微笑着为对方解释:「『朗』这个字,意思是有阳光的晴天。」 【完】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 www.256zww.com---256中文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