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良缘(重生)》作者:Neve辞山 文案: 江若茵嘴很灵。 好的灵,坏的也灵。 她与齐王之子周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等来了一纸御赐的婚约,喜上加喜。 哪料这竟然是一切计谋的开始。 齐王看中了她说什么中什么,叫周珩诱骗着她猜测国事,残害忠良。 等她发现真相的时候,为时已晚。 于是她对周珩说:“你该死,我也该死。” 江若茵一杯毒酒,带着齐王府满门同归于尽。 等她重新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江家的大门口跟永宁侯世子谢迎书讨价还价。 那是还只有十五岁的江若茵,还没发现自己天生神嘴,说啥啥灵。 那时刚重生过来的她只记得,永宁侯世代功勋,忠良之臣,却因她一句话,遭奸佞所害,隔年受欲加之罪,满门抄斩。 她看着年轻的永宁侯世子,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她得救他。 于是重活一世的江若茵学会了在平时捂好嘴巴,安静如鸡。 等谢迎书出征前来问她讨个祝福的时候,她才拿开手,双眼含泪的对他说:“好好活着。” TIPS: 1.谢迎书x江若茵,别站错,感情线无虐点。 2.女主的嘴不是异能,也不是真的百发百中。 3.背景架空,官制等有参考,各朝代缝合产物,含不符合史实的私设,谢绝考据。 4.权谋含金量不高,看个乐就行,一切只为顺利搞对象服务。 一句话简介:嘴太灵了怎么办,在线等。 立意:惩奸除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若茵,谢迎书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毒杀 快要过年了。 偌大的齐王府却只是粉妆银砌,没有一点喜庆的样子。 江若茵抬手接了落雪,化在手心里,一片微凉。身后的侍女跟上给她披了个斗篷,兔绒的领子裹起女人的长颈,只露出个下巴。 她垂下眸子,将双手缩进斗篷里,“皇上去了?” 侍女低头应着,“宫里递了消息出来,已经去了。” 听得确认,女人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情,“太子如何了?” 侍女摇摇头,“没听得消息,只听闻宫中如今是二皇子主持大局。” 听及此,江若茵的表情总算是动了动,好似是嘲笑一般的“哼”了一声。 果然,她上个月才同周珩说过,陛下这遭能挺过去便罢了,若是挺不过去,太子禁足东宫尚失威信,便是二皇子笼络人心最好的时候。 于是皇上就没能熬过去,太子还禁足着,以二皇子的脾性怕是连孝都不能让太子尽。 不过倒也好,正是这爷俩一手好戏收官的时候。 “春荷,去把我房里那坛蓬莱春拿出来,等老爷少爷回来了,我送他们一场仙境。” 春荷不懂少夫人何意,只能依言把酒坛子端出来暖着。 等齐王与周珩回府的时候,正好赶上江若茵摆好最后一副碗筷。 她微微欠身行礼,“爹同阿珩回来了,都辛苦了,想来我这时间算的巧,刚刚好。” 齐王瞧见桌上略丰盛却拿捏的刚好的菜肴,惊讶之余添了一丝满意,“本王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你总算是想开了。” 江若茵挂着一点笑,只是略微低头应了,不作他言。 两个人上了桌,倒是周珩有些局促的,“你不怪我了?” 江若茵正在给二人斟酒,听罢她的动作顿了顿,“怪不怪的,我都要做太子妃了,还有什么可怪的呢?” 她举起酒杯敬二人,目光却是只对着周珩一个人的,“恭喜二位得偿所愿。” 她说完,便举起酒杯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齐王虽然觉得他这位儿媳妇的话有些奇怪,但他觉着江若茵是个聪明人,选择他本身就是个聪明的选择,便也高高兴兴的将酒饮了,周珩便也随着喝了。 “今日这酒可真是好酒,回味无穷啊。” “酒自然是好酒,饮完这壶酒,便什么梦都有了。”江若茵又给二位斟满,“蓬莱春,是个好名字,对不对?” 听到这里,齐王就是再怎么都该意识到了,男人表情顷刻变得严厉,双瞳中毫不掩饰的透着凶狠,“此话何意?” 江若茵却依然没有看齐王,她就只是看着周珩,似笑非笑的,“名字虽好,但你我都不配去仙境。” 姑娘的声音冷了,就像屋外的落雪一般,哪怕是融了化了也依然剩下透骨的寒意。 周珩蓦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回看江若茵,“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才落,便觉得胸腔一口腥气,五脏肺腑都带着疼。周珩转身看向父亲,齐王已然扶着桌子,唇边汩汩地流出血来。 周珩惊愕地回瞪她,“你下了毒?为什么?” “因为你该死。”江若茵双唇轻启,皓齿已经染上了红。 她是第一个喝酒的,自然也是第一个毒发的,只是为了不要太早被人看出来,咬着牙把涌上来的血气咽下去,“你该死,我也该死。” 她已经不觉得痛了,身体上再多的痛苦,也比不过这些年来的欺骗,有多少爱是真的,又有多少爱是假的。 “你们毒杀圣上,干涉王储。” “而我助纣为虐,帮着你们残害忠良。” 看着齐王与周珩错愕凶狠的样子,江若茵是笑着的。 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早年还未嫁的时候,周珩偶尔会来问她些朝中之事,她一个深宅里的姑娘,根本不懂细情,只是照他描述的随便讲了。 后来一旨赐婚,她满心欢喜嫁进了齐王府。包括她在内的人都觉得,她与周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能得官家的婚赐,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婚后周珩也还是会拿时局之事来问她,等她回答后的不久,那些事情里十事总有九事成。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一开始她也只当永宁侯真的反了,肃王真的败了,直到后来偶尔一次听父子俩密话她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嘴灵,年少的问答是试探,婚后的问答是阴谋,甚至连那场赐婚,都是齐王安排好的。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天赐的良缘,真可笑她还真心的为周珩谋策着,望他有一日能在朝中有所作为。可他却拿她当他的刀,对准着他的绊脚石,凑在她的耳边魔鬼般的低语,“我要他死。” 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后来她还同周珩大闹了一场,于是齐王拿江家威胁她,若是她不听,就是她什么都不说,他也有本事让江家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江若茵忍,忍到他们觉得自己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我们都该下地狱。” 她想太子一定有办法从二皇子手中夺回权势,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难为齐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竟然在最后被她一个女子绊了个大跟头。 她本以为,她会跟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的,可是—— “我凭本事赢得玉佩,凭什么三姑娘说要我就得让给……”江若茵看着面前的人,觉得有些面生,一时间不太摸得清这又是什么路子,只好想把脑子里想说的剩下两个字儿吐出来,“你啊……” 江若茵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有点疼,是真的。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挑,面如冠玉,泼墨似的长发用玉质的发冠固定,略微细长的眼睛缀了一颗痣,唇角带着一点讨好似的笑意,着了一身象牙色的长衫,腰间缀着平安的玉佩。 江若茵从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着谁会跟她要东西,才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那么一个人。 永宁侯世子,谢迎书。 谢家军随太祖打天下,战功累累获封永宁侯,待天下安定后,边鞑来袭便成了大周唯一的隐患,于是谢家祖先北上,一代一代地为北方抵御边鞑筑起铜墙铁壁,被先祖破格下旨爵位可世袭不降爵,但最终还是逃不过武将的命,因功高盖主招来忌惮。 周珩曾就永宁侯的事情来问过她:“如果永宁侯反了,会如何。” 她答:“若是永宁侯反了,那边鞑的铜墙铁壁就不姓周,要姓谢了。永宁侯本就外姓王侯,功高盖主,自古哪有帝王不多疑,他但凡有一点反的苗头,都用不着是真的,陛下自会处理。” 在那之后不久,便传出了永宁侯与边鞑勾结的消息,年过半百的盛元帝当时气的昏厥过去,命大理寺彻查此事,最后一纸信函坐实了永宁侯谋逆的罪名。 抄家的那一天,候府熙熙攘攘,她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那头女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夹杂在喧闹中的“冤枉”。 可证据确凿,那封信函确实出自永宁侯之手,若不是后来亲耳听周珩说他与齐王如何构馅的,连江若茵也未曾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代忠臣,就这么白白的折在了一场逼宫的阴谋里,连带着后来临时顶上带兵的肃王,也战死沙场。大周北境防线彻底崩塌,皇上那一病身子也再没能好起来,数百年的江山社稷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可眼前的人确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那是不是代表一切都还有救? “五姑娘可有听我说的?”谢迎书在江若茵的眼前晃了两下手,他方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哪想这姑娘连话都搭理不声。 早听闻江家五姑娘是老来得女,最小的一个往往都被宠的无法无天,偏偏她又是出了名的淘气,连带上自家三妹妹是谢府唯一的女儿,跟这位简直是同一路的大小姐脾气。 谢迎书想着自己得在这俩人中间折腾,只觉得脑袋瓜子生疼。 江若茵方才陷进回忆里,被他这么一晃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走神儿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知江姑娘不喜玉佩,我那儿有一把西域传来的弯刀,不过半尺大小,刀鞘镂空,轻巧便携。若是姑娘喜欢,我便拿来送你,然后……换前几日宴会上姑娘赢得那块玉佩如何?” 江若茵本来满脑子都是若是永宁侯真的还没死,她该怎么做才能留得住候府与齐王分庭抗礼,守住北边的壁垒,却被谢迎书这么一句话打断了思路,“你打哪儿听来的我喜欢这些玩意?” 连周珩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与谢迎书年少时期连点头之交都得是四舍五入才能算得上,他是从何得知的? 谢迎书却只是笑笑,“我怕我说了,姑娘就要打我了。” “你说,我肯定不打你。”江若茵笃定地。 “你三哥前几日与我在书院里聊天的时候说,你为了一把袖箭把他从江家前院一路追到了柴房。” 江若茵长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不打你……我这就去打我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现言《该死的初恋》和奇幻《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求预收,会在本文完结后双开,不分前后,以下是文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你们,啾咪~ ——《该死的初恋》 宋简兮大学时候的绯闻男友就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被当成全校女生的公敌。 有天被媒体问及最喜欢哪个的时候,宋简兮随口胡诌,“初恋吧。” 结果当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就遇到了她那个高中时期渣过的初恋,而且成了她的“甲方爸爸”。 几个月后,没有新闻写的媒体抓着宋简兮问,“最近宋小姐似乎没有遇到新欢?” 宋简兮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但是被一个旧爱缠上了。”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柚柚推文 * 顾懿高中的时候因为集训八百年不来一次学校,直到艺考结束他才发现同桌是个何其漂亮小姑娘。 那时候的宋简兮打扮清纯,却拿着吃过的棒棒糖指着他,“怎么,看傻了?” 后来宋简兮北上他南下,毫无疑问的他被甩了。 可看着杂志上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的宋简兮,他还是喜欢。 他设计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想给她穿。 闷骚知名设计师x撩人从不负责名模 ——《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 符修天花板,满级大佬楚青斓,一朝走火入魔被封印在某个山头里。 后来……后来看门的不慎陨落了…… 楚青斓被困在山头里闲的无聊,做了个人偶替自己出去玩儿。 结果门派大师姐穿书,把她认成了刚入师门的白莲花小师妹,总觉得她要跟自己抢男主。 楚青斓:“又不好说实话,那就只能QAQ了。” 真正的小师妹重生,为了不达成炮灰惨死的命运,转身投奔反派成为魔教圣女,誓要翻盘。 楚青斓发现这个小师妹跟自己长了一张八成相似的脸,还说是自己的转世。 楚青斓:“我在传说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 苏青恒第一眼看见楚青斓的人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 为了不横生枝节,只好收她做自己的小徒弟,假装不知道陪她演戏。 结果那个肖想了楚青斓几百年的魔教教主不知道哪儿整了个圣女出来说是楚青斓的转世,因为长得太像被师门里的人怀疑她跟魔教有关系。 苏青恒看着装无辜的楚青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跟她没关系,都是巧合。” 后来两方大战,不慎炸了楚青斓被封印的山头,苏青恒一回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也炸了,字面意义上的。 随后楚青斓从一片废墟里爬了出来…… 苏青恒:“这回我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掌门师兄苏青恒x满级大佬楚青斓 第2章 人情(捉虫) 此时江若茵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家门不幸。 谢迎书听了她的话倒是侧头躲着她的脸偷偷笑了一声,随后才又摆起公事公办又忍不住笑意的表情问她:“所以姑娘动心了么?” 江若茵默了。 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她前半生活的天真浪漫,满眼睛里只有她的阿珩哥哥,后几年沉浸在愧疚与仇恨里,整天想着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躲开王府的眼线寻一味见血封喉的毒。 如今这第二辈子刚开始,她连味儿都还没缓过来,就已经开始深刻的剖析自己上辈子眼睛只盯着一个人看究竟忽略了身边多少花花草草。 比如她从未觉得过谢迎书原来这么难搞。 江若茵对谢迎书的印象大半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无非是些什么君子如玉,将门良才一类的话,反正听起来约莫就是各位王公贵族夫人想抢来做女婿的那一挂。 就是这么个提亲场上的常驻客跑到人家姑娘家的家门口,两人门槛里一个门槛外一个的,当着大街上问一个大家小姐:“动心了没有。” 若不是要顾及自己的面子,江若茵真想把这故事传给别人听听看看这位小侯爷究竟是个什么人。 老婆没讨到,跟小姑娘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着实不太记得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收场的了,依她那占山为王的脾气大概是说完第一句话就给这位小侯爷吃了个闭门羹,哪还有后面什么心动不心动的机会。 可如今她不能这么做,要想留住候府,她就必须要深入候府蒙冤的真相。当年边鞑那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封信又究竟出自谁手。 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定然是接触不到这些事情的,她必须要和谢迎书熟起来,引导他自己去守住未来危机丛生的候府。 于是江若茵琢磨了一下,略带不甘又贪心的语气说道:“那也不能说换就给你了,若是传出去了,以后再有什么宴会赌局儿的,哪家小姐看上什么又赢不过我就来跟我换,成什么样子了。” 谢迎书想来也预料到了江若茵不会这么容易把东西让给他,但是为了让那位打算水漫候府的三妹妹闭嘴,他也只好豁出去了这张脸,“那五姑娘想怎么着?” 江若茵想了想她这会儿在京中的“赫赫威名”,一拍手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我看这样,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欠我一个人情,就答应我件事儿吧。” 果然大小姐们一个比一个难搞。 谢迎书衡量了一下候府接下来数日的安宁,和要苦只苦这一次,最后还是咬咬牙应了,“行,那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她要这个人情,其实只为了将来她查清了缘由能让谢迎书听她的话。但具体怎么做,她现在也没个打算,于是只能答:“还没想好,等我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那玉佩……” “我今儿就拿给你。”江若茵确实不喜欢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宴会上赢也不过是争强好胜罢了,便摆摆手遣了身边儿的丫鬟去拿,“你回头记得把那弯刀差人送过来,别了……你直接拿给我三哥吧,万一再叫别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丫鬟动作麻利儿,片刻间就回来了,关上门前江若茵最后留给谢迎书一句话,“小侯爷下次再找谁家姑娘要东西,还是跟人家兄弟说吧,不是谁都跟我似的敢在家门口见外男。长久了,怕就要传出风流话了。” “是我唐突了。”谢迎书手里拿着丫鬟送过来的玉佩,看着江家的角门关上了。 江若茵,当朝中书令江戎最小的一个女儿,江戎同妻子顾氏年少夫妻,关系甚好,到了老年才得了一双女儿,一胎下来的,先下来的那个姐姐却先天不足。 闻言都说是江若茵命煞,克了姐姐抢了精气。双生子不祥,过于活泼旺盛的那个便成了各个夫人口里最不好的那个,招人嫌弃。 可江戎夫妇不在乎这个,别人越是讨论便越是把两个女儿捧在手心里疼。渐渐的,就养成江若茵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都敢招惹却没人敢招惹她。 往朝往代里能叫媒人踏破门槛的丞相府,如今女儿大了却也没几个愿意去求的。 两个嫡女,一个病秧子,一个克星,哪个都不愿意要。倒是上面两个庶姐儿叫人争先恐后的求,可挑选的太多了,便到了如今也没定下来。 可刚江若茵同他说的那句话,却让谢迎书觉得这个令京中各个官贵子弟闻风丧胆的小霸王,好像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不知礼数,不近人情。 不过难搞还是难搞。 也不知这欠下的一件事儿这位大小姐啥时候才能想起来给他痛快。 年轻的永宁侯世子尚未遇国乱,只能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长叹着摇摇头,攥着出卖自己换来的玉佩回家先去哄另一个祖宗去。 哦,还赔了一把弯刀。 而那头院里春荷给角门关上了,陪着姑娘往自家院里走,路上嘴不闲着,“姑娘也是心大,这事儿都叫人知道去了,竟然还敢跟人家讨人情,就不怕回头小侯爷跟别人一说,怕是整个京城都要知道姑娘喜欢刀枪弄剑了。” “你家姑娘可不怕人家知道,前头儿吊着阿珩哥哥,这又跟小侯爷扯上了,放眼望去连香灵院的姑娘都没有她这般不知廉耻的。”未见其人,倒是这声儿拔的够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声音落下,从前头转角处走出来个人,身上着着桃红色的轻罗衣裳,好不艳丽的。 江若茵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这位是她那“讨的京城各家娘子喜欢”的二姐姐了。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春荷倒是先急了,哪有人把官家女儿跟那些香灵院里的娼`妓比的,“你说什么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江若兰两手端在胸前,眼皮一翻,下巴一抬,“指谁呢?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下人,一个奴才还敢指着官家小姐的鼻子说话了,给我打!” 闻声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就要上来抓春荷,江若茵却伸胳膊拦住了,“我看谁敢?” 她本没看向那头咋咋呼呼的人,这会儿才抬起眼皮往那边去了个眼神,“二姐姐说我吊着人,自己不也是捏着好几家京中勋贵的拜帖挑不准人家么。” “五妹妹这话说的,婚姻是女子的人生大事,那我自然是要擦亮眼睛好好挑选了。”江若兰也不是非要打春荷,无非是看不惯江若茵的作派,上赶着找她的麻烦罢了,“哦我忘了,五妹妹自然是不需要挑的,毕竟除了小王爷也没人愿意要你呢。” 江若茵本不愿意理她,但江若兰几次三番的提起周珩,就像拿着针在她的心尖上反反复复。她向来都不是个好脾气,为着不愿与她起争执,拉着春荷就要走。 等她越过江若兰的身边的时候,她这位庶姐还非要不依不饶的再添上两句,“怎么,阿珩不想要你了,便迫不及待的想找上下家了么?” 江若茵应声停了,站在江若兰的身边儿,连头也不转过去看她,只是冷笑了一声,“我与周珩都是打小在皇后娘娘跟前儿一起玩大的,熟的不能再熟,我还真看不上他。二姐姐若是喜欢大可去爹爹那儿求,看爹爹给不给你去求亲呢?” 江若茵以牙还牙,反正她一直都是个牙尖嘴利的,这些年在王府憋的,尖牙都快长到脑子里去了,好不容易撞上来个人非要来找骂,自然要说个痛快。 要说起来,她倒真没那么讨厌江若兰,搁从前她连看她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怼人了。 现下要怪,就只能怪她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提起周珩,上赶子来讨人嫌。 “春荷,走了。” 江若兰损人不成被反将一军,气的在原地干跺脚,“没见你过你这般不要脸的,相府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春荷为自家小姐抱不平,频频回头想去找补两句,都被江若茵给拉住,“你就随她骂去,她一个官家女儿嘴巴那么脏,我看最后是她丢脸还是我丢脸。” 再往前倒两年,江若兰还没到年岁的时候,也是跟着她姨娘在自己院里,看着她母亲房里儿女双全,父母宠爱干羡慕的。不过是这两年正好她到了议亲的年纪,又到底是相府的女儿,想攀上这门亲事的各位勋贵娘子踏破了门栏。 向来只敢站在屋檐下面看人的江若兰突然受了这众星捧月般的对待,便一时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她倒也能不是不能理解。 真要比起来,其实江若兰那个脾气,跟她的脾气也差不了多少,无非都是家人宠出来的罢了。 春荷虽然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但本能的觉得自家姑娘说的都对。 江若茵刚一过来,就激情骗了把弯刀,骂了顿人,这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带着春荷跑到小厨房去找糕饼吃。 回院的时候她手上还拎着云片糕,想着等下要跟父亲母亲好好的腻一腻。 可这院门还没进呢,就听得里面一声哭:“我不过叫五妹妹不要私会外男,她就羞辱我!” 一声比一声高的哭腔听得江若茵脑瓜皮疼,她是什么妖精转世么,这么能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不愿透露姓名的江小五女士表示:我真的不是馋他的刀。 喜欢就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3章 克星(捉虫) 江若茵把手里的糕饼包好,带着春荷到小厨房去拿了个盘子,顺便跟厨娘又要了几样,才又回到门口。 这里面那位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江若茵被那哭声掀得头都不敢伸出去,只能一手捂着耳朵去推春荷,“进去给父亲母亲打个岔,就说五姑娘叫小厨房做了些糕点送来给父亲母亲尝尝,别叫我那二姐姐再哭了。” 春荷傻愣愣的点点头,低着头进去了。 江若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掐着指头算时候,果然春荷不一会儿就被里面给打发出来了,“姑娘,相爷跟夫人叫你进去呢。” 江若茵点点头,握上她的手,“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二姐姐要是说你不敬她,你就直接认错,说护主心切,听见了没有?” 她这小丫鬟是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事事都要她吩咐好。不过也幸好虽然她没什么心眼子,却处处为她着想,不然那些年在王府的日子,她一个人也过不下去。 交代完了,江若茵便提着裙子埋进了门槛,到父亲母亲面前行了礼,“父亲,母亲。” 江若兰一见她,就又捂着嘴嘤嘤嘤的哭起来。 江戎是个文臣,骨子里好风雅,就是再喜欢小女儿,也是受不得人这样哭唧唧的,“你妹妹都来了,还哭什么?你有什么委屈,就过来好好与你妹妹分说分说,哭多了自己伤身体。” 顾氏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桌子捅了老头子一把,两个人挤眉弄眼的,说到底还是心疼小的又不好意思做的太偏心。 江若兰方才在父亲母亲面前是巧舌如兰,这会儿江若茵过来了,却又偏偏不说了,只是哭。 江若茵看着心烦,这种手段的小娘子她在王府手撕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后几年她性子渐渐沉下去,手段越发狠戾,这会儿倒是用不着背地里阴人,正好仗着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与她这二姐姐好好说一说。 她挺直腰背,双手端在身前,双眼只看向座上的二老,“既然二姐姐不说,那就由我先说吧,想来二姐姐也是不好意思把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啊,方才谢家二哥哥来,是因着为了替他妹妹跟我讨一枚玉佩,我与谢二哥哥说了两句便将叫丫鬟把东西拿过来送与人了,本就是我前几日在公爵府娘子的元宵喜宴上迎来的小玩意,既然谢三妹妹喜欢,便不好夺人所爱。何况我与谢二哥哥就站在门口,我连门都未出,他家小厮和春荷都能作证,再不济还有咱家角门对面那位卖糖葫芦的听墙角,我怕什么?” “谁知道你那玉佩是真给谢家妹妹的,还是想要送给谢二哥哥的。”江若兰只瞧见了一半,自然不知道她俩究竟做了什么。 江若茵听了就觉得更好笑了,“我就是真送给谢二哥哥的又如何了,人家来找我,我光明正大送的,又不是偷偷与外男私会,有什么送不得的。倒是二姐姐张口闭口我吊着小王爷又勾搭着小侯爷,把我与勾栏瓦舍的女子比,这也是相府女儿能说出口的话么?我还没来与爹爹叫委屈,你倒先来哭上了,无非是想仗着姐姐教训妹妹的名头来压我。 “我不能叫姐姐这么胡乱的怨了,今日无论姐姐说什么,我都没错。” “你胡说什么呀!”江若兰哪成想她这五妹妹还真敢把那些腌臜话拿出来说,便只能接着同爹爹哭,“五妹妹怎么这般污蔑我。” “我有没有污蔑二姐姐,姐姐自己心知肚明。” 江若兰说不过她,就只好提起手帕挡在口鼻面前,耸着肩膀,双眼含水的瞟向座上二老,又怨气十足的看了一眼江若茵,“妹妹这么有底气,都不知道我们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五妹妹不过欺负我是个庶出的,便从来都不拿我当姐姐看……” 江若茵能强撑着脾气在这儿跟她细细掰扯这么多半天,已经算她态度好了,结果这小妖精还没完没了,看样子是今日非要踩她一脚不可。 她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以前也没觉得她这位二姐姐这么烦啊。 江戎不太会哄姑娘,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氏。顾明霜不大愿意的,但又得装装主母的门面,只能对着江若兰好言相劝了两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相府的女儿,如今多少勋贵娘子都想攀上咱们家的亲。我跟你父亲也不想你低嫁受委屈,这才一直没定下来,你倒好,还在这儿埋怨自己是庶出的比不过你那两个嫡出的妹妹。” 顾明霜话糙理不糙,江若兰也就渐渐的不哭,“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这个意思,那可就寒了我跟你母亲的心了。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总是遇到点事儿就哭可不行,日后到了夫家碰上什么事儿,难不成还要事事都回来娘家哭?”江戎又给顾明霜补了两句,毕竟嫡母难做,说的过了又要说她容不下人,要是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知道了父亲……”江若兰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嘀咕着。 她阿娘要她趁着如今在家中能多看她两眼,就多去爹爹哪儿找找存在感,想个办法把那江小五彻底按下去,说不准以他们家的交情还真能攀附上齐王府家的亲。 现在看来指着这两位偏心眼的,肯定是行不通了。 江戎见她可算低了头,便打算一边给一棍,一边骂一句,“小五自然是有错的,你如今也大了,确实不该再如此任性了,这样下去谁敢要你了。” 江若茵不在乎的往江戎的膝前一凑,握起小拳头给他锤腿,“女儿是不在乎的,就是真没人要了,那女儿就在家守父亲母亲一辈子。” “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女儿不嫁人的。”顾明霜看似埋怨,但她嘴角的弧度却处处体现着对这个小女儿的疼爱。 江若茵也笑,她许久未曾体会过这种轻松的环境了,她后来被齐王和周珩锁在后院里,就是偶尔回江家,也只能在周珩的眼皮子底下说些无关痛痒的官话。 她心里的那些苦,那些怨,没有一句是能说出来的。 可女儿的神情终究骗不过父母,他们又不敢问,久而久之就不回去了,免得每一次都叫父亲母亲担心。 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心里有什么委屈就直说,就是欺负了人还有父母给撑腰。 可江若兰见不得这样,嘴里忍不住嘟囔,“五妹妹有小王爷呢,哪会没人要。” “你还说。小五虽然有错,但你也不是当姐姐的作派,哪有做姐姐的拿自己妹妹与那勾栏瓦舍的娼`妓比的。”顾明霜一直就不喜欢那两个庶出的,又听女儿说她用这种词去辱她,再好的脾气也撑不了多一会儿。 江家两个庶姐,都是她与江戎早年无所出的时候,老太太塞过来的偏房所生。第一年塞的那个生了个女儿,老太太不愿意,又塞了一个过来。不过说来也巧,这第二个也就是江若兰的生母,怀了没多久后她的肚子也动了,便生了江若茵的三哥哥,这老太太才算是消停了。 大的还好一些,早早的定了亲,又养在老太太膝下,学的还算规矩,这个二姑娘养在她生母身边,教的是没有半点涵养,早前家里不怎么在意两个姐儿,就夹着尾巴做人,最近忙着为她择婿,家里对她的关注就多了些,立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侧室里养出来的,究竟还是上不了台面,还天天想着高嫁,就怕真嫁过去了最后也是给相府丢人。 江若兰得了主母这一番说教,不甘心的剜了一眼江若茵,哪料那小妮子竟然看都不看她,满眼里都是父亲母亲。 顾明霜摸了摸江若茵的小脸,恰巧看见院里的丫鬟正要去给四姑娘送药,便把桌子上盛着甜品的托盘拿起来塞在江若茵的手里,“你看看你,自己偷吃的都不知道收好了,还给我们端上来了。去给你四姐姐送过去吃,她要吃药了,给她解解苦。” “诶。”江若茵甜甜的应了一声,她也好久没见她的四姐姐了,便连跑带颠儿的去了。 “慢点。”顾明霜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免的笑了,但她又叹了口气,转头对江若兰说,“你也别觉得我们太偏心你妹妹,她年纪小,又赶上京中妇人愿意嚼舌根,自小就有人在她耳朵旁边说她是个克星,家里人不宠谁还能宠着她?你这么大了,本不该再叫我跟你父亲操心你们这些孩子间的事情了。” 她也知道她与江戎平日里对这个小女儿太骄纵了,可当江若茵六岁的时候就因为所谓的命硬克人,被同龄人扔了一头鸡蛋菜叶子,叫她走远点别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提不起教训孩子的心情了。 他们做父母的还没嫌弃什么,别人倒是先嫌弃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的儿子真能配得上相府似的。 江若兰听了顾明霜的说辞,也只是不好驳了主母的面子应和了两声,可依旧是坐在那儿生闷气。 恰巧这时有小厮进来通报,手里端着一封红帖子,递到两位主人家手里,“相爷、夫人,皇后娘娘送了帖子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4章 谢礼(修改有新内容) 屋里的烛光有些昏暗了,江若茵挨个剪了烛芯才稍微亮起来。 她身后坐着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面色较她更苍白,因为常年的病弱,愁得眉梢都落下去了,不像江若茵那般有精神。但两个人的眸子都是明亮的,是一汪黑池,却清澈的能照出万物,映着点点烛光,就像少年从不熄灭的朝气。只是比起她的,剪烛芯的少女眼角会稍微高一点,不过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两个人的眼睛才真是长的一模一样。 漂亮的眼睛都会说话,只是盯着人不动,都能叫人感受但那目光里带着的情绪来。 江若青盯着她的背影瞅了半天,最后也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江若茵剪完最后一个烛芯,才把剪刀放到春荷托着的盘子上,提了提罗裙走过来,坐在她的边儿上,拿着桌子上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四姐姐盯着我好半天了,想说什么?” “今日母亲晚饭提的那件事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用过了晚膳,顾明霜跟他们说,他们的皇后姨母过几日生辰礼,下了帖子宴请京中的亲友们进宫热闹热闹,还特意说了要带着孩子们去。 这就是想要相看相看,有意给太子纳妃了。 江若茵喝完了茶,才放下手不慌不忙的说道:“那用我有什么想法儿,咱家与皇后姨母本就是近亲,无非就是个进宫作陪的添头罢了。” “我说的是这个么?”江若青见她不着调儿,一把握住了,激得自己有些咳。 江若茵连忙给她顺了顺气儿,让她把后半句给吐了出来,“我是问你,若齐王真就着这件事儿,跟皇上求了亲,你要如何?我听说你下午跟二姐姐吵的那一架了,我从前也觉得你跟周珩是最好的,但现在你说你不想嫁,又是为何?” 江若茵顺气儿的手顿了顿,随即便坐了回去,忧愁涌上心头。 似乎是做的太过了,她那会儿才刚带着齐王父子命赴黄泉没多久,偏偏赶上江若兰在那个档口提,便没忍住自己那个暴脾气。 真是造孽。 周珩从小在皇后娘娘跟前儿养大,那会儿齐王还未回京,齐王妃又早去,再加上盛元帝想要制衡齐王的势力,便要了周珩入宫给太子做伴读,名义上的养孩子,实际上的质子。后来齐王告病回京,卸去兵权,周珩才回了齐王府。 江若茵小时候经常随顾明霜入宫见皇后,一来二去的便跟周珩熟了起来,成了一段藏不住的少年佳话。 所有人都以为,江若茵总有一天会顺顺当当的嫁进齐王府,过完这富贵的一生。 不过他们猜的也没错,但那是从前的江若茵,却不是现在的。 “没有为什么,四姐……我害怕……”江若茵低下头,眼帘垂了本分,遮住眼中的影子,就那么盯着桌子,两手绞在一起。 江若茵打小就跟个小霸王似的,虽然偶尔也会撒撒娇,却从未向人这般示弱过。 “怕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他害的不浅。”江若青终于放过了她那双抵死纠缠的手,手背上已经被她不知不觉间抠出了几个指甲印。 她的指甲还是前些日子春节新染的,如今已经长出些许的白牙,就好似她那日从唇边滴落在雪地上的红。 她好看的眉拧巴在一起,被江若青伸手抹开了,“别怕,梦都是反的。” 江若茵把她姐姐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姐姐的手总是凉的,就是她用自己的手心去暖,也没有办法。 人生死有命,她连亲姐姐的身体无能为力,却妄自参与了那么多人的命。 她更怕的,是现在所见不过是一场梦,是她跌落赎罪前最后的走马灯。 —— 还未等来进宫之日,她到先等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江若茵在相府安睡了两日,才终于放心这不是一场幻境。于是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补她那几年惊魂不定夜夜噩梦的疲惫。 这天她照旧是起的晚,刚打着哈欠洗脸就被门前儿来传话的婆子催,“五姑娘,前厅来了客人,相爷跟夫人叫您过去呢,您可快着点。” “哦,来了。”江若茵狐疑来的人是谁,她从不记得这会儿有什么别家人来找她,找她二姐姐倒是正常。 她催着春荷梳了头,只捡了一只朴素的银钗作配,又挑了件碧色的衣裳,领子上是兔绒的,显得人小巧可爱。 江若茵手敷上领子,那天比这还要冷,春荷也是给她批了一件兔绒的斗篷。 她摇摇头,转身对等了半天的妈妈回话,“刘妈妈,我好了,我们去吧。” “哎呦我的五姑娘,你可叫人家好等!” 江若茵从后院一路去了前厅,视线刚一越过屏风,便看见站在厅中的男子今儿穿了一身水墨色的圆领袍,发冠上也是一块墨玉,她这才发现他眉峰凌厉,眼窝略深,哪怕是泪痣这般温柔的装点也遮不住他的杀伐气。 他天生就是将才。 江若茵越过屏风,对着厅里的人挨个行了礼。 见该来的人来了,谢迎书也回了安。 他身旁带着个小孩子,从江若茵一进来就看着她笑。她看着比江若茵还要小,只到比他的腰际高一点,脸上是尚未脱去的稚气。但或许是因为出身武侯世家,身上的衣裳也不像别家小姐那样华丽,以精干为主。 谢迎书推了推那个孩子,“给五姐姐问安,谢过五姐姐。” 小丫头一点都不认生,走上前来两步脆生生的道了一句:“五姐姐好,谢谢五姐姐割爱。” 江若茵瞧着她还算可爱,拿了一把桌子上的松子糖塞到她的手里,“这有什么可谢的,你们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谢迎书一看她就想笑,还是别着头对着江戎,说话间还是带着点笑意的,“昨天带了东西回家,正好碰见了家父,他一问,说什么也要我带着谢礼来江府。” 他把谢礼两个字咬的略比别的字重些,江若茵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悄悄的扫了一眼江戎,又看向谢迎书,微微瞪大了眼珠子,有些咬牙切齿的用口型问他:“你不会拿给我爹看了吧。” 谢迎书只是对她微微点头,用袖中拿出了个礼盒,上面刻着的是京中著名的脂粉铺子繁锦楼的字样,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上面的铁扣,露出里面精致的几个小盒子,盖子上点缀着琉璃,盒身更是细致的雕花,纹路栩栩如生,旁边还放了两支作为摆放陪衬的干花,就是只开了外面的盒子,也依然能散发出一点点幽香来。 “侯府都是粗人,家里也没些姑娘玩的物件,想来想也只有胭脂水粉送给五妹妹才稳妥些。我家里人都不太会挑这个,也只能什么贵买什么,还望五妹妹不要嫌弃。” 江若茵心道:我还真嫌弃。 她不爱胭脂水粉,其实也不晓得繁锦楼的东西有多好,但那毕竟是永宁侯叫他送来的,她不收,那是驳了侯府的颜面,“若茵在这里谢过谢二哥哥,谢过侯爷了。” 江若茵的脑子里还念着之前谢迎书答应她的那把弯刀,接过盒子的时候却比自己想象的要沉的多。 她诧异的看向谢迎书,后者却只是噙着一抹笑,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他们这边还没怎么着,院儿里倒是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那风风火火的三哥哥离了老远就喊着:“从聿,你这来了都不叫我,要不是我打听了,我这还不知道呢!” 江戎一看他那个样子,摆摆手,一脸嫌弃的,“罢了,你们孩子们玩儿去吧,我就先去休息了。” 江若茵立刻上前搀扶他,但江戎却摆摆手,没要她继续扶着。 待人走了,江若茵还是没忍住自己心头那口气儿,回身对着谢迎书,带着半分嗔怒的,“你方才是不是笑话我来着?” 谢迎书就是真的,也不敢在她面前承认了,谁知道这位沉迷兵器的小霸王是不是还能跟他打个几个来回。 不是打不过,但是累。 于是他只是摇摇头,“怎敢,我哪里敢笑话五妹妹呢。” 不过他确实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她在父母面前也是会作温柔撒娇的。 京中对江若茵的流言,总是霸道蛮横不讲理,好像她不是出身在什么书香世家,简直是乡野丫头。 现在看来,她只是只对她认可的人温柔罢了,也不知道周珩能否消受的了这样的姑娘,得她的颦颦一笑。 “五妹妹,我与你三哥还有事,我就把我三妹先托付给你了,等要走了,我来找你领人。” 谢迎书牵着谢宁心的手交给江若茵,后者还没缓过来味儿,就被塞了个女娃娃。 “等一下……”江若茵掂量着手里的盒子,总归还是不好意思两样东西都收下,她虽不晓得繁锦楼的东西有多好,但摸着这盒子的手感就知道贵重,“脂粉跟弯刀我不能都要,你拿一样回去,可你欠我的人情要作数。” 谢迎书还没说什么,倒是先叫江之年给打了个岔,“什么弯刀?你们俩背着我做什么了?” “什么叫背着,我还没出阁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江若茵上去就踢了江之年一脚,毫不留情。 这是亲哥? 作者有话要说:江小五: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喜欢就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5章 机栝(修改有新内容) 谢迎书把被踢的滋儿哇乱叫的江老三拨到一边儿,往前走了一步,“那我可要把弯刀收回去了。” 江若茵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挣扎,但她与谢迎书毕竟是不熟,人家是武侯子弟,她要了弯刀才是叫人割爱,那她还怎么好继续蹬鼻子上脸? 于是她只能咬咬牙,满脸不舍的回答:“那便拿回去吧……” 眼前的人伸出手,好像要把那盒子拿回去似的,却在下一秒抬高了少,将少女耳边一缕松散下来的头发别回了耳后,“弯刀是之前答应你的,这脂粉算是你今天替我看妹妹的谢礼,至于人情,我不会忘的。” “希望你喜欢。”他屈起手指在脂粉盒子上叩了叩,转身叫着江之年走了。 江之年一头雾水,频频的回头看向自家妹妹,“什么弯刀啊,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什么了?” “什么弯刀也没你的份儿,你还要跟你妹妹抢东西不成?你怎么当哥哥的。” “你好,你成天带着宁心舞枪弄棒,还不如我呢。” 江若茵听着两个好兄弟互相拌嘴儿,抱着盒子站在原地发愣。 谢宁心年纪不大,却敢说敢做,扯了扯江若茵的袖子,“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江若茵猛然惊醒,手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有点烫。 “没什么,冻的。”江若茵拉着谢宁心坐下。 小丫头个子矮,只能坐在她的腿上。 她打开繁锦楼精致的盒子,把上面的两盒胭脂和干花拿出来,在盒底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小卡扣,将那层木板掀开,正好躺着那把谢迎书许给她的弯刀。 半尺长,鎏金的刀身,镂空的花纹。 但江若茵看着那精巧的卡扣,一股异样涌上心头,她问谢宁心,“这是你哥哥塞进去的?” 就是她不爱去脂粉铺子,也知道繁锦楼不可能出这样的盒子,毕竟没有哪家夫人小姐会闲的没事儿撬礼盒底儿。 谢宁心却摇摇头,“不知道,这盒子在我家躺了好多年了,是我母亲去年寿辰旁人送的。我母亲平日里多吃斋念佛,不喜这些,一直放在首饰盒里,不曾动过,昨日听父亲说了要来江家送谢礼,便主动把东西拿出来。” 江若茵记得侯府张氏的事情,永宁侯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战成名。 当年的永宁侯也是意识到了谢氏一族功高盖主,终将成祸,便哪个公侯小姐都没要,只娶了一普通商贾的女儿做正妻,为的就是把自己和朝中的势力脱离开干系,避免牵连自身。 可正是这个张氏,要了他的命。 江若茵把手中的盒子收起来,目光看向旁处,就着谢宁心的话思索了一番。 算算今年离侯府遇难,也就还剩不到一年了,来年春宴过后,边鞑来袭,永宁侯出征不久,被人发现了与边鞑来往的信函,坐实了他通敌的罪名。 那一场仗还未打,就被人在后方抄了家,永宁侯当时在战场上,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家妻儿已经落狱半月了。 作证的那封信函便是从张氏的房中翻出来的,当年的说辞皆是张氏身出商贾,头脑愚笨,不懂政事。 可若是从一开始,张氏便是那侯府最大的窟窿呢。 “倒也不对,她没有这个道理……”江若茵想着想着又摇摇头,觉得这逻辑难以自恰。 张氏出卖侯府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嫁入侯府的那一刻,便要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她主动检举有功,也不可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她没有道理要这么做。 “姐姐怎么了?”谢宁心见她突然开始小声念叨着,两道柳叶弯眉都拧在了一起。 江若茵感受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到她的额前,替她抚平了眉心,才想起来自己还抱着个孩子。 “没什么,我带你去玩儿。”她抱着谢宁心下了凳子,把人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 谢迎书跟她不熟,没必要为了顾及她而做这么多,就像之前说的给她三哥就可以。况且他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总不会拿个有问题的盒子来害她,就是本来交到他手上可能是有问题的,经过他这么一调换,估计也是没问题的了。 她本想带着谢宁心去找一个人,结果在去的路上被一颗松果拌了个跟头。 江若茵看着脚下突然出现的松果,猛地抬头往旁边的院墙顶上看。 那上面坐着个梳着高髻,上着湖绿色的窄袖短衫,下面穿着青白色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锦鞋的女子,手里拿着两个还没有扔出来的松果,朝着江若茵挥了挥手。 江若茵万分无奈,“二堂嫂,你可是闲的慌?” 月程雪从上面跳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江若茵的面前,“五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月程雪是江若茵二堂哥的正房妻子,江湖中人,与她二堂哥一见钟情,便放下纵马江湖,嫁进相府做个贤妻良母。只是二堂哥的父亲,也就是江戎的弟弟早年病逝,老大远嫁,老二尚未及冠,于是二房的一家子便都住在了相府。 江若茵要找的人,正是这位从江湖里来的二堂嫂。 “不巧,正要来找嫂嫂玩儿呢,二堂哥若是还没回来,借堂嫂的地方一用?”她不太想让江若青知道这些,便不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月程雪觉得她神神叨叨的,但反正她也无聊着,就带着他们进了院子。 他们这边鲜少有人打理,院里也没造什么景,只讲究个清新雅致。 江若茵拉着月程雪坐在院中的石凳里,把那个盒子递给她看,“嫂嫂帮我看看这东西,你可认得?” 她这个嫂嫂不像他们,自小长在深宅大院里,见过的东西海了去了,说不定就能认出一丝来。 月程雪拿了那盒子,把东西都倒出来,比对着阳光透过卡扣之间贴合的缝隙看了一会儿,“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侯府的谢二哥哥送的。” 月程雪放下盒子,转头看她,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他哪儿来的这种东西?江南余家百折堂,专门做这些机关小玩意的人家,做这种盒子虽然是屈才了,但这手艺绝不会错,我娘家好几个兵器箱子的锁都是他们做的。” 江若茵听了一大串儿,被这些名字都给绕懵了,“什么玩意,既然你家也有,那就是有钱就能买得了?” “差不多吧,但也不一定,你能开的起价格,余家却未必想做,接不接全屏人家的心情,反正挺奇怪的一个人家。不过这世上擅长机栝的又不止他一家,倒也没有那么独一无二。”月程雪又摆弄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就把东西都塞了回去还给了江若茵。 江若茵手里还拉着谢宁心,她想了想去还是觉得孩子好下手,“宁心,你家跟余家有什么来往么?” 谢宁心咬着手指头摇摇头,“余家是什么人?我家除了每年母亲父亲还有祖母的生辰,好像就没有别人来了,父亲常年不在京中,更是没有什么人家过来来往。” 江若茵听罢,便又陷入了思考,月程雪见她如此,想来想去,叫身边的丫鬟到对面院里去喊一声,叫了个小姑娘过来,“宁心,你去四妹妹玩儿,我跟你若茵姐姐有话要说。” 同龄人自然玩的更开心些,支走了小丫头,月程雪才问江若茵,“你向来不是能隐忍的性子,今日这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你还是个孩子,该是由大人来承担的,就不要自己撑着了。” 江若茵只是摇头,抿着嘴,看着那盒子,良久才吐了一句话出来:“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是嫂嫂多心了,但嫂嫂要是愿意帮我的话,不如明天找个时间,陪我出一趟门。” “你要去繁锦楼?我可不爱那种地方。” “知道你不喜欢,可是你不去,谁来帮我看看繁锦楼,还有没有这样的盒子呢?” 月程雪微微坐正了些,神色严肃,“那你要先答应我,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危险。” 或许是江湖中人的直觉,江若茵想做的事情让她嗅到了一丝丝危险。 但江若茵又不可能承认,只是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这能有什么危险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 月程雪没再问下去。 玩了一会儿,只看天色渐晚,江之年那头还没有动静,谢宁心打着哈欠过来跟她说困了,她便只好先拉着她回梨木轩找人。 回去的路上江若茵还纳闷着,这两人是聊什么聊了这么久,久到把自己的妹妹都给忘了,这么晚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也不怕回去挨骂。 她到江之年的院里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说什么,顺着风飘到了江若茵的耳朵里。 “从聿此言有理,但还是太危险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江小五:是我拿错剧本了么?只有我跟他不熟么? 喜欢就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6-24 23:59:00~2020-06-26 01:5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非也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我吃了书,所以这里看过四五章的建议从看一遍,前后有剧情些许不同和新内容,麻烦大家了不好意思。 江若茵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用丝毫不掩饰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江之年,“宁心说她困了,我便带着她来找谢二哥哥,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两个人说话的。” 江之年被自家妹妹盯着的不大舒服,只好出来打太极,“今日确实也晚了,从聿你先带着宁心回去,这件事我们日后再说。” “是我叨扰的太久了,那我便先带着宁心回去了。”谢迎书同江之年作礼告辞,回身接过了自家妹妹,也对江若茵说,“今日多谢五妹妹了,告辞。” “若茵姐姐,宁心也走啦。” 江若茵揉了把小姑娘脸蛋,等人走远了,她才回身瞪了一眼江之年。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江之年清咳了两声,挥着手把江若茵给撵走了,“男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 惊蛰将近,春雨绵绵。 外头总是湿乎乎的,街上的人都打着油纸伞,一眼望去看不清面。 春荷和月程雪身边的贴身丫鬟打着油纸伞,江若茵同她二堂嫂手挽着手,倒也不着急,只在街上慢悠悠的逛着的。 搅得月程雪倒是心急了,“你既不着急,就该择个好点的天气出来,冒着雨出门吧也行,马车也不坐,怎么反倒在街上闲逛起来了?” 江若茵把弄着街边小贩卖的东西,不过是个九连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材质,“就是瞧见了,觉得好玩儿,想买。” 她被禁足在齐王府两年,若是别家的从小就养在闺阁里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她是最爱玩闹的性子,现在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儿,自然是看见街上什么都新鲜的。 江若茵叫春荷给了那小贩儿钱,才带着月程雪继续往繁锦楼走,手里还不停的摆弄着玩意儿。 “你要这种物件,别说是江家了,就是我从我的嫁妆里也能翻出一堆比这好玩的,你看上它什么了?”月程雪江湖出身,心直口快,便是想什么说什么的。 江若茵就喜欢她这二堂嫂这个性子,但也最怕她这个性子。 在齐王府的时候,她后来因为怕家里担心就不回去了,也是这个二堂嫂次次为她出头,觉得是她在夫家受了气,又碍于人家是王公勋贵不敢说,哪怕是要二堂哥给她一纸休书清白了自己的身份,也要为她争辩个好歹来。 月程雪性格好,非黑即白,这个人情江若茵是承得,但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身陷困境。若不是她不认得那余家的物什,她也不想让月程雪沾上这件事儿。 “我不过是瞧着这天气也不好,他在街上摆摊儿,赚不了什么。几个铜板的事情,买了就买了,嫂嫂要是觉得我乱花钱,那等下到了繁锦楼,我给嫂嫂买最好的香料胭脂,坐实了这名头怎么样?”江若茵亲热热的抱着月程雪的胳膊,把那九连环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泠泠作响。 繁锦楼是京中豪门富户才买得的地方,也不像酒楼茶馆是个经常人满为患的地方,大多都是家中有定了东西,按月送去,也就只有上新花样的时候才会人多些。 这会儿元宵才过,正是门庭冷清的时候,守门的小厮都无聊的打瞌睡,一没留神,竟进门了两个贵客。 “娘子是要挑什么?咱们这儿是京中最好的脂粉铺子,包您满意。”小厮抹了一把脸,立马笑盈盈的向两个人介绍着。 江若茵与月程雪对视一眼,却先摇摇头。月程雪往小厮手中塞了个碎银子,“叫你们老板过来。” 小厮在手里捏了捏那银子,真材实料,他一个月的月钱都未必有这么多,连忙赔着笑脸,“二位娘子且等等,我上楼去叫一声。” 江若茵跟月程雪在小厮的带领下找了个地方落了座,小厮到还算是上心,给他们准备了些茶点。两人也没吃,就浅浅的吃了口茶,等着那位繁锦楼的婀娜多姿的老板娘出来。 繁锦楼的老板娘宋氏早早的没了丈夫,就靠着这笔在京中的生意支撑着家里,也算个传奇女子。 她施施然的下来,瞧见两位官家女眷,当然是乐开了花儿,都是来给自己填生意的。 “两位娘子可是要找什么稀奇玩意?” 见人来了,江若茵跟月程雪都起身作了礼,宋氏也坐下,“两位娘子既然点了名要见我,定然就不是普通来买东西的了,有什么话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吧。” 江若茵与月程雪对视一眼,还是由月程雪开这个口,“是要买东西的,只是这东西可能不大好找,若是认得了,自然少不了老板娘的好处。” 宋氏听了倒是先是一顿,随后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没太在意,“我寻思着呢,一个江二夫人,一个江五姑娘,哪个都不是好我这脂粉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江若茵叫身后的春荷把东西拿过来,推在宋氏的面前,“宋大娘子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扯那些弯弯绕绕的,前几日我得了别人送了这么一盒子脂粉,家里姐姐瞧见了,非要与我抢,我听说这这是去年的款式,肯定是不好买了,想亲自问问大娘子手里可还有。” 她的手从把东西推过去的时候就没有动过,目光从盒子上挪到宋氏的脸上,脸上笑容不减,却硬生生的给这角落的气氛弄的不大舒服。 宋氏是个生意人,惯会看这些眼色,立马就知道那盒子不对。 她把那盒子拿起来掂量了掂量,又打开一一看过,弯刀自然是拿出去了,只剩那脂粉干花儿还在盒子里。宋氏“咦”了一声,略带奇怪的把上面的东西拿出来,摸着盒子里面,对比着盒子外面,也发现了那小卡扣,一抠,便是另一方洞天。 她往后靠了靠,仔细的打量着那盒子,寻思了半天,瞧得月程雪都要着急死了,“看出来了没有啊?” 宋氏看了她一眼,把东西放下,“这里面的东西确实是我家的东西,盒子也是我家的盒子,但这两样东西,可不是一起卖的,我家这盒子出的时候,也没有这一层东西。筷子,去把去年乞巧节出的那两样礼盒拿出来。” 去年的东西多是已经放进了库房,毕竟是不时兴的货不怎么拿出来卖了。筷子去取了来,两个盒子一高一矮,外面倒是什么区别,里面放的东西可不一样。 “拆是不能让你拆了,毕竟是礼盒,除非……” “买了,我们买了。”江若茵按住月程雪的手,先一步给了钱,冲自己的二堂嫂眨了眨眼睛。 月程雪被她按着,便什么也没说,一直到回去的路上,都盯着江若茵,恨不得给她盯出个洞来,“我看你最近真是神神叨叨的,买那么贵的胭脂做什么又用不完。” “用不完就送大姐姐,送二姐姐,给我四堂妹也留一份,总能用的完的。”江若茵把月程雪扯到身边来,“我瞧着那宋大娘子的样子,对那盒子的事情也不了解,当然是买了东西封口的最好,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既不是繁锦楼出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齐王是个严谨的人,他能做到控制皇嗣,掌握大权,必然不可能真的只靠她的一张嘴,齐王势力盘根错杂,再加上江湖中人,她却是明白了张氏为何会有那样的东西。 张氏祖籍是江南人,娘家人皆在那边,若是齐王与余家交了好,那这就是威胁了。 “轰隆隆——” 正是惊蛰之时,这雷说落就落了下来,连着大雨瓢泼,将人都拍在了原地。 “怎么说大就下这么大了啊,哎呦别挤——”街上的行人开始息壤着,月程雪倒是没什么,就怕把这金尊玉贵的相府嫡女给挤坏了,“先找个茶铺歇歇脚,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路上不好走,人又多,江若茵抬头看了一圈儿,正巧不远就有个茶楼,全凭借着月程雪脚下功夫好带着江若茵一路挤着,春荷险些都跟丢了。 外头下大雨,茶楼里的人也不少,江若茵毕竟是闺阁里的女儿,不好见这么多外人的,月程雪挡着她,叫了个小二过来,塞了些银钱,“给我们找个雅间来。” “得嘞,您这边请。”小二见了钱喜,带着两人往楼上走。 江若茵走的急,上楼的时候踩空了一阶楼梯,虽有月程雪护着,手里的九连环却顺着楼梯掉了下去,一节一节的落在了一双靴子面前。 靴子的主人弓腰把九连环捡起来,往上走了几步,伸手把东西还给她,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只带了一点握笔的茧子。江若茵越过那只手,看见他腰间挂着的环佩打着晃儿,细碎的流苏已经有些旧了,是个有些年头的东西。 那是四年前八月团圆佳节,她送给他的。 第7章 拒绝 “阿茵,好久不见。” 少年的笑就像这阴雨天里的一抹阳光,顶着重重乌云照了下来,本可以温暖到她的。 但在阳光的温暖降临之前,从身体到心灵却早就被那瓢泼大雨给凉透了。 寒意深刻刺骨。 如果她从未经历过那荒唐的一世,她大概会每一个心中有情的姑娘一样,两颊绯红的接过那件九连环。 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忘掉,周珩曾在永宁侯一案爆发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笑容,过来问她:“永宁侯谋反,陛下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他还问她:“北疆无将,肃王接手,不知能否控制的了北疆骑兵。” 他甚至也是这样的笑,只是眉间皱着的对她说:“我没有办法,我是齐王府的儿子,我不能不做……” 周珩总是用这样的笑对她,让她连狠话都提不满,只能每每提到胸口,对上他那双半分歉意半分讨好的眼睛,搅得整个胸口都被塞满了不知名的东西。 是痛的,也是恨的,可偏偏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他只会对她说他没有办法,只徒留她一个人写满了整个心头的愧疚。 如果她不曾嫁给周珩,不曾有过这一段青梅竹马的姻缘,也不曾妄自猜测,什么话都敢说的出口。 那是不是永宁侯府就不会被抄,肃王那么好的男儿也不会因此战死。 所以她此时此刻,恨不得再带着周珩从这茶楼上跳下去,跳进那倾盆之雨里,被雷劈死也好。 江若茵抬头,对上周珩的眼睛,扯出一个应酬用的笑容来,“多谢周公子。” 周珩的笑容愣在脸上,他的眼睛里流出一丝惊愕,见江若茵接了东西就要上楼,丛丛扯住少女的袖子,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的放下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阿茵,我有事要同你说。” 江若茵的脚步已经落了一半,月程雪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她没有回头回话,而是顺着步子继续往上走,推了一把不知所云的月程雪,“堵在这儿耽误人家做生意,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周珩停在半空中的手终究是落了下去,身旁的小厮说:“少爷,咱该回去了。” 周珩却摇摇头,提着衣摆追了上去。 江若茵被人堵在了雅间门口,她不想与这个时候的周珩争辩,只能忍着气说:“你跟我堵在这儿,难道就不影响人家做生意了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想同你说,过几日皇后娘娘生辰宫宴,我家也会去,到时候父亲会同你家人提亲事,请求圣上赐婚。”周珩有些急促的将这些话一股脑的都说出来,像是极欢喜似的。 可江若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奔向了天灵盖,随着屋外一声惊雷乍响,让她无端的钉在原地,不知该作何想。 这一年她还未满十五岁,尚未显露半点锋芒,只是个京中以刁蛮任性出了名的野丫头,本该是等到入了夏,她与三哥哥共赴诗会,一番慷慨措辞,正了自己的名声,才叫齐王一家子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同年十一月,齐王到皇上那里去求了一道婚旨。 总之,都不该是现在来提这个事情。 她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只剩下了她不能嫁,胡乱捡了理由搪塞了过去,“求婚做什么,我还尚未及笄,家中几个姐姐也还没嫁,怎么也轮不到我。你不要去求,我还不想嫁。” 周珩最后的笑容也绷不住了,脱口而出:“为什么。” “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不想就不想,你还……还真当你我已经定了不成?也想的太多了些。” 江若茵口无遮拦,只能赶紧把这事儿躲过去,她猛地关上雅间的门,把周珩所有的表情都拦在门外,只求自己一个清静。 月程雪更是比她还懵,“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你平日跟小王爷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齐王府那么大,我本就是外戚,这事儿堆在一起,就成不了好。”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也够周珩在外面听个清楚,算是把她之前那堆横七竖八的话给圆上了。 江若茵静静听着周珩离开的脚步声,这才算是平复了一刻动荡的心。 她还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何事情跟她记忆中的已然有了偏差。 齐王府的动作来的这么快,那之后的事情呢?北疆的那一场恶战还会不会来,那些阴沟子里的污糟事,又都会不会重新上演。还是说那些所谓的事情,不过只是黄粱一梦,是上天对她不要所嫁非人的忠告。 她真的能救得下这江山么。 江若茵一把握住春荷的手,死死的用了力气,抓得春荷有些痛了,才像是惊魂未定似的开口,“你去跟着周家的人,挑个落单的小厮问问,怎么突然这么急。” 对于月程雪的质问,江若茵只是摇摇头,叫她什么都别问,她自有定数。 雨过天未晴,云还微微的压着头,想来过一会儿还要再下一场。月程雪带着江若茵趁着这会儿无雨回了江家,踏着地上的积水,激起了一道涟漪,叫身旁的小孩子看见了,都去“啪啪”的踩着水坑玩儿,弄脏了远处一位官家小姐的裙摆。 街上便又喧闹起来了。 江若茵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春荷回来了。 她驱散了房里其他的吓人,给春荷备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等着她细细的给她说明。 “原是前几日谢二郎到咱家来谢礼的事情被别人瞧去了,传到了齐王府去。谢二郎连着来了两天,往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再加上去年谢侯爷原来给谢二郎定的婚事,额……禹州柳家的姑娘,一个远房表亲,去年他家大哥儿中了举,便举家进京顺便打算谈婚事的,结果命不好一家人死在路上的流寇手中了,这亲事也就吹了。王府那边以为谢家突然有了志气,想攀上咱家的亲事了,才突然来往的这么密切,于是小王爷怕叫人捷足先登了,就跟齐王爷提了。” 江若茵拍了一把春荷的手,“什么突然有了志气,你这话也是好乱讲的。永宁侯府的荣光,那是世代在战场上撕杀出来的,人家无论求什么样的婚事,那都不叫没有志气。” 春荷缩了一下手,也不放下茶碗,“姑娘打我做什么,这话原是周家小厮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我打不着他,自然打你。” —— 顾明霜手里拿着好几个簪子,在江若茵的头上比对着,又总觉得不够好看,还差人再去换几个过来。 江若青那边拿着帕子掩着面,她身子弱,向来不带过多的金银物价,只带玉质的,说是养人。顾明霜没法两个一起打扮,只能可一个玩儿。 弄的江若茵不耐烦了,只好随便挑一个,“就这个,这个好看。别再挑了母亲,我脖子都呆硬了。” 顾明霜脸一垮,狠狠的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虽说是为了给太子相看人选,跟咱家没什么关系,那也是有不少王公贵族要去的,你就不能争争气,好好打扮打扮?还是你想在周珩那一颗树上吊死不成?” “我跟周珩的事儿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有哪家公子敢跟王府抢人啊。”江若茵虽然本不是这么想的,但这会儿就想母亲贫一贫。 他们等下就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贺喜,顾明霜挑个首饰挑个没完没了,旁边的江若兰都等急了。 “就是的母亲,小五有小王爷呢。” 顾明霜本来跟自己亲生女儿斗嘴,挺好的,江若兰非要插这么一嘴,把她那些好心情都散了大半,“齐王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齐王那个人心思重的很,能少来往还是少来往的好。当然如果茵儿执意要嫁,还是要想好这其中的利弊才是。” 当年盛元帝跟齐王还只是太子跟皇子的时候,就成天在朝堂上掐的死去活来,齐王手中有兵权,盛元帝忌惮他,才在成功即位后留了周珩做质子。也许是亲子在京,齐王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后来抱病回京,连太医都诊治过了,药石无医,没几年的活头了。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齐王,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就是致死也要将盛元帝从那位子拉下来。 他从未放下过对帝位的渴望。 他只是装的好,骗得所有人以为他要回京安享晚年了。 江若茵轻轻拉住顾明霜的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母亲,我有话对你说……” 她眼神飘过江若青,后者便立刻起身拉着江若兰的手,“走,我们出去等,母亲跟小五也快了。” 江若兰在外头等到不耐烦,顾明霜才跟江若茵出来,上了备好的轿子,往宫里行去。 毕竟是皇后的生辰宴,虽然名义上是私宴,但这般能结交皇家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动了嫁女入宫的心思,席面上觥筹交错,一杯又一杯过去,甚至还有到他们家这儿来套话的,有没有听得风声,皇后到底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 酒过半晌,皇后总算放下酒杯开了口,可那一句问的却是顾明霜,“茵儿是我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如今也有快十五岁了,也不知道这婚事定下了没有啊?” 顾明霜被这夹生话问的一阵牙碜,动作间筷子漏了一粒儿花生,咕噜噜的滚到对面齐王的脚下去了。 得,更牙碜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的那个亲事就是有人想给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人就没了,没见过面,不认得,也没定下来,他不喜欢人家(充满求生欲)。之所以设定这个人物和朝堂格局有关,总之就是个为剧情而生惨死的炮灰。 喜欢评论收藏二连吧求求了,么么哒。 第8章 沙子 顾明霜放下筷子,举了酒杯敬皇后娘娘,“我这小丫头,顽劣的很,放出去我也不放心,不如在家里再养两年,等性子沉稳些了再议婚事,也省的叫夫家耻笑。” 说完她用余光看了一眼齐王,同皇后喝了酒。 皇后轻呷了一口,对着齐王说:“我也替你问过了,人家现在没这心思,我可没办法了。” “五姑娘为人机灵,才貌双绝,顾夫人是自谦了。”齐王这般说,但也没继续提这件事儿。 就当这筷子撂了,书翻页了,席面上随便两句话给岔过去了。 顾明霜在桌子下面拉了拉江若茵,叫她把耳朵凑过来,“我这次替你圆过去了,但我瞧着齐王未必会罢休。你要是打定主意了不嫁,回头我跟你姨母说明白了,免得叫齐王提到陛下面前,不好收场。” 出门前江若茵特地只跟她们母女两人说了话,跟她说周珩前几日说要到皇上那边去求赐婚,被她给驳了回去,不知道这次宫宴上会不会提。 江若茵搅弄着碗里的冰糖雪梨,往对面悄悄瞄了一眼,低头对母亲说:“跟皇后姨母说一声吧,我现在确实是不想嫁,等我想嫁了再说。” 局儿上多是大人们之间的话题,相看的差不多了,皇后便叫孩子们到花园里去玩儿去了。 今日这席面上也有不少新科状元,世家公子,宫内的女儿们也年纪都大了,指不定就有谁被公主瞧上眼的。 江若茵陪着江若青绕了两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送江若青到园子里去小憩,路上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周珩。 他是来专门寻她的,找了好几圈儿,才终于把人堵在这儿了。 江若茵的脸登时就冷了下来,带着江若青就要绕过去,周珩便不依不饶的拦。 江若茵烦了,语气就不怎么好,“我姐姐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你拦在这儿做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江若茵叫了江若青的贴身侍女过来,“夏至,带你家姑娘去前面花园里歇着。春荷,到角门哪儿去看着去。” 等人都走了,江若茵才低着头,不看周珩,盯着地上的石子,心烦意乱的一个一个数过去,“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你要拒绝……” “这个问题,我之前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么?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嫁。”江若茵猛然抬头。 她其实不想见周珩。 她现在只要看到周珩,眼前都是那几年在齐王府的日子,耳边总会响起侯府抄家的那天女眷们的哭喊和尖叫,还有肃王死讯传回京的时候,满城的悲伤。那些所有她参与过的事情都压的她喘不过气,自从见过周珩的那天起,过去的记忆席卷而来,每每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噩梦连连。 那都是她亲手参与过的血债,但眼前这个向来知礼节、懂诗词、最会风花雪月,多少女子都喜欢的梦中情郎从来都不曾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过半点的忏悔。他只会说他没有办法,他只会说那都是他们王府本来应该有的。因为他们想要帝位,就把所有挡在他们路上的忠良之臣都铲除掉。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了,从来没觉得那些人命都是枉死,他甚至会在功成的那天问她:“你肯原谅我了?” 笑面恶人,大概指的就是周珩了。 “可是你不想嫁,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若是觉得不想离开家里,我可以等,过几年也成亲也好。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都能改的。”周珩没想到江若茵竟然这么坚定,说什么都不愿意点这个头。 父亲说,江家是相府人家,又与皇后有亲戚,再加上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的羁绊,是最好不过的亲事了。而且能攀上齐王府做秦家,那江家与皇室的渊源就更深厚了,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可江若茵却是说明了不想嫁,周珩根本想不到为什么。 江若茵忽而轻笑一声,眼睛飘向别的地方,“是我让你误会了。我本就是个玩物丧志的,无心高嫁拼个前程。王府事务纷杂,盘根错节,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消受的了的。从前是我顽劣,成天只想着玩儿,不知道这些道理。前几日跟二姐姐吵了一架,女子嫁人,还是要多想想的好。” 周珩不解她的意思,只觉得江若茵变了,他往前一步,错愕的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江若茵自嘲的笑了笑,他倒是真对自己很了解,但这份了解里又多少是处心积虑呢,“你错了,我一直是这样的。” “不是的,一定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 江若茵的眼眶里氤氲着湿气,只好当即背过身去,仰着头,看花园里新开的桃花,长的正好,“好啊,你非要我给你个理由是吧?那我想想啊,正月十五元宵诗会,尚书郎的女儿给你念了首情诗,你不仅笑着听了,还给夸人家诗做的好。你既然喜欢,又何必再来找我。” 这理由是她随便找来的,有没有那么一首情诗她也不记得了,反正看上小王爷的人多的是,都碍着她的面子不敢当面剖白,只会讲些酸溜溜的诗,她只是要这件事来提醒他。 “周珩,我要的爱情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她就站在原地,身后的周珩踟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手,带着小厮离开了,空留一句“抱歉”,飘散在这花园里,融进三月永远散不去的水汽。 靴底踩过地上的石子,“咯吱”地分开了两人这一世的人生。 小厮问周珩,“少爷?就走了。” “不走做什么,她那么聪明,与我说这话想必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周珩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是小王爷,断不能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而烦忧。 “那这要不要回去告诉老爷?”小厮问。 周珩横了一眼过来,目光凶狠,“我父亲是什么人,你是要她跟江家都去死不成?我不能忤逆父亲,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我而死,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叫你也活不成。说到底还是我负了她,我对她的接近本就是处心积虑的,至于那份多出来的爱情,就当我自讨苦吃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花瓣飘飘转转的落在了江若茵的鼻尖上,她摘下来含在嘴里,就着花瓣胡乱吹了段不成调子的曲子。 廊下有人言:“五妹妹这曲子吹的,枝头上的喜鹊都给吓跑了。” 江若茵突然反应过来往廊下看,方才周珩走了她就跳到房檐上,看着花儿,吹着风,还没等梳理好自己心头的一团乱麻,竟然就叫别人给发现了。 “你什么时候在的?” “我观五妹妹轻功了得,想来是你那位来自江湖的嫂嫂,教了不少东西。”谢迎书从房檐下走出来,也飞身上来,落的离她远了些,倒是很有分寸。 江若茵嘴角一抽,周珩前脚走她就飞身上了房,他看了全程,那不就是前面的也都听见了,“你最好把嘴巴给我闭严了,让别人听见了我第一个来打你。” 谢迎书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见,五妹妹可莫要推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桃花吹了又落,点缀着少女憋红了的双眼,和眉目间挤满的伤情。 谢迎书盯着他半晌,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才吭了声,“能问么?” “想问哪一件。”江若茵说。 “你对他那样说,你就不怕齐王府报复你?你家是高官外戚,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江若茵倒是笑着把话题问了回来,“那你呢?侯府手握兵权,边境防线,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陛下的心。你送我那样一件礼物,就不怕我到陛下哪儿去告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出自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借用一下同时同地人不同的意味。 喜欢的收藏评论二连,求求你们啦,么么哒~ 第9章 好人 谢迎书踩着瓦片往她这边儿走了两步,递给她一包糕饼,“给宁心准备的,我瞧着你刚才在席面上也没吃什么,垫垫肚子也好。” 江若茵笑接过了那包糕饼,打开来,里面样式倒是还挺多,“小侯爷可是知道,用吃的堵我的嘴可不管用。” “北疆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大物件,又重又笨,你不会喜欢的。等我什么时候到江南营换防,给你向江南总兵讨两件好玩的。”谢迎书倒是会对症下药,哄的江若茵把眼睛里打了半天的泪都收回去了。 她笑着骂他,“果然是兵不厌诈,跟你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人说话,比跟文人绕圈子还可怕。” 江若茵没吃两口,只捡了两样多的垫了两口,方才在席上吃的都是冷食,又来花园里灌了一肚子的风,确实是不怎么畅快。 她手里捏着桂花饼,只啃了一半,嘴角还粘着一点碎屑。 谢迎书的手伸了半天,到底是没好意思上手去摘,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江若茵伸手摸了,把碎屑放在嘴里,用手背去打人。 闹了一下,这情绪也散了,江若茵说:“我跟周珩的那些事儿,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到底还不是风言风语传出来的,至于实际上我跟周珩的关系,可有一人挑明过?今天皇后姨母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说了,我母亲当面给驳过去了,那就是告诉所有人江家拒了这门亲事。若是齐王对江家下手,就是做的再干净,谁不会怀疑他?前脚被人拒了婚,后脚就下狠手,我家还是外戚呢,那不就是告诉所有人我与你家结亲,为的根本不是成全这段少年情谊,而就是冲着我背后的江家去的,既然不成就毁掉,谁也别想要。那日后还有谁家的姑娘敢嫁齐王府?齐王是最注重门面的人,他只要做就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既然不能,那就不会做。” 她太了解齐王那一家子人是什么货色了,就是说给谢迎书听也无妨,齐王的动作早在她嫁进齐王府前就已经如此了,连小时候在宫中接近她都是齐王嘱咐周珩的。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无非是她当年眼瞎,那么拙劣的讨好竟然都看不出来。 也就是小江若茵太孤单,身边只有个病姐姐,别的小孩都不跟她玩儿,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不嫌弃她的,便当成了救世主一般。 “你放的下么?”谢迎书问。 “放不下也得放下,不就是一段姻缘么,人这一辈子也不是只活这十几年。我把一颗心捧给了他,他却只分给我半分,剩下半分还是别人要他给我的,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个委屈。就凭他愿意给我那半颗真心么?我江若茵要的爱情,一粒沙子都不能有,若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待我,那我不如嫁给生活,还省的我拿真心换背叛。”江若茵三两口把剩下的糕饼吃了,放在手中吹了这么半天,里面早已经凉透,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我同你说这件事,是为了让你放心我不会站在齐王府那边。但是你拿那样的礼物来试探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凭什么帮你?” 江若茵自从知道了那盒子是出自江南余家之手,在自己房中想了好些日子,才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一丝蛛丝马迹。 她嫁入齐王府隔年夏天,在周珩的房中翻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做工轻巧,她研究了一下午都没打开。等周珩回来了,才慌慌忙忙的把东西收起来,随便扯了理由把她撵出去。 江若茵那会儿心思不重,只当是个玩的,没放在心上。 今日再想,齐王一直都跟余家百折堂有联系。 “其实不是我,是我母亲。” 谢迎书那日回家,被母亲得知了他跟江家五小姐去讨了样东西,便说什么也要送她一盒脂粉做谢礼。 谢迎书掂量着那盒子觉得重量不对,便想起自己本来答应给江若茵一把弯刀,就把盒子打开了,想把弯刀塞进去,正好掩人耳目,也省事儿。 却没想到在那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 一封求救信。 “我不敢直接把信拿给你,毕竟我跟你不熟,你又跟周珩交好,我哪儿能真的不怕啊。可是一想那天你对我的态度,和最后对我的忠告,我突然觉得你跟京中人所说的那个江若茵,不太像。便还是把空盒子给了你,试探一番,就是你真的做了,我也只说是我去跟母亲要的东西拿来送人情就是了。” “然后呢?” 江若茵大概知道张氏为什么想向她求救。 江家与谢家,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张氏受制于余家,整个京城还能跟江湖扯上点关系的,大概就只有他们家了。 上一世侯府与相府是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张氏就是想求,也求不到她家来,后来她与周珩成了亲,那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了。 先下有这么个机会,张氏便要试一试。 只是她到底没什么心机,险些好心办了错事,如果她没有重生一世,如果她还是当年的那个江若茵,虽然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却也就当个玩意儿扔了,不会管太多吧。 “然后我赌赢了。”谢迎书背着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瞅着她。 江若茵不禁感叹,“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什么都知道么?你就没想过我什么知道,而且甘愿为齐王府做事麽么?永宁侯一辈子都战战兢兢,不然他也不会放着那么多公候小姐不要,娶你母亲。我知道这话不好听,可是……你就不怕万一你这一步走错了,那就全都完了么?张娘子不懂这些,你难道还不懂么?” 他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江若茵想过无数接近谢迎书的方式,从没想过竟然是谢迎书先一步来接近她。 “你不会。从那日你对我说,‘不是谁都跟我似的敢在家门口见外男’,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你虽然顽劣,却改不了骨子里的忠良品性。”谢迎书朝她温柔的笑,“你是个好姑娘的。” 江若茵莫名的有些想哭。 她当初跟周珩闹,说他们意图谋反必遭天谴的时候。周珩说:“我父亲也是皇嗣,不过是当年中计才会失了机会,不为自己谋求,那以后宗室王族只会越来越落寞啊。” “那就可以这样无端的残害别人么?” “那些不过是些愚忠之人,选错了主子,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不要这样,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你从小被人唾弃着长大,怎么还对世人这么怜悯?” 可谢迎书,不过见了她几次,竟然对她说:“你是个好姑娘的。” 连周珩都不信她那样的人生经历能长成个好姑娘,她是个屁的好姑娘。 说到底她现在也不过是机关算尽,从前帮周珩算计别人,现在为了江山稳定算计周珩罢了,“你错了,我哪儿是什么好人啊。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觉得我不是那些人口中的那样了,你就不怕我骗你么?” “怕,可怕没有用。我父亲就是太怕了,怕的唯唯诺诺,连结交朋友都不敢,才会在京中贵族里没有一个人与我家说的上话。可是他这般小心谨慎,难道就能消除了那位的猜忌,难道侯府就能永保安宁么。躲,只能躲的一时的,要想活下去,是要为自己打量的。成则王,败则寇,都是兵法上的道理,我父亲怎么就不明白。” “闭嘴吧小侯爷,你我现在深宫厚围里,让……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讲。”她险些脱口而出那些猜测之词,只好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手,借着高处环视周围,就只有前头两道门外的院子里聚集了一堆公候子弟,聊的畅快,“小侯爷,谁也不是一步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有踪迹可寻,只是有些人愿意看见,有些人不愿看见,还有些人能看见但不敢看。” “选择放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你那盒子,是不是太刺激你了。”谢迎书不知道江若茵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周珩有所忌惮的,但瞧着这样子也不会是一两天的事情。 之前倒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过,捂得倒是挺好,“是我让你彻底对周珩失望了么?” 江若茵从房檐上跳下去,艳艳桃花裙摆带飞了一撮落下的花瓣,飞飞扬扬的,像是落下去的桃花雨。 若是从下面看着她,应该就像仙子下凡吧。 “小侯爷也对自己太自信了一些,我跟你很熟么?我现在就去跟周珩说,让你体会一下人心险恶。” “那你去吧,我就等死算了。”谢迎书也落了下来,伸手摘去了江若茵头上落的一片枯叶子。 “你要我帮你什么?我只是闺阁里的女儿,帮不了你太多的忙,能尽一步是一步吧。” “你能帮我救下张家人么?我母亲若是一直放心不下,那我纵使有滔天的本事,也无处施展,我不能拿她娘家的性命去赌。” 江若茵摸了摸鼻子,叫了看门的春荷过来,顺手打了她一下,“让你看的什么门。小侯爷说的事情,我也只能说是试试,不能保证。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话。 “这条路下去,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对手戏真的是磨了我一下午,想写出那种聪明人之间交锋的感觉,但是感觉还是差点意思,但是来不及了,等有时间还想把这段戏再雕琢雕琢OTZ 喜欢的话就收藏评论二连吧,求求啦,爱你们,么么哒~ 第10章 危险 谢迎书要参与党争,意料之内,却也叫人有些意外。 永宁侯秉性纯良,不好与人结交,他的嫡子却不是个安于现状的。 公候王子有几个不参与党争的,如今太子选妃,就是长一辈的也想要巴结未来的帝王。 江若茵不知道谢迎书选了谁,但既然他决心把母亲摘出去才能有所动作,那就是已经有了打算了。 她不管谢迎书到底选了谁,既然不是齐王那边儿的,无论选谁都是良君,于她而言是无所谓的事情。她只需要守住侯府,守住北疆的防线,不叫大周在奸人的计策下倾巢颠覆。 谢迎书知道她聪明,自然明白她的好意,刚想要再与她寒暄几句,这手才抬起来,前头两道门那边突然起了一道哄声,他们隔得这么老远都听得见。 江若茵往那边走了两步,问春荷:“刚才夏至是不是四姐姐也去那边儿了?” “是那边儿,别家的公子小姐也都在那边儿呢。” “这怎么能去这种地方呢,我四姐姐受不得这种哄闹,夏至也真是的。”江若茵念姐心切,哪有功夫管什么小侯爷不小侯爷的,当即带着春荷就往那边走。 谢迎书想了一肚子话要说,就只能瞧见个姑娘的背影,匆匆忙忙的走了。 也是搁门外放风的侍卫红石跑上来,“少爷,还追么?” “怎么不追?看热闹也得去啊。” “但是少爷,您还是得多容我说一句,这五姑娘虽然面子上是这么说,但万一要是演给咱们看的,那不是……”红石活像个碎催,脑子虽然转不大过来,倒是事事都操心。 谢迎书挥挥手一块吃了一半的桂花糕塞他嘴里了,“行了,她跟我不熟,我还真跟她不熟啊?我不熟我敢这么做,我可是脑子都让你就饭吃了?” 红石被噎得够呛,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完,他家少爷就赶着上前头去看热闹去了,“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啊少爷,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我也不知道呢?” 院子里正闹的欢儿,里里外外都是人。 江若茵这才意识到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到底有多少,这还是能跟皇上皇后攀上亲的,那想进进不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江若茵越过人群,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被挤在一旁的四姐姐,也亏是夏至还算有点机灵劲,给江若青弄了些茶点过来,“四姐姐坐这儿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不该顾着跟人说话,把姐姐一个人留在这儿的。” 江若青确实被人潮挤得不太舒服,但又怕走远了妹妹找不着,就先忍下了,“我瞧着周珩早就走了,你这么长时间做什么去了?” 江若茵不好把跟谢迎书的那些事儿说出来叫江若青担心,只是说:“我跟周珩都说了,我跟他是彻底没什么可能了。但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一场,说不伤心,那肯定是哄骗姐姐的。” 江若青抱了抱江若茵,抚摸了她几下,“没事儿,还有姐姐呢,在这儿这么多公子哥儿,挑哪个不行?” “啊这说起来,我看这人挤人的,也瞧不见里面做什么,闹的什么这么起劲儿。这可是宫里,也太……”江若茵捡不到什么话来讲,又怕说多了一会儿这些人都要受罚。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斗蛐蛐儿?总不过就是些游戏,谁赢得漂亮些吧。” 宫宴的后半场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回家之后江若茵还是跟顾明霜说了这件事。 “我可能犯了点错儿,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责罚我。”江若茵抱着母亲的胳膊,是永远也起不完的腻,“母亲从前就跟我说,齐王城府重,周珩也不会是什么善茬。从前我不信,但近来我总是做噩梦,梦里乱哄哄的,都是些不好的事情。我怕极了,就去跟周珩说我不想他在一起了,还说了很多狠话,断了他的念想。” “我当是什么事儿。齐王现在是没人记得他以前做什么了,就那些老臣,谁不知道齐王是个什么样的,我早就跟你说了这段姻缘不好。以前你喜欢呢,我就随你去了,但既然你现在想开了,还是离的远些好。你说你犯错,是怕他们报复你?” 江若茵点点头。 她虽然了解齐王不会明面上做什么,但难保不会暗地里下绊子,不伤筋动骨,但也让人膈应。还是要知会一声母亲,早做防备的好。 顾明霜却只是刮刮她的鼻子,“你不用想那么多。你要是怕她报复我们,那就更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了,你要是怕他拦着你找夫家,那就过两年再说,也不急着这几年。” “幸好我还有母亲在。” 宫宴过后,日子倒是先消停了下来。 江若茵虽然答应了给谢迎书想办法,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寻。 谢迎书后来找了机会暗中把张氏原来亲笔写的那封信给她送了过来,信中主要所说还是要叫江若茵的二嫂嫂月程雪出面,求一求月家。 可这要是月家一出手,那就是把月家也牵扯进了党争里,到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月家江湖情怀,若只是个小忙那肯定是会帮的,可这事儿要做,那就是站了队,站了侯府,也会代表江家站了侯府,与齐王做对。 想来想去,她都不想拉她二堂嫂下水。 在院子里转了好些天,转的地上的蚂蚁都开始跟着她绕圈儿掉了一地的糖渣跟着转。 江若青瞧她转来转去的,也跟着心烦意乱,搁下茶杯教训,“你能不能别转了?你再转下去,我这脑子都让你给转迷糊了。” “我可怎么办啊姐姐。”江若茵扑过去,又什么都不说。 就是江若青有心帮她也没有办法,“你又不告诉我什么事儿,又想我给你想办法,你是当我是神仙啊?” “可是我不能说。” “那就上一边儿转去,别在我面前绕。”江若青推她,一副生了气的样子,江若茵耍赖趴在她的腿上,她才顺着妹妹的毛说,“你要是做不了决定,就让该做决定的人去做。你既不想让她承担风险,但她却未必不想承担。横竖是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若茵抬头,伸手去摸江若青的脸,“姐姐都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我知道,就别什么都瞒着二堂嫂啊。她让你弄的迷迷糊糊地,自然要来问我怎么回事。”江若青打下她的手,这气儿她还得装下去的,“谢二公子送你的那个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跟你说不明白,但总之,我这一步走下去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可我已经拒绝了周珩,若是不做什么准备,日后……齐王府真的翻起什么风浪来的话,即使是我们家,也未必能安稳的顺遂下去。”虽然江若茵不愿意出口这样的话,但这已经不是她不说,就能不成真的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和那一世一模一样的待遇。 “可那毕竟是宁远侯府,齐王府尚且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侯府就是了么?宁远侯功高盖主,多少双眼睛就等着他出错,你还参与这种事情,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江若青说是如此,但她也是清楚的。 真要从侯府和王府选,至少永宁侯是个忠臣。 “所以我才怕,我不敢让二堂嫂知道。她若是知道了,肯定是会同意的,但我不想拉这一家子下水,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你成不成千古罪人我不知道,但既然是跟我有关的事情,是不是该让我来做决定。”月程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掀了帘子进来。 春荷给她备了茶,月程雪倒是懒得喝,直接向她伸手,“拿来,我自己看。” 江若茵从江若青的身上起来,一脸慌张的,“嫂嫂这是跟我要什么?”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总之就是你藏着掖着不让我看的那个。没我事儿的时候,你是挺机灵的,但自从你开始为这件事烦恼的时候,就机灵不起来了。你就是心思太重,总是不想伤害到自己人,屁大点个孩子怎么老是想这么多呢。”月程雪也是打听了一圈儿才晓得,江若茵愁了这些日子的事情竟然跟自己有关。 江若茵见月程雪坚持,便到屋里去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月程雪一把抢过来看了,表情是越来越凝重,最后气的跳起来,狠狠的将那封信摔在了地上,“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你还瞒着我?” 江若茵连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嫂嫂,这话也是能瞎嚷嚷的?” 月程雪把信捡起来折好递还给她,“烧了还怎的?你选个法子吧。至于这信中所说的事情,其实倒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喜欢的话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啾咪~ 第11章 山匪 春荷在石桌上铺了笔墨纸砚,为月程雪细细的研磨。 月程雪说这件事没有江若茵想的那么麻烦,江若茵不明白,她便给她画图。 纸上分了几处,大约能看的出来是地图,但却跟大周的江山分布不尽相同。有些地方连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大的城镇聚落,有些地方却被分隔成好几份。 月程雪在京城的地方画了个圈儿,“这是你我所在的地方,天子脚下,一切皆有禁军把手,像是江湖大侠飞檐走壁什么的,那隔一天就得抓到城门上面示众去,所以除了我京中没有第二个江湖人了。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满,多少还有零星几个想入仕的,这不重要。” 她画完了哪儿,又在北疆画了一道,“这里是北疆防线,再往上就是萨科尔疆场,都是谢家的地盘,疆场之上就不是中原的势力了,不用看。而我家离萨克尔疆场也算近的,防线以南向东都是以月家为首,再往下就是江南的地界儿了。既然江南是被余家看着的,那就不在江南动手。” 江若茵看着那张势力图,这才看出月程雪是何意。 江湖帮派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边跟着这个,那头跟着那个。表面上一个作派,私下里又不一定谁与谁交好,这里面的文章,并不比夺嫡党争容易多少。 “那嫂嫂的意思,是要让张大娘子的家人离开江南?可这怎么可能呢,张家是商户,离了江南就是离了根基,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月程雪搁下笔,那张势力图被她画的东一个圈儿,西一道横儿的,活像被猫抓过一般,她还煞有其事的用手指指了指京城以下,江南以上,禹州和乜州的一处地界,“离不开也得离开,月家无所谓,但是月家出了手就是带着江家下水,那对你们家这样的朝廷忠臣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所以那个小侯爷如果真的想要我们家出手救的话,就必须想办法让张家离开江南,只要离开江南我就有办法。” 禹州和乜州之间常年有流寇作乱,虽然现下天下安宁,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去年新科状元进京惨死的事情还在哪儿,没过去多久,只要把事情都推给流寇,便也不会叫人知道究竟是谁家做的了。 “嫂嫂你家还跟流寇能扯上关系呢?”江若茵问。 “有啊。”月程雪觉得站得累了,就在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禹州和乜州之间的流寇可不止一家,主要是姓齐的和姓马的两伙儿,前些年总是齐雷正压马涛一头,后来乜州孙家帮了一把马涛,这才让他们旗鼓相当。乜州孙家你是知道的,武林盟的马屁精。” 月家虽然与乜州孙家没什么大干系,但却与武林盟关系好,这七拐八拐的,饶是别人想猜是谁做的,也没那么容易猜的到了。 江若茵细细品着这几个名字,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抓着月程雪问:“去年禹州柳家的那件事儿,你可听说了?那是哪家山匪干的?” 月程雪被她这么一抓当场蒙住了,想了半天,“禹州柳家?那个新科状元?听闻似乎是齐雷正干的,怎么了?” 柳家才出了新科状元,有了脸面来上京说亲事,后脚就被人弄死在了路上,高枝儿还没攀上呢,说惨是真的惨,但联合张家的这件事来看,却显得有些蹊跷了。 “你说,马涛投靠了乜州孙家,那齐雷正能压马涛那么多年,背后是不是也有势力在支撑着马涛呢。”江若茵放下手中的力道,从月程雪的手臂滑到她的手腕上,低着头,眼中流光划过,微微眯起,目光聚在了一起,盯着月程雪身上的腰封。 腰封的纹样是出自江南的一家绣坊,“柳家是书香门第,哪就能叫齐雷正看上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匪,除了肥羊过境,这般清贫人家想来也瞧不上,就是抢了能抢几个钱,抢十个都不如抢一次商户的。” “那你的意思柳家是因为要跟谢家结亲,才叫人盯上的?”江若青一直没吭声,但月程雪已经叫她这个好妹妹给绕懵了,她再不开口接茬儿,江若茵的关子就要卖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了?” 江若茵没理江若青的后半句,只是坐了回去,给姐姐做的东西打下手,“总不会是无妄之灾,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不然怎么跟谢家扯上关系的都出了事儿?” “那你就赶紧离那小侯爷远一点,别离了齐王府,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江若茵闻言,凑到她四姐姐的身边,抱着起腻,搅得江若青都觉得烦了,“你怎么最近这么喜欢往人身上腻,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也不嫌热的慌。” “我不嫌啊,我喜欢姐姐嘛。”江若茵抱着江若青摇,她还有为她着想的四姐姐,二堂嫂,父亲母亲,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这一世她不用受制于王府,也不担心因为自己而使得家人遭遇毒手,眼下虽然也不算太平,但只要不声张暗中行事,齐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他们做什么,“姐姐也不用太过担心,王府是王府,侯府是侯府。永宁侯是最忠良不过的了,正是因为我觉得永宁侯这一辈子为了不受人桎梏,不叫人猜忌放弃了太多东西,才觉得若是能帮上一些,那就尽自己所能。身为臣子,若不为忠臣打算,却任由奸佞构陷忠良,那才是要叫人唾骂的。” 江若青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叫夏至端了盆水来洗了洗,“先收了吧,进屋说。” 天色已经阴了下去,想来过会儿还要下雨,月程雪被这近日的阴雨绵绵弄的发闷,“这天儿也是,东北除了夏天,可不会这样日日下雨下个不停。” “嫂嫂家里这个时候怕是还在下雪吧。”江若青的房里这个时候也离不开暖炉,剩下两个难免觉得热,她就叫夏至把炭盆搬的远些,自己抱了汤婆子对江若茵说,“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可那永宁侯为何要这样做,还不是怕那莫须有的罪名。你想保忠臣,上面的那位却未必想让你保。” “虽是如此,但那上面那个又不是傻子。若是国泰安宁,那定然的忌惮武臣,可北疆尚未收复,他便是忌惮也不会真的做出这种自毁江山的事情来。唯一的问题是,他不会做,不代表他不会就着别人的陷害,顺水推舟的收回北疆的兵权。”江若茵看着江若青的眼睛,双眸坚定,“姐姐,齐王为什么在谢二哥来了两次之后就急吼吼的去皇后姨母哪儿试探。若是他来提亲只是因为我同周珩关系好,那就该信我们这边不会跟侯府扯上什么干系。他急了是因为他怕,他对周珩没有信心,他怕我移情别恋。” 齐王叫周珩来接近江若茵,却并不完全信任周珩,只是这些年来与江若茵交好的人家不多,才没什么动作。可这突然之间半路杀出来一个谢迎书,就让齐王坐不住了。论武功论才学,周珩样样都比不上谢迎书。 谢迎书虽出身武将世家,但文学却学的不错。周珩装了半辈子的读书人,骨子里跟他父亲一样是个糙汉子,书读的一般,因为在深宫里长大,武学上的造诣也一般。也就那张脸,比谢迎书赢了一分公子如玉。 谢家突如其来的示好,让齐王突然就慌了。 江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早就不需要女儿高嫁来谋取前程,明哲保身才是正路。永宁侯府虽然也是朝中重臣,但跟齐王这个曾经与陛下结过仇的,横竖也是跟侯府结亲更安全些。 江若青所担心的,也正是齐王所担心的。同样都是危险,那谁都会选危险小的。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去做吧。可父亲母亲年纪大了,若是觉得自己做不下去,就趁早收手,可不要叫他们担心。”江若青最是知道江若茵是什么脾气的。 她认定了什么,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不劝,由着她去做,还能有什么事情都回来跟她打个商量,也好过有一天突然出事儿了,叫他们没有一点准备的好。 “那我先把嫂嫂的提议跟他说了,若是侯府那边同意了,再由嫂嫂出面去看怎么让孙家帮我们一把。” 只是江若茵话是这么说,但她也不能上门去找谢迎书,那不是把尾巴伸出去叫人抓。 于是她想了又想,把江之年堵在了出门的路上,冲他饶有意味的眨了眨眼睛,“三哥这是去哪儿?” “我还能去哪儿,去听学啊。” “那……不如今天就带我去吧?”江若茵往江之年的身边走了两步,绕在他的身边,“不然的话……我就把三哥昨日跟洛家小姐的事情……唔……” 江之年一把捂住江若茵的嘴把她拖到没人的地方,四下看着周围,“我的小姑奶奶,您这是又要作哪一年的妖儿啊?” 第12章 水榭 临风水榭。 原木的横廊摆着几张桌子,一旁边瞧就是一片湖泊。原是有一池子莲花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只剩下几尾顽强活过冬季的鲤鱼,聚在湖边靠亭台的地方,等着喂食的老头撒下一把馒头渣。 白胡子老头坐在那一排桌子的尽头,面前是一块石板,在岁月的侵磨中变得光滑如明镜。上只有一组笔墨纸砚,和几块掰开的粗面馒头。老头儿就坐在地上一张铺开的毯子上,靠着围栏伸手去喂鱼。 江若茵敲敲走到老头的身后,给自家哥哥比了“嘘”,然后跳到老头耳边说:“宋爷爷!” 老头儿是这临风水榭的主人宋岚,从前的太子太傅,后来告病回家,其实就是懒得教。后来被这些富家哥儿磨的没办法,在自家的园子里授课,也不怎么讲学,一周两次或一次,以提问为主。 像这种年纪的老头儿性格多半都有些古怪,平时大家都是先生老师的敬着。但江若茵到底不是他什么正经学生,于是向来只叫他爷爷。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子,上下好几层,装的都是京城里现在最时兴的糕点。 江若茵朝宋岚摇了摇手里的食盒子,“我给爷爷来送吃的来啦。” 她把食盒子放下打开,里面有杏仁酥、有软糕、有豌豆黄,有茯苓饼,还有云片糕,最著名的最下面的两盘菊花酥,黄色的酥皮裹着中间的青丝红丝核桃仁,煞是好看。 宋岚一看她这般样子,就说她:“你这古灵精怪的,不是为了什么可不会来我这儿,是想什么了这是?” 江若茵朝她甜甜一笑,两眼弯弯,眼尾往上挑着,黝黑的瞳仁映着湖光漾漾,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欢,“我想宋爷爷家的梅子汤了嘛。” 虽是借口,但临风水榭的梅子汤确实是一绝,京中最名贵的酒楼都没有这儿的好喝。只是宋岚可不是做这种生意的,想喝,那就只能死皮赖脸的过来蹭。 来都来了,自然要喝个够本才好。 宋岚哈哈大笑,轻拍了一下江若茵的头,冲她指了指,“你这小淘气,还没到季节呢,不过还真有。豆蔻,去给姑娘盛一碗过来。” “一碗够么?” “怎么,你还想喝一缸啊!” 有了江若茵在,宋岚的脾气也是大好。宋岚只看才学,不看那些神鬼之说,他一直觉得江若茵可爱,人也聪明机灵,若是男子定然能入仕有所作为。 不过可惜了这姑娘只知道傻乐,但幸好养成了一身人不就我,我不就人的脾气,只顾自己过的舒坦最重要,这样也好。 宋岚同江若茵相谈甚欢,把带姑娘来的江之年扔在一边儿忘了许久。直到学生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才有人来调侃江之年。 “你这哥哥做的也太没有牌面了。” 江之年在外向来是温和谦顺的,“妹妹高兴就好,我这做哥哥的,除了让妹妹高兴,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也就你们家当个宝咯。”说话此人是魏国公家的小孙子,名方成林,算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了,还偏偏要自己弄个谦虚好学的名声,最是他来临风水榭来的最勤,也最烦人。 此话一出,江之年的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他虽不擅武力,却也敢与这种纨绔子弟搏上一播。 江之年还未做什么,身旁却越过了一人,一双鹰眸瞪过去,唇角却是翘着的,“方公子这般有闲情雅致说别人家的妹妹,不如先管好自己。” 方成林这样的纨绔,别的是不怕的,可最怕这些兵将。 谢迎书自十岁起就随父上进兵营磨练,身上的杀伐气与生俱来,同长辈们到不怎么,与同龄人相遇时,气场总是压一头。只是他平日里总是笑着的,看似颇好交集,实际上也是个刺儿头。 方成林不愿与谢迎书多起争执,就甩个脸子去落座了。 宋岚见学生们都来了,便也不跟江若茵玩闹了,他叫江若茵也找个地方先坐下,等着学生们提问。 一番提问过后,有一五品京官的孩子,平时都是不做声的,今日却问了个问题,“宋先生,我朝是素有根基,也使得京中权贵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各家与各家都能说起一段亲来。却是越为尊贵的人家,越怕受人诟病,交往起来极为缜密。为何大家不只安心做个臣子,都不去想那些事情,不就也无人猜忌了么?” 宋岚瞧他一眼,却把目光落在了江若茵的身上。 宫宴上相府夫人驳了齐王的面子,这件事儿想来是已经传开了,连这些小官都上杆子来看名门贵族的笑话。 江若茵本来撑着头听他们讲,突然落到自己身上了,就只是跟宋岚装傻充愣。 宋岚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点了她的名字,“你的事情,你自己说。” 若是从前她定要慷慨措辞一番,而此时江若茵确实只是搅着,轻咬下唇,半分无奈的说:“不过就是明哲保身罢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宋岚鼻子里哼一声,“你平日里那个劲儿去哪儿了,怎么今日这么安静上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江家五小姐啊。” 江若茵回:“既已选择了明哲保身,又何必再多说些缘由呢,左右不过是狡辩罢了。” 后来话头叫江之年给岔了过去,便没有再为难她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宋岚到房中去小憩了,江若茵带了两盒糕点,她自己拿了一盒给了宋岚,春荷还带了一盒。江之年带着江若茵游园,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吃些东西。 谢迎书也不知道从哪儿闻着味儿了,说什么也要蹭过来,被江之年一顿好怼,“你怎么谁吃点什么都要凑上来呢,自己买去。” “春风阁的糕点,每日都是有额定的,五妹妹买了这么多,我哪儿还买的到啊。”谢迎书说话是跟江之年说的,目光却看向了江若茵。 江若茵推了一把江之年,“去,亭子那边我还剩了半碗梅子汤,你给我拿过来。” “吃个点心你还喝上了,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江之年习惯性的嘴欠,被江若茵打着出去。 “让你去就去。”土豆 江之年拍拍屁股走了,剩下两个人,顿时没了方才那份打趣的闲情。 “是有消息了?”谢迎书问。 江若茵张了张嘴,随机点点头,用手扶了一把头上的钗,“是,但是还得请夫人自己做决断。” “怎么说?” 江若茵把月程雪的提议给谢迎书说了,谢迎书沉默片刻,江若茵只好继续说,“我既然选择‘明哲保身’,那就没有立刻站别家队的道理。你也是,不宜轻举妄动,一切以小心为上。” 谢迎书微微低头,眼睛不晓得在看哪儿,也是不知该怎么做决定。 他沉默了几许,眼看着江之年已经在那边骂骂咧咧的回来了,他才吐出几个字,“我会说服母家的,还请五姑娘回头转告月夫人,早做准备。” 江若茵本还想再劝些什么,见他已经做了决定,自是什么都不再说了,“好。” “好什么?”江之年自然不可能是端了碗过来,而是跟临风水榭的人要了个水壶给她灌了一些来。 反正宋岚宠着江若茵,临风水榭的下人们听说是江若茵要啊,也就二话不说的给了。 江若茵美美的喝着梅子汤,酸酸甜甜好是畅快,“说这梅子汤好喝啊,想跟宋爷爷要个厨娘回去给我做。” “如今天还未暖,你一个姑娘家少喝这些寒凉的东西。” 江若茵只冲他做鬼脸,兄妹和谐,一处好风景。 谢迎书不耽误他们兄妹俩玩儿,便独自个儿走了。 临走到水榭,正好见到老头儿从屋里出来。 宋岚背着个手,在台阶上盯着他看了半天,谢迎书不敢怠慢,于是合手作礼,宋岚却并未回礼,站在台阶上甚是高傲的样子,一双眼睛年迈却不失神,只这样盯着你,就像能看穿人心。 “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一点抱歉,爱你们的~ 第13章 坦荡 宋岚的房间装潢简洁,全是藏书字画。 宋岚背着手,看向墙上的一副千里江山图,“大周今日江山如此辽阔,你们谢家可是要占去一半的功劳啊。” 谢迎书一听见这类的话就只觉得头皮发麻,像是一把刀悬在他的头上,时刻的提醒着他。 谢家功高盖主,终有一日必遭祸事。 年轻的小侯爷愁眉不展,却只能说出一句:“谢家受先皇和祖宗的荫蔽才能有今日的荣光,不敢将这些功劳都揽在自家身上。” 宋岚只是哼哼一声,一挥道袍的袖子转身坐下,在桌子前面的垫子上指了指。 谢迎书领会,在宋岚的面前坐下,耳提面命的听着,打算无论宋岚说什么他都应了,反正是不能反抗的。 而宋岚却只是叹息,“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招惹江家的那个小姑娘。” 谢迎书本来连敷衍的词儿都想好了,竟然被宋岚这么一句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想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干干巴巴的扔出来一句,“宋先生此言,不知从何说起。” 老头儿气哼哼的鼻子里出气,叫豆蔻去把院子里的点心盒子拿回来,“你当我傻的?那小丫头多少年没来过临风水榭了,怎么今日巴巴的过来,她还能真的馋那一口梅子汤不成?” 说起这儿宋岚就来气,他这是成了什么地方了,都往他这儿跑,然后今日还当着他的课堂上问那些事情。 宋岚气着,却瞧见谢迎书的嘴角翘起了一个藏不住的弧度。他疑惑,“你笑什么啊?你还好意思笑?” 谢迎书抬手捂了下嘴,把心底的笑意憋回去,但却怎么也忘不了江若茵位了那把弯刀着急的样子,于是对宋岚说:“我观五姑娘,倒像是为了这些东西着急的人。” 宋岚左右寻摸着,终于瞧见一个舍得扔的砚台,往谢迎书的身后作势要扔,最终却还是没舍得扔出手,“你给我正经点!” 宋岚活到今天这个年岁,已经是个老妖精了,倒不奢求其他,只希望能有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如今龙椅上的那位,是宋岚一手教出来的,宋岚最是了解盛元帝是个什么人。 这皇位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大周兴盛,外敌皆无可惧,就算是那北疆之上的边鞑们如今也老实了。 一旦没有了需要共同抵抗的外敌,人就会开始忌惮周身的危险,越是高位的人越不例外。 盛元帝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中的胜者,最是猜忌多疑。 “你不是不明白这些的,往日听你讲纲常伦理,讲四书五经,你是最聪明的一个,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你要插进来一脚。江若茵为了保相府退了一步,你却进了一步,你这不是在护她,你这是在害她!” 谢迎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安安静静的听完宋岚的数落,却并不同意他的看法,“宋先生说的是,这次寻求与五姑娘也实在的迫不得已。” “可你拉了她这一次,她就再也无法抽身了。” 小侯爷微微倾头,听着宋岚的谆谆教诲,剑眉微倾,深窝里的眼睛沁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来,“我是知道的,而且倒也不算是我拉她下水的,若不是她那日多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或许到现在也不会跟她熟悉起来。” 他像是闻见了三月春末初开的花香,提起江若茵就能想到她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还有当日皇宫院内的月下桃桃。 “她实在是不知道叫我怎么说,她太好了,好到无法用学过的任何一个词来形容她。她是我这短暂的一生里遇见过的最不一样的姑娘,她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她坦坦荡荡。除了这样的姑娘,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在侯府今日前后皆是深渊的档口,愿意为我搭一座桥。” 谢迎书抬头,深邃的双眼温柔地倒映着从纸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是少年对家国的热忱,也是一句难以明说的情话,“宋先生,她做那样的选择,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大义。” 江若茵心中装的是家国情怀,所以她不要齐王,自断念想,断了那十余年的竹马情谊,转头为永宁侯的安危操起了心。 “幸好先生今日是来同我说的这件事,若先生去问她的话,可就寒了姑娘的心了。”谢迎书心知肚明,江若茵做这些决定,从来就不是为了他。 他也没有自作多情到人家姑娘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看上了他一个三品侯门。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却觉得江若茵虽为女子,却做到了君子坦荡荡,这是何其罕见的事情。 宋岚鲜少被小辈这么教训,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来死鸭子嘴硬。或许是他老了,他再也没有年轻时敢以死谏言的胆量来。他说是不愿意,却依旧是教出了这么些身怀才学的学生,还有那么个不算学生的小丫头,便看不得他们去冒险。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宋岚想看着小辈们平平安安的长大,却忘了他们正值他年轻的时候,正是一身正气,忠贞傲骨的年纪。 天下,已经该是孩子们的天下了。 话是这么说,却只听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伴随着的,便是少女不顾形象的怒吼,震得屋檐下那几对亲热的喜鹊扑棱着膀子四散而逃。 “那是我给宋爷爷带的点心盒子,谁叫你吃了?”江若茵撸着袖子,被江之年死死的拦住,不然她这会儿那巴掌怕是已经糊到方成林的脸上去了。 方成林不怕她一个小姑娘,“江公子,你拦着她做什么?你就让她打,让她打过来,我看她敢不敢!相府嫡女殴打国公府嫡子,我看说出去是谁丢人。” 江若茵的眼睛都要被他气的翻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江之年的束缚,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向方成林,“我看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挺能耐啊,不问便取就是偷,我看说出去到底是谁丢人!” 可江若茵的这一巴掌却打了个空,她抬头去寻人发现方成林已经跌坐在不远处的树根底下,头上还落了几片震落的新叶子。 苍翠欲滴的,还有点好看。 站在一旁的谢迎书还维持着刚才扔人的动作,脸上没有丝毫抱歉的晃了晃手腕对方成林说:“抱歉,想救你来着,劲儿使大了。” 方成林被这么一番羞辱,气的脸红脖子粗,可谢迎书的话又没说错,这一巴掌打下去那才叫丢脸,他不过是稍微多用了那么一点点劲儿罢了。 也引得其他一些学生哄笑开了。 这三个人站在一起,那也是另类版本的三足鼎立,一个是个空有爵位国公隐蔽下的世家子,一个是当朝外戚最得宠的娇小姐,还有一个是满门忠烈却无从保身的将门之后。 这仨凑一堆儿,谁输了都丢人,可偏偏眼下这位方成林是最丢人的。 方成林是没脑子的,他指着谢迎书说道:“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我要回去告诉我祖父!” 宋岚没有小孩子跑的快,一过来就听见方成林说这话,当时就是心里一咯噔,捋着胡子装模作样的过来训斥着,“不想学了就都滚回家去,在这儿闹什么?” 说完他又把目光转向方成林,略带怒意的,“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当我是瞎子啊,你不问就吃了人家的东西,你还厉害上了,我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你回去罢,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方成林这才慌了,要是让他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可要打断他的腿不可,“宋先生,是我错了宋先生,您可不能赶我啊。” 宋岚没回他,只是背着手离开了,“今日不讲了都先回去吧,豆蔻把院子收拾收拾。” 方成林追上去跟宋岚絮叨了,把这头的事儿都忘在了一边儿。 谢迎书回身问江若茵,“现在能分我一口点心吃了么?” 江若茵收了自己的手,她从前总跟着周珩,再怎么骄纵蛮横也是把最后的一面留给喜欢的人,就算是任性的出了名,也没在外人面前如此的放肆过,竟然还上手打上人了。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再老的猎人也怕遇上成精的狐狸。 小姑娘抬头一脸迁怒的说:“美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晚啦抱歉,有评论的话给大家发个红包吧,这两天不太准时。 爱你们,啾咪~ 第14章 清明 马车吱呦一声停靠在山脚下,小厮放下几个马扎凳,扶着车里的娘子姑娘们下来。 江若茵掺着母亲,没叫小厮们上手。 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比前一阵子还要湿沥沥的,江若青身子又不痛快了便被留在了家里,只叫江家其他的几个孩子来寺庙烧香祭祖。 天空蒙着一层灰色,抬头看去却也能被阳光照的刺眼。这几日便都是这样的天气,搅得人焦躁不安。 江若茵跟月程雪说了之后,那件事儿便就不归她管了。她在江湖上又没什么面子,只能是有心无力。 是她决意要救下永宁侯,让江山稳定,不受外敌侵害的。她不想看见北疆沦陷,风云飘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她以为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就能像害人的时候一样翻云覆雨,可真当救起了人,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闺阁女儿,无门无路,空有一个脑子,不过只能纸上谈兵罢了。 她太自以为是了。 江若茵随着顾明霜一步一步走上山,到佛堂前烧香礼佛,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她没有许别的愿,能重生一次已经是耗尽了功德,她不敢为自己求什么,只是不想让这天下不再落入奸人之手。 佛堂前拜完,添了香油钱,便就要下山了。压了一天的雨还没下下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山回府。 但或许是这样的天气,总归会遇到一些不该遇见的人。 江若茵与周珩又是一个台阶上,一个台阶下,四目而对,相顾无言。 顾明霜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儿,“有话要说么?” 江若茵合上眼睛,想说没有,却被周珩截断了话头,“我有话给你说。” 江若茵闭着双目,持续了约有一会儿,才对周珩说:“我要同你说的话,那天已经都说完了,我没什么好再跟你说的了,母亲,回去罢。” 她搀着顾明霜,便想越过周珩往下走。 两人相交的时候,周珩拉住了她的手腕,便就那样僵硬在了台阶中间,周围上下山的人纷纷侧目,用袖子掩着自己想说的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江若茵的耳边来,让她想不在意也没有办法。 江若茵看向顾明霜,后者拍了拍她,“最后做个了断吧,我们在马车里等你。” 江家的人都走下去了,江若茵依然站在原地,连看都没有看周珩一眼,“能放手了么,还是你想连我跟你吵架的这件事也闹的京城里人尽皆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叫那些在旁边嚼舌根的人收了声,快步的离开了此地,不敢偷听的那么明目张胆。 周珩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江若茵的手,往下退了一步,和江若茵面对面。 他的脸上竟然还敢带着不甘的,江若茵瞧见了只想冷笑,“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周珩的声音有些弱,他到底是心虚的。 可若是江若茵知道的晚,那时候的他已经是认真的想同江若茵一起白头偕老了…… 但江若茵却不给他这个面子,“我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我是诈你的。” “什么?”周珩满眼错愕,他想了每一个可能,却偏偏没有想过,她竟然是诈他的。 “周珩。”江若茵的嘴角翘起一丝嘲讽,“你就为了这个问题,把我堵在半山腰,让那么多人看我的笑话,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那当然是为了你!我想同你在一起,或许从前确实是掺杂了些别的东西,可我现在爱你的这颗心是真的啊。” “为——了——我?”江若茵将这三个缓慢的重复了一遍,轻眯上眼睛抖着肩笑了好半天,“好一个为了我。为了我,就把我和母亲都堵在这儿,让明天早上满京城都看我的笑话,说我不知抬举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的,你这是为了我!” 她的眼睛瞪出了红血丝,双唇颤抖着,“好一个为了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在乎他人怎么说做什么?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如今也变得和别人一样怕这怕那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珩,你也好意思问的出口这样的话。”江若茵往前走了一个台阶,逼上了周珩的双眼,“我是个名门闺秀啊,你当我真的不在乎名声么?江家的名声我不要了么?可我堵不住悠悠众口,我除了装作不在乎我还能怎么办,你是要我去跳河么?只要江若茵死了,就没有人能再说我一句不是了,你是这个意思么?” 周珩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江若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那时候江若茵满心都是那份少年欢喜,为了周珩一直都做个仗义直爽的样子,把那些妇人嘴里的破烂话都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反正有父母疼她,有爱人爱她,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依然保持着那份少女的纯真与直率。 那个江若茵,真的曾经无忧无虑过。 可如今周珩说出这种话,江若茵只想质问他,他与她之间传出的那些话,又有多少是周家刻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把她死死的和周珩绑住。 江若茵当然不会问,这种话多问多错,那她就暴漏了,她现在就只做个试探心上人却试出了错的可怜人就好。 周珩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他本是想来求一求江若茵的,谁料到还没开口几句,竟然叫她怼成这样。饶是周珩脾气好,也急了,“你就不能允许我争辩几句么?” “不能。”江若茵拒绝的利落干脆,“你想争辩什么?争辩你后来是真心的,争辩你与我日久生情,争辩你现在已经是拿一颗整个的心来对我的?可你怎么不想想,我是怎么有了诈你的心思的,我怎么会好端端的这么多年,突然就起了怀疑的心思?” 她不能说她看过未来几年的真相,便只能拿这些话来诓她。 可江若茵说的也无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周珩的刻意其实有很多踪迹可寻,只是她不去看罢了。 她从前,就是那个不愿意看的人。 周珩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低着头,连多看江若茵一眼都不敢,“我是想这么说,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听此,江若茵却突然如释重负了起来,她的笑不再带着嘲讽的意味,就只是轻轻的翘着嘴角,生生的成了一抹薄凉,“周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上,喜欢已经是最没用的一句话了。我承担不了背叛的可能,我没有退路可走。我上次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要的爱情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我都是高门显贵,便知道选错了一步,那就是拿整个家族做陪葬,我怎么敢把我自己交付给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我怎么知道你这份处心积虑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我承担不了背叛的可能,我没有退路可走。” 如果注定这一段爱情是要走向一个鲜血淋漓的终点,那就只有在萌芽的时候彻底将其抹杀掉。 “你要永远记得一句话,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人知道。”她抬起周珩的头,逼着他看着自己,“这是我最后能对你说的了。” 江若茵放下手,只留下一片无声。 周珩终于知道,他与她已经再无话可说,他终于只能在爱情和前程里选一样,而她替他选了后者。 不知道周珩是什么时候走的,甚至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从少女的脸庞划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积起的水洼里。 她的身上早已湿透,身后的春荷没有拿伞,焦急的跑下山去找人。 江若茵却就那样站在原地,为自己的无能,和终于彻底斩断的念想。 一柄油纸伞从她的身后打过来,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拉着江若茵的手腕,“若茵姐姐,你怎么了?” 谢宁心被红石抱着,红石打着伞,小姑娘还穿着带毛球的衣服,圆滚滚的像个包子。 江若茵僵硬的回头,谢迎书正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打着伞,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显得他有点凶。他的五官就是那样的,可江若茵从那眉目间瞧出了一点心疼来,更是叫她满心的情绪不知该何处安放。 她以为她经过了那一辈子,早就将那些情啊爱的忘在脑后了,可那一世她从来没与周珩吵成这样过,她不需要刻意的周旋,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 她不需要看着周珩一副要爱不爱的样子。 那时候的周珩大事将成,早就没了少年时期这份青涩的样子,一心只有他和他父亲的江山。 她到底,是对周珩动了真心的。 只是爱到最后,徒剩下的一腔无处宣泄的恨。 谢迎书抬起手,揉了揉江若茵的头,像是对谢宁心那样,纯粹又干净,不带一丝其他的色彩,“想哭的话,还是放声哭出来的会好受一些。” 那一天,清明雨落,江若茵站在半山腰的台阶上,对着一个才熟悉不久的人,放声大哭。 哭进了烟雨,哭进了人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准时赶上了,给上一世的爱情做个彻底的了解,爱你们啾咪。 第15章 提醒 江若茵借了谢宁心的手帕擦干了眼泪,谢迎书举着伞,送姑娘往山下走。 春荷一去再上来不知还要多久,江若茵整理好了情绪,说:“今天叫你看笑话了。” 谢迎书摇摇头,只是护着她,担心她摔在这被雨水打湿了的石阶上,“这不叫笑话,你或许还是会在意别人说的话,但是你的事情并不能算是笑话,把这些当成笑话的人才有错。” 江若茵猛地转头看他,一双眼睛哭红的像个兔子一般的,“你又偷听我说话。” 谢迎书是又笑又心疼,“这怎么算的是上偷听,你俩说话也没背着人啊。” 少女的脸被气成了包子气鼓鼓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好冤啊五妹妹。”他开着玩笑,总算把是小姑娘给逗乐了,“好了笑一笑,等下去了顾夫人看见你这个样子,怕是要担心了。” 江若茵抽了抽鼻子,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还挂着水滴,大约是风雨飘挂上的一滴。 她是生的很漂亮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漆黑却不深邃,只叫人觉得清透。平日都是笑着的,弯成一道月亮,可哭起来的时候,却偏偏放大了眼睛,圆溜溜的藏在眼眶里,湿润的、缀着长睫毛,任谁都没有办法放任这样的姑娘哭下去。 她是惯会忍着的,可他不想看她忍着。 “所以才要慢点走啊,等好一些了再下去。” 江若茵往下走着,脚下“啪嗒啪嗒”的踩着地上的水洼。 石阶年久,总是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积了水,满地湿滑。 谢迎书看她那样晃晃悠悠的走路,生怕她一脚滑下去,结果小丫头一直走的很平稳,一点都没有要踩偏的样子,“你步子很稳。” “之前你不是都看见了?我轻功很好,是二堂嫂教的,不过别的都没学会,只学会了这一招。但是二堂嫂说,女孩子学会轻功也够了,不要去跟别人打架,真遇上事儿了,跑的快才是最安全的。”江若茵朝他笑笑,眼皮还有些肿,挤得那弯月牙有点小了。 谢迎书伸手推了推她的眼角,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去触碰除了谢宁心以外的女孩子,“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江若茵做了鬼脸,挤了挤鼻子,把脸转过去,“还不是你让我哭的。” 谢迎书头一次见她这个样子,觉得新鲜,但又不敢挑逗的太过了,让她更伤心,“不哭出来,怕以后都不到你笑了。” 江若茵看到飞跑上来的春荷,朝她招了招手,“说起这个,我建议你去调查一下柳家遇害的真相,记得手脚干净一点,别让别人知道你有所怀疑了。” 闻言谢迎书却皱了皱眉,他跟柳家其实不太熟。橘子 谢迎书从没想过柳家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毕竟别说他了,谢家大部分的人跟这个柳家,也就是也就是族谱上不知道要倒多少辈儿才能沾上的亲戚,两家议亲也多是因为谢候的胆小,想要与一家没什么权势的又贤良淑德的女儿结亲。后来听及柳家中了状元郎,谢候还成天琢磨着想退婚,不想跟朝堂上的臣子扯上一点关系。结果还没等说什么,一家人和和美美来朝廷里贺喜的时候,就全都死于流寇之手。 小侯爷本人因为本就对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没什么念想,除了惋惜之余,也未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江若茵这个时候提到了柳家,让谢迎书不得不多问一句,“和我有关?” 春荷已经快跑到眼前了,江若茵不便说太多,“我只是怀疑,但你要小心。” 说罢,江若茵便往前跑了两步,冲进春荷打着的伞下,“怎么来的这么慢,你是蜗牛么?我要被浇死了。” 她身上也就只有刚下起来的那时候淋到的雨,身上还裹着谢迎书披给她的斗篷,那原是谢宁心的,小丫头怕她冷,说什么都要给她。 江若茵看春荷手上没有拎衣裳,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说她蠢,但还是把斗篷脱给了谢宁心,“谢谢小宁心啦,我跟春荷快些下去,就不用了。” 谢宁心抓着那斗篷,对江若茵挥了挥手。 到了山脚下,顾明霜已经急的跺脚,好不容易见了江若茵看她身上都湿了,狠狠的责骂了一番春荷,怎么不知道拎着些伞。 江若茵摇摇头,拦下了母亲,只是说:“母亲,冷着呢,快上马车回去啦。” 顾明霜心疼女儿,才放过春荷一马,上了马车。 这会儿顾明霜也看出来了,女儿身上湿的并不严重,便知道没有一直呆在雨里,“春荷找到你了,肯定不是躲在哪个屋檐下了,是谁给你挡雨了?” 顾明霜也是冰霜聪明的一个人儿,江若茵也没在这种事情上瞒着她,“是谢小侯爷,他从山上下来,正好看见我在雨里。” “他对你倒是挺好。”顾明霜的语气有些怪的,听起来叫人不太舒服。 “他是对我挺不错的,毕竟欠我个人情嘛。” 顾明霜阴阳怪气的“哦呦”了一声,“我看他是没动什么干净心思的。” 江若茵不安的扣着车中座椅上面的布。 她是那种别人待她一分好,她会回报给十分的那种人,所以才会那么多年都对周珩掺了杂质的感情无所察觉。于江若茵而言,周珩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手的同龄人,也是她第一个开始信任的人。 但当所有的信任崩塌之后,她就不再敢匆匆的相信别人了。 江若茵帮谢迎书,只是出于道义,却并不是出于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永宁侯满门忠烈,她知道他不曾谋反,她一定会怀疑谢迎书如今的打算。 可她是知道的,他只是为了活下去。 而她想让他活下去,活下去守护好大周,来愿她曾经矢口说出的孽句,补她这些年来的愧疚。 可他待她越好,就让她心里的愧疚多加一分。 “他最好是不要对我动那些心思,我不值得。”江若茵只是含在嘴里嘟囔了一句,顾明霜没听清。 问她什么,江若茵没再重复,而是打了个岔给岔了过去。 清明祭祖的事情都忙完了罢,雨季也眼瞅着过去了,江若青的身体总算是稍微好了起来,不再卧床不起。 谢宁心在家里闲得慌,吵着闹着要出去玩儿,正好赶上京中魏国公家老太太贺寿,老太太好风雅,便邀请了京中的勋贵公子姑娘们出来踏青,也是起了为家里的小孙子相看媳妇儿的意思。 几个女儿坐一起,品茶吃茶,江若茵没跟着顾明霜,带着江若青在院子里歇息,她的身边也就只有谢宁心会粘过来,吵吵闹闹的,她喝个茶都何不安宁。 偏偏远着两桌有那么几个恶心人的非要聊天聊的叫她听见,还时不时的用眼睛往她这边瞟。 说的无非是那些生活里的家长里短,明里暗里的又讽刺她云云。 可听着听着突然有一句话,让江若茵当场顾不得小姐的矜持,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吓得春荷赶紧给她。 她不急着这个,而是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姑娘问:“你刚才说,我二姐姐看上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谈个恋爱,下章又要进主线了~喜欢的话给个收藏评论二连吧,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7-05 21:00:43~2020-07-07 00: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纾梨· 2个;澄不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不变 那日皇宫之中,江若兰自己去跟那些哥儿姐儿的玩儿,她与他们同仇敌忾,都不喜欢江若茵,自然是有话可说。 不过江若兰却忘了一件事情,她是庶女,她以为她与别家的小姐们是同一战线的,她们却只是拿她当笑话罢了。江若茵再怎么落魄,不受京中的人的待见,那也是个嫡女。别家的姐儿们能到皇宫大内来的,那多半也都是嫡女,或中有那么两个庶女,也只敢跟着,不敢出声,哪怕是在家里正得宠的妾侍所生,出了门大多也只敢夹紧尾巴做人。 庶女太猖狂了,那是不识抬举。就算是宠妾所生,在别人家的嫡女面前,总是抬不起头的。 若不是江若兰出身相府,一些想要攀上一品中书令做亲家的老爷夫人们才不会对她这样的庶女动心。 还未议亲前,江若兰一直表现的温柔贤淑,到像是那么回事儿,可她是没脑子的,如今越发狂妄,早已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江若兰与那些勋贵家的小姐聊天说话,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而那些嫡女们却只拿她套跟江若茵有关的话,互相讽刺讽刺,叫她越发口不择言。 于是当日江若兰自以为是挣足了面子,却成了其他宴会上,官家小姐们聚在一起的谈资。 这谈着谈着,便拿这件事来讽刺江若茵,她们说:“就江若兰那天的样子,怕是看上了二殿下了。他们江家的女儿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啊,姐姐瞧上皇子,妹妹瞧不上王爷,也不知道是谁太高看自己了。” 江若茵听及此,连后半句都懒的反驳了,只觉得前半句话太过耸人听闻,“我那二姐姐喜欢谁?” 那对面坐着的姑娘,是平阳王家的嫡孙女宋芍然,好穿些蓝啊绿的颜色,显得淡雅又尊贵。可说到底也只是个闲散王爷,祖宗荫蔽,手中早就没什么实权了,平阳王家男丁稀少,还指着这女儿嫁个好人家呢。 于是她口中便是各种酸意,他们江家的女儿,怎么把京城里的好公子都给瞧上了,“当然是宁贵妃所生的那位二皇子,周炳殿下了。” 江若茵才顾不得宋芍然对她什么态度,竟然生硬的挤进他们那一堆里,找了个空凳子坐下,“什么时候事儿?” 宋芍然抬起袖子掩着面,眉目间都透露着一种嫌弃,哪有谁家的嫡女像是她这种做派的,没得一点教养,活像个乡野村妇,“不就是上个月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你又不是没去,怎么还要来问我。” “你少跟我扯那些弯弯绕绕我的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江若茵急了,她这二姐姐看上谁不好,偏要看上跟齐王一伙儿的那位,那日后可怎么办啊,“我既然问你,那就是我不知道。” 宋芍然往后退了退,指了指桌子,让她先坐下,不要拄着胳膊靠向自己。 江若茵确实是心急了,便先坐下,两条眉轻轻的蹙起,险些连宋芍然都被她这幅样子给迷惑过去了。 倒是不曾想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相府嫡女竟然会为这种事情着急成这个样子,宋芍然心里是又气又喜。气的是她也想嫁入宫中,为平阳王府提些面子,喜的是瞧他们两姐妹内讧还怪好玩的。 “那日宫宴,不是有些人都聚集去斗蛐蛐儿了,你家那位二姐姐可是一点大家闺秀的作派都没有,竟然跟着一堆哥儿去玩那个,最后还赢了。”说起这里,宋芍然还啧啧两声,“你们家的姑娘是不是都这么野啊?” 说话间,还在原地的江若青却轻咳了一声,宋芍然便把这个话头儿给打住了。 他们家这位虽然是个病秧子,但口碑到确实是不错,只不过可惜了人太柔弱,怕是都撑不过二十岁,也是红颜命薄。 宋芍然继续说:“赢了之后,二殿下夸了她两句,她就尾巴摇到了天上去,后来小姐们聊天,她就开始对着我们讲她的痴心妄想了。” 江若茵听了这些,直接就懵了。 是的,想起来了,其实上一世的江若兰喜欢的也是二皇子,也是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皇后的宫宴看上了那位殿下。但后来似乎是父亲不答应,不愿让江家落进党争的漩涡里,拒绝了她的这一番请求,最后和某位伯爵府家的儿子定了亲。 江若兰只想高嫁,从前是嫉妒她与周珩关系好,现在见她不要周珩了,便想踩在她的头上嫁给皇子。江若茵不敢保证自己什么都不做,是否能阻止江若兰,毕竟如今处处是变数,除了那些与这些事情毫不相干的,但凡是掺和到京城里这个漩涡中的,又多少事情是不会受影响的呢? 谢迎书不过是多来了一次江府,便叫齐王急得提前探了口风,谁又能保证齐王不会来祸害他们江家别的女儿。 二皇子的那一句夸赞,是否是齐王与二皇子间的阴谋。 江若茵虽然不喜欢这个二姐,但怎么说都不能让她掺和到这件事里,有这么个猪队友,她后面的计策岂不是寸步难行。 思考间,别的姑娘们已经换了个院子,不跟她坐在一起了。 谢宁心好像看到了什么人,两三步跑过去扑进人的怀里,说什么都要抱。 谢迎书笑话她:“你也十二岁了,怎么还成天要人报。” 小姑娘只知道笑,不答什么。 江若茵闻言看过去,便站起来问安,总归是要礼貌的。 她看见谢宁心,就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肆无忌惮的。她当年仗着父兄疼爱,是真的不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眼里,只是越发的不羁。开始介意其实是她跟周珩离了心之后才开始的,她那日拿那么一句话去顶周珩,也算的上是诛心了。 江若茵不想让谢宁心重蹈自己的覆辙,她希望这个小姑娘能真的无忧无虑的长大,不用受苦,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遗憾。 谢宁心扯着谢迎书走过来,江若茵叫春荷去给他倒茶水。 “你怎么过来了?”谢迎书近日与自家走的太近,难免叫江若茵心中有所怀疑。 可她又不敢把那些话说出来,免得招来什么祸事。他原就同江之年关系不错,可从前也就是一个书院里读书的同僚,眼下却是越来越熟悉了起来。 江若茵深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她多了那么一句嘴,也不知道她决心要救下永宁侯府,于谢迎书而言究竟是个好事还是祸事。若是因为与她走的近,平白生出更多的事端,那她的责任可就大了。 她本就是个祸害。 谢迎书抱着谢宁心,叫身后的红石把食盒子拿过来,是打前厅跟主家要的一些吃的。谢宁心年纪小,还嘴馋,尝尝吵着肚子饿,谢迎书便会掐着点给她准备些垫肚子的点心。 他知道谢宁心跟江若茵玩在一起,宴会上江若茵也不会扔了江若青不管,这次便准备的多了一些。 虽然没有春风阁的糕点做的那么别致,但魏国公府家厨子的手艺也是不错的,酥软的外皮包裹着或红豆或枣泥的馅料,虽不稀奇,但也香软适口。 江若茵喝多了茶,嘴里正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看着食盒里的东西看了半天,就等谢迎书一句话。 她不太好意思的往谢迎书的脸上瞄,偏偏那位小侯爷就不松口,看着她渴望的样子,也憋着笑。江若茵不好意思开那个口,便是硬生生别过脸去,不看了。 谢宁心没注意到他俩的眼神交汇,江若青只觉得自家妹妹丢人。 最后还是谢迎书没舍得让她搀着,推了推盘子,“准备的很多,四姑娘和五姑娘都吃一些吧,下一顿还有的时间要等。” 谢宁心听见了,直接拿了盘子里的糕点送到江若茵的面前,“姐姐吃。” 江若茵顺势拿了,低着头小口咬着,略带怨气的看向谢迎书。 谢迎书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但也没忘了他匆匆过来的本意,“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家的事儿,怎么了?” 听见这个江若茵就来气,但也没什么好说的,连吃点心的心情都没有了,“这还能怎么,无非就是我家那个蠢姐姐又做了些没脑子的事情罢了。” 她也不便与谢迎书说太多,说多了反倒引人猜忌。 可谢迎书不问,偏偏有人寻声过来了,声音尖利的质问她:“五妹妹怎么在外男面前如此侮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他开始了,他开始温水煮青蛙了! 我想改个文名,这两天天天换你们也看到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好想法,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给我一点灵感呢,前几个文名你们更喜欢哪一个呢,爱你们,啾咪~ 第17章 换防 江若茵虽然自己也吵闹,却是个听不得别人在她耳根子底下嘤嘤嘤的。 她随家中父母,无论是江戎还是顾明霜,都见不得女人哭,并非是怜香惜玉的那种,而是烦的那种。只觉得束手无策,头皮发麻,反倒是她这样的皮猴子虽然吵闹些,但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不担心受了委屈不高兴。 江若茵不想叫谢迎书看去了这些破事儿,就戳了戳谢宁心的小脸蛋,“带你哥哥上别的地儿去。” 谢迎书还想说怎么不给我看热闹了。 但他话还未开口,江若兰先是不依不饶的哭念着:“怎么妹妹说我,还怕别人知道,妹妹也嫌丢人了?” 江若茵一手撑着头,用余光看她的嫡亲姐姐。但江若青虽然身体不好,看起来小家碧玉,是个温顺的淑女,可那到底是跟江若茵一个娘胎下来的,肚子里是满是坏水。 反正江若茵也不可能在江若兰的面前吃亏,就由着她俩闹去,她只管喝茶吃果子,甚至伸手在谢迎书的面前晃了晃,“我有一问不解,还请谢二公子为我答疑解惑。” 江若青的眼珠子往江若茵身上瞟了一眼,脸上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坏笑。谢迎书瞬间了然,拍了一把谢宁心,跟江若青面上讲别的,实则看笑话去了。 被卖的江小五悄悄的用一只手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别问,问就是脑瓜子疼。 “我这怎么就叫侮辱了?”江若茵万分无奈,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给江若兰解释,总不能在这大庭广众的,跟她这个蠢姐姐说二皇子那边是豺狼坑,你跳就是你傻。 她这个姐姐自打议亲以来就觉得江家所有人都要害她,生怕她嫁得好了压的妹妹们出不了头。 江若兰是个庶女,她母亲却连个庶女都不是,不过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丫鬟,塞过来做的通房。慕姨娘眼界短浅,只知道高嫁争富贵,却不知道相府结亲,要从多少个方向考量。 江若茵同周珩的婚事能成,大部分还是取决于两人的年少情谊,别人就是酸到醋滴到眼睛里,那也不能不说那一段佳话。可从未联络过的,就要高攀,还要攀到二皇子哪儿去,那是结党营私,是参与废立。如今太子正得势,为人又端正,这个二皇子多有些不检点的风流史,人家要是没看上,要相爷去求不知道有多丢脸。 可江若兰不懂这个,江若茵也没法给她讲。 讲不通的事情,说再多也无用。 “我只不过是说你蠢,你是个大家闺秀啊,饶是闺阁姐妹都不好承认的事情,你竟然去跟别家的姑娘们说。姑娘们面子上是没说什么,你怎知他们不会笑话你?我与周珩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都不知招了多少红眼,你也是胆大。” 江若兰本以为她这个妹妹又要像那一天一样羞辱自己,结果竟然是跟她说这些,腹中准备好的嘤嘤之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妹妹这是何意?我追求爱情,有什么不对?” “二姐姐当这是爱情,可听说那不过是二殿下对你的一句夸赞罢了,你知道他夸过多少人么?咱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虽说女不低嫁,倒也不至于这么攀附权贵。二殿下那样地位的人说的话,姐姐最好还是当个耳旁风听了算了。皇宫这种地方进去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自古的道理姐姐难道不懂么?” 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不愿意跟江若兰扯这么多的。 可她怕。 她怕事有变数,怕江若兰真的嫁给了二皇子,以她这位二姐姐的脑壳子,跟二皇子那个蠢的,两个人加一起被齐王当枪使,到那时候才是神仙难救的地步。 就是江若兰现在嫌她烦也好,总要掰开了揉碎了,才能往她这个傻姐姐的脑子里面灌。 江若茵不喜欢江若兰,却也没有恨她到要去死的地步。不过是头脑不清醒罢了,不清醒,那就给她打清醒。 她绝对不会再让相府再一次身处漩涡之中了。 江若兰被她唬住了,可她们两个毕竟不怎么对付,“你这么说,那怎么宫宴那天,去了那么多家的女儿?” “我的傻姐姐,宫宴是谁办的?这还用我多说么?”江若茵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愿能成个真,“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可二殿下是什么?皇后姨母与二殿下的生母向来不和,你要嫁二殿下,那让皇后姨母怎么看你,日后太子登基,二殿下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些东西难道二姐姐还要我告诉你么,我告诉你你又不听,姐姐又偏要问,问来问去最后落下埋怨的,不还是我。” 她这次与江若兰说话,并不像是上次那般的牙尖嘴利,姐妹吵架。而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因为太过真实,叫江若兰彻底被她这些话唬住了。 江若茵跟她呛,跟她吵,哪怕是轮着椅子跟她打架她都能想象到。江若茵不想让她嫁二皇子,有的是撒泼打滚的方式能让她不成,可她偏偏用了这么一种方式,让江若兰反倒心有余悸。 她不聪明,但却因为出身不好,对危险有一种天然的敏锐。 江若茵所讲述的那些,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连话都没说的就跑了。 江若茵顺着她的方向往那边看了看,见人走远了才伸手要打自己身边的这两位。 她看了看江若青,到了还是没下去手打,她姐姐毕竟身子弱,只好敲了谢迎书的头顶敲了两下。 脑壳还挺硬,敲的她手指头疼。 “你们两个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这儿笑话我。” 说完她又去掐谢宁心的脸,捏的小姑娘只能“乌拉乌拉”的说:“之也之也……窝戳惹……” 江若茵还不解气,但也之恩那个怨气一般的看一眼江若青,把桌子上的甜点往自己的嘴里塞。 她这般没有形象,却更叫谢迎书瞧着喜欢。 “我下个月要随我父亲一起去江南营换防,上次说要给你带东西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江若茵觉得有些意外,“北疆军,还要真的要去江南营换防的么?” “几年前就是这样了,为了分散控制,每年都会有一个月换防,前几年战事吃紧,北疆就没跟着他们换。眼下还算和平,便要补回来。”谢迎书只是随便说一说给她解释听,“也就不到两个月就能回来了,江南营那边好玩的东西不少,我给你带。” 后面他说的话,江若茵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江南营,那是余家的地盘啊。 “你……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是她疏忽了,忘了换防的这回事。 她怕隔墙有耳,不敢跟谢迎书说太多,只能用眼神示意他。 自她记事起,北疆与人换防,就只换过两次。北疆战事吃紧,不方便经常换主将,这一次换防过后,边鞑就又要打过来了。 张家,也许并不是齐王手中唯一能制衡永宁侯的底牌。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18章 杂耍 一晃眼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檐下的燕子已经回来了有些日子,看着深宅大院里的姑娘们闲的长毛,从长廊前闹到长廊后,最后也只能插插花品品茶,无聊的很。 哪怕是江若茵这样的,又为了点新奇的小玩意儿跟江之年从前院追到厨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江之年秋天就要考试了,并没有太多的事情陪她闹,但她记得谢迎书今年也是要考试的,他随谢候去江南营换防前叫江之年出去吃酒聊天聊到了很晚,她还以为他们两个在哪儿个勾栏园舍里睡下了,江之年才拖着疲惫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江若茵叫人给他打了水,洗去了一身酒气。 她发现江之年跟谢迎书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从前江之年与谢迎书似乎关系就不错,一个书院出来的,又比较投缘。只是她以前并未对京中的这些少爷公子们产生过好奇心,尚未袭爵的小侯爷,也入不了齐王的眼。但多少还是会听那么几耳朵,说到底还是侯府倾落的太早,让她对他没什么大印象。 “说起来谢二哥哥比我大四岁,怎么跟你今年一起考。” 江之年累了,昏昏欲睡的,“前几次秋闱他都被谢候带走去北疆了,总是错过了。其实要说就是谢候不想让他考,不想让他入仕。谢候这人胆小的过分了,不像是战场上打下来的一样,处处谨慎担心。” 江若茵打着哈欠要走了,给江之年屋里的丫鬟们吩咐好了明早记得给三哥儿弄点醒酒的,“我想谢候并非怕死,他是那种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在阴沟里翻了船的人。” 为了免得江之年喝的脑子不中用不记事儿,江若茵把事情都嘱咐好了才走。 自从谢迎书说他要去江南营换防,她的心中就一直揣着藏不住的惶恐与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距离那一场颠覆大周的战争到来只剩下半年多,她现在也未做成什么,甚至连乜州的好信儿也没有传过来。 更让江若茵不安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好像除了嘱咐谢迎书多加小心,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奸人尚未展露头角,她也只能坐以待毙。 这样下去不成啊。 —— “若茵姐姐!我来找你玩儿啦!” 江若茵正在帮江若青剪花枝,突然从远处扑过来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差点将她给扑倒了。谢宁心似乎长高了一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江若茵还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抱起来,现在已经觉得有些沉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窜个子的年纪,江若茵把她放下比量了比量,“怎么突然跑我这儿来了。” 谢宁心抓着石桌上的花儿,江若青捡了一朵小百合别在小姑娘的耳朵上,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哥哥不在家,大哥哥不喜欢我,我在家里无聊的很,就跟母亲说想来找若茵姐姐玩儿,她就许我来啦。”小姑娘话说的天真浪漫,也没想到有什么不对。 江若茵把手中最后一支花儿剪好给江若青,想着这张夫人确实脑子里没什么东西,放任自己的女儿跟她们相府来往的这么密切,她还真怕出事儿,“说起来你家大哥哥是庶子来着?庶子也能有所作为,怎么没跟着谢候一起去江南营?” “大哥哥去年受了伤,江南阴雨天多,受不得这样的天气,还是在家里安养的好。” “那前一阵子清明雨气,他倒是受罪了。” “别管那些了嘛,姐姐我们出去玩儿呀!”谢宁心平时被娇宠惯了,没了哥哥她就无聊。 以前不认得江若茵的时候,家里哥哥都去了战场,她就只能跟着母亲玩。可姑娘年纪眼瞅着变大了,侯府的那一亩三分地儿便不够她玩了,识得别家的姐姐,也算是同龄人,就忍不住出来闹。 “我的好妹妹,你是侯府千金,我是相府贵女。咱俩闲的没事儿凑一起,你还真不怕惹出什么事儿来。”她嘴上这么说,但她虽怕重蹈覆辙,也未必愿意对齐王势力委曲求全。 她最担心的,倒是盛元帝真的对侯府起了杀心,那到时候就是她做的再多,也未必就得下来。 她敢直接拒了周珩,敢上来就与齐王府断了联系,可她不敢拿永宁侯府的安慰去赌。 大周的倾落,加下来北疆的那一场硬战,才是真正的转折点,永宁侯必须活下来。 “那又有什么了?”谢宁心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姐姐陪我出去玩儿嘛,听说京城来了个杂耍班子,可有名了,我想去看看,陪我去嘛!” 最后江若茵还是没能拗过这小丫头片子,带她出去看啊了杂耍班子表演。 此时京城的街上确实是很热闹,那杂耍班子也是落地卖艺的,里里外外的聚集了一群人。江若茵也能理解为什么谢宁心非得找个人来陪她出来看,这大街小巷的鱼龙混杂,谢宁心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不安心。 侯夫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哪怕出事儿了,也拉一个垫背的,就让谢宁心出来找她玩儿。 那些盯着侯府的人敢动谢宁心,却未必敢动江若茵。江家的底蕴,到底还是比武侯世家更得利一些。 “姐姐!我想吃糖人!”谢宁心一路上都抓着她的手。 她也未必是不怕,只是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抓着大姐姐的手,总能让小姑娘安心一点。 可江若茵如今也就才十四岁罢,谢宁心怕的事情,她怎么能不怕。 江若茵不喜欢那位侯夫人,觉得她粗鄙,愚笨。她不歧视商贾人家,但却为侯夫人的无知和自私敢到可悲。 这些话她不会说给谢家人听,只是倍感不快罢了。 “春荷,去那边买个糖人过来,别走远了。” 戏班子周围人潮拥挤,江若茵怕出什么事儿,不敢离开谢宁心的位置。 可人与人挤着挤着,就跟带着的人脱了队。 江若茵心里着急,却不能在谢宁心面前露了怯,只能抓着小丫头的手,强装出一份镇定来。 人流将他们推来推去,江若茵怕谢宁心出事,一直伸手护着她。有人在人潮里动手动脚的,幸亏江若茵脚下功夫还成,便绕着地方,想找个宽松的地方呆着。 戏台子上锣鼓喧天,将那些阴影下的动作遮了个干净。 江若茵只顾及着眼前的事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路边上,身后是一处幽暗的小巷子。 巷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江若茵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啦,抱歉,有评论的话发几个红包。 发了个现言文案在专栏,《该死的初恋》是设计师和名模的故事,有兴趣的话点个预收吧。 爱你们,啾咪~ 第19章 乜州 京城是富饶之地,鲜少有这样破落的院子。 院子中晒着干粮,屋檐下趴着一只黑背犬,看见人过来了也就睁了睁眼睛,继续趴着乘凉。 一个婆娘走过来踢了一脚那只狗,操着一口京中不太常见的方言叫骂,“这么懒,人来了都不知道叫,养你有个啷个用。” 黑背犬不情不愿的起来了,跑到江若茵的脚下绕着圈儿闻了闻,又趴了回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与它无关一样。 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江若茵手里牵着谢宁心的手,一点都不见外的找北北了的地方坐了,脸色铁青,目光中带着不掩饰的怒意,“你们胆子这么大,怎么ub跑到皇城根儿底下跟所有人说你们来了?” 一想到方才发生了那一段乌龙,江若茵就生气。 她的脸长得幼,却不失媚气,往日里那番漫不经心的笑再加上上房揭瓦的斑斑劣迹,本就让她的容貌看上去有些匪气。齐王一直不太喜欢她的这一款,但是碍于周珩喜欢,就也没多说过什么。 种种元素交杂在一起,让江若茵的脸看起来又清纯又娇媚,外加上一股玩世不恭带着嗔怒的狠劲,很容易叫男人欲罢不能。 闺房里的贤良淑女看厌了,便忍不住对这种新奇的口味动心。 但那毕竟是江若茵,饶是男人心里头有点什么念想,也都只能咽在肚子里,不敢肖想,因为她是齐王府看中了的女人,也因为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 两种理由加一起,谁也惹不得。 当江若茵卸去了笑,就那样看着眼前的男人,便只剩下了狠意。他佝偻着脊背,一脸谄笑地,向江若茵求饶。 “我错了姑奶奶,您饶了我?但我也没辙啊,他非要来,我没有办法。” 这人说他叫阿柴,是孙家的人。 马涛兜兜转转得了消息,乜州孙家要他伪装去打劫张家的马车,然后将人带回来,再由孙家转交给武林盟藏好。这其中月家不过手,也就没人怀疑到月家头上,就当是到了马涛手里就没了。马涛得了一大笔钱,又由着孙家帮忙重创了齐雷正一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可张家人到了孙家之后,却不愿意了,他们担心自己的消失会影响到京中的女儿女婿,说什么也要上京看一趟。 孙家人好说歹说也没拗过,只能派了亲信带着张家长子,也就是侯夫人的亲哥哥上京来看一眼。 他们不敢轻易抛头露面,自打进了城就落脚在这一处巷子里,不出门,只有阿柴每天出去寻摸着,看能不能碰上个谢家人,带回来给张家大哥看一眼。 阿柴蹲了好几天,才碰上他们出门,又正好赶上京城里来了杂耍班子,街上热热闹闹,丢了人也可以说是人多走失了,不会闹起太大的波澜。 但偏偏这个阿柴是平时跟着马涛那边的亲信,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他来,没有让太多的人知道张家的事儿,免得节外生枝。可正是因为如此,阿柴一身匪气,见跟姑娘们说不上话,直接就把人绑过来。 要不是江若茵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他哪儿讨不到便宜,以江若茵的脾气早就把他的脑袋掰下来当球踢了。 被人捂了嘴的小姑娘到现在也不太高兴,阿柴一路求爷爷告奶奶,孙家的令牌给她看了无数遍,上面的纹路都要被江若茵给摸没了,江若茵才稍微信任了他一点,答应他去见那位张家大哥。 这会儿张家大哥也被那位前头骂骂咧咧的婆子带出来了,他的身材并不挺拔,不像他反而因为舟车劳顿显得有些驼背。他的面容是典型的江南人的柔和,看着没有谢迎书那么凶,却并不叫人觉得亲近。 大概是商人眉眼中天生带出来的精明,让江若茵不大喜欢这个人。 “姑娘,我是张家的嫡长子,我叫张庭云,宁心……还记得舅舅么?” 侯夫人很少回江南,几年也回不去几次。侯府常年无人,她这个做主母娘子的不好总回娘家,到时候无人主持中馈,是要门庭落寞的。谢宁心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张庭云一次,这会儿吓得在躲在江若茵的身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记得。” 江若茵意识到小孩子的抗拒,便把孩子护在后面,“她还小,不记事。谢二哥哥到江南营去换防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谢家大哥倒是在,但是……” 谢家大哥是庶出,到底是跟张家没什么关系的,张庭云也不想见。 但是见到了谢宁心,他心头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江若茵见张庭云没有做什么别的,也就不再像老母鸡护仔一样护着谢宁心,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张庭云,脸上不带一点笑意。 可她的眼角弯弯,眼瞳漆黑,这样看着人,就像是一个黑洞,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张庭云笑了,“姑娘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可知道我是谁?”江若茵问。 张庭云答:“知道啊,你是相府嫡女,我们张家能逃离余家的掌控,还要多谢江姑娘牵线搭桥,这些从聿都在信里跟我讲过了。” “那他也一定跟你讲过这其中的利弊,你不应该来京城。”江若茵的声音渐渐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她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伪造张家惨死的假象。 齐王玩这一套,她也可以玩这一套。 可这个张庭云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上了京城,万一让谁瞧见了,他们步下的整个局面都要毁在他的身上。 “你是个商人,该是惯会精明算计的,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通么?”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可她毕竟是个孩子。 被一个孩子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张庭云的心中也不痛快。但毕竟受人恩惠,他又不能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我的妹妹。” “你担心谁,就不能等么?就不能让孙家去打听么?孙家什么体量,难道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么?你就非得自己亲自过来,看这么一眼,回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侯夫人怎么办,你让谢二哥哥怎么办?” 她是气极了,她本不该这样教训一个长辈,但是她咽不下去那口气。 她为了他们家步步为营,“你就没有想过,你暴露了,是不是也会拉着我们家一起下水。我帮你们是情分,你就为了一句‘担心’要拉两家人下水,请问我是帮了个白眼狼么?”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张庭云从来没叫人这么说过,实在是没忍住教训了一句。 江若茵却冷哼一声,“满京城人都知道我霸道无理,你这句评价我还真不当回事儿。现在人你也见到了,以最快的速度出城,不要再在京城久呆了。” “可我还有话要跟我姐姐说。” “不可能。”江若茵张口就是拒绝,“哪怕我有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你去见侯夫人,那太危险了。” 张庭云着急,他总要亲眼看见了才能安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江若茵只能继续给他解释。 “你要清楚一件事,你们才是侯夫人的软肋,你们不出事,对侯夫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我希望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你们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武林盟,不要出来,不要让侯夫人为难。” 谢宁心看见他们两个吵来吵去,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跑上前去握住张庭云的手,“舅舅放心,母亲很好,哥哥也很好,舅舅不用担心。” 张庭云握着小姑娘的手,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哭流涕,“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走的时候,张庭云给了谢宁心一封信,是张家老爷写给女儿,洋洋洒洒好几页纸,写的都是念女心切。江若茵本来不想叫谢宁心接的,但是看见那字字珍重,她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说。 可齐王能威胁到张娘子,侯府必有眼线,她又怕这封信出事,出来的路上想了好几种办法,都觉得不妥当,神情恍惚的差点带着谢宁心走死胡同。 他们从小巷子里出来,碰见了找人找了半天的春荷,“姑娘,你们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 江若茵见到春荷,才总算是心定了,“没事儿,就是人流太多,走散了。” 她手里握着谢宁心的手,想着自己当年也是这般不懂事,张了张嘴想要嘱咐什么,最后还是问,“还想接着玩儿么?” 谢宁心摇了摇头,“不玩了。” 方才闹出了那么一回事,她就是玩心再大,现在也提不起玩闹的心情了。 “侯府的车子在那边儿。”春荷指了指。 江若茵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自家的,最后还是下了决定,“吩咐咱家的车子跟着,去侯府,我把宁心送回去才能放心。” “知道了姑娘。” 谢宁心抬头问她,“你要去见我母亲么?” “对……我得亲自见她一面才行。”江若茵信谢宁心,但她不信那位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他马上就回来了! 专栏《该死的初恋》求预收,现言小甜饼,看一眼吧,求求你们啦。 爱你们,啾咪~ 第20章 烧掉 永宁侯府。 张怀静捧着那一沓家书,泪水扑簌扑簌流下来,打湿了书信,洇湿了笔墨。 “是我连累他们了……”如果当初她没有嫁到侯府来,张家也不会因此落难。 张怀静收起那些信,抬头刚想要说什么,江若茵却先开了口,“夫人,烧了吧。” 张怀静的表情愣住了,连脸上的泪都停滞了,不知道该流还是不该继续流,“你说什么?” 她问的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也确实,任谁收到这样一封布满了心意的书信,也舍不得烧掉。恨不得藏起来,他们不知道要有多长的时间不能再相见,有这一封信函,还能留个念想。 可江若茵竟然让她烧了。 “我说烧了吧,夫人。若你还想见到张家,还想阖家团圆的话,那就烧了他,也不用担心后半生,是不是只能靠着这一封书信聊以慰藉。”江若茵说的很不客气,但她没法跟张怀静客气。 她本可以把这话叮嘱给谢宁心,让她回去自己跟她的娘亲说的。可是她不放心,她怕谢宁心劝不住张怀静,也怕张怀静躲着谢宁心不肯烧。 张怀静优柔寡断,又没有大局观,交给她自己来做决定,江若茵是绝对不可能把这种威胁到侯府生存的决定,让她来做决定的。 “这……可是我……”张怀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举着书信,对着江若茵,她看不透这个女孩子在想什么。 她不过是跟自家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年纪,明明是京中盛传的小霸王,现在坐在她的面前,却是端庄有礼节,散发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威严,出口却是一句似是命令的话。 她一个小辈,竟然命令长辈。 “我知道夫人嫌我说话不好听,但夫人可还记得。是你求我们江家办事儿的,那这后续怎么做,怎么收场,就还请夫人听我的。”江若茵不卑不亢,她说什么,今天也要看着张怀静把那封信烧掉,“夫人要知道,一旦事情泄漏,那受害的不仅是张家,侯府,相府没有一个脱得了干系,也请夫人原谅我的无理。我是为了江家,我没有办法。” 江若茵朝着张怀静,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她的眼睛里都是苦,生在权贵之家,便是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本就该是早慧的,哪儿有那么多真正天真浪漫的。 江若茵自小受人排挤,她的生活只会更艰难,更疾苦。那些顶在她头上的头衔,相府嫡女、皇后的外甥女,每一个都在死死的勒住她的喉咙。 张怀静看着江若茵身边无忧无虑的谢宁心,正在把玩着春荷给她买的糖人,吃的满脸都是。他们把谢宁心惯的太好了,让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替她准备好。 可是别人家的女儿,未必是这样养的。 “我知道了,那就烧了吧。” 张怀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春荷,春荷就着烛火,将那封信烧了个干净。 这屋里除了他们四个没有别的人了,江若茵进来的时候,就让张怀静把屋子里的人都驱散了,不要让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这些事情就只能□□荷来做。 春荷看着庭前后院,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就为了不叫人听见。 她一个外人,到别人家里这么严防死守,怕是也要流出去些什么话了。 江若茵坐上江家的马车的时候,谢宁心还追上了,给她抓一把糖,什么口味的都有,是北疆那边寄过来的,京城里不常见。 “姐姐不要再拧着眉头了,不好看。” 江若茵笑,“知道了,谢谢小宁心。” 马车咕噜咕噜的走了,春荷跟江若茵坐在一起,看着她手里的那把糖,有些眼馋。 可她家姑娘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堆糖,面色更愁了。 “姑娘,你怎么了?” 江若茵无奈地叹息,“好像演过头了。” —— 江南。 “将将——”地刀剑碰撞声动荡在冰场上。 谢迎书随着谢候看练兵,红石跑过来凑在谢迎书的耳边说了什么。 他面色严肃,周身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场,谢迎书往前走了两步,跟上了谢候的步伐,“张家那边出了点事儿,我先离开一趟。” 他们这些事情谢候是知道的,他不太愿意。 谢迎书用了好几个晚上才说服了谢候让他放手去做这件事,一定不会让侯府出什么意外的。 谢候心惊胆战了一辈子,终究是要把谢府的荫蔽都转交到这个儿子手上的,他这个儿子最是执拗。不像他,也不像他那个正房夫人,但偏偏都像他们一样认定了哪个方向就容易往死胡同里走。 谢候是小心,而谢迎书就是冒险。 谢候听及张家出事儿,就觉得一根弦儿绷紧了,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暴露了?” 当初他们说要做这件事的时候,谢候是百般的不愿意,这会儿出了事儿,更是打算要说教谢迎书一番。 谢迎书太熟他这个老子了,“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需要接应一下,别太担心。” 他拍了拍谢候的肩膀,便带着红石走了。 方才红石跟他说,他那个舅舅跑到了京城去,还找到了江若茵跟谢宁心,当时就觉得慌得很。信是乜州孙家送来的,信上所说,没有什么大事,已经吩咐了人快速将他们带离京城,但往乜州走的这段路上,诸多困难,马涛不便插手,以免生疑,若他有条件的话希望能借用巡逻一由,万一出事以便解救。 乜州也属于江南范畴之内,但江南之大,路途遥远,要做准备也要提前个三两天,再说从北上下来,还要等些天才能到。 谢迎书去见了打乜州来的那个小厮,与他问了详细的,那边的人从五月中上的京,用了十天左右到的京城,在京城停了也有小十几天了,如今六月中旬,那边若是已经南下,大约还有个七八天就要到乜州了。 谢迎书想了想,打发了那个小厮,晚间与父亲相谈的时候,才说了自己的意思,“父亲,我想提前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明天男主回京谈恋爱。 爱你们,啾咪~ 第21章 立场 疾风劲草。 虽说江南水乡,处处是风景,但再好的风景成天被一堆流寇糟践,也剩不下什么诗情画意了。 乜州本是园林雅致的地方,可要到了郊外,就只有半人高的杂草,一阵风吹过,粗糙的草叶能将人的皮肤割个口子出来,倒是有些像禹州的作派。禹州离更靠近北方,民风较为豪放,各有各的风格。 谢迎书已经在这条路上等了两天了,从京城而来的队伍却迟迟没有到,总的来说约莫也就这么两天了。 他们结束了江南营的换防,谢迎书先带着一小队人马背上,以防范于未然,而谢候还是跟着大部队走,还要在等些天。就是他没撞上,倒是后面还有人。 张庭云和阿柴他们伪装成的是商队,从京城进些东西回来乜州,打禹州路过到乜州的这条路上,正是马涛和齐雷正打的正欢的地方。虽说是太平盛世,但这他们两家也算的上是“官匪”了,体量太大难以歼灭,就只好这么养着。也不动什么太大的手段,偶尔抢一波。 像是张家这样的大户,本就每年都会打点些,让大家都有的赚,图个平安的。这一次受了劫,倒是让周边的不少商户都对这条路开始忌惮了起来。 不过减少人员流通对他们来说确实都是好事,自从上次江若茵跟他提醒过,这次来江南营,他特意观察了几番,发现有些江南人的习惯,他在北疆见过。 上一次来江南营换防的时候,谢迎书尚且年幼,便没有跟过来,那些在北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习惯也被他们说成是个人习惯罢了。 比如江南的兵喜欢在深夜轮岗的时候,在嘴里含一块薄荷叶子,而北疆的兵更喜欢在嘴里嚼一些烟叶子提神,北疆那几个兵嚼不习惯烟叶子,北方薄荷又少,他们就开始嚼草根。 他现在才知道,他的身边原来处处都是眼线,除了父亲和红石,他都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而问题在于这些人在他的身边都是做什么的,他们处心积虑的留在北疆,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监视么? 如果只是监视,江若茵不会对他去江南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谢迎书知道,那个京城里的小姑娘,一定知道什么,他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道的,但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反正江若茵不会害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要是被江若茵知道了,说不定又要来踹他,威胁他那她现在就去告诉齐王,让他们自己斗去。 “少爷,咱还等么?”红石的疑问打断了谢迎书的思绪。 “等。”谢迎书淡淡答道。 “少爷,能出什么事儿啊?” “齐王横竖都已经知道了张家人被救出去了,你当齐王真的会信那是真的么?不过是明面上做出来的,同一个手段,大家都心照不宣。”如果江若茵怀疑的没错,齐王应该对这一手熟悉的很。 不过熟悉不熟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齐王知道,张家现在究竟在谁的手里。 经手乜州孙家之后,还需要在消停两个月,再将人送到武林盟去。武林盟坐落西南,离京城是真的天高皇帝远,西南那边的镇南王跟齐王那才真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他想插进去镇南王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等着吧,总不过就这两天了。” 但谢迎书这些日子翻来覆去的想,齐王或许是站了二皇子一脉,可二皇子那就是出了名的废物,就是下面的小六肃王,也比这位二哥要好不少。 他作为最年长的皇子,至今没有实绩,虽说是封了晔王,可没有人愿意尊称他一句晔王,太子比他小两岁,如今已经在政治上颇有成就了,而下面最小的那位肃王,自打接手了兵部以来,是做的井井有条,京城安寝。 他从前只是怀疑,那天听江若茵如此不愿意让江若兰嫁给二皇子,他就明白了,齐王不是要支持二皇子,他是要造反。齐王这些年回到京中也笼络了不少朝中重臣,户部工部都在他的手里,如果他用这些来支持二皇子,太子确实不讨巧。 谢迎书靠在树上,继续捋着这些事情,背靠的树突然一震,他立刻起身蹲下,往路上看着。 远远的马蹄声踢踏而来,荡起了一片尘土,随即而到的,便是从对面山头而来的两道暗箭。 幸好阿柴带的人都是好手,也惯会收敛自己的东西,没叫人看出是哪一派系的,可是不是自己的手艺到底用起来还是不太顺手,很快他们的动作就落了下风。 谢迎书并没有急着去救人,而是挥了挥手,叫人到后面的队伍去报信。 他是一个人呆在这里的,免得惹人耳目,不多时,休憩在不远处的队伍就跑过来了,就像是刚好回程到了这边,遇上了土匪打劫一样,将那货贼人制伏。 齐雷正的人来的不多,本就不是冲着打家劫舍来的,就为了杀两个人,问出行踪。 等都做干净了,谢迎书才一副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模样,迈着步子走到那些人的面前,“这是怎么了?” 他装起来也不差,神色中带着一丝轻蔑,像是看不起他们这样的人似的。 齐雷正手下的人并不认识他是谁,只见到面前的人衣着尊贵,下摆绣着银色的暗纹,腰间的平安玉佩价值不菲,便知道这一定是哪位公子哥儿,估计是还是哪位将军家里的。 这附近能穿的这般富贵的,也就只有江南总督孟怀安了。 于是哪位被压着的土匪贴了一脸谄笑地问,“可是孟家的公子?这我们平时也有跟你们打点的……” 他话还未说完,谢迎书便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他的靴子底部带着泥土,在那人的脸上碾了碾,往下使劲按下去。他一手撑着自己的大腿上,低着身子,凑到那人的耳边去说,“你刚才说的这句话,你说我要是回京了去禀报圣上,你那位江南总督还能不能保得了你们?” 土匪当时就慌了,两只腿抖的像筛糠一样,“您……您不是孟总督家的?” 谢迎书轻笑一声,“永宁侯,听说过么?”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用气音在他的耳边说着,本是呵气如兰,耳鬓厮磨的声音,听在那位土匪耳朵里,却像是一句死刑。 “小……小侯爷?我错了小侯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放过我,您放过我成么?” 谢迎书将脚从他的脸上轻轻拿开了一半,露出他的眼睛,能看见自己的样子,“你看好了,回头也能记得,究竟是谁送你走的。” 他往后给了一个眼神,叫人把他绑了起来,收进了马车里。 剩下的匪全都被他们杀了,以儆效尤。怪不得江南匪患猖獗,原来是打那位江南总督都跟他们是一个窝里的耗子,这地儿要是能好就怪了。 谢迎书拍了拍手,遥远的看了一眼张庭云,却没有上前去相认,只是收了眼神,上了马车。 张庭云本来想追下来,却被阿柴拦住了,“先生,记得江姑娘跟咱们说的话,大局为重啊。” 张庭云撩着帘子的手放下了,眼神落寞,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觉得他的这个外甥,好像并不喜欢他。 —— 七月流火,还没等怎么享受过夏天的炽热,竟然已经快过去了。 不过虽说是夏末,但白天还是热的吓人,江若茵蹲在相府的门口逗弄着那只哈巴狗,哈巴狗都懒的理她,只是躲着屋檐下面,喘着气。 她无聊,就到门口去坐着,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一点意思都没有。 对面那家卖糖葫芦的现在改卖冰糖雪梨,两文钱一碗,清凉解渴,又便宜得很。 小贩原以为她这样的官家小姐是看不上他这种便宜玩意儿的,但江若茵在门口呆了两天,却还是买了一碗,后来每天她都买一碗,就蹲在门口吃,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姑娘怎么天天蹲大门口?”小贩跟她一来二去的熟了,就凑过来跟她聊天。 江家看门的小厮总赶他,江若茵就只是看着笑,也不拦着人,然后隔着一点距离跟他说:“我哥哥最近忙着学习,我不好在府里面闹,就只能过来看热闹啦。” 江若青的身子跟她闹不起,她又不喜欢那些插花刺绣的,倒不如来看市井百态。 平静,安详的市井生活,无非是今天你占了我的地方,明天他卖的又比我多些的鸡毛蒜皮。她希望她能看一辈子这样安详的景色,而不用担心有一天,边鞑会打进来,民不聊生。 小贩被赶了也不生气,反而是操着一口不大纯正的京城话跟她说,“过几天七夕佳节,城里有庙会花灯嘞,姑娘可以出去耍嘛。” 说话间,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吓死了毛毛雨,太阳还挂在头上,倒是有些稀奇。 江若茵端着她的冰糖雪梨起来,对小贩挥了挥手,“早点回家吧。” 七夕啊,她好像好几年没过过了。 江若茵本来是不打算出去玩儿的,毕竟她也没什么人能约出去,江若青那个身体肯定是不行。但幸好谢宁心没让她失望,七夕当天下午就来敲相府的门,要她出去玩儿。 江若茵陪着谢宁心从中午玩到了晚上吗,各色的灯亮起来,照亮了京城的夜景。 可自打上次那事儿一出,江若茵陪谢宁心出去玩儿,就不再敢随意,而是处处小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走在人群中间,她只想护好了人。 突然有人在她的身后拍了一把,江若茵一回头,空无一人,手下的谢宁心却没了人影,她慌忙的左右寻找着,一朵百合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江若茵寻着那只花儿抬头,谢迎书一脸奸计得逞的对她笑,“宁心红石带着呢,好好的七夕,你不好好玩玩么?” 那只百合上还带着露珠,不知道他从哪个摊贩哪儿买的。 江若茵“扑哧”地一声笑了,“小侯爷,谁家送姑娘花儿,送百合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他回来了!展现了一招直男撩妹地技术! 险些这恋爱就谈不上了,谈上了一点点x 爱你们,啾咪~ 第22章 七夕 是夜色,点点星光对应着水中的花灯。 花灯就像流淌在星河里,写着每一对才子佳人对未来的愿望和畅想。 江若茵跟谢迎书并肩走着,手里拿着那段带着露水的百合花。 她不傻,好歹是也是谈过一辈子的恋爱的人,江若茵知道谢迎书这是什么意思,却叫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珩是她的初恋,她用了近乎一辈子去爱他,最后碰了个头破血流,一片狼藉。 江若茵已经不敢再去轻易的触碰爱情,即使她知道永宁侯满门忠烈,可是放在爱情上而言,他真的能对她自始而终么?而她对谢迎书的愧疚,又真的能放下么。 她转头看了一眼谢迎书的侧脸,少年少见的有些紧张,从那侧面的眉头就能看出他的僵硬。 他这该不会……是第一次恋爱吧。 江若茵把目光收回来,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紧张了起来,指甲抠进百合花梗里,微微的一点□□的汁液浸入了指缝里,一阵微凉。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按照之前说的,我以为你要月底才回来。” “出了点事情,就提前回来,倒是幸好赶上了乞巧节。”谢迎书并没有把张家的事情说出来,免得江若茵太担心。 可江若茵是什么样的七巧玲珑心,他一说出事儿了,便立刻就意识到了,紧张地问,“是不是你母家舅舅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她当时矢口骂的太过分,都忘了自己那张嘴百试百灵,若是真的因此出了什么问题,那她又要悔恨不知多久。 谢迎书意外的感受到江若茵紧张的抓着他的袖子,将那块绸缎变成了褶皱,拧巴在小姑娘的手心里。她的手并没有比谢宁心的大多少,手指白嫩,葱白一般,没有一瑕疵。 小姑娘脸和他的袖子一样拧巴在一起,急切的要命。 谢迎书不忍心看她这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他没事儿,追他的人也被我们给关起来了。” “真的?”她还不太信,但是手里的力道已经松开了,甚至觉得自己捏皱了人家的衣服不好,还给他的袖子捋了平整。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谢迎书呼噜了一下她的头。 至此,江若茵才放心下来,可是张庭云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因为她对他说:“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 以前她也是这样对周珩说的,“如果永宁侯真的有意谋反,如果肃王落败……” 全都是基于那个“如果”。 如果不是恰巧,谢迎书为了赶在乞巧节前回京,她不敢想象张庭云出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要该如何收场。 她太大意了。 江若茵跟着谢迎书继续顺着人流逛,但思绪却早已飘到不知道哪个天外去了。 谢迎书走着走着,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少年的一双剑眉轻轻的拧了拧,又怕吓到女孩子,只好忍下表面上的担忧,放轻了声音问她:“要不要去放花灯?” 江若茵的思维还没转过来,只是谢迎书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河边的人很多,谢迎书带着江若茵绕了好大一圈儿,才找到一处清静的位置,他的手里提着等会要放的等,红石跟在后面,递上了笔。 谢迎书把莲花状的花灯放在江若茵的手里,“你的愿望,写上吧。” 江若茵愣愣地接过那盏花灯,看了看河水中飘荡的那些。她的眼神好,一眼扫过去,能看见上面写的几个字,大多都是些祈求因缘的话。 毕竟今天是乞巧节。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星星绕在它的周围。 江若茵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笔墨滴了在了青石板的河岸上,炸出一朵墨花儿。她想了半天,才终于落了笔。 写完了字,放里放了蜡烛,花灯随着水流,渐渐混在那些灯群里,一路流向远方。 谢迎书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小侯爷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江若茵呆呆的回答。 此话换来谢迎书一声笑,淡淡的,不似嘲笑,只是觉得好玩。 江若茵转头看他,一脸的不解,他笑些什么。 谢迎书遮掩了一下嘴唇,清咳了两声,才说:“我以为,你不信这个的。” 江若茵把头转过去,还是看着河面上的片片烛影,“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不信这个。” 如果祈愿有用,她就不会过过那么失败的一生。她曾经天天对佛祈祷,希望能平平安安,希望能与爱人长相厮守。 到最后还不是一切都成了一汪泡影。 祈愿没有用,事在人为,只要有人不想你好过,就永远都不会好过。 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去做那些没有未来的期待,“我写的是,世道平安,国家昌盛。” 是这样如此朴实,却难以达成的愿望。 可她的愿望里没有他。 谢迎书还是忍不住去醋,想要无理取闹一番,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这样做。难道他带她逛一个七夕灯会,就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了么? 她不选周珩,或许也并不会选择自己。 江若茵说完,突然转过头对他勉强挤个笑容出来,“怎么,你以为我写了什么?” 谢迎书看着少女的笑,三分愁意,七分勉强,是刻意做个样子给他看,让他觉得自己没事儿的。 他问江若茵:“你好像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 江若茵的笑容一顿,嘴角僵硬的维持着,“你怎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 “从刚才,我告诉你张家出事儿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谢迎书把他们放花灯留下的东西收拾好,叫红石拿去扔了。 他带着江若茵绕着岸边走,细微的晚风吹动着少女的头发与衣摆。 她走到桥上去,手把着栏杆,一只手拦了拦耳边散碎的鬓发。月光映着她的脸庞,她的脸并不是标准的瓜子脸,而是带着一点点的婴儿肥,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尚未褪去的稚气。晚风玩着少女的衣摆,将那桃花裙吹起来,谢迎书发现自己能隐约看见少女一截白嫩的脚踝。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江若茵看着月亮,就好像看着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天宫惩罚自己。 或许这一世的重生,就是让她来赎罪的,为自己从前的大胆与无知赎罪。 “我不敢告诉你,我不希望你也用这件事来利用我。”她缓缓托出,但并没有说那些不该说的东西。 只是像开玩笑一样的说着,只要她猜哪家饭馆今天打折,就一定会打折,只要她说或许圣上会为这件事发脾气,父亲下朝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跟家人说,今天圣上又发了脾气。 只要她说的,十有八九都会灵验。 “我一直都知道,我猜的事情很准,所以我猜张庭云这一趟来京城,无比的危险,很大概率上会出事,因此我气昏了头,什么不管不顾的话都说出来了。不仅得罪了长辈,还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遇难了,对不对?”江若茵苦笑一下。 谢迎书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颜,少女的眉尾弯弯,带着自责的情绪垂下去,连那经常笑着的眼睛,也已经全都染上了悲色。 “都是我的错。” 谢迎书没想到,她这一路来,原来是为了这个不开心。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感到如此的无力。 他没有能力去开解女孩子满是死结的愁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的她。 而且她的心里放了太多的东西……却没有一样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爱情。 “可是,你不说,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么?”谢迎书突兀的问,连自己都傻了。 但他也只能就着这个话头说下去,“你看,就算你不说,也有人告诉我。孙家的人给我送了信,担心张庭云回来的路上会出事,让我用正当名义把齐雷正的人给扣了。” “我是奉陛下的命令随着我父亲去江南营换防的,跟那些猜忌都没有关系,如果北疆没有战事,那每一年都该是这个时候。乱孙家的人都能猜到的事情,你又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的原因揽在自己的身上呢?” 女孩子被他这么一套的理论给说愣了,她张了半天嘴,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词来反驳谢迎书。 “你只是,猜到了聪明人都能猜到的事情,你并没有错。”谢迎书往她的身边走近了一点,他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少女仰着头看他,眼睛里是还没有散去是泪光,“你只是太聪明了,而聪明人,总是活得比较累,不是么?” 江若茵被他这么一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笑了,眼睛里打转了半天的泪流了下来,她抬头擦掉眼角的液体,有些无奈地,也有些被他说服了似的,“你还真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个恋爱苦手,为了推个恋爱进度,吭哧吭哧一晚上。 可怜可怜我吧,爱你们,啾咪~ 第23章 并蒂 戌时已过。 街上的灯已经暗了下去,摊贩们已经熄灭了烛火。只剩下河面上的花灯依然亮着,只照了这一片地方,稍微回身看去,身后依然是一片暗色。 “只是你太容易钻牛角尖了。”谢迎书说,他伸出一只手带着江若茵下桥,背后的城镇已经灭了灯,水中的花灯不足以照亮桥上的阴影。 他发现天黑之后,江若茵有些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方才城镇里还亮着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太好看路了,更何况这会儿已经暗下来了。 江若茵不好意思直接把手给他,于是谢迎书只是抓着江若茵的衣服。 女孩子的外面套了意见水粉色的大袖衫,轻纱制的,叠了两层,透着里面那件素白的袖子,包裹着少女纤细的手腕。 江若茵很瘦,兴许是每天疯玩的,她的身上不像谢宁心那样带着一点少女肥,却也不似江若青那般瘦弱的只有骨头,她是脸颊圆润,手腕一摸却能摸到骨头的类型。 隔着那层薄薄地衣衫,谢迎书摸到了她的手腕骨,那一块小小的凸起,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不撞南墙心不死。 “有么,我倒是觉得,死心眼也没什么不好的。”江若茵有一种被人说中了心事的羞愧感,但却依然嘴硬着。 她确实很容易钻牛角尖,如果周珩能知道这一点,就不会放任她那么多年,还妄想让她原谅他。 她认定了的事情,怎么会轻易的改变呢? “确实没什么不好,但是有时候或许可以选择放过自己一点。”谢迎书牵着她走下来,就放开了手,等下进了人群里,太亲密可就说不清。 江若茵现在在京城里的身份,还是那个胆大包天拒绝了齐王府的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要是跟侯府世子再传出去点什么,那可真是跳河也说不清楚了。 “你还真有脸跟我说放过自己,你要是放过自己,还在这儿谋求什么出路。”跟人聊心事,已经是江若茵最大的忍让了。 偏偏他还想继续劝自己,明知道她是个钻牛角的人,还这样下去,那她可就要开始损人了。 一听姑娘的声音变了,谢迎书就知道这小丫头又开始损人了。 她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毒,闹起脾气来什么都说,还好威胁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江若茵,他也觉得很可爱。 “那是我错了。”他认错认的飞快,让江若茵也说不出什么来。 江若茵什么都不怕,就怕人认错认的快,简直跟周珩当初一个德行。但是谢迎书的认错,更像是对她的讨好,和周珩的那种自我辩解,终究不是一回事儿。 江若茵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红石都在这儿了,你妹妹呢?” 红石憨憨的一乐,“姑娘放心,三姑娘有人带着呢,我得跟着我家少爷才行。” 江若茵揶揄他了一眼,月色朦胧下谢迎书看的不太真切,只觉得少女粉嫩的脸庞上罩了一层银白,三分嗔怒的眼神未免也太可爱了一些。 “你家少爷没人跟着,难道会丢了不成?” 谢迎书挑眉玩笑道:“说不准就跟哪家的漂亮姑娘跑了也说不定呢?” 对于他的这番玩笑,江若茵默不作声。 她与谢迎书之间,隔着一世,这种少年人玩笑似的调戏人的口吻,或许对年轻的江若茵很有用,但现在而言却成了她的负担。谢迎书对她是少年人的倾慕与爱恋,可是她对谢迎书呢? 三分敬仰,七分愧疚。 其实江若茵心里知道,这个谢迎书与和因她而死的那个,已经是两个人。那个谢迎书一辈子与她毫无交集,却因她而死,而这一个因为她的自我赎罪,两个人的命运线开始交织缠绕,绕出了她从来没想到过的样子。 他两次出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为了过个七夕,提前从江南跑回来,就是再怎么装出个样子来,她也能看的出他眼底的疲惫。 说没有感动是假的,她的心在谢迎书的攻势下化成了一汪水,可是她又真的能无所芥蒂的接受这一世的谢迎书么。 江若茵恶劣的看着少年撩她而无用着急的样子,心头的想法已经绕着京城跑了八百圈儿,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意识到江若茵没什么反应,谢迎书不免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话题进度太快了,这样的话说出去,或许对姑娘来说确实是太轻浮了。 他从小长在军营里,对和女孩子恋爱什么的,根本没有概。他这么大,摸过小手的女孩子,大概也就只有谢宁心一个人。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追求江若茵,谢迎书恨不得附身到周珩身上,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江若茵看他一眼,男孩子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让她心虚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哪儿说错了?” “因为我想追求你啊,我可是特意赶在七夕来的。”红石在他的背后戳了戳他,在他的手里塞了一朵并蒂莲,他们的动作都在背后进行,江若茵没看见。 女孩子歪着头看他,谢迎书一脸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她无话可说,只能随便扯些什么:“那确实是挺辛苦的。” “那……”谢迎书把躲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不知道红石怎么在散了的街上买到的,为了掩人耳目也是煞费苦心,“你说送女孩子,不能送百合,那并蒂莲行么?” 江若茵舔了舔嘴唇,她还以为谢迎书会多追求一阵子,至少不是现在就跟自己说,却忘了他本就是个行动派,从他们两个刚开始熟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迎书对她有了这份感情,在到他开始对她有所动作,算起来也并没有经历太久。 他看起来很擅长韬光养晦,却在这种事情上这么着急。 但他这种患得患失的样子,让江若茵不由得起了捉弄的心思,“并蒂莲可以,但是为什么送我?” “因为你值得呀。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了。”他不是第一次对江若茵说这种话,但是不同的场合,意义不同。 江若茵也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不同的意思,只是她轻轻的挪开目光,总觉得无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似乎都不太合适。 “可是我……” “哥哥!”谢宁心被谢家的家丁抱着,睡眼惺忪,看见了谢迎书就朝他挥挥手,“回家嘛?” 告白被打断了,谢迎书宠了谢宁心一辈子,头一次这么想打死她。 江若茵轻笑一声,把并蒂莲塞进了谢宁心的怀里,“小孩子是应该早点回家睡觉。” “啊是若茵姐姐!”谢宁心像是才刚刚看见她似的,看见塞过来的那朵并蒂莲惊讶了一下,随即就懂了为什么她哥哥刚才像是要吃了自己,“但是我要跟姐姐说一件事儿,我刚刚看见若兰姐姐跟二殿下在一个胡同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铁憨憨告白失败第一次。 第24章 纯真 如果江若茵在喝水的话,大概她又没有什么形象的一口水喷出来了。 但是她现在没有,于是她在惊讶之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舌尖在嘴里晃了晃,顶在牙齿上缓解那种痛感。 谢迎书下意识的看她,想问她怎么了,但却在看见她唇间隐隐约约露出的那一点粉嫩的舌尖的时候愣住了。少女因为咬痛了舌头,面部表情失去了控制。 其实朦胧的月光之下,街旁已经都灭了灯,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今天收益不好的摊贩还想多开一会儿碰碰运气——这样的环境下他本应该是看不清的,但不知道是哪种心理作祟,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然后弄的自己脸红心跳,幸好面前的姑娘夜里看不清楚,不然就要丢人丢到死了。 可是安静的夜晚,好像放大了他胸膛里的“咚咚”声。 他怕极了这种心思被江若茵听见,问他怎么突然心跳的这么快,于是赶紧说了些话,掩盖心跳的声音,“没事儿吧?我去看看有没有还在卖的冰摊?” 江若茵对他摆摆手,又小声地“斯哈”了两声,手在嘴边想捂不捂的晃了半天才缓过来,问谢宁心,“你可看清楚了?” “是啊,一身白衣服的大哥哥,我刚刚看见二殿下穿的就是这一身。” —— 江若茵就着谢宁心说的话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看见江若兰的时候,也没忍住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人身上去打量,看的江若兰心里发毛。 “你做什么?”她一向对着江若茵都没什么底气,之前又被她一提醒,渐渐回到了她还未议亲前,对家里嫡母嫡女都唯唯诺诺的状态。 那个时候江若兰没有本钱张牙舞爪的闹,但自打之前江若茵跟她说的那番话,虽然江若兰还是不喜欢江若茵,但是却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些公侯夫人喜欢她,喜欢的是她身后的相府,而不是她这个人。 可那些公候小姐们不用屈尊纡贵的对她一个庶女有什么作派,他们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她,她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关系。 她们找江若茵的麻烦,躲着她,是因为家里人跟她们说要离她远一点,她是个克星,而剩下的则是因为江若茵跟周珩走的近,她们嫉妒。 但是江若兰于他们来说,从头到尾就是个拎不清自己是人是鬼的笑话。 江若兰给自己弄了一身人皮儿,好像自己马上就要飞上名门了,但实际上她还差的远。 江若茵不知道江若兰对她今日这种态度,是因为她想通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她听她心虚的口吻,更像是坐实了他们昨天晚上的会面一样。 江若茵心头提着一口气,但是她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说江若兰什么,最后只能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双双散了。 春荷跟在江若茵的身后,看她家小姐走的飞快,小跑了两步才追上去,“姑娘,去哪儿啊?” “出门。” 春荷见她家姑娘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只跟她说了两个字,心有余悸的问,“我去备马车?” “不用,回去换一身衣服,我们走着出去。” 江若茵站定,等着春荷跟上来,然后才抓着她回去换了衣服。 她原是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先下却换成了湖绿色的罗裙,白色的上襦,再配了一件米色的大袖衫套在外面,大袖衫和那天乞巧节出门的时候质地相同,但这一件却绣花更大胆了一些,挂在她的袖摆上。 这一身打扮颜色低调,但却让人并不容易挪开眼睛,不看则已,一看就是沦陷了。 春荷问:“姑娘今日怎么穿的这么好看,是要去做什么?” “勾引人。” 江若茵看着春荷的眼睛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春荷直接愣了。 “什……什么啊?姑娘,那可要不得的啊。” 但她家姑娘根本没理她,直接提着裙子就要出门去,她没有走正门,不想惊动家里人,但却正好赶上江之年要出门。 江之年看见她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也是一愣,“你这是要干嘛去?” 江之年突然觉得自己的兄弟跟江若茵的裙摆一样有点绿,但是他兄弟毕竟还没有追到手,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玩,打着看热闹的心思玩味的说:“怎么,你这是要跟谁去约会啊?” 江若茵朝他没什么感情的干笑了两声,连皮笑肉不笑都没有,就只是在嗓子眼里“呵呵”着,“你管我。” “我亲妹妹的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管。” “那就不巧了。”江若茵扯了扯嘴角,“我要去管的呢,是我们姐姐的终身大事。” 江之年的眼镜眯了眯,奇怪的看着她,“你是说……二姐?” “既然出门遇见了你,那你出去的时候记得给我耳听八方一下,如果听到什么非常不检点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说罢,江若茵便越过了江之年走了,路过他的身边的试试,江若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可能要给江家蒙羞,你明白的。” 江之年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只闻到少女走的时候留的那一点香气,和随风而起的衣衫了。 他歪了歪头,眼睛往后瞟了一眼,神情严肃。 江若茵没有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而是去了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上了三层,点了个隔间,然后就往里一坐,随便点了些吃的,摆在桌子上就等着人上钩。 三楼的隔间是半开放式的,挡着的不是帘子也不是门,而是一帘轻纱,从外面看去,正好能看见里面的剪影,和随着少女动作而摇曳的衣摆。 楼下刚来的公子抬头看着,那间隔间里只有一个姑娘,瞅着身影身材不错,袖子的摆上绣着大片的花朵,华丽却不庸俗。 便有人起了性子,到她的隔间对面去开了个房间,目光□□裸的盯着她。 江若茵自然知道对面是有人在看她,她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上面虽然是一圈,但是长方形的,中间隔着空的,可是对面却也没有很远,不过是两个隔间的距离。 少女的一只眼睛从那纱帘的背后漏出来,背着光,那些公子哥儿们看到她身上被打着一圈儿光晕,而在那背光之间,那只眼睛黑的纯粹,带着独属于大家闺秀的纯真,看见他们之后像是受了惊一样的转过去,只留下几个被撩动了的心脏。 江若茵收回目光后,就冷笑了一声,不过却没叫对面听见。 可对面谈论的声音她可是听的真切。 说起来这招儿她还是在齐王府的时候跟那些想要勾引周珩的小丫鬟们学的,但是她们出身贱籍,又带着不干净的心思,做出来的动作又俗气又让人觉得恶心。 她也只是想试试,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那些公子哥儿花酒也没少吃,见惯了各种万种风情的女人,却很少能见到这样口味的姑娘。 毕竟这样纯粹的姑娘都是被养在大宅院里的,除非是成亲的那一天,他们能见一次少女含春的眼眸,别的时候都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姑娘。 他们丝毫没有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对面那个隔间里,坐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被拉住的小二往那边看了一眼,“那是江家的姑娘啊。” “江家?哪个江家?” “还能是哪个江家,当朝中书令江戎家的啊。” 几个公子哥儿听见是江戎家的,顿时表情就不好了,“那个是……几姑娘?”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敢一个人随随便便出门的还能是几姑娘,那自然是五姑娘了。 得到了确认的话语之后,几个公子哥儿就兴致缺缺了,姑娘虽好,但他们消受不起啊。 “唉,虽然说是个克星,但是长的是真的好看啊。可惜了,我们是无福消受,不过齐王世子看上这样的姑娘,还是世子亏吧?” 江若茵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当场差点撅断了手中的筷子。 春荷连忙在她的身边给她顺脾气,“消消气,消消气啊姑娘。” 那头还在继续讨论着。 “什么世子啊,人家可连世子都看不上呢。他家姐姐不是还要肖想二殿下么?然后还跟周城搞的不清不楚的,啧啧啧,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江若茵的筷子这回终究还是没活下去,没有办法,她只能□□荷去找小二给她添一双筷子过来。 春荷刚要出去,听那边又说了:“唉,别说了。你要说那五姑娘跟世子吧,也算是郎才女貌,青梅竹马。虽然世子吃亏了一点,但也是搭配的,可这二姑娘算什么啊?二殿下勾搭不上,就去勾搭齐王庶子?还是她妹妹玩剩下不要的,这也太掉价了吧。” “说的也是呢,那毕竟是相府啊,要什么的好姻缘没有。庶女就是庶女,上不了台面的,要娶啊,还是得娶嫡女,正房带出来的,这种庶女还是算了吧。” 江若茵送了扯住春荷的手,眼皮垂下,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去,给对面的人点一盘菜,告诉小二跟他们说,是我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太稳定+我吃书吃的太严重改了好多设定所以接下来可能会保持隔日更的速度,偶尔加更~不过稳定不坑,坑品有保障!入股不怕!顺便再求求专栏现言 预收~ 第25章 肖想 几位公子哥儿聊着聊着便聊到别的地方去了,突然有小二撩开帘子进来,往他们的桌子上放了一碗梅花汤饼。 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这……我们没点这道菜啊。” 小二说:“公子几个是没点,是对面隔间里的姑娘给几位点的。” “这……” 小二上了菜就出去了,留下啊几位对着那碗梅花汤饼面面相觑。 一个个梅花形的薄片儿,鸡汤做底,散发着微微的檀香味儿,怎么想都是道不错的餐后甜点,可偏偏是对面那位姑娘送来的,让几个公子哥儿都不敢动筷子,生怕这里面让人下了什么毒。 江若茵的睚眦必报,那是出了名的,谁坑她一回,她能追着你咬个十回八回。京城里的贵族们虽然都不喜欢她,但后来也都不敢欺负她。 不过是最近觉得她失了势,背后没有那位齐王世子给她撑腰了,他们竟然又动了看不起的心思。 可是传言让他们都忘了,那是谁? 江若茵,当朝中书令江戎最小的嫡女,江家夫妇放在心尖上宠大的,就是那些和江戎同起同坐的能嫌弃江若茵是个克星,可他们又有什么立场嫌弃。 就是没有周珩给她撑腰,江若茵不也顺顺当当的出落成了京城一霸,往年里他们不敢惹她,怕的岂又是周珩? 怎么今天竟然敢骑到那位姑娘的头上去了。 “这,怎么办啊?”其中一个公子哥儿说,他这筷子举了半天。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往对面看过去,可隔着两层纱帘,也只能看到姑娘的剪影,那头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该干嘛干嘛。 江若茵桌上的菜挨个样动了动,但也都吃不太下去,只是气都气饱了。 她就那么做个样子捡着吃,食之无味,便听见帘子外面有了声音,对面似是来了人,被春荷挡在了外面。 “这里面坐的是我家姑娘,公子来是有什么用意?”春荷说的话,那全是江若茵教的。 外面站着的那位公子哥儿有些局促地,紧张地搓了搓手,说:“想来问问,姑娘为何送了我们一道菜?” “瞎说什么呢,我们姑娘跟你什么关系送你一道菜,这般乱说话让别人听了可是要笑话我们姑娘的,你再这样说我就叫人给你打出去。” 春荷自小在相府长大,就是装一装样子,也装得的,她要打人,那就是真的能将人打下去。 “可是这……” “这什么?”帘子里的姑娘终于动了声音,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也没有撩开帘子,就跟他隔着帘子说,“你要说个我送你菜的理由,说的出来,我倒也可以承认。” 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透过纱帘,刚好能叫那公子哥儿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 她微微滴下身子,用左手拄着头,把脸微微往那公子那边侧了侧,哪怕是这么近,隔着帘子也并不看的真切,但是她的五官却是很清晰的,像是经年的壁画一般,带着穿越时空而来的美艳。 江若茵的漂亮是少女式的,只有那双眼睛笑着的时候会带着一点勾魂夺魄的味道,一隔着帘子,那股味道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叫帘子外面那位瞧得是魂牵梦萦。 “这,我们刚才说错话了,姑娘这是提点我们呢。” 帘子里的少女轻笑一声,“诸位哥哥都大我好些岁呢,我一个黄毛丫头,提点你们什么呢?” 那公子哥儿轻轻舔了舔嘴唇,被春荷看见了,小丫鬟的目光里带着怒意,完全看透了他想什么似的,他就只好收敛了一些,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唾沫。 这种少女的青涩和那种勾栏院里的雏儿可不一样,名门贵女的教养是骨子里面刻出来的,就是江若茵这样的泼皮,那也是书香门第把教养和学识揉碎了记在身体里的,她们不用学万种风情,这种姑娘只要坐在那里就是一种风景。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个名门望族只要门当户对的婚事,为什么周珩会瞧上这样的姑娘。她是不止会大家小姐的羞涩的,江若茵身上有高门贵女的知书达理,可更多的是在这种内在外面披着的胆大。 从前的小野丫头在岁月的打磨下出落成了妙龄少女,撕开她幼时被打上的标签来看,早已应该是名动四方的美人儿了。 江若茵身上别的名头太过夺目,让人容易忽略去看她本身。 绕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相府的嫡女,也忍不住去肖想。 “姑娘是名门贵女,自然才貌双绝,像我等确实是要听姑娘的是……” 江若茵的笑声像银铃一般的,对他撩了一下帘子,“你坐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那公子哥儿本是打着赴死的念头进来的,谁知道被她迷的五迷三道,还让人迎进了帘子里面,与美人儿同坐,真是赚大发了。 对面那边看着他进去了,也是一惊。 “这宋老二怎么还进去了?” “谁知道了,他不会死里边儿吧一会儿?” 几人都有些担心,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梅花汤饼,都为对面的那位捏了一把汗。 江若茵叫他进来之后,却没有急着提问,而是依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弄着自己桌子上的菜品,她这次只挑拣了自己面前的那几样,捡了小块的还要用筷子分开,放进嘴里,上下牙齿轻碰,这点声音成了隔间里唯一的声响。 声声在那公子哥儿的脑子里回荡。 他快被折磨疯了。 “姑娘是想问,你家二姐的事情?是跟二殿下的,还是跟周城的?” 没有庶女跟嫡女是和的,哪怕是庶子跟嫡子还得掐到上天去,他是不觉得江若茵会为江若兰的事情那么上心,多半是觉得自己不要的人家她还要,有点丢了江家的颜面。 但江若茵却不急着问个清楚,只是说,“都行,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昨日乞巧节灯会,姑娘也去了吧,我见着五姑娘了,跟谢候的家的二郎在桥上……”许是这些没什么本事的,总是喜欢抓着点什么就当作筹码,话里话外的又蒙上了一点威胁之意。 江若茵及其的克制自己,才没拿筷子直接捅进他的眼睛里,依旧只是不咸不淡的,把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说:“乞巧节灯会,我出去玩儿不是自然的?我本就是陪谢家三姑娘出门的,遇上她哥哥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吧?” “是……姑娘说的有理,可是那里离着城镇里面可远着呢,姑娘怕是没听说吧?”他的手往下放了放,寻着江若茵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就要伸过去。 江若茵微微用目光看了他一眼,暂且忍住了,等着他继续往下面说。 那公子哥儿说:“你家二姐姐,在镇子里的小巷同周城呆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一前一后的出来。” 听到这里江若茵有些微微的失神。 她从谢宁心哪儿听来的,可是江若兰跟二皇子搞在一起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周城。 方才他们提周城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月月 江若兰并不喜欢周城,周珩这个弟弟可以说是比二皇子还废物的一个废物玩意,胸无点墨,屁也干不好,交给他的事情,十有八九都能弄砸了。 他就是在齐王府也是不受待见的,江若兰心比天高,定然不会瞧的上这样的人。 “你确定,你看见的人是周城?” “那还有错?我与周城也是老交情了,怎么会认错的。” 这就奇怪了,怎么会是周城呢。 江若茵想着,那公子哥儿见她思考,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起了心思,那手不老实的往江若茵那边凑过去。 男人略带汗渍的手敷上了姑娘的,一黑一白,看起来煞风景的很。 当时江若茵并没有直视那公子哥儿,而是目光向着外面,往帘子外面没有什么目的的看着,细细的琢磨着他话里的内容,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的无礼。 谢迎书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坐在三楼的隔间里,隔着个帘子,逆光打在她的身上,绕出了一圈儿虚无,他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被微风轻轻带起的帘子下面,少女一脸思索的样子,卸去了所有防备,有些无奈,也有些许怅然。 可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见那男人脸上的油光,和因为留恋烟花酒巷而日渐亏虚的眼底。他的眼神好,一双鹰眸因为这样的场景而变的狠戾起来。 他就那样看着那个男人,伸出了他的手,去摸江若茵的。 一股怒意从他的心头涌上来,他想上去将那男人撕开,质问她为什么这样的人都可以,而他不行。 可就在下一秒,他那向来不守规矩的小姑娘,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的回头,抽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就在下一秒,一脚把那个男人踹出了隔间,用足了力道,让人撞在了三楼的栏杆上,还带出了一句轻蔑又气愤的话:“你这种人也敢肖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他吃醋了—— 爱你们,啾咪~ 第26章 撒娇 谢迎书本来还生着气,见到这一幕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挥挥手让来问他吃什么的小二先退下了。 他连忙用袖子掩着面,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红石在他的身边略带笑话他的说:“少爷这回可放心了,那可是江家五姑娘,吃不了亏的。” “就你有嘴。” 是啊,那可是江家五姑娘,飞扬跋扈出了名,就是周珩也从没做到她任人宰割到这个份上的。 她要是不踹那一脚,估计也就不是江若茵了。 谢迎书走上去的时候,那位被踹了的公子哥儿还没反应过来味儿,猝不及防的被谢迎书踢了一脚,踢人的还一脸歉意的,“抱歉,我没瞧见你,仁兄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那公子哥儿一抬头看,得了,又来了一位硬骨头,这哪儿还敢继续呆下去,立刻起身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迎书也不生分,那人还没走远,他就撩开帘子坐了进去,“怎么,在等我?” 江若茵忍了半天,这会儿正是一肚子的气,见他这么不客气当场就是一摔筷子,“你倒是想的美。” “我再不想得美点,追了小半年的姑娘就要让别人给肖想去了。”明明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可他这话出来还是带着一股醋劲儿。 江若茵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己也不争气的脸上发烫。 他对她有情,她也未必对他无意,只是于她这边儿看来,两个人中间还是隔着些什么东西,让她不好直截了当的去接受这份感情。 可谢迎书那么一说,也让她有些心虚起来,她这算不算仗着人家喜欢她,就为所欲为? 但她还没答应呢,怎么就能被人吃得这么死,他一吃醋,她就心虚,那以后还了得了? 于是江若茵磕磕巴巴的,“我长得这么好看,肖想的人多才正常不是么?” 她这话一说完,对面就没声儿了,谢迎书那对从来都是横在额头上的剑眉都垂了下去,眼睛里写满了无辜和伤心,就那么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这招儿是跟谁学的,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上哪儿学的还撒上娇了这是。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看你觉得我那些珍奇兵器都白喂了,喂不熟。”谢迎书幽怨地说,活生生的像个弃妇似的。 江若茵一口老血差点就涌上来,这是又演的哪一出。 “不就给了我一把弯刀么,至于心疼这样么,那是你要跟我换的呀对不对,你为了你妹妹,这可不是我强求的。” “那我这次从江南营那边带回来了两柄短剑,你要是不想要,我就不拿给你了。” 他还是那么看着她,什么都不用说,江若茵就已经能把那两把短剑的模样给脑补出来了。 江南营那边能得到的东西,多半就是余家造的了,想想就觉得精致。 最终小姑娘破了功,吸了吸鼻子,把桌子上的菜往谢迎书那边推了推,“您吃……我请客。” 桌子上的菜都没动几筷子,想她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谢迎书本来被那句“您吃”哄的像个摇尾巴的狗子,想到她就是为了对面那几个公子哥儿来的,就又是一腔的醋意。 什么也不想说了,一口一口的扒拉菜吃。 江若茵觉得他的耳朵跟耷拉下去了似的,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又哪儿让这位少爷不高兴了。 江若茵屈指敲了敲桌面,“你不会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谢迎书停了筷子,轻轻抬了些目光看向江若茵,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不像是他这样棱角分明的人该有的柔和,温暖的午间阳光打在那片睫毛上。 好像一帘幽梦。 差点沦陷在对方攻势里的少女“啧”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向那边。 “你刚才‘啧’了一声对不对,是你说请我吃的,结果你还不满意。女人都是这样么,口是心非。” 江若茵无奈的把目光折了回来,“男人都像你这样无理取闹?” “不喜欢无理取闹的类型?”谢迎书嘴角翘着,明显是对这句话有些开心。 “要说无理取闹的话周珩可比你能耐多了,你说我喜不喜欢?”江若茵随口一说,要说周珩那个无理取闹的劲儿绝对满京城都找不着第二个,白的说成黑的,什么都能让他圆成是对亡母的回应。 可谢迎书当真了,他放下筷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除了正事儿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这么说话,江若茵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儿找自己,于是放下了撑着头的手,正面对他听他继续说。 但是谢迎书却问她:“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放弃周珩,也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帮我。但是抛开这些原因之后,你还喜欢周珩么?” 他一直在等她放下,等她在他的温柔攻陷下,抚平从前周珩给她带来的那道伤疤。 可江若茵依然会经常提起周珩,或许是用来气他,或许是借着周珩来拒绝他,“如果你还喜欢他,我就不会再继续这样追求你了,我不想做那个替代品。” 江若茵有些意外,她有些呆滞,然后才软下身子,双手放在桌子上叠起来,把下巴搭在上面,“我很早之前就不喜欢他了,关于这一点我没有办法详细跟你说,我只能说我现在对他,更像是一种不甘吧。不甘心,我把那么多年的时间,放在了他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我对他,失望至极。” 少女缓缓抬起的目光里失去了她往日所有的光彩,用一个接近极致无情的口吻,像他说出了这句话。 谢迎书感受到了一股畅快,他为这种感情所不耻,但也更加的心疼起面前的姑娘,“我好像又戳了你的痛点?” 一瞬间,江若茵刚才身上的那股冷漠的气息就消失了,放佛是夏日里不过片刻的小雨,便被阳光的炽热所覆盖,忘记之前的凉爽。 她微微的坐起来了一点,“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别这样说啊,我怎么说也是在追求你,总得让你高兴才是。” “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想的话就直接去相府提亲,我是无所谓的哦,看父亲怎么说好了,儿女婚嫁也都听父母的嘛,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请赐婚啊。”反正这件事对她想要阻止 “我不想这样。”谢迎书说,“我希望这件事能由你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因为我是男方,有着绝对的主导权,就让你不情不愿的嫁给我,那样我也不会觉得满意的。” 这大概是她今天第二次觉得意外了。 少女浅浅的笑了,就像盛夏时节突然发现的一汪清泉,“你这个人,还真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她一直以为谢迎书这样的人,将门之后,战场里厮杀出来的,应当是最大男子主义的,说一不二,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这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虽然总是在她的痛点上跳来跳去,但是每一句都补的恰到好处,真是让她想忽略他的好都难。 “我刚才,是为了打听消息,才让他坐过来的。” 谢迎书点点头,还等着她继续说下一句,但江若茵迟迟没有再开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向他解释。 这一点轻微的讨好顺遂了少年的心情,不再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提了别的话题“说起消息的话,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嗯?”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更多的是目光里朝向他的询问,那双好看的宝石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像是深潭一样。 他差点又看呆了。 “我今天早上反复的问过宁心,她确定她看见的一定是二殿下,但是她只看见了一个背影。”谢迎书说,“而那天穿着同样衣服的人,还有一个人……” “周城……” “对,那天晚上,周城跟二殿下穿的都是同样颜色的衣服,款式上有些许不同,但是在那样昏暗的条件下,很容易被认成一个人。” 江若茵微微蹙眉,用手抵着下巴思考。 这样一来就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那些公子哥儿说江若兰又想要攀着二殿下,又跟周城不清不楚,江若兰肯定不会喜欢周城,那样根本达不到跟她做对,压她一头的目的。 是周城故意的。 “齐王到底想做什么……”江若茵说的咬牙切齿,甚至都忘了收着声音。 谢迎书给了红石一个眼神,他立刻到外面去看着,谨防有人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去。 “也不一定就是齐王授意的。” 江若茵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可是周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江若茵愁的要命,她失算了,早知道拒绝周珩会引出这么多破烂事儿,她就应该再跟周珩周旋一段时间,等摸到所有的证据之后再把他给踹开。 或许那样她也成了周珩那般处心积虑的人,但是也好过现在这样睁眼瞎的好。 江若茵是想不出来什么辙了,她微微向后一仰,冷哼一声,“没救了,杀了我吧。”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会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明天不更,周二和周三更,爱你们,啾咪~ 第27章 建议 江若茵揉着耳朵回了相府。 刚才她一说“没救了,杀了我吧。”,谢迎书那个人竟然跟她喋喋不休的讲了整整一饭桌子的这样的危害,讲得她耳朵都生茧子了。 平时看起来挺沉默寡言个男的,怎么一说教起人来跟老驴拉磨似的没完没了。 她刚一踏进相府的门口的时候,就感受了异样的感觉。 少女怔在原地,看向大门外的那辆马车,思索了片刻,问身边看门的小厮,“今天有客人来?” “是有,齐王府的马车。” 那两个字就像个炮仗一样在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让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好像她的意识不属于自己,轻飘飘的被两个字炸上了万丈天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齐王府?”江若茵拧着眉头问看门小厮,“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几个人?” 小厮说:“来了两个,齐王和齐王府的二公子。” 不是来找她的。 江若茵一时间放下了心,却又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就是周珩也不可能在她几次三番的那样对她之后还能锲而不舍的跑过来。周珩确实很喜欢她,但也没那么贱。 她放了半颗心往宅子里面走,摸着肚子觉得今天吃的还是有点多了,然后在迈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僵住了,“二公子?” 小厮不知道五姑娘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只能点点头,确认她听的没错。 江若茵当时就提着裙子快步的往里跑了两步,跑到里面去看看这究竟是又唱的哪一出戏,怎么齐王带着周城上门来了。 她真的是重生了不是做了个荒诞的梦么,怎么这破剧本一点用没有,处处都是意外。 江若茵往里走的很快,春荷都差点没跟上,但她还没进内厅,先被人捂着嘴拖到了一边儿去。 江若茵平时跟月程雪混的久,三脚猫的功夫也会一点,但多数都不够看,只有那脚上的轻功还凑合,轻易不敢跟人打架,也就只有这样被逼急了才会突然出手,逼出了身后人的一声痛呼:“你干嘛啊!” 江若茵脚步轻盈还没跳出多远,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回头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江若兰。 她正捂着肚子,一脸的痛意,“你要弄死我啊你?团子” 江若茵冷哼一声,“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呢。” 江若兰急了,扯着她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拉着她往内厅那边走了,江戎跟齐王正在不知道聊些什么,看起来场面的对话还很和谐,周城也只是在那边儿坐着。 他们这边儿只有江若青在,随着母亲坐着,听他们说话。 江若青眼睛尖,看见了他们,对江若茵做了个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太轻,以至于江若兰根本就没发现。 大约是顾明霜不想带庶女出面,所以才只带了江若青在这场面上呆着。 “你怎么不过去?”大姐姐就算了,齐王跟周城定是为了她这二姐姐而来的,顾明霜没有道理不带江若兰去见。 “你快别问了,是我不想去的。”江若兰一脸的焦急,死死的攥着她的衣服,像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江若茵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她跟江若兰哪怕所有的话都说开了也不可能熟到这个份儿上,她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二姐姐也从来不会对她示弱。 怎么着今天竟然会这样。 江若茵看了一眼内厅,觉得没什么有值得注意的事情,反正她四姐姐在里面,回头再问就好了,便拉着江若兰往别的院子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放开手,问:“怎么回事?” 江若兰也不想跟她说,可是她已经没办法了,她生母同大姐那个生母互相看不顺眼了一辈子,大姐姐根本不会管她的事儿,她虽然跟小五关系也不怎么样,平日里总想踩她一脚,但比起那些人却总是她这位五妹妹更好一点。 厅里的那位四妹妹虽然为人谦和,但到底不是能托付这种事情的人。 “我上了他们的当了!” 她急死了,急的乱投医,话也说的颠三倒四的,江若茵一一边问一边给她顺,才终于整理出了一个大概来。 就像她跟谢迎书想的那样,这一切都是周城安排好的圈套。 他们用二殿下的名义约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二姐姐乞巧节会面,江若兰想高嫁想疯了,就答应了,就是传出去了,那只要二皇子是心悦于她的,也能顺理成章的去求一门姻缘。 灯市还亮着的时候,江若兰远远的看了一眼二殿下,便记住了他的衣着打扮,等灯市昏暗了些的时候,才有小厮过来传话,说人在哪个巷子里等她。 江若兰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那身熟悉的衣服,满心欢喜,可当那人一转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人并不是二皇子,而是周城。 两人的身形何其相似,又穿着差不多的衣服,灯市昏暗的状态下,弄错的常有的事情。 可周城并不让她走,他对她说了一堆话,无非就是些情情爱爱的,还说不出半日,他们乞巧节幽会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但是没关系,他会让他的父亲亲自来江府提亲,他不会让她太没有面子的。 他会让所有都知道,江府庶女和他,是两情相悦。 “我不想嫁给他……怎么办啊五妹妹,你帮帮我,你是拒绝过齐王府一次的,你能拒绝第二次的,你帮帮我,我不喜欢他啊。”江若兰抓着她的袖子,好像这一刻她把从前她对江若茵的刻薄刁钻都忘了,才这样想起了她跟江若茵之间闺房姐妹的情谊来。 江若茵听完她讲的事情,用了些力道拂下她的手,“我怎么帮你?二姐姐自己造的孽,你让我怎么帮你?” 江若兰双目空洞,无力的摇着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 听及此,江若茵轻笑一声,“我哪儿有什么办法啊,他们动作太快了。我拒绝周珩,那是因为他们只是借了皇后姨母的话来试探,可是他们这次是直接上门来提亲,就算父亲是从一品,可那是周姓王侯,你当父亲是面子是有多大?” “那我该怎么办啊……” “先等他们谈完再说,今天来也只是提一句,未带聘礼,还是有机会的。”江若茵也只能这么安慰她,她确实不想让江若兰嫁到齐王府去,以她这个姐姐不灵光的程度,她怕不出三日就要被他们给策反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可真的就是前有豺狼后有虎了。 她想她是想不到什么办法阻止的了这个事情了,现在江若兰还不知道齐王府已经把他们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了。 这就是齐王府本来的目的,这件事并不像她跟周珩从前的关系一样,她与周珩是青梅竹马,算不得什么偷欢,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跑一起玩儿,可是江若兰跟周城不一样,他们看起来并不熟悉,却在乞巧节这么尴尬的时间段,在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 江若茵丝毫没有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她已经没办法想下去了,感觉头发都掉光了。 江若兰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往她这边靠了靠,试探的问:“五妹妹,你究竟有没有办法,只要你帮我,我以后一定不跟你作对,你帮帮我好不好?” 江若茵抬头,露出那双眼睛看着江若兰,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写满了江若兰看不懂的东西,“我可没本事帮二姐姐推掉这桩婚,你未免也把我想的太神了一点吧。” 上一世的江若兰并没有嫁给二皇子,也没有嫁给周城,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她的“已知”之外,但是“已知”之内的是齐王依然存着谋反之心,他与二皇子一脉混在一起,为的就是夺嫡拿到权利,架空二皇子。 那么如果江若兰真的嫁给了周城,或许……能够为她所用。 尽管这样的想法太过卑劣,但是在她无法帮她退婚的情况下,倒也不失一个办法,可是达成这一切的前提却是——她真的能在那场陷害的阴谋里,把永宁侯保下。 江若兰虽然傻,但她也并非丝毫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她这个好妹妹眼睛里都是话,她是看得出来的,“妹妹明知道我不像你那样七巧玲珑心,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江若茵总算是扳回一局,不像最开始那样被动了,她躲在衣服下面微微松了松肩头,她今日在那酒楼里踹的那一脚,要不了多久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倒是可以再加以利用一番,“我要说什么,就要看二姐姐识相不识相了。” 江若兰盯着她,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沫,“你什么意思?” 江若茵浅笑,她这个姐姐其实算不上有多坏,只是蠢的要命,不然也不会被人用这样的把戏耍的团团转,平白给她添麻烦,“退婚我是真的做不到了,你就等父亲那边打算怎么办吧。不过如果姐姐真的嫁过去了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 “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二姐姐很蠢的,属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类型,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信任度也是生母>家人>外人>讨厌的人,跟别家的姑娘聊八卦是聊八卦,意识到自己是笑柄之后就不会跟别人说了。现在这种事情她生母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只能来讨好女主啦~ 明天也更新,爱你们,啾咪~ 第28章 可能 “和离?你疯了吧江若茵,我还没嫁人呢,你跟我说什么和离?”若不是最后的那点淑女的理智在江若兰的脑子里,她怕不是这会儿已经要骑到江若茵的脸上去了。 “那我就不管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也没有什么义务一定帮你,不是吗?”江若茵微微坐起来一点,用手撑着头,嘴角意味不明的翘着,“姐姐的好人家,是指什么呢?我早前就跟姐姐说了,二殿下也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难道姐姐想要退了齐王府的婚再转头嫁给二殿下?” 江若兰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还不是二姐姐不听我的劝,非要去招惹二殿下,又怎么招惹出来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不嫁齐王府,又有谁敢来跟接齐王府的人,周珩跟周城可不是同类人,这你自己也是清楚的。”江若茵放下手,又换了个姿势,跟江若兰说话就是比较困难,她这个姐姐什么都要她掰碎了跟她说,“姐姐还不明白么?如今这个场面,是二殿下跟周城一起策划的。” “怎么会……他们要策划,也应该策划你,怎么会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江若兰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她没有江若茵和江若青那样透亮清澈的黑眸,里面掺了一些褐色。 她长得也算很好看了,但大约是跟着生母没学什么好本事,举手投足里总是带着一股讨好男人的风情,确实是不大上的了台面的作派。 江若茵一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周城跟二皇子要去给江若兰下套。 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些事情不是齐王做的,齐王绝对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齐王最开始选择她,一是因为她的嘴,而第二点则就是因为她的脑子。她一直以为当年真正让齐王看见她的那一眼,是大约再过几日的一场诗会上,她藏了十几年的锋芒俱现,才叫齐王彻底的瞧上了她这个人。 而这一世,齐王因为她与谢迎书的交集而变得急功近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江若茵意识到齐王并不是那个时候才看见她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让的周珩接近自己,为的是她的背后,而自己的那一番作为对于齐王来说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齐王府上下都对这些是非常清楚的,而这这一次则是周城自己的打算,他看着周珩在自己这儿吃了瘪,眼看着王府与相府的联姻要不成了,又碰巧江若兰想要攀上二皇子,周城跟二皇子便一起密谋了这一场打算。 而齐王也把这一场打算,当作最后能够跟江家扯上关系的底牌。 齐王不喜欢江若兰,周城也不喜欢,但是没有办法,江若茵拒了亲,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的傻姐姐,那当然是因为,我拒绝了他们的试探啊。”江若茵苦笑,说起来江若兰如今这个情况,也都是她造的孽,她确实应该帮江若兰一把的,但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如果我说这个婚约能推掉,就真的能推掉就好了。”但可惜,江若茵潜意识里认为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这么勉强的说了,也不可能真的成。 因为从逻辑上说不通。 逻辑上不存在可能性的事情,就算她硬要说出口,也不会成真的。 江若兰失神的跌坐在江若茵身旁的石凳上,“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么……” 女孩子的手指不安的敲在石桌上,随着她的思考敲击的频率逐渐加快,搅得江若兰的手指发抖的动作都随着她的声音变快,快到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你能不能别敲了。” 江若茵被她一说,一道眼刀横过去,“请注意你现在是在求我,就不要摆出你那副炽手可热即将高嫁的心气儿来了行么?这件事不管解决不解决,你的春秋大梦也已经被他们给毁了,还做什么梦呢?” 江若兰刚刚燃起的气焰,又都被她浇了回去,她又想起了那些年在偏院与母亲度过的日子,父亲几乎不会过去见他们,只有逢年过节的,大家才会聚在一起,可那些欢乐却都是他们正室的。 父亲和嫡母对她和大姐姐也并不是不好,大姐姐虽然并没有高嫁,但选定的人家也是京城中的翘楚了,等过了秋闱那人考完了试,不论结果如何大概都要成亲了。 大姐姐贤良淑德,并不像江若兰这般总是要争要抢的,大概是因为大姐姐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们这样的庶女求不来的,可是她却一直都看不清这个现实。 “二姐姐,我不知道慕姨娘到底都给你灌输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二姐姐在为自己打算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你最差,那也是相府的庶女,就是你不去作不去抢,想入宫很难么?就是想做妃子也不难吧,何必这么急功近利的搞的大家都不愉快呢。”江若茵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太凶了,便又找补了一句出来。 她已经活过一世,二十几岁的年纪了,可现在的江若兰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正直青春的暮年,就是带着一点不该有的期待,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错误。 毕竟她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嘛。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们两个本来就不对付,江若茵这句话带上了江若兰的生母,就是兔子也要急眼咬人了,何况江若兰本就不是什么兔子。 可江若茵从来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就讥讽回去,“没用就别来问我啊,那你上山当尼姑去,还在这儿求我做什么?二姐姐现在知道说这个没有用了,想约着二殿下私会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件事呢?跟周城幽会传出去不好听,难道跟二殿下幽会传出去就好听了么?二姐姐是为自己谋划了,那你想没想过这些破烂事儿传出去你让我还怎么嫁人,我是不在乎,那你让我四姐姐还怎么嫁人!” 这种事情说再多的理由,别人也只会觉得相府教女无方,竟然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且不说她,她的四姐姐总是要嫁人的。 虽然四姐姐身体不好,但也未必不是不能治,择个真心待四姐姐的良婿,不求荣华富贵,反正横竖相府也养得起,就只求平安一生就够了。 只要不要再让四姐姐像上一世那样,为了她的事情思虑过重,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她这一辈子再无他求,只愿家和平安,国家安定。 江若兰被她一串连珠炮给呛住了,最后也只能一甩袖子,趴在石桌上“嘤嘤嘤”的哭,好像除了这样,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前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江若青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一面,她的前面走着顾明霜,瞧见江若兰在哪儿哭就觉得心烦,“哭什么?现在知道了哭了?” 江若兰闻声抬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打花了的脸,她抱住顾明霜的腿,跪在青石子的路上,也顾不得那坚硬的石头会不会咯坏她细嫩的皮肤,“母亲你帮帮我的母亲,我不想嫁得。” 江若茵没看他们这边,而是走过去扶住了江若青,她很少像这样久坐在不能偷懒的场合上,这会儿定是已经乏了,又对身后的春荷吩咐了两句去给江若青准备些点心。 江若青拍了拍江若茵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顾明霜也听见了江若青的提问,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等着她回答。 跟齐王府有关的事情,竟然都下意识的想问她,多年来得出的习惯,好像她对齐王府比谁都要熟悉。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的,她跟周珩,曾经确实是“无话不说”的,说的都是周珩想让她知道的话。 “茵儿,你跟周珩之间,不仅仅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吧,你知道了什么有必要这样瞒着你母亲我么?” 江若茵的聪明大概有七分都是从顾明霜这儿得来的,顾明霜活了半辈子了,也算是快看到头了,比他们这些小辈都看得清楚的多。 而上一辈人的恩怨,她更是清楚的很。 齐王府这样的身价,要什么样的好姑娘要不得,倒不至于这么处心积虑的为了一个庶女这么费心,这明明是知道她的这两个女儿都不打算嫁,就只能打她不中意的那个女儿的主意。 虽说江若兰她不喜欢,那到底也是他们江家的女儿,也不能就这么给人□□了。齐王今儿一来她就觉得不对劲,话里话外间更是说她家老二跟周城情投意合,要不是她前两天才听了亲女儿说江若兰看上了二殿下的事情,她差点就信了。 想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齐王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谋反对不对?你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你和周珩划清了干系,而他为了得到相府的势力,使了这么一个烂主意,是不是?” 江若茵低着头,她早该知道的,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她的母亲呢。 但她却抬头对着顾明霜的眼睛,苦笑了一声,“母亲猜的没错,但是有一点,这个烂主意怕是周城自己想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专栏现言《该死的初恋》和奇幻《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求预收,会在本文完结后双开,不分前后,以下是文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你们,啾咪~ ——《该死的初恋》 宋简兮大学时候的绯闻男友就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被当成全校女生的公敌。 有天被媒体问及最喜欢哪个的时候,宋简兮随口胡诌,“初恋吧。” 结果当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就遇到了她那个高中时期渣过的初恋,而且成了她的“甲方爸爸”。 几个月后,没有新闻写的媒体抓着宋简兮问,“最近宋小姐似乎没有遇到新欢?” 宋简兮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但是被一个旧爱缠上了。” * 顾懿高中的时候因为集训八百年不来一次学校,直到艺考结束他才发现同桌是个何其漂亮小姑娘。 那时候的宋简兮打扮清纯,却拿着吃过的棒棒糖指着他,“怎么,看傻了?” 后来宋简兮北上他南下,毫无疑问的他被甩了。 可看着杂志上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的宋简兮,他还是喜欢。 他设计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想给她穿。 闷骚知名设计师x撩人从不负责名模 ——《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 符修天花板,满级大佬楚青斓,一朝走火入魔被封印在某个山头里。 后来……后来看门的不慎陨落了…… 楚青斓被困在山头里闲的无聊,做了个人偶替自己出去玩儿。 结果门派大师姐穿书,把她认成了刚入师门的白莲花小师妹,总觉得她要跟自己抢男主。 楚青斓:“又不好说实话,那就只能QAQ了。” 真正的小师妹重生,为了不达成炮灰惨死的命运,转身投奔反派成为魔教圣女,誓要翻盘。 楚青斓发现这个小师妹跟自己长了一张八成相似的脸,还说是自己的转世。 楚青斓:“我在传说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 苏青恒第一眼看见楚青斓的人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 为了不横生枝节,只好收她做自己的小徒弟,假装不知道陪她演戏。 结果那个肖想了楚青斓几百年的魔教教主不知道哪儿整了个圣女出来说是楚青斓的转世,因为长得太像被师门里的人怀疑她跟魔教有关系。 苏青恒看着装无辜的楚青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跟她没关系,都是巧合。” 后来两方大战,不慎炸了楚青斓被封印的山头,苏青恒一回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也炸了,字面意义上的。 随后楚青斓从一片废墟里爬了出来…… 苏青恒:“这回我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掌门师兄苏青恒x满级大佬楚青斓 第29章 翎漪 天边挂起了一抹红, 热度稍稍褪下,桌子上的冰也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江若茵倚在罗汉床上,拿着扇子轻轻的煽动着, 瞧着她的四姐姐在她的面前绣花儿,母亲的声音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大胆,还敢背着我去密谋那些参与党争的事情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向顾明霜解释, 她没有办法告诉顾明霜,如果不想齐王做大,就必须保住永宁侯府。 她要怎么向现在的人传达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呢, 这些事情之间的必然联系,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确实是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是仔细一想这里面的逻辑是何其的完整, 有时候世界不就是这样,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大周跟北疆边鞑打了几百年,世世代代的焦灼着, 一旦一方缺了那么一个口子,这几百来年的稳定就会功亏一篑。 就像这一世所发生的事情一样, 所有的变数, 都起源于那一天她刚刚回过神来的时候, 与谢迎书多做了一个约定,自此之后她所熟悉的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不是那一眼,他便不会送给她一把刀, 带着一个盒子,带着她前世未能解开的谜题。 而若不是那一眼, 周珩不会那么快的就来跟她说提亲,她也不会那么快的拒绝周珩,说不定还要再周旋一阵子, 等到她拿到所有的证据,再拒绝也不迟,那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所有的孽缘,竟然都源自那一天她的迟疑,她那多一世的记忆终究跨越了时空,改变了他们的世界。 江若茵突然想,她确实是太过自负了,她不过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能用一己之力改变照这个世界呢。 她兴冲冲的谋划,最后也只弄了一团糟。 “母亲今天是真的生气了。”江若青看着江若茵魂不守舍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坑了声。 江若茵突然回神,想去拿桌子上的冰吃,最后也只摸到了一碗凉水,甚至已经没什么温度了,她兴致缺缺的把手放下,又躺了回去,“我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什么也没想。”江若茵说,“我只觉得,既然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就不应该坐视不理,我能救得下英雄,那为什么要看着英雄赴死。哪怕我只能做到一点点,至少等死的时候,不会有遗憾。”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跟母亲说呢?” “我说了,难道母亲就会真的理解我么?她会赞同我的想法,但终究……母亲不还是为我担惊受怕,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为我担心出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江若青无奈的摇摇头,要说有错她也有,她早就知道江若茵跟月程雪聊那件事的时候,就没做什么安全的,现如今瞒着母亲的份儿,又何尝没有她一份儿呢。 她现在担心的倒是另一件事。 “可这些事情,现在二姐姐可都知道了。她素来看你我不顺眼,如今又知道了这些事情,若是她真的嫁去了齐王府,你的安危可难保了。” 谢迎书会保护我的。 不知道为何,江若茵竟然突然间想说这句话,幸好她的理智让她没有说出口,甚至让她捂住了嘴,暗自恼火着。 她不是个小姑娘了,怎么还会做这种小姑娘才会做的梦。 “我就是要她知道,她现在不知道,我以后也会让她知道。” 江若青放下手中的东西,好奇的抬头问她,“你让她知道这些做什么?” “既然都已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便来不及收手了,难道我……不需要一个在齐王府的眼线么?” —— 七月二十二。 江若茵随江之年出去玩儿,赴那一场曾经改变了她一生的诗会。 诗会的帖子是直接递到了她手里来的,并不是她死皮赖脸揪着江之年去的,似乎她这一世冒的尖儿,比上一世还要多。 只是江若茵瞧着那封帖子,自嘲了半晌,“你说这是叫我去为了看我的笑话呢,还是看我的笑话呢,还是看我的笑话呢?” 江之年把走过去把她的帖子抢下来,作势就要撕碎了,“那就不去了,给别人看笑话做什么。” 江若茵连忙跳过去把帖子拿过来,整理平整,“不,我要去。” 她抬头,对这江之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看我的笑话。” 诗会是祁远候家办的,他们家从嫡子到庶子横是生了七八个也没有一个姑娘,诗会上那一坐,就是一片风景,从大到小排了一排。 江之年走过去挨个的问了好,而她坐在女子的这边,与那边隔着一层轻纱,双方朦朦胧胧的对视一眼,就开始与身边的人小声窃窃私语了起来。 江若茵懒得瞧他们,便把目光往别的地方瞟着,祁远候家风景秀丽,诗会的主场地边儿上有一汪池子,跟临风水榭的模样有些像,让江若茵不得不去怀疑这是不是祁远候刻意这么装的,就为了仿一仿那股文人的气质。 祁远候是个闲散侯爷,开国名候,世代荫蔽,不问世事,整天就弄这些个风花雪月的,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她就那么瞧着,池子的对面出现了一抹身影,那人穿过蹭蹭的树林过来,踏着一双纯黑色的绣着银纹儿的靴子,手里拿着折扇,遥遥地看着,大约是一副山水字画。 移来渤海三山石,界断银河一字天。 他看见了江若茵,合上扇子冲她摇了摇,做了口型,“等等我去找你。” 江若茵瞧着瞧着就把头转了过去,不去看他了,弄的自己还挺有文人范儿,还不就是个玩枪的武夫。 “我瞧姐姐脸红了,是看见哪家的公子了?”是一道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说起的话倒是有些成熟的味道。 她的身边坐着的魏国公家的小孙女,叫方翎漪的,小丫头偏着头看她,笑吟吟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 但是江若茵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跟这位小妹妹不太熟,这京城里竟然还有会跟她主动说话的姑娘,倒是让她觉得新奇。 方翎漪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是她刚刚作的诗,方翎漪见她的目光挪过来,就把那张纸往她的那边推了推,“姐姐来看看我的诗?我不太会,希望姐姐不要笑话。” 她看着是那种没什么城府的小姑娘,但江若茵见的人多了,就难以对“没有城府”这四个产生丝毫的信任,她轻笑一声,手拄着头,偏头看着她,带着自嘲的意味说,“你家哥哥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我说话么?招上我,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哦。” 她突然觉得这句传言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确实是个克星。 用不着跟她扯上什么关系,单单只是她的好奇心,就已经换掉了那么多人的命了。 方翎漪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怎么,姐姐还在为上次哥哥的口出狂言生气么?那我替哥哥给姐姐赔个不是?不过今天哥哥没有来,不能压着哥哥给姐姐赔罪啦。” 江若茵的眼神微微的淡下去了一点,她问:“你是特意坐在我身边的吧?” 方翎漪一愣,转而浅浅的一笑,也不像是刚才那样的活泼伶俐了,“姐姐发现了?” 江若茵也学着她的样子笑,“妹妹拿我当傻子玩呢?还是真的觉得,我就是个傻子啊?” 方翎漪往这边凑了凑,用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就知道姐姐会如此戒备我,我才要装着套近乎的样子嘛,我只是想给姐姐说一件事情,虽然这件事,姐姐可能不信。” “有话直说。”江若茵手下研着磨盘,墨汁晕开,给笔舔饱了墨,“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你再靠过来我就在你的脸上画王八。” “姐姐凶,我喜欢。”方翎漪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然后用气音在她的耳边说,“昨日齐王来找过我爷爷,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这个消息吧?” 谢迎书已经过来了,就坐在她的对面,看她跟方翎漪一副相聊甚欢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意外。 江若茵咬牙启齿的忍着脾气,微微侧头有些凶狠地说道:“魏国公跟齐王殿下见面,我为什么要知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移来渤海三山石,界断银河一字天。 出自柴元彪《游江郎山》,没啥意义的一句引用。 专栏现言《该死的初恋》和奇幻《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求预收,会在本文完结后双开,不分前后,以下是文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你们,啾咪~ ——《该死的初恋》 宋简兮大学时候的绯闻男友就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被当成全校女生的公敌。 有天被媒体问及最喜欢哪个的时候,宋简兮随口胡诌,“初恋吧。” 结果当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就遇到了她那个高中时期渣过的初恋,而且成了她的“甲方爸爸”。 几个月后,没有新闻写的媒体抓着宋简兮问,“最近宋小姐似乎没有遇到新欢?” 宋简兮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但是被一个旧爱缠上了。” * 顾懿高中的时候因为集训八百年不来一次学校,直到艺考结束他才发现同桌是个何其漂亮小姑娘。 那时候的宋简兮打扮清纯,却拿着吃过的棒棒糖指着他,“怎么,看傻了?” 后来宋简兮北上他南下,毫无疑问的他被甩了。 可看着杂志上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的宋简兮,他还是喜欢。 他设计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想给她穿。 闷骚知名设计师x撩人从不负责名模 ——《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 符修天花板,满级大佬楚青斓,一朝走火入魔被封印在某个山头里。 后来……后来看门的不慎陨落了…… 楚青斓被困在山头里闲的无聊,做了个人偶替自己出去玩儿。 结果门派大师姐穿书,把她认成了刚入师门的白莲花小师妹,总觉得她要跟自己抢男主。 楚青斓:“又不好说实话,那就只能QAQ了。” 真正的小师妹重生,为了不达成炮灰惨死的命运,转身投奔反派成为魔教圣女,誓要翻盘。 楚青斓发现这个小师妹跟自己长了一张八成相似的脸,还说是自己的转世。 楚青斓:“我在传说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 苏青恒第一眼看见楚青斓的人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 为了不横生枝节,只好收她做自己的小徒弟,假装不知道陪她演戏。 结果那个肖想了楚青斓几百年的魔教教主不知道哪儿整了个圣女出来说是楚青斓的转世,因为长得太像被师门里的人怀疑她跟魔教有关系。 苏青恒看着装无辜的楚青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跟她没关系,都是巧合。” 后来两方大战,不慎炸了楚青斓被封印的山头,苏青恒一回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也炸了,字面意义上的。 随后楚青斓从一片废墟里爬了出来…… 苏青恒:“这回我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掌门师兄苏青恒x满级大佬楚青斓 第30章 方明 魏国公其人, 在京城中素有威严,但方成林的纨绔却也是出了名的,常人都道难以想象魏国公那样的人, 竟然会养出这样的孙子来。 他人都说魏国公府家教森严,魏国公嫡子方明更是翘楚,连长公主都曾经垂青过方明, 想要他做驸马爷,最后倒是先帝不同意,才没了这桩婚事。 大抵从那个时候开始, 盛元帝尚未登基的时候, 大周就已经有了忌惮老臣的心思了。 大周靠战争和侵略才有了如今的国土,那些老臣打过的仗, 流过的血大约比现在的孩子们吃过的盐还多。可即便是后来无仗可打, 国泰民安,唯有永宁侯府尚有兵权, 以魏国公、祁远候等为首的几位开过公候早已手中没了权利,家族荫蔽大多也只能靠祖宗积下来的产业, 和儿孙的奋斗来支撑。 但即便是如此, 帝王家却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对这些开过公候的忌惮与制衡。自盛元帝上位之后, 这种忌惮越发强烈。制衡至如今,祁远候放弃了入仕,只每日想着吟诗作对, 风花雪月;魏国公教出了最后一个方明,希望他能顺顺当当的出落仕途, 做个纯臣;永宁侯自还未上位起,就已经琢磨着如何孤立自身,不与朝中洪流共沉沦。 这些开国公候血脉里对权势的敏感让他们都开始选择放下, 选择退后,可是那把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却从来都没有松懈过。 这些事情江若茵心里清楚的很,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打算,她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自打魏国公府出了个方成林,她还以为魏国公是放弃了,不再挣扎了,也要随着祁远候一起养老了。 到现在看来,八成是方成林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家里着重培养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方翎漪在她的耳边浅浅的笑着,她有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成熟和心机,让江若茵一个拥有着成年人内核的不能不诧异,甚至想问:“难道你也有剧本?” 可她当然不能问出这种话,她与方翎漪,是站在两个立场上的对手。如果魏国公选了齐王府,那么她跟方翎漪就该是敌人。 方翎漪说:“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我这么大发善心的提醒你,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姐姐倒也不必太过忌惮我。” “我不忌惮你,我为什么要怕你?”江若茵回答,她提起沾满墨汁的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若有千樽敬远行 “你难道打的过我?”她一回头,正好瞧见了方翎漪错愕的表情。 方家的小孙女呆滞了半晌,看得江若茵手中毛笔的墨汁都要滴在宣纸面上了,她才反应过来,“你这个人真是……姐姐太凶了,我喜欢!” 江若茵在砚台上将多余的墨汁舔掉,转头提着笔作势就要在方翎漪的脸上画画,“可我不喜欢你,你再不走我就要在你的脸上画王八了。” “别别别,我错了姐姐。” “谁是你姐姐。” “你当然不是我的姐姐,但是难道——”方翎漪收了声,凑到江若茵的耳边,像是闺蜜悄悄话那般的,把声音吐在她的耳朵里,“姐姐想日后叫我齐王妃么?” 江若茵手下一抖,险些真的给小姑娘画了个花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结合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句话,姐姐琢磨琢磨吧,我为什么要跟你提这种事情,毕竟我跟你可不是一个立场上的人,我不该跟你提这个的,对不对?” 她在想什么,方翎漪什么都知道。 江若茵阁下笔,给方翎漪让了让位置,让她坐进来,就像是在诗会上刚刚结识的好朋友那样,两个人一起坐着,说着些悄悄话。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讨厌,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方翎漪垂下眼睫,视线往对面看了一眼,“虽然姐姐看起来好像是因为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说人话。”江若茵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的好脾气也不会对方翎漪这种从头到尾都不着她喜欢的人来,于是她笑嘻嘻的转头对着方翎漪,嘴里说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的。 “唉姐姐懂我的意思就行了嘛,虽然爷爷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但是国公府里的眼线,我可多了,齐王是为了婚约来的。”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在在家里也需要眼线。”江若茵没有在乎她说的,倒是捡了句无关痛痒的挑了点刺儿。 “我不像姐姐坐拥全家的宠爱,庶女在家里被压的抬不起头,我那个父亲看着是个人模狗样的,倒是花心的很呢。这些事情……姐姐都不知道吧?”方翎漪换了个姿势,这诗会再不开始,她都要坐累了。 江若茵在自己的记忆里边扒拉一番,大约对方明这个人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周珩鲜少跟她提齐王府的事情,而自从嫁了人之后她也几乎没有再出过门,除了周珩跟齐王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对其他的她都不慎了解。 但那些年的京城恶霸也不是白做的,多少还是对这些人家有那么一点认知的。方翎漪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也是最小的,但她跟方成林的生母是继室,并不受方明的宠爱,而方明的通房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生的孩子虽然不多,但他并不在乎。 传言方明只是喜欢漂亮女人,但凡是有些姿色的都会被他拐回家里去,至于第一任夫人究竟是怎么没的,倒是个冤案,都说只是病死了,但在京城中的妇人们口中倒是有传言不是病死的,是被他气死的。 方成林和方翎漪的生母也是个无趣的,并不讨苏明的喜欢,只是为了开枝散叶才频频“宠幸”,留下了这么两个孩子,也算是用尽了能力了,毕竟方明这一辈子都流连于各色美人身上,要说那个东西吧,说不定还真不怎么样,不然为什么方明明明碰过的女人不少,却并未留下几个子嗣。 “我那个父亲啊,从来就没把我跟哥哥,当成过亲生儿女来看待。”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昨天有点忙没更上,今天内容有点多分两章,等下还有一更。 爱你们,啾咪~ 第31章 幼年 方翎漪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而不是她自己,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去掐了掐江若茵的脸蛋, “怎么还听傻了?我还以为姐姐不是那种会为这种事情惊讶的人。” “这种话题,不该是我们这种闺阁女儿胡乱说的吧。”江若茵也是有点懵,虽然经前面的事情, 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方翎漪不受方明宠爱的原因,但是看着人家姑娘自己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终究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奇怪。 江若茵不自在的避开了方翎漪的视线, 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拍了下去, 却又正好迎上对面谢迎书一直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他向来对她是没有半分遮掩的,无论是感情, 还是那些不好说给别人听的秘密, 他从不遮掩,但凡是能让她知道的, 就都会让她知道。 哪怕现在是在别人家的场子上,谢迎书依然会丝毫不遮掩的用那样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但却也不曾越界。 他的看是他的看, 就算是有人问起, 他也只是挥挥手说:“怎么,我在你们眼里已经禁欲到连漂亮姑娘都不看这个地步了么?” “那哪儿能呢?不就是没想到谢小侯爷竟然好的是这一口嘛,但是要我说啊, 这位还是少碰的好,那跟小王爷都不知道搅在一起多少年了, 要说干不干净……” 他话还没说完,谢迎书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但这位小侯爷还未做出什么有损形象的时候, 那个嚼舌头的少爷脚边就碎了一个茶盏。 江若茵还维持着那个把茶盏扔出去的动作,另一手撩着帘子,丝毫没有歉意的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抱歉手滑。” 方翎漪没忍住“吭哧”笑了一声,连忙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躲在袖子后面小。 江若茵的额头跳个不停,她能忍得了各种各样的是是非非,但是这样侮辱她,那也太当她是个好脾气了吧。 “我瞧着姐姐是想直接扔他头上吧?” “你知道还说,是不是真想让我在你脸上王八?” 谢迎书也憋着笑,但是却又有一点伤感的,“祝兄下次,这种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了,何必平白无故的,污人家姑娘清白呢?” 那祝兄虽然被江若茵那一下给吓到了,但是能讲出这样的话,骨子里就是看不上江若茵这样的女人,他不太满意谢迎书的态度。 但永宁侯府的谨慎向来是出了名的,他只当谢迎书是怕了江若茵背后的势力,可这样不中用不受人待见的女儿有什么用?宠也就是这几年的,等嫁了人,还不是被男人把控的货色? “你怕她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还能张狂到哪儿去,也就会摔摔杯子闹一闹了。” 方翎漪听了只是皱一皱眉头,却突然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再一转头的时候江若茵已经翻了桌子窜出去,用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将那位祝兄扑在了地上,膝盖顶在他的胸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目光凶狠,“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靠家里才狂到今天的?你是新来的吧,你真当京城里的人怕我,是怕我父亲?你最好打听打听,江家五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出的名。” 江若茵其名,是在皇宫里传出来的。 并非是因为什么别的,而是那天照旧是因为那些好嚼舌根的人聊完了教唆自己家孩子,在那京城里就敢往她身上扔果子,“小克星,我娘不让我们跟你玩儿。” 最开始的时候江若茵忍,忍着忍着她就觉得。 凭什么啊?她就算真是个克星,干他们什么事儿啊,凭什么她就要跟他们玩儿啊? 于是江若茵突然就硬起来了,谁再往自己身上砸东西,就见一个打一个,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怕,不说她克么,那就要死一起死,把这个罪名给坐实了。 那些年江若茵狂的不要命,把某位太傅家里的小孙女打了个满脸血,连她自己也被那小孙女挣扎的时候挠花了脸,最后因着周珩作证,是那小孙女先动的手,才没叫江若茵惹出太大的祸端来,但最后江戎还是赔了好大一笔钱,跟那太傅也算是杠上了,没事儿就要在朝上与江戎对杠。 江戎早知道江若茵好动手,但大多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犯了大错,当时的江戎站在小小的江若茵面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最终江戎也还是没舍得说她什么,只是关了她一周的禁闭,意思意思的罚了。 月程雪跟她关系好,看她有天资,会教她些功夫,但自从那件事情出了以后,再也没教过她什么有杀伤力的招数,只教她轻功,叫她遇到事情了不要跟别人打,跑就是了。 但从那个时候起,江若茵再也没跟人动过杀手。 她看起来无所谓,变得再也不计较别人说什么,可她只是不想再听见父亲的那一声叹息了。 不过幸运的是京城里大部分的公子姑娘们也因为那件事,不敢再在她的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能躲得远远的,躲在那衣袖后面,皱起的眉头后面,接着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周珩有时候听见了会替她争辩几句,从前有周珩护着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周珩总是护着她的,但是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人护着她了。 “是我消停了几年,就真觉得我已经磨平了棱角,任凭你们□□了?你要是新来京城的就快去打听打听,四年前陈太傅家的小孙女是怎么被我打的起不来床的。” 江若茵本不想这样的,但她好不容易才认识了谢迎书,才有了新人愿意理解她,不怕她,也不厌恶她,他怎么能在他的面前这样折辱她。 一只手覆在了江若茵手腕上,轻轻的拍了拍,“松手吧,他要被你掐死了。” 谢迎书拽着她的手,哄着江若茵松了力道,扶着她站起来,才叫那位祝兄捂着脖子喘回了一口气儿,“他说话确实难听,但是这种事情,不该由你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交代一下小江京城小霸王的由来,以及护妻狂魔———— 明天照常更新,断更会提前说,爱你们,啾咪~ 第32章 保护 常年在战场上呆着的人, 听惯了掷地有声的号令,饶是谢迎书还未曾真的带过兵,但日日随着永宁侯耳熏目染, 如今也是有样学样。他虽然声音不大,但那嗓音里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慑力。 那位祝兄不怕江若茵,是因为觉得她是个女人, 再凶狠也凶不到哪儿去。可永宁侯府,那是世代在北疆厮杀出来的功勋,谢迎书再过一年及冠, 要不了多久就要正式接受北疆骑兵。 没有人不怕永宁侯府出来的人, 不仅帝王忌惮他们,连百姓也忌惮。军人自有杀伐之气, 谢迎书也不例外, 即便他看起来是个脾气好的,但真当正经起来的时候, 只是一个眼神,也足以让人生畏。 若是成年人也就怕了, 可诗会之上, 也不过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罢了。 那祝兄捂着脖子, 咳了半晌,一抬眼就看见他与人家乱扯胡话的那位少侯爷正抓着他胡乱编排的那位姑娘的手,还带着讨好意味的摇了摇。 江若茵依然没有平复下自己的气, 胸膛剧烈的喘息着,瞪着那双眼睛, 往日里清澈的像是一汪池水般的眸子染上了愤怒的烈焰,依然是好看的,大抵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人的优势。 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的浓浓烈焰, 好像要直接把人烧掉一般的看着他,叫那祝兄挣扎着爬起来,往旁边看了一眼那从大到小排排坐的八个祁远候家的公子跟是没看见似的,各聊各的,丝毫没有给过这边一个眼神。 “看什么呢?祁远候跟永宁侯同爵位,但祁远候家无功勋,不如永宁侯威望高,就是这位永宁侯家的都不敢惹我,你觉得在座的谁还会为你了,去招惹我?要是不怕的话,也可以来试试,我保证——睚眦必报。”江若茵在谢迎书的顺毛下,究竟也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虽说已然知道了说多错多,夹着尾巴做人,可真当气头上来了,江若茵是什么也管不了,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要真敢顺着眼前这位的话说,那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吃不了兜着走。 “都说了让你别管。”谢迎书无奈,轻轻摇了摇江若茵的手,充满了讨好的意味,小声在江若茵的耳边说着,却刚好能叫那位祝兄听见,“听我的,嗯?” 那位祝兄扫了扫了身上的灰尘,气急败坏的指着谢迎书道:“你们两个蛇鼠一窝,别人玩过的女人你也这么上心,永宁侯还真当自己拿着个兵权就是个葱了?这天下早晚是别人的,你家就是个打了一辈子仗为他人做嫁衣的冤大头,早晚永宁侯府也要被拆了!” 这一句话彻底的触动了江若茵的逆鳞,她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守下永宁侯府,怎叫这卑鄙小人如此作践。 “你打还没挨够是吧?你刚才说什么,天下是别人的,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是干涉立储,是谋反!你完了,你那爹爹的仕途就要被你这句话给说没了,在座的这么多人谁没听见这句话?劝你赶紧回家叫上你爹娘麻溜的滚出京城,说不定跑得快点还能苟活!你放开我!” 因为有了防备,当察觉到身边的人气焰燃起的那一刻,谢迎书就连忙制止住了江若茵的行动,他不能再让她去给别人开个瓢了,从前那是江若茵年幼,不计较那么多,她如今大了,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姑娘家的名声就真的不能要了。 或许江若茵可能真的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没办法听别人说出那样的话,去污蔑他心中最干净漂亮的姑娘。 “春荷,过来拦着你家姑娘。”谢迎书对身边看傻了的丫鬟说了一句,春荷才赶紧过来接了手。 但春荷一人怎么能拦得住发疯的江若茵,本来正看戏的方翎漪眼看着要出人命了,也只好从那桌子后面绕出去,绑着春荷拦住了江若茵。 “你疯了吧,你跟他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方姑娘也不用假惺惺了吧,魏国公——”那祝兄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被谢迎书掐住,只能呜呜咽咽的流出一丝声音。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谢迎书,像是非常不明白他的用意。 谢迎书并未看他,只是看了一眼那边儿祁远候的人,见祁远候家的大公子并未做何反应,才说:“我刚刚说的是,‘这种事情不该由她来做’,怎么祝兄是觉得你这样说话,我不敢打死你么?” 他手上人命多着呢,战场上下来的,哪个手里不沾布丁点血,那位祝兄方才是一番“谋反之言”,他是武将,自有权力捕获异心之臣。他就算真的对他做了什么,盛元帝非但不会找他什么毛病,倒也可就此表个忠心。 盛元帝未必会就这么简单一件事情就对永宁侯放下多年以来积攒的忌惮,但至少不会脏了江若茵的手。 他知道江若茵从前都是自己给自己报仇,污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今天的脾气,但既然现在他在了,那就不会再让她自己处理这样的事情。 小姑娘,就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只为自己而活。 “怪不得你不要我了,你是觉得我从前没护住你么?” 一道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江若茵正在气头上听见这声音恨得牙痒痒,猛地一回头,差点给方翎漪甩出去,“干你屁事啊?” 周珩站在他们的身后,微微低着眉眼,看着像是十分伤心似的,“你是觉得,我没有像他这样护着你,只会在事情结束之后给你摆平,所以才不要我的么?因为觉得,我不像他这么让你觉得有安全感。” 江若茵直接给他气笑了,她之前收敛脾气,一是觉得父亲难,二也是觉得周珩总是在后面给她擦屁股,有的是喜欢她的人,没必要因为一些脑子不健全的人把自己的生活搭进去。 从前祝兄说第一句的话的时候,周珩就会好说好商量的把人劝走。 那种感觉和被人这样摆在台面上的保护是不一样,但江若茵从来不觉得周珩那样的保护不好。 人各有各的选择,周珩不擅动武,就耍耍嘴皮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那时候对周珩是满心的喜欢,他做什么都觉得喜欢,她觉得那是在用他的方式来爱她。 可是他现在就只会拿这些事情当借口。 周珩从前就喜欢找借口,他不是为别的,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份心安,用所有的借口告诉他自己,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他的错。当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前再觉得好的事情,都只觉得是他觉得麻烦的借口。 其实江若茵不想去这样怀疑周珩的感情,可谁让信任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粘不会去了呢?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江若茵轻笑,“您都已经牵线搭桥上魏国公府了,还管我爱怎么被保护呢?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方翎漪猝不及防被她拿出来当板子踢,手下使了劲拧了江若茵一把,“我跟你说那件事是让你这么用的么?” 方翎漪着急的看了一眼周珩,要是让齐王府知道她嘴这么快,回头找她麻烦怎么办。 江若茵本来气的正急,被方翎漪拧的那么一下,才终于醒过来。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也不想在别人家的局儿上给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周珩却并未回答江若茵,而是走到谢迎书的面前。 谢迎书不像江若茵那样下了杀手,就只是掐着祝兄的脖子威胁他,却也不用尽力道,更多的贼是一种“一旦我真的用力了你就交代在这儿吧”的震慑。 江若茵虽然用得力气大,但毕竟是个姑娘,想要制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是用了全身的力道。方才虽然看着吓人,却并没有谢迎书的这般游刃有余看起来骇人。 谢迎书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周珩。 周珩站在他的身边,个头比他矮了几许,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自顾自的笑了一下,他在气焰上就输了,“你不该这么宠着她的脾气,会出事儿的。” 谢迎书缓缓松了力道,他倒不想真的把人弄死,放了祝兄一口活路,但却也没松开他,“他口出狂言,意图支持谋逆,怎么我还抓不得了?” 谢迎书有军籍,并非只是单纯的少将军,在北疆骑兵里是有编制的,他确实和京城里别的公候子弟们不太一样,。 “我父亲说,人要大隐隐于世,不该这么与人起了冲突,毕竟谁也不知道日后对方会混的如何,不是么?” “小王爷这是在替我着想,还是在威胁我呢?”谢迎书把那祝兄让在一边儿,“我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就用不着小王爷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 周珩皱眉道:“我是看你跟安茵走的近我才……” “周珩。”江若茵被他晾了半天了,见周珩也不知道以一个什么心态这样跟谢迎书说话,只觉得可笑至极,“我今天来告诉你,我最讨厌你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整天把‘我父亲说’挂在嘴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有军籍有权利有编制这相关的东西都是我瞎编的,为了逻辑自恰,别考据别考据别考据,(哐哐哐给各位磕了,求生欲超强——) 昨天有点忙没跟上抱歉,忙完会加更的,喜欢的话点个收藏,接档新文也看看预收吧,爱你们,啾咪~ 第33章 悬殊 周珩很尊重齐王。 这件事从很久以前的时候, 江若茵就知道了。 如果京城里评一个什么最孝顺的子孙,那大概周珩能排头一号。周珩自小丧母,宫里长大, 却格外的记挂着自己的生母。 齐王常常会与周珩提起他的生母,诉说他生母对他的愿景,也因此周珩很听齐王的话, 齐王说什么他做什么。 原因无他,因为那些是他母亲想要达成的遗愿——包括想要成为皇后这件事。 因此江若茵对那位传言中贤良淑德的齐王妃并没有什么好感,无非是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但毕竟是已故之人,不好多言。 千言万语也就只能都甩在活着的这两个人身上, 为了一己私欲迫害忠良, 还要在她的面前假惺惺的关怀,就让人觉得连多看一眼都是恶心。 “小王爷,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我希望你不要总是在别人身上找借口, 我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希望你找找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喜欢的时候再大的缺点也觉得可爱,可一旦不喜欢了,就是那份优点也渐渐成了眼中揉不出的沙子, 万分膈应。 江若茵承认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卑劣,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周珩站在原地不做他言, 江若茵终于总开了两人的桎梏走过来,站在周珩的身边,对谢迎书笑了笑, 然后踹了那缩在一旁的祝兄一脚,晃了晃头,示意他滚,“小侯爷确实比你优秀,他有思想,有能力,他敢于跟老侯爷叫板,说老侯爷错了,你敢么周珩?你不敢,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永远是齐王说什么你做什么。” “周珩,你没有自我,又让我怎么继续喜欢你呢?” 一场闹剧悻悻收场,祁远候家的大公子终究是没忍住继续看他们闹下去,过来驱散了人群,说了两句好话,就当这件事儿这么过去了。 偏偏等什么都结束了,江之年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抓着江若茵的手,“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谁给气着了,伤哪儿了没有?” 祁远候家的公子脸上还带着笑,心里早不知道问候了江家几代祖宗:您那位妹妹什么脾气您自己不知道么,竟然还好意思问出这么句话,真是承上启下的不要脸! 当然祁远候家的大公子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哄着江之年表示,“误会,都是误会,误会一场,也不要太计较了。” 江之年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碍于还在别人家的局儿上,人家刚才也没拦着自家妹妹胡闹,就没太难为祁远候,这件事先作罢,可那位祝兄他可是记着了。 这么闹了一场之后,江若茵整场诗会一句话都没讲,倒是身边的方翎漪出尽了风头,江若茵再也没了“京都才女”的名头,转手就这么让给了方翎漪,而自己则落了个“暴戾”的名声。 从前的京城小霸王,被人遗忘了经年之后,又回来了。 江若茵到不觉得这样不好,就让他们都不敢来惹自己,倒是好过出头冒尖,被别人看去了风头,到时候不好过的就不只是她了。 诗会散场的时候方翎漪跟了过来,他们走在院子里,路边并没有别人,只有江之年约了谢迎书吃酒,几人一道走。 “江家姐姐,等一下。”方翎漪被绊住了脚步,等他们都走的远了才追上来,她年纪小,又是大家闺秀不慎顽皮,跑的这两步是用尽了气力,“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我都已经记下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讲?”江若茵回身,她大约明白方翎漪的意思,两人是利益相关,算不上一见如故,只能说各自打算,除了那些该说的话,似乎也没有多余的东西用来相聊。 方翎漪弯着腰,喘着气,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今天姐姐就这样让我出尽了风头,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你该得这些,而我……”江若茵停顿了一下,才自嘲一声,“就该是个暴虐无礼的泼妇不是么?” 方翎漪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跟江若茵太过深交,两家的怨言颇深,她与江若茵熟悉为得也是自己。可或许是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方翎漪不想江若茵这样妄自菲薄。 “姐姐若真是这么想得就算了,可是姐姐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虽为女子,但却心怀报复,为何要叫世人如此唾骂呢?我知道我与姐姐不是一类人,姐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姐姐,可这偌大的京城里,要是能算得上叫我尊敬的,却也只有姐姐了——” “方姑娘,剩下的姑娘就咽在肚子里吧,妹妹要是尊敬我的话,就先学会别说不该说的话。”江若茵苦笑一下,“就此别过吧。” 他们留下方翎漪站在原地,周珩也才从诗会上过来,刚巧看见方翎漪站在那儿,于是就过去说了两句,“那件事你也知道了,我还是想看看你的想法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王爷。”方翎漪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站在那儿说,“你就觉得,除了江若茵意外的女孩子,都可以受你摆布是么?” —— “其实,她找你大概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江之年说着,被坐在对面的江若茵喷了一脸的茶水。 谢迎书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叫小二过来擦了擦桌子,幸亏是还没上菜,不然全都喷盘子里了,“什么毛病,小姑娘家家听见点啥就这么大反应?” “你管我嘞?”江若茵当即就怼了回去,一点都不给谢迎书留情面。 “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不是还说就喜欢我这种保护劲儿么?” 江若茵干笑两声,“逢场作戏,听听得了,你别打岔,说你的事儿呢,你说她喜欢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本来江若茵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是中途被这江之年给拦住了,说什么也要带她一起去吃饭,到了地儿正好是她那天一脚把人给踹出去的那家。 她在这家都出了名,小二看着她都绕着走,还是仗着江之年的脸面才叫他们坐了进去。 不为别的,其实江之年就是想问问方才方翎漪说的那一通是怎么回事儿,结果被江若茵先套了话。 “你这么急着问我这些,你们两个平时没聊什么正经东西吧?”她抬着眼睛看他们两个,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甘露散发着清香,叫人再多的气都冷静下来了,能坐下来跟他们俩好好掰扯掰扯了。 江若茵之前就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好的太过分了些,因着那些年她都被困在齐王府,只能得到他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所以对江府后来的境地并不算了解。 她之前是觉得江之年跟谢迎书关系虽好,但还不到一年,谢迎书就要陷落在北疆,连带着整个永宁侯府一起被端掉,那再好的关系,也就没联系了。 周珩不曾与她说过江府在那一场清扫中受了什么罪,她问过几次家里可好,周珩也只是“哼哈”地应着,他一向不太擅长在她的面前说谎,除了那讲了一辈子的谎言,剩下的他不愿意说的,就干脆不说,也不会拿谎言来骗她,不然江若茵也不会这么一被骗,就是十几余年了。 “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可那跟你没什么关系啊,那是我们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小丫头啊就在家里好好的跟阿青平时刺刺绣,插插花儿,再不济去院子里给母亲喂喂鱼,别整天琢磨这些事儿了,不嫌累么?”江之年是真不愿意给她说,但却见眼前的五妹妹托着腮帮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好友,笑的一脸奸邪,“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又干什么了?” “晚了,该干的不该干的,我都已经做完了,你要是心疼我呢,就赶紧把你藏着掖着的都给说了,省的我麻烦。” 江之年听了这句话,当场就跟谢迎书扭打起来,“你都跟我妹妹说什么了,不是让你有事儿找我么,你找她干什么?” “巧合……巧合……都是巧合。”谢迎书挨着打,目光却只是看着江若茵。 小姑娘眼睛里笑盈盈的,就那么托着腮帮子看他俩打架,看得还挺开心。 “就是他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他的。今天方翎漪不也来主动找我了么,人在漩涡之中,当我拒绝周珩的那一刻起,朝中就已经有无数人在猜这背后的真相了,总有人要猜到的,所以于早于晚,都没什么差别。” 江之年只是觉得不想让江若茵参合到这些事情里来,他们虽说是扶植太子一脉,但若真让二皇子成了皇位,那就是要带着整个江府落难,若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只能死个自己。 江若茵晓得她这个哥哥在想什么,于是说:“你要是真的想稳妥一点,倒不如早该来问我。难道别人都在猜的事情,三哥哥不想来猜猜,我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周珩么?” 她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后面的话不用说就能明白,但江之年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做了就不要怕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么?”江若茵放下手,叫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方才的那一壶都让她给喝了个干净。 “周城与二殿下交好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上次听说周城来咱家给二姐提亲,真是吓死我了。这么一看,齐王是站定了二皇子,那岂不是叫本没有胜算的二皇子,变得优势了起来?” 江之年跟谢迎书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给江若茵讲。 当朝虽是太子名声大躁,远远胜过二皇子,但是这背后的势力,太子一党却并不顺遂。 太子人在礼部,行的都是礼仪祭司,不牵扯朝政,随与吏部尚书之子是从小的伴读情谊,但手中也并没有别的势力。就是算上他们江家,也就勉勉强强混了两个权臣在背后。 可江之年手中并无实权,他要今年考中才能入仕为官,江戎是定然不会参与党派之争的,虽然江之年看起来背景很强硬,但是于太子来说,用处并不大,只有个脑袋勉勉强强还算好使。 谢迎书是自身难保,即便是手握兵权,再要不了两年就要接任北疆骑兵的兵权,那也是受着人忌惮的。太子今日用他,明日就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跟他玩儿一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 说来说去,江之年是为了什么江若茵不知道,兴许只是好玩,但谢迎书靠近太子,为的是自己。这一点她明白,太子就更明白了,日后还能不能好过却并不好说,但总比去谋求二皇子的“放过一马”要好的多。 功高盖主,这是所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都会忌惮的事情,人与人之间所处的境地不同,造就了他们并不能感同身受。臣子能理解君王对他们的猜忌,却也忍不住对他们的猜忌心寒。 但二皇子的那一边却不同,二皇子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与齐王交好的人可太多了,这个江之年他们知道的就有一个户部,一个工部,但江若茵却提了另一个人。 “左相。”江若茵说着,在齐王的身后给画了个大圈儿,“或许你们都不知道,左相与齐王是旧识了,这个你去母亲,了解的应该比我还要多。这些年他们二人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交集,但是感情一直都在,但凡左相过寿辰,齐王都会送一份大礼,偷偷送的。” 江之年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若茵的手指顿了顿,“周珩告诉我的。”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江若茵轻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周珩自然什么都跟她说,当年要检举永宁侯府的时候,周珩还问他,这件事是由齐王来提好,还是要左相来说,当时她还问为何是左相,周珩还真就把左相与他们的关系说了一番,其实要的也不过就是让她多加分析,得个最优的结果。 “既然如此,再加上魏国公的助力,哪怕是逼宫,也是二皇子一派稳赢了。”江若茵看着这局势,心里是一团乱麻,她突然开始怀疑,就算她保的下永宁侯府,面对这么大的势力悬殊,他们是不是真的能赢,“其实这样我倒是不懂方翎漪为何要来告诉我齐王找了魏国公想联姻,就这样看,即便太子贤良淑德,也几乎没有胜算。她何必要把到手的辉煌推出去呢?” 于是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便有了那一口喷在江之年脸上的茶。 江之年擦了一把脸,想了想措辞,“这还要从那日七夕灯会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是超长章节,我站起来了! 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看看孩子的预收,爱你们,啾咪~ 第34章 中秋 于是江之年给她讲了一段看似风花雪月, 但其实啥也没有的故事。 江若茵觉得要么方翎漪脑子在有毛病,要么江之年脑子有毛病,不然他俩怎么能就这么看对眼了。 “这其中的破烂的关系真是够演一出戏的了, 要不咱搭个戏班子唱戏去吧,保不准比做富家公子小姐还赚得多呢。”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玩笑似的, 毕竟这关系绕起来,还真不大好说的清。 大约是当年顽皮的孩童们都长大了,从前手拉手的好玩伴渐渐各奔东西, 上演了一出出你爱我我爱他的戏码。有些人在这场闹剧里站到了最后, 做了大赢家,而有些人却成了这场闹剧里的牺牲品。 正巧小二上菜, 汤罐里散发着浓浓的奶香, 遮住了原本羊肉的膻腥味儿,表面上飘着几蔟银耳。小二将那汤罐落在他们的面前, 随着又落了盘鲜脆的盐渍黄瓜,一盘炒青笋。 江若茵瞧着那汤罐里的东西新鲜, 率先用筷子拨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啊?” “牛乳蒸羊羔, 新鲜的羊胎做的,姑娘尝尝,这可是近日最时兴的招牌菜呢。”说起自家的主打菜, 小二倒是一脸的骄傲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江若茵本来要落下去的筷子停了, 微微转头看小二,“羊胎……是什么?” “就是还没落生的小羊—— ” “下去吧,不用你说了, 后面的菜快备齐。”谢迎书见江若茵的表情逐渐尴尬,便没叫小二继续把后面的事情给说出来,小二被他赶了。 江若茵才悻悻的放下筷子,想了半天,只能啃口黄瓜释怀一下,“这什么东西啊。” 这菜是江之年点的,见妹妹瞅着不大高兴,便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五妹妹等会儿尝尝这儿的金丝玉米饼?” “我原以为只有西南那边的什么猴脑才残忍,这样看来中原菜系,也有过之无不及。”江若茵只是开头被吓到了,捡了个瓷勺舀了一口汤喝。 那汤水倒是鲜的很,只是想想那只未下生的羔羊,怎么想也下不去这筷子。 她不是什么对吃食上还讲究善心的事情,吃归吃,只要不是来源不明不干净的东西,她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慈悲。江若茵不是个慈悲的人,甚至她自认自己很自私,所谓的为了家国天下,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能平安享乐,不用受提心吊胆的苦。 人是死过一次了,才开始突然对生死有了概念。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吃也这么仁慈了?”江之年向来自认相当了解这个妹妹,还以为她对这种新奇的吃食比较新鲜。 “我有那么贪吃么?我又不是那种非吃不可的人,今天缅怀春秋不想吃,所以就不吃。”江若茵咬着筷子,叫小二再填了一冰皮糕,“今儿我想吃甜的。” 桌子上的菜肴各式各样,江若茵只捡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吃,这家店又贵量又少,没样都是摆的甚是精致,虽然味道确实是上乘,但却不叫人吃的尽兴。甜点倒是还好些,虽然也少,但甜的东西大多吃两口就腻了,就是吃的少也不觉得太亏。 江家虽然富裕,但江戎自小教导他们不可过于奢侈浪费,过早的灌输这种思想就导致江若茵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的抠。 她用手掰开冰皮糕,软软糯糯的冰皮里面夹着应季的水果馅儿,酸酸甜甜,她一个人就能吃一盘。少女洁白细嫩的手指搭在糯米皮上,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轻轻在那冰皮上掐了个凹陷,糯米皮定是比她要白一些的,但少女的皮肤透着微微的粉色,捣碎了的水果馅儿险些流到她的手指上。 江之年侧着身体,用手拄着头,盯着身旁的好友看,“你可是痴汉么?” 江若茵才用舌尖舔掉了手指上的果馅,微微嫌弃的看着谢迎书。 谢迎书说:“没你痴汉,逛个灯会还能逛出一段姻缘。” 江若茵把那冰皮糕塞进嘴里,寻了湿毛巾擦了擦手,“你们两个就没有必要十步笑百步了吧,有闲工夫想这个,倒不如想想怎么让方翎漪为我们所用,左右她也是不愿意嫁,利用就利用了,至于你——江之年,你跟她的婚事能不能成,就不关我的事儿了,你自己回去问父亲。” 江之年是谈了婚约的,那时候江之年还小,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等着他高中再细谈。 京城里的官眷大多都是这么个路数,不过年代久远,虽说那家人鲜少与江府相来往,但也是个富贵人家了,说好的婚约,没有说毁就毁的道理,方翎漪出身魏国公府,也定然是不愿意给人做小的。 江之年自知此事难办,便也只能随便两声框过去,他也不想拿方翎漪来做利用。 但江若茵却并不这样想,方翎漪既然来找了她,那就是打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方翎漪不愿投身于这乱流之中,成为他人结交政绩的傀儡。 这一点她与方翎漪的想法不谋而合,若她有这个本事,倒也愿意为方翎漪寻一条生路。 ——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本就是团员佳节,各家各户都热热闹闹的,江府却更不例外。 里里外外的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都挂着红绸,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异域香料。 江若兰坐在院子里面哭,江家家大但却人丁稀少,本来就没几个能帮着忙活的,又在这儿哭了一个,江若茵是忙昏了头,又是请宾客进来,又是去叮嘱门口的人轻点好贺礼名单。 这一次齐王府是正正经经的下了聘,就是想退回去,都已经晚了。 自打齐王府的人来了,江若兰就跑到江若茵他们院子里哭,江之年借口前院母亲忙不过来让她去帮衬着,才把人给叫走了,只是苦了江若青千哄万哄也哄不好。 “二姐姐跑到我们院子里来哭,又有什么用呢,横竖这事情是已经定下了,你若是不怕家里往后受齐王府的欺负,那大可现在就上山去剃发从尼,我们绝对不会说你半个字。” “我不想做尼姑……”江若兰不知道打湿了多少个手帕,本就不太大的眼睛如今已经肿成了核桃仁,把那眼珠子死死的互助,已经睁不开了。 “你既不想嫁人,又不想做姑子,那二姐姐于我这儿哭有什么用呢?之前五妹妹已经说了,这件事她没办法,那我也没有办法。父亲听说你不愿意,已经跟齐王府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来回了,若不是你那位心心念念的二殿下闹的满城皆知,父亲会认了这门亲事么?从前小五跟那小王爷关系好,母亲就是百般的不愿意,你当家里愿意给你结这门亲事不成?” “那既然都不愿意,就不要结嘛。”江若兰轴起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脾气,一身骄纵的,好像天塌下来也要别人替她顶着。 但是顶着这一切的,却是他们家最小的姑娘。 江若青见自己没得劝了,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只由着江若兰一个人哭去。 江若青无聊的绣着花儿,江若青手下的这幅江南景绣了有一阵子了,她并不爱这些,无非是因为身体不好,只能闲来做这些文雅的事情打发时间按。 院门口有个丫鬟过来问,“四姑娘,五姑娘去哪儿了?” 江若青拿剪子断了线,才回口,“给三哥哥叫去前院儿帮忙了,他忙不过来。” “那一会儿五姑娘要是回来了,请四姑娘跟五姑娘说一声,魏国公府的四姑娘找她呢。” 江若青的动作顿了顿,吩咐了身边儿的夏至,“去,帮着找找五姑娘在哪儿,让她赶紧过去。” “是。” 江若青之前听说了有关魏国公府方翎漪的事情,向来好脾气的四姑娘也不免拎着江之南的耳朵,没有半分妹妹形象的骂了两句。只是她向来不与人说重口,也不会大声说话,那轻轻飘飘的几句数落到底成了江之年的耳旁风,她一个做妹妹的没那么大的本事管哥哥,也就只能随他去罢。 江若青想,她最常说的大概就是“随他去罢。”。她跟江若茵除了长得像,两姐妹没有半点像是双生子的地方,江若茵脾气暴,为人正直,不愿沾染污泥,可她却是一副任凭往事都随风的态度,纵使千般唾骂在身,大概她都会轻飘飘的来一句,“随他去吧。”。 “我从来都觉得,我等皆是凡人无力回天。一切因果缘数,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就是你我再怎么挣扎,也成不了什么事情。可阿茵却总愿意去争斗,愿意同那些破泥烂铁,斗个好歹出来。”江若青没有看着江若兰,但江若兰却听出了她这话是对她说的。 江若兰的哭泣声渐渐稍弱,听着江若青说。 “我无心去争,主要是力不从心,我争的再多,也抵不过黑白无常在我身后追着我。可阿茵答应了你,如果这件事她推不成,可以帮你和离。这件事我是也没有办法了,与其有空在这里哭,不如想想你是想认命,还是想和离。”江若青收了东西,打算到屋里去歇一会儿,“齐王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其中利弊我们早就与你讲了个透,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打算吧。趁着你还能为自己的未来考量的时候,不如多多考量一番,免得像我一样,就算想打算,也没有那个命去享受了。” 夏至绕了几圈儿,才总算在账房哪儿找到了江若茵,顾明霜忙着去招呼那些官眷,江之年同年轻人去玩儿了,只能打发她过来帮忙清点一下聘单。 江若茵争拄着脑袋为那一箱一箱的东西发愁,齐王为了这个二儿子的婚事,竟然比当年她与周珩的婚事下手还要阔绰,还真是生怕江若兰不愿嫁到齐王府去。 但因着之前已经跟顾明霜说了,要是江若兰不愿意留在齐王府,她就想个办法帮她和离,这一箱箱的富贵是不能留了,只能清点无误之后锁起来,还要防着有人偷拿,不然若是日后还要还回去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江若茵虽有才学,但是对账却是一脑袋的江湖,不是不会,但不愿意也是真的不愿意。 “五姑娘,之前小静到处找您呢,说是魏国公府的四姑娘找您有事儿。” 江若茵的面前放了个果盘,她把瓜果啃的东一口西一口,突然听见夏至的声音,吓得差点把盘子给掀了,这作案现场也没空收拾,连忙用袖子都给揽住了,“什么魏国公府?” “就是……魏国公府家的四姑娘,方翎漪。” 江若茵心虚,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磕磕巴巴的“啊”了一声,叫春荷在这儿呆着,把这屋子锁了,谁也不许进来,“她在哪儿呢?” “后面花园里,跟着别家姑娘们赏花儿呢。” 江府后院有一处花园儿,如今八月后院的桂花丁香也都开了,自由不少姑娘小姐跑去瞻仰。 “知道了。”江若茵找了个铜盆洗了手,擦了嘴,走了两步,又折回去问夏,“我口脂花了没有?” 夏至摇摇头。 江若茵便提着裙子出去了。 方翎漪正跟着不少官家小姐一起赏花,他们掐了一朵丁香,比着耳边发顶,瞅着别在哪里更合适。方翎漪瞧见江若茵过来了,便乐滋滋的挥了挥手,“好姐姐快过来,我也给你准备一朵。” 江若茵走过去,方翎漪将手中的花儿别了上去,还挽着她的胳膊,“果然姐姐最适合这一朵了。” 旁边的官家小姐们都愣了,本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提早一更,九点还有一更,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预收也看看吧,爱你们,啾咪~ 第35章 肃王 方翎漪揽着江若茵的胳膊, 好像两人姐妹情深一般。 虽然她俩确实是能说上两句话,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姐妹,如此肌肤相亲, 江若茵还觉得挺怪异的。 “我的好妹妹今日怎么对我这么热情?” 方翎漪一手揽着江若茵,一边给她比了比另一朵花儿,“姐姐家里今日是喜事儿, 我自然替姐姐高兴了。” 旁边的官家小姐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大约是有一个从前跟方翎漪关系好的姑娘,扯了扯方翎漪的袖子问:“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那么好了?她是……” 方翎漪就站在江若茵的身边, 两人贴的近着, 饶是这八月中旬的天儿,也粘出了一身薄汗来。那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漏, 下意识的往那边瞅了一眼。 那姑娘约莫是怕她, 只她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给挪走了, 不敢与江若茵对视。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何至于连看都不敢看。”江若茵嘟囔着, 她这几个月大概是被谢迎书惯坏了, 鲜少碰见从前那些人, 整日同这些不在意她的人一起嬉笑打闹,突然被人这么明显的畏惧着,莫名有一点伤心。 她不怕别人说她, 反正说的过了就是一巴掌打下去,打出血打不出血都好, 也算给自己找了个畅快。可她不喜欢别人怕她,尤其是这样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好像她是什么万恶的凶狠之人,比起那种明里暗里嫌弃着她的更叫人难过。 那些克星之言,究竟是假的。可她叫人害怕,却是自己作的。 可那日祁远候府的那么一闹,又引得一堆人开始怕她,唯唯诺诺的,一如当年一样。 江若茵在齐王府的那些年少见人,再加上岁月经久,大多数人都忘了当年那老太傅孙女的那一脸血了,也不一定是不记得,只是小孙女也出落成了美人儿顺顺当当的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于是过去的事情就只成了饭局上随便提起又翻过的谈资。 再猖狂的姑娘到底还是要嫁为人妇,住在那深宅院儿里,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 江若茵离开别家姑娘的眼神太久,突然让她想起那些年被人忌惮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做得出这般冲动的事情。 那姑娘听她嘟囔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怕她,试探的看了她一眼,对她提了个笑。 可骨子里还是怕的,更多的是怕跟她混久了真的会被克到,于是就想拉着方翎漪走。 方翎漪却突然像是看不出眼色似的,拉着江若茵不放,“我与江家姐姐之前在诗会上一见如故,相聊甚欢,但可惜平日里没有什么机会能跟姐姐再聊两句,我可想的紧呢。” 她虽是这么说,却叫那头不喜欢江若茵的人听出了些别的味道。 她们用袖子掩着口鼻,却从眉目里流出各种遮不住的笑话来,“我看她这次还哪儿来的那种嚣张的气焰。” 江若茵耳朵灵,倒是没当场发作,而是在方翎漪的耳朵边儿上,用着气音说:“你最好有正事儿说,不然我就地扒了你的皮。” “好啦,我听闻前两天江家哥哥得了一副字画,我心心念念着想看,你带我去看看?”方翎漪的那个小姐妹大约是知道她跟江之年的事情的,便也没有再吭声了,而是放下了拉着方翎漪的手。 想来她也是要找个理由脱身,不愿再跟这些官家小姐们混在一起了,才叫人到处去找江若茵,为得就是这么句话。 江若茵随手折了一只花,在方翎漪的头发上比了比,却摇摇头,“我那三哥哥那副字画在我房里,我带你去看就是了。” 方翎漪这话说的太过张扬,若是叫有心人猜到了她跟江之年的事情,那事情就更乱了。 江若茵现在本就一脑子浆糊,实在是撑不起再出什么别的意外了,眼看着年底将近,她到现在也没找到能顺顺当当的救下永宁侯府的方法,若是来年那一仗再来,保不齐齐王还有什么后招要放。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没有时间去再纠结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江若茵并没有把方翎漪带回自己的院子,那边有江若兰在哭,她不好过去,只能捡了个周边的亭子坐着,打身边的丫鬟手里拿了两把米糠,往池子里帅,“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找你么?”方翎漪惯会用这招儿,什么都不说,就说一半让你猜。 江若茵如今脑子生疼,没那么多功夫陪她打哑谜,“我连我自家姐姐的婚事帮不了什么,我还能帮你不成?你要是不想嫁,就去跟老国公好好说说,他那么宠你,说不准就同意了。周珩跟周城不是一类人,他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扔完了米糠,她拍了两下手,把手上的残渣都给拍下去了。 方翎漪跟着她的身后,小丫头古灵精怪,手背着后面,“姐姐还真了解他?” “我就是太了解他了,才会不答应他的。”江若茵看着对提起这件事似乎并不抵触,“他是做不出来,但如果齐王想让他如法炮制,你或许就可以考虑一下嫁妆带什么了。” 方翎漪问:“既然他不是那样的人,那齐王提了,他也应该拒绝啊。” 江若茵听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你太不了解他了。周珩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但一旦这个事情是他父亲提的,他就一定会去做。” “为什么?” “因为齐王会跟他说‘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忘母总是叫人怀念,方翎漪大概能懂那样的感情,她虽贵为嫡女,却并不受宠,旁人就会叫她争气,叫她那个混账哥哥争气,会跟她哥哥说:“你这样怎么对得你母亲为你们费尽的心血。” “那要是这样说,倒也无错……” 江若茵转过身去,跟了两步到了另一头去喂鱼,“怎么你这就倒戈了,愿意嫁了?” “姐姐这么讥讽我,难道是还对小王爷抱有怀念?” “你信不信我把这把鱼食塞你嘴里?” 方翎漪调皮一笑的跳上去,跑到江若茵的耳边说:“姐姐就会这招儿,我已经不怕了,我是有个消息要告诉姐姐。” “什么?” “前几日他们又来了,我跑到书房去听墙根,听见他们提了永宁侯府。” 江若茵轻轻皱眉,“你可听真了?” “当然是真的了,但是我祖父还在考量,他好像并不太愿意接这婚事,但是为了国公府的境地,他好像也不得不答应。我不太清楚家里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问谁也不说,只能靠我自己猜,可我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我也不清楚我这样替自己谋划,会不会影响到家里。”方翎漪说着,蹲下了身子,蹲在亭子边儿上,把丫鬟吓得要死了,生怕她一脚滑了就掉下去。 江若茵已经无心听她在哪儿讲自己的牢骚,她只是在想齐王终究还是要把永宁侯府铲掉的,永宁侯府于齐王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永宁侯府一天不倒,那他就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上位。齐王想扶植二皇子做傀儡,前提是盛元帝看得上这个草包儿子,可太子风华正茂,只拼能力,二皇子没有丝毫胜算。 那日他们三个人谈的,是以背后的势力来算,若有一天不得不发展到了逼宫的份儿上。但齐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要弄死永宁侯府,就是为了能顺顺利利的逼宫。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若你哪天从他们的嘴里听见了肃王相关的消息,一定要来告诉我。” 江若茵想,如今永宁侯府是块硬石头,那先遇害会不会是肃王,一旦肃王倒了,即便永宁侯府还在,北疆骑兵路途遥远,想要救驾也来不及。 肃王排行老六,是最小的皇子,也是当年永宁侯府落难之后,被 肃王手握禁军,是盛元帝最得力的臂膀。肃王年轻,但骁勇善战,只是不擅政事,是盛元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且肃王与太子是同母的亲兄弟,一个擅文一个擅武,兄友弟恭。 他们怎么就把肃王给忘了,肃王才是太子手中最大的底牌。 “为什么是肃王?”方翎漪问。 “你是猜到了齐王他们的打算的,那你说为什么是肃王?” 江若茵盯着方翎漪的眼睛,小姑娘吓得下巴都掉了,“我的天老爷啊,这是什么戏码。” “你管他是什么戏码,你既然想明白了就把嘴巴给我闭严了,至于其他的,我再另做打算。” 这一局并没有闹到太晚,毕竟是中秋佳节的,大家还是要回去跟家里好好的聚一聚,这别人的热闹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江府也算是终于冷清下来,房梁上挂的东西也落了。 江若茵一下午没见江若兰也不知道她哭到那一节去了,等到了晚饭的时候才瞅见人,眼睛肿的老大,过来的时候给江若茵都惊到了。 她侧身对江若青说:“她这是下午哭了多久啊?” 江若青看着桌面上的东西,觉得都太过油腻,也只有莲子羹能吃一吃,没注意到江若茵跟她说了什么,“不知道啊,我后来进屋去了。” 稍等片刻,厨娘倒是上了几道清淡的菜,瞅着那菜式就是特意给江若青准备的。 小姑娘大喜,扯着厨娘的手说了谢谢。 她鲜少表现的这么活泼,让江若茵都觉得她这个亲姐姐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 江若兰虽然表现的不快,再加上他们家是被迫要的这门亲事,今日这一顿饭吃的并不舒坦。江戎连连叹气,连顾明霜也没什么好脸色。 顾明霜看着江若兰欲言又止,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也就是个各怀心事,不欢而散。 江若茵在拐角处叫住了江之年,把他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烛火盈盈,江若青住对面,看样子已经睡下了。 “我这几日就不出门了,你回头遇见谢迎书,帮我跟他说一声,齐王盯着他们家了,请他无比小心。” 江之年听说下午的时候方翎漪到处找江若茵的事儿了,想来那消息是方翎漪给她的。 江之年思索几许,还是说,“虽然我与她之间确实是有那么一番情谊,但到底是新结实的,你觉得她真有那么可信么?” 江若茵自然也没有完全对方翎漪卸下防备,若不是方翎漪提的事情都能对的上,她也不会叫谢迎书多加小心,“别的我都可不信,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信。齐王现在是做好了要逼宫的打算了,城中的这些武将家,没有一个是能安心过日子的。可别家与我们没有关系,既然提了他了,那就不可不小心。” 江之年点点头,“但要说京城里最显眼的武将……” “是肃王。”江若茵知道他要说什么,“今日我也与方翎漪提了,叫她若是听见跟肃王有关的事情,也一并来告诉我。到时候若是她告诉我了,就知道方翎漪说的到底可不可信了。” “你……我该说你什么,一个姑娘家家的,心思这么重,小心老了掉头发。”江之年有些怜惜的,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是被他们宠坏了的,脾气不好,心眼直,虽然有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因素在里面,但他一直都认为江若茵虽然聪明,但聪明的天真烂漫。 却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竟然背着他们开始谋策这些事情,她并不为了仕途。 江之年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她做的这些事情似乎与她往日里的脾气有些相悖。 眼看着江之年突如其来的深情,搞的江若茵一身鸡皮疙瘩。 “你再跟我上演兄妹深情也无用了,你少一天天嬉皮笑脸的,我也能少掉点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明天大约有更新,看情况,收藏和预收都看一看吧,爱你们,啾咪~ 第36章 风寒 自打聘礼进了门以后, 江若茵就没再见过江若兰,除了那天跑到他们院子里来哭了一场,似乎就一直呆在他们院子里, 也不知道慕姨娘究竟会跟她说些什么。 不过江若茵并没有功夫管这件事,她择日从月程雪那儿得了消息,张家人已经都成功的转到了武林盟哪儿。武林盟防卫森严, 就是天子禁军闯一闯,也要看人家的脸色。 江湖事江湖断,张家又不是什么逃犯, 齐王也不好跟武林盟撕破脸, 就是知道了人去哪儿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这里面的事情盘根错综, 江若茵能做的并不多, 她想了又想,最后的事情都会出在北疆的那一战上, 这次没了自己家人背后的刀子,齐王也没有办法从张怀静的手中弄出一封密函了, 那么所有的危险都会直接出在战场上。 那就是她没有办法的事情, 北疆路途遥远, 她一个文臣之女去不得,去了也只能给谢迎书添乱,她得做到未雨绸缪才行。 然而想的太多的结果, 竟然是江若茵突然就病倒了。 大抵是因为跟江若青双生子的关系,江若茵身体好的叫人觉得离谱, 好像所有的病都叫江若青替她生了一样,就连风寒这类的都鲜少得,她长这么大, 得过的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大概就是平时的身体太好了,每次病了,都严重的很,比江若青平时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还要吓人。 发现她病了的人是江若青,本是叫她起来吃早饭,过去一摸额头竟然烫的很,“怎么额头这么烫?醒着么?” 江若青轻轻的推了推,江若茵也只是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嗓音喑哑,额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眉间锁着,看得出睡的并不是很舒坦。 “去,跟母亲说一声,再去请郎中来。”江若青对身边的丫鬟说着,然后去打湿了一条毛巾贴在了江若茵的脑门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掖紧了被子。 顾明霜来了之后就坐在床头边儿上,抓着江若茵的手,给她拢了拢头发。 这会儿江若茵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胡乱的抓了一把,睁开了眼睛。平日里亮堂堂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水汽,大约的病出来的。 “母亲怎么过来了?” “怎的病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叫人?” 江若茵抓了一把头,抓到了一个湿乎乎的,已经有些温柔的毛巾,觉得不舒服就给拿下去了,顿时脑门上像是吹了凉风一般,还怪舒服的。 顾明霜把那毛巾扔到水盆里重新洗了打湿了,又给她贴到了头上了。 “别闹,好好躺着,你病了你知道么?” 江若茵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嗓子痛的很,浑身乏力,连手指头都是酸软的,她微微“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让母亲担心了,大约是昨天夜里凉着了。” 江若茵贪凉,穿的少,也不喜欢盖的太严实,往常里靠着过硬的身体,没什么事儿,先下心思太重,忧虑成疾。 也幸好是还有缘由,不然真叫那郎中说出什么忧虑成疾的话来,顾明霜又要担心了。 郎中来了,说也就是受了风寒,如今八月将过,秋风欲来,正是生病的时候,小孩子的时候顽皮阳气重,不得病,这突然病了再小的病也是如山倒,病得少的人就这样,看着厉害些。 郎中给江若茵开了几位药,让先煎着,吃几幅看看,有好转了再来叫他。 江若茵这一病就病了好些天,头些天几乎都是昏睡的,饶是病成这样了也不老实,每每喝药的时候都是老大的不愿意,八成她要是身体好着,已经开始上房揭瓦了。 但好不容易仗着她病弱,顾明霜是应给她喂进去的,喝一半吐一半,只能一次煎两幅,连着吐的准备都准备出来。 过了头四天了,江若茵才能将将坐起来,这一坐起来愣是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喝药。 急的一圈儿丫鬟们都没了法子了,见江之年过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三少爷,您快管管五姑娘,她不喝药啊。” 江之年接过那药碗,走进去了,“她我还不知道,你得硬喂。” 丫鬟一急都没注意到江之年的身边还跟着个人。 江若茵正在里面大放厥词,“谁来我也不喝!” 她的嗓子还有些许哑着,气势倒是一点都不输,江之年一脸没救的朝着谢迎书摇了摇头,又小声说,“看见没,前两天躺在床上那叫一个乖,醒了就不认账了。” 江之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怎么着,还要我喂不成?” 江若茵寻声抬头看过去,当即拉上了窗帘缩回了里面,“你!你!三哥哥!你怎么想的,怎么还带外人过来啊,我这蓬头垢面的你这是要拿我清白!” 谢迎书还什么都没看见,就直接背过身去了,他摇摇头,跟江之年咬耳朵,“我出去等你,确实是不好见。” 江之年没想到这一层,谢迎书又说:“你乖乖喝药,我给你带了北疆的特产,喝完药我就给你吃。” “要你管!” 等人出去了,江之年眼疾手快的把江若茵从帘子里捞出来,药碗摆在她的面前,非常严肃的喝道:“喝!” 江若茵是苦着脸出来的,谢迎书鲜少看见小姑娘这样的表情。她自打病了第一次下地,步子还有点虚,靠着春荷扶着,完完整整的上演了一出病去如抽丝。 他见她面色苍白,连那双薄唇都没什么血色,下意识的用手背贴了贴的她的脑门,感觉还有些温热,等低头看见小姑娘疑惑的看着他,才发现自己越距了。 谢迎书抽回了手,把桌子上的盒子给她打开,“是北疆那边的特色,炒米糖,看看你喜不喜欢。” 江若茵刚喝完药,嘴里苦的很,就是给她一罐白砂糖她都能吃完,她很少喝药,于是到了要喝的时候就相当的费劲,围着一堆人哄都哄不好。 她小口小口的啃着炒米糖,吃不太出来味道,只能中和一下嘴里的药味儿,她问谢迎书:“你怎么来了?” 谢迎书给她拿了两个出来,剩下的都在盒子里盖好,“你还在喝药,少吃一点糖。听说你病了,宁心很担心你,她身体不好,容易招上,母亲不让她来,就让我过来看看你。” 江若茵啃着糖,像个兔子一样的,用门牙咬着,突然觉得嘴里的糖没有味道,“那你担心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明天谈恋爱。 喜欢的话收藏和预收都拜托你们啦,看看孩子的专栏,爱你们,啾咪~ 第37章 平安 她一开口就后悔了。 江若茵收了眼神, 低着头轻轻的啃着手中的炒米糖。 她用什么立场来这样问呢,江之年还在这儿呢,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 小姑娘本就面皮薄儿,再被江之年那么一看,连动手招呼都成了不好意思的事情。 谢迎书没说话。 空气中沉静了半晌, 谢迎书才说:“我刚是不是有个盒子落你哪儿了?你去给我拿过来呗。” 江之年刚要说“你怎么不自己去”的时候,就看见谢迎书给递了个眼神。 三少爷用手指指了指谢迎书,才不情不愿的去给这位大少爷拿东西。 等把人支走了, 谢迎书才微微倾身, 看着幽怨的啃东西的小丫头,笑着问, “你希望我担心么?” 江若茵只当自己刚刚是病糊涂了口不择言, 连瞧都不瞧他一眼,“你担不担心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啊,当然有关系了。” 江若茵啃糖啃的有点齁着了都没意识到, 跟春荷要水喝, 春荷没给水, 倒是小厨房给做了一碗莲子银耳羹送了过来,“姑娘喝这个吧。” 她嫌那东西没滋味儿,还苦兮兮的, 当即就给春荷甩脸子看,倒是谢迎书跟来送汤的人说:“给她拿块冰糖来化着。” 小姑娘苦兮兮的脸终于因为这句话有所缓解, 她什么都没说,用汤勺搅了搅汤。 “我想你知道,我是担心你的, 而不是我告诉你我很担心你,我想你希望我担心你。”他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但是江若茵全都听懂了。 “我刚才什么都没问过,谢二哥哥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小厨房离得近,送了冰糖过来。 江若茵把冰糖往汤碗里扔进去化了,但依然不觉得甜。 谢迎书问:“为什么?” “我……你……唉,你不觉得这样显得我特别可笑么?我前脚拒绝了周珩,后脚就跟你搅在一起,那我那所谓的不攀权贵算什么呢?相女低嫁,真的就好听了?人家再说你……说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抢过去的,到时候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更何况你的上一世,我是罪魁祸首。 最后一句江若茵并没有说出来,可她每次觉得自己要沦陷了,就会想起她上一世做的事情。 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哪怕她这一世用尽全力去弥补,也改变不了那个谢迎书死在她手里的事实。 江若茵只想谢迎书一辈子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然后成为大周最年轻的将军,风光无限。 至于她自己…… “你是二月的时候拒绝的周珩,我七夕对你告的白,清清白白,怎么就成了我抢人了?再说了,上次祁远候府家那么一闹,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儿,不都被你打服了么?” “你还提这个?”一听着打人,她就觉得脑壳子疼,“我都这样了,你还喜欢我?” 她以前跟周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能不发脾气就尽量不发脾气,可在谢迎书的面前,她已经将自己的家底给抖落透了。 谢迎书说:“倒不如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因为你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就是身后是这偌大的相府,也没有人能真的站出来保护你。” “你是相女,你自从年幼的那一次发了疯,就再也不敢动手,因为你的骄纵会影响到你父亲的仕途。所以你忍,告诉所有人你很好,连周珩都信了你很好。 “可是你并不好,你只是把苦都打碎了咽进去,因为面对着心上人的欢喜,所所以什么都能忍。可你现在忍不下去了,你付出了一腔心血,换来了周珩的利用。你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再也忍不下去了,那天对那人动了手。 “可是你不该忍,你是相府贵女,你凭什么要忍。就因为你是双生子里获了利的那个么?可不该如此,抢了江若青的养分又不是你想的。那个时候你还在顾夫人的肚子里,你知道什么呢? “不过都是人编排出来的事情。他们把这些硬加在你身上,我觉得心疼。”谢迎书向她摊开手,他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平安符,泛了旧,“我想你以后都不用再繁琐这些事情,反正我是个粗人,你想要打谁,就我来打好了。我想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随着父亲去北疆,我母亲给我求的。有些旧了,但是很灵,我想把它……” “不行!”江若茵立刻合上他手,把那枚平安符攥进了他的手心。 她两只手放在一起才能包裹住他的,少年的手上都是伤和茧。他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从十岁起就跟着永宁侯在北疆,战场里面摸爬滚打,带着一身京城里的男儿没有的血性。 “说出来,就不灵了。护身符你要自己收好,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东西是有灵性的,不能离身的。何况我一个京城里呆着等嫁人的姑娘能有什么危险,你得把它收好了,让它继续保你平安……” 因着急了,江若茵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谢迎书都听见了。 他的嘴角翘起来,看着姑娘为了这件事慌慌张张的样子,心情好的微妙,“那你是答应我了?” “答应你个皮皮虾,齐王府何等雍容华贵我都看不上,没有战功你拿什么来娶我?” 她要他赢,“拼个战功,再回来娶我。” “好。” 江之年在一旁看了好久了,等他们两个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才拖着盒子走过来,“来吃点心,小厨房新做的。但是你——江若茵,你不许吃,把你那碗莲子羹喝完。” 谢迎书看见他来了,便把手抽回来,给小姑娘留点颜面。 “这个才我要给你带的东西。”谢迎书把那盒子捧过来,开了锁,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支钗。 她没想到谢迎书会送她一支钗。 毕竟她这样的姑娘,似乎一向跟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并不合得来。她平日的打扮多是顾明霜买的,她也对此不太上心,首饰一盒子,什么样的都有,可她素日里最爱一支玉钗。 简单又不失贵气,又好搭衣裳,怎么搭都不出错。 就她的这个审美,能把衣服搭明白了就不错了,指望她在这些金银首饰上下心思,倒不如听卖货的人吹闭着眼睛买。 可谢迎书送了她一只钗。 玉钗,雕了一朵镂空的玉簪花,坠了银链子,尾端吊着一枚白玉石雕琢成的花瓣。 那玉钗并不繁琐,但却显得独具匠心。 “之前宁心跟你要走的那只簪子不适合你,我寻了很久,觉得你还是配玉最好看。” 谢迎书没呆到太晚,只是送了东西就跟江之年走了,只当他是为了江之年来的,见江若茵只不过是顺便。 江若茵的病又养了几天,才总算是好利索了,能下地走了,最大的变化就是能追着江之年从南院打到后山了。 江之年忙于考学,也不是见天的都能抓到的。 江若茵决定放空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大不了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能有什的呢? 江若茵还没等寻思好哪儿来的将,平静的海面渐渐起了一丝波澜。 异样是从那天江戎回家回的特别晚开始的。 江戎虽是中书令,但到了这个位置的,多半被扣了不少权,由下面的副手制衡着,平时闲散的很,从不忙碌。 可那天江戎回家回的特别晚,进了门就同顾明霜说,“这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了?” “宫里遭窃了,审了上上下下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没搜出来东西,昨儿晚上丢的,今儿搜就搜不着了,你说稀奇不?” 江若茵蹲在一边斗鱼,听了就说:“有什么好稀奇的,宫人们对宫里的犄角旮旯可比圣上和娘娘们了解多了,铁了心要藏,不一定藏在哪颗树底下呢。” 江戎笑:“你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么?就为了这个今天把宫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知道那东西,真不知道是长翅膀飞了还是怎么的。” 江若茵对宫闱轶事不敢兴趣,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周珩不会不告诉她。 她记忆里没有,就说明这事儿是意料之外的,若是意料之外的,那无外乎就躲不过那几个人干的了。 “哪个宫的娘娘丢了东西?” “萧妃,丢了个小扳指儿。” 萧妃其人身下无子,却凭借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独得盛元帝的宠爱,就是为了她翻便整个京城都不稀奇。 可萧妃娘娘……江若茵看向顾明霜,她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总要到母亲哪儿寻个答案,“萧妃娘娘……可是那一位?” 顾明霜抬了眼,放下手中磨的茶,确认了江若茵的想法,“是那一位。你还未出生,当今陛下还没即位的时候。他与齐王为了个女人,闹得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个镇南王家的丽城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在一起,在一起会明说。 收藏和预收都拜托啦,爱你们,啾咪~ 第38章 哥哥 丽城郡主并非中原人, 是镇南王与胡人生下的,美颜绝伦,名动四方。 盛元帝与齐王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 皇家翘楚,模样也是刻在话本子里的好。就是这样的英俊的少年郎,为了一个女人打起来, 是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是盛元帝继位,便是齐王再怎么中意那女人的容颜,也抵不过一张圣旨。 但现在看来, 是真的抵不过, 还得另说了。 江戎没再多问下去,但凡是顾明霜知道的那些宫廷秘辛, 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他严令江若茵不许就着这件事再说下去。 江若茵答应的好好的,但转头就给江之年说了。 “眼前还没什么别的动作, 但也不能大意了。”江若茵这样说着,但也不奢求江之年真的做什么。 齐王这一手做的实在是太过迂回, 就是跟着齐王府相处了两辈子的江若茵, 也摸不透他这次到底要做什么。 但京城里能算得上齐王眼中钉的人, 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人。 “你就这么有把握,那萧妃就是齐王安插在圣上身边的?”虽说他这个妹妹总有些鬼点子,但是就因为以前俩人抢过一个女人, 就这么怀疑人家有私通,还是不可置信了一些。 江若茵轻咬着下唇, 其实这事儿她也是后悔的,“八成的可能吧,剩下的两成我也不敢说。” 如果她那天没有开那个口, 到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儿,可是她下意识的就跟顾明霜提了,便就成了十有八九。 江若茵深知自己这样对不起肃王,可真要拿永宁侯府和肃王比,她只能选择牺牲一个,至少……至少若是她没有成功救下永宁侯府,肃王也不会因为替补北疆将军而死。 江若茵低着头,细细地盘算着这件事所有的可能性,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而她又能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江之年察觉到一丝不对,把江若茵的身体摆正过来,“之前从聿跟我说,你因为张家大哥出事的事情有些自责,就真的只是因为这样么?” 江若茵被他抓着胳膊,一时间挣脱不开。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毕竟是要跟他一起谋划这么危险的事情,若是她不说开,日后兄妹之间有了隔阂,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 江若茵把上一世的事情捡了能说的了,没说自己死过一次,只说自己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梦。江之年听了之后也是似信非信,觉得不大靠谱,“所以你就觉得,你这么能耐,说什么成什么?不说别的,你不是也遇到了很多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么,不过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何必这么逼自己?” “可是张家的事情,不也验证了,我说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么?”江之年这个无所谓的态度,让她有些急,她怕江之年不拿她说的当回事儿,等真的出了事儿就追悔莫及了。 江之年笑着揉揉小姑娘的头,“我的祖宗诶,你以为你是什么仙女转世啊,这么灵不如先给阿青治治病?” “江之年!” “好啦。”江之年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像是哄孩子一样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别想这么多,你尽管猜你的,你要真有这么灵,你哥我早就考上状元了,别想那么多,哥哥在呢。” 江若茵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分,但她此时此刻确实无比的贪恋着哥哥怀抱,那些年一个人忍着压力渡过的日子,她也想这么一句。 哥哥在呢。 九月天凉,门前的叶子生了又落,堆着各家各户大门上都是一堆堆的树叶,或干枯的,或还没有彻底的落败的,都搅在了一起,成为来年的新生。 京城最近不大太平,宫里的东西左丢一个,又丢一个,至今也没找到罪魁祸首。 方翎漪找了借口约江若茵出来挑首饰,江若茵看着那堆金银玉器就觉得烦,说是陪也就跟着方翎漪的身后,看着这个小了她两岁的小姑娘为了打扮,可是精挑细选。 “姐姐倒是帮我看看啊!”方翎漪扯着江若茵的袖子,把她从门口硬生生的拽进了店里,“只站在门口怎么帮我挑呢,等下我请姐姐吃茶?” 江若茵不太耐烦,“你就应该直接去请我吃茶,我不会挑这些东西……” 换作是别的姑娘,确实没有江若茵这样对打扮这么没兴趣的,但江若茵自认,大概是聪明才学耗去了她在其他事情上的天赋,对于打扮她确实是怎么点也通不了,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哪有姑娘不好美呢,幸亏江若茵底子好,不强求金钗脂粉,倒也更突显个天生丽质来,凑上她这身野脾气,自另有一番风味。 方翎漪大着胆子上去掐江若茵的脸,嘴撇着说:“姐姐这是仗着自己长得够好看,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姐姐怎么穿都好看。再说我瞧姐姐今日戴的这玉簪挺好看,那家买的 ?” 她说着就要去摸,江若茵下意识的往躲闪了一下,让过了她的动作,用手扶了一把簪子。 是谢迎书送她的那只。 江若茵不好意思跟方翎漪说实情,于是只是说:“我家二堂嫂从家里带过来了,约莫是北边的东西吧。” 江若茵后来瞧过那工艺,不像是京城里的手艺,想来他是随着那盒炒米糖一同带来的,应当都是北边儿带回来的东西。 她却忘了京城里多时兴金银器,玉器并不流行,多是文人用来冲场面的,早记得这码事儿,她便不把这簪子带出来了。 “快去挑你的,挑完了好去请我吃茶。” 方翎漪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笑着江若茵,然后被江若茵推着去挑东西。 方翎漪挑了一只金钗,一只金步摇,“我到时候就带着这两只去参加你姐姐的喜宴,怎么样?” “你头上能戴俩,那你头挺大啊?” 方翎漪就擅长招江若茵生气,并且对此乐此不疲。反正他们俩的关系从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水火不容了,方翎漪甚至从惹江若茵生气这件事上找到了一点微妙的快感。 事后听方翎漪骄傲的说完这些内容,江若茵表示:“你脑子有病,别招上我。” 方翎漪抱着江若茵的胳膊不撒手,还变本加厉的问,“姐姐一定知道小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吧,那姐姐告诉我该选什么?” “你这么想嫁给他啊,那我给你说她喜欢长得漂亮的有点财气的,温柔贤淑,最好不要总懂脾气知道收敛自己的,最主要的就是孝顺了,你那么看我干什么,我可没骗你,我都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你嫁不嫁是你的事情,跟我又没有关系。” 买完了东西,江若茵东看西看,打算找家贵的狠狠宰方翎漪一笔。 方翎漪却是看着江若茵,砸吧砸吧嘴,略带质疑的问:“你确定你俩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喜欢上别人么?” 江若茵回头奇怪的看着方翎漪,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方翎漪都看出来,周珩喜欢的那个江若茵,根本就不是她。周珩只把骄纵当成她偶尔的小脾气,把她对所有人省下来的温柔都给他,就成了理所当然。 忽而她也自嘲了一下,“大概喜欢的鬼吧。” 两人上了茶楼,也没说什么别的。 江若茵并不喜茶,觉得茶水清苦,也品不出什么高雅来,她从不认自己有文人才情,不过是书读得多了些,脑子转得快了些,身上却是没有半点风雅的。 照这样算,她跟周珩确实是不怎么登对,真不知道这前十五年是怎么过的。 大约掺了处心积虑的爱情,本就是个强扭的瓜,可她对谢迎书,难道就不是处心积虑的接近么? 难道抱着救人的态度去欺骗别人的感情,难道就不叫欺骗了么? 江若茵想的失神,都没注意到刚才方翎漪说了什么。 “我跟你说前两天齐王又来了,但是我爷爷似乎有了戒备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桌子上放了几碟小巧精致的点心,方翎漪拿着啃了半块,拖着腮帮子说,“你说他这次来是为的什么呢?跟宫里失窃有没有关系啊?” 江若茵的茶盏刚到嘴边,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想到宫里失窃这上面来?” “最开始不是萧妃娘娘宫里出的事儿,那还用猜,她要不是齐王的眼线我名字倒过来写。”方翎漪万分不屑道。 江若茵放下茶盏,“倒过来写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了。” 她能想到的,方翎漪也能想到,似乎倒也没有她想的那么严峻,只不过…… 江若茵还未往后面细想,茶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禁军的怒音,从窗下呼啸而过。 江若茵跟方翎漪对视一眼,到窗边去往外看,路旁呜呜泱泱的挤满了人,都在给禁军让位,他们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若茵顺着禁军的走向看去,不远处正冒着滚滚浓烟。 “失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话收藏评论二连吧,预收也康康吧,爱你们,啾咪~ 第39章 火灾 入了秋, 京城偏北,气候干涩,正是预防火灾的重要时刻。 早前南衙就发了防火的通告, 肃王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查防火,事情做得是最严谨的。这些年肃王接受了南衙禁军以后,从未出过这样的问题。 靠近起火地点的那一条街区已经被禁止进入了, 江若茵远远的就能看见肃王正领着人奔波在火海中,他明明是个皇子,却没有一点架子, 也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身上还穿着官服, 是刚从宫里出来的,就赶上这件事,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只属于皇子才能穿的黑底金纹的衣袍被水打湿,来来回回救人的路上甚至已经烧怀了衣摆。 他的袖子被捆住, 免得沾上火星子。 隔着这么远,江若茵也能看见肃王手上被火燎过的红痕。 但即便肃王他们这么努力的去救火, 火势依然不受控制, 南衙禁军的人手不够, 江若茵听见他们说要去跟北衙借人,北衙那边却推脱说他们很忙,没空管南衙街区的事情。 京城治安, 向来只归南衙关,北衙他们最近为了宫廷失窃案的事情闹的焦头烂额, 没这个闲工夫帮他们救火。 肃王听了此时,双眉紧皱,“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那小禁军哭丧个脸, 觉得自己对不起肃王,这么点事儿都没办好,“我怎么会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欺骗肃王殿下,殿下咱们怎么办啊,这火势越来越猛,就快烧到隔壁街去了。” 肃王抹了一把鼻子上的灰,看着南衙的兄弟们不停的往大火里,用尽一切能力想要控制住火势。 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这附近最近的是哪家的亲兵?” 小禁军说:“最近的是齐王府,可齐王府……” 齐王虽已卸去兵权,但府中人还是留了不少亲兵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好手,断不会惜命,可就肃王与齐王的关系,却并不太好向这个皇叔开口。 “别的呢?” “没了,就是再近一点的永宁侯府也要隔着大半个京城。” 肃王思索片刻,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求皇叔,他整琢磨着怎么去跟齐王开这个口的时候,突然间场上钻进来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水蓝色的荷花裙,也顾不得火场危险。 他认得这个姑娘,那些年她到宫里玩儿的时候,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大,都说她抢了姐姐的养分,可双生子哪有生的好的,跟别的同龄孩子比,她也只能算得上是瘦骨嶙峋。 只是肃王自小不与人亲近,与这姑娘也并没有什么交情,最多算是点头之交,她与周珩混在一起后,便鲜少见面了。 江若茵跑进来急匆匆的喊了一句“肃王哥哥”,“别去找齐王……” 她就为了跟他说这句话,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火场。 用不着她继续往下说,单是江若茵跟周珩如今闹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事情就够肃王自己把剩下的内容补全。 他没急着问,而是问了身边的亲兵,“怎么能放人进来,你们怎么做事的!” 那几个亲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谁知道这丫头脚上功夫这么厉害,一个没注意就给她跑进来了,跟着她一起过来的那位方家大小姐还在封锁线的外面气的直跳脚呢。 肃王吩咐身边的人:“快把她送出去。” 然后又对江若茵说:“你也是够胡闹,这地方这么危险,你要有了什么闪失,叫我怎么跟江老交代?” 肃王为人耿直,不喜谣言,虽然对江若茵并不热情,但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她刻薄无力。 他此言此举也只是就事论事,他管辖的地方出了意外,就该他负责,也不该让姑娘家来涉险。 “我这就出去,但是你要记得绝对不能去找齐王搬救兵。” 江若茵本不想进来管这码事儿的,但是她听见肃王请不到救兵,离这里最近的就是齐王府,于情于理他都会去找齐王。 永宁侯府太远,一来一回要耽搁掉不少时间。 肃王心里自有打算,听她一直在这儿提这件事,登时心情便不太好,为了这种事情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就是再狂的姑娘也不知道危险了些,“五妹妹,你说的我记得了,现在我叫人送你出去。” 他叫了人,不便再与江若茵说话。 江若茵不知道自己的劝诫肃王听了几分,她已经叫人快快去叫谢迎书过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若是肃王去找了齐王,那就更加是给了齐王下手的机会。 到时候齐王做什么,做了多少手脚进去,那肃王可就说不清了。 江若茵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一般手足无措过,方翎漪也在外面喊她:“姐姐回来吧,太危险了!” 旁边的房子已经烧尽了,“轰”地一声倒塌,江若茵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步,肃王也往她的身前挡了一下,一点火星落到他的背后灭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只看着江若茵脚下的动作,无比的轻盈轻快,她是有准备的。 是他忘了,江家二房娶了月家的长女做儿媳妇儿,人家一个院子里住着,会一点功夫也不奇怪。 但肃王还是严厉的说了江若茵一番:“你就是有本事也不能往这种地方乱跑,火势无眼,谁也不知道会烧到什么地方去,快出去。” “知道了,对不起,我给肃王哥哥添麻烦了。” 江若茵低着头,她这次确实是冲动了些,她只想赶紧拦下肃王。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肃王赔罪,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茵,过来。” 江若茵猛然回头,谢迎书已经穿好了军营里的衣裳,冲着她勾了勾手指。 她呆愣在原地,还是谢迎书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对她说:“出去等我,别在这儿呆着,危险。” “啊……哦……”江若茵算算自己派去通知他的人这会儿估摸着还没到永宁侯府,怎么的他这么快就来了。 谢迎书把小姑娘推出去,才对肃王说:“肃王殿下,我父亲听闻城中起火,就带了亲兵过来帮忙了,我父亲已经带着亲兵到街难去帮忙了,叫我过来跟殿下说一声。” 肃王听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多谢老侯爷,多谢世子殿下。真是帮大忙了。” “想你应该借不到北衙的兵,就赶紧过来了,总不能拿人命当儿戏。” 肃王握着谢迎书的手,表情不似轻松,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专心投入到了救火的事情上去。 江若茵跟方翎漪在周边能看见这边儿情况的茶楼上喝了一壶又一壶,最后方翎漪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跟江若茵说:“我得回去了,你还等着?” “等着。” 火场无眼,这江若茵是知道的。 她有本事冲到那里面去,是她自己有一定的把握能跑出来,可当别人跑进去了,她却不能不担心。 这两个人虽然于她是不一样的意义,但她都不想让他们出事儿。 直至等到黄昏,那头儿的火势才渐渐下去,对应着天边泛起的红云,叫人看出了几分苍凉。 这里是京城,是大周最繁华的城市,一条商业街就这样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 齐王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眼前的桌子被扣了扣,江若茵闻声去看他,只见谢迎书黑着一张脸,像是要来找她兴师问罪似的。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江若茵有点发憷,她甚至分不清些谢迎书的黑脸是灰尘还是面色。 谢迎书把佩刀咔嗒往桌面上一放,叫小二上了一壶,用沙哑的声音说:“来找你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0章 道歉 江若茵并不怕他, 但猝不及防的被人这么凶倒是头一遭,登时甚至有些懵。 她张狂了两辈子,都没人敢这么凶她。 可面对着谢迎书,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情绪,竟然抽了抽鼻子,作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来。 “你这么凶干什么啊……” 谢迎书本来提了一腔的狠话要跟她讲, 瞧见小姑娘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挤满了水汽,就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 他身上翻了半天,连一条手帕都没找出来, 又看了看自己都是灰尘的手, 连上手给她擦擦脸都成了奢侈。 江若茵看着他这幅手忙脚乱的样子,“扑哧”的一声笑了团子。 谢迎书见小姑娘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也就放了半分的心, 叹了口气,落了座。 “你今天真是要吓死我了。”谢迎书说, “那是火场,你怎么能随便往里闯?” “我跑的快啊, 再说今日无风, 火势虽然烧的厉害, 但也不会烧到空荡的街道上去。厉害只是因为那边是储藏,东西耐烧,不好灭罢了。” 其实江若茵都算的清楚, 当时那房子踏的那一下虽然也吓到她了,可究竟不算危险。肃王虽然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但也不会不管她,她确实是有些仗着小聪明做了件危险的事情。 但是她相信发生意外的概率并不大,就基本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主意打的虽然太过玄学, 但此时此刻她倒是更庆幸,自己所言,大部分都是真的。 是真的,事情才能顺着她的思路继续下去。 “我知道你跑的快,可是你跑到那里面去,我很担心你。我在来的路上听见你家家丁说你去拦着肃王,让他不要去找齐王的时候,我的胆子都要吓破了。”有小二给他端了一盆水过来,让他洗了洗了手,他的手上都是灰,连脸上也是,他洗净一番,才露出那双满是伤茧的手,“我从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二岁的时候手刃第一个边鞑人。 “那一次我的手是抖得,但是我没办法,边鞑打到北疆大营里来了,因为他们听说北疆大营里有个小孩子,是主将的儿子,就想来挟持我。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血是什么温度的,往日里挂在嘴边儿上的‘我要上阵杀敌,成为大将军’,可真当触碰过生死之后,才知道原来生死一念间,我是茫然的。 “虽然是我杀的人,可是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人的命究竟有多脆弱,谁也不想拿命来赌的。我最知道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近,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吓我?” 江若茵习惯了去拿命赌,拿命赌周珩会放给她什么条件,拿命赌该如何做,甚至她还可以拿命赌谢迎书该怎么活。 她自认一身罪孽,就是再死一次也只是以命偿债,她唯一放不下的是江家,怕父母会因她的搏命而痛苦,于是这一世便已经小心翼翼,只赌自己有把握赌赢的事情。 她就这么点能耐了,她不拿一把命去赌,她还有什么呢,她有的就只有这意外多出来的一条命。 可谢迎书这么认真的,剖心置腹的对她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吓我。”的时候。 江若茵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以前拿着命威胁周珩的时候,周珩也只是叫人夺了她手中的凶器,把她锁在院子里,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她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甚至撞个柱子有七八个丫鬟拦着她,时时刻刻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周珩甚至从没对她说过:“你这样我很心疼。” 他只是气,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竹马情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为他着想。 思念本应是朝朝暮暮,从那个时候江若茵就觉得,周珩或许并不爱她。 曾经也许是爱的,可当这份爱里,本就掺了三分利用的时候,爱就会随着两个人的分歧,占的分量越来越少,到最后也只成了寡淡。 他对她的爱,只是长年的接近里,意外生出的那份日久生情。 可谢迎书对她的感情,她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却正是她觉得这份不该有的感情里,竟然藏着一份硕大的无私。 何德何能,得君所爱。 “对不起。”江若茵低着头,抿着唇,“是我做的太多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怕他万一去叫了齐王,让齐王正大光明的掺和进来,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毕竟于情于理,他都是去找齐王最很合适,肃王平素里不与官员相来往,我怕他想不到这其中的各种秘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若茵骄纵惯了,不管出什么事儿,都没人能让她说一句抱歉。上一辈子她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想让她道歉更是门都没有,活了这么二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给人道歉,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胡乱的解释着。 把小姑娘逼到这个份儿上,谢迎书也不好受。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是……担心的怕了,我刚刚不该那么吼你的,我错了,嗯?”他看得出来,让这姑娘道歉真是难为死了,谢迎书也只是心急,便就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了。 江若茵一双脸鼓成两个小包子,“我倒是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谢迎书说:“你之前不是要我多关注一下肃王,我就想,肃王所带的并不是宫内的禁军,怕是街上要出事儿,便时时刻刻准备着。一听到失火的消息,我就与父亲说了。” “你又怎么知道,北衙不会借给他们兵?”连她都是听南衙的禁军说了,才知道北衙忙着呢。 “北衙自己的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天天忙着抓贼呢,肯定是没工夫给他调人了。你们文臣世家向来不爱过问武将的事情,自然没有人跟你说北衙在忙什么,这没什么的。”谢迎书也是前几日听说北衙来跟永宁侯府借人才知道的。 宫里出了大事儿,他们的忙的厉害,人抓不到,陛下就要降罪。 永宁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就给他们打发了回去,要他们拿着兵部调兵的文书过来才肯借人。 北衙自己的事情做的不好,上下本就是一团乌烟瘴气,哪里还好意思跟兵部开口求救,那北衙禁军统领就可以直接去辞官告老还乡了。 “这兵部与禁军的水,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上一世大抵的齐王对禁军的势力并不太看好,所以并未针对什么,南衙禁军无首之后,京城的治安就已经全都收入了齐王府的麾下,一个小小的兵部,已然不足为惧,更别说从头到尾就是草包一个的北衙禁军了。 北衙掌管宫内,因着天下太平,常年没什么事儿,养出了一群草包。 “你操心的太多了,小心老了掉头发。” “这话也是江之年给你学的吧?”江若茵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又生起了一丝活力,她内心揪着,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发现的,“你觉得这火是齐王放的么?就为了让肃王得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似乎太轻了一些……” 秋季失火,并不是什么非常罕见的事情,这般天灾人祸,实在是不在人能掌控的范畴之内,就是肃王前几天防火做的很好,但也抵不过天要起火。 用这一招就想治肃王的罪,盛元帝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但是如果…… “他的第一目的并不是肃王呢?” “他本来不是冲着肃王来的!” 两人一起开口,说的都是一件事,江若茵有些不好意的又把头偏了回去,侧目看着阁楼外面,“我是在想,或许他放火为的是掩盖什么,嫁祸肃王只是顺便……” “你说的有理,可若是如此,他是想掩盖什么呢?” 江若茵看着熊熊大火烧过的街区,现在只剩了一些烧成黑色的残垣,“就是有这么个东西,现在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1章 试探 等火势下去了, 江若茵才跟着谢迎书到那片废墟里绕了两圈。 这次肃王没拦着她,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才没拦着,但是看着她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情愿。 身后的小斥候跟着江若茵的屁股后面, 不停的传达自家王爷的意思:“江姑娘,咱出去吧,这破地儿有什么好溜达的啊, 你看这乌烟瘴气的,到处都是黑灰,一会儿再把您的裙子给弄脏了多不好啊。” 肃王就在不远处, 还时不时的往这边看两眼, 不好意思直说,但是又不想她久呆。 他就是纯粹的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他虽然是支持自己的亲哥哥太子殿下, 跟齐王府本就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是也不想如此明目张胆的跟齐王府有关的人扯上关系。 不管江若茵是真的为了跟齐王府扯开关系才不跟周珩继续的, 还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他都不想淌这趟浑水。 更别说, 江若茵刚才那么执着的拉着她, 不让她去找齐王, 后脚永宁侯就到了,是不是在给永宁侯创造时间呢? 肃王并不擅长这些事情,只能将此事记下来, 日后与自家的亲哥哥商量一番。 只是人家永宁侯过来帮了忙,他不好把人再赶出去。 只见谢迎书带着江若茵来到了一处废墟前, 然后便停下了。 “是这里么?”江若茵问。 谢迎书:“照燃烧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儿了。” 江若茵问身边的春荷要了一份刚得来的京城的地图,是从南衙那边求了半天才求来的, 不然也没有人会卖这种东西。 她比对着隔壁街的商铺,对着还能认出来样子的地方看了看,指了一个地方问谢迎书:“是这个吧,一间家具铺子的仓库。” 家具铺子尽是些木头,天干物燥,确实很容易起火。 谢迎书看了看,确实是这个,“这家家具铺子在……”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寻了寻,落在了城南的一个店面上,“这么远?” 他的眉头皱起来,怎么会这么远。 “这一条街有不少仓库吧,下午的时候应该有不少商铺老板过来看,这家没有出现过么?” 谢迎书不管这方面的,都是南衙在管,但是江若茵又不好开口去问肃王。 刚才与人闹了个不愉快,再去问,总显得自己非常的可疑。 尤其是肃王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看,好像他们两个一会儿要在这火烧过的破房子里偷点什么东西似的。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瞒着人,好像只是江若茵好奇罢了。 她向来行为古怪,做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就是好奇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江若茵也不怕齐王知道她掺和,齐王心眼极重,就是她什么都不做,估计齐王都能脑补出好几本戏来,写的都是江若茵琢磨如何报复他。 她对齐王府的厌恶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如今也只是遇上了而已,碰见了,就看两眼,怎么了? 肃王也被她这幅正大光明聊天的样子给震惊了,于是听见她的疑问之后便主动走了过去。 “这间仓库,有什么不对的么?” 江若茵被肃王的声音吓了一跳,肃王打小就是绷着一张脸,一丝不苟,所以跟江若茵相性很差,合不来。 “这是起火地点,不管他来不来,肃王殿下不都该追责么?”江若茵拍了拍胸脯,反问道。 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连这家店铺的老板都没有来过,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这太可疑了。 果然肃王的神色变了变,又看了一眼谢迎书。 江若茵转身,推了推谢迎书,“你去忙你的,我跟他说完就回去了。” “我等你吧,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家家丁还都在外面等着呢,老侯爷还在等你,别跟着我了。” 江若茵执着,谢迎书也就只好走了。 等人走了,江若茵才收敛了笑颜,对肃王正色道:“有什么要问的,肃王殿下尽管问,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 江若茵停顿一下,她那副泼皮骄纵的样子又浮于表面,嘴角翘起了一个恰好的角度,介于礼貌和玩世不恭之间,“肃王殿下信几分,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肃王一张冰霜的脸被她这句话气得终于有了裂痕,若不是他是个内敛的性子,这会儿怕是已经追着江若茵从街头打到街尾了。 但幸好肃王脾气好。 也幸好江若茵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你在调查齐王?” 风吹着地上烧尽的木灰,在地上打了个转儿,绕了一圈儿,蹭着姑娘的绣花鞋,留下了一道黑,然后就灰溜溜的逃走了。 江若茵看着肃王的脸,像是穿过他的脸庞,直直的看着肃王背后的夕阳将落,只剩余晖。 江若茵轻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个笑话一样似:“我的肃王殿下啊,你这么问出来,我连编都不知道怎么编了,能不能问点我好回答的啊?我好歹也是朝廷要员家的官眷,你觉得这么直白的问题,我会告诉你么?”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看似是在遮掩,但又像是只是在嘲讽肃王一般。 你说她在遮掩,但是这样的回答,又不如直接说是来得更让人不敢相信。 你说她不是,可是肃王又觉得若不是如此,江若茵又为何放弃了这样一段好的姻缘。 自古女子谋求高嫁,虽然江家底蕴够足,但也不至于扔了跑到家门口来的好姻缘。 肃王就这件事想了又想,都只觉得跟齐王府不安全有关,但既已经知道了不安全,那就抽身而去,可是她又跟谢迎书搞在一起,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江若茵就像一阵风,忽而跑来,掀起了一阵风浪,又跑了,静静的躲在暗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出来,继续搅弄云雨。幸好她只是个姑娘,她要是个男子,还不知道要把这京城搞的怎么天翻地覆呢。 “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今天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找齐王借兵,不过因为什么原因,齐王都没有理解拒绝我的借兵,不存在我碰了一鼻子灰的这个可能性。”肃王问,“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为了给永宁侯拖延时间么?” 江若茵瞧着他,然后就只是笑了一下,“这个问题,肃王殿下还是回去问问太子殿下吧,这种话让我说出口,不合适。” 肃王气了:“这就是你说的知无不言?” “是知无不言,可是我不知。”江若茵道,“我所做的事情,紧紧只是源于我的猜测,我不能把这个猜测告诉你,影响你的思考,所以你可以回去问太子殿下,自己思考。若是你问些我知道的,那我就告诉你了。” “那你在找什么?” “失火原因。” “就这样?”肃王不太相信。 “不然呢?”江若茵失笑,“我就是个闲得慌没事儿干的大小姐,你还指望我能做什么威胁你的事儿啊?别想太多了肃王哥哥,还有别的问题么,没有我走了。” “你跟谢迎书什么关系?” “他没本事向我父亲提亲的关系。” 肃王服了,怎么会有姑娘把这种话说的这么大言不惭。 “那家店没有老板。”他不再问问题,像是已经放弃了似的。 这次轮到江若茵诧异了,“什么叫那家店没有老板?” “确认失火原因的时候,我就已经叫人去找过了,那家店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关店很久了,只是铺子一直没有盘出去,人也跑了。根据邻居说的,已经几个月没有人来过了,这个仓库本来也该没什么东西的,早就被清空了才对。” “可是这里面明明有很多东西……”江若茵惊讶,虽然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但是依然能看得出来,里面塞满了东西,都是些家具的残骸,绝对不可能是一件空的仓库。 “确实是这样,我叫人去工部查过了,这件家具铺子虽然老板跑了,但是一直多没有销了经营许可,只是因为没有收入,一直都没有交税,连工部的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家铺子在城里了。” “那地租呢?”咖啡 “地租是有人一直按时交的,但是好像并不是本人的样子……”对此肃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明面上的账目没有问题,他也不好继续查下去。 找不到人追责,那他就要负全责,这件事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我知道了,多谢肃王殿下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先告辞了。”江若茵跟肃王恭恭敬敬的告辞。 肃王也从她的身上翻不出什么别的了,于是也就让她走了。 江若茵往外面走着,算着事情。 工部是齐王的势力,那他这做的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一些,就这么不怕人查到他身上么? 江若茵思索着,身边跟着春荷,春荷带着她走,甚至她都没怎么看路,家丁在另一条街等她,春荷带着她穿过一条巷子,前面就是江家的马车。 直到一道银光劈在了江若茵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2章 如玉 江若茵下意识的拉着春荷后跳一步。 她手上没劲儿, 差点将春荷给拽倒在地上,幸好春荷反应也够快,顺着她的力道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稍微往后退了两步, 江若茵才看清来人,其人一身黑衣,在这黄昏降落的世界并不算不明显。 他手中握着长刀, 银光晃了一下江若茵的眼睛。 江若茵意识到危险,但一瞬间被刀光晃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本能的拉着春荷跑。 春荷跟不上她的步子, 只能踉跄的跟着。 “你去往肃王那边跑, 别管我。” 来人绝对不可能对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下手,肯定是冲着江若茵来的。她把春荷放下, 才能保证春荷的安全。 就在这一时的停滞, 那人已经拎着刀劈上了江若茵的门面。 江若茵推了一把春荷的背,让她跑出去, 自己则是像后倒去,用手扶在后脑勺上垫了一把, 然后迅速的从地上滚了一圈儿, 也不在乎身上是否粘了什么杂草树叶, 也管不得那身水蓝色的荷花裙是变得如何灰扑扑的。 月程雪教过她,她打不赢。 男女体力天差地别,月程雪说哪怕是她那样的, 跟男子打也要掂量掂量对方的能力,更何况江若茵本只跟她学了几招防身的, 对付小毛贼还凑合,可对付这种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别说上手了, 就是逃,她都不一定逃的掉。 江若茵的轻功学的确实很好,但到底是外行人,平日里又不怎么用,等当真遇上了这种事儿,明明是会的,可还是架不住脚软,一条街跑的是个东倒西歪,只能靠本能躲着来人的刀光。 “好哥哥,你追我干什么?我一没抢你男人,二没抢你女人,何必追着我打?”她慌乱起来是什么都说,乱七八糟的话张开口就来,惹得身后那位黑衣人是更生气了。 刀锋劈过来,江若茵捂着脸往下蹲去,又是堪堪躲过。 “咔嗒”一声。 江若茵的束起的少女髻散落了,又黑又浓的头发散下来。 玉器碎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不用回头看,江若茵都知道,那声音是从何而来。 江若茵咬着下唇,硬生生给自己逼出一抹泪来,就用着这股劲儿,使出浑身解数,直直的跳上了对面的房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再跑一个街区就是永宁侯在的地方…… “谢迎书!救我——” 谢迎书猛然回头,天空飞过一只秋雁,正往南方迁徙,看样子是掉了队,孤零零的一个,找不到方向。 “怎么了?”永宁侯翻了一眼记录官所整理的火灾的损失情况,如今虽然也算是国泰民安,但如此大的损失,却也并不好办。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哪儿来的人叫你,你听错了吧。”永宁侯把那账簿单子放在一旁。 “谢迎书——” 这次连永宁侯也听见了,他与谢迎书对视一眼,“好像是有人叫你?” “救我——” 听清了这两个字,谢迎书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顾不得跟永宁侯解释什么,他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就冲着那边跑过去。 还没等跑到,江若茵的头已经从房顶上冒出来,她的头发散乱着,一身荷花裙也已经脏乱不堪,她看见谢迎书的那一刻,夕阳余晖下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的身后一道刀光劈过来,谢迎书大喊:“跳下来!” 江若茵连想都没想,直直的扑向了谢迎书。 谢迎书伸出一只手捞住了江若茵,没让她跌在地上,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佩刀,刀光剑影“咔”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那人顺着江若茵跳下来的动作就劈了过来,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落了圈套,这附近都是永宁侯府的亲兵,只与谢迎书过了两招儿,见已经确实无法得手,便拉了拉脸上的蒙面,打算原路返回。 谢迎书察觉到了他的意向,,立刻对周围的亲兵命令道,“拿下他!” 永宁侯府的亲兵都是从北疆带回来的,训练有素,在未听及命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未给那人留下一处可乘之机。 谢迎书并没有急着去抓那个人,而是把江若茵的头发拨弄开,露出她的脸,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出血的地方,才稍微放了点心问:“有没有哪里痛的?我去给你叫军医。” “别走。”江若茵拉住谢迎书的袖子,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让谢迎书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心急地问:“怎么了?跟我说,没事儿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别怕。” “碎了。”江若茵小声念着。 “什么?” “碎了……”江若茵抓住谢迎书的袖子使了力道,骨节都有些微微的泛白,她依然咬着下唇,唇齿互相摩挲着,磨得那块柔软的皮肤红的滴血,“你送我的簪子,被他打碎了……” 谢迎书说,那个簪子是他找了好久,才找着那么一个配着她的,怎么搭都会好看。 她对搭配一窍不通,又挑剔,挑来挑去就只有玉簪戴着最舒坦。 她喜欢玉质的,无论给她多少金银器都不换。 她爱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她不是那样的性子,却最向往那样的品性。 无人知道她喜玉,只当她是懒。她确实是懒,可也只有谢迎书为了她东奔西走的找。 身前的男人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一头因为奔跑而壮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捋顺,把头发里那些还挂着没掉下来的配饰摘下来,一样一样的捋好。 这个动作他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依然由着她攥着袖子,没有动。 “不过一个簪子罢了,你想要,有机会我带你去北疆,你亲自挑。其实北疆的玉不好,只是有那么个手艺人做的不错,等什么时候你能跟我走,我带你去西南看看,西南那边的玉才是真的绝美。” 谢迎书是真的不曾想到,江若茵竟然这么在乎他送的东西。 “只要你想要的,我有什么都可以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没有更上很抱歉,今日也是短小了 一些qwq 但是我还是爱你们的,啾咪~ 第43章 封口 烛光下, 江若茵用手指戳了一下挂着的风铃。 风铃的声音并不干脆,虽然爽朗,但却窸窸窣窣的停不下来。 桌面上还放着刚用完的绳子和玉扣, 江若青正在收拾东西,看着她玩,“这下你满意了?” “还行吧。”江若茵不咸不淡的评价道。 风铃是用碎了的玉簪做的, 她跟春荷在地上捡了好半天,才捡回来这么点东西,但粘也粘不上了, 只能是一捧碎玉渣子。 最后还是江若青给她找了个琉璃小碗, 中间钻了孔,把那一捧碎玉渣子又砸了砸, 捡了还能成型的小块放在琉璃碗里, 上面稍稍封一下,挂了个玉扣, 成了个风铃。 也就是江若青手巧,没事儿愿意琢磨些小玩意, 要不就江若茵自己, 也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她的指甲尖轻轻的抵在琉璃碗上, 烛光甚微,但却也够它流光四溢。 “从前周珩送你的东西,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江若茵言。 江若茵回:“周珩哪里懂我要什么。”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不是人家送什么你喜欢什么?” “那是以前我傻,把他当宝贝, 可是人家却不是拿我当宝贝啊。”江若茵瞧了江若茵一眼,又努努嘴的转过去。 江若青懒得说她,左右不过依然还是个动了心思就不管不顾的人。 江若茵猖狂惯了, 就是开始学着忍气吞声的那几年,也依然改不了骨子里的脾气差。 “但是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想到,我会对他如此上心……”江若茵轻声细语,像是这话说出来也像玉石一样,重了就要碎了。 她缓缓趴在桌子上,两条胳膊交叠着,托着下巴,盯着那盏风铃。 她一开始是抱着救人的心情去接近谢迎书的,算不上步步为营,但也是处心积虑,却不想对方比自己上手还要快,她还在想着怎么跟人拉进关系的,谢迎书已经给她造好了一圈儿的圈套,等着她跳。 他们的相识依然是互相利用,可区别大概在于,谢迎书从一开始就跟她提的是“帮助”,而之后才是沦陷。 “但其实我是怕的……”在心亏之余,江若茵怕她跟谢迎书之间依然会重蹈覆辙。 但少年一环扣一环的爱,从清明烟雨,到七夕河灯,一步一步的前进,一步一步的试探,他会细细的琢磨她喜欢什么,她身上是怎么打扮的,她对那些事情是如何想的。 于是那天她下意识的就对他说:“拿个军功再来娶我。” 若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谢迎书的阴谋,依然是她先动的心,那大不了再做一世的输家。 只要不再来一遍国破山河枯,也就都无所谓了。 那日刺客的事情,除了刑部那边来问了两句详情,便没再找过他们,至于究竟是何身份也没有说。 只留下句江湖草莽见色起意罢了,打算将这件事草草收场。 江戎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儿,自家姑娘清清白白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叫人追杀,若不是家里嫂嫂平日里教了两手功夫,这会儿怕是早就尸首异处了。 他本就宠女儿,遇上这种事情,更是半分都不肯退让的,上告大理寺,告御史台,甚至还上了一本,要盛元帝还他家女儿一个公道。 盛元帝近两年来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受不得江戎这么折腾,于是就问:“爱卿究竟想如何啊,那刑部不是已经查明了嘛。” “一个江湖草莽,明知不远处就有军营驻扎,他有那么大的胆量追着人杀么?陛下,我不这么认为。就为了见色起意,就能这么不要命么?我不信,相信陛下也不会信。” 江戎一把岁数了,就那样跪在盛元帝的面前,双手交叠,为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 盛元帝写完了一副字,手颤颤巍巍的把笔放回去,招了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让他起来,“你这是在逼朕啊。” “微臣不敢,微臣只想把这件事情查下去,若是就这样算了,日后谁家的女儿敢出门?若连京城都不安稳,那天下便不安稳啊陛下!” 盛元帝背过身去,微微抬头,“江戎啊,你也是老臣了,比朕的岁数还大。这种事情,你该问问你的女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有人想灭他的口。” “陛下……茵儿她这半年来,惹到了谁,陛下还不知道么?” 盛元帝轻笑一声,掸了掸袖子,“江戎啊,朕一直以为你不会涉足这些事情。你家女儿的那些风月诗话,朕也只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觉得你们选了他,也没什么错。毕竟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太子跟老二从小就掐架,朕也管不住。” “陛下……” “是福是祸,就看儿子们的选择吧。” 江戎听此,却只是沉默万分。 最后江戎还是磨的盛元帝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将那刺客挖的更深一些,能给的交代。 大理寺还忙着查失火案,是欠了一屁股债,扯了御史台去帮忙,时隔接近半月才终于给了个信儿。 此时已然彻底入了秋,火炉子都点起来了,江之年带她出来吃烤羊,顺便儿听谢迎书给她讲大理寺那边给出来的消息。 “我也只是轻轻的打听了一番,那边消息捂的很死,多半是受制于人封了口,还没来得及编出个合适的假话,先暂时的草草都推在了流寇身上。” 近日来有流寇北上,各地都不算□□生。但幸好大周剿匪颇严,匪患并不猖獗,如今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便开始另谋生路,拼一把命。 “那日我父亲进宫,不清楚圣上与他究竟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对我讲,只叫我收敛着,莫要惹事。”江若茵把手放在烤羊的火堆旁边烤着。 她的身体虽然比江若青好的多,但是入了冬却比别人更容易冻僵,穿的多的时候还啊好,这还没到冷的时候,为了漂亮也是穿的光鲜亮丽的,便要时时刻刻的暖着。 谢迎书拿了个灌好的汤婆子,用细绒布包好了,塞进她的怀里,“别对着火烤,小心火星崩上去。” 江若茵抬头,“你倒不问我,为何父亲会这般对我说?” “你确实是该收敛着点,下次再敢一个人走巷子我就去巷子里把你办了让你知道一下人间险恶。” 作者有话要说:我依然爱你们,啾咪~ 第44章 烤羊 江若茵体会到人间险恶没有暂且放置, 谢迎书是因为嘴皮上的胜利被江之年勒着脖子差点给按进火堆里。 江之年打不过谢迎书,偏偏在这种事情上谢迎书也只能暗自吃亏,由着人欺负。 “我猜, 圣上并非不知道齐王想做什么。”江若茵不敢做这样的猜测,但话赶话说到这儿,她又确实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 “从前我一直觉得,二皇子这般才学还能在众皇子中有一席之地,无非是因为齐王帮他。现在看来, 大约是圣上故意放任二皇子的, 为的是制衡。” 盛元帝不想太子恃才傲物,便随便挑了个皇子做他的对标, 希望太子能因此有所激励, 但这届皇子确实不出众,让二皇子捡了这个便宜。 偏偏齐王盯上了这个口, 利用二皇子想他做自己的傀儡,二皇子脑子不灵光, 处处都听齐王的, 最终将整个大周都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 但这些事情, 盛元帝未必不知道,可他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底下的皇子们也不消停, 渐渐开始的控制成了负担,权利的流失让他没有能力再去控制这个局面, 再加上自古帝王本身对武将的猜忌。倒不如说,盛元帝就是在利用他们,切掉永宁侯这个心腹之患, 回收兵权。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肃王会死在那一场战役里。 齐王所安排的后手,并不只有那封密函。 “正是立储之时,要皇子们互相制衡也是正常的,这有什么的?”谢迎书不明江若茵在担心什么。 江若茵说:“既是利用,就总归要担心的。时至今日,圣上依然对齐王放任不管,恐生事端。我听说肃王最近一直被禁足府中,不要他管南衙的事情了。” “总要有人被扔出来顶罪的。” 听及此,江若茵微微有些神伤,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是她跟方翎漪提的,如今京城中最好拌倒的武将,不是永宁侯府,是肃王。肃王掌管南衙禁军,北衙又因为宫中丢东西的事情乱成一团,如今整个禁军群龙无首,再加上肃王平日里与太子交好,正是齐王趁虚而入最好的时机。 是她为了不让永宁侯府过早的出事儿,把肃王拎出来做挡箭牌。 最初她也只是想试试,就算肃王出了事儿,被收了兵权,至少若是她没能救下永宁侯,肃王也不会以为内作为京城中剩余的唯一一个有能力的武将,而被送上那座断头台。 她至今仍未摸清齐王究竟在那场战役里做了什么,即便如此围魏救赵,也无法真正达成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更何况这一次,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诱导方翎漪齐王会对肃王下手。 江若茵认清自己过分狂妄,以为自己真有滔天的本事,却终于明白救人总比害人难,害人只在一念间,而救人确实纵有千般思绪,依然无从下手。 她只是个有点小聪明,却没有任何能力的闺阁女儿罢了。 “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跟方翎漪提这件事的。”江若茵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 烤羊飘香四溢,撒的西域特供的调料,难得江之年能在京城里找到这么个地方,只是心情不对,再好吃的东西也激不起她的兴趣。 “我看你真是喜欢拿我跟你说的话当耳旁风。”谢迎书踢了踢火堆,让江若茵往后靠一靠。 火势越烧越旺,几个人好端端的衣裳一会儿都挂上一股羊肉味儿。 江若茵微微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去,鼓着腮帮子说:“我就是觉得自己挺无能的,仗着有点小聪明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结果好事儿办的不多,倒是这种事情一猜一个准,你说我要是真那么能耐,怎么就许个国泰民安许不成呢?” “你都知道你许那些事情许不成,还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呢?肃王的事儿是你干的是怎么着,瞎想什么呢。” “不是我干的,但是是我提的啊。”江若茵反驳。 “是你提的又怎么样,事在人为,你不提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么?你提是因为确实有这个可能,而你也确实猜中了,这就是他的打算,你也提醒过我们,未知全貌不能事先阻止怪不得你,你尽力了。”谢迎书蹲下来,掐着江若茵的脸让她看自己,“你怎么就那么轴?” 谢迎书说得对,江若茵确实轴的很,陷在自己的怪圈里出不来。 江若茵自知这些,但她依然无法原谅,那个曾经助纣为虐的自己。 “或许我不提就真的不会发生呢?” “哪儿来的那么多鬼怪神力,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谢迎书掐掐她的鼻尖,“上次都跟你说过了,你就是记不住。那你要是真的这么灵,不如等我日后出征,每日在家念叨,要我凯旋。” 江若茵假意打了他一下,倒也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说:“我自是希望你凯旋的。” 于公于私,那一战他都必须要赢。 京城失火一案,最终也没查出个什么来,只落了个监管不力,给那些被殃及的商铺发了抚恤的银钱。至于那间房子里齐王想隐藏的秘密,最终也没个结果。 大理寺推了流寇的事儿出来给江戎,江戎就是再觉得不行,也依然只能认了。 江若茵想了八百六十回,追着月程雪问了不少事情,才打听出那家家具铺子跟余家有点关系。 关系究竟是深是浅,也已经因为一场火化成了乌有。 后来江若茵才听月程雪说余家内里出事儿了,一半人投奔了武林盟,另一半想为朝廷做事,两个派系纷争吵得是不可开交。余家帮着齐王的那一脉给齐王收拾了不少破烂事儿,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大大小小也都对得上她的记忆,剩下的那些拿了这个把柄,想要去告,大抵这就是齐王放火的原因。 无非是事儿赶事儿的巧合,最后的结果却让江若茵猜了个正着儿。 她以为齐王此举只是为了拉垮肃王的名声,等知晓全景才发现原来那不过是顺便。她猜中了一些,却只猜中了一半,若没有余家这件横生的事端,或许本该是由北衙的事儿牵扯出来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流寇追杀。 没有人能彻底的洞察天机。 谢迎书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江若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自嘲一声,无奈的合上了眼睛。 “叩叩叩。” 房门有人在敲。 “五妹妹可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5章 尘埃 九月底的晚风冷了些,江若茵裹了间稍微厚些的地方,□□荷点了灯就让她先出去了。 她近日里把精力都放在了别的事情了,算算都忘了,明天她的这个姐姐就要出嫁了。 两人没交集了十几年,竟然在出嫁的前夜,能凑到一间房檐下面聊天,也是稀奇。 虽然之前放了话可以帮她,但为的还是她能给自己通点齐王府的气儿,指望着她心里还能有点一家人的心思,但她跟江若兰说到底也是关系不怎么样,就这么坐在一起秉烛夜话,怎么看都是一股子的尴尬味儿。 她其实,并不擅长跟她这个姐姐相处。 江若茵跟江若兰自小关系就不好,却不是经常吵架的关系,而是看不见。 江若兰常年跟着慕姨娘,除了逢年过节鲜少到他们这边来露面儿,江若茵虽然混的差,但也有那么些个能一起玩的同龄人,以周珩为首,平日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一来二去,虽是同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却并没有什么交集。若不是江若兰那会儿非要蹬鼻子上脸,她连跟她吵一架的机会都没有。 上一辈子没有那一架,也无非也只有她跟周珩定了婚约的时候,江若兰各种看不惯明里暗里的嘲讽。但那会儿她心里装的都是爱情,压根就没注意过有这么一号人。 她从前目中无人的厉害,又自古没有嫡女在别人面前受过那样的气,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后来虽然因为在齐王府的那些事情,收敛了性子,从肆意变成了怨愤,但如今又回到了年少时期,解决了周珩,遇见了新的人,她还是骨子里那个脾气不好惹人讨厌的大小姐。 江若兰看不惯她骄纵,她看不惯江若兰拿不出手,妄想着高攀。 总不过都是一回事儿。 江若茵伸手剪下了烛灯,这江若兰一进来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搞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姐姐大半夜的来找我,总不是来为了找我一起坐到天亮的。明儿要出嫁,姐姐还要早起打扮的,可不要睡得太晚了才是。” 江若兰依然并不说话,江若茵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她烦了,正要发作的时候,才听得江若兰长吸了一口气。 “你真的能帮我和离么?” 江若茵本已经开始打瞌睡的眼睛突然明亮了一下,她略带惊讶的看向江若兰,“你决定了?” “决定了……我绝对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江若兰虽然蠢,虽然喜好高攀,想要嫁的风风光光的,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 被心上人邀约赴宴是少女的春心萌动,可被人摆了一道当了棋子,还要她笑呵呵地接受人家好歹也是齐王府,她却并不愿意。 更何况周城的名声并不好,在外面玩的又狠,说不准年纪轻轻就已经被耗空了身子,瞧着样子都不像个精明的,那还能有什么用。 她是个女孩子,想要高嫁,想要的以后一生荣华富贵,能过的幸福。 江若茵沉思片刻,“能。” “我要帮你做什么?” 次日江府张灯结彩,新郎官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前戴着大红花,到了江家的门口才下来。 新娘子遮着盖头,江之年意思意思的拦了两下,终究还是把周城放进去了。 江若茵并未跟到前面去,只是在后院里陪着姐姐。 如今天气入了秋,江若青的身子也又进了发病期,这两天咳得厉害,父亲母亲都去了,就只能留得她在家中好好的照顾姐姐。 等外面声音远了,此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江若兰终究是嫁了人,这是她无法该改变的命运。 江若茵觉得有的时候,一件事情就像木头里的蚂蚁,千里之堤于此溃烂。 可有的时候人终究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粒沙,用尽力气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江若兰嫁了之后,江府也算是冷清下来,江之年早就考完了试,虽然没考上但成绩也还算不错。他还年轻,再来一年也来得及,于是就带着江若茵出去抓麻雀玩儿。 江若茵入了冬,天气冷,困的厉害,揉着眼睛问有什么可抓的。 等出了门才发现,下雪了。 江若茵伸手出去接着,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上,化成了一滩微凉。 她死的时候,大约就是这么个季节,如今重生过来,竟然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一年她做了很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做。 宫中失窃的案子最终也没有个结果,拉了北衙禁军头子出来顶罪,萧妃深藏功与名,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好像这事儿确实跟齐王毫无干系。 结果上个月北衙禁军新上任的头领跟肃王在朝上大吵了一架,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立场,是给二皇子和齐王做事的。 后来萧妃又被皇后查出在宫中使用巫蛊之术,找了理由给降了位分,打入冷宫,没有几天就悬梁自尽了。江若茵后来听顾明霜进宫说,巫蛊之术是给她萧妃最后留得一点排面,实际上是翻得了紧要的证据。 盛元帝顾及情谊,最后还是给萧妃留了一点颜面。 具体这证据究竟是从何而得的,江若茵倒是并不太清楚,深宫里的事情,她还碰不着。 但既然她能猜到是跟萧妃有关系,自有他人也猜得到。 她在这事态变迁里,依然只做了那个动动嘴皮子的人,但这些事情,却并不是只靠她一张嘴,就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这一世从不一样的角度看,她才发现执棋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齐王是布局人,盛元帝也是,而在这洪流之中的太子、肃王、皇后,乃至谢迎书,谁又不是那个想要掌控棋局的人呢。 “阿茵!出来玩呀!” 江之年朝着愣在门口的江若茵挥挥手,就连他,也是在这朝局涌动之时,想要成为引导走向的那个人之一。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打算,少年自有少年的梦想。 他们各怀心事,各谋棋路,不过是最终等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来了。” 第46章 冬季 盛元十三年冬。 街上银装素速, 南来的北往的都在卖力的叫卖着,约摸着卖完这一躺就要回家过年去。 江若茵裹着大大的裘袄,是小姑娘的款式, 领子的部分还挂着两个可爱的毛球球。毛茸茸的领子拖着她的下巴,她坐在江家门口的楼梯上,抱着个汤婆子暖着手, 时不时的哈两口气,温暖下被冻得有些泛红的双颊。 她自从重生以来,就喜欢蹲在门口这样看着。 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听街上的叫卖声。看着人们高高的挂起大红灯笼, 听着街上来往互相寒暄嘱咐的声音。 有的时候还有小商贩看着小姑娘蹲在那儿冻的脸红扑扑的,会给她弄点热汤水喝, 往往江若茵都会叫看门的小厮给他们送去些银钱。 从前她张狂, 玩闹,弄得满京城都觉得她顽劣, 连小贩都绕着她走。 她现在这么一蹲着,看久了, 他们竟然还觉得她可爱起来了。 江若茵从一大早起来就坐着, 等做过了中午, 人有点微微发困了,突然从前面扔过来一个袋子。 她下意识的去接,怀里的汤婆子就这么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都没注意到。 江若茵接住那个袋子, 里面竟然一包裹了糖霜的山楂球。 她抬头看向来人,谢迎书跟在江之年的身边, 背着手,好像不是他扔的似的。 江之年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两个,直接大步流星的走进去了, “等下记得进来吃饭。” 江若茵拆开袋子,尝了一口山楂球,整个都塞进嘴里,腮帮子圆鼓鼓的。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脸上本就有点肉,再加上塞了东西就更圆了。 谢迎书走过来按住她的头揉了揉,揉得她左右摇晃着,“不行不行,人要晕了。” 听见她求饶,谢迎书这才放开她,坐在她的身边,“好吃么?” 江若茵把汤婆子捡起来拍拍灰,重新抱在怀里,咬断嘴里的山楂球,酸酸甜甜的山楂味儿腻在她的唇齿间,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还行。” “给你的奖励。” “什么奖励?” “奖励你这几个月的安分守己。” 说得是她这几个月没有参合什么事情,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什么都没干。 听及此江若茵翻了个白眼,把装山楂球的袋子塞回谢迎书的怀里。 她最近是什么都没做,那是因为临近年关的这几个月,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段时间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让人都卸下了防备,开始安安心心的准备着过年,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要迎接祸事。 年关一过,离北疆的战役就没有多远了。 “安分守己个屁。”江若茵做了个鬼脸,提着裙子抱着汤婆子进去了。 谢迎书吃了口憋,回头叫着:“诶,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 前头的江若茵头也不回就往里跑。 “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江若茵气闷的踢着地上的石头子儿,把石头子儿踢进小厮们扫好的雪堆里,踢出了一个个坑。 她倒是无心给小厮们添麻烦,却实在是心烦意乱。 她为了明年的那场战役绞尽脑汁,绕着弯子给江若兰下套,给方翎漪下套,就为了能多套点齐王府的事情出来,能琢磨着告诉他们有个应对。 这些事情她都不能告诉谢迎书,这没法开口,也难以开口,就算都说是梦中所见也是离奇。 而她更怕的是说出来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尽管谢迎书告诉她,事在人为,但她依然不敢妄自开口,但凡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想拿永宁侯府去冒这个险,更不想拿谢迎书的命去冒这个险。 江府热闹的紧,这一年下来,因着跟她也收起来,谢迎书跟江之年也不藏着掖着的私下里处,少年人纵有万种抱负,江戎并不会抗拒,便也就默认他们两个来往。 一来二去的,谢迎书在江府都快比她还熟了。 见了顾明霜,谢迎书也是礼貌非常,一开始顾明霜看他不舒服,觉着他身世太敏感,来往的多了总是不好的。 但看久了这孩子确实是会讨长辈喜欢,虽然周珩也是个会说话的,但碍于顾明霜对齐王有偏见,就是舌灿莲花也没惹得她喜欢。 谢迎书又会说话,又会做人,虽说永宁侯府立场敏感,但到底是忠良之臣,哪一样都比周珩强,她还开江若茵的玩笑说:“死姑娘这次总算是眼光好了一回。” 江若茵冷哼两声什么都不说,心道母亲是真不知道这货的嘴脸,给根杆儿就能顺着往上爬。 下午的时候江戎跟顾明霜留了谢迎书一起吃饭,明儿就是除夕了,各家都忙,再见就是年后了,便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就当是年底了聚一聚。 谢迎书本还推辞了两下,但后也没说什么,就留下了,“等初一了,还是要来拜年的。” 顾明霜想了想问:“你家其他的亲戚,似乎都不在京城中?” “是,父亲是家中独子,而母亲家里的,目前也不方便走动。”他说的含糊,主要是不清楚顾明霜是否知道之前江若茵帮他的那件事儿。 顾明霜听了有些茫然,刚想继续问着,倒是一旁的月程雪出了声,“伯母,我之前跟您提过的。” 顾明霜愣了一下,然后才一拍脑门,“哎呦你敲我这记性。” 江若茵眼瞅着这天儿是越聊越没边儿,赶紧拦住了话头,“母亲问这些做什么,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顾明霜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聊聊家常怎么了?” “这有什么可聊的,真是。” “哦呦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脾气大了,我平时惯你惯得太过了是不是,这么没办爱跟我顶嘴的?”顾明霜也只是表面嗔怒,脸上还是笑着的。 但不管怎么说,被人当着面这么说,江若茵还是很没面子,“那你问吧,我不管了。” 顾明霜又看了一眼谢迎书,才发现这是自家姑娘脸皮薄儿,不愿意她提这个呢。 等至茶余饭后,江之年跟谢迎书在自己的院子里聊着,突然母亲差人过来叫谢迎书过去。 谢迎书发愣,江之年也意外,“那我陪你过去?” “主母说,就叫谢公子一个人过去。” 两人互看半晌,江之年突然鬼笑了起来,“得了,我不陪你了,你自己去吧。” 谢迎书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没什么好事儿,用手指点了他两下,就跟着那个丫鬟过去了。 到了屋里,顾明霜先是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然后才切开了正题,“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们家姑娘的?” 谢迎书眼眸一沉,沁出一汪温柔来,“是那日在宫里,我看她在哭。” 若说谢迎书对江若茵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那天深宫里,桃花树下。 众人眼中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作的有些过分的小姑娘,为了一些其他姑娘不会想的事情与心上人分手。 她在哭,可她并不是不舍。 “她不是舍不得周珩,她舍不得的其实是,那个付出了一腔心血却被人按在地上踩的自己。” 所以他想保护她。 江若茵把所有的温柔和笑脸都留给了心上人,但这样的温柔,周珩不配,他也不配。 但至少,他愿意把这份温柔捧在天上。 顾明霜听及没有说什么,只是思索了很久,从少年人的情话里分析出有多少是冲动,有多少是冲动。 良久后,她才说:“你跟你父亲提了这件事没有?” “提过了,但是想等她愿意了,也跟你们提过了,再来提亲。” “她愿意了么?” “她说……想等我一个军功。” 顾明霜笑了,“野丫头,年后找个时间,跟你父亲商量商量,见一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7章 正月 除夕夜, 各家各户都热闹着。 江若茵困得东倒西歪的跟着江之年和大姐姐守岁,大姐姐平日里素来不怎么跟他们来往,虽然都坐在一起, 但也没什么话讲。江若茵就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江之年说话,说的无外乎是如今京城里的话本子哪个好看,等过两天了再去什么地方玩, 谁家又办什么宴会一类的。 江若茵瞌睡的要命,等过了点了才被放回去睡觉,第二天又一大早的被揪起来去拜年。 “我困……”江若茵眯着眼睛, 由着春荷给她穿衣裳。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穿不了那种艳丽的红色衣裳,也就只是挑了一身新衣裳出来穿。 大年初一, 该是去顾明霜的母家拜年。 顾明霜不满意的顶了一下她的脑门, “就你好睡,你哥哥跟你一起睡的, 怎么人家不困?” 江若茵心说昨儿晚上守岁的是他不知道蹲在那儿打了个多少个盹儿。 “我哥是男孩子,火力旺, 我可比不了。”江若茵用力的摇了摇头, 要春荷去给她拿两块糖过来提提神。 顾明霜笑话他她, “糖能提个什么神啊?” “谢迎书打江南带回来的薄荷糖,味道还可以,母亲要尝尝么?” 这玩意是上次谢迎书从江南换防回来的时候带得, 本意是给她尝尝鲜,一开始她觉得太辣了受不了就给放起来了, 后来忍不住又尝了几次,习惯了就还好,甚至觉得有点好吃, 正适合困的要命的时候吃。 之前江之年备考,从她这儿拿了一堆过去提神,现在她也不剩几块了。 顾明霜闻到她嘴里的味道了就不喜欢,“等下要出门的时候去漱漱口,这都什么味儿。” “明明很清新好么——” 等收拾得当了,江若茵也差不多清醒过来了,可毕竟是一晚上没怎么睡,坐在轿子里的时候还直打哈欠。 他们去了顾明霜的母家,后又给宫里递了帖子,约着宫中闲暇下来的时候两姐妹再说说话。 江若茵随着顾明霜拜了一圈儿,什么记得的不记得的都见过了,路上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要来江府拜年的永宁侯一家。 永宁侯跟张怀静都在轿子里,瞧见了他们家的马车,正好都往回赶。 这一碰上了,也就都直接下来寒暄了两句。 顾明霜问:“怎么这么早了就来了。” 张怀静是商贾人家,不擅长交际,更不擅长应对像顾明霜这样时代官眷的夫人,总觉得自己的身份低了一个位分,不敢跟她对视。 顾明霜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这也是赶上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要是没来得及回去啊岂不是叫侯爷扑了个空?” 永宁侯憨厚老实,也是不善言辞,见顾明霜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这大街上,总不好说得太多,让别人听去笑话了怎么办。 “我们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亲人,还特意等了下午才过来。” 顾明霜也说:“倒也差不多了,先回府吧 。” 江若茵一直坐在轿子里,不知道前面怎么的就停下了,打着哈欠撩了帘子看了一眼,才瞧见前面是谢迎书家的马车。 她再往后一看,车子拉着不少东西,沉甸甸的几大车拉着箱子。 江若茵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她轻声喊了两声谢迎书,又恐惊到两家说话的大人,在马车里找寻了半天,找了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车上的核桃,冲着谢迎书的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谢迎书下意识的捂了一把后脑勺,往后看去 ,正好对上小姑娘撩着帘子冲着他比比划划。 他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两家大人,没注意到他这边儿,就凑了过去,问小姑娘:“砸我干什么?” 江若茵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家带的那堆东西,“什么意思?” 说好的等他赚了军功再回来的,怎么突然拉着这么一大箱子过来是做什么。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谢迎书也知道自己之前都已经答应了人家,突然这样,怎么说都有点出尔反尔的味道。 但他也是无奈的耸耸肩,“没办法,我做不得主。父亲母亲等不及了,好不容听你们这边松了口,就马不停蹄的想过来。” “他们觉得你很好,他们很喜欢你,想让我娶你回家。” 少年的笑在正月的寒风里,却像是温暖人心的太阳。 江若茵跟江若青在后院,也没到前面去见人。 江若青问她:“你怎么不出去?” 江若茵回:“出去做什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让他们自己聊去。” 她看起来一脸的气,竟是非常不愿意似的。 这就让江若茵纳闷了,“你怎么好像不愿意,军功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 “重要。”江若茵的脸埋在两只胳膊之间,“非常重要。” 谢迎书如果这一仗不能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他死,她想他活着回来。 但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出来,只能像个要糖的小孩子一样,死乞白赖的非要谢迎书拿个军功回来见她。 外面就是这婚约谈出花儿来也没有用,谢迎书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得去北疆了。 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们不会把婚期定的这么早,说不准还要算什么生辰八字。而且江之年的婚事也还没有定下来,没有道理他这个最小的女儿却先出嫁的道理。 怎么说,都是等不及在他去北疆前成婚的。 这些她都知道,所以她一点都不期待。 “行吧,那你觉得重要就重要,那你去前厅跟他们说,不拿军功过来你不同意,你怎么不去。”江若青已经看破了她这点嘴犟,简直是懒得说她。 江若茵怨愤的看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江若青懒得理她,踢了她一脚,就进屋去了。 外面冷,她冻得手疼。 江若茵本来也是打算收拾东西进屋去的,却突然有丫鬟进来跟她禀报,“四姑娘、五姑娘,二姑娘回门来了,正……正跟院子里哭闹呢。主公和主母都在跟永宁侯谈话,慕姨娘管不住她……” 江若茵跟江若青对视一眼,就知道这是嫁过去之后出事儿了。 “我这就过去。” 江若茵不敢慢,生怕慢了,那江若兰又不晓得被慕姨娘洗脑成什么样了。 她俩脚程还算快的,刚到了慕姨娘住的小院门口,就听得那位常年见不着人儿姨娘破口大骂,“你能不能知点足,你能嫁到齐王府算是你烧了高香了,成天在这儿跟我作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啾咪~ 第48章 忍着 江若兰在屋里头“嘤嘤嘤”地哭, 慕姨娘已经从天上骂到地上了,无外乎也就是那么几句话。 慕姨娘的丫鬟出身的,跟着老太太也算是半辈子, 但没学得半点的眼界,只觉得嫁得好就是好,哪怕总是一辈子被冷落也是拿的出去的, 更何况江若兰嫁得是正室,日后是要掌家的,剩下的也都是嫡子嫡女, 就是受了点委屈又能怎么样, 就该好好忍着,又不是不行房了, 有什么可哭的。 慕姨娘说话太直白, 跟着两姐妹过来的丫鬟们都听红了脸,饶是江若茵已经经历过一世的依然觉得这也太直了一点。 江若茵推了推春荷, 把她堵耳朵的手给拿了下来,“去, 通报一声。” 春荷满脸的不好意思, 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跟院儿里的丫鬟通知了一声,那丫鬟凑到慕姨娘的耳边说:“姨娘,四姑娘跟五姑娘来了。” 听得梨木轩那边的人儿来了, 慕姨娘才收了声,朝着她们来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庶出的女儿不受待见,要被夫家打死了也没空来瞧一眼,就知道琢磨着自家女儿的婚事。” 随后她又可怜兮兮的抓着江若兰的手假哭, “我们家兰儿苦啊,我什么都帮不上,连嫁人的事情都不能做主。” 江若茵总算知道江若兰那哭起来跟蚊子哼哼的烦人劲儿到底是跟谁学的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笑着给慕姨娘请安,“瞧姨娘这话说的,我刚听姨娘的意思,这不是觉着夫家挺好的?” 被人说破了,慕姨娘也不跟她装了,当即就指着她叫骂起来,“你这小浪蹄子说什么呢,要不是你不嫁齐王府,这破事儿会沦落到我们兰儿身上,没有那么一撇我们兰儿早就嫁给二皇子了。” “慕姨娘。”江若青按住了江若茵要发作的手,笑盈盈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明明是个病恹恹的身子,却突然间很有作派了起来,“请姨娘说话注意一点,五妹妹且还是未出嫁的女儿,刚才这话传出去了,让别人听见了,遭罪的可不止一个人。” 一家人同气连枝,一个出了坏事,整个家都要受牵连 。 当年谢家出事的时候,以谢迎书跟江之年的关系都免不了要多被提去问几句,更别说本就是一家子的事儿了。 江若茵懒得理慕姨娘,直接走过去拍了拍江若兰的手,“是二姐姐派人叫我来的吧,是想跟我说什么么?” 江若兰看江若茵不顺眼了大半辈子,却终在这个时候看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江若茵哭,“五妹妹……你救救我五妹妹……” 她说的都是对的,她不该肖想得太高,一个嫡女纵不敢投身豺狼虎豹窝,她一个没权没势,家里母亲不能给撑腰的庶女,拿什么去做高嫁的正室娘子。她现在的境遇要是放在江若茵身上,江戎不说,顾明霜会给她撑腰,连皇后姨母都会给她撑腰,甚至因为她背后的这些人,那些嚼了一辈子的舌根也没有几个真的敢对她做什么。 可是她什么没有,她出了事情就只能哭,除了哭她没有一点办法。 女人一生平安幸福才是正道,靠夫家谋来的表面光鲜,终究是不靠谱的。 江若茵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哭了,先跟我说说怎么了?” “他打我……他最近日子过的不顺,就总找理由来打我,除了新婚之夜,他就几乎再没来过我房里,每日都是那些莺莺燕燕,伺候的不顺心了也拿我出气。”江若兰稍微坐起来一点,松开了江若茵,但手上还是抱着江若茵不撒手,只空了一只手擦了擦眼泪。 江若茵看见她的手臂上都是红痕,甚至还有的结了痂。 她把江若兰的手拉下来,覆上了她的疤痕。 江若茵知道周城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想到他竟有这么混账,上一世她被关在院子里鲜少走动,甚少能碰见周城,周珩也不太拿这些家世来烦她。 但她并不心疼江若兰,说到底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江若兰自作自受,偏要去攀那攀不上的高枝儿,如今这个结果也算是给她长个记性。她要帮她也不是心疼她,无外乎是在用姐妹温情套路她,让她对自己打开防备,好能给她带来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五妹妹……你救救我吧,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离?” 江若茵握着她的手,还没说什么,慕姨娘就先出声了 ,“和离?你疯了吧江若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呢,你是我生出来的!你以为你被周城玩过了还能有人要你么?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齐王府,入齐王的宗谱!” “你能别在逼我了么!我再忍下去就真的要死了!你非要看着我死才行是不是!”江若兰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母亲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心,在她眼里,是不是除了表面上的风光靓丽,别的都不算什么? 江若兰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母亲 ,吼的歇斯底里,哭着哭着还干呕了一声,江若茵连忙给她顺了顺背,“二姐姐先冷静点,但是和离这件事儿,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现在还不行,不是么?” 江若兰还什么都没给她探到,她没有道理帮她和离。 江若兰自知江若茵没有什么必须要帮她的理由,甚至她的事情给整个江家都带来了负担,他们已经对她死了心。 “那我……” “周城好吃酒,我哪儿还有几坛好酒,等下给你带回去。他爱的无非就两样,酒跟美人儿,他下次再与你发火儿,你就给他就是了,总能哄好的,再忍一阵子,行不行?” “我还要忍多久啊……”江若兰已经哭哑了嗓子,哭不动了,她死命的抓着江若茵,想要她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江若茵不敢把真相说出来,也只能摸索个大概,“半年,最多半年,行不行?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半年不成我也帮你。” 听得这话,江若兰才停止了抽泣,倒是慕姨娘不满意的哼了一声,“赔钱的烂货。” 江若茵觉着再让江若兰在这儿呆下去,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于是就说带着江若兰去他们院儿里挑点东西带回去,哄他周城一阵子。 江若茵叫丫鬟扶她家小姐起来,今日江若兰裹着一身冬衣,但依然显得腹部看起来略有些圆润,让江若茵有点不对劲。 她站在原地微怔,放轻了声音问:“二姐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49章 教习 江府偏院, 一位上了年岁的郎中正在给江若兰诊脉。 老郎中捏着胡子思索了一番,最后点点头,对在场的人, “贺喜,确实是有身孕了,已有三月有余, 如今也算稳定了,目前看来脉象正常,但孕妇似乎精神不振, 情绪波动太大, 这些对胎儿都不好,平日是还是稍加注意一些的, 最后定能瓜熟蒂落。” 听了老郎中的话, 江若兰更是嘤嘤地低声啜泣起来。 江若茵也是满头的线头捋不清楚,要从齐王府和离本就不容易, 再加上这子嗣都怀上了,怕是就更难了, 她这个姐姐日子过成这样了还能心这么大, 怀了三个月了愣是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有人哭便有人欢喜, 慕姨娘听得她怀了,更是喜上眉梢,连忙叫人给老郎中多塞点银钱, “快,我这簪子也给先生了, 多谢写先生了。速速把这件事儿传出去,我穆彩莺的女儿也能给齐王府绵延子嗣了,真是老天佑我。”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时得就念叨两句,好像怀了孩子的人是她似的。 江若茵拦了一把老郎中,“郎中先莫要跟别人说,这事儿齐王府那边还不知道,说到底我二姐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说不说出去,要看那边的打算的。” 她瞧着江若兰那个样子,说不定这孩子都不想要,要是让慕姨娘闹的人尽皆知,照她这个哭法估计下一刻就能去投江。 老郎中不晓得那些,但是这些京城大户都有自己的那本经,他一个做郎中的,也不愿往这里面掺和,开了两幅安胎安神的药,“怀了孩子是好事儿啊,切不可整日这么哭,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府中的孩子也是要受影响的。、” 老郎中以自己所见劝说,却得来江若兰一甩帕子的哭,“这算得什么好事儿!” “这……”老郎中愣了,摊开两手,看向房中最年轻的,却最像是主事儿的那位姑娘,“五姑娘……你也要多劝劝你家姐姐才是啊。” 江若茵微微点头,从袖中摸了一两银子出来,带着老郎中往外走,“郎中说得是,我定是会劝劝的。姐姐她今日跟姐夫闹了脾气,这会儿跟她替这个,肯定是不愿意的。” 老郎中过来人了,便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了,“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就算了,绵延子嗣那是大事儿,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孩子。” 江若茵连忙点头回答:“是是是,我一会儿就劝着。” 她把那枚银子放在了老郎中的手中,没叫别人看见去,“但是今日这事儿,还请郎中一定把嘴闭好,莫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我说的是,全部的事情。” 不清楚江若兰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要先把口封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老郎中也是个人精了,收了钱,便答应了江若茵。 又回到屋里,慕姨娘还是一脸不争气的骂着江若兰,江若茵也不理她了,只是问她那个糊涂二姐姐,“有何感情。” “我不想给他生孩子,要是这孩子像了他可怎么办……” 如今在江若兰的眼里,周城俨然是恶面凶煞,连半点好都没有。她本就不喜欢周城,再加上这么一出戏演下来,心底里是恨透了这个让她没了自由的男人。 江若茵沉思片刻,还是说,“二姐姐先跟我回祁春阁,我再与你说剩下的。” 话头赶到这儿,慕姨娘却不干了,“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我这儿说的?” 江若茵站定回身看她,脸上还带着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慕姨娘怕是不喜欢听,一会儿让您听去了,怕是还要说我不尊敬长辈,那不如就请二姐姐到我那儿去,无论我说什么,姨娘都能当不知道了。” 慕姨娘瞪着眼睛,用手指头指着她骂:“你这小杂种,祈春阁那位知道你这么牙尖嘴利吗?你敢这样跟你那位主母娘亲这么说话么,不过就是个赔钱货,嫁不出去看着我们嫉妒是吧?” 江若茵向来不是好脾气,她也不是真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了,本不该这么激怒她这位姨娘。 她与慕姨娘上一世几乎是毫无交集,除了该见的日子一次也没见过,江若兰嫁了不久便因为偷人被乱棍打死了,当初江戎为了捂这件事儿不让人知道,还是煞费苦心,不然江若兰有这么个生母日后在夫家也没个做。 慕姨娘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口口声声把嫁进高门做太太挂在嘴边儿,却从没做过一件配的上江府媳妇的事情,丢人丢到姥姥家。若不是她是个如此见识短浅又没有丝毫底蕴的人,江若兰倒也未必会养成今日这个模样。 只是可惜了这母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只有蠢,却远远称不上坏,坏对他们来说层次太高了,还没聪明到那个份儿上。 “我四姐姐早前就跟慕姨娘说过了,让您把嘴巴放干净点。我赔不赔钱赔的也不是您的钱,但二姐姐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跟您教的离不了干系。”江若茵向来不好给这种好高骛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人留颜面,更何况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当初顾明霜生江之年的时候,正好与这两位姨娘怀孕的时间前后脚,后面又生了她跟江若青,便没有把两个偏房的孩子接到自己跟前儿来养。可同样都是侧室所生,那位生的大姐姐虽然不算冒昧,但胜在脾气好,知世故而不世故,只管学习,提升自己,为得就是日后嫁出去了之后能立足。 可慕姨娘什么都没教给江若兰,就只教了一身勾引人的本事,还是连她自己没用好的。 人若无才,只空有一身所谓的傲气,那就是无能。 就像如今的她一样。 “既然慕姨娘想听,那我就在这儿说了。人之初,性本善。生来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日后长成什么样子,要看是谁教习,如何教习,周城今天这样也是齐王不管他,由着他自身自灭,二姐姐的孩子该如何,会长成什么样子,那是二姐姐自己要想的,而不是就这样推给因为他是周城的儿子就如何了。” 江若兰如今已经怀了三个月了,现在流掉孩子对她来说伤害也大,也恐就这样一尸两命也不好。女人就是这么轻易的会被一个孩子牵绊住了脚步,而男人,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又在何处风流。 这就是江若兰现在的命。 慕姨娘被她这一串话气的不能自已,“那你这个意思是都是我的错咯?全都怪我咯?” “怪不怪慕姨娘,那就请姨娘自己想吧,我能说的都说了。”江若茵又转头对江若兰说,“你要想留着这孩子,就去齐王说你怀了,你有了身孕,齐王便不会不管你,周城的生母也不会不管你。二姐姐自己想想吧,我就不奉陪了。” 江若茵说走便走了,江若青跟在她身边儿,觉得她今日吵的也太厉害了一些,“你今儿怎么跟她吵上了,平日里不是都懒得理她么?” “她女儿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气着,不行么?” 江若青回:“倒也不是不行,我还以为她嫁进齐王府,在你的计划之内呢。” 江若茵看了江若青一眼,兀自笑了,“四姐姐莫不是把我想的太神了,我虽说能猜得一些,倒也不至于能安排到如此地步,不过都是些巧合罢了。只是二姐姐耳根子其实软的很,她没主见,慕姨娘又强势,我怕她被慕姨娘一说,便从了她的意思了,到时候反而给我添麻烦。横竖都嫁过去了,那也要嫁的不赔本才是。” 江若青问:“那你那般跟慕姨娘吵,是为了说给二姐姐听的?你就不怕二姐姐站在慕姨娘那边,还要怨你跟她吵呢。” “不至于,她虽然傻,但也知道谁能真的让她活下去。”江若茵自嘲一番,她倒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成了江若兰的救命稻草,“她方才与慕姨娘吵成那个样子,就万万不会再听她的了。” 虎毒不食子,今日她去的时候慕姨娘骂江若兰的那一番词,怕是已经伤透了女儿的心。 两姐妹往回走,倒是在路上碰见了谢迎书。 他看起来在找人似的,瞧见了江若茵才放下心来,两步跑到她的面前,“去哪儿了?” 江若茵没把江若兰的事情给说出来,就只是说,“没怎么,你在找我?” 谢迎书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他用力的点点头,“是在找你,他们要定婚期,想要你过来要一起听。” 江府一向在乎孩子们的喜好,便是这般大事儿,也会由着孩子们自己来参与一番,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学会为自己上心负责,才算是真的成婚立业了,这件事儿本就该叫她过去一同商量的。 可江若茵听见“婚期”二字,脸上的笑先是凝固了一番,但又不好驳了谢迎书的兴致,于是又笑了笑说:“好,我跟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50章 战乱 虽然说是叫了江若茵去, 但也是两家父母拟了几个日子,让两个孩子挑一挑。 因着大姐姐的婚期在三月,江之年之前定下的亲事在七月, 上半年的日子便都没挑。江若茵心说这挑了也成不了,估摸着八月之前,永宁侯都得在边关呆着, 上一世谢迎书也去了,那她岂不是要跟鬼成婚。 “年末的吧,总要等哥哥姐姐们都成了, 我才好嫁人的。不然我一个最小的先嫁了,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江若茵提了,看向永宁侯府来的那位。 她装也是能装出个贤良淑女的样子的, 上次在张怀静面前造次了些, 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自己,这会儿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永宁侯也很同意这个观点, “也好,上半年我还是也要回一趟北疆的, 等我回来, 便正好成婚。迎书今年就不要跟我回北疆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考学,便留在京城,好好读书。我家做了一辈子的武将, 糙了些,本想让他继承家业的, 但如今——嗐不多说那些了,若是入仕为官,也总比做武臣稳妥些。” 永宁侯这般言语, 着实是让江若茵没有预料到的。 若是谢迎书不跟着永宁侯上北疆,那这未来怕真是彻底的离了她的掌控,不过这样也好,能活一个总是好的。要是还是出了事儿,大不了她就把谢迎书……藏起来,藏得谁都找不到,等她按死了齐王,再叫她出来也不迟…… 只是永宁侯这个打算,却不止这件事让她意外。不知道谢迎书究竟跟永宁侯谈了什么,但听他这话的意思,怕是要交换兵权了。江若茵现在只希望永宁侯这件事不要提的那么快,哪怕等她揭露了齐王的目的也好,真的不急于这一时。 “我定会好好读书,不辜负父亲的期待的。”谢迎书说。 江若茵突然想起来,去年江之年的那场考试,谢迎书似乎没有去。 等人都散了,江若茵才去问谢迎书,“那去年你怎么没去考试,听宋老先生说,你才学是不错的,多考一次总多一份赢面呢。” 谢迎书长她几年,本该是早就能去考的,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这件事儿江若茵好奇了好久了,一直都没好意思问。 谢迎书说:“之前父亲不想我沾染文臣的事情,怕一门文武,更加惹来忌惮。每年考试的时候,都会找千万个理由把我带离京城,哪怕就带走几天也好,就是怕我偷偷我考试。他如今大概是动了退位的心思了,才叫我好好读书。” “可是你练了一辈子的武,就这么扔了,不可惜么?” 江若茵不能说不喜欢谢迎书走一条更安稳的路,可她见过的那个谢迎书,是身负九尺□□,是身下汗血宝马,英姿飒爽。她似乎无法想象谢迎书入仕,做文臣,她的少年就该有一腔热血,纵身沙场。 可谢迎书说:“也不可惜,如果不能保家卫国,那练来保护你也是值得的。” 盛元十四年春,元宵灯会,宫里设了宴,请王公贵族,三品以上的臣子去吃酒。 好一出君臣安乐的景象,却被一封加急的战报打乱了平静。 盛元十四年,正月十二日,北疆边鞑来袭,群兵无首,遣送急报唤永宁侯回北疆,带领北疆骑兵,以御外敌。 此信一出,全朝哗然。 边鞑已经有些年没有这般来势汹汹过,看战报上说,这次来势之凶显然是筹备了许久了。永宁侯不敢怠慢,没有多言,便请求挂帅出征,盛元帝纵有万种不愿,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 很快大街小巷上都在谈,这次边鞑来的这么凶是为什么,却唯有江若茵一点都不着急,甚至与江若青下棋的时候还能不咸不淡的说:“四姐姐今日这棋下的可不怎么样,慌什么?” 江若青听闻北疆战事,慌得不行,瞧着她这位妹妹倒是一点都不急,好像就她急一样,“你好像对北疆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我关心有什么用么?我关心又不能上阵杀敌,过一阵子去寺庙里祈福一番,也就是我能尽得全力了。” 边鞑突然来袭,全都是因为齐王里通外敌。这玩意她用不着担心,本就是早晚的事儿。 但是只有永宁侯一个人去,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一次不会有人从永宁侯府里翻出来通敌的东西,那齐王想做手脚,就只有在战场上下手,那用得或许是跟后来肃王战死差不多的招数。 只是她现在却不好跟谢迎书提这个可能,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就算齐王动了夺嫡的心思,也不会有人觉得他竟能为了皇位做出这样自毁长城的事情。 要不是江若茵经历了那么一遭,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可能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江若茵落了子,也是心事重重。 江若青瞧着她这幅棋,便也把她内心的纠葛猜了个通透,“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去跟他说一声,总归是个提醒。信不信自由他自己做主,有准备,也总好过没准备的。” 江若茵抬眸对上那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春天已至,江若青面上的红润也回来了,这会儿瞅着与她无差,她却觉得江若青的眼睛竟然比她还要澄澈一些了。 江若青抬起手,揉开江若茵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去吧,也别太憋着自己。我们阿茵的眼睛,要笑起来才好看。” 一局棋未下完,却已经只剩了一个人,夏至给江若青披了个毯子,“四姑娘觉得寂寞了?” 江若青轻轻的摇头,“寂寞倒是算不上,但确实有点凉了。” 谢迎书正在给永宁侯做最后的准备,突然抬头,便看见小丫头风风火火的往他这边跑,差点就摔了过来。 他伸手接住小姑娘,“慌什么?” 江若茵看了一眼已经上了马的永宁侯,老侯爷如今年过半百,依然不年轻了,但穿上军装铁甲,依然不输当年风采。 若能这样回来则是最好的,可江若茵却清楚的很,这一路凶险莫测,并不容易。 江若茵低着头,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她纵是说出来,也是不吉利的,出征前咒人家死算什么。她并未想要该怎么说,最后也只是走到永宁侯的马前,微微行了礼,说:“请老侯爷此行……万事小心……” 永宁侯不算心眼重的,但虽不懂政界纷扰,也会兵法运筹帷幄。 小丫头看似是在为自己辞行,脸上的表情却把她暴露了个通透。 老侯爷不与她打诳语,便问:“你知道什么?” 被这么一问,江若茵便有些慌了,“晚辈……晚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只能叫老侯爷小心为上,切莫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什么都不知道,便是知道的。 永宁侯从马上翻身下来,站在江若茵的面前,“怎么知道的?” “猜的,也未必就准,但姐姐说提醒一句,总比明明担心,却什么都不说的好。”江若茵知道,老侯爷是担心她诓他。 说到底,她的身份也并不清白,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朝局泥潭里的一个棋子。 只是她如今翻了身,也要做这场棋局里,新的执棋的人。 永宁侯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吩咐了两句谢迎书,便再不能耽搁,上了马。 江若茵看着老侯爷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无可言语。 “你不送老侯爷出城么?”江若茵问。 谢迎书:“不,只有留在家里等着,才能够安安心心的回来。” 江若茵不太懂这些,她多希望这世界上没有战乱,就不会有人因此而死,纵使在京城里如何勾心斗角,也总归是眼皮子底下,有办法的。 可那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多的刻意谋害都能成为战场之上的“意外”。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永宁侯出任何的意外,便只愿他平安归来,“他就一定能回来的。” 自永宁侯走后,江若茵便鲜少能再看见谢迎书,听江之年说他现在正在闷头读书。 从前他去书院,也就是为了学做人、学知识、学诗书礼,并不为了考学,便学的比较随心,这次永宁侯答应了让他去考,总是要再多读读书的。 谢迎书的书读的杂,肯定是比不过别人为了考试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想要追上去,那就只能付出逼别人更多的努力来。 “怎么见不到人,就觉得这么无聊?”江之年揶揄她。 江若茵摆弄着之前江若青给她做的那个风铃,春风细软,那风铃是玉石的,沉的很,不好响动,只能她去推着玩儿,听里面细碎的声音,否认了江之年的话,“不是,只是未听闻北疆战事如何了,总有些担心。” 老侯爷才走了没几天,怕是还都没到北疆,她就开始担心上了,江之年也不好说她到底是为谁担心。 “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先替我想想眼前的。” “什么眼前的?” 江之年:“齐王跟魏国公商量了小半年,魏国公已经同意了,要方翎漪跟周珩下个月成婚。”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专栏预收吧,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8-13 21:18:18~2020-08-14 20: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靖 1个;赴人家惊鸿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皈依 她有一阵子没见过方翎漪了。 大约是因为宫里的事情败露了, 前几个月齐王消停的很,没有什么风声,便也就没怎么走动。 他们两个从前不熟悉, 走动的太勤,反而容易叫人猜忌。 因为江之年的要求,她便摆好了宴席等着人来, 最后竟然等来了一个垂头丧气的方翎漪。 她跟方翎漪其实是有些相似的,只是没人护着方翎漪,她便比她更能收敛一些。 但再怎么会收敛, 方翎漪也永远不会低眉顺眼的, 整张脸都失去了灵气。 “姐姐今日怎么有兴致叫我出来吃酒?”方翎漪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 江若茵无心跟她扯那些没用的闲篇儿,“你这几个跟我三哥哥没少见吧。” 方翎漪的笑容一顿, 随后才又笑了起来, 说起心上人的时候总是高兴的,只是如今这份高兴里, 已经再不是那么纯粹了,“那肯定是要见的, 还被我祖父抓到过几次, 这次我出来都被盘问了好几遍, 连身边的丫鬟都换成了祖父安排的。” 江若茵往外看了一眼,便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你今天还能出来没放了我的鸽子, 倒还算是我命好了?” 方翎漪苦笑,“可不是, 听说我是来见你的,祖父便是更不乐意了,生怕你给我说点什么周珩的坏话, 我就更不愿意嫁了。” 她们两个算不上友情,但却因为利益相关,反倒比别人说起来,更能剖心置腹,为得不过都是差不多的目的,也为得不过都是自己。 “我可不给你说周珩的坏话,不然你要是更不愿意嫁了,周珩又跑回来祸祸我怎么办。”江若茵稍微放大了声音说,让外面的那几个看着的人听见,“周珩这人呢……除了他不会全心全意的爱你,想跟他要个相敬如宾,其实倒也不难。” 方翎漪道:“不愧是姐姐啊,见不得我好的才是你。你要是真为我考虑,倒还不像你了。” 两人都放声聊着,不久就变成了别的闺房秘话,没什么好听的。 方翎漪跟她打听谢迎书的事情,江若茵不愿意谈,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聊着,看似不像有什么异样。 讲得外面那两个人渐渐放松了警惕,方翎漪才仗着隔着帘子,抓着江若茵的手,给她写了两个字。 江若茵当即皱眉,瞄了一眼外面,才压低了声音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方翎漪用气音说,仿佛写那两个字已经用去了她全部的勇气一般,“我不愿为人利用,也不愿拉着江哥哥一起下水,我只能替我自己做决定。” 江若茵挎着方翎漪,两个小姑娘吃完了饭,笑嘻嘻的往外面走,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样。 那些跟着方翎漪的丫鬟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等两人上了一辆马车的时候,才有领头的丫鬟拦住:“姑娘,既然饭吃完了,就该回去了吧。” 方翎漪撩开帘子,“我今日与我朋友出来玩,也都不能玩个尽兴了么?” “这……”那领头的丫鬟也很为难,她们只是领了命令要看着方翎漪不许她乱跑,可到底方翎漪是主他们是仆,仆是做不了主子的事情的,“姑娘,我们也是奉老国公的命令行事,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方翎漪便要张口责骂发脾气,却被江若茵拦住了,她对她摇摇头,“好妹妹,莫要因为这事儿动气了。” 随后她又对那个领头的丫鬟说:“如今北方战事吃紧,我本打算去庙里为我未来的夫家祈福,也为了国泰民安,你家姑娘听了便想同我一起去,这便也不行的么?” 江若茵把老侯爷搬出来,如今北疆的战事是全京城都在谈论的事情,但凡有心的都会去庙里上柱香,为求平安,既然人家已经这么说了,那丫鬟却也不好再说些老国公如何如何的话。 说来魏国公也只是让她们看着方翎漪不要乱跑,不要再去见那江之年,要说去寺庙里拜拜佛,确实不算什么。 但那可是江家的五姑娘,跟江之年的必然是穿一条裤子的,不让去也不行,让去了,怎么说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 “这要是还不行,你不如逼死我算了,你去顶替我嫁人。我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现在连出个门去哪儿都要看丫鬟的脸色,你还拿我当主子么!” 江若茵前脚已经替她说了话,那丫鬟还是不同意,方翎漪便也再憋不住自己的脾气。 江若茵见状还顺了顺方翎漪的脾气,“都说叫你别气了,既然你家不让去,那便我一个人去吧。” 这两人一唱一和,方翎漪当场就把帘子放了下去,只扔了一句话出来,“凭什么不叫我去,我要为永宁侯祈福,就是你们告到我祖父哪儿去又能如何?他也挑不出我一个错来,真是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起车!” 江若茵给车夫使了颜色,让他就听方翎漪的,然后隔着另一边的窗子给春荷小声说,让她回一趟江府。 马车咕噜噜的转起来,几个魏国公府的丫鬟面面相觑,只得赶紧跟上了,别再把人给跟跑了。 马车内,方翎漪俨然已经用尽了力气,她自嘲着,苦笑着,憋着泪水的问江若茵,“你叫他来做什么。” “总要让他知道的,比起我回去告诉他,还是你亲自告诉他的好。”江若茵抓着方翎漪的手,把小姑娘紧握的手指一一掰开,抚平她的紧张,“我想你不留遗憾,所以希望给你能亲口告诉他。” 方翎漪抬眸看向江若茵。 她一直叫她姐姐,却从未把她当过姐姐。毕竟这个江家五姑娘声名狼藉在外,实在不怎么像个能给人当榜样的长辈。她一直以来叫她姐姐,也不过是用来刺激她的玩笑话。 她现在才发现,江若茵是真的比她大的。 她并不是虚长了她两岁。 “可是我不敢的姐姐……我不敢……我怕我一见他,就后悔了……”方翎漪的两道柳叶弯弯眉,便是越皱起来,越叫人觉得可怜。 江若茵却只是笑,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安慰她,“怕什么呢,大不了我安排你们私奔。” 方翎漪被她这么一逗,便是破涕为笑了,“姐姐胡说什么呢,我就是不想拉着江哥哥下水,才选择自己做的这个决定的。”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她确实不敢再去见江之年一眼。 她更怕的是这一眼,便是永远的分别。 寺庙是江家常去的那个,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剩下的就只能靠双脚走上去。 江若茵用余光看了一眼方府那几个丫鬟的动向,也没做什么就带着方翎漪上山去了。 这山上她熟的很,两人在佛堂前添了香油钱,拜了拜,江若茵便带着方翎漪到一处小院儿去,等到了门口,后面的几个丫鬟却被僧人拦下了。 “这儿是求签的,心诚则灵,所以只能求得的人进去,几位就在外面呆着吧,我不会带着她走的,嗯?”江若茵看着那几个小丫鬟也不像是相信自己的样子,便又说,“我家丫鬟也在这人呢,我要是跑了,我还能去哪儿?” “这……” “放心,要不了多久,也就出来了。”江若茵不再与他们分说,而是直接带着方翎漪进去了。 两人跨步埋进了门栏,小沙弥便合上了门,才总算是甩掉了身后的人。 江之年已经在哪儿等了有一阵子了,看见方翎漪来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似的,“翎漪……” “江哥哥……”方翎漪好一阵子见不到他,这一见,便直接扑了上次,死死的抱住了江之年,“江哥哥……” “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先一步到你家去提亲,都是我的错……” 方翎漪抹了抹眼泪,却是摇摇头,“不能说是江哥哥的错,若是祖父铁了心要为齐王做事,就是定了婚约,他也会悔婚的。他不中意江家,这是必然,不能怪哥哥的……” 江若茵在门口给他们看着,也难为她当着人家眼皮子底下能撒出这么一大圈儿的弥天大谎。 可这争取来的时间并不多,可不是让他们两个在这儿哭天抹泪的。 “行了,要说先说正事儿,一会儿外面那几个要冲进来,我可拦不住。” “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江之年问。 方翎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情绪,勉强的笑了笑,才说:“此生能与江哥哥有这么一段姻缘,已经是方翎漪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我虽然年幼,但也知道人这一生能得来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并不容易。放眼我身边的人,我父母亲,我兄长,乃至阿茵姐姐,谁不是因此受过挫败的呢。我能第一眼就得了江哥哥的心,我已经知足了……” 江之年意识到不对,“你要做什么?” 方翎漪抬头,从眼角落下的泪,经过少女的笑靥如花,“我不愿嫁给不爱的人,但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拉着两家下水。我愿放下尘俗,皈依我佛。”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专栏预收吧,爱你们,啾咪!!!!! 第52章 为人 自从那日从寺庙中回来, 江之年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吃。 顾明霜几次去问, 他也不说实话,最后气得顾明霜去砸门,还是江若青给劝走的。 方翎漪最后还是没有割发断念, 而是在主持的劝说下选择了带发修行。 因为是江若茵带方翎漪上的山,魏国公府上的人还来了江府,跟江戎和顾明霜指桑骂槐的说了好一通, 顾明霜这才知道那个闭门不出的死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面上给人家赔不是, 说一定会教育好自家的儿女,也叫国公府的人万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毕竟对两边谁都不好。 方翎漪是国公府的女儿, 自然是更加注重贞洁的,这种亏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顾明霜倒是没说江若茵什么, 说到底方翎漪心已死,她不过只是带着她上了山, 就算她不带她去, 也总什么顾若茵, 孙若茵的带她去的。 方翎漪出家这件事儿在国公府闹了好大一通,差点都闹到了陛下那边去。 倒是不知道盛元帝出于的什么心态,竟然扔出来一句话:“既然姑娘家不愿意嫁, 又何必逼迫呢。” 从此炙手可热的齐王府小王爷,竟然突然成了被两家姑娘不要的“破烂货。” 京城中一时间竟出了些传言, 说这小王爷莫不是有什么隐疾,不然怎么两家的姑娘都不想要。 江若茵听说这句传闻的时候,又是一口茶汤子喷了出去:“还都挺会编……怎么不编周珩是什么妖精变的, 专门吃小孩呢。” 江若青正在她身边,看着脸色铁青的母亲,推了她一把,“你就少说两句,你又跑去参合人家的事儿做什么,最后还不是你受着?” 方翎漪为了不嫁齐王府出家这件事传出去了,还有人说是江若茵胁迫的,说江若茵对小王爷余情未了,就算自己嫁不成了,也不许别人嫁,要周珩为他孤守一生。 为此谢迎书听闻此事儿,还差点从书院里翻出来要江若茵给她把这件事儿掰扯清楚,被红石给按回去了。 红石后来送信过来,说为了让他家少爷好好读书,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次江若茵倒是没喷出来,反而是险些把自己呛住了,春荷在后面给她顺气儿顺了半天才缓过来,“不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儿啊。” “你不参合一脚能有你的事儿?”毕竟是给家族蒙羞的事情,两人背地里这么来来往往,又是已经有了婚约的,万一叫别人听去了,那可是要丢大人的,“你哥哥这破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跟他一起瞒着我们,是真不怕东窗事发啊!” 江之年死活不开门,顾明霜满肚子的气没地儿撒,少见的竟然撒到了小女儿身上。 江若茵自认理亏,便缩着脖子不说话,一心只管给母亲赔笑,“我错了不是。” “你就是跟别家的野小子玩惯了,你那是没有婚约,郎才女貌也就罢了。你哥哥的婚约都谈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能这么纵着他去……这不是平白污人家姑娘的清白嘛!”顾明霜已经要气疯了,连话都说不顺,“去把你哥的房门给我砸开,让他出来挨骂。” 顾明霜鲜少生气,江若茵便不敢怠慢,好说歹说,拿着刀子威胁才总算把颓废的江之年给拖了出来,“母亲要问你话呢,一人做事一人当,方翎漪屹然承担了后果,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可都要替她不值了。” 江之年几天都没有出门,整个人颓废的不行,江若茵把他拖出来的时候都看呆了,“就你这么个邋里邋遢的样子,也不知道方翎漪看上了你什么,去洗脸!” 江若茵废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总算给江之年弄的像个人样了,这才带着他去见顾明霜。 顾明霜本来就一肚子的气,看着江之年那个要死不死的死人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瞅瞅你那个样子,人家姑娘都敢为了你出家,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人家看上了你哪一点!你就成天宠着你妹妹,好的不学坏的学是不是,你妹妹今天这样都是让你给带坏的。” 江若茵本来在背后撑着江之年,用手悄悄的掐他的腰,让他能站起来一点,别太弓着腰,显得颓废了,结果被顾明霜这么一迁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面又关我什么事儿啊…… “母亲,您就少说阿茵几句吧,这话传到侯府那边,不好听的。”江若青看妹妹没招儿了,自然要说两句帮衬的。 顾明霜没再出言,而是坐下了自己生闷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的,怎么的就教出来了这么两个孩子,说出去都嫌丢人。那个小的事出有因,也就算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怎么管,怕不让她跟周珩来往,就没了别的孩子陪她玩儿了,太孤独,可这个大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从此以后你叫我跟你父亲怎么在老国公面前抬得起头。” 江戎这官做了一辈子,到如今这个位置早已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又只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官位,并不如那些王公侯爵的还能世袭。 魏国公府本就跟江戎不对付,这样一来,那就更难说了。 那天下午顾明霜最终憋了一肚子的气,在江之年的闷葫芦下也没说什么,却在不久之后替江之年回了婚约。 顾明霜没说为什么,只说孩子自有心上人,嫁过来了怕是不幸福,趁孩子还不大,还能再说个好婚事免得耽误了孩子终生。 对家虽说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到底是被驳了颜面,自那之后,与江家的来往也就淡了,甚至连江家大姑娘成亲当日,别说礼了,连个人都没见着。 顾明霜和江戎为了儿子的爱情,废了一条人脉,江之年在祖宗祠堂里跪了三日,以谢父母恩情。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见不到方翎漪。 两人山上山下,相隔不远,却宛如万里。 盛元十三四年三月,春分雨落,柳岸斜风。 月底一过,江府便又是一番热闹着。 江家大姑娘平日里并不张扬,也甚少有人知道,她很少跟着顾明霜到处应酬,也不参加什么游园诗会,因为早早的就定下了婚事,便也鲜少有人打听。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便嫁了,才叫京城中的人想起来,江家还有个大女儿的。 大姑娘嫁得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小门小户,但也终究是不如齐王府的排场来得大的。 只是江若琪并不在乎这个,出嫁之时也与江戎夫妇并无争夺,唯有后院慕姨娘跟江若琪的生母宋姨娘趾高气昂的笑了好大一场,显摆她家姑娘嫁得好。 只是江若兰在齐王府的那些事情,整个江家上下基本都有数,只是因着不好听鲜少有人说罢了,唯有慕姨娘当的什么好事儿似的,到处宣扬。连跟她打了一辈子的宋姨娘都不忍心再说她什么了,只觉得这个女人一无所有,只剩可悲。 永宁侯出征在外,便只有张怀静带着儿女前来道喜,婚宴上觥筹交错,让人能暂时放下烦心乱事。 谢迎书与江若茵两个月没怎么见,倒也不显得身份,男孩子照旧是百般的逗弄小姑娘,被小姑娘追着打却乐此不疲。 “我看你是书读多了欠打。”江若茵一脚踩在石凳上,被春荷在耳边念叨了半天这样不雅观,才放了下来,拿了帕子扫扫土,又一点都不嫌弃的坐下了。 谢迎书倒是不反驳,他不是个顽皮的个性,却总爱在江若茵面前口不择言,看着小丫头炸毛生气只觉得可爱,“听说你前阵子心情不好,逗你开心还成了我的错了?” 他们此时不在江府,江若茵还是要稍微收着点的,“我心情差不差的,倒是算不了什么。自打方翎漪进了庙里,我三哥哥就整日只知道读书,我倒不是非要他陪我玩儿,只觉得看着他这样累。” 江之年颓废了小半月,便开始死读书,整日整日的,连茶饭都要人去提醒三遍才会去吃。 一开始江若茵只以为他是看书泄愤做做样子,后来到他房里去,看到江之年写了厚厚一沓子的纸,才知道他是来真的。 或许是因为江之年觉得,他之所以无法挽回这样的结局,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是。 他是男子,不能只靠家族显赫,虽说江家三代为官,江戎又是三朝重臣,可到底不是什么能承袭下来的家族荫蔽,总要考学入仕才是真的成家立业,自有一番成就。 “他自有他的打算,你也不必太过牵挂。”谢迎书对江之年还算了解,少年心有不甘,稍微激进了些,倒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江若茵托着下巴,不做他言。 “那便随他吧,我也劝不动,你若是有空,不如带他出去念书,去临风水榭也好,总比憋在家里让我看着担心强一些。” “好。” 只是江若茵却没等到谢迎书带江之年出去的那一天。 三月二十四,北疆传来急报,永宁侯落陷,生死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起入v啦,是倒v从29章开始,已经看过的宝贝记得不要重复购买啦。明天有万更掉落,可能不会准时九点,但也不会太晚,我最近存稿很充实! 希望入v以后也不会抛弃我qwq 专栏现言《该死的初恋》和奇幻《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求预收,会在本文完结后双开,不分前后,以下是文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你们,啾咪~ ——《该死的初恋》 宋简兮大学时候的绯闻男友就多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被当成全校女生的公敌。 有天被媒体问及最喜欢哪个的时候,宋简兮随口胡诌,“初恋吧。” 结果当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就遇到了她那个高中时期渣过的初恋,而且成了她的“甲方爸爸”。 几个月后,没有新闻写的媒体抓着宋简兮问,“最近宋小姐似乎没有遇到新欢?” 宋简兮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但是被一个旧爱缠上了。” * 顾懿高中的时候因为集训八百年不来一次学校,直到艺考结束他才发现同桌是个何其漂亮小姑娘。 那时候的宋简兮打扮清纯,却拿着吃过的棒棒糖指着他,“怎么,看傻了?” 后来宋简兮北上他南下,毫无疑问的他被甩了。 可看着杂志上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的宋简兮,他还是喜欢。 他设计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想给她穿。 闷骚知名设计师x撩人从不负责名模 ——《满级大佬偏偏要装小可怜》 符修天花板,满级大佬楚青斓,一朝走火入魔被封印在某个山头里。 后来……后来看门的不慎陨落了…… 楚青斓被困在山头里闲的无聊,做了个人偶替自己出去玩儿。 结果门派大师姐穿书,把她认成了刚入师门的白莲花小师妹,总觉得她要跟自己抢男主。 楚青斓:“又不好说实话,那就只能QAQ了。” 真正的小师妹重生,为了不达成炮灰惨死的命运,转身投奔反派成为魔教圣女,誓要翻盘。 楚青斓发现这个小师妹跟自己长了一张八成相似的脸,还说是自己的转世。 楚青斓:“我在传说里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 苏青恒第一眼看见楚青斓的人偶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 为了不横生枝节,只好收她做自己的小徒弟,假装不知道陪她演戏。 结果那个肖想了楚青斓几百年的魔教教主不知道哪儿整了个圣女出来说是楚青斓的转世,因为长得太像被师门里的人怀疑她跟魔教有关系。 苏青恒看着装无辜的楚青斓,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跟她没关系,都是巧合。” 后来两方大战,不慎炸了楚青斓被封印的山头,苏青恒一回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徒弟”也炸了,字面意义上的。 随后楚青斓从一片废墟里爬了出来…… 苏青恒:“这回我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掌门师兄苏青恒x满级大佬楚青斓 第53章 少年 永宁侯落陷的消息一回来, 不出半日席卷了整个京城。 哪怕是有人硬要把这件事儿给瞒着了,也依然被说的到处都是。 谢迎书当场就被召进宫中,同兵部侍郎及肃王、齐王一齐。 江若茵听说的时候, 人都已经进去了,连半句嘱咐都没来得及对他说。 她在院子里急的不得了,却也插不上翅膀飞到里面去, 只能就那么来来回回的绕着圈子,又是转得一家人心烦。 顾明霜挥挥手,让身边的丫鬟给她拉了个椅子, 说什么也把她给按在凳子上坐着, “你慌什么,又不是说就要他去了, 你俩才熟悉多久, 现在就知道这么护着了?” 江若茵哪里是慌那些,她慌得是战场莫测, 殊不知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怎么就出了意外, 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更何况要是齐王铁了心要永宁侯府倾落于此, 那就算肃王跟兵部死命拦着, 那齐王一个人也能顶八百张嘴,把不成的也说给说成成的。 谢迎书是北疆骑兵出身,本在军中就有官职, 又是北疆军常年嘴里调侃的少将军,非要他去, 也并不是理由不足。要是搁平时,北疆有战,他定是要跟着去的。若不是今年为了她, 他此时应该就在北疆,他跟在永宁侯的身边,多一条眼线,多一个心眼,或许永宁侯便不会落陷。 永宁侯纵马一生,当兵打仗,吃过再多的黑手,也不一定知道齐王这样的人究竟能黑他黑到哪一步。 依她所见,齐王比与北疆边鞑有勾连,说不准……究竟卖给了边鞑永宁侯哪一条弱点。 “我护着也不行,我若是不急着,你说不准又要说我没心。”江若茵随糊弄着,心里只急着江若兰那边儿的事情,怎么这么大的事儿都出了,她那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就知道在这儿急着有什么用,京城这么多人呢,虽说如今能拎出来的将领不多,那也有些个老人盘踞京城的。再怎么着,也用不着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兵打仗,大周还没有倾落到这个程度。”江戎从宫中回来,听见他们两个在这儿说话,便知道问得是什么了。 话虽如此,但京城里那些的老将江若茵心中也并非没有个数,多半都是被盛元帝折了兵权,随处而居,安详晚年而已,当年被伤过的心,如今出了事儿才想起了他们,怕是谁也不愿意要去的。 “爹爹,宫中的情况如何了?” 江戎此次进宫本不是为了这事儿,但是因着好歹也是谈妥了的亲事,想着自家女儿一定是要过问的,便跑到宣庆殿那边去看了一圈儿。 进肯定是不让进的,不过守门的公公跟他还算熟悉,两厢一打听,还是打听出了点消息来。 “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个定论,肃王同兵部都拦着,说谢迎书到底年纪小,即便比较熟悉北疆,但也未必能抵得过边鞑老奸巨猾。年岁上的差异摆在那儿,他经验不足,圣上也不是很想放他去,就是……” 江戎话说一半就停了,随后还叹了口气。 他这么一停,可是把江若茵的心脏都给提到嗓子眼里去了,“就是什么啊?” “就是谢迎书那小子,自己倒是想去的很……” 肃王跟兵部拦着,这倒是不叫江若茵意外的事情。这半年来谢迎书同太子肃王一党交往密切,兵部起早就在肃王手中,后来肃王去管了南衙禁军,但与兵部侍郎的交情仍在,大约是进宫之前便是商量好了,两人一同为谢迎书多说两句话。 但谢迎书自己想去,这倒是她没想到的,甚至叫她失手打算了一副茶盏,“他是疯了么?” 江若茵快要被谢迎书气死了,她拼了老命的想守住他的命,他却上杆子要往那火坑里面跳,也不知道她费劲心血都是为了谁。 她等到了晚上,才听得谢迎书出宫的消息,但是已经过了亥时,她也不好上门去打扰,只是叫人递了书信过去,问他情况如何。 可小厮回来的时候只说人信收了,但是什么话都没回。 “谢公子说,让明天一早,请五姑娘到城西大营去找他,什么时候去都行,但是过了午时,他就要走了。” “什么叫他就要走了?”江若茵问小厮,但是小厮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姑娘您这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谢公子这么说的,咱就这么回来给您说的,这剩下的谢公子什么都没说,只说叫五姑娘有什么问的,明天一早,见了面再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若茵心中并非没有猜想,只是那个猜想,她并不希望是真的。 次日,江若茵罕见的起了个大早,甚至都没□□荷拉着她起来梳洗更衣,江若青用早饭的时候想去叫她,发现她已经收拾妥当了。 “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早饭备好了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江若茵听见她的声音了便没有回头,而是对着镜子比量着带耳饰。 “备好了的,你要去哪儿啊起这么早?” “西郊大营。” 江若茵收拾好了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拖延的先出了门,还回身问江若青:“不是去吃早饭么?” 江若青头一次见着这么积极的江若茵,迷惑的咋吧砸吧嘴儿,“行吧。” 江若茵虽然难得的起了个早,但是她却并不着急,说要去西郊大营,但还能在家里悠哉悠哉的喝完一碗梨糖水。 “你不是起了个大早,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江若青问。 江若茵放下碗,拿手帕擦了擦嘴,“我起早呢,是因为气得睡不着觉,我不急呢,是他都不急,那我急做什么?” 江若茵也并不是真的因为谢迎书要去前线而感到生气,她只是觉得她急成了那个样子,他却连个信儿都没给自己,先叫自己安心,最告诉她今天午时过后他就要走了,这才是最叫她生气的事情。 或许他是为了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但是这无疑让她觉得有一点点不公平。他如今也做到了让她魂牵梦萦,夜不能寐,但是他却要去上战场。 此去一别,相隔万里,江若茵自认她还没有那么长的手能伸到那边儿去。只在京城里,她还尚有能力去帮他寻些他知晓不了的死角,她还尚能为他左右走动着,帮他了解谋划着。 可是他去了战场。 到了那边,她就再什么都做不到了,她去不了战场,也不能上阵杀敌,她就是死乞白赖的跟去了也只能做他的累赘。 那是她涉足不到的地方,她也确实不想让他去。 她怕这一去,便又是生死永隔。 不过江若茵虽然说着要让谢迎书着急,但也确实没敢真的卡着点过去,怕剩下的时间太少,想说的话说不完。 喝完了糖水,江若茵便叫上春荷带着东西过去了。 她给谢迎书准备了一些东西,是昨天晚上睡前就吩咐了小厨房要做的,无外乎就是一些路上能用的点心吃食,估计张怀静也会给他准备着,但是张怀静的心思是张怀静的,她的心思是她的。 冲突了不要紧,吃不了也没关系,那么多亲兵,总能分得完的,她只是不准备些什么,就没办法安心。 江若茵是约在辰时三刻到的,跟她平时起身过来的时间也差不多,谢迎书正在点兵,细数兵马粮草,确认无误。 瞧见她过来了,才放下手中的事过来找她:“你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都不想见我了,搞的这么着急,就不怕我起不来,就这么睡过去了?我春天也还是比较嗜睡的。”江若茵憋着一张脸,也不笑,就那么走过来看着他。 早春三月末,大中午的也不算凉,但江若茵却依然把双手缩在袖子里,轻轻的握着拳头,用袖子掩饰着她的紧张。 她也怕她说的太狠了,谢迎书会觉得难过。 但谢迎书却拉出她手,把小姑娘紧紧握着的手给摊开了,“我当然想见你,但是怕你骂我,所以只好让你着着急。” “你还知道我要骂你?” 男孩子看着她的手笑,坏心眼的用手指挠她的手心,弄的小姑娘忍不住把手往回缩。 “我看你是想我打死你。” 谢迎书放了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躺着的一只玉簪,和上次那只有些像,但也不完全一样,他拿起那只簪子在她的头上比了比,“上次那支碎了,这支本来想等成婚的时候再送给你的,但是我这一去……” 他话说到一半,被江若茵用手指抵住了双唇,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也有些尴尬的往后稍了稍,微微低了点头,“有些话,是不能讲出口的。” 她怕这个,最怕说出来的话都会灵验。 谢迎书说:“好,我不说。” “不是非你不可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我之前就与你说过的,如今局势风云变幻,你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对北疆边鞑的了解你比我更知晓,怎会突然落陷?这背后的原因你不至于不清楚,明知山有虎,总该来问问我的,或许……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别的答案呢?”江若茵也不敢说自己能说得清楚什么,这背后的原因她还尚未摸清楚,也不敢真的就自恃过高,能解决于谢迎书于水火之中。 说到底,她重生一世,终究是什么都没做到。 她依然没能阻止这一场战役。 谢迎书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她最近好像是瘦了一些,个子也长了。少女抽条的越发动人,独属于十几岁姑娘的那点肉感也渐渐消失。 他们确实是有一阵子没有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她会长成什么样子。 “因为我必须要自己去,这是我家的仇。边鞑与谢家是世代不灭的仇恨,就是我父亲真的折在了北疆,那也得我亲手捧着他的失骨回来。更何况……如果不是今年,他想让我在京中好好读书,能考取功名,或许他未必会死。就像你之前觉得,那些事情都是因为你开了口一样,面对父亲的事,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其中没有我的责任。谢家儿郎一辈子都应该在沙场上博取功名,那没道理我就要缩在后面。” 有些事情说服别人容易,但是用来说服自己却并不管用。 江若茵抿了抿嘴唇,最后也只是放开了唇齿,抬头看他:“那……好好保重,还有……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次,可真的要拿了军功才能回来娶我了。” “好。” 江若茵没什么好特别用来嘱咐谢迎书的,她对战场上的事情也不尽然了解,也就只是陪着他,做最后的准备。 等兵马大军已然准备好了,谢迎书也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江若茵才□□荷把她带的那些东西拿过来,“思来想去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就给你准备了点路上能吃的东西,可能有点多,吃不了就分给将士们一起,别浪费了。我估计侯夫人也给你准备了,但我就是……你就当我为了求自己一个安心吧。” 她捧着其中一份食盒,心中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话,“一路平安,若是京中有什么动作,我会尽量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从京城到北疆,途经月家,对她来说倒也不算求助无门。 “那你自己也也要小心,齐王盯着你,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我这次可赶不及来救你了。” “我知道的。” 谢迎书把出发的时间压的很死,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江若茵并没有拉着他,再去腻歪些什么,而是放了手。 少年骑着马,马背上挂着大周的旗号。他一身软甲,身负□□,红缨迎着风随着旗帜一同飘荡。 她想,若要说她喜欢,那还是最喜欢这样的谢迎书。 他在他的记忆里,本就是君子如玉,将门良才,为有少年纵马,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他心中的那一份道义去拼搏,这才是谢迎书让她动心的根基。 那她就只好等,等她的少年打马归家。 谢迎书走了有小半月的时候,往京城送了两封书信,一封给张怀静报平安,一封给江若茵。 信上所言: 我已经平安到达,来时副将已经将家父救出,如今仍然重伤不醒,但性命尚且无碍。只是我与副将杀死那商酌之后,认为军中定有人勾结边鞑,以至于父亲中了边鞑人的圈套。 北疆军中如今至少有两成人并非我们的心腹亲兵,近日观察,暂无响动,想来是等待时机。 但北疆军受创的情况比我预先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几日边鞑与铁真,云胡等部落如今集合在一起,我方微有寡不敌众之势。若是再过半月,依然如此,怕是还要请求京城调兵,请求援助。 但如今京城之中,老将的局势,我并不敢请此调派…… 江若茵念到这里,便就不念了,她看向江戎和顾明霜,父母显然更明白这背后究竟写都是些什么。 “若是边鞑与另外两个部落联合起来,他这个将军怕是并不好做。”江戎自知谢迎书所担心的是什么,“再要有人率兵前去的,大约就躲不开齐王了。” 齐王早年与云胡人打过几次仗,不管是算熟悉,还是算能力,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个人比他更合适了。 不过事情还未至于此,也就还不是他们为此担心的时候。 四月清明,江若茵照旧随顾明霜到山上去祭拜。 这次没有遇到旧人,也没有遇到死死绵绵的清明烟雨。只是那天虽然没有雨水,云依然压低的吓人,闷得叫人喘不过来气。 江若青还未出门就病卧在家中,依然唯有江之年和江若茵陪着顾明霜去。 顾明霜还说:“虽然从前你们那两个姐姐也不怎么往咱们院子里跑,但真的都嫁出去了,竟然还觉得这家里怪冷情的。” 顾明霜虽然看不上那两个妾侍,但也不是那种苛待庶女的人,也就是江若兰没事儿老没办爱惹惹麻烦,即便她不会太上心,也算是一视同仁。大的那个看的比较通透,过了门之后回门的时候也没有只顾着看她生母,过来与她说了好多的话,新姑爷对她也不错。 倒是那个嫁去齐王府的,这几个月都没个音信,算算孩子都有了八九个月了,都快要临盆了,都不知道回家里跟娘家说一声。 许是唠叨着江若兰,竟然还真叫他们在庙里碰上了。 江若兰看上去有些憔悴,大约是日子过的不好。 见到了顾明霜等人,倒是勉强挤出了个笑走过来了,“母亲,三弟弟,五妹妹,你们也来了。” 江若茵往她的身后瞄了一眼,周城不在,就只有几个贴身丫鬟,还是从江府一起跟出去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顾明霜问。 她跟这个女人之间,虽说没什么话讲,但也没讨厌到愿意瞅着她过不好的份儿上。 “是,周城他忙于别的事情,没有时间陪我过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求神礼佛的时候都要人搀着才能起的来,她看向江若茵又往后瞄着,像是优化又不敢说的样子。 江若茵看了一眼那些身后的丫鬟,果然跟当初方翎漪的是一回事儿,虽说跟着大部分都是她陪嫁出去的丫鬟,但也不是没有生面孔。 周城对她不信任,虽然不像当年她跟周珩吵架的时候对江若兰管的那么严,不叫她出门,但多少也都是看着的。 江若兰脑子笨,有人看着,她也想不出什么掩人耳目的主意。 江若茵意会,噙着笑跑过去拦着江若兰的胳膊,“我与二姐姐好久不见,有些话想同二姐姐说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 旁边不少来祭拜的贵族子女,尤其是还有几个从前跟江若茵不对付的,拿着江若兰当枪使,瞧着她俩竟然关系这么好,都惊呆了,不知道江若茵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都怀疑她是不是终于动了杀孽要把她这个二姐姐给埋了。 然而江若兰却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的,回握住了她的手,勉强像她那样笑着,然后问顾明霜:“那母亲……” 顾明霜知道江若茵想做什么,她现在无外乎是借着江若兰在齐王府的身份,想靠她打探点什么出来,能帮着谢迎书一二。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这个小女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自信一定能帮顾明霜和离,但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她做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琢磨不透的。 顾明霜也就不去琢磨了,纵使她做的再危险,只要不是什么涉及底线的事情,她跟江戎都能保她的周全,总好过像是原来的路子走,嫁到齐王府去,与虎谋皮。 江若茵也没拉着江若兰走的太远,只是在寺庙里随处溜达着,身后的人没有跟的太紧,也不影响他们两个说话。 之前跟方翎漪就玩过这么一招了,江若茵对此驾轻就熟,便就拉着人走,顺便也好去看看方翎漪在哪儿修行。 拐过了一个弯儿,江若茵才压低了声音问江若兰,“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江若兰只是握着她的手,什么也不说,却一直抖着袖子,最重塞在她的手心一样东西。 江若茵用手握了握,应该是个纸条。 “二姐姐见过方翎漪了没有,她跟三哥哥闹的那件事儿,不知道你在齐王府有没有听说,我带你去见见?”她这话是说给身后的那几个人听的。 齐王府的人一直都以为她跟江若兰关系不好,在对待她的事情上似乎也不是很紧张,并不怕江若兰会对她说什么。 方翎漪修行的地方是一个偏院,要比这儿很远到隔壁的庵里去。他们进了门,只留着丫鬟们在外边守着,时不时的传出来两声笑,掩人耳目。 江若兰压低了声音对江若茵说:“这是我从周城的桌子上找到的,也不清楚有没有什么用,周珩那边我去不得,齐王那边我更是难见。齐王交给周城办的事情不多,再多的,我也找不来了……” 江若茵拿出刚才江若兰递给她的字条,快速的读了一番,然后塞给了方翎漪,“你寻个没人的时候烧了,千万别叫别人看见。” 方翎漪点点头,把她塞给自己的东西攥进了手心。 字条上的内容不多,是北疆那边寄过去给齐王通信的,问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这字条既然已经到了周城的手中,就说明这其中周城也是有做过些什么的。 她问:“周城还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别的?”江若兰愣了,低头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是有一件!我那日碰巧路过,齐王过来找他,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就听了个墙根,约是什么……兵马不足,准备请奏圣上。” 江若茵了然。 齐王知道北疆那边因为永宁侯落败的那一场,丢了不少兵马进去,虽然谢迎书带了些兵过去,但也是为着对抗边鞑准备的。如今三个部落的人合起来攻打北疆,谢迎书定是撑不过。而这些东西,谢迎书只是写给了她,让她留了个心眼,连送到宫中的战报都没有写这些东西。 齐王却对此心知肚明。 谢迎书不提,是觉得没必要,在战报中只说了对方的情况,没有说自己这边依然不行。可齐王知道这些,他定会找个时机去跟盛元帝说,说谢迎书自恃过高,定要出事,说不准还会在事后,说他个故意为之…… “你这几日多多看着些,但也不要打草惊蛇,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但是若是他们有了什么动静,一定要告诉我。” “我自知道了,但你要跟我说实话,齐王是不是……” 她是傻了一些,但也还没傻透,齐王这般对北疆上心,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 “那我怎么办,我已经是他们家的媳妇了,这……这是要株连的重罪啊。” 江若茵轻轻的抱了一下江若兰,“别太担心,这不是还有我呢?我一定会给你想出办法来的。”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心里也约莫有个打算了,倒也不算是太过抓瞎。 清明一别,再见江若兰却是在四天后,跟着江若兰去的陪嫁丫鬟哭着跑回了江府,连通报都没来得及,直直的往正厅里闯,“主君!主母!救救二姑娘吧,求求你们救救二姑娘吧。” 顾明霜彼时正在看着江若茵学插花,看着自己这个毫无审美的闺女把好好的一把花插的艳俗无比,正气的要掀桌子呢,听闻此事,当即就吼了过去:“喊什么?没有点规矩了!” 但那丫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直接跪在顾明霜的面前,“主母,您快去救救二姑娘吧,他们是要我们姑娘的命啊主母!” 顾明霜见她这么着急,也就约莫知道是出事儿了,“起来说,你家姑娘怎么了?” “姑爷他这半年纳了好几房小妾,这半年姑娘肚子大了,姑爷不好总来走动,也是看着我们姑娘怀着孩子不好看,就去宠幸那些小的。那些小的不知道为什么,半个孩子没怀上,看着我们家姑娘的肚子嫉妒,便合起伙来,今儿把姑娘给推到池子去了。姑娘给捞上来的时候就说肚子疼,我就去找郎中,偏偏齐王和世子都不在,姑爷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找了大半个京城也没找到,找了郎中回去,那些小妾竟然把门给锁了,不要我进。主母你帮帮姑娘吧,你救救她吧,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人命关天的的大事儿,顾明霜也不好就这么看着。人家都求到了她头上来,她要是不动,那以后说不准还要落个刻薄的名声,她看了一眼江若茵,“行了别插了,备轿吧。” 她又问那个丫鬟:“郎中呢?” “郎中在门口候着呢,我叫府里的小厮看着他,不要他走。” 顾明霜带着江若茵跟丫鬟去了齐王府,果然齐王府大门紧闭,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个声响。 江若茵问那个丫鬟:“二姐姐身边可有自己人?” “有有的,香菊跟着姑娘的,没敢叫齐王府的人在里面看着。” 顾明霜下了轿子,站在齐王府的大门口前,中气十足的质问了一声:“怎么堂堂齐王府如今已经都是死人了么?” 里面依然没个声音,像是铁了心不要人进去一样。 江若茵对春荷吩咐了一句,“去想个办法,到宫门口那几个看门的禁军让他们带个消息,把这事儿告诉周珩。” 周珩虽然事事都听她父亲的,但也不会纵容家中的人这么做。无外乎是齐王府没有个能当家的,那周城的生母又向来不管事,尖酸刻薄, 随后出了轿子,看了一眼顾明霜,试探的问了一句:“要不我……翻进去?” 就一堵墙的高度,她还是翻得进去的,顾明霜虽然觉得这样有失相府的风范,但是再拖下去,怕是里面的人就要没了,“翻吧。” 江若茵手脚利索的翻上了墙,看着墙根下面几个不知道在聊什么的小妾们,还调皮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几位娘子好啊,我要跳下来了哦。” 那个几个小娘子还真就拦不住她,江若茵拍拍手就去开了门,拢共几个小厮,也不是什么擅武的,估计那几个小娘子也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翻进来,也没在门口准备些护院。 江若茵给顾明霜开了门,顾明霜直接推了一把那个来报信的丫鬟,“还不快点带着郎中去找你们家姑娘。” 那几个小妾懵了,“你们干什么,这是齐王府,怎么能叫你们乱闯的?” 顾明霜一记眼刀横过去,“齐王府?齐王府就是这么对待明媒正娶的儿媳妇的?管家在哪儿?” 几个孩子的小妾,屁大点的年纪,还真不配跟她说话,“这家里又不是没有大人了,怎么轮的上几个妾侍在这儿跟我叫嚣,没人教你们规矩么?” 有人给周城的生母通了信,她才施施然的过来。 她对周城娶庶女这事儿的顶大的不高兴,总觉得矮了周珩一头,但是这他跟齐王商量好的,她就是不同意也无用。齐王妃死了那么多年,她依然是个侧室,齐王从来没有动过提她为正妃的心思。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亲家母啊。”她虽然年纪大了,也不是风韵。 但却是最不受顾明霜待见的,“按规矩,您是王府侧妃,我是相府夫人,我这么进齐王府也确实是以下犯上了。可是侧妃娘娘,也该给我个交代不是,我可听说我们家的姑娘,要死在你们齐王府了。” 顾明霜虽没怎么经历过与侧室斗智斗勇的日子,但她也是家中娇养出来的,江若茵的一口牙尖嘴利,多半都是随的她。 那齐王侧妃还欲要说:“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 “会不会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么?” 顾明霜笑着,也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齐王侧妃被她打断,也就只好答应,“那便去看看吧……” 从明面上看,顾明霜只是当朝江府的夫人,可却不能忘了她的姐姐是皇后,娘家也是朝廷忠臣,世代官眷。而她不过是齐王府一个不受宠的侧室,要论起来,她终究是在气势上矮了人家一个头。 顾明霜跟着人往偏院走,还未走的多远就能听见江若兰痛苦喊叫的声音。 “姑娘,省点力气吧姑娘,还有的熬呢!”身边的丫鬟急了,但是也制止不了江若兰的痛苦,她的声音忽大忽小,显然已经是快用尽了力气的。 江若兰拦了个出来泼水的丫鬟问,“情况如何了?” “郎中说是受了刺激,早产了,但是不顺畅,姑娘疼,出的血也多,还未见到头呢。” 女子怀胎便是要走那么一遭黄泉路,更何况还是早产,孩子未足月,这下来了也未必能好活。 如果上天再给江若兰一次机会,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选择去攀附二皇子的那一眼。 “去忙你的吧。” 江若茵没再拦着那丫鬟,而是叫了跟过来的别的洒扫的衙役,“可有椅子能搬个过来,我母亲腰有旧疾,看着我家姐姐要的时间还多呢,能否让我母亲先坐下,慢慢等?” 那侧妃才想起来,“你瞧我这即兴,还不快给亲家母搬个椅子过来。” 江若茵朝她笑笑,自己只是站着,没有动。 顾明霜进来之后便没再说话,一概只站在那儿,只管给江若兰撑腰。那齐王侧妃是真的没想到顾明霜竟然会一个庶女撑腰,登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等了一会儿,屋里还是叫着,叫人揪心。 最后周城也还是没回来,反而是周珩先回来了,他从外面跑进来,问了人在哪儿,就往偏院走,“你怎么……” 他刚进来,就看见这一院子的人,愣是站在了原地,“这是……这是怎么了?” 他只听得禁军传了话过来,说江若茵身边的丫鬟要他回府,江姑娘等着他呢,也没说是什么,等见了这些人,他才意识到些不对来。 屋里的人刚好发出一声痛呼:“娘——这就是你要女儿忍的命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都在一起啦! 看看预收吧,现言和奇幻,不用选,可以两个都要x 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8-15 21:01:13~2020-08-17 17:3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靖 1个;谁是我的阿波罗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撑腰 周珩回来之后, 便将他那位庶母请回了居处。 “顾夫人,父亲还在宫中,无暇抽身, 只好叫我先回来主持大局。” 屋里人的生孩子他们也帮不上,顾明霜要个人回来,也无非是要一个交代。 “我们家女儿是明媒正娶嫁到你们齐王府的,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正室娘子有这么不受待见的,被人推下了水了,连个大郎中都不给请的, 大门禁闭, 人都进不去。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姑爷连见都没见到一面, 倒是你这个大舅子先回来了。” 周珩听着顾明霜这么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低着头,顾明霜骂他什么他都受着, 听人骂他最在行。 江若茵虽然看上去不管不顾,但其实娇气的很, 她在他的面前永远装出一副闺秀的样子, 但到底是改不了骄纵的脾气的, 稍微不顺心了便是牙尖嘴利的跟他撒娇。 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只要她不去跟别人闹什么, 怎么跟他撒娇都可以。 可他回来了这么半天,江若茵一眼都没有看他, 仿佛他就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夫人说的是,是王府招待不周,我已经叫人去找了我那位弟弟了, 想来也快回来了。” 顾明霜听了轻笑一声,“找人?丫鬟小厮们找了一下午了,人呢?人去哪儿了,京城里就那么几个烟花酒巷都已经找遍了,谁家正室入门一年还不到,妾就纳了三个,现在正室在家里生孩子,郎君都找不到人,鬼知道在哪个小贱人的房里鬼混!你一个小辈也敢回来跟我说主持大局,得亏当年你要娶茵儿的时候我就没同意!不然我们江家两个女儿都要给你们糟践!” 越是看到如今齐王府的态度,顾明霜越是心悸。她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她的好茵儿没有回心转意,没有看破周珩对她的阴谋,任凭她怎么劝她都要嫁,那如今江若兰所经历的一切,岂不是都是她茵儿的? 周珩就算是比周城好一些又如何,这齐王府就是个豺狼虎豹窝,男人又不能总在家里,还不是要被这些娘们给欺负死? “夫人……舍弟确实好玩了一些,这次找回来,我一定禀报父亲,让他好好的说说弟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顾明霜不把周珩所说的东西当回事儿,他这个人的信誉度在她这儿已经降到零点了,还能指望他说的话能信几分,“你父亲说的话,那我就更是半个字都不敢信了。” 随着两人的对话结束,屋中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顾明霜不再与周珩对峙,起身到里面去看看她那位倒了血霉的庶女还活的怎么样。 周珩见顾明霜进去了,看见站在原地江若茵的,问她:“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那么好了?” 江若茵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看向那门帘里,“她替我来受了苦,我当然要对她好一些。我这个姐姐脑子里只有蠢,什么都没有,我不教她点什么,还不真要让你们玩儿死了?” 江若兰怀胎的事情,是她回了齐王府之后才说的,又从江若茵那儿给周城顺了几坛好久回去,周城一段时间内对她的态度也不错,当时江若兰还给她传过些消息,说自己过的不错。 后来江若茵忙着别的事情,也就没功夫看江若兰后续过的好不好,只听闻周城又纳了房,对于后来的江若兰来说,周城不拿她发脾气,不管她便是好事儿。 女人为母则刚,为了不让周城来他房里,万一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频频与江若茵有书信来往,要她给自己多出些主意。后来,周城看不得她那副样子,连最开始的花容月貌都没有了,便连撒气都懒的去了。 只可惜江若兰只顾着自己,反倒叫这些妾室上房揭瓦。 “我还要感谢她,她要是不嫁到你们家来,你父亲会放过我?” 齐王最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能力,更是她背后的江府。 江戎再怎么没有多少实权,那也是朝中重臣,手握的人脉资源可不小,他向来不与人结怨,除了魏国公还有那个太傅跟他算是世仇了以外,往往新入仕的年轻官员都会向江戎请教一番。 这就是齐王说什么也不愿放弃江家的原因。 周珩自是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父亲什么都告诉他,“父亲自有父亲的打算,你不理解我可以,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你确实没想过要害我。”江若茵依然笑着,放佛在说一件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一样,“但是你做的事情呢?你觉得你不想,就是真的害不到我了?齐王在做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就没有想过,他这般做完之后,大周还能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他不过想依照母亲的遗愿,把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属于他的东西?”江若茵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用一种像是在怜悯一样的目光回头看着周珩,咧起一边的嘴角,充满了嘲讽,和恶心意味的笑,“他所谓的夺回来,会用掉多么大的代价,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什么都知道,你却就这么纵容着,纵容着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江山梦,你又要我理解你?你怎么会这么大的脸啊。” 江若茵把头偏过去,你们也不用在哪儿猜我到底知道多少,还要去找杀手来追着我灭口。你既然说你不想害我,倒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真的不会害我,而不是在这儿空口白牙的给我开白条,只叫我觉得恶心。” “你是跟了谢迎书了,如今连说话都比以前硬气些了?”周珩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无名火,自他听说永宁侯府带着一车车的聘礼到江府去下聘的时候,齐王与他说要在北疆下手他丝毫没有停顿的就同意了。 他莫名觉得,是谢迎书把她从他的身边抢走的,都是他的错。 如果谢迎书也死在哪儿了,江若茵会对他回心转意么? “我劝你不要打那些没有用的注意,你要是动什么歪头心思让我知道了,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反正这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一回生,二回熟,要是什么都做不到,大不了就拉着他们再死一次,连同她自己,再赎罪一次。 江若茵从周珩的身旁走过,带起一阵清香。 周珩起了个旖旎的心思。 好像一起殉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顾明霜替庶女出头的事情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齐王府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齐王受着压力到江府来赔罪。 周城在一所谓的“平头良民”的院里被周珩的亲兵给捞了出来,他吃的烂醉,抱着那“良家女”不撒手,衣衫不整,那“良家女”也没有半点被胁迫的样子,两个人好了都不知道有多少日子了。 周珩提着周城的耳朵骂了好一顿,又被齐王打了十几板子罚了去跪祠堂给江家出气。但江家却并不吃这一套,话里话外的威胁着,要是再出这么档子事儿,那这小夫妻也就别做了。 虽说只是个家里不受宠的庶女,但那到底也是名门贵女,可没有谁家的姑娘是嫁出去叫人家这么打脸的。 要说起来齐王府的门庭,江府确实是比不过,但是谁叫顾明霜门子硬,齐王本就要在盛元帝面前做个乖样子,被顾明霜到她姐姐那边去说一说,盛元帝枕边吹个风,说不准再出一回事就要捅到御前上让圣上做主。 齐王的帝王梦尚未圆满,也就只好先忍了这场气。 本来江若兰是想借着这个由子直接走的,但江若茵与她劝了一晚上,“时机不对,近来王府上下一定是待你最好的,正是你能帮我多探听点消息的好时候。周城那个性子,被齐王这么一打,定然是忍不了多久的,要不了几个月又要出去嫖的。你就现在齐王府好生呆着,我自会叫人看着他,等他再出了事儿,两次的仗一起算,我们手中的筹码才硬些不是么?等把你救出来,齐王府……也就离落魄不远了。” 江若茵也算不清究竟这两样哪一样会来,但保下江若兰一条命她还是有把握的,剩余的,便要看齐王府还要怎么做了。 那日她激完了周珩,他便怎么看自己都让她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几日相见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目光远远比从前更加炽热,好像要活生生的把她吃了一样。 她不怕周珩,就是他真的做什么,也有把握带着他玉石俱焚。周珩是个纸糊的,武学也就那么回事儿,花拳绣腿,都是学来好看的花架子,跟她差不了多少。 但是如果不是真的必须要走到那一步,她并不想那么做。 谢迎书临走的时候说过,要她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惹祸上身。 他不与她提战场上的艰辛困苦,她也不会做出些什么来叫他分心。 可这份安心却并没有保持多久。 五月初七,江若兰从齐王府给她递了个条子。 作者有话要说:康康预收!爱你们!啾咪~~ 第55章 核桃 齐王府。 周珩站在房内, 看着齐王拿着秘密送来的战报,从沉思到大喜,“好!好啊!快来看, 再过三日,谢迎书那个毛头小子必然是会追击的,只要他一追击就落入了我们的圈套了。” “父亲所言极是, 他太过年轻,怕是不会想的通这其中的诡计。等谢迎书陨落,那整个北疆骑兵将会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到时候再怎么铜墙铁壁, 也只是个纸糊的了。” 周珩依然附和着:“父亲所言极是,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懂。” “哪里不懂?” 周珩想谢迎书死想的发疯, 但却又觉得那日江若茵不无道理, “若是北疆骑兵倾溃,那么北境防线就会变得脆弱无比, 到时候北周二十四城,怕是就要落到边鞑人手中了。” 齐王对此不以为然, “何至于此, 那北周最上面的几个城池本就与边鞑有商业往来, 我们这次帮他们破了谢家的兵,大不了就让他们两座,没有我他们怎么打的动永宁侯那套铁壁?” 说到这里, 齐王也不仅惋惜了一番,“谢家门楣确实是一窝的将星转世, 只是可惜,太过秉性忠良,但凡他们要是不这么轴, 都不至于非要放弃一点,来换他们的死。” “死便死了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听得父亲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周珩便放下了心,没有什么是他父亲做不成的,他只是抬眼,露出一个令人觉得有些奇怪的笑容来,“他死了,阿茵就是我的了。” —— 江若茵不知道打哪儿弄了一堆核桃,没事儿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砸核桃。 她也不吃,也不知道是砸了干嘛。 “你就天天在哪儿砸核桃,你不嫌浪费粮食,我都嫌弃,你能不能别砸了?”江若青听着她在那儿砰砰砰的砸,听的脑仁都疼。 江若茵也不想砸,但是她除了砸核桃,着实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儿能干。 “我听说今天齐王进宫去了?”江若茵问,但江若青对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随口的回了一句,“好像是吧,怎么了?最近齐王不是天天往宫里跑?” “齐王手中的消息,比战报来的还快。昨日二姐姐给我递了纸条,今日他就进宫去了,这里面着实是叫我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担心齐王上战场不成?”江若青觉得她的担心未免有些过头了,不是这么个事儿。 齐王好不容易找了借口从前线回来了,抱病在京,为的就是让盛元帝削减对他的怀疑,免得搞的像谢家一般,一身功绩,还惹的皇位上那位天天盼着他们死。 “他应该不会上战场吧……”江若茵也觉得齐王不会再回去,但她总是冥冥之中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太见得光的事情。 江若青说她想得太多了,“二姐姐的条子上给你写了什么,让你这么担心?我看你都恨不得要跑到北疆去了。” “只说齐王他设了陷阱,要让谢迎书跳。约是三日后等等那一战,也不知道谢迎书能不能看破敌方的陷阱。希望他聪明点吧,所以我隔着这么远给他砸核桃,希望他能感受到我对他的期盼,隔空补补脑。” 要说实话,江若茵不清楚谢迎书的审签,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能走到什么程度也不知晓。唯一的直观的感受,大约是谢迎书至少比周珩强一点,他还会独立思考,不像周珩那个人,只知道齐王说什么做什么,一点自己的思想都没有。 可齐王毕竟老谋深算,谢迎书不一定能在他的手下赢。 江若茵烦着砸了一下午的核桃,终于从各方面听来了消息。 确实是有人要去北疆,可不是齐王,是周珩。 听说是周珩的时候时候,江若茵一口气砸了两个核桃,“他会打个屁的仗?” 江戎上去就要抽她的巴掌,“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些粗鲁的话,我都……我都不好意思学,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江若茵理亏,缩了缩脖子跟江戎道歉,“我就是太激动了嘛。可是周珩确实不会啊,他连兵书都背不下来,你还指望他能会什么?他被从深宫里养大,圣上最怕齐王手握兵权,只教了他诗书礼仪,兵法课一概没叫他去过,指望他都不如指望我去。” “你能耐,你能耐你说说他为什么要去北疆?”江戎已经快叫这个女儿气死了。 从前只觉得她调皮捣蛋,虽然要操心的多了些,但也觉得古灵精怪的可爱。 可现在这个孩子是越来越胆大妄为,竟然还跟着一堆爷们去商量什么党争,什么前途,就不知道好好消停消停,学学大家闺秀怎么做。 但江戎又想,她每次说的倒也不错,若是她托生成了个儿子,怕是也不会受这么一辈子的口舌之罪。说到底无非是这个世道太难,女子难生计,也幸好他还护得住她。 便是由着她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 江若茵把桌子上那堆核桃收拾了,把核桃皮尽数捧起来扔了,“我觉得……定是有些事情,齐王不放心叫别人做,可我一直觉得若是他不放心,想亲自去接手,从中下黑手的话,也该是他自己去。他总是要比我了解周珩的,周珩原来并不瞒着我,他确实不是个领兵打仗的料,这一番做法,着实是叫我难以想通。” 别说这一世的周珩不会,就是上一世,二十几岁的周珩依然对兵法堪称是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所有跟北疆有关的事情,他都来问她。 除了她能说的准,更多的也是他自己想不通,再加上齐王想从自己这里求稳,便事事都来找她。 她拒绝周珩至今也不过只有一年多,若是一年就够把一个棒槌养成将星转世,那大周也不会除了永宁侯一脉找不出另一个良将了,还用的着盛元帝想了一辈子怎么回收兵权都想不出来? “我听闻,是周珩自己要去的。” “他自己要去的?”江若茵觉得有点诡异,她莫名想起了那一天,在齐王府的时候事情。 那天的周珩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她并不希望这个想法会成真。 江若茵在院子里踱了三踱,绕的江若青烦得很,“我瞧着你现在是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也没见你跟周珩情投意合的时候担心成这样啊。” “从前的周珩不会上战场,京城里,他又是齐王世子,有什么可叫我担心的。可谢迎书呢,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你知道圣上为何不管齐王这般作弄?” “当然是养蛊,这两个人谁死了,于他而言都不亏。” “姐姐都知道,还问我为什么担心?”江若茵一张笑脸拧拧巴巴的,着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只是这么担心有什么用?你要是担心就亲自给你的宝贝谢迎书送消息去,只知道跟我烦。” “我如何能离得开京城?”江若茵转过来对着江若青,“齐王日日看着我呢,他那般老狐狸的一个人,我若是一动,怕是二姐姐也要暴漏,到时候我还未到北疆,他先快马加鞭给了消息要他们先动手,那我如何来得及?” “那你就给他传个消息过去,月家不是在上头呢,倒也不用担心的太过了。” “我传消息倒是容易,但我怕的是周珩……我觉得他现在,有点让我觉得不对劲。”江若茵咬着指甲,细细的想着那天他与周珩之间的对话。 她从未在周珩身上感受过那样的气场,哪怕是从前在齐王府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周珩一直都是个温温吞吞的书生的性子,他前怕狼后怕虎,没有胆量,不敢担责任,也不敢越出齐王给他画的圈子半步。 他永远都活在那个固定好的圈子里,被齐王提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可那天的周珩一瞬间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氛围。 是杀气。 “我总觉着,周珩要对谢迎书下手……” “你怕别人,阻止不了周珩?” 江若茵点头:“是……我从未见过周珩疯起来的样子,可我总觉得他最近有点疯……” 她自己就是个疯子,她不怕疯子,可是当足够温柔的人发疯,那才最可怕。 因为谁也想象不了,那样温柔的人疯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这么一说,都叫我觉得有点害怕了。”江若青往后稍了稍,但她也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她能帮的上江若茵什么。 她是个病秧子,连远路都走不了,还能帮她什么呢…… “所以其实你是想去北疆的?” “我自然是想的。有些事情,我总得自己亲自去了,才能确认安全。而我觉得……如果周珩真的疯起来,除了我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江若茵不愿这么说,这太过自负,可至少她还能带着周珩一起去死。 江若青放下手,在膝盖上微微屈起手指头,思索了一番,“你若是真的想去,那便去吧。京城里,那不是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孩子的预收吧!昨天突发奇想放了个抽奖,53和54章评论可以参与,孩子太蠢了以为未发表的也能加上去的,没想到不可以,想参与的话只能回去评论了QAQ 爱你们,啾咪! 第56章 双生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江若茵的眉心紧起来。 她怕江若青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论是什么她都怕。 江若青身体不好,她不想叫江若青也参合到这些事情里来,若是累着了伤着了, 那她就真的要提剑自刎了。 “就是说,若是你真的执意要北疆,那就我来做江若茵。你去你的, 我做为你留在京城。” 江若茵一时竟没想明白江若青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来了,“她的意思就是,要你扮成她, 假装抱病, 这次与我一起回月家堡去。” 月程雪倚在门口,都不知道已经偷听他们两个说话听了多久了。 江若茵意外, “嫂嫂怎么也过来了?” 月程雪耸耸肩走进来, 也不叫丫鬟,自顾自的拿了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解渴。 她说:“你还真当你的那点小心眼子, 叔父叔母都不知道的?是叔父找到我,我本就打算过几日回一趟娘家, 说看你担心谢家那小子担心的不得了, 不想叫你自己跑到北边儿去, 就要我带着你,一同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越往北走越是凶险,容易有边鞑人混入大周, 江戎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 不过他对自己还是有点认知的,要他说服这个死轴的女儿, 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父女俩就着这事儿打一架,江若茵还是要偷偷的到北边儿去, 那就不如让月程雪带着她一块去。 月程雪心说这叔父也当真是为了江若茵操碎了心。 “不过你的担心是对的,你一动,怕是真的会影响他们的打算。若是你们打算互换身份的话,倒也要确定,别人看不出来。” 对此,月程雪其实是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信息的。 跟着去北上的江若茵还好,就在马车不出来,叫别人也看不去什么。 但是选择活跃在京中的“江若茵”不一样,“江若茵”认识人居多,又正处风口浪尖之上,结实的人又多,并不好打扮。 这一对姐妹容貌虽像,却从来不会叫人认不出来,两人的气质差距太过悬殊,没有哪两个双生子能差出去这么多的,更何况江若青的病是个硬伤,一旦发病,那铁定是要露馅的。 但江若青却并不怕什么,“二堂嫂怕是对双生子之间的羁绊……也太不信任了一些。” 她是做的。 江若青坚定的看着月程雪,在某一瞬间,月程雪觉得自己真的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点江若茵的味道来。 那种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轴,是江若茵身上最大的特点。 江若青盯完了,又歪歪头对着月程雪笑,“怎么样?二堂嫂可觉得像?” “像……是挺像的……”月程雪着实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一副面孔,“可你的病……” 江若青也知道自己的病是个隐患,但是却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就是二堂嫂想多了,我的病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瞒得住几日,等阿茵到了,那就算暴露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要到圣上哪儿去告我们的?就是去告了又怎么了,小姑娘贪玩儿,非要瞒着父母跑出去,又关别人什么事儿?” 听她这么说,月程雪也就放下了,“那便就按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主意定下来了,江戎依旧是对此不管不问,试探着问着月程雪了一下怎么回事儿之后就没再问过了,一副女儿爱如何如何的架势。 月程雪跟江若茵说叔父就是装装样子,肯定还是担心她的,但江若茵却不以为然。 “我曾经想过,要再也不叫父亲担心,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就安安静静的让他们嘲了这么多年。我不愿叫父亲担心我,但也放不下担心别人……”江若茵收拾好了东西,约好了明日就动身。 谢迎书那边拖不得,她手里拿着江若兰递给她的条子,藏了好些天,就怕被人给发现了,再藏下去她就也瞒不住了。 “你确实是不怎么乖,天天叫人为你提心吊胆的。但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毕竟你要是不这样,那江若茵跟江若青,就真的彻底分不清了。”月程雪最后给她确认了下东西,然后吩咐她让她早点休息,明天好出门,就走了。 次日一早江若茵穿戴整齐,为了打扮的像江若青,特意起早了不少,人都还有困倦着。 但她一出门,到门口跟正在和马车确认的月程雪会合的时候,一瞬间月程雪真的没分出来这是江若青还是江若茵。 江若青比江若茵更显得病态,尤其是那一对眉毛,远山眉黛,写满了我见犹怜。 “二堂嫂怎么了?”江若茵微微歪头,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挤出的笑容,声音也是放轻的,多吐一个字都是痛苦的那样。 之前还担心他们两个姐妹能不能装好对方,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操心了。 平时看着他们两个也不算关系好,毕竟江若茵疯,江若青疯不动,虽然看起来姐妹情深但到底是不怎么一起玩儿的。可如今看来,最了解你的人,果然是你的姐妹。 双生姐妹的一颦一笑,都能模仿个十成十,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对方,就没有人能发现。 月程雪突然在想,就这两姐妹的这般本事,要是江若青不是个病秧子的话,她们两个还不一定要在京城里卷出怎样的风浪呢。 “没怎么,该上车了。” 江府的马车吱呀呀的驶出了城门,江若茵进了马车就在睡,让月程雪担心了好几天的事情都化为了泡影。 早就该想到的,要她早起就基本是要她的命。 路上江若茵基本就没醒过,她虽然疯,但也是打小就没出过京城的人,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路途颠簸,甚至还下去吐了好几回,把病弱大小姐的身份演的是个淋漓尽致,甚至已经不用演了。 “我就说了阿青好演,可惜了阿青要演你,演你可太难了。” 江若茵无力的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了,“我不能说话,我一说话就要吐。” 月程雪看了看天色,也赶了两天的路了,不过他们车队大,走的并不快,为了赶时间也不敢歇的太久,月程雪看着江若茵休息的差不多了,“吐完了还要接着赶路呢。” 但他们还没进马车,前头的车夫跑了过来,“夫人,五姑娘,前头有军队驻扎,过不去了啊。” “军队?哪儿来的军队?”月程雪问。 “朝廷的,也是休息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晕乎乎的,就更的短一点……还晚了一点,非常抱歉QAQ 看看预收,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8-19 19:37:33~2020-08-20 23:3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澄不柒 3个;少庄主快醒醒、衾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交锋 大周越往北越是天干物燥, 黄沙满地。 五月时节,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 江若茵擦了擦额角沁出的一点汗水,萌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问那车夫:“可知是朝廷的哪一只队伍?” “不清楚,反正挂着大周的棋子,正在前头休息。” 他们要过去, 只有这么一条官路,前头兵营在哪儿堵着,他们也动不了身。 江若茵寻思了下, 便说:“去跟将军们说说, 咱家有病人,想赶着去月家堡见神医, 请各位将军们让让路。” 她没敢露面儿, 担心前头是某位她认识的人。可她出发的要比他要早,他能越到自己前面儿去, 却怎么也不应该。 “知道了五姑娘。” “回来。”江若茵又把人给叫了回来,叮嘱了一番, “之前说过的都忘了?除了江府, 如今要叫我四姑娘。” “是……是属下嘴笨。” “行了去吧。” 江若茵看了一眼月程雪, 拉着嫂嫂的手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嫂嫂也先进来, 咱们能不见他们,就不见他们。” 前头不管是谁的队伍, 他们这一行人也不是隐姓埋名走的,定是要叫人知道的。这一队人马都是月程雪在带领,要是来见主事儿的, 那也见不到自己的头上。 就算是周珩带的队伍,那她也要咬死了不去见。 江若青跟周珩并不熟悉,她也摸不着江若青对周珩的态度,万一露馅儿了就不好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她也在想周城能不能认得出她跟江若青之间的差别。 他们相识了那么久,若是连这都认不出,也就是真的一池秋梦就随他去吧。 车夫同前头的人说完了,便是心事重重的折回来,“夫人,五……四姑娘,领军的将军说要见咱们管事儿的。” 江若茵同月程雪对视一眼,只觉果不其然。 月程雪无奈的耸耸肩,“你还要我上车,这不是还要折腾一回嘛。” 江若茵无奈的,“我估摸着应该是周珩的队伍,那肯定是要见的。他随他父亲,他们老周家的人都一个德行,生性多疑,嫂嫂过去的时候记得注意一些,别被他下了套。” 就算她们做足了戏,齐王府那边的人该是怀疑还是要怀疑的,无非就是拿不准一个足够的证据去害他们罢了。 江若茵走之前,嘱咐了江若青,要她无事就叫江若兰回家来看看,反正她在齐王府就是个透明人,没人在乎她究竟在做什么,人只要装傻装到一定的份儿上,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你什么。 月程雪一去,跟周珩不知道聊了什么,聊了许久,末了才回来。月程雪刚一上马车,还未跟她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周珩的声音,“我也许久不见阿青姐姐了,姐姐不下来跟我说说话么?听说姐姐病又重了,我也很担心姐姐。” 江若茵心说你知道我病重了还要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知道周珩是故意激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叫人掀开了一点点帘子,“我跟阿茵同年同月同日,你这声姐姐,是打哪儿叫的?” 周珩素问江若青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却不想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一时间让他更觉得这里面坐的人是江若茵了。可江若茵却不会这么说话,温和,轻声细语,放佛再声音大一点,就能吓到了自己似的。 他定了定神,问:“那我该叫什么?四姑娘,还是……阿青?” 若不是为了不出乱子,江若茵怕是已经翻出去伸手打爆周珩的脑瓜壳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一堆什么东西,乱叫什么? “你这般登徒子,是要毁了我妹妹的名声,还要再来毁我的?谁许你乱叫的,你又该怎么叫我?这些就是齐王不曾教你,皇后姨母也总该叫过你。好歹你也是跟着阿茵一同在宫里长大的,怎的连阿茵都知礼数懂教义,怎的你就不懂了?” 周珩被她这番说教说的耳朵疼。 江若青是好说教的,他听得江若茵说过,每每她又跟谁家吵起来了,江戎不怎么管她,但是江若青肯定是要提着她的耳朵骂她一顿的。每次她都会跟自己说,大约跟这差不多了多少。 有一回他也有幸见过江若青跟她念经一样的吐露了一大串,讲到自己头上了,那确实是真的饭。 “我是错了,那四妹妹好好歇着,别叫我气着了。等下我就叫将士们给江家的车队让个位置,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月夫人怎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回娘家?” 月程雪知道江若茵让自己注意说话,不要暴漏了,但是她实在不是什么会绕弯子的脾气,于是只是掀开了帘子,探出头说:“我爱啥时候回娘家,就啥时候回娘家,你管得着么你?” “那我自然是管不着的,但是月夫人为了不把月家拉下水,那么费尽心机的兜了一大圈儿,就为了彰显你的仗义,怎么如今却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敢带着江家的人回月家堡呢?” 周珩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听得江若茵好不舒服。 她微微往旁边凑了凑了,掀开一旁的帘子,微微的露出了半张脸。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像是一滩死水一般。 周珩看着她,觉得她是江若青,又觉得她不是。 他从未觉得两姐妹这么难以辨认过。 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双唇轻启,吐出的字却叫人万分不快,“世子殿下,你没有侠义之心,不代表没有也没有。你草菅人命,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人人都在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做选择,那你呢?你的选择是什么,你的选择就是在这人拦着我?拦着我做什么呢,你是怕我——” 他看着她的嘴角稍微动了一下,那个弧度浅到让他根本不确定那是不是一个幻觉。 “你是怕我到北疆去,告你的状,让你做的坏事败露么?你就这么怕,你失败了,齐王会看不起你么?我好不容易听闻你自己做了个决定,还以为你终于摆脱了齐王的阴影,没想到,你还是只能事事都听齐王的,走着齐王安排好的路。” 周珩心中“咯噔”了一下,眼神瞬间狠戾了起来,“那你演了一路的戏,就这么暴漏了,你不怕么?” “我怕什么?”江若茵这次是真的笑了,“你觉得我会怕死?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小周你怎么能凶小江呢,你没了,路走窄了。 爱你们,啾咪! 第58章 滑坡 江若茵并未给周珩继续同她狡辩的机会, 她确认周珩一定是疯了。 大约是自己刺激了他,也可能他终于抵不住这一生的一事无成。 江若茵一直都清楚,周珩看起来光鲜亮丽, 但其实一直都在按着齐王的要求做事,他没有自己的打算,没有自己的想法, 也没有真正自己做到的事情。 如今再看,大约喜欢她,是他唯一一件想要自己做的事情, 结果被自己就这么给断了念想, 也难怪就要疯。 马车行驶着,虽然她同周珩呛了两句, 但终究没拦着她走, 前头的路也确实给让开了,由着江家的车队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 月程雪还说了她两句, “你叫我忍着,你自己都没忍住。” “就说我不能见他, 我一听见他那些话, 我就忍不住。”江若茵也不想的, 只是周珩说的话太叫她生气。 她知道他是故意激她的,所以她也知道自己上套了。 但周珩何尝不是一样,她不过激他一句, 他便什么情绪都暴漏了。 他已经越来越不像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周珩,又也许周珩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各怀心事, 在对方面前演了一辈子的戏。 江若茵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懂周珩,他也从来都没有懂过自己。 “哐当——” 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声音让江若茵和月程雪都为之震惊, 随后便体会到了剧烈的震动,马车里的东西咕噜噜的跌下去,人控制不住的左右摇晃着。 江若茵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对车夫说:“弃车!往回跑!” 京城往上走,是黄土高山的地方,过了这山头才能到月家堡。月家堡身处高位,有群山环抱,可群山之外却并不安全,常有滑坡地震之灾。 江若茵说不清这此到底是什么,但马车笨重,总是不好跑的。 她率先跳了出去,还未等看清眼前的状况,只能听见石头不断滚轮的声音,伴随着茫茫黄烟盖了过来,江若茵和月程雪的第一反应便是翻上马车,一个箭步往回跑,连马都来不及带。 江若茵微微侧头,瞧见最前面的车夫被吓得滚下了马,他的身后就是滚石追了过来。 她咬咬牙,又冲了回去,拎了一把车夫,但她的力气一般,并不能带着车夫一起跑,在辅助他站起来跑的时候,自己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身后是滚石的步步紧逼,见周围没有别的掉队的人了便往回折。 身旁的山壁被前方崩塌的震动带动,也窸窸窣窣的落了一些碎石块,在江若茵往回跑的路上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并无知觉,只知道赶紧跑,身后的滚石在追了她一阵子之后在接二连三的马车的减速下,被一堆横七竖八的木头卡住了。 马车里带着的东西碎了一地,江若茵看着那叫一个心疼。 天灾人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紧张出来的汗,才终究感觉像是捡回来一条命一般。 早知此去凶险,但也没想到竟然能在中途就碰上山体崩塌,只能说到处都透露着她这一去要出事儿的味道。 马蹄声在她的身后停下,有人跳了下来,蛮横的拉过她的手臂,撸开她的袖子,把她吓了一跳,立刻把胳膊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你犯什么病?” 周珩指了指她的胳膊,“流血了,跟我过去,有军医给你包扎。” 江若茵这才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刚才忙着逃命没发现也没什么感觉,刚才被碎石砸中的地方已经晕开了血迹,染湿了衣服。 “你自己都不觉得疼的么?” 周珩的声音微微透露出了一丝丝紧张,但他又控制着自己,听在江若茵的耳朵里,化成了一滩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家又不缺这点钱,至于让你看这么半天么?” 江若茵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小姑娘蹲坐在援军扎的营寨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军医为自己的伤口消毒上药,她怕还偏偏要看,然后用力躲着军医的力道,“疼疼疼——好疼啊。” 几个大男人都差点按不住她,只能周珩亲自坐在她的身后,按着她。 他发现只要自己一上手,小姑娘就不敢动了,莫名的满足感涌上了心头,“谢迎书就只知道惯着你,由着你闹事儿让你闹的都习惯了吧,什么你都往上冲,自己的命都不要。你明明怕疼怕的很。看着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哪次打的头破血流的不躲在背后里哭?” 江若茵承认这次他说的没有错,她确实是打架上头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等缓过味儿来的时候就知道疼了,每次都疼的呲牙咧嘴的。 “可是……谢迎书不会让我受伤。”江若茵脸部表情还狰狞着,却依然执拗着说出让周珩不快的话来,“他不会,他会在我受伤之前,替我出头。那你呢?你只觉得那种事情不该是斯文人做的事,你也记得齐王叫你不要太过出头,要低调行事。你会替我擦屁股,把后事处理的干干净净,可你不会像谢迎书一样,在我冲动之前,就替我冲动。” “冲动是什么好事儿么?他也不是你说的那种毛头小子了,他心里头精明的很,怎么就不知道叫你也学会稳重一些!你就喜欢他这样的?我真是不理解你,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懂你。”周珩气急败坏,手下按着她的动作也变得重了一些。 江若茵的伤口被包扎完了,放下了衣服,周珩也松开了她。布丁 “你确实是不懂啊,可这就是爱情啊周珩。”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看了二十余年的少年,如今疯魔的她都不认识的样子,“你对我,是理智对于感情的,你对我的感情只是你计划中的附属品。你甚至都不敢为了这段感情做出什么,所有的选择都基于你本该做的事情——听齐王的话。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你是听哪儿去了,能听成今天这个样子。你明明是可以自己做选择的人,你能不能抛开齐王交代给你的事情,认真的想一想你想做什么,就像你现在想从谢迎书的手中夺回我一样。 “你是个能独立行走的人,不是齐王的附属品。能别他说什么你做什么么?再过几年你也要及冠了,有点自己的想法吧。等你真的学会对待大局,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时候,你再来质问我,为什么我不选择做一个稳重的人。” 江若茵起身离开,她能感受到身后周珩身上的戾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减,“你要记得一个顺序,是我先放弃的你,才结识的他。” 她之前几次骂他都骂的太激进,他听了齐王一辈子的话,只说他让他别把齐王挂在嘴边儿,却不曾跟他说过,要他学会自己思考。 一生都活在齐王的阴影之下,是他最大的问题,江若茵也并不清楚齐王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如此执拗的一生都活在齐王给他圈定好的圆里,连踏出一脚的机会都没有。 周珩在背后问江若茵:“如果我能做到,你会回到我身边么?” 江若茵轻笑一声,她觉得周珩还是个孩子,在同龄人已经开始他们的抱负和构想的时候,他依然躲在别人的背后,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一样,跟她讨价还价,“你先做到,再来问这个问题。” “你是不相信我能做到么?”周珩握紧了拳头,起身追了一步,但又停在了原地。 他突然觉得他这几天的激进都像个笑话,他把一切都归结于在了谢迎书的身上,他觉得是谢迎书抢走了江若茵对他的偏爱。但却没意识到,江若茵不爱他了,是因为他自己,无论这个人是谢迎书还是别人,只是恰好出现在他们分手的这个档口上,江若茵的未来而已。 “我确实不相信。”江若茵回身,“你还记得你承诺了我多少事情,又有多少事情因为齐王的干涉而没有做下去的么?远的我不提,只说我暂时不想嫁人的那件事,你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把那当作我的任性,依然叫齐王在皇后姨母的宴会上对我家试探。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几成? “既然总是做不到,又为何还要叫我相信你?你莫不是把我想的脾气太好了些,还是在你面前装乖装久了,连你都忘了我小时候的那些丰功伟绩了?” 周珩头一次感觉到,并不是只有江若青会说教,她跟她姐姐学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反驳江若茵,他想说:“我不是……” “我不想听借口,你既然说了你要做,那就去做。至于我会不会原谅你,那是我的事情,而你该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你本身就应该做到的事情。 ”她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漠视的看着他。 昔日的爱人,如今对他只剩下了冷漠的眉眼。 周珩终于清楚的认识到,有些东西一旦过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孩子的预收吧! 爱你们,啾咪~ 第59章 失联 江府的车队人受伤的不少, 毕竟谁也没能想到前面会滑坡。 此去北方最近的官道只有这一条,再往西边绕的话要多走十天的路程,对于远在北疆急需援军的谢迎书无疑是在用他的命搏。 虽然周珩此去本是打算要了谢迎书的命的, 但也不能拿这种拖延支援时间的把戏,把自己的把柄公然的摆在朝廷的面儿上,让那些忠臣参自己一本。 虽说永宁侯不常与人走动, 但毕竟是率直的忠良之臣,颇有威名。每每盛元帝又打算对谢家做什么缺德事儿的时候,也总有那么几个上了年岁胡子一把的老臣, 颤颤巍巍的谏言, 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也是为什么几代帝王忌惮了谢家这么多年,却终究没敢真的对他们家做什么的原因。 永宁侯世代忠良, 只做武将, 只管打胜仗,别的一概不管, 连京中的禁军都不碰,生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能扯上自己的麻烦。能有这样的小心谨慎, 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的谢家从祖宗上到现在都是一群只知道打仗的莽夫。 但也正是这个传言, 救了谢家一辈子又一辈子。 只是齐王却看不得这一点, 一定要将他铲之而后快才行。 而此时的周珩,却在思考另一件事,他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走到了这里,突然发现他做的事情仿佛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接下来的路,他又该怎么走。 他们扎营休整了三日,江府的家丁和月程雪帮着援军清理道路, 只是前方危险,大家清理的时候也不尽然安全,就没叫江若茵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丫头片子去。 周珩也是。 两个最年轻的被留在后方,江若茵嫌弃着周珩:“你说你又不会打架,你上什么战场?你这不是有病么?” 周珩本是因为想要去亲手杀死谢迎书才请兵的,但是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了,“你不是说让我自己做选择么,大概是因为我羡慕谢迎书,所以也想做到他那样,能不能得到你一眼垂怜。” 江若茵本来还想嘲笑他,结果腿都翘起来了,却因为这句话放下了,她说:“是让你做选择,不是让你冲着我想选择的人做选择,你再想想吧。” 其实所有人的选择都在因为外界的影响而造成改变,半年前因为上一世的事情疯魔的她是,如今的周珩也是。 尽管她所说的事情,到现在依然会灵验,但她却也不会去管了。 是福是祸,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既然是能想到的,便就都有可能成为真的。 他们的思想从不凌驾于这天地,不过是世间蜉蝣,若真能左右未来,早就该得道飞升,要不就因为窥探天机而被劈了个稀巴烂了。 待清理完了道路之后,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了这个关卡,往前再走两日就能到月家堡了。 月家堡是这一条路上最大的补给路口,往北走鲜少有城镇,就那么几个,大部分都在月家堡的守护下过的不错,有时候甚至都有人想,北疆以南,京城以北究竟是该姓周还是姓月。 也幸好月家堡跟江家结了亲,又从不作妖惹事,因为有他们的保护和管理,每年的税收甚至占了整个大周的大头,也就叫盛元帝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到了月家堡,江若茵跟月程雪便带着江家的人跟周珩道别。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这一路上来的照顾了,就此别过吧。” 等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周槐才张了张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般的,“你此去,不就是为了去找谢迎书么?我带你去。” 江若茵停住,随机转身,“谁告诉你的?我是去月家治病的啊。” 周珩轻轻的握了握拳头,对着她说:“我可以带你去北疆,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儿,他们会都会把你去过北疆的这件事儿死死的瞒住了。我可以带你去,你是要去告诉他,我要去害他的对不对?我带你去,我想亲口看见你对他说。” 他想知道,当谢迎书在战场上,得知有人要害他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就像他幼时候,在京城里,作为制衡齐王的一颗棋,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会不会因为父亲的哪一步失误就被株连的时候,他想的只有恨,总有一日要把这些人都杀掉。 如果是谢迎书,在知道身边的人对他都心怀不轨的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为什么他明知道盛元帝忌惮侯府,却一直都能忍得住不去起兵造反。 江若茵最终还是跟着周珩一起上去的,她并不怕周珩会对她动手,倒不如说,她在周珩的身边呆着,反而能让周珩不要想那么多,少发点疯。 路上周珩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但是于她而言却没有什么反应。 周珩问她:“你手上拿着齐王府谋反的证据,对不对?” “真聪明,要不要我给你颁块匾?” “谁给你的?你二姐姐?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周珩你知道么,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齐王府,我甚至知道如果你们成果了,这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江若茵开着玩笑,却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周珩不全信,但却信江若茵说的,她比他还要了解齐王府。 不然他这么多年的步步小心,为何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就破了功,她是知道的,她有能知道这一切的法子,可能并不止仅仅一个江若兰。 “你倒是很厉害,能告诉是谁么?” “谁也不是,人在做天再看啊,小王爷。别问了,问你也问不出来的,何必呢?不如你就给你的父亲飞鸽传书,看看他会做什么选择,他说不不定会连带着你弟弟,一起都杀掉,以绝心腹之患。” 江若茵从前认为,齐王虎毒不食子,不然也不会为了周珩的安慰,放弃手中的兵马,不然以他从前手中的兵权,直接举旗造反也不是全然无可能,倒也不至于非要这么心机的绕这么大个弯子。 可这一次他放周珩出来,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齐王是最知道北疆有多凶险,就算是周珩难得任性,也不该把他放出来,他毕竟是齐王唯一的嫡亲血脉。 他这个年纪了,很难再有个嫡亲的儿子了。 可他把周珩放出去了,以周珩的能力,就是他再怎么好好的交代过了,也未必能在战场上真的有什么作为。是为了架空他的权利,好在背后摆布么? 周珩本就很听他的话,他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可那还有什么原因,能让齐王放弃周珩,哪怕他有可能死在战场也会放他出来呢。 想来想去,江若茵只能想到,周珩已经成了齐王的弃子,但她却摸不清齐王下一步的打算。 周珩究竟跟齐王说了什么,让齐王对周珩如此的失望。 军队兵马的行进速度是他们马车的速度態比拟的,没用两天便到了北疆。 北疆跟江若茵想象的很不一样。 这里一眼望去并不萧条,在长城之下,她能看见一览无际的草原,有半人之高,风吹草地,野马奔腾。 这是谢迎书长大的地方。 周珩跟驻地的副将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她不懂这些兵营上的事情,也不觉得周珩懂,就看着两个人在哪儿对牛弹琴的说了半天,最后竟是红石瞧见了自己。 “五姑娘,你怎么来了?” 江若茵一回头,对上红石惊愕的表情,“怎么连你都认得出来,我这伪装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不过罢了,京城里的能瞒住了就行。” 她这阵子一直都有盯着周珩,见他真的没有给齐王送信才作罢。 这些援军也不是齐王的人,都是禁军亲兵,不站队的,也不用多担心什么。 “来找你们少将军,给他送点消息。老侯爷怎么样了?” “老侯爷送到附近的城镇里去安养了,有月家堡的人帮忙,安全的很,您放心就好了。” 因为离着月家堡近,北疆骑兵素来跟月家堡的人关系还不错,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平时来往一些倒也是常事儿,可惜再深一点的交情,也就没有了。 江湖之人素有豪情,愿意为了国家安定而援手,却未必会为了像类似张家这样的事情蹚浑水。 谢迎书兜兜转转来找她,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不担心的,老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好好的,只是你怎么没跟着你们家少将军?” 江若茵倒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红石一向都是跟着谢迎书跑,怎么会单独一个人的在大本营呆着。 红石听了这个问题,略微的低下了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似的,“少将军……不让我跟着去。他们此去明明谷,凶险万分,给我下了军令要我留下,若……若是少将军出事儿了,要我收拾好他的后事,然后尽早给您递个消息,要您别等了,免得等到战报回京的时候,才能心惊胆战的等回一抔白骨,徒增悲切。” 红石的话让江若茵硬生生的怔在了原地,与此让她更无法接受的,是旁边其他小兵的来报。 “少将军的部队,在明明谷,失去联络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讲个鬼故事,其实我昨天八点多就写完了这一章,然后我快乐的打开了游戏。 然后我就QAQ忘了放进存稿箱!我还以为我放了,等到半夜,才猛然惊醒! OTZ太罪过了,今天晚上应该还是正常更,明天七夕看情况加更。 不用担心小谢,完全不虐的!小谢下章就出现了,他福大命大! 爱你们,啾咪! 第60章 爆炸 明明谷。 北疆茫茫草原, 却只有一处高耸之山,将广大的北疆的拦住,只留得一线天, 名为明明谷。 明明谷以北,便是边鞑人世代而居的萨克尔疆场。 两军常年交锋于此处,那边进不来, 这头出不去,双双想尽了办法给对面埋地雷,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 反正不是今天你陷在这儿了, 明天就是他陷在哪儿了。 从前谢迎书跟着永宁侯的时候, 也没少在明明谷这儿中过陷阱,但谁没给自己埋过后路呢, 一时间被切断了跟后方的联系的时候, 他也并没有太过慌张。 “找一找,一定有能回去的洞穴, 这儿也不是进去了就出不去的地方。”谢迎书给身边的副将吩咐了,随机随手扯了一条布, 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死死的缠了两圈儿。 他们被困在这儿, 带的药品不多, 这种小伤他也不想耗用。 虽然不是什么出不去的事情的,但要想回去补给,却也不是很快就能达到的事情。 边鞑人已经被他们击退, 暂时的离开了交战地区,留给他们的时间虽然不多, 但也足够。 副将们找了一圈儿,各个都拿个小铲子恨不得掘地三尺。 谢迎书觉着有些晕,便择了个小石头靠着, 整理呼吸。 旁边一个小将士跑过来,“少将军,您怎么了?” 谢迎书的眼皮有些睁不开,这小将跟他差不多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一些,脸上还肉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就参了军,“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小将士拿了药粉过来,“少将军的伤口需得清理一下才行,不然越发严重,是要化脓流水的。” 谢迎书却只是摆摆手,“不急,先给那些受伤严重的将士们用,我这点小伤比起他们的来说,还能再忍一忍,忍到我们回大营的。” 毕竟是中了边鞑人的圈套,受伤的将士们并不少,他作为如今带领着他们的少将军,需得更加顾全大局才行。 他年纪轻,如今贸然来领兵,又中了边鞑人的计,总归是要落人埋怨的。历代永宁侯,从没有像他这么年轻便做了将军的,说没有人不服,那才是假的。 谢迎书也心知队伍不好带,只能自己多背负一些,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忙了有小半个下午,才有将士来他这儿报告,“少将军,之前的那些洞口,这次都被堵了个严实,想来是边鞑早就密谋的,这下就只能靠来时的路了。” “来时的路,被多处碎石压着,我们手里的□□也不够,怎么能成?” 他要是没受伤还好,虽然跑到上面危险了一些,但要真说翻,倒也不是完全翻不过去。只是他轻功一般。他们上战场的,多是靠的力道,灵巧不足,上房揭瓦还算行的,这山谷之间,对他来说却有些难了。 “我们其中的将士们,有没有月家堡出身的,轻功好,能翻过去的?” 副将摇摇头,“月家堡素来不参与这个,平时能与我们有些往来,已经算是给我们开了特例了,还上哪儿去找什么轻功好的啊。” 果然。 既没有月家堡出来的,就他们这些兵营里的,没有一个顶事儿的,他也觉得难办,越是想,越觉得头疼。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他强撑着睁着眼睛,却也只能努力的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嗓子干的厉害,他们被困在这儿也有一天多了,军中的粮草至多再撑三日,可若是这三日里边鞑来袭,那他就真的成了个笑话了。 若是如此,还要他怎么回头去面对江若茵?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面对她…… …… 谢迎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在身边副将的惊呼声中向后看去。 他们被断的后路,那高耸着有几尺高的碎石山上,翻下来了一位衣着鹅黄,袖舞翩翩的姑娘。 她用碎石之间交叠的少数相连的地方垫着脚步,一路的下滑,她身后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是什么,等少女快要跌落在地面的时候,碎石的对面响起了一声声的爆炸声,一路炸到上面去,最上面的碎石们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那个小姑娘落在地面上的之后飞快的往他们这边跑,边跑边大喊着,“往前跑,趴下!” 将士们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离着小姑娘近的还拉着一把她,举着她一起跑,用他们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爆炸所波及的范围,尽力的往前扑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碎石上的石块被炸的更加细小,不可避免的还是飞落在他们的身上了一些。 江若茵的腰被砸了一下,疼的她当场就叫出来了。 “我的妈我这两天就跟石头干上了么这是?” 谢迎书被身旁的副将拉着跑了几步,扑落在地上,把刚才浑噩的脑子甩了甩,撑着身体爬了起来,跑到江若茵的面前。 他竟然一时间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觉得自己胳膊上的那道伤口一定是影响了他的判断,不然他怎么会在北疆,见到他千思万想的姑娘。 姑娘的脸上带着一点血迹,也说不清是擦伤的还是旁边别的将士身上蹭上的。 她抬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摸了一把脸,把那道血迹擦掉,“看傻了的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惊动边鞑人的,先叫你的将士们回大营去。喂——谢迎书!” 谢迎书迷糊着往她的身上倒去,幸好身边的副将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人的动作,没让他倒在江若茵的身上。 江若茵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 “请问姑娘是?”副将看了一眼边鞑人的方向,他们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跑了的,这么大的动静要不了多久人就会追上,还是要赶紧回大营去才是。 他们的主将倒了,这一仗说什么也打不赢的。 “你们少将军的未婚妻,这个不重要,再不走边鞑人可就追上来了,你们少将军也需要医治,还请将军赶紧下令撤离吧。” 远方已经能微微的寻见马蹄声,副将当机立断带着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偶遇了一小波敌军,不过幸好他们的人还能应对,江若茵虽然不会打架,但也没给他们拖后腿,让跑就跑,跑的是比马儿还快,把谢迎书的副将都给看愣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着实是叫人惊奇。 不过也算是有惊无险,再加上周珩的接应,他们回到了北疆大营。 北疆驻扎的军医付松瞧见他们少将军是被抬回来的了,着实是给吓了一跳,“龟龟这什么怎么弄的?” 不过幸好,也就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在加上伤口化脓,引起了一些病症。对于他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这样的伤病不再少数,付松对此也算是有准儿。 医治一番之后,剩下的也就只能靠他自己的命数了,是福是祸,只看谢迎书活下去的信念够不够。 他的在两日后的夜里才醒过来的,江若茵趴在他的床边睡着,突然感受到了床上的人惊动了一番,轻声呼喊了一句:“阿茵……” 江若茵猛然惊醒,对上谢迎书微微睁开的眼睛,笑着说:“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美救英雄是我的恶趣味x 今天有人过生日,所以就来的晚了一点啊,这章算24号的,七夕我来得及的话会有双更~ 爱你们,啾咪~ 第61章 勇气 谢迎书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跟北疆的军医有来有往的说着关于他伤口的问题, 还有后续的治疗,依然没能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是怎么倒下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中间的记忆似乎是断了片儿, 他怎么去想都只能记得小姑娘从爆破中翻身下来的样子。 在那只留有一线天的明明谷内,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姑娘,背对着爆炸降落在他的面前, 成了他的太阳。 虽然——这件事儿本该是这样的,但这些都是那个病入膏肓满脑子浆糊的谢迎书才会想的事情,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不少, 不会再把那副画面描写过度, 想象成天仙降临一般的说出去还以为他是邂逅了玉帝的哪个女儿呢。 江若茵把给谢迎书擦伤口染红了的帕子打湿了洗干净了,晾好了, 打算端着水盆出去泼了的时候, 被谢迎书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不重,但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她偏头看他, “怎么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谢迎书的语调让江若茵不太听得出来情绪。 小姑娘尴尬的用手挠了挠脸颊,左侧脸上因为爆破而产生的擦伤已经结了痂, 伤口并不重, 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点, 也不吓人。 可这看在谢迎书的眼睛里,可就变了个味道了。 他伸手在小姑娘的脸上蹭了一下,江若茵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听见谢迎书说:“我是不是叫你不要惹事,我不在你身边, 我护不住你……” “这怎么能叫我惹事,不过是因为你们整个北疆大营都找不出一个能翻山的,我就只好试试……” 其实她答应下来的时候, 心里也没有个准儿。 她的轻功确实很好,月程雪亲传,又是把这一共功夫练到了极致,只为了快和稳,是很拿的出手的。但是她毕竟平时最多也就翻翻房檐,京城里长大的姑娘,几乎一辈子都没出过门,翻个两层高已经是极限了,哪儿有机会去翻这么高的一座山。 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她也是没数的。只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对面放□□,才能有时间救他们出来。若是只在那边一点一点的炸的话,怕是还为见到人,边鞑人就已经听着声跑过来赶尽杀绝了。 “你为什么要来北疆?还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他话语间已经有些慌乱。 江若茵大约听出了点意思,把他按在床上好好坐着,而她自己蹲下来,把下巴撑在他双膝上,“听我说,我为什么会来这件事儿,我等下慢慢跟你说。但我是知道你要出事儿才过来的,我不想你出事儿,这次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想永宁侯倾落,我不想你回不来。所以我必须来,是我造的孽,必须得我亲手结束才行。” 周珩前两天疯癫成那个样子,无外乎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那番话。 这一年来她每每见到周珩,都要用言语激他一顿。她控制不了自己那几年在王府中受过的屈辱,也忘不了后来周珩对这世间变化的冷漠无情。 可她把那些问题都强加在了只有十几岁的周珩的身上,这个周珩还未曾走到那一步,他只是个被围困京中一辈子的质子,他只想替他父亲和死去的母亲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不仅周珩还未走到那一步,其实就连齐王也还没有做过什么太过丧尽天良的事情。他搞肃王,搞太子,谁家夺嫡的时候没做过这些党派之争呢,就连他们不也是参与到这里来。 并不是说要替周珩争辩什么,但至少在立场上看,他不是她,没见过几年后大周倾覆的惨状,也不曾见过腊月寒冬,再也不曾热闹的京城。 更不曾见过,国土将无,却为自己得到了权利沾沾自喜的可笑。 她去跟他说那些,他能听懂什么呢?他本就不算富有才学,在京城子弟中一直都只能算是平庸罢了。 他只是,这世上茫茫人海中,不幸背负着上一辈子的阴影的普通人罢了。 说到底也就是她自己仇恨上头,对着这个时候的周珩疯狂狠了一遍,狠得他人已经懵了。 “我若是不来,我怕周珩被我骂疯了,来找你的麻烦。周珩一生都活在齐王给他画的圈儿里,他不敢越出一步,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喜欢我已经是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了。”江若茵趴在谢迎书的腿上。 除了最初的那一会儿,她再也没有跟谢迎书提过跟周珩有关的事情。 他们两个感情被她当成一段必须要忘却的回忆,打包在麻袋里,想要永远的封存在记忆的档口。她不愿跟谢迎书提起,也是不愿跟现在想要走过一生的男孩子,去谈一段让她满是疮痍的爱情。 更不愿意的是因为,她没有放下仇恨。她确实是不爱周珩了,可刚一活过来的时候,她满心满目都是对齐王府那三余年的悔恨。等她终于放下了,才惊醒周珩的可悲。 “我不希望他因为这为数不多的一份决心,却依然在用这份勇敢,继续的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 谢迎书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从发丝到她的下颌。 小姑娘长大了,脸上的肉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过才过去三四个月,他却觉得她又变化了很多。 她人在京城过的并不潇洒,这几个月来她给他寄了不少书信,除了惯例的寒暄,更多的却是朝中的事情。她从江戎哪儿听来的,更多的却是她费尽心机打听出来的。 江家身处权利的漩涡之中,碍于皇后的面子,虽说没有彻底的架空江戎的权利,但也跟个闲职没什么区别。等日后太子上位,自古外戚都没什么好下场,江戎为保全江家,也是会自甘退后,将朝堂上的风云让给小辈们,便只做个闲散,没事儿进宫与皇上下下棋,吃吃酒,也算安逸。 谢迎书一直都知道,自从江若茵决定帮他的那一天起,江戎都看在眼里,便一直着手放出他手中的权利,为的就是给盛元帝一个信号,他并非授意家中小辈参与这些,不过是孩子们自有壮志。 盛元帝未必不会信,对于他来看,年轻的皇子们能找到他们的同僚,年纪相仿能共同实现报复的,反而要比年纪轻轻的就去钻研如何干掉他的对手要更适合培养成一个皇帝。 前者是为了成为一个好皇帝,而后者却是为了权利。 盛元帝当初走的未必不是后者的路,但他却依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前者,这是父亲对儿子的愿景。 可齐王不是这样,他要的只有权利,甚至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放弃。 “周珩是被齐王放逐到北疆来的吧。”谢迎书聊起小姑娘鬓边的一缕头发,拿在手中把玩着,一会儿绕在手指上,一会儿又捋直了。 江若茵闲他烦得慌,把他的手打掉,“我猜是这样的,但没有什么证据。齐王最宠爱他了,不然圣上也不会选他留在宫中做质子。他是齐王唯一的嫡子,周珩比他还要不顶事,肯定是要多上心的。我怎么想,以我对齐王的了解,他都不应当会把他放到北疆来,就算齐王自己来,都不可能。” “所以你猜,他是做了什么让齐王失望的事情了?” “对……而且就当是的前因后果来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江若茵坐起来一点,把被谢迎书弄乱的头发弄好,“因为我跟你的事情,让周珩把更多的比重放在了这件事儿上,从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周珩最大的优点,是他的理智。他把每一件事都分的很开,就像他对我的感情,和他对我的利用在他的眼中是两件事。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不对的,但是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所以我猜可能他在齐王面前表现出了,并不理智的一面,甚至让齐王决定让他来冒这个险。” “这里面,大约也少不了周城的推波助澜,你来之前有跟你二姐姐嘱咐过没有?” “四姐姐会在京城里好好照顾她的,说起这个——” 他们两个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儿,总算是聊回了这儿,江若茵想起来她得跟他说她来这儿本来的目的,但她刚开口还没说出来,只听得屋子外面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摔了个跟头。 江若茵立刻起身去开门看了一眼,人已经没了,只留的门口一个驻守的兵跟她大眼瞪小眼:“你摔的?” “不是……是周小王爷刚来了一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宝贝们!!! 如果赶得上今天还有一更,如果赶不上就明天见吧,爱你们,啾咪~ 第62章 决定 “怎么了?”谢迎书在屋里问。 “周珩……刚才好像听到了……”江若茵干干巴巴回头, 显然她也觉得这个场面略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在说周珩的坏话,但怎么说也是在讨论人家的事情,就这么让人听见了, 也不知道究竟听去了多少内容,听一半总归是要出事儿的。 谢迎书从床上站起来,两天的昏睡让他眼前黑了一下, 江若茵连忙跑过来把他扶住了。 他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缓了一下,“没事儿, 他人呢?去问问吧。” 他们互相看不惯是一会儿事儿, 但是若是因为说什么而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那这在军营里莫过于是最致命的。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再多想点别的什么, 这仗也就不用打了,互相捧着对方的脑袋去给边鞑人投降算了。 而且周珩其人, 就江若茵那么说完,倒不是完全不值得同情的。 只是如今这乱世洪流中, 谁不是表面上过的平安如意, 背地里都背负着不同的重担。 他们不是乡野间无忧无虑的少年, 不能仅仅为了得到锦衣玉食而快乐。 京城里的权贵子弟里面,又有谁是真的能活的无忧无虑呢。 他们可以利用,也可以相爱, 却不能把相爱作为利用的筹码。 周珩坐在高高的草垛上面,江若茵本来想一个人过去的, 但谢迎书却说他要跟着她,于是两个人只好一起过来,轻巧的翻上了草垛。 谢迎书身体尚虚弱, 还差点踩空了一脚,江若茵惊呼一声想把他给扯上来。 可大概是最近高光时刻太多,不慎飘了。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拎得动谢迎书一个大男人,两人双双都滚到了下面去,惊动了本来正望着天空自我反思的周珩。 他错愕的回头,看着两个倒在地上“斯斯哈哈”的,一时间连那堆矫情的要命的心情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只剩下脑袋上面飞过的乌鸦嘲笑的“嘎嘎”了两声。 “你们两个干什么玩意呢?” 江若茵拍拍身上挂着的杂草,轻巧的翻了上去,“来找你谈谈心,结果下面的那个太菜了,连个草垛子都翻不上来。堂堂北疆少将军,怎么比这个京城里长大的小少爷都不如?” 周珩都没意识到江若茵是在拿自己跟谢迎书比,被他们两个这态度都给弄愣了。 “谈什么心?” 谢迎书秉承着气死没人医的优良心态,重新上来了,就当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谈谈你刚才都听我们说了些什么?” 周珩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微微的低下了头,坐了下去,抱着双膝,目光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听到你们口中的我,非常的可笑。”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骄傲。” 不能怪周珩这么想,甚至经历了两世的江若茵,也一直都以为,齐王就算对别人那样,也终归是对周珩是不一样的。 “他真的放弃我了么?” 谢迎书想他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儿,无论处于什么态度,他对周珩都没有同情。 他跟江若茵不一样。 对于江若茵来说,两人好歹相识一场,她会下意识的给周珩找一个背叛的理由,尽管她不说,但他也能知道。 江若茵是个罕见的在气头上反而会对感情冷静的人,等她把气生过头了,就会开始为别人之所以这样而去找借口。她总是渴望拯救所有人,却在痛苦间埋葬了自己。 “他放弃不放弃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谁说儿子就一定要什么都听父亲的?”谢迎书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你还是没明白,你到底问题在哪儿,听了我们两句半的话,就跑到这儿来悲伤春秋,你是个男人么?” “你说什么——” “你先把你的气性放下,收起你对我的那些不待见,我就跟你好好说说这件事。”谢迎书一听他那个音调就脑子疼。 周珩身上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普遍有的傲气,但他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尤其是他太听齐王的话,导致很多人并不是奔着他去与他结交的,而是为了齐王。 都是攀附权贵的一群人,也哄不出什么人才来。 周珩被他这么一吼,当即就往后缩了缩。 他跟谢迎书之间的差距,从来都差的厉害。 是从京城到北疆的距离。 “你想让你父亲认同你,你为了家族荣誉,这都没什么。可问题在于你们在做的是什么事情,你们在京城里怎么作都可以,却万万不该把手伸到北疆来。北疆这个地方,向来都是一念之差便会丢了命的地方,齐王也不是没上过战场,他并不是不懂这个,他想让我输,便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京城里最后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拿走北疆的兵权。但是你们莫不是把盛元帝想的太简单了一点,他忌惮我们,也同样不会把这把刀送到你们的手上。” “可是陛下也不会自毁长城,若要守得住北疆,他总是要出人来的。” “所以他会肃王,都不会选齐王。”江若茵道,“就算你们让肃王在陛下哪儿失了心,他依然会选肃王去。你觉得一个跟自己抢过王位的弟弟更让他信任,还是一个一心辅佐太子上位的亲儿子,更让他信任呢?” “可肃王毕竟年轻,陛下又怎么会同意。” “这不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理由么,你们为了让整个永宁侯府落陷,旁敲侧击的帮着谢迎书,让陛下同意由谢迎书亲手上阵报仇。同样的理由放在肃王身上,怎么就不行了?肃王比你我都年长,正直壮年,怎么也要比一个‘告病回京’的王爷好吧。再说了,你们都能说的动陛下让你带着援军来北疆,肃王又有什么不行的?” “可……” “可什么?你们还不明白,陛下是在养蛊么?他由着你们弄这些,若是太子输了,那你们做的这些事情的后果,便要你们自己来承担。北疆防线崩溃,大周倾落,届时边鞑人跑进来做什么,也跟他们那些到时候已经入了土的人没关系。若是太子赢了,那北疆便不会散,总有人要去救这些忠良之辈的,他们不死,齐王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这也是江若茵后来才想明白的。 盛元帝因种种原因,早已没有精力去对抗。他的精神日渐衰弱,这些年已经动了退位的念头,才会放任齐王的动作,看手下的两个儿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和决定。 于他这个年纪而言,撑下去已经是不是可能的事情了,无非只有两种可能,齐王赢了或者输了,齐王若是赢了,哪怕他纵有再多的后路,也终究是力不从心,最后也只能被齐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倒不如借用这个机会锻炼他的儿子们,一切皆凭天定。 上一世他输给了齐王,但这一次她没有站在齐王那边,因为手握未来,她为了改变这一切做了无数的努力,而在她之外的,也有很多人,都在为了能多出一份力量而努力着。 “可他们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能力,去掌控这一片注定被人收割的战场呢?边鞑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 “若是这里被边鞑人攻陷,京城真的没有救了么?”周珩的声音在颤抖。 他并不是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可对父亲的信任,让他总是相信父亲是一定有办法去挽回这一切的。 但是如果他来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放弃呢…… “你说,他是放弃我过来,那是为什么呢?” 江若茵没有看他,而只是站在那里,任凭风吹动着她的裙摆。 她身处军营,没带那么多漂亮的衣裳,多是月程雪借给她的,又好看又干练的衣服,不似平时穿着的那样大家闺秀的衣服一样,吹起来很好看。有限的下摆只能微微起着,就像周珩已经有些颤动的决定。 “我不知道。他叫你来,表面上的原因,总是让你来给边鞑人通信的吧?至于如果你失败了,他还有什么后手,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我怎么还会在这儿呢?”江若茵歪头,看着蹲在那儿的周珩,“我有时候确实能猜中很多事情,你对此也应该有些感觉的。可我又不是神,怎么会知道所有事情的走向呢?” 从她拒绝周珩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走向就已经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顺着她所知道的那个未来发展,尽管不知道这一次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但至少所有人都对未来一无所知。 至少,他们要迎接的,并不是一个只有绝望和痛苦的未来。 “你自己来做决定,做,还是不做。如果你选择去做也没关系,我们自然会根据你的选择,用尽全力去挽回的。” 她是很不一样的。 周珩第一次发现,他是真的完全不了解江若茵。 他一直只把她当成一个被所有人嫌弃的,也被惯坏了的,空读书却从未跳脱出大家闺秀的小家子气的思想的小丫头,于是他想做这样的姑娘的救世神。 可她不需要救世神,也不需要被人保护在一个牢笼里。 她是需要被保护的,可她需要的,是一个能陪着她疯,能理解她,包容她,和她一起向着所谓天马行空,遥不可及的桃源乡之梦。 “少将军!少将军!是敌袭!”草垛下面一个通讯兵跑过来大叫着。 谢迎书不敢慢,直接跳下来,有条不紊的做好了安排,“不要慌,准备迎战,守住大营,不要恋战,测测虚实。” “是!” “阿茵,你就在大营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江若茵在上面,看着站在下面的谢迎书,“你的身体没关系么?” “没关系,战场上这种小伤还要伤筋动骨的,那可就太丢人了。”谢迎书冲着她做了个手势,让她安心,“你千辛万苦一定要亲自跑过来告诉我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也谢谢你有着冲上前线把我从一线天里救出来的勇气,那么剩下的就交给男人们吧。” “好。” “我也要去。”周珩站起来,从草垛上滑下去,狼狈的站在谢迎书的面前,“我也要去。但是先说好,我是会可能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 他说的很直白,但却并不让谢迎书感到不爽,“你是以监军的名义来的吧,那么你不去的话,等回京了你们再捅我一刀,我可就有嘴都说不清了。” 江若茵看着少年们离开的背影,夕阳跌落下来,照映着万物虚实。 有人一生隐忍,有人一生放纵。 无论是哪一种,总要选一个,让自己不曾后悔的决定。 自从上次撤退之后,大部队也在大营休整了两天。 虽然这几天铁真和云胡的部队也偶尔会来骚扰一番,但有了军队和粮草补给的北疆也能对应的过来,唯一的问题依然是明明谷以北,萨克尔疆场之上十年如一强大的边鞑人。 “这一次的敌袭应该只是试探,我们这边来了新的援军,虽然边鞑人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他们却并不是完全的莽夫。你们从不与边鞑人交手,对他们的印象应该一直都是身材高大但不擅智慧的民族的吧,不然齐王也不会那么笃定的他能把边鞑人玩的团团转了。” 天色已黑,他们与边鞑人的先锋部队交手了一番,又在明明谷附近休息了下来。 北方的夜晚很凉,谢迎书与几个副将还有周珩围在火堆旁边,进行明日的作战计划。 周珩问:“跟我说这个没有关系么?” “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不告诉你,也总有被你们安插进来的人会告诉你,藏着掖着没有意义。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是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边鞑人远远比你们聪明的多。边鞑中有一汉人参军,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边鞑,但是四十年前我爷爷与他们交战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么个人了,他为边鞑人带去了很多中原的思想,他们早就已经不是中原所流传的那个边鞑人了。这些,你们的那些眼线,会知道么?” 谢迎书拎着一根草根,对着周珩玩味的指了指,然后把草根叼进嘴里咬着。 周珩对他这种野蛮人的爱好完全不敢苟同,不过谢迎书也没说什么别的,“总之情况我是告诉你了,这一刀你要不要捅自便。不过即便是顶着回去了,就要上御史台的结果,我也会在你动手之前,把杀掉的。” 他这话说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周珩僵硬着脊背,最后也只能说一句,“我知道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谢迎书和几个副将都被人叫走了。 周珩的身边此刻空无一人,是动手的最好的时机。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条,握在手心里,迟迟没有将他摊开。 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挣扎那样,也像是时间就在定格。 直到眼前的火堆都渐渐的暗了下去。 周珩抬手,将那张字条,丢进了火堆里。 眨眼间,剩下了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长,夸我—— 最开始做周珩的这个人设就是很有缺陷的,但也是因为有缺陷才更有改变的空间,就是想这样一个让人觉可恨但也可怜的角色。主人公们的身份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都是已经需要独当一面的人了,可本质上还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都不完美,只是他的问题更大一点。 我永远相信所有的性格养成都是有原因的,如果篇幅够的话我可能还会补一下关于周珩的过去吧。 不过我写的多和我觉得他不配跟我女儿在一起有什么冲突呢(混乱发言),不过不用担心洗白,他的戏份要杀青啦。 就是这样,爱你们,啾咪~ 第63章 少年 “谢小侯爷, 有空么?” 驻地总营帐篷外面,周珩的身影被篝火映着。谢迎书本与几位副将在摆沙盘,瞧见他的人影了随口说了一句, “直接进来吧。” 周珩吐了什么东西,然后才进来。 走近的时候,谢迎书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儿。 京城里的孩子少有会抽这么烈性的烟草, 平日也没见过他身上有烟袋锅子这种东西,八成是跟哪个兵借的。 “北疆的烟草小王爷抽的惯?” 周珩愣了一下,随机才反应过来, “确实抽不惯, 我还是第一次。” “这下齐王乖孩子还真被我们带坏了。”谢迎书笑笑,伸手欲把沙盘上的东西给扫开。 周珩拦了他一下, 然后指了指明明谷以北的位置, “这里,是他们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明明谷以北, 萨克尔疆场。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大周一定要拿下边鞑的原因。 大周疆土辽阔,却多处山脉纵横, 鲜少有广大的跑马场。北疆大营那边能看见的操场, 已然是最大的一片了。而在明明谷以北的萨克尔疆场, 比这广阔的要多。 那里的草场鲜嫩多汁,也更适合培养健硕的战马。 “这两天的骚扰,都是他们定好的。我的建议是撤退, 若是打进去的话,是一定会中他们的圈套的。我并不清楚萨克尔疆场上, 他们到底为你们准备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谢迎书看着周珩的眼睛,这个小王爷竟然难得的没有撒谎。 于是他挥了挥手, 叫帐子里的几个副将先出去,他有话要单独跟周珩说。 等人走了,确定没人在门口听墙角了,他还开口:“之前的那一次爆炸,明明谷几乎被填平,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处两方都不讨好的地方来打仗了。明明谷填平之后,便只有从上面走,这上面我们是挡不住的,这几次他们来袭也都是从上面。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那就只能一直被动的挨打。” “我知道,可是这就是他们的计量,明明谷被填平,这是他们的阴谋。”周珩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能信几分,“或许你会觉得炸了明明谷是我做的决定,就是为了让你们都放弃这个地方。但是当时的那个情况,不炸掉,我们也没有办法救你们出来,而且后来的也是他们过去的是才炸的,也不是我们干的。” 此前明明谷一直是联系北疆和萨克尔疆场的必经之路,但现在明明谷几乎被填平,大家都只能从上面走。 峡谷成了平原,一览无余。对于他们这边来说地势更高一些,若是一旦被引入了萨克尔疆场,那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你说的对,可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们怎么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顺着他们想要的未来发展呢?” 这是诛心之言,周珩来之前就怕谢迎书问这个,可真当谢迎书问出口了,他却没什么负担了。 “因为有我,因为他们会跟我里应外合,到时候你不去,也得去。” “所以呢,你现在告诉我,是让我跟你说一点临终遗言么?” “不是,我是想说。边鞑人的贪婪是日益剧增的,如果这次让他知道了我们在骗他们,他们会怎么办?从此之后彻底的失去对大周的耐性。我不知道父亲究竟跟边鞑人究竟联络了多少年,但至少从父亲打云胡回来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切了。既然你们猜我是父亲的弃子,那就说明,来跟边鞑人联络的人不只是我,就算我不做,也依然有人会做。” 谢迎书思索片刻,“那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方法么?”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所有了,我只能把我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你,这竟然是我能做的全部的事情。”周珩苦笑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那就别想了,我们接下来只要迎战,就可以了。” “如果中了他们的圈套,可是会死的,你不怕么?” “怕。”谢迎书说,“可是我更怕我守不住北疆,那样不止我会死,大周的子民也会死,阿茵也会死。” 箭矢咻咻的飞过,打在坚硬的铁盾上,落在了草丛之中。 如今明明谷的地形已经不适合他们做防守,敌军在下他们在上,对方一退,于他们而言就没有丝毫进攻可言。 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选择夜袭,就连周珩也未曾想到他们竟然打算夜里来犯。 他跟谢迎书被逼在了石头的后面,手中的箭矢依然见了底儿。谢迎书之前的伤口裂开了,周珩手忙脚乱的替他包扎,“这样不行,不能再往前打了,再打就中计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他们如今攻势猛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储备,竟能连续几个月的这样攻打我们。我们一旦退了,把明明谷的口子让出来,那才是真的挡不住了。” 谢迎书远远比周珩要更懂边鞑人。 边鞑人休整多年,为的就是今年的这一战。他们的储备要比北疆好的多,他们的马也比北疆好的多。他们一旦让开了这个谷口,无数的边鞑人就从明明谷,从疆场,从四面八方出来,把他们围死在北疆。 他们不能追,却也不需要退。 “将军!云胡人偷了我们的后方部队,我们被堵在这儿了!” 有人来报,如今可谓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云胡人成不了大器,应该只是来骚扰我们的。” 对于云胡人,周珩似乎更有发言权。 但谢迎书却不这样认为,“你到现在,还相信你的父亲么?” 他轻笑一声,接过周珩手中的绷带,把伤口裹紧了,没有再说别的,“带一小波人,向前突围。” 说话间,前方边鞑人的攻势又打了过来,他们甚至扔了烧着油的箭,周围都是杂草,箭一落地便引起了火势。 后方的兵他不用管,大营那边不是没有留人,只要这个消息传过去,立刻就会有援军过来。甚至还要粮草辎重的补给,这一战并不是赢不了。 “一定要去么?”周珩问。 “一定要去。我们守着的,是大周的江山。北疆的兵马从不后退,你退一分,边鞑就会进三分。你怎么敢退?” 就连炸掉明明谷的时候,他们的驻地都未曾退后一分,更不要说这个时候了。 周珩想,大概这就是江若茵喜欢的样子。 “那我去,等我给你放信号,你再过来。”他不知道边鞑人究竟给他们下了什么圈套,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走向都跟齐王与他说的无二。 如果谢迎书要进,那他势必会死在里面。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去说服他不进攻,谢家人世代都在北疆长大,对于他们说,北疆是他们的家。他们不会让边鞑人进攻北疆,不会让边鞑人的马蹄踩在大周人民的身上。 只要他们活着,就不会让这个国家的子民因为边鞑人,再流一滴血。 周珩从前认为这一切是可笑的,但真的走到战场上来,才知道他们所要守护的,他们所坚定的是什么。 只有真的站在这里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家国安宁,究竟是谁换来的。 他们活在安全的城堡里,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京城里运筹帷幄。 但却并不是这样的。 火势逐渐蔓延开来,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再去挣扎你去还是我去了。 “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所以我来做,远远比你去,更有用。”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迎书觉得自己理解了他话语背后的意思,也明白了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在当时的那一刻,他却发现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周珩。 这是他做的选择,也是江若茵一直都希望他能做出自己想要做的选择。 少年时代,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为自己当初没有做的决定而后悔。 尽管那一战,少年再也没有办法知道他当时的热血会不会悔恨终生。 江若茵在大营里等了很久。 她听到前方被云胡人切断了后路,也听到后方部队追的很紧,她听到他们被困在了那里,但也听到包围圈被解开了。 她等啊等,等到先头的兵带来了胜利的捷报,但却没有等来谢迎书的笑。 风尘仆仆的谢迎书走到她的面前,拉过她的手,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京城里金尊玉贵的少爷,就连上了战场,身上也是带着别的将士没有带的稀奇玩意的。 “或许你会想要,你不要的话,我总也要带回去,给齐王的……” 他们没有没输,他们赢了。 周珩确实知道一些边鞑的人伎俩,他先一步过去,打乱了边鞑人的节奏。边鞑人对他的反水非常的愤怒。 愤怒的人终究抵不过他们的精明算计,边鞑人的先遣部队败了,可同样败了的,还有周珩。 他的背叛引起了边鞑人的愤怒,他们互相交易了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却不想折在了一个孩子的手里。 于是他们放弃了攻击,转而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在了周珩的身上。 边鞑王死前对着天空呐喊,“你们中原人,终有一日,会为你们的不忠,付出代价!” 谢迎书说:“周珩死了。” 带着他仅剩的男儿热血,永远的留在了萨克尔疆场。 作者有话要说:周珩的一生就到此为止了,这一章写的我很纠结。我的笔力还不足支撑一个战争的大场面,感觉词语无比的匮乏。 希望等我有能力了可以重修一遍。 所以晚了一点,爱你们,啾咪~ 第64章 自责 对于周珩的死, 江若茵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她曾经恨不得把他撕成一片一片的,可当周珩真的死了,她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甚至为他这蹉跎的一生而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 他终于学会了做自己想做的决定,却因此葬送了自己。 江若茵知道她不该因此同情他,可依然会从谢迎书带回的那件小物件中, 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唯一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是那年八月团圆节,她送给他的流苏环佩。 谢迎书拦着她, 把她的放在膝盖上, 给她按着太阳穴,“想哭就哭吧。” 江若茵没有回话, 只是拿着那块环佩, 过了许久,才轻声的问:“我为什么要哭?” 她爬起来, 双手撑着床板,看着谢迎书的眼睛问他, “为什么你会觉得, 我会想哭?你不是喜欢我么,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为了别的男人的死哭?” 谢迎书被他逼问的往后退了一点,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两边,很明显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小姑娘顺着他的动作往前又逼近了一点, “你觉得我应该会哭么?” “我只是……” “我确实应该哭的。”江若茵撑着身体,眼眸低了下去, 长长的睫毛搭在上面,遮住了那双池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我是该为他伤心一点的, 毕竟他会死,也是因为离开之前我对他说了那些话。可我依然觉得,他这样是自取其果。” 他如果一直向从前那样,确实可以活下去,可那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若茵认为苟活于世不如死得干脆,可她这样想,却并不代表别人一定这样想。她把她的想法强加于周珩,是不是间接的导致了他的死? “我不过就是说了那么几句,他就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来,你说等我回去了,齐王会不会觉得,我是杀人凶手?” 她的呼吸打在他的脸庞上,让谢迎书连她在说什么都没听清,只觉得那份呼吸炽热,而又荒凉。 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在往她自己的身上插刀子。 “齐王不知道你来,就算是凶手,他也该来找我。” 江若茵翻开眼皮看他,那双眼睛里竟然藏了一堆谢迎书不懂的东西,他看着小姑娘忽而笑了一下,“你看,我总是能这样,利用着所有的人。让你们为了我做事,而我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谁也别想找到我的身上。跟我在一起,你不害怕么?” “你是不是背着我把大营里囤的酒都喝了,怎么说上胡话了?” “我没喝酒。”江若茵的手抬起来,敷上谢迎书的脸颊,她的指甲有些长了,上面点着蔻丹,她的手在抖,甚至划在他的脸上的时候,让谢迎书感到了一种轻微的疼痛感。 她的指甲摩擦着他的脸颊,一度让谢迎书很想跳下去看看他是不是破相了。但江若茵的状态很明显不太对,他并不敢这个时候去装傻。 她说:“我很清醒,我一直都很清醒,我是个罪人。” 她的脸越逼越近,她的双手都放了上来,捧着他的脸。她屈起腿跪在床榻上,整个人比他高了一些,从上至下的看着他的脸,把他的脸扬起来,让他没办法不看着她。 谢迎书知道,她是在自责。 周珩的死,给她带来了无上的压力。 起初,她应该只是想周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把那份被齐王压抑的感情放开,不要只吊在她一个人身上,把那股想要自己决定心情放的远一点,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做了选择,却因此死了。即便理智上能明白,即便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周珩恨的入骨,可真当听到周珩的死讯的时候,她依然难以疏通内心的情绪。 她对周珩抱有最基本的同情,她恨他,却也觉得他罪不至死。 她为周珩找尽了理由,怨他的软弱,也未尝真的想亲手杀死他。 若是周珩从不曾改变,她大概会依然恨他,依然觉得他罪有应得。 “他是带着独属于他自己的信念死的,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因为你一句话他就去死了,毕竟你没有咒他死不是么?你只是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现在他找到了,不好么?” 江若茵微微的歪了歪头,“你说的好像也对。” 感情的转变就在一瞬间,江若茵只是需要有人来承认自己,有人来告诉自己,一切都跟她无关。她总会想若她没有开口,事情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一切,却总是忽略了事在人为。 连周珩都找到了他的归宿。 “那我的呢?”她依然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那我的归宿在哪儿。” 谢迎书想,只要他稍微一抬头,就能撞上少女像花朵一样粉嫩的双唇,就能去尝一口少女的唇齿是不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微甜。 但他在江若茵要覆下来之前伸手拦住了她的脸,“等回了京,你就能找到你的归宿了。” 江若茵猛然惊醒,在谢迎书的掌心里“啧”了一声,暗自嫌弃自己的行为。她自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情绪到位,突然萌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不过幸好,谢迎书还算是个真人君子,坐怀不乱,也在她这里打了个及格线。 “你当我脑子被驴踢了吧。” 堂堂相府小姐,做出这种事情,万一叫人听见了点墙角都是要被拉出去投江的命。 难搞。 江若茵先一步回了月家堡。 北疆还未安全,虽然这一次周珩的工作大大的折损了边鞑人的士气,但不管怎么说边鞑人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说一次玉石俱焚的袭击就真的能让他们彻底失败的。 之后还有几场硬仗要打,江若茵要传达的事情传达完了,她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临送她离开之前,谢迎书抓着她婆婆妈妈的说了好大一段话,叫她不要再听见什么了就跑来北疆,只会叫她担心。 “我不来,你们可没有一个人能飞的过去明明谷。”她承认那件事儿算是撞大运,但至少还有大运可以撞。 要是她不来,他们就得去月家堡请援兵,请不请得来另说,这一来一回就要三四日,到时候怕是已经被边鞑人屠的骨头都不剩了。 “知道都是你的功劳,回头我写战报的时候都给你写上去,你敢么?” 她是偷偷跑来北疆的,本意是为了拦住周珩,不让他做出错事,撞了狗屎运救了他们一命,但却只能拿这鸡毛当令箭,在谢迎书的面前撒撒野。 没有命令,便跑到战场上去,要是让盛元帝听去了,怕是又要几个月睡不好觉,成天琢磨着江家是不是也要有什么动作了。 侯府跟江府之间的婚约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们已经做的很明目张胆了,再让盛元帝忌惮一分,那就大家都一起下地陪葬好了。 江若茵承认,她说不过谢迎书,“你赢了,我滚了,有缘再见。” “回来。”谢迎书从后面拉了一把江若茵,把小姑娘蜷在怀里,“这次你必须听话,别让我担心了,嗯?” 江若茵耐不住他烦,就答应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他塞了点家里厨娘做的糖,甜的塞牙,她其实也不爱吃,但是她没别的什么能给的,就只能给他这些东西,“那我去月家堡玩几天,把二堂嫂家仓库里的好玩意都给搜刮走。若是你平安归来,我就分你一半。” “你舍得?” “舍得呀,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舍得。” 小小的姑娘呀,她在六月的盛夏,背着手蹲在马车厢外面,朝着他挥了挥手。 笑靥如花。 江若茵没有在月家堡耽搁的太久,依她说的在月家狠狠的搜刮了一通之后,便伴随着月程雪骂人的声音先一步回了京城。 她的好姐姐还在京城里等着她,每年到了夏天正是各种诗会,集市最多的时候,不说别人,谢宁心总是要来吵着要她一起出去玩儿的。她们二人的才学差不多,但江若青身子骨总归是禁不住折腾的。 江若茵提前放了消息要回去,江若青也做了准备,把谢宁心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我今天是必不可能陪你出去玩儿的,四姐姐要回来了,我要去接她的。” “那我也跟着一起去接四姐姐!”小丫头未经事故,也看不出来别人跟她演戏。她虽然与江若茵熟悉,但江若青也是真心待她,没叫她看出那之间的差别来。 只是江若茵在信上说了,她在周珩那边已经漏了馅儿,后面在北疆就没怎么装,也不知道这是顶着什么样的模子回来的,要是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怕是小丫头当场就要哭。 江若青最终也没拗过她,只能带着她去接江若茵回来。 只是随着江家的马车一同到达的,还有一道从大内送到永宁侯的圣旨。 马车轱辘停下,江若茵从里面撩了帘子,把甜甜地叫着“四姐姐”的小丫头抱了个满怀。 大内太监站在永宁侯府的门口,用那尖锐的嗓音说着:“请永宁侯夫人张怀静,接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都比较晚更,建议一觉醒来看更新,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8-28 00:29:56~2020-08-28 23: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圣旨 江府的环境要比侯府宽松的许多, 家长们也鲜少会管孩子,放任他们到院子里随便玩儿去。 谢宁心喜欢这样的环境,便总是来。 江若茵眼瞧着自家四姐姐的精神头已经到了极点, 便先放下了已经越来越变得沉甸甸的小丫头,“我走了一路乏了,没有精力陪你玩, 你接着找若茵姐姐去。” “那我送姐姐回房间!”小丫头嗓音甜甜,江若茵没驳了她的兴致,就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到屋里头。 到了屋里面, 江若茵给春荷使了个颜色, 后者把小丫头抱了出去,“三姑娘, 姐姐要换衣裳休息了, 咱出去等好不好?” 谢宁心没想太多,只是说了句:“好。”倒也不吵不闹的跟着春荷出去了。 江若茵跟江若青两人迅速的换好了衣裳, 留了江若青在屋里,她在身后问, “你可撑得住?舟车劳顿, 你又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 江若茵叼着腰带往头上插簪子, 含糊不清的说:“这一两个月想来她也没少过来,姐姐从来不曾这样玩过,我再不来救姐姐, 怕是姐姐要被她累死了。不过是多撑一个下午,大不了晚上留着一起睡, 不碍事的。” 她如今年岁稍长,已经不如小时候那般精力旺盛,有事折腾了一路, 总得也已经疲乏了。但为了掩人耳目,她也不得不去接着应对外面的那个小丫头。 “那你也不要硬撑,不得行了,就叫人给她送回去,也不妨事。倒是我还有话跟你说,早点回来。” 有人看着谢宁心呢,他们总要做的小心一些。 自从她弄断了齐王能桎梏着张怀静的那条线之后,齐王便久久不曾对侯府动手。但是他对侯府的动静还是敏锐的,想来他定是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的,谢宁心的身边也未必干净,总是要多一个心眼。 江若茵收拾好了自己,便走出去,陪着谢宁心玩儿去了。 这小丫头被人养的太好,和她不一样的,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也没有人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她就是这般被人宠爱着,不知世事的长大。 就像她的上辈子一样。 “五姑娘,侯府那边差人来了,说是要三小姐赶快回府,有事情要说……” 江若茵手里拿着铃铛,对着谢宁心晃着,听得这句话不仅皱了皱眉头,“怎么?什么事儿这么重要?” 到目前为止,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永宁侯没死,这一战过后,也还没有被扯出通敌的事情,有些证据才随着周珩身死俱灭,怎么寻思都不该跟这小丫头扯上关系。 上一世谢宁心因为太过年幼,似乎充了宫女,具体做的什么不太记得清了,但毕竟也就是个孩子罢了。 春荷看了一眼谢宁心,凑到江若茵的耳边跟她咬耳朵,“听说是宫里来了人,还带了圣旨,那来传话的人没多跟咱们说什么,只叫人赶紧回去。” 圣旨?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江若茵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事儿,她就这么上杆子过去掺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能跟谢宁心说了,要她万事小心,回去了有什么事儿记得给自己通的消息。 “圣旨是什么?”小丫头问。 “圣旨……就是宫里那位下的,给你们的命令,圣旨在上,不得不从,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得收着,不然就是抗旨……” 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一道圣旨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旨意已经降下来,就是再想反抗也没有用了。 永宁侯府经不起抗旨这么大的代价,只要他们稍微异心,就会被立刻打成反贼,收权,散府,流放。 北疆战事即将结束,短时间内再不会有外敌入侵,永宁侯府也即将再无用武之地,成为盛元帝随时可以放弃的东西——只看他们听不听话。 小小的谢宁心不懂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懵着被送上了马车。 江若茵回了院子,心不在焉的看着倚在床上看书的江若青,“我以为你谁了。” 江若青翻了一页过去,也没太看进去,只是看着解闷,“我听见了,怎么会有圣旨?” 江若茵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一步我实在是摸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会不会跟周珩的死有关?”江若青也不看了,找了片金叶子放在书页里做书签,把书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听闻周珩在前线死了,可有这回事儿?” 江若茵惊讶,“便已经穿回京城了?” 这么大的事情,还以为谢迎书会再瞒一阵子,毕竟仗还没打完,这会儿传回去这样的消息于他而言太不利了。 送到北疆的外姓领军就会死,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以盛元帝多疑的性子,说不准要猜到那条沟沟里。 周珩冒死前行的时候未必想到了这一点,可却不代表齐王不会就着这件事情做什么文章。 要怪也只能怪她回来的太晚,只记得去月家堡再呆一阵子免得回来的太快引人猜忌,却偏偏忘了这档子的事儿。 北疆军里不止周珩一个,还有数不清的眼线,他们或许没有参与到齐王重要的谋划中,但是给京城里送点消息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下就麻烦了,这一道圣旨可就没什么好事儿了……” “麻烦又能怎的,圣旨已经下来了,你还能回到过去,去拦一把不成?”江若青只是随口一说,但江若茵却当了真。 “那……我再死一次,会不会重生呢?” 江若茵看了她一眼,走下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脑门,“疯了吧你,少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上,你是要吓死我。” 其实江若茵也就是当时那一瞬间想到了,可这次重生本就是摸不准的事情,甚至一年过去,事态的发展也并不是全都照着她所知道的走,事情的变化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就是她真的重生了,也不能保了这边就能保得了那边。 “你也先别着急,这既然是圣旨,肯定是有消息传出来的,你就先等等,等等再说。” 江若茵被江若青哄着暂时放下了,但是也愁着。 这刚回来,脚还没歇下,就来来回回的问了好几遍小厮,有没有侯府来的人传消息。 看门的小厮都被她给绕懵了,“五姑娘您就放心吧,要是有了消息,我们定然是第一个通知您的,您还是回屋里等着吧。一会儿主君回来看你又在忙活别的事情,肯定又要骂你了。” 虽然江戎对江若茵已经是骄纵异常了,但那大部分只有江若茵自己的事情上,他才会放纵江若茵去随便的闹,闹成什么样他都给收着。可是为了别人家的,他就不会太纵着她了。 虽说侯府与自家已经定了亲,她又非要跑去北疆救人也就随她去了,有月程雪和谢迎书护着,倒也不怕有性命之忧,边关玩儿一圈儿而已,还能真叫她上战场不成? 江若茵突然想到自己还真就上了战场,这事儿虽然大家都会死命给捂着,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小厮到江戎那边去告她一状,就是江戎再怎么宠着她,也得让她去祠堂里饿个几天。 “罢了罢了,那父亲回来了你也叫人来跟我说一声,大不了我去问父亲。” 江戎虽不常在御前走动的,但总也比她这般死等来的消息敏锐的多。 到了傍晚,江戎归家,江若茵一刻都不能等的跑去了江戎他们院里,被正在换官府的江戎骂了好大一顿,“你一个姑娘家都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是我从前太惯着你了,惯的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是不是?” 江若茵抬着袖子挡着脸,“我错了爹爹,我着急嘛。” 江戎在顾明霜的伺候下换好了家服,才叫江若茵进来,“说,又怎么了?” 江若茵把周珩与齐王的事情跟他一说,江戎也就明白了她在猜什么了,“你是觉得这一道圣旨,跟齐王有关?” 江若茵点点头,“总也不会有外人了,不然主将在前,哪有这么掏人后院的道理,想来也是有了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要更加控制着侯府。女儿想这里面要是没有齐王添油加醋,那是不可能的,圣上再怎么忌惮永宁侯,却也不会做这么伤人心的事情了。” “你还不知道圣旨是什么呢,就已经知道是要伤及臣子心的事情了?” 江若茵心道这盛元帝祸害起永宁侯府来向来都是不手软的,就是再怎么战功赫赫眼中钉毕竟是眼中钉。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对江戎道,“女儿也只是猜测,直觉所言罢了。毕竟怎么想,这个档口,捷报未来,似乎也出不来什么好事儿,能叫圣上龙心大悦的下圣旨。” 江戎捋了一把胡子,脸上的表情不尽愉快,“你猜的没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事儿要是现在就传到北疆去,说不定谢迎书那小子能立刻揭竿就反了。” “他要为二皇子和谢宁心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66章 过界 谢宁心是在天色黑下去的时候才出现的。 小轿子停在江府的门口, 江若茵闻声赶来,就抱住了扑向她怀里的小姑娘,听着她低声的哭。 小丫头小她好多年, 虽然也是能谈婚论嫁的年岁,但毕竟是侯府最小的女儿,被哥哥们护着长大的, 还未见过什么是爱情,就被一纸赐婚砸懵了。 大约是谢迎书平时也有跟她说过些二皇子的事情,也许只是因为二皇子不在她的美学范畴里, 总之小姑娘总归是伤心的。 江若茵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里耐心地哄了大半宿, 才把小姑娘哄得睡过去。 她拿手帕把小姑娘脸上的泪水给擦了,轻声对身旁的春荷说, “去给侯夫人递个消息, 今晚三小姐就住我这儿了,明儿一早我再送他回去。” 随后她披了件薄衣服, 坐在桌案前,□□荷研了墨, 词句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给谢迎书写一封信。 信最快到北疆也要五天, 还要算上前线消息递的慢,来回怎么也要半个月,可是即便是有这半个月, 他却也未必有机会赶得回来。 其实她也很担心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他,怕谢迎书知道了气上心头, 反而影响了战局。 可她若是藏着掖着,怕是等谢迎书回来了,也会怨她不告诉自己。 这件事儿到底是侯府自己的事情, 她插不上手,也无从插手,只能交给谢迎书自己定夺。 谢家大哥是个不成器的,如今也在北疆那边照顾伤重的永宁侯,只留得张怀静一个人在京,此次齐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牌,为得就是恶心一把谢家。 江若茵一夜未睡,删删改改的给谢迎书写了一封信,第二天打着哈欠看着醒过来依然抽鼻子的小宁心,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 江若茵给她打趣,“这要是让侯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若茵姐姐……”小丫头嘴一撇又要哭,江若茵连忙让她打住。 她昨天才刚回京,又熬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实在是没有精力哄孩子了,“我给你哥哥通了消息,也跟你母亲说了,你们且先等一等。虽说是圣旨下了,但是等礼部定日子,准备着还要一些时间,倒也还要转圜的余地。你二哥哥会想办法的,先别哭,你哭了,对面就更高兴了,嗯?” 谢宁心不懂那些个,只知道江若茵叫她先不要动,便就什么都没说。再多的想法也都先咽在肚子里,等哥哥姐姐们出主意。 她虽然被宠的过分,但也知道那些事情谁能做到,谁做不到。张怀静素来是不成事情的,但谢迎书在小小的谢宁心眼里,是除了父亲以外,无所不能的人。 二哥哥什么都能做到,没有二哥哥做不到的事情。 有了江若茵的许诺,谢宁心也就先回了侯府。 张怀静听了倒也放了半个心,却又说:“可我托人到宫里打听了,这一次就是因为你哥哥让那位小王爷折在战场上了,惹得龙心不悦,才有了这回事儿,就是你哥哥回来能有什么用呢?” 小宁心正被丫鬟用冰快敷着眼睛,对张怀静说:“总也要等二哥哥知道了再说,就是二哥哥真的没有办法了,那我们不是照样没有办法?” “说的也是,那便你等哥哥来了消息再说吧。” 张怀静是监视过齐王的手段的,他向来阴邪,就是谢迎书知道了也未必能有什么反应,也就没抱有太大的期望。 结果谢迎书的雷厉风行,连张怀静都觉得叹为观止。 她是没想到,她跟永宁侯,两个都没什么勇气的,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谢迎书自接到信的那一天起,只叫人给江若茵回了两个字:“等我。” 江若茵当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后来只听得前线传来战报,谢迎书大破边鞑,收复萨克尔疆场的消息。 举国之下,皆为之震惊。 盛元十四年十月末,谢迎书挂帅归京,京城万里锣鼓,喜迎大将军的归来。 他成了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也是大周史上第一位凭借战功提前席爵的人。 江若茵只知道谢迎书给她送那两个字的时候,也同时给宫中送了一封信,他一定是为了谢宁心的婚事付出了什么代价的,却没想到代价是如此的沉重。 他显然是奔着一劳永逸去的,江若茵不难想象当时那个状态下的谢迎书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那个时候怕是只有一个念头,彻底的赢了,然后拿着筹码回去跟盛元帝谈判。 盛元帝虽然借着这个由子,答应了齐王的提议,用谢宁心来控制他,但却不会完全不给他这个颜面。人家为了自家的妹妹,连这么大的战功都给你拿回来了,盛元帝也不会为了另一个不喜欢的人,而失了忠臣的心。 只要谢迎书没有因为这事儿掀了杆子烦了,那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时日还长,如今谢迎书年轻气盛,就是赢了一场仗又如何,他无权无势,对这朝堂中也不熟悉,只要给了盛元帝一个提示——谢家出了事儿,他会拿了功劳回来抵,他还是信任盛元帝的,他愿意继续跟盛元帝谈条件——那便可以相安无事一阵子了。 谢迎书走的这步棋太险,险得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不过幸好,他活着回来了。 他成了战功赫赫的平北将军。 江若茵没有第一时间去城门接他,她知道他要先去京中,拿着捷报去要盛元帝收回成命,他还要回家先安抚母妹。永宁侯也从月家堡送回来了,他折了一条腿,日后也难在站起来了。不过还好儿子已经长大了,永宁侯便送了一封折子到御前,卸下了侯爵,盛元帝大笔一挥,便叫谢迎书席了爵,封了将军。 看起来故事似乎就到此位置了。 江若茵是傍晚才见到谢迎书的,他叫红石递了消息过来,让她到春风阁去等他。 黄昏已至,天边的云彩被漂成了耀眼的红,江若茵倚在春风阁的三楼窗旁,一直盯着外面等着谢家的车马过来。 茶喝了一盏又一盏,他才来。 落了座,他就先喝了一缸茶,江若茵说他:“你今日才回来辛苦,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谢迎书摆了摆手,把茶杯放下,“可是我想见你,我想回来第一个见你的,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做完了,总归是不好直接来见你的,你也会怨我……” 江若茵嗤笑一声,“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就不怕我吃了宁心的醋,你就这般为了宁心发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会不要你?你就没想过为了宁心宁可死,那我怎么办?” “我……其实是想过的,但是我不能不去……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北疆骑兵,你既然递了消息给我,就说明你也没有办法了。那是谢家的事情,自然只能由着我命去驳……我是想过我这般横冲直撞,你会不会怨我,但我想你是不会的。若我真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什么都不做,你才会看不起我。” 他说的倒是没错,她确实不会怨他。 如果四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她能搏来这样的军功,那她也会去试一试。 因为他们此时只是少年,没有权力,没有人脉,他们有的就只有心头的那股劲儿,而这不堪一击的命。 “罢了,你来找我应该也不是说这事儿的,要说什么?” 见她没有逼问下去,谢迎书反而放下了一口气,“是有话要跟你说,我下午进宫,你可知皇上跟我说了什么?” “他能跟你说什么,无外乎都是些孩子喜欢到他来这儿求了好几次,又来不及问你才下的旨意。既然你家这么不愿意,那便算了。” 谢迎书点头,“你猜的到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却跟我提了另一件事儿。他跟我说,齐王认为周珩的死跟我有关,是因为我跟他不和,我才故意要让他去打先锋,才会因此死在哪儿。” 江若茵听此,这些话她其实听过的,自从周珩的死传回京中之后,齐王跟着不少人都说过这话,为得就是拉拢人心,表示谢家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个相府女儿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还不是嫉妒他们家周珩才貌双全。 江若茵听着的时候只觉得貌可能是有,才是真没有,堂堂齐王这么睁眼睛说瞎话也是头一份。 可是,“你从别人那儿听来这话我倒是不稀奇,可圣上是这么跟你说的?” 谢迎书喝了口茶,“倒不是直说,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他刻意告诉我这个,是为的什么?” 江若茵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了,“你都知道他是刻意告诉你这个,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对这些事儿不那么敏感,能听出个意思已经是极限了,我相信你,你每次提及圣上所想的,都真的很灵。” 江若茵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去,心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的时候她还真的不想灵,不过这次谢迎书问的她倒是还有几分把握,“他既然特意告诉你,就说明齐王在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做过界了。过界到他忌惮齐王,已经高于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快结束了,北疆的故事比我想象的要短一点。 下卷回京城,打败齐王就可以大结局啦!感谢在2020-08-29 17:11:56~2020-08-31 00: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需要 他们就是想破了天儿也想不到齐王究竟做了什么惹了盛元帝的不痛快, 毕竟以那位陛下族谱往上倒十代的心眼都小的跟针眼似的,因为点啥都不稀奇。 于是到最后他们也没得到个什么结果,就是给两方通了信儿, 都对此有个准备。 盛元帝的想法,还是不要过多的猜测的好,即便他们真的顺着他的想法做了, 也难保他不会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你刚拿了这么大的军功回来,虽说是用军功换了宁心的自由,但总归也还是要赏的, 只是碍于齐王的面子还不好赏, 过一阵子,总会跟你提的。” 齐王前脚找了他们的麻烦, 盛元帝若是后脚就赏了, 必要遭人埋怨。齐王此时正在京中各路招揽,跟人说着周珩惨死的事情, 活像个长舌妇,那头盛元帝要是再一赏, 那就是真的把谢迎书的人缘往火坑里推了。 既然盛元帝这样跟谢迎书说了, 那就是要他来制衡齐王, 总不会这般害他的。 “我知道的,我倒怕他不赏了,那你岂不是就不嫁我了?” 江若茵没想到他竟然还惦念着之前说的那件事儿, 嫌弃的拿手打了一下他的脑壳,“你的军功, 是我说了算,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那我的奖励呢?” “什么奖励?”江若茵装傻。 谢迎书:“你说要去搜刮月家堡的仓库,要分给我的。” 江若茵眼神飘忽不定, 像是根本不记得这事儿似的说:“有么,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话的?” 谢迎书伸手掐住小姑娘的脸,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肉了,捏起来手感一点都不好,他想着怎么能让她吃胖一点,“有,你别想抵赖。” 江若茵低头咬了一口他的虎口,没动什么力道,她的牙不太齐但也不尖,也没使劲,就只是虚晃的咬着,用那微微的尖锐感在提醒着他。 她只是在撒娇。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是好笑的看着他,看他想说什么。 “怎么,恼羞成怒就咬人了?”谢迎书笑着,对她这样的撒娇很是喜欢,他甚至希望她能再多依赖自己一点。 “给你准备了,不过现在不给你。”她松了口,把下巴托在他的手上,笑盈盈的看着他,“等年底再说吧。” 他们定了年底的婚事,本来谢迎书是很希望能快些迎来这个日子的,但走到这一步,他却生了些疑虑。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如今朝局动荡,看似北疆大胜,是我永宁侯府重获荣宠的好机会,但实则不然。北疆骑兵有了这般能力,只会更加成为盛元帝心中的一根刺。他现在看似对我敞开心扉,无非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我年轻,容易被他画下的未来图景欺骗,捧得我飘飘然再让我跌落谷底,而其二便是你猜的,他需要我,并且短时间内不能放开我。” “所以你想……暂时先不与我成婚,你想迷惑他?让他觉得你飘了,看不上相府了,再趁机拉拢你,让你干掉齐王之后再收回你的权利?可圣上膝下并无适婚的公主啊……”江若茵自己寻思了进去,然后被谢迎书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啧,疼!” 谢迎书甩甩手,“我还没觉得疼呢,你脑袋戴的什么玩意这么硬?” 她今儿的头饰是丫鬟选的,伸手摸了摸也没摸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但也没被他这打岔给岔过去,“说正事呢。” “是,正事。跟适婚公主有什么关系?他拉拢我,还用得着牺牲一个公主么?我在他眼里还没那么大的面子,我想的也不是这个……我是觉得我得想个办法,让他永远都需要我,让他觉得没有了我,就没有了安全。”谢迎书停顿了一下,看着江若茵的反应,“我该怎么做,你知道么?” 江若茵呼吸都停滞,他没想到谢迎书竟打算玩儿的这么大。她压低了声音,“你疯了?这话叫别人听去,当即就能敲你一个谋反!” 这想法是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几乎与把盛元帝当个傀儡皇帝没什么区别。 谢迎书轻笑,“我没疯,他对谢家的忌惮已经不是任何军功就能让他放下的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怕的更厉害一点呢,既然他要我来控制齐王,那就想想齐王会怎么做,而我又该如何回应?” 他这想法太过胆大,江若茵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动作。我想周珩的死,或许本身就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一切都是他算好的事情。剩余的,只能多关注一些,我想京中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太平了。” 他们目前所知的消息里,也研究不出来什么东西来了,就只能这么放任着。 天色已有些晚了,两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各自回了家,谢迎书也需要早早的休息了一些。 江若青问她今日都去说了什么,江若茵给她讲了个大概,这位四姐姐倒是有些思绪,“说起齐王,之前我要跟你说个事儿,叫他家的事儿给打岔让我给忘了。之前二姐姐回门的时候跟我说,在齐王府,关于齐王妃的事情,是不可说。” 不可说。 江若茵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周珩会经常跟她提起他的母亲,在他眼里齐王妃是个很值得他尊敬的人,他们院儿里也从来没有个不可说的氛围来。 “怎么个不可说?” “我也问了,二姐姐说她也不知道,反正几个老嬷嬷都是提前齐王妃就色变的,我叫人去调查了些关于齐王府过去的事情,继而终于叫我寻了个老嬷嬷出来,不过我去请了,人家不愿意见我,要见你。” 江若茵有些诧异,“见我?” “是,点了你的名,那想来也是一直关注着京城动向的,她先下就安排子在方翎漪所在的庵里,你可要去看她?” 江若茵思索片刻,吹了桌上的烛灯,“见,我明日就去见她。” 次日一早江若茵就给方翎漪递了消息,不过却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在过了中午才收拾好了东西上山。 方翎漪等了她小半天,已经被她的慢给气着了,“说要来,又迟迟不来,哪儿有姐姐这样的人。” 江若茵倒是不急,从家里带了上好的红茶给方翎漪,“你就又知道了?昨日谢迎书才回来,我今儿就巴巴的大早上出去,定是要被人怀疑的。等过了晌午,我再出门,不过是上山会会闺蜜罢了,他能想我什么?” 方翎漪也不是猜不出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俩见面互怼惯了,就是之前惺惺相惜了一回,也改不了互相嫌弃的脾气,“姐姐如今承认我是闺蜜了?当初不知道是谁,损我损的厉害着呢。” “你现在想听,我也能损你。” 小姑娘嘴贱起来没个收敛,吐了吐舌头没回话。 江若茵问:“人呢?” “后面呢,是你去问,还我给你叫过来?” 江若茵想了想,还是起身到后院去见了人。 那位老嬷嬷已经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实属高龄,说话和听力都不利索,要旁边的小丫头给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着,江若茵捡了个椅子,靠在老嬷嬷的身边,“嬷嬷是齐王妃身边的人?” 那老嬷嬷听得齐王妃这几个字,当即就有了反应,“王妃她怎么啦?哎呦,王妃就是脾气直了一些,齐王可不要太过迁怒于她呀。” 她的精神似乎已经有些混乱了,说不清现在记得的到底的哪一年的事儿。 江若茵看了一眼方翎漪,后者跟这老嬷嬷呆了几天了,已经对老嬷嬷的态度有了些认识,“嬷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王妃她去了好些年了呀。” “是是……是去了好些年了,你瞅我这记性,都给忘了。那可要跟阿珩说,不要学他的父亲,王妃无错,怎么就跟了这么个齐王,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我们姑娘苦啊……” 说着说着,老嬷嬷竟哭了起来,江若茵也一时半会不好继续追问,只能叫旁边的丫鬟先哄好了嬷嬷的心情。 她刚要走,嬷嬷却叫住了,“你是江家的那个小女儿是不是?” 江若茵寻思着,您老可算记起我来了,不是您非要叫我来的么。她自然不会这样跟老嬷嬷说,只是扶着老嬷嬷,“是我呀,听说嬷嬷您是要见我的呀。” “是……我是要见你……是我要见你的……阿珩死了对不对?”老嬷嬷的眼睛重归清明,江若茵知道她是想起来现在的事儿来了。 小姑娘微微的点点头,“是,他死了。” “是不是因为他的父亲?” “也不是……是他自己选的,他想为北疆的战事出一份力……” “胡说!那就是因为他的父亲!齐王那个人,跟北疆勾连了一辈子了,从前我们姑娘就不让他做,不让他做,说做个王爷没什么不好的。他非要做,害死了我们姑娘不说,还把我们姑娘唯一的血肉给害死了,我们姑娘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她虽然说得有些混乱,但江若茵还是把这些话捋了捋,从其中摸出了个大概来,只是这个真相,着实是让她有些诧异的。 她一直从周珩哪儿听来的,都是齐王说,让他完成他母亲的遗愿,他母亲最想要的,就是这江山。当年他与盛元帝夺嫡失败,他母亲是最伤心的,所以要他好好听他母亲的话,不要让她失望。 可今日听得这位老嬷嬷的话,与那齐王府中不得提起齐王妃的环境来,大约齐王妃是不同意的,齐王怕她坏事,便直接杀了她,还要给自己包装成一幅爱妻深切的样子,给儿子看。 他骗了周珩一辈子。 可是已经晚了,若是她上辈子知道这件事,或者他愿意亲口告诉他,或许她会愿意开导他,帮他想想办法。 可她们两个终究已经错过,年少的爱意早已在欺骗和阴谋中磨成了渣。她不再贪恋那份情谊,在他人不求回报的宠爱中得到了救赎。 如今再听见这个消息,便只能化成心里的一份遗憾,和一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千多字的剧情,记得看! 爱你们,啾咪~ 第68章 冬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补齐的一千字剧情,没看过的话前翻一下。 被出门打断了节奏,我会尽力调整回来的。 爱你们,啾咪~ 那日山上一别后, 江若茵给那位老嬷嬷安排好离开京城的路子。 她这些年在京城里躲着也不容易,就为了多看两眼周珩,如今周珩死了, 老嬷嬷的心思也就放下了。 江若茵终于认清,整个齐王府,便是从上至下的欺骗。今天这个地步, 从来都不是一步就能跨过来的,说不上究竟延续了多少辈的欺骗,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活在真实里。 只是这一切已经再跟她没有什么瓜葛了。 谢迎书同家里商量过了, 延迟了成亲的日子, 等一切都成了之后再做决定。 一开始江戎还以为他是要退婚,甚至都信了城中那些说谢迎书拿了军功回来便看不上中书令的门庭了的话, 活了大半辈子都是个文人的江戎甚至到处抄扫帚要打人, 被江之年跟江若茵两个人才拦下,要他听谢迎书好好说。 谢迎书也是个怂包, 江戎要抄扫帚的时候他当场就给跪下了,看得江若茵都愣了, 寻思你这男儿膝下的黄金也没多少啊。 不仅是江若茵看愣了, 就连江戎都愣了, 感觉手里的扫帚都挥不出去了,“谁让你跪的!跪我做什么,起来!” “热了岳丈大人生气, 那自然是随便岳丈大人责骂的。” “谁是你岳丈大人!给我滚出去!” 江戎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他们留了江若青给父亲顺气儿, 江之年跟江若茵连踢带踹的把谢迎书给拖了出去。 老头儿指着外面跟江若青说:“你瞅瞅你妹妹这什么眼光,谈了两个就没有一个正经人!” 江若青憋着笑,给江戎顺着气儿, 给江戎说:“父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还不是觉得谢二公子此举还是有担当的。” 老头儿也只是开始没听得后面的那句,等听见了,也就落不下这个面儿了,说来说去也就是太过宠着这个小女儿,生怕她在受得一点委屈。 “罢了,让她自己折腾去。” 江府庭院修的风雅至极,一年四季都有应了景儿的花开,园丁也及其上心,江若茵陪着谢迎书在院子里走着,同他提了齐王妃的事情。 “后悔么?”谢迎书问。 “后悔什么?” “没有早点查明真相,或许周珩就不会一辈子都被齐王用这个理由压着。亡母的遗愿,总是难以挣脱的。” 但江若茵却只是摇摇头,“是你太不了解周珩了,他最后之所以能做出不一样的决定,是因为他亲眼见到了北疆的战况,只在京中听人提起,能对北疆的危险有几分了解?不亲眼所见,怎能知如今的天下安宁是什么换来的。如果他没有见过,就是我查到了,也未必能改变的了他,他或许是真的来爱我的,但却未必真的信我多于齐王。”江若茵摇了一下树枝,上面的积雪纷纷落在了谢迎书的头上。 小姑娘恶作剧成功,坏笑着往前跑了两步,被谢迎书追着打。 “齐王控制人心的手段,比你我想的都要厉害的多。他能让周珩这么多年都如此的信任他,被他牵着走,虽说跟周珩本身的性格脱不了干系,但也离不开齐王对周珩的态度。若是早早的周珩就起了叛逆之心,你觉得齐王还会带着他做事么?周城虽然蠢到极致,蠢得齐王连用都懒得用他,却足够小人,为了权贵之势,他会永远站在齐王的那一面——只要齐王能赢,可周珩不一样。他在宫里长大,他要比周城更容易小心行事,就算他真的知道了,他也不一定会做什么。他是嫡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真当他有那般盖世的傲骨,能大义灭亲的不成?” 听得江若茵这么说,谢迎书却莫名的放下了心。 他听得周珩的故事的时候,还是觉得他有些凄惨的,被人骗了一辈子不说,甚至习惯了带着欺骗去对待别人。江若茵会为他找借口,会觉得他这么多年不过是被逼无奈,而这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妄想。 她确实是觉得周珩这么多年过的惨烈了一些,但她似乎除了叹息,再也没有别的心情了。 “他的确很可怜,但错误的遗愿,就真的应该被无理由的接纳么?” 她从那时对周珩死了心,便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江若茵踹了一脚身旁的树干,这次的落雪扑簌簌的全都落了下来,谢迎书的头上,肩膀上,都是雪,甚至还糊了一脸。小姑娘已经躲在一边儿笑着问:“你不是吃醋了?” “谁要吃吃这种醋。”谢迎书抓了一把雪,就往小姑娘的脸上糊。 小姑娘一点都不生气的,脸被埋在雪里连笑骂的声音都听不清,手上还不老实的往谢迎书的脸上糊了两把雪碴子。 “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今年的雪下的要早一些,早在谢迎书还未归京的时候,就已经落了满院子,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堆。 几个人在院子里打雪仗,但其实也就他们三个人,江若青只能在一边儿坐着,看着他们玩儿闹,然后一个雪球飞进了她的茶杯里,撒了一衣襟的茶水。 江若青端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江——若——茵——你是真的觉得我提不动刀是么?” 四姐姐一加入战场,江若茵就只有满地窜逃的份儿了,谁也不敢往江若青的身上砸,于是就只能由着她砸江若茵,甚至还得帮着四姐姐把调皮的小丫头片子给埋进雪里。 盛元十四年腊月初,江若茵捧着食盒打着哈欠去给谢迎书送餐食。 她把盒子往地上一放,也没什么形象的捡了一边儿的大石头一坐,“你们就打算风餐露宿?” “自然不是。”谢迎书过来给她拢了拢斗篷,“去那边的屋子里等我。”半半 江若茵大早上的过来,困得不行,但是昨儿又答应了他来看他,便不好不来,只好过来给他送早餐。 过了今年就是盛元十五年了,春节朝会办得隆重了一些,如今在搭朝会的台子,礼部主导,太子监工,剩余便是工部的人。工部的人皆是齐王手下,太子放心不下,便找了人手不够的借口,借了肃王手中的南衙禁军跟北疆过来的一部分谢家亲兵帮忙,谢迎书也就代表北疆及太子的幕僚出现在了这儿。 前几日他就过来了,但是昨天监了夜工,在是施工场地上睡的,就叫了红石到江府去传话,要江若茵过来慰问他,那话里撒娇的味道连红石都不好意思学。 谢迎书是今朝小辈中窜的最快的宠臣,也是最年轻的一个,虽说是有永宁侯伤退的原因在,但年纪轻轻的能接手北疆骑兵,而没叫盛元帝收回去,已是难得。听说他跟江府推迟的婚约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来挖墙脚了,可他又叫江若茵来送东西看他,又叫人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 江若茵拎了食盒子进去等,等到她都快趴在那小桌子上睡过去了,谢迎书才洗了手进来,“别在这儿睡,腰不疼?” “你知道睡不舒服还巴巴的叫我过来?”江若茵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拍了两下脸,给谢迎书把食盒子打开了。 晨间的吃食并不丰盛,不过是几位清粥小菜,在精致的碗碟里显得还挺高贵就是了,“赶紧吃,吃完了我要回去睡觉。” “哎呦我的大小姐,都几点了您还睡?” “几点了我也要睡!” 谢迎书倒是不嫌弃清粥小菜,几下便吃得干净,他是饿了,也没什么吃相。他们军营里出来的,其实是习惯了狼吞虎咽,怕吃了一顿没有下顿。 用过了江若茵根本就是浑浑噩噩的就要收拾好东西走,谢迎书拦了一下,“回来,既是巴巴的把你弄过来了,自是有别的事儿要跟你说,你着急走什么?” “什么事儿啊?” “我近来不太有时间去找你,只能叫你过来一趟。”谢迎书把她拉得近一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说,“你也知道,礼部也只是监工,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工部的人在把持。我和肃王的兵虽然是有帮忙,但人多眼杂,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亲兵都能看见什么报什么,总有人是漠不关心的。” “你是觉得工部的人会下黑手?可能做什么呢?”江若茵觉得姿势不舒服,于是换了位置坐着。 她坐得离谢迎书很近,从谢迎书的背后看起来,就像他在抱着她,两人的脸对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似的。 太子撩了帘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 他瞬间背过身去,嘴里叨叨着,“非非非非非礼勿视……” “非个屁。”江若茵嘴上没个把门的,瞬间就离得远了些,脸上却飞红。 太子并没有因为她的不敬而动气,反而是对她说:“是我叫谢兄将你请过来的。” “请我干嘛?” “请你帮忙,把咱们这场地,绕上一圈儿,看一看有没有什么——”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敬天台哪儿塌了!” 第69章 密道 太子跟谢迎书都没有多言, 直接就随着那位通信儿的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塌方法儿。 本来江若茵是不想去的,但是谢迎书拉着她的手一周都不曾放开。 江若茵轻轻的摇了两下,“我去合适么?” 她是个外人, 不属于朝堂上的官员,也不是什么来做小工的,这朝会上出了事儿, 让她一个外人去看,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太子都肯首了, 你怕什么?”谢迎书轻轻摇了摇江若茵的手, 对她笑了笑,“别怕。” “我不是怕我怎么样, 我是怕你们两个会因此招来非议。” 他们二人在朝中根基都不算稳, 虽说盛元帝还是更看好太子,谢迎书辅助太子, 也算是像盛元帝表忠心,他会扶持下一位储君。太子有远见, 有谋略, 也算是这几个皇子里面矬子里拔大个中的大个儿了, 二皇子那边虽然不老实,但到底未得到盛元帝的信任。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 可人最怕的就是骄纵太过, 若是太子太过恃宠而骄,仗着自己的恩宠就变得太过招摇, 反而会惹来盛元帝的猜忌。 盛元帝的多疑,从来不只在他们这些臣子身上,若是他太过的话, 那么盛元帝也依然怀疑他的儿子。 他可能不会选择二皇子,但也未必不会不去辅佐肃王。让兄弟二人相残,是帝王家最惯用的把戏了。 江若茵越想越偏,都没注意到谢迎书凑到她耳边来,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她吓得一个机灵,“做什么?” “跟你说话你都不听,那就只能过来提醒你了。” “你说什么了?” “说你暂时不用担心我们会不会惹来非议,这个不着急的。倒不如说,就现在这个档口,以我们的年纪,越是激进一点越好,越能让盛元帝觉得我们年轻气盛。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才会活得这么累,别想这么多,就做个快乐的大家闺秀不好么?”谢迎书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江若茵一巴掌打了下去。 “那你以后便什么都别来问我。” 她又何尝不想不去想那么多呢。 可是齐王不倒,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会有多舒坦,周珩从来都不是他们命运中最关键的一环。 虽然谢迎书成功的从那场战争中活着回来了,也并没有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可齐王扔在,周珩的死只会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的迅速。 他的手中不知道究竟藏着多少筹码,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到底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猜得到苗头的,他们也就只能见招拆招,就像这塌方的地基一样。 江若茵到底被他们拉着到了这地基的跟前儿,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她大概的扫了一圈儿,打量着她的人,除了那些看起来以调侃味儿居多的那都是谢迎书的亲兵,剩下的便都是工部的人了。 他们的装扮不一样,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谁是谁的人。那些工部的人的目光并不友善,甚至就快把“我看你不爽”这几个字儿给安在脸上了。 工部虽然是齐王的人,但也不会每一个都跟着齐王做事儿,大部分能说的上的话都是有官儿的,要说这些人这样看着她,倒是有些让她奇怪。 他们不该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齐王的人总归都不是傻子,这么□□裸的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那也太傻了…… 江若茵走过去,随便挑了一个人问,“你看我做什么?” 那人见他过去了,先是一惊,但又后退了两步,躲闪着她的视线,可他的眼睛里的东西却没有变,“没……没什么。” 这话可就说的一点都没有可信度了。 江若茵“嘶”了一声,“你这样可就不好玩了我跟你说,做人呢,就是要坦诚……” “坦诚什么?坦诚,昔日旧情人就被你给弄死在了北疆了,你还好意思说坦诚?”那工匠终于说漏了嘴儿,连江若茵的表情都不敢看就跑了。 江若茵愣在原地,一开始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随即便只好苦笑了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这齐王还真是雨露均沾,不知把周珩的锅推给了谢迎书,还顺带着给了她一份儿,这一碗水端平的技术还真的挺厉害的。 江若茵讪讪的回到了那大坑前,谢迎书问她做什么去了,她没说实话,“没什么,闲聊了两句,这坑是怎么回事儿?” “地下被人挖空了,我们在上面动工,挖地基,挖着挖着便挖到了这儿来,感觉是要做密室的,但是似乎却是很久之前动的工了,并不是近期所为。” 江若茵蹲下去看了看,上面动工的痕迹确实已经很久了,甚至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顺着坑道的方向走过去,下面是个密道,但是却不深,走了一段时间就发现早已被人填平,叫人挖了挖,后面都是死胡同并挖不开。 “以前用过的密道,如今被封了,这地儿曾经出过什么事儿么?”在场的都是小辈,除了这些年的事情,对于先帝时代的事情都不太算的上了解。 甚至这样看起来并不干净的事情,估计也不会被写在史书读物上让他们来看。 “不知道,我打算去问问老太傅,问问先帝时期,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情。”太子走过来,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江若茵一想到太傅两个字儿就浑身打了个机灵,“找太傅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啊,我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谢迎书轻轻的用手指顶了一下她的头,“虽说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但你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收敛一点?” “收敛了也改变不了我把他家小孙女打得头破血流的事实,他老人家记着我的账呢,得记我一辈子不可。” 太子听闻轻笑了一声,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可声音还是溢了出来,“江姑娘过虑了,我要问的老太傅,肯定是愿意要你一起去的。是宋岚,宋老先生。” 听及宋岚这个名字,江若茵才想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烦过那个小老头了,上次去还是之前江之年失意的时候,她横拉硬拽着江之年去宋岚哪儿挨骂。后来江若兰嫁人,北疆又出了事儿,破烂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已经没有心情让她能去临风水榭烦烦老头儿,谈谈诗书里的风花雪月。 他们去的时候,江若茵还特意从春风阁带了一份糕点过去,就为了解宋岚的嘴馋。 其实去的人只有她一个,等她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着了太子的道儿,为何要找宋岚,自然是因为她去得,剩下那俩人都得在大殿那边儿继续监工,哪里敢脱身。 江若茵在去的路上打着哈欠骂了一道儿,也不知道谢迎书成天跟太子混在一起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怎么搞得连太子都开始使唤上她了,感情她就一送信的。 就这么一路踢着石子儿叫骂,一路到了临风水榭,把食盒“咣”地一声放在了宋岚的面前,把小老头都吓了一跳。 “这是谁惹我们大小姐这么生气了?” “还能有谁?这世上最是会花言巧语的,自是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的男人。” 宋岚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你这小丫头,把我都给骂进去了。怎么了,觉着谢迎书不好了?他那种武将,心眼又多,本来就没比周珩好到哪儿去,他更聪明,还不如周珩能受你的使唤呢。” “我可不敢使唤周珩,我现在京中的形象,已经成了不要的人,别人也别想要,搅和黄了人家跟魏国公的亲事不说,还要把人害死在北疆上,让谁也得不到。” 宋岚一惊,他久不外出,虽然对朝政上的事情还能知道一些,但是对这些坊间八卦却是充耳不闻,他这儿的丫鬟也鲜少会用这种事儿来烦他的,“还有这种事儿?” “唉,嘴在长在人家身上,自是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咯,我不是一辈子都在吃这种亏?吃去吧,我今儿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烦您的,我是来给太子跑腿儿的。” 宋岚一听得太子这两个字儿就皱眉头,“我不管,我早已致仕,让他有什么事儿自己去研究去,少拿这些事儿来烦我。” 江若茵本就知道,要想宋岚掺和进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太子也就是看准了她跟宋岚关系还不错,才哄骗了她来当这个说客,她都在想要是没有这么一个大坑,估计还有别的事儿得让她来找宋岚。 “倒也不是让您出山,我自是知道您是不打算掺和这些的,只是有些事儿要来问问您。我们出生得晚,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今日春节朝会要用的祭司天祖的地方,叫什么——” “敬天台。” “对对对,他们在挖地基的时候,挖空了,下面有一处密道,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太子便叫我来问问您,可否知道,那下面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听了那下面空了的时候,宋岚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这件事儿,你回去直接告诉太子,让他赶紧把那个坑填上,剩下的就不要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70章 先帝 眼瞅着宋岚就要把她给打发走了, 江若茵急中生智扒着门框不走,用尽了全身所有的招数赔了一个月的春风阁的糕点,才逼得宋岚说了实话。 宋岚给她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久远到那个时候的盛元帝也不过只是个十五六的孩子,那时候先帝甚至还尚未登基,同另一位皇子正在争夺储君之位。 后一年的春节朝会, 依然是敬天祭祖的时候,却在那时出了意外。从祭祖的台子下面窜出了一伙贼人,便要对当时的皇帝行刺, 幸亏是当时的永宁侯身手矫捷, 救了皇上一命,可后来先帝却因此颇受猜忌, 春节朝会的事情一直都是献帝负责的, 既然出了事情,就一定跟先帝离不开干系, 是他做的不够周全才会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若只是讲到这里,就会让人觉得这是先帝的失误, 所以才成为了史书中不会存在的事情。 但是宋岚的语气到这里却是一转。 “如果是你, 你觉得贼人, 是从哪儿来的?” 江若茵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总不会是先帝带来的,可是若是史书中没写, 我倒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又觉得先帝不是那样的人。” 宋岚点点头,“确实, 先帝确实不像是那样的人。比起现在的那位,先帝其实更为仁厚,就是对永宁侯, 也未在言语中真的透露过什么,现在的那位跟先帝比起来,还是有的是东西要学呢。” 大抵也就只有宋岚才会这么直白的评价当今圣上,盛元帝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也最是理解盛元帝的一个人。 “那宋爷爷的意思是,这伙儿贼人确实是因为什么人才来的,但是却没有被写在史书上。此等谋逆之事断不会姑息,这个人……是先帝不愿承认的人?” 宋岚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没错,最后被推出来的人,是先帝的同胞弟弟,乾王。” 乾王这个人,在史书上并未有什么名字,看似平庸无奇,也没什么风流韵事,属于生在王族,却活得并不像王族的一个人。 江若茵虽然一看史书就好困,但也多多少少看过一些奇闻异事,并不觉那位乾王殿下有这般的胆量,但是若是真是那位,倒也能理解为什么先帝不愿意把这件事儿拿出来讲。 乾王虽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也不像是肃王那般在武艺领兵上有一定的简述,但在先帝的描述中,他跟乾王算是关系极好的,乾王虽然帮不了他什么,却一直是他最大的支柱,若是乾王做出这样背叛的事情,想来最伤心的还是先帝,也是先帝不愿将这一切揭露出来,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宋岚却说:“你想错了。” “错了?”江若茵不解。 “你觉得事情如果这么简单,被伤及深处的先帝,怎么会对自己最亲的人捅自己一刀,这般的能放下呢?”宋岚摇摇头,江若茵到底还是心太软了,才会这么想先帝。 江若茵问宋岚,“那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宋岚把茶壶放在她的面前,让她去给自己倒杯茶。 小姑娘坐在原地酝酿了半天的心情,最后还是认了命去给宋岚备茶,她沏茶的水准并不好,宋岚也并不爱喝,撑死了也就只是想折腾她一番罢了。 等小姑娘倒了茶回来,宋岚才缓缓地将剩下的事情给她讲了,“你可知道齐王与当今圣上,谁大一点?” “是齐王要大几年。” “那年出事情的时候,当今圣上只有十七岁,可齐王却有二十几岁了,他那时候懂得事情,可要比当今圣上太多了。” 生在帝王之家,外界所能给予的东西都是平等的,大周向来是皇子们一同上课一同听课,从不厚此薄彼,于是剩下的能影响一个人的认知,便是人生阅历。人活得年纪不同,于是人生阅历也就会有所差别,齐王是贵妃所出,贵妃所交给他的,也与皇后不同。 “那贼人的事情……是齐王做的?”江若茵试探的问了一句,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个答案,毕竟若是齐王做的这件事儿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齐王当时年幼,又不是最受宠的一个皇子,怎么会跟先帝的心腹乾王搞在一起。 “是齐王做的,你可知道怎么做的?”宋岚问。 江若茵摇头,“学生不懂,还请宋爷爷指点一二。” “是齐王做的全部的事情,可他当时毕竟年轻,漏了把柄在乾王手中。当时他装作害怕的样子,说自己只是一时间被猪油蒙了心,并非想对皇上下手,只是贼人他控制不住,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打算那个是说的及其动情,乾王向来心软,就替他背了这个锅。” “这……那难道乾王不曾告诉过先帝?” “先帝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乾王一心觉得齐王所说的都是真的,于是就毁了证据,而齐王却给足了能指正乾王的证据……” “于是……先帝无法降罪于齐王,就只能抹了乾王的罪名,让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 宋岚点点头,“那地道,八成是后来先帝自己封的,只是为何留了个些部分,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兴许……是留下来给人提个醒吧。” 江若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恍惚着回到了谢迎书那边儿的,只知道她过去的时候,非常不满的把头埋进了谢迎书的怀里。 太子还在一边儿开着玩笑的说:“这大庭广众的,也注意点啊。” 江若茵抬头,看着太子,“那就找个不是大庭广众的地方,我有事情要与你们说。”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休息的小屋里,谢迎书叫红石沏了热茶,问她怎么了。 江若茵把从宋岚哪儿听来的事情给他们一说,“总之就先填上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们就随便找些借口好了。” “你们说这件事儿,父皇知道么?”太子提出了疑虑,这毕竟是先帝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说盛元帝知道与否,还真的不好说。 “我想知道的。”江若茵答,“我想着就是圣上为什么让你做这件事儿,为的就是让你知道这件事儿。” “这般提醒,未免也太拐外抹角了些?”谢迎书问。 江若茵:“是有些拐外抹角了,大约只是不想直说,以那位别扭的性子,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他与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不也是在拐外抹角么。” 太子听闻点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父皇提醒了我,我接下来一定会小心的。我会找些借口,让那些工部的人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重要的部门都由我们的人来做。” 江若茵点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接下来,应该也没什么我能帮的上忙了。” 江若茵就此别过,太子也寒暄,“这次真的多些江姑娘,等朝会结束了,还请姑娘到东宫来,有什么奇珍异宝,都随便姑娘挑选。” 小姑娘当时就羞红了脸,抬脚就踹了谢迎书一脚,“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谢迎书捂着屁股往外跑,“不关我的事儿,绝对是他自己听墙角听来的。” 除了那天挖出了一个大坑来,春节朝会的修建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竣工,都未发生过什么意外。 太子殿下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还特意叫了江若茵过去,请她一同吃一顿庆功酒,却被她给拒绝了,“太子殿下莫要着急,春节朝会未至,也还不是该庆功的时候。” 太子惋惜,“姑娘说的有理,是我太焦躁了。” “齐王不达目的,是势必不会罢休的,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太松懈的好。当日春节朝会的时候,才是最该紧张的时候呢。” “姑娘心思这般稳重,谢兄有姑娘在,真是如有神助啊。” “殿下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妇人之心,小心谨慎罢了。” 除夕之夜,谢迎书被盛元帝叫进宫中说了好久的话,江若茵也不知道究竟他们去说了什么。她本来约了他一起去放花灯,却就这么被一路拖到了晚上,只好两人去护城河看了烟火。 谢迎书并未对她说到底在宫里说了什么,不过看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她也就没有深问。 他们也就只能呆这么一伙儿,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要进宫去参加春节朝会了。 谢迎书的新晋宠臣,虽然是承了祖先的隐蔽,但也是有军功在手,终于越过了所有同龄人第一个站在了朝堂之上,虽说这种方法实在是有些走了捷径,但总归也是能说的上的话了。 只是他毕竟年轻,真到了朝会上,必然是要被那些老臣们夹枪带棒的贬一番的,文臣更甚。 自古文臣看不起武将,已经成了传统,虽然大周并没有尊文贬武一说,但文人自认清高总是如此。 江若茵回家后跟江戎撒娇了好半天,才说动他在朝会上多帮谢迎书说说话。 随着远处的一声爆竹声响,盛元十五年,在京城遍地的喧闹中,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71章 朝会 春节朝会, 百官献礼。 前半场做检讨,这一年来自己的部门都发生了什么吃喝拉撒,出过大事儿的都会借此请罚, 一般看在新春之际,圣上都会免去责罚或者从轻发落。一般这时候的事儿都是已经当时处理过了,无非是借着这个时机向圣上表表忠心, 来年必不会出现这类的事情罢了。 这个环节一般情况下都是以文官为首,武将们除了永宁侯剩下的也多半都在养老,三五年出不来什么功绩, 就过来走走过场, 要不着赏赐,也领不着罚。 谢迎书必然是今年的重头戏的, 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盛元帝究竟要如何说他, 他这一战虽然功绩颇伟,但也毕竟是年轻气盛不懂得护佑皇家子孙的命脉, 如今也是受了不少人的指责,可座上的那位究竟对他是什么态度, 还没有个结果。 可谢迎书本人却在这么多人的目光面前上去了, 只是淡淡的讲述了今年北疆的状况, 更多的却是在说对于未来北疆的规划。 萨克尔疆场已经顺利的收复于大周,未来在这片疆场上开垦,跑马, 甚至还要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谢迎书轻飘飘的把这些都甩给了文武百官, 表示自己是个只懂得领兵打仗的莽夫,不懂得这些,还请诸位文官出谋划策。 他把这些事情都抛给了别人, 搞得大家本来还想看热闹的,都不知道该会说点什么好了。 倒是盛元帝微微的捋了捋胡须,“谢卿此言过早了,这件事儿且先放一放,等元宵复朝之后我们再议。” 谢迎书抱拳退下,好像就把北疆那边儿的事儿就这么给翻篇儿翻过去了,连盛元帝都没提。 齐王在桌子后面,紧紧地绷着脸,诸位都去看齐王的脸色,很快就都转过头去,生怕去触了这位王爷的霉头。 谢迎书回到座位上,他是三品军候,坐的离齐王远了去了,根本看不见那位殿下的脸,不由得遗憾地摇了摇头。 身旁一位在朝中还算交好的小军候往他这边凑了凑,轻声的问,“看你的样子,你还挺遗憾的?” 他要比谢迎书长几岁,不是军功上来的,也是家族荫蔽承袭下来的军候,家中长辈去的早,从来没打过仗,当头就一个侯爵掉下去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对谢迎书这种年纪轻轻就在沙场里滚出来的将军有点好奇。 毕竟就在一年之前,他旁边的这位,也不过就是个家族荫蔽下照着长大的小侯爷,无功无勋,在北疆军中的军阶也算不上有多高,可一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闲散侯爷,而身边的这位永宁侯,却从五十多岁的老将,换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人言说时势造英雄,一开始他是信得,等刚才见了人家是怎么到御前说话的,是怎么四两拨千金的把话题给抛出去的,他才终于明白这个道理。军候世家的孩子,谁不渴望鲜衣怒马,打他个天下回来,可在京中养大的纨绔子弟,终究是比不过人家带去到战场上流血留疤滚出来的继承人。 是他自己失了努力的心,不能只顾着怪没有条件给自己做英雄,却忘了时势造英雄之前,英雄本来该成为英雄的。 谢迎书听得身边这位人的一句酸溜溜的疑问,偏头笑了一下,“是挺遗憾的,他给我找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可差点被他害死了,我还不能看看扳回一局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么?” 小军候啧啧了两声,“你这人,还好意思在前面说自己是个莽夫,一把芝麻都没你心眼多。” “你这是嘲笑我啊,我看出来啊。” 两人坐的靠边儿,旁边也没什么人,声音又小,倒不容易被人听见,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都没遮掩着,被对面的给看了进去,并对谢迎书的态度是嗤之以鼻的。 等最后一个上去讲完了之后,这流程也就结束了,说是三品以上进朝会,但实际上能进的也不多,更有像江戎这样虽有职位但并没有什么权利的,并不需要上去讲什么,走一圈儿的速度也不算慢,等这些结束了,便就是到了敬天祭祖的时候了。 随着钟声的敲响,礼官宣布了进入下一项。 盛元帝在皇后的陪伴下,走上敬天台,举杯敬天地,念祷词,祈求未来的一年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台子下面的臣子们也都摘了官帽,随着盛元帝的声音一通祈念着,等这一串儿都做完了,才终于到了后半场的宴席。 众人一同守岁,等着新年的到来。 谢迎书偷摸的打了个哈欠,被那位同僚看见了又来打趣他,“怎么年纪轻轻的便这么不能熬了?” 谢迎书摆摆手,“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良好的作息,若是阴阳颠倒,那怎么能有好精神头去最出正确的判断?” 其实他这句话都是扒瞎的,无非是这两个回了京睡的懒了,好久不这么熬,到了时辰了就开始困。 总不能在席面上睡着了,谢迎书捡了桌子上的辣椒塞了嘴里,让自己清醒一点。 同僚在一旁非常夸张的“嚯”了一声,叫谢迎书在看不见的地方给了他一拐。 众人都坐下,剩下的便是丝竹与美人舞作兴,诸位给皇上贺喜,顺便趁着这个机会去要一些平时不敢要的赏赐,不敢要的亲事,甚至是借机告户部的状让户部下次给他们多拨点钱。到了这个时候,往往都会演变成某个部跟户部尚书之间的拉锯战,盛元帝也不管,就在一边儿看戏。 谢迎书本来也是个看戏的其中之一,却也不敢太放轻松,生怕还有什么意外会出现。 江若茵跟他们说过,除非朝会结束了,不然这件事儿都不能说就放下心。 这会儿正赶上太子献礼,他也没什么好听的。 谢迎书无聊的抬头看着美人儿歌舞,还要在心里嫌弃一番都没有江若茵的那个味道。 突然他的眼皮抬了一下,随即便翻身出去,快的连身旁的同僚都没看清,“你干什么去啊?” 并没有人听他在说什么,在谢迎书冲出去的那一瞬间,场地中央的舞女突然向着盛元帝和太子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握着的东西在月光下只溢出了一点的光亮。 谢迎书随手在禁军的腰上抽了一把刀,把冲在最前面的那位舞女挡了回去。 随着谢迎书被那些舞女包围,盛元帝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护驾!护驾!” 谢迎书的反应太快,看得那些禁军都愣住了,但肃王意识到怎么回事了之后便统领禁军将那些舞女团团围住。 舞女们与谢迎书交手,虽然他功夫了得,但是碰上这么多高手,也一时有些不敌。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子!你怎么做的事情!”盛元帝在后面拍着龙椅大吼,谢迎书与他们之间的刀剑声成了盛元帝声音的陪衬。 谢迎书无暇管盛元帝在说些什么,只得先在禁军的帮助下将那些舞女制服了。 他掐着领头的舞女的下巴,见舞女想要自尽,他将舞女的下巴掰断,从她的牙中取出了毒包,“死士?边鞑王竟然还有你们这些人?” 从交手起,谢迎书就知道舞女们的身份是什么了。 是边鞑人。 “边鞑王都死了,你们是在替谁做事呢?” 前头的舞女已经被他掰断了下巴没有办法说话,于是后面的舞女在进军的桎梏下,愤怒的替她开了口,“边鞑人在,边鞑血脉就在!总有一天,边鞑会卷土重来的!” 谢迎书抬眼,看向她,并没有说什么。 而盛元帝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久居京城,很久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若要他追溯过往,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先帝仍在的时候…… “谢迎书!”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来,齐王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 整个遇刺的始末,他一直都没有动,却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站了出来,奇怪的拍着手。 谢迎书皱眉,收下的力道没送,看着齐王。 “谢小侯爷再不松手,她就要被你掐死了,还是说——”齐王停下,靠近了谢迎书,又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谢小侯爷就这么着急灭她的口么?” 谢迎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小侯爷自己清楚的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还不够明显么?”齐王一摊手,回到了盛元帝的面前,“陛下,边鞑王已死,我朝对边鞑人向来是不会赶尽杀绝的,除了军俘,平民百姓都纳入我们大周的子民,与他们通商,交给他们种田引渠的技术,普通的平民百姓岂会对我们不满,而边鞑王族又已经被俘干净,又有谁还能养的出来死士呢?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一个失去国土的王族韬光养晦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小侯爷?” “谢卿……”盛元帝一直都担心谢迎书反,便容易轻易的被齐王这么一串话给带过去,叫谢迎书名字的时候,声音便带上了一丝怀疑。 齐王:“这些边鞑的刺客是从哪儿来的,小侯爷难道不应该是清楚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个副本开启,爱你们,啾咪~! 第72章 罪证 场上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尴尬, 盛元帝在后面颤抖着双手,那双卡在要谢迎书问个明白的手蓦然间尴尬在了那里,伸出去也不得, 收回去也不得。 谢迎书注意到盛元帝的沉默的时候,就知道他兴许已经信了齐王半句话。 盛元帝会用他来制衡齐王,会因为齐王的过界而选择信任他, 但北疆骑兵却永远是盛元帝心头的一根刺。只要被提起,他永远都会想到,谢迎书手上握着的, 是随时都可能转头指向他的一柄剑。 只要北疆骑兵依然在谢家的手里, 盛元帝就永远不可能对谢迎书放松警惕。 谢迎书自然是知道的,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 既无法降兵权交回去, 免得盛元帝猜忌过重卸磨杀驴,那便把功高震主做到极致, 做到盛元帝无法离开他。既然盛元帝怀疑他,那就说明他对齐王依然是心存一丝希望的。 今天这个局面, 他与齐王之间, 怕是必然要去一个了。 “臣不知。”谢迎书轻声言, 抬眸看向齐王,嘴角微微的提起一点,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人。 齐王比盛元帝还要大几年, 盛元帝如今身体虚乏,他便照着盛元帝的模样演, 也演出个病弱的姿态来。那双眼睛却是上了眼睛无法控制的浑浊,他已经步入了一个不该再有什么妄想的年纪。 “既然齐王殿下知道,不如齐王殿下说给晚辈听听看, 我军已经歼灭了边鞑王,并且将整个王族都控制下,已经清点过了,并没有意外身亡或者失踪的王公贵族,那么这些舞女是在受谁的指使,来复国的呢?” 谢迎书轻轻的扫了一眼旁边的那些舞女,她们脸上刚正不阿的表情让他还是有些敬佩的。 边鞑人向来直率,即便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兵法叵测,却也从未用过什么过于见不得人的手段。边鞑王直爽,可他身边的人却不尽然。依照江若茵说的,齐王与边鞑人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联系的,谢迎书不认为这个人会是边鞑王,倒是更像是他身边的那位弟弟做出来的事情,只是如今他还没有敲开那位的嘴,尚不能用证据彻底的击倒齐王。 齐王自知谢迎书手中没有什么证据,就是这般说话也无非就是虚张声势罢了,“那小侯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这个问题是齐王殿下抛出来的,那自然要齐王殿下来给出这个答案了。” 齐王被他这么一问,当时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可他毕竟已经活了大半个辈子,总不会被一个小辈两三言语就给唬住了,“小侯爷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明白了。谢家人跟边鞑打了几辈子的仗,对边鞑人,小侯爷该是最熟悉的,问小侯爷这些人从哪儿来,难道不对么?我知你与我儿一向不和,你让他孤身付险这件事儿,我也可以不怪你,可你这般跟我说话,怕是不合分寸了吧?” 谢迎书言:“陛下安慰未定,齐王殿下便有空跟我扯这些了,究竟是谁不合分寸呢?” 齐王微怒,双眼中的浑浊都染上了怒色:“你这人,怎么和长辈说话!” “你住口!”盛元帝终于颤抖着两只手,叫停了二人之间的对话,“人还没审出来,你们两个倒是先在这儿呛上了!” 齐王和谢迎书双双后退一步,拱手言:“陛下息怒。” 盛元帝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谢迎书正欲退,齐王却往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有什么奏不能等到之后再说?”盛元帝的精神头已经卸了,此时本就已经过了凌晨,不愿再处理这些事情。 但齐王却不同意这一点,追上前继续说,“陛下,许是谢小侯爷年纪轻,有些不懂的,也许是老侯爷未曾告诉过他,他也被蒙在鼓里,可时至今日,臣却不好再隐瞒事情了……” 盛元帝本已经唤了随身的公公来,听见他这话又顿了一顿,问:“你真是什么意思?” “臣方才说了这么一堆,本是为了让小侯爷能自首,可小侯爷却什么都不说,反而来问臣。臣想或许小侯爷也并不知此事,到底是珩儿喜欢的姑娘如今要许配的人,若是小侯爷当真不知道,臣还要在此为小侯爷求个情了,还望陛下对小侯爷能网开一面。” 谢迎书皱眉,他不慎清楚齐王到底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齐王这样说,明显是冲着他父亲在说的:“你胡说什么!” “小侯爷稍安勿躁,我知你与你父亲并不和,你要走文官仕途,他一直逼你做武馆,明面上是做给大家看的,为的就是让大家觉得他是个细微谨慎的,不愿意掺和到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来——似乎,陛下也是这样看的?”齐王把问题又抛给了盛元帝。 盛元帝并未回话,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齐王:“可事实上呢,武官孤立自己,孤立的到底是什么呢?看似他孤立无援,甚至出个事儿都没有人愿意帮他说道说道,他也从不出错,可小侯爷,哪儿有人一辈子不会出错的呢? “老侯爷看似毫无胆量,但却依然能把整个北疆骑兵弄的跟个铁桶一般,于边鞑亦然,可于京城亦然。他究竟在边鞑都做了什么怕是连小侯爷,也未必能一清二楚吧。” “你不要平白污我父亲!”谢迎书有些急了。 若是江若茵在这里,定会拉着他的手让他暂时不要动怒。 齐王最会蛊惑人心,也最会说这种场面话,他们这些小辈,比不过齐王吃的盐多,总是容易中了他的圈套。此前江若茵跟他说了好些话,叫他若是遇上了齐王不管什么都忍着,别叫人家挑出错来,可真就遇上了提及自己的父亲,谢迎书还是难以咽下自己心里的那口气。 可就是这么的着了对方的道儿。 齐王笑了些,随即摇摇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有些事情,不是儿子相信老子,老子就真的不会做的。” 他转身面对盛元帝,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东西来,“北疆年年与江南换防,这是江南总兵去北疆换防的时候,在军中大营捡到的东西,上面是原永宁侯与边鞑人勾结的罪证!只是可惜,这一份证据我本可以不呈上来的,毕竟老侯爷千算万算是把小侯爷留在了京城,却没想到小侯爷非要到北疆去给他复仇,又为了自己的妹妹硬生生的打下了萨克尔疆场。本来已经认输的老侯爷,怕是也只能在这春节朝会上,殊死一搏了吧……” 齐王的话语中甚至带着一丝的惋惜,盛元帝接了那份东西,摇了摇头问谢迎书:“你当真什么都不知?” 谢迎书被齐王那番话惊住,“臣不知!臣——”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盛元帝打断了,“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父亲的笔迹,你该是最清楚的了。” 盛元帝将那布袍扔在谢迎书的面前,叫他自己去捡。 谢迎书只看一眼,那字迹确实与永宁侯的极其相似,甚至连平时写字的一些小习惯都仿得一模一样,若是他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江若茵早就与他说过齐王心怀不轨,怕是连他也要信了这份证物…… 现在已经没有人关注那些被控制的边鞑刺客究竟是谁,他们都在看这台上的一场戏,看谢迎书究竟如何收场。 并不是没有人不去怀疑这场闹剧的真相,了解齐王的人也不再少数,如江戎一类,也并不是不去怀疑这戏是否是齐王自导自演的。可怀疑是怀疑,并没有人敢去淌这趟浑水。 两边儿都是盛元帝忌惮了一辈子的人,这会儿就是帮谁也讨不出巧来。 这就是盛元帝要的——两败俱伤。 江戎的身影藏在诸位文臣之中,给旁边立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他们老了,再没有胆量做这些事情这,只能由着孩子们自己去决定。 盛元帝还在催问:“看出来了就看出来了,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那你怕什么看出来呢?只要你真的不知道,看在你军功赫赫的份儿上,株连之罪可以网开一面。”他到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给谢迎书放了一条生路。 言外之意,便是只要你承认了,我就可以不纠你的罪。 谢迎书想说他不要什么网开一面,父亲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齐王一定在撒谎。 可是他没有证据。 他被人死死的按在这里,要么承认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要么被这份不知道哪儿来的罪证锤死,成为谋反的一员。 但他哪个都不能选。 他只能站在那里,捧着那布袍,是个被摘了盔甲的将军,只能等着无数的利箭来射穿自己。 推迟婚约,是对的。 谢迎书咬着牙,正要与就盛元帝再就这件事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得传信的小太监走上前儿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传着:“陛下,宫门外面,中书令江戎家的女眷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管,半夜也是周三晚上QAQ只要我不睡就是周三晚上,我回来了,会一直到完结哒~ 爱你们,啾咪!感谢在2020-09-05 23:56:09~2020-09-10 01: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不知 盛元帝听此言, 便看了一眼江戎。 江戎彼时正藏在诸位一品大臣之中,心中默念了百十来遍别看我,最终还是在某次偷瞄的时候对上了盛元帝的眼神。 江戎尴尬的“咳”了一声, 认命似的硬着头皮走出了人群,给自家的小女儿擦屁股去,“这……臣也不是很清楚, 兴许是拙荆……想皇后娘娘了?” 他说完了这借口连自己都不信,但那传旨的小太监也只说了是家中女眷,又没说得是谁, 他是知道左右不可能是除了江若茵以外的人过来。 生源对对这个答案缺并不满意, 问皇后,“你妹妹, 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江若茵从小在皇后跟前儿看大的, 她一撅屁股皇后都知道她又在琢磨砸哪家的厨房,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苏公公,是哪位女眷, 你倒是说呀。” 眼看着皇后又把锅推给了苏公公, 苏公公也只得顺着主子的话回答:“是江家的两个二女儿, 江若兰和江若茵。” 听此场上的人都有些惊讶,虽说都是些男人,但也没少听过自家夫人回家唠嗑, 提过些许这二人一直不合的话来,尤其是那个江若兰听说为了嫁进高门, 还做了些龌龊事儿,险些害得整个江家的女眷都要去投江,那家的四姑娘都不打算嫁人了, 也就那个小的脸皮厚,还能贴上永宁侯府的亲事。 可这两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去的。 盛元帝也是一直都因为皇后的关系,对他们家的事儿有所听闻,“两个小丫头过来做什么?” 苏公公弓着身子,看了一眼齐王,没敢直接在众人面前开口,而是凑到盛元帝的跟前儿,小声的跟他说了什么。 谢迎书没听见,齐王也没听见,但两人都因此莫名的对视了一眼,又纷纷都移开了。 谢迎书想的是江若茵怎么会来,她是得到了什么证据么,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来了要怎么办,一会儿要是进来了,他该怎么保护她。 而齐王想的是,这两个人怎么会搅和在一起,周城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让江若兰跑到江家去了。 两个人想的是两件事,却不谋而合的都对上了一个终点——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只见听了苏公公的话之后,盛元帝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看。他的眉头挤在一起,让那张本就有些愁样的脸显得更加的难以捉摸了。 不知道盛元帝又同苏公公说了什么,小公公又出去了,这之间齐王屡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盛元帝给打断了。 他没再急着要谢迎书认罪,也没有再问这一场闹剧是怎么回事儿。 一开始谢迎书还以为江若茵莫不是得到了什么能拌倒齐王的有利的证据,可盛元帝在听了苏公公的传话之后,却并没有看向齐王,反而是时不时的往江戎那边看着,像是在确认江戎的立场。 以别人来看,江戎左嫁了个女儿到齐王府,右又跟永宁侯定好了亲事,虽说永宁侯府那边有要悔婚的趋势,可到底是一碗水端的这叫一个平,很难不让人去想,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当初江若茵跟周珩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他们后退了一步,没嫁小女儿,其中说的是女儿不喜欢,可真相如何谁又知道。都说江戎不喜欢那两个庶出的女儿,女儿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却能在这种时候两个人携手到宫门来,这背后的真相又如何更无人知道。 他们都在等,等着看江戎究竟站了谁的队。 盛元帝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江戎却只是站在那儿,讪讪一笑,“小女不懂事,让陛下见笑了。” “你知道你女儿是为了什么而来?” “不知。”江戎的回答依然只有两个字,砸在盛元帝的心头上,变成了一滩五味杂陈。 江戎做了两朝的官,虽算的上是外戚,但却难得的从来不叫他能挑的出来错。江戎永远安安稳稳的走每一步,永远都是个纯臣,盛元帝一直觉得,无论夺嫡之争闹成什么样子,江戎都会是那最后一个做选择的人。 他两碗水端的平,不是让人猜他选了谁,而是他谁都没有选。 那么盛元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江戎产生怀疑的呢? 江戎所有的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却偏偏在二皇子身上出了岔子,是从那日齐王跟二皇子要谢家的三姑娘的时候,盛元帝终究从这里面咂摸出来点别的味道——齐王府跟江府的婚事,并不是江戎愿意的。 江戎不是那种会忍着的性子,就连当年江若茵把人家老太傅的孙女打成那个样子,他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到他来说一句:“不是我们家姑娘的错。”江戎就是不喜欢这个大女儿,却也未必愿意被人吃这样的瘪,他们家要是真的不愿意,那大可来找他,来找皇后。他们的这个“愿意”或许只是个顺势而为,江戎把二女儿嫁进王府,未必不是打的什么别的主意。 可江戎如今对他,依然只有两个字。 不知。 可江戎确实不知。 江若茵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给父亲带来一定的麻烦,甚至会让那个多心眼的盛元帝因为这件事去怀疑江戎的忠心,可这是江戎给她递的消息,江戎告诉她这件事,就是让她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出手,还是不出手。 她若是铁了心想做,江戎一定会毫无保留的站在她的这一边。两辈子,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她的父亲母亲,永远都会站在她的身后,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于是当江若茵接到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的时候,当即便抓住了逃来江府的江若兰的手。 “二姐姐,带你去做件大事儿,你敢么?”当时江若茵这样问江若兰。 江若兰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胆的决定,多是慕姨娘要她做的,要她去争去抢,告诉她一个庶女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她争了抢了,最终也不过成为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要被自己跟她作对了一辈子的妹妹去救。 她首先不是一个好女儿,更不是一个好姐姐。 她这一生过的太过糊涂,只晓得要荣华富贵,却不知那看起来金光闪闪的王府不过只是个金子做的囚笼。 江若茵接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让她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朵里。 她是不怎么聪明,却也知道她这一次来为得就是这件事儿,她会成为拌倒齐王最有利的证据。 江若兰握着小儿子的手,小儿子不过还不到一岁,吸允着手指说不清话,但却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回握着母亲的说,抬着头,人也摇摇晃晃的。 她的那手上,都不该是一个相府出身的女儿,王府的儿媳妇该有的粗糙,甚至布满伤痕。她这一年过的并不好,周城暴虐成性,她是逃来江府要江若茵帮她的。 谁知道就这么巧,让她给撞上了宫里这么个事情。 江若茵问她敢不敢,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不敢的了。 “我敢。” “好。”江若茵笑,“我带你进宫,等再回来,你就可以回家,继续做姑娘了。” 江若兰抬手,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把小儿子抱起来,塞进一旁的丫鬟的怀里,“照顾好他,等我回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但至少她儿子带出来了,她不会让儿子再去面对那个男人,只要她带过来,江府一定有办法留下,她只要她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江若茵□□荷去备马车,然后对江若兰的丫鬟说:“带小少爷去梨木轩,叫二堂嫂看着些,苦了饿了的总有个懂得人照应着。” 随即春荷带了斗篷过来,她才对江若兰说:“我们走吧。” 她其实并没有把握能进去,被拦在宫门口的时候也理所当然的,她没敢直接告诉驻她们是来做什么的,毕竟如今的北衙禁军,并不可信。江若茵直到等到熟悉的御前公公,才同他悄声说了几句话,躲着那些禁军的视线,塞给了公公一样东西。 “这是我家二姐姐从齐王府捡到的东西,还有些话,还是要到御前去说的好,在这儿说了,怕连公公都走不回御前去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苏公公也在宫中做了有些年了,并不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苏公公再回来,却只叫了江若兰一个人进去。 江若兰害怕,抓着江若茵的手。 江若茵并没看她,只是沉思片刻,拉下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呢。你便进去就是了,劳烦公公送进去了,要回来与我说一声若是公公没回来,就别怪我硬闯了。” 她这后半句,是说给那些禁军听的。 苏公公带着江若兰进去了,盛元帝等了她好半天,撑着头,不太耐烦的问她:“你要说什么?” 江若兰见了盛元帝,直跪在了地上,咬着下唇,想江若茵嘱咐她的话,“臣女,要告御状!” “告什么?” “告齐王,谋反之罪。”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啾咪! 第74章 宫变 “你不要因为你跟周城之间的不和, 就跑到这儿来血口喷人!”齐王见江若兰出现,竟然有些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谢迎书察觉,觉得她期望的态度微微有些奇怪, 便拦着齐王的面前,没叫他走到江若兰的身边,“齐王殿下这么着急, 就这么怕她说什么么?” “不过是一群孩子,能说出什么来?”齐王往后退了两步,微微收敛了一下语气, “那便让她说好了, 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他虽然不像是是刚才那样激进,但谢迎书依然注意到了他紧握的拳头, 和坚硬的臂膀, 处处都体现着一种不自然感。 “陛下。”谢迎书见齐王后退之后,便没有再靠近江若兰, 以示自己跟江若兰之间并无关系,不过他却一直在看着齐王。 刚才他要是没有动手拦一下, 怕是江若兰此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他看着齐王握着的拳头, 渐渐地收回了袖子里。 盛元帝被这二人一打断, 本就有些动怒,此时便心情更加不好,再加上江若兰进来之后说的那番话, 思绪更加繁乱,“空口无凭, 你得有证据才行。” 江若兰见到盛元帝的那一刻便只想哭,可她知道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以她的身份能到御前来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儿。如果之前没有家里去帮她撑过一次场面, 那她也不会轻易的能从齐王府里逃出来。她的身份是江戎给的,她的面子是顾明霜给她挣得,她的一切都是江府给她的。 她不能对不起江府。 江若兰深吸一口气,把已经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随即伸到袖子里掏着东西。 齐王见此,睚眦俱裂,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小刀就要扔过去,只见转瞬间,谢迎书冲到了江若兰的身后,用他刚刚从禁军那儿抽来的腰刀将那小刀挡住,兵器相见的声音成了这场面上除了女人的低声啜泣以外唯一的声音。 小刀被谢迎书打飞,“铮——”地一声钉在大殿的柱子上。 盛元帝掀起龙袍站起来,厉声质问谢迎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 他方才才对谢迎书产生了怀疑,却依然只能在齐王有了动作之后厉声的质问他,大周几代帝王,一代一代的削弱军权,若不是北疆一直未定,也不会留了永宁侯留了这么多年,可偏偏就是这个历代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成了盛元帝穷途末路时候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迎书重新站稳身子,侧头看向齐王,“进宫的时候,明明是收过了兵器的,齐王殿下的袖中为何会有一柄小刀呢?齐王殿下带着这把刀,又是为什么呢?” 盛元帝看着齐王,眼中不再有一丝信任感。 也是。多多 他们两个从少年时期,就为了一次奖赏,一次功勋,打了无数次,又从何来的信任感。他们两个之间向来有的就只有猜忌,和杀意。 谢迎书没等齐王再说什么,而是缓缓的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齐王殿下就这么怕她拿出来的东西?齐王殿下刚刚不是还在说‘一群孩子能讲出什么’来么,怎么这会儿齐王殿下便怕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是说齐王殿下对她要拿出什么,心里已经有数了么?” 江若兰从刚才的变动中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往盛元帝身边扑了过去,“陛下,这是……这是我在齐王府的书房中捡到的,齐王跟边鞑主将一直都有联系。我有偷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联系了很多年了,刚才、刚才齐王拿出的那封信是周城写的。周城他虽然学识有限,却写得一手好字,最是擅长模仿别人的字体,若是、若是陛下叫人去齐王府翻查一番,定还能翻出不少东西来,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盛元帝的脚边爬,一旁站着的小公公只好拦着她一些,不然一会儿怕是她都要爬到人家身上去了。 盛元帝听了这一遭,扶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王自周珩死后,便一直在朝中有所动作,圈揽人才,让他不得不对他心生戒备,甚至不惜拉拢谢迎书也要制衡他的动作。 只是眼前的人说出的“证词”实在是太耸人听闻,就是盛元帝也一时间无法相信,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谢迎书联手江家一同做出来的局?他该相信谁,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 “呵呵……”一阵莫名的低笑声。 谢迎书看向表情奇怪的齐王,意识到了一丝危险,“你……” 齐王笑着摇摇头,双手背后,又像是有些无奈的,让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好啊,可以。我是确实没想到,我竟然能翻车在你身上。周城那小子还真是永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当初他自己自作聪明用计谋娶了你,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么一遭。我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你这么个小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我还真是个笑话啊。看起来,我也只能承认了不是么,我确实已经没有别的证据,能再翻盘了——”齐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了几许,裂出一个异常嘲讽的角度,“你们以为,我会这样说么?” 谢迎书往后靠了一步,将江若兰和盛元帝都护在了身后,但他一个人,怎么能护得住他们这么多人。 进宫之前他们的兵器都被收走了,他方才仗着禁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了一把刀,但现在再叫那些人去抢禁军的兵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从齐王再次开口的那一瞬间起,周围的禁军就已经换了阵仗,从对着那些舞女刺客,转而对着中心——盛元帝的方向。 齐王未必没有料到这一步,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早知道周城是个废物,便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周城身上,江若兰做的这些事情,齐王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放任她去做——她做的一切在齐王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齐王早晚会走到宫变的这一天,只要周家人还活着一个,他就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就算他真的辅佐二皇子成功上位了又能如何?二皇子再傻,一旦做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便不可能再受他的摆布。 于是齐王便不再装下去了,他也不在乎江若兰究竟在他的地盘里做些什么。从多年前,齐王能利用乾王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谋划自己的疆图,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从去年禁军的那一场变故起,整个北衙已经全都换成了齐王的人。肃王因为之前的事情一再被削权,只有南衙的兵权,且只管宫外的事情,宫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全都变成了齐王的人。 “你的病也是装的,你的卸权也是假的。”谢迎书这才知道,盛元帝究竟忌惮齐王什么,身位帝王,盛元帝看到的东西远远要比他们都多的多,齐王的那些事情,同他真正交过手的盛元帝来说是最明白的,盛元帝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但是他却没有别的办法将北衙禁军的权利收拢回来,“你卸了兵权,却养了私兵,真正的北衙禁军早就都被你替换掉了,就算是宫中不出意外,肃王没有因为去年底的事情而被罚,北衙依然是你的人。” 齐王笑着拍了拍手,“周珩死在你跟江若茵的手里,还真的不怨。他那个脑子,确实没法跟你们两个比。小侯爷确实是年少有为,但可惜,选了一条错误的路。早前我就给你家递过消息的,是小侯爷自己看不清仕途,就不要怪叔叔,让你们一对鸳鸯天人永隔了,我也算是替我儿子复仇了。” 他走到谢迎书的面前,他们身高相仿,不要躬身做病态的齐王能与他平视,却依然摆出了一丝藐视的味道了,“我本来是可以跟你,好好的合作的。可惜你父亲不知趣,你母亲不知趣,那倒也无所谓了。可你非要插一脚进来,彻底的站到我的对立面,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了。” 谢迎书握着手中的横刀,他要保护身后的人,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去杀齐王。况且旁边的禁军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等齐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他们手无寸铁,只会是个活靶子。 那边几个同样的三品军候都傻了,不清楚这局面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位跟谢迎书关系还不错的侯爷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那点功夫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罢了。 谢迎书的武功虽好,但面对这么多人,便也只能撑一阵子。 “肃王!肃王何在!”盛元帝也是慌了的,大声的喊着。 肃王今日负责外围的安全,除了前面祭祖的时候来走了个过场,便就又出去了,此时已经被齐王的兵马堵在了外面,根本进来不得。肃王手中的南衙禁军一辈子养在京城里,就是肃王再怎么治军有方,终究是比不过那些陪着齐王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的。 盛元帝还在大喊着救驾,谢迎书听见了后面江若兰抓着身旁的小公公的手说:“我妹妹……我家五妹妹就在宫门口,公公您想想办法,您想办法告诉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两章小江的戏份都很少,但就算是宫变,高光时刻也是我们小江的,她虽然没有出现,但处处都有她的身影。 爱你们,啾咪~ 第75章 拖延 江若兰的声音并不算大, 但在这安静的场合上,依然被不少人听见了。 齐王看着她,想要走近她。谢迎书抬手将横刀指着齐王的脖颈, “你最好不要动,我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但死前一定能拉你做个垫背的。” 齐王眯眼看着他的刀尖, 只得摆摆手又退了回去,“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都已经这么直白的在拉拢你了, 事已成定局, 你难道真的打算把命就扔在这儿了么?虽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可不管是我, 还是你身后护着的那位, 谁坐上这个王位又有什么不同呢?无论是谁,这个国家依然是大周, 你守护的也依然是大周的子民,你作为将臣, 守的是天下, 这皇位上坐的是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自古将臣忠国为多, 怎么,小侯爷便要做那个忠军的将领,他要你杀谁, 你便杀谁么?你身后的那位,怕是最想你自己杀了你自己。” 他这一番话, 反倒将谢迎书钉在了一个不为国家只为谋取帝王欢心的小人的柱子上,让人觉得他做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博取帝王的宠爱,所谓什么国家大义, 百姓生死,都只是他吹出来的一个蛊惑人心的把戏罢了,这看起来太幼稚,可当想到他也不过只是尚未及冠的孩子的时候,似乎也就没那么幼稚了。 更不用说最后一句,甚至是诛心之言。 绕是盛元帝,也清楚的知道,他倒向自己,愿意用萨克尔疆场来谈亲妹妹的婚约,为的就是永宁侯府的前途。可正是因为盛元帝知道,他却在齐王说完这番话之后,依然选择相信谢迎书。 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去反。 齐王与边鞑想勾连,害了他的父亲,害了他的妹妹,也险些害死了谢迎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谢家更恨边鞑人。偏偏这一步,齐王走错了,一旦他跟边鞑人勾连,无论谢迎书忠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转头于他。 盛元帝对此也很有自信,只要事后再多给谢迎书一些可有可无的奖赏,便能让谢迎书好好的护着他,他年纪轻,不像他父亲那般心眼多,知道忠君,这是好事儿。于是盛元帝伸了伸手,想要许诺给谢迎书些什么,却听见谢迎书先开了口。 “齐王殿下是不是忘了,我父亲的腿是怎么伤的了?齐王殿下是不是又忘了,我这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又是谁逼出来的呢?齐王殿下现在跟我提这个,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点把?” 他出言不逊,齐王却未对此生气,“你到时直言不讳,看来是认定了不要命了。那也好,反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是你活过了今天,他也不会让你以后好过的。” 谢迎书轻轻的摇了摇头,“今后好不好过,那便看我自己的造化了。若天下安宁,那便不需要我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将军了,卸兵权也好,夺爵位也好,只要这世间以后再无仗可打,那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谢家人不愿将军权交回去,不过是因为北疆未定,不敢轻易交还。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齐王殿下了。若不是齐王殿下给二皇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怎么又会拼了命也要一口气打下萨克尔疆场呢?”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低估你了。”齐王坦然的承认,甚至连他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也一并都承认了。 “怎么就是他出的馊主意了!” 二皇子本缩在一旁,这事情要是成了,他大可继续做齐王的狗腿,若是不成,后续也能好好跟盛元帝说一番,以求饶。本来他与齐王之间的事情,只不过是大家的猜忌罢了,可他为什么要承认出来,好像就这样跳出来了,便更能确认他的身份,让他们两个之间的合作,变得更加“情比金坚”了一样。 “唉,是不是馊主意,齐王殿下还要再与他吵一会儿么?”谢迎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从祭祖守岁之后算起到现在,少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将近,“齐王拖延时间到现在,可收到该收到的消息了没有?” 此言一出,连盛元帝都不仅问了一句:“谢卿这是何意?” 谢迎书依然注意着周围禁军的动作,防止齐王对他们暗自下什么命令,“这就要问齐王殿下了。方才江若兰说江若茵在外面的时候,齐王殿下靠近我,被我用剑呵退的时候,对我摆了摆手对不对?刚才那个摆手并不是对我,而是周围的某个受他指挥的禁军。毕竟阿茵如果在外面的话,又跟她家姐姐约定了多长时间没有回信的,她就会有所动作的话,说不定就会意识到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而去搬救兵,所以他指使了某个人出去看看。如今整个宫内都是北衙禁军的人,就是连宫门口的人也不例外,只要你的人得了消息,她就会被控制住,对不对?” 齐王失笑,“我还当小侯爷想说什么呢,她可是珩儿最喜欢的人了,珩儿都已经去了,我怎么会对她下手呢?” “你看,你还在拖延时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解答你这个问题。你当然舍得对她下手,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在去年的商业街失火案的时候,你就已经找人对他下过手了,虽然那个时候被推给了贼寇,但究竟是因为什么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在这儿继续妆模作样了呢?” “我有什么非杀她不可的必要么?小侯爷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何必要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因为你不知道周珩跟她交往的过程中,究竟向她透露了多少。你的本意是希望周珩接近于她,她在江府是最受宠的,潜移默化之后,说不定就会她说什么江戎伯父就做什么对不对?可你没想到的是周珩真的对她动心了,你担心你们的计策早就被周珩泄漏给她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拒绝了王府的提亲,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再怀疑她了,不是么? “后来她帮我,甩掉了余家对我母亲家中的牵制,以更加确定你心中的猜想。虽然你没有直接的证据,不敢对整个江家出手,但是借‘意外’杀一个官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越到后面,你越担心这一点,你一直都是希望将她致死而后快的。你宁可拖延时间,也要先叫人去把她抓回来,你是在担心什么呢?” 谢迎书紧紧的盯着齐王的眼睛,说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你知道她一定会猜到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你借着宫宴的手把我们都困在这里的计策就失败了。皇宫不再是一个被你控制住的密不透风的墙,我们不要往外递消息,就自会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去想办法来救驾,我说的对不对,齐王殿下?” 年过半百的老王爷先是被他说的表情狰狞,但很快他便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微微的笑了一下,“你就算什么都猜到了又有什么用呢?那丫头确实是跑的快了一点,但她也不过只是个官家小姐罢了,你们没办法给她通信,我控制她也不过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她就是真的跑出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她还能去领兵么?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的话谁信呢。” “是啊,她说的话谁会信呢?”谢迎书也觉得是这样,于是他遗憾的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直到最边上的人喊了一句:“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兵戎相见的声音响起,让齐王疑惑万分,“这是怎么回事儿?” 谢迎书笑,“那你说,既然我都知道了,为什么要配合你拖延时间呢?” “报——”一名驻守外围的禁军前来,“齐王殿下,守不住了!宫门外面都是北疆的骑兵,他们北疆的人力气太大,直接就把城门口给撞开了,现在肃王正和北疆来的一个副将领着南衙禁军打进来了。” 齐王一怒之下将那位禁军踹翻:“你们这些废物!” 他转过头来对着谢迎书,指着他,“你……你!” “怎么了?齐王殿下需要拖延时间,恰好,我也需要,有什么不对的么?” “你!”齐王左右看了两眼,抽出那被他踹倒在地的禁军的腰刀,就要与谢迎书对打起来。 周围的禁军人见此,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王已经不管那些,只想越过谢迎书直取盛元帝的首级。 但谢迎书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反手用刀拦住了齐王的动作。不过齐王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到底也是从战场下来的,并不失风范。两人兵戎相见,只留的铁器相撞的声音。 “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就算你杀了陛下,你也不是第一继承人,何必呢?齐王殿下。”谢迎书用刀抵着齐王的刀刃,齐王力气之大震得他虎口发麻。 “肃王来了!肃王进——” 那名报信的禁军说着,就被一箭穿心,连后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场面上不再是北衙一家独大,由肃王带领的禁军迅速的掌控了局势。 齐王俨然杀红了眼,横刀大开大合,使得一旁的宫女被吓得尖叫连连。 肃王不知从什么方向窜了出来,喊了一声谢迎书的名字。谢迎书回头,肃王向他抛了一样东西过来。 谢迎书下意识的用左手接住,右手去挡齐王的攻击,才腾出空来看了一眼那样东西。 是他常带的那把腰刀。 禁军用的横刀和北疆的规格不一样,他随手抢来的东西也用不惯,换了常用的兵器之后,绕事齐王再怎么疯,也抵不过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了。 制服齐王的那一刻,谢迎书是笑着的,不是那种胜利的畅快,而是一种温情,让齐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谢迎书此时只想着一句话。 “江府的姑娘要我带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章 明天还有两章,爱你们, 啾咪!感谢在2020-09-14 01:39:46~2020-09-19 15:5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XYYY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援兵 天边即将泛起鱼肚白, 江若茵坐在城西大营门口的大石头上,叼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麦秆,就哪啊么仰着头看着。 红石站在她坐着的石头旁边儿, 一副不知道该如何的样子。 谢迎书早早的吩咐他今夜要在城西大营等着,以备不时之需。一开始他还没明白是怎么意思,直到江家的小姐半夜来敲城西大营的大门, 他迷迷糊糊的开了门的时候,看见跟在江家姑娘身后的肃王的时候人都吓傻了。 江若茵拿了虎符出来,让他去叫个副将出来点兵救驾, 那时候他还朦朦胧胧的, 直到肃王和北疆一位一同跟着回来的副将点了兵出去的时候,他才微微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江若茵倒是没说他什么, 只是跟肃王他们嘱咐了一番之后, 才打着哈欠找了个石头蹲着,一直就那么看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石跟了谢迎书一辈子,也经常听他谈起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实在是看她这么盯着天儿盯得他有点慎得慌, 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姑娘要是担心的紧, 方才怎么不随着肃王过去。” 肃王跟副将带走了所有北疆的亲兵,但也带了一些本就在京城的驻军。这些驻军之前跟着谢迎书打过仗,两边的人都不算, 齐王的手还没有长到这个地步上,不会对北衙以外的队伍做什么手脚。 江若茵倒也不是担心这些, 只是对红石摆了摆手,“我去干什么,我这点功夫也不过只能给他拖后腿罢了, 就算我跑的快,他总是会分心来照顾我的,那岂不是更叫我担心?何况我也不是在担心他,我只是……算了。” 她摇摇头,觉得这没什么可跟红石说的。 齐王手中的兵力不足,而且他这些虽说是韬光养晦,但毕竟一举一动都在盛元帝的眼里,若不是因为周珩死了,无人能继承他的大业,他也不会突然之间如此的急功近利。 前日盛元帝叫了谢迎书入宫,怕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敬天台下面的那个洞,不只是在提醒他们,也是盛元帝在提醒自己,提醒齐王的诡计多端。齐王此人为了权益,根本不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对于盛元帝来说,谢迎书虽然是外姓,但谢家人却永远不会与外族人同流合污,这是他们的底线,无论谢家人到底会不会反,比起被人从背后背刺的那些绊子,都抵不过谢家人在北疆留过的血要多。大丈夫为大义忍辱负重,盛元帝做了一辈子的皇帝,不会连这一点都拎不清。 他对谢家人忌惮,想要斩断这只无往不利的巨狼的爪牙,可却依然在潜意识里最信任谢家人。当他知道齐王有所不轨的时候,依然会选择用谢家人来养蛊。 对盛元帝来说,赢得人是谢家人,远远要比最后的赢家是齐王要好掌控的多。说到底齐王有继承权,就是他不满意,那也是周家人自己的事情,而永宁侯谋反,却是大逆不道。 如果上一世,余家从一开始就没有余力去帮助齐王的话,或许最后谁输谁赢,还真的是个未知数。 盛元帝也并非不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他要讲证据,上一世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永宁侯,便是他再也不想让齐王在这一场养蛊中胜出,也没有办法了。 江若茵叹息这一生,其实都不过是瞬间的打算,若不是当初那一步,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这一次谢迎书赢了,应该也就能尘埃落定,只是不知道事后,盛元帝又会如何对待谢迎书。 这一次谢迎书赢了,盛元帝心中无非有两个概念,一是谢迎书永远是他手中最值得用的将军,而二便是谢迎书的心思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控制。 盛元帝看中谢迎书,无非是看中他年纪轻,到底是为了日后好控制罢了。 ——如果他不曾认识自己,而自己也不曾多活过一年的话。 其实在江若茵看来,盛元帝的计谋无疑是对的,上一世的她就是吃了年轻的亏,把一切想的太过理所当然,最后便着了别人的道儿。说到底她这一辈子也并未真的为谢迎书做过什么,也不过就是救了张家一命,也不过就是为他们的处境稍微谋划了几许。 她依然在后悔没能救下永宁侯,让老侯爷废了一双腿。 但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于见过上一世的她来说,已经能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她接下来只需要想,该怎么让谢迎书,能在这一场宫变之后,不被盛元帝卸磨杀驴。 人要是太过锋芒毕露,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江若茵从那块石头上跳下来,红石过去接,却只接了个空。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 江若茵拍了拍裙子,把大门的钥匙扔回给了红石,顺势用手掩着面,打了个哈欠。 红石手忙脚乱的接过了钥匙,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什么时候把钥匙给拿过去的,他都不知道,“江姑娘就……走了?” “走了,困了。让你们家将军得空了之后,算算我什么时候能醒再什么时候来找我,敢来打扰我睡觉就打断他的腿。” 她彻夜未归,顾明霜也说不准要担心。现在去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既然事已至此,齐王败局已定,至少表面上看于他们而言是有利的,那就有跟盛元帝能谈判的筹码。 就像谢迎书所说的,既然已经功高盖主,那就盖到让盛元帝再也无法放弃他。 只要他能一直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江若茵回府的时候,竟然看见慕姨娘在厅里。 顾明霜端着茶杯,根本懒得看那个女人。江戎也还没回来,她也不会给那女人什么好脸色,见女儿回来了她才问,“怎么才回来?” “去城西大营呆了一会儿,耽搁了。” “小小年纪心思重可要不得了,以后老了你可怎么活呀。”顾明霜对她这个小女儿的心思实在是猜不来。 往常只会想女儿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让她操心,现在只觉得江若茵长大的太快了,快到让她觉得她好像还没有做好不操心的准备。 江若茵也只是笑嘻嘻的跑过去抱了抱顾明霜,“好嘛,女儿困了,可否先回房睡一觉。” “你还有心思睡觉哦,你爹爹还在宫里头呢,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的。”顾明霜用手指头捅了一下江若茵的额头。昨夜的事情顾明霜自然是知情的,不然她也不会悠哉悠哉的在这里喝茶。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儿,可又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担心。齐王自是不会对他们那些文臣做什么的,她也就是意思意思担心一下未来的女婿罢了。 江若茵:“都说了女儿去了一趟城西大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丫头,谢家那小子什么时候把虎符你的。” “就昨天,他进宫之前,抽空来见的我时候。孩子们谋划了这么久,总不会在最后的关头失了主意,这一次可还算女儿操心的过多了?” 顾明霜懒得骂她,便只是捡了几句浅话说:“以后便不要再与谢家的那小子商量这些了,此事过后,陛下必会对他重用。朝中无人,但却真的不可再显露锋芒了。” “女儿知道,只是这些事情还要女儿醒了之后再想,女儿真的困得不行了,回头宫中抵顶,大概会直接放二姐姐回来。齐王府是回不得了,还得母亲多安排一些。”江若茵实在是撑不住了,连连打了两个哈欠,对着顾明霜挥了挥手,东倒西歪的往后院走去,眼看着就要撞柱子上了,把春荷吓的半死。 等女儿做了,顾明霜才妆模作样的把那茶杯放下,眼睛也不抬的说:“你都听见了,还坐在这儿做什么,还嫌在这儿不够碍眼么?” 慕姨娘如今也没了之前那样的嚣张气焰。 似乎她这样的人,真的是只有死到临头了,才会有所改变。只是这样的悔悟,不要也罢。 “是……那等兰儿回来了……还请夫人让她到我这儿来……” 慕姨娘说的不怎么踏实,顾明霜也没当什么正经话听了,母亲活成她这个样子,也是失败的。想起之前几次江若兰回门,就只找江若茵,甚至连对自己都和从前不一样,越发恭敬起来了,就越发凸显出了慕姨娘的失败来。 见人不理睬自己,慕姨娘也终于学会了自讨没趣这几个字,低着头走了。 顾明霜也回房小憩,直至江戎被从宫中放回来才醒。 江戎归家也带回来了些消息,齐王勾连边鞑,证据确凿,已经被押送进天牢,后续转交大理寺,以待定夺。 听江戎的意思,江若兰还因为举证的事情被留在了宫内,还要些时间才能被放回来。本来齐王此罪应当株连,江若兰如今还是周家族谱身上的人本该被牵连的,只是谢迎书帮着说了些话,又捅出了些之前战场上江若兰帮忙通的消息,看似是有通融的意味。 只是江若茵还没醒,顾明霜也没拿这件事儿去烦她,小厨房上的菜热了几轮,这丫头也就只管自己睡了个昏天黑地。 几乎天都要黑了,江若茵也没有要醒的意思,可把顾明霜给吓坏了,跑到屋里去看。 正好江若青没睡下,比了食指在唇边,挽着顾明霜出去了,“想来是一直绷着的弦儿松了,怕是要睡得久呢。” 江若茵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年初二,日上三竿的时候。 起床刚梳洗干净,要去顾明霜跟江戎那边问早安,就被自己院儿里的谢迎书吓得在门槛上绊了个跟头。 谢迎书下意识的去扶,被江若茵摆摆手,拍着膝盖蹦过来狠狠的拍了一下谢迎书的脑门,“你好像有点毛病,谁家的正人君子跟你一样闲的没事儿就往别人家姑娘的院子里跑的,谁放你进来的。” “你四姐姐。我们是有婚约的,怎么能按寻常男女的规矩来算。”小狼崽子如今成了小狐狸,完事安定的藏不住尾巴,抓着江若茵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真是好大一张脸。 江若兰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呵,婚前不能相见,小侯爷请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两章,爱你们啾咪! 第77章 回家(完结) 谢迎书没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狗腿给自家未来的夫人倒了杯热茶捂手。 还是冷的时候,他家这位姑奶奶的手刚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凉的不成样子了。 江若茵把杯子拿过来, 捂暖了手碰到唇边儿吹了吹,左右都已经晚了这么久了也不急着去请安了,“昨儿的事情, 最后陛下怎么说的?” 谢迎书无奈地:“我们现在应该是谈这件事的时候么?” “不谈这个谈什么?”江若茵抬头,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完全不懂他这个问题的意义。 谢迎书一瞬间也摸不清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明明时时刻刻都能让你感觉到她很聪明, 放佛能洞悉你内心所有的事情,但是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 又好像不是那样了。 就好像那个在北疆的主将大营里, 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不是她一样——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对爱欲变得肆无忌惮,可等她平静的时候, 又完全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尖上。 谢迎书长叹了了一口气,“当然是谈一下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你满脑子都是这个么?”江若茵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虽说他们推迟婚约为的是放出烟雾, 让人以为谢迎书看不上江家的底子了, 但自始至终江若茵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大抵是因为多活了那么几年,已经不是个为了出嫁兴奋的睡不着觉的小姑娘了,她这边一门心思的想着跟他提后续的事情, 可他却满心想着成亲这件事儿,江若茵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自己还真是个, 永远都不开窍的木头疙瘩,白瞎多活的那一年。 “我当然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早点把你娶回家了。”谢迎书拉下她端着茶杯的手, 逼她看着自己,“其实我知道,你好像一直在隐瞒什么事情,你之前跟我说了一部分,但从你那时候的措辞来看,不知道藏了多少没给我讲。但我永远也不会问你为什么。 “你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也可以不告诉我,只要你是安全的就可以。你好像之前一直都在紧绷着什么事情,直到昨夜的事情过去了,才放下对不对?我不太清楚你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家国安宁。我不是说这不好,我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是这么想的才被你吸引的,但是后来发现这里面你似乎藏夹了很多私心,而且我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个私心不是因为我。” 听到这里,江若茵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那你还……” “但是幸好我争气啊,我真的让你喜欢上我了。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对我来说结果都是好的。你接近我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都行,至少这个理由不是要害我,那我就不会去究探背后的缘由。而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因为之前的事情去想什么了,好么?” 谢迎书说到这儿,甚至自己都有些泄气的摇摇头,“说起来这个应该怪我的,是我出了这么个延后婚期的馊主意,让你好不容易前进的几步又退回去了。早知道就该什么都不管的直接把你娶回家。” 见他没了正形,江若茵一手拍在他的手背上,“想的也太多了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卸了力气趴在院子的石桌上,把下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谢迎书看不进去,伸了手,抬了抬她的下巴给她垫着。 “我其实不是退了,我只是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她上辈子没能看到的未来,真的等到这一天之后,却又觉得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她突然很怕这是一场梦,会在她掀开盖头的那一天,看见整片的空无。 “算了,这件事你回头去跟父亲提,我还是要跟你说正事儿的。虽说叫你不要来直接找我打扰我睡觉,但我确实还有话要跟你说。”江若茵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可脸上飞起的红色,却暴漏了连小姑娘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绪,“我是要跟你说,虽说我们这次算是扳倒了齐王,但却不可大意,这之后陛下会如何处置你,甚至也对江府有所忌惮,这些都是未知数,我们需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然不论你我,甚至可能连我皇后姨母也是要受牵连的。” 她为了保全侯府,保全北疆,实在是赔了太多的心思进去,虽说大周守住了,但是这接下来的烂摊子,着实是有些头痛的。 他们做了这么多,盛元帝全都看在眼里,不过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放任他们罢了。 等收拾完了齐王,自会要对他们这些自以为是能掌控全局的人动手了。 谢迎书也心知这一点,但是北疆一日不平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这些。 谢家人自始至终不愿意放下兵权,为的不过是因为北疆未定,心中信不过别人来打,若是因为他们的退让而让北疆失守,对于谢家来说,那是比起被天子忌惮,被奸佞所害,更加惋惜的事情。 那是他们用几代人的血肉筑起的防线,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不会让那里丢掉。 但是如今已经全然不同了,谢迎书微笑着告诉江若茵,“你说的这件事儿,我已经想好了。我会把北疆的虎符,交还给陛下。” 江若茵大惊:“可云胡和铁真……” 谢迎书摆摆手,“就算交了虎符,陛下也不会大刀阔斧的现在就对北疆动手。我为陛下做了这么多,尚有救驾之功,我交虎符是为了让他对我安心,只要让他放心就可以了。” 江若茵沉思片刻,理解了一下谢迎书此言的意义,“你是说,就算现在交给他,北疆的人依然都是你的人。即便他给了一个新的将领过去,无论那个是谁,都只会在你的势力和齐王在里面安插的人的势力中自己生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已经知道北疆的兵里有齐王安插的眼线,那么如果他借着铲除齐王旧党的动作,顺便排除你的势力呢?” 虽然这样猜测圣意不好,但江若茵也不得不说出最坏的一种打算,“栽赃嫁祸这种事情,作为皇帝的话,只会别人做的更加滴水不漏。” 盛元帝自始至终都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他一直在养蛊,拼个输赢,那是因为从前对他来说,哪一方他都不想保。对于盛元帝来说,永宁侯府的胜出,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好办了,他再也没有一个齐王在他的背后虎视眈眈,只要在永宁侯真正谋反之前,彻底的砍断他的爪牙就可以了。 谢迎书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于是他说:“我自然是想过这一点的,但是你觉得他会把所有的北疆人都铲除么?做的太干净,岂不是更加惹人猜疑。虽说我们拿下了萨克尔疆场,但是我们能赢最大的原因,难道不是陛下并不想自毁长城,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我得寸进尺的权利?” “你这样说……倒也没错,可是……”她只是还不是不太放心,帝王心术难测,对他们来说就只有一步错,步步错。 谢迎书伸手呼噜了一下江若茵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你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成了不是么?家国安定,其实只要拿下了萨克尔疆场,就拥有了关键性的水源和草场,从前边鞑在的时候也不会将这一片分给云湖和铁真,并且让另外两个部落在这些年都要以高价的价格来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们之间一直也有小型的争端,但是他们以边鞑为首,其实一旦边鞑落寞,那么云湖和铁真其实并不是不能靠谈判来解决。 “我给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放心。战场上的事情我还是要比你明白的,所以不用担心那边之后该怎么办,何况就算最后北疆又打起来,我们那位皇上不是会自毁长城的性子,真到了那一天,无人可用的时候,不用他想起来,群臣也会想起我的。” 江若茵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对北疆没有谢迎书了解。而朝中一直都是这么个状况,所以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最后也一定有可解决的事情。 “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只是虽然他们打算好了,盛元帝却一直都没有召见谢迎书入宫,也放了消息,除了跟齐王谋反案有关的人员,其他一概不见。于是谢迎书和江戎以及江若茵他们几个人,除了偶尔被大理寺卿叫去做口供以外,也都没有进过宫。 江若茵虽然觉得这有些奇怪的,但却一直没有说什么。 谢老侯爷跟江戎重新谈了成亲的日子,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样的,竟然定在了正月十四,正好是元宵佳节的前一天,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意义一样。 虽然时间紧张了一些,但是因为之前一直都有所准备,嫁妆彩礼也早早的备好了,真的准备起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看着府中挂起的大红灯笼,和贴的到处的红色,江若茵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上一世出嫁的时候,她远远比现在要兴奋的多,但现在的她虽然不兴奋,却有一种异样的充实感。 至少这次迎接她的,是一个真的拥有无限未来的明天。 江若茵身披红衣,盖着盖头,被春荷扶着上了轿子。在上轿子的前一刻,她转头,隔着盖头看着她住了两辈子的江府。 春荷催了催:“姑娘,怎么了?” 江若茵摇摇头,“没怎么,走吧。” 谢迎书在最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江若茵坐在轿子里,也能听见周围人的喧闹声。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这一次,她没有再走一条让自己后悔终生的路。 其实江若茵从来不怕自己过的不好,因为那都是她的选择,她怕的只有因为她自己而去连累别人,也不愿背上灭国的千古遗恨。 那个未来再也不会发生了,无论未来北疆究竟落入谁手,都不会落到一个会去外人勾结的小人手上。即便有,那也是一个与她没有关系的未来。 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再想伸手于她而言是逾越。 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江若茵坐在新房里,竟然莫名的觉得有点紧张。 她随手一摸,摸了个硬梆梆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坚果,拿到面前才发现是桂圆,又嫌弃的扔了出去。 桂圆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半天,然后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停下了。 男人弯腰捡起了那个桂圆,“怎么这么大的气性,饿了?” 江若茵听见声音,随手抓了一把枣子栗子砸了过去,“饿个屁。” 她终究还是没有自己掀开自己的盖头,只是微微仰着头,等着她的人走到她的面前。 他们隔着你那一层薄薄的红头纱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笑什么呢?” “我该问你才是。” 谢迎书抬起手,停留在她的盖头边儿上,“因为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对你是不是有点快?毕竟我跟你才认识一年多……” “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偷偷喜欢我了呢?”江若茵坏笑着,握上谢迎书的手腕,“毕竟我这么好看,喜欢的我的人可真的不少。” 谢迎书稍微惊讶了一下,但是江若茵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掀开了她的红盖头,双手捧着她的脸啊,看着小丫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是啊,你这么漂亮的人,以后就只属于我了。” 江若茵笑嘻嘻的揽上了谢迎书的脖子,“那么接下来,就是属于大人的时间了。” —— 次日。 江若茵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也没人来吵她,她醒的时候甚至慌了,“春荷?春荷?” 第一天早上,该去给公公婆婆敬茶的,怎么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她揉了揉腰,一边叫人一边下了地。 春荷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见她下来赶忙去扶,“姑娘这么着急做什么?” 江若茵这才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于是问,“谢迎书呢?” “姑爷进宫去了,一大早就来了公公传召,都没来得及跟姑娘说。于是姑爷说姑娘做日累了,他们武侯府不讲究那些规矩,请安什么时候去都行,让姑娘好好睡着。”春荷伺候着江若茵梳洗,给她说了情况。 江若茵擦干了脸,有些惊讶的:“进宫去了?怎么这么急?” 按理说谢迎书应该是有婚假的,就算是元宵上朝也不该是今天恢复,今天正是元宵佳节的日子,哪怕是宫宴也该是下午才对,怎么的一大早就被叫过去了。 “说是怎么回事了没有?” 春荷摇摇头,“不曾,倒是来传召的公公一脸喜气儿的,当是什么好事儿吧。” 江若茵有些懵,但既然是好事,多半也不需要太猜想。 她去给公公婆婆请了安,两个长辈对她也很宽和,只问了些不重要的,张怀静也说让她歇一阵子,便要把家中的事情交给她来管了,“你公公腿脚不好,我便退了,专心照顾他,这偌大的侯府,今后就交给你了。不过……也马上就不是侯府了。” 江若茵疑问:“可是要削爵位了?” 张怀静跟老侯爷对视一眼,抿嘴笑了,“那我还是不说了,想来是他想给你个惊喜吧。” 江若茵不依不饶,不听见消息她心里没有底,最后哄着张怀静给她说了,江若茵惊喜道:“可是真的?” 张怀静点头,“自是真的,前几日就有消息传出来的,只是一直忙着你们的婚事,便没人提这个。不过等到正式册封,还要等礼部挑个好日子呢。” 谢迎书是过了晌午才回了家的,江若茵一直绕在院子里等,等到门口的轿子停了,谢迎书从上面下来,看见她的身影,便笑着过来问她:“怎么不在房里等,天气还冷的。” 他给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江若茵说:“因为我在等你呀。” 她确实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的结局,在谢迎书交换虎符之前,盛元帝竟然先一步有了动作,用无上的荣誉,想要留住这个人才。他真的做到了,让盛元帝无法对他放手。 她笑着,像冬日的暖阳,又像早春时节绽放的桃花。 谢迎书也终于在那张脸上,不再看到愁绪和思索,只有干干净净的,最纯洁的欢喜。 “欢迎回家,我的国公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就到这里完结啦,从写大纲的时候就决定到这里结尾,这是小江想要达成的愿望,她想挽回的事情已经成功了,至于今后怎么发展就不是她的遗憾了,而是他们要共同继续去努力的事情。他们还只是年轻的一辈,也还有无限的可能。 这本书在做大纲的时候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逻辑自洽和为数不多的权谋内容上,也是我第一次真的尝试去写一个跟权谋和阴谋有关的故事。有些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可是动手写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不足的的地方。其实想写一个故事真的很难,一直闭门造车不去练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足。这本写起来之后因为前期准备不足和种种原因我吃了无数的书,有些环节也差点没有圆过来。不过幸好我还是把她写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我好好的准备下一本,做好充足的准备,不会急着开文,所以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本也还有不足的地方,我会抽时间重头到尾的精修一遍,不过最近比较忙,可能要拖一阵子啦。 希望今后我能写出更精彩的故事。 关于恋爱线一直是我非常苦手的一件事,这次也付出了一点点稍微的尝试,多加了一点爱情进去,也更加反思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开了两本预收,现言会主爱情一点,奇幻会主剧情一点。这两本会一起准备的,所以喜欢故事的就点个收藏吧,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一如爱你们,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