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锁娇》作者:流兮冉 文案: 【强取豪夺的我被强取豪夺QAQ】 前世的莺莺为了得到太子钦容,使尽手段,落得个又蠢又毒的坏名声。 当她真的成为太子妃后,才发现那位温雅谦和的太子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温柔,她后悔了,却也逃不掉了。 金殿被锁数年时间,重生的莺莺变了。 她变得娇弱乖巧、惹人喜爱,这一世,她只想避开太子当个好人。 只是她重生的时机不太好, 那一天,她刚好嚣张调戏完还是美少年的钦容。 * 【前世又蠢又毒的莺莺】:美人哥哥你真好看,跟着我,我让我爹爹哥哥助你登皇位,不然我就让你一无所有,关入我的小黑屋日日只能爱我。 【重生后胆小乖巧的莺莺】:太、太子哥哥我好乖好听话,不要让我嫁给你好不好,莺莺真的不喜欢你了。 皇城人都再传,那个嚣张恶毒的顾莺莺落水后性情大变,一朵食人花变成了软萌小白兔。 曾被她调戏过、极度厌恶她的公子哥们:……忽然有点喜欢。 我上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对太子强取豪夺。 天降惩罚,于是这些事全都反弹到我的身上。 如果上天肯再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愿意做个好人,远离钦容。 -------莺莺。 被拔光刺的娇软颜狗太子妃X白切黑的温柔美人太子哥哥 【*前排提醒】 1.不洗白,女主前世真又蠢又毒皇城恶霸,杀过人的哦。重生后才改过自新努力行善。 2.女主前生今世都非正常向恶人与好人,内有原因。 3.男主温柔好脾气但非好人,又狠又残忍。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莺莺、钦容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强取豪夺的我被强取豪夺 立意:一个恶人重生后悔改向善的故事。 作品简评: 前世的莺莺为了得到太子钦容,使尽手段,落得个又蠢又毒的坏名声。当她真的成为太子妃后,才发现那位温雅谦和的太子并不如她想象的温柔,她后悔了,却也逃不掉了。金殿被锁数年时间,重生的莺莺变了。这一世,她只想避开太子当个好人,然而无论她如何拒绝,却依旧成了他的太子妃。本文女主前世对于人的感情理解不透彻,于是做了许多坏事,重生后努力补救,虽然没能逃过再次嫁给男主的命运,但随着她扭转前世的错误,男主对她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文中女主看似恶毒无情,男主看似温柔无害,然人都有两面性,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文章故事流畅、温馨自然,甜甜的恋爱中穿插穿书、系统、重生等元素,有趣又有深度。 第1章 囚〇〇一天 这是青花伺候顾莺莺的第一个月。 大雪天,青花垂眸端着托盘朝湫莺殿走去,通向殿门的高台长廊上薄幔轻晃,来往的宫人们低垂着眸恭敬小心。 皇宫内所有人都知道,要想活命都要避着湫莺殿走,听闻殿里那位皇后娘娘善妒嗜杀,喜欢将皮相好看的人剥下皮做物件。如此狠辣可怕的女人,宫人们无法理解,初登上帝位的温润帝王为何会立她当皇后。 青花就是皇后顾莺莺身边的大宫女,她端着托盘的双手已经冻红,一路走来遇到宫人无数,很多人都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青花在顾莺莺手中活不了多久,就连青花初到湫莺殿时也这么认为,直到,她伺候顾莺莺后…… 湫莺殿的大门近了,青花下了高台长阶,推开无人看守的殿门。 见青花回来,等候在旁的小宫女低声汇报:“娘娘这会儿正在湖亭午睡呢。” “湖亭?”青花听到微微皱眉,步伐急匆匆朝湖亭走去。 小宫女见状连忙跟上,“姐姐这是怎么了?” 青花训斥:“近日风雪大,娘娘身子虚弱,你怎可让她在湖亭午睡?” 小宫女被噎了下,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也不敢管呀。” 自新帝登位立顾莺莺为后,这湫莺殿的宫人们死了一波又一波,新来的宫人们怕顾莺莺怕的厉害,都不敢靠近她。 天寒地冻,碎雪落满湫莺殿园内的梅枝,青花远远看到湖中小亭垂幔轻荡,她加快脚步朝那处走,同身后的小宫女道:“若是娘娘病了,陛下定饶不了你。” 小宫女嘴巴动了动似要反驳,到底没再说什么。 陛下? 眼看着青花入了湖亭,小宫女停在湖边没再靠近,她不满哼了声,轻蔑自语:“陛下从不来看她,又怎会在意这毒.妇的死活。” 这宫中有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这位据说因病弱从不踏出湫莺殿的皇后娘娘,其实是被新帝囚.禁在此。 “……” 青花掀帘进入湖亭的时候,顾莺莺还在睡着。 亭内四处透风,但好在软榻厚实。顾莺莺侧卧而眠纤长的睫毛垂落,一张小脸干净带着些许苍白,在绒毯中缩成一团。 “娘娘。”见莺莺盖着绒毯,青花才松了口气。将药盅放到桌上,她跪在榻上轻轻唤着。 顾莺莺浅眠很快就被惊醒,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往后一缩,在看清跪在身前的人时,揉了揉眼睛困倦道:“怎么了?” 青花感受到四周涌动的风,她帮莺莺拉了拉绒被柔声劝着:“这处风大,娘娘喝了药还是回屋睡吧。” 顾莺莺似才清醒,她眸中带着些许懵懂,眼睛雾蒙蒙如含着水光,可能见的阳光不足,她的肤色过分的白,于是衬的唇色殷红,看着很是弱不禁风。 “我能不回去吗?”顾莺莺看着青花,问这话时声音细细如蚊,带着分小心翼翼。 这就是皇宫中那位被传成妖魔鬼怪的皇后娘娘,有宫人说她祸国祸主是妖孽之姿,性子阴晴不定嗜杀狠毒。 青花听到锦被下有微弱的锁链碰撞声,顾莺莺撑着软榻坐起身,她披散着头发绒毯滑落,衣衫凌乱露出小片肩膀,白皙的肤色上印着几枚碎红深印。 “娘娘不想回便不回罢。”青花不敢多看,连忙将顾莺莺身上的绒毯拉到她下巴处。 相处月余,青花这才知这宫内最大的谎言和禁忌是什么。所谓的嗜杀妖后传言全是假的,真正可怕令人畏惧之人,是宫内那位不可说的年轻帝王。 “娘娘还是先喝药吧。”青花恭敬将药碗呈上。 自她伺候顾莺莺起,就知这位皇后娘娘身子骨弱,每日都需用药。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喝了那么久的药,这位皇后娘娘的身子不见好转,依旧病恹恹的每日提不起精神。 青花将疑惑压在心底,见药碗迟迟不被接过,她抬眸朝顾莺莺看去,看到她正愣愣盯着那碗药出神。 “娘娘?”青花柔声唤。 顾莺莺很快回神,咬了咬唇将药碗接过,闷声不吭将整碗药灌下。 其实顾莺莺一直都清楚,这并不是给她治病的药。她没有生病,就是因为每日喝着这碗药才会虚弱无力。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等喝完药,顾莺莺声音微哑,催青花离开。 偌大的湖亭很快只剩她一人,等到周围彻底安静,顾莺莺左右查看着,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小声询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湖上风声尖锐,半响后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 虚无缥缈的声音钻入顾莺莺耳中,就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那人问她:【你想不想从这个身体里出去?】 天知道顾莺莺等它等了多久,她因激动身体微抖,抽了抽鼻子快要哭了,连忙点着头先认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快点把我从这个壳子里弄出去吧。” 再待下去,她怕她会魂飞魄散。 . 顾莺莺不是真的顾莺莺,准确的来讲她不是人,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因为她自有意识起就没有躯体。 漫长的百年飘荡,莺莺一直是同孤魂野鬼般的存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具躯壳,多年前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有个婴儿刚出生灵魂就在世间消散,一个自称系统的‘神灵’出现,它告诉顾莺莺,她可以用这个孩子的躯壳活一世。 没有要求,也没有所谓的交换代价,莺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自那之后系统就消失不见,莺莺在这个壳子里一点点长大,十多年的肆意时光,让她险些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孩子。 ——直到,她招惹了钦容。 系统当初将顾莺莺弄入婴孩身体中时说过,一旦进入,她必须代替这个孩子活到寿命终结。如今这具躯壳的寿命终于要尽了,系统无感情告诉她:【逃出湫莺殿,去刺杀钦容。】 顾莺莺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问:“你说什么?” 【钦容此时正在御花园,你扮成宫女去刺杀他,只要他动怒杀了你,你就可以从这身体里出来。】 顾莺莺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她睁大眼睛话都要说不利落了,一听到‘钦容’的名字她是打从心底发憷,下意思抱住自己的双膝,她结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怕钦容怕的厉害,躲着他都来不及,哪有胆子去刺杀他。更何况钦容是条温柔的毒蛇,早年顾莺莺为了得到他什么手段都用过,可这人从没动过怒。 “我真的不可以自.杀吗?”顾莺莺之前并不是柔弱爱哭之人,可这会儿她真的快被急哭了。 在进这具躯壳前系统将话说的明明白白,若是她中途后悔想要通过自.杀从这躯壳中出来,不仅不会出来,她的本体还会随着躯体的死亡而消散。 想要从这身体里出来,唯有等到这具身体的寿命终结。按照这具身体的本主命运,她最后就是死在年轻的帝王手中。 【若是你想出来,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没有起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再多活几天,就算你不主动,钦容把你锁在这里也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折磨死。】 风过,湖亭四面的薄帐卷起,顾莺莺打了个喷嚏,感觉浑身寒凉的厉害。 “……” 系统并不是让她真的去刺杀钦容,它只是要让顾莺莺凑到钦容眼前作,只要钦容动怒她绝逃不过一死。 当顾莺莺扮成宫女成功从湫莺殿逃出来时,她整个心悬在空中就没安定过,跟在一队宫女身后走的缓慢,恰好是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御花园中,风雅水榭有重兵把守。 正如系统所说,此时钦容的确在这里,不过他不是一个人,除了水榭四周围绕的重兵,亭内还有一位从南音国而来的华乐公主,二人正在对弈。 “她长得真好看。”顾莺莺随着前方的宫女停下脚步,不敢看钦容就偷偷看了眼南音国的华乐公主。 据说这位华乐公主是来和亲的,不同于北域国姑娘的温婉,这位华乐公主身形高挑,一张面容雌雄莫辩魅惑勾人,举手投足都优雅大气。 无论钦容把顾莺莺的性子磨得有多平,她这爱美人的喜好都不曾变过,忍不住又多看了华乐公主几眼,直到她的余光扫到一侧的明黄衣袖,小腿一软,顾莺莺回过神来低下头,赶紧借由托盘上的糕点遮住自己的面容。 【别抖,当心被钦容察觉。】系统冷不丁开口。 顾莺莺本就紧张,她随着宫女踏入水榭时正想着如何靠近钦容,系统这突兀的开口吓得她手一哆嗦,盘中堆叠的点心咕噜噜掉落,刚好掉到钦容脚边。 “哪里来的笨手笨脚的宫婢,这手还要不要了!”钦容身边的太监冷斥一声。 顾莺莺背后冷汗出来,她袖中尖锐的匕首紧贴在她的皮肤,肩膀瑟缩时她垂着头都快埋入地底,视线不远处就是钦容绣着金线的云靴。 嗒—— 是低微的落子声。 顾莺莺鼓足勇气,露出袖中的匕首正想冲钦容扑去,耳边响起低沉温和的嗓音,“莺莺?” 钦容指间的棋子落在棋盘上,他抬眸望向一侧轻抖的身影,听不出情绪问:“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被他发现了!! 顾莺莺慌乱抬头,不等看清钦容的面容就抓向身侧的华乐公主,她将匕首抵在华乐脖间,嗓子干涩涩的喊:“都不准动!” 唰—— 钦容身后的御林军全都拔了刀,刀锋直指莺莺。 不知是不是莺莺的错觉,她好似在华乐公主脖间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后面圈抱住华乐,顾莺莺看到钦容懒惰的半靠在椅子上,一身常服的他玉冠轻束墨发披垂在胸前,他幽幽的瞳眸看不出情绪,修长的指中把玩着一枚棋子。 与顾莺莺的视线相对,钦容薄唇微勾,微挑眉问她:“莺莺这是何意?” 抬手示意身后的御林军止步,钦容目光扫过顾莺莺纤细的手腕,如同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柔和着声音哄:“乖,把刀放下。” “到孤的身边来。” 数不清有多少次,这个男人就是用这副温和宠溺的姿态,杀光她身边所有的人,折断了她的手脚将她锁入湫莺殿。 顾莺莺抓紧手中的匕首,抑制不住的慌乱。系统没想到顾莺莺会挟持华乐公主,它提醒道:【华乐公主激怒不了钦容,把人放开,拿着刀朝钦容扎去。】 系统说的容易,问题是顾莺莺现在被无数御林军围着,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提防中。 似是看出顾莺莺的顾虑,系统焦急解释道:【听我的,现在你只要松开华乐朝钦容跑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并不一定非要让钦容亲自动手,只要顾莺莺是因钦容而死,那么就算是钦容命令身边的暗卫出手,顾莺莺都算圆满完成任务。 系统与顾莺莺的意识相连,它这么一遍遍的催促令顾莺莺很快没了思考。把心一横朝着钦容扑去,她高举匕首对面前的人喊道:“钦容我杀了你!” 这么喊着,顾莺莺觉得她要是真能把钦容杀了,也算是为她哥哥报仇了。 哧—— 一支利箭穿心而过,顾莺莺的动作瞬间停住。 钻心的疼伴随着灵魂抽离,她眼前忽然变得一片白。耳边只剩机械的滴滴音,系统一字一句:【任务完成,正在传送中——】 顾莺莺手中的匕首无力跌落,似是跌到谁的怀中。鼻息有熟悉的清雅气息,这气息熟悉到令她胆颤刻骨。 ……终于,可以逃离钦容了。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从这躯壳中出来,顾莺莺闭上眼睛很快失去意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清晰的滴滴音再次传来,模糊中她听到系统卡顿缓慢道:【BUG无法修复,系统尝试二次重启——】 什么BUG?重启什么? 顾莺莺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也没怎么在意。 她的本体轻飘没有重量,可以自由飘在空中。恢复意识后她无法马上睁开眼睛,正胡乱想着自己此时正在谁家上空,熟悉的清雅气息萦绕,顾莺莺一个哆嗦,反射性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莺宝:我要飞啦! 钦容:你想都不要想。 第2章 囚〇〇二天 空气中混杂着异样,沉沉欲醉又过分安静。 顾莺莺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轻薄飘动的粉色帐幔。她浑身僵硬触感还没完全恢复,只觉得自己的姿势似乎不太对,下巴正抵着什么温热的物体。 不对啊…… 顾莺莺眨了眨眼睛,恢复意识后她微弱动了动,并没有那种灵魂从躯壳脱离的轻飘感。触感恢复一些,她这才察觉自己似乎正抱着一个人,茫然抬头查看,在看清‘被抱者’的面容时,她浑身打了个哆嗦,睁大眼睛满脸的震惊。 “你、你……”顾莺莺嘴巴张开,结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原本正闭阖着双眸的男人闻声醒来,纤长的睫毛轻动,他侧过面容看向趴抱在他身上的顾莺莺,低清询问:“清醒了么?” 顾莺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这张苍白俊美的面容看了半响,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钦容?” 语气中满满的质疑与不敢置信,成功让顾莺莺尾音发颤。 钦容此时背抵着墙壁靠坐在榻上,他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苍白,薄薄的唇瓣轻抿,墨似的双眸凝视着顾莺莺,声音听不出情绪:“先从我身上下来。” 顾莺莺反应迟钝,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坐在钦容腿上,呈现熊抱的姿势霸着人家不放。 这姿势实在让她心惊胆战,动了动腿,顾莺莺赶紧将自己大胆挂在他腰上的双腿拿下。大概是同样的姿势维持太久,顾莺莺浑身发麻没多少力气,在钦容黯沉的目光下,她更是手足无措,最后狼狈从钦容腿上滚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满室凌乱,顾莺莺本就散落的衣衫更加松垮,她趴伏在地上仰头看着上方的男人,想也不想先道歉:“呜呜呜莺莺错了,莺莺再也不敢了!” 从头懵到尾,顾莺莺醒来直到此刻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钦容手下吃过的苦头实在太多,她只知道自己先认错服软就是对的。 没从地上起来,顾莺莺抽了抽鼻子去抱钦容的腿,可怜兮兮带着哭声继续道歉:“莺莺真的知道错了,求太子哥哥不要生气。” 沉睡前的记忆还刻在脑海中,顾莺莺抱紧钦容的腿,忍不住质疑出口:“……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私自逃出湫莺殿,挟持华乐公主还试图刺杀钦容,顾莺莺记得很清楚自己被一箭射穿了心脏,怎得她此时还活在这具壳子中,甚至大胆到往钦容身上爬? 房中安静,只能听到顾莺莺细软的嗫嚅,钦容睫毛微垂神情不明,他任由顾莺莺抱着他的腿,宽大衣袍下的手腕微动,总算开口打断她。 “莺莺。”钦容嗓音轻淡。 垂眸看向跪在他脚边的人,衣袖遮掩下他的双手露出,“先解开。” “什么?”顾莺莺茫然看向他,一时间没听懂钦容在说什么。 她还跪坐在地上,面容白净一双眼睛无辜动人,直到看清钦容手腕上缠绕的东西,她才似反应过来,不过仍是那副茫然震惊的状态,良久后才试探:“我……弄的?” 钦容胳膊搭垂在腿上,手腕并合皮肤上已经留有勒痕。 粗糙结实的绳子将他双腕勒紧,严重限制了他的行动。钦容目光落在顾莺莺脸上,见她迟迟不动,眼睫下漂亮的瞳眸印入暗影,精致俊美的面容如同沉默的美玉。 他虽未回答顾莺莺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顾莺莺瞬间脊背发寒,呆愣着懵上加懵。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苍天在上,就算再借给顾莺莺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对钦容下手。机械去帮钦容解绳子时,莺莺时不时察看他的脸色,这一看不要紧,她索性看到钦容脖间的血牙印。 ……应该,也是她做的,吧。 顾莺莺手指有些发抖,有那么瞬间她想就这么捆着钦容算了,刚好可以趁机杀了他。 这样的念头只一闪就全部打散,顾莺莺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她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不仅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甚至还赔上了她的右手。 手中动作不停,思绪混乱的顾莺莺没意识到自己的右腕比往日灵活。 “我解开了。”粗绳缠的凌乱结实,她抠的手指发疼变红,解开后似在邀功。 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顾莺莺只觉得膝盖疼,小心翼翼瞥了眼钦容还是没敢从地上起来,她眼睛水润润像是小鹿,还是吃不准钦容此时的态度。 “太子哥哥……”莺莺弱弱喊他。 钦容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听到她的称呼神色总算有了变化。如玉的下巴微侧,他勾着唇问莺莺:“你唤我什么?” 顾莺莺本能后缩,以为自己哪里又踩雷了。 钦容将她一系列反常看在眼里,坐直身子拉上自己先前被她扯散的衣衫。他脖间不止那一个血牙印,细细碎碎还有一些咬.痕和红印子。慢条斯理将它们遮在衣下,钦容抬眸,迟迟没听到顾莺莺吭声。 顾莺莺最怕钦容看她,搅了搅衣摆,她硬着头皮开口:“莺莺又喊错了吗?” 虽然钦容登基称帝,但这称呼却是他不让她改的,以为钦容不喜欢这个称呼了,她犹豫着改口:“陛下?” 钦容一怔,眸色浓郁与顾莺莺相对。 “当真还未清醒吗?” 倾身靠近身前的人,他抬起手覆在莺莺额上。鼻间全是钦容身上的气息,莺莺听到他低悦提醒:“我是你三表哥。” 钦容排行老三,是这北域国的三皇子殿下。顾莺莺的姑母是这北域国的皇后,钦容虽不是她姑姑所生,但他的确算是她表哥。 顾莺莺因这称呼又是一懵,随着这句‘三表哥’出口,隐约她记起了一些往事,连带着眼前发生的事都觉得熟悉了。 “三……表哥?”顾莺莺喃喃念出声。 仔细看看,眼前的钦容五官漂亮略显病弱,似乎并无他称帝后那股让人畏惧的压迫感。想起钦容被缚的双手和脖间的牙印,顾莺莺熟悉感更重,发现这场景像极了她几年前做过的事。 “我明明中了一箭死了呀。”顾莺莺不太敢信,拉开自己的衣领就要往心口看。 她有些着急了,完全忘了钦容还在她身边。 见顾莺莺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领口大开,钦容动作微顿很快抓住她的手,语气总算重了分,“别闹了。” 他以为顾莺莺故技重施又要对着他脱.衣服,单手制住她用另一只手帮她整理衣领。顾莺莺被钦容一碰就老实了,她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本该出现的伤口,只能无措望着面前的人。 “太子哥哥。”莺莺已经习惯这样唤钦容了,她披散着头发没了往日的顽劣,前言不搭后语,“我明明中了箭,你当时也在,我也杀你,我已经死了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能没死呢。”她不仅没死,似乎还重生回了几年前。 还有系统,来帮她的系统怎么也突然没了声息,它明明说过,只要任务完成她就能从这躯壳中出来。 钦容完全听不懂莺莺在说什么,只听到她一口一句‘要死’,以为这姑娘酒还未醒,他松开人敲了敲她的额头。“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其实顾莺莺对钦容的行为,完全不是一句醉酒就可以打发的。她清醒的时候,纠缠着钦容也同样过分,只不过这次她醉了愈加胡闹过分,扑到他身上对他又啃又咬命人反锁了房门,甚至还绑了他一夜。 钦容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外袍穿好。 恰好这时房门外有声响传来,顾莺莺的丫鬟晓黛算计好时间来开锁,她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询问:“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钦容扫了眼仍呆坐在地上的莺莺,淡声开口:“进来罢。” 晓黛寻声推门,低垂着头进来也不敢乱看。 钦容站在榻边还在整理衣服,冰顺墨发垂落在背后,他轻轻抚平袖子上的褶皱,锦白的衣袍衬的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再配上他那样一张绝色的面容,也不怪之前的顾莺莺为他疯魔做尽恶事。 就二人目前的情况而言,难免不让人多想。钦容闻到室内的酒气走至窗边,推开窗门时他背对着晓黛:“知道该如何做吗?” 晓黛已经不是第一次帮顾莺莺收拾烂摊子了,见自家主子衣衫虽乱但并无异样,她匆匆跑过去扶,“奴婢定不让此事外传。” 窗边的男人衣摆微晃,隐约可见银纹图腾。淡淡扫过楼下的街景,他抬步出门前又看了顾莺莺一眼。 金光顺窗洒入,照的顾莺莺皮肤白嫩,可怜巴巴还跪坐在地上望着他。 钦容指腹缓慢擦过自己手腕上的勒痕,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他离开时垂着眸吩咐晓黛:“去给你家主子弄碗醒酒茶。” 不怒不喜,不夹杂丝毫怨愤, 明明是关切的语句,可顾莺莺听着莫名诡异。 “……” 顾莺莺没有死,她的本体不仅没从这躯壳中出来,甚至还重生回了多年前。 直至钦容离开许久,顾莺莺看着‘死而复生’的晓黛才缓慢接受这个事实,她任由晓黛帮她整理着衣服,望着大敞的房门问:“刚刚你有见太、三表哥生气吗?” 晓黛手脚麻利,帮顾莺莺梳着头发笑眯眯的回:“三殿下对姑娘向来纵容,奴婢瞧着他没半分生气呢。” 顾莺莺没吭声,这要是上一世的她,没心没肺定当钦容是真温和宠溺她。 她可是绑了他、压着他对他又啃又咬,伙同太子强把他骗来酒楼的。任脾气再好的男人,被顾莺莺这样对待都会同她拼命,而钦容贵为皇子还是她的表哥,被顾莺莺这样一番胡闹不仅没有愤怒,反而还心平气和甚至让人帮她准备醒酒汤? 让人赐她一杯毒.酒还差不多吧。 就算钦容的温润好脾气在皇城是出了名,但好脾气到没有脾气,就显得异常可怕了。 莺莺叹了口气,只可惜上一世的她看不透,硬是一头撞到钦容的软刀子上拔不出来,等到头破血流奄奄一息时,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多神奇,她竟然又重生在自己最作死、最不要命的时候。 还是无法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顾莺莺随着晓黛离开酒楼时无精打采。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完全没想起来前世自己醉醺醺从酒楼出来时,被人推入湖中险些丧命。 砰—— 冰冷的湖水瞬间让顾莺莺醒神,她在水中挣扎了两下,想起推自己的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大小姐,裘安安。 是了,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无恶不作,最喜欢霸占掠抢皮相好看的美人,男女不忌。她之所以整日缠着钦容不放,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可她三心二意喜欢的不仅只有钦容啊。 这位推她入水的裘大小姐就被她调.戏过,不仅如此,顾莺莺还纠缠过她的弟弟裘郁。 也不怪裘大小姐下手会这么狠,因为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裘尚书家的小公子裘郁,正被她关在自己卧房的密室中。 第3章 囚〇〇三天 说起来,顾莺莺被裘安安推入湖中完全是她活该,前世的她简直就是女版强抢民男的恶霸。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若是她真就这么淹死了,估计还会有人拍手叫好。 同前世一样,顾莺莺虽然会游泳,但这会儿没什么力气,等到晓黛匆匆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时,顾莺莺已经去了半条命。 她整整昏睡了两日,梦中光怪陆离全是她做过的恶事,有人在厉哭尖叫,也有人满身是血爬到她的面前,愤恨抓住她的脚腕质问她为何害她。梦到最后,是钦容与她五指相扣,他搂着她在她耳畔吐息:“你若再不乖,这只手不如就废了罢。” “不要,莺莺会乖……”顾莺莺浑身一颤,因梦到钦容直接在梦中吓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右手,上一世,因她的跋扈不听话,她的右手被钦容折了两次,第二次险些救不回来。 “我已经重生了,重生了。”顾莺莺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右手,一边低声提醒着自己。 上一世她废的不仅仅是右手,因为她哥哥习武的缘故,顾莺莺儿时没少让她哥哥教她,她能成为皇城无人敢招惹的恶霸,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功夫好。 就是因为功夫好,在她后来三翻四次的逃跑中,钦容风轻云淡命人废了她的武功,她之后的柔弱易病,也全都是拜钦容所赐。 若说顾莺莺对于重生有万般不喜,她唯喜的两点就是自己的武功和健康回来了,她的右手也能如常人般灵活承重了。 “姑娘还没醒吗?”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脚步声。 顾莺莺一时间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重生’,听到声音立刻躺回榻上。好在门外的丫鬟并未进来,而是守在门外谈天道:“姑娘这次是真惹祸了,我刚刚看到裘尚书带人堵了咱府的大门。” 另一丫鬟冷哼了声不怎么在意,“怕什么,咱家姑娘可是有皇后和太子撑腰的,陛下平日里也喜爱的很。” “再说了,咱姑娘还能把裘二公子怎样了不成?不过就是让人在咱府里住了几日,要是真要说理,那裘家小姐才应该解释解释为何要推咱家姑娘落水。” “晓黛慎言!”先前的丫鬟听不下去了。 不止是她听不下去,就连顾莺莺都听不下去了,不过这若是前世的她,此时一定会夸赞晓黛说的好,如今重来一世,顾莺莺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情复杂。 晓黛护主没错,只是她真的护对了吗? 她们口中那位裘郁裘二公子,是被顾莺莺迷.晕偷偷抢回家的。 顾莺莺大胆惯了,一次两次从钦容那里吃不到甜头,就把魔抓伸向了小她一岁的裘郁身上。她做事完全不顾后果,将又蠢又毒发挥到极致,只想着将裘郁拐回家偷偷藏起来,完全没考虑到裘郁身为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他的消失不是小事。 仔细算算,这应该是裘郁失踪的第三日了,也难怪户部尚书直接带家丁找上门来。 想到自己昏睡了两日不曾去看过裘郁,顾莺莺心里一咯噔,赶紧下榻走到了烛台架旁。 她前世都是做的什么混账事啊! 顾莺莺小心翼翼转动烛台架上的某只蜡烛,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内室的书架开了条缝隙,她站在原地吸了口气才提着衣摆往里走。 密室不大,相当于一间隐蔽的小卧室,藏一个人完全不是问题。顾莺莺进去的时候,裘郁倒在地上上半身倚靠着石榻,侧对着她一动不动。 “裘郁?”时隔太久,重活一世的顾莺莺已经记不得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裘郁没有死在她的石室中。 迟迟得不到回应,顾莺莺以为他是饿晕了,连忙端着糕点盘朝他走去。 “裘郁,你醒醒。”顾莺莺蹲在他身前推了推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这不是顾莺莺之前的作风,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视人命如草莽,眨眨眼睛就能害死一个人。招惹了钦容之后,顾莺莺身上的戾气残忍被他拔得干干净净,已经对人命有了新的认识。 【莺莺这双手这么漂亮,若是再沾染些什么不干净的,孤就要罚你了。】 【孤的莺莺哪里都好,就是没有心。】 在这种关头顾莺莺还能想些有的没的,指尖因这些回忆发凉,她缓了缓呼吸拨开裘郁面颊上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试图将人唤醒。 “喂,你醒醒。”顾莺莺有些焦急唤着他。 不得不说顾莺莺眼光很好,但凡是她盯上的‘猎物’都是人间绝色。这裘郁虽小她一岁,但五官俊秀肤色奶白,介于一种少年与男人间的美感,矛盾又诱.人。 顾莺莺没忍住多看了裘郁一眼,手掌还贴在人家脸颊上,见迟迟无法将人唤醒,她准备叫人进来帮忙。 “晓……”扭头才发了一个音,顾莺莺忽然察觉身侧的人动了。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本还跪坐在地上的顾莺莺被一道猛力扑倒,她吃痛背抵在石榻壁上,脖颈被人掐住。原本昏迷不醒的人掐着她的脖子压在她身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似有怒火喷出。 “你还敢来!”裘郁嗓音沙哑,怕是恨极了顾莺莺,一字一句似在牙缝中挤出来。 顾莺莺怎么能忘了呢? 这裘郁虽年纪不大却是出了名的聪明有城府,如若不然,他之后也不会成为钦容的左膀右臂。 顾莺莺被裘郁掐的咳嗽几声,她倒是不怕裘郁对她下杀手,因为这少年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如今会武的顾莺莺只要动动手就能把他的手掰开。 “你别、别激动。”自武功被钦容废了后,顾莺莺已经许久没用过蛮力了。 试探着将手抓在裘郁手腕上,很快便感觉她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伴随着裘郁闷哼一声,顾莺莺抓住机会将人推开,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几步之远外。 顾莺莺虽然会武,但裘郁再怎么说都是个男人,如今他成了风一吹就倒的鬼样子,全是顾莺莺先前给他下了毒,还饿了他两天。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他跑,顾莺莺还拿锁链绑了他的一条腿。 堂堂裘府嫡公子,竟被一个女人侮.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他怎能不恨。 裘郁面色苍白虚弱的喘息着,他盯着顾莺莺恨恨道:“你给我等着。” 今日她‘赐予’的侮.辱,来日裘郁必将双倍还给她! 其实不用裘郁把话说全,顾莺莺就能猜到他在心里发什么毒誓。因为前世顾莺莺做了那么多坏事真的遭了报应,她后来被钦容锁入金殿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有一小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裘郁。 顾莺莺记得清楚,在她嫁给钦容初初察觉他的真面目之时,已经身居高位的裘郁来东宫‘看’过她。 明知她喜他美色脑子又蠢,这男人就使计‘勾.引’了她又陷害她,等到钦容来时,裘郁一改之前的温柔清冷起身,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轻擦唇角,对着钦容凉笑道:“殿下,你这位小太子妃可要好好教管呀。” 当时顾莺莺浑身泛凉,眨了眨眼直接愣在了原地。 对,她顾莺莺脑子蠢被算计了活该。 她臭名在外喜好美色,所以也没人在意究竟是不是她主动轻薄的别人。 总之那日她被钦容很‘温柔’的抱回房中,几日后顾莺莺倦倦趴伏在朱栏上晒太阳,裘郁走近笑着问她近来可好。 顾莺莺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的太阳有多么温暖,裘郁面色苍白眸中盛满阳光,含笑着倾身凑近她道:“娘娘昔日带给臣的侮.辱,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他用安慰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娘娘,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蠢毒如顾莺莺,她是自那日起才明白,裘郁这人招惹不得。 还好,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前世裘郁因此事成了皇城公子哥中的笑柄,后来还因此事同人打架,险些废了一条腿。顾莺莺趁着此时这件事还没闹大,想要将人赶紧放走。 摸出钥匙摘了裘郁脚上的锁链,她想自己无论前生今世都欠着裘郁一句道歉,只是话还未出口,裘郁动了动重获自由的右腿,半撑着身体坐起来警惕的看着顾莺莺,“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莺莺重生后脑子清醒了,这一世她绝不愿再给自己作出这么大一个敌人。 “我知道错了,我放你走。”为了表诚意,顾莺莺又往后退了一步。 裘郁根本就不信任顾莺莺,他抿着薄唇紧盯着她看,讽刺呵了声。 “你快走吧。”顾莺莺知道裘府的人已经找上门了,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事就是闹到太后那里才被全城知晓的,顾莺莺有些着急,“我真的知道错了,裘郁你走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似乎从求死到重生,顾莺莺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知错。如今她努力的想要挽回前世作下的苦果,奈何老天根本就不帮她。伴随着密室外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晓黛匆匆朝屋里喊:“姑娘你醒了吗?” “不好了出大事了,裘尚书的御状告到了太后面前,宫里派三殿下过来搜人了!” 晓黛话音刚落,青袍女官领着一行宫婢闯进来,刚好就看到大敞的密室门。 顾莺莺:“……”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情,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让莺莺害怕的是,钦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悔,我现在就是特别后悔。 第4章 囚〇〇四天 上一世的顾莺莺掩耳盗铃不知悔改,在女官看到密室的情况下,还锁了密室挡在门前,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 女官问她:“裘公子可在里面?” 顾莺莺歪了歪头盯着女官的脸装傻,“裘公子是谁?他怎么会在我这里呢。” 来的女官是太后身边的人,她们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搜查,所以对顾莺莺并不客气。顾莺莺也不是吃气的主儿,她在那种情况下还敢撒泼拦女官,最后无可奈何的女官把情况禀给了钦容,钦容站在门外负手而立,望着满地的落花淡声:“那就等顾尚书回来罢。” 他们并没有等到顾明致赶回府,因为顾莺莺忽然让开了,原因是她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的钦容。 提着裙摆跑到钦容面前,顾莺莺毫不犹豫的执起他的手。用脸颊轻蹭着钦容的手背,顾莺莺软软娇娇唤着:“美人哥哥,你怎么才来看莺莺呀。” “莺莺病了,莺莺好想你呢。” 趁着她纠缠钦容的功夫,女官打开密室将虚弱的裘郁救出。钦容目光扫过裘郁才去看莺莺,面色淡然抽回自己的手,他轻挽顾莺莺的碎发而又触碰不到她的脸颊,声音温和清雅:“你真是太不乖了。” 【你真是太不乖了。】 那时顾莺莺觉得钦容无论是语气动作还是神情,对她都带着满满的宠溺,后来才知他的宠溺才是最伤人的利器。所以重生后面对相同的局面,这次顾莺莺没有掩耳盗铃没有阻拦女官,低垂着脑袋任由女官闯入密室。 “顾小姐,跟奴婢们走一趟吧。”‘人赃俱获’,女官身后的人搀扶起裘郁,对顾莺莺冷声道。 说起来,顾莺莺已经许久没听到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话了。被锁入金殿后,她身边的宫婢没有一个不怕她的,莫名有些喜悦,顾莺莺嘴角翘着对女官很乖点了点头,“好的。” 女官皱了皱眉,深知这位大小姐脾性的她有些警惕。 裘郁很快就被裘府的人接走,不用想也知道,顾莺莺被带回宫是被太后问罪的。 若说这宫中上到陛下皇后、太子,下到有权有势的宦官都宠爱着她,都是她强有力的后台,就唯有这位尊贵的太后娘娘极为厌恶针对她,总是逮着她的错误使劲儿罚她。 乖乖随着女官走至房外,顾莺莺很快看到站在树下的男人。 初夏微暖,男人绣纹白袍温文尔雅,旁侧还跪了一地的丫鬟仆从。如今还是皇子的钦容穿着并不繁复,白袍墨发的他玉冠金簪,端是往那一站就好看的像幅画。 顾莺莺惊艳的同时只觉得害怕,下意识停住脚步,跟在她身侧的女官出声催促:“顾小姐,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我知道了。”重生的顾莺莺哪儿还有前世那股子嚣张跋扈,她的底气和坏脾气都被钦容拔光了。 只知钦容对付她的那些手段,都是她先前告诉钦容、想要对他使的,顾莺莺并不清楚这个男人对她究竟是何感情。 应该……是厌恶报复吧? 顾莺莺这样猜测着,因为最初的她不喜钦容同别的姑娘说话,而成为他的太子妃后,钦容也同样不准她接触旁的男人。钦容那变态的占有欲是顾莺莺吃不消的,已经对前世的惩罚深入骨髓,所以顾莺莺此时看到钦容很怕受罚。 “莺莺以后一定不纠缠裘郁了。”走到钦容面前,顾莺莺没忍住小声解释了句。 她还是怕他的,怕这个男人表面不动声色内里残忍至极,怕他再对着她捅软刀子。脸色因落水还略显苍白,顾莺莺抬着小脸望着钦容,双眸含着水光似在发颤。 还是怕钦容因为裘郁的事情罚她,莺莺末了补充着:“旁家公子莺莺也不会招惹了。” 自重生起,顾莺莺脾性的变化是由内到外,并未有丝毫的掩饰。若是以往的她早没心没肺扑到钦容身上了,钦容将她的异常看在眼底,察觉到她的紧张眸色深了深,只轻轻‘嗯’了声。 “以后不可在这么胡闹了。”钦容声线很温和。 一片绿叶悠悠落下,刚好落在顾莺莺的发顶。钦容抬手想要帮她拂落,莺莺不知情况,睁大眼睛后仰脖子。 “我……”就在她躲避的同时,树叶从她发顶落了。 钦容的手顿在原地,抬眸静静看向顾莺莺。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躲开钦容的主动亲昵。 顾莺莺不知该说什么了,望着钦容淡淡的神情几次张口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手指无措搅着衣摆,顾莺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望着钦容的神情有多惹人,就好似耷拉着羽毛的鸟儿得不到主人抚.摸,无助又怯弱。 “快进宫罢。”最终还是钦容轻笑了一声,他好似并不在意,先一步离开。 “别让太后久等。” . 招宣太后景舒宜被赐帝姓,据说先帝在世时对她宠爱至极。 或许就是先帝对她太过宠爱了,所以当上太后的她手握重权插手朝政,如今在位的武成帝用了多年才从她手中夺回大半权利,但仍受她制衡。 近几年招宣太后身子渐乏,强势如她已经退居深宫,许久不在插手朝堂。今日这一出还是裘尚书恨极了顾莺莺,担忧武成帝偏心顾莺莺所以直接闹到了太后面前。 熙华宫内燃着檀香,女官带着顾莺莺进去时,招宣太后半靠在宝榻上正捻着佛珠。 除了太后,殿内裘尚书也在,顾莺莺跪在他们面前时就知道自己这次闯大祸了。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她被招宣太后拖下去痛打了二十大板,还被罚抄佛经在家中面壁思过半月,这惩罚还是太子和她的姑母皇后为她求情得来的,为此还连累了她爹。 裘家和招宣太后属一族,按照顾莺莺惹的祸和招宣太后的性子,她原本是要吃几天牢饭的。 果然,一听完女官的回禀,招宣太后大怒拂落了桌上的茶盏。 “顾莺莺你可知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声音尖厉,那张显露皱纹的面容还在浓妆艳抹,大红唇惹眼。 顾莺莺知道这位厉害的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所以她背地里都叫她老妖婆,每次受她罚时都盼着她早点死。多少年过去了,重活一世的顾莺莺经历了太多,这一世她没了戾气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对着招宣太后磕了个头,顾莺莺诚心认错:“莺莺知错。” 莺莺知错。 她顾莺莺真的知道错了,她千错万错最错的就是不应该答应系统代替这个孩子活下来,不然也不用造下那么多杀生。 说起来自她嫁给钦容后,每日被折磨的担惊受怕,她唯一要感谢钦容的就是这个男人教会了她什么叫感同身受,让她深刻明白了她狼心狗肺又蠢又毒的性子有多该死。 没有以往的不服气和不可一世,顾莺莺对招宣太后认错认得诚恳而又没面子,她对着高位上的几人又结实磕了个头,略带哭音又重复了遍知错。 这下不仅是太后和裘尚书愣住了,就连匆匆赶来为她求情的皇后和太子也忽然止了声音。 许是顾莺莺认错认的过太诚恳,又许是她的姑母皇后为她求了情,总之招宣太后这次罚她没有上一世那么重。狐疑扫了眼跪在下方的可怜姑娘,招宣皱着眉开口:“你这丫头性子顽劣,再不严加管教早有一日酿成大祸!” “就罚你在哀家佛堂思过五日,左右手戒尺十板。” 要知道打板子和打手心那区别可太大了,顾莺莺习武又皮实,那二十大板都让她在家躺了半个月。如今板子换成了打手心,顾莺莺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呆愣愣看向太后。 太后见她眸中含着泪眼尾泛红,以为她嫌罚得重,于是又冷声警告:“受了这次罚,你最好给哀家老实点儿,若还有下次,哀家定要你半条命!” 顾莺莺后台再强硬宠着她的人再多又怎样?招宣太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最最见不得的就是顾莺莺这种持宠而骄的姑娘。 “……” 负责惩罚顾莺莺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所以下手并不留情。 左右手十戒尺不算重但也不轻,顾莺莺跪在地上不哭不闹,等安静受完罚时可把顾皇后心疼坏了。 “我的乖乖,快让姑母瞧瞧。”等太后一离开,顾皇后就搀起莺莺搂入怀中,前世顾莺莺因为这位姑母模样漂亮,对她还算亲近。 只是终究是都死了。 顾莺莺这位姑母只生有一女,可惜不足满月就夭折了。比较巧,原主顾莺莺是在皇后女儿去世的同一天降生,又加上那天原主灵魂无故消散系统出现,所以天降异象,钦天监批之为大吉祥瑞,举国欢庆。 就是在那天起,顾皇后把顾莺莺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对她是真心疼到了骨子。可惜顾莺莺不知回报,最后把这位顾皇后连累死了。 “姑母……”触摸到顾皇后温热的手掌,顾莺莺望着她的面容莫名想哭。 前世的她狼心狗肺,顾皇后致死都牵挂着她,而她却没为顾皇后掉一滴眼泪。迟来的感情忽然涌到心间,顾莺莺忽然明白钦容那时为何笑称她是小没良心的。 她是真没良心。 “乖乖别哭啊,可是被打疼了?”顾皇后还当顾莺莺是被打疼了。 知道她这个侄女骄纵向来少哭,她心疼的为她擦了擦眼泪,带着些怒气道:“慧云那贱婢真下得了狠手,当真以为有太后撑腰,本宫就不敢罚她么。” 顾皇后虽对顾莺莺好,但她无子还能霸着皇后位子多年,靠的是心狠手辣的真本事。轻柔拉过顾莺莺的手,她同她耳语:“放心,姑母定找机会要了这贱婢的命!” 其实顾莺莺被打的不算多疼,知道顾皇后误会了,她赶紧摇头解释:“姑母别,莺莺不疼,只是太想您了。” 隔了多年重见已故的亲人,顾莺莺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她了。 从没听顾莺莺说过甜蜜话的顾皇后反应不及,那瞬间她又喜悦又难言,最后笑着捏了捏顾莺莺的脸颊,“既然想姑母了,那就多陪姑母在宫内住几日。” 清楚顾莺莺喜欢钦容,她瞥了眼刚进门的男人小声哄着莺莺:“到时候你也多个机会缠着你三哥哥。” 顾莺莺像被针扎了下,猛地回神。 “不……”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顾皇后就对着钦容招了招手。 将宫婢递上的药膏放到桌上,顾皇后柔声:“本宫还有急事要处理,莺莺手上的伤,就劳烦容儿了。” 顾莺莺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她的手就被顾皇后塞入钦容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姑母还是那个好姑母,莺莺却不是以前那个好色(并不)的坏嘤嘤了。 第5章 囚〇〇五天 钦容的手很大很温暖,以前顾莺莺被他握着的时候,心里甜滋滋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如今她的手被他握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挡也挡不住。 顾莺莺脑海中全是钦容与她五指相扣的场景,男人掌心的温暖渗透她冰凉的体温,轻轻用指腹摩擦着她的皮肤。就是在顾莺莺手指最软绵、最无力的时候,这个男人折了她的手指,他叹息着:“莺莺总能想着法子让孤惩罚你。” 钦容此时握着的,就是顾莺莺曾被他折过两次的右手。 “……疼。”内心的恐惧让顾莺莺手腕抖着,忍不住喊了声疼。 钦容本就很轻握着她的手,听到她呜咽的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抹药膏的动作更轻了,“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顾莺莺对他有了阴影,总担心他在某个瞬间又会折了她的手。尤其是看到钦容手腕上还未消下的浅红勒痕时,莺莺心虚又害怕,于是小声道:“不用麻烦太子哥哥了,莺莺还是自己涂药吧。” 她试探的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钦容看着不动声色,却在莺莺抽手时紧了些力道。 “莺莺又叫错了。”钦容将药膏轻柔涂抹在顾莺莺泛红的掌心,他看似漫不经心笑道:“你太子哥哥现在不在这里。” 是了,此时的钦容还不是太子,太子是与他同在顾皇后名下的景兆时。 要不是手还在钦容掌心里,顾莺莺真想狠掐一把自己的蠢嘴,她赶紧改口:“三哥哥。” 再也叫不出‘美人哥哥’这四个字,顾莺莺想了许久就只想到了这个称呼。 “三殿下,顾小姐。” 去而复返的慧云女官回来,她对钦容行了礼,低着头对顾莺莺道:“刚刚宫外传来消息,裘小公子回府的路上就晕了过去,太后娘娘说今日顾小姐不必回府了,就先在佛堂思过吧。” 简而言之,就是招宣太后得知裘郁在顾莺莺那儿遭了大罪,心疼的同时后悔自己刚才罚的轻了,让顾莺莺从今日起就去佛堂跪着,相当于罚了她六日,让她在佛堂住六日。 对此顾莺莺倒没什么怨气,反正多一日不多少一日不少,住在佛堂可比挨二十大板好多了。 见顾莺莺点了点头却还在椅子上坐着,女官皱了皱眉:“顾小姐,请吧。” 顾莺莺两只手都已经被钦容涂好药了,满手心都晶亮亮的还没有干透。重生后她的脾性是真的好,没觉得女官态度生硬,她鼓着腮帮呼呼吹着手心,“马上!” 为了能快点离开钦容,她呼呼吹得大脑有些缺氧。 等手心干的差不多了,她晃了晃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因起的力道有些猛了,头晕缺氧的她跄踉了两步,腰部撞上桌角斜斜朝着一侧歪去。 钦容本就支着下巴在看莺莺,没想到下一个瞬间人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莺莺晕乎乎还有些茫然,回过神来后如同踩了尾巴的猫,想起身又因为踩到裙摆,笨手笨脚又坐回了钦容怀中。 这就有些像刻意为之了。 顾莺莺没脸没皮,为了占钦容的便宜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女官虽厌恶但已经见怪不怪,也不会有人信她不是故意的。 钦容动作没变,微微侧靠在雕花木椅上,手支着下巴只垂了眼睫。 目光落在怀中仓惶的小脸上,近距离下他看到莺莺额头上有块红印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抬手朝那触去,这次坐在他怀中的人可比之前乖巧多了,身子缩了缩颤着眼睫任由他碰。 钦容似看不出莺莺对他的惧意,只是在她发红的皮肤上揉了揉,低眸问她:“怎么弄的?” 刚刚太后发怒时他并不在熙华宫。 顾莺莺鼻间全是他身上淡淡雅雅的浅香,被这种气息包围的她有些晃神。就好似回到了那座金殿,顾莺莺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身体倾斜,小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低软回:“可能是刚才认错时磕的太用力了。” “倒真是懂事了不少。”钦容低笑的声音沉沉很有磁性,像是在引.诱人靠近他。 不时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莺莺脸颊,莺莺感觉自己额头又被人按了按。记忆中模糊的金殿越来越清晰,顾莺莺手脚沉重浑身无力,身穿龙袍的男人紧搂着她亲了亲,他用指腹轻擦她的眼睛,温雅的声音就在她耳畔,“还疼不疼?” 莺莺提不起精神,她刚要把脸往他怀中埋,额头冰凉的触感冰的她一个哆嗦,顾莺莺回过神来发现钦容正在往她额头擦药,低垂着面容与她距离很近。 “!!!”差点忘了,这里没有金殿,眼前的人也不是上一世的帝王, 莺莺觉得自己刚才魔怔了,竟以为自己还在金殿中。这种惊吓无异于做完噩梦后发现自己还在另一个噩梦中,从回忆中抽身的顾莺莺想也不想推开钦容,慌慌张张从他腿上爬下来。 “三、三哥哥,莺莺先去佛堂了。”没再敢看钦容,顾莺莺几乎是落荒而逃。 将一切都看入眼中的慧云神情复杂,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窝在三殿下怀中如猫儿般乖巧温顺的姑娘是顾莺莺。在她印象中,顾莺莺仗着有陛下皇后纵容,纠缠三殿下时蛮横跋扈,还从没露出过如此媚人懒惰的妖姿。 没错,是妖姿! 慧云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只觉得顾莺莺窝在三殿下怀中的那片刻怯弱软绵,就连平日里温润谦和的三殿下也像变了模样,女强男弱的气场奇异逆转。 没忍住朝三殿下落去一眼,正把玩手中瓷药瓶的钦容很敏锐抬了头。黝黑的瞳眸中像是藏了朵妖异的花,钦容见慧云受惊慌张的垂下头,动作缓慢将药瓶放到了桌上。 “总是丢三落四的。”钦容说着半垂着眼睫起身。 就好似慧云的幻觉,再抬眸时钦容又恢复成温润皇子的模样,薄唇扯起浅浅的弧度,他从慧云面前经过时淡声:“把药送去佛堂。” 顾莺莺额头磕的重,不擦药没个三五日很难消除。 “……” 当顾莺莺收到慧云送来的药时,心情很是复杂。更让她复杂的是当她对着慧云好声好气说话时,慧云那满眼的探究与怪异,就好似她得了什么病。 之后的半天里顾明致急匆匆赶来,身为吏部尚书的他忙的厉害,又因为自家小女儿来之不易,他平日里能多宠着她就多宠着她,没想到宠到最后这丫头胆大包天,都敢绑裘府的小公子了! “老子就说你那日鬼鬼祟祟不太对劲儿,绑一会儿也就算了,你反了天了还敢绑人家三日!” “要是这次事情没闹大,你下次是不是就敢绑皇子了!” 按理说,吏部尚书该是斯斯文文学富五车的文化人,偏偏顾明致文武兼修,年轻时不仅是武成帝伴读,还上过战场当过将军。可能就因如此,顾明致性子直爽说话粗俗,但同时心细也极有才学谋略。 顾莺莺打小喜欢的就是温柔娇滴滴的美人,或如顾皇后那种明艳贵气美人,又如裘郁那种清秀病弱美人,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钦容那种温雅好脾气的大美人,最讨厌的就是顾明致这种粗俗长相还不貌美的。 就因如此,顾莺莺上一世极为不喜顾明致,对他的话总是敷衍了事,也从不主动找他。 可顾家爹爹是怎么对她的呢? 那么高大魁梧的男人,为了她卑微匍匐在钦容脚下,他嘶哑着声音为她求情:“千错万错都是老臣教导无方,还请陛下饶莺莺一命!” 大殿庄重奢华,雕刻着金龙的玉屏长长横立在侧,顾明致并不知道顾莺莺就坐在那屏风后面。 顺着细微的缝隙,莺莺捂着红肿的脸颊看到顾明致似是在颤抖,那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懂,明明先前才狠狠打过她耳光的丑八怪,怎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来替她求情。 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 等到顾莺莺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她才知道什么叫爱恨。有时候越爱一个人就会越恨一个人,相同的对她越是悲恨难以原谅,也就越是爱到骨子里。 “爹,莺莺知道错了。”许久没听过顾爹爹骂她,顾莺莺老老实实跪在佛堂听他骂够了才开口。‘知错’二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记不得同多少人说过了,莺莺知道这二字她还得对更多的人说。 “欸……你这孩子。”顾明致也就是看着凶,不然也不会惯的顾莺莺无法无天。 一听到莺莺认错,他瞬间什么火气都没了,见自家丫头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再怎么说也是放在心窝子里疼的丫头,顾明致语气缓了缓:“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在佛堂思过,皇宫不比宫外,切记不准再生事胡作非为!” 顾莺莺乖巧点着头,见顾明致要走,她犹豫开口:“哥哥回来了吗?” 自重生后,莺莺还没见过顾凌霄。 顾明致摆了摆手,随口回道:“你哥哥去云州办事,哪有那么快回来。” 虽知道两兄妹从小感情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家姑娘不喜欢他反倒亲近儿子,他这个做爹的心里就发堵。 再怎么说莺莺也算是活了两世了,看出顾明致心情失落,莺莺在他踏出房门时软声嘱咐:“爹爹不要太劳累了,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知道了!”伴随着砰的一声,佛堂被人从外面关上。 顾莺莺困倦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佛堂外传来顾明致狂放的笑声。莺莺没忍住,噗嗤一声也随着他笑了。 前世她眼神真不好,明明顾爹爹好看死了,又好看又可爱的。 . 顾莺莺一连在佛堂住了三日,期间只有慧云进来给她送吃食,太后不准任何人来探望她。 裘郁是在顾莺莺入佛堂的第二日醒的,小公子身娇体弱又是中毒又是挨饿,至今都病恹恹卧床不起。招宣太后得知后心疼又恼怒,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罚轻了,奈何金口玉言已经无力更改。 慧云是太后的心腹,她知太后的心思但没有明说,只是道:“今儿是顾小姐思过的第二日,不如娘娘去看看她?” 看顾莺莺是假,所有人都知她不安分,慧云是要让招宣太后借口顾莺莺态度散漫,再加重惩罚。 等一行人轻手轻脚的去了,突兀推开门时只见顾莺莺跪的笔直,她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虔诚拜了又拜,嘴里念念叨叨的并没发现门边站了人。 太后身后的一个小宫婢口无遮拦,她见顾莺莺似变了个人般,忍不住小声:“这顾小姐怕不是中邪了。” 慧云听到瞪向宫婢,冷声命令:“拉下去掌嘴!” “娘娘饶命……” 门口的声音终于惊动了顾莺莺,她扭头茫然看向大门,只见招宣太后正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顾莺莺软软回:“莺莺得知裘小少爷至今卧床不起,心中难过自责,正求菩萨保佑他早日恢复健康,长命百岁。” 她倒是没说假话,刚刚是真的在求菩萨保佑裘郁健康。因为只有这小少爷舒服了,才能对她的怒恨少一些,对她的怒恨少一些,他也不必再如前世那般死咬着她不放。 已经做过的坏事无力更改,莺莺只希望挽回一些如今还能改变的。 佛堂四处遍地烛火,映入莺莺眼眸又暖又明亮。 招宣太后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如今也觉得这顾莺莺像变了个人。见小丫头乖巧跪在那里不慌不乱不像是说假话,招宣太后心中的怒火消了些,“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再给郁儿抄些祈福佛经。” 顾莺莺最怕抄经书了!她从小就不爱练字导致那字如同狗爬! 不敢拒绝招宣太后,莺莺说服自己抄经书还能磨练心性,然而她不知道她越是听话乖巧,招宣太后就越是挑不出她的刺儿重罚她。 砰—— 伴随着重重一声,大门被人再次扣阖。 “……” 兆时太子来找顾莺莺时,顾莺莺已经在佛堂思过四日了。 前两日她放空自己想了前世的许多事情,第三日她抄一会儿佛经就对着菩萨发呆,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样安安静静、心无所求的也挺好。心净了,她整个人也就净了;人干净了,她身上的罪孽也就消散了。 这些都是莺莺在抄佛经时悟出来的,再加上系统忽然消失又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不知该做什么的莺莺对着佛像起誓,决定洗心革面当个干干净净不生祸事的好人。 当好人的第一步,就是远离钦容远离那些漂亮好看的小美人。 大概是上一世顾莺莺坏事做的太多惹佛祖厌恶了,也或许是佛祖想要考验她,顾莺莺平静安宁的日子在第四天终结。 佛堂开了条缝隙,兆时太子拍了拍华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见到顾莺莺时笑颜弯弯,“莺莺妹妹。” 他笑眯眯凑到顾莺莺面前,靠近她小声耳语:“你半月前给孤的毒.药,孤昨儿个找机会终于让钦容服下了。” 顾莺莺:“????!!” 作者有话要说:好莺莺:每天都是修罗场,每天都想自我毁灭。 坏嘤嘤:哦豁豁,我真的好棒棒好厉害哦。 叮—— 又一枚新人物上线~ 第6章 囚〇〇六天 兆时太子是入夜后来找顾莺莺的,佛堂满地的烛火摇曳,屋内明亮如白日。 顾莺莺还在抄着经书,她听到兆时带来的消息心里一咯噔,歪头茫然看向他:“什么毒.药?” 顾莺莺承认她做的坏事很多,但那会儿她宝贝钦容宝贝的厉害,怎么舍得给他下.毒。 兆时太子长了张清纯无害的俊秀脸蛋儿,闻言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破记性。” 见顾莺莺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他啧了声回身把房门掩好,拉过顾莺莺小声提醒:“就那瓶‘情人喃’啊,你说只要让钦容服下,他就彻底离不开你了。” 起先顾莺莺还没想起来,等到从记忆中搜寻出有关‘情人喃’的信息,整张小脸都白了。 “你、你真的把这东西给钦容用了?!”顾莺莺吓得笔都拿不住了,直接去抓兆时的袖子。 她抄了一天的经书,拿笔的姿势不对还弄了一手的墨汁。此时她一抓兆时直接把墨汁弄到人身上,兆时洁癖严重,迅速去拍莺莺的手,“拿开你的脏爪子,手上黑乎乎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顾莺莺顾不上回答,“你真的把那药给钦容用了?” “用了用了,孤还能骗你不成。”兆时冷抽着气拿出帕子,赶紧去擦弄脏的衣袖。“昨儿父皇在玄武殿宴请张将军,孤特意让心腹把这药掺到了钦容酒里,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的。” 也不知该说兆时胆子大还是脑子不正常,他竟敢在武成帝眼皮子底下给钦容下.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要是被抓住就是有两张嘴也说不清。 偏偏兆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竟还嘲笑莺莺:“瞧你胆子小的,宴席上这么多大臣,他查不到孤头上。” 对,钦容是查不到兆时头上,因为他查也不用查,闭着眼睛想想就知道这是她顾莺莺做的好事。 ‘情人喃’是顾莺莺花重金在一个异域女人手中买来的,说它是毒.药倒是更像蛊。这毒不会要人命,每七日发作一次,发作时会心痛难忍,需要服用特定的血液才能缓解。 当初顾莺莺买下‘情人喃’时,那名西域女人给了她红绿两个瓷瓶,她告诉莺莺只要服下红瓷瓶中的药,那么她就会成为中毒者的特定解药,顾莺莺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情形,她记得她是在挨完板子的三四天后才服药的,似是与这个时间差不多。 “还好还好……”莺莺想到这里舒了口气。 情人喃必须两药一起服用,不然只一方服用不会起作用。幸好因为莺莺重生的缘故,一些情节被改变了,如今被罚在佛堂的她还没机会服药。 “另一瓶解药呢?”莺莺着急给兆时要,当时为了图方便,她是把两瓶药都给了兆时。 兆时从身上摸了摸丢出个小瓶子,莺莺本想藏起来找机会丢掉,谁知拿起来发现这瓶子异常的轻,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的。 “里面的药呢?”顾莺莺懵了。 兆时直勾勾看着她也不回话,顾莺莺快被这人急死了,“你倒是说话呀。” 他们二人从小熟知算是青梅竹马,又因为脾气性格相投,感情非常的好。见莺莺是真的耐不住了,兆时不答反问:“你今早是不是吃的白果桂花羹?” 顾莺莺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点了点头后继续追问:“你先告诉我解药去哪了。” 这么问完,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兆时果然没让她失望,他眨了眨眼睛抛给顾莺莺四个大字:“被你吃了。” “你不是说‘情人喃’服下后,必须要在六个时辰内服下解药才能起效吗?” “皇祖母不准人来看你,孤担心过了时辰耽误你计划,就派人把解药放到你的桂花羹里,今晚偷偷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惊喜。” 兆时后来又说了什么,顾莺莺听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自己今早觉得那碗白果桂花羹甜腻腻的十分好吃,将它吃的一干二净。手中的药瓶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它重的就好似锁链,直接绑住了莺莺的手腕。 上一世,莺莺就是用这种无脑又恶毒的方式给钦容下了毒。等到钦容发作时,她蠢蠢跑到他面前摊了牌,那时她自我感觉良好,翘着二郎腿托腮望着脸色苍白的男人,心疼道:“美人哥哥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为了得到你我只能如此了。” “哥哥是不是特别难受?你过来亲亲我,只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解药。” 如今回想起来,顾莺莺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给皇子下.毒,自以为用药物就能控制钦容让自己为所欲为。 她一直以为钦容温柔好脾气,却没发现这人骨子里的控制欲与强势。向来只有他控制摆弄别人的份儿,所以哪怕心口传来撕裂的疼,钦容苍白着一张脸都没靠近她。 后来,还是莺莺心疼他主动跑到了他的面前,她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擦到钦容唇瓣上,焦急求着他:“三哥哥你快喝下去,喝下去就不疼了。” 顾莺莺没控制好力道,指腹流血太多往钦容嘴里塞,艳丽的颜色蹭满他的薄唇异常的红。 有几滴鲜血,还落在钦容如玉的下巴上,顾莺莺看着他那张脸不由就呆了,觉得他又好看又妖异,温润柔和的气息荡然无存。 其实那是顾莺莺最接近真实钦容的一次,只可惜她傻傻的除了觉得钦容好看就是太过好看,一点都没发现问题。后来还是钦容让她回了神,他轻轻擦去唇瓣上的血迹,执起顾莺莺的下巴低哑警告她:“你再这般胡闹,三哥哥就真的生气了。” 顾莺莺笑着去抱他的手臂,“才不信三哥哥舍得生莺莺的气。” 回忆到这里顾莺莺叹了口气,她想所谓的报应不爽指的就是她。 最初她是怎么逼迫钦容、对他使手段的,等到钦容成了太子后就如何报复的她。后来等钦容解了‘情人喃’,他又命人将这药改进用到了莺莺身上。 每三日就要服用一次特定血液,疼起来五脏六腑皆疼令人丧失理智。 而莺莺的特定血液,是钦容的血…… 不敢再继续回忆了! 莺莺想到这里闭上眼睛,赶紧将那些记忆封存。再次睁开眼睛,她忽然发现手中的解药瓷瓶不太对劲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莺莺的心漏了一拍,颤着声音看向兆时太子,“你确定你是把这个用在了我身上?!” 兆时被她吓了一跳,他还在擦衣服上的墨点子,不耐烦道:“你当孤是傻子么,不是你说红色是解药,绿色是毒.药么。那只绿色的药瓶孤的心腹还没来得及还给孤。” 顾莺莺手中的药瓶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音。她觉得头晕脑胀有种窒息的感觉,紧抓着兆时的衣衫一字一句艰难吐字:“兆时你是不是色盲。” 莺莺被他气的险些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你给我好好看看,地上的药瓶是什么颜色的!” 对,兆时把顾莺莺的话记得一清二楚没出任何错,然而地上躺着的‘解药’瓶子,四分五裂泛着幽幽的碧色,怎么看也不是红色。 兆时不是色盲,他也很清楚记得解药与毒.药的区别,但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他就是把那瓶本该用给钦容的情人喃,下到了莺莺早膳的白果桂花羹里。 钦容没有中毒,中毒的是倒霉的莺莺! 这究竟是何种荒谬让人窒息的行为,顾莺莺十分不解,明明前世并没有出现这种错误。 “兆、时!”顾莺莺气息不稳。 若她没记错的话,情人喃与解药同时服下的当天会发作一次,发作前会眼前发晕呼吸不顺。莺莺不知是被兆时气的还是情人喃要发作了,总之她现在浑身都不舒服。 “莺莺妹妹你怎么了?”兆时才回过神来,见顾莺莺好似不舒服,他也顾不上什么洁癖,连忙去扶摇摇欲坠的人。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自知理亏,身为太子的他气势一弱再弱,完全乱了分寸。 “这可怎么办才好。”见顾莺莺软趴趴的歪在了他身上,兆时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着急。“你不会现在要发病吧?皇祖母不准人来看你,孤是偷偷跑来的。” “你这么个大活人,孤可没办法把你弄出去啊。”兆时很清楚情人喃的药性,他病急乱投医,“不如孤现在找人去刺杀钦容,给你弄点他的血来?” 就这么说着,佛堂外似有宫婢唤了声‘三殿下’。 “你快点走!”顾莺莺自然也听到了,她的眩晕症恢复了些,但是胸口闷闷的很不舒服。 佛堂虽大但空旷并无藏身之所,莺莺顾不上其它只想让他快些离开。 兆时担心顾莺莺发病,他挥了挥手不在意道:“都说了皇祖母不准人来看你,想必钦容也是偷偷过来的,他来的正好,孤刚好可以……” 话还没说完,二人只听到脚步声渐近,慧云女官在门前站定,恭敬对钦容行礼:“太后只给殿下半个时辰,还望殿下早些出来。” 伴随着房门推开,兆时想也不想就钻到了供奉佛像的桌子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好莺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做坏事!更不要和猪队友一起做!坏!事! 坏嘤嘤:今天的我也很棒棒哦。 第7章 囚〇〇七天 初夏略带凉意,佛堂的大门被推开时涌入丝丝流风。 顾莺莺跪伏在佛案旁,她一手压着纸张一手握笔,视线落在地面,只见案几下方的桌布晃动厉害,阴影笼罩。 “在写什么?”钦容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案桌上,倾身靠近莺莺时一缕墨发垂落,刚好搭在她的手背上。 莺莺这会儿慌得不行,强装镇定抬起脑袋,她装做才发现钦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喊人:“三哥哥。” “嗯,这次倒是没喊错。”钦容低低一笑,不仅没站直身体反而又凑近了她。抬手撩开她额上的碎发,见她额上的红印消失无踪才起身站直。 莺莺身体僵直,被他触碰时背抵着案几,一动都不敢动。 钦容是替顾皇后来看莺莺的,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不方便过来,就只能托钦容过来。 “这些都是你姑母做的。”打开食盒,里面摆放着几碟糕点,钦容从最下层拿出一个白瓷蛊,掀开瓷盖时香味扑鼻,莺莺定睛一看竟然是白果桂花羹。 她本就胸闷难受,如今看到这桂花羹更是难受了。 张了张嘴,莺莺刚想说这会儿不饿,钦容就先她一步开口,玩笑似道:“你姑母生怕饿着你,非要三哥哥在这监督你吃完再走。” 话的确是顾皇后说的,不过顾皇后不是担心莺莺饿肚子,她是怕莺莺在佛堂闭门不能出把自己闷坏了,特意找机会让钦容去陪她。 “姑、姑母对我真好。”莺莺声音干巴巴的。 她本就没什么食欲,想到案几下还藏了个人就更没食欲了。不过现在的她也没别的选择,为了让钦容快点离开她只能认命的去拿瓷勺,只是手才刚刚抬起,钦容忽然道:“别动。” 话音落,钦容屈膝已经蹲在她的身侧。握住莺莺纤细的手腕,他帮她一根根擦拭着指上的墨汁,动作极为温柔,也过于缓慢了。 嗒。 很细微的碰撞自桌案下传来,在这安静的佛堂很是明显。钦容睫毛一颤朝发声地看去,莺莺心里一慌喊他:“三哥哥!” 不等钦容回应,她就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就指着桌子上的糕点道:“三哥哥陪莺莺一起吃好不好?” 为了转移钦容的注意力,她当即捏起一块糕点抵到钦容唇边。 烛火悠暖,收回视线的钦容直接将目光落在莺莺脸上。男人肤色白皙面容俊美,在暖光的照映下瞳眸黝黑不见底,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她看。 正当莺莺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时,钦容微微垂眸将那块糕点含入口中,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温软的唇瓣触碰到莺莺的指腹,惊得小姑娘迅速把手收回。 接下来的时间里莺莺没敢再看钦容,她垂着脑袋努力吃光碟中的糕点,却总觉得钦容在盯着她看。实在没忍住,莺莺故作不经意抬了头,结果发现钦容手支着下巴真的在看她! 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说来好笑,莺莺竟自恋的感觉钦容像在勾.引她。这要是以前的她,这会儿见钦容慵懒支着下巴看自己,一定忍不住扑上去了。如今的她只会呆呆同钦容对视,那双明亮懵懂的眼睛略带怯弱,嘴巴微微张着唇角还沾着糕点渣。 钦容长睫掩目投下淡淡的阴影,不知是想到什么,他抬手抹去莺莺唇角的碎渣,掌心贴在她的面颊并未拿开。 “莺莺近日懂事了不少。” 钦容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微微靠近莺莺,不知是何用意道:“小姑娘长大了,不再缠着三哥哥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可莺莺脊背生寒莫名觉得寒戾。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样,莺莺闷疼的心这会儿突突狂跳,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三哥哥……”莺莺大脑空白,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钦容却在这时轻笑出声,抽手离开的干干脆脆,他眉眼含着笑意薄唇轻勾,“三哥哥在夸莺莺呢,莺莺紧张什么。” 莺莺这会儿实在笑不出来,总觉得钦容话里有话。 佛堂本是清静让莺莺安心的地方,如今因为兆时太子和钦容的到来让她分秒难熬。想着赶紧吃完让钦容离开,莺莺之后硬着头皮吃完了桂花羹。心口突突的疼痛越来越严重,等到莺莺伸手去抓糕点时,额角已经出了冷汗。 似乎……真的是情人喃发作了。 莺莺咬住唇瓣,瘦弱的肩膀不受控制的发抖,这种疼痛熟悉的让她颤栗。前世数次的情人喃发作,让莺莺深刻记住了抵抗无用,唯有服用‘解药’才能止痛。 眼前满满都是她抱住钦容吸咬的画面,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最后莺莺忍不住发出嘤.咛,险些失去理智。 “这是什么?”钦容好像没发现莺莺的异常,他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又落在地面,良久后弯身捡起地上的碧玉碎片。 不经意间,尖锐的碎片划破钦容的指腹,血腥气夹杂着情人喃解药的芬芳。莺莺一闻到这个味道几乎失控,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好香啊。”看着钦容流出鲜血的手指,莺莺凑近嗅了嗅。 她舔了舔唇瓣,仰头看着钦容小心翼翼询问着:“能让我吸一口吗?” “就一口哦。” 不受控制的越靠越近,莺莺抓住钦容的手指,一点点含入口中…… . 当顾莺莺恢复意识时,一切都难以收场。 口中还含着钦容的手指,唇齿间血液的芳香流转,莺莺颤巍巍看向钦容,只见他正幽幽盯着她看,一双漂亮的眸子暗沉无比,瞳眸后似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神情实在太像了。 此时的钦容像极了前世成为帝王的他,金殿内每当莺莺失去理智吸.吮了他的血液,清醒后钦容都会用这种阴森变态的表情看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下肚。 “那个……”莺莺咽了咽口水,哆嗦着抽出钦容的手指。 她究竟该怎么圆回眼前的局面呢? 莺莺想了又想,胡编乱造:“三哥哥可能不知道,受伤的手指只要放入口中含一含,很快就能好的。” 看着眼前修长如玉的手,莺莺干笑,“三哥哥的手这么好看,莺莺也是一时心急,就、就……” 就怎么样了呢?就主动把人家的手含入了自己口中? “三殿下,半个时辰到了。”就在莺莺编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守在门边的慧云推开了房门。 钦容闻声缓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烛火下他修长的手指上只余血痕,周围水亮亮的似裹了层水膜。 一点点将地上残留的碎瓷片捡起,钦容离开时并未追问此事,将餐盒收起,他在案几前顿了顿,柔和的嗓音略微低哑:“你在这乖一些,三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随着房门闭阖,莺莺直接瘫在了地上,还不等放松,她忽然看到桌布下露出的藤黄衣角。 莺莺:忽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 兆时太子最后是翻窗离开的。 他从案几下爬出来时有些狼狈,目光复杂望着莺莺,他愧疚道:“是孤害了你。” 莺莺幸好是重生的莺莺,不然以她之前的臭脾气可能会和兆时打起来。实在是对他露不出笑脸,莺莺擦了擦薄唇上的鲜血无力道:“你要真觉得愧疚,就赶紧把情人喃的解药找出来。” 这药虽然是从异域而来,但不是无药可解。 兆时点了点头,满口承诺着:“孤一定在七日内给你找出来!” 这么说着,他临走前还又摸了摸莺莺的额头,突兀一句:“见惯了你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刚才看你对钦容娇娇怯怯的好像还蛮可爱。” “这是你勾.引男人的新手段吗? “……”莺莺虽然清楚兆时这话没什么恶意,但她还是想骂.人。 . 大概是中了情人喃,自重生后还没做过噩梦的莺莺罕见做了噩梦。 说是噩梦,她不过是梦到了前世的场景。奢华暗淡的金殿内,身中情人喃的莺莺在床榻上蜷缩着抽泣,年轻的帝王端坐在金椅上看着她,嗓音温柔。 “难受吗?” 他轻轻笑着,“只要你过来亲一下孤,孤就给你解药。” 莺莺没能亲到钦容,因为梦到这里她的头重重磕到了桌子上,直接把自己吓醒了。 “佛祖啊。” 莺莺醒来仰头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像,随着重生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自己前世错的离谱,双手合十她虔诚的在佛像面前一拜再拜,“莺莺真的知错了,自此一定一心向善不再行恶,还请佛祖给莺莺一个弥补的机会。” 前世的苦果莺莺真的吃够了,她真的没勇气再面对同样的结局。 “求佛祖保佑保佑莺莺吧!” 莺莺想,只要能让她安稳渡过这一世,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这么想着,莺莺又给佛祖磕了个头,因用力过猛她的额头与地面接触发出沉闷一声。 叮—— 天旋地转间,莺莺脑海中发出清脆的机械音:【重启无效,系统002为您服务。】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佛祖大概不喜欢我。 第8章 囚〇〇八天 消失已久的系统回来了。 说实话莺莺并不觉得惊喜,反而还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系统重现先给了莺莺一波惊吓,它用莺莺熟悉又恐慌的声音温柔道歉:【很遗憾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BUG暂时无法修复,接下来由我,系统002号全程伴您完成任务。】 听着耳畔传来的柔和低音,莺莺后背发麻捂住耳朵:“你怎么和钦容的声音一模一样?” 要不是此时身边无人,莺莺都怀疑是钦容伏在她耳边说话。 系统咦了声,【宿主不喜欢吗?】 这么说着它的声音又变成了裘郁,接着它又用兆时太子的声音道:【根据检测宿主您是声控,002号可以为您模拟出任何您喜欢的男人声音。】 莺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声控,一个钦容‘趴伏’在她耳边说话就足够她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裘郁或兆时太子。莺莺揉了揉耳朵有些疑惑,“你只会模拟男人的声音?” 系统:【您不是最喜欢男人吗?】 莺莺睁大眼睛被他一噎,“我现在恐男了。” 她前世就是因为沉迷于男色才吃尽苦头,这一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既然系统都出现了,莺莺抓住机会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你不是说只要我完成任务就能从这壳子中出来吗?为什么我现在不仅没出来反而还重生了,难不成我还要再替原主活一次?” 系统分条回复:【1.你没有完成任务;2.重生是因为传送中系统错乱出现未知BUG;3.是的,恭喜宿主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莺莺听得迷迷糊糊,她只明白了第一条,“不是说只要让钦容杀了我,哪怕是他身边的暗卫下手我都算完成任务吗?” 系统:【钦容没有下杀令,杀你的人是华乐公主。】 当时千钧一发,莺莺朝钦容扑去时前后两方都有暗卫瞄准了她。一方是钦容的人,另一方则是暗中保护华乐公主的人,自莺莺中箭后001号的系统就遭到未知干扰,任务失败而进行的传送任务与未知干扰冲撞,形成巨大BUG才会将莺莺卷入重生。 “竟然是华乐公主……”莺莺想起那张艳丽慵懒的面容,短时间内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她想不通,当时在这么紧急的关头,钦容身边的暗卫怎么可能忍住不动手。要知道那群人一直秉承的原则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他们就不怕他们一时的放松会害自家主子丧命吗? “是钦容的人没动手,还是说他手下的人不如华乐公主的人下手快?” 系统给出很明确的答案:【经检测,动手的只有一方。】 也就是说,钦容那方暗卫根本就没准备拦截她…… “怎么可能呢?”莺莺始终想不明,她不懂在那个时候钦容为什么还没杀意。当时就算是华乐公主的人先下手,只要钦容动动嘴皮子下了令,就算他的人动手不如华乐的人快,也算完成任务。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莺莺中的可能就不是一箭的事了。钦容的人下手向来狠,但凡他的暗卫出手,莺莺一定会被扎成刺猬。 “我前世都那么坏了,你说钦容对我为什么还没杀念?” 系统没能回答莺莺的问题,它自顾自补充了一条:【先前给你派发任务的是系统001号,它在修复BUG时以身殉职,我是更新后的002号。】 莺莺恍然大悟,“我就说呢,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前世莺莺接触的系统001号一直是机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把莺莺弄入原主的身体后就消失无踪没了存在感。而这个系统002号很明显和001号性格不同,莺莺想起它最开始说的话,“你说你会全程伴我完成任务?” 比起系统002,莺莺更喜欢没存在感的系统001,她推拒道:“不就是再替原主活一场嘛,我自己可以的。” 莺莺前世之所以敢为所欲为,就是因为系统001号在消失前曾告诉莺莺,她会无性命之忧的一直活到寿命燃尽,也就是说她无法自杀也不会因他杀而死,只会是死在钦容手中,或者是被钦容折磨到油尽灯枯而亡。 系统当时给她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唯独没提前告诉她她会因谁、为何而死,不然她也不会逮着钦容不放了。 “这一世……我也是要死在钦容手中吗?”这是莺莺唯一纠结的地方。 她都准备做个好人远离钦容了,如何再死在他的手中呢,难不成让她同上一世般继续去作? 系统很快回复:【钦容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之子,你唯有死在他手中才能从这具身体中出来。不过因系统出现BUG,你要想从这具身体里出来,还需额外完成修补任务。】 “什么修补任务?”一想到自己还要再死在钦容手中,莺莺情绪低落。 她都已经规划好自己以后的生活了,并不想因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而改变。就这样恹恹听着,再加上系统说的全是些她听不懂的话,等到系统说完,她良久后才问:“所以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系统默了一瞬:【简单总结,就是你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收集散落在这世界的修复碎片。】 001号开启传送大门时,未知干扰将整个系统时空撞的七零八碎,BUG至今无法修复的原因就是组成空间的主精魂碎片遗失,只有找到它们才能修复BUG。 莺莺还是不太懂,“那如果我不完成任务会怎样?” 【若你无法完成任务,等到原主寿命到头时,你的本体会随着这具躯体一起死亡。】也就是说,莺莺会随着的原主一起死。 “……” 深夜已过,天幕泛起浅蓝,燃了一夜的蜡烛到了尽头发出啪嗒的声响,在这安静的佛堂很是清晰。 自系统说完后果后,莺莺低垂着头许久没再言语。系统又等了会儿,见莺莺还是不说话,它以为人是被吓住了,思索着如何安慰,“其实这任务挺简单的,只要……” 话还没说话,莺莺忽然抬了头。 她仰望着佛像双手合十,“我想好了。” 【什么?】 “我决定不去招惹钦容,也不接受任务!” 莺莺的声音轻但说的很坚定:“百年的无趣飘荡我已经过够了,上一世我活得虽肆意但造下杀孽太多,如今能有重来的机会,我只想无憾活一次,不想再被别的东西束缚。” 系统没想到莺莺会这么说,【就算你会为此而消亡,也不后悔?】 “不后悔。” 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莺莺说着舒了口气,“我原本也有些犹豫,不过现在觉得这个决定好极了。” 人最怕的就是拥有,没拥有前也没觉得怎样,如今莺莺感受了两世为人,之后再让她无实体的飘荡百年,那还不如让她死了。 想清楚后莺莺也就释然了,之后无论系统再怎么劝说莺莺,莺莺都不为所动。接下来的几天里莺莺认真抄写着经书,系统劝了她一会儿见她不搭理自己,也就没了声息。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莺莺在佛堂思过的最后一夜。 消失许久的系统忽然又出现,它叹了口气模仿着含笑的男音:【莺莺,你真的不准备接受任务吗?】 莺莺握笔的手剧烈一抖,在白纸上划出浓黑墨痕。 “你、你……”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睛发红,抽了抽鼻子小声道:“不许你用我哥哥的声音。” 莺莺就只有一个亲哥哥,那就是顾凌霄。 只要一想到他,莺莺的眼睛就不由的发烫发疼,记忆中的血色蔓延,这是她最最不能触碰的一段记忆。 系统将莺莺的弱点摸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抗拒不了顾凌霄的声音,就一直用他的声音同莺莺讲话。到了后来,系统见莺莺还是固执的不肯接受任务,它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想不想真正的活一次?】 不是用谁的身体或代替谁活,而是拥有一具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血肉为已而造,血液为已而流,情感命运的牵绊也因自己而缠绕。 系统还是用着顾凌霄的声音:【只要你帮我完成任务,我就让你真正活一次。】 系统002号是因莺莺而存在,他们说是互帮互助也不足为过。 莺莺被系统的话惊呆了,坚定的理智开始动摇,不得不说系统戳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渴望。 “我……你容我想想。”莺莺再也无法坚定的说不,思绪乱成一团。 第二日清晨,慧云女官推开佛堂大门请她出去,六日的思过惩罚算是结束了。 莺莺要先去熙华宫谢恩,招宣太后很明显还没消气,特意让莺莺带着她的手抄经书。看着白纸上那一行行如蚯蚓般的字体,招宣拧着眉许久才认出莺莺写的是什么,她气笑了,“这就是你给裘小公子抄的经书?” 莺莺就知道自己会挨骂,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吭声,没脸说这是她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的字。 招宣太后也知道顾莺莺是什么水平,也没过多在字体上难为。大致翻了翻纸张的页数,她掀了掀眼皮拖着长音:“你也是有心了。” “哀家见你是诚心认错,这些佛经也不能让你白抄,刚好裘家公子近日身体渐复,你就带着这些佛经去看看他罢。” 捏着那一小叠手抄经书放到莺莺手中,招宣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特意交代,“你一定,要亲自把这些佛经交给裘郁。” 莺莺觉得,招宣太后是怕裘家打不死她。 第9章 囚〇〇九天 “……” 莺莺出宫的时候,顾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宫门口。 晓黛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见到自家主子她就心疼道:“姑娘都瘦了。” 这几日莺莺吃在佛堂睡在佛堂,的确没休息好。她摸了摸脸颊笑了笑,“瘦了好呀,瘦了就好看了。” 虽说莺莺喜好美人,但她这张脸只能算是清纯可人,距离华乐公主那种祸水绝色还差远了。她前世之所以会被称为祸国祸主的妖后,是因为她成为太子妃后总爱穿些颜色艳丽的衣裳,还总是把自己那张脸捯饬的花里胡哨。 招宣太后的命令莺莺不敢不听,一上马车她就吩咐车夫去裘府。 晓黛歪了歪头,她啊了声眼睛发亮:“姑娘这是要去裘府算账?” 她是莺莺的贴身丫鬟,能文会武自幼跟随莺莺,没有正确的是非观观。晓黛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家主子至上,她思考了下道:“裘家大小姐和小公子是该教训,但咱们这样明晃晃打过去不好,不如奴婢想个法子偷偷教训一下他们?” 莺莺听着心情复杂,上一世莺莺做的坏事大部分都是晓黛教的,被裘安安推入水中后,莺莺受罚结束后就是晓黛帮她设计的裘安安。 裘安安把她推入水中,那么晓黛就让莺莺用同样的方式把裘安安推入水中,之后又得知裘安安是钦容派人救上来的,莺莺醋意大发,晓黛就蒙面把裘安安堵在小巷子里,套头暴打了一顿, 那时莺莺就在巷子口守着,转身就看到钦容站在不远处。莺莺丝毫没有做坏事的心虚,她跑过去笑嘻嘻去抱钦容的手臂:“三哥哥不会过去救她的对不对?” 钦容脸上的情绪很淡,冷清着声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是三哥哥把她救上来的呀,莺莺吃醋了。” 说实在的,莺莺至今都看不穿钦容那时是什么心情,她只记得钦容定定看了她许久,漂亮的眸幽黑深不可测。目光望向巷中的晓黛,他只是轻慢拂开她的手,缓声告诉莺莺:“你有一个好丫鬟,只是可惜了。” 莺莺听不懂钦容话中的意思,就姑且当他是在夸她和晓黛了。直到后来晓黛为了帮莺莺逃跑死在了钦容手中,莺莺才懂他话中的意思。 原来在那时起,他就想杀了晓黛。 “晓黛。” 清楚了祸根,莺莺自然要帮晓黛避过去。知道这丫头比她还没善恶观,她只能慢慢改变她:“我这次是要去裘府看望裘郁,不是去找人家麻烦的。” 晓黛很是不解,“可姑娘就是因为他才受罚的呀。” 莺莺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我绑了人家,又怎么会受罚呢?” 想来想去,莺莺发现自己前世之所以那么行恶,就是因为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不对。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张面容,莺莺心里一痛。 不对的,其实也有人教育过她,只可惜她从不记在心上。 . 裘府到了。 大概是太后宫里的人提前来报了信,所以一听说顾莺莺是来看望裘小公子的,人家丝毫不惊讶直接关了大门。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晓黛生气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可能就是不喜欢我吧。”莺莺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她觉得人家没拿污水往她身上泼算客气了。 带着晓黛回府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莺莺梳洗打扮换上了漂亮的裙子,还特意让晓黛准备了上好补品。 重新去敲裘府的大门,这次管家见到顾莺莺倒是没马上关门,他让顾莺莺在门外稍等,结果顾莺莺等了一个时辰管家才姗姗来迟,没什么歉意道:“大小姐说少爷今日身体不适已经睡了,顾小姐还是明儿再过来吧。” 莺莺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点了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晓黛几次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她似真的没生气,她闷闷道:“裘府摆明了故意刁难,一点也不给咱顾府面子。” 顾莺莺的爹是吏部尚书,而人家裘郁的爹是户部尚书,闹掰了的确没什么面子可讲。就算莺莺还有一个当皇后的姑母,可人家裘府背靠太后这尊大佛,说不定裘府的刁难就是太后授意。 “不然咱明儿不去了吧。”晓黛不想自家主子被刁难,她想了想钻了个空子:“反正太后娘娘也只说让您去看望裘公子,也没说您进不去会怎样。再不行明儿姑娘就装病,奴婢替您在裘府外等。” “不用。”晓黛的好意莺莺心领了,但她必须亲自见到裘郁。 最开始,莺莺来看望裘郁的确是因为太后的旨意,而她如今坚持要见到裘郁却并不是因为太后。今日在裘府门前莺莺想了很多,她发现她和裘郁的矛盾已经很尖锐了,若是此时不能及时磨平,以后只会更难收场。 “明天你不用跟着了,我自己过来。”莺莺想让裘郁看到自己的诚意,索性又自己去裘府外等了一天。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莺莺始终没能进裘府的大门。后来裘安安忍不住见了莺莺,她将大门开了条缝警惕的看着她,冷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谁也没想到莺莺能耐着性子坚持这么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裘安安合理怀疑莺莺图谋不轨。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大骂道:“你最好离我弟弟远点,再让我看到你纠缠他,本小姐定要撕了你喂狗!” ……这就是顾莺莺在皇城人眼中的人品。 她明明是诚心来求和道歉的,结果直接被打成了死性不改,意图骚.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连续等了几日的莺莺总算看明白,这裘郁恨极了她压根就没准备见她。裘郁越是如此,莺莺就越想求和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望着裘府高高的围墙,莺莺陷入了沉思。 “……” 莺莺名声不行,但是运气不错。 她没来过裘府也不知道裘郁住在哪里,本就是随意找了处好下脚的位置爬墙,没想到落下来就是裘郁的院子。 这就是恢复武功手脚便利的好处,想要去哪儿都轻而易举,莺莺捡起地上的补品拍了拍灰尘,见院内安安静静的无人看守,轻手轻脚靠近卧房。 还没靠近,莺莺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屋内裘安安坐在榻上把药递给裘郁,咬牙切齿道:“你这病本来都好的差不多了,都怪那个蠢女人!” “她是真不把咱裘家放在眼里,竟然还敢囚.禁你。” 裘安安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但她性子直也没什么情商,裘郁不爱听什么她就非提什么。 一听到‘囚.禁’二字,裘郁脸色一变顿显阴沉,捂唇又咳了两声,他偏头避开递过来的药碗,哑着声音,“你先放那。” 裘安安皱眉,“你这破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良药苦口,哪有不喜苦生病了就不吃药的。” 裘郁没什么兴致说话,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自幼体弱多病,裘郁性子阴沉不好相处,而他的姐姐裘安安身为裘家大小姐也是个脾气爆的。苦口婆心劝说了一阵,裘安安见裘郁闭着眼睛还是不理会她,就将药碗重重放到桌子上。 顾莺莺躲在房门外看着,本以为这姐弟俩会吵起来,谁知裘安安直接念了顾莺莺的名字,恼怒道:“总有一日我定宰了那蠢女人。” 顾莺莺默默无言。 她一直知道自己名声坏人人厌恶,但也没想到会被人厌恶到这个地步。虽说她绑了裘郁不对,但这弟弟不爱吃药应该也赖不着她吧。 “药我放桌上了,你一定记得喝。”裘安安出门的时候,莺莺迅速藏到树后。 等人走远,她才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裘郁的院子采光极好,然而这少年屋内昏暗无光,窗户扣得严严实实。他还保持着先前的样子,靠坐在榻上双眸紧闭。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睁开双眸扭头望来,在看清进来的人时平静的眸底裂开缝隙,刮着嗖嗖冷风。 “谁准你进来的。”裘郁声音冷沉,因情绪激动忍不住低咳。 他喜静所以院中人少,但不代表没人。莺莺生怕他将仆人招来,赶紧关上房门跑到他的榻前,慌张下捂住他的嘴巴。 “求求你千万别喊人,我没恶意,就是来看看你。”莺莺解释的焦急,说着还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东西,“我听说你身体一直没恢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 见裘郁望着自己的眸光不暖反而越来越寒,莺莺想抽手又怕他喊人。 “裘郁,咱们聊聊吧。”莺莺的手稍微一松,“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是诚心来道歉的,只要你答应我不喊人,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裘郁冷冷看着她,因情绪过于激动一直忍不住低咳,热气全部喷洒在莺莺掌心。 莺莺试探着把手又撤了撤,见裘郁咳着并没喊人的意思,才一点点把手松开。 一恢复自由,裘郁迅速抬起手嫌恶擦了擦唇瓣,他这样子也没多少力气喊人,只是哑着声音冷冰冰道:“立刻滚出我的房间。” 莺莺看着他的动作,很快联想起前世他陷害自己的时候。 这男人是真的够阴够毒,明明是他勾.引的她,而莺莺除了摸了下他的脸颊也没做别的事。结果钦容一来,他就做出擦唇瓣的从容姿态,虽一句话陷害的话未说,但很神奇就是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一面。 莺莺叹着气别开目光,再一次意识到男色致命。 “裘郁,咱们好好聊聊,你先别急着赶我走。”自重生后,莺莺性格的变化毫不掩饰,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从落水醒来她就想好了,准备借这个险些丧命借口当做自己改变的原因。起身推开朝阳的窗户,她示好道:“你本就身体弱,应该多见见阳光。” 清了清嗓子,莺莺小心翼翼坐到裘郁的榻前,她刚要同裘郁好好谈谈心,窗边脚步声渐近,小厮恭敬道:“三殿下直接进去就好,少爷这会儿正醒着呢。” 三殿下?! 莺莺一怔,在意识到来人是钦容后,想也不想就要找地方藏起来。 裘郁见状迅速拉住她的手,他存心不让莺莺好过,咳嗽着道:“不是说要同我好好聊么,你这是要去哪儿。” 莺莺甩了他两次没能甩开,她心急中忘了病中的裘郁没多少力气,大力拉扯下被他一诓。往后跄踉了两步脚跟撞到圆椅,莺莺吃痛往前歪去,直接扑到裘郁的被子上。 吱—— 伴随着房门被人推开,钦容脚步一顿忽然立在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论爬墙和爬墙的区别。 钦容:没区别,都该罚。 第10章 囚〇〇十天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莺莺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做点亏心事都能遇上钦容。上次兆时太子好歹还能躲到桌子底下,而莺莺避无可避就算了,还直接扑到了人家榻上。 “殿下怎么了?”一直跟在钦容身后的小厮不清楚状况,探头还以为自家少爷出了什么事。 不等他看清,钦容迈步进了房门。他扫了眼匆忙从榻上爬起来的姑娘,用身体挡住小厮的视线,“你先退下。” “是。”小厮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关了房门。 内室里,莺莺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退离床榻。裘郁倚靠在榻上捂嘴轻咳,他脸色苍白带着病态的虚弱,在莺莺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瞥了眼人一言未发上拉薄被,直接盖到了自己的下巴尖。 莺莺一懵,她想也不想就要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裘郁真是好深的心机,她明明是被他诓到榻上去的,而他这拉薄被的动作就好似是她非.礼了他! 裘郁眼皮也不抬一下,他将嫁祸进行到底,阴阳怪气道:“哪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冷了。” 这是夏季,就算还只是初夏,能有多冷?!! 自重生后,莺莺受到的污蔑和人品质疑也不少,她都可以淡然处理或是沉默以对,唯独在钦容面前,莺莺最受不得一丝一毫和男色有关的污蔑,这是前世她用血泪吸取的教训。 “你……”揪扯着衣裙正在再次反驳,莺莺一见钦容进来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钦容面色淡然,一身月华银纹绸缎俊美无双,看到莺莺他温和询问:“莺莺怎么在过来了?” 莺莺一看到他浑身都不自在,她站的笔直身体微僵,垂着脑袋道:“莺莺自知犯了错,太后让莺莺来看望裘公子。” 她特意加重了‘太后’两个字,意思是告诉钦容,她不是主动来找裘郁的,来这儿也只是奉命而行并没什么非分之想。 钦容也不知信没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莺莺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颊上,不安抬起了头。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一个瑟缩一个眸光清明,在莺莺逃避性别过头时,钦容抬手触上她的发顶,在她发上摘落一片绿叶。 ……这应该是她爬墙的时候,不小心落到发上的,裘郁明明看得到却不告诉! 生怕钦容猜到她是偷偷摸摸进来的,莺莺慌张从怀中掏出一叠白纸,塞到裘郁手中道:“这是我受罚期间为你抄的佛经,还望裘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仇,莺莺也在这里祝您长命百岁,身体早日恢复健康。” 不算薄的一叠纸,因莺莺抽手太快,有几张落到了地上。 裘郁懒散扫了眼,在看清纸张上的字时呵笑了一声,眸中的嘲讽毫不掩饰:“顾小姐好字。” 要不是顾莺莺提前告知这是她为他抄的佛经,裘郁还当顾莺莺这是写来骂他的。 钦容就站在榻边,目光一垂就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见顾莺莺咬着唇瓣可怜巴巴想反驳又无话可说,他俯身捡起地上的佛经,看了眼上面的字后勾唇安抚:“莺莺顽劣,能为你耐着性子抄这么多佛经实属不易,看来是真的诚心悔过。” 莺莺还是觉得钦容话里有话,她看了裘郁一眼把心一横,怯生生补充:“其实……这都是太后娘娘让莺莺抄的。” 同裘郁修补隔阂什么的随时都可以,但她定不能让钦容误会她对别的男人有意思,尤其是裘郁! 前世,裘郁陷害她后钦容把她抱回房间,他虽未表现出生气的模样,但在亲吻莺莺时力道明显重了。 莺莺那时已经对钦容产生畏惧,她抽抽搭搭窝在他怀中委屈的厉害,别开脑袋不让他继续亲自己,她抽着鼻子小声解释:“我没勾.引他,是他先对我笑的。” 钦容身形高大轻松将人罩在怀中,他捧着莺莺的脸颊低眸看着她,很温柔询问:“那你有没有亲近他?” 莺莺不懂,眨了眨无辜的眼眸看着压在她上方的人。 钦容沉沉一笑,吻上她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这样。” 莺莺最无惧嚣张的那段时间,在纠缠钦容时曾对钦容说过,她最喜欢裘郁笑起来的那双眼睛。随着钦容的唇瓣贴在她的眼睛上,莺莺莫名就想起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她慌张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没有。” 她想说她没有同裘郁那么亲近,也没机会这么亲近。只是话到嘴边,她的脸颊传来痒痒的摩擦感,莺莺小巧的脸颊陷入钦容的掌心,钦容勾着撩人的尾音诱.哄着她:“那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莺莺撒谎说什么也没干,钦容一眼看穿,柔和擦了擦她的唇瓣低语:“莺莺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说谎的孩子是要受罚的。” 要是莺莺足够聪明胆大,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咬死自己什么都没做坚定谎言。可莺莺还是那个蠢莺莺,被钦容稍微一诱.哄威胁就没了理智,她大脑一片空白,抽抽搭搭带着哭音:“我就……就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还有呢?” 莺莺不想说,但又怕钦容看穿会罚她,咬了咬唇,她就将脸埋到他的怀中怯生生道:“还就……摸了下他的脸。” 裘郁因常年病弱,皮肤奶白带着瓷感。钦容成太子后,裘郁作为他的左膀右臂摇身一变成了权臣,当他锦衣玉冠披着紫金裘对着莺莺温声细语时,莺莺做不到面不改色,一时受了蛊惑才会摸他的脸颊。 她承认她后悔了,尤其是当她承认自己碰了裘郁的脸,钦容沉默后莺莺愈加后悔害怕。 窝在钦容怀中不停的抽泣拱动,莺莺一遍遍软声说着自己错了。钦容沉默抚顺过她的背,在莺莺的瑟缩中,他将唇瓣贴在她的耳畔磁性低语:“错了就要受罚呢。” “既然是莺莺这双手犯了错,孤帮莺莺把它们绑起来好不好?” 钦容与外表性子完全不符的,就是他在榻上的强势霸道。莺莺最初对钦容的怕就是来源于床榻,那日钦容虽没表现出半分愤怒,也未曾训斥打骂过莺莺,但莺莺确确实实是被他的‘温柔’折磨怕了。 后来她手腕发麻被磨出红痕,小脾气上来就避开钦容的亲吻,垂着湿漉漉的眼睫抵抗道:“错的又不是我一人,明明是裘郁先勾.引的我,你为何不去罚他!” 当时钦容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他低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抱得紧紧的、用最温柔的声音道:“莺莺让他看到就是最大的错。” “孤也有错,孤错在不该让你见到除孤以外的男人。” 裘郁那张脸,就这么让你架不住诱.惑么? “……” “莺莺。” “莺莺?” 钦容连续叫了莺莺两遍她才回神,他弯唇笑起来嗓音微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莺莺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裘郁看了许久,而裘郁紧抿着唇瓣脸色很不好看。 “没、没什么。”忽然唇瓣发干浑身燥热,突兀回忆起前世的莺莺不太舒服,她往后退了步想要离裘郁远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钦容闻言将手中的纸放到桌上,“一起走罢。” 他本就是顺道来看看裘郁,见他还有精力同莺莺斗嘴,想来病好的差不多了。 莺莺本还想拒绝,但钦容已先她一步开了房门。烦闷揪了揪自己的衣袖,莺莺正要跟上,走至门边的钦容脚步一停忽然开口:“你这院子未免太过冷清,就算喜静,院中也该适当余下两人看守。” 莺莺一怔,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下意识看向裘郁。 阳光洒入内室,裘郁靠在榻头微垂着头,听到钦容的话他长睫微颤抬起目光,眸底幽暗暗的有些阴郁。 “多谢殿下提醒。” 他将目光落到莺莺身上,一字一句哑声缓慢:“怀淇今晚就派人来院中守着。” 怀淇是裘郁的表字,他与钦容自幼熟知关系亲密。 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阳光太盛,莺莺总觉得裘郁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 莺莺是爬墙进来的,她原本也该爬墙出去,却因为钦容的缘故不得不走正门。 当管家看到莺莺是从自家公子院中出来时,那表情别提多惊悚诧异了,不过碍于钦容在她身旁,所以管家行了礼并未开口询问。 一路从裘府出来,莺莺垂头挡脸生怕与裘安安撞见,好在她将好运进行到底,除了遇到管家再无其他惊险。 钦容的马车就停在裘府大门,一从裘府出来,莺莺赶紧找了借口:“天色不早了,三哥哥还是快些回宫吧。” 她想趁机开溜,不曾想才迈了一步就被钦容抓住手腕。 “走罢,先送你回去。” “……不用。”莺莺觉得是真没必要。 皇城第一大道又称为官街,这一处住的大多都是官员。越是品级高的官员,府宅越是靠近皇宫,裘府和顾府又都是尚书府,两家虽不是邻居但靠的不算远,莺莺自己从闹市穿过去走一刻钟就能回去。 她不想让钦容送,纯属就是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但钦容显然没这个意识,他拉着莺莺的手不让她逃,只当她是不想回家又要去别处顽。 “才刚刚受完罚,这几天你莫要顽皮,在家安心习字也好。” 顾莺莺也挺不解的,明明钦容没有强制命令她,但他温润柔和的态度就是让人找不到借口拒绝。 无奈随着钦容上了马车,莺莺乖巧坐在车厢一角。她将额头抵在木窗上,仔细算了算日子,她忽然想到很快又是一个七日之期了,上一次她因为钦容割伤了手蒙混过去,这一次她可如何是好? 没忍住朝钦容看去,她看到钦容端坐在一旁正在沏茶,男人眉目如画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察觉到莺莺的视线,他抬眸看来,轻压袖子端起玉茶盏问:“要喝吗?” 莺莺刚刚有看到钦容用这个玉盏。 摇了摇头,她吸了口车厢内的浅淡熏香。这香气混合着茶香极为好闻,莺莺莫名就有些睁不开眼。 “好香啊,”为了集中注意力,莺莺喃喃开了口。 眼睛闭上睁开再闭上,迷迷糊糊再一次睁开,听着车窗外的人流声莺莺越来越提不起精神。最后一次强撑着睁开眼,她看到月华绸缎的男子斜靠着榻上正闭目养神,莺莺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在马车的晃动下彻底失去意识。 在她软软倒在榻上时,一旁的钦容缓缓睁开眼眸。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满满一章的三哥哥! 莺莺:你们的快乐建议在我的恐惧上QAQ。 坏嘤嘤:我才是真丢人。 第11章 囚〇十一天 车厢的熏香中混合着异域狐尾草,闻者昏昏欲睡容易陷入昏迷。 莺莺倒在榻上时刚好枕在钦容的腿弯,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钦容覆手罩住莺莺的眼睛,掌心中的长睫乖巧阖着,只会偶尔微颤。 等了片刻,钦容拢了拢衣袖优雅起身。车厢内的熏香已经很浓郁了,他执起玉茶盏随手浇熄香炉,伴随着香炉传出的呲啦声,钦容扭头看向莺莺。 莺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钦容的马车上睡得这么香。梦中她处身在白茫茫的世界中,身体随风漂浮着,就好似回归了本体。她不会想到,在她昏睡时钦容将她的脸颊仔仔细细抚.摸了一遍,细致的像是在观赏美玉。 然而钦容不是在欣赏美玉,他是在寻找‘瑕疵’,找一处可以揭开这张面具的细纹,只是他并没有找到。 “果然是真的。”钦容低喃了一声,他将莺莺的头放到自己膝上,手掌触在她脸颊低眸靠她极近。 眼前的莺莺并不是贴着人.皮.面具的假莺莺,钦容对此并不意外。修长的指沿着莺莺的眼睛游移到唇瓣,钦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人打横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抱中。 早年间,莺莺住在顾皇后宫里时曾半夜爬过钦容的榻。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告诉钦容她做了噩梦不敢独睡,还是少年的钦容觉得又荒唐又好笑,好脾气的只是将人拎下床榻。 那晚顾莺莺赖在他房中执意不肯走,她跪坐在地上揉着眼睛,衣衫不整领口歪斜,钦容借着月光看到她肩膀上有一颗鲜艳欲滴的红痣。 ——就在她的右肩。 钦容没有丝毫犹豫,搂着莺莺直接将她的衣领拉到肩膀下,在看到那颗殷红小巧的红痣时,钦容顿了两秒覆手摸上,他怀中的莺莺应该是觉得痒了,身子一歪把脸埋在了钦容的颈窝。 “……” 当马车晃晃悠悠停在街口时,莺莺的衣衫已经被钦容整理好。 车厢外赶车的侍卫压低声音:“殿下,顾府到了。” 钦容应了一声,低眸扫了眼怀中沉睡的姑娘,他并未将人喊醒。木窗开了条缝隙,丝丝的风钻进来冲散浓郁的熏香,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不知过了多久,莺莺睫毛动了动总算有转醒的迹象。 “唔……”身体蜷缩了太久,莺莺还没睁眼就发出一声嘤.咛。 脖下枕着的东西极为舒适,莺莺鼻息间萦绕着好闻的雅香,动了动脑袋,她觉得脸上好似罩着什么东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莺莺原本还不太清醒,但在看清眼前的人时直接吓醒了。 舒适的车厢内挂着碧玉珠帘,莺莺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雕花车顶以及钦容的俊颜,他阖着眼眸斜靠在榻上,一只手撑着额一只手覆在莺莺的脸颊,而莺莺本人…… 就窝在他的膝盖上。 一连串的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脑海中乱窜,莺莺不等想明白蹭的从钦容腿上爬了起来。 因动作太激动,她不小心打翻案几上的茶盏,听到车内动静的侍卫迅速握剑,警惕喊了声:“主子?” 钦容闻声睁开眼睛,望着车内的狼藉,他坐直身体回了句‘无事’,莺莺缩在角落手足无措,险些一句‘太子哥哥’出口,‘太’字才发音转口就改成,“三哥哥。” 钦容淡声应着捡起地上的茶盏,他先一步莺莺开口:“看你睡得香甜,就没忍心叫醒你。” 莺莺质疑的话忽然不知怎么问了。除了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还不明白自己睡着后怎么就爬到了钦容腿上,不过鉴于她前世多次睡着都会拱入钦容怀中,这个疑问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 “谢谢三哥哥送我回来。”好在已经到自家门口了,莺莺借口开溜,因逃得太慌踩到裙子险些摔下马车。 赶车的侍卫看不下去扶了她一把,莺莺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回了句:“谢谢。” 侍卫满眼震惊,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什么时候,蛮横无礼的顾家小姐,也会对人说‘谢’字了? “……” 莺莺回到顾府时天都暗了。 在马车里睡了太久,这导致莺莺晚上没了睡意。打发晓黛早早回去休息,她托腮趴伏在窗台上,对于下午的事还是满心疑惑。 她怎么就在马车上睡着了呢?还是在钦容的马车上! 莺莺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她隐约记起自己在睡前闻到浓郁的熏香,一种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压着声音试探喊着:“系统?” “002号系统?” 自莺莺答应考虑系统的任务后,系统安安静静再也出过声。随着莺莺的呼喊,粗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宿主考虑好了?】 莺莺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恼怒道:“你能不能不要用顾爹爹的声音。” 这个系统每次出现都能带给莺莺惊吓,她顿了顿提意见:“你还是用小孩子的声音吧。” 系统闻言改了声音,莺莺询问:“既然你和我意识共存,那你知不知下午我在马车上睡着后,钦容都做了什么?” 钦容城府深喜怒不行于色,莺莺有理由怀疑她下午的睡着不是意外,很大可能就是钦容做了手脚。 软软的小奶音叹了口气,系统用着小孩子的声音回:【宿主也说了是意识共存,你都睡着了,我又怎么可能接收到外界的信号。】 得不到答案莺莺没了头绪,她很是不解,“那你除了能和我对话还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 系统抓住机会蛊.惑莺莺,不惜又把声音变成钦容的。低柔缠绵的声音似贴在她耳边,莺莺听到系统说:【只要你接受任务,碎片收集的越多我的用处也就越大。】 莺莺一听到钦容的声音就捂耳朵,“你再用他的声音我就不理你了!” 一个是她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一个是她最渴望的自由快乐,莺莺还是没考虑好要不要接受任务,毕竟两者二选一,无论她选什么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正同系统拌嘴,有什么东西朝莺莺砸来,她吃痛捂住额头后退,顺着大敞的窗户只见一道黑影略过。 “那是什么?”莺莺茫然,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刺客。 匆匆关了窗户,莺莺正要唤晓黛过来看看,忽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团黑色布袋,她谨慎研究了下才把布袋拆开,只见里面包裹着一张纸,展开后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大字: 【明日午时,景和酒楼天字号。】落款是:景四。 景是北域国的帝姓,毫无疑问这个四代表的是排行。景四,指的也就是宫里的四皇子,四皇子是—— 兆时太子。 . 在莺莺的计划中,她本是要在佛堂罚跪完后闭门不出,坐实自己落水后改了性子。 她又怎能料想到呢?兆时太子竟然把情人喃下到了她的身上,想到很快就是七日之期,莺莺想或许是兆时太子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只能如期赴约。 莺莺作为皇城出名的恶霸,她这张脸几乎人人认识。为了不引人注目,莺莺戴了帏帽独自出门,到了酒楼门前她脚步停了停,仰头望向某个房间。 景和酒楼奢侈花样多,向来是权贵公子哥们的聚集地。莺莺前世只从兆时太子口中得知这家酒楼是皇家产业,却不曾想到这酒楼的后台竟然是武成帝。 前世,她在这家酒楼中调.戏纠缠过多家公子哥,裘郁就是她从这家酒楼绑走的,莺莺重生醒来捆绑着钦容的酒楼也是这家。 恍如隔日,莺莺至今还记得自己重生后对着钦容喊‘太子哥哥’的模样。 “客官里面请!” 调整好情绪,莺莺径自上了二楼天字间,推门进去时兆时太子已经在了,他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玩着一柄匕首,看到莺莺他挑了挑眉,“孤可算把你盼来了。” 莺莺的视线越过兆时看到了他对面的人,男人趴伏在桌上看不清面容,只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暴.露在视线下,莺莺盯着那只手越看越觉得熟悉,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那是谁?” “还能是谁。”兆时啧了声起身把人拉近屋。 朝着男人的肩膀轻轻一推,男人的身体轻晃露出侧颜,莺莺在看清那张如玉的侧颜时惊得张大嘴巴,她‘你’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你把钦容怎么了?” 不是别人,眼前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就是钦容! “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兆时太子不解莺莺害怕什么,他满不在意道:“放心吧,整个二楼都是孤的人。孤还没找到情人喃的解药,这不想着七日之期马上就到了,就只能先帮你弄点血。” 兆时太子所谓的先帮她弄点血,就是设局把钦容约出来再把人弄晕,然后趁机在他身上划个伤口放血。 莺莺想不出兆时这个智商是怎么在太子之位待这么多年的,眼看着兆时拿着匕首要往钦容手腕上割,她慌忙把人拦住,“你想过你一会儿怎么解释吗?” 兆时不耐烦,“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只是把人弄晕要了点血,又不是要陷害他杀他。“不过就是让他睡了一觉,孤是太子,他就算有疑虑难不成还要当面质问孤?” 动了动手腕,见莺莺抱着他的手臂还是不撒手,兆时无奈把匕首塞到她的手中,“成成成,孤不动手了。” 他只当莺莺是舍不得钦容受伤,“知道你宝贝他,你自己来还不成么。” 莺莺握着匕首半天没动,仔细想了想,兆时这个主意虽无脑但却是眼下最有用的了。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中了情人喃,眼看着明日就是七日之期,莺莺犹豫着握住钦容的手,她想着不然就偷偷划一道? 她就只划小小一道伤口。 莺莺下了决定,就在她颤巍巍将刀尖贴到钦容的指腹上时,却不知原本空无一人的长廊跪了一地的人。武成帝与随行的几名官员就站在大门口听着,二人毫不知情,兆时甚至还出声嘲笑莺莺:“若不是亲眼见过你强绑三皇兄,孤都怀疑你这会儿是在怕他。” 砰—— 忍无可忍的武成帝一脚踹开房门,他怕他再听下去会被这逆子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只要做了坏事就一定会被发现! 第12章 囚〇十二天 武成帝向来有微服出访的习惯。 今日得空,随行的裘尚书在景和酒楼设席,不曾想整个二楼竟被人包了下来。 景和酒楼建在皇城最繁华的闹市区,招待的也多是权富。除了少数的皇亲贵胄,大多数官家子弟并不知景和酒楼背后的主子是谁。 在这里,并不是有钱有权能包楼的,武成帝好奇是哪家公子如此‘财大气粗’,不曾想在二楼看到了太子身边的随从,更想不到能在房门口听到如此荒唐事。 “把他二人给朕绑起来!”帝王一怒,所有人都跟着颤一颤。 随行的官员中有顾明致,这会儿他面子上也挂不住,狠狠瞪了莺莺一眼赶紧跪下:“陛下息怒,都怪老臣教导无方。”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自己家的女儿,这会儿没别的大臣在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顾明致就算同武成帝平日关系再好也无法开口求情。 门外的护卫迅速进来绑了莺莺,在钳制住兆时太子时,护卫犹豫了下,武成帝见状马上训斥:“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个逆子给朕绑起来!” 莺莺手中的匕首早就掉到了地上,她同兆时太子被绑的结结实实,还被按头跪在了地上。除了顾明致和裘德丰,其他官员大气不敢喘一下。 裘尚书因为自家儿子的事儿已经和顾家有了嫌隙,这会他自然不可能帮顾明致说话。他走到钦容面前,躬着身子检查一番,低声对武成帝汇报:“陛下,三殿下他……晕过去了。” 武成帝闻言上前,拍了拍自家老三的脸颊没能将人唤醒,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他突兀一脚踹向兆时。 “你这个逆子,强绑皇兄设局迷晕,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武成帝皇位得来的不易,当上太子时曾多次遭到兄弟残害险些丧命,最容不下手足相残。可以说,兆时太子今日的行为是触碰到武成帝的逆鳞了,他踹向兆时的那一脚力道很重,直接把人踹倒了。 “陛下息怒啊!”几名官员见状纷纷下跪。 莺莺感觉武成帝似看了自己一眼,肩膀抖了抖紧张的低下头。 她活了两世,还从未见过武成帝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火。因她出生祥瑞又得钦天监秘密批了天命,所以极为信命的武成帝对她一向纵容,哪怕她前世算计逼迫了他家老三,武成帝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赐了婚书。 与她前世的孽事比起来,她应该……不会被踹吧。 莺莺吃不准武成帝的心思,只能用她前世求饶那一套。抽了抽鼻子,莺莺双眸含了泪怯生生看向武成帝,磕了个头示弱道:“求陛下息怒,莺莺知错了!” “你是该知错!”武成帝扫了她一眼语气泛冷,倒没有动手的意思。 双手负在身后,武成帝等了一会儿不见钦容醒来,在得知钦容只是中了迷.药后,直接派人将莺莺和兆时押回了宫。 这次武成帝是真的动了怒,直接下令打了兆时四十大板,可能念及莺莺不是‘主犯’又是个姑娘,武成帝让嬷嬷打了她二十大板,之后又将他们二人赶去佛堂跪着。 “……” 深夜,佛堂烛火明亮不时传来弱弱的哼唧声。 莺莺同兆时太子并排跪着,她发现自己还是没能逃过被打二十大板的命运。臀部还火辣辣疼着,莺莺挪动了下跪着的姿势,身旁兆时太子还在哼唧着,不停动来动去。 “疼死孤了。”兆时抽着气,不时用手去揉。 他那四十大板是武成帝身边的宦官打的,得了武成帝的命令下手并不留情。莺莺倒没兆时疼的那般难忍,她垂着眸忧虑即将发作的情人喃,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可能是过于无聊,兆时太子戳了戳莺莺想让她陪自己说话,莺莺被他戳的往旁边躲了躲,没抬头搭理他。 “你不会是生孤的气了吧?”兆时同莺莺性子差不多,也是个没多少心肝的人。 他委屈道:“孤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被父皇打,就算是孤先下错的情人喃,可这毒是你给孤的没错吧?” “这件事孤到现在都没告诉过父皇呢。” 莺莺被他气到,张口就怼:“那你去说啊。”反正兆时当时在酒楼什么话都说了,武成帝只要不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兆时一听就火了,他身为太子最好面子,当即就大声:“你这是什么破态度!” “你给孤等着,孤天亮就给找父皇!” 莺莺别开头没再搭理他,除了钦容她还没几个害怕的人。 就算这一世她性子改了,但该有的小脾气还是在。 前世,就算她被锁入金殿,偶尔气不顺也会对钦容发火。不得不说钦容的脾气是真的无人能及,无论莺莺同他闹得多凶多没理,这男人都温温和和不为所动,等莺莺闹不动了,他再把人捞入怀中哄,偶尔还能低笑出声。 一想到这个男人,莺莺的心忽然紧缩。 微微的眩晕感袭来,她知道这是情人喃发作的前兆。因这疼痛,倒是让莺莺清醒了不少,她仔细想着兆时说的话,发现他并没有说错。 若是当初她不让兆时给钦容下毒,又怎么闹出今日这么多事?归根结底,恶源还是在她。 “……兆时。”莺莺叹了口气,决定主动求和。 她以前也会喊兆时‘太子哥哥’,但自重生后这个称呼就喊不出来了。平日里也没少直呼他的名字,莺莺软着声音道:“你说的对,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兆时太子紧绷着身子,还当莺莺会说出什么恶狠狠的示威。二人相识这么久,兆时还是第一次见她服软,他懵了下,接着干咳着也没再计较:“你、你知错了就好,反正事已成定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莺莺轻应了声,感觉心口的刺痛消停了些,但是眩晕感还在。 兆时扭头看了眼莺莺,只见她整个人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平日里他几乎不把莺莺当姑娘看,今日他们二人跪在一处,烛火下莺莺皮肤暖白看起来又嫩又软,整个人也很小巧堪堪到他肩膀,没有半分杀伤力。 盯着莺莺看了一会儿,兆时见莺莺垂着脑袋捂了捂心口,他主动开口:“你怎么了?” 很快就想到了七日之期,兆时瞬间有些无措,啧了声他没了主意:“你这毒该是明日才会发作吧?今晚应该无事?” 莺莺软趴趴‘嗯’了一声,其实只要到了子时,她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只是她懒得告诉兆时了,毕竟说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兆时松了口气信以为真,他承诺道:“你放心,等天一亮孤马上想办法,就算派人去刺杀钦容,孤也一定帮你弄到他的血。” 兆时性子傲又不是什么高智商,却一直和钦容不太对付。眼看着钦容日益比他受宠,好面子的兆时不是感受不到危机,背地里没少对钦容使绊子。他前世是个什么结局莺莺不太清楚,毕竟她成了太子妃后被钦容钳制了太多,很多事情钦容并不让她知晓。 两人再怎么说也有一层伪血缘在,相识多年莺莺不想让他同自己一样下场凄惨,于是就出声提醒:“你别再对三哥哥使绊子作对了。” 反正无论你怎么斗,最终都不会斗过钦容。 不是莺莺多疑,她是真觉得白天的局面像钦容一手设计出来的。那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兆时太子没防备,依她对钦容的了解,他能被兆时迷.晕实在说不过去。 兆时大大咧咧没听出莺莺的话外意,他只当莺莺是被吓怕了,出声安慰着:“你放心,这次孤一定万分谨慎,不会再出问题。” 莺莺对他还真放不了心。 景兆时是自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说起来他能当上太子不是因为他多精明能干,只是因为他生母是宠妃宝霞贵妃。 或许武成帝也没想到,当年他宠爱的聪明贵妃,竟会生出个纨绔草包太子。随着兆时太子年岁越长,他越是能突出钦容的优秀才干,时至今日,武成帝已经有废太子的念头了。 莺莺知道这皇位将来一定是钦容的,她只想让兆时少作些死,或许钦容还能放他一马。 “……” 夜越来越深了,伴随着几盏烛火的熄灭,熬不住的兆时已经歪着头睡着。 莺莺因为心口时隐时现的疼痛睡不着觉,她听着身侧的呼吸声仰头看着佛像,几盏蜡烛摇曳忽然无故熄灭。莺莺愣了愣感受到风流,扭头就看到有人推门进来。 月白的衣摆轻晃,来人周身覆着阴影如同鬼魅,一时间面容难以看清。 在莺莺睁大的双眸下,他蹲下身用手捂住莺莺的口鼻,接着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在兆时鼻间晃了晃。 啪—— 莺莺睫毛颤抖的厉害,眼睁睁看着兆时太子倒在地上没了意识。呼吸小心翼翼喷洒在男人掌心,直到他撤了手,莺莺才吞了吞口水喊人:“三、三哥哥。” 暗影被层层剥离,露出一张温雅俊美的面容。此时深夜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钦容。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emmmmm忽然无言。 第13章 囚〇十三天 原本明亮的佛堂,忽然暗了几分。 莺莺跪在地上整个人被钦容的身影覆盖,莫名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暗暗抓紧了衣袖。 “三哥哥……”她小声喊着人,尾音颤颤眸中的水光也跟着颤,对于钦容的出现很是惊讶。 不管钦容有没有被兆时迷.晕,想来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莺莺张口刚要解释什么,钦容单指抵在她的唇上,直接将她的话拦在口中。 “嘘——”钦容声音轻轻的。 他朝兆时看去一眼,靠近莺莺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在她耳畔说话:“莺莺小点声音,三哥哥不能被发现。” 热气喷洒在莺莺耳垂,痒痒暖暖的触感让她无可控制红了耳朵。轻轻点了点头,她忘了二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贴近,轻动间耳垂擦过钦容的唇瓣,激得她仓促抬头去看钦容。 “三哥哥,我、白日……”赶紧往一侧躲了躲,莺莺结结巴巴想要解释白天的事情。 她总是如此,一旦靠近钦容就手足无措智商下降,这个男人好似生来就是来克她的。对上钦容深邃的眸光,她更是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话,钦容低低一笑去揉她的额头,安抚着道:“乖不怕,三哥哥都知道了。”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了,莺莺才怕。 目前摆在眼前的证据是:她为了得到钦容下.毒不成反中毒,又伙同兆时太子迷.晕他取血。就算这不是莺莺的本意,但谁知道钦容心里会怎么想她。 钦容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好似并没有责怪莺莺的意思。他只是轻叹着气将莺莺的脑袋压入自己怀中,柔和低语:“看你近日的表现三哥哥还当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小孩子心性。” “给三哥哥下毒,这种招数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莺莺被迫窝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身上轻轻浅浅的雅香,轻揪着他的衣摆没敢回答。 前世,钦容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莺莺直勾勾盯着他那张脸看恨不能将他扑倒,那时她毫无城府如实回答:“莺莺太喜欢三哥哥了,莺莺想让三哥哥眼里心里只看着莺莺一人。” “如果能把三哥哥藏起来就好了,你中了毒又离不开我,这样你就只属于莺莺了。” 如今回想起来,莺莺觉得就是她说的这番话给了钦容灵感,后来她没能控制钦容,倒是让钦容给她喂了毒锁入了金殿里。她最初想怎么对付的钦容,后来钦容就怎么对付的她。 “怎么不说话?”良久听不到怀中人回应,钦容低眸见她似在出神,挠小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 莺莺回过神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衣服,避重就轻软着声音道歉:“莺莺知道错了。” 她这不已经遭到报应了么。 隐约的疼痛越来越浓烈,莺莺身体越来越虚弱出了冷汗,眩晕感让她意识不清。 这种过分熟悉的感觉总会让她想起前世的金殿,情人喃发作起来磨人,莺莺没有钦容那般强大到近乎变态的自制力。无论她咬牙怎么隐忍,最后都会蹭到钦容身上求饶,身上的刺也是被他这么拔光的。 “莺莺?”感觉怀中的人拱动不安,钦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莺莺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一会儿觉得自己重回了金殿,一会儿又能想起自己是重生了。再一次重归金殿,年轻的帝王撑额看着脚边的人,慵懒沙哑着开口:“莺莺知道错了吗?” 莺莺趴伏到他的膝上,手指揪扯着他龙袍上的金线绣龙。唇瓣咬了又咬,她唔了声抽泣:“莺莺知道错了。” 那只手总算落到她的颊上,莺莺抓住想要去咬,不等触碰到他已撤离。 钦容轻轻点过她的唇瓣,微微倾身问她:“莺莺说说自己哪里错了?” “不该……动手伤人,不该想方设法去见哥哥,更不该求哥哥把莺莺藏起来。” 声音凉了分,钦容低笑着缓缓:“孤倒不知,你还想存了逃跑的心思。” 一句话把莺莺打回谷底,她睁着泪眸愣愣看向金椅上的男人。男人依旧是那副温润柔和的姿态,许是见莺莺哭的太可怜了,他将人抱起放在膝上,指腹点在莺莺唇上。 “你总是这么不乖,让孤如何放心得下。” 莺莺想也不想咬住钦容的手指,丝丝血液入口总算抚平翻涌的痛感。不等疼痛全消,口中的指忽然无情抽离,钦容将带血的指腹在自己唇瓣上轻轻擦过,只沉沉留给莺莺两个字—— “吻孤。” 莺莺呆呆看着他唇瓣上的血,想也不想就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一声闷哼传来,莺莺睫毛轻颤恢复了理智,只见金碧辉煌的大殿化为乌有,眼前只有慈眉善目的佛像。 呼吸间还有温软的触感,莺莺发现自己正搂着钦容的脖子,近距离的接触呼吸交融,钦容的手臂揽在她的腰身,正垂着眸隐晦不明看她。 她、她、她,她真的强.吻了钦容?! 莺莺呼吸一窒,直接僵在原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钦容,他按住莺莺的肩膀将人推离自己,唇瓣已被咬出血痕。细小的血珠从他的薄唇渗出,钦容抬手用中指擦去,看着指腹的血迹笑容很淡。 “就这么喜欢我?”沉沉的嗓音微哑,钦容说这话时听不出情绪。 他将划开的食指抵到莺莺唇瓣,轻点了两下提醒:“咬这里。” 莺莺体内的情人喃还未完全压下,她咽了咽口水僵硬去含钦容的手指,低垂下头总觉得钦容在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 夜越来越深了,安静的佛堂中偶尔只能听到巡逻的脚步声。 等到莺莺体内的情人喃被压下,钦容才缓缓撤了手。他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面不改色道:“在解药没找到前,以后我会每七日喂你一次血。” 莺莺的毒虽被压下了但整个人烧的厉害,唇齿残留着血液的味道,她不敢抬头。 钦容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看到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良久无言,莺莺盯着钦容的衣摆等了许久都没再听到他说话。试探的抬头,她看到钦容眸色漆黑正盯着她看,也分不清这人是在看她哪里,但那目光中的侵.略性太强,莺莺想不注意都难。 “三哥哥。”不安的动了动,莺莺挪动着跪麻的双腿。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怯生生指向倒在一旁的兆时,大脑空着顺口就喊:“太子哥哥他……” 听到‘太子哥哥’四字时钦容眸色一闪,清楚自己刚才吓到了莺莺,他收敛神色淡淡扯唇,“只是让他睡得沉些。” 莺莺放了心,眼睛眨了两下看向钦容又迅速移开目光,如今她只要一看到他就能想起自己刚才抱着他亲的画面,唇瓣似还有他温热的触感,像一把小钩子勾着她的心不放。 这个男人!! 莺莺又无奈又气自己没用,她都活了两世了,明明怕钦容怕的厉害,为什么还是觉得他那么有吸引力呢? 钦容感受不到莺莺纠结的内心,只觉得乖乖软软的小姑娘极对他胃口。唇瓣的刺痛提醒着他莺莺刚刚都做了什么,低眸扫向小姑娘,他临走前沉思片刻。 “如今父皇已知你身中情人喃,别再为我做傻事了。你乖一点,三哥哥找个机会会同父皇请旨赐婚。” 什么赐婚?谁和谁赐婚。 莺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钦容话中的意思,他人已经离开。 “???!”等等,不是的。 莺莺眼看着钦容出了佛堂,伴随着房门的闭阖,她伸了伸手想要将人喊住,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莺莺不解,怎么好端端的钦容就扯到赐婚上了? . 一晚上身心疲惫,莺莺昏昏沉沉没睡多久就感觉身侧有了动静。 想睁开眼睛又实在太困,她只听到耳边传来扑哧扑哧拍打衣服的声音。兆时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脸的嫌弃,“这地上可真脏。” 他是一点没察觉昨夜的不对劲儿。 扭头,兆时太子看到莺莺趴靠在案几上还在睡着,她双臂收拢将脑袋埋入其中,只余下半张小脸。受了夜晚的影响,莺莺睡着后梦里全是钦容,她小扇子的睫毛轻动,嘴巴微微张开。 梦中钦容俯身捏起她的下巴,眼看着他的头越压越低,莺莺觉得压迫,软软喃出:“太子哥哥,别……” ……太子,哥哥。 她在喊他? 本就好奇在盯着她看的兆时将这声呢喃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了愣只觉得脊背发酥发麻,那软软的嗓音似是从他耳朵挠入心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兆时太子耳根发红,想也不想就去晃莺莺。 “你快给孤醒过来。”莺莺那个‘别’字太引人遐想了,兆时听着她那软绵的声音不得不想歪。 莺莺被他晃得发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脸颊被压出一道睡痕。她歪了歪头还不太清醒,秀气小小的脸颊皮肤白皙,茫然无辜的样子让兆时莫名觉得可爱。 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兆时定了定心神才质问:“你喊着孤做什么春.梦呢!” 他有些不自在,皱着眉一脸的纠结:“顾莺莺,你不会又看上孤了吧?!” 这么说着他觉得自己猜的一点也没错,摸摸自己这张俊俏的脸蛋儿又想想莺莺梦中娇滴滴的呢喃,他捂住胸口赶紧往后一退,大声警告:“你想都不要想了,丑话放在前头,孤可没钦容那般好脾气!” 推开大门正准备进来宣旨的张公公:“……!” 他今儿算是开了眼,顾家这位小姐霍霍了三殿下不嫌够,如今连太子殿下也不准备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我可真冤枉。 嘤嘤:你太沙雕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14章 囚〇十四天 …… 莺莺醒来被兆时太子怼了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直到宣完旨,张公公看她的眼神都怪异的厉害。 “太子殿下和顾姑娘都快起身吧。”张公公是武成帝身边的近侍,深受武成帝信赖。 他一来就说明武成帝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虽然莺莺的罚是结束了但兆时太子还有重罚,武成帝下令让他闭门思过,手中礼部的任职全部转交到钦容手中。 这意味着什么,莺莺不知道,但朝堂的大臣一个个心思透亮。 “父皇这是何意?距离南音使臣到访还有段时日,礼部那边孤已安排妥当怎么说转手就转了手!”兆时太子一改刚才的跳脱,阴着一张脸语气很冲。 闭门思过他认了,难不成父皇还要夺了他的权,让他思过到南音使臣到来? 张公公面不改色,躬着身子任由兆时太子发火。总归无论怎么气错还是要领的,兆时太子也知这时不宜去武成帝面前求情,他憋着情绪领了罚,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莺莺。 “你说……” 他声音顿了顿,不太确定道:“我怎么觉得,咱们昨日是中了钦容的圈套呢?” 莺莺心中一跳,暗叹兆时可算是开窍了。 其实她早就有了这个猜测,奈何没有证据能证实。就算有了证据,莺莺为了兆时好也不可能同他说实话,她纠结了片刻故作茫然:“三哥哥他……不太可能吧?” 无论宫里宫外,钦容温润谦和的形象都深入人心。莺莺不想让兆时继续同钦容作对,她怕斗到最后兆时连命都保不住,毕竟皇位再诱人,也不如命重要。 “总之旨意已下,这几日你就先乖乖待在东宫,等陛下气消了再说吧。”莺莺没同他计较刚才的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安慰着他。谁知兆时太子不仅不领情,还一脸惊恐的拍开莺莺的手。 他记忆中的莺莺还是那个跋扈嚣张的蛮横小姐,如今见她这般柔声细语同自己说话,兆时只会在心中坐实她看上了自己。 暗暗挪离两步,兆时干咳两声警告莺莺:“孤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趁早收了这份心不要想着勾.引孤。” 现在不管他怎么看莺莺,都觉得莺莺软软娇娇的样子是勾.引他的手段。 “还有。”仓促逃离间兆时太子补充了句:“你最好不要再把孤放到你的荒.淫梦里,再让孤发现一次,孤、孤绝不轻饶!” “……”要不是兆时太子走的太快,莺莺怕要忍不住动手了。 . 莺莺是同张公公一道出的佛堂。 想起兆时刚刚提了嘴南音使臣,她委婉询问:“公公,咱们国是要有外使来访吗?” “不错。”张公公瞥了她一眼,“前些日子驿丞接到南音国传来的信件,信件里说他们国会派公主亲自来为太后贺寿。” 不得不说礼部现在是非常的忙,因为他们不仅要准备迎接外宾,还要操办着太后的寿宴。原本,武成帝把礼部的事交给兆时太子,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谁知到手的轻松活儿都让他荒唐没了。 这南音国就是华乐公主所在的国家。 莺莺记得,南音国每年都会派使臣前来贺寿,只是还从未派公主来过。直到钦容称帝后,南音国才派华乐公主前来和亲,只可惜莺莺死的太快,并不知道华乐公主是要同谁和亲。 ……这次,南音国要派公主来贺寿吗? 莺莺发现自己的重生无形中改变了很多事,一听说南音国要派公主过来,她马上想到了华乐。只是不等再多问,张公公就被匆匆而来的小太监喊走,莺莺的话堵在口中,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姑娘,奴婢可算找到您了!”莺莺正要出宫,迎面跑来一名青袍女官,莺莺认出她是顾皇后宫里的人,名唤云心。 云心匆匆走到莺莺面前,粗喘着气道:“娘娘听闻姑娘又受罚的事,特派奴婢接您去凤坤殿。” 莺莺想到自己好些日没见姑母了,点了点头随着云心离开。在去凤坤殿的路上,莺莺想着刚才张公公说的事,随口和云心聊着:“你可知南音使臣过些日子要来?” 云心点了点头回:“奴婢知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宫中大多数人早已知晓,只是莺莺从不理会这些,所以才从兆时口中得知。 云心见莺莺对南音国感兴趣,就主动提道:“奴婢听说这次南音国出使的公主倾国倾城极为好看,是南音国出了名的美人。” 莺莺以前就喜欢美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相貌好她就爱去纠缠人家。 这要是以前,莺莺一定极为期待这位貌美的公主到来,如今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位公主的名字。 “你可知来的是哪位公主?” 云心想了想回:“是……姬华公主!” 南音国的七公主燕姬华,又名,华乐公主。 莺莺不由就忆起那位貌美冷艳的公主,她总是能对这些美人的脸记忆深刻。记起初见华乐她在风雅水榭的身姿,莺莺脱口而出:“她……的确极为好看。” 云心知道莺莺的性子,没再接话只跟着笑了笑。 二人上了高阶,迈步上长廊时云心脚步停了停,她低声对莺莺道:“姑娘快看,那是南音国的燕宁殿下。” 莺莺闻声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队宫人,为首的男子锦袍玉冠肤白俊秀,他微垂着眼睫心不在焉,莺莺在看清他的面容时一怔,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傻在原地。 眼看着一行人走近,云心低下头赶紧行礼。 莺莺眼睛不眨还在盯着人看,好在燕宁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在她身旁走过。 “姑娘?”云心对于莺莺的失神并不奇怪,她忍了忍笑,示意莺莺回神。 莺莺被云心喊了两声总算收回目光,想了想她又不确定的朝燕宁的背影看去,迟疑道:“刚刚那位是……南音国的殿下?” 早些年前,北域战败南音,南音国的国主为了表示友好,将自己的幺儿送来北域国,说好听了燕宁就是南音国的六殿下,往难听了说他就是南音国送来的质子。 莺莺前世只顾着追钦容那一帮子美人了,常在宫中久住的她竟完全不知燕宁这一号人物。 仔细在心中描摹着燕宁的长相,莺莺喃喃道:“这位殿下长得也太……” 云心以为燕宁的长相惊艳到了莺莺,跟着点头,“这位殿下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就是平日里太低调了鲜少出来。” 云心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平日里接触的宫人最广。忽然想起前几日听来的一事,她悄悄讲给莺莺,“奴婢还听说,这位燕宁殿下同那位华乐公主是双生子,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呢。” 这就是莺莺刚才想说的话了。 她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位燕宁殿下同她前世看到的华乐公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云心提前告知了她身份,莺莺都怀疑燕宁是华乐公主假扮的。 “原来是双生子……”莺莺疑惑的点总算得到解释。 没再过多纠结,她很快随着云心去了凤坤宫。 . 顾皇后喜爱极了莺莺,才几日不见,一见面她就拉着莺莺的手不放,把她当个孩子似的往怀中搂。 “瞧瞧,姑母的乖乖都瘦了。” 顾曼如说着点了点莺莺的额头,佯装恼怒的训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不老实的,小时候一会儿看不住就去爬树闯祸。如今大了也没个姑娘样,你自个儿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姑母都替你害臊。” 一个姑娘家,又是强抢公子又是绑架皇子的,放眼整个皇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顾曼如身旁的几个女官没忍住捂住笑了出来,莺莺被连戳了好几下,赶紧捂着额头求饶:“姑母别戳了,莺莺知道错了。” 顾曼如顺势收手,可以说她对莺莺简直是过度溺爱,刚才的训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替莺莺揉了揉额头,她轻哼了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上次说好的来陪姑母,结果从佛堂罚完出来溜得比兔子还快,云心去接你时就看到你的马车后影了。” “本宫已经同你爹爹说过了,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凤坤宫,由本宫看着你你也能消停些。” 留在这里就势必会与钦容碰面,莺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上次才溜得这么快。如今她依然不想留下,却没了借口。 当天晚上,顾曼如就请钦容过来同用晚膳。莺莺一看到他就能想起昨晚的事情,见他唇上还留着一道细浅的血痕,更是闷头往顾曼如身后躲。 这边宫婢正在摆席,随着张公公尖细的通报声,武成帝踏了进来。 “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武成帝笑着落座。能成帝王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眼尖看出了不对劲。 挑了挑眉,武成帝缓声问向钦容:“皇儿的嘴怎么伤了?” “!!!”莺莺下意识抬头,一双眼睛明亮含水略显慌乱,颤啊颤看了看武成帝又去看钦容。 钦容没有看莺莺,只是抬手抚了抚唇露出浅淡的笑容,“儿臣无碍,只是被一只顽劣的小猫轻挠了一下。” 这宫里哪有这么不乖的猫,偏偏还就挠了他的唇。钦容是压根就没想掩饰昨晚的事,只不过换了个方式给莺莺留了脸面。 顾皇后和武成帝又岂会听不出钦容的话外意,二人同时看向莺莺,武成帝见小姑娘一改往日的作风怯生生似在害羞,意味不明道:“那这猫儿的确顽劣。” 幸好膳食及时上桌,莺莺借故扒饭把脸挡在碗后。武成帝似存心来堵莺莺的,用膳中途他喊了她一声,突兀问了句:“朕听说你又看上了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嘤嘤:行吧,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洗不干净。 第15章 囚〇十五天 清晨,张公公回去就将佛堂的事如实告知武成帝,还特意将太子对莺莺的态度描述了一遍。可以说今晚武成帝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莺莺而来。 莺莺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塞得满满当当的饭堵在口中让她吃不进去也吐不出来。被噎后她开始剧烈的咳嗽,顾曼如见状赶紧去拍莺莺的后背,皱着眉训斥:“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懂规矩。” 说着她朝武成帝看去一眼,温温柔柔道:“让陛下见笑了。” “无碍。”武成帝摆了摆手,笑着说:“还是先给她喂些水喝吧。” 莺莺着实被噎的不轻。 她皮肤白,剧烈咳嗽后从脖子往上泛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花,小手无措揪扯着顾曼如的衣袖。 莺莺本以为,有了这个小插曲刚才那话算是揭过去了,谁知武成帝等她气顺了,笑眯眯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丫头还没告诉朕,你到底有没有看上太子。” ‘看上’二字莺莺怎么听都觉得武成帝带着满满的恶意,好似前方就有陷阱等着她跳。 莺莺将求救的目光看向顾曼如,发现顾曼如的脸色并不好看,想来这个时候她也帮不了莺莺,莺莺谨慎思索了番:“莺莺……是喜欢太子殿下的。” 她偷偷将‘看上’二字换成了‘喜欢’,既不会显得轻佻又算是回答了武成帝的问题。 隔了一个位置,莺莺余光看到钦容缓慢换下了筷箸,她心里哆嗦了一下,只微顿就将话补全:“莺莺自幼受太子哥哥照顾,对他自然是如兄长般喜欢尊敬。” 换言之,莺莺只把兆时太子当哥哥,没有男女之情,所谓的‘看上’一说更是不攻自破。 武成帝微微点了点头,似对莺莺的回答还算满意。 就在莺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武成帝目光侧了侧,笑眯眯又问:“那莺莺喜不喜欢你三哥哥?” 莺莺感觉钦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勉强扯起笑容:“自然……也是喜欢的。” “哦,也是如对待兄长那般的喜欢?” 莺莺快笑不出来了,很微弱点了点头,“太子哥哥和三哥哥,都是莺莺最尊敬喜欢的兄长。” 凤坤宫烛火明亮,映在武成帝的明黄龙袍上点点生辉。之后武成帝半响没再说话,他左手搭在膝上轻轻敲打着,像是在沉思什么,片刻后才似真似假夸了句莺莺:“丫头落了次水,性子倒是沉稳了。” 何止是沉稳,莺莺简直是无欲无求了。 那晚武成帝用过膳后没有多留,钦容随着武成帝离开,至始至终温文尔雅看不出情绪。 莺莺没敢与钦容对视,她垂着脑袋整个人又闷又丧,顾曼如等人都走了掐了掐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如实告诉姑母,怎么又勾搭上了太.子” 莺莺委屈的厉害,“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明明谁也没有勾搭。” 自重生后,莺莺老老实实做人就只想着平安度日,连美色都不敢多看一眼。多可悲,前世她使劲浑身解数勾搭漂亮美人只会被人骂蠢,怎么重生一回,眨眨眼睛都被打成勾.引了? 夜里睡不着,莺莺轻手轻脚下榻在窗边数了会星星。 她越想越觉得武成帝对她的询问话里有话,说他带着恶意又好像单纯的只是想知道莺莺的答案,看似话里处处是陷阱,可每一处陷阱好似又伤不到她。 这武成帝究竟想做些什么? 莺莺不是个聪明的姑娘,前世她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聪明,才会懒得动脑作到又蠢又毒。这一世莺莺逼迫着自己思考,她一边啃手指一边想问题,总算察觉出不对劲儿。 说起来……这武成帝为何会对她如此纵容呢? 就算她爹爹年轻时与武成帝私交甚好,就算她姑母是这北域国的皇后,就算她哥哥有勇用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她顾莺莺又不是他武成帝的亲女儿,武成帝凭什么要纵着她的嚣张跋扈,甚至后来还如了她的意给她赐了婚? 皇家最注重颜面,要知道当初顾莺莺为了嫁给钦容使得手段卑劣又不光彩,他明明一眼看穿了莺莺的诡计,却无半分愤怒。 莺莺想起武成帝在给她和钦容赐婚前,曾把她叫到御书房,他只问了莺莺一个问题:“你当真喜欢钦容,非他不嫁?” 莺莺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之后武成帝就抬了抬手让她退下,隔了半天就赐了婚书,甚至之后对莺莺无半分不满。 当时莺莺没觉得什么,如今再想想莺莺只觉得处处充满着诡异,只是她太笨了,五个手指头都啃完了还是没能想出答案,倒是想起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了,上一世是莺莺使手段嫁给了钦容,而这一世,钦容说过会找机会同武成帝提赐婚的事!! 他要娶她!! “坏了……”莺莺暗骂自己迟钝,这才将武成帝的话和钦容口中的赐婚联系在一起。她想,钦容不会已经同武成帝提赐婚的事了吧? 越想越慌,趁着如今圣旨没下,莺莺想也不想就披着衣服出了凤坤宫。有些事情拖慢不得,昨晚她脑子晕晕乎乎没能拒绝了钦容,今日趁着自己清醒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 莺莺走的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栖德宫。 一阵夜风扑来清爽解乏,莺莺站在钦容的宫殿门口,看着殿内幽幽亮亮的烛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大晚上的,她跑到钦容那去好像不太好吧? 一面想着赶紧把话说清楚,一面又觉得已是深夜,她这样贸然找他不仅会引起误会可能还会出别的岔子。莺莺名声已经很差了,而且说不定这个时辰钦容都已经睡了,她纠结的在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天亮再来找他。 毕竟……夜晚的钦容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深夜睡着又被吵醒的钦容。 想起前世的某些事情,莺莺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走。 一路晃晃悠悠,莺莺没回凤坤殿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深夜不时有巡夜的侍卫经过,莺莺为了避开他们选了处偏僻的路走,不知怎么就上了风雅水榭。 夜风夹杂着水气的寒凉,水榭上每隔几步都挂有灯笼。 莺莺走着走着看到前方有一处灯笼灭了,小小的一片天地昏暗无光,仿佛是被隔离出来的。她喜欢这种昏暗安静的环境,几步上前想要过去坐坐,走近却发现那里坐着一道白影。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微微一动,转过身轻咳了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微低柔和的声音泛着丝丝的沉,莺莺一时间分辨不出男女,她歪了歪头对那人一笑:“没有被吓到,只是没想到这里有人。” 莺莺本体就是似人非鬼的存在,游魂似的飘荡百年,她虽没见过鬼但还真不怕这些东西。寻了个位置坐下,她借着月光去看身侧人的面容,好半天才将人认出来。 “你是……燕宁殿下?”莺莺看着男人柔和的侧脸,略有惊讶。 燕宁还从未被人这样放肆盯着看过,他偏了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你认识我?” “今晨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殿下行色匆匆,许是没注意到我。” 燕宁怔了怔解释:“当时是陛下召见,可能……” 实在是不习惯被人盯着看,燕宁见莺莺还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声音顿了顿问:“你在看什么?” 莺莺胳膊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察觉到燕宁的不自在,她别开视线弯唇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殿下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前世见过了优雅清傲的华乐公主,莺莺今晨看到燕宁,下意识也将他带入了高冷不好接触的类型。如今几句话的交谈她莫名觉得燕宁可爱,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如今漂亮公子大多数性子不好,殿下是莺莺见过的极少数那种长得好看又性子好的美人。” 毕竟前世调.戏了太多的美人,莺莺这种话随口而来倒也不是故意为之。燕宁还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面皮红了又红,他唇瓣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到底却一个字没吐出来。 莺莺见状在心里暗骂了句自己管不住嘴,生怕燕宁误会自己在调.戏他,她赶紧转移话题:“殿下深夜来此处干什么?” 燕宁垂了垂眸,“只是过来静静心罢了。” “你呢?你又是为何来此?” 莺莺没想到燕宁会主动问起她的事,她思考了下,仰头看了看夜幕胡编:“今夜月景极美,我是来出来赏月的。” 燕宁随着她抬头看了眼明月,声音低低的:“的确极美。” “什么人在那!” 两人没能聊上几句,很快就有巡逻的侍卫发现了水榭的动静,燕宁似不想惊动他们,同莺莺告了别起身离开,莺莺挥了挥手对领头的侍卫解释了两句,见天色不早也想离开,脚下不经意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枚玉佩,刚好就落在燕宁坐的位置。 “燕宁……”莺莺跨步下了护栏,转身刚要去追,脚步猛地一停险些扑到地上。 睁大眼睛看着几步之远的男子,莺莺迟疑喊了声:“三、三哥哥?” “你怎么在这。” 红色的灯笼照映下暖色的光,钦容袖袍宽大懒懒立在柱旁。他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目光落在莺莺手中的玉佩上,微微笑道:“有侍卫看到一只小猫在栖德宫外徘徊许久,我放心不下,就跟着出来瞧瞧。” 莺莺哪能想到,她在栖德宫外的一举一动,全都被里头的人收入眼底。 怎么会听不出钦容口中的小猫指的是谁,察觉到钦容的目光,莺莺将玉佩往手里缩了缩,轻声解释:“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 似怕钦容不信,她顿了顿又加重语气:“真的。” 比黄金还真。 钦容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白日束着的玉冠取下,他乌黑的发轻挽披垂在肩后,一部分落在身前。莺莺看着钦容倦懒的模样,一种不好的猜测涌现。 他……不会是入睡后又起榻寻的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QAQ 第16章 囚〇十六天 莺莺前世迟钝又不敏感,在加上钦容喜怒不行于色,平日里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所以她开始一直以为这是个完美的男人。 直到她成了他的太子妃,二人同床共枕后,她才知道钦容时常难安眠,正因如此,往往每到夜晚莺莺都被他折腾到很晚。 看着眼前的钦容,莺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试探着问:“三哥哥是已经休息了吗?” 一阵微风袭来,长廊上的灯笼随风摇晃。钦容的衣衫轻晃墨发也跟着飘,他压了压袖袍,抬眸看了眼莺莺回道:“尚未。” 那应该是已经准备休息了,还没入睡。 莺莺松了口气,想也觉得钦容不可能在意她到特意起榻来寻。因为这对莺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说很恐怖。 人无完人,纵使钦容脾气再好,他也是个入睡后不能招惹的人。莺莺记得前世她为了偷偷溜出宫,曾在半夜偷过钦容的令牌。 也就是那次,她把睡着的钦容吵醒了,明明平日里是那么温润的人,竟能暴戾到一下子把她甩到墙上。他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一手去掐她的脖子,那种窒息恐惧的感觉,莺莺现在想想都瘆得慌。 那是钦容唯一一次对莺莺‘动手’,虽然他从动手到恢复意识只是刹那间,可莺莺细嫩的脖子上已经留下深红指印,被他抓过的手腕更是没了知觉。那时钦容脸色苍白眸黑诡谲,盯着她迟缓了片刻才将人抱起来上药。 就算他事后再三解释那时的他意识不清,可莺莺总觉得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已经很晚了,三哥哥快点回去休息吧。”想想还是心有阴影,莺莺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敢同钦容靠近。 明明暗暗的烛火下,钦容锦白的袍色染上暖红。他长长的睫毛刷下暗影眸色不明,微微动了动,莺莺听到他说了声‘好’。 不等钦容再说什么,莺莺迅速接话:“那我先回去了,三哥哥再见!” 夜晚的钦容存在一定的危险性,莺莺怕他送她回去,所以先发制人想要提前跑。她跑的太急了,一心想着离钦容远点却没注意到脚下,伴随着步伐一空,莺莺一头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背后脚步声不急不慢,凉凉平平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还起得来吗?” 莺莺脚腕疼的厉害,她试探着动了动,盯着将她绊倒的小石子闷声:“好像……动不了了。” 钦容隐晦扫了眼树丛,只微顿就将莺莺打横抱起。 “……” 莺莺是悄悄溜出凤坤宫的,她被钦容抱回去时凤坤宫已经乱了,顾曼如披着外袍站着院中,正准备派人出去寻。 “这大半夜的,你这丫头又跑哪去了!”见到莺莺安全回来,顾曼如松了口气着急迎上,是真气急了才去拧莺莺的耳朵。 钦容没有多留,将人送回来他就离开了。只是这大半夜的,凤坤宫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莺莺是被钦容抱回来的,难免会说不清。 鸡飞狗跳的一夜,第二日莺莺醒来发现自己的脚腕红肿,行走困难。 顾曼如得知后赶紧请了女医,心疼的同时还不忘责骂莺莺:“就该让你多疼两天,疼到哪里都去不了你这丫头就老实了!” 莺莺现在可不就老实了么。 乖乖从卧房休养了一上午,她无聊睡了个午觉,睡醒后懒懒趴在美人榻上,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好似回到了金殿。 窗外阳光大盛,莺莺顺着敞开的窗子看到宫婢在院内扫地,听着唰唰的声音她又有些困了,脑袋微微一歪,本快睡着的她忽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啊!! 莺莺翻身坐起,抬起自己受伤的脚腕看了看。她忽然想起来,那风雅水榭几乎横穿御花园,像这种贵人来往的地方宫婢时时刻刻清扫,怎么可能允许石子出现。 莺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仔仔细细去回想,她感觉在她迈空前好似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好像…… 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莺莺浑身一寒,无形中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当天下午,顾曼如又请钦容来用晚膳,莺莺一瘸一拐的被宫婢扶了过去,刚进屋就听到顾曼如笑道:“莺莺那孩子顽劣,你这般疼着她只是让她愈发没记性。” 看到莺莺进来,顾曼如将人喊到身边道:“得知你脚伤未愈,你三哥哥特意给你带了雪凝露,还不快谢谢你三哥哥。” 扭头看向端坐在一旁的温雅男人,莺莺心情复杂,软声道了谢。 雪凝露是疗伤圣品极为难得,要不是莺莺发现了昨晚的蹊跷,此时还真当他想着她。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钦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为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莺莺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忍不住往钦容脸上看。 她想无论钦容出于什么目的,这个男人都太过危险,不是她能轻易靠近的。想到二人之间还有赐婚的问题没能解决,等到用完晚膳,莺莺把心一横主动同钦容说话,“三哥哥,能陪我去外面走走吗?” 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莺莺决定直面解决。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行宫婢手提灯笼挂满凤坤宫的角落。莺莺因腿脚不方便走的很慢,她见不远处的华亭还未挂上灯笼,指了指那里道:“咱们去那坐会吧。” 钦容没有拒绝,耐心极好的跟在莺莺身侧。 莺莺是特意选了处昏暗的地方,很多话她看着钦容的脸不敢说,如今借着这个地方正好一口气说出来。支走随行的宫婢,莺莺清了清嗓子去看钦容,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只能模糊看清他的轮廓。 “三哥哥,莺莺有话想和你说。” 一时间还无法直入正题,莺莺先铺垫道:“以前是莺莺不懂事,总是缠着三哥哥胡闹。前些日子莺莺落了次水忽然清醒了,在这里先给三哥哥道声歉,之前都是莺莺的错。” 她顿了顿,垂下头声音弱了分,“以后……莺莺绝不会再纠缠三哥哥了。” 莺莺想,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钦容总该有所表示,毕竟他这么聪明,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然而莺莺等了许久,昏暗的环境中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隔着几步远钦容一动未动,半响后他才平平道:“莺莺的确是懂事了。”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令莺莺有些不安,下意识就想退缩。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见钦容再无表示,心里着急的同时胆子也大了。 “三哥哥!”莺莺决定速战速决。 她闭了闭眼睛,索性直接把话摊开讲:“那天莺莺情人喃发作神志不清,所作所为都不是真心的。” “三哥哥可能误会了,莺莺对您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找陛下赐婚的事,三哥哥还、还是别同陛下提了吧。” 总算是说出来了,莺莺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钦容这次没有沉默,他身形动了动,好似扭头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暗夜下的声音沾染凉薄,“若我说,我已经同父皇提及此事了呢?” 莺莺没想到钦容会这么说,仔仔细细思索着他的这番话,莺莺咬牙道:“圣旨还未下,若三哥哥真的同陛下提了此事,还请让陛下收回成命!” “或者……莺莺可以去同陛下解释清楚,愿一力承担陛下的全部责罚。” 看着钦容模糊的身影,莺莺觉得自己很像骗人骗心的渣女。当初是她主动撩的钦容,又是她使尽手段缠着人家不放。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的是她,如今无情拒婚的也是她,这么想着,莺莺觉得自己身上的罪恶感又加重了。 “哦?”低低凉凉的笑声被风吹散,莺莺看不清钦容的面容,只看到他侧过了身。 依旧是很温和的嗓音,钦容缓慢道:“这么说,莺莺是铁了心不愿嫁我了。” 脚步轻抬,他朝着莺莺走来,“那么莺莺想要嫁给谁呢?” “太子?” “裘郁?” “还是昨晚同你一起赏月的南音国殿下?” 莺莺本还觉得昏暗的环境挺好,如今却是后悔了。昏暗的环境中她退无可退,跄踉着抵在华亭的柱子上。钦容俯身朝她压来,院内的花香混合着钦容身上独有的气息,他抬手撩过莺莺的长发,“又或者……莺莺是看上了别家漂亮公子?” 莺莺浑身僵着害怕的想抖,她摇了摇头,“莺莺谁也不喜欢了。” “嗯?”耳畔轻笑散落,温热的掌穿过发丝落在莺莺脸颊上,钦容俯身离她越来越近,“当真……谁都不喜欢?” 拖长的腔调温和又具有压迫性,莺莺有瞬间把他与前世的年轻帝王融合。 终是控制不住的发抖,莺莺努力保持着理智,狠下心道:“自落水醒来,莺莺就感觉心里再也存不下情爱。莺莺愿意远离皇城长住寺院,自此一生不嫁!” 钦容是个有致命危险的男人,前世莺莺沾染了他,哪怕重生后也躲不掉他的气息。重活一世,莺莺不打算嫁他了也的确没想过再嫁别人,只要能洗净她这一身孽债,一生不嫁独自一人也是逍遥自在。 莺莺这话说的极狠,拒绝的彻底也不给钦容留半分余地。 夜风幽幽,莺莺只感觉钦容的指腹从她的脸颊缓慢顺着下巴游落,似是临死前的慢性折.磨。莺莺知道钦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偏头躲开钦容的触碰,带着哭腔喊他:“三哥哥。” 有时候哭泣是最好的示弱,莺莺声音发着颤:“……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怎能不怕,钦容多的是手段能让她不死也能脱层皮。 远远有脚步声靠近,似有宫婢提着灯笼过来。在微微亮起的烛火下钦容的面容与她极近,漂亮的眸子定定看了她片刻,钦容轻扯薄唇,“哭什么。” 羽睫轻抬,暗影下他的神情不明,温柔的有些诡异。 抬手帮莺莺擦去眼角的泪,钦容轻哄着她低语:“不想嫁就不嫁,三哥哥又不会逼你。” 说来好笑。 明明最初是莺莺纠缠着想要嫁给他,如今二人反转,倒好似成了钦容对她逼婚。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该出手时就出手,大不了去寺庙吃斋念佛。 钦容:莺莺真聪明。 第17章 囚〇十七天 …… 钦容还并未向武成帝提赐婚的事,有了莺莺那番话,他更是不会再提。 虽然钦容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但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天生的掌控欲造就了他的冷漠强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不会费心得到,莺莺只是一个女人,更是如此。 当宫灯挂上华亭时,莺莺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恢复力气,话已说开钦容自不会多留,他踏出华亭没再看莺莺一眼,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下。 莺莺忽然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到钦容时还是个孩子。 也是这样一个夏夜,她缩在树下仰头看星星,年少的钦容踏着月色走来,他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将她周围的黑暗驱散,蹲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莺莺点了点头,她没有骗他,初到皇宫顽劣了一天的她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确是迷路了。 那晚就是钦容将她送回了凤坤宫,他踏着夜色而来又踩着月色离开,莺莺那时站在宫门口许久不肯进去,直到看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才笑得眉眼弯弯跑回房内。 隔了两世了,莺莺始终记得那年夏夜下的少年。若没有嫁给他莺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样温和漂亮的少年,骨子里竟黑暗到让人颤栗。 “再见了。”莺莺对着钦容的背影小声喃喃,她想从此以后她和这个男人的牵扯,算是彻底断了。 慢吞吞回到房间,莺莺看着桌上的雪凝露有些迟疑,后来想想自己这扭伤和钦容脱不了干系,索性就拿起来用了。 这雪凝露果然名不虚传,莺莺抹了它顿感脚腕舒服了不少。正准备去榻上休息,房门被人推开,顾曼如拿着封信进来,笑着对莺莺道:“丫头,你哥哥来信,说是很快就能到皇城了。” 顾凌霄在都督府任职,前些日子被派去云州镇乱,如今过了一个多月也是时候回来了。 莺莺自重生起就盼着哥哥快些回来,如今忽然得知他要回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些呆愣。心砰砰跳的快速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顾曼如见莺莺一言不发,好笑道:“傻了这是?” 她还当这丫头能激动的蹦起来呢。 莺莺回神,拿过信确认了一遍,信上说不出意外,两日内定能回皇城。 终于……她的哥哥要回来了。 . 一晚上迎来两件好事,莺莺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 她已经同姑母说好了,要亲自去城门迎接哥哥回来。想起那张许久不见的俊容,莺莺轻轻喊了声:“系统?” 【002号系统为您服务。】虽然系统大多数时候沉默,但它一直都在。 还当这位宿主是考虑好了,谁知莺莺躺在榻上,双手捂住脸娇羞道:“你可不可以再用我哥哥的声音同我说说话呀。” 系统:【……】 片刻的沉默过后,系统转换成顾凌霄的声音开口:【宿主,您的时间不多了,考虑好是否接受任务了吗?】 莺莺直接将它的话忽视:“唤我莺莺。” 系统再次:【莺莺,您的时间不多了,考虑好是否接受任务了吗?】 莺莺还是不满意:“你同我说,‘莺莺,哥哥回来了’。” 系统已经不想说话了,但耐不住它现在在求着她办事,只能尽量讨好。 “莺莺,哥哥回来了。” “莺莺,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系统学着莺莺教的念了几遍,本就娇羞的姑娘这会直接将脸埋入枕头中。抱着薄被在榻上滚来滚去,莺莺过了好久才软绵绵开口:“哥哥,莺莺也想你了呢。” 折腾到半夜,莺莺总算迷迷糊糊睡着。她睡着时唇角还挂着一丝笑容,本以为会做一场美梦,没想到却梦到了她记忆中最深的噩梦。 血,满地都是血。 奢靡华贵的金殿内,莺莺抱膝坐在榻上。 她长长的乌发垂落在背后,垂着面容下巴抵着膝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呈现不健康的白。 外面传来隐约的厮杀声,有宫婢站在殿门慌乱询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有叛军杀进皇宫了。” “什么?!” “嘘——”声音刻意压低,但殿外的声音还是让莺莺如数听去,她听到那人小声道:“是昭毅大将军叛变了,听说是为了皇后娘娘。” 为了……她? 莺莺长睫扑闪一动,苍白的面容总算有了情绪。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试图站起来,却在下榻时被脚腕上的锁链绊倒。 宽散的衣裙扑落在地,莺莺听着越来越小的厮杀声,仰头看向殿门。 阳光大盛,逆光中有人踏了进来,玄金龙袍上绣纹刺眼,钦容走到莺莺身前将她抱起,他轻轻将她放回榻上,单膝跪地抚摸着她的小脸,“莺莺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四周安静的可怕。 莺莺莫名不安,她去抓钦容的衣袖,“我哥哥他……” “是他来看我了吗?” 钦容轻轻叹息,搂住莺莺与她交颈相缠:“莺莺想去看看他吗?”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钦容温和的声音一遍遍在殿内回荡,莺莺不由在梦中呼吸困难。后来的场景皆是她不想看到的,可她控制不了梦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她看到鲜血染红乾坤宝殿的玉阶,看到无数人横尸在血色的地面。 顾凌霄一身铠甲单膝跪地,他前后中了数箭,鲜血糊满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冷冰冰,只看着她的眼睛。 “不、不要……”莺莺开始在梦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出梦境。 她看到自己被钦容横抱着站在高高的盘龙玉阶上,看到自己穿着华服描绘着艳妆。 有嘲讽的笑声溢出,莺莺看到顾凌霄仰头看着她,沙哑着声音询问:“哥哥一直想不通,我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被我宠坏了,还是我顾凌霄瞎了眼从未看透过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剑杀了你。” 顾凌霄死了,死在了这场叛乱中。 自莺莺嫁给钦容后,顾家全力扶持钦容忠心耿耿。哪怕是顾家权利再盛,钦容当上帝王后也从未想过打压,而顾凌霄身为钦容亲赐的大将军,没有野心也从未想过背叛钦容,就是在这样两方和平的状态下,顾凌霄突然率军杀入了皇宫。 或许就像湫莺殿内的宫女说的那般,顾凌霄不为帝位也不为别的,他只是为了莺莺。 哪怕他恨莺莺恨的想杀了她,但当莺莺求到他的面前时,他还是出兵了。 高阶上的风很大,阵阵血腥气扑面而来。 钦容放开莺莺,任由她一步步朝顾凌霄走去。不等她走近,顾凌霄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从他怀中掉出一把染血的长命锁。莺莺在看到长命锁时瞬间瘫软在地上,身后钦容将她扶起,他很用力握着她的胳膊问:“你可后悔?” “是你害死了他。” 但凡你当初乖顺懂事一些,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滔天大祸。 莺莺浑浑噩噩被钦容扶起,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似被灼伤,抬手一摸,脸上湿漉漉的竟布满泪水。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莺莺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她心里横冲直撞,眼泪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落下,不同于平日里对钦容伪装的求饶,这是她真正、第一次哭了。 钦容将她抱得很紧,但莺莺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发抖。梦里梦外她都抖得厉害,她对钦容道:“我的心好疼。” “真的好疼。”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莺莺难受到呼吸困难。她茫然抓着钦容的衣袖,一遍遍重复着疼。 “钦容,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为什么会疼的那么厉害。” “钦容你快救救我,我感觉我要疼死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眼前变成黑漆漆的一片,莺莺张着嘴巴呼吸不顺,梦境忽然晃了几晃,朦胧的光照了进来,莺莺听到有人着急唤着她道:“乖儿你快醒醒,怎么哭的这般厉害。” 梦散了,莺莺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模糊的视线,眨了眨眼睛几滴豆大的眼泪滑落。顾曼如将她揽在怀中轻轻顺背,“莺莺这是梦魇了?” “乖儿别怕,姑母在这陪着你呢。” 此时天已雾蒙蒙亮起,清晨的空气潮湿泛着树叶的清新。莺莺将脸埋到顾曼如怀中,抓紧她的衣袖闷闷说着:“姑母,莺莺想去一趟清光寺。” 这场梦像是在提醒着莺莺曾经犯下的罪孽,莺莺忽然间没了勇气去见顾凌霄。 顾曼如连声应下,没想到莺莺竟要立刻启程。微微一愣,她劝说道:“你哥哥说不定今日就回了,不是说要去城门迎他吗?等见了你哥哥再去清光寺也不迟。” 莺莺等不了了,她躲得就是顾凌霄。 顾曼如见莺莺吓得小脸煞白,一时间心疼她也没再劝说。 “好,你且压压惊,姑母现在就派人准备马车,一会儿就送你去清光寺。” 莺莺点了点头,提前收拾好行李等在房内。 当马车悠悠驶出凤坤宫时,钦容踏着晨露来给顾曼如请安。身侧的随从见钦容目光落在马车上,装作好奇问向引路的宫婢。 宫婢刚好知道情况:“那是顾小姐的马车。” 偷偷看了眼钦容,宫婢细声细语倒是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顾小姐今晨一醒就急匆匆要去清光寺。” 钦容一言未发收回目光,平静的面容下看不出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我有罪我受罚我错了,我去吃斋念佛。 第18章 囚〇十八天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莺莺脸色苍白整个人精神恍惚,呆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晓黛被顾皇后匆匆喊来陪同前去,她坐在莺莺身侧握住她的手,担忧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莺莺好动,她的手无论冬夏常年暖热,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凉过。捧着莺莺的手上下揉搓,晓黛见始终帮她暖不热,焦急道:“姑娘可是病了?” 莺莺良久回神,她缓慢收回手闭上眼睛,疲惫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没病,只是重归噩梦被吓到了。 前世顾凌霄死时,她可是缠绵病榻养了许久才恢复,今日当做噩梦只是被吓到,还算便宜她了。 清光寺建在城外半山,坐马车好一会儿才能到。趁着这个时间莺莺闭上眼睛本想再休息会儿,但脑海中血色的画面挥之不去,索性睁着眼睛发呆。 山路难走,马车上山并不容易。等到了山下,莺莺掀帘看到长石阶道,吩咐车夫停了车。 “我们步行上去吧。”大多数诚心来拜佛的人,都想选择步行上山。奈何这石阶盘旋半山一眼望不到头,寻常女子老弱到达困难,所以选择行石阶道的人不多。 晓黛望着莺莺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姑娘何不坐马车上去,山路虽颠簸,但能省上好些时间呢。” 莺莺摇了摇头独自下了车,“我想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她这次来清光寺,不只是为了逃避顾凌霄。 从宫里出来还是清晨,等莺莺一步步踩着石阶到达寺庙山门,已是午时。 去捐香火钱时,莺莺在这里遇到了裘安安,裘安安正在古树上挂许愿牌子,见到莺莺她先是一愣,接着皱着眉讽刺:“呦,这不是顾大小姐么,什么风把你吹到清光寺来了?” 莺莺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气息不稳,她苍白的脸颊多了两团红晕,看着裘安安神色复杂有些躲闪。 这要是以前,莺莺早就还嘴了,然而这次裘安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莺莺的反击,她怪异看了她一眼有些怒了,“几日不见,顾大小姐难不成是哑巴了?” 裘安安以为莺莺是故意不理她。 放眼全皇城,权贵家的子弟们就没有不厌恶反感顾莺莺的。裘安安也一直看不惯莺莺蛮横的做派,再加上发生了裘郁的事,两人更是势如水火成了死敌。 “你不会……是跑来纠缠我弟弟的吧?”裘安安本还没往这方面想,见莺莺神情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直接变了。 晓黛护在莺莺面前反驳:“我家小姐才不是为了裘公子来的,她是……” 她家小姐是来干啥的来着? 见晓黛忽然噎住,裘安安皮笑肉不笑勾唇:“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家小姐是来干什么的呀。” “她、她是来诚心拜佛的!” “我呸!”晓黛说的话裘安安一个字儿也不信。 裘郁自幼身体不好,每隔一段时间来清光寺小住不是秘密。而按顾莺莺的性子来看,她并不是会往清光寺跑的人,更别说来这里小住了。 “怎么你家小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赶在我弟弟来小住的时候来?” 裘安安冷哼,“皇城遍布你家小姐的‘美名’,她打的什么主意傻子都能猜出来。” “你!”晓黛正要反驳,忽然被莺莺一把拉住了。 “算了。”莺莺只看了裘安安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好声好气的解释:“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裘郁在这里,也没想过来打扰他。” “话说的好听,那你倒是走啊,怎的连包袱都带来了。” “丑话我可放在前面了,你若再敢靠近我弟弟一步,本小姐不管有谁给你撑腰一定打断你的腿!” 莺莺看着裘安安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干涩涩的有些发红,她没有气恼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安安,我真的不是来纠缠裘郁的。” 今日的莺莺实在是过分的好脾气了,或者说重生后的她一直如此,只是因为她重生前的诸多孽障加裹在她身上,导致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变化。 裘安安一开始只顾着针对顾莺莺,都没仔细看她。如今见她脾气过分的好,她总算投去一眼,这才发现眼前的姑娘脸颊虽红,但脸色略显苍白。 初夏的天开始闷热,裘安安想不出坐马车而来的莺莺,是做了什么‘偷鸡猫狗’的事才能热到碎发黏湿,就连眼睛也是红红的,好似被她欺负委屈了。 她这是要哭? 裘安安看着莺莺雾蒙蒙的眼睛,愣了愣一时失语,眼前柔弱含泪的顾莺莺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你少对着本小姐装可怜。”裘安安对莺莺还是很警惕。 晓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拦着她不准她开口,她跟随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小姐受过这种气。 “姑娘!”晓黛有些急了,她是陛下亲赐给她的贴身丫鬟,从小被灌输的就是保护主子不让自家主子受气。 莺莺安抚着拍了拍她没再同裘安安多语,她只是垂下眼睫开口:“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反正她恶名在外,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当她转身带着晓黛离开时,裘安安快要被她气死了,心里窝了一团火,她感觉自己被顾莺莺忽视的彻底。 “顾莺莺!”裘安安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 她跺了跺脚,“这里是清光寺,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莺莺没有回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晓黛不解自家主子的行为,闷闷道:“姑娘干嘛要忍让她,只要您句话,晓黛定让她哭着向您道歉。” 这事莺莺以前可没少干过。 皇城的富家子弟厌恶她躲着她,各家的名门闺秀自然也不喜她。莺莺曾不止一次听到几家小姐聚在一起说她闲话,她心情好的时候不怎么理会,心情坏的时候总会把那一群都抓起来收拾。 有次一位闺秀不仅背地里说了她的闲话,还当着她的面出言讽刺。莺莺二话不说就将人绑了起来,她一连打了那闺秀几巴掌,打到她哭着跪地求饶才将人饶过。 在莺莺眼里裘安安和那群表里不一的闺秀没什么区别,不然她也不会…… 酸意上心头,莺莺稳了稳呼吸下命令:“以后无论裘安安说了什么,都不准再顶撞她。” “姑娘!” “听我的话。”莺莺话不稳泄了分抖意。 捐了很大一笔香火钱,莺莺让晓黛先去寮房收拾。晓黛没有办法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临走前她望着自家主子越来越清瘦的身影,闷闷的低下头,“姑娘,是不是奴婢变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奴婢越来越看不懂姑娘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莺莺俯首躬身对着横三世佛拜了又拜,握着香柱的手微抖。 并不是晓黛变笨了,是她顾莺莺以前错的太多了,现在想要强行改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双膝跪在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其实她不是性子变软弱了开始纵容别人欺负、冤枉自己,而是她内心有愧,对裘安安有愧。 如果说顾凌霄是莺莺如今最不敢面对的人,那么裘安安就是第二个。 眼睛越来越疼,莺莺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涩疼的酸意。昨晚的噩梦唤醒莺莺最深的罪孽,梦中顾凌霄冷冰冰含恨的眼神,如针般刺入她的心。 他该恨她的,也合该杀了她。 莺莺身体抖了抖,记忆中血色越加蔓延,毕竟,她……杀了哥哥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顾爹爹身居高位常年忙碌,又因为妻子早早故去,可以说莺莺是被顾凌霄带大的。莺莺存有百年飘荡的记忆,所以哪怕她刚入正主身内时只是一个婴儿,但思想和意识也都是存在的。 从她还是小小婴儿起,顾凌霄就每日来陪她说话,小小的少年笑起来很是温暖,他口齿不清喊着她妹妹,也会在她哭的时候手足无措的哄她。 莺莺从小是被顾凌霄宠着长大,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把对她的宠爱分给其他人,尤其那个人还是与莺莺不对付的裘安安。 钦容说的没有错,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害了整个顾家。钦容总说她不懂事没有良心,他说的真真是没有一点错。 顾凌霄娶了裘安安后,因为知道两人不对付,所以很少让裘安安和她正面对上。奈何二人都故意恶心对方,莺莺不肯让裘安安舒服,裘安安还总是当着她的面同顾凌霄亲近、刺激着她。 “……对不起。”在长时间的沉默中,莺莺忽然这样小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她欠顾凌霄的,也是欠裘安安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不管当时二人争吵中谁的错更大,莺莺将怀有身孕的裘安安推下楼都是真的。 如今再去回想那时的情形,她记得那满地浓稠的鲜血,也记得顾凌霄破碎震惊的神色,更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自己将裘安安推下去后,垂眸低望冷嗤一声,那歪头间含着无辜的笑颜让人不寒而栗。 莺莺想到这些浑身发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更别说她之后又做了更过分的事,逼着钦容不得已折了她的手。 其实,钦容应该再狠一些。 他应该再如顾凌霄那般,扯她几巴掌将她的头按在墙壁上,发狂逼问她是不是疯子。钦容最应该直接掐死她,她若在那时死了,之后也不会再生祸事。 记忆无法抽离,莺莺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 裘郁已经在这里看很久了,最开始他也没想到顾莺莺会出现在这,心里厌恶烦闷的厉害。他本想避一避等她出来再进去,然而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那人还没起来。 “她在这跪多久了?”裘郁扫了眼殿内微颤的身影,不耐询问一旁的小师傅。 小师傅双手合十弯了弯身,看了莺莺一眼笑道:“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啊,跪了该有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搞笑小剧场】 开始/裘安安:那个色.胚连我都调.戏,这次一定是来纠缠我弟弟的! 后来/裘安安:嗯?这个色胚是不是又看上我了?!啊我要杀了她杀了她,那个该死的顾莺莺。 第19章 囚〇十九天 …… 若不是亲眼所见,裘郁还真不相信莺莺能安安静静在佛前跪着,还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又在殿外等了片刻,裘郁见莺莺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不由开始质疑,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顾莺莺吗?等他有这个疑问时,他人也走到了莺莺面前。 莺莺毫无所觉,直到眼泪把眼睛刺得生疼,她才不得已睁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虔诚的对着横三世佛磕了几个头,直到起身时才注意到身侧站了人。 暗紫魅纹的衣摆,莺莺顺着视线茫然仰头,只看到一张奶白清俊的面容,正微沉着眸看她。 裘郁?! 莺莺有些头疼,步行上山又在这跪了许久,她再好的体力也吃不消了。见裘郁神情不善,莺莺擦了把眼泪无奈打招呼:“好巧。” 她不怕当着别人面哭,所以也没什么顾忌。擦干净眼泪她又看了眼裘郁,缓声解释道:“如果我说我来清光寺小住不是为了纠缠你,你信不信?” 裘郁看着莺莺发红的眼睛,幽幽的眸似有暗色流转,并没搭理莺莺。 莺莺也没多等,收住情绪耸了耸肩,她撑着地站起身打算直接离开。 原本,她前些日子讨好裘郁就只是为了不让这厮记恨她,只要他们二人之间还未闹到不共戴天的地步,莺莺不在意裘郁对她是什么态度。 仔细算算日子,距离她强绑裘郁回顾府的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事儿没有闹大也没有在皇城广传,既然裘郁没有因这些流言被嗤笑、同人打架断腿,那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想来裘郁还不至于为了这一档子事,日后处处针对想要弄死她。 一只脚已经迈出大殿,就在莺莺不指望裘郁同自己说话时,身后轻慢出声:“听闻你又看上了太子殿下。” “嗯?”莺莺疑惑回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裘郁唇瓣轻勾,侧身看着她冷淡嘲讽:“想来顾小姐也不是花心之人,若传言属实,裘郁自然信你。” 信她什么? 信她看上了太子就不会再纠缠他吗?! 莺莺是真的太佩服裘郁了,轻飘飘一句话就藏着无数陷阱,这要是前世的莺莺,还真听不出问题。他这话让莺莺能怎么接? 承认了就是白白背上喜新厌旧、贪色不知廉耻的罪名,不承认那就是又花心又想缠着他大少爷不放。 莺莺能怎么回答?! 目光从裘郁的面容移落到他发顶的虚空,莺莺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说出了心里话,“瞧裘公子这话里阴阳怪气的。” 她声音低了低似在嘟囔,“要不是莺莺有自知之明,都要怀疑裘公子是醋了,在埋怨莺莺负你。” 没敢看裘郁的脸色,莺莺抛下这句话拔腿就往外跑。 她不是有意气裘郁,是真觉得这小少年话里又刺又酸,就算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忍不住想歪。 身后裘郁僵在原地脸色极差,他漆黑的眸死死盯着莺莺的背影,呼气吐气再呼气,他缓了好久才压下心中的火。 “……” 莺莺在清光寺的第一个夜晚很平静,没有人来打扰,但她不敢睡觉。 是真的被昨晚的噩梦吓到了,莺莺翻来覆去不敢阖眼,等到沉闷的钟声敲响,她扒了扒头发从榻上起身,睡不着觉索性去外面散步。 不知不觉就走到清晨和裘安安遇到的地方,这里有一颗参天古树,高大粗.壮的树身撑起茂盛的枝叶,上面挂着数不尽的许愿牌。 莺莺走近仰头看着这些许愿牌,借着清亮的月光隐约能看清上面的字。许愿牌上多的是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一些是保佑亲人平安康乐,莺莺以前体会不到这些感情,所以对此行为不屑。 多稀奇,谁能想到她顾莺莺有朝一日会好奇盯着人家的许愿牌看,还一看就是半个多时辰。以前体会不到的感情如今盯着这些许愿牌,莺莺发现自己差不多都能体会到了。 她也想让顾爹爹和姑母平安康乐了,也希望她的哥哥能一世平安,有情人终成眷属。 看到眼花脖子酸,莺莺眨了眨眼睛有些累了。抬手揉了揉脖子,她正准备收回目光,忽然在一片花色牌子中看到一个‘裘’字。 她之所以能注意到它,是因为这个‘裘’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比她的字好。 莺莺记得清楚,裘安安同她一样写得一手烂字。 儿时顾凌霄没少耐心教莺莺习字,只可惜莺莺只顾着和顾凌霄闹玩从不把心思放在练字上。她后来之所以和裘安安闹得那么狠,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她看到顾凌霄教裘安安习字。 心里酸涩的厉害,莺莺如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愤怒,当她冲进去拉裘安安远离哥哥的时候,那是哥哥第一次凶她,他说:“莺莺,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那时莺莺哪里知道喜欢和喜欢之间还有不同,只知道顾凌霄变了,是裘安安抢走了哥哥对她的宠爱。如今再去回忆,她发现哥哥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有了另一个更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可以陪他一辈子,可是莺莺不能。 不知怎么就又回想起这些伤心事,莺莺没心情去看裘安安写了什么,只想离开。在离开前她脑海一闪忽然又记起什么,转回身重新去找那张许愿牌,莺莺迫切的想要知道裘安安写了什么。 若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她记得裘安安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来清光寺,不是同裘郁来这养病小住般定期,裘安安来的时候没有规律,唯一可以和她来清光寺对上的,那就是每次她来的期间顾凌霄都不在皇城。 找到了! 幸好莺莺记得刚才‘裘’字许愿牌的大体位置,她摸起那张牌子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愿霄平安归来。】 莺莺愣住,盯着那行字许久未动。 前世,裘安安和顾凌霄是因一场意外成婚,莺莺具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裘安安嫁进顾家时就怀有身孕。 成婚前顾凌霄几次找莺莺,希望她之后能和裘安安好好相处,莺莺那时虽不满顾凌霄娶裘安安,但对于成婚的具体意义并不清楚。直到婚后,她发现顾凌霄对裘安安比对她是都耐心宠爱,那才扭曲嫉妒。 莺莺一直想不明白,凭什么横空出现的裘安安能得到顾凌霄加倍的宠爱。顾凌霄后来醉酒告诉她,裘安安对他有恩,有大恩。那日顾凌霄苍白一张脸,哑声告诉莺莺:“若是没有她,你可能就见不到哥哥了。” 既然裘安安救了顾凌霄,那她可曾喜欢顾凌霄呢? 不。 莺莺一直觉得裘安安不喜欢哥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捶打自己隆起的肚子。有时候她也会歇斯底里的同顾凌霄争吵,看到莺莺缠着顾凌霄时冷笑。 她就是见不得他们顾家好,不想让莺莺好过也不想让顾凌霄好过,不然的话在莺莺把她推下阁楼前,她也不会说出那种话刺激莺莺。 莺莺记得极为清楚,阁楼上裘安安抚着肚子告诉她:“我从来不喜欢你哥哥。” 可如今看着这许愿牌子上的字,莺莺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冥冥中她好像遗漏了很多关键信息。 失魂落魄回到房间,莺莺一晚上惊醒数次,再一次醒来时晓黛不知何时出了门,她回来时见莺莺坐在榻上,扬着小脸跑过来道:“姑娘,奴婢接到消息说大少爷昨晚回府了,让您赶紧回去呢。” “我不回去。”莺莺的脸色比昨日还要差。 一番梳洗后,她又跑到大殿跪拜,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钟鸣心情好似受到净化,莺莺已经没有昨日那般不安。 诚心在横三世佛前跪了一个时辰,莺莺求佛祖保佑顾凌霄无忧,起身时身形一晃,她看到裘郁正倚靠在门前看她。 这人不会还记恨着昨日的事吧! 莺莺见裘郁视线幽幽一直盯着她不放,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什么呢?” 裘郁懒懒散散站着,扯着薄唇道:“顾大小姐向来不会做无用之事,我只是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得不说,莺莺连续两日在佛前跪拜实在让人起疑,这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莺莺也没想到裘郁这么闲,懒得同他争吵,她随口扯道:“我正在求佛祖让我快些见到裘小公子呢,这不一转身就看到你了。” 裘郁如何信她鬼话,他嗤了声似在嘲讽她痴心妄想。 莺莺知道裘安安也在这清光寺,不想让她看到引起过多误会,她拍了拍衣裙径直从裘郁身旁经过。裘郁倒也没拦她,只是不知何用意说了句:“听闻顾大小姐身中情人喃,在这种时候你弃三殿下而改投太子殿下怀抱,着实让裘郁钦佩。” 莺莺皱了皱眉,回头很认真看着身后的少年道:“不是我不要脸,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你的语气像妒妇。” “裘郁,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莺莺哪里信裘郁喜欢她,她只是故意噎他想让他闭嘴。裙摆轻荡莺莺是跑着离开着,她料裘郁那病恹恹的身体也追不上他。 她虽然让裘郁吃了瘪,但对于他说的话还是上了心,仔细算算日子,距离情人喃发作的时间也不远了,她这次的毒可怎么是好。 正想着解决办法,顾凌霄直接找来了清光寺。 第20章 囚〇二十天 . 顾凌霄是第二日上山的。 那时已经是夜晚,莺莺窝在房中手捧医书,正寻找解情人喃的法子。 一阵敲门声传来,莺莺听到房门外传来晓黛的声音,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门没锁,你直接推门进来吧。” 晓黛顿了顿还是继续拍门,“姑娘,奴婢推不动。” 莺莺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眼也不抬道:“使劲推。” “使劲推也推不动。” “姑娘,你快来帮帮奴婢。” 莺莺因大力的拍门声静不下心,生怕晓黛吵到临近的住客,她放下书跑过去开门,结果门轻轻一拉就开了。 “这好好的门,你怎么就……”莺莺正纳闷晓黛怎么就推不开门,结果门一开抬头没看到晓黛,倒是看到一位拿着折扇的锦衣公子。 男人长眉桃花眼嘴角勾着笑容,莺莺一看到他的脸瞬间愣住。 这、这不是顾凌霄吗!! 晓黛自顾凌霄身后跳出来,笑着问自家姑娘;“姑娘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莺莺大脑一片空白哪听得到晓黛说话,顾凌霄见莺莺傻站在原地不动,嗤笑一声拿扇子轻敲她的脑袋,“莺莺这是不认识哥哥了?” 砰—— 回应顾凌霄的是迅速的关门声。 顾凌霄笑容僵在脸上,他收回折扇疑惑喊了声:“莺莺?” 莺莺阖上房门背抵在门上,喘息加重眼眶发烫。 顾凌霄回来了,真的是顾凌霄回来了…… 莺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顾凌霄对她笑了,前世她对顾凌霄最后的记忆是他拿剑指着她,还有无数次冷冰冰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直到顾凌霄死后许久,莺莺才懂顾凌霄不只是恨她,他恨的还有他自己。 他恨自己没有教好妹妹,也恨自己无法替妻儿报仇,更恨莺莺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还是舍不得杀她。 “莺莺?” “你这丫头怎么了?” 顾凌霄本以为会得到自家妹妹的拥抱,没想到会吃到闭门羹。知道这丫头素来任性,他上前拍了拍莺莺的房门,笑着问:“你这是气哥哥离开的太久,还是气哥哥没告诉你具体回来的时间?” “陛下已经给哥哥准假,不管你说想去哪儿玩,哥哥都陪你去怎么样?” 听着门外顾凌霄的细哄,莺莺恍惚似回到了最开始的前世。嘴角不由露出笑容,莺莺搅着衣裙调解着情绪,她喊:“哥哥。” 顾凌霄听到莺莺的声音,笑着回:“哥哥在呢。” 听着顾凌霄的应声莺莺安定许多,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后来那个冷冰冰厌恶她的哥哥了。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莺莺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走,准备理清思绪明日再见他。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莺莺拿着医书靠在榻上,认认真真的继续翻看。这医书是清光寺里一位小和尚借给她的,里面记录着许多民间偏方,莺莺想着还有两日情人喃就要发作了,她必须快些找到法子。 不知看了多久,长烛燃去一截留下数不清的蜡痕,莺莺看到两眼模糊昏昏欲睡,最后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当清晨钟鸣响起时,莺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见到顾凌霄后她难得睡一场安稳觉,匆匆梳洗推开房门,径自朝清光寺大殿而去。 今天她去的有些早了,还没到大殿就听到殿内传来的梵唱。 这是清光寺僧人们每天都要进行的早课,莺莺没有进殿耐心等在外面。听着低吟的梵唱,莺莺目光闪了闪握住衣领内的长命锁,这是她自重生来第一次触碰它,随着梵唱默默为顾凌霄祈福。 这把长命锁是原主顾莺莺生母留下的,一共两把,莺莺和顾凌霄各有一把。前世在她害死裘安安后,顾凌霄就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长命锁砸了,莺莺是真当顾凌霄恨死了她,所以再后来顾凌霄死时,看到他怀中掉出的长命锁才会支撑不住。 说什么再也不管她的死活,这个大骗子,明明气她恨她却还是舍不得不管她。 莺莺紧握着自己的长命锁,等到僧人们下了早课离开大殿,才迈步进去。 才刚刚跪到蒲团上,莺莺双手合十不等礼佛,额头一痛传来啪的一声,莺莺睁开眼就看到顾凌霄站在她的身前。 “你这丫头在这干什么呢?”顾凌霄身量很高,微微俯身看着莺莺。 莺莺呆愣愣保持姿势没动,顾凌霄见状皱起眉头,抬起莺莺的下巴左右查看着:“晓黛说你这几天日日晨起来大殿礼佛,你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顾凌霄很了解莺莺,知道自家妹妹是个没心没肺的。 凑近人仔仔细细看着,顾凌霄见莺莺还是没什么反应,有些担忧想将人拉起来。“同哥哥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莺莺顺从起身,因腿软一个跄踉,撞到顾凌霄怀里。 顾凌霄的怀抱很温暖,不同于钦容身上的雅香,他衣衫沾染的是青草芳花。莺莺直到触摸到顾凌霄的体温,才确定是曾经的哥哥回来了。 “哥哥。”莺莺仰头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顾凌霄回来时听顾皇后提了这事,不然他也不会匆匆上山。 “乖,咱不怕,哥哥护着你。”拍了拍莺莺的脑袋,顾凌霄安抚着,谁知莺莺还有后续。 “我梦到你成了亲不再疼我了。” “我的嫂嫂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还总是和我抢哥哥。” “就这把你吓到往清光寺跑?”顾凌霄觉得好笑,低眸去看莺莺。 莺莺声音顿了顿,“然后……我很生气杀了你的妻儿,还把你害死了” 随着话音落下,莺莺看到顾凌霄笑容一僵,再看到他抬手的时候莺莺心跳加快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来,顾凌霄把人往怀中一揽使劲儿掐了掐莺莺的脸颊,微恼道:“哥哥寻思近日也没得罪莺莺啊。” “怎么莺莺和哥哥这么大的仇,做个梦还要咒哥哥。” 莺莺的脸颊被顾凌霄扯成各种形状,呜呜的说不出话。 脸颊虽疼,但莺莺的心却是暖的,曾经莺莺每次犯错顾凌霄都是这样捏她的脸颊,莺莺扒开顾凌霄的手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身软软喊他:“哥哥,莺莺好想你呀。” 隔离一世的想念,实在太漫长了。 顾凌霄哼了声故意笑说:“哥哥可不想你。” “真的不想吗?” 当莺莺抬起头眼巴巴看他的时候,顾凌霄啧了声:“那就勉勉强强想一下巴。” 若真是不想莺莺,他如何会刚回皇城就匆匆往清光寺跑。 …… 这边还不等莺莺和顾凌霄亲近够,中午的时候天上飘下雨线,所有人只能在房内待着。 顾凌霄陪莺莺大殿坐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景沉思,“这雨一下,山路不会好走。” 莺莺点了点头,好奇道:“哥哥是想回去了?” “非也,是有贵人要来。” 正说着,山门传来马蹄声,忽然停了十几辆马车。几百名禁卫军冒雨入了清光寺,在寺内主持和僧人们的等候下,一位穿着华贵的老太太被人扶下马车。 “那那那不是太……”太后二字不等出口,莺莺被顾凌霄拽着去了山门。 除了寺内的和尚,裘郁和裘安安也匆匆赶了过来,莺莺不等惊讶够,就看到太后身后的马车又下来一人,霜白锦服墨发玉冠,雨帘下男人的半张脸被伞遮住,只有薄唇和如玉的下巴暴.露在雨下。 莺莺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落雨声砸地,她听到顾凌霄在她身侧低喃:“怎得太后也过来了?” “……” 这次太后来的匆忙,只因今晨礼佛时,她手中的佛串无故四散,其中一颗念珠还出现了裂痕。 那串星月菩提是早年清光寺主持赠予她的,招宣这几日刚好身体不适,见状心下不安这才匆匆赶来清光寺,准备小住一段时间。 大概是念珠的损坏影响了太后的情绪,她来到寺庙后直接免了莺莺他们的问安,钦容是陪太后而来,不过顾凌霄告诉莺莺就算太后不来钦容今日也会过来,因为是他特意邀钦容过来的。 “哥哥为什么邀他?”等一行人渐远,莺莺双手挡着雨往寮房的方向跑。 “还不是为了你。”顾凌霄已经知道情人喃的事了,他担心莺莺在清光寺有什么变故,这才托姑母传了话。 今日的雨来的匆匆,二人没来得及打伞衣衫都湿透了,然而寮房距离山门并不近,也幸好有侍从匆匆跑回来送伞,虽然他未说自家主子是谁,然而顾凌霄一眼就看出他是钦容身边的人。 道了声谢,顾凌霄撑开伞替莺莺挡雨,莺莺大致也猜的出是谁给他们送的伞,二人下意识都朝侍从离开的方向看,在大雨的遮掩下,钦容扶着招宣未曾回头,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拐角。 回了寮房同顾凌霄分开,莺莺浑身发寒先泡了个热水澡。 事实证明顾凌霄的担心是对的,因为莺莺也没想到,本该还有一日才发作的情人喃,忽然提前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钦容:看,三哥哥来的多及时。 第21章 囚二十一天 房门紧闭,外面雨声不绝。 莺莺泡在浴桶中时就觉得微微刺痛,一开始她只当浴水太热,等疼痛扩散发现不对时,匆匆从水里出来跄踉着跪地,只能抽下薄毯将自己包裹。 “晓黛……”莺莺疼的冒汗,试图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被翻涌的疼痛抽去力气。 这次的毒.发来的过于蹊跷,就连痛感也比前两次剧烈。要不是没了力气,莺莺疼的都想在地上打滚,她吃力喊了晓黛两声,奈何雨声太大,晓黛也不在她的房内。 嗒嗒嗒。 疼到意识恍惚,莺莺有一瞬间听不出外面是雨声还是经过的脚步声。强撑着想要向门边走去,然而人还没起来身体就朝一侧歪去,带动着桌椅发出呲啦锐响。 “莺莺?” “你还好吗?” 似乎有敲门声响起,莺莺狠咬了自己一口保持清醒。一时间也分不出是谁在敲门,她爬不起来就只能一脚踹向桌子,放在边缘的茶盏晃了晃,莺莺吃力再踹上一脚,总算让它落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很是刺耳,想来门外的人察觉到了问题,很快将门撞开。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陈旧的木门被撞开发出咯吱的声音。潮湿的雨气涌入,莺莺浑身湿漉漉的揪紧薄被,很快感觉自己被人抱起。 “救、救我……”莺莺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前世她被钦容喂了情人喃后,也不是没忍过这种毒的折磨,不过那都是钦容为了惩罚她故意而为,还从未让她疼到这般地步。 呼吸间传来熟悉的雅香,莺莺的脸颊贴在那人凉滑的衣料上,张嘴去咬只能咬到他的衣服。 疼到发出呜咽,她紧闭着眼睛已经完全没了思考能力。似是发现莺莺的无力,那人抽出她口中的衣襟搂着她坐起。正拿着帕子擦拭手腕,怀中人软趴趴一歪,小脸刚好埋入他的项窝内。 擦拭的动作顿住,钦容感受到脖间温软的触感与刺痛,本意是让她咬手腕,没想到这丫头竟敢上嘴咬他的脖子。 “……” 说起来冤枉,莺莺昏昏沉沉时是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 等血液入口她恢复了些意识,埋在钦容脖间的小脑袋一僵,忽然停止了吸.吮。 钦容正在帮莺莺梳理湿漉漉的长发,察觉到她的僵硬,他搂着人低头询问:“怎么了?” 他还当莺莺不清醒,一下下温柔顺着她纠缠的湿发。虽然情人喃的疼痛未消,但莺莺此时已经恢复大半的意识,想要抬手推人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包裹在薄毯中,忍着想要继续吸食的念头,她小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莺莺刚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去咬钦容的脖子。 大概是属于权贵者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前世钦容从不准莺莺咬他这里。莺莺大多时候听话,偶尔被他逼狠了就会逮着他这一弱点咬,反正事后总讨不到好就是了。 解毒只解到一半,莺莺还须要继续吸食。然而她有些不敢咬钦容的脖子了,钦容见她半天没动,将人从怀中拉出几分,“吸够了?” 莺莺摇了摇头,唇瓣因染了钦容的血而变得殷红。 下午她看的不真切,如今二人距离拉近,莺莺借着蜡烛的暖光只觉得钦容比前几日更好看了。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鸦羽似的长睫垂着,薄唇弧度轻勾,一张俊容好看到夺魂摄魄,就连漂亮的眼睛都勾人。 莺莺不是不想快点解毒,尤其是此时密密麻麻的疼痛还在蔓延,但有了意识的她忍耐力也加强了,几次盯着钦容脖子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雨打窗门,钦容从莺莺的目光中看出她的顾忌。长睫覆下阴影使他的瞳眸越发幽暗,他抬手拂开黏在莺莺脸上的湿发,极为善解人意,“莺莺是想换个地方咬?” 这句话提醒了莺莺。 看来她还是不够清醒,只顾忌着不能咬钦容的脖子,却忘了她咬都咬了,难不成中途还要换地方再给钦容来一口? “不、不用了。”莺莺低下头不敢再看钦容,声音小小的很快被雨声遮盖。 说起来她现在挺尴尬的,明明几日前才拒了婚话里话外要保持距离,结果一个毒发就让她扒着人家不放,莺莺这样想想都挺看不起自己。 败给折磨人的疼痛,她重新靠入钦容怀中‘解毒’,恢复意识后就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莺莺轻轻张口含住那处咬痕,却不知自己这轻柔的动作好似猫挠,痒痒泛着丝丝酥意。 每次情人喃发作都像是历劫,前期疼的时间越久解毒后就会越累。等疼痛缓慢压下去后,莺莺眼皮沉了沉有些发困,她想起前世她情人喃发作时钦容会把她往榻上压,双重的精神与身体劳累,每次完事她也是困得睁不开眼。 ……这次的发作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 莺莺这样想着,趴在钦容肩上险些睡过去。 “姑娘——”当晓黛回来看到被撞坏的房门时,吓得什么都没顾上直接冲了进来。 顾凌霄知道莺莺正在沐浴,本欲等在门外的他见状也立刻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路过的裘安安。 几人只见屋内桌椅歪斜茶盏碎裂,地面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床榻上钦容侧坐将莺莺搂在怀中,莺莺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睁开眼,与大门处的几人干巴巴对视。 “别、别误会!”因晓黛的惊呼,莺莺彻底清醒了。 最开始她没察觉出问题,这会儿解了毒才想起来自己毒.发时还在沐浴,慌乱下只裹了薄毯,里面赤.果果的什么都没穿! 莺莺简直不敢想,钦容进来时自己是什么模样,虽说前世二人成婚后那种事做了太多,但重生后莺莺不仅有了七情六欲还多了羞耻感,她现在可没把钦容当成自己的夫君看。 在晓黛他们冲起来时,钦容就反应极快拉高薄毯,将莺莺罩的更加严实。莺莺双臂被薄毯包裹着一时间也不敢挣扎,她只能被迫窝在钦容怀中,对脸色难看的顾凌霄解释:“情人喃提前毒.发了。” 为了将眼前的情况解释的更清楚,莺莺顿了顿补充:“发作时我正在沐浴,还好三哥哥来的及时,不然……” 莺莺也不知道若是钦容不来会发生什么,毕竟这毒发作起来太凶狠,她想或许自己会被疼死吧。 有了莺莺的解释,顾凌霄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他想上前又见莺莺衣衫不整,舒了口气同钦容道:“还好三殿下来了清光寺,凌霄感激不尽。” 原本二人是要一同过来的,但钦容被礼部的事绊住,所以晚了一天过来。 随着晓黛上前,钦容放手将莺莺推给了她。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袍因为莺莺湿了大片,衣襟上全是莺莺的洗澡水。 拿帕子擦拭干净脖上的血渍,钦容一边整理敞开的衣领一边回复顾凌霄:“莺莺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自然要管她。” 莺莺被晓黛塞入薄被中蜷缩着身体,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莺莺变得敏感了,她总觉得钦容这番话中疏离意味十足,像是在回应那日她在华亭说的话。 帮莺莺解完毒,钦容没有多留很快离开,在这里看了场戏的裘安安内心复杂,既然她人都跟进来了就这样直接走也不好,见莺莺蜷缩在榻上披头散发,她看了眼一旁的顾凌霄,上前假惺惺抚慰:“顾小姐还好吗?” “需不需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裘安安性子直不不善于伪装,是看在顾凌霄的面子上才主动同莺莺说话。 二人几次交锋,裘安安几乎可以想象顾莺莺当着她哥哥的面会有多猖狂不给她脸面,结果莺莺听到裘安安的抚慰一愣,接着她扭头对着裘安安笑了。 “多谢裘姐姐关心,莺莺没事了。” 裘安安被莺莺那句‘裘姐姐’渗得脊背发麻,她认认真真看了莺莺好几眼,才确定这丫头不是在恶意嘲讽她。 干咳了一声,她找了个理由迅速离开,顾凌霄见莺莺一脸的疲惫也没再多问,留下几句嘱咐准备明天再来看她。 “……” 因莺莺的房门被撞坏了,所以那夜她去了晓黛的房间休息。 莺莺休息了一晚疲惫感不减反增,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晓黛起榻发现莺莺浑身滚烫意识不清醒,赶紧去找顾凌霄。 招宣太后来时,身边带了随行女医。顾凌霄本想去找太后借人,奈何他来的不是时候,昨晚太后头疼了一夜,这会儿女医正在屋内照顾。也幸好钦容从太后屋里出来,得知了莺莺的情况他沉吟道:“我先过去看看吧。” 钦容的生母会医,这宫里很少有人知道钦容也懂医术。 病中莺莺不知道都发生了何事,她只感觉自己一会儿发冷一会发热,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鼻间有淡淡幽幽的雅香袭来。 房内安静,当钦容覆手贴在莺莺额上时,昏睡中的人忽然喃喃说了什么。 很低微的声音,但钦容和顾凌霄靠的近还是听清了两个字—— 太、子。 第22章 囚二十二天 . 莺莺发现,似乎她每次情人喃发作都会忆起前世,而前世里处处充斥钦容的存在。 尽管重生后她已经习惯了唤钦容为三哥哥,而每当她在幻觉中看到身穿龙袍的钦容时,都忍不住唤他太子哥哥。 过了冷意忽然又开始闷热,昏睡中莺莺感觉有一块滚烫巨石压在她身上,她挣不开又难受的厉害。焦灼寻找解救法子时,忽然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触碰到她,莺莺看不清救她的人是谁,但她认得这熟悉的雅香。 ……是钦容来救她了。 莺莺恍惚回到了前世的某一天,她生了病也是这般难受。就是有这样一双手帮她驱散了燥热,鼻息间轻轻浅浅的雅香让人安神,她听不清钦容和她说了什么,但她一直能听到他在同她说话。 她太子哥哥的嗓音总是那么好听。 一声无意识的呢喃溢出,莺莺并不知道站在她榻前的人尽数听了去。顾凌霄皱着眉下意识看向钦容,坐在榻旁的男人眼睫低垂,神情浅浅淡淡看不出情绪。 “没什么大碍。”钦容撤手站了起来。 莺莺这次的生病是由情人喃引起的,而情人喃的提前发作,钦容猜测是和莺莺大起大落的情绪有关。没一会儿女医匆匆赶来,她的诊断和钦容所说的无差,只需吃几天药就能全好。 钦容不便久留,顾凌霄见他要走忙起身送他。临离开时,钦容忽然在晓黛面前停了一下,顾凌霄疑惑道:“三殿下可还有事交代?” 钦容平静的目光扫过晓黛,微微勾唇道:“无事。” 之后他简单嘱咐了晓黛几句,无非是让她好好照顾莺莺。 钦容交代晓黛的那些话,女医写完药方自然会说。顾凌霄静静听着心下不解,送走钦容后他不由思索:难不成这三殿下对自家妹子动了心? 顾凌霄以前也不是没见到莺莺对钦容的热乎劲儿,可他还真没见过钦容对莺莺这般关怀。 “……” 莺莺醒来的时候,顾凌霄正坐在她身边叹气。 他没注意的莺莺醒来,独自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不知是在想什么,顾凌霄一会儿皱眉一会发笑,接着他忽然啧了声烦躁的厉害,低头正想看看自家妹子的情况,却忽然发现她正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哥哥你是牙疼吗?”莺莺问的很无辜。 她看了顾凌霄有一会儿了,前世她糖吃多了牙疼的时候,也是这般魔怔。 顾凌霄将她扶坐起来,似被莺莺噎到了,他张了张口半天才回:“哥哥牙不疼。” 他不喜甜,牙口好着呢。 莺莺见他是真不像牙疼的样子,不由疑惑道:“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他还能在干什么! 不知怎的,莺莺忽然被自家哥哥瞪了一眼。顾凌霄越想越觉得烦躁,见莺莺醒了索性直接问:“你实话告诉哥哥,你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三殿下?” 趁着莺莺昏迷,顾凌霄叫来晓黛大致了解了她近日的情况。虽然惊讶自家妹妹连裘小公子都不放过,但他最惊讶的还是莺莺在太子和三殿下之间的传言。 莺莺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连顾凌霄都问她这种问题。病后浑身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她有气无力道:“这话陛下也问过了,哥哥你信莺莺,莺莺真的谁都不喜欢。”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生过日子。 顾凌霄显然不信她,毕竟莺莺名声在外多年来他又看在眼里,重新做人都要有过渡的时间让人看到改变。 “这事儿你别瞒着哥哥,哥哥都听到你昏迷的时候喊太子了。” 莺莺很想解释此‘太子’非彼太子,奈何无从下口解释。她垂头憋闷的样子像极了默认,顾凌霄扬眉一笑,“莺莺承认了?” 不等莺莺张口否认,顾凌霄又啧了声道:“不过哥哥看着三殿下也对你有意思呢。” “这可如何是好。” 莺莺的家世摆在那里,又因为她出生时祥瑞满天,武成帝曾话里话外暗示过会让莺莺当皇媳,只是还没想好要给她和哪个儿子赐婚。 这事莺莺不知道,但顾家人心里都有谱。顾凌霄一方面忧虑太子和三殿下都看上了妹妹,一方面又觉得自家妹妹天真活泼,被两个皇子看上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顾凌霄拍拍莺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三殿下和太子殿下你喜欢哪一个,哥哥和顾家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莺莺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她抠着身上的薄毯,“哥哥你别管我了,还是让我出家当尼姑吧。” “瞎说什么呢!” 顾凌霄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接着从怀中掏出什么递给莺莺。 “这是哥哥给你在云州求的平安符,原本是想给你求姻缘的,后来想想姻缘什么的还是不如平安重要。” 顾凌霄心道,他家妹妹的姻缘根本就不需要去求,虽说莺莺性子顽劣了些,但活泼可爱人见人爱。 见莺莺盯着那张平安符发呆,他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警告:“云州出了名的多高僧,这张平安符来之不易,你可给哥哥好好戴在身上,听到了吗?” 莺莺不记得,前世顾凌霄有没有送她平安符,想来就算送了她也不会上心,说不定顾凌霄前脚给了她后脚她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毕竟她寿尽才能亡。 平安符上还带有顾凌霄的体温,这次莺莺将它贴身放好,抱住顾凌霄的手臂软软蹭着,“谢谢哥哥!” 顾凌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好好休息吧,哥哥晚点再来看你。” “……” 莺莺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白天喝了药晚上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下午的时候,她看到裘安安提着一盏花灯出了山门,询问了晓黛后才知道,原来这清光寺上有一处‘灵水’,传闻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做成花灯,对着它诚心许愿就能实现。 “哪有什么灵水,骗人的吧。” 莺莺一开始是不信的,可晓黛告诉她,“这事奴婢也是听府上的灵儿说起的,早年她弟弟生了病一直没医好,去那灵水求了次,没几天她弟弟的病就好转了。” 有关这灵水的传言还真不少,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找不到如意郎君的张家小姐还去求了次,当天就在山脚下遇到一眼倾心的心上人。 莺莺半响没说话,后来她吩咐晓黛拿来了纸和笔,说是闲着无事要练字。 随着深夜来临,莺莺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跑去了后山。 白天她都打听好了,从后山抄小路往山上走要比从山门出发快些。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往山上跑一点儿也不害怕,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所谓的‘灵水’,莺莺看着这条几步就能跨到头的‘水沟’,深深陷入怀疑。 她到底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夜色很深,这条所谓的‘灵水’一眼看不到头,水流激烈直入不远处的石涧。 莺莺想着来都来了那就试试吧,她蹲下身拿出自己叠的丑巴巴的花灯,将自己写到的愿望塞到花灯里。 顾哥哥送给了她平安符,莺莺想着如果这‘灵水’真的能满足人的愿望,那她定要好好求一求。原本只是想写些让顾凌霄平安康乐的话,后来她又想让他妻儿圆满一辈子无忧,接着莺莺又想到了顾爹爹,写完了顾爹爹又想起了姑母。 再后来,莺莺不由就写了‘钦容’二字,笔下一顿,她歪歪扭扭写道:【愿情债两清,各自安好,死生不复相见。】 最后几字落笔可能太过无情,但莺莺只是想远离钦容,斩断二人间的孽缘。 “我的愿望可能有点多,不管哪一条能成真,莺莺都会很满足。”莺莺自言自语着,点燃了小蜡烛将花灯推入水中。 山夜静谧,偶尔会有飞鸟的经过。 莺莺担心自己出来的太久被人发现,祈愿完很快就走了。她并没注意到,在她身后的树丛中暗影笼罩,钦容把玩着手上的字条,在莺莺走远后,他平静吩咐:“追回来。” 来给钦容送密信的暗卫一愣,他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上山,本以为主子的意思是把人追回来杀了,大着胆子抬头,这才发现自家主子看的是水里的花灯。 出手迅速将飘远的花灯追回,暗卫跪地双手呈上。 钦容抽出花灯里的纸张展开,在看清纸张上的最后一行字时,忽然无声笑了。 ——愿情债两清,死生不复相见。 只是,他怎得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情债? 薄薄的一张纸很快就被烧毁,连带着那丑兮兮的花灯也化为灰烬。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入瞳眸,钦容指腹抚过脖间的牙印,凉意伴着夜色沉吟:“看来,这位顾家姑娘极不喜我。” 死生不复相见, 她倒真敢写。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哥你要干什么?!三哥哥请你冷静一点!你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第23章 囚二十三天 “……” 莺莺爬山爬的挺快, 等到下山的时候因为太匆忙, 树枝勾到衣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下过雨后山上的泥土松软, 莺莺能闻到山林间的青草土气, 掌心撑地爬起来按了一手的泥巴, 她转身去扯被勾到的衣裙, 几个来回索性把裙子扯坏了。 她这个样子是见不了人了,之后的一段路莺莺走的小心。本以为这个时辰所有人都睡了, 谁知拐入山门她看到古树下有黑影,匆匆往暗影处一藏,莺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是裘安安。 这裘安安不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又是古树祈福又是‘灵水’许愿, 这大半夜的还来古树下挂牌子。莺莺见她在古树下徘徊了好久,不由猜测那牌子是不是和她哥哥有关。 裘安安不走, 莺莺就没办法离开。还好这裘安安挂好牌子没有磨蹭, 莺莺在原地等了片刻,见裘安安的身影消失才在暗影中出来。 趁着没人,她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快速溜回房,可当她经过古树时, 思索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走到裘安安刚才站的位置, 莺莺仰头看着这些随风轻晃的许愿牌,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是裘安安刚刚挂的。 不是莺莺好奇想要窥探裘安安的隐私,她只是想确定一下, 这裘安安心里是不是真有她哥哥。莺莺至今还没忘, 前世裘安安在阁楼上同她说的‘真心话’, 以前没觉得什么,如今细细想来若是裘安安真的爱她哥哥,那么前世裘安安就是对她撒了谎。 只是她为什么要骗她呢? 裘安安性子大大咧咧,莺莺不信她会为了报复她拿自己的姻缘开玩笑,更何况她还救了顾凌霄。 古树上悬挂的牌子密密麻麻,微风下它们互相碰撞发出微响。莺莺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这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并没找到裘安安的许愿牌。 沿着小路往回走时,莺莺皱着眉有些心不在焉。 一开始她没发现异常,脚步微顿间她察觉到身后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不安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戒备,抬手就要向那人身上打去,却在转过全身时,发现身后跟着她的人是钦容。 “三哥哥?”掌风使钦容的额发扬起,此时莺莺的掌心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拍到钦容的面门。 幸好莺莺虽有所防备但无杀人之心,她收手收的很快。钦容停在原地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哪怕莺莺刚才出掌出的迅速,他都能镇定自若,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垂下手,莺莺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身的泥巴。她见钦容扫了眼她得衣裙,结结巴巴解释:“刚刚、刚刚走路没看清路,不小心摔倒了。” 忽有乌云遮月,昏暗中莺莺忽然看不清钦容的脸。 大概是这种无光的夜色让人不安,莺莺感受到丝丝渗入的压迫感,站着钦容面前抓了抓衣裙,她想不出钦容为何半夜会出现这里,只能自己给自己圆话:“三哥哥也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 黑暗中,莺莺好似看到钦容轻动了下,他低凉的嗓音压得很缓慢:“莺莺也是出来散步的?” “是……是呀。”莺莺眨了眨眼睛,接着她听到钦容笑了几声,好似低声问了句:“是么?” 模糊的身影轻动,只是眨眼的功夫二人就近在咫尺。莺莺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她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面前的人,却只能感觉黑暗加重中衣袖拂过面颊。 钦容独有的雅香混合着山林间的芳草,他抬手轻摸了下莺莺的发顶,“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 乌云渐散,当月亮再次露出时莺莺扭头,只抓住钦容的一抹残影。 风中夹着的水汽,隐约掉落几滴雨点。莺莺险险回到房间,一场倾盆大雨说下就下没有丝毫准备,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 清晨的时候,莺莺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亮时终于停歇,莺莺下榻推开窗户,雨后晴天,扑鼻而来的是新鲜空气。 这天一连阴郁了几日,随着天气的转晴人也跟着心情好了。太后在这休养了几天后身体也有所好转,今日她来了兴致唤莺莺他们一行人过去聊天,女官来喊人的时候,却发现她人不在房中。 “你说谁?顾莺莺?” 女官回来禀告的时候,裘郁他们已经在了,太后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挑了挑眉道:“你说她去后山清扫落叶了?” 昨晚的雨太大,寺院周遭都是树难免受到波及。莺莺出门时刚好看到几位小师傅去后山清扫,她闲着无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这要是以前,招宣太后冷哼一声早就出言讽刺了,她就不信顾莺莺是会做好事的人。不过在这小住了几日,因为莺莺虔诚礼佛的态度让清光寺的方丈有了印象,昨日还同她提过莺莺。 “姑且就当这丫头是转性了,究竟是真是假还需见过才知道。” 太后慢悠悠将茶盏放回桌上,看了眼下首的两位小辈道:“先随她去吧,有郁儿和安丫头陪哀家说说话就够了,人多了倒也吵得慌。” 女官领命退下。 去后山打扫的不只是莺莺,她随着小师傅们往后山走时刚好看到顾凌霄,就拉着他一起过来扫地。 清光寺的和尚们都是轮值打扫,莺莺这次运气比较好,在后山清扫落叶时认识了一位静山师傅。借给莺莺医书的小和尚就曾说起过,他们院里的静山师傅医术高超,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师傅可知‘情人喃’?”借着这个机会,莺莺想要是能把身上的毒解了就好了。 情人喃来源于异域,知晓它的人并不多。静山师傅身为出家人自然是不可能接触到这种毒,不过在莺莺同他细致讲解过‘情人喃’后,静山师傅答应帮她研究下这种毒。 清扫完落叶,莺莺得知静山师傅要上山采药,连忙替他背过药篓说要和他一起去。 静山年近七十胡子花白,身体看起来极为硬朗。得知莺莺想跟着一起去,静山点了点头未多加阻拦。在采药的途中静山偶尔也会同莺莺讲解一些草药,莺莺这一趟没有白来,再返回的途中静山捡得几株黑黝黝的树枝,名为地根龙。 “待老衲回去翻阅医书,说不定这地根龙可缓解施主毒发时的痛苦。” 莺莺以前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明明情人喃能不能解还是个问题,然而就凭静山师傅一句不确定的可缓解痛苦,她就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个圈。 陪静山采了近两个时辰的草药,莺莺的裙摆蹭上了泥土,脸颊也变得脏兮兮的。架不住她皮肤白皙明眸似水,静山师傅在她转圈圈的时候脚步停下,盯着莺莺看了片刻道:“世间万物易染尘埃,女施主切记保持一颗善心,渡人也是渡已。” 莺莺收敛笑容双手合十,躬身对静山恭敬行礼:“莺莺谨遵师傅教诲。” 隐隐约约间,莺莺记得前世好像也有师傅这样劝诫过她,如今想来心下只有叹息,但凡她那时肯收敛些,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 莺莺回去才得知招宣太后清晨找过她,没顾得上回房,她匆匆去了太后那里,被允进屋时太后午觉都睡过了。 “哀家还当你这丫头是不准备过来了。”招宣被人搀扶着出来,见莺莺浑身脏兮兮的,瞬间皱起了眉头。 莺莺也自知失了礼数,主动解释清了缘由,她眨巴了下眼睛道:“莺莺这就回去梳洗更衣。” “算了,你且坐着吧。”招宣太后也没过多难为莺莺,掀了掀眼皮让她坐下回话。 莺莺一直都知道,这刻薄的老太太不喜欢她,每次逮到她都要皱着眉训斥几句。莺莺都做好今日来受训的准备了,然而老太太撑着额头看着她,突然笑夸了句:“看着是比以往乖巧不少。” 尽管莺莺听着招宣太后像是冷笑,但她听到这话还是受宠若惊。 莺莺不是不会哄人,也不是不会说甜蜜话。前世她追着漂亮公子跑时哄人说甜话样样精通。歪门邪道会得不少,就是从来都不往正道上用。 今日得太后一句夸,莺莺把她当成‘漂亮公子’对待,几番话聊下来倒是真把招宣太后逗笑了一次。 在得知莺莺是因在噩梦中梦到亲人才跑到清光寺祈福,招宣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板着的脸总算有了好转。 聊了有一会儿,招宣太后大概是累了。莺莺见她不停的按压额角,心下思索一番大着胆子道:“若是太后不嫌莺莺笨,不如就让莺莺替您揉一揉?” 前世钦容当上太子后,处理的事物多了也经常会头疼。那个时候的莺莺虽有些惧怕了钦容,但顶不住他那张脸的诱惑,为了能去书房‘看脸’特意学了按揉技巧。 “你还会这个?”太后显然不信莺莺,拖着长音却是点了头。 莺莺由慧云拿来湿帕净了手,挽了挽袖子很快走到太后身后。 前世她烦死了这个老太太,每次被她罚时恨不得咒.她当场身亡,莺莺总觉得招宣是因为看不惯她才处处找茬,重生回来,她才发现招宣每次训她的话都是真理,她被她罚的每一次都不冤枉。 得知莺莺下山回来还未用午膳,招宣太后在她临走时赐了一碟点心。 小小的一叠素点,莺莺捧着出来竟觉得沉甸甸的,生怕打翻。她比较嗜甜,说起来这素点并不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如今竟生出种不舍得吃的感觉。 她的确是太感动了,这还是招宣太后第一次赏她东西,原来行善积德做个好人的感觉这么愉悦! “……” 自顾凌霄回来后,莺莺这几日都是同他一起用膳。 今晚顾凌霄有事莺莺独自一人用膳,饭后她闲着无事出来散步,没想到会看到顾凌霄同裘安安在古树下说话。 也不知二人是约好了一起出来还是无意遇到的,顾凌霄负手看着古树上的许愿牌,裘安安站在他几步远的位置,脑袋微低双手揪扯着手帕,与往日判若两人。 看到他们二人站起一起,莺莺脚步突兀停住没再靠近。眼前的画面像极了前世顾凌霄和裘安安的婚后,莺莺曾不止一次看到他们二人亲昵,大多数都是顾凌霄哄着的那个,裘安安倚靠在他怀中羞涩可人。 说不出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莺莺只知道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这次没弄清真相前,她不会再去破坏顾凌霄和裘安安的独处。 【顾莺莺,我从未喜欢过顾凌霄。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个玩意儿,既能报复了你,又算是找了个仆人伺候我。】 【莺莺呀,嫂嫂劝你一句,若你不想哥哥被我抢走,那就把我赶出去吧。】 抽了抽鼻子,莺莺又想起前世裘安安同她在阁楼上说的话。说完全放开是假的,莺莺若是真不在意裘安安说的话,当时也不会一怒之下将人推下去。 心乱如麻,莺莺不敢再看眼前的场景,她心情失落转身要跑,却一头撞到谁的怀中。 雅香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莺莺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后退,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钦容。男人乌发半束锦袍宽松,一看就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见莺莺鼻子红红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钦容抬手覆上莺莺的脸颊,“撞疼了?” 莺莺摇了摇头,刚刚沐浴过的钦容就连手指都是香香的,若是以前的她一定张嘴咬上去了。 此时她真没什么心情应付钦容,连带着他的主动亲昵也未察觉。匆匆敷衍了他几句闷头就跑,钦容停在原地静看着她离开,扭头看到古树下的二人,指尖敲了敲似在思索什么。 “元忠。”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钦容轻声吩咐着:“去帮本殿做件事。” “……” 莺莺直接跑回了房间。 叮—— 将房门扣上,莺莺往回走时耳边突然传出清脆的提示音。消失许久的系统用顾凌霄的声音询问:【宿主,你考虑好要不要接受任务了吗?】 莺莺正伤心着,听到顾凌霄的声音更难受了。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犹豫了片刻坚定回答:“考虑好了。” “我还是决定不接受任务。” 系统瞬间没了声,应该是没想到莺莺会不答应。过了好久好久,等到莺莺以为它不会在说话的时候,系统又开口问:【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莺莺这次没再犹豫。 她趴在榻上情绪低落,听着系统的声音要求道:“你别再用我哥哥的声音了。” 系统听话改用正太音:【你可想好了,接不接受任务你横竖都是死。不接受任务,等到这具躯体的寿尽你也要跟着死;可只要你接受任务,只要任务完成,你获得的可是做人的机会。】 【是做人的机会啊。】 系统生怕诱.惑不了莺莺:【不再是代替别人而活哦,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可以有自己婴儿的模样,还能有生老病死的体会,甚至有自己的命格安排,说不定还能入轮回转世!】 一旦入轮回转世,这意味着莺莺彻底摆脱了无实体的生活,成为真真正正的人。 这些话系统之前就告诉过莺莺了,莺莺怎么会不心动。 “没得到也就算了,我怕我一旦尝过滋味,会再次疯掉。”莺莺开始还在犹豫,是做完噩梦后才决定放弃的。 前世,她为什么会把顾凌霄祸害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她什么东西都不想失去。 莺莺不是人,她没有过生命当然体会不到生命的珍惜。况且她只有一世为人的机会,自然希望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抓在手里,顾凌霄就是她不想放手的一样,当初她就是怕裘安安把顾凌霄抢走,才会对她下杀手。 “得到再失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你不是001号你可能不知道,哥哥死后我每天都痛的心如刀割,那种感觉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幸好她重生后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及挽回,莺莺想起刚才在古树下看到的画面,意思很明确。“死就死吧,等替原主活完这一世就让我意识消散,死了也算一了百了。” 莺莺这是破罐子破摔做了求死的打算,她想等她意识没了,也就不会日日想着拥有肉.身同正常人那般活着了。 她都下定决心不再理系统了,可系统忽然来了句:【若我说,你接受任务能帮助你哥哥扭转命运呢?】 “什么?”莺莺一听到有关顾凌霄的事情,瞬间上心。 早前系统就说过了,未知干扰将系统时空撞碎,主精魂碎片四散。刚才莺莺在遇到顾凌霄和裘安安时,系统忽然检测到碎片的存在,那碎片就附在顾凌霄身上。 【系统时空不属于任何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人但凡沾染上它,就会被扭曲命格不得善终。】 前世顾凌霄妻儿尽亡痛不欲生,这都是莺莺强行带给他的的。系统检测到,按照顾凌霄原本的命格来看,他是本该功成名就妻儿美满,唯一的遗憾就是爱妹早亡。 莺莺心想顾凌霄的亲妹妹死的是真早,刚刚出世还没喘两口气就没了,如若不然她也没得机会进入这具身体。 “如果我不接受任务,也不去干扰哥哥的事情,那么他的最终走向还是会家破人亡吗?” 【是的,只要顾凌霄身上还带有精魂碎片,哪怕转世,他依然会不得善终。】 莺莺怎么舍得看着哥哥再痛苦一次,下意识去抓脖子上的长命锁,莺莺低垂下头毫不犹豫改变决定:“那我接受任务。” 【不再反悔?】 “不悔了。”莺莺前世欠了顾凌霄一条命,若是这一世能用自己的命补回来,哪怕再艰难的事情她也愿意做。 叮—— 【任务启动。】 叮—— 【任务完成。】 莺莺闭着眼睛还当会出现什么事情,结果什么都没做突然听到一声‘任务完成’。茫然睁开眼睛,莺莺还当是系统又出了故障,结果系统笑着道:【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第一片精魂碎片——重生!】 因为莺莺的本体特殊,所以系统一直都没检测到莺莺身上的异常,随着任务开启,二人都没想到第一片精魂竟藏在她们身边! “我说我重生后怎么总是倒霉,原来是因为我身上有精魂碎片吗?”莺莺还不在状况内。 系统收集到一片精魂十分的高兴,它用正太音解释着:“你不属于任何世界,不会受精魂影响的,你倒霉是你自己的问题,和精魂没关系。” 正说着,第二阶寻找碎片的任务开始。 随着莺莺的接受任务,系统的能力也大了许多,它咦了一声道:【若是想要取得你哥哥身上的碎片,需要在两个特定的时期扭转被你弄乱的命格。】 莺莺只有完成第一个任务才能得知第二个任务,而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在九华行宫之行中救下裘安安和顾凌霄。 莺莺在听到九华行宫时心里一咯噔。 这行宫是帝王每年都会去的避暑行宫,那里依山傍水景色极美,而莺莺之所以对那里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因为—— 她就是在那里使手段得到了钦容。 往事不堪回首,莺莺一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原本都打算今年不跟着去九华行宫凑热闹了,如今为了帮顾凌霄把体内的精魂取出来,莺莺只能硬着头皮‘重游故地’。 “……” 随着天气越发燥热,招宣太后在清光寺小住了一段时日,也该回宫了。 昨儿有宫里的人上山,说是南音国的华乐公主已达北域疆土,顾凌霄接到命令带队前去接驾,于是当天就备马走了。 招宣太后要走,莺莺自然也要跟着离开,顾凌霄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点回去,莺莺也想早点回去啊,可老天似乎不让她走。 “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好!”晓黛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躺,这会儿都热出汗了。 所有的车马已准备妥当,偏偏就莺莺的马车无缘无故坏了。晓黛将马车里的包袱拿出来,已经连问了四五辆马车。 “奴婢刚刚都去看过了,那十几辆马车都塞得满满当当,就只余一辆能勉强塞下个人。” 莺莺检查着坏掉的马车,头也不回道:“那你过去坐着吧。” 这车是真的没办法用了,莺莺将晓黛安排好,正想厚着脸皮去蹭裘家的马车,裘安安在马车里出来去了太后那儿,车里只剩裘郁一人。 车窗帘撩开,正准备透会风的裘郁看到站在马车旁的莺莺,轻咳了声眯着眼问:“顾小姐有事?” 这防备的姿态……是以为她来纠缠他的吗? “没事,认错马车了。”莺莺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撸了撸袖子,莺莺想着大不了她骑马,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她的面前,钦容撩开车帘道:“听晓黛说你的马车坏了,上来吧。” 莺莺一条腿都踩到马磴子上了,不等说话,一旁太后的马车车帘也撩开了,招宣太后皱着眉问:“你这丫头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话音落,她语调一转,“你这是要骑马?” 要知道,护在车队两侧骑马的都是高大威武的汉子。 莺莺敏感察觉到招宣太后话里的危险,她赶紧站好乖乖摇了摇头,“莺莺……莺莺的马车坏了,这就去坐三哥哥的马车!” 她就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说坏就坏了呢?! . 钦容的马车很宽敞,随着莺莺进去,他身侧的侍从很自觉坐到了外面。 车内依旧燃着浅淡的熏香,钦容用银针搅动着紫金壶内的茶叶,将杯盏往莺莺面前推了推,“喝吗?” 莺莺摇了摇头,连带着呼吸都严格控制起来。 不是莺莺对钦容警惕性太高,是这个男人太过危险,不得不防。莺莺总觉得那次她在马车上睡着和他脱不了干系,不动声色瞥了眼钦容身侧的熏香炉,莺莺掀开窗帘假装在看窗外。 回皇城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莺莺不知道该和钦容说什么,到了后来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她自然不是真的睡着了,闭眼的同时耳边还时刻听着钦容的动静。 钦容很安静,莺莺只能偶尔听到瓷器碰撞的声音。过了很久之后,就当莺莺以为是自己警惕过度时,她忽然听到衣物的窸窣声。 马车平稳行驶在路中央,莺莺感觉那声音近在咫尺,钦容好似倾身靠到了她的面前。 特意放缓、放轻的呼吸不知再何时交缠了另一人的呼吸,莺莺睫毛控制不住颤了几颤,她敏锐察觉到钦容正在看着她,距离她极近的看着她…… 咚咚,咚咚—— 是愈发快速的心跳声。 莺莺靠在远处一动都不敢动,她纠结着到底是睁开眼睛还是借机探探钦容想做什么。肩膀上忽然落了一只手,莺莺一瞬间大脑空白,不等反应她的身体就被人圈住了。 身体被迫移动,莺莺的脸颊贴在钦容凉凉的衣料上,直接被他抱入了怀中。 第24章 囚二十四天 “……” 马车内燃着的是钦容惯用的熏香, 呼吸被浓郁的熏香占满, 莺莺小小的一团被钦容抱着, 不受控制瑟缩了一下。 他……到底要做什么? 莺莺睁开眼睛的同时, 肩膀微沉被钦容的下巴抵住了。她现在只恨自己太矮, 被钦容抱在怀中睁开眼只能看到他的衣服, 若不是钦容身上没有杀气,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想闷死她。 钦容此时应该是将莺莺完全抱在怀中, 这种姿势极具占有性,二人距离极近,莺莺的脸颊贴在钦容身上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衣料微微摩擦, 莺莺感觉钦容抬手穿过她的胳膊,好似在她背后找些什么。 啪嗒。 像是什么打开的声音, 接着莺莺听到有东西被拉开。 “……找到了。”钦容低喃的嗓音贴在她耳畔响起, 又暖又痒挠的她耳根发烫。 原来他真的是在找东西!! 莺莺反应极快的闭上眼睛, 随之她被钦容推出了怀抱。重新倚靠在马车壁上, 莺莺这才察觉她身后是一处暗阁。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 莺莺身上被钦容盖了件薄衣。 她闭着眼睛不曾看到, 钦容坐回原处时撑着下巴看了她许久。长睫掩住眸中的暗光, 钦容用手指缓慢敲打着膝盖。 目光落在她泛粉的耳根上,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无声笑起来的模样极为好看。 . 莺莺是一路‘睡’回皇城的。 她在清光寺给顾爹爹和顾皇后都求了平安符,本欲骂莺莺一顿的顾明致瞬间闭了嘴, 他板着脸收起平安符, 硬邦邦念叨了莺莺两句:“以后不可这般任性。” “有哪家姑娘同你一样做了个噩梦说跑就跑的, 爹爹是真忧心你以后寻不到亲事。” 虽说武成帝有意让莺莺当皇媳,但这么多年过去,武成帝至今都没个准话。帝王心意难测,顾明致想不通陛下到底看上了自家女儿哪里,若是可以他并不希望莺莺嫁入皇家。 “爹爹还是先操心哥哥的婚事吧。” 莺莺现在最怕这些人同她提亲事了,上前挽住顾明致的胳膊,她小声嘟囔着:“反正我是不准备嫁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胡闹!”顾明致瞪了她一眼。 虽然顾明致看着凶巴巴,但语气里并无太多责备。其实若是莺莺真不想嫁人,顾家也不会逼着她嫁,总归她上面还有个亲哥哥护着,这辈子衣食无忧不是问题。 回府只休息了一天,第二日顾曼如就将莺莺召去了宫里,见莺莺给她带来了平安符,她乐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乖儿长大了。 莺莺今日入宫还有一事,那就是去找燕宁殿下归还玉佩。 那日她走的匆匆,没来得及将玉佩还回去,从凤坤宫出来后,莺莺径自去了燕宁所在的昌茂殿,昌茂殿位置偏僻,莺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是你?”由随从领进殿,燕宁正坐在池边看书。 他显然还不知莺莺的身份,这让莺莺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要知道皇城多权贵,尊卑严格,很少会有贵人能心平气和的同不知身份的人坐在一起赏月。 昌茂殿地方偏,就连殿内的摆设也有些不入眼。 莺莺发现这昌茂殿内冷冷清清的仆从极少,换下那身华贵的衣袍后,燕宁只着简单的白衫,一张脸清俊无双白白净净,见到莺莺过来他阖上书站起来,神情略有些惊讶。 “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既然燕宁不问她的身份,莺莺自然也没刻意解释,她将包好的玉佩递到他手中,“这是我那天晚上捡到的,应该是你的吧?” 燕宁打开一看,连忙道了声谢。 这玉佩的确是燕宁的,看样子这枚玉佩对他而言还很重要,找回后燕宁松了口气,又重新包好贴身存放,对待莺莺时少了分疏离。 昌茂殿的水池中有许多漂亮的小鱼,莺莺一时被吸引趴在池边看了会儿,立在一旁的燕宁见状笑道:“喜欢鱼?” 莺莺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她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池水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脆生生回道:“它们好看。” 其实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好看,莺莺都会特别喜爱有好感。 池子中的鱼又胖又灵活,它们吐着泡泡游来游去,不知人世间的苦乐。莺莺没忍住伸手戳了一条其中最好看的,那条鱼一个漂亮的甩尾溅起了莺莺一脸的水。 莺莺没恼还觉得这鱼好有意思,笑出声想要同燕宁说话,扭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莺莺身侧,手撑着池沿也在看鱼。 近距离下,莺莺看到燕宁放大的侧颜,她由衷夸出声:“殿下你好白呀。” 不是钦容的冷白,燕宁的皮肤白里透粉,细腻如同女子。 燕宁闻言一愣,诧异看向莺莺时他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红,顿了顿回夸:“你也很白。” 北域国的皇宫毕竟不是他的家,燕宁行走多有不便。他大多数时候都宅在昌茂殿中,可能是闲来无事,殿中就养了些小动物,除了这一池水的鱼,燕宁还养了两只猫。 一黑一白的两只猫,黑色的那只小猫眼睛是碧色的,白色的那只小猫眼睛水汪汪的清蓝一片。莺莺抱起那只白色的猫咪,盯着它左右看夸赞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猫。” 其实不是燕宁养的猫太绝色,而是莺莺前世只顾着追漂亮公子,根本就没注意过其它的事物。想要抱着它在脸上蹭蹭,燕宁及时拦住她:“小宝虽然看着乖巧,但它脾气不好经常挠人,你可以抱这只。” 黑色的小猫咪懒惰蜷缩在墙角,要不是尾巴偶尔会动一动,莺莺还当它睡着了。 “怎么了?”接过小宝,燕宁见莺莺盯着黑色的小猫不动,耐心解释着:“它叫阿贝,你叫它它或许不会理你,但你抱它时它绝对乖巧。” 想了想燕宁补充了一句,“性格温顺,也从不挠人。” 莺莺看了看小宝又看了看阿贝,嘟囔着:“可它好黑呀,还是小宝好看。” 要是以前,按照莺莺的性子她就算被小宝挠两爪子,也一定要抱抱这只漂亮的小宝贝,而现在的莺莺‘长大’了,不再执着于漂亮事物的她弯身将阿贝抱了起来,手下触感滑腻毛绒,让她爱不释手。 莺莺原本只是来还燕宁玉佩,却无意爱上了他那一池子的鱼和猫。 之后的两天,钦容忙于华乐公主的到来常驻礼部,莺莺放了心为了看猫总往昌茂殿跑,燕宁脾气好好似也极为喜欢她去玩,就是他身边的侍从冷冰冰的像是冰块,有时候一个眼神扫过来,莺莺觉得燕宁都在害怕。 第三天的时候,莺莺再去昌茂殿发现燕宁有些心不在焉,询问后才得知华乐公主明日就能到皇城。莺莺听姑母说过,这次南音国国主有意将燕宁换回,按理说能回家了这是一件好事,可莺莺见他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莺莺这次没能在昌茂殿待很久,武成帝身边的张公公忽然来了这里,召莺莺去御书房一叙。 犹记得,武成帝上次宣莺莺去御书房问话,还是前世他下旨给她和钦容赐婚的时候。那次武成帝面无表情,想来心里厌恶极了莺莺的卑劣手段,而这次莺莺明明什么都没做,武成帝的脸色却比那时还难看。 等莺莺进了御书房,武成帝看着奏折并没理会莺莺,大概晾了她有一会儿,武成帝这才慢悠悠开口:“朕听闻,近日你同燕宁走的很近。” 莺莺愣了愣,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武成帝不喜她同南音的人有来往。 开口正要请罪,武成帝话音一转忽然问:“你老老实实告诉朕,你是不是又看上了燕宁?” 莺莺着实受了惊,她想不出武成帝为何会有这番猜测,只是本能的摇了摇头,“莺莺同燕宁殿下只是朋友。” “朋友?”武成帝冷哼一声,脸色依旧很难看。 “朕怎么不见你天天去找旁的朋友?” 莺莺实话实话,:“若是他们有漂亮的小猫,莺莺也可以去找他们的。” 其实莺莺除了燕宁还真没一个朋友,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刻意而为。 武成帝果然抓住重点,“你是去找燕宁就是为了看猫?” 莺莺点了点头,眼睛清澈无辜没有半分谎言。武成帝见她不似说谎,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长舒一口气,他像是放下什么心结。没再同莺莺多说挥手让她离开。就在莺莺即将踏出门栏时,身后的武成帝突然问道:“丫头觉得老三好还是老四好?” 老三指的是钦容,老四自然就是指的景兆时。 莺莺觉得武成帝这话问的怪怪的,生怕触雷,于是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莺莺觉得三哥哥和太子哥哥都很好。” 武成帝沉默了一瞬,坐回金椅上摆手:“下去吧。” “……” 莺莺原以为,今日武成帝的问话足够莫名其妙了,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比他更加离谱。 莺莺才从御书房出来,没走两步就遇到了景兆时,闭门思过许久的太子殿下应该是被关‘疯’了,一见到莺莺就着急问她:“父皇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随口聊了几句。”莺莺被景兆时晃得肩膀疼,就随意敷衍了一句。 景兆时平日里都挺好糊弄的,今日不知怎的,非巴着要她把御书房发生的事细讲一遍。莺莺被他烦的头疼,不准备同他提燕宁的事,莺莺就把武成帝问她的最后一句话给说了。 兆时脸色一白,唇瓣哆哆嗦嗦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都很好呀。” 兆时脸色缓过来,当下拉起莺莺的手就往御书房返,“你不是说你喜欢孤吗?走,咱们现在就去找父皇赐婚。咱们就实话实说,总归你做那什么梦喊得都是孤,你是真心喜欢孤的!” 莺莺懵了,一时不察被兆时连拉数步远。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在梦中喊过你的名字……不对,兆时你给我说清楚,那什么梦是什么梦!” 从心里偷偷讲句大不敬的话,莺莺是真觉得武成帝和他儿子有病。 眼看着兆时如同魔怔了般,硬拉着她往御书房走,莺莺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狠踹了兆时一脚,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要跑,却一头扎进身后之人的怀抱中。 同样的事情好似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莺莺好奇钦容怎么总喜欢站在她身后。这次钦容没有将人放开,他双臂圈着莺莺抬头看向兆时,噙着抹笑询问:“太子殿下这是要带莺莺去哪儿?” 兆时脸色一僵,顿了顿淡声回:“孤与莺莺表妹情投意合,自然是要去找父皇赐婚。” 第25章 囚二十五天 御书房外的高台长廊下, 栽种着各类名贵的花草。 风过时空气中飘散的都是浓郁花香,廊上金贵的太子殿下负手而立,表情冷淡倨傲, 衣袍上的黑脚印与他的身份穿着格格不入。 情投意合?请旨赐婚? “是吗?”钦容这一声疑问是送给兆时的。 不等兆时回答,他就低眸看向怀中的人, 唇边的浅笑使他整个人看着分外柔和, 他轻抬莺莺的下巴问:“太子说的都是真的?” 温雅从不是钦容的伪装, 他这个人本身就带有这种气质。眼前温柔询问的钦容明明随和的想让人亲近, 然而莺莺此时睁大眼睛只有摇头的份, 她慌张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兆时他中邪了!” 兆时向来不把她当女人看,不久前他还嫌弃她嫌弃的厉害,真是疯了才会说出二人情投意合的鬼话。 钦容对莺莺的解释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兆时,未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 兆时皱着眉狠狠盯着莺莺的后脑勺看,钦容见状索性用宽大的衣袍将她完全遮住, 指腹轻轻揉着莺莺的后颈, 钦容嗓音柔和:“太子殿下,莺莺表妹胆子小,你莫要吓到她。” 她和他们到底算哪门子的表兄妹。 莺莺被钦容完完全全按在怀中,后颈被他揉的发麻发软, 她不由抓住了他的衣襟。 眼前这一幕似乎刺痛了兆时的眼睛, 他想不通明明几日前心中还有他的莺莺, 怎么转眼又和钦容这般亲近。 兆时似乎忘了,早前就是莺莺各种缠着钦容不放,他还帮她出主意绑过人家。心下烦乱,兆时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这个女人到底有几颗心,之前不是你说喜欢孤的吗?” ……莺莺发誓,她真的没有说过这话。 兆时眉眼间的烦躁加重,一股脑自顾自说着:“你若不喜欢孤,在梦中又作何喊孤的名字!”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梦中喊孤了。还有那次……” 兆时嘴巴张了张,他看了钦容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闭着眼睛说出来:“那次在佛堂,你做个梦都娇滴滴喊着孤,你还说什么不要,顾莺莺你现在说不喜欢孤了,那你当时在梦里梦的什么。” “啊?总不会是在梦里娇滴滴说着不要孤吧?” 这话不管怎么说,其中的旖旎都过重了,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乱想。 钦容眸色一沉,连带着手下的动作都停了。莺莺不停推拒着钦容想要从他怀中出来,奈何她被他死按着动弹不得,小脸埋在钦容衣服间,莺莺不服气的唔唔着:“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梦到过你!” 根本就没有人听她解释。 兆时就差没把‘莺莺做春.梦梦到他’的事直白告诉钦容了,莺莺明显感觉抱着她的人力道越加越大,大有把她勒死的架势。 那种恐惧的压迫感呼之欲出又如同幻觉般消失的很快,钦容力道卸下,突兀笑了声去看怀中的人,暗自转换兆时话中的意思,“三哥哥倒是也好奇了,莺莺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让太子殿下这般生气。” 莺莺总算能出来喘口气了,她额间的发被闷的发潮,气都喘不均就摇头,“三哥哥你信我,莺莺真的没梦到他。” 至始至终,莺莺口中的‘太子哥哥’都是钦容一人,只是她无法将这话说出来。 眼下的情况是,兆时咬死她喜欢他又负了他,而钦容阴晴不明又看不出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他一直抱着莺莺,兆时早就过来抢人了,于是两人就隔着几步远开始对质。 莺莺不承认说过喜欢兆时,兆时非说她屡次梦到过他,莺莺说自己没梦到过他,兆时又死死追着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不放。 好几次,要不是钦容还按着她,莺莺早就冲过去打人了。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她自己听着都臊得慌,冲动下她一把抓住钦容的胳膊,“三哥哥,你快去叫御医!” 无论莺莺说什么,兆时都是那句‘嘤太子哥哥,不要’,她晃着钦容的胳膊道:“太子殿下定是生了什么怪病神志不清,三哥哥你快去唤御医,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几位……这是在热闹什么呢?”尖锐的声音穿来,成功让廊上的两人闭了嘴。 张公公双手搭在身前躬身走来,他看了眼兆时又扫向莺莺,皮笑肉不笑道:“两位殿下好兴致,顾小姐也好兴致。” “陛下命老奴过来问问,几位这是寻了什么热闹事,若确实有趣,就随老奴同去御书房说与陛下听听吧。” 兆时有些兴奋又有些纠结,他似乎想说好,但抬头看向莺莺又皱起眉,最后还是钦容轻松将话接了过去,张公公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眼也不抬道:“既然无事,那几位就散了吧。” 张公公的话就是武成帝的话,哪怕是太子也不得不听。 等廊上清静了,张公公才折身回了御书房,御书房中武成帝正站在窗边,见张公公回来,瞥去一眼问:“如何?” “回陛下,人是散了,但老奴瞧着太子殿下似有不甘。” 武成帝哼了声,“他从小就是这个臭脾气,朕看他儿时还算聪慧,如今年岁越长越是露拙。” 景兆时的生母宝霞贵妃,当年是皇城出了名的貌美有才。她不仅有才也颇有手段,入了后宫后,她艳压群芳独得圣宠,就连皇后也对她礼让三分。 那个时候的皇后,还是钦容的生母赵含芙。 记起往事,武成帝叹了声气,只转念他就皱着眉吩咐:“去把李怀虚找来。 ” 钦天监监正李怀虚,此人观星占卜深受武成帝信任。如今武成帝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李怀虚一半的功劳。 . 莺莺今日能在这里遇到钦容并不是巧合,而是她的姑母得知武成帝召她入了御书房,特意唤钦容过来看看。 当着张公公的面,钦容是牵着莺莺离开的,莺莺一开始没好挣扎,等二人行远,她试探着挣了挣,钦容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握的更紧了。 “三哥哥……疼。”一直到凤坤宫宫门,钦容都没放开她的手,莺莺怕姑母看到不好交代,就随口找了个借口想让钦容放开她。 钦容闻言倒是松了松力,但还是没把莺莺放开。 软软的小手被大掌完全包裹,不留半分缝隙。钦容低眸看了眼,沉默了一路总算同莺莺说了话:“莺莺当真不喜欢太子?” 莺莺摇了摇头,虽说景兆时相貌随了宝霞贵妃,但不得不说他那性情脾气太给他的脸减分了。哪怕兆时长了张天仙脸,就刚才那情况莺莺也不可能被他拐走。 钦容那么聪明,多少也能看得出莺莺的喜好。没过多执着于景兆时,他只是微微含笑,转似无意问:“那燕宁呢?” “据闻南音国的燕宁殿下斯文有礼,想来脾性与莺莺极为合拍。” 两人的脾性的确是合得来,但莺莺对这位殿下还真没想法。 不愧是一大家子的,莺莺没想到钦容会问出和武成帝一模一样的问题。 她觉得自己每天面对这些质疑过的实在太苦了,仰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莺莺为了避免再被问起这些问题,索性找了个狠借口:“清光寺小住,莺莺感悟颇多,已经诚心归入佛门。” “情爱两字莺莺已经看开,此后……” 莺莺的本意是想表示自己不可能再和任何男人有瓜葛,决定一生不嫁,谁知钦容拦了她的话,快了她一步道:“莺莺是想去当小尼姑?” 莺莺噎住,愣愣看向钦容时,只见他勾着薄唇正盈盈望着她。 “也好。”松开掌心中的小手,钦容轻轻掐了掐莺莺的脸颊,也不知他是当了真还是在逗莺莺,笑着说道:“到时莺莺定是尼姑庵最可爱的小尼姑。” 华乐公主明日就要到皇城,钦容还要许多事要忙,将莺莺送到凤坤殿就离开了。 莺莺见到顾曼如时,右边的脸颊还泛着一点点的红,虽然她总是拿着去当尼姑做借口,但世界那么美好她真舍不得去。 “我才不想当尼姑。”莺莺小声道,只是这句迟来的回应钦容是听不到了。 得知武成帝只是拉着她说了些有的没的,顾曼如沉思了许久只是告诫莺莺注意言行。今日她宿在凤坤宫,在回房休息的时候,莺莺思索着钦容刚才同她的对话,莫名其妙就想起她前世对钦容说过的一句话—— 【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你。】 回想起钦容说她是可爱小尼姑的场景,莺莺缩入被窝忽然觉得有点冷。 “……” 华乐公主是上午抵达的皇宫,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队排场极大,可见这位公主殿下在南音国的受宠程度。 白日里莺莺有幸见得这位公主殿下的身影,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拖地华袍,金簪流苏高挑冷傲,只是她一直用金扇遮着半张脸,远远的莺莺只看到她在发光,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顾凌霄一路护送着华乐公主来,几天时间的接触让他对这位公主的脾性有所了解,见到莺莺后,他特意嘱咐:“别去招惹那位姬华公主,她不喜人靠近,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莺莺眨了眨眼睛点头,她虽然对这位公主充满了好奇心,但前世她就是死在这位公主手中,见着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哪里会上赶着纠缠。 顾凌霄可是见识过自家妹妹调.戏良家姑娘,这华乐公主相貌冷艳漂亮又优雅,怎么看都极符合他这妹妹的口味。实在是放不下心,顾凌霄拉着她道:“今晚你老老实实待在我和姑母身边,绝对不能乱跑。” 莺莺点着头连声应:“放心吧,莺莺绝不对去纠缠那位漂亮公主的。” “是姬华公主。” “嗯嗯,姬华公主,华乐公主!” 南音国的公主殿下不远万里来给招宣太后贺寿,武成帝大悦在蓬尊台设宴,宴席上极少露面的燕宁穿着华袍与燕姬华坐在一处,两人一个斯文白净一个冷艳貌美,虽气质截然相反,但不难看出二人相似的面容。 ……这华乐公主好像比前世更加好看有气场了。 莺莺托着下巴坐在燕姬华对面的下排,视线难免会落过去。顾凌霄很快发现莺莺的目光,他垂下眸轻咳了一声,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莺莺回神。 莺莺迅速收回目光,她往口中塞了块吃食,对上顾凌霄警告的眼神,鼓着腮帮小声:“唔唔知道了,莺莺绝对不看了。” 说到做到,美人再好看也不如哥哥重要。 莺莺专心吃着东西,偶尔只会在武成帝和顾皇后说话的时候抬头,也不知怎的,莺莺后来抬头看武成帝时总觉得对面有人再看自己,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第三次她循着视线摸过去,结果与燕姬华的视线撞到一起。 大殿金碧辉煌,然而燕姬华一身华贵的衣袍却比大殿还要艳三分。 拿下那柄金扇,她微微眯眸对莺莺勾着红唇笑。第一次莺莺只当是巧合,然而当两人的目光第二次、第三次撞到一起后,莺莺睁大眼睛有些茫然。 “莺莺!”顾凌霄压低的声音传来。 莺莺连忙看向他,“哥哥哥哥你快看,华乐公主她好像在勾.引我!” 不怪莺莺用‘勾.引’二字,因为莺莺在华乐公主眼中没察觉敌意,倒觉得她好似在勾着莺莺看她,带着几分的散漫与轻佻,说不出的魅惑。 顾凌霄皱着眉往华乐公主那儿看去,发现人家压根没抬头,扭回头看向莺莺桌上的空了的酒盏,他按了按额角道:“你少喝点吧。” 莺莺觉得委屈:“我没醉。” “嗯,你没醉。”这么说着,顾凌霄抬手提过莺莺面前的果酒,哄着她笑眯眯道:“乖啊,哥哥知道你酒量好着呢,不过姑娘家还是要少喝点酒。” “这酒哥哥先替你收着了,莺莺快多吃点,别饿着了。” 莺莺拿着筷箸插了插玉碟里的食物,被顾凌霄气的半响没再说话。 整场宴席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欣赏乐舞,莺莺在殿内待久了觉得烦闷,就偷偷溜出去透气。顾凌霄正要把人抓回来,见上位的钦容也没了踪影,心下了然也就没再多管。 莺莺是真不知道钦容也跟着出来了,不然她就算在殿里待到结束也不会离开。 才刚坐到花亭里,钦容的身影随之出现,原本懒散靠坐的莺莺瞬间坐直身体,看着进来的人硬着头皮打招呼,“三、三哥哥也出来了呀。” “嗯。”钦容今日的穿着要比往日隆重,锦白的袖袍上绣着繁复图腾,领口和玉带上滚着金边。合身的衣袍衬的他宽肩窄腰身材极好,莺莺不由盯着他的腰身多看了两眼。 前世她没少熊抱他,钦容是属于那种让她抱哪里都觉得舒服的类型。 夜深人静,皇宫中处处挂满灯笼。 不远处的殿里太过热闹,就显得这里突兀冷清了。有钦容在莺莺坐不住,她站起身正想找个借口离开,钦容抓着她的手腕问:“去哪儿?” 莺莺指了指前面,“哥哥不让我在外面待太久。” 钦容嗤了声,莺莺每次撒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握着掌心中的纤腕轻轻摩擦着,钦容不想放开她那么无论莺莺怎么挣都挣不开。莺莺一开始还只是微弱的挣扎,后来她使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抬眸微恼看着钦容道:“三哥哥是不是醉酒了,你快放开我呀。” 空气中的确飘有醉人酒香,但这甜腻的香气却好似是莺莺身上的。 钦容倾身凑近一闻,在确定这酒香是从莺莺身上散发出来的后,他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又靠的更近了。 “莺莺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莺莺吃力后躲,“什么?” 钦容低低笑出声,轻缓的嗓音勾起缠绵意味,他偏头凑近莺莺耳畔,“不需要三哥哥喂给你解药了?” 今日刚好又是一个七日之期,若不是钦容提醒,莺莺真要忘了。 忽视了钦容话中的怪异感,莺莺解释着:“静山师傅给了莺莺几颗压制毒性的药丸,莺莺这几日不需要三哥哥帮忙了。” 在清光寺不是没有收获,莺莺后来几天每日帮着静山采药干活,临走前静山给了她一个小药盒。 静山的医术莺莺信得过,他说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总能研究出情人喃的解药。 虽口中说着远离钦容,但因为这磨人的情人喃莺莺免不了和钦容接触。有了那个小药盒,莺莺完全有了理由避开钦容,解释的话说完她没敢去看钦容,只听到他平缓说了一个‘哦’? 唇边挂起浅浅的笑容,钦容松开了莺莺,“既然如此,那三哥哥也没留你的必要了。” 莺莺匆忙点着头,“多谢这些天来三哥哥的帮忙,莺莺感激不尽。” 她正要找借口离开,大殿中忽然传来过大的喧闹声,与此同时不知从哪儿蹿出数道黑影,莺莺只感觉眼前寒光闪过,下意识推了钦容一把。 “三哥哥快躲开!” 大多数刺客是奔着大殿而去,只有一名刺客入了花亭。 莺莺从小受顾凌霄指导武功还算可以,但钦容却是个不会武的。她手上没有武器,又见刺客手中拿着的弯月刀不像北域国人,心下知道殿内出了事,一把拉住钦容的手就往外跑。 刺客紧追不舍,但凡能入了皇宫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几番躲闪间莺莺越来越吃力,她单手抓着钦容一脚踢向刺客,见人又很快杀回来,忽然就松开钦容的手把他护在身后,“快去喊人!” 前世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莺莺一直都是保护钦容的那一个。虽然后来她知道了钦容身边有他母亲留下的暗卫保护,但在这紧急时刻,莺莺想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情况特殊死不了,最担心的还是殿内她哥哥和爹爹姑母的安全。 就在莺莺松开钦容的瞬间,刺客的刀划过莺莺的手臂朝钦容而去。 莺莺受了伤想也不想朝钦容扑去,挡在钦容身前拦下刺客凌厉的攻击,她匆忙的一脚很巧妙踹到刺客的腿心,抓住机会连忙带着钦容逃跑。 这是场大规模的刺.杀活动,刺客借助燕姬华的车队潜入皇宫,目的是为了刺杀燕宁和燕姬华,同时搅得北域国皇宫大乱。他们背后的主子想来过于贪婪,竟连武成帝都想一并除了去。 追杀莺莺他们的刺客,是奉命拦杀蓬尊台周围的人。好在莺莺大喊着及时知会了临近的御林军,一场乱局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莺莺这才发现自己还紧抓着钦容的手。 “你……没事吧?”莺莺连忙回头询问,刚好对上钦容黝黑的目光。 一路上钦容都太过安静了,让她有些担心。 大概是月色迷离,所以莺莺总觉得钦容望着她的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暗沉,微微勾起唇角,钦容缓声道了句无事,接着他就感觉手上的温暖撤离,莺莺捂着手臂点头,“你没事就好。”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着,莺莺腮帮一鼓一鼓缓解着疼痛。 钦容见她的衣袖已经被血染湿,皱了皱眉拉着她去偏殿处理伤口。 蓬尊台还离不了管事的人,几番有人来催后,钦容等着女医帮莺莺包扎好伤口才走,“你先乖乖待在这里,三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虽说入殿的刺客已经被尽数擒拿,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莺莺得知哥哥那边没有出事,也就安心了,知道他们此时都忙着搜查顾不上她,莺莺打了个哈欠将头抵在桌子上,眼皮发沉。 同刺客打架是个体力活,还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莺莺好久没这么活动难免困倦。 手臂上的伤口用完药变得凉丝丝的,莺莺听着外面的喧闹就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脸颊上痒痒的,莺莺睁开眼看到钦容放大的俊容。 偏殿的烛火不够明亮,钦容手臂撑着桌面挡住大半的光。他身体微倾几缕墨发滑落身前,暗影摇晃不停,晃得莺莺越来越睁不开眼。 “已经处理完了吗?”莺莺好困,不算清醒的她自然注意不到钦容过分的亲昵。 她打了个哈欠,听着安静无声的殿外险些又睡了过去。 桌前的身影高大,衬的趴在桌上的姑娘小小一团完全被他笼罩。莺莺趴在桌上睡得小脸粉嘟嘟的又嫩又白,钦容望着身下全然无防备的小姑娘,用另一只手臂将她完全圈住,贴着她耳边问:“莺莺,你真的不要三哥哥娶你了吗?” 第26章 囚二十六天 夜沉沉染着醉人的酒香,喧闹止后蓬尊台静谧无声。 钦容惯用低撩的嗓音, 他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莺莺耳畔, 莺莺闭着眼睛动了动耳朵,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他声音真好听, 却并未将他的话过耳。 “莺莺?”钦容见桌上的姑娘又要睡去, 抬手将她颊上的碎发拨开。 他又何尝不想让她睡个好觉, 但话总归要说清楚。 莺莺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均匀, 受刚才事情的影响,她梦着自己被好几名刺客追杀。刀剑互相碰撞划擦过的声音很是刺耳, 莺莺跑着跑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寻声看去,只见其中一名刺客的面具掉落, 温雅精致的眉眼露出,竟然是钦容的脸。 ……钦容?! 莺莺缓缓睁开眼睛,这会儿总算清醒了几分。 暗淡的烛火在男人的侧颜打上阴影, 钦容圈着莺莺, 带着笑意看着茫然醒过来的小姑娘, 他耐心极好的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莺莺真不想让三哥哥娶你了吗?” 这次莺莺总算将他的话入耳,半阖的眼睛缓慢睁大。 或许就连莺莺自己也没发现,她的眼睛十分纯粹清澈, 水汪汪的不含半分杂质, 望着她时好像能一眼穿透她的灵魂。 钦容最喜欢的就是莺莺这双漂亮的眼睛, 以前这双眼睛朝气鲜活热烈的像是有小火苗, 不知在何时小火苗熄灭了, 柔媚似水的眼眸带着些哀愁,蛮横直冲的小姑娘变得乖乖巧巧更为可人。 “怎么办,三哥哥舍不得让你做小尼姑了。”钦容没忍住,圈着莺莺低头吻在她的眼睛上。 莺莺感受到眼睛上的轻痒,小扇子似的睫毛乱颤泄露出主人的慌张,她这会儿是完全清醒了,整个人清醒到连自己的心跳都听的清清楚楚。 钦容……这是在干什么?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莺莺整个人傻愣愣的没了思考能力。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钦容就抬起她的下巴低身贴近。呼吸迅速交缠在一起,钦容高大的身躯拦住背后的烛光,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莺莺被他圈在怀里只感觉唇上的触感软软泛凉,勾着她似想让她咬上一口。 “喜欢吗?”钦容没有深入,只是贴在莺莺唇瓣轻轻一碰。 他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今日在不确定的因素下做出如此举动,实属不易。没再去看莺莺的眼睛,他双臂收拢将莺莺整个抱在怀中,薄唇擦过莺莺的软发将人抱紧。 他换了种方式问:“或者,莺莺喜欢三哥哥吗?” 如此撩人又温柔的男人,哪个女人会说不喜欢。 莺莺本就对这类人抵抗力差,再加上钦容的刻意引.诱,莺莺险些就控制不住点头了。 “不、不喜欢。”莺莺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钦容勾走了。 哪怕是前世,她也不曾见钦容对她做到这般地步。小身板在钦容怀中微微发着抖,莺莺一半是不安一半是激动,她没想到这一世的钦容竟这般主动,回过神来的她抬手去推抱着她的人,如小兽般挣扎的厉害。 “三哥哥,你快放开我。”莺莺推拒间扯到胳膊上的伤口,却顾不上疼。 抱着她的男人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似乎是没想到莺莺会第二次拒绝他,钦容只一顿就顺着莺莺的推扯起身,直起身看着她问:“莺莺不喜欢我?” 莺莺此时心下一团乱麻,僵坐在椅子上抓紧扶手。 她想起身又因为钦容挡在自己面前,身体紧贴在椅背上,整个人陷入椅中显得更为小巧,双眸无措晃着水波。 就算如此,她也没忘拒绝钦容:“三哥哥很好,是莺莺配不上你。” 尽可能的委婉是为了不让钦容继续冲动,而钦容明明听出莺莺话里的意思,却步步紧逼道:“三哥哥觉得莺莺很合适。” 莺莺摇了摇头,指甲抠着木椅发出咔嚓的声音。在紧张害怕下她变得越来越直白,索性直接告诉钦容:“对不起,莺莺不喜欢你。” ……或者说也不是不喜欢,是莺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钦容是什么态度,她只是不想再重复一次前世。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莺莺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跑。钦容长身直立一动不动,却在莺莺经过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平日里温暖的掌心突生凉意,钦容没再看莺莺,只是垂下眸低低笑着:“怎么办呢?” 他紧抓着莺莺的手腕,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缓声道:“可是三哥哥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莺莺怔了怔抬头,只看到钦容眸色黑沉如同泼了墨,悄然爬上眉梢的是无端凉意。有那么一瞬间,莺莺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恍恍惚惚记起前世诸多场景,自己曾牵着这只手覆在脸颊,用它为自己驱散数次寒凉。 “我……”钦容的性子莺莺很了解,若是他想要的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莺莺不知道钦容对自己这突兀的爱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份爱在他心里占了多重。她本想找个其它男人做借口让他彻底死心,却忽然记起前世自己嫁给钦容后,只因对宫里俊俏的琴师有了好感,就为那人招来了一场杀身之祸。 即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莺莺嗫嚅着说了句前世那些漂亮公子送给她最多的一句话:“三哥哥,请自重。” 莺莺狠下心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钦容掌中抽离,她离开时跑的飞快,连头都没敢回。 “自、重。”在莺莺离开后,钦容轻喃这两个字。 掌心中的温软不再,钦容回头看向莺莺离开的方向。小姑娘生怕他去追似的,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踪影,唇边的笑意不散,钦容只是揉了揉额角轻喃:“既然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不要怪三哥哥心狠了。” 莺莺一口气跑到宫门,在那里等待许久的顾凌霄见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训斥的话转了个弯,“跑这么快做什么。” 莺莺直接扑入顾凌霄怀里,紧揪着他的衣服寻找安全感:“哥哥,我们快回府吧!” 顾凌霄探究看了她一眼,见莺莺胳膊上有伤以为她是吓到了,摸了摸她的脑袋点头,“好,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 自那日之后,莺莺一连两日没有出门。她每日闷在顾府足不出户,闲暇之余在自己院子里刨土种花,兴趣一日大过一日。 除了被罚思过,顾明致就没见自家女儿这般老实过,在他眼里莺莺半日不出门那就是生了病,更别说两日闷在家里还玩起了泥巴。 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后,顾曼如一听心下也是担忧,直接派女官出宫接莺莺来凤坤宫小住。如今莺莺哪里还敢去皇宫,要不是怕哥哥他们担心,她都要连夜重回清光寺了。 莺莺找借口不进宫,顾曼如就让女官说她近日身体不舒服,莺莺犹豫片刻随着女官入了宫,本想看看姑母就走,然而她哪里斗得过后宫之主,莺莺一踏入凤坤殿的大门就被顾曼如扣下了。 “这几日啊,你就老老实实留在宫里陪姑母吧。”其实顾曼如也不是骗莺莺,蓬尊台刺客的闯入让她受了惊,这几日她睡觉都不踏实。 今日顾曼如在御花园设了小宴,特意邀请华乐公主参加。 莺莺被顾曼如拉着一起出来,她拍了拍莺莺的手笑着道:“不是就喜欢看漂亮的美人么,那华乐公主美艳动人,姑母今日带你看个够。” 顾曼如是属于无脑宠莺莺的类型,她不像顾凌霄那般会语重心长的告诉她不可为之事,只会告诉莺莺如何使手段除去自己不喜欢的人,等莺莺捅了大篓子她再全往自己身上揽。 前世顾曼如就是这般被莺莺连累死的,莺莺紧记着顾凌霄的话没敢放纵,两人到时淑妃等人都已经等着了,华乐公主也是刚刚到场,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一身艳红的华袍极为惹眼。 “呦,本宫怎么瞧着,顾家姑娘心情不好呢。” 随着前皇后赵含芙、宝霞贵妃的相继薨世,顾曼如当上皇后后唯有淑妃能与她抗衡。今日这淑妃过来,纯属是为了当着华乐公主下顾曼如的面子,跟随她一同而来的柔嫔紧跟着出声:“臣妾也瞧着顾家姑娘脸色不好呢。” 她轻笑着双眸往华乐公主身上一扫,玩笑似道:“姑娘家玩性是重了些……莫不是皇后娘娘训斥了她吧。” 话不说满,前后不搭又刚好能让人浮想联翩,柔嫔一张嘴向来是最锋利的武器,与裘郁有的一拼。 华乐公主要是不傻,就能听出柔嫔的意思是说莺莺不想过来是被顾皇后绑着过来的,若是她人心眼小些,可能就觉得莺莺不把她当回事,从此记恨上莺莺也是可能的。 挑了挑眉,华乐公主笑而不语轻转着手中的杯盏,顾曼如皱了皱眉正要反击,莺莺忽然抬起头看向淑妃:“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接着她又扭头看向柔嫔,说话毫不客气道:“你又哪只眼睛看到我脸色不好。” 重生以来莺莺对人一直客客气气,还从未对谁这般不客气过。 只因莺莺记起前世顾曼如权势被削后,柔嫔和淑妃都曾落井下石前去踩过她姑母,后来宫里传出她姑母是自尽而亡,而裘安安却告诉她,她姑母是死于柔嫔之手。 柔嫔自然是该恨她姑母的,因为前世莺莺同她发生了口角,直接动手掌掴了她,后来又因为这柔嫔说话阴阳怪气总是针对她,莺莺那日心情不好直接把她踹入湖里。 这事让柔嫔丢了脸面又险些丧命,偏生被顾曼如压得死死的,从那日起她就记恨上顾曼如。 冤有头债有主,其实柔嫔最该恨的人是莺莺,只不过那些罪全让她姑母替她受了。前世莺莺没有为姑母报仇,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容这些人欺负到姑母头上。 先顾曼如一步开了口,莺莺顶完淑妃和柔嫔对着华乐公主甜甜一笑,“早就听闻南音华乐公主倾城无双,莺莺刚才是太激动了不敢同公主说话,还望公主不要怪罪。” 华乐公主饶有兴趣看着莺莺,红唇轻启问:“你激动什么?” 这还是莺莺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与她相貌不符的清悦低音微微发沉,莺莺想了想回:“公主太好看了,莺莺一见到漂亮美人就会忍不住一直看,可来前姑母叮嘱莺莺绝不可对您失礼,所以……” 莺莺声音顿下,点到为止华乐公主自然能明白。 她这一番话连带着顾曼如都暗夸了,顾曼如抿唇笑着别提多舒爽了。 淑妃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讽刺道:“本宫可是听闻,顾家姑娘喜好美人男女不忌,你此刻提失礼,怕是忘了自己调.戏过多少姑娘了吧。” 这话说的,就好似莺莺是个变.态。 莺莺很快感受到华乐公主投来的视线,她声音轻轻却很清晰传入每人耳中,茫然问道:“娘娘是气莺莺没调.戏过您吗?” “可是淑妃娘娘您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呀。” “您还不如华乐公主的眼睫好看呢。” “瞧,公主的眼睫又长又翘,而娘娘都没有眼睫呢。” “你!”莺莺气起人来都能把气死,但她向来是少说话多动手,不服气那就打到服气,一直不服气那就直接打死算了。 如今莺莺是发誓要做好人的,她自然不会如以前那般动手,但对待恶人她嘴下也不会留情。淑妃不是裘安安,莺莺恩怨分明当初和她们是狗咬狗,谁也不比谁好莺莺也不欠她们的。 淑妃被莺莺气的脸红头晕,最后是被柔嫔扶着离开的。 华乐公主看了场好戏,至始至终只和莺莺和顾皇后搭了话,等那两人一走,华乐公主眯眸盯着莺莺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顾姑娘的眼睫生的可比本宫好看。” 扑闪扑闪像是两只小蝴蝶。 可能是莺莺今日的表现太好,第二日顾曼如让她陪着华乐公主去逛御花园,莺莺怕碰到钦容不愿意出去,顾曼如掐了把她的小脸,“你必须要去。” “不仅要去,还要摸清楚这位公主的脾性弱点,这样以后才好拿捏。” 顾曼如得到消息,南音国为了换回质子燕宁,很有可能让华乐公主和亲。目前还不知这位公主要嫁给哪位皇子,若是钦容和兆时之间任意一位被选中…… 顾曼如皱眉,“你可给姑母长点心吧,这公主以后说不定就是你的情敌了!” 莺莺被迫让顾曼如赶出来游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等她来到约定的地方时,亭内站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是华乐和钦容。 天气闷热,御花园里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华乐懒散倚坐在石椅上,手中的金片折扇半遮面容,只露出一双狭长美目。钦容负手站立在几步之远,他背对着莺莺侧身而立,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莺莺看不出他的神情。 “顾姑娘。” 莺莺转身正欲躲躲,华乐眼尖看到了拐角的莺莺,她摇着折扇笑眯眯喊着:“顾姑娘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呀,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儿?” 莺莺定在原地,转身看到钦容朝她望了过来,她硬着头皮回道:“我……有点热,想回去换身衣裳。” 今日的确比往日要热,大大的太阳照得莺莺有些睁不开眼。 华乐扫了眼她的穿着,“本宫看你这身衣裳挺轻薄的呀,既然热那就进来坐着吧。” 莺莺没了借口,只能慢吞吞朝那处走去。 虽然已经时隔了几日,但莺莺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钦容,她想象了无数种两人再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钦容会这般平静,就好似那晚都是莺莺的梦般,钦容竟然还主动询问她的伤势。 “……已经好多了。”莺莺声音弱弱,那天她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伤势并不严重。 自莺莺进来后,华乐不知为何没再开口说话,她摇着折扇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唇角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这个时候燕宁的出现简直是救她出水火,他领着几名仆从不知在御花园里寻着什么,莺莺喊了他一声,很快就察觉钦容朝她投来的视线。 “皇兄这是在找什么?”随着燕宁进来,华乐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淡下。 说来奇怪,这对双生子明明燕宁是哥哥,但燕宁站在华乐面前却气势全无。男人有些微的不自然,他淡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寻一只猫罢了。” “殿下你的猫丢了吗?”莺莺抓住了重点。 燕宁在对上她时神情有所缓和,点了点头解释:“是阿贝。” 就是那只浑身黑漆漆的猫咪。 莺莺和燕宁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有多在意他殿里的小动物,没理会华乐的嗤声,她当即站起来道:“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说着莺莺就拉着燕宁往外走,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是莺莺丢了猫。 “本宫最讨厌猫了。”随着莺莺和燕宁的离开,华乐收起折扇冷声说了一句。 钦容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见他也要走,华乐眯着眸问:“三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找猫。” 是找猫,还是找莺莺, 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 若跑丢的是小宝还算好些,毕竟那只猫浑身雪白极为惹眼,而阿贝乌黑一片极难让人注意,更何况那只猫还不爱搭理人,总喜欢往角落钻。 皇宫这么大,虽说有不少贵人都养了猫,但不喜猫的妃嫔也不再少数。莺莺从凤坤宫唤了些人和燕宁分开来找,莺莺在别的地方没什么好运,倒是找猫来了运气。 “阿贝!”就那么无意间一仰头,莺莺在树枝间看到一团黑漆漆的小东西,正是跑丢的阿贝。 小小的猫好似是被树枝卡住了,蹲在上头一动不动。 莺莺心下着急,等不及人过来撸了撸袖子就爬上了树。原本,她把猫抱下来这事儿也就完了,谁知被‘卡’住的小猫忽然灵活跃起,直接让莺莺扑了个空。 “你别跑呀!”仗着莺莺武功可以,不然还真没几个人敢在树上抓猫。 平时不爱运动的阿贝这会儿出奇的活泼,它好似以为莺莺在和它玩,每次都在莺莺快抓住它的时候迅速躲开。 最后一下,阿贝落在了宫墙上,莺莺踩着树枝也攀上了高墙。这次她比阿贝快了一步,往前猛扑直接把猫抓入怀中。墙下有脚步声靠近,钦容只看到莺莺坐在高墙上,呈现趴伏姿态。 “你在干什么?”他微扬着头问,并没看到被莺莺罩在怀中的猫。 莺莺正要解释,另一侧凌乱的脚步声渐近,景兆时披着外袍从屋内跑出来,气势汹汹喊道:“顾莺莺,你趴在孤的墙上做什么!” 莺莺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东宫! 随着景兆时这一喊,周围路过的宫婢全都知道了此事。有宫婢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钦容眸色发沉,站在东宫之外命令莺莺:“下来。” 景兆时站在墙的另一侧看不见钦容,他迅速穿好脱下的衣服,语气不善道:“你连孤沐浴都不放过!” “还不快给孤下来!” 高高的院墙分离两侧,一侧站着的是莺莺最不想面对的钦容,一侧是要拉着她请旨赐婚的太子。莺莺夹在两侧左右都不想下去,她将脸埋在毛茸茸的黑毛团里,欲哭无泪。 “我就……来找个猫啊。” 怎的找个猫都这么倒霉呢。 第27章 囚二十七天 或许是感受到莺莺的无助, 她捂在怀中的小猫抖了抖脑袋,似在安慰莺莺般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那毛茸茸的尾巴尖刚好挠到莺莺的鼻子, 莺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左右低头看去, 她看到钦容和兆时都在看着自己, 就举起怀中的小猫给他们二人看。 “我是来找猫的。”莺莺这句话是给钦容解释的。 接着她将目光落在兆时身上, 见他还满脸的愤怒,无奈叹了口气, “我没那么变.态,不是过来偷看你洗澡的。” 何况她哪里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洗澡呢。 兆时信不信莺莺不知道, 但只要钦容信了就行。 阳光正好, 暖烘烘的太阳照得阿贝毛皮发亮,黑黝黝的光泽衬的莺莺的手指白白嫩嫩,十分可爱。钦容只扫了那只黑猫一眼,就淡着声音重复刚才的话:“下来。” 皇宫内的院墙一向很高, 钦容知道莺莺不老实,总担心她摇摇晃晃的从上面摔下来。 虽说他语气平静面上也没什么异常,但莺莺总觉得钦容好似生了气。忆起前世,莺莺记得自己嫁入东宫后也经常翻墙偷溜出去, 开始钦容得知后从未表现出不满, 直到有次她翻墙出去时被钦容逮了个正着。 月色迷离, 本该留宿御书房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东宫, 他仰头看着高坐在墙头正准备外翻的莺莺, 挑眉问她墙上的风景如何。 莺莺被他温润的表象迷惑, 不仅不心虚还真傻兮兮回了句风景不错,然后钦容就点了点头,平静唤她下来。 莺莺那时候是真傻,明明察觉到这个男人的表里不一,却还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她看不出钦容的真实情绪就算了,竟还坐在墙上对钦容嗲嗲撒娇。 明知道钦容不会武,她还摇晃着双腿对钦容软兮兮道:“太子哥哥把我抱下去好不好,这里太高了,莺莺不敢跳。” 翻墙溜出宫时她跑的比暗卫都快,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说自己不敢跳下去。 钦容脾气是真的好,在那种情况下对莺莺还笑得出来,他站在墙下按了按额角,“你跳下来,孤接着你。” 莺莺磨磨唧唧坐在墙上继续哼唧,等到钦容沉默看着她不回应后,她才不情不愿从墙上跳下去。 惩罚就发生在她跳下去后…… 钦容稳稳的将她接在了怀中,不仅没将她放在地上反而还吩咐隐在周围的暗卫离开。一开始莺莺没察觉到钦容的意图,还搂着他的脖子,没心没肺说自己同别人约好了要去逛花.楼,直到她人被钦容按在墙上,衣衫落地的那刻才懵了。 钦容说:“既然莺莺这么喜欢这面墙,那孤今晚就陪你在这里睡。” “以后每天都陪你在这里睡。” 这里的‘睡’自然是指的别的意思,哪怕四周的暗卫已经被清空,但这里毕竟屋外,四周空旷旷的只有花草。 莺莺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种惩罚,她哭闹着钦容都不予理会,反而还笑着亲她:“莺莺还可以再哭大声些,或许暗卫听到就会回来救他们的小太子妃。” 莺莺被他气的又抓又挠,偏偏钦容一直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那晚,她真的被钦容按在墙下‘睡’了整晚,到了后来她站也站不住,哭的只能软趴趴被钦容抱着。 等到天蒙蒙亮起时,莺莺哭着往衣衫完好的他怀里钻,一口一个再也不敢了。 自那之后,莺莺每次看到那面墙都能想起那天晚上,她以为钦容是气她翻墙出去逛花.楼,是后来才知钦容只是不喜欢她‘爬墙’。那天他看到莺莺一跃而上翻过院墙,就好似展翅起飞的鸟儿逃脱了牢笼。有那么一瞬间,钦容觉得自己会关不住这位心野的小太子妃。 对于私有物的掌控欲让他不得不出手去折鸟儿的翅膀,莺莺得知后摸了摸自己还好端端的两条手臂,后知后觉才感受到那日钦容的危险。 如今看着墙下的钦容,莺莺难免会生出惧意,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她想着当时的惩罚莫名就开始腿软。另一边景兆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仰头冲莺莺大喊:“你再和谁说话,让你给孤下来你听到没有。” “你再不下来,别怪孤亲自上去抓你!”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得到消息的燕宁和华乐公主赶了过来。见莺莺爬的那么高,华乐公主仰头看着她,被她逗笑了,“顾姑娘是怎么爬上去的?” 燕宁看到莺莺怀中的阿贝松了口气,接着他担忧问:“你是……下不来了吗?” 莺莺默了默,这辈子好好做了人她才知道‘没脸见人’是个什么感觉,虽说人来的越多她就越丢人,但好在来的人是燕宁和华乐,莺莺的安全有了保障,毫不犹豫选择了钦容这边。 正要往下跳,钦容看着莺莺忽然变了脸色,兆时踩着木梯爬上了院墙。 莺莺背对着东宫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先将怀中的阿贝抛给了燕宁。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兀抓到了莺莺的胳膊上,景兆时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是不是非要孤亲自请你下去?” 啊—— 兆时抓的刚好是莺莺受伤的手臂,她被吓了一跳身体前倾,不受控制朝墙下栽去,景兆时只感觉手中一空,等他反应过来时,莺莺已经被他‘推’下院墙。 “啊,姑娘!” “殿下,燕宁殿下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啊,快去叫御医!” 东宫外乱成一团,莺莺有武功底子在只是被摔疼了些,没什么大碍。当时只有燕宁站在莺莺下方,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接人却被莺莺砸了个正着。等到莺莺从地上好端端爬起来的时候,燕宁脸色惨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燕宁殿下,你怎么了?”莺莺彻底懵了。 一群人慌乱的想要去扶,燕宁忍着疼沙哑道:“我的胳膊……好像不能动了。” 莺莺:“……” . 莺莺感觉自己不重,前世钦容最喜欢抱着她,轻松自在的样子就好似抱猫一样,从没听他说过一声重。 送燕宁回了昌茂殿后,御医看过表示无大碍,只需擦几天药膏就好。 虽说燕宁的胳膊没受重伤,但他这几日手臂都不能过多的活动,莺莺见他还疼的厉害,老老实实道着歉:“……对不起。” “无事,这不怪你。”燕宁摇了摇头完全没怪罪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感谢莺莺帮他找到了猫。 可能是因为胳膊太疼了,燕宁沙哑的嗓音有些发轻,比平日里更显柔软。钦容眸光微闪,在他抬头朝燕宁看去时,华乐甩了甩衣袖走到榻边,坐在燕宁身侧道;“皇兄少言几句,还是快些休息吧。” 燕宁点了点头没再出声,缓慢闭上眼睛。 大概是心疼自家哥哥了,自从燕宁受伤后华乐公主的脸色就不太好。等到燕宁休息后,华乐公主头也不抬道:“顾姑娘和三殿下也请回吧,皇兄这自有本宫照看。” 钦容点了点头,不等莺莺说话就拉着她离开了。 以前燕宁在宫里受了伤不是什么大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南音国皇室因内斗激烈子嗣凋零,这燕宁一旦回国很可能就是南音的太子。何况此时南音使臣和华乐公主还在这儿,在他们眼皮底下让燕宁受了伤,毫无意外武成帝发了火。 虽说让燕宁受伤的罪魁祸首是莺莺,但兆时太子也逃不了责任。 这事儿一出来武成帝就得了消息,当即就把兆时叫去御书房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知是还没骂完兆时还是武成帝现在没工夫搭理莺莺,总之直到莺莺回了凤坤宫,武成帝都没唤她过去。 到底还是没逃过钦容,莺莺最后是被他送回的凤坤宫的。回去的路上二人无言,莺莺叹了口气真真是想不明白,“我真的很重吗?” 钦容不知在沉思什么,听到莺莺的疑问抬眸看向她,见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没了精神,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回道:“三哥哥虽然不知道莺莺重不重,但莺莺至少看起来不重。” ……这是什么鬼话啊。 莺莺下意识反驳,“骗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多重。” 钦容低笑一声,手掌沿着莺莺的软发一路滑到肩膀,他无形中将人搂到自己身侧:“三哥哥又没抱过莺莺,又如何会知道你重不重。” “你怎么就……”莺莺反应慢了一拍,险些就把话顺出来了。 前世与这一世的记忆交混,莺莺可是记得有次她当着钦容的逃跑,是被他一只手拎起来的。将话从脑子里过一遍再开口,莺莺记得这一世钦容好似也没少抱过她。 “你明明就抱过。”莺莺小声道,上次她在清光寺情人喃发作,就是他将她抱到榻上去的。 钦容听到了莺莺的低语,只是慢悠悠回了句:“是吗?” “三哥哥不记得了。” “莺莺若是想知道自己重不重,可以让三哥哥抱一抱你。” 啊……这个男人,莺莺以前没发现钦容会这么撩人。 “我才不要你抱。”凤坤宫已经到了,莺莺脚步一抬就要跑。钦容好似早就猜到了她会如此,双臂一伸就自后方将人抱住。 后背抵入温暖的怀抱,莺莺只感觉双脚一轻腾空而起,整个过程只是短短的两眨眼,钦容贴在莺莺后颈轻嗯一声:“三哥哥试过了,莺莺确实不重。” 露在衣领外的脖颈好似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轻碰了一下,话音落下的同时钦容将人放开,莺莺诧异的扭头看向他,接着落荒而逃。 这个人,真的是她以前认识的钦容吗? 莺莺得承认,若是前世的她遇到的是此时的钦容,一定会被他勾的魂都没有。 前世钦容可没这么主动,向来都是莺莺想尽办法去撩拨他往他身上蹭,哪怕后来钦容隐藏的性子渐渐显出,莺莺也只以为这个男人是在用她用过的方式报复、惩罚她,从未想过或许这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莺莺不由挫败,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钦容。 “……” 有关燕宁的事,最终大受惩罚的人是兆时。 武成帝不仅在御书房将他臭骂了一顿,又削了他一半权。至于莺莺,当夜武成帝来凤坤宫见顾曼如,只是顺口训斥了她几句,让她同燕宁和华乐公主好好道歉。 燕宁静养的这几天中,莺莺主动帮他照顾起殿里的小动物,这天她依旧去昌茂殿喂猫,许久不出现的系统忽然对她道:【宿主,燕宁和燕姬华很奇怪。】 “怎么了?”莺莺不解。 系统认真道;【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你每次接近燕宁时,我这边都会受到莫名干扰,随着燕姬华的出现这种干扰变得越来越强,于是我重启了自我,发现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 系统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燕宁和燕姬华。 莺莺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他们是坏人?”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身上有莫名干扰,这种干扰来的很怪,但很有可能与精魄有关。】这一切只是系统的猜测,并不能确定这两人身上的干扰是不是和精魄有关,与他们二人是不是好人并不牵扯。 莺莺松了口气继续喂猫,“那我多注意些,你有什么问题就同我讲。” 还有几日就是招宣太后的寿辰,等到寿辰之后,天气会越发燥热难忍,差不多一个月后,武成帝就会下令前往九华行宫避暑。 距离任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莺莺又高兴又有些紧张。在招宣太后寿辰即将来临的前两天,莺莺照旧去昌茂殿喂猫。 今日阳光不错,她抱着两只小猫在御花园里晒太阳,许久不见的兆时太子忽然出现,平日里眼睛朝天的太子说不出的落寞,偶遇到莺莺,他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没有半分太子架子。 “莺莺,你说孤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莺莺以为他还在在意燕宁的事情,就出声安慰了几句:“没有的,你挺好。” “那你说说孤哪里好?” 莺莺瞬间说不出话了,虽然她也很想说些兆时的好话,但她满脑子都是兆时干的那些蠢事。莺莺觉得自己已经够不着调了,不曾想这兆时太子比她还不靠谱。 想了半天,莺莺最后一句话也没吭出,兆时冷哼了声道:“看吧,就连你也觉得孤是废物。” “以前我母妃再世时就说孤没用,前几日父皇也说孤废物,现在就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是不是就像他们说的那样,这太子之位孤迟早会弄丢。” 在莺莺印象中,兆时太子还从未这般颓废过,见他烦躁的趴了趴头发,莺莺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不由想前世兆时丢了太子之位后是什么模样。 “你别这样。” 莺莺不知该怎么劝他,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迟疑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兆时垂着脑袋不语,半响后突兀岔开话题:“莺莺,你给孤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孤。” 莺莺认真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兆时自从被骂了一顿后忽然沉稳了不少。她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兆时,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兆时眼睛莫名红了,他自然不是要哭,而是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颓然松下肩膀,只道了一句:“孤知道了。” “所以,你最后选择的只会是钦容,对吗?” 话音落下,兆时就忽然站了起来。他说走就走都不给莺莺打一声招呼,莺莺茫然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兆时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没头没脑也不知在同谁说话。 他低声道:“孤丢失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莺莺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膝盖上的两只小猫,忽然有些替兆时难过。 “……” 眼看着两日过去,很快就到了招宣太后寿辰那日。 与前世有所不同的是,当天是入夏后最闷热的一日,莺莺去蓬尊台时拿了把小扇子不停扇着,系统忽然出声提醒:【宿主,任务线发生变动,你恐怕要提前去九华行宫了。】 莺莺一愣,第一反应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在听到‘九华行宫’四个字时,第一反应是收拢双腿。 第28章 囚二十八天 莺莺觉得,自己做过最蠢毒的事, 就是在九华行宫使手段逼迫钦容娶了自己。 这是她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一段记忆, 倒不是因为灰暗或是什么,而是因为这段往事实在让她太过羞耻, 羞耻到她只要想起来就想蜷缩脚趾, 并拢双腿把自己缩成球。 “怎么不走了?” 想的太入神, 莺莺走着走着直接停住了。 先她一步的顾凌霄转过头看她, 见自家妹妹傻兮兮站着出神, 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什么呢?” 莺莺回过神来, 见顾凌霄望着自己满眼探究,她用扇子使劲扇了扇风,结结巴巴道:“今天可真热呀。” 顾凌霄见莺莺‘热’的脸都红了,点了点头,“是挺热。” 招宣太后的寿宴定在酉时开场, 此时太阳已落下半边天, 却还是感受不到一丝凉爽。莺莺跟着顾凌霄进入蓬尊台,好在这里面比外面凉爽些,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距离酉时还有一段时间。 “顾大人。”有官员见到顾凌霄进来, 恭敬行了礼。 顾凌霄客气回礼,接着推了把身边的莺莺, “哥哥还有事要做, 你去那边玩。”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事, 只不过殿内多是朝臣们聚集在一起,顾凌霄不可能拉着莺莺和同僚们畅谈。莺莺知道顾凌霄这是嫌弃自己碍事了,虽说她比以往懂事,但免不了抱怨一句:“哥哥最讨厌了。” 顾凌霄嗤笑着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也不知是哪个跟屁虫,小时候我出恭都要抱着我的腿说一起 ,那个时候我怎没听你哭咧咧说讨厌我?” 何止是没说过讨厌,那次顾凌霄被她纠缠的不行,就哄着她说恭房太臭她不能进。而莺莺是怎么说的呢? 她眨巴这一双含泪的眼睛,又奶又无辜道:“有哥哥在,再臭莺莺都喜欢。” ……可他不喜欢啊。 那次,顾凌霄憋得满脸通红,到底是等到顾明致回来才将莺莺从自己身上扯开。这事给顾凌霄留下的记忆实在太深刻了,导致他长大后没少拿这件事嘲笑莺莺。 莺莺前世还不把这事当回事,如今再听顾凌霄提起她羞的不行,生怕顾凌霄再说她更多糗事,莺莺作势要去捂顾凌霄的嘴,被他拿扇子又敲了一下,“注意仪态。” 莺莺见有人往这边看,赶紧收了手老老实实站好。 “好了,今日太后寿辰非同小可,哥哥不求你表现出众,只要别再给爹爹和姑母惹出什么祸事就好。”又仔细叮嘱了几句,顾凌霄放莺莺离开。 如今朝堂党派众多,顾家是唯一在多党中都能吃得开的一家。原因有二,一是身为皇后的顾曼如名下有太子和钦容二人,皆是党派两大头,二是顾家小女的皇妃名号还未定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莺莺的婚事有了着落,那么皇后自知站谁,顾家也会跟着站谁,朝堂将会进行大洗牌。 还不知自己处于权势争夺中心圈的莺莺,这会儿正蹲在角落啃水果。她不如自家哥哥吃的开处事圆滑,莺莺人缘差不说,大多数官家小姐还都被她欺负过,没被欺负过的也不敢找她过来说话。 看着那扎堆聚在一起说笑的姑娘们,莺莺眼巴巴还真有点羡慕。没人陪她说话她就唤出了系统,追问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说任务会提前?” 【因为宿主的重生在无形中改变了许多事物发展,今日的闷热就是预警,此后几天只会变得更热。】 武成帝平日里最受不得热,比他还受不得热的就是招宣太后。因为天气的影响,武成帝很可能提前前往九华行宫,那么之后的事系统也不必多说了,莺莺自己能懂。 “啊,就一定要去吗?”莺莺是真的对那九华行宫有了抗拒。 她一个人在角落同系统嘟嘟囔囔,旁人可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刚踏入宫殿的华乐公主一眼就看到角落的莺莺,她走过去挑眉问道:“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华乐公主身边跟着的是燕宁,两人没在一起时还没发现问题,如今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莺莺才察觉这华乐公主同燕宁差不多高。 “公主你好高啊。”莺莺由衷感叹了一句,难怪气场会这么强。 燕宁在北域国男子的身高中只能算中等,而女子到达这身高就很不容易了。 华乐双眸一眯,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不少,她漫不经心呵了声,“是你们北域女子太矮了罢。” 莺莺明明说的是夸赞的话,这会儿却莫名觉得华乐公主生气了。一旁的燕宁咳了声,他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入座吧。” 华乐抬步就走,临走前还瞥了莺莺一眼。 莺莺一脸茫然,等人走后才小声和系统说:“你说的对,燕姬华真的好奇怪。” 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总之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 酉时到,寿宴开始。 这次操办这场寿辰的人是钦容,招宣太后来后笑容不断,寿辰中途就赏了数人。 往年操办太后的寿辰都是兆时太子,谁知他行事跳脱、屡次摸不透太后的喜好,连续几年多多少少都会发生疏漏。有一次,兆时还让莺莺帮他出主意想寿宴,说实在那是莺莺最喜欢的一场寿宴,而招宣太后全程板着脸极为不满。 似乎从去年钦容接手操办太后的寿辰起,太后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些,今日她笑得最为畅快,甚至还当着众朝臣连连夸赞钦容。 不得不说,钦容在揣测人心上颇有手段,再加上他的生母赵含芙是太后最喜欢的儿媳,所以太后在许多事上偏心于他,很多大臣都心知肚明。 莺莺不由将目光落在兆时身上,在她的记忆中,好似太后从未夸过他用心操办的寿辰。 有胆子大的官家小姐上去献舞,歌舞升平中,所有人都在笑,唯有兆时太子一人闷头喝酒,他的情绪似乎比前两日更差了,在这种场合也不知犯了什么浑,武成帝喊他两次他都没回应。 “殿下?” “太子殿下,陛下在叫您呢。”身下的大臣出声提醒。 兆时太子一个激灵回神,引来招宣太后不悦皱眉,武成帝板着脸训斥:“你这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毕竟不是家宴,武成帝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各家世族年轻一辈的面发火,实在是不给太子留脸面。 钦容及时出声圆场,眼看着这场面就要热闹回来,谁知兆时太子不仅不领情反而还轻嗤了声,钦容话音一停,在微顿的安静声中顾曼如察觉不妙,紧跟着出声替兆时说好话。 “他今天是怎么了?”莺莺坐在顾明致身边,小声喃喃着。 她正饿着,刚要去抓桌上的糕点,就被顾明致瞪了眼,“还吃!” 顾明致另一侧坐着的是裘郁,他耳朵是真尖,顾明致这么小的声音都让他听到了,扭头瞥了莺莺一眼。 莺莺开始没把这个当大事,因为兆时一向不喜欢钦容,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加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怪就怪在后面,兆时竟然还出声顶撞了顾曼如,要知道他虽不如钦容去凤坤宫勤快,但对顾曼如这位母后一直还算尊敬。 “朕看你是吃醉了酒,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武成帝毫无意外更加恼了。 他提高的声音在蓬尊台回荡,似是才让兆时太子清醒。 兆时脸色一白,这才下跪请罪:“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武成帝闭了闭眼,忍耐着似想说些什么。莫名中莺莺感觉武成帝看了她一眼,接着强压下怒火道:“朕知你前些日子病了,既然病还未好,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兆时太子哪里是生了病,是武成帝给他留了个面子,让他提前下寿辰回去思过。 “儿臣,谢父皇恩典。”昔日风光的太子一瞬间跌下高位,就连身上的华袍都失去光泽。 蓬尊台大殿中央兆时跪着,钦容站在他身侧立着。莺莺坐的近,她感觉兆时在起身离开时脚步微顿,那眨眼间的停顿好似在钦容耳边说了什么,钦容面不改色垂着眼睫,镇定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爹,我过去看看。”再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莺莺见兆时离开的落魄,忍不住过去安慰。 顾明致想拦她都没拦住,他叹了口气朝高位投去一眼,钦容在兆时离开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那不经意的目光刚好落在莺莺空着的位置。 “……” “兆时,你等等我!” 莺莺不知道自己追出来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因为景兆时的情绪是真的不对劲儿。 他赶走了身边所有仆从,一个人步伐匆匆十分急躁,听到莺莺追上来时他也跟着刺:“你跟过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来看孤的笑话?” 莺莺没生气,实话实说道:“你笑话我看的还少吗?我只是担心你。”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在太后的寿宴上还敢发呆。” 莺莺可没忘兆时在离开时对钦容的小动作,正要询问,她察觉兆时的肩膀微微在抖,匆忙绕到他面前一愣,“你、你怎么了?” “孤没事!” 兆时红着眼睛别开头,话才说完他就自己给自己打脸,猝不及防抱住了莺莺。 “莺莺,孤的母妃死了,她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 莺莺僵硬的点了点头,她想把人推开又无从下手,鼻间全是兆时身上的酒气,莺莺想这男人是真的喝多了,她当然知道宝霞贵妃已经死了,而且还死了很多年了。 今日兆时不知怎的一直念叨着这句话,莺莺只当他是真醉了,拍了拍他的背想法子将人推开。 莺莺并没有听到兆时后面喃喃说出的那句,他说的是:“我母妃死的冤枉。” 兆时今日喝了不少的酒,的确是有些醉了。他向来就不是个会收敛性子的人,醉后更是什么话都敢说。 “莺莺,你知道吗?”兆时总算是放开了她,却紧抓着她的肩膀不放。 双眸气的发红,兆时张了张嘴道:“你嫁给钦容还不如嫁给我,就算我不喜欢你,但我可以护着你,可钦容呢?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他利用完你还能留着你不成!” 兆时也是个练家子,他醉酒后发疯晃得莺莺都快散架了,偏偏嗓门还不知收敛。 “你快别说了。”隔墙有耳,莺莺没仔细听他都说了什么,匆忙中去捂兆时的嘴,可这人好坏不分,竟然还咬了她。 莺莺这会儿是真被兆时折腾不耐烦了,手腕被咬的发疼,她出手快速劈向兆时后颈,随着男人哐当一声倒地,四周总算安静下来,然后她就看到钦容提着一盏灯站在不远处,他身后跟着的是一队仆从。 除了钦容,他身后的侍从见到莺莺劈晕了太子,都吓得都不敢抬头,钦容自兆时身边走过没往地上落一眼,他牵住莺莺被咬的那只手,平静吩咐着:“太子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是。”侍从领了命,匆匆扶着太子离开。 等人都走了,莺莺的手被钦容抬了起来,看着她手腕上出现的清晰牙印,他拿帕子帮她擦了又擦,问她:“疼吗?” 莺莺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说了句,“疼。” 不是兆时咬的疼,是钦容快把她一层皮擦掉了。 “疼就对了。” 钦容把莺莺的手腕擦红才放开她,轻飘飘笑着道:“不疼你怎么长记性。” 【疼吗?】 【疼就对了,不疼你又如何长得了记性。】 莺莺脑子一炸,听着这熟悉的话僵在原地瞪大眼睛。 她不会记错,这是她在九华行宫和钦容初次缠绵时他同她说过的话。虽说时间和场景都对不上,但钦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如今一模一样,而且当时他也咬了她。 “太、太子哥哥?”莺莺有些不敢置信,她往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是……你吗?” 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钦容脚步停的突兀,他扭头看向身后傻愣愣的姑娘,提在手中的宫灯忽明忽暗,凉凉问她:“你唤我什么?” 第29章 囚二十九天 有那么一瞬间, 莺莺是真以为钦容重生了。 直到她听清钦容话中的寒意, 心下一松,才开始装傻,“莺莺刚才说什么了吗?” “啊,大概是我喝了些酒,有些醉了吧。” 钦容静静看着她演戏,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闷热的夜无风,让人燥热难安。 不知怎的,莺莺总觉得钦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好似她整个人都是透明的般。一通折腾下来让她出了不少汗, 反观钦容清清爽爽好似没什么变化, 她主动喊人:“三哥哥?” “宴席还未结束, 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天实在太热了,这么说着莺莺就已经快步朝蓬尊台走,在经过钦容身边时她提着一颗心, 预料之中她被钦容抓住了手腕, 被迫停在原地。 平日暖热的掌心泛凉,贴在她发烫的皮肤上有些舒适。 莺莺故作平静抬头看他, 钦容也在看着她, 轻勾着嘴角温声:“不是有些醉了吗?” “三哥哥牵着你走,当心摔到。” 莺莺没有反抗,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到顾爹爹身边, 果然亲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一路相安无事, 之后钦容并未再提她喊错称呼的事, 莺莺原本就不把这当成大事,见钦容不再提起自然更不放在心上。直到两人入了蓬尊台偏殿,钦容在放开她时笑着提醒:“莺莺以后少喝些酒。” “你似乎每次醉酒,都会把三哥哥认成太子。” 莺莺一愣,总觉得钦容这话说的怪怪的。 宴席已经进行大半,莺莺回去时招宣太后正笑着同裘安安说话,她回去的真是时候,正巧听到太后询问裘安安有没有心上人。 莺莺同裘安安隔了好几个位置,她好奇的伸着头往裘安安那边望,只见裘安安坐在裘郁身侧,她穿了身粉红衣裙模样俏丽,微微红着脸不自在往这边偏了偏头,回答的却是‘没有’。 真的没有吗? 莺莺撑着下巴,总觉得裘安安似想往这边看又怕被人察觉。 裘郁注意到莺莺的目光,他抿唇动了动身体将裘安安挡住,这时莺莺的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坐在莺莺另一侧的顾凌霄啧了一声,“你看什么呢。” 莺莺被他拉了回来,实话实说,“我在看裘安安。” “你看她做什么?” 顾凌霄是知道莺莺和裘安安有矛盾的,但他一直把这当成姑娘家的小打小闹。莺莺仔细盯着顾凌霄的表情看,见他一脸坦然没什么反应,就凑近他悄悄问:“哥哥喜欢什么性格的姑娘呀。” 顾凌霄将她的头推开,故意逗她道:“什么性格都好,只要不是你这样的就行。” “骗人,你前几天还说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莺莺前世从没问过顾凌霄这个问题,今世也没想过顾凌霄会这么回答。 若他说的是真话,那前世怎的会娶同她性格差不多的裘安安,就只是为了报恩吗? 莺莺回忆着前世顾凌霄和裘安安的婚后,总觉得自己哥哥是真的喜欢裘安安的。 “……” 宴席散场,莺莺回去时热了一身汗。 今日她总算被姑母放出了宫,随着爹爹他们回府后,晓黛给她准备好了热水,还贴心的在浴桶里面撒了不少花瓣。 受前世影响,如今莺莺沐浴时不喜欢身旁有人伺候,让晓黛出去后,她泡在桶中舒服的闭上眼睛,系统这个时候出声道:【经检测,钦容并不是重生。】 莺莺懒懒嗯了一声,“你反应也太慢了,我早就知道了。” 若钦容真的也重生了,他不可能对‘太子哥哥’这四个字没反应。 莺莺现在最担心的是九华行宫的任务,她不解道:“你说要让我在九华行宫救裘安安和顾凌霄,那里可是皇家禁地,会有什么危险吗?” “还有,我哥哥和裘安安会一起出事吗?如果他们没再一起又同时出了事我该怎么救?若是按武力的话,我的武功还都是哥哥教的呢。” 不知是嫌弃莺莺问题太多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系统沉默了片刻才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莺莺一脸茫然,“我怎么会知道?” 【算了。】 系统有些气馁,【你别想这么多,总之到时候你听我安排就好了。】 莺莺有些不信任系统,但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威胁系统:“你要知道我接受任务是为了哥哥,若是他出事,这任务我也不会继续做了。” 等系统回了声好,莺莺才放了心。 . 招宣太后寿宴结束的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过后闷热的空气散去,莺莺第二日出门时多穿了身衣裳,嘲笑系统道:“你不是说昨日的闷热是预警吗?怎的这下了场雨天又凉爽起来了。” 系统哼了声;【你且等着。】 “等着就等着。”莺莺越来越觉得这系统不靠谱。 她带着晓黛在街上闲逛,余光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细又看了两眼,她快步跑到那人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喊道:“燕宁殿下!” 燕宁身体微僵,顿了顿回头看向莺莺,微眯着眸缓声:“是你。” “你怎么出宫了?”莺莺能在街上遇到他还挺高兴的,见他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她笑着问:“今天不热呀,你拿扇子做什么。” 燕宁闻声一把将扇子摇开,半遮面容道:“自然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莺莺点了点头,知道他这张脸挺招人的,所以没再多问。 已经到中午了,莺莺刚巧要找家酒楼吃饭,她在这皇城没有一个朋友,自然对燕宁亲近几分,“遇到就是缘分,今日我请你吃饭吧。” 说着她就想拉着燕宁走,还关心询问:“你的胳膊好些了吗?” “已经大好。”燕宁被迫跟着莺莺走了两步。 他眉目带了半分冷意,突兀停下时直接用折扇挡开了莺莺的手,见莺莺回头疑惑看着他,他扯了扯唇笑着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是与姬华一同出来的,此时她正在前面等我。” 一听到燕姬华的名字,莺莺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呀。” 燕宁扫了眼莺莺身侧的丫鬟,继续解释:“姬华还从未来过这北域皇城,本殿今日特意带她出来逛逛。” “莺莺。” 燕宁声音低了低,一双眼睛紧盯着她道:“这件事不要同别人提起。” 他们毕竟是南音国人,况且身份还不是普通人,莺莺知道燕宁在这北域的难处,所以她很爽快应下,“放心吧,我今日就没见过你。” 燕宁满意点了点头,摇开折扇很快消失在街角。 直到燕宁的背影消失,莺莺才收回目光问晓黛,“你有没有觉得,这燕宁殿下今日有些奇怪?” 晓黛摇头,“奴婢没觉得,可能他不想让人发现他出宫了吧。” “或许吧。” 莺莺没再多想,只是最后说了句:“他今日身上好香。” 以前她从未在燕宁身上闻到甜腻腻的香气。 “……” 这天说变就变,莺莺白日才说系统不靠谱,谁知到了晚上天气忽然变热,紧接着就是越来越热,莺莺晚上入睡时常会被热醒。 系统这个时候幸灾乐祸出声:【热吗?】 莺莺半夜醒来烦躁的厉害,她没理会系统,系统故意气她道:【等着吧,过两天更热。】 又过了两日,这天果然愈发热了。 大大的太阳悬挂在上空,不知何时知了在树上聒噪叫嚣着。正是晌午,晓黛站在莺莺身侧帮她扇着扇子,望着窗外的太阳叹气:“这天气真是让人烦躁。” 莺莺她们只是窝在房中不出门,都被热的心情烦闷,更不要提那些被迫在外奔波的人了。 顾凌霄和顾明致下朝回府的时候,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好看。莺莺一见他们回来赶紧递上凉帕,顾凌霄边脱着朝服边对下人吩咐:“去备热水。” 朝服褪下,莺莺这才发现顾凌霄后背都湿透了,她赶紧用扇子帮他扇了扇,见顾明致始终板着一张脸,就小声问哥哥:“爹爹这是怎么了?” “嘘,小点声,爹爹被陛下骂了。” 犯错的不是顾明致,是他手下的官员。今日热成这样就连武成帝也跟着心情暴躁,难免会有所迁怒。 这只是个开始,之后武成帝更是一日比一日暴躁,姑母更是从宫里传出消息让莺莺近日少进皇宫,说是这几日太后心情不佳,宫里人心惶惶都怕犯错。 今年的酷暑来的太早,要是按以往来看,起码还要半月武成帝才下令去九华行宫避暑。可能实在是热的难以忍受,在硬捱了几日后,武成帝下了前往九华行宫的命令,因天气原因华乐公主推迟回南音的时间,一同前往九华行宫避暑。 系统所说的事情都一样样成真了,得知三日后就要启程,莺莺不顾炎热的天气当日出了城,又往清光寺跑了一趟。 静山师傅还未研究出情人喃的解药,莺莺不知这一趟九华山要去多久,就又找静山拿了些药。 “地根龙难寻,不知这些药能不能撑到施主回来。” 莺莺看着小盒子中仅有的几颗药丹,很感激的道了谢。 哪怕只有一颗,这都是静山师傅花费心思研制出来的,莺莺将它们小心存放好,不顾炎热的天气执意陪他上山采药。 今日她是特意早过来的,陪静山采完药时已经到了下午,莺莺临走前又捐了香油钱,虔诚去大殿拜了佛。 等回到府时,已经到了晚上,莺莺又累又热,她被晓黛搀扶着下了马车,才进府就撞到匆匆赶来的顾凌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抬手帮莺莺擦了擦脸,催促晓黛道:“你快些去给小姐收拾行李,咱们明早就出发。” “去哪儿?”莺莺见府上一片忙碌。 顾凌霄解释道:“李大人去找了陛下,说明日是最佳的出发时间,再过几日就是三伏。” 莺莺庆幸自己没有偷懒,选择今日去了清光寺,她小声嘟囔道:“这李怀虚是自己热的不行,想让陛下快些走吧。” “又开始胡说。” 顾凌霄敲了敲莺莺的头,“你见到李大人给我恭敬一点,他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李怀虚的本事就在于,他可以一句话定命格。毕竟当初武成帝能当上帝王,他那张嘴可帮了不少忙。 莺莺回去洗了澡睡下,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她就被晓黛拉起来塞入前往九华行宫的马车里。顾家的马车毕竟不如宫里的马车舒适,等大部队集合,顾曼如就将莺莺喊去了自己的马车里。 第30章 囚〇三十天 莺莺昨天太累了, 清晨她被晓黛喊起来时困得意识不清,去了趟清光寺回来浑身酸痛,还没缓过神来。 掀帘钻进顾曼如的马车里, 顾曼如见她没什么精神,就笑着打趣问:“你这丫头昨晚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累成这样。” 莺莺胡乱回了一句,抱着姑母的胳膊蹭了蹭, 她打着哈欠重新闭上眼睛。 九华行宫建在溪山, 行宫沿水而建规模宏大,更圈有猎场等一系列可以娱乐的地方。这次武成帝去九华行宫带了不少人, 除了顾皇后还有淑妃等一众妃嫔, 得知此时淑妃正在武成帝的马车内, 顾曼如冷嗤一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本宫就看着她还能笑多久。” 放眼后宫,如今淑妃的确是最受宠的那个, 只是帝王的宠爱哪里来的那么容易。 顾曼如在同身边的女官谈论着后宫之事,她声音放得不大, 莺莺听着她的声音渐渐睡熟, 很快就没了意识。 当她醒来的时候,马车里只有晓黛在给她扇扇子,见姑母不在车里, 她揉了揉眼睛问:“姑母去哪儿了?” 晓黛神秘笑了笑,“皇后娘娘自然是去陪陛下了。” 去溪山要两日的行程, 如今天热的厉害, 时常会有随行的宫人中暑晕倒。武成帝仁慈, 所以他每隔几个时辰会留给宫人们休息的时间,莺莺醒时刚好又到了休息时间,她见外面晒得厉害,就窝在马车里没动。 已经行到郊外,外面虽热但风景不错。 莺莺闲着无事,就掀开帘子欣赏外面的风景,这时几步之外的马车里下来一人,正是几日未见的兆时太子。 “晓黛,我出去转转。”莺莺见兆时独自往河边走,她吩咐晓黛留在车内追了出去。 按照前世的进度,兆时太子在九华行宫回来就会被废去太子之位。说起来,这事儿和莺莺也脱不了干系。 那时莺莺已经被武成帝赐婚,整日忙碌着大婚和纠缠钦容,压根就没想起来去看看兆时,等她想起来这人时,景兆时这个名字已经彻底消失在皇宫里,她也没多少心思去追寻。 这样想想她前世狼心狗肺真是十足的害人精。 莺莺想到这里发现自己亏欠的人太多了,她几步追到兆时太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道,“外面这么热,你跑出来做什么。” 兆时扭头看了眼莺莺,恹恹坐在河边的巨石上,“热吗?” 他仰头看着太阳喃喃道:“可孤觉得好冷。” “冷?”莺莺见兆时眼下发青脸色有些白,她以为他生了病,想也没想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不烫呀。” 莺莺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坐到他身边有些担忧他,“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兆时沉默坐着,他难得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兆时丢到太子之位是必然,北域国下一任的帝王也一定会是钦容,莺莺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劝景兆时,她怕这人想不开会对钦容出些偏激的事,这样的话他只能是死路一条。 “兆时……”莺莺正犹豫着怎么开口,一旁的兆时动了动,他垂着脑袋也喊了声她的名字。 莺莺轻轻应了声吞回想说的话,安静等待兆时开口。 酷暑下巨石被晒的发烫,四周无风只能听到树林中的蝉鸣。莺莺看着面前无波的河水,听到兆时太子说道:“你出生时天降祥瑞,钦天监李大人当时亲自去顾府看了你,就连父皇也去了。” 莺莺点了点头,“我知道。”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祥瑞之兆,而是001号系统在将她输入原主体内时引发的天变。天变,唯有不属于原世界的‘异物’侵入才会引起天变,这是上天给这个世界的预警。 “那你知道李大人当时给你批了天命吗?” 莺莺继续点头,这个她也听顾爹爹偶尔提过。 兆时太子声音顿了顿,“……那你可知,李大人给你批的是何天命?” 莺莺摇了摇头,接着好奇反问:“难道你知道?” 哪怕是上一世,莺莺到死也不知道李怀虚给她批了什么秘密天命,她一直也没把这放在心上,想来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格吧。 “我……” 兆时太子抓了抓衣服,吞吞吐吐道:“我那天,听到李大人同父皇说……” “他说你……” 莺莺等的有些着急,索性扭过头一直盯着他看,恨不得他一口气把话说完。 景兆时是个急性子,平日里他也最烦别人这样说话,但如今话到嘴边,他犹犹豫豫忽然不敢把话讲出来。他急的满头大汗,最后憋出来一句,“如果父皇让你在我和钦容之间必须选一人成婚,你会怎么选?” 莺莺愕然,“这和我的天命有关系吗?” “有。” 大概是休息时间要到了,宫人们三三两两都回到队伍,景兆时见莺莺迟迟不答,有些着急道:“你快说啊,你会选谁?” “还有一个前提是,无论你选谁,另一个都会死。” “莺莺!” 景兆时的急躁来的太突兀,让莺莺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她实在不知道兆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试探着回:“我就不能谁也不选吗?” “不行,必须选一个。” 莺莺真的选不出来,就用搪塞钦容的话回:“那我去当尼姑算了。” “你!”兆时太子似被莺莺气到了,暴躁的样子总算有了往日的模样。 “姑娘,快回来,皇后娘娘正找您呢。”不远处晓黛对莺莺招了招手。 莺莺回了一句,同兆时告别跑回了马车。她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衣裙,宽大的袖袍跑起来轻轻飘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兆时太子坐在巨石上没动,他扭头看着顾皇后掀开车帘同莺莺说着什么。宽敞的马车内除了顾皇后似乎还有另一人,莺莺大概是没看到,就只对着顾皇后笑。 踩着车凳上了马车,莺莺一时不察踩到了裙摆,身体前倾时被一只手迅速扶住,兆时太子眯了眯眼睛,看清那人是钦容。 “爷,三殿下去了皇后的马车。” 有人走到他的身侧低声汇报,景兆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皇后的马车,随着车帘放下,他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哑声回着:“孤看到了。” 随着莺莺离开,兆时太子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索着开口:“你说……孤和钦容相比,皇后她更亲近谁呢?” 站在兆时太子身侧的是他的贴身随从翼飞,他与旁人不同,实话实话道:“依属下来看,皇后更亲近三殿下。” “也是。” 兆时太子默了一瞬不怒反而笑了,他长长叹息一声,意味不明道:“她也没理由亲近孤。” 毕竟他们二人之间,还夹着一个宝霞贵妃。 这样看来莺莺的答案就很明显了,无论莺莺想不想选他,顾皇后都只会让莺莺选钦容。 “只是……孤不能让母妃死的冤枉啊。” 酷日之下,兆时太子沉沉望着河水,周身似有阴寒的气息蔓延。 队伍要准备出发了,景兆时慢吞吞站了起来,他在路过顾皇后的马车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脚步微顿了下继续往前走,他似在问身边的翼飞又似在问自己:“孤该如何做,才能扳回眼前这场败局呢?” “……”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朝溪山驶去,莺莺连续两日都是窝在顾皇后的马车里。 因天气太过炎热,本该两日到达的溪山硬是拖慢了行程,期间钦容来给她们送过解暑的香薷饮,莺莺眼巴巴看着却不能喝,因为静山师傅嘱咐过她很多遍,服用地根龙期间绝不能碰香薷饮。 天干地燥,酷暑当头使人昏昏欲睡。 莺莺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睁开眼时感觉额上出了不少汗。 身侧有清凉的风流,莺莺脑袋抵在车窗上没有睁眼,想来外面又到了休息时间,她软着声音喊:“晓黛,还有没有凉帕。” 清凉的风止住,身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莺莺感觉背后黏腻腻热出了不少汗,她软趴趴的一动也不想动,就哼哼唧唧吩咐晓黛;“你帮我擦擦脸吧,我感觉汗都流到脖子里了。” 身侧的人微顿了下才倾身靠来,莺莺瞬间感觉脸颊上凉凉爽爽的,她舒服的伸展身体将头往晓黛那边靠了靠,扬起脖子笑得甜兮兮道:“脖子也要擦。” 凉帕覆在身上实在是太舒服了,要不是条件限制,莺莺真想在凉帕上脱.光打滚。 她正想着这会儿晓黛怎么这么安静,凉凉的绸缎袖子扫到了她的下巴,莺莺眼皮一跳,鼻间忽然闻到浅浅淡淡的熟悉雅香。 这是…… 莺莺赶紧睁开眼睛,只见此时倾身帮她擦拭脸颊的不是晓黛而是钦容! 见莺莺睁开眼睛,钦容面上没什么变化继续手中的动作,他面容轻低距离莺莺极近,尤其是莺莺刚刚还歪头往‘他’肩上靠,二人就像是抱在了一起。 “抬头。”钦容用手指轻抬莺莺的下巴,将凉帕贴在她的脖子上。 莺莺不能服用香薷饮消暑,这两日苦熬着身上出了不少的汗,钦容帮她细致擦拭着脖子,顺着敞开的领口握着凉帕继续往下擦,莺莺一个激灵将他的手压住,有些结巴道:“三、三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钦容碰了凉帕的手也变得发凉,丝丝凉气钻入莺莺发烫的手心,缓解了她身上的燥热。 钦容凝视着被自己擦干净的小脸,轻勾着嘴角道:“母后担忧你中暑,让我过来看看你。” 看看就看看啊,动什么手呀。 莺莺觉得自己此时完全可以骂钦容流.氓,她将钦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扯过他手中的凉帕将自己的脖子护的严严实实,小声回着:“我没有中暑,身体好着呢。” 她睡了一路,白嫩嫩的小脸被车窗压出睡痕,萌兮兮的。 钦容随着她轻轻应了声,他拿起放在手边的折扇,打开帮她扇着问:“还困吗?三哥哥帮你扇了一会儿。” 莺莺摇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象,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溪山的轮廓,他们快到了。 其实莺莺是有些中暑的,从上午起她就头晕多汗,如今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钦容扇过来的风让莺莺没再出汗,她舔了舔发干的薄唇,正要找水喝钦容就主动递了过来,莺莺接过几口喝光,唇瓣被滋养后变得水润润的十分饱满。 “要不要去三哥哥马车上待一会?”钦容的视线从莺莺唇瓣上扫过,莺莺感受的到。 虽说同样都是皇家马车,莺莺坐的还是皇后的马车,但其实钦容的马车远比顾皇后的马车舒适。 上一世莺莺去九华行宫时,全程就是在钦容马车上度过,他车上挂着的垂纱看似普通,却是异域珍品笼日帘,能够阻隔强烈的阳光带来凉意。 除了笼日帘,钦容马车内还铺着发凉的软竹垫,再燃上好闻的驱暑香摆上各种吃食,简直与外面的酷热是两个世界。 莺莺又怎不想去,但她着实不想和钦容有过多接触,尤其是他刚刚看过来的目光实在让她心慌,所以莺莺摇了摇头拒绝了,但眼睛中却泄露丝丝哀怨。 好气啊,钦容明明就只是个皇子,怎得他那里好东西比她身为皇后的姑母还多。 莺莺只要一想到钦容坐在他那宝贝马车里不愁烈日的样子就心下不平,钦容看出她神情的变化,微微挑眉询问:“当真不去?” “不去。”莺莺说的坚定,语气里带着几分气。 她这里热的衣服都要湿透了,而钦容却清清爽爽没有半分不适。她别开头没再看这男人,只听到有低低的笑声传来,钦容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重新转过来,笑着问:“不去就不去,三哥哥又没逼你,怎得还生气了?” 轻轻用指腹擦去莺莺唇角的水渍,钦容做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过分自然,莺莺不由偏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又到了上路时间,钦容不便久留也该回去了,他见莺莺被晒得小脸发红,临走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嘱咐:“若真难受就喝些香薷饮,那药你大可以不吃,三哥哥的血随便你用。” 要是真中暑了,他可是要心疼了。 最后一句话钦容没说出口,在莺莺傻呆呆的视线下出了马车。 “……” 又过了半日,皇家的车队总算入了溪山,当他们到达九华行宫时,天已经黑了。 莺莺从钦容走后就没再睡着觉,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溪山心跳加快,前世有关九华行宫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她记起钦容淡笑着同世家女交谈的模样,也记起自己嫉妒发狂而兆时太子满不在意的嗤笑。 记忆的最后,是兆时太子塞给她一瓶药,他小声给她出主意,“既然你非他不可,那就把他变成你的人呗。”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他就是不想娶你也必须娶你。” 莺莺将手中的药瓶握在手里,好奇翻看着,她茫然问:“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变成我的人?” “什么生米熟饭的,你是要我给美人哥哥煮饭吃吗?可我不会呀。” “你怎么那么笨!”兆时太子嫌弃瞥了她一眼,他把人勾到身边对着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记忆渐渐模糊消散,莺莺站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九华行宫里,打了个哆嗦小声喊:“系统。” 【怎么了?】来到任务地点,系统声音里满满都是兴奋。 莺莺与它完全相反,她紧绷着身体望着不远处的房门,闷声回着:“我有点害怕。” “……” 第31章 囚三十一天 入夜的九华行宫泛着凉意, 空气中是潮湿的水汽。 行宫近山,弯弯曲曲的长廊立在水面,两侧铺有大片的荷叶与荷花, 弥漫着浅淡野香。 莺莺的住处和前世一模一样,是景色最好也最凉爽的中心皇家院落, 名为清波居。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皇亲贵胄,钦容和兆时太子就在此处, 与莺莺只隔了几间房。 晓黛利落的帮莺莺把床榻铺好, 打来热水后,她犹豫着问:“姑娘真的不需要奴婢留下来伺候吗?” 莺莺想说不用, 但环视着房内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摆设, 她到嘴的话又改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莺莺听到系统传来的嗤笑声, 似是在嘲笑她的胆小。 晓黛自然听不到这些,她已经很久没贴身伺候后自家姑娘了, 得知今晚可以留下来她撸了撸袖子,“那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不用了。”莺莺笑了笑, “你去看看有没有吃食, 我自己洗就好。” 晓黛点了点头,很高兴离开了清波居。 前世莺莺挺喜欢被人贴身伺候的,但自从成了钦容的太子妃后, 莺莺皮肤上总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红印子。一开始,她对此没什么意识, 直到有次她听到伺候她沐浴的两个丫鬟偷偷聊天。 一个丫鬟说:“娘娘身上的印子怎得这么多天都不消, 难不成太子殿下他天天……” “嘘——” 另一个丫鬟压了压声音, “你没发现那些印子有深有浅吗?我听嬷嬷说过,颜色越艳说明时间越早,深色的想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天呐,不是说这东西一两天就能消下去吗?可我刚刚看到娘娘脖子上有一个印子颜色可深了,想来太子殿下当时用的力道极重。” “何止,我还在娘娘身上看到过咬.痕呢。你敢相信吗?在没伺候娘娘之前,我可不信咱们温雅的太子殿下在房.事上会那么猛。” 两个小丫鬟一同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呀,说明咱们娘娘有福,也难怪晓黛姐姐总要想着法子给娘娘补身子,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就是可惜呀。”丫鬟们不知莺莺将话全部听了去,聊的话变得越来越大胆,“可惜咱们命贱没娘娘那福分,要是能得太子殿下能怜惜,哪怕与太子殿下只有一夜春.宵,我也算是没白活了。” 笑声传来,小丫鬟说话愈加放肆:“你还求太子殿下怜惜呢?娘娘身上那些印子你是都忘了不成,你觉得你能有娘娘那福分?” 那个时候莺莺算不算有福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丫鬟们的笑声过于刺耳,一向厚脸皮的她在听到旁人这般谈论自己时,浑身发烫整个人万分不自在,就好似被人现场围观了她被钦容按在榻上做的那些事般。 她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在得知东宫大多数人都知晓此事时,气的踢翻了屋内的桌子,当时钦容并不在东宫,而郁气难解的莺莺没了压制就打死了那两名丫鬟,搅得整个东宫人心惶惶都十分怕她。 【后来呢?】 晓黛走后,屋内就只余莺莺一人,她闲着无事就同系统讲起了这些陈年旧事,莺莺趴在浴桶中回忆了一番,不情不愿道:“后来太子哥哥就回来了呀,他就告诉我以后不能随便杀人,还问我那两个丫鬟犯了什么错。” 【那你怎么回答的?】系统对这事很感兴趣。 莺莺鼓了股腮帮子,闷闷回道:“我没回答他,因为还在生气又当着他的面踢翻了桌子,我觉得这事都怪他,所以在他抱我的时候我还给了他一巴掌。” 系统好似吓到了,它半响才迟疑开口:【你……舍得打钦容?】 【不对,你怎么敢动手打他呢?】 这就体现出莺莺有多作死多愚蠢了。 莺莺整个人往浴桶中缩了缩,小脸被热气熏红,用手捂着脸羞愧道:“我太生气了嘛,我那时在气头上他还敢过来抱我,一时冲动自然就对他出了手,哪里考虑过后果。” 或者说莺莺根本不会想后果,因为那时她还没觉得钦容有多危险,当他好脾气只会任由她欺负。 【那你快告诉我,你打了钦容之后呢?】 系统的好奇建立在莺莺不堪回头的痛苦上,莺莺不想回答,但随着系统的提问不由就想起那时的场景。 还能怎么样呢? 钦容白白挨了她一巴掌,莺莺不仅没后怕反而还扑到他身上想要咬他的脖子。后来大概是看莺莺折腾起来没完,钦容就揪起她直接按到了榻上,种种不可描述的事情过于激烈和凶狠,最后莺莺再大的气也被折腾没了。 那一次,莺莺整整三日没下榻,钦容每日亲自帮她洗澡,得知莺莺生气的原因后,还捧着她的脸十分好脾气哄她:“既然莺莺不喜旁人看到这些印子,那孤以后亲自帮你洗。” 莺莺想着这些闷了半天没再说话,在系统一声声的催促下,她只简单用几个字概括这一段事情,她说:“我哭了三天。” 系统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似是觉得不解气,系统又道:【你杀了两个人还敢当着他的面撒泼打他,他让你哭五天我都觉得算轻。】 莺莺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埋,自知理亏索性没再搭理系统。 总之从那之后,莺莺就再也不喜被人贴身伺候了,哪怕如今她重生了也没改变这个习惯。莺莺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两个丫鬟,从浴桶中出来时她情绪低落,现在想想她也觉得钦容是罚轻了。 或者说钦容那时哪里算罚她,要不是她当时对他又咬又撒泼的,可能钦容根本就不会罚她。 “对了,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莺莺穿好衣服,疑惑问了句。 系统回道;【001号殉职前有将关于你的数据传输给我,但我懒得全部载入,只提取了重要部分。】 “什么是重要部分?” 莺莺话音刚落,晓黛端着餐盘推门进来,她疑惑往屋内看了一眼,咦了声问:“姑娘刚刚在说话吗?” 莺莺将衣服整理好,装作茫然看向她“没啊,你听错了吧。” 因晓黛的打断,莺莺同系统的对话暂时终止,之后莺莺索性忘了这件事。 九华行宫不愧是避暑圣地,自从来到这里莺莺再也没感受到热流。晚上睡觉时,她躺在榻上竟觉得有些冷,将薄毯卷到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时的叹气声惊动了房外的晓黛。 “姑娘,您是睡不着吗?” 莺莺从榻上坐起来,“可能白天睡得太久,这会儿睡不着了。” 晓黛似要推门进来,“那……奴婢陪姑娘说会儿话?” “不用,你去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晓黛应了声好,随着脚步声渐远,门外很快没了声音。 生怕再次惊动晓黛,莺莺轻手轻脚下了榻走到窗边。说起来这烟波居是建在水面,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水景,微风吹来夹着荷花的野香,莺莺自来到这里满脑子都是前世的场景,一直挥散不尽。 【宿主在想什么?】系统突兀出声。 莺莺歪头看着水面的荷花,小声回道:“我在想啊,我前世怎么就那么蠢呢。” 莺莺虽然喜欢漂亮的美人,但她也仅仅只是喜欢罢了。可以说,莺莺在没进入这具身体前只是一张白纸,在进入这具身体后能接触的事物也十分有限,更不要说那些人与人之间可以达到怎样的亲密程度了。 没来这九华行宫之前,莺莺对钦容做过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把他绑了、按照从花楼里看来的那些抱着他亲亲蹭蹭,除此之外并不知还要做何。后来兆时给了她一瓶药,她按照兆时教的法子给钦容全灌了下去,好奇看着钦容的反应甚至还主动将门上了锁。 是她主动给钦容灌了药,是她主动跑到他的房间还将门上了锁。当钦容气息不稳主动抱了她时,莺莺还十分高兴的去搂他的脖子,直到钦容对她做出的举动逐渐超出她的认知,莺莺才知道慌怕。 “算了,我去睡觉。”莺莺不愿想了,她躺回榻上强迫自己快些入睡,却没想到梦境接着她清醒时的记忆继续蔓延。 荷花的香气溢满房间,梦境中莺莺一边哭一边喊疼。 记忆中温雅的男人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势,他紧按着她眸色深沉的可怕,气息交融间莺莺被他逼得喘不上气,只能睁着一双泪眸颤颤望着他。 无止境的梦境与扑面而来的荷花香气浓郁醉人,后来是莺莺狼狈从榻上爬起来往门外跑。 凌乱的发披散在她的肩后,莺莺抖着手,如论如何也打不开那扇被她自己锁上的门。 说来好笑,她锁门时是想着千万别让钦容跑了,如今想跑的却是她自己。力气早就用光,莺莺扣得手指发疼都没能把大门撬开,她急的要去踹门时腰上揽过来一双手,身后的男人将她整个拢入怀中,贴在她的脖间嗓音磁性沙哑:“去哪儿?” 莺莺哭的睫毛都打湿了,平日嚣张的大小姐这会儿抖着肩膀看起来特别可怜,她嘴巴红肿双眸泪汪汪的,抽搭着鼻子去拍腰上的手,“我要离开,我要去给姑母告状说你打我!” “打?”低沉的笑声贴在她耳边传来,身后的人侧身亲吻她的脸颊,笑着问她:“这算打吗?” 手臂的力道一点点加重,耳畔的呼吸又开始不稳。莺莺感觉自己的腰要被他勒断了,小手扒着门锁试图把门拽开,尖叫了一声慌乱喊着:“钦容你放开我!我不要你了,我要离开这里!” ‘钦容’两个字惊得睡梦中的莺莺一哆嗦,她眼看着自己双脚离地被钦容提了起来,重新落入那软软的床榻上时,钦容拽着她的脚腕轻擦,缓慢念着:“离开?” 他扭头去看榻上的人,勾着薄唇叹息:“莺莺这个时候要走恐怕已经晚了。” “不是说要让我彻底属于你吗?” “莺莺,你已经成功了。” 最后一句话在莺莺的梦中不停回荡,莺莺尖叫一声挣扎着醒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晓黛听到声音推开房门,她连鞋都没顾上穿,急匆匆跑进来问:“姑娘你怎么了?” 莺莺大口喘着气,因做了那种梦脸颊发红发烫,浑身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莺莺平复了下情绪,几句话将晓黛打发走。 等到晓黛离开,她一个人躺在榻上再也不敢睡了。裹着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在房中彻底陷入安静后,她低声喊系统:“这次只要我不主动招惹钦容,是不是就能避过前世发生的事。” 系统思索了下回:【依照数据推测,的确有大几率避过,但不排除意外干扰。】 “什么是意外干扰?” 【就是随着你的重生,无形改变的其他人或物。】 莺莺不懂,系统见她可怜就耐心解释着:【就好比最开始的‘情人喃’,你不主动招惹钦容的确有避开几率,但又因为你两世面对招宣太后时的态度不同,一系列无形中的推动使兆时太子成了意外干扰,而这意外干扰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干扰,就是因为就连我也无法推测出会发生什么意外。】 莺莺愣了好一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就算我不主动给钦容下药,也有可能会发生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结果?” 【是有这个可能,但一模一样的几率不大。】 【还有可能这药会用在别人身上同你没什么干系,又或者你不主动而有别人给钦容下了药。当然了,只要你不主动,最后平安度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莺莺被系统绕得头晕,但又不得不认真去记它说的话。最后她总结了两条,一是在九华行宫中避开与兆时太子的全部接触,二是在九华行宫避开与钦容的全部接触。 只要避开这两个关键人物,她躲过前世那场‘劫’的可能性就会最大化。 “那我这几日就不出门了。”莺莺仔细算了算时间,想着前世她给钦容下.药时是在什么时候。 九华行宫毕竟不是皇宫,在这里要比宫里约束少些,好玩的东西也不少。 莺莺记得前世她刚来的那几天,又是游湖又是去围场打猎骑马,总之每天都在行宫中乱窜,没有一刻消停过。 她前世是什么时候给钦容下了药来着? 莺莺想的头疼,模模糊糊记得好似是她跑到溪山深处玩出了意外,被哥哥救回来的时候。那时她在屋内躺了一天,闲不住又气钦容不来看自己,结果跑出去找钦容时,却发现他身边站了别的女子。 恍恍惚惚中,莺莺感觉自己像是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正要细想房门被人推开,晓黛跑进来问道:“姑娘,大公子要去游湖,让奴婢来问问您去不去。” 莺莺记忆中断,现在她只想好好窝在房中避开兆时太子和钦容,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去。” 晓黛有些惊讶,转念一想点了点头,“不去也好,奴婢刚看着裘小姐和裘公子也正往那边走呢。” “等等!”莺莺和系统几乎是同一时间开了口。 系统着急道:【你怎么能不去,别忘了这次你来九华行宫是为了谁,你还要不要你哥哥了!】 哥哥当然要啊,莺莺就算是自己的命不要了,也不能让顾凌霄再次出事。 起身,莺莺打开衣橱换衣服,她吩咐晓黛,“你快让哥哥等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晓黛点了点头跑着离开。 系统又说话:【这个时候就要面临你人生的艰难选择了。】 【一是为了哥哥硬着头皮往前冲,二是为了保住小命,避开所有的危险人物。你该怎么选呢?宿主你好像没有选择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莺莺皱着眉换好衣服,感觉系统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她推开门急匆匆往湖边走,一心想着游湖期间会发生什么危险。系统见她心意已决,带着笑意啧啧道:【宿主,我忽然觉得你有点可怜哦。】 “闭嘴吧。”莺莺原本心情就不太好,她嘀嘀咕咕嫌弃系统聒噪:“你好烦啊。” 这么说着她人已经到了湖边,今天天气不错,湖边聚集了不少公子小姐。见不远处顾凌霄在对她招手,莺莺也跟着招手往他身边跑,然后,在看清湖边站着的人群后,莺莺突兀停下了脚步。 “系统。”莺莺这个时候主动喊了它。 她看着顾凌霄身侧站着的一行人,结结巴巴低声道:“我、我好像……听明白你什么意思了。” 然而就像系统刚刚说的那般,她没得选择。 “……” 第32章 囚三十二天 九华行宫的湖边栽满绿柳, 微风拂面,清澈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这里的风景美的让人心情愉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莺莺看着站在顾凌霄身边的兆时太子和钦容, 一时间不敢上前。 更何况钦容身侧站着的是裘郁和裘安安,还有一人莺莺记得清楚, 正是前世令莺莺心生嫉妒失去理智的张家大小姐,前世莺莺若不是看到钦容对她笑,也不会听了兆时的话做出那种糊涂事。 “莺莺你傻站着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呀。”顾凌霄见自家妹妹傻愣愣站着不动,就走到她的身边拉她。 “哥哥。”莺莺顺势抱住顾凌霄的胳膊, 寻求安全感似的靠的他极近。目光扫过那一行人, 她小声询问顾凌霄:“咱们要和太子他们一起游湖吗?” 顾凌霄奇怪看了她一眼,“不然你想单独霸占一艘船?” 九华行宫围湖而建,因这溪山湖一碧万顷,所以当初在建造这里时还特意造了两艘画舫,专供皇家游湖享乐。 今日出来游湖不是顾凌霄心血来潮,这主意是武成帝提出来的。 为了避免不便, 所以武成帝特意将两条画舫分开,一艘是由武成帝为首的皇室权臣, 皇后等妃子官妇人自然也在那艘画舫上,而另一艘船则是以年轻一辈的皇子公主为首, 名门闺秀与各府俊俏的公子同聚一处, 与其说武成帝是为了让他们这群年轻人放开玩, 倒不如说是给他们互相结识攀亲的机会。 “我哪有那么大脸。”莺莺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是前世她也没生出过霸占画舫的念头。 顾凌霄瞥她,“知道自己脸小那还这么磨蹭,没看出来这画舫就等你一人了吗?” 武成帝那艘画舫早就开出去了,如今就还剩一艘画舫孤零零立在湖边。 莺莺摸了摸鼻子,这才发觉周围的不友善的目光,她随着顾凌霄经过人群时不停有俊俏公子掩面,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姐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看着莺莺的目光含着愤怒,却敢怒不敢言。 能怎么办呢? 人家顾莺莺的姑母是皇后,亲爹和亲哥哥是陛下身边的宠臣,就连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都同她青梅竹马护她护的宝贝,再加上她本人又不是个善茬,就算来的再晚也没人敢开口抱怨。 “走吧。”见莺莺到了,为首的兆时太子发了话往画舫上走,一行人紧跟着他上了画舫。 武成帝子嗣不少,不算已故的皇子和嫁人的公主,他这些儿女中也就兆时太子和钦容成器。这次来九华行宫避暑随行的还有几名皇子公主,莺莺不由多看了眼,发现太子党多于钦容党派。 在看到随行中还有六公主景顺荷时,莺莺脚下一虚险些踩空。 顾凌霄及时扶住她,“走路看路。” 莺莺点了点头,表面镇定内心已乱成一团。 前世来九华行宫时,莺莺也不是没参加过游湖,但还从未像今日这般无措。且不提她要照看好哥哥和同她有仇的裘安安,画舫上多出来个裘郁就足够让她绕道走了,更何况兆时太子和钦容也在这上面。 再加上‘情敌’张大小姐,如今又让她看到了顺荷公主。 要知道,这顺荷公主是钦容党派的人,因不受武成帝喜爱,所以她性子孤僻不爱说话。她在一众公主中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又加上相貌普通为人敏感木讷,无论宫里宫外都没个朋友,除了……裘安安。 前世莺莺也没想到,这顺荷公主武功极高。在莺莺杀了裘安安后,一向对钦容言听计从的顺荷竟红着眼杀到了东宫,若不是当时有钦容护着她,莺莺在她手上还真讨不到好,后来顺荷一声不吭被钦容赶走了,莺莺只当她放弃了,谁知她竟去刺杀顾凌霄。 所以……情急之下莺莺当着顾凌霄的面弄死了顺荷,本就有了裂痕的兄妹因顺荷之死彻底决裂。 上了画舫,莺莺想着顺荷公主的事,不由就跟在了她身后。 顺荷公主出来没带一名宫婢,她独自往偏僻的角落走,人来人往间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她跄踉着后倒,莺莺下意识伸手去扶。 “你没事吧?”看着顺荷公主那张普通的脸,莺莺不由想起她前世红着眼杀人的模样。 顺荷公主愣了愣,站稳后她抬头看了眼莺莺,接着摇了摇头沉默离开。 莺莺站在原地未动,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等了等又跟在了顺荷身后,直到绕到画舫的另一边,她看到钦容负手立在船栏侧,莺莺脚步瞬间止住,隐在舫后没再靠近。 隔着一段距离,莺莺并没看到顺荷同钦容过多交谈,或者说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人打断了。 来人是张家大小姐张凌雪,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钦容看,莺莺虽然听不清她在同钦容说什么,但她想象得出张凌雪娇滴滴的语气,更能看到钦容侧过面容听她讲话,薄唇轻轻弯起时温柔缱绻。 这简直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莺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钦容看,险些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重活一世,莺莺已经没了前世的冲动和愤怒,所以在看到张凌雪对着钦容捂嘴轻笑时,莺莺默默转身离开了这里。 湖面的水波荡起一层又一层,钦容如玉的手搭在了朱红木栏上。在莺莺离开时,他轻侧的面容微抬,含着笑意的双眸温柔过头尽显无情。 “……” 除了躲避钦容,莺莺在这画舫上还需躲着兆时太子。只是她运气不太好,才躲开钦容迎面就与兆时撞上,莺莺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要往别处走,兆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问:“你跑什么?” 莺莺干笑,死不承认道:“我没跑啊。” 兆时皱了皱眉,他身边跟着的是五皇子和八皇子,两人都是太子党派,见到莺莺一人笑着道:“四哥正着你呢,哥哥们在前面组了小宴,莺莺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 太子组宴,宴席上自然会有名门贵公子,按莺莺的性子来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任谁都没料到莺莺竟然拒绝了,她将兆时太子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扯开,随口编着理由:“我正找我哥哥呢,今天是真不巧,说好了要陪他一天,所以你们去吧莺莺就不去凑热闹了。” 话音落,莺莺生怕兆时纠缠她溜得飞快,五皇子诧异看着莺莺跑远,心直口快道:“四哥,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在躲你。” 兆时太子面无表情看着莺莺离开,他收回手一言未发,甩了下袖子大步朝前走去。 从兆时那里逃出来后,莺莺就满画舫寻找顾凌霄。 这艘画舫极大,一共有三层,莺莺进入舫内发现一层多是在玩推牌九,想来她哥哥不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莺莺正想去二楼找找,不远处有人喊了她一声,莺莺寻声看去发现顾凌霄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哥哥!” 莺莺穿过桌牌朝顾凌霄跑去,靠近才发现他身边坐的人是裘郁和裘安安,唇边的笑容僵了一分,莺莺看向面前的小木桌,有些迟疑道:“哥哥这是……” 顾凌霄示意莺莺坐下,“李公子有事出去了,这边人不够你过来顶几局。” 原本这牌局是裘郁的朋友李公子组的,李公子刚好与顾凌霄熟识,就拉着他过来一起玩。几人正在兴头上,谁知李公子说走就走他们这边一时没了人,顾凌霄想着借此机会缓解裘安安和自家妹妹的矛盾,就拉着莺莺过来一起玩。 推牌九是以骨牌点数的大小分胜负,一般轮流坐庄。 莺莺前世因为闲着无事跟着兆时太子玩过一段时间,她不爱动脑,对牌时也做不到其他人那般不露声色,因为屡战屡败很快就没了兴趣。 想着与其紧盯着哥哥和裘安安,倒不如把他们聚在一起玩到游湖结束。 第一局由莺莺做庄,她想了想步骤,砌好牌后拿出筛子掷出点数,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她给每个人发牌。裘郁一向话少,可能因顾凌霄在场的缘故裘安安话也不多,同莺莺说话时虽有些别扭,但也不算太差。 毫无疑问,第一局莺莺做庄惨败。 输了就要按注给钱,因裘郁全程压着莺莺,所以他赢来的银票也最多。莺莺摸出钱袋将钱一一分出去,裘郁眼皮不抬收下了就算了,竟然连顾凌霄也把钱收了去。 “哥哥……”莺莺委屈喊了顾凌霄一声,她可是他亲妹妹啊。 这局轮到顾凌霄做庄,他敷衍拍了拍莺莺的头安慰,“乖啊,牌场无亲情。” 当钦容过来看牌的时候,莺莺已经连输数局。小姑娘手中捏着牌不时看看其他三人,在与庄家对牌时她算着点数,钦容站在她身后将她的牌面看的一清二楚,勾着唇无声笑。 就算钦容不说话,但莺莺就坐在风口,他身上的气息借着风扑面而来,莺莺根本无法装不在意。 闻着风中飘来的淡淡雅香,莺莺不由就想起清晨做的梦,梦中钦容的气息无处不在,雅香混合着醉人的荷花香气,还有…… “莺莺。” “莺莺?” “顾莺莺你想什么呢,到你了!” 想的不由有些出神,莺莺被裘安安推了一把才发现一局结束,这次又轮到她做庄了。手忙脚乱砌牌掷骰,期间顾凌霄借口胳膊酸痛拉钦容入局,二人面对面坐着,莺莺一看到他更加没了分寸。 “……我的钱袋已经空了。”无论做不做庄,莺莺一直再输,等到与钦容对牌时她手中捏了两张点数最小的牌,再比大时输的一败涂地。 她也就赢过裘安安几局,但这几局比不过她在剩下三个男人手中吃的亏。当初与兆时太子玩时她都没那么心累过,再次与钦容对上视线,莺莺见他风轻云淡用玉骨牌敲了敲桌面,一口气没上来将钱袋丢在了桌上。 “我不玩了。” 莺莺早就没了耐性,她一把拉过在一旁忍笑的顾凌霄,将他按在椅子上命令道:“我不管,哥哥你要把我的钱都赢回来!” 自重生起,这还是莺莺第一次给顾凌霄撒泼,撂下这句话她就跑了出去,顾凌霄没忍住笑了出来,摇着头道:“这丫头真是没一点牌品。” 玩急眼就跑。 莺莺哪里是玩急了眼,她是和钦容、裘郁对牌时心理压力太大,实在受不了才跑了出来。 总之裘安安此时和顾凌霄老老实实待在舫内就是安全的,莺莺到甲板上吹了吹风,远远能看到不远处青黑一片的溪山。她望着那片模糊无际的轮廓,如画如境莫名让人心生畏惧。 莺莺忽然疑惑,她前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跑进溪山里面去呢? “系统……”莺莺恍惚记起,那次她出意外进溪山寻她的人不止有顾凌霄,好像还有裘安安。 联想到前世顺荷临死前质问顾凌霄的话,莺莺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某处疑点,张口刚要同系统说话,耳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有人尖叫了一声喊道:“啊,那是谁落水了?” 莺莺寻声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激烈晃动,然而落水的人直直下坠竟毫不挣扎。莺莺不知听谁喊了声‘燕宁殿下’,她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人。 “顾莺莺!” 裘安安扭头刚好看向窗外,在看到莺莺跳船时她的手一哆嗦骨牌落地,不由惊呼出声。与此同时牌桌上的几人迅速站了起来,因接二连三的落水,画舫内乱成一团。 第33章 囚三十三天 溪山湖很深, 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莺莺是第一个跳下来救人的, 说起来她也不确定掉入湖中的人是不是燕宁, 她只知道自己跳湖前大脑一片空白, 就只是单纯的想把人救上来。 湖水晃动,莺莺很快在前面看到漂浮的白衣,她奋力游过去拉住那人的手,使出全部的力气把他往水面拉。 阳光照入湖水内, 衣衫与发丝全部纠缠在一起, 接二连三的跳水声引得湖面波动厉害, 随着莺莺露出水面,很快有人过来帮忙。 “快过来看看燕宁殿下怎么样了!” 直到莺莺呼吸到新鲜空气,才知自己救上来的真的是燕宁, 正要往画舫上爬,一只手迅速将她拉了上来,不等她看清来人眼前就被一件外衫遮住,宽大的衣服将她整个包住,莺莺往下扒了扒露出脑袋。 “还好吗?”脱下外袍,钦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锦白缎袍,他屈膝蹲在莺莺面前时领口大敞,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 莺莺坐在地上,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很快浸湿钦容的衣袍, 她平稳着呼吸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咳了几声道:“我没事。” 目光越到钦容的身后, 被救回来的燕宁脸色苍白呛了几口水, 被人搀扶着起身时意识不清。 “去扶殿下回去休息。”华乐公主寒着脸赶来,平日端庄冷艳的她这会儿脸色极为难看,跟在她身侧的下人一声都不敢吭。 因燕宁的情况不明,华乐不便在这久留,她走上前对莺莺道了谢就匆匆离开。不知是不是莺莺敏感了,她感觉华乐临走时扫她的那一眼带着满满的警惕,让她很不舒服。 因画舫引起的躁动聚集了太多人,顾凌霄等人慢了钦容一步,他跑过来见莺莺无事,吓得赶紧跪下来抱了抱她,“吓死哥哥了。” “你要出了事爹能打死我。” 顾凌霄担忧过后一阵后怕,接着他放开莺莺开始训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冲动,溪山湖你也敢跳,是觉得自己命长不够你霍霍的是不是!” 莺莺的额头被顾凌霄戳了好几下,她吃痛下意识后躲,肩膀被身侧的人圈住,莺莺没察觉小声反驳道:“我又不是跳下去玩的,这不是为了救人嘛~” “画舫上这么多人,用得着你下去救?” 莺莺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反应哪有我快,等他们下去,燕宁早就沉底了……” “你!”顾凌霄被莺莺噎着,两种情绪互相交替,他气是担心妹妹真的出了事,同时又对自家妹妹救人的举动感到欣慰。 “下次不能再这般冲动了。”顾凌霄又说了她几句,毕竟救人也要量力而行。 钦容自顾凌霄来后一直很安静,他搂着莺莺的肩膀,虽将人大半护入怀中却未制止顾凌霄的训斥。顾凌霄毕竟是莺莺的亲哥哥,哪怕训斥莺莺时语气再严厉些也是对的,更何况钦容觉得顾凌霄说的没错,莺莺做事实在太冲动了。 溪山湖深不见底,往年也不是没淹死过会水的人,更何况莺莺怎能保证下去救人时不会出意外?而且落水的还是南音国的皇子。 想到这里,钦容面色沉了沉,他任由顾凌霄戳着莺莺的额头教育,直到感觉怀中的人缩了缩身体打出喷嚏。 “好了。”钦容拂开顾凌霄的手将人护住,低眸见莺莺额头都被戳红了。 湖上的风泛凉,他罩在莺莺身上的外衫已经半湿。抬手温柔擦拭干她脸上的水渍,钦容直接将莺莺打横抱起,“我先带她去换衣服。” 顾凌霄愣了愣点头,直到钦容走出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啧了一声。 这算什么事? 顾凌霄神色复杂,他一个亲哥哥就站在眼前,结果自家妹子落了水却被旁人当着面抢走了?! 钦容就算有着哥哥的身份但毕竟是个男人,莺莺落了水与他接触多有不便。裘安安一直站在顾凌霄身侧,想了想她安慰顾凌霄道:“顾大哥莫担心,我跟上去看看。” 顾凌霄脸色好了些,点了点头看向裘安安,“有劳了。” “……” 燕宁落水不是小事,何况还不知是意外落水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两艘画舫相距不远,这边出了事武成帝那边很快察觉,等画舫靠了岸,以兆时太子为首,钦容等几位皇子很快收到了传唤,武成帝冷着脸道:“你们是朕的儿子,是这北域国的皇子。朕只是让你们看护好一艘画舫你们都做不到,这北域国又如何能护?” 两艘画舫,原本是武成帝和顾皇后分开而行,这样两边都能有个管事的。 这次武成帝特意没让顾皇后过去,为了就是看看他的这些儿子能不能镇住这些世家公子哥,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次竟又让南音国的皇子出了事,而且人还是顾莺莺救上来的。 “太子!”武成帝目光扫过钦容,最后死死盯着兆时太子看。 画舫上的事武成帝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燕宁和莺莺相继落水时,钦容反应极快迅速派人下去救,而兆时太子却在三楼同一众皇子公子哥宴饮,等人都救上来了才得知出了事。 闻到兆时太子身上的酒气,武成帝呼吸剧烈起伏着,最后咬着牙只吐出几个字:“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 此话一出,兆时太子白着一张脸跪下,屋内的人随着他一起跪下请罪。 . 莺莺是被裘安安送回清波居的。 画舫上有热水,裘安安派人打来热水后,还细心为莺莺寻来了换洗的衣物。莺莺本就没什么大碍,泡完热水澡后人更加活蹦乱跳。 期间张凌雪等几名贵女来看过莺莺,除去那几名战战兢兢被爹娘硬逼着过来刷好感的贵女,也就只有张凌雪落落大方。 她搅着手帕在心口拍了拍,声音娇滴滴道,“刚刚真是吓死姐姐了,还好莺莺妹妹无事。” 说起来这张凌雪也是个人物,几乎全皇城的人都知莺莺看上了钦容,也就只有她一人敢明目张胆同钦容说话。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早年张凌雪同她的小姐妹在背后说莺莺的坏话被莺莺撞到了,虽说张凌雪并没直接参与,但莺莺看她不顺眼临走时还扯了她两巴掌,把人踹到地上时刚好让路过的钦容等几名贵公子撞到了。 这种事无论放谁身上都是奇耻大辱,爬起来找莺莺拼命都是有可能的。而张凌雪呢?她当日只是爬起来哭着说自己该罚,说她以后一定会好好约束自己身边的姐妹,然后再见到莺莺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竟还能对她笑的出来。 这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少,为此还有不少人对张凌雪抱不平感到委屈,裘安安就是在那时对顾莺莺厌恶到极点,她同这张凌雪关系还算可以,见她来看莺莺还暗赞她肚量好。 “裘姐姐这里有需要帮忙的吗?” 同莺莺寒暄完,张凌雪将目光转移到裘安安身上,她柔声道:“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莺莺妹妹落了水情绪可能不太稳定,不行的话我来替你照顾她。” 她是知道裘安安讨厌顾莺莺的。 裘安安紧绷的身体放松,她虽惊讶莺莺救人的举动,但因为二人的矛盾对着莺莺还是有些膈应。 “不用了。” 感激看了眼张凌雪,裘安安正要再说什么,一旁的莺莺忽然插嘴:“人家裘安安就是好心过来给我送个衣服,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好似她是我丫鬟。” 莺莺以前就不喜张凌雪说话的口吻,几句话顶出来,“瞧你这勉强的口吻,还不行的话你来照顾我,你说我落了水心情不好,是不是还觉得裘安安又蠢又闲来我这找气的?” 张凌雪的话细品之下很有问题,看似放低的姿态其实高高在上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裘安安脸色一变,忽然也觉得自己莫名就被张凌雪压了一头,张凌雪笑脸一僵没理会莺莺,拉起裘安安的手亲近道:“好些日子没见裘小公子了,他近日身体如何?” “我前几日得了株人参,回去就给你送去。” 莺莺歪了歪头,又赶在裘安安之前开口:“她在提醒你我欺负了你弟弟,你应该仇视我和她一同对付我。” 张凌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看着裘安安将自己的手扯了回去,她待不下去了匆匆要走。临走前,张凌雪还泪眼蒙蒙说了句:“我知道莺莺妹妹一直不喜欢我,以后我不会再自作多情凑过来了。” 张凌雪真的很精明,说完这句话就开门跑了出去,不知道的还当她在这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有莺莺觉得张凌雪是怕自己跑慢了被她抓住打一顿。 等张凌雪走后,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裘安安不知该作何反应站在原地没说话,好在晓黛回来的及时,她面无表情抬步就要出去,却在推门时听到莺莺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裘安安根本就没指望莺莺会感激她,扭头看了莺莺一眼,见她眨了眨眼睛正托着脸颊对她笑,裘安安皱着眉别扭道:“你少招惹我们裘家就算是谢了!” 莺莺无辜道:“我已经好久没去招惹你弟弟了。” 还真是,画舫上推牌九时也没多看裘郁一眼。 裘安安差点就点头了,反应过来后恶狠狠又瞪了莺莺一眼,她故作凶狠道:“继续保持,以后也不准招惹!” 在裘安安甩门的声音中,莺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等屋内只剩她一人时,她低声问系统:“你是不是知道,哥哥和裘安安会在这九华行宫发生什么事?” 不然那日它也不会反问她,‘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系统似是在迟疑,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这次回的很快:【精魄的能力十分强大,我怕提前告诉你会让你冲动行事。】 “怎么算是冲动行事?”莺莺冷哼了声:“就算你不说,我现在也知道了。” 前世莺莺在溪山里磕了头,对那段记忆模模糊糊记得不全。再加上从溪山回来后她就一心想着征服钦容,没心没肺也没过多回忆这段往事,是今日在画舫上看到溪山全景才打开了记忆。 莺莺在溪山受伤不是意外,她是遇到刺杀慌忙中逃跑时磕到了头。当时幸好顾凌霄赶来的及时,但因为那日下着大雨顾凌霄赶来的又急,护着莺莺离开时他被刺客伤了腿,二人滚落在地一路磕磕碰碰,莺莺疼的发懵,那是她最后的记忆。 那么多的刺客,受了伤的顾凌霄是怎样带着昏迷的她逃离溪山的? 莺莺一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今日她见到了顺荷公主,忽然想起前世她去刺杀顾凌霄时,对他尖声吼出的那句话。 她说:【早知会落得今日结局,你说安安会不会后悔用命救了你们两兄妹!】 当时顺荷的剑就架在顾凌霄的脖子上,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莺莺刚好入顾府,见到眼前这一幕想也不想拔剑刺向顺荷,她偷袭成功,顺荷也被她一剑穿心。 生怕再有什么变故,莺莺抽剑抽的毫不留情,顺荷的血溅到她的脸上,也溅到顾凌霄的身上。 好似早就料到自己会是这种结局,又或者说顺荷根本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只是在死前盯着莺莺吃吃的笑,混着血吐出最后的话—— “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溪山。” 莺莺死不了,早在她入这具身体前系统就说过,她一定会活到原主寿终那一天。所以莺莺那时没在意顺荷的话,而顾凌霄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最恶毒的诅.咒,颤着身体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联想起前世发生的种种,重生后莺莺结合如今认识的裘安安,她不由有了推测:“前世是裘安安救了我和哥哥吧。” 莺莺虽不知她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但想来裘安安在里面遭了罪。 “你所谓的让我救裘安安和哥哥,是不是说这一世会发生与上一世一样的事情?” 忽然就变聪明的顾莺莺让系统招架不住,莺莺也没在意系统的刻意沉默。 她只是想不出系统为什么一边让她救人,一边还不告诉她会发生的事,她自己敲定了主意:“前世的源头在我,这一世只要我不踏足溪山,那么哥哥和裘安安就是安全的了。” 【就是怕你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我才没告诉你这些。】 想来时机也差不多了,系统打定了主意,加载出001号传输的记忆问:【宿主想不想知道,前世在溪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莺莺茫然,身体放松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前世都做了什么孽,这样你才能拼尽全力去救你哥哥和裘安安。】 预感这事和顾凌霄娶裘安安脱不了干系,莺莺也没犹豫,盘腿坐好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那你说吧。” 第34章 囚三十四天 暴雨天, 豆大的雨砸到树叶上浸湿脚下的土地,泥土潮湿泥泞变得极为难走。 系统所谓的告诉莺莺真相, 并不只是单纯的讲出来, 而是让莺莺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带着她回到了前世的那一日。 莺莺记得, 自己入溪山时天气只是有些阴沉, 并没有下雨。 远处闷雷滚滚,这雨是在莺莺遭遇刺客后才开始下的,她独自对抗一名刺客没问题, 两名也能强撑, 但她无法招架一群刺客的攻击。 好在那些刺客对她并没有杀意,他们像是逗猫般留给莺莺逃跑的机会,偶尔会有刺客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在尖锐的笑声中,莺莺会撕开被刺客抓过的衣袖,狠狠朝那刺客砍去。 莺莺就是在与这群刺客的你追我逃中猛烈磕在了树上, 那一刻她大脑空白天旋地转,耳边嗡鸣声不散让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起,莺莺就不太记得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她满脸的黑泥,模糊中感觉有人在笑,后来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有人晃着她的肩膀焦急喊着她:“莺莺, 莺莺你怎么了?” “你好好看看我, 我是哥哥!” 暴雨之下,莺莺看到顾凌霄在抱着她跑,两人躲在一处山洞中,顾凌霄捂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轻拍她的小脸,紧着声音唤她:“不要睡。” 其实在莺莺磕了头后,她的记忆就已经模糊了,后来从溪山出来她的伤口得到很快处理,也没觉得这伤很严重。 如今被系统带到前世,莺莺以旁观者的角度发现自己头上流了很多血,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染湿她大半衣裳,看着极为可怖。 “顾莺莺,顾凌霄你们在哪儿!” 顾凌霄是第一个得知莺莺去溪山久去不回的,他匆匆往溪山赶时裘安安正在他的身边,当时顾凌霄没顾得上她,没想到她竟然也跟了过来。 想来她还没遇到刺客,这会儿竟还敢在山里喊他们的名字。 顾凌霄哑着声音喊了声裘安安,裘安安看到他们连忙也缩入山洞,在得知情况后安抚顾凌霄:“你别着急,刚刚我追来时已经派人去给顾大人报信,咱们在这耐心藏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救咱们。” “莺莺流了好多血,我怎么能不急!”顾凌霄失了镇定,抱着莺莺一直在发抖。 伤到别处也就算了,偏偏莺莺磕到的是头,而且已经陷入昏迷。 顾凌霄等不起也不敢等,那一刻他想了很多,溪山这么大谁也不能知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眼看着那群刺客在这一片徘徊久久不散,顾凌霄低眸看着怀中的莺莺,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凉。 “我去把人引来,你找到机会带莺莺逃出去。”顾凌霄强迫自己冷静,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他也是没了办法,此时只能将莺莺的命交给裘安安,可裘安安看了他一眼直接将手背在了身后,她干脆利落道:“我不要。” “就算我会些功夫,但我只是个女子。顾莺莺她现在昏迷着完全没了行动能力,我自己还能逃出去,带着她怎么跑?” 顾凌霄怔住,喉咙上下滚动着,他也知裘安安说的是实话,不由将怀中的妹妹抱得更紧了分。 “我去引开刺客,那你自己逃出去吧。”闭了闭眸,顾凌霄再次下了决定。 裘安安皱眉看着他,“那顾莺莺怎么办?” “让她留在这里。” 顾凌霄嗓音带了分颤,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就让她……留在这里。” “我去引开刺客,让莺莺留在这里你独自逃跑。裘姑娘,顾某不奢求太多,只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逃出去,然后带着人回来救莺莺。” “求你,一定要平安出去来救莺莺,别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此时上一世的莺莺还在昏迷中,她完全不知在这一段时间里,顾凌霄和裘安安窝在这小小的山洞中做了怎样的决定。 重生后的莺莺站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卑微恳求的顾凌霄是她从未见过的。 眼泪湿了眼眶,莺莺哭的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听到裘安安很平静问他:“你腿上有伤,你觉得你能跑多远。为了救你妹妹,你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顾凌霄没说话,于是裘安安继续追问:“我很好奇,如果此时有危险的是我,你会为了我这般不要命吗?” 若是昏迷的人是她,而顾莺莺是平安无事的那一个,他会怎么选? 顾凌霄眉眼间烦躁尽显,此时根本就没心情回答裘安安这个问题,而裘安安却莫名吐出几个字:“我会选择你。” 顾凌霄抿了抿唇没有听明白,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心思去听裘安安在说什么。暴雨声模糊山内的景象,他放下莺莺握紧手中的剑,就在要冲出去时,被裘安安一把抓住了手。 “放开!”顾凌霄厉声斥了一句。 裘安安倔强拉着他不放,想也不想就说了句:“顾凌霄,我喜欢你!” 不止是顾凌霄愣住了,就连莺莺也愣住了。 没人会在这种危险关头还想着情爱,莺莺擦干净眼泪,看到裘安安一脸的坚定。她死拉着顾凌霄的手不放,快速说道:“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想嫁给你,但我很讨厌你妹妹。” “顾莺莺害我弟弟在皇城被人耻笑断了腿,此仇不共戴天。从那时起我就知自己和你没可能了,但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喜欢你。” “顾凌霄,这话我原本想在心里藏一辈子,但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虽然我讨厌顾莺莺,但我不想让你死,现在你们兄妹二人一个受伤一个昏迷不醒,总归就只有我一个会些功夫又腿脚灵便,所以我去帮你引开刺客,你带着你妹妹逃出去。” “但你要记着,我做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喜欢你,和心疼你妹妹无关!” 莺莺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裘安安从洞里爬出来朝反方向跑去,她挥开顾凌霄的手时毫不犹豫,眼睛中满满都是泪。 裘安安说:“我不像你,为了妹妹肯丢掉性命,我弟弟和爹爹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出去,而我也会努力活着。” “顾凌霄,我活着等你回来救我。” 很凑巧,那日莺莺穿的是粉色衣裙,而裘安安穿的也是粉色衣裙。她身上沾了莺莺不少的血,不经意间又将自己的脸擦花,暴雨下她无形中被那群刺客当成了顾莺莺,最后,被抓住按在了肮脏的泥地上。 顾凌霄带着莺莺逃出去了,他瘸着腿一瘸一拐在出山的途中遇到了钦容,直到把莺莺交到钦容手中才放了心。 在他带着莺莺逃出去后,而裘安安被刺客当成莺莺百般折辱,无数次她想自尽又忍耐住,在刺客们放肆的大笑中她被人掐住脖子,有刺客笑嘻嘻道:“顾莺莺是吗?”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雇主可不想让你轻轻快快死去。” 大雨倾盆,裘安安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一声不吭,她想等的人始终没有等来,在看到刺客举起剑时她闭上眼哭出声,最后她得救了,只是救她的人是景顺荷。 总是差了那么几步,顾凌霄忍着腿伤赶回溪山时,所有的刺客都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裘安安遭遇了什么,而裘安安在回去后除了脸色苍白没什么大碍。 日光下,她换了身漂亮的裙子翘着二郎腿,仰着下巴强笑着同顾凌霄炫耀:“我厉害吧,那些刺客都是我杀的。” 那些刺客身手不凡,他们到底是不是裘安安杀的顾凌霄没时间搞清楚,因为在这之后没几天莺莺就摸进了钦容房中。她同钦容的事闹得整个九华行宫都知道了,自家妹妹的清誉没了,兆时太子倒台的同时众人很快弄清了缘由。 一系列的事情让顾府焦头烂额,在顾凌霄忙前忙后处理莺莺的事情时,他并不会知道裘安安日日泡在水中什么药都敢往嘴里灌。 溪山的折.辱,再加上各种药物的侵蚀,裘安安健康的身体被摧毁成一张薄纸,而当她得知自己怀了身孕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让她整个人要疯掉。 在裘安安刻意的隐瞒下,谁也不知道她在溪山遭遇了什么,只是很多人突然觉得裘府的大小姐疯魔了,而知道这件事真相的只有顺荷公主。 最后,是顺荷公主不顾裘安安的哀求执意去找了顾凌霄,裘安安身体虚耗太厉害,在那种状态下堕胎必死无疑。得知一切真相的顾凌霄上门求娶裘安安,而裘府已经发现了裘安安怀孕的事,所以顾凌霄也顺势认下那是他的。 看似一切都圆满了,而什么都不知晓的莺莺和裘安安的矛盾才刚刚开始。 在系统送莺莺出幻境时,莺莺看到顾凌霄在月色下喝酒,他摸了摸莺莺的头轻声和她讲道理:“莺莺啊,对你嫂嫂好一点,若是没有她,你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顾凌霄说裘安安救了他的命,其实不是的,不管裘安安自己承不承认,她真正救得人是莺莺。 而顾凌霄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莺莺,这是裘安安在嫁给顾凌霄时唯一的条件,因为这对她来讲是永生难忘的耻辱。而顾凌霄出于私心,至死也为将这件事同莺莺提过。 “……” 【宿主。】 【快醒醒,出事了!】 前尘消散,莺莺在睡梦中久久未能醒来,在这个过程中晓黛推门来喊过莺莺,见莺莺睡得沉就摇了摇头出去了,此后不知过了多久,莺莺在系统一声比一声急的催促声中醒来,眨了眨眼,一滴泪顺着眼眶落下。 【任务剧情出现了,你要是不想让你哥哥和裘安安重蹈覆辙,就快点振作起来。】 精魄的力量在于无形中覆盖,谁也不知它蛰伏着会在哪一刻爆.发。好巧不巧,就在系统拉莺莺入梦时顾凌霄的命盘变红,与此同时无形的力量乍现又消失,推动着顾凌霄入了棋盘。 莺莺在梦境中耽误了太久,此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系统说今日公子哥们在溪山围场狩猎,顾凌霄已经早早过去。 “那裘安安呢?” 【自然也跟着去了。】 莺莺眉心一跳,来不及收拾情绪就要往外跑。 临走前,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粉色衣裙,只一顿就转身回了房间。她匆匆在身上换了件白色纱裙,这颜色极为刺眼,系统见状问:【你这是做什么?】 “那群刺客不是冲着我来的吗?这次我不会再给他们认错人的机会。” 重生后一直保持的淡然平静撕裂,莺莺此刻心中压抑着一团火,烧的她理智全失双目赤红。拿下挂在墙上的剑朝围场跑去,莺莺在到那时遇到了张凌雪等人。 “莺莺妹妹!”张凌雪见到她眼前一亮,似是忘了昨日的屈辱般去拉她的手,她兴奋道:“刚刚我在溪山见到只赤狐,实在是太漂亮了。” 莺莺正寻找着顾凌霄和裘安安,闻言身体一僵,忽然扭头看向张凌雪。 “原来是你。”她轻轻念出几个字,这才记起前世自己为何会独自跑入溪山,正是因为馋了张凌雪口中漂亮到快成仙的赤狐。 张凌雪笑容一僵,愣了愣茫然回问:“什么是我?” 莺莺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时间也无法细想前世的种种和这张凌雪有没有关系,但她的确有了杀意。 【宿主,你冷静一点啊。】 系统对于莺莺的情绪波动极为敏感,它不是001号,虽清楚前世莺莺是怎样的人,却并未直观感受过。此时它被莺莺情绪中的戾气震的极为不稳定,努力劝说莺莺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你哥哥和裘安安,这一世就算你不出意外,但顾凌霄的命盘的确是和前世无异。】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了莺莺,顾凌霄和裘安安依旧会遭遇前世的事。 犹如一盘凉水泼下,莺莺身上的火马上就熄灭了。张凌雪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她见莺莺脸色苍白持着剑出来的匆匆,眼睛暗光闪过凑上前问:“莺莺妹妹可是来找你哥哥的?” 见莺莺看向她,张凌雪故作无辜指了指溪山,“刚刚我看到你哥哥去里头了,哦对了,裘安安也跟在他身边呢。” 张凌雪知道莺莺霸道,裘安安和她不和她自然不喜裘安安缠着顾凌霄,本想煽风点火再说两句,莺莺推开她急匆匆往林中走,虽不知溪山中隐藏着多少危险,但这次莺莺做足了准备,已经让晓黛去找姑母搬救兵。 【往里走,他们在前面。】 莺莺一边前行一边在树上留下记号,不经意间抬了看了眼天,眼皮一跳,这天阴沉的极为突兀。 “要下雨了。”莺莺喃喃了声,这剧情简直和前世的发展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莺莺没再遇上刺客,也没有磕到头昏迷不醒。雨说下就下,按照系统的指示莺莺一路走得很快,只是松软黏腻的地面很快拖慢了她的步伐。 “现在哥哥那边是什么情况?”莺莺一直压抑着情绪,前世的场景在她脑海挥之不散。 受前世影响,现在她不敢大声呼叫,直到按着系统的指定寻到一处,地面血迹蔓延剑痕极深,显然之前有过打斗。 莺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地上捡到一块撕裂的白色袖袍,从花色上很容易判断出自女子,接着她又捡到一枚珠簪,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系统,你现在能感知到他们在哪儿吗?”莺莺声音中带了分颤。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你去前世那个山洞看看。】 莺莺爬起来就跑,前世那个时候她是昏迷的,根本就不知顾凌霄抱着她走的哪条路。但她认识刚刚出现打斗的地方,前世莺莺就是在那里磕懵了头,她摔倒在地时树下有一块巨石,与前世莺莺撞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努力搜索着系统给她看过的记忆,莺莺步伐极快的朝着一处走。她此刻正在刺客聚集的危险区域,一时不察被分散搜人的刺客看到,刺客大喊了一句:“人在这里!” 很快,莺莺就被三名刺客包围了,兴许是从梦中带出来的戾意未散,莺莺发着一股狠劲比前世厉害一些,不过到底是许久没碰过剑了,莺莺在应敌时被刺客划伤了胳膊,腿上也受了伤。 好在,这个过程中莺莺杀了两名刺客,在四处躲藏剩下的刺客追杀时,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 一枚小石子咕噜噜滚到她的脚边,雨越下越大,莺莺抹了把脸朝来源看去,见到草丛遮掩下露出一小片白色衣角,裘安安扒开草丛对她招了招手。 “快点过来!”裘安安着急道。 总算找到他们了! 莺莺心下一松跑了过去,拨开草丛钻进山洞中时,她发现裘安安蜷缩着抱了个人,正是她苦寻的顾凌霄。 “莺莺,你哥哥受伤了,我、我们遇到了刺客……” 莺莺目光扫到裘安安的衣服,刺眼的雪白与莺莺衣裙的颜色一模一样。果然是同系统说的那般,提前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莺莺怎样预防都逃不过有强大精魄覆盖的赤色命盘。 顾凌霄受了重伤已经昏过去了,莺莺努力保持着冷静给顾凌霄查看着伤势,虽然这世他腿上没伤,却磕到了头。 裘安安说,她一路跟着顾凌霄,却在半路跟丢了他。后来她不知怎的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危机之下是顾凌霄救了她,两人一路逃命,顾凌霄强撑着带她躲进来后就昏了过去。 “你没事吗?”莺莺看到裘安安衣裙撕裂,领口大敞脖子上还有掐痕。 裘安安愣了愣,她捂着顾凌霄一直流血的伤口,摇了摇头焦急询问莺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外面的刺客一直在找我们。” 莺莺对顾凌霄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她看了眼外面的雨帘道:“我来时已经通知了晓黛,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很快是有多快,溪山这么大他们何时才能寻到此处,顾莺莺,你哥哥的伤一直在流血,等不了多久的。” 就是这么戏剧化,莺莺此时窝在这山洞中,突然理解了前世顾凌霄的紧张与裘安安的冷静。如今角色互换,裘安安成了失了冷静的那个,她哭着抱紧顾凌霄,抽泣着道:“他是为了救我。” “那刺客在抓到你时,有没有喊我的名字?” 莺莺忽然的问题换来裘安安的呆愣,她点了点头,接着很快清楚了怎么回事,“有人想害你们兄妹。” 山洞中忽然陷入沉默,大雨冲刷下雨水灌入,莺莺受伤的腿有些发麻。不敢拿顾凌霄的命来赌,莺莺握着剑下了决定,正要说话时裘安安忽然道:“你的伤严重吗?” 莺莺动了动腿,“不算严重。” 皮外伤,只是血流的多了些。 裘安安扫了眼她的伤势,皱了皱眉似不信她的话,又默了片刻,她咬着牙道:“顾大哥等不了了,如今你和你哥哥都有伤,咱们三个在一起谁也逃不出去。” “我去引开那些刺客,你找机会带你哥哥出去。” 莺莺愣住,“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那些刺客是奔着我来的。” “所以呢?让你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出去引开刺客?我带着你哥哥逃跑?” 裘安安笑了笑,“顾莺莺,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你哥哥。虽没奢望他能给我什么回应,但我也不想让他醒来时认为我是贪生怕死推你出去挡.枪的人。” “抛却恩怨,我喜欢你哥哥又长你一岁,如今又是唯一腿脚方便能逃跑的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引刺客,若是在这个时候计较刺客是奔着谁来的,咱们三个都死在这算了。” 时间不等人,裘安安摸着手下黏湿的血液,已经等不下去了。她轻轻将顾凌霄放下地上,就在起身时忽然被莺莺抱住了。 裘安安只当她害怕,僵硬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别怕,我会尽力把那群刺客引开,你抓住机会快些带你哥哥出去。” “还有,就算我再喜欢你哥哥,也不想把命扔给你们兄妹二人,你若是有良心就快些回来救我。若是让我死在这里,我做鬼都要缠着你们兄妹二人,顾莺莺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莺莺嗓子发哑,却一直紧紧抱着裘安安没有放开。 说不害怕是假的,裘安安的眼泪一直在掉,强撑着想要把人推开,然而莺莺一直抱着她不松手,裘安安抽噎出声,恶狠狠推了她一下,“快滚开,你还要不要你哥哥了。” 莺莺摇了摇头,紧紧抱着裘安安道:“我要哥哥,也不要你出事。” “裘安安,谢谢你。” “这次我不要再让你替我受苦,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去抗。” 几乎是不给裘安安反应的时间,莺莺抓起剑就往外跑,裘安安失声没能扯住她。莺莺没有回头,淤积在内心的情绪随着她跑出来得到释放,很快也迎来刺客的注意。 “系统,我忽然觉得,你所谓的任务是让我来赎罪的。”莺莺一直引着刺客往反方向跑,哪怕被刺客抓住了也不害怕。 她从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厉害,前世跑的磕磕绊绊没能杀了几个刺客,这一世她的力气仿佛用不完,晓黛没有让她失望,循着她留着下印记很快找了过来。 “姑娘!”接住摔到地上的莺莺,晓黛替莺莺挡下攻击,与此同时她带来的侍卫全都冲了上来,很快扭转了战局。 晓黛搬来的救兵是钦容,向来冷静优雅的男人这会儿连伞都没顾得上打,他弯身直接将脏兮兮的莺莺抱了起来,雨水淋湿他的发,顺着他的下巴直接滴落到莺莺脸上。 莺莺一直强忍着眼泪,看到他莫名就想哭。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到他的怀中,莺莺对着他轻轻道:“留活口。” 钦容不语,手臂紧紧圈着莺莺身体发僵。 “三哥哥,留活口……”莺莺又说了一遍,她必须要知道这群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究竟是谁那么恨她。 这些侍卫都是钦容的人,其实不用莺莺说他们也会留活口。当跪在地上的刺客吐出‘张家’二字时,莺莺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抓紧钦容的衣襟,理智几乎要被淹没。 “三哥哥,放我下来。” 莺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去杀了张凌雪。 第35章 囚三十五天 前世莺莺虽然杀人无数, 但让她真正起了暴.虐杀心的人只有裘安安一个。 这一世,莺莺忽然生出了更暴戾的杀心,她要的不仅仅是张凌雪死,还要她死的很惨,甚至想拉上她一家人陪葬。 莺莺没能离开钦容的怀抱, 她被他按在怀中按得死死的, 手中的剑也被晓黛强收了去。在钦容抱着莺莺回去的时候,莺莺直勾勾盯着跪在地上的刺客看,她搂住钦容的脖子, 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道:“我想让他们死。” 钦容垂眸看了她一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 他柔声安慰着她,“审完就杀。” 说到做到,钦容很清楚莺莺在某些方面的偏执, 与其让她偷偷摸摸闯下祸事, 倒不如直接应下。 溪山这边的动静闹得不算大, 等到钦容带着莺莺回到九华行宫, 才有人将这件事告知武成帝。或许是怕莺莺在行宫内看到张凌雪,钦容将她的脸按入怀中,不顾自己的衣衫被莺莺蹭了一身的泥。 暴雨没有停歇, 钦容带莺莺回房后一直守在她的屋内, 等她沐浴完又在她胳膊和小腿上了药, 莺莺的情绪好似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戳了戳钦容的肩膀, “我哥哥和裘安安怎么样了?” “御医已经去看过,休养几天就好。”钦容将莺莺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等给她包扎好才让她躺下。 换下那身血衣,洗过澡的莺莺只着宽松寝衣,头发柔顺披在身后。莺莺打了个哈欠,她似乎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茫然看着钦容,“三哥哥不回去吗?” 屋内不知何时燃了熏香,钦容平静看了莺莺许久,他抬手遮住了莺莺的眼睛,倾身靠在她耳边吐息:“等你睡了,三哥哥就走。” 话落,安静的房中只余窗外的雨声,在封闭的房中熏香迅速浓郁。 等到钦容移开手时,莺莺已经陷入沉睡,房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主子,陛下正在找您。” 钦容应了一声,起身又看了莺莺一眼,很快离开。 “……” 张凌雪爱慕三殿下钦容,这是皇城很多人都知晓的事情。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家实则是太子党派。 此次刺杀事件看似简单动静又小,其实细细查来极为复杂。溪山内进入的并不只是一拨刺客,共有两拨,一拨是张家派出的私兵,另一拨则是张凌雪自己找的江湖高手。 两拨杀手,一拨是有目的奔着顾凌霄去,另一拨则是因为私仇奔着莺莺。 前世在顾凌霄带着莺莺逃出去后,裘安安遇到的是张凌雪的人,那些江湖高手是花钱办事,只知晓莺莺的大致长相却不认识,后来这群人被顺荷公主全部灭口,而还在寻找顾凌霄的张家私兵则被钦容的人抓个正着。 如此阴差阳错间,既隐瞒了张凌雪的罪行,又让顾家私兵也在无形中帮裘安安隐瞒了受.辱之事。 张家族系盘根交错,家主张春在都察院任右都御史。他之所以要对顾凌霄下杀手,是因为顾凌霄在云州清了当地的一窝官匪。 云州偏远,又处在边境,当地的官员正是张家旁支,而那土匪窝一直与张春的亲弟勾结,其中一名‘土匪’还是张春的私生子,更要命的是那私生子一直与他国有所交易。张家怕顾凌霄在狱中查出了什么,这才计划在溪山对他下手。 前世,兆时太子因张家的事重创根基,而张春为了保全家族,只好把自己的亲弟弟推了出来。虽然张凌雪的事情被完美的隐藏了,但随着莺莺与钦容的事出来,兆时太子彻底倒台,等到钦容称帝,才一点点将张家拔除。 这样想想,似乎张家与张凌雪并没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的倒台全因政.变又站错了队。 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只要是有权势聚集的地方朝局就瞬息万变。莺莺醒来的时候,溪山另一拨刺客落网,经过钦容的连夜审理一切水落石出。 与前世不同,这一世武成帝大怒将张家全部软禁,莺莺听晓黛说,武成帝是要将他们押回皇城再继续审。 不过是借口罢了。 莺莺再不济也是当过太子妃和皇后的人,她又怎能不清楚,像张氏这种在朝堂扎根的大族,武成帝想要借此一口气拔除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到众多太子党的势力。 莺莺不知道前世张凌雪是什么结局,但她可以帮这一世做主。 雨还未停,期间顾曼如和顾明致都来看过她,戌时钦容忙碌了一天也过来了,只是他没能待多久就被人叫走。临出门前,莺莺忽然跑到他面前拦住他,她仰头看着他问:“那三哥哥一会儿还会过来吗?” 钦容停住脚步看她,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只是道:“三哥哥还有事要忙。” 莺莺‘哦’了一声,然后在钦容的注视下慢吞吞蹭到他面前,双臂抱住他的腰身埋入他的怀中。莺莺不是很老实,小脸在他衣服上蹭了很久,她倚靠着钦容把玩着他腰间的令牌,软绵绵道:“莺莺……就是还有些害怕。” 钦容垂眸望着怀中的人,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安抚。等到莺莺抱够了退开,他才温声说了句莫名的话:“你乖一点。” 莺莺双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却在他离开后抽出了桌下的剑。 张凌雪做的事毕竟牵扯到莺莺和裘安安两位姑娘,就算二人都没事,但她们当时的确和刺客在溪山碰了面,若是此事被公之于众,她们二人的清誉必毁。 莺莺名声不好,她倒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议论自己,但裘安安是无辜的。顾曼如来时就告诉她了,顾爹爹和裘尚书联名上书武成帝,希望将这件事压下来,武成帝同意了,这就意味着不会有人知道张凌雪做了什么肮脏事。 再者莺莺和裘安安都没受到什么伤害,顾曼如猜测张凌雪最多会被赶出皇城回老家嫁人。 【宿主你要做什么?】感受到莺莺的情绪波动,系统声音有些慌张。 莺莺擦拭着手中的剑,回想着前世与今世的种种,很快她又忆起在她嫁给钦容没多久,有次偶遇张凌雪,她穿着漂亮的衣裙身边跟着一众姐妹,柔柔喊她‘太子妃’。 太恶心了。 莺莺握着剑站起身,“我咽不下这口气。” 前世的事过去了并不代表什么事都一笔勾销,既然莺莺还有前世的记忆,那她就必须给自己和裘安安报仇。 【宿主,你冷静一点啊!】 系统见莺莺推开门就往外走,它提醒道:【你忘了你在佛祖前立下的誓言了吗?】 一心向善不再行恶,弥补前世犯下的错。 莺莺脚步一停,轻声回:“我记得。” 已经入夜,九华行宫廊上挂满灯笼,地上的雨水聚集映出烛光。莺莺看着一直未停的大雨,有些茫然道:“难道去报仇就是行恶吗?” 【前世张凌雪没受到惩罚,是因为没人知道她做的恶事,如今她做的事虽然被压下来了,但陛下已经知晓真相,就算张家有心保她,你们顾家和裘家也定不会放过她。】 见莺莺似有所动摇,系统再接再厉;【刚刚你姑母不是来找过你了吗?她也说了,就算张凌雪被打发回老家,她也会暗中给张凌雪使绊子让她一生不好过,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受多了。】 莺莺静静听系统说完才摇头,“你不懂,有些人只要活着就不会悔改,哪怕吃到的苦头再多也不会悔改。” 就像她,前世做了那么多恶事,她哥哥也不是没委婉告诉过她,是裘安安帮他们在溪山引走了刺客,可莺莺没有相信,甚至一错再错,等到顾凌霄彻底不要她了,她还觉得自己的哥哥是在骗她。 【宿主!】 系统是真有些惧此时的莺莺,【你可要清楚,好人是不会杀心这么重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恶人自有天收呀。】 “原来好人这么难做。”莺莺皱了皱眉,听完系统的话竟转身回了房。 系统还以为自己说动了莺莺,谁知莺莺只是回房间拿了伞。 雨珠落在伞面啪嗒作响,雨水没一会儿浸湿了莺莺的鞋子。她一手撑伞一手拿剑,很快找到了张凌雪的房间,在这个过程中系统一直试图劝住莺莺。 莺莺隔着走廊在张凌雪的门口站了会,踏上走廊时轻声同系统道:“刚刚我一直在想,怪不得总有人说好人难做。”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我做不到单纯的白,也不想做了。” 【可是……】系统声音弱了。 莺莺缓慢收了伞,不知是在说服系统还是在说服自己:“若是像你说的那般,做好人就不能杀人,那恶人又该谁来杀?难道你不觉得,最单纯的白也最是无情吗?就像我。” 最后三个字越来越轻,莺莺忽然有些理解,前世钦容为何会那般对她了。 张家的人已全部软禁在此,张凌雪的门前自然会有人看着。莺莺在靠近时毫无意外被人拦下,她顿了顿举起手中的令牌,弯起笑容看着侍卫道:“我是奉三殿下的命令,过来审张凌雪的。” 莺莺刚才抱钦容可不是为了撒娇,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偷令牌。 有钦容的令牌在,守在门边的侍卫不得不放行。他们不是不认识莺莺,扫了眼她手中握着的剑有些犹豫。尤其是听到莺莺让他们暂时撤离时,二人对视了一眼,一人想说话又被另一人拦住。 “顾小姐请。” 右边的侍卫打开了房门,在莺莺握着剑进去后,拉着另一名侍卫迅速走到角落,“快,快去把三殿下请过来!” 那边钦容走出去很远,忽然停住了脚步。 远处闷雷滚滚,帮钦容撑着伞的侍从紧随着停下,他疑惑询问:“主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钦容不语,静默看着地面的水洼,等了片刻才原路折返。 “……” 或许莺莺让张凌雪死,是个正确的决定,有些人不死不休,只要活着就会继续害人。 哪怕事情败露被软禁在此,张凌雪竟还敢对着莺莺演戏。她捏着手帕柔弱哭着,苍白着面容道:“天地良心,我平日连阿猫阿狗都不忍杀,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害人之事。” 张凌雪不承认溪山的事,哪怕被抓的江湖杀手已经拿出物证,张凌雪仍旧咬死了自己清清白白。 不知是有人教她还是她真聪明到可怕,在这种时候她竟还有意将矛头对准裘安安,“既然是江湖杀手,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供出背后的主人,更何况凌雪一介弱女子,不会武功又怎认得他们。” “莺莺,你仔细想想裘安安为何会出现在林中,还有那些杀手怎的就将她认成了你,还刚好被你哥哥救了去。” 若不是莺莺有了判断力,还真信了张凌雪的鬼话。她缓慢抽出手中的剑,用剑尖抵在她的下巴上问:“这件事当真不是你做的?” 张凌雪身形晃了晃,咬牙道:“不是。” 于是莺莺剑尖一抖,在她下巴上划出一道血痕。张凌雪尖叫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脸哭出声。 “你真可怕。”莺莺是真被张凌雪的心计和演技吓到了。 张凌雪一直咬死不认,莺莺就把人绑了一直拿剑尖抵着她的脸,后来张凌雪似撑不住了,就抽泣着承认了这件事。她捂着脸一直在抖,失了镇定哭着道:“顾小姐我错了,我只是太恨你了。” “是你先招惹的我,若不是你让我在皇城没了脸面,我也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莺莺愣住了,她听着张凌雪一声声的求饶,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先在背后骂的我吗?” “你煽动你的好姐妹在背后毁我名声,我听到了,打你不应该吗?怎的你那些好姐妹没来害我,倒是你笑盈盈在背后对我使阴招?” 张凌雪冷笑一声:“若他们有我这家世,你试试他们敢不敢来害你!” “可人家就是没害我,而被抓的人是你。” 张凌雪又怕又恨,见迟迟没人来救自己彻底绝望。为了保住性命她对莺莺连磕好几个头,莺莺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磕,“你别喊我名字,你真正害的人是裘安安。” 张凌雪满脸的血,顾不得思考一边磕着头一边对裘安安道歉。 可她再道歉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还是恨莺莺的,所以当钦容推门进来时,张凌雪哭着喊冤枉,莺莺为防止钦容出手救人迅速动手,手起剑落,张凌雪还是让她杀了。 轰—— 潮湿的风吹进来,灭了屋内的蜡烛。 莺莺在钦容面前杀了张凌雪,随着张凌雪倒地莺莺手中的剑也掉了,她看到钦容出现往后退了一步,她还没忘前世钦容不喜她杀人。 “三哥哥。”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凌雪,莺莺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她低眸看到张凌雪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张脸被鲜血覆盖,惨状像极了前世被她推下阁楼的裘安安。 “我做错了吗?” 莺莺杀人的那一瞬间大脑空白,杀完人后手抖得厉害,在钦容朝她走来时,她不停地后退,喃喃问着自己和钦容:“三哥哥是不是也觉得莺莺不该杀人,觉得莺莺恶毒该死。” 她杀了人,手上自然沾满了张凌雪的血,她擦脸时蹭到了脸上,擦手时蹭到了衣裙上。恍恍惚惚她记起前世她杀了顺荷公主时,也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钦容眼前,钦容沉默将她抱回东宫,帮她擦拭血迹时告诉她:“莺莺的手应该干干净净,不应该沾染无辜血.腥。” 她的手……本不该沾染血.腥。 莺莺刚才的冷静失了,右手腕泛起丝丝疼意。她想要跑,却在转身时被钦容拥入怀中。 “嘘,别怕——”钦容压住莺莺的尖叫。 外面雨凉风也凉,而钦容的怀抱依旧是暖的。莺莺在靠近他时鼻息间的血气迅速消散,钦容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你没有错,莺莺在三哥哥这里一直干干净净,该死的是他们。” 钦容这么聪明,又怎能不知莺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将莺莺抱回清波居时留下人处理张凌雪的事,莺莺窝在他的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遍遍问着:“三哥哥真的觉得莺莺是好人吗?” “是。”钦容一路将她抱回房间,他搂着她温柔安慰:“莺莺没有错。”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活着,很多人也不配得到你的善良。” 这些话钦容前世都不曾和莺莺讲过,莺莺第一次听到难免发怔。她靠在钦容怀中,清澈的眼睛印出钦容的影子,哪怕脸上沾了血,那双眼睛仍旧明亮透彻,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钦容没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莺莺还有些飘忽,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是被动闭上了眼睛。这一晚太过混乱,她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她只知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而钦容正躺在她的榻上。 第36章 囚三十六天 一夜的暴雨转小,清晨时小雨滴滴答答几近停歇。 莺莺是被闷醒的, 她迷茫动了动身子, 发现手中紧紧攥着一缕头发,稍微退离才发现自己正窝在钦容怀中, 此时两人躺在同一张榻上,暖热的体温互相交融。 这里是莺莺自己的房间,没有错。 莺莺小心翼翼松开手中抓着的头发, 第一反应就是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衣服。昨天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自她杀了张凌雪后就好似喝了酒, 整个人都飘飘忽忽抓不住重心。 在看到自己衣衫完好时, 莺莺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锦被下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已经换下了那身血衣。 ……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钦容一向浅眠,莺莺掀被时他眼睫颤了颤就有转醒的迹象。门外长廊上有脚步声徘徊, 钦容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怀中的小姑娘正掀着被子发呆。 “怎么了?”初醒的男人声音低哑,伸臂压下蹿凉的薄被。 莺莺几乎是被他抱在怀中, 她左右动了动不太安分,努力和身侧的人拉开距离, “三哥哥,咱们这是……” 是怎么睡在一起的? 钦容应该还有些困倦, 他眼睫半阖侧身躺在榻上, 不细看就以为他还在熟睡中。听出莺莺的话外之意, 他眼睫眨了两下睁开,黝黑的眸很快恢复清明,他摸了摸莺莺的脸颊问:“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口吻,莫名让莺莺觉得自己成了负心人,就好似她昨晚才睡了人家结果醒来就不认账了。 “我我我我我……”莺莺是真不太记得了。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记忆断层,前世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好似每次她情绪过于激动或是失控,都很容易遗忘自己做了什么,想来昨晚杀张凌雪时她记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偏偏钦容又在那个时候出现,莺莺浑浑噩噩中就将他当成救命稻草。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钦容的贴身侍从犹豫了片刻,小声询问:“主子,您起了没?” 钦容应了一声,收回落在莺莺身上的视线,他起身从榻上坐起。 因下雨的缘故,此时的天只蒙蒙泛亮还有些昏暗,虽说钦容和莺莺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让人看见他清晨从莺莺房中出来,总归不好。 有钦容的贴身侍从在房门守着,钦容此时离开刚刚好,离开前他细致查看了番莺莺胳膊和腿上的伤,帮她上好药揉了揉她的发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 莺莺揪扯着薄被点头,等到钦容离开赶紧将晓黛唤进了房里,“快快快,你快同我说说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 潮湿的风扑面而来,钦容从莺莺房中出来时仰了仰脖子,环抱她的那只手臂微微泛麻。 任他也没有想到,昨晚莺莺竟会那样粘他,和衣陪她睡了一晚,钦容衣衫松垮,站在莺莺门外理了理敞开的衣领。 游湖时燕宁落水的事还未得到解决,如今又因为张氏惹的祸,兆时太子如今是焦头烂额。 一夜未睡,昨晚兆时太子得知张凌雪‘畏罪自杀’,半夜找去张春那密谈到天亮,疲惫回到清波居时没想到会和钦容遇到,隔着一条短短的桥廊,两个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兆时太子停下脚步,眯眸发现钦容是从莺莺房中出来的。 清晨,天蒙蒙亮,钦容从莺莺房中出来? 宽袖下的手紧紧握起,兆时太子抬步朝着钦容走去,“三殿这么早就来看莺莺?” 见到兆时太子,钦容从容不迫整理着衣襟,没理会他话中的疏离弯唇笑着道:“太子殿下这么早出来,也是来看莺莺?” 兆时太子冷冷看着钦容,抿着唇没有接话。 屋檐上不时有水珠滴落,落在地上聚集成一小片水洼,落地滴答作响。 钦容依旧风轻云淡,似是感受不到兆时太子身上的寒意,缓步迈下台阶。在经过兆时太子时,钦容似想到什么,停在他身侧温声提醒:“莺莺心情不太好这会儿还在睡着,太子殿下若是心疼她,还是晚些再过来罢。” 虽然知道钦容是从莺莺房中出来的,但兆时太子还没傻到将这话质问出来。他这位三皇兄如此聪明,也不会不清楚他去了哪里,这番好心的提醒安的是何居心,兆时太子看得分明。 明知钦容是故意挑衅,但兆时可没他那番好耐力一笑而过,也不愿那般装模作样。 “钦容。” 二人身边都带了随从,几乎是在兆时太子抓住钦容手腕的时候,两边的随从就一同抓住了剑。 “你别高兴的太早。” 兆时太子狠抓着钦容的手腕,一字一句夹杂着无边恨意,“咱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等着瞧是了。” 对比兆时的愤怒,钦容只是微微挑眉。 拂袖甩开兆时的触碰,钦容望着他只是淡淡一笑,他点了点头回应:“好,那我等着。” 往往越是愤怒搏生的野兽,越容易不管不顾暴露致命弱点。钦容走出很远才吩咐身侧的人:“这几天盯紧景兆时。” 撒了那么久的网,大鱼也该上钩了。 . 莺莺身上的寝衣并不是晓黛换的,晓黛进来面对莺莺的询问,懵懵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末了,她还呆呆问了句:“……姑娘昨晚是同三殿下一起睡的?” 莺莺老脸一红,揪起枕头砸向她,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这样看来,她身上的寝衣就是钦容换的了。 莺莺从榻上爬起来,跑到镜子前仔仔细细查看着自己的身体。她毕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两人昨晚做没做过她很清楚,而且依照钦容的性子,若是两人真发生了什么,莺莺皮肤上不可能不留痕迹,像此时这样活蹦乱跳更不可能了。 系统不解莺莺的推测,它杠道:【说不定是钦容故意不在你身上留痕迹,若是他成心不想让你发现,不痛不痒轻一些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莺莺实在不想搭理系统,但为了自己的清白还是回了,“你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钦容,但凡他想做,就没有一次是可以不痛不痒结束的。” 别看钦容平日里温文尔雅像个会怜香惜玉的,但他在那种事上同他骨子里的强势一致,极难有温柔的时候。 莺莺第一次给他下.药时,只当是药.性.太猛他才会像要吃了她似的折腾不休,后来等到大婚洞房,莺莺又安慰自己他是吃醉了酒才会把她弄哭,直到后来的一次又一次,莺莺才彻底接受温柔的钦容有如此不温柔的一面,偏偏他这内里的一面莺莺还无法同别人诉苦。 唯有一次,莺莺同姑母抱怨钦容不温柔,想让姑母帮着教训说说,姑母一开始还当她是受了委屈,直到细问得知莺莺是天天在榻上哭后,姑母才面色复杂点了点她的脑袋,叹息着让她长点心眼,这种事不准再告诉别人。 换好衣裳,莺莺用了早膳后先去看了顾凌霄。 顾凌霄伤的不重,莺莺去看他时他人还在睡着。守在他榻前等了一会儿,莺莺见自家哥哥脸色苍白,心下不安就将手落在了他的鼻间,这一幕刚好叫顾爹爹瞧见了,哭笑不得把人拉开。 “我这是生了个什么傻姑娘,你哥哥还喘着气呢。”顾明致知道莺莺也受了伤,并没像往日那般拍她的头。 莺莺昨晚杀张凌雪的事被钦容刻意压着,这件事直到清晨才传遍九华行宫。 不知情的人自然不知张凌雪是如何死的,但知晓溪山真相的人动动脑子就能想到莺莺。生怕顾爹爹来问她这件事,莺莺没敢在顾凌霄这里久留,出了房间从走廊站了片刻,莺莺犹豫着去了裘安安那里。 说起来这一世的溪山之行,受伤最轻的就是裘安安,但裘安安毕竟遇到了那群江湖杀手,虽说她及时被顾凌霄救了,但莺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 可能是今日莺莺起的太早,裘安安那边也还在睡着。 好在裘家这边没让她吃闭门羹,不知为何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随身伺候裘安安的丫鬟春喜一改往日的防备,她局促解释着:“小姐这几日休息不好,昨夜睡得也晚,这会儿还没醒呢。” “哦对了,奴婢炖了鸡汤,不如先给顾小姐盛上一碗尝尝鲜?” 好似生怕莺莺误会裘安安是故意不见她,春喜一连解释了几次自家小姐是真还未醒,她匆匆端来鸡汤留住莺莺,“顾小姐快尝尝,奴婢厨艺可好了,估计等您喝完小姐也该醒了。” 莺莺本来想走,架不住春喜的热情还是留下来喝了一碗汤。 鸡汤很热,莺莺为了乘凉就坐在院子里喝,她只想着来看裘安安了却忘了她还有个弟弟,等到裘郁从隔壁房间出来时,莺莺被鸡汤呛住咳嗽出声。 裘郁不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因为身体不好他脸色常年惨白,虽说这九华行宫比外面凉快些,但他穿的还是比一般人厚实。 一眼看到坐在院中的莺莺,裘郁皱了皱眉,却没像往常那般走开。从门边站了片刻,他清冷着声音问:“昨晚是你杀了张凌雪?” 想来他也知道溪山真相。 莺莺才不会傻到和他说实话,她歪了歪头看着廊上的少年,故作惊讶问:“张凌雪死了吗?” 死的真好。 裘郁面无表情看着她,半响似将她看透了般,嗤了声嫌弃道:“顾莺莺你演技真差。” 莺莺有些受伤,又碍于两人之前的矛盾,她摸了摸鼻子没再接话。闷着头继续喝汤,本以为裘郁会自行离开,谁知他不仅没走,反而还破天荒走到她的身边,坐到了她的对面。 第37章 囚三十七天 雨过, 清晨的风很是凉爽。 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热气升腾间, 莺莺抬头看到裘郁放大的面容。 近距离之下,莺莺发现他的气色非常的差, 一身玄色衣袍衬的他皮肤白到透明, 下眼睑发青,也就薄唇还红的似血, 莺莺不由多打量了他两眼,感觉他那唇色好似真的染了血。 “看什么?”察觉到莺莺的目光, 裘郁手肘撑在石桌,手背抵着上唇嗓音微哑。 莺莺感觉他在压制着咳嗽, 见他状态不对就好心问了句:“你身体不舒服吗?” 裘郁轻咳,皱了皱眉没理会莺莺。 抬手将春喜唤来, 他指了指莺莺面前的鸡汤道:“给我也盛一碗。” “……少爷。”春喜站着没动,她有些犹豫的开口:“大夫说了,您这几日不能食荤腥。” 事实上裘郁因为体弱肠胃又差, 他一年到头都清汤寡水, 多是药膳。 趁着裘郁沉默的空隙, 春喜试探道:“奴婢刚看到春月给您熬了药粥, 味道也是极好的, 不如给您盛上一碗?” 裘郁虽然阴沉脾气差,但在这方面极少对下人动怒, 他一直不说话, 就是同意的意思。春喜极为高兴, 生怕裘郁反悔似的匆匆跑去后厨,莺莺见裘郁似要在这里用膳,想着赶紧喝完赶紧离开,尽量与他减少接触。 春喜的厨艺极好,这鸡汤不知被她炖了多久,碎肉入口即化,就连汤里的小蔬菜都带着肉味。 莺莺独自吃的欢畅,她不去看裘郁,自然不会知道裘郁正看着她。 清风卷起莺莺宽敞的袖子,今日她穿了一件藕粉卷边衣裙,轻薄的袖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下滑,露出她纤细的手腕。毕竟是夏季的衣服,姑娘家白嫩的脖颈暴.露,随着莺莺的低头,裘郁看到她脖子上有一条细红线,蔓延入她的衣襟内。 春喜很快端着药粥回来,莺莺好奇瞅了一眼,只见那药粥白绿泛着一丝苦味,香气完全被鸡汤掩盖。 裘郁不知是胃口不好还是嫌弃药粥难吃,他拿着瓷勺在粥里搅了搅,低垂着眼睫倦懒无力。 可能是觉得莺莺吃鸡汤吃的太香了,裘郁心里不平衡存心恶心人:“我听说,张凌雪死相极惨,整张脸血肉模糊都被挠烂了,被侍卫发现时浑身都是血。” 莺莺的嘴唇因为喝了鸡汤油亮发红,她嘴巴塞得鼓鼓的,在听到裘郁的话后抬起黑亮的眼睛,表情有些难言。 怎得就整张脸都挠烂了,莺莺杀人那会可清醒着呢。她就只在张凌雪狡辩时用剑尖在她脸上划了两下,就两下,最后一剑刺心干净利落,根本就没裘郁说的那么恐怖。 “她……活该。”猜想裘郁可能是在诈她,所以莺莺吞回了那些辩解,只吐出这三个字。 裘郁难得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他轻轻嗯了声,唇瓣上扬荡出一抹弧度,眼睫轻弯时笑起来很有少年感。 “的确是活该。”他低声赞同。 裘郁极少笑,也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时能冲散眉眼间的阴郁,翩翩少年干净无瑕。 莺莺前世就是因为偶见裘郁一抹笑容才对他死缠烂打,为了逗他笑,莺莺绞尽脑汁热脸贴他冷屁股,后来就是因失了耐性才直接把人绑回了家。 或许裘郁是知道自己哪里戳中的莺莺,不然他也不会在莺莺成了太子妃后,为了陷害她遥遥对着她笑,那瞬间绽放的小白莲激得莺莺心.神荡漾,一时把控不住才会去摸他干干净净的笑颜。 就像此刻,莺莺看到裘郁笑还是愣了好一会儿,心里就好似被小勾子挠了下痒痒麻麻,裘郁察觉到莺莺的呆愣后迅速收敛笑容,微微眯眸喊她:“顾莺莺。” 莺莺回神,迅速按死心里的那点小.色.心,她嗯嗯敷衍两声垂下头继续喝鸡汤,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罪行。 裘郁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夸了莺莺一句:“你总算办了件人事,可惜该狠的时候不够狠,昨夜有三殿下护着,你完全可以下手再重些。” 看来他是认定莺莺动手杀了张凌雪了。 莺莺有些郁闷,转念也很快释怀。想想也是,裘郁毕竟是钦容的亲信,会知道这种机密消息并不难。 总之说多错多,就算裘郁认定了是她杀的人,莺莺也没有同他在这件事多聊,她杀张凌雪只是为了报仇,并不代表她喜欢杀人、不膈应这件事,下意识不愿意多提。 一碗药粥很快放凉,裘郁至始至终没动一口。莺莺后来也不是感觉不到裘郁的目光,她低着头吸溜入一口银丝,听到裘郁凉凉说了句:“你吃的可真香。” 莺莺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看了眼对面让人没食欲的药粥,她扭头见春喜不在院里,就客气问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你偷偷喝一口我的?” 裘郁性子阴沉也不贴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莺莺说这么多话。喜欢的玩笑开一次就够了,再说裘郁这次对她态度还算不错,莺莺就以为他是馋了她的鸡汤,又不好意思开口。 裘郁眉心一跳,不知是被戳中了心思还是气着了,捏在手中的瓷勺掉入碗中发出脆响。他脸色难看没压抑住咳嗽,抵着唇咳了好久。 想到裘郁小了她一岁,平日里连个鸡汤都喝不着,莺莺越想越觉得这弟弟可怜。如今见他这般激动以为他是被戳中了心思不好意思了,就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吱—— 不远处房门被人匆匆推开,洗漱完的裘安安推开门出来,在看到莺莺和裘郁坐在一起时脚步停住,直接愣在原地。 裘郁的身子时好时坏,这几日大雨寒气入体,又因为昨夜未睡淋了雨,清晨心口发闷吐了血,这会儿被莺莺一气愈加难受,唇齿间血腥味蔓延。 莺莺以为裘郁是从钦容那得知了张凌雪的死亡真相,其实不是的。 同莺莺想法一样,昨夜裘郁也想去杀了张凌雪。那个女人差点害了他姐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裘郁都容不得她活着,只是在提剑出门时,他没想到会遇到莺莺。 莺莺没有发现他,裘郁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将昨晚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包括她逼张凌雪承认自己的罪行,还让她磕头给裘安安道歉。说实话,裘郁心里不是不惊讶,甚至还有些震撼。 原来没心没肺不干人事的小混蛋,也有清醒明是非的一面。 血腥气加剧,裘郁知道自己这是又咳血了。暗暗用手背擦拭干净唇上的血色,在裘安安出来时他从石椅上站起,不发一言离开。 莺莺的目光都被裘安安吸引了去,并没察觉到裘郁的异常,她先一步开口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想,是裘郁主动靠过来的。” 跟在裘安安身旁的春喜点了点头,证明莺莺没有撒谎。裘安安清了清嗓子,她直接忽视了这个问题,走到莺莺身边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莺莺见她状态还算不错,如实回道:“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 裘安安紧绷着脸应该不想笑,但听到莺莺这么直白的回答还是没忍住翘起来嘴角。她又清了清嗓子,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衣袖,不太自在回道:“我挺好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 莺莺拥有前世的记忆不比裘安安自在,她干巴巴回道:“都是小伤,我也挺好的。” “那你哥哥如何了?” “伤的不重,我爹爹照看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总之那天的事……多谢你了。” 莺莺摆手,“客气了,说来我也要替哥哥谢谢你。” 几轮话落,院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两人都沉默下来了。到底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不知道如何低头一个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接着又一起移开目光。 场面一度尴尬,就连春喜这个旁观者都跟着不自在。 由死敌转笑脸朋友这种事,说着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施于行动了,莺莺本就是来看看她是否安好,如今见她无事也就放了心,匆匆将鸡汤喝光准备告辞。 裘安安见她要走松了口气,心里又对她的离开有些懊悔。无意识起身送了两步,看出莺莺喜欢喝鸡汤,想也不想就说了一句:“有空再来喝鸡汤。” 话音落下察觉到这话中的对劲儿,又迅速闭上了嘴巴。 莺莺有些想笑,知道自己没事不会再往这边跑,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从裘安安那边出来,莺莺莫名的心情好。她忘了腿上有上,哼着小曲蹦跶了两步,接着又因吃痛疼的龇牙咧嘴,这一幕刚好落入顺荷公主眼中。 莺莺从晓黛那里得知,那日顺荷公主也跟着他们去了溪山寻人。与前世的走向基本一致,虽然想也知道顺荷公主是去寻裘安安的,但莺莺还是对她道了谢。 前世顺荷公主比所有人都先找到了裘安安,若不是她裘安安就没命了,而且因为这件事顺荷公主也负了伤,但为了帮好友掩盖秘密,她硬是装作若无其事连钦容都瞒了。 莺莺记得自家哥哥早年告诉过她,顺荷公主沉闷内向,让她进宫时没事去陪陪这位可怜的小公主。莺莺那会儿不听还醋自己哥哥对别人太关心,直到重活一世才知顺荷公主是真的可怜。 前世她那一辈子,身边就只有裘安安和钦容,结果对她好的哥哥被莺莺抢走了,唯一的朋友还让莺莺害死了,最后更是死在了莺莺的剑下。 想到自家哥哥当时的震惊,莺莺从心里暗下决定,之后一定好好对这位公主。 “公主是要去看裘安安吗?”莺莺主动搭话。 顺荷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从不带丫鬟。听到莺莺搭话她停下脚步,微怔下点了点头。 莺莺对她露出甜兮兮的笑容,“听三哥哥说公主殿下武功可厉害了,莺莺有空去找您学几招可以吗?” 除了钦容等几位亲信,知道顺荷会武功的人并不多。 她眸色闪了闪,没有多问又点了点头,见莺莺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她看,她抿了抿唇又回了句:“好。” 顺荷声音很温柔,她其实长得挺漂亮,只不过平日里打扮的太过素朴,又因常年木讷失了颜色。 好不容易得她一句回应,莺莺笑得更加开心了,想来顺荷不知怎样应付莺莺这种人,她动了动胳膊主动问了句:“你哥哥还好吗?” “好着呢,多谢公主挂心。”莺莺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没多缠着顺荷很快离开。 原本是准备回清波居的,但在回去的路上莺莺看到了姑母。 身为皇后,顾曼如难得没大排场出门,她穿着雍容的华袍站在池边赏莲花,身后只站了云心女官。莺莺停下脚步缩在了柱子后面,发现姑母身边还站了一个男人,细看下发现是丞相孔维。 “系统,你能听到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吗?”远远的,莺莺看到姑母在笑,好似很愉悦。 早就知道了这系统没什么用处,莺莺也指望它真能说出什么。谁知系统哼了声,直接模拟顾曼如的声音道:【想也知这种事逃不过陛下的眼睛,莺莺那孩子做事就是太莽撞了。】 系统又换成丞相孔维的声音:【臣倒觉得顾小姐聪慧过人,她既然敢直接提着剑去找张凌雪,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莺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其实就算那日钦容不出现,她也有办法把自己摘干净,只不过那法子有些笨而已。 顾曼如闻言笑了笑,声音温柔道:【好在,莺莺有钦容和陛下护着,不然本宫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莺莺这么听了几句,才知道自己杀了张凌雪的事已经不是秘密,难怪裘家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想来这种事也就只有莺莺做不会受罚,甚至说武成帝也早料到莺莺不会放过张凌雪。 旁人都只有一颗心,大概这混官场的和皇室族人都长了两颗心,好似什么事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莺莺没从姑母这听到什么蹊跷之处,很快就不让系统念了。 她想了想还是质疑了一句:“这些话不是你编的吧?” 系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愤怒道:【对,我就是编的,其实你姑母是在和孔丞相谈情说爱!】 “不准你这么说我姑母!”莺莺反驳。 要知道,前世这孔维生了反心,在钦容当上太子后引发了一场大叛乱,他反间计一层又一层,伙同其他皇子毒.杀了武成帝,又反身想要灭掉景氏皇族自立为帝。 要不是莺莺那时亲眼目睹了这场乱局,她怎么想也没想到,光风霁月为人正直的孔丞相,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也就是孔维之乱后,钦容踩着这场乱局登上了帝位。因孔维的反间计,皇室血脉死伤无数,钦容上位后竟无一方势力能与之对抗。 莺莺的哥哥因亲手斩杀了孔维平定了乱局,顾凌霄所代表的顾家迅速在朝堂站稳脚跟,不过那时莺莺已经和自家哥哥闹掰了,后来无论钦容怎样重用顾凌霄,都和她顾莺莺没了干系。 想到孔维之乱时,姑母已经故去,莺莺不担心她和孔维之间有什么密谋。莺莺很清楚如果她此时过去一定会吃一顿教训,莺莺偷偷朝反方向而去,索性又去看了燕宁。 游湖出事后,华乐公主说燕宁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被人推入了湖中。 就是因为她这一句话,兆时太子这几日苦查凶手,然而一无所获。 莺莺是近日才听说了这事,她犹豫过想去找兆时又忍住了,有一件事她压在心里一直没敢同别人说,那就是当日她跳湖下去救燕宁时,曾两次错开了燕宁的手。 不是没有抓住,是莺莺抓住他后,燕宁自己又甩开了。若一次是莺莺在水流下感知错误,难不成两次都是意外? 若是华乐公主在说谎,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是燕宁主动跳的湖。 “……” 第38章 囚三十八天 落水后,燕宁的情况并不好, 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 他的房外堵了两排冷面侍卫。 莺莺去看他时他还在榻上休养,房内苦药扑鼻, 燕宁的黑白两只小猫正蜷缩在他的身上睡觉, 看到莺莺进来他寻声望来, 眸光微微闪烁。 “你……还好吗?”莺莺坐椅子上望向他,没想到燕宁会病的这般严重。 明明只是落水, 燕宁却好似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他唇瓣发白勾起浅浅的弧度,似嘲讽自己:“挺好的。” 总之还活着就是了。 见到燕宁这副样子,莺莺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对于燕宁, 她总是抱有几分善意,如今见这房内只有他一人,她酝酿了下开口:“其实……” “莺莺!”话才起头,榻上的燕宁声线微颤, 忽然提升声音打断了她。 听惯了顾姑娘、顾小姐, 这还是莺莺第一次听燕宁如此亲近唤她。微怔下看向燕宁,莺莺只见他勉强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两只小猫道:“能帮我把它们抱到一旁去吗?” “它们太重了。” “好啊。”莺莺点了点头没做它想, 她走上前刚要去抱那两坨软绵绵的小东西, 燕宁的手臂垂落, 忽然抚了下莺莺的手背。 像是很自然的垂落, 燕宁抚过莺莺手背的动作又轻又快, 若不是莺莺对于肢体的触碰过于敏感,还真发现不了异常。不觉得燕宁是会吃她豆腐的那种人,莺莺抬眸看向他时抿了抿唇瓣。 燕宁没有看她,他眼睫垂着下巴尖削,薄唇微张无声吐出两个字—— 快走。 莺莺看明白后脸颊侧了侧,余光瞥到屏风后似有阴影,细看下露出一丝微闪的华袍。 “燕宁殿下,小宝真是越来越黑了。”莺莺慢吞吞将手中的那两只小猫移了位置,手还特意在那只小白猫头上顺了顺。 其实莺莺记得很清楚,小白猫才叫小宝,黑色的猫咪叫阿贝。她一边说着小宝黑一边摸着小白猫的脑袋,其实是在反告诉燕宁,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想来此时这房中并不安全,明明在房中却隐匿在屏风后不见她的华乐公主就已经说明问题。 莺莺将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似是而非又和燕宁胡扯了几句,得知燕宁本人不会有事,放了心就装作有事的样子很快告辞。 随着莺莺的离开,静谧的房中只剩猫咪的呼噜声,华乐公主甩了甩衣袖从屏风后出来,她冷笑了声道:“看来你同这位顾家小姐关系不错。” 燕宁手指颤了颤,抬眸看着华乐回道:“并不相熟,是她一直在缠着我不放。” “是吗?”华乐挑了挑眉,红唇勾起笑得很是玩味。 随着房门再次推开,有下人端着药进来,又有几人进来移开桌子清扫,只见桌下满是药汁和碎瓷片。 屋内的药味越加浓厚,华乐瞥了眼榻上的人,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华袍嗤了声:“你有本事就继续寻死,你看看是你死的快,还是本宫的手伸的快。” 似是被华乐掐住了什么命门,燕宁的肩膀颤了颤终是端过了那碗药。 随着药汁入口,华乐的表情也有所好转,她走到榻前看着燕宁,轻碰他的肩膀柔和了语气:“你闹也该有个限度,当初决定来北域国时,你就应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燕宁闭了闭眼睛,他背抵在墙上苦笑着道:“可惜我料得到自己的结局,却料不到人心。” 若人心可一成不变,又哪来那么多的何必当初。 “……” 莺莺一从燕宁的院中出来,很快询问系统:“刚刚藏在房中那人是不是华乐公主?” 系统声音刺刺拉拉变成了机械音:【这么强烈的干扰,应该是的。】 倒不是它不想提醒莺莺,而是只要莺莺一靠近燕宁和华乐公主,它这边程序就会混乱。 莺莺皱了皱眉,因华乐公主这一手心里多了分防备,看来,她之后的确要减少与这对兄妹的接触了,尤其是那位华乐公主。 莺莺在外面溜达了一天,回去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密切关注着,兆时太子在得知莺莺一连去了多处唯独没来他找时,他心里暴躁的厉害,直接挥落桌上的东西。 “枉孤对她那么好,她竟真一点不惦记着孤!” 兆时太子身份高贵,能和莺莺混在一起主要还是性子合拍。之前他也没觉得自己多在意莺莺,如今见她对自己又躲又藏偏偏只对着钦容亲近,不由生出莫名滋味。 “你说。”就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兆时太子忽然冷静了。 他喉咙滚了滚看向翼飞,握紧拳头道:“是不是她也觉得孤落魄要倒了,不稀罕孤了?” 翼飞对于莺莺并不了解,还真不好判断。不过近几日的确有不少太.子党的大臣倒向钦容那方,想来官场上趋炎附势、墙倒众人推那套适用于任何人身上,所以翼飞只迟疑一瞬就点了头。 以前莺莺就算喜欢钦容,对兆时也从未这般冷淡过,如今肉眼可见,莺莺对兆时太子的确不亲近了。 “主子,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兆时太子冷笑了下,“还能怎么办。” 就算莺莺不是因他落魄而疏远的他,但张家之事与他利益相关,如今莺莺又亲手杀了张凌雪,二人终会生出嫌隙。 兆时太子讽刺笑出声,看来庸人自扰的只有他一个,亏他还心心念念着顾莺莺不想伤她的心,既然她心中都不顾及他了,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就按原计划进行吧。” 已入初伏,在过两日武成帝会在凉承殿宴请众朝臣,到时候招宣太后也会出席,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翼飞见自家主子心意已决,也就没再说什么,又想起一事,他又道:“燕宁殿下落水一事……” 兆时太子本就心情不好,一听翼飞提起这事更是暴躁的踢向桌子,他低吼道:“查了几日哪有什么可疑之人,孤看那燕姬华和钦容是一伙的,都在故意找孤的麻烦!” 对于此事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兆时太子也不会傻到继续查下去了。 “随便抓个人处死,就说罪犯已畏罪自杀。” 这的确是眼前最好的处理方法,翼飞并不惊讶自家主子的转变,领了命很快退下。 这边莺莺安稳过了两日,也不知钦容给她涂的什么药,涂过后伤口很快结痂,已经不怎么疼了。闲着无事,她就跑去照顾哥哥,结果顾凌霄却以头疼为借口嫌她烦人,想着法子赶她走。 又一日,莺莺窝在顾凌霄房中念话本子,顾凌霄懒洋洋靠在榻上揉了揉额头,莺莺见状赶紧询问:“哥哥可是又头疼了?” 伤的毕竟是头,前世莺莺虽伤的不重,但仍旧头疼暴躁了好些日子。 顾凌霄瞥了眼趴在他榻边的妹妹,嗯了声毫不客气,“若是哥哥能自己待一会儿,头大概就不疼了。” 莺莺听懂了顾凌霄的话外意,眨了下眼可怜兮兮控诉:“哥哥你不爱我了。” “哥哥就没爱过你。”顾凌霄戳了下她鼓鼓的脸颊,故意逗她,“若说谁更爱你,哥哥自然比不上你未来的夫君。” 瞎说。 莺莺阖上手中的话本子,不说未来就看前世,她自己都吃不准钦容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哥哥怎知莺莺未来的夫君会对我好?” 莺莺忍不住诉苦:“说不定他表面温柔背地里阴狠,不仅不爱我还会动手打我呢。” 顾凌霄嘴角一抽。 莺莺继续道:“他可能还会给我造间漂亮的宫殿关着我,不仅不让我见人,还毁了我的健康。” “哥哥唔唔……” “快给我闭嘴吧。”顾凌霄是真怕莺莺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捏住莺莺的嘴巴不准她再开口,“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好笑道:“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管不住你,敢问你哪位夫君这么大本事,能给你造间宫殿关住你?” 怎得就没有了,钦容不就是吗?! 莺莺敢怒不敢言,重活一世如今钦容又是这派温雅风姿,她就算说出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相信。 “哪位?”正觉得委屈,莺莺很快抓住顾凌霄话中的漏洞,她扒拉下顾凌霄的手,睁着澄澈的眼睛好奇发问:“哥哥觉得我能有几位夫君呀?” 顾凌霄抬头看了眼房门干咳了一声,莺莺无意识随着他的视线扭头,在看清站在门边的人时笑容僵住。 今日风和日暖,浅金的阳光照在人身上镀了层光。 钦容锦白的缎袍眉目如画,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察觉二人的视线唇边勾起浅浅弧度,温声道:“或许我应该在晚些过来。” 莺莺不太自在了,反倒是顾凌霄爽朗一笑,与钦容交谈间十分自然。 明日武成帝在凉承殿设宴,钦容是代他过来慰问顾凌霄的伤势。张氏一事直接牵连顾、裘两府,又因为张氏与兆时太子的势力挂钩,如今九华行宫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虽然对外宣称张凌雪死于自杀,但张家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是莺莺动的手。 莺莺并不知晓,原本平稳的朝局已经出现严重的偏斜,其中有一方很可能对顾家不利。为了摆脱这一困境,武成帝此次的设宴并不单纯只是设宴,还想趁机探探莺莺的口风,为她订下婚约。 “明日,凌霄定能出席。”顾凌霄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关系。 刚刚虽同莺莺说着玩笑话,顾凌霄作为她的亲哥哥又怎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明日的宴席想来不会简单,生怕莺莺在场上又说些什么惊人话,他就算伤势再重也得过去看着。 “莺莺,天色不早了,你同三殿下一同回去吧。”顾凌霄无事莺莺的目光又开始赶人,顺手没收她的话本子。 比起跳脱不沉稳的兆时太子,他的确更看好性子稳重的三殿下钦容。 莺莺找不到借口推脱,只能随着钦容一起回清波居。 过了那日的不清醒,莺莺很快又将自己缩回壳子里。她这两日整天往顾凌霄那里跑为的就是躲避钦容,用系统的话来说就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莺莺觉得这话说的不对,毕竟那日醒来钦容衣衫完好,反倒是她在睡梦之中被人换了衣衫。这要是搁在前世,莺莺绝不相信钦容能干出这种事来。 “去我房中。” 正纠结着自己的衣服到底是怎么被钦容换下来的,小手被人握了一下,莺莺回神发现二人已经到了清波居。 “去、去你房中?”莺莺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想往回抽手却被钦容握的更紧了。 钦容应了声没多解释,拉着莺莺的手就往自己房间去,莺莺支支吾吾用另一手推了推他,不仅没推开反而又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莺莺慌张喊着人,“三哥哥,不,三哥哥……” “嗯,三哥哥听着呢。”钦容人看着温雅也不会武功,偏偏莺莺每次被他抓着都扯不开他。 眼看着房门越来越近,莺莺慌得不行硬生生停下脚步,钦容生怕把她扯倒,只能停下脚步看向她,“怎么了?” 莺莺不知道钦容是什么意思,但她本人对钦容的房间实在是有些‘不好的回忆’,又往回扯了扯自己的手,莺莺委婉道:“三哥哥你看这天都要黑了……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钦容看了眼还未西落的太阳,漆黑的眸映入点点浅光,笑起来很是勾.人。 总归莺莺是不想进钦容的房间,无论如何也不想进去。 “反正我不想去。”这么小声说了一句,她低着头不愿意在看钦容一眼,闷闷的情绪不高。 钦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接着他很快松开她的手,用清淡的声音同她解释:“你姑母四处寻不到你,托我把明日你要穿的衣服带给你。” 莺莺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等有所反应,下巴上一痒,钦容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倾身,距离拉近间钦容眸中的碎光尽数散去,他低下头与莺莺对视着,意味不明道了句:“三哥哥真不知,你每日在担忧什么。” 莺莺后背起了寒意,被他的话生生刺到了。 第39章 囚三十九天 是啊,她在担忧什么。 莺莺承认, 因为前世的事情, 她对钦容存了警惕和畏惧,可不能否认, 这一世的钦容并未对她做过什么, 她连续拒了他两次婚, 而钦容不仅不恼还数次出手帮她。 莺莺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这一世的钦容还是个温柔的好哥哥, 并不是前世那位强势淡漠的帝王。 拿了衣服从钦容房中出来,这一次钦容没有再挽留她。 莺莺抱着衣服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钦容正站在门边看着她。他脸上并无喜怒,平和如同往日, 莺莺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再回头,看到钦容手放在门上似要阖门,察觉到莺莺的视线,他动作顿住, 抬眸望过来。 钦容就是如此, 无论何时都将情绪隐藏的很好,莺莺根本无法看出他有没有生气。 想也知道,他应该是想看着她回到房间再关门。莺莺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轻轻推开了房门, 在进屋时她对着钦容挥了挥手, 直到看到钦容对她露出笑容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 这一世她和钦容的缘分算是尽了。 莺莺展开姑母送来的衣服, 黛紫色的衣裙轻飘柔软,领口和丝绦都花费心思绣着漂亮的花饰。抱着这件裙子走到镜子面前,莺莺左看右看极为喜欢。 第二日很快到来,莺莺早早就换上了这件漂亮的衣裙。 趁着晓黛帮她挽发,她在妆匣里拔来找去,晓黛好奇询问:“姑娘找什么呢?” 莺莺前倾又抱过另一个妆匣,“我看那些小姐们都爱在腰间配个香囊玉佩什么的,我也想找个物件配我这身衣裳。” 晓黛动作麻利的帮莺莺挽好头发,想了想,她从妆匣里挑出一条银纹小铃铛问:“姑娘看这个如何?” 莺莺这身衣裳漂亮是漂亮,只是黛紫颜色过深,又因为腰间的丝绦过于别致,并不好佩戴物件。莺莺知道晓黛眼光好,她拿起晓黛说的银纹铃铛看了看,在腰间比划了下点了点头。 “还不错。” 说着她就要往腰上挂,动作顿了顿又忽然停住,将精致的小铃铛又放在手中细看了番,她越来越觉得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买了这铃铛?” 晓黛没有听清,她认真帮莺莺挑选着珠花,末了选了一只紫色小花的簪子别在莺莺发间,看着镜子中的姑娘由衷夸赞:“我家姑娘就是好看。” 莺莺平日里‘野’惯了,很少会认真收拾自己。她那张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认真收拾一番也极为惹眼。 难得莺莺愿意爱美一次,晓黛趁机还在莺莺额间贴了朵小巧的紫金花钿,秀眉黑眸再擦上殷红水润的胭脂,镜中的紫衣姑娘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时眼睛半弯灵俏无辜。 莺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番折腾还真有前世祸国妖后的做派。说来她当上太子妃后,有一段时间极愿意捯饬自己,各种妖艳的妆容再配上艳色的华服,每次出门时还总让晓黛抱着一把剑,也不怪后来会有人称她妖后。 等到她被关入金殿,每日披散着头发素衣素颜时,那模样又与传闻中的妖后天差地别。钦容那时就在她哭闹时笑过她,说她没了半分身为妖后该有的气场。 莺莺委屈的不行,她还能有什么气场,她身上的刺早就被他拔干净了啊。 天色已经不早了,莺莺收拾妥当开始往凉承殿走,半路她遇到裘安安和裘郁,裘安安一眼没认出她敷衍对她笑了笑,等到她再回头去看莺莺的脸,才不确定询问了一句:“你是顾莺莺?” 莺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像吗?” 裘安安实话实话,“以前还真没看出你是个美人胚子。” 莺莺就当她这是夸奖了,两人既然遇上了就一路同行,期间她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循着目光追去,她看到几名路过的世家小姐羡慕的望着她身上的衣裙,有一人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询问身侧的人,“那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气派,她身上穿的是朝华水烟裙吧?” 还是有眼尖的将她认了出来,‘顾莺莺’名字一出,那些眼红嫉妒的纷纷散去,莺莺好奇环视着四周,无意与裘郁的目光对上。 莺莺来的有些晚了,到达凉承殿时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一路跑到顾凌霄身边,吸引了不少名门公子的目光,顾凌霄见她这身穿着挑了挑眉,夸赞道:“我妹妹真好看。” “我也觉得自己好看呢。”莺莺一点也不谦虚,小姑娘肤白紫衣眉目间聚满笑容,让人看着极为舒适。 她位置坐的靠前,斜对面就是兆时太子等人,在与兆时太子的目光对上时,莺莺想到二人已经好几日没见面了,就冲着他眨了眨眼笑了。 因为种种原因,前世的九华行宫之行与这一世的发展已经完全偏离,若是按上一世的来算,莺莺这会儿已经对钦容得手了。 不管怎样还是要谨慎一些,所以莺莺并没向往日那般跑过去找兆时太子说话。 兆时太子本板着一张脸,在看到莺莺对他笑时微愣,心底的愉悦仅仅只是一瞬,紧接着他看到莺莺将视线落在他隔壁钦容的位置,不过钦容此时并不在这里。 钦容还在处理张氏的事情,最后是与武成帝一起过来的。 男人的面容与武成帝有三分相似,五官俊美墨发锦衣,哪怕气质温雅,站在帝王身边也没有被压半分。在他经过时,莺莺看到有不少姑娘红了脸颊,想来都是些爱慕之人。 也是,钦容身为皇室又手握重权,年纪轻轻相貌好就实属难得,更何况他性子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说来这全都是靠莺莺衬出来的。 莺莺本以为,这就是场与往日无异的宴席,直到武成帝似有若无将话题引向皇子的婚配,莺莺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妙。 她的直觉是对的,很快顾曼如就接过武成帝的话头,她将目光落在莺莺身上,含着笑意喊了莺莺的名字,“说来这丫头处处惹事,本宫和她爹爹都管不住她,也该给她找个夫婿让她收收性子了。”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依老臣看顾家小姐活泼可爱,若真选夫婿,老臣倒觉得太子殿下不错。” “是啊是啊,顾小姐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是能促成二人姻缘,也是一桩美谈呐。” 席上的大臣原本还推脱莺莺年纪小,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场上静默了一瞬都提起了建议。 这边太子殿下的呼声还没落下,另一边三皇子党派的人慢悠悠喝着茶,为首的七皇子望了莺莺一眼开口:“皇城都知莺莺妹妹喜欢的人是我三皇兄,本殿觉得莺莺妹妹嫁给我三皇兄最为合适。” 七皇子一发话,三皇子党派的人才开始陆陆续续接话,“七殿下说的极是,臣也觉得顾小姐同三殿下相配。” “是啊,要论青梅竹马关系好,三殿下可是看着顾家小姐长大的。” “顾家小姐虽活泼可爱,但性子还是不够稳重,三殿下温雅成熟,二人刚好互补。” “王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拿脾性说事,顾家小姐跳脱三殿下又过于温柔,李某还是觉得太子殿下适合。” 说着说着,这群人不知怎的就吵了起来,上位的武成帝和顾皇后只是笑着并未阻止。莺莺听了会儿忍不住去拉顾凌霄的袖子,疑惑道:“今日这些大臣是怎么了?” 现在一口一句她性子活泼可爱,怎的当初她同他们家儿女掐架时都纷纷去找陛下告状,话里话外说她蛮横不讲理缺少管教。别以为莺莺不知道,那‘皇城女恶霸’的名号就是从这群老古董口中出来的。 吵着吵着,两方大臣争执不休,也就极个别提了其他皇子或公子的名字,不过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顾皇后等他们吵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出声,她说着漂亮话,又将问题抛给了莺莺,“莺莺可有中意之人?” 莺莺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问题就是傻子了,今日的宴席分明就是为了帮她选夫婿,难怪姑母会送她这么漂亮的裙子穿。 紫衣服的小姑娘原本还在啃水果,被忽然点了名字仓皇抬起目光,她艰难咽下口中的食物,勉强笑着回道:“莺莺……并无意中人。” “当真没有?”顾皇后眯了眯眼睛。 武成帝适时把话接过来,他目光扫向右侧的皇子位,挑眉问道:“顾丫头刚才也听到了,朕这些爱卿都极力推荐太子和老三,你平日与他们二人也玩的最好,就没什么想法?” 明明被卷入漩涡的是三个人,反观兆时太子和钦容,他们一个喝着酒一个风轻云淡拖着下巴,事不关己的模样别提多自在了。莺莺被逼得浑身冒汗,只能咬着唇瓣摇头。 “太子殿下和三哥哥自然都对莺莺极好,都是莺莺的好哥哥。” 生怕武成帝怒极非让她在他们二人中选一个,莺莺额上出了汗都准备装晕了。好在招宣太后及时岔开了话题,武成帝抿唇将目光扫向李怀虚,见他摇头才笑着接了招宣太后的话。 尽管武成帝掩饰的很好,但莺莺还是看出了他眉宇间的不满,就连顾皇后也接二连三的望向莺莺,眉头皱着好似在忧虑什么,莺莺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准备找借口离开。 今日的麻烦是一个接一个,这边莺莺才躲过了‘逼婚’,没过一会儿她心口突兀疼了几下,这是情人喃发作的前兆。 自从有了静山师傅给的药,莺莺再也没在意过这情人喃。 伸手摸向暗袋,莺莺左摸右摸并未在袋中找到药盒,她咦了一声索性低下头去找,寻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身后伺候的晓黛出声询问:“姑娘在找什么?” “我的药呢?”莺莺生怕自己将药盒丢了,一直以来都是贴身放在衣内。 晓黛上前帮着莺莺找了找,喃喃说着:“奴婢记着帮姑娘放暗袋里了呀。” “姑娘别急,或许是落在屋内了,晓黛这就帮您去找。” 莺莺腿上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先让晓黛跑着回清波居了,她同晓黛一样,也记得将药盒放在了暗袋中,实在放心不下,她准备离席沿着来时的路四处找找。 “喂!”才从凉承殿出来,兆时太子离席也跟了出来。 莺莺心口突突痛着,看到他过来微微警惕,兆时太子受伤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就随便看看。” 晚间偶有清风,莺莺在兆时太子身上闻到一股浅浅的花香。她不觉得兆时太子是会在身上擦香的人,想着这花香可能是从他身侧的花圃里传出来的,也就没怎么在意。 为了找药盒,她走的很慢,兆时太子就跟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找,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总感觉莺莺最近对孤疏远了。” 他叹气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孤要倒台了,不愿意搭理孤了。” 莺莺嗤了一声,只能回道:“以前我半个月没和你碰面,怎得不见你提疏远?” “这怎能一样,那个时候孤的太子之位可还稳稳当当坐着呢。” 莺莺又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没看到晓黛的身影,就接了一句:“你现在这不也坐的好好么。” 与兆时太子说话不需要动什么脑子,莺莺向来是想什么说什么,这句话不知怎的就让兆时太子开心了,他忽然将手中的东西捂到莺莺鼻间,问道:“好不好闻?” 莺莺一时不察吸了好几口,浓浓的花香与她刚才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这什么?”莺莺扒开兆时太子的手,看到他手中躺着一只漂亮的小香囊。 兆时太子直接将香囊塞到莺莺手里,拍了拍手道:“这是孤托人在异域寻的,据说香气可缓解情人喃发作时的痛苦,送你的。” 莺莺这会儿正难受着,闻言将它凑近吸了好几下,“真的有用吗?” 花香缠人,莺莺身上很快布满这个香气,她吸过后并没觉得这香囊管用,反而还越来越难受了。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莺莺感觉心口的疼痛又加剧了些,准备赶紧回清波居和晓黛碰面。 她走的很急,并没在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兆时。直到她走回清波居,扭头发现兆时太子还紧紧跟着她,不由问了句:“你跟着我做什么?” 兆时太子眸光闪烁,他笑容勉强道:“你是情人喃发作了吗?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第40章 囚〇四十天 浓郁的花香萦绕在鼻息,莺莺气息不稳, 身体开始发烫。 这次情人喃发作起来诡异, 一股一股的热浪让她双腿有些发软。莺莺身形晃了晃,好在兆时太子及时扶住了她。 “你还好吗?”兆时太子手臂僵硬, 先她推开房门扶着她往里走。 晓黛并不在屋内, 桌上凌乱一片显然被人翻找过。看样子晓黛已经离开了, 莺莺皱了皱眉呼吸粗重,她没想到两人竟生生错过, 也不知道晓黛有没有找到药盒。 “你快去帮我找晓黛。”莺莺推开兆时太子的手,强撑着坐到椅子上。 刚刚被兆时太子一扶,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烫的厉害,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说来奇怪, 曾经情人喃发作时她并不曾出现发烫燥热的状况, 这次隐隐透着一股子古怪气。 抬头, 莺莺发现兆时太子还站在她身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她催促道:“你快去找啊。” 兆时太子胳膊动了动,他身体前倾并没离开的打算,试图去碰莺莺的脸颊,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莺莺此时又燥又难受, 种种症状堆积在一处让她心生警惕, 拽了拽领口, 她挥手毫不留情拍开兆时太子的手, 发出清脆的啪声。 “你别碰我!”莺莺语气很不好,声音隐隐发颤。 兆时太子的手背很快就红了,这要是以前,他这般好心关心人却被人打,他一定怒极踹桌离开,然而这次他只是愣了愣,白皙俊俏的脸蛋儿已经憋红,双手紧搓着衣袍欲言又止,黝黑的眼睛看着莺莺长睫颤动剧烈。 莺莺突兀生出一种把他扑倒的冲动,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就连莺莺自己都吓到了。 她终于察觉出问题,手指掐入掌心问兆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兆时太子答非所问,“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你快多闻几下我带给你的香囊,那个真的可以缓解情人喃的疼痛。” 莺莺见他这样还如何信他,二人相处多年,她就算再粗心此时也看出了兆时太子的异常。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将怀中的香囊掏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我不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莺莺曾经对兆时太子有多信任,现在就有多失望。 她就算再怎么防备,也不曾想兆时太子会在送她的东西上做手脚,更何况这香囊兆时太子刚刚一直戴在身上,他同她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不可避免也会闻到这香气,为何受影响的只有她一个,而兆时太子还好端端不受影响? 出于各种私心,莺莺不愿相信兆时太子会害她,所以她想着各种理由想为兆时太子开脱想要相信他,而兆时太子之后的举动让莺莺彻底死了心。 兆时太子只默了一瞬,就将桌上的香囊拿了起来,他倾身捏住莺莺的肩膀,不顾她的反抗大力把香囊往她鼻下压。 “你再闻一闻。” 兆时太子声音紧绷着,他紧压着香囊一声声道:“莺莺你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莺莺不可避免又吸了好几口,这香气越闻越让人燥热难安,她被兆时太子逼出眼泪,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人推开,夺过他手中的香囊直接砸在了地上。 “景兆时,你到底要做什么!” 兆时太子被推的跄踉两步,他愣愣看着眼睛发红的莺莺,张了张嘴只喃喃了一声:“……对不起。” 见他还想去捡地上的香囊,莺莺借着距离的优势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她从没那么气愤过,身体抖得厉害扶住桌子,她努力保持着清醒。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莺莺哑着声音道。 越过他就要往门外跑,然而手才刚刚碰到门就被大力扯回。莺莺后退着倒入兆时的怀抱中,兆时太子自背后抱住她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上。与滚烫的莺莺相比,此时兆时太子身上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兆时太子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了凉的,莺莺在发抖他也在抖,感受着怀中人瞬间的瘫软,他将脸埋在莺莺肩膀上声音沙哑。 “莺莺,你帮帮我好不好……”他喊着她,声音像是在哭。 莺莺不受控制的发软无力,热气翻涌的那个瞬间,她发出一声轻.吟,好想不顾一切去抱住身后之人。 兆时太子将她的轻.吟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 随着怀着人的扭.动,兆时太子抱着她的手臂越来越僵。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这般亲近,平日里闹腾爱顶撞他的小丫头娇娇软软,被他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团软绵似猫。 只是,他们二人不该是这样的啊。 兆时太子看到莺莺眼睛雾蒙蒙一片含着眼泪,比起此刻,他更习惯那个陪着他荒唐惹事、不在意他身份敢直呼他大名的顾莺莺。明明就在不久前,顾莺莺还眼睛亮晶晶的同他密谋,该如何把钦容搞到手里。 意识恍惚的片刻,兆时太子手背上一热,感觉莺莺抓住了他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兆时太子就要将人松开,也就是在这瞬间的松懈,让莺莺抓住机会狠狠踹了他一脚。 兆时太子跄踉的倒地,后背狠狠撞到了桌子上。莺莺反身不给他回手的机会,揪起他的衣襟就将他劈晕。完全没有留余力,等到兆时太子闷哼昏过去时,莺莺右手火辣辣疼着有些发麻。 “有没有人!”莺莺推开房门往外跑。 劈晕兆时用光了她仅剩的清醒,她马上要撑不住了。 双腿越来越软,莺莺没迈过门槛摔倒在门口。 兆时太子一直在骗她,那香囊不仅缓解不了情人喃,反而还会勾出情人喃中另一种隐藏.毒.素。莺莺现在是情人喃与另一种毒一起发作,双重折磨一浪高过一浪,啃噬着她的理智。 清波居是皇室院落,今晚又因武成帝宴请九华行宫众大臣,守在这处的宫婢几乎都去凑热闹了,仅剩的几个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再者有了兆时太子的特意命令,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靠近这里。 当钦容赶过来时,莺莺正倒在地上吸.咬自己的手臂。 房中花香醉人,盛装打扮的紫衣小姑娘汗湿狼狈,原本插在她发中的紫花小簪马上就要掉落,听到有人靠近时,她雾蒙蒙仰起头看,随着她的动作簪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钦容只微顿就走到她的面前,余光瞥到晕在屋内的兆时太子,他眉眼放柔弯身去抱地上的姑娘,随着莺莺的起身,她腰间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 莺莺正燥热的难受,身上一凉忽然倒入冰凉凉的怀抱中。生怕人跑了似的,她如八爪鱼般赶紧粘了上去,手臂搂住那人的脖子埋下小脸深吸了一口,可惜她身高不够双腿又没了力气,几次想缠腿都从那人身上滑下。 “救我……”莺莺吐出的呼吸滚烫。 只是贴近,莺莺就能通过这人身上的雅香判断来人,情人喃在靠近他时下压几分,莺莺哼哼唧唧埋首在他项窝蹭着,张开小嘴就要去咬。 “莺莺知道我是谁吗?”偏头险险避开莺莺的‘攻击’,钦容捏着她的后颈拉离自己几分。 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莺莺有些着急,她黝黑的眼睛眨了眨水汽更重,不愿意回答她揪着钦容的衣服就要往他脸上咬,钦容从容不迫侧脸避开,看着莺莺张着嘴巴咬人的样子忍不出低笑。 “不说就不让你咬。”钦容说着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得更开了。 莺莺此时哪里离得了他,赶紧收拢手臂去抱钦容的脖子。身上就如同羽毛轻挠,她左扭右扭发出呜呜委屈的声音,在钦容的强势下只能开口喊人:“你是、你是太子哥哥。” 这浅淡刻骨的雅香,只属于她的太子哥哥。 已经完全失了理智,回归最熟悉的痛感,莺莺无数次听到钦容这样问过她。一般只要她喊出太子哥哥,钦容都会将她抱入怀中随意她放肆,而这次她等了许久都不见钦容抱她,不由有些无措。 钦容平静看着软在他怀中的姑娘,大概是毒.发的狠了,她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委屈,碎发湿着咬住了唇瓣。 她这副可怜过头的模样足够让任何男人心疼,钦容总算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打横将人抱起往榻边走,他本是想将莺莺放在榻上,而莺莺紧搂着他的脖子一直不松,大有他敢放手就哭给他看得架势。 没多强求,钦容索性自己坐在榻边让莺莺坐在了他的腿上,随着她的扭动她腰间的小铃铛不时响着,钦容低眸看去,一手搂着她一手把玩她腰间的小铃铛,语气淡淡喜怒难辨:“看来,莺莺很喜欢三哥哥送你的铃铛。” 这是钦容两年前送她的生辰礼物,依照他对莺莺的了解,两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再戴他送她的礼物,除非她忘了这铃铛是谁送的。 当真是嘴上说着最爱他,心里却一点也不在意他。 莺莺不满钦容对她的冷漠,一阵阵的疼与痒麻让她越来越没了耐性。既然钦容不管她,她就自己动手,小手熟练的往钦容衣领上抓,歪着头又要去咬他的脖子。 这次钦容被她咬了个正着,不过不等她咬出血,钦容就很快掐起她的后颈把她拉开。 下巴被冰凉的手捏住,钦容漂亮的眸中含着细碎的冰渣,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交融呼吸,唇瓣似有若无轻碰着莺莺的唇瓣,莺莺被他勾的浑身发颤,每次想追着去吻又被他躲开。 “莺莺……”钦容故意压低声音,他的手从莺莺的后颈落在背上,一下下安抚轻拍。 他似漫不经心问着:“你的太子哥哥是谁?” 莺莺唇瓣干涩,她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拽进钦容的衣襟回道:“是……你。” “嗯?”钦容眼睛半眯,他沉笑了声,用拇指轻擦她的唇瓣,声音不紧不慢:“那我又是谁?” 莺莺根本不知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若她此时清醒,一定会被钦容缜密的心思吓得手脚冰凉。眨了眨茫然的眼睛,莺莺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面容,毫无顾忌吐出他的名字—— “你是钦容。” 太子哥哥是他,他是钦容。 钦容用余光看向晕在地上的兆时太子,眉目低垂笑出声音,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他想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一时不察,怀中的人往前一冲猛地在他唇上啵了下,钦容意识回归垂眸看向她,这次他没有再躲避,任由小丫头结结实实啃在了他的唇瓣上,直到刺痛传来,他才搂着人主动贴唇去吻。 情人喃总算得到压制,莺莺身体放松不受控制的想要的得到更多。 她身上的燥热还未散去,甚至因钦容的撩.拨越来越难受,不安分的动来动去,钦容因她闷哼出声,松开人按住了她的手。 “莺莺……”钦容本就好听的声音染了蜜,变得越发勾人甜蜜。 衣襟被一只小手扯的过于松散,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在这种情况下,钦容身上的任何一处都比她凉爽,莺莺已经彻底没了自制力,她热的湿透后背的衣裳,燥热过后唇瓣失了血色。 钦容知道莺莺已经到了极限,目光再一次掠向晕在地上的兆时太子,他圈紧怀中人微微思索,抵在她耳畔沉声:“不然……三哥哥就帮帮你?” 只是可惜,暂时不能留下痕迹。 花香持久不散,然而醉在其中的唯有莺莺一人。 “……” 晓黛没有找到莺莺的药盒,她翻遍了桌子和床榻,将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后,抄小路匆匆跑回了凉承殿。 “姑娘已经走了?”晓黛愣了了,急匆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顾凌霄察觉到情况不对,在得知莺莺情人喃发作而又独自离开后,当即就要去找,顾明致眉头紧皱,按住自己的儿子道:“你伤还未好不宜多动,你在这好好坐着,爹带人出去找找。” 顾明致身侧坐的是裘郁,裘郁身边坐的是裘安安,裘安安刚好听见了几人的对话,她犹豫了番指了个方向:“我刚刚出去透气,看到顾莺莺朝那个方向走了,她好似在找什么东西,身边还跟了太子殿下。” “太子?”顾明致眉头皱的更厉害,下意识往上位看去,只见那出空荡荡留出两个位置,不仅是兆时太子不在,就连钦容也不在这里。 “我知道他们往哪处走了,不然我帮你们带路吧。”裘安安跟着站了起来,想帮着他们一起找人,裘郁见状一言未发,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边闹出的动静过大,引来了顾皇后的注意。顾曼如见莺莺不在这里顾明致又脸色不好,来不及唤人去问,就直接出声道:“顾尚书这边好生热闹,可是出了什么趣事?” 晓黛猜测莺莺可能已经回了清波居,就低声对顾明致道:“奴婢先回清波居看看。” 她正要先行,凉承殿外一阵吵闹,武成帝身边的张公公领着几名脸色煞白的宫婢进来,恭敬道:“陛下,这几名宫婢说兆时太子出事了。” “什么?”武成帝脸色一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凌厉的目光扫向殿下的宫婢,冷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因这一变故,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两侧的大臣互相交换着神色,知情的翼飞微微皱眉,目光扫向青衣宫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殿下跪了约莫五六人,为首的青衣宫婢身体僵硬有些发懵,另外几个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刚刚看到顾小姐的房门大敞,太子殿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到底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见状连屋子都不敢进,吓得大喊大叫连忙来了凉承殿。 青衣宫婢是兆时太子身边的人,她原本按着计划引宫婢往莺莺房中走,不曾想见到的却是自家爷倒在地上。虽被兆时太子派了任务,但她并不知自家爷到底要做什么,此时懵着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救助的目光只能扫向翼飞。 翼飞怔了怔,转身就往清波居跑。 此时张公公已经领着御医赶过去了,顾明致等人闻言也往清波居赶去。 虽说太子殿下晕倒不是小事,但大臣们也很快抓住宫婢口中的其他关键字,一时间殿内出现了低弱的谈论声,武成帝皱着眉看了李怀虚一眼,当即也起身往清波居走,顾曼如见状连忙跟上,紧跟着殿内的大臣都站了起来。 此时,清波居内。 浓郁的花香混合着其他气息,清风吹不散屋内的热气。 钦容用帕子擦了擦修长的手指,在听到窗外的躁动时,他帮莺莺理了理凌乱的裙摆,亲了亲她的脸颊道:“可以了。” 莺莺看着钦容露出的优美脖颈,想也不想就张口咬了上去。明明扑上去的力道不重,而钦容却好似承受不住般顺势仰躺在榻上,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踏入,众人只见屋内纱帘轻动,榻上的紫衣姑娘死死按在一个男人身上。 紧跟上来的顾曼如赶紧喝令后面的人止步,她愣了愣往前走了两步,撩开纱帘唤道:“……莺、莺莺?” 随着血液入口,莺莺的情人喃压下去大半。她的双手与钦容的双手十指交握按压在榻上,听到有人唤自己,她迷蒙寻声望去,顾曼如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彻底死心。 没有错,这真的是她家莺莺。 第41章 囚四十一天 已过戌时,房中浓郁的花香仍旧未散。 莺莺乌亮的发垂着身后, 随着她扭头的动作露出汗湿的后背, 黛紫衣裳已经成暗紫。 她还是很不舒服,随着情人喃的缓解意识也是恍恍惚惚, 只是偶尔间会有所清醒。如今被顾曼如这般瞧着, 她一个激灵似回了神, 小脸煞白泛红傻呆呆坐在钦容身上,唇瓣微张还沾染着钦容身上的血。 此时房门大敞着, 吹进来的夜风卷起一股又一股的花香。 闻着这飘飘醉人的香气,莺莺身子软了软又趴回钦容身上,在这一瞬间理智与羞耻感交替侵蚀着她,她不由将脸埋入钦容的项窝, 肩膀抖了抖重新咬住他脖子上的伤口。 “……莺莺!”看着眼前这一幕顾曼如身形晃了晃, 好在晓黛及时扶住了她。 此时里屋内只有顾曼如一人进来, 外厅里武成帝负手而立, 他的身侧站着的顾明致和顾凌霄。 张公公将其余大臣堵在外面,他带着御医低垂着头进来,见御医压不住好奇目光想往里屋瞧,冷笑了声尖细问道:“赵御医,太子殿下情况如何?” 赵御医被吓得浑身是汗, 他擦了擦额头躬着身体, 赶紧回复:“太子殿下无碍, 只是受外力撞晕, 脖后有些发青。” 可想而知, 当时莺莺是下了多大的狠手,不仅是兆时太子后颈青紫,就连莺莺自己的手也因此肿了。 屋内,纱帘微晃莺莺还趴伏在钦容身上,顾曼如受不得这刺激想将莺莺拉起来,钦容动了动挣开被莺莺抓着的手,他扯过一旁的薄毯将莺莺裹住,抱着她坐起来阻止顾曼如。 “母后。”钦容嗓音微哑,他只将手落在薄毯上,看也不看怀中的人提醒道:“莺莺情人喃发作,此时还未完全解.毒。” 莺莺身中情人喃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在景和酒楼就已经在武成帝等众大臣面前暴.露。 晓黛的点头证实了莺莺的确是情人喃发作,但眼前的情况并不只是一句‘解毒’就能说得清的。 莺莺还不知外面的情况,她本就燥热如今被钦容裹着更加烦闷,肩膀晃了晃她抖落身上的薄毯,钦容眼疾手快按住,大掌按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乖一点。 莺莺当了多年的女霸王,可不是这样轻易好哄的,偏偏她在钦容这里乖得似猫,只被安抚了两下就老老实实趴着不动了。 顾曼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神情有些复杂。 身为过来人,她不是看不出莺莺脸上的迷蒙神情代表什么,就连晓黛也发觉莺莺毒.发的异常。 眼下屋内并无外人,钦容就这么抱着莺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晓黛早早就闻到这屋内的怪异花香,她眼尖发现地上丢弃的香囊,捡起来呈给武成帝。 “这好似不是我家姑娘的物件。” 赵御医接过检查了一番,知晓莺莺身中情人喃,他将香囊解开查看的更加细致,最后为难道:“情人喃出自异域,而这香囊中混合的干花和药草也非北域国之物,想来它们皆出自一处。” 赵御医并不了解情人喃,在得知屋内莺莺的症状后,只能大致推测这香囊对情人喃有催.情作用。 “这香囊是谁给的?”不等武成帝发话,忍不住的顾凌霄就先问出了声。 晓黛摇了摇头,“奴婢先前回来帮姑娘找药,那时屋内还未有这香气。”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香囊的香气容易染人,被莺莺劈晕过去的兆时太子已经说明了问题,他醒的也是及时,一睁眼就看到了屋内站着的几人,武成帝目光冷冷扫来,沉声问他:“这香囊是你的?” 兆时太子脸色惨白,爬起来跪在了地上,他现在头还有些发懵,都怪他太过大意,没想到莺莺还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脱罪,兆时太子下意识去寻找莺莺的身影,隔着轻薄的纱帐,在他看到坐在榻边怀抱着莺莺的钦容时,血液倒灌懵的更加彻底,喉咙滚动着颤声问:“莺莺她……” “你还有脸提她!”武成帝对这个儿子实在太失望了,愤怒中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不可否认,当初他立这个四儿子为太子有些草率,但兆时儿时的确聪明拔尖,深受他的喜爱。只是当初他对兆时有多喜爱,如今对他就有多失望。 他拉着兆时的衣襟将他半提起来,厉声问道:“你到底还能做出多少荒唐事!” 兆时太子被武成帝拉的跪地直身,最初的震惊过后,他望着武成帝眼中的失望,眼眶一热话直接出口:“父皇以为儿臣愿意如此吗?” 若不是招宣太后那一日胜过一日的偏爱,若不是武成帝立着他为太子又暗地默许钦容培养自己的势力,若不是那荒谬又让人觉得可笑的天命,他又何至于如此? 武成帝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反问他道:“难不成还是朕逼你这样做的?” 兆时太子被打到地上,偏头抿着唇苍凉一笑。性子中的叛逆与不服气因这一巴掌全部激发出来,他当真敢继续顶武成帝。 “父皇觉得,您当真没有错吗?” 武成帝愤怒到极点,眸中各种情绪翻涌而过,他最后道:“朕最大的错就是立你为太子,早在你这孽障出生时就该一剑杀了你!” 这话不管是真心还是气话,都太过于伤人。 气氛降到冰点,屋内的人见状被吓得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兆时太子做出这种事,事到如今顾明致和顾凌霄是不会帮他求情的,而屋外的朝臣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只依稀知道兆时太子惹武成帝发了大怒。 顾曼如虽然也心疼自家侄女,但她除了是莺莺的姑母还是这北域国的皇后、兆时太子名义上的母后,所以她不得不出声安抚。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只有处在漩涡中心的莺莺还没感知到危险,她情人喃大概是解了,只是因催.情的作用软趴趴伏在钦容肩头,呼吸沉沉已经昏睡过去。 钦容知道她此刻还是不太舒服,想帮她拂开额上的碎发又不方便动手,就唤晓黛上前把人抱走。 晓黛早就受不住屋内的氛围,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婢女,如今见着这种皇家丑事已经实属不妙。匆匆将自家姑娘接过,晓黛见莺莺身上汗湿大半,也就没揭开那薄毯。 随着莺莺和晓黛的离开,钦容总算从里屋出来,他身上的衣服仍旧板板正正,只是下摆微微发皱。一出来他就跪在地上请罪,武成帝瞥了他一眼问:“你又何罪之有?” “一切皆因儿臣看护不力。”没有解释刚刚屋内发生的事情,钦容把重点放在莺莺情人喃发作,而他赶来不够及时上面。 当初在得知莺莺中了情人喃后,武成帝就准许了他每七日给莺莺喂一次解药,如今他把自己的过错揽在这上面的确没什么问题,巧妙就巧妙在,他在无形中帮武成帝解决了难题,暗示所有人他与莺莺什么事都没发生。 武成帝深深看了自己这个三儿子一眼,当了多年的帝王他不是看不出钦容打的什么主意。 如今若是想保莺莺清白,众人就必须顺着钦容的话继续往下走,这样就相当于咬死了钦容只是来为莺莺解毒,更何况,刚才进屋时他们只看到莺莺压着钦容,而钦容的手自然垂放在两侧,的确是没有碰莺莺。 武成帝默了瞬,当即佯装训斥了钦容两句,算是这般应下了。 钦容虽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兆时太子的确是躺在莺莺的屋内,而莺莺就算有钦容的洗白也不可能不留污点。 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洗白的污点,就足以让兆时太子之事没有回旋余地。兆时太子听完阵阵发笑,在武成帝派人把他拉下去时,他大笑着夸赞钦容:“三哥真是走的步步好棋。” 每一步都杀人无形让人浑身发寒,不动声色中就让人坠入地狱。 这晚,大臣们得知兆时太子醉酒走错顾家姑娘的房间,好在三殿下来为顾姑娘解毒赶来及时,将其拦下。因兆时太子处事荒唐,醉酒醒来不知悔改甚至还敢出言顶撞,帝大怒将其幽禁在房,连夜召众臣入御书房商量要事。 这是极其混乱的一晚,莺莺直到子时才恢复清醒。 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被晓黛洗干净塞入薄被中,清波居内过分的安静,她动了动身体感觉某处略有不适。 随着这一丝丝的酸疼,莺莺很快回忆起之前的一幕幕,毕竟那时意识不清,所以她只能记起模糊的场景,场景中她紧抱着钦容不放,浑身燥热难忍时追着钦容吻她,然后…… 莺莺蹭的一下从榻上坐起,才恢复气色的小脸瞬间涨红。 虽然此时房内只有她一人,但莺莺仍旧羞的蜷缩在榻角,她咬了咬被子没能缓解情绪,就将一旁的枕头捞起抱入怀中,却在枕下发现一条皱巴巴的幽丝凉帕。 这帕子…… 某些画面不受控制的往脑海里钻,莺莺脸红的更加厉害,想也不想就将帕子丢在地上。 这幽丝凉帕是她特意放在枕边的,这几日晚上太热,莺莺夜里醒来总会出汗,就让晓黛帮她准备了一条放在枕边擦汗。只是她没想到这帕子自己还没用上,就直接便宜了钦容擦手。 轻飘飘的帕子没什么重量,哪怕莺莺使了大力也只是让它落在榻边。 莺莺一看到它就浑身不适,于是带着怒气抬脚将帕子踢到了榻下,因闹出的动静太大,睡在房外的晓黛起身进来查看,莺莺赶紧躺下装作睡着的样子。 “姑娘?”晓黛揉了揉眼睛往屋内走了几步,声音放得极轻。 莺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想到丢在榻下的帕子心不由又提了上来。生怕晓黛走近看到,她指尖抓着薄毯出了些汗,好在一片模糊中晓黛没发现莺莺醒着,很快又关上房门出去了。 等屋外安静下来,莺莺赶紧爬起来去捡地上的帕子。 虽然屋内的花香已经散去,但这帕子仍旧泛着几分腻人香气,莺莺拿着它丢也不是藏又躁得慌,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后咬牙又把它塞回枕头下,准备明天找机会烧掉。 这一晚,莺莺虽然存着模糊的记忆,但后来她昏过去后并不知最后如何收的场。等第二日醒来,她听晓黛讲述才知兆时太子被夺权幽禁。莺莺的名声虽然被保住了,但仍旧有了不好影响。 莺莺向来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更何况前世她的名声远比此刻糟糕,所以并不在意,但顾家人为此愁的一夜未眠。 一听说莺莺醒了,顾曼如大清早就跑了过来,她拉着莺莺的手满面愁容,吞吞吐吐了好久才问莺莺:“昨晚……你同兆时太子没发生什么吧?” 莺莺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名字,她扭了扭头硬邦邦回:“没有!我把他打晕了。” “那就好那就好。” 顾曼如也不觉得兆时太子得了手,是出于谨慎才会有此一问,她最想问的还是后面这句话:“那你同钦容……” 莺莺没了之前的硬气,更何况顾曼如来的太早,她压在枕头下的帕子还没来得及处理。 憋闷了一瞬,她才回道:“我和三哥哥清清白白,也并未发生什么。” 这话并不是假话,莺莺虽然记忆模糊,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清晨她起来时,有认认真真检查了一番身体,除了某处略有酸涩感身上并无半分痕迹,再加上钦容做事极为小心,就算是帮她缓解那毒,也只是浅浅纾解并未深入,严格意义上讲莺莺还是完.璧。 “当真?”事实虽然是这样,但莺莺这话说的太无力,让顾曼如有所怀疑。 她皱了皱眉柔声劝着:“这事你不要觉得害羞隐瞒姑母,一定要同姑母说实话。” 莺莺重生后脸皮是真的变薄了,想起前世她还敢同姑母埋怨钦容榻上不温柔,这会儿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又硬着头皮确认:“莺莺真的同三哥哥清清白白。” 晓黛适时帮莺莺证实,“奴婢昨晚帮姑娘清洗时,的确没发现姑娘……咳咳。” 在莺莺带着恼怒的凝视下,晓黛小脸红了红没了声音。顾曼如这才放了心,唇边荡起笑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 当天晚上,晓黛打听了一番告诉莺莺,武成帝又将众朝臣召去了御书房,就连多年不理朝政的招宣太后都过去了。 如今招宣太后虽还权给武成帝,但她手下仍有不少忠心旧部,她向来偏心三皇子钦容是有目共睹的,在这个关头忽然插手朝政,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一清二楚。 太.子.党.派大势已去,想来这次兆时太子的行为寒了武成帝的心,就连招宣太后也无法容忍了。 莺莺在房中烧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听着晓黛的描述偷偷将那条帕子也丢了进去。等东西烧完,她心里舒坦了浇熄了火盆,晓黛见莺莺面上一派往日,不由问了一句:“姑娘不担心太子殿下吗?” 连她一个小婢女都看的出来,这明显是要废太子的前兆。 窗外月光清亮,因兆时太子之事,近几日九华行宫是一日比一日安静。 晓黛见自家姑娘许久不答,就叹了口气端着盆子出去了,她以为这次兆时太子的行为是真伤了自家姑娘的心,却不知在她走后,莺莺借着满室的寂寥回答了她。 她说:“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在前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兆时太子会两世因这种事被废。 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算,兆时太子是在回皇城后被废,四子败而三子起,与这道圣旨一同而下的就是莺莺与钦容的婚书。 如今一切提前事情还没逼上绝路,眼下在她这件事上还有回旋的余地,莺莺想到这里起身去找姑母,这次她绝不能重蹈覆辙再嫁给钦容。 第42章 囚四十二天 已到亥时, 莺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她到时顾曼如已经安歇。 云心守在顾皇后的房外, 见莺莺好似有什么急事, 心知自家娘娘对这位侄女的重视,迟疑了瞬道:“不如奴婢进去看看?” 莺莺知道自家姑母夜里经常难眠, 她点了点头, “若是姑母睡着了就算了。” 云心应下, 轻手轻脚进去又很快出来,她阖上房门后回道:“娘娘已睡实, 奴婢唤了两声都没醒来。” 这几日需要顾曼如操持的事情太多,她居皇后位看似不理朝政,但总要被朝堂的风起云涌波及。想来顾曼如近日是累极了才睡的这般早,莺莺不忍扰姑母好眠,就只能等明日再过来。 “姑娘事情很急吗?”云心体贴道:“今晚陛下彻夜待在御书房,娘娘寅时说要起来为陛下炖参汤,您若方便,云心可代姑娘转达那事。” 莺莺还真不方便。 这话她要怎么说出口?难不成要让云心告诉姑母, 她家好侄女不想嫁给钦容让她赶紧去给陛下暗示两句?现在的问题是, 武成帝也没有要让钦容娶她的意思啊。 这就是重生与未重生之间的代沟,这话她直接同姑母说也就算了, 对着云心还真说不出来,就好似她多自恋般。 想着姑母就算此刻醒了, 这个时间也无法闯去御书房, 莺莺看了看天色, 委婉拒绝道:“那我寅时再过来吧。” 莺莺还是想将自己的想法亲自告诉姑母,反正也没几个时辰了,大不了她今晚不睡就是了。 晃晃悠悠回了清波居,踏上桥廊,莺莺吹着夜风不想回房间。 今夜大部分的官员都被喊去了御书房,大概是感受到危险气息,就连住满皇亲贵胄的清波居都过分安静。 莺莺趴在木桥上,看到不远处兆时太子的房门紧锁,外面还守着一排肃杀禁卫军。时隔几日,莺莺仍旧不敢相信兆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他明明不喜欢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莺莺不由想起那日兆时太子带着哭腔对她说的一句话,他说:“莺莺,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来好笑,明明被强迫的人是她,倒好似兆时成了受害人。 莺莺想着想着不由想起前世的兆时太子,他不似这世般有了一段颓废时光。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永远扬着下巴,他不会认错也不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脑子转的快又过分自信,更不会放低姿态问出:“莺莺,你说孤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那个时候两人最相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样没心没肺又爱荒唐胡闹。 莺莺记得,当她同兆时太子密谋好如何将钦容搞到手时,兆时太子懒洋洋晒着太阳,好心提醒她道:“孤可把话撂在前头,这招是损人不利己的下下之策,孤给你提这法子也是有私心的。” “你可想好了,这事儿要是一成你的清誉就毁了,就连我那三皇兄同样讨不到好。你要不介意之后钦容无权无势当个废皇子,咱就这么办了。” 莺莺点着头一点也不犹豫,甚至坏心思的想钦容没了权势和地位更方便被她掌控,把人关小黑.屋什么的也不成问题。 如今再回想那段荒唐事,莺莺觉得他们二人真是无可救药的大傻子。如今她开始清醒了,而兆时太子却还糊涂着。 她那时觉得兆时太子真聪明,而兆时太子也佩服自己使得一手好计谋。 一夜的瞒天过海,封闭的房间气息香腻光线昏暗。当苦寻莺莺未果的众人,照着兆时太子故意留下的线索撞开钦容房间时,巨大的碰撞声将莺莺惊醒,她迷瞪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钦容怀中。 那个时候她真的太累了,被钦容反复折腾了一夜才刚刚睡下。 在她听到房门口传来的惊呼声时,迷迷糊糊脑子里装的还是浆糊。只是动了动身子,莺莺就将脸埋入了钦容的衣襟里,想象中的碎.吻还轻哄消失不见,莺莺只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松开她起身时直接用薄毯将她全部罩住。 莺莺不够清醒,只觉得钦容怀抱香香温温十分舒服,她不想让人走甚至还哼唧了一声去抓钦容的手,莺莺一直未睁眼,所以不知屋内站了多少人,也不知钦容在被她抓住小指时身形微顿,紧接着跪在地上担下了全部责任。 那场戏是由莺莺和兆时太子配合着完成的,在兆时太子的故意引导下,武成帝顾皇后等人也很快赶来,宽敞的屋内顿时挤满了人,武成帝怔了片刻给了钦容一巴掌,虽怒但神色古怪。 钦容身上只着了单薄的寝衣,向来温雅有礼的他衣领松松垮垮,从脖颈至露出的锁骨上布着细浅挠痕和牙印,无形中已经说明一切。 在那种困境下,他未解释一句,只是垂着眸子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于是武成帝又给了他第二巴掌,在这一巴掌的脆响中莺莺彻底醒来。 她那时头上的伤还未好利落,初初醒来还有些迷糊。 完全没有别家女子该有的羞耻感和要死要活,莺莺揉了揉眼睛看到钦容跪在地上被打了,心疼下险些忘了兆时早前交代她的话,几个音节出声险些就说出了实情。 好在,兆时太子知晓她的脾性提前有所防备,见她要犯蠢连忙堵回了她的话。后来无论武成帝再如何打骂冤枉钦容,莺莺都垂着脑袋沉默当受害者,她那时想,熬过这两天就好了,总归生米煮成了熟饭,钦容一定是要娶了她。 果然,没多久武成帝就下旨给两人赐了婚,只是莺莺没想到她和兆时太子的计谋被武成帝识破了,武成帝以陷害兄长以下犯上的罪名直接废了景兆时,莺莺摇身一变也成了钦容的太子妃。 自那之后,莺莺再也没见过景兆时。 回忆到此结束,莺莺忽然发现兆时两次被废太子位都是因为这档子事,说的更具体些那就是都因莺莺被废,前世是为了帮她,这一世莺莺始终没看穿兆时太子的目的,但这手段和害她没什么区别。 想的有些入神了,莺莺没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搓了搓自己依旧红肿的右手叹了声气,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一面兆时,问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伸着胳膊正在虚抓桥廊下的荷花,纤细手腕突兀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截住,莺莺微怔扭头,这才发现钦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垂着眉眼,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的手问,“怎么还没消肿?” 莺莺惊讶于他这个时辰竟然还没休息,下一瞬各种乱七八糟的场景钻入她的脑中,被烫着了般赶紧去甩钦容的手。 钦容怕伤到她只是虚虚握着,被她这么一挣没有防备,轻易就让莺莺抱着右手退离了两步。 深夜的月光下,莺莺长发简束穿着素白的薄裙,她脸颊微鼓一双眼睛黑亮亮瞪着他看,钦容在她眸中捕捉到恼怒的情绪,微顿了下含笑:“这是怎么了?” 不顾莺莺的躲避,他上前两步重新执起莺莺的手腕,这次他没给她逃脱的机会,大掌圈住她的小手按了按她红肿泛青的位置,低沉询问:“这两天没上药?” 那日,莺莺被他抱到膝上吻时,这个男人就一直圈着她这只手。 他肯定是知道莺莺这只手是因何而肿,所以在抱着她轻哄时,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不时会亲一下她的小手,帮她上药的过程更是腻腻歪歪让莺莺羞于回忆。 莺莺现在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可以的话还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偏偏她想什么什么就不会如她的愿,钦容一点也不恼她的沉默,甚至还当她耍小孩子脾气道:“走吧,三哥哥亲自帮你上药。” “我不。”莺莺总算说话了。 知道这人是想把她往自己房间拐,她挣扭着不如他的意:“你放手,我要回去睡觉了!” 虽说对她使手段的人是兆时,钦容只是‘路过救她’,但莺莺只要想起那日的事就不舒服,更何况还不知这人有没有在背地里插手算计她。 钦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见莺莺火气甚大,只能停下脚步扭头凝视着她,好脾气询问:“谁又惹到你了,今日怎么这么大火气?” 莺莺的手还被他牢牢抓着,实在看不惯钦容这副云淡风轻的表象,她闷声内涵了一句:“三哥哥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手帕她不久前才刚刚烧了,这男人怎就能这般若无其事。 话落,四周静的只余树叶响动。 钦容站在她几步之外,衣袍的下摆微微飘动,在听清她这小声的嘀咕后,他面色不变只将漂亮的眸落在她的身上,久久凝视着不语。 他这模样倒不像生气了,毕竟莺莺心里有数,前世比这过分的话也指着他鼻子骂过,只是说不出他这目光下的情绪,莺莺本能瘆得慌。 瑟缩肩膀往后退,莺莺这才想起自己的腕子还在他掌中,他只微微一动手就将人轻轻拉回。 跌跌撞撞往他怀中扑时,钦容顺势将她揽住,他捏起莺莺的下巴低眸望着她问:“莺莺是气三哥哥不提那日的事吗?” 温热的指腹擦在皮肤上带着些痒意,他面容垂的更低,呼吸喷洒在莺莺脸上问:“莺莺想让三哥哥说些什么?” “说说那日我同你具体做了什么?而我又该不该悔该不该对你负责?” 正是因为知道莺莺面皮薄,所以他才没有提起此事。 此时他故意曲解莺莺的意思,低笑了声轻亲她的脸颊,“放心吧。” “三哥哥一定会对你负责。” 钦容没告诉莺莺的是,他已经向武成帝请旨赐婚,想来这两日那赐婚的诏书就要同另一份诏书一同下来了。 第43章 囚四十三天 “……” 夜风习习, 近距离下莺莺能闻到钦容身上浅淡的雅香。 他的怀抱很温暖, 而贴在莺莺脸颊上的唇瓣微微泛凉, 莺莺揪扯着他的衣袖下意识闭了眼睛, 又因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睁开眼睛。 “别……”顾不上钦容突兀的亲昵,莺莺焦急喊着他:“三哥哥, 别。” 她还不知道二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慌忙去摇钦容的胳膊想要他改变主意。几次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钦容就这样揽着她,拂落她肩膀上的发看着她问:“别什么?” 自然是别对她负责啊。 莺莺还没缺心眼到这种地步,只能硬生生将这句话憋回肚子里。险些被闷出内伤, 莺莺转了几个弯才想好说辞, 干笑了两声放软了态度:“三哥哥, 莺莺刚才同你闹着玩呢。” “你别当真,不要生莺莺的气嘛。” 刚才对他使性子发火、讽刺他不要脸的是眼前这姑娘,如今笑容甜腻软绵绵撒着娇的也是这姑娘。钦容似早看惯了莺莺的变脸, 他浅浅勾起抹笑应了声,拉开距离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三哥哥没生你的气。” 被人拿捏住命门, 莺莺这会儿不得不服软跟上他的脚步,见这人真是拉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她防备心起略微挣扎了下,“三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带你去上药。” 莺莺继续挣扎, “我自己可以上药的。” 这么说着她小心翼翼环视着周围, 生怕又被哪个宫婢撞见误会, 然而她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才容易让人生出误会。 此时二人已经行至门外,钦容停下脚步将门推开,他稍微使力就将不情不愿的小姑娘拉入屋内,声音淡淡很温和:“你自己上药我不放心。” 放纵了她两日都不见她去管红肿的手,还是要让他亲自盯着才好。 莺莺抬头看了眼钦容,乖乖闭嘴坐在椅子上等着。 前世这男人也是如此,每当她受了什么伤,无论再忙他都会亲自帮她处理伤口,每每比她本人都要上心。莺莺想到这里不由低下了头,用左手戳了戳自己肿胀发青的右手。 肿是真的青肿,但只要不去碰它就没那么疼,就算不上药它自己过上几天也能好。 “别碰。” 左手忽然被人拂开,莺莺的右手又被钦容抓了过去。他动作虽快但很细心避开了莺莺的红肿处,钦容坐在她的身侧打开药箱,拿出药膏轻轻擦拭在莺莺的右手上。 屋内烛火摇曳,映在钦容的侧颜似无暇暖玉,十分好看。 大概是看穿了莺莺的顾虑,所以他大敞着门并没有关。莺莺就坐在靠门的位置,她拖着下巴去看钦容的侧颜,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好看,无论怎样都看不够。 其实很多时候莺莺也在迷惑,她到底是喜欢钦容的脸还是喜欢他这个人,重活了一世她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姑且就先当自己看上了他的脸吧,毕竟她向来肤浅。 明明只是普通的青肿,然而钦容帮她上药极为认真,还不时按压着她的红肿处帮她缓解肿胀感。莺莺看着他温柔认真的模样意识恍惚,又想起自己这只手被他生生折过两次,险些废掉。 想起他前世那些恐怖惩罚,莺莺心里一闷就要往回抽手,钦容未察她这动作还在按揉她手上的红肿,用力不稳压在她发青的位置,莺莺的手一软不由痛叫出声。 钦容一怔,赶紧压住她的手重新摆正,他又往她手上涂了些药膏,无奈道:“说了别乱动。” 莺莺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现在装着挺温柔体贴,那当时折她手腕时怎么不见他眨一下眼呢?!莺莺虽知自己当时的确犯了错,但也接受不了钦容对她的‘惩罚’,要不是理智还在,她都要问上一句: ‘三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前世莺莺这只手可被你生折了两次。’ 两次!! 越想越憋闷,莺莺咬了咬唇抬头看着钦容的房间,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次她来拿衣服时全程低着头,并未看钦容的房间,如今细细看来发现这房间与前世一模一样,重重纱帘左右分开勾在小物件上,里屋内的床榻整齐干净,桌上摆放着几本书和一只精致小香炉。 倾了倾身体,莺莺将目光落在了那张床榻上。前世那档子事出来后,莺莺被顾爹爹关在房中面壁思过,好几日都没能在纠缠钦容。 等那事的风波过去,记吃不记打的莺莺又开始往钦容屋内钻。 月黑风高夜,莺莺钻进钦容房里时他正要沐浴,对上莺莺直勾勾的眼神,钦容脱衣的动作微顿,也只那么微顿就面色如常脱衣入水,直接忽略了莺莺的存在。 莺莺心下不安,总觉得这个男人是生了她的气,她窝在他里屋不走怀中紧抱着他榻上的薄毯,一等人出来就殷勤凑上前把薄毯往他身上披,生怕他着凉了似的。 那时莺莺是洗过澡去的,而刚刚沐浴过的钦容乌发湿透碎发贴在脸侧,本就白皙的肤色透着水汽,寝衣更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常年沾染的雅香沐浴后愈加好闻。 那一晚,莺莺没受住诱.惑又留在了钦容的房中,他们二人什么也没做,莺莺窝在他怀抱中睡得香甜。她很快爱上了这种被钦容抱着入睡的感觉,此后更是日日往钦容房中钻,一直持续到他们从九华行宫离开。 莺莺将目光落在钦容榻上的那条薄毯,虽然这世她避开了那件事,但钦容榻上搭着的依旧是那条薄毯,那条……裹着莺莺同钦容睡了好些日的薄毯。 “莺莺?”止住回忆,钦容也已经帮她上完药。 被他这么按揉了会儿,她右手好似真轻快不少。钦容嘱咐她道:“回去睡觉时多注意些,不要把手上的药膏蹭掉。” 要不是二人还不能那般亲近,钦容抱着她睡自能好生看顾着她。 莺莺不知钦容的想法,上完药就准备走人。临走时她还没忘钦容在桥廊上的话,小心翼翼又问了一次:“三哥哥真的没生莺莺的气对吗?” 钦容回:“没生气。” 他可不似她那般一点就.炸。 莺莺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明白些,所以她咬了咬牙勉强维持着笑容,“咱们那晚什么也没发生,莺莺不需要你负责,所以……” 所以你千万别去找陛下求赐婚。 “莺莺。”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钦容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浅浅笑着:“三哥哥的确没生你的气,但该负责的还是要负责。” 犹如一道惊雷劈到莺莺身上,她睁大眼睛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被哄骗了,好半天才回:“都说了那晚咱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要你负责,我也不要嫁给你!” 说.炸就.炸,刚刚温顺的姑娘转眼就成了张牙舞爪的小猫,面子里子通通都不要了,说出口的话都没了顾虑。 面对莺莺的脾气,钦容垂下眼睫没受什么影响,甚至还优雅拿起湿帕擦拭自己的手指。他之所以擦手指纯粹是因为指上有残余的药膏,而这动作落在莺莺眼中就不一样了,感觉钦容是在挑衅她提醒着什么。 “那怎么办呢?” 就在莺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时,钦容眼睫轻抬望向她,薄唇勾着浅笑漆黑的眸幽幽,音调拖长清清冷冷道:“可是三哥哥已经请旨赐婚了。” 若不是莺莺重生了一回性子软了,以她前世的脾气定要踹翻钦容面前的桌子。 现下她忍了又忍,惹不过她索性就跑,只是在跑出去时她一把夺过钦容手里的湿帕,为自己出了口恶气顶撞他道:“你别做梦了!就算那圣旨明天就出来抵在我头上,我顾莺莺也不会下跪去接!更不会嫁给你!” 清波居安静,但并不代表暗处没有隐藏的人。 莺莺这怒气冲冲的一句话,很快就顺着大敞的房门飘到外面去,她将湿帕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小女孩家撒完泼就跑,倒还知道跑的越快越好。 砰—— 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不远处的房门被人大力阖上,钦容顺着这个角度完全能看到莺莺的房间,情绪不明抿着唇不语。 门边悄无声息出现一名暗卫,钦容扫过一眼站起,脱下外袍用它擦了擦手指,如同丢垃圾般丢在了湿帕的位置。 “脏了。”他淡淡道:“收拾干净罢” 换了身衣服出房门,钦容离开时又往莺莺的房间看了一眼,接着抬步往御书房去。 “……” 莺莺好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可见她对嫁给钦容这件事有多排斥。 回房后她仍旧不解气,猛力扑到榻上气到打滚。她不解气的团起榻上的薄毯,把它当成钦容又咬又打,“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我!” 越想越气,莺莺开始后悔前世在她初嫁给钦容那会儿,应该作的更厉害些、多当着他的面踹几次桌子,反正他也不会武功,没了暗卫他根本就打不过她,她就应该蒙着被子把他暴.打一顿。 她当时怎么就死乞白赖对这么个男人要死要活呢? 恶狠狠将手中的薄毯丢在地上,她又重复了一遍‘做梦’,“我顾莺莺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上天大概是为了考验莺莺的决心,于是第二日,圣旨到了。 “……” 莺莺昨晚太气了,这导致她后来趴在榻上睡着,错过了找姑母的时间。 最后还是姑母心念着她特意来了清波居,二人没留在清波居说话,顾曼如直接带她去了顾家人所住的院子,一家人聚在一起顾爹爹有要事要说。 等见到了顾明致和自家哥哥,莺莺委屈的不行。她等不及顾爹爹说要事,就先一步扑到姑母怀中哭诉。 “姑母……”不等莺莺开口说钦容的事,外面传来张公公尖细的声音,浩浩荡荡一群人捧着赏赐入了顾家院,为首的张公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真就如昨晚莺莺发脾气说的话一样,这圣旨今日说来就来了。 莺莺强撑着几分骨气不下跪,结果被顾爹爹和姑母一人拉了一条胳膊按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垂头丧气听着张公公宣旨,莺莺忽然发现她昨晚的话真是一条条灵验了,这会儿她跪在地上,张公公举着圣旨站立着,这圣旨还真是抵在了她头上。 唯一没有灵验的大概是莺莺自己发的狠,等圣旨来时她不仅跪了,还不得不接。 钦容诚不欺她,这当真是赐婚的圣旨。 原来真正在做梦的人是她。 第44章 囚四十四天 莺莺思绪恍惚, 并没有注意到张公公所念的是‘太子钦容’, 而非三皇子钦容。 她不知道的是, 在张公公来前另外两道圣旨已经送去清波居, 一废一立,废的是品行不端难担太子之位的景兆时, 立的是天意所属、深肖朕躬的太子景钦容。 当张公公念完圣旨时, 顾家众人的谢恩声使莺莺醒神, 张公公含笑看着莺莺道:“顾姑娘,还不接旨?” 莺莺被姑母掐了一下,抬起僵硬的手臂将圣旨接过, 起身时她脸上实在是笑不出来, 顾曼如见状笑斥了句:“你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 这么说着,顾曼如身后的女官云心从袖中掏出银子塞到了张公公手中, 张公公笑着推辞了几句, 直到顾曼如发了话才收下。 不只是他, 跟随前来的随行太监们也都得到了赏赐。如今莺莺可不只是皇后侄女这么简单了, 张公公将赏银收好奉承着莺莺:“那老奴, 就提前道一句太子妃娘娘安好了。” 虽说圣旨中良辰未择,但武成帝为了巩固钦容的太子之位, 定会让二人尽快成婚。 等张公公一走,莺莺就将圣旨塞到了顾凌霄手中, 她真的快要急哭了, 拉着姑母的手求助道:“姑母你快帮帮我, 莺莺不想嫁给三哥哥。” “胡闹!”顾曼如难得凶了莺莺一次,她点着她的额头斥责道:“看看你刚刚成什么样子,不下跪不接旨还敢对着张公公甩脸子,乖儿你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不怕张公公将你这恶行告给陛下!” 莺莺不仅不怕,反而还问道:“若他真的告诉了陛下,那陛下能一怒收回这圣旨吗?” 这回不等顾曼如来训斥她,顾爹爹就先开口吼她:“老子看你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这些天莺莺表现乖巧,又因为受了伤身中情人喃,顾爹爹最近对她很温和。莺莺已经很久没听到顾爹爹这般暴躁的吼她了,莺莺见顾爹爹撸了袖子似要打她,连忙跑到姑母身后躲藏。 顾家院子瞬间鸡飞狗跳,最后还是顾凌霄趁着姑母阻拦顾明致时,捞起莺莺溜了出去。 “你这丫头,真是该聪明的时候犯傻啊。”顾凌霄将莺莺送回了清波居。 见莺莺心情低落,顾凌霄以为她在生顾明致的闷气,于是劝道:“别怪爹了,他最近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 那件事过后,就算钦容和武成帝再怎样掩盖事实真相,可朝中大臣不是傻子,仍有许多人精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疑点。 就算钦容帮莺莺保住了清.誉又怎样?要知道只兆时太子躺在她房中这一点就足以摧垮所有,莺莺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没有人敢娶莺莺。 莺莺可以不在意这些,可顾明致身为她的亲爹如何能不在意? 商讨多天,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由皇子迎娶莺莺,而且这个皇子一定要身份尊贵在权势上能与兆时太子抗衡,唯有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没人会相信,身份尊贵的皇子会委屈自己娶一个清誉受损的正妻,更何况他本身就有权有势,不需要拉拢顾家就能在朝堂站稳脚跟,而钦容则是最佳人选。 这些事顾明致都有和顾凌霄商讨,甚至都想好如何拉下脸让顾曼如去钦容那探话了,谁也没想到钦容会先他们一步求陛下赐婚,而且用的理由不是负责,而是心悦。 顾明致都来不及高兴,今早就听闻自家女儿昨晚同三殿下吵架的事,他本身就压着火,再加上圣旨到时莺莺的一系列反应,成功让顾明致动了怒。 “莺莺,不管平日里三殿下多纵容你,可他毕竟是皇子,如今还是太子殿下,你不可对他胡乱发脾气。”顾凌霄揉了揉莺莺的脑袋,耐心劝解着她。 他们家从小就是如此,莺莺顽劣惯了经常会被顾爹爹追着打,而他们亲娘早早故去,所以每次都是他冒着危险把人抱出来,再轻声细语哄着妹妹。 莺莺抽了抽鼻子还是有些委屈,其实她一点也没有怪顾爹爹,就是气自己摆脱不了嫁给钦容的命运。顾凌霄讲给她的道理她都懂,可懂得并不代表愿意,她扯住顾凌霄的袖子,可怜巴巴喊着哥哥:“莺莺真的不想嫁给他。” “……真的不想!” 顾凌霄惊讶:“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太子殿下的吗?” 不只是他这么想,就连顾明致和顾曼如也是这个想法,正因如此,莺莺今日的表现才会让顾家人不解。 “我不喜欢他了,我真的不喜欢他了。”莺莺将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根本就没人信啊。 她将脸埋到顾凌霄的胳膊上蹭了蹭,把话又重复了好几遍。可她说再多遍又能怎样呢?如今圣旨已下,想让陛下收回圣旨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若是这赐婚的圣旨真做了废,那莺莺才是真的被毁了。 顾凌霄离开后,莺莺回房发泄了一通仍不满意,想找人倾诉又不知找谁。她不由又想起了兆时太子,若没有他这荒唐事捣乱,莺莺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兆时太子如今已不能再被称为太子了,武成帝仁慈到底还是偏心这个儿子,只是废了他的太子位做回普通皇子。 毕竟是前太子,有钦容这个现太子在他的存在就是一根刺,武成帝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封景兆时为安平王,待参加完太子大婚后前往封地落安,无事不得归。 往好听了说就是远离朝堂当个土霸王,往难听了说就是流放。毕竟落安城处于西.南边境贫瘠偏僻,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随着兆时被废,武成帝对他的看管也比前几日宽松,虽说兆时仍不能出房门,但武成帝却允许旁人去看他了,于是莺莺趁着这个机会去找了他。 正值日央,阳光大盛,而景兆时的房内门窗紧闭,层层帐帘下遮住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内室最为朦胧昏暗。 莺莺往前走了两步停下,短时间内没能找到景兆时。房中静的只余窗外的蝉鸣,莺莺不由出声喊他:“兆时?” 啪嗒—— 内室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细微的声音引来莺莺的注意,她正要抬步往内室走,低哑发干的声音传来:“别进来!” 莺莺顺势停住,想到之前景兆时对她做的那档子事,转身坐到了外厅。 “没想到你还会来看孤。”兆时太子才开口就顿住,很快又低嗤了句:“我还算哪门子孤,已经成了废太子。” 莺莺刚好将他的话听去,她随口接上:“你可以自称本王啊。” 再怎么说还混了个王爷名号。 屋内的人似乎愣了下,接着笑着道:“顾莺莺,你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吧。” 这个时候对他提那讽刺的平安王,无疑就是在对他捅刀子扎他的心。 “谁说我在安慰你了?”顾莺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品出从尊贵太子跌到落魄王爷的落差感,才闷了句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他就是活该! “你说你太子当得好好的干嘛突然犯蠢,我顾莺莺是哪里惹到你了让你那般糟.蹋?” “现在好了,你的太子之位被钦容抢走了,我也被赐婚给了他,你现在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呀?” 莺莺气是真的生气,她气的恨不能把钦容揪出来打一顿。而她也没忘兆时那日的挣扎,就好似他被人强迫了般,抱住她时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被莺莺一碰反而先惊得放了手。 “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认识了兆时两世,莺莺是真不相信兆时会做出害她的事。 她平生第一次这般相信的人没有让她失望,兆时很快给了她答案:“莺莺你信我,我真的没想害你。” 有些话兆时太子已经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他败得彻底已经没了顾虑,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在来九华行宫的路上,我同你提起的天命吗?” 内室,景兆时靠坐在榻上闭上眼睛,将很早前得知的真相如实讲了出来:“你出生时天降祥瑞,实则是大富大贵的凤命。” “你出生当晚,李怀虚就察觉紫薇星变,从你的命盘中发现你的凤命与北域国息息相关,你非普通凤命,游凤戏龙乃天意化身。” 莺莺不懂这些,也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命格胡扯,毕竟系统明确告诉过她,她出生时所谓的祥瑞其实是天兆,若真拿命格说事,真正旺北域国的凤命也是真原身顾莺莺,她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连命都没有过,又哪来的命格。 “这和你陷害我有什么关系?”莺莺打断了兆时的话。 兆时低叹了一声:“非要我说的那般明白吗?” “李怀虚的意思就是,你嫁给谁谁就是这北域国下一任的帝王,这帝王不是由我父皇决定的,而是由你。” 这就是武成帝一直纵容莺莺的原因,莺莺因兆时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不由想起武成帝三翻四次问她究竟是喜欢钦容还是兆时,还有前世对她种种怪异的态度。 她猜测了许久的事情,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荒唐的答案。 “……这太荒唐了。”莺莺不敢置信,武成帝竟能信李怀虚这种鬼话。 兆时太子也跟着笑了,他笑得很凉很轻,低声道:“的确荒唐。” 荒唐到至此他兆时太子无论做什么都入不了父皇的眼,太子是废是留,全凭他能不能娶到顾莺莺。 “所以,你才会想到用那种法子娶我?”事到如今,莺莺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兆时太子点了点头,很快又想到莺莺根本看不到他。看不到也好,看不到就不知他此时有多狼狈,很多话也容易放下面子说出口。 “我知道我很卑鄙,我也承认那时是真的想毁你清.誉,可我景兆时发誓我真的没想过要碰你,我只是想让父皇误会我们二人有.染,然后再趁机娶了你。” 早在兆时太子打算这样做时,就已经为莺莺想好了退路。 他会娶她,也会在婚后纵容着莺莺任由她找男.宠,等到他保住东宫之位顺利登上帝位,若是莺莺不愿当这皇后,他就一纸诏书说明莺莺的清白之身,说她是帮他夺帝位的功臣,再赐她一个长公主的名号任由她挥霍,以他那时的地位,莺莺想要什么男人他都能帮她抢来。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帮你找到了缓解情人喃痛苦的香囊,只是不是我给你的那个。” 兆时太子原本想在计划完成后偷偷将香囊调换,没想到会落得如此结局,如今祸已酿成,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丢到莺莺脚边,没再多解释一句。 莺莺坐着未动也没去捡地上的香囊,她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钦容他知不知道?”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 兆时语气难辨:“恐怕,他比我知道的更早。” “我那个三哥啊,向来喜欢玩弄人心,但凡他盯上的,就逃不出他的手心。” 莺莺自然也知道这些。 说起来兆时的答案在莺莺的意料之中,可她听着莫名就觉得难受。 想来是这屋内窗门紧闭太过闷热,受够了这昏暗的环境,莺莺想要离开。 “我走了。” 站起身,莺莺看到内室帘帐微动,现出模糊的身影。兆时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莺莺几步之远的位置看着她,呼吸沉沉看不清表情,但莫名可怜。 莺莺脚边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低眸发现是那只小巧漂亮的香囊。 “你别以为你说这么多,我就能原谅你。”莺莺低低念了一句,她知道兆时听得见。 虽然真相水落石出,但莺莺知道兆时对她还是有所隐瞒,毕竟像他这样自负骄傲的人,不逼到无路可走不会用这般手段。 莺莺不知道兆时做这一切时都背负着什么,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她也没理由去替他想,但她还是捡起了地上那枚香囊,不原谅归不原谅,她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没再说什么,莺莺捡起香囊没再看兆时一眼。这封闭的房间让人又燥又心烦,莺莺口干舌燥出了汗。 推开房门时,一阵清光吹来,莺莺吸了口空气舒服了些。她右脚迈出房门,在左脚落定时,她听到屋内兆时哑哑唤了她一声:“莺莺。” 对不起三个字落地,伴随的就是沉重的阖门声。 莺莺仰头看了看天,落霞染红了半边天,不知不觉间太阳快落山了。 莺莺还是觉得燥热,所以她没有回房,而是走到了池边。脱下鞋子将双脚探入水中,冰凉的水漫过莺莺的小腿,湿透的薄裙飘在水面像是一朵花。 昨晚并没有休息好,莺莺从兆时那出来只感觉身心疲惫,身子后仰索性仰躺在地上。 太阳越落越低,红霞铺在天上像是与水融合的血水,莺莺感受到冰凉的池水渗凉了她的双腿,却驱不散她内心的燥火。莺莺闭上眼睛,正想整个人跳入池子里,有脚步声靠近,她睁开眼看到了钦容的脸。 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第45章 囚四十五天 莺莺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钦容, 可不受控制的,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男人。 池水拖动着莺莺的双脚浮动, 裙摆飘飘拂过她的脚踝, 这触感让她又忆起了前世。 燥热的夏日,她不满钦容将她锁在金殿中, 于是从湖亭一跃而下, 游到了金殿外面。 她也没有想到, 从湖水中冒出头时刚好到了御花园,风雅水榭中钦容正在同裘郁下棋, 候在他身侧的暗卫发现了莺莺,险些把她当成刺客斩杀。 在那种危机关头,莺莺不仅没想着去解释误会,反而还好奇心满满的去看钦容。于是她第一次看到钦容慌了神, 他执在手中的黑子掉在棋盘上, 伴随着闷响站起身喝令暗卫收手。 那次,虽然暗卫收手及时,可莺莺还是受了伤。 她伤的不重, 又因为在湖水中泡的太久,也并未感觉多疼,只是湖面上冒出缕缕红色的血水看着有些吓人,钦容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时抱得紧紧的, 他单手帮她捂住伤口, 低垂的眼睫一直在颤。 莺莺没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睫, 她窝在他怀中笑得没心没肺, 而钦容就用那双黝黑的眸凝视着她的笑脸,然后用龙袍的袖子擦拭干她脸上的水渍,俊美的面容比往日苍白。 虽然钦容那时没说什么,可莺莺总觉得,这个男人大概是在意她的。 可如今再想,那份在意又值多重呢? 莺莺不由又想起兆时说的话,心里就如同生出一根刺,扎的她燥热难忍浑身都不自在,连带着前世一些美好的记忆都变得虚假丑恶。 “钦容,我好讨厌你。”莺莺睁着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没有起身,反而用手臂遮在了自己眼睛上。 耳边窸窣声响起,钦容并未因莺莺一句话而离开,他蹲在了她的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 莺莺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她不想搭理他又觉得不把心里话说出来难受,就这么干捱了一会儿,还是钦容主动问她:“去看过兆时了?” 莺莺还是不看他也不理他,直到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在钦容将手覆在她手背时,她才大力的抬手甩开,坐起身恼怒道:“你别碰我!” 钦容的手被她甩开,宽大的衣袖在风中晃动着。 “好,不碰你。”他站起身,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 莺莺以前最喜欢他温柔好脾气的模样,如今却觉得他这副模样下满是阴谋。 太阳越落越低,漫天红霞散发着点点金光,莺莺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落霞,出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凤命。” 钦容回答:“是。” 于是莺莺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钦容默了片刻,倒也没藏着掖着,“很早了。” 有多早呢?早到他也没认真算过。 莺莺因他这句话彻底死心,“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我?” 钦容既然都同她摊牌了,那么想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否认,莺莺都已经想好一会儿该如何大骂钦容了,结果等钦容开口后她却愣住了。 “我娶你,的确是因为你是凤命,可那又如何呢?” 太阳坠入一半,不远处的天际暗红又浓烈。钦容在这片落霞中倾身靠近莺莺,他将手覆在她的脸上很认真凝视着她:“就算你不是凤命,这结果也不会有变。” 简单而言,就是莺莺是不是凤命,他钦容都会娶她。 莺莺怔住了,视线下只有钦容印着余晖的面容,连带着他眼睛里也入了浅光。莺莺迷失在他深黑的瞳眸中,僵着身子往后仰了仰,干巴巴问:“你什么意思?” 钦容垂着眼睫笑了笑没有再回,覆在她脸上的右手后移按在她的后颈,钦容屈膝贴近时,用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呼吸共融,莺莺感觉自己柔软的唇被轻轻咬住,就好似轻飘飘的羽毛挠过,浑身都痒痒的又莫名觉得舒服。太阳彻底落下,伴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莺莺被钦容抱入怀中,他伏在她耳侧轻声:“三哥哥其实很喜欢你。” 早在他得知莺莺的命格前,就喜欢她。 二人最早的那次相遇,懵懂的小姑娘穿着绯红流苏的小裙子,脖子上挂着一圈金色铃铛,抱膝坐在树下时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钦容走近时,看到铃铛小姑娘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目光中写满了愉悦惊艳。 见惯了权势争夺下的人性丑恶,钦容因她过分透亮的眸子停下脚步,然后他看到小姑娘对他张开了手臂,肉嘟嘟的小脸堆满灿烂的笑容,嚷着要让他抱。 她明明走得动路,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似可怜兮兮其实玩的很开心,却在看到他时非要装着害怕的不行的模样要他抱。于是他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身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响动剧烈,钦容低眸就看到小姑娘极灿烂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眨来眨去,完全没想过去掩饰之前的谎言。 她喊他美人哥哥,窝在他肩膀上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轻轻趴在他耳边念叨着:“我叫莺莺。” “是莺莺哦。” “美人哥哥,千万不要忘记莺莺。” 这么多年过去了,钦容还记得莺莺,而他的莺莺却不要他了。若不是莺莺忽然对他百般抵抗拒绝,他也不会用赐婚这种方式把人绑到自己身边。 “……” 莺莺几乎是狼狈逃走。 她推开钦容跑回房间时,只感觉唇上还残留着他的触感,温温软软带着丝丝凉意,安抚了她燥热翻涌的情绪。 穿着湿哒哒的裙子扑到榻上,莺莺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她唤出许久不出声的系统问:“你说钦容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系统懒洋洋道:【不知道呢,我还没强大到可以窥探人心。】 莺莺不等嫌弃它,系统话音一转:【不过我可以感知到宿主的情绪,刚刚你好似很激动哦。】 莺莺被噎,张了张嘴反驳道:“我那是被他吓的!” 系统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它抛出一个很犀利的话题:【先不管钦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人家好歹说心悦你了,那你呢?你喜不喜欢他?】 莺莺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喊系统出来。被系统问的哑口无言,她纠结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答案。 “喜欢是什么感觉?” 莺莺把顾凌霄拿出来说事:“活了两辈子了,我只知道我喜欢哥哥。” “哥哥受伤了我很担心,哥哥生我的气了我也会跟着心情不好,还有我好怕哥哥再离开我,若是他能平平安安,哪怕他这次把裘郁娶回家,我也乖乖的不会再去闹了。” 莺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对钦容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前世哪怕她被锁入金殿,在害怕钦容的同时对他还是有所依赖。莺莺视人命如草莽,然而她从未想过伤害或杀了钦容。 唯有那一次…… 钦容让她眼睁睁看着顾凌霄死在她面前,她知道这都是她惹得祸,可当她浑浑噩噩昏睡几日醒来时,却忽然生出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那个时候莺莺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心中,哥哥比钦容重要。 【你把你哥哥害死了你会难过,那你亲手杀了钦容难道就不会难过?】在感情问题上,系统还不如莺莺懂得多。 莺莺摇了摇头回了句不知道:“我又没得手,还被他又折断了手。” 所以那次她除了愤怒就是疼,压根就没想到她杀了钦容后会不会难过。 吃了那么多次亏,莺莺结合前世与今世的状况,还是觉得钦容哄骗她的可能性大,所以那日过后她闷在房中许久不出,最终决定还是赌一把,她不愿就这么轻轻松松同钦容成婚,更不愿被人当工具抢来抢去。 她开始思考,该如何在不伤害顾家的情况下,让那纸婚约作废。 不等她想出主意,皇城那边有消息传来,西北边境涌入大批异族人,经暗查其中大部分是平沙与昊纹两国士兵,更掺杂小部分暗探。 近年来,边境几座城池不时受到平沙人的侵.扰,趁着武成帝在九华行宫避暑期间,近几日昊纹士兵行事更为嚣张,直接在城中烧杀抢掠,有甚者直接坦露自己是昊纹军.官的身份。 这些行为与宣战无疑。 因这一变故,九华行宫的避暑提前结束,除了招宣太后一行人,其余人随着武成帝匆匆回了皇城。 莺莺在得知这一消息时,连忙询问系统:“我记得前世平沙联合昊纹攻打西北边境时,是在秋末,这次怎会这么提前?” 系统表现的很平静:【你重生后的举动会引起一系列连锁未知反应,这很正常啊。】 莺莺也没在意,毕竟战场这种事同她关系不大,前世西北边境的战争也并未影响到她身边的人,除了……钦容。 一行人说走就走,武成帝当天下了旨,第三日一早他们就踏上了回皇城的马车。 按照来时那般,莺莺本想钻到姑母的马车里去,钦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握住她的手道:“去我那吧。” 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钦容这时又平静加了一句:“今日是七日之期。” 随着兆时的事情过去,莺莺的药盒始终没有找到。这件事她问过兆时了,兆时很肯定的说他没有做手脚,虽说他给的香囊能缓解小部分痛苦,但并不能帮莺莺解毒。 莺莺不说话了,这时顾曼如也撩开了帘子,她柔声劝道:“乖儿就随着太子过去吧,姑母刚好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她姑母哪里是不舒服,分明就是不爱她了都舍得把她推给别人了! 被钦容牵着手离开时,莺莺委屈的又望了自家姑母一眼,顾曼如忍着笑对她摆了摆手,还不忘嘱咐:“乖儿记得听太子的话。” 大概是莺莺小时候一点也不乖,所以顾曼如平日里经常唤莺莺‘乖儿’或是‘乖乖’,这一喊就没改过口,却只会在顾家人面前才会这般喊她。 如今她当着钦容的面就喊莺莺‘乖儿’,想来是已经把他当成自家人,还带着隐隐的示好。莺莺听姑母这样喊惯了没听出问题,而钦容却是第一次听到顾皇后喊莺莺乖儿。 指腹无意识摩擦着掌心的小手,莺莺大概是觉得痒了,很快挣开他往前跑了两步。 先钦容一步上了马车,随着她推车门的动作檐上玉珠抖动。 钦容脚步放慢,看着莺莺消失的背影默念着‘乖儿’这两个字,在跟上马车前,他低声轻喃:“明明一点也不乖。” 第46章 囚四十六天 还是燥夏, 清晨的风带着热意。 钦容的马车很宽敞, 悬挂在四周的笼日帘完好遮住了外面的阳光。莺莺一进入就感受到丝丝凉意, 她坐在软竹垫上打了个哈欠, 因这马车的过分舒适,很快也安抚住烦闷的情绪。 很快, 钦容也推开雕花车门进来。 自从当上太子后, 他身上的衣服比平日更加讲究, 雪色锦袍上绣着金线纹路,金冠束发, 举手投足间优雅贵气,已有前世称帝后的影子。 钦容在她身旁坐下,因莺莺的刻意疏远,二人之间留着的空隙大到可以再塞一个人。钦容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用银勾拨了拨香炉内的驱暑香, 用手帕擦拭完手后, 将面前的糕点往右侧推了推。 “听晓黛说你起晚了, 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莺莺懂他话中的意思, 虽然很想硬气的回他一句‘老子不吃’, 但她的确是饿了。盯着眼前白胖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糕点,莺莺很没骨气的往他那边靠了靠, 伸手就要去抓碟子中的糕点。 啪—— 手还未触到糕点, 钦容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在莺莺茫然的视线下, 钦容握着她的手用湿帕认真擦拭着, 在擦右手时他顺势查看了莺莺手上的淤青, 见已完全消肿下才放了心。 “好了。”等到手上‘干净’,钦容才允许莺莺摸糕点。 莺莺撒气似的拿起糕点狠咬了一大口,嘴巴塞得鼓鼓的同时,她看到钦容又在擦手。实在忍不住了,她口齿不清嘟囔了一句:“你和兆时不愧是亲兄弟。” 都天天帕子不离手每天擦擦擦,不是擦脸就是擦手,擦完自己就是逮着她使劲擦。莺莺就觉得,大男人就应该不拘小节,天天这么爱干净就显得娘们兮兮的,也不怕擦秃噜皮。 前世,莺莺为了讨好钦容,每天都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所以她很少能看到钦容这么爱干净的一面。倒是兆时,每次同她出去都嫌弃这脏嫌弃那脏,一起吃个饭都要被勒令净两次手,莺莺被他烦的不行。 大概是这一世的心境变了,莺莺再也没刻意讨好或迎合过钦容的喜好,反倒是他处处迁就容忍,连带着那些曾经被莺莺忽视的‘坏习惯’也一并带了出来。 钦容见莺莺一直在盯着他的手看,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将湿帕整齐叠放到一旁,钦容忽视她话中的‘兆时’,看向嘴巴塞得鼓鼓的莺莺温声道:“三哥哥这般爱干净,是为了你。” 这么说着,他抬手用指腹抹去莺莺脸颊上的糕点渣,距离拉近后莺莺闻到他指尖残留的湿帕花香,幽香扑鼻。 知道莺莺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所以他在帮莺莺擦干净脸颊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莺莺这么可人,可不能弄脏了。” “!!!”莺莺没想到钦容会这么说,心情如同荡秋千般摇晃着久久不能落地,险些被糕点噎到。 钦容极为体贴的递给她一杯茶,杯盏就抵在她的唇边,莺莺喉咙堵塞一时间也没推拒,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我才不是你的!”莺莺顺畅后第一句就是反驳。 她虽然不聪明,但还没傻到让钦容耍的她团团转,她明明记得初认识他时,这个男人就干干净净极喜欢擦手。 “骗子。”莺莺才不信他的鬼话,可她又哪里知道,早在钦容初遇她时,为了不‘弄脏’她就有了爱干净的习惯。毕竟钦容只告诉她他心悦她,又没说过自己在初遇她的第一眼,无关情爱时就想将她圈在身边占为已有。 莺莺说着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话说的好听,你就是在拿我当借口罢了。” “不然你刚刚干嘛抓着我的手一直擦,擦完还又擦自己的手,明明就是很嫌弃。”说到底,莺莺现在就是不信他了。 钦容也没再反驳,平静看着莺莺吞下口中的食物又咬了口糕点,他忽然俯身,抓着莺莺的手腕拉向自己,将她手中的剩下的小半口糕点含入口中,柔软的唇瓣碰在她的指腹。 “信了吗?”钦容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使得他极为内敛,比起无尽的解释,也更喜欢用有力的行动证明。 莺莺呆愣愣看着钦容将她手中的糕点含走,喉咙滚动吞入肚中。 “你你……”她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下颤颤摸过杯盏低下了头。 说实话,前世两人都那般亲密了,钦容也只给她喂过饭而已,还从未共食过一块糕点。一来是莺莺不知道吃个糕点还能这么玩,二来钦容的喜好与莺莺完全相反,他当上太子后每天忙得要死,莺莺不折腾他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和她抢吃食。 一时间接受不了钦容的举动,莺莺本想借低头喝水掩饰羞耻感,谁知才含了一口水,她都没来得及吞咽就被钦容抬起了下巴。 距离贴近,眼前是钦容放大的俊容,两唇相贴间莺莺口中的茶水被尽数吸走,她这会儿被吓傻了,呜呜挣扎时被呛了水,钦容一放开她就咳嗽出声。 “咳咳——”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莺莺就连脖子都蔓延上淡淡的粉。她犹如溺水的人有气无力被钦容抱坐在膝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被呛得眼泪汪汪,唇瓣水润四周都是水光。 “你干嘛……”莺莺被钦容顺着气埋怨道,声音略带哑意。 钦容没想到莺莺会这么激动,轻拍着她的背低笑了声:“三哥哥只是想证明自己不嫌弃你。” 是,他不嫌弃!又是抢她的糕点又同她抢水喝,实在刷新了莺莺对他的认识。 “现在信了吗?”钦容就着这个姿势没放,一直把人抱在怀中。 他轻轻一动,莺莺这才注意到自己从最右侧直接坐到了他的怀中,推了推他想要从他身上下去,莺莺这次不敢不回钦容了,于是快速点了点头回他:“信了信了!” “三哥哥没有洁癖,三哥哥都是为了莺莺好,三哥哥一点也不嫌弃莺莺。”总之不管真假,莺莺把钦容想听的话都说全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双能被人轻易看透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只要这样说了就能哄骗了钦容。钦容先是凝视着她的眼睛,接着目光下移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眸色很细微发生变化。 “三哥哥?”莺莺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本能后撤身体。 钦容淡淡应了一声,单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人按回。 俯身压低,再一次低下头贴近怀中的小姑娘,钦容这次不再是简单吸取她口中的茶水,而是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密密.吮干她唇角的水渍,莺莺挣不开他只能被迫承受,最后软软倒在他的身上。 “我不要嫁给你。”这是莺莺在被钦容亲完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心里的实话。 被北域国尊贵的太子殿下主动亲过的小姑娘不仅没有半分喜悦,这会儿反而还蔫蔫儿埋怨道:“我要去告诉姑母,你欺负我。” 钦容一下下抚着她柔软的发,用下巴蹭了蹭她柔声:“不欺负你。” “三哥哥喜欢你。” 莺莺懒得搭理他了,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自己下去,索性枕着他当人.肉坐垫,就这么睡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明明正午还是艳阳天,到了下午毫无预兆下起了暴雨。 莺莺是被雷声惊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钦容怀中,男人单手搂着她闭阖着眼睛,面容清俊精致没多少情绪。察觉到莺莺缩了缩身体,他睁开眼垂眸去看怀里的人,嗓音略带慵懒:“怎么了?” 莺莺盯着他的脸好半天才愣愣摇了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与他错开视线。 “没事。” 就是睡迷糊了,睁开眼看到闭目养神的钦容,不由就想起了前世年轻的帝王。就算两世发生的事情已经偏错,但钦容到底还是钦容,他与前世的帝王钦容总归存在着一定相似。 “马车晃得好厉害。”莺莺听着外面的雨声,挑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钦容解释道:“父皇命所有人加速前行。” 按照原计划,他们会在申时到达临近的灵州,但谁也不知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如今只能加速前行找地步避雨。 莺莺哼了声,刚刚睡醒她声音软软的,有一搭没一搭勾了缕自己的头发玩,“你父皇不是万事都找神通广大的李怀虚吗?” “难不成这次李怀虚没算出今日有雨?” 听这语气,莺莺是把李怀虚记恨上了。事实上就算李怀虚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事事算无遗漏。 钦容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叮嘱了句:“李大人深受父皇信任,私下也就算了,平日里见了面,莺莺不可对李大人无礼。” 莺莺不情不愿嗯了一声,窝在马车里也没什么精神。 莺莺的情人喃是在他们进了灵州地界发作的,晓黛没跟在她身边,兆时给她的香囊又被她塞到了行囊里,这会儿也只能乖乖跟在钦容身边。 几次下来,过近的时间使钦容脖子上留了结痂牙印,莺莺这次换了他手腕咬,趁着意识还清醒只咬出浅浅的痕迹,想着这样他也能好的快些。 之后的时间里,莺莺都窝在了钦容的马车上。 钦容除了一开始的‘不正常’,之后的两天里并未再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对莺莺也很是照顾。可就算如此,莺莺还是敏感察觉出他细微的强势处,心里的执念没有放下,莺莺窝在马车上无事就考虑如何解除婚约。 ……到底该如何做呢? 莺莺如今最受束缚的地方,就是顾凌霄身上的精魂碎片还没取出,她必须得留在顾凌霄身边把系统交代的任务完成。 叮—— 刚想起系统,耳边就传来清脆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1/2√】 【另一半任务已解锁,正在加载中……】 莺莺精神一震,本懒洋洋靠坐着的她突兀坐直身子。 察觉钦容投来的目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欣赏窗外的风景,很快听到系统说道:【加载完毕。】 【任务二:保护顾凌霄的孩子安全出世。】 早前系统就告诉过她,只有等顾凌霄头上的伤势好后,她在溪山的任务才算完成,此时它在这个时候提醒完成,想来顾凌霄的头伤已经无碍。 只是……孩子??! 她的小侄儿? “噗——”莺莺没有准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料她怎么想也没想到,系统竟然给她这样一个任务,然而这任务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莺莺只是有些无措,毕竟她哥哥现在还是单身呢,又哪来的孩子。 系统能听到她心里的疑问,给出回答道:【这个任务很简单,基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等着你哥哥娶妻生子就好了。】 【到时候等你嫂嫂有了身孕你多照看着些,只要你不过去作妖就没什么危险性,靠的就是时间。】 莺莺不太习惯在心里自言自语,低微嗯了一声。 之前困在眼前的迷局豁然开朗,莺莺在系统发布完新的任务后解开了束缚。 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要哥哥顺利娶妻生子就算是完成任务,而在这个任务中,莺莺虽然担的是守护嫂嫂孩子的角色,实际上却没什么作用。 很显然,对照前世她的举动,等到她嫂嫂有了身孕后,她离得越远越好才能对那孩子减轻危险。 这么想着……莺莺忽然有了一个能顺利取消婚约而不连累顾家的计划。 “怎么了?”莺莺发呆的时间太久了,钦容看着她变化不停的脸色,淡淡出了声。 莺莺回过神来看向钦容,计划成型后她不由有些心虚。 “……没什么。” 莺莺看着钦容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是马车里太无聊了,有些坐不住。” 钦容侧靠在马车另一旁,定定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抬手轻撩笼日帘,随着阳光侵.入,他的面容在盛光下略微模糊。 “已经过定阳。” “大概晌午就能到皇城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第47章 囚四十七天 “……” 到达皇城后, 钦容直接将莺莺送到了顾府门口, 她下车时管家等几名仆人正在外面候着, 看到钦容的马车纷纷跪拜。 很快, 顾府的马车紧随着停了下来,莺莺在进府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回了头, 她看到钦容正撩着车帘看她, 眸色幽暗像是在揣测什么。 “走罢。”看到莺莺回头, 钦容薄唇勾起很浅的笑容,随着马车的驶动放下了车帘。 莺莺站在原地未动,心情下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姑娘怎的不进去?” 晓黛从后面的马车出来, 她拎着大大小小的行囊额上出了汗, 笑嘻嘻开着玩笑:“姑娘是不是在等奴婢呀。” 莺莺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头顺势接过一个包袱道:“是呀,在等你。” “这不生怕你跑丢了吗。” 晓黛笑得更开心了,作为自幼习武的姑娘力气比普通女子大很多, 她一手提着几个包袱一点也不累, 反而还一蹦一跳着:“不可能跑的, 就算是姑娘赶奴婢走奴婢都不走!” “奴婢就跟着姑娘。” “这辈子只跟着姑娘!” 莺莺怔了瞬, 想起前世晓黛的结局, 她心中酸涩难言,点了点头轻声回:“好呀。” 这一世, 她定会好好护着她。 西北之事耽误不得, 顾明致和顾凌霄作为朝廷重臣, 回府后都来不及休息, 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赶去了皇宫。 莺莺这两日舟车劳顿,沐浴过后睡了个午觉,醒来已是申时,得知顾爹爹和哥哥还没回来,她独自在房内用了膳,之后就摆弄着院内的花花草草想事情。 因为静山师傅给的药盒丢失,所以莺莺提前吩咐了晓黛,第二日一早她们启程前往清光寺。 临出发前,莺莺带上了兆时给她的香囊。到了清光寺她捐完香油钱先去拜了佛,然后才去见了静山师傅。 一段时间不见,静山师傅又帮她炼制了些解毒.药丸,但因为草药稀缺,他炼制的并不多。 莺莺小心翼翼将药盒收好,细心记下缺失的几味药材后,她不好意思道:“这些药材我来想办法解决,师傅可否多帮我炼制些解药?” 若是她的计划成功,情人喃总归是一处束缚,迟迟解不了毒的话,她就只能依靠这些压制.毒.性的解药过活。 静山师傅极好说话,问都没问直接就点头答应了。莺莺高兴之余没忘正事,她将兆时送她的香囊拿出来,交予静山师傅道:“这香囊是莺莺的朋友从异域得来,虽不能解情人喃之毒,但却能在情人喃发作时缓解痛苦。” 可惜另外一枚能催动.情.欲的香囊被武成帝收了去,不然莺莺就一并要来给静山师傅看了。 静山师傅接过细看了番道:“施主可否先将香囊留在老衲这里?” 兆时送她的香囊香气浓郁,里面装有大量的异域干花和药材,对研制情人喃解药很有帮助。 不用静山师傅开口,莺莺也有将香囊留在此处的打算,只是在点头时她心生不忍,于是加了句:“这香囊是莺莺的朋友所赠,若是可以的话,还请静山师傅保留好它。” 两世过来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兆时第一次送她东西,她想好好保留下来。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静山师傅没有上山采药的打算,就算如此,莺莺仍是留下来帮静山师傅做了些杂事。原本她还想帮静山师傅晒药的,但静山师傅摇了摇头,看了眼天色道:“施主早些回去吧,今日大概还有一场雨。” 莺莺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的大太阳,擦了擦脸上的汗点头。她虽不觉得这天气会下雨,但还是乖乖下了山。 路行一半,艳烈的太阳转淡,乌云上头顿时黑压压铺了一片。 没一会儿,这雨果真下了,莺莺坐在马车里看了眼窗外,忍不住惊叹道:“静山师傅真是比李怀虚还厉害。” 晓黛跟着点头,翻了翻车内的杂物盒庆幸道:“还好奴婢早有准备。” 因下了雨,闷热的天气多了凉意。莺莺见雨下车夫赶车困难,就想着先找个地方避雨。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水就近找了个避雨亭,反正莺莺也不着急回去,几人就在那儿多等了会儿。 雨声滴答,凉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转停的意思,车夫啧了声安抚拍了拍黑马,大声朝亭内喊着:“姑娘,奴才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了,不然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莺莺穿的单薄,这会儿被风一吹也觉得冷了,当下只能点头重新上路,冒着雨往皇城赶。 雨下难行,莺莺回府时天色已经不早,她回去时见爹爹和哥哥都在,不等高兴,就从顾爹爹口中得知一个惊天噩耗—— 婚期良辰已定,莺莺将于钦容在年后成婚。 “这、这么快吗?”莺莺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心情就如外面的雨点般乱成一团。 顾凌霄挑了挑眉笑道:“你这丫头还嫌早呢?” “要不是西北边境那边情况尚不明确,恐怕你这婚期还有的提前。” 莺莺这会儿可笑不出来,蔫蔫儿回了房间。 其实仔细算算时日,如今夏天还没过去,她还有好些时日可以准备。这么想着莺莺强迫自己放宽心,一边帮静山师傅寻着药材,一边想法子给自己扩充小金库。 自顾家的主母死后,顾爹爹院中倒还有几名姨娘,不过顾爹爹不喜她们插手管自己两个孩子的事,也很少让她们出现在莺莺面前。所以这些日子里,顾爹爹和顾凌霄不仅要忙于朝堂上的事,婚期定下后,也要开始着手莺莺的大婚。 想到自家女儿马上就要嫁到东宫去了,顾爹爹越忙碌越是舍不得莺莺,所以最近对莺莺管的宽松,还吩咐管家多支些银子给莺莺,让她买首饰衣裳,这刚好合了莺莺心意。 有了银票,她完成计划的底气也就越足,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莺莺买的都是些小巧又贵重的首饰,漂亮的衣裙只有两三件。 晓黛是莺莺的身边人,如此时间久了,自然最先发现自家姑娘的不对劲儿。 在莺莺又一次拉着她入银楼时,晓黛看着认真挑选首饰的莺莺,指了指一旁华贵又精致的金簪道:“姑娘不如试试这支海棠宝珠金簪?” 莺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试了,反正试了也不会买。” 那支海棠宝珠金簪好看是好看,搁在往日莺莺瞧上了也许就收了回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慎重。 这金簪实在太惹眼了,识不识货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簪子的金贵,莺莺还是更喜欢一些看着不起眼的小首饰,必要时只要拿去当铺典当就可。 从银楼出来,莺莺拉着晓黛就要往其它首饰铺子去,晓黛抱着莺莺买回来的一盒子首饰,再次提议道:“奴婢听说彩云布庄新上了一批货,不如咱们过去看看?” 晓黛再三的试探已经很明显了,莺莺知道她察觉出了问题。 莺莺压根也没想在她面前隐藏什么,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拒绝:“今日不去了。” “可是……”晓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止住。 之后她跟着莺莺逛了一整天,直到二人回了顾府,晚上晓黛帮莺莺梳发时才低声问:“姑娘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奴婢?” 莺莺从镜中看着晓黛落寞的面容,突兀吐出一句话:“我准备废了和钦容的这门亲事。” “什、什么?”晓黛愣了愣,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梳篦。 不给晓黛开口的机会,莺莺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正在进行一个计划,若是成功,我不仅能让陛下主动废了我与钦容的婚事,还能保顾家无忧,顺便让自己摆脱顾莺莺的身份。” “若是计划成,之后这世上再无皇城顾莺莺,我会逃离这里逃得远远的,所以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莺莺把想说的都说完了,说完就静静等着晓黛的回答。 房中安静,一时间只剩低微的呼吸声。晓黛脸上的笑意消失,她拿着梳篦缓缓垂下手,好似半天才回过神来。 “姑娘把这些全告诉奴婢,就不怕奴婢说出去吗?” 若是以前,无论莺莺想做什么,晓黛都只会点头随着她胡闹,从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莺莺眨了眨眼睛,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还反问了她一句:“那你会吗?” 晓黛脸色一白,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肩膀微微发抖。她问道:“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莺莺回:“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前世晓黛至死都对她忠心耿耿,这样就足够了。 很快房内又陷入安静,这气氛着实有些诡异。莺莺摸了摸自己顺滑的头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晓黛不解:“你跪在地上干什么呢。” “问你呢,你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冒险,你前几天不还说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莺莺歪头哎了一声:“难不成你现在反悔了?” “不会反悔,奴婢至死不悔!”晓黛连忙着急回道,眼眶有些发湿。 “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抽了抽鼻子小声:“姑娘还是先听奴婢说几句吧。” 晓黛觉得,事到如今有些秘密也该说了,“奴婢其实是陛下的人。” 莺莺还当晓黛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啊。” 六岁那年,武成帝微服私访来了顾家,瞧着莺莺伶俐可爱又过分活泼,于是把文武双全的晓黛赐给了她,这事儿全皇城的人都知晓。 晓黛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着急道:“奴婢的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说,不管跟了哪位主子都要一心一意的伺候,为主子生为主子死,不可有二心。” “可奴婢在来顾府前,陛下曾召见过奴婢,陛下说要让奴婢跟在姑娘身边好好护着您,还让奴婢……”声音微顿,晓黛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还要让奴婢随时往宫里汇报,您和哪家公子走的近。” 说起来,晓黛还比莺莺小一岁,虽说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但到底也只是个小丫头。 儿时懵懂无知,晓黛虽心向莺莺但无力拒绝武成帝的要求,只能时不时向宫里传着消息。她并不知道莺莺是凤命,只是发现忽然有一天,陛下更改了命令,直接让她传莺莺喜欢哪家的公子。 从皇城各家名门到裘郁,最后是钦容、景兆时和燕宁殿下,这些年来晓黛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往宫里传一次信,心中的罪恶感就加重一分。直到莺莺和钦容太子的婚事定下,晓黛才停了往宫里传递消息,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如今不再做不代表之前没做过。 莺莺听完晓黛的讲述,不仅没有惊讶反而还有心思发呆,她想她明白前世钦容那句话的意思了,原来他早知晓黛和武成帝之间的秘密。 ——你有一个好丫鬟,只是可惜了。 可惜她有事瞒着你,可惜她对你不忠。 事实上,晓黛除了会定时给武成帝汇报莺莺的情况,并未做任何伤害她的事。然而钦容眼里融不得沙子,再加上晓黛武功高强,总是纵容着莺莺甚至可以带她逃跑,钦容会杀她是必然。 “姑娘?”晓黛把该说的都说了,她都准备好迎接莺莺的暴怒了,然而等了一会儿莺莺都没反应,反而还对着她发起了呆。 被晓黛唤回思绪,她‘嗯’了一声,“所以呢?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晓黛将这话听得明明白白,脸上大喜与不解的表情交错出现,最后她喃喃道:“可是……姑娘不怪奴婢吗?” “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就不怪。” 晓黛赶紧点头,生怕莺莺反悔似的,“只要姑娘不厌恶奴婢……不对,不管姑娘还喜不喜奴婢,奴婢都愿一直跟随您!” “行了。”莺莺把人拉起,“那我和你说下我之后的计划,你快帮我出出主意。” 夜越来越深,窗外树影斑驳。 其实莺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不,其实她是知道的。 重生回来,莺莺开始留心观察身边的人或是事,早在她们上清光寺、在晓黛一遍又一遍追问她喜欢谁时,她就有了大致的猜测,等到兆时告知她身为武成帝极为看中的凤命后,很多事情也都清晰了然起来。 如今她敢把自己的计划告知晓黛,就是笃定了晓黛会告知她真相,也完全信任晓黛对自己的忠心。 “……” 莺莺没钦容那般缜密的布局和思考,她想出来的主意很简单,无非就是假死。 如今赐婚已定,再加上莺莺身上所谓的凤命,想要靠武成帝或钦容解除婚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从她自己身上下手,在不连累顾家的情况下,唯有意外‘死亡’最简单有效。 再一次出门,莺莺和晓黛都放松了不少。二人在银楼挑挑捡捡,选了一些首饰后去了彩云布庄,在那里定制了两身衣裳。 说是两身衣裳,其实莺莺用自己的名义只定了一条,另一条她是让晓黛以自身的名义定下的,如此她们就有了两身一模一样的衣裙,也好方便之后的假死计划。 从彩云布庄出来,莺莺无意与裘安安遇上,二人见了面不由都有些拘谨,裘安安干咳一声招呼:“好巧啊。” 莺莺点头,“是挺巧。” 彩云布庄人来人往,两人站在门外寒暄总归不是一回事,何况二人关系不亲密,也没什么可说的。很快,两人一个进布庄一个出布庄,在莺莺与她擦肩而过时,裘安安不太自然道:“春喜厨艺又精湛不少,你……无事可以过来尝尝。” 不等莺莺有所反应,她生怕莺莺拒绝似的快步进了布庄。 “姑娘怎么了?”与裘安安遇见后,莺莺思绪不由有些飘忽。 晓黛喊了她两声,“天色还早,咱们是再去别处逛逛,还是回府?” 莺莺正要说回府,抬头顺着景和酒楼的窗口看到屋内的人,咦了一声拉着晓黛快步跑了进去。 景和酒楼天字号包房内,顾凌霄正无聊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时他疑惑挑了挑眉,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莺莺时好笑道:“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莺莺几步跑到顾凌霄面前坐下,好奇道:“难不成哥哥是在约见什么秘密小情人?” “胡说八道。”顾凌霄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头。 很明显,顾凌霄是在等人。 莺莺知道自家哥哥人缘好朋友也多,无事就会约朋友一起出来吃个饭,但如今西北边境随时都有变故发生,在这种时候他不会有闲工夫约朋友吃饭,最重要的是—— 哪家公子这么大派头,敢让她哥哥这般等人? 想起刚刚遇到的裘安安,莺莺不由就有些想歪了。 “哥哥这么大岁数了,难不成至今都没个喜欢的人?” 莺莺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和爹爹吧?” “你快给我说实话,你这次是不是来同你的小情人幽会的?” 莺莺想了太多可能,唯独就是没想到,在西北边境异动频繁的情况下,一个敢把自家哥哥约出来又派头极大的人,可能并不是他心仪的姑娘,而是—— 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背对大门而坐的莺莺并没有注意到。 直至那人走到她的身旁,坐在莺莺对面的顾凌霄脸色微变站起了身。莺莺这才察觉到异常,抬头,看到钦容不知何时进了包房,不止他一人,他身边还跟了裘郁等其它两名年轻男人。 “原来莺莺也在。” 扭头看向椅子上的人,钦容面上没什么反应,倒是顾凌霄出声解释了两句。 他们今日是出来谈正事的,并不是莺莺想的那般喝酒聊天,顾凌霄出声正要让自家妹妹离开,钦容抬手按住想要站起来的莺莺,薄唇微勾温润道:“没关系,既然来了就留下罢。” 这么说着,他直接坐到了莺莺身侧。 剩下的几人迅速对视了一眼,也相继跟着坐下。 第48章 囚四十八天 毕竟是在宫外, 钦容今日的穿着不如平日贵气,但锦袍玉带气质温雅,坐在一众贵公子之间仍极为出众。 不算钦容和顾凌霄,包房内还有三位公子, 裘郁莺莺是认识的,剩下两人相貌俊美五官端正, 莺莺原本只是觉得眼熟,后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很快忆起这两人也都曾被她调戏.过! 所有人落座,场面一时无声, 莺莺看到坐在裘郁左侧的斯文公子面色不太自然, 与莺莺的目光对上时耳根发红。 “那什么, 我还是先离开吧……”站起身,莺莺找了个借口准备溜走。 才刚刚站起来, 不等她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 钦容就按住她的手腕将人又拉回了椅子上。 “你安心坐着就好。”钦容没放开她的手, 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背与她十指相扣。 在座的都钦容党.派的人,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信息共享, 像莺莺对他们做过什么, 钦容不可能不清楚。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如今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还好心给莺莺介绍他带来的人。 “裘郁你是认识的, 这位是孔维孔丞相之子, 孔斯泽。”随着钦容话落, 耳根发红的孔斯泽不太自然的对莺莺点了点头。 莺莺原本只记得自己调戏过孔斯泽,却不记得这人叫什么名字,如今被钦容这么一提醒,她瞬间想起孔丞相家这位小公子,因孔斯泽性子害羞,莺莺早前一口一个‘思思’喊得亲热,还说要娶他当自己的小夫君。 “这位是威武大将军之子,叶繁叶公子。”许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所以他比孔思维表现的平静,面无表情看了莺莺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想来钦容是真不打算让她走,一直勾着莺莺的小指漫不经心把玩着。 包房虽然是顾凌霄开的,但饭菜却是钦容做主点的,莺莺正努力缩小着存在感,钦容似存心不让她好过,忽然扭头询问她道;“莺莺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没了办法,莺莺只能这般说。 除了莺莺与晓黛,钦容他们一行人来此,吃饭是小,主要的还是谈论朝堂上的变故以及西北边境的事情。自莺莺与钦容的大婚定下,莺莺所在的顾家就自动归到钦容派系,连带着莺莺的姑母也成了他的助力。 随着兆时太子倒台,如今的钦容太子在权势上越扩越大,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了。莺莺不听不知道,听他们谈论才知兆时被废后,剩下的几方夺位小势力逼不得已联手与钦容抗衡,其中还有不少昔日的兆时太.子.党。 这几方势力以实力最强的庆王爷为尊,他是武成帝的亲弟,其中利害关系复杂并不好对付。 莺莺一边吃一边听,在听到庆王爷的名字时,手中动作一停皱起眉头。钦容交谈中还没忘莺莺的存在,见他扭头看向自己,她赶紧将刚才想的事抛在脑后,闷头继续吃起来。 一场本该没有莺莺饭局,结果到最后只有莺莺吃的最为欢畅。可惜她吃饱后这群人还没谈完事情,莺莺不好意思打断他们,无聊下只好坐在位置上挑拣自己买回来的首饰。 砰—— 桌子被大力拍了下,懒散趴伏在桌上的莺莺被吓了一跳。 叶繁皱着眉恼怒道:“我看庆王爷就是不安好心,明明西北还没到出兵的地步,他却屡次在朝堂暗挟我爹求旨出兵,明摆着是想削弱太子殿下手中的军.力。” “叶兄慎言。”裘郁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钦容平静听着几人说话,只会偶尔插上两句话,他时不时会将目光落在莺莺身上,见小姑娘被叶繁突兀的拍桌声吓到了,他弯唇勾起弧度,淡声道:“庆王爷看似强大难以攻破,但如今支持他的几方势力终究是虎狼之身,想要瓦解他也非难事。” 众人脸色一变,叶繁喜悦的情绪很快显露,“对啊!” 他激动下又拍了桌子,望着钦容的目光满满都是钦佩,“高明还是太子殿下高明,叶某佩服。” 钦容见莺莺听得昏昏欲睡,总算大发慈悲道了一句:“今天就先到这儿罢。” “……” 莺莺是随自家哥哥一起回去的,临走前钦容特意打包了景和酒楼的甜点,让莺莺拿回去吃。 几人分别前,钦容拉住莺莺的手腕一同走到后方,他瞥了眼莺莺怀抱中的妆匣问:“都是买了些什么?” 这些毕竟是以后用来逃命的东西,莺莺不敢让他多看,不由捂严实了些道:“没什么啊,就是一些首饰。” 钦容挑了挑眉,见莺莺这番动作不由停下脚步,挑开木盒往里望去,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着莺莺盒中的首饰。莺莺强装着镇定,见钦容面上并无异样,就挑了个话题转移他注意力:“三哥哥,莺莺选的首饰是不是都很好看?” 难得又能听到她娇娇软软唤一声三哥哥,钦容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润回道:“太素了些。” 莺莺不爱打扮,但喜欢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小物件,都极为精致夺目,而她如今盒中装得首饰的确与她往日的风格不符。 可能他只是随口一说,而这话却在莺莺心里掀起惊涛巨浪,莺莺不知他是察觉出了问题还是怎样,只能尽全力补救:佯装生气道:“不素的是好看,那也得有银票买啊。” 与别家管教女儿的方式不同,顾爹爹向来不会给她太多的银票。 倒不是他抠门心疼女儿花钱,而是莺莺只要有了钱就胡作非为,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她掷千金包了招芳阁花船上花魁一夜,还是以尚书顾府顾莺莺的名义包的。 钦容对此也有所了解,知道自己戳到了莺莺没钱的痛处,他顿了顿抬手摘下手上的玉扳指,放入莺莺的妆匣中。 “好了,三哥哥给。”钦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这话说的含糊不明。 莺莺都没看懂钦容为什么要把玉扳指扔给她,抬头就被钦容捏起了下巴。他动作行云流水倾身在莺莺唇上亲了一下,接着又用薄唇蹭了蹭她的脸颊,低低道:“三哥哥近日很忙没时间陪你,你乖乖的,等忙完这阵就带你去选首饰。” 彼此呼吸贴近,钦容末了还尾音上扬嗯了一声,莺莺因他突兀的动作失了反应,反应过来后轻轻把人推开,左右查看时刚好看到裘郁和顾凌霄在往这边望。 “知道了。”莺莺小声回复着,接着飞快从他身边跑开。 回去之后,晓黛将拿回来的糕点放入盘中,她见袋中装的全是自家姑娘爱吃的糕点,不由对莺莺感叹了句:“太子殿下竟知道姑娘的喜好,想来他是真的喜欢姑娘。” 莺莺没吭声,晓黛识趣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顾皇后身边的云心女官领着几名宫婢去了顾府,她们各个手中都抱着漂亮的妆匣。一见到莺莺,云心笑得灿烂将东西全搬去了莺莺的屋内,莺莺好奇打开一看,在看到里面堆满的首饰后惊讶问:“这么多?” 云心点头,顺势问:“那姑娘可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莺莺挑拣了几对耳饰和簪花,发现它们并不是宫中之物,而是普通贵族最常佩戴的上等首饰。 “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姑母,姑母真是有心了。” 莺莺现在正愁家当攒不够呢,姑母送来的一箱箱首饰刚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大热的天,云心她们跑出来一趟热的不行,莺莺如今懂了人情世故,就学着姑母从妆匣里挑了些首饰,正准备分给她们几人,云心就摇着头惶恐道:“不不不,这个奴婢们不敢收。” “为什么呀?”莺莺茫然,还当云心是在同她客气,硬掰开她的手往她掌心里送。 云心真要给她跪下了,她哭笑不得道:“姑娘,你快饶了奴婢吧。” “这若真是皇后娘娘送姑娘的,姑娘愿意赏,奴婢们自然会开开心心收下,可这些首饰不是皇后娘娘送的呀。” “不是姑母送我的?”莺莺不解,她下意识想张口问是谁,只是话还没出口就想起了钦容。 云心见莺莺表情有了变化,她捂嘴笑道:“正是太子殿下送的。” 这可是钦容太子亲自为未来的太子妃挑选的首饰,她们做奴婢的真是嫌命太长才敢收。 . 等云心她们离开后,满满的几盒妆匣占据莺莺的妆奁,有几个因没地儿放还被云心放到了榻上。 晓黛进来帮莺莺整理时,望着这数不清的首饰,犹豫再三说道:“奴婢真觉得太子殿下对姑娘不错,姑娘您……当真不想与太子殿下成婚?” 想啊,怎么不想。 这是莺莺替上一世的自己回答的。 这一世,她口口声声说着要避开钦容,结果兜兜转转还是与钦容定下了婚约,如今她看不透的不仅是钦容对她的真心,还有那所谓凤命的拖累。 “晓黛你知道吗?其实我挺怕钦容的。”怕他成婚后再给她造个金殿,怕他温柔不再掌控欲太强,更怕他夺了她的自由使尽手段束缚着她,变得深不可测可怕残忍。 莺莺前世自作孽不可活,重活一世她虽说着谁也不怨,但其实说白了,她对钦容锁她入金殿的举动还是无法释怀。 莺莺想,不管换成是谁,若得知自己这生生世世就只剩一次活着做人的机会,恐怕很多人的选择都会同她一样。 前世被束缚了太久,所以这一世情爱与自由,莺莺选择的是自由。 莺莺与系统一体,只要莺莺还有意识,那么她做什么事都逃不过系统的眼睛。得知莺莺想要通过这次计划摆脱这里的一切,系统问道:【你的任务不做了?】 莺莺回:“我就没想过要做完呀。” 【那你哥哥也不要了?第一个任务才做了一半,只要任务没完成你哥哥体内的精魂碎片就取不出来。】 只要这精魂碎片还存在顾凌霄体内,那么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莺莺这个也早就想好了,就算她不在也能托人好生照看着哥哥。 系统被莺莺的决绝吓出了哭腔,它企图把人拉回:【宿主你别这么任性啊,难道你真的不想拥有一具自己的身体吗?】 它加大筹码:【只要任务完成,我会把你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你就是你,一个活生生为自己活着的人。那里非常的漂亮,有许许多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就比如手机?电脑?可以让你凉爽的空调?你还可以去KTV唱歌或者游乐园玩,这些难道你都不想看看吗?】 系统说的东西都太古怪了,莺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系统为她耐心解释了她也不懂。后来她好奇问:“你说的世界这么厉害,那里是仙境吗?” 系统默了默,【那是创造我的世界,你可以称它为仙境。】 【只要你完成任务,你就能进入仙境成为那里的仙人。】 莺莺有片刻的迟疑,然而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不管那里有多厉害,总之这一世我再也不想被人束缚而行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莺莺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动手。沉寂的时间里她不时会往清光寺跑一趟,不然就缠着哥哥追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中途她还厚着脸皮跑到裘安安那儿蹭了顿饭,裘安安见到她十分高兴,后来二人还偷偷喝了些酒。 莺莺回府时有些发晕,头脑不甚清醒。 裘安安不放心她,就喊着春喜一同送她回去。正巧,莺莺她们回府时顾凌霄也在,见到自家哥哥对送她回来的裘安安客客气气的,她借着酒意忍不住问:“哥哥,你喜不喜欢裘小姐呀?” 那时裘安安已经离开了,奈何莺莺声音没收住,这话刚好让她收了去。 借着树木的掩饰,裘安安只听到莺莺哎呦了一声,顾凌霄没搭理她训斥她以后不准再喝酒。莺莺没得到答案缠着他不放,又继续追问:“那哥哥同莺莺说说呗,你想给莺莺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什么样的都好,就是不能是你这样的!” 顾凌霄懒得同酒鬼计较,倒真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若你俩都这般闹腾,这顾府还不翻了天?哥哥找自然要找能压制得了你的,能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种。” 莺莺越听越觉得自家哥哥是想给她找个恶嫂嫂欺负她,她不满埋怨:“哥哥你烦不烦呀,从小到大就知道骗我。” 顾凌霄扬起嘴角噗嗤笑出声,“这次没骗你。” 莺莺咦了一声,听到顾凌霄道:“哥哥喜欢善良温婉的姑娘,就像坚韧又弱小的草,看似不起眼,可谁又知道它开出花时有多漂亮呢?” 莺莺听得迷迷糊糊,索性将头抵在自家哥哥肩膀上,“别停。” “嗯?”顾凌霄不解。 莺莺软着声音道:“哥哥你别停快继续编下去,莺莺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草能开花,那花又如何变成妖.精勾.引你呢。” 是了,以前顾凌霄没少给她编故事听。 . 夏末的时候,莺莺大婚时的婚服已经赶制完成。 很漂亮很华贵的一身婚服,但令莺莺恐惧的是,这婚服与她前世穿的一模一样。 出宫前,顾曼如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告诉她李怀虚李大人为两人的大婚算了一卦,说是礼部那边择的良辰吉日不合适,成婚的日子怕是要重新再定。 顾曼如为此忧心忡忡,莺莺为此也是忧心忡忡。 随着西北边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顾曼如很怕婚期延后将一拖再拖,而莺莺怕的是钦容那边察觉了她的异动,想要提前成婚打她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些都是莺莺的猜测,若是大婚真能无限期延迟,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为了保险起见,莺莺决定让晓黛提前找雇好的‘杀手’见一面,杀手同意后两人约定在招芳阁见面,不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了钦容。 第49章 囚四十九天 “……” 招芳阁是皇城出了名的风月场, 有钱有权贵公子们的聚集地。尤其是它名下的招芳阁花船,据说花船内就连伺候的丫鬟都美如天仙,于是招芳阁还有一个别名叫销金窟。 在没被顾爹爹控制花钱时,莺莺时常跟着兆时来这里玩, 若不是那次她为了同别人抢花魁一掷千金把事情闹得太大, 也不至于变得像现在这般穷。 来这种地方不能太招摇,莺莺为了引人耳目同晓黛都换了男装, 亥时两人翻墙出府,一人拿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不时遮脸躲人,一看就不像正经人。 “呦, 几位爷里边儿请~” 招芳阁的管事叫香娘, 她最厉害的就是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还总能看穿女扮男装前来抓偷腥夫君的女人。 莺莺她们来的不巧, 时常在花船上坐镇的香娘今日刚好守在阁门外, 见到莺莺二人她笑脸迎上去, 紧接着笑颜一僵, 凑近看清莺莺的面容后又笑起,“哎呦喂,这不是顾……” 她后面的话一转弯,拉着莺莺的胳膊亲热道:“这不是顾小公子吗,一段时日不来, 香娘可想死您了。” 这招芳阁生意做得极大什么场面都见过, 也不是不接待真正来这儿找乐子的女客人, 更何况像莺莺这种有权有势、出手大方的女客人,她们招芳阁也得罪不起。 香娘靠近莺莺眨了眨眼睛,“今儿雪凝姑娘刚好空闲,不如香娘带您上去瞧瞧?” 雪凝就是莺莺上次一掷千金买了一晚上的花魁,她貌美声甜身段柔软,莺莺不仅喜她娇滴滴的好相貌,还喜欢她温柔的嗓子和漂亮的舞姿。 “不了,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做。”想起雪凝,莺莺不由有些心痒,但她记得来这儿要做的正事,按照杀手给的提示,开了三楼中间的牡丹房。 没一会儿,约定好的时辰到了,莺莺同晓黛坐在椅子上无聊等着,迟迟不见杀手现身。 莺莺担忧道:“咱们不会被骗了吧?” 杀手是晓黛负责联系的,她摇了摇头道:“这杀手据说是赤风楼的人,奴婢猜那杀手可能早就到了,只是行事谨慎正躲在暗处观察咱们,姑娘再耐心等等看。” 莺莺懂了,点头满意道:“谨慎些好,他越谨慎对咱们的计划也越有帮助。” 几乎是在莺莺话音落下,桌上的烛火微晃,有人跳窗而入。来者一身黑衣面具掩面,莺莺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他人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是你要雇我杀人?”隔着面具,男人声音缓沉故意压低,露出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见到莺莺点头,他嗤了声给自己倒了杯茶,捏起来想喝又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面具,索性拿在手中把玩着问:“要杀谁?” “我自己。”莺莺正盯着杀手看,刚好看到他杯中的水轻晃,险些浇到他自己手上。 莺莺总觉得这杀手漫不经心的态度好似来玩般,暗暗担心他不靠谱。她没马上说自己的事,而是先打听下这个杀手,“敢问大哥怎么称呼?” 黑衣杀手微微歪头,隔着一张花脸面具,莺莺感觉那人好似在看自己。 他顿了顿回道:“沉雪。” 身侧的晓黛微动,扯了扯莺莺小声解释道:“奴婢打听过这赤风楼,据说里面的天字一号杀手就叫沉雪,还从未任务失败过。” “真的假的?”莺莺不是怀疑晓黛话中的真实性,而是怀疑这看似不靠谱的黑衣杀手,是不是真的叫沉雪。 沉雪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个玉牌抛给莺莺看,这玉牌是赤风楼杀手的身份象征,莺莺在看到牌子上写的‘沉雪’二字时打消了疑虑,将玉牌还了回去。 “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沉雪扯回刚才的话题;“不是要让我杀你吗?你是想让我分.尸还是斩头,或是还有什么其它好玩的死法?” 莺莺知道沉雪误会了,赶紧解释道:“都不是,我让你杀我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沉雪脑子转的极快,他慢悠悠放下茶盏道:“哦,你是要假死。” “正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莺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与人合作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二字,她索性就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 “在适当的时机,我会挑一处人多又有水的地方,然后你制造混乱趁机将我刺入水中。”说到这里莺莺特意多叮嘱了一句:“不是让你真的刺我,我之后还要从水里逃走,你做个假动作,能蒙骗住他们就行。” 一等莺莺‘重伤’落水,被其他刺客‘打伤’的晓黛就会大喊一声引起旁人的注意,然后为了救莺莺也紧跟着跳入水中,自此二人就可以逃之夭夭。 “然后呢?”沉雪听着有趣,“你借着重伤落水逃走,那又如何让别人信你真的死了?” 莺莺露出笑容,眨了眨眼睛看着沉雪,“所以,这里就要麻烦沉雪大哥了。” 莺莺先前之所以让晓黛暗地里买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尸.体’穿的。若是兆时还有势力,这个忙应该找他来帮,可如今他自顾不暇,莺莺就只能让这位杀手来帮她找一具女尸。 莺莺逃走后,她的尸.体并不能马上出现,而是要等上几日,等水彻底让尸体的相貌身体发生改变,才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沉雪听完后拍了拍手,“顾姑娘好计谋,只是……” 他笑道,“只是你这计划骗骗寻常人还说的过去,若是想骗过某些心思深沉之人,还欠缺一点。” “还缺什么?”这已经是莺莺目前想出最合适的计划了。 沉雪偏了偏头,将目光放在晓黛身上,“你最缺的还是细节。” “你当真觉得,等你死后那群人只会忙着找你,而忽视随你落水的小丫头吗?” 莺莺之前还真没在意这个问题,她一顿,“那……再多找一具女尸?” 沉雪摇头,悠悠告诉莺莺:“最好的法子,就是你一个人走,让别人把你重伤落水的丫头救起来,只有你的贴身丫鬟把戏做足了,才能以假乱真。” “不行!”莺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不能留晓黛一个人在这里。” 先不管晓黛能不能把戏做足,没有了莺莺护她,这皇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更何况她‘死’后钦容和武成帝还在,对于护主不利的丫鬟,他们会如何处置可想而知。 晓黛与莺莺的想法不同,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想离开皇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莺莺就拉住她摇了摇头。 前世晓黛的死对莺莺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者说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没受影响。这一世莺莺说到做到,总之她是绝不能再看着晓黛为了护她而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大概是看莺莺主意已定,沉雪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最终几人商定找两具女.尸,沉雪临走前脚撑在窗门上,回过头淡淡道:“有时候,你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只会更多。” “若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总归要学会取舍。” 莺莺不知道沉雪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但她还是跟着点头捧场,“沉雪大哥说的对!” “对个屁,像你这种人能明白什么。”只留下最后这句话,沉雪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心头上的大事解决,莺莺总算放松了,而晓黛心不在焉明显还在想着沉雪刚才的话,两人出了房间,莺莺见晓黛始终不开心,就晃了晃她的胳膊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他就一杀手能懂什么,再说了若你真留下来,万一让钦容发现不对劲儿,那才叫得不偿失。” 晓黛仔细想了想,纠结道:“姑娘说的好像也对。” “不是好像对,我说的任何话都是对的!” 为了放松心情,莺莺招了招手把香娘唤了过来,“带我去找雪凝姑娘吧。” 她身上没带银票,也不舍得把存起来的银票拿出来用,就将带着身上的小首饰抛给了香娘,香娘含着笑意收好,“得了,两位公子随香娘往这边走。” 为了不与熟人撞见,莺莺是特意来的这招芳阁而非招芳阁上的花船,就算如此她还是用折扇遮挡着面容。 一路平安无事,她原以为不会有意外发生,谁知就在她走到雪凝姑娘的房间时,隔壁的房门推开,莺莺靠的近随意往那儿一瞥,当场愣在原地。 “……莺莺?”与莺莺的目光相对,钦容也是怔了瞬。 接着他微微眯眸,走至她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她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招芳阁的脂粉气极重,可就算如此,等到钦容靠近时,她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莺莺忽然想起前世的某一天,她不顾钦容再三的警告又偷偷溜去了花楼,后来钦容直接带兵包围了花楼,说是要抓刺客。 北域国的花楼分为多种,其中一种被称为南风馆,馆内都是些模样清秀俊美的男人。莺莺那个时候去的就是南风馆,当她因为钦容的到来在馆内四处躲藏搜查时,钦容就坐在楼下大厅品酒。 莺莺东躲西藏,到底还是没能躲过钦容身边的亲卫搜查,最后被人罩了面抓到了钦容面前,连带着她身边的小官也没能放过。 那时莺莺一直都不明白,钦容为何会命人把她的面容遮住,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 她只知,那日她被蒙面带到钦容面前时,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隔着一层面罩,他把手放在了莺莺发上,莺莺好似感觉他倾身靠近了她,与她贴脸低语:“你真是很不乖。” 然后她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长剑落地的声音。钦容弯身将她抱起,临走前淡声吩咐亲卫:“揽月馆私藏皇家要犯,涉事之人一律处死。” 就钦容将莺莺抱起来的姿势,这哪里是在对待皇家要犯? 揽月阁的人不敢怒也不敢言,而莺莺缩在钦容怀中也微微有些害怕。出了揽月馆,她不仅在钦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与之交缠的还有隐约的血腥气。 莺莺一时不愿揭开脸上的面罩了,而钦容却在坐进马车后摘下了她头上的面罩,用手指抬起莺莺的小脸,钦容细细摩擦着温柔开口:“孤不忍动你,就只能拿旁人开刀了。” 莺莺不懂,直到几天后揽月馆招了一场大火,不仅整个揽月馆被烧毁了,就连馆内的人也无一幸免,全部死在这场大火中。 明知此时的太子钦容非前世的那个他,可莺莺在这里撞见他还是生出许多不好的回忆,尤其就在不久前,她才刚和沉雪密谋完如何哄骗过钦容逃离皇城,这不仅让她心虚。 “我……”莺莺不敢说自己是来找雪凝姑娘的,毕竟前世钦容连招芳阁这种地方都不让她来。 瞥了眼一旁不语的香娘,见她极有眼力劲的没开雪凝的房门,所以她把心一横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莺莺眨了两下眼睛,委屈道:“三哥哥你怎么可以背着莺莺来这种地方,你心里可还有莺莺的位置?” 钦容静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莺莺,又瞥了眼同样男衣的晓黛。他薄唇很浅上扬,淡声回道;“三哥哥是来谈正事的。” “什么正事非要来这里谈?”莺莺重生后性子真变了太多,以往的蛮不讲理任性胡闹都失了嚣张。她做不到指着钦容的鼻子骂他,就只好扑到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到他怀中道:“莺莺不喜欢三哥哥来这种地方。” 钦容单手搂住怀中的姑娘,摸了摸她露出的细腻后颈,垂着眼睫不语。 片刻后,他回了莺莺:“那以后三哥哥便不来了。” “回去罢。”钦容招来身边的侍从送莺莺回去,这里他一时半会有事还走不开。 莺莺一见他在这里,早早就后悔没马上溜走了。她乖乖点了点头抬脚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又被拉了回来。 “莺莺。” 钦容帮她理了理衣领,目光掠过雪凝的房门后,倾身与她平视道:“三哥哥也不喜欢你来这里。” “……!”莺莺心里一咯噔,小身板微颤很乖回着:“那、那以后莺莺也不来了。” 钦容低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莺莺真乖。” 莺莺被迫承受着钦容的亲昵,其实她不是乖,只是想好好活着。 “……” 莺莺见完沉雪没几天,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钦容与顾家小姐的婚期提前,由李怀虚李大人亲自挑日子,距离成婚那日只有月余。 对于这个结果顾家人是又喜又忙,好在他们之前早早准备着,加上有顾皇后帮忙,满打满算时日足够。按照规矩,成婚前莺莺要被接到皇后的凤坤宫学习礼仪,莺莺险些忘了这事,被顾凌霄这么一提醒才想起。 一旦她入了皇宫,再想出来实行计划就难了。 莺莺不得不匆匆实行计划,连忙去让晓黛联系沉雪,当夜沉雪就悄悄潜入了她的房中。 “明天?”沉雪脸上的面具又换了一个,不变的是一身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调侃了句:“你倒是真心急,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帮不了你。” 与其他杀手不同,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极为神秘,并不是以杀人为生。他思考了下道:“后日吧,后日你约人同去金满堂,坐在二楼东南第三个包房,那处窗户靠水。” 莺莺应下,心不在焉熬到了后日。 金满堂是皇城的一处地下拍卖行,里面收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它非朝廷主持的官卖,却在出名的情况下至今并未查封。 原因无他,只因这金满堂同样有背后撑腰的权贵,只不过同景和酒楼和招芳阁不同,金满堂背后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这里属于庆王爷,也正因如此官府才不敢查封。 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方,所以来这的人都需以物遮面。 莺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为了能让人知晓是顾莺莺遇刺落水,所以她硬着头皮找来了裘安安,原本她是想找顺荷公主的,不过顺荷武功实在太厉害,她怕沉雪被她反杀。 一同入了金满堂,莺莺三人都是以面纱掩面,莺莺存了暴.露的心思,脸上特意覆了极薄的面纱,裘安安见到后皱眉道:“你这也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不然你同人借个面具。” 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畏道:“我好歹也是快成为太子妃的人,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么说着,几人左拐往第三个包房走,莺莺扭着头和裘安安说话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唔……”莺莺被撞疼了鼻子,脸上本就松垮的面纱摇摇欲坠落到了鼻下。 她后退时被人轻轻扶了一下,莺莺隐约间闻到熟悉的雅香,愣愣抬头看着面前只戴了半张金色面具的男人,她结结巴巴小声:“失、失礼了。” 男人雪色锦袍金冠墨发,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如玉,薄唇红润。他的嗓音如同他的气质那般温润柔和,望着莺莺回了句:“无事。” 莺莺本是六分的猜测变成十分,她匆忙捂严自己松垮的面纱,拉着裘安安进入隔壁的包房。 是钦容,一定是钦容!! 为了方便楼上的客人看清厅内的拍卖之物,所以这种包房无门,包房与包房之间只隔了一扇厚重的屏风。坐在椅子上,莺莺这会儿能清晰看到站在房外的男人,她这会儿话都不敢说了,整个人都有些慌乱。 钦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在莺莺的焦虑下,金满堂的拍卖开始,站在房外的男人也很快回了房间。 此时沉雪同其他‘刺客’正藏在这金满堂中,莺莺并不知道他藏在何处。故作无意环视了一圈,莺莺并未发现沉雪的藏身之处,她安静等着厅下第一件拍卖结束,金锤敲定之时便是沉雪出动的时候。 叮—— 随着一声脆响,第一件拍卖物结束,如同预期那般,沉雪与其他刺客出现。 伴随着金满堂陷入混乱,莺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装作被吓傻的样子站在原处未动,裘安安见情况不对拉了她一把,正想带着她离开,沉雪出现,冰凉的长剑冲散裘安安与莺莺。 “顾莺莺!”裘安安被绊倒在地上,眼看着莺莺被一名刺客缠住。 戏要做足,莺莺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她往晓黛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躲避着沉雪的攻击一边往窗边走。忽然间隔壁的屏风倒落在地,伴随着沉重的闷响莺莺慌张往一侧躲去,被生生砸到了脚尖。 “嘶……” 借着这个机会,莺莺索性将计就计背抵在窗口,这个时候只要沉雪把剑刺过来,莺莺就能顺势落水。成功在望,莺莺连忙找寻的晓黛的身影给她提醒,完全忘了隔壁还有钦容的存在。 嗡—— 长剑嗡鸣,莺莺在闭眼的同时身体开始往后仰,黑暗来临时好像看到有白影闪过。 砰—— “姑娘!” 在身体朝下栽去时,莺莺听到晓黛的惊呼,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人喊了声太子殿下。 莺莺震惊睁开眼睛,发现真的有人抱住了她,二人正急速下坠,眼前血色闪过,莺莺看到身前的人肩膀血红一片。 砰……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双双落入水中,在落水前莺莺看到沉雪踏着破碎的窗户跳到了屋檐上,刺眼的阳光下他长剑上沾染着鲜血,被面具挡住的面容模糊不清。 他,是真的要杀她? 湖水没过莺莺的发顶,莺莺看到血色顺着湖水流出,男人脸上的面具在水下掉落…… 真的是钦容。 第50章 囚〇五十天 “……” 钦容受伤了。 他被侍卫从水里救上来时, 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但手还紧紧抓着莺莺的手腕。 两人浑身湿透,钦容的上半身被血水浸湿染红,看着伤势很重。他发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轻轻安抚着傻愣的莺莺,“别怕,有没有受伤?” 莺莺都没来得及回答他, 钦容的头就越垂越低,慢慢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莺莺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弱, 就连体温也在变凉。 “快来救太子殿下!”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很快将钦容扶起。 这大概是莺莺第一次见钦容这般脆弱, 他面色苍白闭阖着眼睛, 手臂无力垂下松开了她的手。莺莺有些无措,眼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拉住他。 “姑娘!”晓黛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 上下看着莺莺焦急道:“您有没有受伤,我刚刚看到太子殿下流了好多的血。” “对啊, 他流了好多的血。”莺莺喃喃着,还是为了救她。 苦苦计划许久的任务,终究还是因这场变故失败了,因钦容受伤, 很快就有官兵包围了金满堂进行搜查。晓黛在莺莺身上罩了薄毯, 看了眼湖对岸小声道:“咱们的东西会不会被搜出来?” 为了方便逃跑, 莺莺将二人的包袱藏在湖对岸埋了起来, 此时也不方便去拿。 “没事。”莺莺倒不担心包袱被搜出来,她最怕的还是这群官兵找到沉雪,若是沉雪被抓,一旦他把莺莺供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太子在金满堂受伤一事瞒不住,很快整个皇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因事情发生在庆王爷的金满堂,所以武成帝下令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很不巧,大理寺派出的是寺丞裘郁。 莺莺最初叫裘安安去金满楼,为的就是有个人亲眼看着她‘落水身亡’,而计划失败后裘安安的所见就成了破案关键,裘郁在收到刑部那边的消息后招来裘安安进行复审,将经过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后,很快就传唤了莺莺。 “顾姑娘那日为何要去金满楼?” “据裘家小姐说,那群刺客是奔着你而去,你可看清那刺客的相貌?或者说,可有怀疑对象?” 能成为钦容的左膀右臂,这裘郁自然是个人精,他字字直戳莺莺的心窝子,语气波澜不惊,莺莺险些认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我……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就是想去逛逛呀。” “我也不知道那刺客为何都冲着我而去,不过最后受伤的人是三哥哥,而且三哥哥还是在庆王爷那里出的事……” 莺莺见裘郁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莺莺装着无畏,故意把裘郁的目光引到庆王爷身上,“所以莺莺猜,此次事件是不是庆王爷出的手呢?” 裘郁弯起一抹笑容,他苍白的皮肤衬的他眼珠漆黑,微微靠近莺莺逼问:“那顾姑娘觉得,庆王爷为何会选择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莺莺胡编:“故意的呀,这样就算刑部查到他头上,也没人会相信他会傻到在自己的地盘谋害太子。” 裘郁‘哦’了一声,完全没被莺莺带偏,凉着声音继续追问:“受伤的虽然是太子殿下,可那些刺客原本的目标是你,若此次事件真是庆王爷所为,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为了杀你而冒险?” 早前,莺莺在完善这场计划时就想好了计划失败后的救场,所以她只思索了片刻,就悠悠回答裘郁:“或许他知道了我身上的某些秘密呢?” 就是那个所谓的凤命,莺莺选谁谁就是下一位帝王,可若是她没了呢? 裘郁跟在钦容身边自然知道这事,他面色一僵眯了眯眼睛,静静看了莺莺片刻道:“此时本官自然会调查清楚,顾姑娘请回吧。” 莺莺这便是蒙混过关了。 从大理寺出来,莺莺就被顾皇后的人接去了皇宫。自太子受了伤,莺莺第二日就住入了凤坤殿,每日都需要去照看钦容。 开始,莺莺有猜测过这件事是钦容的苦肉计,怀疑他和沉雪一伙故意算计她,毕竟此事一出既能重创庆王爷根基,还能把她绑到身边让她无法逃走。 可若真是如此,裘郁就不可能如此看重这个案子,更不可能怀疑她与这个刺杀案有所牵扯,最重要的是…… 如果这真的是钦容的苦肉计,那他这次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 莺莺到东宫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从告诉莺莺,太子殿下已服药睡下。就算如此,他仍开门放莺莺进去了,莺莺走到内室看着钦容苍白的俊容,叹了口气坐在他的榻旁。 莺莺先前记错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钦容虚弱的模样。 前世第一次见,大概是她杀了裘安安又杀了顺荷公主后,向来疼爱她的兄长打了她,还说要与她断绝关系。钦容将她接回东宫后她一直再哭,她明明都那么伤心了,可钦容还是在那个时候折了她的手,无论她如何哀求他都没有留情。 那晚的记忆太模糊了,莺莺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的酒,手腕被折断时疼痛没感觉多少,就是心里委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她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来后躺在钦容的怀中,他抱她抱得很紧,面色苍白漆黑的眸子里似有血墨流转,望着她的眼神极深。 他问:“莺莺你想去哪里?孤对你不够好吗?” 莺莺醒来才感觉到手腕的痛感,她使不出力眼睛酸涩,想也不想就回了句不好。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莺莺才察觉出钦容话中的不对劲儿,可那时她从未深思过,推开他想要往外跑时被他自身后抱住。无论莺莺怎样挣扎,他都不肯放手,后来等莺莺老实窝在他怀里后,他轻揽着她抚摸她的面容,埋首陷入她的项窝中低低喊着她的名字。 他低弱道:“孤不准你离开我。” “……不准。” 想来有些记忆藏得太深,以至于莺莺重生后记住了钦容对她的百般不好,唯独忘记了他在意她的时候。 由这场刺杀做牵引,莺莺很快还记起顾凌霄死后,她精神恍惚想要杀了钦容的那次。虽说她最后没得手,但不代表她没伤到钦容,当时钦容的脖子和脸颊都被她弄伤了,身上的龙袍被血液染透,低垂着面容看不出情绪。 其实只要莺莺狠得下心,那日钦容定能死在她手中,可她终究没有下手。 她不仅没有下手,反而握着匕首哭的很惨,钦容就那样穿着染血的龙袍看着她哭,他走至窗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淡漠说道:“莺莺,孤对你很失望。” 他有多失望莺莺感受不到,莺莺只知他折断她的手时自己有多疼,后来如数日夜中她变得越来越温顺越来越怯弱,同样的她的身体也在变差,梦中不安经常被惊醒。 每次醒来,钦容都会侧搂着她轻吻她的脸颊,用低柔的嗓音哄着她入睡。 莺莺不懂什么是爱,以至于上一世她活到最后,都不曾问过一句钦容是否喜欢她。重生后她记得钦容锁她入金殿,也记得他折了她的手如何折磨她,却埋藏了钦容最开始对她所有的好与温柔。 如果、如果后来她没做那么多错事,那钦容是不是也不会锁她入金殿了呢? 莺莺想的太入神,眼睛迷茫睁着泛着湿气,鼻子微微发红。直到钦容醒来,她才回过神来去看榻上的男人,眨眼间一滴泪无意滚落,钦容见状撑着胳膊坐起身,低哑问她:“怎么哭了?” “没什么。”莺莺摇了摇头,她抹去脸上的泪有些不解,“大概是刚才眼睛睁的太久了。” 钦容抬起手指覆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帮她揉了揉。 莺莺不能在他这待太久,毕竟二人还没成婚,走至门边时她又往内室看了一眼,发现钦容靠在榻上还在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潋滟深邃,看着极为深情。 她以前,怎么就认为钦容这模样是在揣测算计她呢? “三、三哥哥,我明日再来看你。”莺莺不愿意多想了,留下这句话就匆匆逃离。 她从东宫出来后,系统提醒她道:【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波动,心跳加快极为兴奋。】 莺莺摸了摸心口,好似还真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她没有掩饰也没有反驳,只是回问:“所以呢?” 系统不说话了,良久后才问:【那你还逃吗?】 这回成了莺莺不说话,她步伐放慢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随手折了朵御花园的紫菱花。 不等她想好,就撞见同几名妃嫔出来赏花的顾皇后,系统自然也能感知到,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还要不要你姑母?】 “什么?”莺莺没懂。 系统平静道:【据监测,你姑母身上很可能也藏有精魂碎片,若不取出,她会落得同前世一样的结局。】 【当然了,这只是我监测到的异常,至于是否属实还未确定。】 莺莺:“……” 或许是上天也不想让莺莺离开,当天晚上,顾皇后忧心忡忡拉着她道:“西北之事越闹越大,今早传来消息,说是先前派去的王都尉被昊纹军给抓了。” 现下的情况是,无论昊纹国会不会安全把王都尉安全放回来,他们嚣张的行为都惹怒了武成帝,想来北域国与昊纹和平沙的战争无可避免了。 莺莺早就知道这一仗避免不了,她这一世不曾关心过这件事,就是知道西北的事牵连不到顾家,可今晚顾皇后却说,此次陛下极有可能派顾凌霄出征。 【很正常啊,我早说了只要你哥哥身上还带着精魂碎片,但凡有什么危险的事都能落到他身上,你姑母说的算是保守的了。】在莺莺呆愣期间,系统这样解释着。 前世西北之战打了许久,向来不起眼的昊纹和平沙两个小国联合后实力大增,再加上有别国暗地帮忙,北域国这仗后期屡战屡败,在将军死了一个又一个后,最后是钦容御驾出征设了计谋,才逐步瓦解昊纹与平沙赢了此仗。 当时莺莺没能去了前线,但她知道这一仗打的有多难,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北域国首次派出的是张家的武将,最后却是被盖着白布抬回来的! 若是她哥哥被派去西北…… 莺莺双腿一软跌在榻上,她苦笑道:“系统,这次就算钦容放我走,我也不敢走了。” “……” 莺莺难得肯动脑子为自己谋划一次,结果她所谓的逃跑计划还未开始,就被迫结束。 莺莺向来看得开,再加上钦容这次为了救她受了伤,莺莺想,既然避免不了那她就不挣扎了,大不了这次她乖乖的再也不会惹事作恶,只要她不作妖,那么钦容就没理由把她关入金殿里。 毕竟……前世二人初初大婚时,钦容对她百依百顺也是极好的。 这样想开了,莺莺也就不再纠结,为了给自己的哥哥谋一条生路,她往东宫跑的愈加勤快,对钦容也一日比一日好。 随着婚期的接近,宫人已经着手布置东宫了。 当裘郁暗地调查了一番庆王府来到东宫时,莺莺正在钦容的卧房里选成婚时要戴的珠簪,钦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静静由着她选,听到裘郁进门的声音,他吩咐道:“站在外面说罢。” 他没让裘郁入内室。 裘郁很快知道莺莺在这里,公事公办道:“金满堂的事情有了进展,庆王府的探子来报,庆王爷手中的确养了一批刺客,而且……前些日子他还特意去找了李怀虚。” 莺莺一听到金满堂,手指一抖,捏在手里的金簪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钦容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他捡起金簪插入莺莺的发间,勾起了她一缕头发。 “哦?”钦容语气平稳,他淡声问:“那李怀虚怎么说?” 裘郁皱眉:“还未查出结果。” “那就继续查罢。” 等到裘郁离开,钦容抱紧莺莺贴在她耳畔道:“莺莺放心,三哥哥一定把金满堂的刺客找出来。” 莺莺勉强笑了笑,忽然又有些不敢嫁给钦容了。 若是、若是让他得知真相会如何呢?莺莺从镜中望着钦容还有些苍白的俊容,忽然打了个寒颤。 …… 容不得莺莺后悔,随着莺莺与钦容大婚一日比一日的接近,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在距离婚礼还剩两天的时候,莺莺开始忧虑紧张起来,那时钦容身上的伤已大好,但还是留着结痂伤口。莺莺焦虑中偷偷跑去东宫,她问钦容;“三哥哥真的喜欢我吗?” 钦容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倾身亲了下她道:“三哥哥自然喜欢。” “那三哥哥会对我好的是吗?” 钦容低笑反问:“难道三哥哥现在对你不好?” 好,自然是好的,可莺莺还是放不下前世的心结。临走前她沉重叹了口气,拽着钦容的小指低语着:“莺莺先前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不乖,被三哥哥关了起来。” “所以成婚后,莺莺会乖,三哥哥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关着莺莺好不好?” 钦容眸色微闪,温润回道:“好。” “三哥哥一定不关着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莺莺知道钦容一向说话算话,稍微放松了些。她望着钦容温柔的俊容,临走前歪头补充了句:“莺莺最讨厌被束缚自由了,若是三哥哥不遵守约定,莺莺就不要你了。” 钦容挑眉,用指腹扫过莺莺的脸颊问:“那莺莺如何不要我?” “就是逃得远远的,去一个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该说的话都说了,莺莺知道钦容说到做到,而她同样也会如此。 很快就到了大婚那日,莺莺昏昏沉沉被一众人从榻上拉起梳洗打扮,无论重生后她改变了多少事,与钦容的成婚的流程还是同前世一模一样,莺莺被人晕晕乎乎扶入花轿中,直到入了东宫坐在喜房的榻上,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系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开口:【恭喜宿主今日大婚。】 莺莺闷着没搭理它。 满眼都是艳丽的红色,莺莺头上的金冠沉重,坠的她脖子疼。真是神奇,她这一世的婚服金冠竟然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就连喜房的摆设都没有变化。 桌上的红烛摇曳,莺莺听到窗外的吵闹声。 她揪扯着腰间的红色流苏心跳的剧烈,擦着殷红胭脂的薄唇因为紧张微微发干。有些口渴,又不太敢乱动,莺莺胡思乱想开始回忆姑母同她说的成婚流程,紧张下大脑一片空白。 吱—— 就在这个时候,寝宫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第51章 囚五十一天 莺莺的记性不太好, 对于复杂的事情更不愿意上心。 太子大婚的流程实在太过繁琐, 就算莺莺前世来过一遍,她晕晕乎乎也忘了大半。如今重来一次,这一紧张更是连姑母先前交代的话都忘了干净。 寝房中挂满了红帐, 就连灯罩都换成了红色,烛火照映出的房间昏暗暧.昧,伴随着进来的脚步声, 莺莺看到一抹红色衣摆。 一只修长的手执着玉如意挑起盖头,眼前清晰的瞬间莺莺眼睫垂了垂, 被宽大袖袍遮住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 两世大婚, 她嫁给的都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是前世在红盖头挑起的瞬间, 莺莺就迫不及待抬头去看钦容, 而这一次她怯生生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 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好在,这些情绪并不伤人。 “都下去罢。”随着礼成,房中的人都被钦容清了出去。 当宽敞的寝宫只剩他们二人时, 莺莺总归要抬头看钦容。好似是看出莺莺的不自在,他走到烛架旁摘了红色的灯罩, 莺莺抬头往钦容那处看了一眼, 只见那男人一身大红喜服滚金边绣纹,金冠束发墨发披垂在身后, 眉眼如画、俊美异常, 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察觉到莺莺的目光, 他侧眸往榻边看去,唇边染着笑意开口:“终于敢抬头看我了?” 刚刚二人喝合卺酒的时候,他们彼此靠的那般近莺莺都不敢看他,羽扇似的睫毛抖个不停,真是难得的怯弱。 莺莺抓了抓身上的喜服,看着钦容小声道:“我有些渴了。” 钦容闻言走到桌边倒了盏茶水,亲自走到榻边递给莺莺。 莺莺双手接过小口喝着,她看着钦容微顿后走到衣架旁,褪去了身上繁重的外袍。 “过来。”见莺莺喝完水后傻愣愣的看着他,钦容对她招了招手,莺莺不知道钦容想干什么,但她一看到他脱衣服就有些想歪。 这要是前世的她,这会儿不用钦容开口,她就跑到他的身边把人抱住了,而此时莺莺紧抱着杯盏一动不动,她擦着胭脂的小嘴微张,有些结巴道:“我、我还渴,还要喝水。” 钦容低笑出声,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悠缓将外袍搭在衣架上,温声道:“那就喝罢。” 这次莺莺没敢再麻烦钦容,捧着杯盏起身挪到了桌旁。 身上的衣裙又重又长,这会儿她凤冠未摘也没脱拖长的外袍,随着她倒水的动作,头上的凤冠吊珠碰撞晃动,她动作不稳还把水洒在了手上,胡乱蹭了两下就端起了杯盏。 “莺莺这样不累吗?” 耳边忽然响起低悦的声音,莺莺不知钦容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被吓了一跳呛咳出声。 钦容叹息着帮莺莺顺了顺背,他无奈问道:“三哥哥有这么可怕吗?” 莺莺清澈的双眸颤颤倒映着钦容的身影,眼前的男人温雅貌美无疑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没道理害怕。 “来。”不等莺莺说些什么,莺莺就被钦容握住了手。 钦容的掌心温热,被他这么抓着,莺莺的小手完全被他笼在手心。被迫跟着钦容走了两步,莺莺因没注意到过长的裙摆被绊了一脚,直接撞到了钦容的后背上。 “唔……”沉重的凤冠晃动剧烈,莺莺被撞的鼻子酸痛痛呼出声。 钦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索性把她直接打横抱起。双脚离地,莺莺倒入钦容怀中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慌张喊着人:“三哥哥……”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莺莺隐约记得前世成婚那日,是她主动抱得钦容,后来又是钦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榻上。如今被钦容这样一抱,莺莺以为他等不及了是要那个,于是小声说着:“你先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那个,那个我现在好饿,三哥哥可以先让莺莺吃点东西吗?” 反正前世二人做了数次,如今莺莺嫁给了他,倒不是矫情的不想让钦容碰。她现在是真没做好准备,好歹让她缓一缓吃些东西再开始,随着她话落钦容停下脚步,低眸看向她含笑道:“莺莺在说什么?” 这么说着,他弯身将莺莺放在妆奁前,按着莺莺坐下后站在她的身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三哥哥只是想帮你把凤冠摘下来,顶着它不累吗?”距离贴近,钦容这句话是倾身贴在莺莺耳边说的。 他从未帮女子摘过发饰,动作难免生疏。莺莺被他拽疼了几次想自己动手,钦容拂开的手悠缓道:“让三哥哥来吧,以后次数多了,自然就能熟练。” 他这话说的,是在暗示她以后他会天天帮她挽发插簪吗? 莺莺倒也没多惊讶,虽然前世钦容从未说过这种话,但他的确经常帮她梳发。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莺莺疑惑看了眼镜中的钦容。晓黛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她轻声道:“太子殿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钦容眼皮也未抬,他认真帮莺莺取着头上的发饰,淡声道:“端进来罢。” 根本就不需要莺莺开口,细心如他,又怎能想不到提前帮莺莺准备吃食。 大概是因为今日太子大婚,所以宫婢们比以往胆子大些。谁都知道钦容太子性子好又有一张顶好皮相,所以今日都争破了头上赶着来送膳,只为见一眼惊为天人的太子殿下。 得了钦容的命令,晓黛领着一行宫婢鱼贯而入。宫婢们知道领头的晓黛是太子妃的人,所以她们不敢太大胆,只敢偷偷的往太子那处看,却不曾想会看到自家殿下帮女子梳发。 伴随着最后一支簪花取下,莺莺的脖子总算轻快起来。她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这会儿是真有些饿了,扭头往那处看去时被钦容一把按住,“别动。” 钦容帮她梳好了头发,才让她站起来。拉着莺莺的胳膊帮她把外袍脱下,他才捏了捏莺莺的脸颊把人放开,“去吃罢。” 晓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开心了,等到莺莺从内室出来,她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太子殿下对娘娘真好。” 从这日起,晓黛就要改口唤莺莺太子妃娘娘了。 随行而来的宫婢们嘴甜紧跟着说了吉祥话,她们暗地打起精神,看到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态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很快,钦容也跟着出来了,有他在莺莺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就让晓黛打赏了红包。 莺莺低下头吃东西的时候,并没注意到宫婢们一直在偷瞄钦容,其中一名还存了歪心思,在来前特意擦了上好的口脂细致打扮了一番,不要命的想在这个当口求钦容多看一眼。 最开始,她为了不让晓黛注意到自己,一直躲藏在队伍之后不敢抬头,这会儿她比其他宫婢都要大胆,微抬着面容媚.眼如丝,直直盯着钦容不知收敛。 钦容目光淡淡扫过那名宫婢,垂眸望了眼莺莺坐到了她的身旁。他并未马上发话让宫婢们退下,宫婢们内心激动不时偷看钦容一眼,有些甚至还红了脸。 钦容敛下眸光,手指轻敲着桌面只看着莺莺。见莺莺始终不抬头看他,他温声问道:“好吃吗?” 晓黛最知她喜好,准备的饭菜极合她胃口。莺莺折腾了一整天都没吃上几口东西,这会儿她往口中塞了块水晶糕,抽空点头回道:“好吃。” 倒是也乖乖巧巧话回他话了,偏偏就是不曾抬头。 钦容轻敲的指尖顿住,抬手帮莺莺擦去唇角的糕点碎渣,再一次抬眸看向一旁的宫婢,他终于开口道:“你们退下罢。” 宫婢们能见到钦容已经心满意足,这会儿虽然失落但还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唯有一名宫婢例外,她微咬着下唇含情脉脉望向钦容,就连离开的脚步都比别人慢了一拍。 莺莺是为了看晓黛才抬头的,这会儿正巧注意到宫婢的目光。微怔下她看了看宫婢又去看钦容,钦容这会儿也看着她,黝黑的眸色将情绪隐藏的极好。 大概是见莺莺抬了头,宫婢脸色一白急匆匆跟上了队伍。 等所有人离开,这房中又剩下他们二人,钦容摸了摸莺莺的脸颊安抚道;“你乖乖吃着,三哥哥出去处理些事情。” 莺莺咬着筷箸点了点头,心中下意识想着,该不会是想去追那名漂亮宫婢吧。 就好像将莺莺看透了,钦容临走前道:“别乱想。” “……” 钦容并未离开多远,就站在寝宫院中。 随着他的出现,身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名暗卫。院中挂满了红色灯笼,烛火下他身上的红袍变成暗红色,隐在阴影下道:“去杀了那名宫婢。” 暗卫悄无声息退下,紧接着另一名暗卫出现。 “殿下,裘大人让属下转告您,李怀虚并未将那秘密告诉庆王爷,但庆王爷的确想法子知道了那事。” 如此来说,那日的刺杀很有可能是庆王爷的人,而且既然他得知了这事,以他的性子就不会罢休。 钦容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回:“知道了。” 钦容一.出一进,不过就是莺莺吞下一块糕点的功夫。今日天气有些泛凉,他回来时沾染了夜色的寒凉,莺莺将最后一块糕点吞下喝了几口水,这会儿已经不动筷了。 “吃饱了?”钦容进屋锁上房门,走到了莺莺身侧。 莺莺吃饱喝足这会儿也适应了不少,察觉到钦容目光中的不同,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轻轻‘嗯’了声。 钦容没有坐下,而是就着站在她身边的姿势抬起她的下巴,倾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糕点甜腻的味道在口.齿中流转,莺莺下巴仰着发僵有些撑不住,暗暗抓住了钦容的衣襟。 “莺莺好甜。”钦容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用脸颊与她贴脸相蹭,把人搂入了怀中。 呼吸有了略微的变化,他双臂使力将人打横抱起,紧跟着红色的帐帘一层层落下。今晚是注定逃不过的,当莺莺落在柔软的榻上时,思绪恍惚,竟然还有心思想前世的这一幕。 远没有这一世的男强女弱,最开始的莺莺好了伤疤忘了疼,因终于嫁给了钦容与他亲昵的不行,勇猛的像只小老虎。虽然到最后小老虎变成了小野猫,但开始的莺莺好歹还是威武过的,不像这一世,莺莺紧揪着钦容的衣服手指微微抖着,还没开始就已经服软变成奶猫。 “我、我害怕。” “……莺莺害怕。”回想着前世的次次,莺莺嘴上说着害怕倒不是真害怕,主要还是觉得羞人。 钦容摸了摸她的脸颊,近距离下他声音轻柔惑人,凝视着莺莺低眸笑:“乖,不怕。” 莺莺不安的咬了咬唇瓣,注意到钦容的眸色变化才赶紧放开,最后她闭上眼睛索性豁出去了,只是末了还是加了一句:“还请……三哥哥温柔一点。” 钦容漫不经心嗯了声,心思已然飘向别处。 月悬夜空,红烛寸寸燃尽,今夜是个不眠夜。 “……” 当窗外泛起微光时,莺莺总算沉沉睡去。 她乖顺趴伏在钦容怀中,碎发黏在脸侧纤长的睫毛微湿,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钦容身上,痒痒弱弱很像柔软的小动物。 钦容搂着她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指腹温柔撩开她额上的碎发,钦容碰了碰她湿漉的眼睫,很快感觉怀中人不满的蹭了蹭,双臂一动似要把人推开。 “乖,不闹你了。”钦容垂下胳膊赶紧将人揽回,压低嗓音安抚了两句。 寝宫的窗门紧阖着,房间内弥漫着沉郁的香气,两人亲近的久了,莺莺身上难免会沾染钦容身上的气息,钦容下巴微低凑近闻了闻,接着在莺莺额上亲了一下,收拢怀抱把人抱得更紧。 总算……把人完整的抱入怀中了。 钦容扬着脖子舒了气,弧度优美的脖子上有浅浅印记。搂着人只闭上眼睛睡了小会儿,房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有宫婢轻敲了下房门喊道:“殿下,您和娘娘该起了。” 一会儿时辰到了,钦容和莺莺要依次去招宣太后、武成帝、顾皇后那里请安,耽误不得。 第52章 囚五十二天 莺莺很困, 她感觉自己才刚睡着就被钦容被迫喊醒了。 事实上她的确也没睡多久, 睁开眼睛时双目迷离人软趴趴的没半点精神,被钦容轻拍脸颊时,她作势把脸往钦容掌心一歪, 阖着眼睛差点就这么又睡过去。 “乖,回来再睡。”钦容看她这模样既好笑又有些心软, 若不是非去不可,他还真想就让莺莺这么睡着。 “莺莺, 醒一醒。”钦容抽回手把人扶起来, 莺莺轻软也跟着他坐起来了, 却是直接倒入了他的怀中不甚清醒。 想来也是知道钦容在扰她,莺莺索性圈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入他的怀中。 她很少能这般亲近钦容,而且还是用这样柔软乖顺的姿态缠着他,一时间钦容止了声音用手臂圈住了她, 低眸看了眼窝在他怀中的人,钦容用掌心抚上莺莺的发没再说话。 “殿下?”宫婢在门外候了许久, 一听里面没了声音, 不由又硬着头皮唤了声。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唤太子和太子妃, 只是宫里的规矩坏不得, 到时候倒霉受罚的还是她们。 钦容很淡嗯了声, 搂着莺莺又往自己怀中揉了揉, 他等了片刻才出声:“进来罢。” 宫婢松了口气, 领着一行人推门进去,却发现屋内红帐层层低垂,不像是被人掀开过的模样。领头的女官秋露见状正要指挥宫婢收拾,就被钦容喊住了。 “先把湿帕拿进来。”隔着帐幔,钦容的声音低沉磁性,因刻意压低显得极为柔和。 众人一愣,临近的几名宫婢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由都看向端着龙洗盆的宫婢。宫婢看着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内室脸皮微红,轻放下龙洗盆,她沾湿了帕子正要往内室送,秋露理了理衣服伸手抢过,掀开红帐送了进去。 “……殿下。”秋露走至榻边,心跳加快低垂着头,双手捧着湿帕举高。 一只修长的手从帐幔中伸出,钦容接过湿帕轻拍怀中的莺莺,贴着她耳畔又喊了几声。 莺莺被他扰得不行这会儿有了些脾气,钦容见状直接抬起莺莺的下巴,将泛着热气的湿帕罩在了她的脸上。 “嘶……”莺莺这会儿是真被折腾醒了,等着湿帕挪开,怔怔睁开了眼睛。 意识总算有所清醒,莺莺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钦容放大的俊容。此时她的胳膊还圈在钦容的脖子上,整个人软绵绵依偎着他。钦容又帮莺莺擦了擦脸,点了点她的鼻子解释:“先起身,等请安完再回来睡,” 莺莺将‘请安’二字听入了耳中,见窗外太阳已高挂,她忍着浑身的酸痛从榻上爬起来,钦容见她不唤晓黛想要自己穿衣,知道她在害羞什么,索性接过衣裙亲自帮她穿。 两人到招宣太后那时,险些晚了时辰。 莺莺身上的袍服很重,她软腰那还有些发疼,实在是撑不住。请安时她身形一晃,还在被钦容快速揽住扶着起身,招宣太后眯眸看着他们二人,最后笑了笑倒也为难莺莺,末了还赏了莺莺东西。 等到莺莺到姑母那时,人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了,不等顾皇后和她说些什么,莺莺就趴在桌上闭上了眼,声音弱弱的像是快没了气道:“姑母你先别说话,让莺莺睡会儿。” 顾曼如愣了下哭笑不得,抬眸看了眼钦容,她佯装训斥了两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合着是来我这儿睡觉的?” 她见莺莺不理自己,收着袖子敲了敲莺莺的头,“姑母同你说话呢,你这算什么样子,你太子哥哥还在这儿呢。” 莺莺前世喊了半辈子钦容太子哥哥,重活一世好不容易才改口称‘三哥哥’,结果这男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她的太子哥哥。 钦容这人要说可怕,就可怕在他那不透光又能哄骗人的心思上,莺莺开始好几次喊错他成太子哥哥,钦容虽说面上不显,看起来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可昨晚钦容却抱着她命令她一遍遍唤他‘太子哥哥’。 莺莺当真就这么喊了他一夜,末了钦容还奖赏似亲了亲她的嘴角道:“莺莺以后就这么唤我。” 他让她如愿以偿了,钦容终于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太子哥哥。 如今一听到自家姑母提‘太子哥哥’四字,莺莺就不受控制缩了下肩膀,昨晚一幕幕还深刻在她脑中,莺莺心直口快不给自己长半点脑子,就真的当着顾曼如和钦容的面把话顺了出来。 她说:“就是他不让我睡的。” 什么说好的会温柔,钦容也就只有哄骗她的时候最温柔,等鱼儿上钩了蒸煮煎炸还不都由了他做主,鱼儿哪有挣扎的份儿。 莺莺就真在顾曼如这儿补了一觉,因为二人不会久留,顾曼如也没唤莺莺去内室睡。 中途的时候,武成帝身边的张公公来传了话,说是武成帝免了他们二人的请安,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趁着这个当口,晓黛走到顾曼如身边说了几句话,顾曼如挑眉低语:“当真是落红?” 晓黛点头,“刘嬷嬷当时也在。” 顾曼如彻底放了心,看了眼屋内趴桌熟睡的莺莺心下了然。 这毕竟是刚刚成婚,钦容不方便抱着她回东宫,所以离开时,钦容只能将莺莺唤醒,莺莺一连几次被人扰梦又委屈又烦躁,被钦容拉起来时不清醒的埋怨他道:“都怪你……唔。” 这屋内可不止有顾皇后,还有女官等一众宫婢,钦容生怕莺莺说出什么不经脑子的话,只能捂住她的小嘴。 怪不怪的能有什么用呢?反正肉已经到嘴里了。 莺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东宫的,她只记得自己睡了一整天,中途用膳都是在榻上用的。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清晨,窗外泛起浅微的光亮,宫婢们轻手轻脚起身开始在宫内忙碌,莺莺彻底睡足了,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躺在钦容的怀中。 大概是莺莺睡觉不老实,此时男人侧卧着衣领大敞,露出精致的锁骨。莺莺眨了眨眼睛,看到他锁骨处有一枚浅浅的牙印,伸手想戳又怕把人惹醒,她屏住呼吸往后撤了撤,从榻上爬了起来。 莺莺想要沐浴了,她穿上衣服从寝宫内出来,小心翼翼阖上了房门。 大概是没想到莺莺会这么早起身,在院内清扫的宫人都有些惊讶,晓黛这会儿也是刚出来,她见到自家娘娘匆匆跑了过来,“娘娘怎起身这般早?” 莺莺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精神着呢,她现在只想沐浴放松一下,晓黛点了点头到:“那奴婢随娘娘去。” “不用了,你先去帮我准备早膳吧。”莺莺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她沐浴,尤其是住入这东宫后。 毕竟前世在这里住了太长的时间,莺莺轻车熟路就能摸到浴房。褪下身上的衣服,她迈腿下池水时嘶了一声,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坐到了池子里,温热的池水上洒满了花瓣,浅淡的雅香很像钦容身上的味道。 没一会儿,晓黛进来伺候莺莺洗漱,莺莺特意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埋,晓黛不知莺莺在藏什么,只是闻着室内染着的熏香开口:“这屋里的香真好闻。” 莺莺擦干净脸上的水珠,随口就接了句:“钦容身上就是这味儿。” 晓黛噎住,她没同太子殿下亲密接触过自然不知道这个,而且这话让她没办法接。 眼尖扫到莺莺脖上的红印子,晓黛贴心装作没看见,想起一事告知莺莺:“奴婢听说,今日安平王就要启程去落安了。” 乍一听安平王这个名号,莺莺还真没想起来是谁。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兆时今日就走?” “是呀,陛下不是说让王爷待到太子殿下完婚后离开吗,也该是时候启程了。” 要说这武成帝也真够狠的,兆时被废太子之位流放到西南已经够惨了,而他却要兆时亲眼看着钦容当上太子不说,还要他参加钦容的大婚眼看着莺莺嫁给他。无限风光都是钦容的,而他兆时什么都没有。 依稀间,莺莺还记得有次兆时神情落寞,似自言自语般同她讲:孤丢失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莺莺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想,兆时其实在那时就计划好了自己要做什么,他早看出武成帝和招宣太后对他一日日的不满,看出莺莺对钦容的‘亲近’,也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 在这皇宫内长大做了多年太子的人,真的会没半分心计是个傻子吗? 不,兆时其实一点也不傻,就是因为他看出了这些,才会铤而走险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兆时那句话不仅仅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提醒莺莺。 他丢失的不只是权势和地位,在他决定踏上那条路时,就知道了他会和莺莺落得如此地步。 “兆时……”莺莺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仰倒在池壁上。 “他什么时候走?” 晓黛惊讶看着莺莺,乖乖回道:“应该是未时。” 莺莺算了算时辰,“那我还赶得上。” 晓黛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忍不住问:“娘娘是要去送王爷?” 要知道,兆时目前的身份虽然成了王爷,但毕竟也是前太子。如今现太子风头正盛,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敢去同兆时接触,更别说莺莺现在还是钦容的太子妃,于情于理她去送人都有些危险。 “娘娘……可否告知殿下这事?”晓黛心想,太子殿下让不让自家娘娘去还是个问题。 莺莺开始还真没想到钦容,如今她身份的事的确不方便出现,于是沉默片刻道:“你先别告诉三哥哥,可以的话我偷偷去送。” 前世兆时被废后的踪迹成迷,主要还是因莺莺没心没肺对他的不上心,但凡她那时肯多打听两句,也不至于不知道兆时最后的结局。这一世二人虽然关系变了,但莺莺还是想亲眼看着他离开。 她不靠近,就偷偷的送他离开好了。 莺莺这边正想着事,都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开的。房门无声,就连晓黛也是在钦容进来后才发现,她匆匆忙忙行礼时莺莺才知是他进来了,慌张抬头看向池岸上的人。 “下去罢。”钦容已收拾妥当,手中拿着几个小瓷瓶。 晓黛没理由再待下去,担忧望了眼莺莺起身。刚才二人都未察觉钦容进来,也不知他将对话听入了多少。 莺莺同样忐忑,她的小脸被热水熏得红润润的,扶着池壁往后退了一步问:“……三哥哥怎么过来了?” 钦容挽了挽衣袖,抬眸望向她问:“叫我什么?” 莺莺眼睛睁大,闷了下改口:“太子哥哥。” 受前世影响,这名字她虽然喊得顺口,但重生后多多少少有些抵触。 钦容今日穿了件锦白色的四爪蟒袍,衣服上绣纹精致栩栩如生,莺莺前世最爱抠弄他衣服上的龙纹,被那条盘旋在衣服上的漂亮蟒纹吸引,她不由多往他身上落去两眼。 “洗好了吗?”如今钦容的穿衣越来越讲究,就连人也越来越好看。 他将手中的瓷瓶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扭头看了眼藏在水里的莺莺,指了指一旁的软塌道:“洗好了就过来躺下。” 小瓷瓶中都是药膏,这是那日请安时顾皇后给他们的。原本顾皇后是要给莺莺,可莺莺睡得实在太沉,无奈之下她只能把东西给了钦容,只看莺莺那困倦的模样,她就知这些药一定用得上。 “……” 当钦容给莺莺擦完药时,莺莺脖子上的绯红蔓延上耳朵,把脸捂在软塌上都不愿抬头了。 钦容擦干净手把莺莺揽起,他理了理她微乱的衣襟,自身后搂着她问:“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莺莺摇了摇头,她心想前世钦容也不是没给她上过药,怎么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难以接受。她的晃神明明晃晃没有半分掩饰,钦容勾着她的发低眸看着她,漫不经心也未打扰。 等到莺莺发呆够了,想要从软塌上起身去用早膳时,钦容手臂圈紧把人紧紧箍在怀中,他搂着她开口:“莺莺就没想什么话,想同太子哥哥说吗?” 莺莺身体僵住,没想到钦容能沉住气这么久才开这个口。 “三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莺莺存了一分试探,还没傻到被他一吓就什么全招。 钦容看着她低低一笑,他挑起莺莺的下巴压低靠近,意味不明道:“成为太子妃你也该聪明了。” 没成婚前,莺莺做了心虚的事怕了钦容还能躲避,可如今二人成婚了,莺莺身处这东宫退无可退,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聪明什么时候装傻。 莺莺果然没让他失望,先前还不停推拒他的人转身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莺莺亲昵贴着他开口:“莺莺想去送送平安王。” “太子哥哥,可不可以呀?” 钦容平静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他的确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 莺莺不说有她不说的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了钦容也不一定让她去。与其让钦容派人加大对她的看守,倒不如她偷偷去再偷偷回来,反正无论钦容同不同意,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她必去无疑。 已经做好准备的莺莺正等着钦容拒绝,结果钦容只是抬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漆黑的眸情绪难测,他轻勾着嘴角同意:“既然莺莺想去,那就去送送他罢。” “真的?”这意外让莺莺来的太过惊喜。 钦容垂下睫轻轻含住莺莺的唇瓣,他淡漠‘嗯’了声,贴在莺莺耳边又补充了一句:“送可以,但莺莺只准远远看着。” 不仅如此,还要披着斗篷不能让人认出。 只要莺莺能做到这些,那他允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 莺莺真的把他的话听入了心里。 第53章 囚五十三天 “……” 用过午膳后, 莺莺就准备出东宫了。 入秋后, 天气已有了几分凉意,晓黛帮她挑了件深色披衣系上,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给莺莺戴上了兜帽,事实上这样的打扮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不得不这样穿。 兆时会在玄德门出宫, 莺莺挑偏僻的小路到时, 接兆时出宫的马车还没出来,她四处看了看寻了处距离近又不容易让人发现的位置,早早等在那里。 整个玄德门冷冷清清, 等到马车晃晃悠悠出现时, 并未有人驻足停留。 莺莺等了好一会儿, 兆时才披着玄衣缓步走来, 他身边只跟了翼飞一人,宽大的兜帽遮挡住兆时的面容,莺莺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该是落寞难过的吧。 昔日尊贵无比的兆时太子被废,如今离开时却无一人相送, 就连曾和他要好的五皇子和八皇子也没出现。皇宫的世态炎凉唯利是图, 总是会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连插数刀。 “兆时……”莺莺看着前面的身影,很轻很轻喊了他的名字。 她现在忽然希望前世的兆时也是这般的结局,远去落安从此在那里生根平安, 再也不用参与皇城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是上一世的她不曾来送过他, 这一世她来了, 抛下二人之间所处的利益不提, 莺莺只希望兆时好。 “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莺莺揉了揉眼睛,将想对兆时说的话低声自语出来。 风还未停,吹得莺莺眼睛发疼。 她仔细用双手收拢着扬起的衣摆,耐心等待兆时坐马车离开,而兆时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孤零零站在马车旁始终没有上车。 莺莺只顾着看兆时了,并未注意到自己裙上的丝带没有收住。翼飞很敏锐察觉到周围的异常,在他凑近兆时耳边低语时,兆时猛地抬头向四处张望,莺莺暗叫不好,赶紧让晓黛帮自己收裙摆。 “快帮我拽回来!”莺莺双手拢着大片裙摆,撒手就要飘出去。 这会儿风实在太大了,那一条细细的丝带莺莺实在收不回来,就只能喊晓黛帮忙,而平时机灵的晓黛这会儿只帮倒忙,她去抓飘出去的丝带时磕在了石头上,丝带没抓到反而还磕了出去。 “晓黛!”莺莺跺了跺脚,见兆时已经注意到这边,赶紧把晓黛从地上拉起。 她拉着晓黛就要跑,却忘了自己的双腿还在酸涩疼着,跑了几步她嘶了声慢下来,兆时几步追到她的面前,扳过莺莺的肩膀就掀了她的斗篷。 “我就知道是你。”兆时在看到莺莺时,带着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莺莺被他抓个正着,正想踩他脚以求挣脱时,兆时声音涩涩问她:“……钦容,他对你好吗?” 莺莺以为,以他的性格会不愿意见到她,或者语气很差的问她是不是来看他笑话。从未想过他会这样问,就如同一盆热水浇在了莺莺头上,浇的她浑身暖热又不太舒服,她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点头道:“挺好的。” 好是真的好,毕竟都大方到让她来送前太子了,至于这好能持续多久,莺莺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才成婚几日。 兆时见她脸颊白嫩嫩的的确不像受苦的模样,点了点头就没再多问。莺莺果然是了解兆时的,因为他第二句话就是:“你来干什么?” “来看我笑话的?” 其实兆时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这般想,他实际上只是想知道莺莺是为何来看他。莺莺明白他想听什么,也实话实话道:“我只是想来送送你。” “兆时,落安路途遥远,希望你一路平安无忧。” 兆时的眼睛越加红了,他忽然抱住莺莺,恶狠狠道:“我能不能平安无忧,就要看你的太子哥哥肯不肯放过我了!” 莺莺又怎么懂得,就算他已成为废太子远去西南,皇城里这群人仍不会放过他。就算钦容不动手,别的势力也一定会出手,往最坏的结果看……说不定武成帝还想让他在路上出些意外。 所以哪来的平安无忧,其实这句话不是祝福而是最大的讽刺,他的傻莺莺又怎能明白。 兆时闭了闭眼睛,感受到莺莺一直在抗拒他的怀抱。 “别动。” 兆时哑声:“我同你说个秘密。”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对你用那种手段来保太子之位吗?”莺莺没有猜错,兆时当时在和她坦白时,的确隐瞒了部分真相。 其实按照兆时的性格,在他得知凤命之事时不一定能忍住不告诉莺莺,在实行那种手段前,他会问问莺莺肯不肯为了帮他夺帝位而选择他。 “因为我知道就算你同意了,你的姑母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莺莺,还记得我那次我醉酒同你说的话吗?我说我母妃死的冤枉,她死的的确冤枉,因为她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她的人……” 兆时微顿,特意把话放慢,“就是你的好姑母,这北域国如今的皇、后、娘、娘。” 试问,又有谁会帮自己的仇人登上帝位呢?她不仅不会帮兆时,反而还会联合钦容狠狠的踩他,最好把他踩到泥土里永世不得翻身,这样他们就能安枕无忧了。 ……所以,这才是导致兆时变了的真相吗? 刚刚的热水成了兜头凉水,把莺莺浇的彻头彻尾寒入了骨子里。莺莺肩膀微颤,她摇了摇头去抓兆时的手臂,用力吐出几个字:“我不信!” 莺莺是信任姑母的,就算她的姑母身为皇后颇有手段,但她不会在杀了兆时的母妃后还能转头对他笑。以她的性子,她也不会留下兆时。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莺莺怀疑兆时是被人利用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钦容,于是直接问道:“是不是钦容告诉你的?” 兆时扯着嘴角嗤笑,“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说的这些话都有证据。” 玄德门虽然冷清,但并不是没人经过。兆时见已经有宫婢朝这处张望了,他伸手帮莺莺戴好兜帽,冰凉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你的祝福我收着了。” “我一定会好好到达落安,也会好好回来。” “只是我回来的时候,莺莺,希望你不要怪我。” 但凡他还能回来,必不会放过顾曼如和钦容,而这两个人一个是莺莺的姑母,一个是莺莺的太子哥哥。 兆时转身快步上了马车,这次他没有再等待也没有回头,因为从这之后,他与莺莺将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兆时……”莺莺喊了他一声。 她往前追了两步腿上一疼,抽了抽鼻子又喊了他两声。晓黛不忍见莺莺这样,她扶住莺莺劝说道:“娘娘这又是何必,就算你喊住了王爷,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就算她一遍遍喊着兆时的名字又能怎样?就算兆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又能怎样?他们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这次不是莺莺不原谅兆时,而是兆时不要她了。 原来重生后改变的不止是莺莺,是所有人都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莺莺眼看着那辆马车行远驶出皇宫,她再也没忍住哭出了声。 “娘娘别哭……”晓黛慌了,连忙掏帕子要帮莺莺擦眼泪。 莺莺难受的厉害,她一把抱住晓黛哭着道:“……我后悔了,真的好后悔。” 求了百年成人,结果莺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了人。当人实在太苦了,酸甜苦辣爱别离全都要受着,她这才知道自己前世在害人的时候过的有多自在,就是因为不曾在意过兆时,也便不知他前世多苦多殇。 伤人又伤己。 “……” 东宫,书房内。 暗卫正细致说着玄德门刚刚发生的事,在得知莺莺抱着晓黛哭了许久时,钦容执笔的手微顿,一滴红墨落在了画纸上。 “你说……太子妃哭了?”钦容凝视着桌上的画纸,只见纸上画着一名眉眼弯弯含笑的灵俏姑娘,与莺莺九分相似。 那滴墨刚好就滴落在‘莺莺’的眉心,钦容拢着袖子在她眉心加了几笔,淡淡询问:“为何而哭?” 暗卫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裘郁,把脑袋垂低艰难道:“安平王应该是同娘娘说了什么,属下……未能听到。” “是属下失职!” 钦容低凉笑了,他未看暗卫也未看裘郁,就只是凝视着画中的女子。轻轻用指腹扫过画中女子的眼睛,钦容唇边噙着笑意道:“你没有失职,是安平王抱了孤的太子妃,他贴在她耳边说话,你又怎能听到。” 在兆时特意压低声音的情况下,哪怕是距离二人极近的晓黛,也未必能听到兆时对莺莺说了什么。 “她现在去了何处?” 暗卫都不太敢说话了,“娘娘……去了凤坤宫。” 钦容没什么反应,在画上又添了几笔道:“把人都撤回来罢。” 暗卫领命退下,接着钦容望着桌上的画久久没再下笔。 这书房的采光极好,点点暖光映在他精致的侧脸,无暇似美玉温润柔和。裘郁就坐在钦容的对面,他目光扫过画中姑娘眉心开出的艳花,收拢右手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理庆王爷的事?” “他将那件事都告诉了谁?” 裘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回想道:“五皇子八皇子、二皇子,哦还有张氏。” 五皇子和八皇子是兆时那边的人,目前五皇子那边没动静,八皇子显然有些坐不住。 当然了,反应最为激烈的还是二皇子和张氏,张氏眼看着兆时倒台,因为莺莺的缘故他无法归到钦容这边,所以他转投到庆王爷门下,顺便还拉拢了二皇子。 钦容眉眼带了几分冷意,波澜不惊道:“王爷的嘴着实不小。” 那件事不是别的事,就是有关莺莺凤命的事。得莺莺者得天下,既然如今莺莺已经嫁给了钦容,他们得不到自然就要毁掉。一旦莺莺没了,朝堂就会重新洗牌,到时候这皇位属于谁就各凭本事了。 裘郁一直派人监视着庆王爷的动向,他皱着眉道:“张春养的那群私兵目前活动频繁,而且与庆王爷身边的刺客有所接触。” 那次顾凌霄的事情出来后,张春少了一位嫡女还损失了自己的亲弟弟,他自然是恨顾家的。如今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莺莺,张氏抓住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手。 钦容知道这几日莺莺身边清净不得,他沉思片刻道:“那就先从张春开始吧。” 先不管庆王爷要做什么,他总归要先帮莺莺把最危险的除去。 裘郁记下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金满堂刺杀一案虽然直指庆王爷,但裘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刺客一日未能抓到,大理寺与刑部就一刻也消停不得,裘郁今日来此本还想再询问莺莺一些细节,想来近日是见不到她了。 “殿下觉得,安平王会对娘娘说些什么?”想起刚刚的事情,裘郁出声问道。 钦容抬眸看了裘郁一眼,态度平平没太大波动。 悠缓放下手中的紫金玉管,他站直身子负手而立:“问过了,自然就会知道。” 时辰差不多了,他也该接他的小太子妃回来了。 “……” 莺莺从玄德门回来,没回东宫直接找去了顾皇后那。 她不相信自己的姑母会做出这种事,也受不得兆时污蔑仇恨姑母,所以这个事她一定要问清楚,问的清清楚楚。 当莺莺找去凤坤宫时,眼眶里的泪还没干。顾曼如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拉过询问:“姑母的乖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同太子吵架了?” 莺莺摇头,扑到姑母怀中直接将兆时说的事告诉了姑母,她很认真问道:“姑母你告诉莺莺,宝霞贵妃的死与你无关对不对?” 她并未说兆时要来找她报仇的事,只是想求个真相。 顾皇后脸色一变,揽着莺莺并未马上解释,在莺莺瑟缩时才艰难道:“姑母……的确知宝霞贵妃死的蹊跷。” 当时宝霞贵妃极受武成帝喜爱,而她本人盛气凌人得罪了太多的妃嫔。 顾曼如那时虽位列四妃,但还没到与宝霞贵妃抗衡的地步,是当时的玉妃连同其他妃嫔一直在与宝霞斗,还趁机收买她身边的贴身女官下.毒,最后拖垮宝霞的身体把她毒.死了。 “那时皇后之位空悬,宝霞贵妃和玉妃一直在争皇后之位,说实话姑母那时因为顾家的特殊性并未参与争斗,但玉妃对宝霞贵妃的那些手段,我……的确知晓。” 不仅是知晓,她甚至还被玉妃反咬了一口,说是她下.毒害死了宝霞。因牵扯多家势力,所以这事儿虽闹得大知晓的人却并不多,武成帝只对外宣称宝霞因病而故,就连兆时也瞒了下来。 所以说没关系是假的,就算顾曼如没有动手,但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玉妃做了什么,甚至还被玉妃拉入了漩涡中心。但兆时所说的那些话她也不会承认,“真正害死宝霞贵妃的人是玉妃,不过她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莺莺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这样就是兆时误会了姑母,他定是从哪里得来了当年的事,以为您是害死宝霞贵妃的凶手。” “那姑母当时是如何洗脱嫌疑的?” 姑母一下下顺着莺莺的头发,含笑着道:“这就要多感谢你的太子哥哥了。” 说起来,当年的宝霞贵妃同钦容的生母含芙皇后不对付,所以在含芙皇后去后,钦容最先跟着的是与含芙皇后交好的玉妃。 不等顾皇后将这些告诉莺莺,钦容人就到了凤坤宫。 第54章 囚五十四天 “……” 因为兆时的事,莺莺是完全把钦容给忘了。 所以当钦容来接她离开时, 莺莺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怔怔望着他反应不及。 “乖儿快回去吧。”顾皇后安抚拍了拍莺莺的手背,见钦容亲自来接放了心。拉着莺莺站起身, 她将莺莺推到钦容身边嘱咐:“你太子哥哥平日里忙, 乖儿懂事些,不要总让你太子哥哥担心。” 钦容顺势将莺莺搂住,抬手帮她戴好兜帽,他温润笑道:“母后多虑了, 莺莺一向乖巧。” 他这话也就能骗骗顾皇后,莺莺察觉他搂她的力道很重。 回去的路上,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莺莺猜钦容一定是生气了,因为他牵着她步伐迈的很大, 完全不顾莺莺能不能跟上。莺莺身体还很不舒服, 再加上刚才一阵猛跑,她现在每走一步那处都酸涩难受, 强忍着走了许久,后来她不管不顾挣扎起来, 死活也不肯走了。 “怎么了?”钦容本紧握着莺莺的手, 因她挣扎的太厉害怕伤到她,只能被迫先放开。 莺莺觉得,似乎就连钦容也变了, 这个男人自成婚后就变得不好了, 对她也没了之前的温柔体贴。 与钦容那双墨色的双眸对视, 莺莺猜不出这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她越想越觉得难受,只是半咬着唇瓣不语,本就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发红。 “莺莺……”钦容叹气,上前想要重牵她的手。 莺莺不仅不让他牵,反而还将手藏在背后往后退了一步,倔强的模样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 钦容皱了皱眉,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着她,两人就这么互相沉默着,最后还是钦容先一步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莺莺已经看不清钦容的模样,她这会儿不太敢眨眼睛,只是带着鼻音回答:“我走不动了。” 钦容一怔,接着很快走到她的身边。 这次他没再给莺莺躲避的机会,搂着她的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莺莺靠入他的怀中自动蜷缩,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清雅的气息,她靠近将额头贴上,眼睛没忍住轻眨,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衣襟。 两人已经在东宫大门口了,钦容这样抱着她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怀中的莺莺全身被披风包裹着,紧贴着他一直在小声抽泣。 钦容低眸看了她一眼,直接将人抱回寝宫,抱坐在自己腿上把人扯了出来。 “怎么就哭成这样了?”钦容看到莺莺满脸的泪,眼睛红着鼻子也红,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像只小兔子。 钦容先是用指腹帮她擦了擦泪,没能擦干,他索性用自己的蟒袍袖子帮她擦泪,后来他将莺莺搂入怀中轻哄,直接用薄唇去吸她脸上的泪,蹭了蹭她的脸颊问道:“莺莺同太子哥哥说说,怎么就哭的这般可怜?” 莺莺唯有在此刻,才能感受到钦容对自己的几分在意,她也并不想藏着掖着,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是不是只是因为凤命才迫不得己靠近她,之前同她说的那些喜欢她的好话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她,如今娶到手地位稳住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钦容身体微僵,他搂着莺莺抬眸视线幽幽的,捏着她的下巴问:“莺莺觉得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 莺莺怒视着他:“你敢说你不知兆时在九华行宫的计划吗?敢说你没有算计过我?你又敢不敢说,你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布局把我和兆时都算了进去!” 莺莺不是傻,而是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动脑。若是她肯仔细的想,也是能看出九华行宫那一环扣一环太过于顺利的推动,无形中废了兆时的太子位,兆时的太子位又与他做过的荒唐事相连,而他的荒唐事牵扯着莺莺,最后最大的受益人全都是钦容。 太可怕了。 莺莺去找姑母的路上就想,若这一切都是钦容所为,那他到底是在何时布下的局? 不可能是在九华行宫期间,兆时的异常出现在华乐公主到来后,而导致兆时发生转变的原因是他生母宝霞贵妃的死,可宝霞贵妃之死又牵扯到莺莺的姑母…… 莺莺不敢想了,她实在是怕死了眼前这个男人,可就算是怕,她也要将自己的疑问问的清清楚楚。 钦容耐心听完莺莺的一通质问,直到莺莺不说话了,他才开口:“都说完了?” 莺莺嗯了一声,接着就看到钦容笑了,他并没有解释一句,而是直接扣着莺莺的后颈吻了上来。带了丝丝惩罚意味,钦容力道压得有些重,纠缠着莺莺死死不放。 等到莺莺瘫软开始失去抵抗的能力,他才将人放开,唇瓣擦着她的唇角划到耳边道:“莺莺,你听好了,你的那些质问,太子哥哥都敢应。” 他身为野心勃勃想要争帝位的皇子,会算计兆时没什么好奇怪的,无论从何时开始算计都是正常。 钦容也敢承认,他算计过莺莺,而九华行宫之事是他第一次把莺莺扯入他的棋盘中,从头到尾都是他逼着兆时走向末路,而在这条路上,他也不会给兆时留一点希望。 “莺莺,我唯一对你的算计,就是利用兆时把你拐到身边。”若是莺莺还如往日那般爱慕纠缠着他,那他根本就不需要对莺莺出手。 莺莺被钦容亲的有些晕乎,但还没到被他糊弄的地步,她抽了抽鼻子,哭久了声音有些哑,就算是吼人也没多少杀伤力:“说白了你还是算计了我。” 钦容安抚着她的后背,又在她唇瓣啄了口道:“是我错了。” 若真说错,他最大的错大概是太过执着于莺莺不放。 莺莺有些累了,今日风大外面也冷,反倒是钦容的怀抱很温暖,莺莺靠在他的怀抱中,半响后又说:“我觉得你对我不好了。” “我今天腿好疼,可你拉着我走的好快,根本就不管我。” 钦容见莺莺眼睫低垂快要阖上了,他解了莺莺身上的披衣将人抱到榻上,侧身躺在她身边直接将人罩在怀中。 其实钦容不是对她不好了,而是不知她那处还不适。钦容只是正常走路,或许会因情绪不好迈的步子大些,但却没料到莺莺那里疼了两天跟不上他。 等人睡熟,钦容起身去拿了桌上的药,决定再帮她上些药。 “……” 有关宝霞贵妃之死,兆时的确是找错了凶手。 杀害宝霞贵妃的凶手不是顾皇后,也不是玉妃,其实真正的凶手是钦容。这话是钦容为了哄莺莺亲口告诉她的,而且只同她一人说了。 莺莺听了有些不可置信,“你那时才多大?” 不过就是半大的少年,就敢出手谋害受尽宠爱的贵妃,莺莺不是不记得钦容少年时期的模样,温雅干净,看起来漂亮精致像一块无暇的美玉。 钦容道:“贵妃娘娘谋害我母后的时候,我年纪更小。” 有因必有果,钦容并不是无缘无故对宝霞出手。当年,他的母亲赵含芙就是被宝霞毒.害而死,而他的父皇明猜得到真凶,却只对外宣称含芙皇后是因病而逝,将真相完美的隐藏在暗处。 所以,不久后宝霞也死于毒.杀,武成帝在各方势力的压迫下,也只能选择隐瞒真相。所有人都以为真正的凶手是与含芙皇后关系极好、为姐妹报仇的玉妃,却不会想到玉妃身后站着的人是钦容。 哪有什么姐妹情深,玉妃也不过是为了争皇后之位,当初将钦容领在身边,玉妃也只是为了让武成帝多看她一眼。是她自己行事太过愚蠢处处暴.露破绽,有莺莺这层关系在,钦容置她于死地也不奇怪。 . 睡醒一觉,莺莺起来用晚膳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所有的误会解开后,莺莺唯一难过的就是兆时走了。 用过晚膳后,钦容将她带去了书房,书房的桌案上横放着一幅干透的画卷,画纸上少女笑容明媚,眉心间开出一朵艳丽漂亮的小花,衬的画中少女姿色明艳,介于纯真与妖邪之间。 “三哥哥画的是我吗?”莺莺越看越觉得画中人与自己极像,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钦容走至她身后将人拥住,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莺莺,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问:“不像吗?” 莺莺正要说这画上的人比自己好看,钦容就将画卷起放到了一旁,“嗯,还是不如莺莺本人好看。” 他这就是嫌弃自己画的不好看了。 莺莺觉得钦容眼神不好,想要再看看那副画,结果却发现画桶中插满了这样的画,大大小小,毫无疑问画的都是莺莺本人,莺莺有些惊住了,说实话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钦容会画画,而且还画了那么多的她。 “过来,三哥哥教你练字。”钦容挑了只细长的玉管毛笔,将莺莺拉回怀中。 莺莺说她不喜欢唤他太子哥哥,那钦容就允了她继续唤三哥哥。莺莺口口声声说着钦容婚后对她不好了,其实钦容该纵容她时依旧很纵容,只不过是二人如今关系变了,钦容管的她多了限制的也多了,莺莺一时接受不了就觉得钦容骗了她。 “三哥哥,我不想练字。”莺莺真的很不喜欢练字,打从心里就不喜欢。 钦容不为所动,握着她的手歪歪斜斜写出一个‘钦’字,因莺莺的挣扎,最后一笔直接飞了出去,放眼望去十分难看。 “你今天必须练字。”钦容就是因为知道莺莺不喜欢写字,所以才特意教她的。 “早上三哥哥都同你说了什么?” 握紧莺莺的手,钦容又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容’,“说了让你穿好披衣不准让人瞧见,你倒好,被兆时瞧见了不说,还让他抱了?” 话落,一个‘容’字也刚好完成,钦容握着莺莺的手把玉管笔搭在砚台上,单手扭过她的小脸道:“看你今日哭的这般可怜,三哥哥也就不罚你了,但你今晚必须要写满两页字贴。” 莺莺睁大眼睛看他,“难道这不是罚?” 钦容笑了几声,距离拉近,他的鼻子轻轻蹭上莺莺的鼻子,钦容微侧俯首贴着她的唇瓣问:“莺莺想不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惩罚?” 莺莺如同受惊的小兔子,很快想起前世钦容是如何惩罚她的,缩了缩脖子,她喊着三哥哥;“莺莺腿好酸,还是不太舒服。” 钦容将手揽在她腰上将人往后压,索性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嗯,那就坐着写罢。” 反正不管莺莺找什么理由,钦容都要让她把字练完。 “……” 莺莺后来没了理由,可还是没能将字练完。 戌时,莺莺坐在钦容腿上练字练得昏昏欲睡,若不是钦容看奏折时抽空看着她,莺莺小鸡啄米早一头倒在字贴上。 晓黛步伐匆匆走至书房外,她轻轻敲了敲门:“太子殿下,南音国的燕宁殿下想求见娘娘一面。” 莺莺白日折腾了一天,还不知武成帝已经允了南音使团带燕宁回南音,相对应的,华乐公主燕姬华,将以和亲的名义留在这里。 第55章 囚五十五天 书房内烛火摇曳, 其中一盏就在莺莺的右手侧。 听到‘燕宁’二字,她的瞌睡虫全跑光了, 下意识抬头看向钦容,而钦容也低眸看着她, 烛火映照下钦容的面容落了阴影, 几分暗色覆盖显得眸色幽沉,人也添了寒意。 “孤的莺莺,果然惹人喜爱。”钦容放下奏折,揽紧莺莺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 若不是钦容的嗓音依旧温雅柔和, 莺莺还当他生了气。小指被钦容勾住, 钦容把玩着莺莺的右手悠悠问道:“不知燕宁殿下深夜来访, 所为何事?” 才戌时, 深夜倒算不上,只是燕宁一个大男人,入夜来求见太子妃着实不妥。好在燕宁还知些分寸,知道先来找钦容询问这事儿。 说来这事儿有些特殊, 晓黛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她组织了下语言, 皱着眉道:“回太子殿下,燕宁殿下此时并不在东宫。” “他……殿下他好似是偷跑出来的, 说是要求娘娘一件事,还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就只是几句话要说。” “哦?”钦容来了些兴致, 他勾着莺莺的小指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里, 低低的声音传入她耳畔:“所以……莺莺想不想去呢?” 他这是要让她自己定夺? 莺莺愣了下,‘想去’二字几乎是冲到了嘴边,但又让她生生吞了回去。 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莺莺可没忘钦容的占有欲有多强。他不喜她同旁的男人亲近,就连她和亲哥哥打闹搂抱在一起都会不高兴,更不要说同他关系好的裘郁几人。 至于燕宁殿下…… 莺莺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她重生后的三哥哥,并不是前世称帝后暴戾可怕的‘太子哥哥’。 她不想骗钦容,刚好也想探探钦容对她纵容的底线,所以她实话实说:“想去。” “燕宁殿下并不是没分寸的人,他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想来这么晚偷偷跑出来,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同我说。” 有了白天送兆时的事,莺莺还是对钦容抱有一定希望的,她眼睛灿灿盯着钦容看,钦容看了她半响抬手遮住她的眼睛,低叹一声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若三哥哥不准你去找他呢?” “若三哥哥不准,莺莺要怎么办?” 莺莺顿了下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没这样设想打算过,就好似她知道钦容一定会点头同意。 钦容没再难为她,他将人从腿上推下,淡淡道:“那你去罢,早些回来。” 晚上有些凉,莺莺穿的少这会儿还真不愿在他怀中出来。缩了缩肩膀,莺莺见钦容是真准了她去见钦容,试探的往外迈了两步。回头,钦容手支着下巴望着她,看到她回头也没阻止。 “三哥哥真好!”莺莺很喜欢这样的钦容,忍不住又跑回他的身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亲完就要跑,却被钦容一把抓住了手腕,“等等。” 钦容唤晓黛拿来披衣,亲自帮她系好戴上兜帽,“早些回来,别让三哥哥等你太久。” 莺莺有种自己成为小皇帝去临幸宠妃,被温柔正宫亲自送出门的感觉。望着钦容那张好看俊美的脸,莺莺起了玩心,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调.戏道:“本宫记着了,美人哥哥就洗的香喷喷躺在榻上等着吧。” 难得又见她敢这般喊他,钦容低低笑着,扣着莺莺的后脑轻咬她的唇瓣,“好,那三哥哥等着。” 到底是谁被调.戏的那个,待会自有分晓。 “……” 莺莺按照晓黛的指引,很快找到等候在东宫外的燕宁。 他罩了一身黑衣,浑身包裹的比莺莺都严实,怀中隆起一块还不时在动。有细微的猫叫传来,燕宁低头看了眼轻道:“嘘——别叫。” 上次一别,还是在莺莺与钦容的大婚上。燕宁在九华行宫的落水伤了身子,断断续续养了许久才好转,说是好了,而莺莺见到他时却仍觉得他脸色不好。 “……殿下找我?”莺莺是在赶来的路上,听晓黛说才知晓了他即将离开的事情。 燕宁见到她往前走了两步,他咳了声道:“那日你同太子殿下大婚,远远的我未能同你道声喜,想来现在说有些晚了。” “不晚。”莺莺一点也不介意。虽说二人当时没能说上话,但燕宁当日派人送了她新婚贺礼,是一套南音国所产的丝缎雪垂披衣,既然防风还能防雨,是南音国的珍贵名衣。 想起从晓黛那听来的消息,莺莺正要询问真假,两人间传来几声猫叫,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披风中露出,莺莺看到咦了声,与小猫咪大眼瞪小眼。 “娘娘。” 反正猫儿都露出来了,燕宁也没再犹豫,他解释道:“我时间不多了,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来找娘娘,还希望娘娘不要介意。” “燕宁只想求娘娘一件事,你……你可否收留这两只猫儿?” 话落,燕宁掀开披衣露出两只小猫,一黑一白正是小宝和阿贝。莺莺有些惊讶:“……你不要他们了吗?”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赶紧解释:“不对,是殿下不带它们回南音了吗?” 他又何尝不想呢? 借着夜色,莺莺看不出燕宁笑容里的苦涩,他只是摇了摇头道:“南音路途遥远,带它们多有不便。” 莺莺总觉得,像燕宁这般喜爱小动物的人,并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弃养自己的宠物。 一定还会有其它原因,让他不得不舍弃自己的两只小猫,不过既然他不肯说,那莺莺也不会缺心眼的追着人家问,于是莺莺爽快将两只小猫揽入自己怀中,承诺道:“殿下放心吧,莺莺定将小宝和阿贝养的白白胖胖。” 低头看了眼浑身乌黑只有眼睛明亮的阿贝,她又补充了一句:“黑黑胖胖。” 燕宁被她逗笑了,他笑得很轻,似不舍般一一揉过两只小猫的脑袋。 小宝喵呜叫了一声,它用头蹭了蹭燕宁白皙的手指,好像在撒娇。莺莺见状也用手指逗了都它们,小宝很快忘了燕宁的存在,转头又来蹭莺莺,倒也是个没心没肺的。 燕宁垂下手怔怔望着它们,片刻后才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莺莺总觉得燕宁不太高兴,似乎自从南音国的使团来访后,他就一日比一日的消沉。莺莺至今记得,她初认识燕宁时,白皙干净的燕宁殿下笑起来会脸红,他的温柔与钦容给她的温柔不一样,但柔和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殿下何时启程回南音?” “还有两三日吧,说不定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怀中不知只哪只小猫,忽然舔了下莺莺的手背,莺莺觉得痒笑眯眯收紧了手臂。“没关系啊,莺莺到时候可以去送殿下。” 燕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与其留恋……不如就此不见吧。” 见燕宁说的果断,莺莺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就只能道:“那这样的话……莺莺就只能提前祝贺殿下了。” “祝贺什么?” “自然是祝贺殿下可以回家了。” 莺莺从钦容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据说南音的老皇帝为了能让燕宁回国,费了不少的心思。这次更是直接将华乐公主献出,想来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皇儿,就算不是疼爱,也定有意传位给他。 燕宁沉默了,大概是连伪装的心情都没有,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直到注意到莺莺疑惑的神色,他才很冷淡开口:“是啊,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很快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回来。” “是生是死,他们都管不到了。” “……殿下?”莺莺实在觉得今日的燕宁有些奇怪。 燕宁看着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阵低笑打断了。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华乐公主摇着一把金扇走近,她看着燕宁冷冷笑道:“皇兄真是让本宫好找。” “怎的出来散步,也不叫上皇妹一起?” 她身边还跟着一名魁梧男人,面无表情长相很凶恶。缓步走到二人身侧,华乐公主忽然歪头看向莺莺,燕宁大步上前将莺莺挡在身后:“我只是过来给娘娘送猫。” “猫?什么猫?”华乐公主挑眉,啪的一声阖上金扇,用扇头拂开了燕宁。 莺莺茫然看着他们二人,手臂将两只小猫紧紧圈着。 她身上的披衣很大,一时间并不能让华乐看清莺莺怀中抱着的东西。见华乐伸手轻掀莺莺的斗篷,燕宁皱了皱眉想阻止又闭上了嘴,在看清莺莺怀中抱着的猫后,华乐‘哦’了声,“原来如此。” “既然猫也送了,那皇兄就随本宫回去吧。” 燕宁欲言又止,望着莺莺似乎还有话要说。华乐见状又是一阵笑,她红唇弯着摇开折扇,倾身靠近莺莺道:“看来皇兄对娘娘很是不舍,不然,娘娘再去华乐那里坐坐?” 莺莺看了眼天色,摇头拒绝:“太晚了,还是改日吧。” 不过是几句客套,华乐很快领了燕宁回去。说来他们二人也很是奇怪,明明是兄妹,反倒是燕宁被华乐压了一头,不知是该说燕宁脾气好宠着妹妹,还是该说华乐太过强势,一点也不给哥哥面子。 莺莺这般想着,忽然想自家哥哥了。果然还是自家哥哥最好,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顾凌霄,莺莺的心情也很快愉悦起来。 “……” 莺莺没从外面耽误太久,回来后她没直接去找钦容,而是先给两只小猫咪安排住处。 左找右找,莺莺本想将两只猫咪交给晓黛,但晓黛每日跟在她身边没时间照顾它们,莺莺又不放心东宫里的那群宫婢,最后只能将它们养在自己身边。 燕宁很细心,来前已经把两只小猫洗干净了,莺莺抱着它们溜进寝宫时,钦容已经沐浴完坐在榻上,看到莺莺进来,他问道:“你怀里抱得什么?” 莺莺抱着它们走近了几步,露出来给钦容看。 “……可以吗?”两只小猫都十分的漂亮,这会儿乖乖巧巧也不闹腾。 钦容垂眸看了眼她怀中的猫,倚靠在榻旁问:“什么可以?” “可以……把它们养在寝宫里吗?” 生怕钦容拒绝,莺莺又凑近了几分,小心翼翼将两只小猫放到他的膝盖上。 见钦容不动,莺莺又拉着他的手触上猫咪软软的毛发。只是钦容的手太大,他这一罩猫咪好似被他抓在掌心,莺莺吃不准钦容的心思,只能抓着他的手让他轻摸几下。 “软不软?” “它们可乖了,不吵也不会闹。” 黑猫阿贝懒懒抬了抬眼睛,看到钦容时它用脸颊蹭了蹭,小白猫见状喵呜一声,压在阿贝身上也要去蹭钦容的手。 “它们好像很喜欢你。”莺莺看着高兴,伸手要去摸小宝,结果被小宝拍了一爪子。 往回抽手时,钦容拉过她的手细细查看了番,见莺莺无事,他用食指撩了撩小宝的下巴,悠悠道:“这只不是很乖。” “可小宝很漂亮呀,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 莺莺顺势抱住钦容的手臂,学着阿贝用脸颊蹭了蹭他,“三哥哥,我可以把它们养在寝宫吗?” “……可以吗?” “随你。”钦容并不在意这种事,不过是两只猫罢了,既然莺莺喜欢养在寝宫也无妨。 起身,钦容将两只小猫拎到墙角的软垫上,莺莺没照顾过小动物,好害怕它们被自己养死。她又是让晓黛再去找几个软垫,又是让人多准备几条小薄毯,末了,莺莺索性坐在墙角看着两只小猫打呼噜,扬着脖子问钦容:“三哥哥,它们怎么一直在睡觉,是不是饿了呀。” 钦容抬手拔下发间的玉簪,乌黑的发垂落在他身后。 “三哥哥你看……”莺莺见钦容穿着寝衣就过来了,还当他也是担心小猫,谁知钦容直接弯身将她抱了起来,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它们不会饿,但是三哥哥饿了。” 莺莺双脚离地,被钦容放到了软塌上。 帐幔一层层落下,莺莺在软塌上滚来滚去,在钦容搂着她亲吻时,莺莺慌张提醒:“三哥哥,我、我那里还疼……” “乖,哥哥知道。”忽然省去的一个字,让莺莺不太适应。 “你别这样说……”她耳朵绯红将脸埋入钦容的怀中,钦容沉沉笑着问:“不是你让三哥哥在榻上等你吗?” 终究只是纸老虎,只会耍耍嘴皮子。 钦容将莺莺从怀中揪出,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好了,明日归宁,三哥哥今晚不动你。” 不动归不动,至于亲亲抱抱是少不了的。 “……” 夜深,当莺莺陷入熟睡后,钦容轻缓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的起身,角落里两只小猫敏锐也睁开了眼睛,钦容朝那瞥去一眼,悠缓将薄被罩过莺莺的下巴,俯身亲在她的额上。 穿上外衫,随着他推门出去,很快就有人从暗处出来跪在他的面前,那人颤着声着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只是……” 钦容神情淡淡,理好衣衫打断道:“既然知错,那就在这跪着吧。” 往前走了几步,他似想到什么忽然又止了步,微微偏头看向身后之人,他压低声音:“别在这跪着,若是让莺莺看到就不好了。” “孤看书房外的园子就不错,既然你白日是磕在了石子上,想来那里最适合你。” 他是要让她跪那条石子路?! 跪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抬了头,月光下,那张小脸煞白惊恐,赫然是晓黛的面容。 第56章 囚五十六天 “……” 莺莺睡觉向来沉, 很少中途醒来。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 她梦到自己失重下落,迷迷糊糊中她手脚前搭, 结果扑了个空, 什么也没抱住。 浑身一颤,她睁开眼发现身侧无人, 榻旁有人影晃动, 莺莺清醒几分睁大眼睛, 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帐幔,翻身坐了进来。 “三哥哥……”换做旁的女子,这会儿该失声尖叫了。 莺莺不惧鬼怪半分害怕的情绪也没有, 在看清钦容的面容后,她手脚往他身上缠拱入他的怀中,喃喃自语着:“有点冷。” 钦容拉过被她踢开半截的锦被,把人圈在怀中搂紧, “很快就不冷了。” 就好似还在梦中, 莺莺感觉背后有一只手在轻缓拍抚着她,还不时会亲吻下她的唇角或发顶。莺莺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梦到钦容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 身为皇子的他总是温文尔雅,穿着锦白云锦袍坐姿微斜,支着额角靠坐在花团锦簇下假寐。 比他更年少的莺莺一蹦一跳跑了过去, 她歪头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钦容, 最后懵懂在钦容唇瓣上咬了一口, 软软微凉,让她忍不住还想多咬几口…… 然后,钦容睁开了眼睛。 阳光下,钦容的皮肤瓷白,长睫颤颤下是漂亮黝黑的眸孔,有碎光穿过他的眼睛,眸中清晰倒映出莺莺的影子,莺莺看到自己趴在桌上吧唧了两下嘴巴,扑入他怀中甜腻腻喊他美人哥哥。 再然后,椅子因承受不住莺莺的重量倒了,二人纷纷摔在地上,莺莺手掌被擦疼有些懵,偏偏那椅子还砸在了她身上。 钦容还没来得及帮她推开椅子,莺莺就耍脾气先踢了那椅子一脚,可惜椅子太重了,莺莺伤了手又踢疼了脚,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兆时笑得肚子直疼,就连向来疼她的姑母也被她逗笑了。 他们笑了,莺莺却被气哭了,就只有钦容先所有人一步将她抱起,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很温柔问道:“莺莺有没有被摔疼?” 莺莺哪里顾得上回答他这个,她不长记性还是往钦容怀里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美人哥哥帮我去打兆时,快点去打死他,他怎么这么讨厌。” 钦容弯起嘴角很浅笑了,虽哄着说要帮她出气,却在安抚过后带她睡了个安分的午觉。 时间一晃而过,莺莺再抬头又看到钦容的脸,这个时候的钦容眉眼精致,俊美的让人挪不开眼,莺莺缓慢抬手摸上他的眼尾,钦容睁开眼睛望着她,黑亮漂亮的眸依如往日,他搂着她轻声哄着,一下下顺抚着她的后背。 临睡过去前,莺莺搂着钦容的脖子啄了一口,然后钦容就笑着去吻她的发顶,与她交项而眠。 梦醒了,莺莺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钦容,一时间她分不清自己出没出梦境,直到唇齿中的疼痛感拉回她的神智,莺莺才记起昨晚睡前钦容都做了什么。所谓的简单亲抱,却是差点把她生吃入肚。 今日归宁,莺莺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本想让晓黛帮她寻件漂亮的衣裙,结果进来伺候她的人是秋露。 秋露解释道:“晓黛昨晚身体不适,让奴婢同娘娘告天假。” “她怎么了?”莺莺觉得奇怪,毕竟晓黛从小习武身体极好,一年到头也难请一次假。她不解道:“那她今日不随我回顾府了?” 秋露看了眼钦容,镇定道:“晓黛身体不适,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莺莺定要亲自去看看晓黛。想到她难得告一次假,莺莺也想让她好好放松一天,就准备从顾府回来再去看她,反正她也在宫外待不了多少时间。 不知是莺莺同秋露的喜好不同,还是秋露眼光太差,总之她帮莺莺配的衣服和发饰莺莺都不太喜欢,而秋露却一口一个夸赞不停:“这罗裙实在太衬娘娘了。” “娘娘戴这只珠花最显贵气。” “原来娘娘喜欢戴这支簪子吗?那咱们今日就戴这支簪子,娘娘太依赖晓黛了,奴婢就觉得这簪子配娘娘极美,一点也不老气。” 很快,钦容换好衣服进来了,今日的他穿了身月白蟒袍,银纹细致绣的极好看。莺莺看着眼前一亮,又望了眼镜中的自己,果断拔下那只艳丽的牡丹金簪。 “三哥哥今天真好看。”等二人上了马车后,莺莺抱着钦容的胳膊小声说了句。 或许是做了个甜滋滋的前世梦,莺莺这会儿对钦容比往日放松太多。随着这场梦,她记起最初她迷恋喜欢的美人哥哥,与如今差别不大,总归都会哄她宠她,脾气极好的允许她做任何事。 就像现在,只要她开口他就允许她去送兆时,只要她想去他就让她去见燕宁,还会因为她喜欢就纵容她在寝宫养猫,所谓的一定要罚她写满两页字贴,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样的三哥哥真好。 莺莺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回了顾府。顾明致和顾凌霄见莺莺笑得开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也就放下心。 钦容毕竟是太子,顾明致与顾凌霄见了他免不了要谈正事,莺莺无事可做,见顾爹爹院中的那几名小妾想往她身边凑,就巴着钦容不放,还无视了顾爹爹频频瞪向她的视线。 几人聚在一起,最先谈起的就是西北之事。 莺莺听了一会儿才知,先前姑母提起的王都尉并未被昊纹军放回,反而还被残.忍杀害斩下了头,不仅如此,昨日昊纹军还嚣张杀了北域国派去的和谈使臣,昊纹一系列的行为引得武成帝大怒,已经派张家的将军前往西北。 “陛下派的是张家的哪位将军?”莺莺来了精神。 顾明致不满莺莺的打岔,却还是忍着脾气回道:“张家的张鹏张小将军,娘娘有何指教?” 莺莺有些想笑,知道自家爹爹是被她气着了。 顾明致能身居高位,并不是凭借他与武成帝少年时就结下的交情,而是文武双全的真本事。他做事向来认真,最不喜闲杂人等在旁指手画脚,这人就算是他的亲女儿也不行。 莺莺平日里才不会往顾爹爹的书房跑,今日仗着有钦容在她胆子大,又发问道:“姑母不是说,陛下有意让哥哥去西北吗?” “如今西北被昊纹平沙两国霸占,在这种未知危险下过去就是用命换经验,你姑母怎么允许。” 顾曼如到底也就是个皇后,她最多能在武成帝身边吹吹耳边风,很难能撼动武成帝的决定。这事全靠钦容和孔丞相在中周旋,这才让武成帝改了主意,换张鹏去往西北。 倒不是说顾凌霄怕死或是钦容党.派懦弱,而是整场事中全是庆王爷在推波助澜,顾凌霄一旦去了就必死无疑,庆王爷是想借战乱削去钦容一条手臂。 莺莺得知自家哥哥不用第一个去了,总算稍放了心,之后他们又谈论起金满堂一事,莺莺听到钦容道:“张家又失一得力干将,近日庆王爷必有所动作。” 顾凌霄脸色凝重,他看向莺莺担忧道;“那莺莺这边……” “孤定会照看好她,若不出意外,今日就会有一批鱼儿上钩。” 他们好似在谈金满堂的刺杀案,又好似在说别的事,事关自己莺莺努力听着,却还是什么也没听懂。 她只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间,钦容同她都换了身衣裳,两人没走大门是从偏门离开的。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顾凌霄就换上了钦容的月白蟒袍,他在脸上贴了人.皮.面具,从正门离开时身侧还站了‘莺莺’,二人一同上了之前的马车…… “殿下,人都抓住了。” 当莺莺窝在另一辆马车昏昏欲睡时,许久后才传来通报声。 “极好。”钦容握着莺莺的手,漫不经心道:“先把他们都送去裘郁那审审。” 有此诱饵,相信过不了几天张家就要彻底拔除了,莺莺还不知自己躲过了一次张家的追杀,她疑惑问:“你又抓到了谁?” 钦容笑笑没同她多解释:“不过是几只惹人厌的猫罢了。” 莺莺正要说猫猫那么可爱,哪里惹人厌了,钦容就拍了拍她的手温柔道:“再过不久,三哥哥就能抓住那日伤你之人。” 到时候,他定不会放过他。 就好像听到了钦容的心里话,莺莺不由打了个寒颤。察觉到钦容投过来的目光,莺莺勉强笑着抱住他:“我、我有点冷。” 钦容揽紧她,“我们马上回宫。” “……” 为了诱张家派出的私兵上当,钦容和莺莺在宫外耽误了好些时间,他们回去时天色已经不早,莺莺先跑去找了晓黛,结果却被秋露告知,晓黛趁着假日跑去找别宫姐妹玩了。 “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不好好躺着怎么还往外跑?” 秋露抿嘴一笑,面色很是正常:“不过就是些小病没什么大碍,难得有假,想来晓黛也是想趁机偷会儿闲吧。” 秋露的话倒是没错,毕竟宫婢们只要有了假,都会尽兴玩闹一番,而晓黛同她们不一样,晓黛伺候她多年,她跟在莺莺身边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根本就不会把这当成任务。 “娘娘放心吧,晓黛活蹦乱跳真的无事,明日您就能见到她了。” 莺莺半信半疑,想着这东宫也没人敢为难晓黛,也就又等了一日。 第二日,晓黛真的同秋露说的那般,早早候在了寝宫外。只是她并没有活蹦乱跳,而是脸色有一些发白,在跟在莺莺身边时,晓黛步子慢吞吞也没了往日的灵便,莺莺起了疑心问她:“你昨日到底哪里不舒服?” 晓黛咧嘴一笑,眨了眨眼不情不愿说道:“说来有些丢人,奴婢真不愿告诉娘娘,奴婢是因如厕时未看清路,伤到了腿。” “你怎么这么粗心。”莺莺噗嗤笑了出来,这的确是晓黛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晓黛对莺莺的事细致上心,在对自己时总是马虎犯蠢。莺莺想看看晓黛伤到什么地步,晓黛不给她看,求饶道:“娘娘给晓黛留些面子吧,就别看了。” 莺莺被她几句话糊弄过去,见她腿脚是真不太利落,就给她找了药又准她回去休息一天,晓黛不太想走,最后是莺莺让秋露把人拉走的。 归宁过后,钦容就忙碌起来,莺莺一个人用完晚膳无事,秋露就陪着她去花园逛了逛。 行至一处花圃间,莺莺听到几人小声谈论道:“你说什么?晓黛被殿下罚跪了一晚上?”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几名偷闲的宫婢聚在一起聊天:“谁知道晓黛是犯了什么错,我那天去扫园子时,看到她是跪在石子路上,而且还是最尖锐的那几块。你们是不知道,她起身时那血呦,啧啧都沾在了石头上,我看了好一阵腿疼。” 莺莺听愣了,想也不想就冲出去质问,几名宫婢见到她吓得不行,莺莺冷声问:“是谁看到晓黛跪在石头上的?” “……是、是奴婢。” 莺莺将刚才听到的全部都证实了一遍:“你确定……是太子让晓黛罚跪的?” “奴婢确定,那日正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来唤晓黛起身的,奴婢还听到晓黛对殿下磕头谢恩。” “那为何本宫不知此事?” 宫婢快要吓哭了,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秋露,哭丧着脸道:“……是殿下,是殿下不准让奴婢们告诉您啊。” 话说到这里,秋露也慌慌张张跪下了,“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这般就是坐实了钦容私罚晓黛之事,只是……他为何要这般做呢? 莺莺不由想起钦容对晓黛的杀心,还有前世钦容那云淡风轻的一句:“莺莺,晓黛为了护你死了,你要不要看看她的尸首?” 莺莺想到这些转身就走,原来昨晚都不是梦,钦容真的半夜离开过。 第57章 囚五十七天 …… 今夜月光清亮, 当莺莺大步往东宫走时, 秋露慌张跟上,一直在劝说莺莺消气, 莫要同太子置气。 莺莺没理会她, 行至书房一把推开大门,她上来就问:“昨晚你罚了晓黛?” 钦容站在书桌后不知在看什么, 他只穿了松垮白衫, 乌黑的发被玉簪简单束着, 听到莺莺的声音他抬眸看来,轻飘飘就承认了。 “那你为何要罚她?” 钦容看着她回:“难道莺莺觉得,犯了错的奴婢不该罚?” 莺莺眸色微闪, 她没问钦容晓黛犯了何事,只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来。 她太气了,却不知该拿什么话反驳,于是只能瞪着书房中的男人。原以为自己会同钦容大吵一架, 可她险些忘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会同她吵。 ……算了。 满满都是挫败感,莺莺不由回想起自己前世同钦容吵架的时候, 每次都是以他的沉默告终。 “莺莺。” 低垂着头正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靠近。钦容走上前抓住莺莺的手,他将人扯到自己身前与自己面对面,低眸凝视着她问:“你生三哥哥的气了?” 莺莺不回答, 也不肯抬头看他, 于是钦容就用双手捧起她的脸, 用鼻子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道:“好了,三哥哥错了。” 不为自己辩解一句,钦容就这么轻易认了错,他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柔着声音哄她:“若是莺莺不喜三哥哥罚你的丫头,三哥哥以后不管就是了” 总归好话软话全让钦容一人说了,莺莺倒成了胡闹的那个。 从钦容书房出来,莺莺并没有回寝房休息。她一个人在东宫漫无目走着,秋露见状还想继续跟着,被莺莺一句话打发走了。 行至西墙边,莺莺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望着高高的西墙停留很久,想起自己前世曾数次在这里翻墙出去,直到后来被钦容撞到好一顿收拾。 “娘娘!” 书房的动静很快传到晓黛耳中,她寻着莺莺一路找来,跪到莺莺面前哭着解释:“求娘娘别怪太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钦容没有罚错她,那日她陪着莺莺去见兆时存了私心,是故意摔出去让兆时看到她们的。 “奴婢只是想、只是想……”晓黛也没想到莺莺会为了她同太子置气,她又感动又觉得愧疚,抽噎几声想解释什么,而莺莺却直接打断她的话,将她扶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她得知晓黛被罚时,就已猜到所为何事。 就像莺莺之前说的那般,晓黛对自己粗心,却从不会在莺莺面前马虎犯错。她太像莺莺了,像到就连演戏也演不好,摔出去的太过夸张,甚至在兆时追上来时都没有阻止。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同兆时当面说上话,才会故意摔出去引起他的注意。”晓黛是莺莺的人,自然会向着她,所以她这么做的目只可能是为她考虑。 晓黛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信任她的,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娘娘与王爷一起长大,那日娘娘虽什么也没说,但奴婢看得出来您不舍王爷离开。” 西南是那么遥远的地方,晓黛比莺莺更了解这吃人的皇宫,自然知道景兆时这一走很可能是永别。 “奴婢只是不想让娘娘留下遗憾,真的不是别有用心,也不是又受了陛下的指令。” 晓黛的话是真话,但无论这话有多真,她都是擅自替自家主子做了主。而且钦容不是莺莺,他只知晓黛做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影响就够了,罚她跪一晚也只是为了让她长记性,并无任何不对。 莺莺也知道这些,所以当她怒气冲冲跑去找钦容时蛮横不起来。她不是以前那个撒泼不讲理的顾莺莺了,如今的莺莺知人情也开始要脸面,做不到不管不顾。 晓黛不解,“既然娘娘知道奴婢是为何受罚,那为何还要同殿下吵架?” “……我没同他吵架。”莺莺心想,她就只是质问了他两句,反而还被钦容给亲了一口。 晓黛并未见到书房发生的事,见莺莺这样说她也就信了,吸了吸鼻子去抱莺莺的手臂,“那娘娘随奴婢回去吧,您这样在外面乱转,殿下一会儿要担心了。” 莺莺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她还不想回去,很多事情堆积在心里都乱糟糟的,还未理清楚。 “……” 莺莺让晓黛先回去休息了。 她出了东宫,一个人游荡去了御花园散心,后来坐到了风雅水榭的台阶上看月亮。 处在静默的环境中,莺莺不停质问着自己刚才为何那般气愤,后来她想到了答案—— 其实她气的不是这一世的钦容,这一世钦容没有做错,她是把前世对钦容迟来的愤怒全部加注在现世的钦容身上。前世,晓黛为了助她离开皇宫扮成她的模样引走暗卫,又为了护她一人挡数人身中数箭。 那个时候,晓黛让莺莺不要回头不要管她,莺莺也当真没有回头也没有管她,她跑出去很远还能听到晓黛唤着她快跑,莺莺那时有了一瞬间茫然,她在想,没有了晓黛她又该去哪儿呢? 事实证明她哪里也去不了。 顾家不要她了,晓黛也被她丢了,所以莺莺可怜巴巴流落皇城街头,身无分文的她去了地下赌场,她没有钱就拿自己当赌注,玩输了不认账还要跑,最后同赌场的人打起来招来官兵,也引来了年轻的帝王亲自来此。 其实莺莺在同人打架时就后悔了,她功夫没晓黛好,没了晓黛在身边护着,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只有吃亏的份,所以当她被钦容接回皇宫时,莺莺觉得自己不能没有晓黛,她开始对钦容服软撒娇,希望钦容能将晓黛还回来。 那时钦容正在帮她擦唇角的伤口,闻言静静凝视着她半响,抬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喊她的名字:“莺莺,晓黛死了。” “你这般任性要逃,可考虑过她是在用命护着你来胡闹。” 莺莺愣了瞬,听到钦容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尸体?孤本想留她一命,是她太过拼命不给自己机会。” 她不给自己机会,只是为了多给莺莺留几分逃跑的机会,明明……她也知莺莺就算被抓回去也不会有事。 莺莺沉默片刻,她没去看晓黛的尸体,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很快恢复了平静。 “死就死了吧。”莺莺那时这般说。 或许心中有那么片刻的不舒服,所以她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不愿再过多提一个死去的人,莺莺很快换了个话题道:“晓黛死了就没人护着我了,太子哥哥再帮我找一个厉害的贴身侍女好不好?” 钦容好似早就知她会这般反应,在点头说好时,钦容吻上她的唇,在莺莺晕乎乎软倒在他肩膀上时,莺莺听到他低声伏在她耳边问:“莺莺到底何时才能生出一颗心。” ……莺莺如今有了心,却依旧任性不讲理,肆意伤害着自己认为有罪的人。仔细回想前世晓黛之死,虽说人是死在钦容手中,可真正杀死晓黛的人其实是莺莺。 她没资格怪钦容。上一世的钦容她怪不着,这一世的钦容何其无辜,她更是怪不着。 莺莺想着这些清醒了不少,她不由又回忆起钦容前世数次去抚她的心口,一次比一次沉郁问她:“莺莺的心可长出来了?” 如今终于长出来了,可她还是不会用。 想的太过出神,莺莺并没听到身后轻浅的脚步声,直到一盏红灯笼映入她的眼角,有人自她身后笑着调侃:“这是哪里蹿出来的小野猫,堵着路不让过可是想让本宫捡回去?” 莺莺寻声扭头,只见华乐公主穿着一身绯袍站在她的身侧。燕姬华拎着一盏灯笼美目微挑,在看清莺莺的面容后没什么诚意道:“哦,原来是太子妃娘娘,是华乐认错了人。” 哪里是认错了人,她刚刚明知她是谁。 一次两次,这已经不是莺莺第一次被华乐针对了。因今日回忆起太多前世的事,莺莺自然也记起了自己是被谁杀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先钦容一步动手毁了她的任务,害的她脱离不了原主身体还要重生继续做任务。 “认错人就算了吗?” 莺莺还记得那一箭穿心的疼痛以及灵魂的拉扯感,之前她被华乐的皮相蒙住了眼,如今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她开始反击:“你敢骂本宫是野猫,难道不应该对本宫道歉吗?” 先前燕姬华贵为南音国的华乐公主,而莺莺后台再多也不过是个顾家女,所以华乐的身份高莺莺一头自称本宫。如今莺莺成了北域国的太子妃,而燕姬华仍旧是个公主,二人真正计较起来的话,莺莺的身份比她高。 华乐公主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看惯了软绵绵的莺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莺莺敢对她这么横。眯了眯眸,华乐盯着莺莺缓慢吐字:“那娘娘是想让华乐如何道歉?” “跪下给本宫磕个头吧。”莺莺直接这么来了一句,马上就见华乐变了脸色。 “你别急啊,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莺莺是真在逗她,主要是想感受下自己前世的风光跋扈,可惜如今她这么说完就先打了自己的脸,实在是做不出辱.人尊严的事了。 “呵。”华乐冷笑一声,显然没觉得莺莺的玩笑好笑。 几步走到莺莺身边,华乐迈下长阶下了水榭。毕竟不是善茬,华乐被莺莺捉弄了一次心里不舒服,所以她开始刺激莺莺:“娘娘可知,我父皇为了换皇兄回去把我留在北域和亲之事?” 莺莺想回东宫了,站起身敷衍回了句:“知道。” “那娘娘可知……陛下将华乐许给了谁?” 听出华乐话里有话,莺莺不由停在了原地。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导致莺莺望着华乐的眼神都变了。 夜色下绯衣女子身形高挑,红唇勾着笑漂亮的眸子勾人。华乐公主实在是好看,莺莺觉得至少她要比自己好看,这般想着她越发不安难言,华乐轻笑出声问:“娘娘可是紧张了?”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华乐也只是想从娘娘这打听两句消息,毕竟华乐也不知自己将同谁和亲呢。” ……原来陛下还没定她嫁给谁。 莺莺知道华乐在逗弄自己,觉得无趣正要离开,华乐忽然靠近她揽上她的肩膀,她亲昵搂着莺莺道:“皇城皆夸太子钦容温润如玉,是谪仙般的人物,华乐想,若是能与太子殿下联姻,哪怕华乐只能当个侧妃也是称心。” “到时候娘娘做大华乐做小,你我姐妹共.侍一夫岂不美哉?” 莺莺被华乐的话惊呆了,只要一想到钦容以后会抱着华乐温柔缠绵,她就膈应的头皮发麻浑身打寒颤。 “你不要脸!” 多年未出现过的独占欲被华乐激起,莺莺拽着华乐的头发压向自己,如同炸了毛的野猫般威胁道:“你若敢嫁给钦容,我就敢刮花你的脸,把你剁碎了喂狗!” 话是气话,莺莺不过是挑了自己前世最简单的几句威胁。 她太久没这般蛮横过,发狠时拽着华乐头发的手都微微发抖。华乐也没想到莺莺敢对自己动手,闷哼一声顺着她的拉扯低头。 头皮疼的厉害,近距离下华乐眸色寒戾,冷冷的与莺莺对视。莺莺除了钦容还没怕过谁,她只要一想起华乐刚刚刺激她的那几句话就气的厉害,手下力道又是一紧,她用另一只手去抓华乐的衣襟。 “本宫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你若敢嫁给三哥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华乐被她气的呼吸都不稳了,她人高莺莺不少,被她这样又是扯头发又是拽衣襟十分的不雅观,更不要提面子了。差点就忍不住还了手,最后华乐忍着怒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华乐……知错了。” “华乐定不会嫁给太子殿下。” “所以,太子妃娘娘可以放开华乐了吗?” 莺莺反应过来赶紧放了手,结果因用力过猛,又把华乐推到了地上。绯色的长裙铺开一地,华乐柔顺的发扫过脸颊,发上的簪子也抖了两下掉落在地上。 莺莺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她是真怕华乐嫁去东宫与她抢钦容,所以她止住过去扶人的念头,跑走时还留下一句:“你给本宫好自为之!” “……” 太怂了。 莺莺霸气过后心跳剧烈,最后的逃跑已经暴.露出她的慌乱。 原处华乐寒着脸看着莺莺跑走,她抓起地上的发簪插回发上,整理着皱乱的衣襟被气的连说三声好,“真是好的很。” “顾莺莺。” 华乐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咱们走着瞧吧。” . 当莺莺跑去很远,心跳仍旧剧烈不稳当。 系统难得主动出现,它忍不住开口说了句:【你能不能冷静一会儿,我都快被你激动的情绪震死机了。】 莺莺回:“我刚才实在太怕了。” 【你怕什么?】 “我怕我威胁的太过分惹恼了华乐,她比我高身边好像还有暗卫,她要是真要打我我打不过她。” 系统无语了,反而是莺莺开始缠着它问问题:“系统,前世华乐到底有没有同北域国联姻,你说她到底嫁给谁了呀。” 系统是随着莺莺一起重生,并不会知道莺莺死后之事,它听到莺莺呜咽着带了哭腔:“你说华乐要是真嫁给了钦容该怎么办啊。” “我不想让三哥哥抱别的女人。” 系统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她要是敢嫁,你就把她刮花脸剁碎了喂狗。】 “我那都是气话!”莺莺重生一心向善,哪里还干得出这般恶毒的事,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华乐,真让她做她还真不敢做。 【出息。】 系统对于莺莺与前世的反差是又不解又嫌弃:【你前世杀人时,怎么没说一句害怕不敢动手?】 “怎得就不害怕,三哥哥不让我杀人,他后来都罚我罚的可重了。” “而且这一世怎可和前世比,我这一世绝不会再干那种糊涂恶事!” 莺莺一边同系统吵嘴,一边往东宫的方向走。 拐了个弯,莺莺正回头查看华乐有没有追来,回神脸颊就撞上了人,她闷哼一声正要后退,呼吸中有熟悉的雅香入鼻,莺莺没后退反而直接抱住了他。 “三哥哥!”莺莺惊喜道,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钦容得知莺莺出了东宫久久不回,是特意出来寻的。原本他情绪并不高,如今被莺莺这般贴近软腻腻喊了一声,他搂住人撩开莺莺脸上的碎发问:“跑什么?” 莺莺这会儿实在是太亲近他了。 有了华乐这么一刺激,莺莺也知自己对钦容有多看重。想起自己先前还同系统探讨何为喜欢,如今钦容虽然还活得好好的,但她已忍受不了他身边有旁的女人,更不要说其它更加亲密的举动了。 “……三哥哥。”莺莺仰头看着钦容的面容,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钦容怔住,面容微低就这么任由莺莺亲着,良久后才主动含回来。脚下微微跄踉,莺莺被钦容按在一旁的树上,他细碎的吻抚过莺莺的眉眼,手臂撑在她的脸侧哑声问:“今日怎么这么乖?” 难道她以为不乖吗? 莺莺抱住他的腰身,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走不动路了就让钦容抱自己回去,路上她揪着钦容的衣袖委屈巴巴开口:“三哥哥会一直爱莺莺吗?” 她声音越来越低,“你不可以娶华乐,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再娶。” 钦容大致了解她在御花园遇见谁了,虽然很喜欢莺莺这般在意他,但他还是很快解释道:“放心吧,三哥哥除了你谁也不要。” 燕姬华虽然是公主,但她毕竟是南音国人,她这样的身份注定成不了北域权贵的正妻,钦容不会要她,能将她接收当摆设的自然是武成帝。 “……” 就如钦容所说,华乐公主最后入了武成帝的后宫,被封为华妃。 造化弄人,她被册封的当天晚上就失足落了水,说是失足其实是后宫之人故意陷害,武成帝得知后将那名妃嫔打入冷宫,而燕姬华因此元气大伤,缠绵于病榻闭门谢客。 三天后,燕宁同南音使臣启程返回南音国。华乐公主因病弱无法来送,莺莺得知此事还是随着钦容来送了燕宁,不知是不是身份变了,今日燕宁穿了身鸦青缎窄袖锦袍,一改往日的素雅。 他束了乌金冠,大半乌发披垂在身后,窄袖上绣着的是金线云纹。 莺莺走近时,他接过手下抵上来的披衣悠缓披在身上,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掀了掀眼睫抬眸,在看到莺莺时他微挑了下眉,唇边的笑意半弯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 “保重。”莺莺同他说道,忽然觉得他好似高了不少。 忽略那微弱的不适感,莺莺同他保证:“小宝和阿贝我会好好照顾,若是有机会,希望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燕宁紧盯着莺莺看,目光略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钦容,燕宁哦了声从怀中掏出一枚圆形玉佩,“若还有缘,娘娘也可以去南音国玩玩,到时候你拿着这玉佩送去鸿寿街李府,自能联系到我。” 大概是怕钦容听到,燕宁说这话时靠她极近,不着痕迹将玉佩往她手里一塞又很快退开。 莺莺茫然收拢手中的玉佩,看到燕宁对她眨了两下眼。 二人没能说上几句话使团就要启程了,燕宁踩着步梯踏上马车,掀帘时他扭头望了眼身后的皇宫,眸中有细微的情绪变化,接着他仰起脖子看了看天,莺莺好奇循着他一同抬头,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太子妃娘娘。” 收回视线,莺莺发现燕宁正望着她笑,大概是华衣衬人,这日的燕宁比往日俊美逼人,他站在步梯高出莺莺太多,忽然就倾身触碰到莺莺的肩膀。 不等反应,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落在莺莺的下巴,脸颊微抬,莺莺听到燕宁温声笑同她告别:“娘娘保重。” 只留下这么一句,燕宁就头也不回入了马车。 莺莺顾不上看着马车驶出,她用双手捂住被燕宁碰过的下巴,略有些慌下意识去寻钦容的身影。 第58章 囚五十八天 ……千万千万不要看到。 莺莺这样祈祷着, 不过并没什么作用。 好像她每次做亏心事都能被钦容抓到,这次也不例外,莺莺很快对上了钦容的目光。他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侧站着的人是裘郁,两人正在交谈,钦容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似在思索什么。 应该没看到吧。 莺莺见钦容面色淡然并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微微放了心。也是她反应过度了, 燕宁不过是摸了她的下巴, 除此之外并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这样想着, 莺莺几步跑到了钦容面前,裘郁目光朝她看过来时刚好也止住了话。 “如此,金满堂一事很可能不是庆王爷所为。”见到莺莺过来,钦容勾住她的小指包裹在手中, 有一下没一下摩擦着。 莺莺没想到自己一过来就听到同自己有关的事, 她手腕一颤感受到钦容掌心的热度, 看似是乖顺倚靠着他的肩膀上不打扰, 其实是想听的更细致些。 裘郁早就习惯了如此, 也没避嫌,他公事公办继续说道:“张氏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这次就连庆王爷也救不了他,自己还要惹一身腥。” 前些日子钦容反抓张家私兵的动静极小, 扣得却是谋害太子的罪名。如今五皇子和八皇子那边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与张家联系密切的二皇子毫无意外受了牵连。奇怪的是, 裘郁审了数日并未发现这群人与金满堂一案的牵扯,倒是顺着庆王爷养的刺客摸到了赤风楼。 “若是线索没错的话,那日的刺客应该是赤风楼之人。” 莺莺本还能保持平静,然而却在听到赤风楼三个字时耐不住了,钦容察觉到莺莺的异样,偏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裘郁随着钦容的目光看过来,目光冷冷清清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扎到了莺莺的心里。 莺莺知道自己不擅掩饰,生怕被这两人看出什么问题,所以她抱紧钦容的手臂没敢同裘郁对视,只是垂下眸小声道:“我有点冷。” 钦容闻言直接将她搂入怀中,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马上就带你回去。” 很快,莺莺就开始后悔说这句话了,因为钦容和裘郁还没有交谈完,裘郁直接跟着他们回了东宫,两人又去了书房。 回了东宫,莺莺抱着钦容的胳膊没有放,她想跟着他们去书房却没有理由,担心自己做的太过裘郁会起疑心,莺莺末了只是软软对钦容撒了个娇:“三哥哥要早些回来,莺莺想让你抱着睡午觉。” 她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但裘郁离得他们二人近,不可能听不到莺莺在说什么。莺莺看到裘郁轻飘飘扫来一眼,她面上有些发红,又说了几句就跑回了寝宫。 裘郁面无表情看着莺莺的背影,等钦容看过来时才开口问:“娘娘一直这般黏着殿下?” 钦容道:“近几日才如此。”就是在那日她同燕姬华在御花园遇到之后,想来是没了安全感。 裘郁皱了皱眉,默了片刻道:“殿下有没有问过娘娘,她那日为何要去金满堂。” “并未。”钦容淡声,弯唇打断裘郁的话:“孤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孤要的是证据。” 无论多尊贵无敌的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被心爱女人数次嫌弃拒婚,而且还是用这种以命换生机的法子。钦容知道莺莺以前有多迷恋他,虽然某些方面他也起了疑心,但他潜意识里并不相信莺莺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何况,那日刺客究竟要杀的人是谁还未查清楚,若是刺客真的是莺莺招来的,那她是想为了拒婚杀他?他死了,那赐婚的圣旨也就作废了。 想到这里,钦容垂下眼睫唇边的笑意淡了。 裘郁担忧问:“若是……金满堂一事真的是因娘娘而起呢?” 钦容慢条斯理抚过自己的衣袖,迈步从裘郁面前经过时留下平淡几个字:“如此,孤定要好好罚她。” 以莺莺的性子,她不是干不出为了私利残害旁人性命的事。钦容虽不信莺莺会对他这般决绝,但是万一呢? 毕竟,莺莺是属于那种不爱了就不要了的人。若莺莺不喜欢钦容不想要他了,自然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了他。 “……” 不远处的拐角,莺莺背靠着墙愣愣看着屋檐上飞过的鸟儿。 隔着一段距离,她自然是听不到裘郁和钦容的对话,但她听不到不代表系统听不到,系统模拟着二人的声音将对话完整传入莺莺耳中,莺莺听到钦容最后一句话缩了缩肩膀,直接打消了去找钦容坦白的念头。 “晓黛,裘郁他们查到赤风楼了!”等钦容他们去了书房,莺莺直接去找晓黛。 晓黛对此也是惊讶,不过她比莺莺镇定些,握着莺莺的手安抚道:“赤风楼是天下名楼,楼内多是各国顶级高手,裘公子想把手探到里面并不容易,何况沉雪是楼里的天字一号,武功凌驾所有人之上。” 目前比较棘手的是,这赤风楼就在北域国境内,裘郁虽无法在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布局抓一个人还是很方便的。 “娘娘先别急,晓黛这就想办法去联系沉雪,让他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莺莺有些纠结,她没主意道:“不然……我直接同三哥哥说实话好了。” 说她最开始只是想利用自己假死逃婚,并不知道那刺客为何假戏真做,而且还攻击了钦容。 “不可!”晓黛摇头拒绝:“娘娘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说已经太晚了。” 且不说钦容听后会有什么反应,首先他会不会信莺莺都是问题。而且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荒谬了,钦容信了就是没了自己的脸面,毕竟莺莺是为了逃他的婚才会选择诈死,就连这皇城的荣华富贵都不要了。 而若是钦容不信她,那莺莺的坦白就相当于杀人凶手承受不了心理压力,主动自投罗网,或许钦容就真的以为那刺客是莺莺派来杀他的。最重要的是,在沉雪那一剑刺下后,晓黛并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听着晓黛一通分析,莺莺的小脸白了,她微张着嘴巴很是无措;“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听你说的我横竖都是要死?” 莺莺这法子当初用着是好,但一旦失败后果不可想象。当初晓黛提醒过莺莺了,只是莺莺那时去意已决不肯回头,如今变成这个局面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娘娘别怕,赤风楼的天字一号没那么好抓,只要他们抓不到沉雪,咱们就是安全的。” 莺莺被晓黛劝过后心情平复许多,如今她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揣着心事回了寝宫,莺莺窝在房内同两只小猫玩闹。今日她醒的太早,这会儿是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垂下了头,很快她又被房外的吵闹声惊醒,有人厉声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娘娘,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娘娘知道?!” 莺莺推开房门,发现门外是秋露在同晓黛吵架。 晓黛武功好力气也大,挡在寝宫门外就是死活不让秋露进去,秋露气的眼睛都红了,一见莺莺出来她顿改刚才的趾高气扬,“娘娘,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秋露为人聪明能干,是好不容易才当上东宫的女官,结果她做的好好的官职说没就没了,不仅如此她还被驱逐出东宫打发去了别处,成了个干杂役的卑.贱宫婢。 她原以为,是她做的事情败露或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主子,可几番打听后她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晓黛下的命令。 晓黛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她的去留?! 秋露这般恨恨想着,就这么借着昔日的关系找来了东宫。她想,一定是晓黛被罚的那几日自己得到了太子妃的喜爱,让晓黛心生嫉妒害怕了,所以她才会使手段偷偷赶她出东宫,说不定主子们都不知道这事儿。 这么想着,秋露哭着噗通跪倒在莺莺面前,她正要含泪哭诉,莺莺看到她出现咦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儿?” 秋露张大嘴巴止住了话头,看到顾莺莺扭头问晓黛:“不是让你打发她离开吗?她怎么还没走。” “娘娘!”秋露懵了,准备好的卖惨说辞全都没用上,她往前爬了几步慌乱道:“娘娘为何要赶奴婢走,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莺莺被她拽住了裙摆,怀里抱了猫不方便把她扯开,莺莺只能耐着性子问:“你做错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这样的奴才莺莺前世见的实在太多了,前世自她被钦容锁入金殿后,金殿的奴才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全都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 莺莺虽然在湫莺殿外的名声恐怖,但在湫莺殿伺候过一段时间的奴才都知道,真实的皇后娘娘其实与外界的传闻是相反的性格。正因莺莺入金殿后性子变软了,愚笨些的奴才当她被新帝抛弃成了冷宫妃子,对她不理不睬还敢当着她的面出言嘲讽。 聪明些的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她们会巴结着莺莺亲近伺候着她,然而她们的目光和心思都放在了钦容身上,只不过是想踩着她的头入帝王之目罢了,极少数是真的想照顾好她。 偌大皇城中主子少奴才多,千人千面,一人难得能遇到一两个能真心待自己的忠仆。 很显然,秋露是属于莺莺在金殿遇到的第二种奴才,她见不得自家主子好还必须巴着主子不放以此借机上位。 这种奴才一面高高在上看不上自家主子,一面却必须依靠巴结着主子过活。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们只能背地里使些小手段给主子找不自在,接着她们再充当忠仆进行安慰劝解,赢得主子的信任。 莺莺一开始并未在意秋露,毕竟这样的‘秋露’实在太多了,她若全都在意会累死自己。只是秋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屡次在她面前挑拨她同晓黛的关系,甚至还敢使手段让她同钦容吵架,这种奴才安的什么心莺莺不知道,但她必不会留在身边。 “本宫不愿再见你,你走吧。”莺莺不想同秋露多说,想要回房午休了。 这秋露脸皮够厚,为了能重回东宫面子里子什么都不在意,她紧抓着莺莺的裙摆不放,哭着讨饶:“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是她听信了传言,当真以为莺莺愚蠢好糊弄,可以踩着她上位。 莺莺被她吵得头疼,就连怀中的小白猫都被秋露的哭声惊到,给了莺莺两爪子从她怀中跳了出去。莺莺烦了,去拽自己的裙摆没能拽出,她把心一横抬脚踹向秋露,明明不算大的力道,秋露却跄踉着后倒扑在地上。 “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错了。” 秋露很快又爬了起来,这次她没有再来拉莺莺的裙摆,而是跪倒在地一下比一下重的磕头,哭声凄惨肩膀都在颤抖。 “求娘娘饶了奴婢吧,只要能让奴婢留在东宫,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奴婢不求再恢复女官之位,只想伺候在娘娘身边照顾着您。” 没几下,秋露的额头就磕出了血,她哭的嗓子都哑了,看着极为可怜。 莺莺重活一世心是彻底软了,已知人命的脆弱和人类情绪的酸甜苦痛,她想若是秋露真心认错,就打发她去东宫偏殿干些杂活也可以。 “你……”莺莺都已经说服自己了,正要松口,她忽然听到压抑的咳嗽声。寻声看去,莺莺只见就近的长廊上站着裘郁,他手背抵着薄唇低低咳着,望着这边神情不明。 当看到站在裘郁身侧的钦容时,莺莺浑身发寒,忽然反应过来秋露是缘何哭的这般可怜卑微了,她这是又被人骗了。 北域国都知钦容温润性子好,身为太子的他又怎看得下去一个宫婢被人欺负折,辱至此?! 一瞬间,莺莺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这样的套路她见过一次又一次,这群人全都用在了她身上,这一世也不例外。 前世过去的也就不提了,如今的秋露是想让钦容看看他娶回来的太子妃有多么恶毒没人性。 莺莺被气的呼吸不顺,没忍住一脚将秋露踹倒在地上,这次她没再留情面,直接吩咐晓黛道:“把她给本宫丢出东宫打入浣衣局,让她以后见到本宫必须绕道而行,如若相遇,就跪在原地自行掌掴二十巴掌!” 秋露尖叫起来,被人拉扯着往外走。她始终没等到钦容的开口挽留,只能无助朝着钦容伸手,“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吧!” “太子殿下……” 砰—— 钦容只扫了秋露一眼,就听到剧烈的关门声,接着屋内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从头到尾都没替秋露说一句话,甚至都没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任由秋露被人生拖硬拽留下一路血痕,他在进寝宫前只说了一句:“把地面的血擦干净。” 莺莺生气归生气,但并不愿意见血。 第59章 囚五十九天 “……” 钦容推门进去时, 厅内茶盏碎裂,地面湿漉一片。 莺莺与钦容最大的不同就是,钦容过分内敛,而莺莺喜怒形于色有脾气就会当场发泄出来,每次心情不好总要摔砸点东西。 钦容已经许久没见莺莺发脾气砸东西了,说起来,似乎自那次她绑了他后, 这姑娘的性子就变得温顺乖巧, 少有任性胡闹的时候。 掀开帘子往内室走, 钦容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他从未同人说过, 其实他很喜欢莺莺生气砸东西的模样,就好像是只炸了毛的奶猫,胡闹过后又特别的好哄,如同此刻, 她发泄完一通就盘腿坐在地上, 背对着钦容不知在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屈膝靠近, 钦容从背后拥住了莺莺。 莺莺在寝宫穿着向来随意, 柔顺的发只简单挽起, 衣裙宽松小脸白净,她低垂着眸不说话时模样极为可人,看起来是那种柔弱无攻击力的淑雅女子。 钦容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哄惯了莺莺他最知这姑娘的弱点, 于是柔和着嗓音低笑几声, 自背后拥紧她问:“怎的就发了那么大脾气。” 莺莺膝盖上蜷缩着小宝和阿贝, 她不停用左手揪扯着宽大的右袖,闷闷道:“我没生气。” “哦?”就连窝在她膝盖上的猫儿都因莺莺的话抬了脑袋,钦容拥着莺莺点了点黑猫的小脑袋,笑着说道:“那看来厅里的茶盏是这两只猫儿打翻的,真是不乖。” 好像听懂了钦容说话的话,小黑猫喵喵叫了两声,委屈的去蹭钦容的手指。小白猫见状扑在小黑猫身上,用脑袋拱了拱钦容的手背求抚摸。 “不是它们弄的。” 明知钦容是故意这般说,但莺莺还是解释了,“是我跑的太快撞到了桌子,不小心掀翻了它们。” 她还在揪扯着右袖,干净的袖子隐约出现细小的圆点,随着她持续的拉扯圆点扩散,开出拇指大小的血花。 “你的手怎么了?”钦容很快发现莺莺的不对劲儿,直接抓到了她的右腕。 莺莺的衣袖宽长,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裹在其中,她挣了挣没能挣开钦容,反倒是让他拉开了袖子。耳畔的呼吸一缓,莺莺听到钦容含着凉意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莺莺的手指伤了,拇指和食指上划开两道细长的伤口,正不停往外渗血。她咬了下唇瓣回道:“我想把碎片捡起来的。” 自己前脚发脾气拂落茶盏,后脚情绪还没稳定就想去收拾残局,究竟怎么想的。 钦容握紧她的手腕直接将人从地上拉起,唤晓黛送来了药箱。 如今厅里还没收拾干净,钦容坐在榻边索性让莺莺坐到了自己腿上,他亲自帮莺莺处理了伤口,指腹上那些滴落的鲜血全都被他卷入口中,莺莺愣愣看着他的唇瓣被自己的血染红,男人眉眼微垂面容俊美,过分殷红的薄唇平添妖气,依如前世。 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总是这么吸引她。 在钦容帮莺莺处理完伤口后,不等钦容说话,莺莺就扑入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把人搂的紧紧的,趴伏在钦容身上还将小脸埋入了他的项窝。 莺莺搂的他实在是紧,钦容好笑拍了拍莺莺的后背:“你是要勒死三哥哥吗?” “勒死你算了。”莺莺这么小声说了句,很快又松开了钦容。 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认认真真看着钦容的脸,从他的眉到他漂亮黝黑的长眸,接着是挺.立的鼻梁,然后是泛着红润色泽的薄唇。钦容任由莺莺这般看着,只是不喜欢莺莺离他这般远,就搂过人问:“三哥哥怎么惹到莺莺了,莺莺就要狠心弄死三哥哥。” 莺莺用双手捧住钦容的脸,不太高兴道:“你的脸惹到我了。” 就是因为这张脸,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的钦容,身边总围绕着一群赶不走的姑娘。现在想来,莺莺前世为了护住钦容真是操碎了心,她没得到他前日日去赶那群对钦容有心思的女子,就连裘安安也被她打成其中之一。 这般想着,莺莺大力捏了下钦容的脸,而身为尊贵太子的他不仅没半分反抗,反而还温顺任由她捏红了脸,搂着她亲了亲她受伤的手指。 ……怎的脾气就这么好呢。 莺莺差点忘了,钦容能招小姑娘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脸,还有他温柔好脾气的性子。或许真实的钦容并没有表面上无害,但人看人总是先看表象,莺莺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 越想越觉得生气,莺莺大力按着钦容的肩膀将他按在了榻上。她活了两世都没见钦容对她发过脾气,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莺莺忽然很想看看钦容对她变脸发脾气的模样。 “莺莺?”钦容被她压在了身下,手臂自然圈在了她的腰身。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今日的莺莺胆子格外的大,还敢动手去扒他的衣裳。钦容按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结果被莺莺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不准动!”莺莺在钦容手腕上留下一串牙印,抓着他的手腕往下压,趴在他身上咬向他的薄唇。 莺莺想,凭什么长得好性子好的人天生招人喜欢,很多时候钦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单单往那一站就能收获一群姑娘的芳心,而她呢?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很多时候人都不在场都要被人泼脏水,两世到头来都没人对她告白。 ……两世来不痛快的都是她一人,这一点也不公平。 想起刚刚秋露在她面前的演戏,莺莺又狠狠咬上钦容的唇瓣,按着他的双手趴在他耳边问:“我自认性子好家世好相貌也不错,怎么就没爱慕我的侍卫,在三哥哥面前演戏吸引我的注意呢。” 莺莺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地里嚼舌根,说恶毒愚蠢的顾莺莺配不上温润柔和的太子钦容,她以前虽然不在意这些话,但不代表如今也不在意。 莺莺也是口快了,心里的不满没过脑子就直接同钦容抱怨出来。钦容圈着莺莺的手臂收紧,黑幽幽的眸注视着伏在他身上的莺莺,吐息清浅问:“……莺莺还想要谁的爱慕?” 试问,哪家的侍卫胆子大到敢爱慕太子妃,还敢跑去太子面前作妖求吸引太子妃的注意?不要命了吗。 世间多是庸俗无真眼之人,像莺莺这样的姑娘,但凡看上她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莺莺被酸意冲昏了头,还真顺着钦容的话细想了一遍道:“莺莺想要好多好多爱慕我的人呢。” 她也想让那群人去钦容面前演戏作妖,死缠着钦容利用各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她也想让钦容不痛快、体验下她的感受。 钦容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圈着莺莺任由她将自己身上的蟒袍解的凌散,直到他衣衫敞开脖颈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才稍有动作扣住了莺莺的脑袋,就着这个姿势与她唇瓣纠缠在一起。 帐幔晃动,偶会荡开一角。榻下的两只小猫窝靠在一起,小白猫听着帐幔内的声音喵喵叫了两声,很快就有软绵绵的回应声。 “可是情人喃又发作了?”有低悦的男声在帐内传出。 与猫儿似的声音支吾两声,莺莺今日就是想看看钦容发脾气的模样,于是就勾着他的脖子道:“这次想咬三哥哥的脖子。” “好。”钦容很轻易应下,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他低笑着应道:“但莺莺总要付出点代价给三哥哥。” 咬脖子可不是个好习惯,就算钦容再宠莺莺也不能惯着她这爱好。 “……” 莺莺同钦容‘厮混’了好长一会儿,开始是莺莺不想放过钦容,后来是钦容不愿意放开她。 毕竟还是白天,两人也不能太过分,莺莺情人喃发作后开始昏昏欲睡,也很快没了力气。当她窝在钦容怀中准备补个午觉时,她感觉钦容吻上了她的眼角,抱着她低语道:“莺莺有三哥哥爱着就够了。” 不能有其他人出现,他们也不会出现。 莺莺瞌睡虫散了些,她睁开眼睫看向钦容,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些发红,钦容摸了摸她的发柔声问:“怎么了?” “没,没事。”莺莺又重新闭上眼睛。 先前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忘了很多隐藏的危险。钦容哪里是没吃过莺莺的醋,只不过他每次吃醋时牵扯到的人都太多,莺莺大多数时候都只顾着心虚害怕,哪里还顾得上他是怎么了。 莺莺和钦容不一样,莺莺吃醋顶多发脾气多折腾两次钦容,而钦容若是吃了她同别的男人的醋,他就不只是折腾莺莺这么简单,他还会杀人。 就如同前世,钦容轻描淡写就处死了勾.引她的琴师,就连湫莺殿的一众宫婢也没放过。 “好久没去清光寺了,我明早想过去一趟。”莺莺动了动身体,胳膊上搭抱住钦容的腰身。 “去做什么?”钦容知道莺莺的解毒药丸是从清光寺得来的,他搂着莺莺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有我在,莺莺还想靠药物压制.毒.性?” 莺莺心里是这般想的但却不能这么回答,她埋着脑袋在钦容怀中蹭了蹭,软着声音道:“莺莺不想总让三哥哥受伤呀。” 钦容如何不知她这话多假,但总归享受莺莺撒娇的过程,钦容沉吟道:“再等两天罢,等三哥哥明后腾出时间,陪你同去一趟。” “不用你陪,我明天可以让晓黛陪我去。”莺莺这般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她这次去清光寺不止是要去找静山师傅,还想去金满堂的湖对岸把自己藏着的包袱拿回来。 有钦容陪着,她出宫一趟定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莺莺正想寻个理由拒绝钦容,然而在对上钦容的目光时又止住了话。 “算了。”就知道入宫容易出宫难,莺莺前世屡次翻墙偷溜出宫不是没有原因的。 “还是等三哥哥空了陪我去吧。”莺莺想,与他一同出去总好过他不让她出宫,大不了包袱的事她再另想办法。 “……” 三天后,到底还是钦容陪着莺莺一同去了清光寺。 马车行至皇城街道,莺莺让晓黛下了马车,找的借口是她想看民间话本子,让晓黛趁这个时间去帮她挑些有趣的书,顺便采买两只小猫需要的东西。 当马车驶出皇城后,晓黛警惕看了看四周,开始游荡在皇城各个摊铺中,后来她借着人群悄悄跑去了金满堂的湖对岸,按照当初她们留下的标记寻到一处巨石下。 “那里好像有人?!”晓黛才挖开那处泥土,就有两名官兵冲了过来。 裘郁竟带人搜到了这处?! 晓黛被打的措手不及险些乱了分寸,好在很快冷静下来,她当即蒙上面容朝树上跳去,怕暴.露身份没敢再回头去看。在回皇城的路上,晓黛心下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惹了大祸。 第60章 囚〇六十天 钦容是隐藏身份陪莺莺去的清光寺。 马车行到山下, 莺莺掀开车帘看到有不少人步行上山, 不由好奇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走石阶。” 明明前几次她同晓黛来时,这石阶冷冷清清都没一人肯走。 钦容随着莺莺往外看了眼,“大概是因西北战事。” 自张鹏小将军率兵前往西北后, 西北之乱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张鹏性子暴烈急于立功, 几次想要镇压乱局结果适得其反,与昊纹平沙的两次交战都以失败告终, 消息传到皇城朝堂震动,近来军部正在征兵。 莺莺明白了, 心思略有些沉重。 前世有关西北的战事,莺莺并未上心, 她之所以能记得西北战乱一连死了几位将军,是因为这事当时闹得太轰动,钦容为此几夜不回东宫。 没了钦容看着她, 莺莺无聊时偷溜出宫,恰好看到军队护送几位将军的遗体回来。那时满城飘白百姓哀嚎, 莺莺哪怕不知人间疾苦, 也记住了当时皇城带给她的震撼感。 也不知今世的西北之乱又要死多少人。 想起前世挂满丧幡的皇城,莺莺也决定步行上清光寺。钦容在她身上多披了件衣服, 出马车时看向曲折无际的石阶道:“莺莺可想好,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上去的。” 莺莺听出钦容的话外意,撇嘴不满道:“三哥哥少瞧不起人, 前几次我同晓黛来都是步行上山, 那时候还是夏天呢, 我热的满头是汗都好端端都上去了。” “是么。”钦容轻飘飘捧着场,他一边夸着莺莺一边帮她系披衣带子,“莺莺真厉害。” 他还真不知道莺莺前几次都是步行上山,也是难为娇气包走这么多路了。 莺莺被夸后没有半分成就感,总觉得钦容在敷衍她。拉开钦容的手,莺莺先钦容几步上了石阶,她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清俊男人,上下打量着挑衅:“石阶路长难走,三哥哥手无缚鸡之力还不会武,一会儿可要跟紧莺莺。” 想到钦容一会儿走不动路求她慢些走,莺莺心情愉悦起来,总算找到钦容的弱势。 钦容被轻视后半分没恼,他笑着点头回了声:“好。” 然后这人就真紧紧跟在她身侧,脸不红心不跳步伐稳健,倒是莺莺开始过于亢奋又跑又跳,等到后来越走越慢步伐虚浮,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还被钦容扶了一把。 “小心。”站在清光寺山门,钦容握住莺莺的小手。 莺莺抬头看了眼钦容,很是不解道:“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钦容还带了两名贴身侍卫上来,一个叫左竹一个叫右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根本不会把这山路放在眼里。莺莺有自知之明,她比不过这二人甘心认输,但她不服自己比不过钦容一个需要靠人保护的贵公子。 看出莺莺的疑惑,钦容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解释了句:“三哥哥虽不会武,但体力总是有的。” 明知莺莺会武喜爱折腾,身为她的夫君若是连体力都跟不上,那钦容可真要管不住莺莺了。 “……” 钦容和莺莺虽是便衣而来,但钦容之前来过清光寺,寺里的和尚识得他这张脸,主持很快亲自来接。 来到清光寺,莺莺照例先去捐了香油钱拜佛。这次她不只是求佛祖保佑家人平安,还希望西北战乱早日结束。 系统听到她的祷告调侃了一句:【宿主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莺莺噗嗤一笑,“虽知道你这是夸我,但我听着还是别扭。” 一段时间不来,静山师傅用她给的药草制成了很多药丸,这些药原本是莺莺逃跑时要带走的,可惜当时计划生变,莺莺也就没能来拿这些药,如今想想幸好她没提前把药放入包袱,不然风险可就大了。 这次过来静山师傅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他通过研究兆时留给她的香囊,摸索出几种解毒方法,正在逐一试验中。 “真的吗?”这个消息对莺莺来讲过于惊喜,她一时都不敢相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山师傅含笑,“只是其中部分草药来源于异域,需要施主费些心思去找。” 莺莺接过静山师傅给的药方,细细看了遍贴身而放,“莺莺定尽快把这些药材找回来。” 静山师傅点了点头,在莺莺离去时将那枚香囊还给了她,“施主收回去吧,这枚香囊对老衲已经无用。” 莺莺怔了瞬接过,看到这枚香囊又很快想起了兆时。 在兆时去往西南后,期间她多次给他写信解释宝霞贵妃的事,不过每一封信都没有回应。前几日她又寄出去一封,信中只问他是否安好,然而信件石沉大海仍旧没有回应,晓黛偷偷打听过后告诉她,兆时已安全到达落安。 他已安全去了落安,却不曾回给莺莺一封信,莺莺不敢相信这人当真狠心与她断绝关系。她自欺欺人的想,或许是兆时没收到信吧。 嗯,他一定没收到她的信。 像兆时那般性子,每次同她吵架耍狠都会说从此势不两立有他没她,结果气上几天只要莺莺主动寻上他,这人马上就没了气。 将香囊别到腰间,莺莺低低道:“你也要平平安安呀。” 西北与西南相距遥远,想来西北的战乱波及不到西南,兆时定可以做他的闲散王爷。 . 莺莺去找钦容时,钦容正在厢房同老主持喝茶。 等待钦容出来的功夫,她闲着无事去求了支签,结果诸事不顺是支下下签,系统嫌弃道:【你果然还是这么倒霉。】 莺莺将竹签放了回去,正要说些什么,系统咦了声道:【这签不准啊,你一求完你哥哥的任务进度条竟然动了,这明明是好事。】 以为系统故意逗她,所以莺莺并没把系统的话当回事。回去的路上,莺莺因为静山师傅的话心情格外好,钦容目光扫向她腰间别着的香囊,笑着问道:“怎么这般高兴?” 莺莺才不会傻到同他说实话,她靠入钦容怀中亲了下他的下巴,随意道:“难得出来一趟,心情自然是好。” 钦容搂着她把人抱入怀中,没再多问什么。 马车缓慢前行,莺莺爬上山耗费了太多体力,回城的路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窝在钦容怀中睡得香甜,不知过了多久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嘤.咛两声,她埋首在钦容项窝间蹭了蹭,闭着眼提醒:“晓黛还在景和酒楼等着我们。” 可别把她忘了。 钦容漫不经心把玩着她腰间的香囊,听到莺莺的话应了一声,吩咐右扬赶车去景和酒楼接晓黛。 晓黛已经在景和酒楼等了他们许久,她坐在宽敞的窗边面色发白,桌上杂乱堆积着一些话本和糕点袋子,愣愣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钦容的马车过来,她一个激灵回了神。整理好情绪拎着东西上了马车,晓黛看到自家主子正窝在太子怀中打哈欠,焦虑的神情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掩饰好。 “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莺莺在钦容怀中腻了会儿,才抬头去看晓黛。 晓黛勉强笑着道:“奴婢逛了一天,帮娘娘买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等回宫奴婢一件件同你讲。” 莺莺叹了口气又道:“先前忘了同你说了,我想吃城南那家的玫瑰酥糕,现在这个时辰肯定没得卖了。” 这其实是晓黛与莺莺之间的暗语,玫瑰酥糕指的就是她们藏在湖岸的包袱,晓黛若是顺利拿回包袱就会去城南买玫瑰酥糕,反之则不买。 晓黛呀了声,可惜道:“是奴婢不好,当真忘了帮娘娘买酥糕了。” 那看来是没拿到。 莺莺的心情沉重起来,总算认认真真往晓黛那儿看去一眼,晓黛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闪烁,有钦容在场二人不敢有太多的交谈,很快又别开目光。 “到底发生了何事?”等到回了东宫,莺莺趁着钦容不在,总算与晓黛说上话了。 晓黛憋了一路真要憋出内伤了,她跪在莺莺面前焦急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知裘小公子已经派兵搜去湖岸,去寻包袱时险些被他们发现。” 莺莺还当什么事,“那你被他们发现了吗?” 晓黛摇头,“奴婢反应很快,他们不曾看到奴婢的面容,但定知道是个女人。” 那这事还不算严重,至少她们还没暴.露身份。 莺莺正要安抚晓黛说无事,晓黛就打断她的话道:“娘娘,重点不在于奴婢,而是奴婢是在寻包袱时被他们发现的!” 也就是说,那群人很有可能会发现她们藏起来的包袱,包袱里放了大量的银票和首饰,最重要的是,那些首饰都是钦容送给莺莺的。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奴婢就能摸到那包袱了。”而如今那只包袱,恐怕已经落入裘郁手中。 莺莺怔住,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想来裘郁对她已经起了疑心,不然也不会在搜寻刺客的同时还扩大对金满堂的排查范围。一旦包袱被裘郁看到,他定会拿给钦容看,到时候就什么事都兜不住了。 “你先起来。”莺莺将晓黛扶了起来。 仔细算算,若不出意外的话,那只包袱最迟会在明日送到钦容面前,所以留给莺莺的时间不多。 莺莺思索片刻道:“与其等着被三哥哥发现,我还是去找他坦白吧。” 这已经是目前最坏也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莺莺庆幸裘郁他们还没抓到沉雪,不然沉雪若是反咬她一口,她可就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娘娘……”晓黛还是觉得这法子太过危险,但她也的确没了其它解决办法。 越想越急,晓黛很怕钦容不信任自家主子引出大乱子,她跺了跺脚快被急哭了,“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警惕一些,也不会连累主子。” 莺莺摇了摇头,“你太小看裘郁了,他既然搜到了湖岸,那包袱被他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你别怕,那事虽荒唐,但三哥哥应该会信我。”信不信的不重要,莺莺心里最没底的是不知钦容得知真相会作何反应,想起前世的金殿以及那些粗长金锁链,莺莺很怕重蹈覆辙。 鼓起勇气,莺莺走到书房正要找钦容坦白,书房的大门被推开,钦容迈步从里面出来。 “三哥哥……”莺莺跑上前拉住他的袖子。 钦容停住脚步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就是……”莺莺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见钦容换了衣裳是要出去,她留心问了句:“三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西北出了事,父皇急召我去御书房。”他也是足够重视莺莺,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听莺莺说话。 钦容身侧的左竹催促道:“殿下,陛下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了。” 钦容嗯了声,莺莺见他看着自己还在等她说话,莺莺咬住唇瓣颤巍巍将手从钦容衣服上移开,低下头道:“那……莺莺等三哥哥回来。” 金满堂一事并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莺莺若是选择在这种时候坦白,钦容有没有耐心听完都是问题。 看出莺莺心情低落,钦容临走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嘱咐道:“三哥哥今晚怕是回不来了,莺莺自己早些休息。” ……到底出了何事,需要他一整晚都不回来? “娘娘!” 等莺莺愣愣送走钦容,晓黛急匆匆跑过来说道:“奴婢刚从外面得来消息,说是张鹏将军战死西北了。” 西北失了主帅,这意味着皇城将紧急再派去一位将军。 第61章 囚六十一天 “……” 钦容当真一夜未归, 得知西北战事的莺莺担忧顾凌霄被派去西北, 赶紧去找了姑母商量。 “乖儿放心吧,只要庆王爷不倒,你太子哥哥是不会放你哥哥去西北的。” 如今张家是彻底倒了, 二皇子一派受到牵连只能依靠庆王爷, 而朝堂上庆王爷党派与钦容的太.子党战况激烈,原兆时的太.子党四分五裂, 不少人还在看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钦容迟迟不对庆王爷出手, 是在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莺莺不懂这些, 顾皇后也不准备同莺莺多讲,她只是哄着莺莺道:“乖儿不用怕,如今咱们顾家背靠太子, 只要太子不倒必护我们无忧。” 顾皇后对自己的侄儿也很是自信,“就算你哥哥被派去西北, 也未必会败, 这反而还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莺莺笑得勉强,不是她不信任自家哥哥, 而是前世西北之战打的太惨,而她哥哥身上的精魄也未拿出,顾凌霄一旦上了战场只会九死一生。 当晚, 莺莺因担忧西北之事和金满堂一事, 索性宿在了凤坤宫, 同姑母睡在了一张榻上。 已经习惯被钦容拥着入眠了,莺莺翻来覆去睡不着习惯往身侧人怀中钻,不同于钦容温暖宽阔的怀抱,莺莺一头扎入姑母软绵绵的胸中,顾皇后被她吓了一跳,当即推开莺莺笑骂道:“没半点规矩,平日你也这般往太子怀里钻?” 莺莺还挺喜欢姑母软绵绵的怀抱,她不觉得羞甚至还大方承认了,顾皇后敲了敲她的脑袋教训道:“快些睡觉,再胡闹明早姑母就在太子面前告你一状。” “姑母别。”莺莺现在心里还兜着事,哪里敢惹钦容。 听从顾皇后的话乖乖闭上眼睛,莺莺白日没得空闲,静下心来还真有些困了。 月挂枝头,莺莺在静谧的环境中很快睡了过去,沉睡中,她好似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莺莺支吾着把脸埋入被子里,没过一会儿,清脆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叮—— 【新任务出现,正在加载中……】 莺莺猛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身侧空荡荡的没有人。 “三哥哥呢?”莺莺问完才想起自己是在凤坤宫,她揉了揉眼睛逐渐清醒,发现本该睡在她身侧的姑母不见了。 “姑母?”莺莺小声唤了声,寝宫内安安静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莺莺想到自己是被谁吵醒的,于是问系统:“刚刚是你在说话吗?出现了什么新任务?” 系统好一会儿才回道:【宿主不好意思,程序错乱正在紧急修复中,新的任务列表被卡住了,目前无法加载新任务信息。】 “……你好没用。”莺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裹着锦被从榻上坐起,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出去找姑母。 入秋后夜晚寒凉,莺莺白日爬石阶太猛,睡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腿疼,这会儿不太想动。这大半夜的,莺莺想姑母大概是去如厕了吧。 正要重新睡下,系统忽然道:【虽然看不到具体的任务信息,但我看到你姑母的名字了。】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新任务同你姑母有关。】也就是说,第三片精魂碎片在顾曼如身上。 事关自己的亲人,莺莺听到后又重新精神了。 “那我去找找姑母。”掀开锦被正要下榻,系统又忽然道:【别去了,你姑母回来了。】 这边话音刚落,莺莺就听到寝宫的房门被人推开了,顾曼如掀开帐幔准备上榻,发现莺莺正抱着锦被坐在榻上。四目相对间,顾曼如愣了瞬惊讶道:“莺莺?你怎么还没睡?” 莺莺见到姑母回来放了心,打了个哈欠道:“我刚醒。” “姑母,你去哪儿了呀?” 顾曼如躺回榻上帮莺莺盖好锦被,黑暗中两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顾曼如淡淡道:“晚膳用多了,肚子不太舒服。” 这毕竟是在皇宫,再加上顾曼如来回的时间并不算长,莺莺‘哦’了声也没多想。 第二日清晨,莺莺醒来时新任出征西北的两位将军已经驶出皇城,莺莺听姑母说了名字后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不过好在不是顾凌霄。 钦容得知莺莺昨夜是宿在凤坤宫后,并未亲自来接,他从御书房出来还未回东宫,只是派东宫的女官前去传了个话,也未让莺莺立刻回东宫。 金满堂的事一日不说清楚,莺莺就一日不觉得踏实,她没从凤坤宫久留,用过早膳后就回了东宫。她回去时钦容还没回来,莺莺心下难安,就让晓黛等钦容回来后给她传个话。 莺莺是睡过午觉后,才得知钦容回东宫了,不过他并未回寝宫,而是直接去了书房。莺莺得知这一消息赶紧往书房走,结果钦容正在同众朝臣在书房议事,左竹和右扬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去,也包括莺莺。 ……没事,那她就再等等,反正她今日是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莺莺这次连寝宫都没回,直接抱着两只小猫等在了外面。她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她怀里的猫都睡醒两次了,才听到书房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哥哥!”揉了揉眼睛看过去,房内出来约莫五六人,其中一人竟然是顾凌霄。 莺莺放下猫朝顾凌霄跑去,一把抱住自家哥哥的手臂。顾凌霄摸了摸莺莺的头,示意她放低声音:“殿下一夜未睡,一会儿你懂事些劝殿下快些去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莺莺愣了下,“三哥哥至今还没休息?” 一整夜加一个白天,精神还需高度集中谋划朝堂大事,怕是铁打的人也要撑不住吧。 顾凌霄昨晚也被武成帝召去了御书房,这会儿也是身心疲惫。裘郁只参加了白日的议事,如今出来时已经病恹恹脸色惨白,他身旁的侍从担忧搀扶着他,裘郁看到莺莺后脸色难看,咳嗽着甩开侍从的手道:“本官可以自己走。” 莺莺没能同顾凌霄说上几句话,他们一行人是结伴离开的。 等他们都走后,左竹看了眼书房内提醒道:“娘娘,殿下已经忙完了。” 意思是她现在可以进去了。 莺莺‘哦’了声,垂头站在原地踢开路边的石子,并没进去的意思。深知这位太子妃娘娘对主子的重要性,所以右扬见莺莺犹犹豫豫着要走,当即进屋去见了钦容。 “娘娘,殿下唤您进去。”右扬及时喊住要走的莺莺。 莺莺原本还想先去小厨房给钦容准备些吃食,见状也只能打消主意,鼓起勇气推开书房的大门。 已到申时,书房内阳光大好。 莺莺进去时,钦容正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敞开的窗户阳光倾泻而入,洒在钦容的半边侧脸,他单手撑着额头认真看着桌上的棋盘,上面密密麻麻竖立着黑红两色木人,其中红色的那方已经有黑棋入侵,还有几枚红棋人横倒在桌上。 “三哥哥。”莺莺靠近,发现桌上还铺着一张西北地图,上面做着密密麻麻的标注,一侧还堆积着许多书籍。 习惯了干净整洁的钦容,这还是莺莺第一次见钦容的书桌这般乱。见到莺莺,钦容回神按了按额角,他拉着莺莺坐到椅子上,从后面搂着她问:“听右扬说,你在外面等了我许久。” 莺莺点了下头,回神抓着钦容的手臂道:“三哥哥,莺莺有事同你说。” “很重要吗?”钦容坐直身体,听莺莺回了句‘很重要’后,他揉了揉莺莺的头发将人从椅子上拉起,“好,那我们回寝宫说。” 然后,在莺莺随钦容回寝房后,钦容开始脱衣服。 “三、三哥哥?”莺莺有些懵。 钦容这会儿是真有些累了,最劳累的并不是身体,而是精神。换上松垮的寝衣,钦容坐到榻边对莺莺招了招手,“过来。” 莺莺没往前还后退了一步,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钦容点了点头温和道:“三哥哥记得,莺莺来榻上同三哥哥说。” 莺莺觉得怪怪的,但见钦容是真的疲惫,也只能陪他躺在榻上。这样也好,说不定一会儿她撒个娇服个软,钦容也就不追究了。 这样想着,莺莺上榻滚入钦容的怀抱。她先是轻轻喊了声三哥哥,接着很懂事的帮钦容按揉额角,她一边按一边思考着开口:“其实莺莺想说的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细致追究起来,也不过是场误会。” 钦容闻言阖上眼睫应了声,莺莺见他在听,又继续铺垫道:“三哥哥也是知道的,莺莺执拗又胡闹,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什么荒唐事都做的出来。” “所以呢,当初陛下赐婚那会儿莺莺心里有气,我不想因为凤命之事嫁给你,就、就想了个荒唐法子摆脱婚事。” “三哥哥知道是什么法子吗?” “三哥哥?” 莺莺为了能让钦容心平气和听自己说话,特意放软压低了声音,可她没想过自己这声音竟然助钦容睡着了。莺莺话都说到这里了又忽然止住,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只能呆愣愣望着钦容的脸。 ……算了。 就好像是老天在捉弄她,莺莺每次想坦白时都不是时候,见钦容这般疲惫,莺莺也没忍心打扰。她窝在他怀中胡乱想着该如何解决金满堂一事,耳边是钦容清浅的呼吸,莺莺窝在他怀中险些也跟着睡了过去。 “有了。”忽然间,莺莺想到一个好法子。 她抬头又看了眼钦容,见他睡得依旧很沉,就小心翼翼从他怀中爬出来,推开门去了晓黛房间。 “快快,晓黛你快去准备纸笔。”见到晓黛,莺莺连忙催促着。 她想,既然她每次都找不到机会同钦容解释金满堂一事,那不如就给他写封信,他看过后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写信给他,刚好也能抵消莺莺面对他时的压力,经过思考写下的词句也能更准确表达她的意思。 “晓黛,你来帮我写。”莺莺的字实在太丑了,她怕钦容看不懂她的字。 莺莺念一句,晓黛在纸上写一句,最关键的几句解释晓黛还同莺莺一同商讨如何去描述,就这样一封解释信二人写了快一个时辰,满满四页纸。 “好了。”晓黛吹干纸上的墨迹,晃了晃酸疼的手腕。 莺莺点燃熏香,将那四页纸熏染过后才装入信封,接着她又觉得四这个字不太吉利,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又亲手拿了张白纸画爱心,歪歪扭扭在下方写上:【吾爱三哥哥。】 “娘娘快回去吧,趁着殿下未醒,您赶紧将这封信放在榻上。” 莺莺点了点头,推门出去才发现天色已暗,捂着信跑回寝房,莺莺忐忑不安想着钦容看完信的模样。 轻轻推开寝宫的大门,房中悄无声息一片昏暗,还保持着她离开的模样。内室中,钦容还在睡着,他侧卧而眠只露出半张面容,黑暗中模糊不明。 莺莺没敢点灯,她屏住呼吸蹲在榻旁,思考了片刻将那封信放在枕边。想了想,莺莺生怕钦容看不到那封信,又轻抬他的胳膊把那封信压在了他的掌下。 若是,一会儿他翻身抬手了呢? 这封信对莺莺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她马虎不得,所以在调换了几个位置后,莺莺最后拉开了钦容的衣襟,将那封信塞入了他的怀中。 “殿下……”莺莺正帮钦容整理着衣襟,门外右扬忽然敲了一下房门。 莺莺的手一抖,抬眸刚好看到钦容睁开眼睛,目光相对,莺莺赶紧从钦容身上爬起来,门外右扬又唤了两声,在得到回应后说道:“殿下,大理寺裘大人求见。” ……是裘郁来了。 莺莺的心提了起来,隐约猜到了是何事。 钦容撑着手臂从榻上坐起,他白衫敞着墨发披垂在身后,哑声道:“让他先去书房,孤马上过去。” “是。” 等右扬走后,钦容抬手去按额角,闭眸调息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自怀中掉落,低眸一看,只见地面横躺着一封信件。 “三哥哥!”莺莺没想到那信会从钦容怀中掉落,慌张去捡时慢了钦容一步,眼看着那封信被他两指夹起,把玩在手中。 信件上【三哥哥亲启】五字是莺莺亲手写的,房中昏暗,钦容好一会儿才看清上面的字,他抬眸看向莺莺笑着问:“你写的?” 这世上唤他三哥哥的,也就只有莺莺一人了。 “怎会想起给三哥哥写信?”钦容将那封信前后翻转看了番,见莺莺面色发红不太自然,很贴心没当着她的面把信件拆开。 “我先去趟书房。”将那封信又收入怀中,钦容拿起一旁的衣服穿好。 莺莺磨磨蹭蹭上前去帮他整理衣服,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是勾着钦容的脖子亲了一口,小声道:“三哥哥一定要答应莺莺,看完那封信再回寝宫。” 钦容手上的动作一停,捏起莺莺的下巴认认真真看了看她,片刻后他勾唇应道:“好。” “三哥哥一定看完信再回来。” 第62章 囚六十二天 “……” 莺莺应该庆幸, 她先裘郁一步把信交到了钦容手中。 书房中,西北地图和棋盘被收起来后,桌上只横放了一只散开的包袱, 钦容目光垂落, 抬起手用指腹缓慢抚过包袱内的首饰,每一件他都印象深刻, 每一件都是他亲自挑选放入妆匣中,未曾想它们有一天会出现在这里—— 与金满堂刺客相关的物证里。 如今种种证据都指明,莺莺与金满堂的刺杀案有直接关系。 “殿下。” 裘郁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如实汇报, 在离开时他脚步一停,末了加了句:“目前虽查出娘娘与赤风楼有所联系,但并不能确定娘娘是要雇凶杀您。” 金满堂一事发生在大婚之前,而莺莺先前百般反感二人的赐婚。莺莺胆子大,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裘郁完全相信莺莺做得出为了废婚约杀太子的事,毕竟, 她说不爱时翻脸比谁都快。 唇边的嘲意一闪而过,裘郁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为莺莺辩解一句。 有夜风顺着门缝吹入,屋内烛火摇曳。 裘郁关门离去时,看到钦容侧身立在烛火旁, 指间捏着一封信不知在想什么。光线明灭间, 层层暗影将他覆盖, 连带着神情也被收拢隐藏。 裘郁心下一震将门轻缓阖上,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瞬, 目光复杂落向莺莺所在的寝宫。 “……” 钦容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 莺莺在寝宫内走来走去,心情起起伏伏极度不安。系统见状道:【不如你过去找他?】 莺莺摇头拒绝了,“我不敢。” 她想起系统仅有用的功能,于是问道:“你不是能听到远距离的对话吗?裘郁现在在同三哥哥说什么?” 系统回:【这距离也太远了,我什么也感知不到。】 莺莺气馁倒在桌子上,虽说那封信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说明了,但有一点莺莺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的,那就是她想利用假死逃婚。 【这样吧,你要真想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可以站到院子里我尽力一试。】 莺莺挣扎着动了动,因为太过焦虑,在这秋夜中她竟然觉得浑身闷热。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院子里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下,莺莺走到房门口,手刚刚摸到大门就听到系统高声提醒:【别去了,钦容回来了。】 吱—— 随着系统话音落下,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拉开。 莺莺来不及躲闪,直接撞入钦容的怀中,钦容动作顿住保持推门的动作,他双臂微张低眸看了眼撞入怀中的人,“莺莺是要去哪儿?” 低缓的嗓音贴在耳畔传来,惊得莺莺几步跳开。 莺莺先是看了下钦容的脸色,见他神情正常并无异样,才小声回了句:“我没想去哪儿,见三哥哥迟迟未归,正想去书房找你呢。” 钦容背对着夜色沾染了寒气,在听到莺莺的话后唇角微扬,悠缓阖上寝房的大门道:“嗯,三哥哥回来了。” 很轻很柔和的嗓音,自然而又随意的插上门栓。莺莺没看到钦容插门的动作,径直随着他入了人内室。 已到子时,屋外夜色浓郁。 钦容回来后表现的太过正常,正常到让莺莺略有些不安。入了内室后,她见钦容开始脱外袍,就站在门边试探问道:“三哥哥有没有看莺莺给你的信?” 钦容随手将外袍搭在衣架上,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莺莺亲口交代的事,三哥哥怎敢不做。” 那就是看了。 莺莺放了心,但还是觉得钦容表现的太平静了,难道他就没什么问题要质问她吗? 不等莺莺再追问什么,钦容就抬眸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帮三哥哥更衣。” 莺莺心里想着信件的事,迫切的想要知道钦容此时的想法,所以没迟疑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扣。 “三哥哥……”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莺莺低垂着头心不在焉解了钦容的衣服。 她等不到钦容的回应,就只能主动问道:“三哥哥看完那封信,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话落,她察觉腰上环了一条手臂,钦容倾身凑近她问:“莺莺觉得,三哥哥该问些什么?” 他还能有什么好问的,莺莺为了洗脱自己雇凶杀他的嫌疑,在信件中解释的足够清楚。金满堂一事只是为了助她逃婚,是他钦容为她挡剑的举动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引起了这滔天误会。 从庆王爷、到二皇子乃至张氏,或许莺莺也没想到,自己荒唐定下的计划竟会在朝堂掀起一场风波,风波席卷数人唯独就是没波及到她。 “莺莺不想嫁给我,所以宁可舍弃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顾莺莺身份,也要离开。” 呼吸低沉,钦容吐息越来越轻,过分温柔的嗓音就变得十分危险。 莺莺这才察觉到不对,她抬头时被钦容控住了下巴,钦容俯首咬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探入与之纠缠,另一只勒在她后腰的手力度适中,却不允许莺莺有片刻的逃离。 “唔唔……”此时的钦容依旧是温柔的,然而这种温柔却让莺莺不寒而栗,不由就开始挣扎。 呼吸被掠夺压制,钦容的‘温柔’让莺莺唇齿发疼,他将莺莺整个收拢怀中紧紧拥着,直到听到怀中人的抽泣,他才微微撤离抚上莺莺的脸颊,低笑着柔声:“哭什么。” 对上莺莺含着雾气的双眸,他帮她擦了擦眼泪,与她额头相抵沉沉问着:“莺莺就这般不喜欢三哥哥吗?嗯?” “可是,三哥哥很喜欢莺莺。” 喜欢到容不下她的逃离背叛,也喜欢到就算莺莺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也不舍得将自己的那些手段用到她的身上。如此,那就只能…… 帐幔被一层层放下,莺莺被钦容抱到了榻上。 “……” 莺莺被钦容罚了。 在莺莺将一切同钦容解释清楚后,她还是被钦容好一顿罚。那夜之后,莺莺整整三日未能出寝房。 倒不是钦容囚着她不让她出去,而是莺莺有心出去却没那个精力。又是一日过去,莺莺困倦蜷缩在钦容的膝上休息,忽然她察觉自己的脚腕被轻柔触了下,莺莺缩了缩身体一动,钦容低眸问她:“怎么了?” “没……”莺莺太累了,说话时目光低垂有气无力的。 钦容的手还握在她的脚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掌握让莺莺极度不安,她不由就想起前世钦容锁在腿上带的黄金锁链,浑身一颤忽然抱紧钦容的腰身。 “三哥哥,莺莺真的知错了。”莺莺声音带了哭腔。 比起这种软性惩罚,莺莺更想让钦容把她关起来打一顿。她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钦容这般温柔的‘折磨’,浑身遍布他的气息,莺莺这几日是真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张榻上。 不复先前的娇俏,此时的莺莺只着了宽大的白色寝衣,一头青丝垂落在身后小脸素白。大概是哭了太多次,莺莺眼眶湿漉漉眼角泛着红,紧抓着钦容的衣襟软绵绵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娇。 真乖,若是肯一直这般乖就好了。 钦容眸色沉郁,抬手捧起莺莺的小脸,他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语调轻柔问:“莺莺真的知错了?” 莺莺的脸颊被钦容罩住,才知自己的脸有多小,她仰着脖子看着搂着她的男人,呜咽一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钦容低笑起来,靠近她继续问:“那莺莺喜不喜欢三哥哥?” 莺莺点了点头,回答:“喜欢的,莺莺喜欢三哥哥。” “那还要不要逃?” 莺莺怔了瞬,咬唇看了眼钦容,她紧着声音道:“不逃了。” 逃不逃这也不是她能定的,就算今日她面对的是前世的年轻帝王,在任务没完成之前她也不敢逃,毕竟她手中还握着哥哥和姑母的性命。 莺莺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钦容听后也没指望莺莺说话算数。定定凝视了莺莺片刻,钦容只是凑近咬了下她的耳垂,“三哥哥这次就原谅你了。” “若你还敢胡闹,三哥哥就真要生气了。” 【莺莺,若你再胡闹,太子哥哥就真要生气了。】莺莺眸色一闪,想起前世钦容同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钦容没多久就为她造了一座金殿。 她不由心生恐惧,慌张搂住钦容的脖子胡乱亲着他:“变回来,三哥哥你快变回来。” 莺莺还是喜欢先前温柔纵容她的三哥哥,经此一事,她隐约怀疑前世温柔的钦容是活活被她逼成的狠戾帝王。莺莺不由有些怕了,她紧搂着钦容的脖子道:“三哥哥你别这样,莺莺真的会怕。” 千万千万,别变成前世那般模样。 钦容身体微僵,长睫掩住眸中神色,半响后才道:“好。” 手指寸寸抚上莺莺的后背,他柔和道:“今日天气不错,三哥哥带莺莺走出走走好不好?” 莺莺不太想动,但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还是点头答应了。 . 说是陪莺莺出来走走,其实钦容没能陪她多久就有事离开了。 今日阳光很好,莺莺几日不见阳光这会儿越加倦懒,她趴伏在亭子里看着亭外的花草,钦容见她不想回去,就摸了摸她的头发嘱咐:“三哥哥等会就回来。” 莺莺点了点头,看到两只小猫正窝在花丛里打闹。 没一会儿,耳边又有脚步声传来,莺莺还以为是钦容回来了,扭头望去才发现过来的人是裘郁,他玄黑的披风将他全身包裹,肤白貌美唇红眸黑,在对上莺莺的目光时他脚步一顿,站在亭子外就这么望着莺莺。 “娘娘近来可好?”他嗓音比前几次沉了些,身子骨也看似更差了。 莺莺歪了歪头,忽然觉得这一幕与前世某个场景重叠。同样是一个亭内一个亭外,不同的是前世裘郁望着她笑得惑人玩味,而这一世他就只是清冷望着她,不带阴谋只是想简单知道她近来的情况。 果然,她的重生不是无意义的,至少她已经挽回自己与裘郁的死结。 莺莺心情好了些,她笑了笑回道:“挺好。” 除了被钦容按在榻上罚了三日,钦容好吃好住管着她都不曾骂过她一句。 裘郁望着她的笑容呵了一声,“臣看着娘娘也过的不错。” 若不是钦容压下了金满堂的事,这会儿莺莺已经蹲在大理寺被严加拷问了。手指微动,裘郁这才想起自己还提着一个食盒,他眉头皱起又看了莺莺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将食盒放到了亭子的台阶上。 “前几日裘府得了只参鸡,这是家姐让臣带给娘娘的。” 微微风涌,莺莺闻到了浓郁的鸡汤香,这香味似乎比她上次在九华行宫喝的那碗还要香。 看来裘郁这次是真没想要算计她,就连递个食盒都不曾靠近。起身时裘郁动作有片刻的迟缓,身形晃了晃好似要站不住。 莺莺见他脸色越来越白,不由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裘郁看也没看莺莺一眼,垂着眸子淡声回:“无事。” 很快,前去通报的宫婢赶了回来,她恭敬对裘郁行礼道:“陛下召见,殿下此时并不在东宫。” 裘郁嗯了声,“那我改日再来。” 莺莺见他要走,心急掀开了食盒盖子。她虽不知裘安安为何会忽然想起给她送鸡汤喝,但她这几日被折腾的厉害,的确需要补补了。 伸手去碰汤蛊时不小心被烫到,莺莺嘶了声将手指含入口中。裘郁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他背对着莺莺微微侧身,对一旁的宫婢吩咐道:“等殿下回来告诉他,沉雪已经被关押入牢。” ……沉雪被抓了?! 莺莺一愣,桌上的鸡汤忽然就不觉得香了。 第63章 囚六十三天 “……” 事到如今, 莺莺一直不知沉雪是敌是友。晓黛把这赤风楼天字一号夸得太神了,神到莺莺没想过这人会被裘郁抓住,而且还是在她向钦容坦白之后。 “娘娘。”晓黛在寝房外守了三天, 如今总算见莺莺出来了。 钦容在时她不敢上前, 等到裘郁离开后,她匆匆提着裙子跑上亭子, 蹲下身上下碰了碰莺莺问,“娘娘这几日还好吗?” 虽知钦容温润的性子,但自家主子所做之事终是伤了男人的尊严, 晓黛不知钦容会如何对自家主子。 莺莺摇了摇头,展开双臂对晓黛安抚一笑:“你看我没事呀,三哥哥舍不得打我的。” 顶多狠咬了她几口。 眼下最棘手的还是沉雪之事,莺莺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同晓黛说了一遍,问她:“你说沉雪会不会污蔑我们。” 毕竟, 在金满堂沉雪对钦容刺出的那一剑实在让人没预料,莺莺不知这人的想法。 晓黛思考后道:“沉雪作为赤风楼的招牌, 若是他真正的目标是我们,根本就没必要接咱们这单任务,而且当初他在揽芳阁就能杀我们,所以奴婢大胆猜测, 沉雪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若是沉雪不是冲着她们来, 那就是冲着钦容而来, 只是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因为沉雪需要事先布局, 而且钦容去不去金满堂也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娘娘,若是有机会,咱们最好去见一见沉雪。”晓黛是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莺莺听晓黛分析了一通,也觉得沉雪能成为友方的可能性大,她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叹息:“我怎么觉得我最近这么惨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重生后莺莺想远离钦容结果嫁给了他,想逃婚结果掀起朝堂风波还把她自己搭了进去。这一世钦容明明还是好端端的温润贵公子,结果这几日硬是给她来了出‘温柔折磨’,对待她的态度也比往日强势不少。 莺莺此时不敢想,若是沉雪真的要污蔑她雇凶杀人,钦容会不会信她、眼下又是何种局面。 “你快走吧。” 莺莺看了眼天色催促晓黛:“三哥哥虽不生我的气了,但近日并不让我同你接触,让他看到你同我说话定要不高兴。” 尽管莺莺将金满堂的所作所为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但钦容根本就不信她有这智商,若不是她拼死护着晓黛,晓黛定要吃些苦头。 等晓黛离开后,莺莺就坐在亭子里喝鸡汤。 大概是别人家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所以莺莺觉得裘家丫鬟的厨艺比东宫的御厨还好,鸡汤香气扑鼻,汤肉香而不腻,莺莺吃着不由心情都变好了。 钦容没离开太久,当真只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莺莺正抱着汤蛊捞汤底,钦容见状挥退跟在他身侧的随从,走上亭子将她举起的汤蛊按回桌子上,“莺莺这是饿了?” 莺莺舔干净唇瓣上的汤汁,见汤蛊还剩有两口汤,手中捏着勺子迟迟不放:“是有些饿了。” 终究是没忍住,莺莺当着钦容的面把汤蛊又重新端了起来,用勺子将汤蛊内的碎渣捞的一干二净。钦容就坐到她身旁看着,等她放下汤蛊才抬手帮她擦了擦唇角,好笑道:“就这般饿?” “你养的那两只小猫都没你这么贪吃。” 莺莺将勺子放下忍不住辩解:“这个好喝,真的很好喝。” “嗯,好喝。” 钦容帮莺莺擦干净嘴,黑黝黝的眸子看着她似有若无说了句:“好喝到莺莺都想不起给三哥哥留一口尝尝。” 莺莺就是个养不熟也不知关心人的小白眼狼,钦容事事以她优先做什么事都记挂着她,而莺莺平日里连口好吃的都想不起来留给他,当真不把他放在心上。 钦容那句话说的太轻,所以莺莺只听到了他前半句话,并未听清他后半句话。钦容也并未多说,他瞥了眼桌上的汤蛊转移话题:“这汤是谁送的?” 莺莺有了那三日的教训,哪里还敢乱说话,她将先前的事省略再省略,直接提取重点回道:“是裘安安送来给我补身体的。” 钦容眉梢微挑,薄唇的笑意淡淡道:“你们二人近来关系不错。” “不是饿了吗?三哥哥先带你去用膳。”钦容说着将莺莺拉了起来。 莺莺本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结果用膳途中右扬来找了次钦容,提的就是沉雪一事。钦容好像早就知道裘郁来过了,他帮莺莺布着菜头也不抬道:“审,他不开口就想办法让他开口。” 右扬应了声是,看了眼莺莺又迟疑道:“那晓黛……” “既然孤的话她当耳旁风,那总要让她长长记性。” 莺莺停下动作,这才察觉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钦容的掌控中。 “怎么了?”对待莺莺钦容向来柔和,他帮莺莺夹了满满一碟菜推到她面前,净手时见莺莺坐在身侧一动不动,不由抬手触了触她的脸颊。 莺莺黑亮的眼眸盯着他一直看,平缓陈述:“你派人监视我。” 钦容面色不变,不辩解只是温着嗓音哄她:“嗯,莺莺先用膳。” 莺莺不动也不说话,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在钦容又一声催促后,才开口:“三哥哥,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你不要这样。” 钦容脸上的笑意淡了分,他收敛笑容平静无波望着莺莺,手肘撑在桌子道:“莺莺先用膳。” 莺莺咬住唇瓣,呼吸略微急促情绪不稳:“那你不要罚晓黛。” “晓黛也只是关心我,三哥哥若是还气莺莺之前所为,大可以把气都撒到莺莺身上,不要牵扯无辜之人。” 这句话不知怎的就戳中了钦容不见底的心思,他薄唇微弯,长臂舒展淡然优雅凝视着莺莺问:“莺莺是要为了一个丫鬟同我闹?” 莺莺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她想生气又知自己同钦容吵不起来。 的确是她有错在先,也的确是她又把钦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只是莺莺是真不喜欢这般强势试图掌控她的钦容,这让她有种自己重蹈覆辙的感觉,会让她不停回忆起前世那个任性疯狂的自己。 啪—— 莺莺装不下去了。 钦容那三日的确磨光了莺莺身上的刺,但莺莺认错退缩的同时并不代表她喜欢钦容那样做。将手中的筷箸往桌子上一拍,莺莺站起身就要走,钦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问:“你要去哪儿?” 莺莺不想再演戏了,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低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三哥哥。” “真的不喜欢。” “所以我们彼此之间还是冷静一下吧。” 这么说完,莺莺就毫不留情甩开钦容的手,她几步跑到厅外,明明听到撞击的声音却是头也不回。钦容的手被莺莺甩撞在桌子上,沉闷的声音瞬间让他的手背红起来,厅内仅剩的几个宫婢大气不敢出一下,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你说……孤做错了吗?”一点点将手指蜷缩入袖子中,钦容望着莺莺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开口。 一旁的右扬目睹了全过程,他犹豫了番回:“娘娘可能……只是不想失了自由。” “自、由?”钦容薄唇缓慢念出这两个字,他微微偏头,如玉的面容覆了层寒霜,声线略冷道:“孤给她的自由难道还少吗?” 向来是莺莺要什么他给她什么,先前他更是纵容她到默许她招惹其他男人,钦容自认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线都为莺莺一次次擦除重画,而莺莺回报他的是什么?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要嫁给他,结果睡醒一觉说翻脸就翻脸,她不爱他了,就想尽办法抛弃他摆脱他。曾经莺莺最自以为傲的就是顾氏嫡女的身份,如今她竟为了逃离他不惜诈死? “孤给她自由,只会让她生出翅膀。”钦容淡淡这么说了一句。 纸鸢有了线的牵引才能迎风起飞,放线太短它会飞不起来,线放的太长、太高,说不定就会断掉收不回来。钦容就是那个放纸鸢的人,若不是他运筹帷幄自信把纸鸢的线一放再放,也不会到如今险些收不回来的地步。 如今他察觉到危险,想收回自己的纸鸢难道有错吗? 长袖微撩,钦容低眸覆盖住自己红起大片的手背。 “……” 莺莺同钦容吵架了,这还是她自重生后第一次。 说是吵架,其实单方面憋屈的只有莺莺,她把钦容想的太强大了,以为像他那样的男人自己根本就伤不到他。 跑回寝房,莺莺想要插门时动作一缓,她想起自己前世同钦容吵架时,也干过插门这种事,当时钦容很有耐心从外面同她耗了一个白天,他给莺莺留足了时间,直到深夜他回房时发现门仍旧推不开,才派人将门大力踹开。 那次当真把莺莺吓了好大一跳。 再怎么说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莺莺觉得插门这种事太幼稚了,也就作罢没再多管。 当天夜里,钦容派人传话说是有事留宿在宫外,让她早些休息。那男人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莺莺不知道,总之当她去看晓黛时,发现晓黛被打了二十大板,趴伏在榻上近几日不便于行。 晓黛生怕自家主子再同太子闹,就转移话题嘱咐她:“奴婢听说沉雪被抓后不曾开口说一句话,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赤风楼的杀手从不会出卖自己的雇主,想来沉雪并不想与我们为敌。” 若是想活命,沉雪大可以胡乱说个借口,但他不仅连真相都不曾道出,就连污蔑之言也未说一句,他这般做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他在等莺莺的表态。 若是莺莺不管他,他见不到希望很可能就说些对莺莺有害之话,若是莺莺有打算救他,那他怎么说就全凭莺莺让他怎么说了。 “我看来我必须尽快见他一面。”同钦容闹归闹,但莺莺还没想让两人的情况继续恶化,她白天那样做也无非是想让钦容撤了对她的监视。 白日听右扬说,沉雪已经被钦容转到东宫的小石牢中,派人严加看管。 莺莺趁着钦容不在,从晓黛那出来就去了石牢,结果看守在那的侍卫不准莺莺进去,莺莺想要硬闯,左竹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冒出来,站在莺莺背后恭敬道:“娘娘,殿下临走前交代,让您不可胡闹,早些休息。” 莺莺这才知道,原来监视她的人是左竹。 “那行,我现在就回去。”莺莺不傻,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左竹,也就没再折腾。 听话回了寝宫,莺莺回房就换了身夜行衣,她初入东宫左竹只会守在寝宫之外,却不知莺莺实则在前世就摸清东宫的各个暗路死角,她若想偷溜出东宫,其实很简单。 轻手轻脚顺着一条小路去了石室,有系统帮她查看四周,莺莺确认四下无人才悄悄溜进石牢。 石牢不大,前世莺莺从未来过这里,因为不熟悉,她为了找到沉雪废了好一番心思,最终在石牢某间石室的木架上发现一名绑着的男人。 第64章 囚六十四天 石牢阴寒, 莺莺为了出行方便, 身上的夜行衣单薄, 很快感受到寒意。 这石牢应该是钦容私设, 莺莺找了几间房就只发现这一间有人, 记忆中的沉雪还戴着张面具, 她没见到沉雪的真正的相貌,只能试探唤了声:“沉雪?” 被绑着的男人身上遍布抽痕,他头发披散低垂着头,听到莺莺的声音慢吞吞抬起了头。 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男人最出众的是一双上挑双眸, 他脸颊上沾着血污模样狼狈,看到莺莺后眯了眯眼睛,嗓音哑哑道:“真是让本尊好等。” 莺莺上前走了几步,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男人问:“你就是沉雪?” “是我。” 沉雪吃力动了动,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你们北域国的太子真是好手段, 行走江湖多年, 这还是本尊第一次让人整的这么狼狈。” “本尊也懒得同你废话,只问你一句话, 要不要救我出去?” 莺莺看了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惊讶于男人的直接,索性反问:“我为何要救你出去?” “为何?” 沉雪嗤了声:“你和钦容真不愧是夫妻,当真都没有心肝对不对?” “本尊虽然是收钱办事, 但接了你的任务就会对你负责, 结果你却阴了本尊一把让我杀当朝太子?本尊被人追捕数日如今被害成这副模样, 还不都拜你所赐。” 这走向莺莺懵了:“什么叫我阴你让你杀太子?明明是咱们说好的你佯装刺向我,结果你却真要杀了我!” 沉雪嘲弄看着她:“那请问我的剑刺到你了吗?” “若是没有钦容太子挡在你面前,你觉得本尊的剑能刺的到你吗?” 答案是不能。 若是没有钦容的忽然出现,那柄剑只会贴在莺莺的衣衫之上,沉雪作为赤风楼的天字杀手与剑想伴,他是算好了力度和距离才会朝莺莺冲去,若是没有钦容,莺莺并不会被伤。 “所以……这一切只是个误会?你没想杀我,也不是故意刺伤钦容的?”这个结果着实令莺莺意想不到。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沉雪已经被钦容抓住关在了这里。 为了撬开他这张嘴,沉雪不知道自己被人抽了多少鞭子,他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浑身疼的厉害,努力调整着呼吸,他克制着情绪道:“这究竟是不是误会,如今本尊说了算。” “给你两条路,要么救本尊出去,本尊告知他们金满堂一事的实情,要么你就看着本尊死,但死前本尊一定会拉着你陪我一起死。” 其实真相对于钦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但不重要并不代表不需要知道,只有钦容了解到实情,才会思考自己用何种方式对待莺莺。 沉雪被抓后迟迟不开口,等的就是一个逃命的机会,若莺莺不肯救他,他就告知钦容是莺莺故意谋害他,为的就是他死后毁掉婚约。虽然双方都没什么证据,但有莺莺雇他杀人这一点,就足够沉雪占上乘。 “或许,钦容太子喜爱你到明知你要杀他也舍不得动你,但像他那种人,保不准要对你做些什么。” 莺莺又如何不知,虽然她已经改邪归正,但沉雪的‘污蔑之言’的确更符合她的脾性。一旦钦容相信,那个男人完全有可能折断她的双手将她关起来,毕竟钦容最无法忍受背叛,那个人尤其是她。 “为什么非要我救你,既然这一切只是误会,你直接同我三哥哥说实话求他放了你不可以吗?” “求?” “你让本尊求他?”沉雪噗嗤笑了出来:“太子妃娘娘,你当真是钦容太子的枕边人?无论我说不说实话,你觉得那人会让我活着出去吗?” 莺莺思索片刻道:“可你这般威胁我,就不怕我恼羞成怒先杀了你吗?” “那你来杀。”沉雪扬起脖子无所畏惧,“死在你手里也好过死在他手里,不过我这个时候死,钦容必会起疑心。” 沉雪继续加着筹码:“不妨同你再说个秘密,其实赤风楼背后的主子就是我,里面的杀手都要听从我的号令,若我死了,赤风楼那群忠心耿耿的杀手会倾巢而出,定会为我报仇。” 莺莺没怎么听沉雪后面的话,晓黛不跟在她的身边,她需要多花些时间才找出沉雪话中的漏洞。 逐句又将沉雪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莺莺忽然抬眸质问:“你这人有问题,无论我救不救你,我在三哥哥那都讨不到好。” 救了,钦容不仅会怀疑她,甚至被抓包后莺莺会更惨。不救,沉雪就会污蔑她陷害她,到时候钦容信了仍旧难办。 沉雪当真被莺莺堵住了话,他皱了皱眉眸中出现刹那的冷意,接着闭上眸淡声道:“本尊不需要你亲自救,你只需帮本尊帮一个小忙,到时缠住你的太子殿下,本尊能不能自救成功都与你无关。” “你要我帮什么忙?” 沉雪回:“把我被钦容关在东宫石牢的事写在纸条上,选午时三刻去风雅水榭西南第一棵树下,把纸条塞入树身圆孔就可。” 这法子听起来的确很简单,莺莺只需散个步的功夫就能完成。 再怎么说,这沉雪都是被她连累关押在此,莺莺已经对着佛祖发誓要重新做人,绝不会再做这种害人罔顾性命之事。 “好。”莺莺答应了。 她在离开时道:“既然你被我连累至此,那我不会不管你,若是此计不成……你放心,我定想法子说服三哥哥放过你。” 能悄无声息放走沉雪再好不过,但莺莺还没傻到同钦容作对,若是沉雪自己没本事逃走,她就只能拼尽全力去求钦容放过他了。 “那本尊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沉雪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欢喜,他只是提醒:“等你将信息传递出去,本尊定会同你家殿下说实话。” 眼下他们二人靠的就是彼此的信任程度了,谁也不能保证双方会不会过河拆桥、互相欺骗。 莺莺想起自己身上还藏了药,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她倒出来两颗塞入沉雪嘴巴里,胡乱帮他理了下黏腻的头发。 “那……合作愉快?” 沉雪望着莺莺清澈的眼睛,半响后吐字:“合作愉快。” “……” 钦容当真一夜未回,莺莺去了躺石牢回房已经很晚了,清晨时她困倦到连早膳都没用,赖在榻上不肯起来。 这东宫中除了钦容,也就只有晓黛能管一管莺莺,如今二人一个不在一个负伤,这东宫全是莺莺说了算,她说她不想用早膳想要继续睡觉,就没人敢上前来喊她。 睡得迷迷糊糊,莺莺忽然感觉脸颊上痒痒的。她偏了偏头没有躲开,强撑着睁开眼睛时看到榻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将手贴在她的额上停顿片刻,垂眸望着她的目光清柔平静。 “三哥哥?”莺莺睡意朦胧喊了人。 钦容淡淡嗯了声,他手掌上的温度贴着皮肤传递,另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腕,“听宫婢说你未用早膳,可是哪里不舒服?” 莺莺支吾听着钦容低悦的嗓音,眼皮打架困得睁不开眼,“没……就是困。” 钦容凝视着莺莺的睡颜,确认莺莺脉象无碍,他才撤手离开,将莺莺的胳膊塞入锦被中。 “既然无事,那就继续睡罢。”钦容轻缓用手拍了拍莺莺,露出的白皙手背已经青红。莺莺太困了,被钦容轻轻一哄就重新睡去,钦容等了片刻才起身离开,他问守在暗处的左竹:“昨晚娘娘都做了什么?” 左竹回:“娘娘先去看了晓黛,之后想入石牢被挡了回来,接着就回房休息了。” 钦容理了理袖子,追问:“当夜再未出来过?” “是。”左竹信誓旦旦,“属下同暗卫守在各个出口,并未见娘娘出来过。” 钦容思索片刻,出了寝宫。 . 莺莺还没忘去风雅水榭,起来吃了些东西,她就借口去看顾皇后出了东宫。 晓黛身上的伤还未好,跟随莺莺出来的是新调来的女官翠儿。东宫皆知秋露得罪太子妃被逐去浣衣局的事,所以这位女官对她很是小心,“……娘娘一会儿不去看看殿下吗?” 翠儿轻语告知:“殿下今早就回宫了,这会儿正在书房。” 主子们吵架她们这群做奴婢的都跟着着急,翠儿也是为了莺莺好。她的话提醒了莺莺,“那殿下今早去寝宫了吗?” “去了。”翠儿如实告知,“殿下近日忙,是得知娘娘没用早膳特意赶回来的。” 那看来清晨她不是做梦,钦容真的回来看过她。 “等回来吧。”一想到他莺莺心里不是滋味,为了救沉雪出来,她总要主动去找钦容的。 莺莺没从顾皇后那里久留,她算计着时辰去了风雅水榭,左看看右摸摸,很快就找到沉雪说的那棵树,将纸条顺着小圆孔塞了进去。 纸条是莺莺昨夜回来写的,按照沉雪的吩咐,她还在纸条的右下侧画了两个奇怪的符号,系统看到当时还咦了一声,说这两个符号用的巧妙,放在它所在的时空代表的是男人与女人。 什么男人与女人,这和沉雪找人救他有什么关系。 莺莺想着这些打了个哈欠,她昨晚睡不着就听系统说了半宿另一个时空的趣事。 放好纸条,莺莺并未马上离开,她的看出来,沉雪让她这样做明显是宫中有他的内应,只是他一个江湖杀手,怎么会和皇宫中人有联系呢? 莺莺觉得自己还是该谨慎一些,所以她找了处能看到风雅水榭的隐蔽位置,想要看看这纸条会被谁拿走。 等了片刻,这大中午来风雅水榭闲逛的人不多,莺莺并未等到有人过来,反而自己在这待下去的时间太长会让暗中监视她的人起疑心,莺莺没了办法只能起身,“走吧,再陪我去别处逛逛。” 莺莺还是不喜被人监视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囚在宫中的鸟儿,虽看着在宫中出入自由,实则除了东宫,她能去的地方都太少了。 “顺荷公主住在何处?”莺莺想起哥哥先前交代的话,说是让她没事多去陪陪这位孤独的公主,如今倒不如说是让顺荷多陪陪她,现在是她太孤独了。 在去荷昌宫的路上,莺莺与多日不见的华乐公主相遇。 自燕宁回南音后,燕姬华的身体病弱很少出寝宫,莺莺险些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华妃娘娘。 曾经张扬明艳的南音公主,再见面裹了一身青碧披衣,她戴着兜帽脸上还覆了厚厚的面纱,整个人瘦削柔弱,完全失了以往的气场。 “华妃娘娘。”见了面,莺莺总不能装看不见她。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这还是那日她将她推倒后,二人第一次碰面。 大概是还病着,燕姬华没心思整治莺莺,她停下脚步轻应了声,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微弯,似乎还对莺莺笑了。 莺莺不在自在,没同燕姬华多说就离开了,路上翠儿告知莺莺:“这华妃娘娘也是命苦,刚封妃就生了大病,如今出门都见不得风,今日大概是憋坏了,才出来走走。” 莺莺无意多了解燕姬华的事,想着一会儿见了顺荷公主该说些什么。 荷昌宫很少有人拜访,宫里人少又冷清,殿内的花花草草都是顺荷亲自打理。当莺莺过来时,顺荷公主正在练剑,她穿着轻便的素衣袖子被挽起,额上出了不少汗。 当宫婢前来通报时,顺荷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把剑收回,她大喘着气问:“……你说谁过来了?” “是太子妃娘娘。” 宫婢询问:“是否先派人拦一拦,奴婢尽快帮公主梳洗?” 顺荷紧抿着唇不语,拿帕子擦干额上的汗,她顿了片刻才回:“皇兄大概是同她提过我的事,她知我会武。” “那奴婢直接领太子妃过来?” 顺荷理了理自己的碎发,她大概是想梳洗一番见人的,但最后还是直接道:“难得她会过来,还是直接领她过来吧。” 三皇兄那位骄纵的小姑娘脾气差大概不喜等人,顺荷怕她觉得自己怠慢了她。 莺莺不知顺荷心里所想,不然是真觉得冤枉。 她是无处可去找不到能陪她说话的人,才会想到来找顺荷的。虽说二人之间有钦容这层关系在,但其实莺莺和顺荷并不熟悉,说是彼此知晓姓名的陌生人也不足为过。 顺荷话少不善交谈,莺莺本以为二人初接触定会尴尬冷场,就连顺荷也是这般想法,不曾想开场竟异常顺畅。 莺莺从不知道顺荷也喜欢摆弄花草,刚进荷昌宫,莺莺一见到那些长势茂盛的花草就来了兴致,之后她又见顺荷在练剑,就坐在一旁乖乖看着,对于顺荷习的剑法也很是好奇。 “公主真厉害,莺莺可以和公主比试一番吗?”看了一会儿,莺莺也有些手痒了。 她重生后再也不同别人打架,如今都有些生疏了,挑了把剑想同顺荷比试,顺荷有些犹豫道:“皇嫂……” 莺莺听顺荷这声皇嫂喊得别扭,直接道:“公主还比我大一岁呢,直接唤我莺莺吧。” 顺荷改了称呼:“刀剑无眼,莺莺若伤了,三皇兄定要怪我。” 莺莺不满嘟囔道:“公主这是瞧不起谁呢。” “我好歹也随着哥哥习了多年的武,咱们这还没比试呢公主怎知莺莺会受伤,哥哥听了这话也定要笑。” 莺莺做人没什么拘束,她同人接触更是随心所欲喜怒于形,之所以面对裘安安和顺荷公主尴尬不自然,全是出自对于前世的愧疚不安。 如今同顺荷熟悉了些,莺莺说话也跟着大胆起来。顺荷听后脸颊微红,她还是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姑娘,张了张嘴巴小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顺荷剑厉手快,多年来她只有通过练武消磨时间,武功真不是高出莺莺一星半点。 也知莺莺是在同她玩笑,她浅浅笑了笑,见莺莺真想同她比试也就应了,只是不等莺莺出几招,她就一剑横过来架在莺莺脖子上,莺莺愣了下眼中满满都是惊讶,不服气道:“我还没进入状态呢,咱们再来!” “我刚才手滑了,公主咱们重新开始。” “我找到感觉了,我要开始认真了。” 打几次输几次,这顺荷公主是真不会同人接触,与莺莺比试都不知让一让莺莺,这要换做前世,莺莺定要撂下剑恨上顺荷了。 也不知被顺荷秒杀了多少次,莺莺后来全神贯注也当真能接下顺荷几招,顺荷经过宫婢的提点也知自己该放放水,为了表达自己开始的‘虐.杀’行为,她还主动开口指点了莺莺几招。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翠儿忍不住出声提醒。 莺莺同顺荷比试上瘾险些忘了大事,在又被顺荷打退后莺莺主动投降认输,本以为会恼羞成怒的小姑娘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公主真的好厉害。” “莺莺以后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顺荷公主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她轻声点了点头,也是头一次发现时间竟可以过得如此之快。在送莺莺离开时,莺莺左右看了看小声同顺荷说悄悄话:“莺莺求公主一件事,今日的比试千万不要告诉我哥哥哦。” 顾凌霄若是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妹妹同人比试时被人数次秒杀,定要气的让她勤加练武。 顺荷也知顾凌霄的性子,想到那人她唇边笑容扩大,温柔道了声好。莺莺心满意足,随翠儿回了东宫。 “……” 若一切进行顺利,沉雪的人今晚就会来东宫救他。 莺莺今晚要做的,就是跟在钦容身边洗脱自己的嫌疑,只要她能缠住钦容,也算是帮沉雪创造了机会。 回东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莺莺也没想过自己竟能在外面待一个白天。 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莺莺饿的不行,翠儿见状犹豫着道:“娘娘是否先去看看殿下?奴婢听右扬说,殿下在书房一日未出。” “那他都不曾用膳?”莺莺有些惊讶,她并不觉得钦容会在意昨日的事。 纠结了片刻,莺莺还是先去了书房,她来时不用通传右扬直接让她进了。房内还未点灯,光线昏暗过分安静,看这样子钦容并未在处理公事。 “三哥哥?”莺莺关上房门往里走,很快在窗边的软塌上寻到他。 窗门未关严,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不时吹起桌上的书卷,连带着钦容垂落在榻下的衣摆也在微微晃动。 莺莺轻手轻脚靠近,看到钦容闭阖着双眸侧躺在榻上。书房中风凉,而钦容身上的雪青锦袍宽松看着单薄,风卷起他绣着银纹的袖边,莺莺模糊看到他手背上似乎有一块青紫,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很是显眼。 莺莺不知钦容如何受的伤,蹲下身想要查看他的手背。 这房中实在太暗了,莺莺看不真切想要点灯,只是怕点灯会惊扰钦容,她抬眸朝钦容看去,本就是随意抬头,不曾想竟发现钦容醒了。 他双眸睁着不知醒了多久,长睫下阴影笼罩,侧脸也被包裹在暗色下。 莺莺吓了一跳,她收回手背在身后,站起身结结巴巴喊了声:“三、三哥哥。” 黑暗中莺莺实在看不清钦容的面容,更不知他有没有看着自己。 夜风下书桌上的书卷还在唰唰作响,莺莺等了片刻才听到钦容一声回应,他手臂撑着软塌坐起身,三千墨发从身前滑落至身后,“三哥哥还当,莺莺不会过来。” 微哑的嗓音依旧柔和,钦容将自己青紫的手又拢入袖中。 他似乎很淡笑了声,垂下眸子也不看莺莺,“今日在外面玩的高兴吗?” 第65章 囚六十五天 实话实说, 莺莺在外面玩的还挺高兴的。 只是她很敏锐察觉到钦容情绪中那么一丁点的不对, 所以她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已经入夜, 月亮爬上枝头, 微弱的月光照不亮室内, 莺莺已经彻底看不清钦容的身影。在朦胧的暗色下, 她感觉钦容从榻上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而站,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不动不语挺.直而立,压迫感浓郁。 钦容向来是温柔的,他很少会显露出这种强势气质, 哪怕是前世称帝,他在莺莺面前也克制温润。 莺莺感觉钦容在看着自己,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不散。这种怪异的气氛让她不安,莺莺看不清钦容的面容只能试探着喊人:“……三哥哥?” 软软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气场,莺莺是属于那种遇弱则强遇强变弱的类型,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黑暗中, 钦容看到莺莺的手指紧紧搅在衣裙上,索性又往前贴近了一步。莺莺下意识后仰身体, 她垂下眼睫以为钦容要碰她,然而等了片刻她只等到了满室光亮,钦容擦着她的肩膀而过,点燃了一旁的烛火架。 随着屋内亮起, 眼前也变得清晰起来。 莺莺见钦容点了灯就去了书桌, 她一个人呆愣愣站在原处, 有些无措望着钦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钦容对她冷淡了…… 刚这样想着,钦容就侧头朝她看了过来,光亮下他的表情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薄唇微扬笑意浅浅,他招手唤莺莺过去,抬手抚过她的头发问:“头发都乱了,莺莺这是跑哪儿去玩了?” 钦容不说话莺莺觉得不安,他一旦开口莺莺心里就顺畅了。刚刚被冷淡对待的那丝丝委屈散的干净,莺莺抱住钦容的手臂道:“我去了顺荷公主那里。” “荷昌宫里养了好多漂亮的花,那些都是顺荷公主自己种的,它们开的都可好看了。” “还有啊。”莺莺身子往钦容怀中一歪,很是羡慕道:“公主武功也好厉害,今天莺莺同她比试都接不住她几招,她出剑好快好稳,三哥哥你说她同我哥哥谁更厉害呀?” 钦容静静听完道:“或许你可以让他们比试看看。” 莺莺很是赞同,出于对自家哥哥的信任,她还是觉得哥哥更厉害些。不过顺荷公主出剑真的很快,招招凌厉花式还漂亮,莺莺想,若是她也有这么好的功夫,说不定前世的钦容根本就困不住她。 “莺莺。” 正胡乱想着,钦容用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他漫不经心问着:“你怎知顺荷会武?” 莺莺没反应过来,当即就回了一句:“不是三哥哥你告诉我的吗?” 说完她突兀停住,嘴巴微微张着睁大眼睛。钦容看着她道:“是么?三哥哥怎不记得告诉过你。” 钦容还真没向她透漏过顺荷会武的事,这些事都是前世的钦容告诉她的。 滴滴滴滴—— 系统忽然发出急促的机械音:【内部程序错乱紧急修复中,宿主保重,我要消失一段时间。】 【五秒钟后关机,五、四、三、二、一,滴——】 外面钦容的事还没解决,内里系统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伴随着最后一声滴,莺莺耳边安静到只剩钦容的呼吸声,她小身板微微瑟缩不知该怎么应对,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三哥哥说过的呀。” “莺莺就是听你说才知顺荷公主会武的,若、若是你没说过,莺莺又如何会知道。” “是啊,我若没说,莺莺又是如何知道的。”声调拖长,钦容的眸色幽幽泛暗,低眸看向倚靠在怀中的人。 莺莺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身体僵硬倚靠着钦容一动也不敢动,长翘的睫毛垂下不停乱颤,已经乱了分寸。就在莺莺以为自己没救了的时候,钦容默了瞬忽然笑道:“那看来真的是三哥哥记错了。” 莺莺呆住,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钦容,只见钦容唇边噙着一分笑意,他搂着莺莺嘱咐道:“顺荷会武还是个秘密,莺莺切记不可告知他人。” 这话他说的风轻云淡,脸上也没太大情绪起伏,好似完全不在意莺莺之前的漏洞。 没想到局面是扭转的如此之快,既然钦容给了她退路,那莺莺也就顺着杆子落到地面不再解释。她用力点着头承诺:“三哥哥放心吧,莺莺定不会告诉别人!” 说多错多,莺莺不想在同钦容讨论这个话题,她这会儿是真饿的不行了,就问钦容:“翠儿说你一日未用膳,莺莺陪三哥哥吃些东西好不好?” 钦容放开莺莺走到书桌后,将桌边散着的书整理好放到书架上,“莺莺去用膳吧,三哥哥还有事要处理。”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呀。” 莺莺必须找个合理的理由缠着钦容,她咬唇想了想,又凑到钦容面前提议:“那莺莺让翠儿把饭菜送到书房来好不好?” “三哥哥你忙你的,莺莺在这里吃绝不会打扰你,还能给三哥哥喂上几口饭。” 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了。 莺莺还是觉得钦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莺莺还是问出口:“……三哥哥是生莺莺的气了吗?” 昨晚她说不喜欢他只是气话,莺莺只是不喜欢钦容找人监视她。 前世,莺莺还对钦容说过更过分的话,也没见钦容动气当真。钦容闻言薄唇微微勾了勾,他柔和道:“三哥哥没生气。” “莺莺若是想在这里用膳,就让翠儿送过来罢。” 既然她想在这缠着他,那他就由着她来。 “……” 钦容说他不饿,就当真只是让莺莺自己用膳,坐在书桌后处理折子时一次都不曾抬头。 后来莺莺大着胆子往钦容唇边塞了几口吃的,钦容倒是也吃了,但看着没多少食欲,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折子上。莺莺好奇看了一眼,只看到折子上‘西北’二字。 很快,右扬敲门进来,说是石室里沉雪招供了。当着莺莺的面,钦容直接展开右扬递上来的折子,莺莺将折子上的内容看到一清二楚,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沉雪说话算话,果然把金满堂的实情说了出来。 “也是趣事,竟都是场误会。”看完,钦容将折子阖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右扬问道:“那沉雪该如何处理?大理寺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虽然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但这件事闹得动静太大,牵扯了张氏和庆王爷的金满堂,刑部和大理寺必须要给武成帝一个交代。 钦容不答反而看向一旁的莺莺:“莺莺觉得该怎么办?” 毕竟她才是幕后主使。 虽说就算钦容不保莺莺,有凤命这一护命符在,武成帝也不会杀了她,但这事捅出来总归会让她受影响,甚至还会牵扯到顾家。莺莺只知闯祸从不会收拾烂摊子,她认真想了想没得出答案,只能摇了摇头。 “那就把沉雪交给大理寺顶罪吧。”既然不能说出实情又必须给武成帝一个交代,那就只能把沉雪拉出去顶罪,为了保住莺莺,他还必须要死。 “别……”莺莺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什么,而右扬应下已经出去办了。 裘郁明天才会过来接人,趁着还有一晚的时间,钦容今晚准备去见一见沉雪。 一听钦容要去石牢,莺莺打起精神,一方面她怕钦容的出现打乱沉雪的计划,更怕他去见沉雪时遇到来救沉雪的人,发生什么意外。 “三哥哥。”莺莺不敢让钦容过去冒险,所以她只能缠着钦容。 佯装成困倦的模样,她挤入钦容怀中搂住他的脖子道:“三哥哥陪莺莺回寝宫睡觉好不好?莺莺困了。” “好。” 莺莺本以为自己还要磨一会儿钦容,没想到钦容毫不犹豫就抱着她回了寝房。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发生,莺莺缠抱着钦容不让他离开,二人亲昵搂抱在一起开始亲吻,紧接着就是帐幔落下。 等到那事结束,莺莺抱着钦容的腰身困得不行,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因为睡姿不舒服很快醒来。手臂从钦容腰上抽回,她动了动身体想换个舒服的睡姿,钦容见状将手臂垫在她的脑袋下,帮她拉了拉锦被。 莺莺嘤.咛着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钦容眸中一派清明不像是睡过的样子,她瞌睡虫散了些,带着睡意问道:“三哥哥还不睡吗?” 钦容用指腹擦过莺莺微肿的唇瓣,语气轻漫:“一会儿就睡。” 莺莺嗯了声困得不行,她同顺荷比试消耗了太多体力,晚上同钦容那个时钦容又要的比往日狠,这会儿是真有些吃不消了。困倦下她脑子糊成了浆糊,完全没察觉到钦容的种种异常,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又将她惊醒—— “殿下,石牢那边出了乱子,沉雪不见了。” 沉雪被人救走了?! 莺莺瞬间清醒,发现自己腰间横着一只手臂。 钦容还未睡,他侧抱着莺莺呼吸打在她的面容上,食指轻轻撩绕着她的发尾。门外右扬还等着自家主子的命令:“是否立刻派人去追?” 钦容下巴蹭过莺莺的发顶很轻一笑:“追?若是动静大些,此事传到父皇耳中孤就麻烦了。” “派两个人暗地里出去罢。”钦容语调淡漠,手指插入莺莺的发中上移,微凉的指腹直接贴在莺莺的头皮上。 稍微使力,莺莺就被迫扬起了脖子,脸颊与脸颊相蹭,莺莺看到钦容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他倾身咬了口莺莺的唇瓣,与她唇贴着唇对右扬道:“抓住后直接杀了。” “既然他想跑,就要做好没命的准备。” “……莺莺说对不对?” 莺莺唇瓣发疼,呼吸被压抑着也不敢说话。已经彻底没了睡意,她有些怯弱喊着:“三哥哥……” 她觉得钦容是知道了什么,但钦容没给她能说话的机会。 又是一场缠绵,这次钦容要的比刚才还要狠,略微的强势与戾意融合,莺莺感受着更像是一场惩罚。 莺莺先前的入睡就相当于补精神休息了,因为之后钦容没给她休息的机会。等到莺莺哭的眼泪浸湿碎发,呼吸不顺软趴趴没了半分力气后,钦容将她温柔抱起。 略凉的吻落在她的眉心,莺莺睫毛湿漉闭上眼睛,几乎是马上陷入沉睡。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自己被钦容抱起放入水中,耳边有轻微的痒意,钦容贴着她耳畔低语:“莺莺真的太不乖了。” “三哥哥对你很失望。”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莺莺吃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恍惚好像看到什么金灿灿的东西。脚腕有瞬间的冰凉,莺莺彻底昏睡过去时,听到钦容幽幽道:“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如今也是时候送给你了。” 钦容的温柔管不住莺莺了,既然他管不住她,就只能送她一个能管住她的礼物。 不过,她大概不会喜欢。 第66章 囚六十六天 “……” 莺莺自认在沉雪的事情做的隐蔽, 但她低估了钦容对她的了解程度, 从她清晨赖床不起后, 钦容就对她起了疑心。 一夜沉眠,莺莺醒来时已到中午。 寝宫的帐幔层层低垂,外面的阳光被尽数拦回。莺莺初初醒来都不知时辰, 她撑着手臂从榻上坐起身体,浑身酸涩绵麻,忍不住嘶了口凉气。 钦容真是越来越凶残了。 咔嚓咔嚓—— 只是微微的收腿,莺莺就察觉到脚腕上的不对劲儿, 有什么冰凉的硬物贴在她的皮肤上,还会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响动。莺莺有那么瞬间的大脑放空, 接着她迟疑掀开锦被, 发现自己两条白皙的脚腕上圈着金色脚铐, 链条的中央还刻了一个‘容’字。 ……这是什么? 钦容这是什么意思?! 莺莺看着这条金灿灿的脚铐, 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金殿。 前世钦容也给她打造过这样一条脚铐锁链, 不过模样远比这精致漂亮, 内里还有一圈细软绒毛。莺莺不记得自己戴了那锁链多久,但她很清楚自己被锁在金殿时,钦容已经称帝。 如今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钦容怎会这么早就把她锁了起来?难道就因为她想要逃婚, 又偷偷放沉雪离开? 莺莺很不喜欢被锁着的感觉,前世她戴着锁链每走一步路裙摆下就会响个不停, 后来她索性就窝着或让钦容抱行, 很少在自己走路。 那时她不懂什么叫羞耻心, 只知自己每当看到那锁链就会憋闷不舒服。如今重被戴上这脚铐,她才知自己那时的心情,翅膀上的羽毛被钦容根根拔下,钦容分明就没把她当人对待,他这是把她当成宠物来养了。 哗啦啦—— 本没什么力气的莺莺被激起一身火气,开始大力拉扯那粗重的脚铐。莺莺还发现榻角多了一条锁链粗勾,勾下坠着一条长长的链子,钦容分明是想限制她的自由,把她困在这寝宫之中。 “娘娘,您醒了吗?”翠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莺莺还在拉扯着脚链,清脆的碰撞声咔嚓在耳边响个不停,吵得莺莺头疼。 一直没听到莺莺的回复,然而屋内的声响就没止过,翠儿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想起太子临走的交代,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娘娘……”饶是见惯宫内密事,翠儿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看到太子妃如同犯人般被上了脚铐,而且还是被太子亲自锁了起来。 传闻不是太子妃跋扈野蛮,仗着家世和陛下的宠爱百般欺负温雅太子吗?怎么会…… 翠儿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傻傻看着莺莺坐在榻上扯脚铐。 这脚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冷硬光滑,无论莺莺用多大的力气都扯不断。莺莺气死了,如今被翠儿这么看着,她更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按在地上狠踩了好几脚。 “出去!”莺莺气的眼睛都红了,从榻上坐起来扫落榻桌,桌上的东西纷纷掉在地。 昨夜她昏睡之后,还是钦容帮她换了寝衣。宽大的寝衣松散轻.薄,莺莺跌跌撞撞往外走了几步裙摆开到大腿,露出光.裸的皮肤。 外厅的阳光充足,翠儿拿着披衣慌慌张张追了出来,面皮不知为何红的厉害。莺莺低头看到自己大腿上的各种痕迹,脖子扭动间也泛着丝丝疼痛,她不由就记起钦容昨晚还咬过她的脖子。 又有几名宫婢端着梳洗用的东西进来,慌慌张张低下头。 莺莺抬手想去捂脖子,结果袖子一下子撸到手肘后,衣领也顺势滑到肩膀。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莺莺缺氧有些头晕,还好翠儿及时扶住了她。 翠儿是提前叫宫婢过来梳洗伺候的,她先前也没想到太子妃竟会被太子‘宠幸’成这副模样。晓黛不在这里,她还没摸透莺莺的性子不知分寸,等钦容得知情况赶过来时,寝宫内碎片满地一片狼藉,莺莺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把剑,正一下下砍着脚腕上的锁链。 轻薄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晃荡,钦容看到莺莺白皙脖子上的点点红痕,裙摆遮不住她的双腿,露出来的右腿笔直细长,白嫩嫩的皮肤上留有他昨晚疼爱过的痕迹。 “太子殿下。”见到钦容回来,翠儿等一众宫婢松了气,赶紧跪下行礼。 莺莺一通折腾大喘着气,唇瓣被咬的发红,听到钦容回来了,她抓紧手中的剑扭头朝门边望去。湿漉漉的眼睛不知是气的还是又哭过了,黑黝黝的瞳眸晶亮,那透出的微弱怯意散着水雾,如同小鹿。 “发生了何事?”钦容几步走近,见莺莺披头散发,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 倾身正想将人抱起,结果莺莺跄踉着往后一退不肯让他抱。握在手中的剑直接朝钦容横去,莺莺嗓音微哑带着哭腔,“把我脚上的东西摘下来。” “钦容你凭什么锁着我,你快把那东西给我摘下来!” 钦容对莺莺没有防备,所以莺莺轻轻松松就把剑架到了钦容的脖子上。她这一举动可吓坏了屋内的宫婢,所有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钦容面色不变,只淡声吩咐屋内的人:“都出去。” 随着所有人的离开,屋内就只剩下莺莺和钦容。 莺莺其实是没多少力气的,昨晚的活动量太大,她睡了半日醒来还没吃东西,折腾了这一阵早就开始发晕。握在手中的剑开始发颤,很快就偏离的钦容的脖子。莺莺的手臂已经酸涩难忍,但瞪着钦容硬是又将剑逼向他的脖子。 钦容不顾莺莺的威胁低眸扫了眼脖子上的剑,低笑很轻溢出,他看向面前的人问:“莺莺这是要做什么?” “想杀了三哥哥吗?” 若真能杀了他,还真一了百了。 莺莺有些撑不住了,握着剑的手腕微微发颤。她抽了抽鼻子道:“你凭什么把我锁起来,咱们当初说好的,成婚后你会对我好。” “三哥哥现在对你不够好吗?”钦容嗓音放得很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子。 莺莺红着眼睛质问:“对我好会把我锁起来吗?” “你快把我放开,不然我真的杀了你。” “好啊。”钦容完全不怕她的威胁,长睫微抬,他薄唇勾着笑道:“三哥哥不准备放过你了,莺莺杀了我罢。” “你!”莺莺若真下得去手,哪还会等到现在让他这般欺负她。 想她前世也是风风光光的尚书府小姐,有皇后姑母竹马太子,就连陛下也对她宠爱有加。莺莺前世坏事做尽从未受过别人的气,唯有在钦容身上栽了跟头。重生后她当自己活该罪有应得,没想到重来一世,她当个好人仍落了这么个下场。 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杀了钦容算了。 这么生气的想着,莺莺把心横了又横剑握的越来越紧,当真就使了些力道。不过她也就剩那么点力气了,等到剑身贴到钦容脖间的皮肤,她的手腕就抖动剧烈,再也下不得半分狠力。 钦容感受到微微的刺痛感,却只是静静凝视着莺莺不语。 直到低弱的呜咽声溢出,钦容才抬手去拨开脖子上的剑,伴随着长剑落地的声音,钦容上前一步把莺莺搂入怀中,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问:“哭什么?” 莺莺伸手去推钦容,控制不住情绪湿了眼眶,她眼泪一滴滴往钦容手上砸,哭哑着声音道:“钦容你怎么这么坏……” “你比我还讨人厌,钦容我讨厌你,我不想要你了。” 莺莺自认前世自己够惹人厌恶愤恨的了,就是她这样一个被称为皇城恶霸的人,却被所谓的温柔太子逼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哭的惨兮兮像个受气包,打也打不得骂也没有用,她所有的坏与恶砸在钦容身上都不痛不痒,甚至又反弹到她自己身上。 钦容还从未见莺莺哭的这么厉害,手指擦不去她的泪他就只能用袖子一点点去擦,边擦还边哄着她:“莺莺很好,别人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会厌恶你。” 不远处就散落着几片碎瓷片,莺莺在他怀中又哭又闹,钦容怕她踩到瓷片上伤了脚,只能强硬将她打横抱起。 去榻上的这一小段路,莺莺不停挣扎吵闹着,她揪着钦容的头发恶狠狠威胁:“钦容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锁着我!” 钦容的头发被她拽着只能被迫低头,与莺莺水润的目光对视,他索性把头压得更低吻上她的眼睛,控制住她的双手。 “莺莺,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知道珍惜。”钦容哄了许久都不见莺莺平静,他沉沉的呼吸打在她的面门,索性威胁一句:“你再不乖,三哥哥就直接把你锁在榻上。” 莺莺愣住了,不只是因为钦容的威胁,还因她感受到钦容那处的变化。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欺负她…… 莺莺一把抓住钦容的衣襟道:“我不要你,你把我温柔的三哥哥还回来!” 她的三哥哥对她那么好哪里舍得让她哭,三哥哥哄着她都来不及,他脾气那么好也不会锁着她。 钦容被莺莺惹笑了,搂起人亲了亲她的下巴,钦容用锦被包裹住她道:“莺莺听话一点,三哥哥就回来了。” “饿了吗?我唤人送些糕点进来。” “……” 不是吓唬莺莺,钦容是真打算锁着她,身为太子他就敢这么干,想来是真的被莺莺刺激到了。 钦容对外宣称莺莺病了,当顾皇后来看莺莺时,钦容给的理由却是莺莺近日在同他闹脾气,不知用了什么理由,轻轻松松就拦住了所有来看望她的人。 被关的第一日,莺莺砸了寝宫内所有的东西,东宫内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往莺莺眼前凑。本以为太子回来会不高兴,结果钦容只轻飘飘扫了眼就迈过碎片往内室走,只淡声吩咐翠儿将外面收拾干净。 第二日清晨,钦容抱着莺莺去浴房梳洗,莺莺没什么精神靠在他身上困得睁不开眼,身上的几处吻.痕越发深红。 右扬敲门的时候,钦容正抱着莺莺帮她梳发,听完右扬的汇报他去抬莺莺的小脸,亲了亲她的唇瓣问:“莺莺高兴吗?沉雪被你放跑了。” 莺莺眼也不抬,闷闷解释道:“我说过了,我是被沉雪威胁的,要是我不救他他就要污蔑我要杀你。他是赤风楼背后的主人,若他真死了,赤风楼那群杀手定会为他报仇。” 钦容不语,只是用薄唇轻轻擦着她的脸颊,痒痒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项窝。 莺莺好讨厌钦容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她使力把人推开,喊了他一声:“三哥哥!” “我没想过杀你,沉雪也没想杀你,你明明也知这都是误会,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莺莺不是前世那个她,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沉雪为她顶罪而死,人的生命那么脆弱,不该再毁到她的手中。 钦容被她推开些,他搂着莺莺脾气很好的问:“既然沉雪威胁了你,你为何不直接把他的话告诉我呢?” “莺莺,你都没问过我,又怎知我不能为了你放过沉雪。” 这些问题莺莺从未想过,或许从她的潜意识里,就不觉得钦容会为了她放过他想杀的人。钦容从莺莺的眼睛中看出答案,黝黑的眸看着莺莺吐出答案:“你从未信过我。” 从头到尾,莺莺都从未信过他。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都没有信任,更何谈喜欢。 莺莺被钦容戳中了心思,她眨了几下眼睛轻轻问钦容:“那……若是当时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会为了我放过沉雪吗。” “自然。”钦容答得毫不犹豫。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唇边荡出一抹笑容,略低道:“明知你性子又怎会让你胡闹,莺莺好好想想,你想做的事三哥哥可曾阻止过你。” 莺莺无话可说,找不到任何一句能反驳钦容的话。 事实的确如此,无论莺莺想做什么,钦容向来由着她,当初再过分的事只要她撒撒娇多缠着些钦容,钦容也总会答应。可为何如今就不行了呢? 因为莺莺有心了,她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再加上钦容前世对她的种种,莺莺不由就会对他生出防备。 “三哥哥真的喜欢我吗?”莺莺的心软了,但心结仍旧未解。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腕,低垂着头道:“若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这般对我。” “三哥哥,我不是你养的宠物,你真的分得清对我到底是爱,还是占有欲作祟想要纯粹的占有我吗?” 腰身上的手臂一紧,钦容掐起她的下巴问:“那莺莺呢?” “莺莺对我可有过半分喜欢?” 莺莺答不上来,揪着脚铐的事不放,“或许有过喜欢,但三哥哥若一直锁着我,我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是么?”钦容闭了闭眼睛,很突兀笑了。 他的笑声很凉,让莺莺本能畏惧。想躲却还被他圈在怀中,莺莺的心口被贴上一只手,五指用力一收,在莺莺的瑟缩下,钦容悠缓贴附在她耳边问:“莺莺真的长出心了吗?” “为何三哥哥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第67章 囚六十七天 “……” 莺莺有心, 她当然有心。 只不过她有了心后把自己的心分给了很多人, 唯独没有给过钦容。 莺莺没听懂钦容的话外意, 在被钦容抱回房后,还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明明有规律跳动着, 钦容根本就是在吓她。 又过了一日,钦容仍旧不肯放莺莺出寝宫,莺莺经过这两日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趴在窗口对钦容道:“姑母不是傻子, 三哥哥尽管锁着我,咱们就看看你还能锁我几日。” 与前世不同, 这一世的莺莺有姑母有哥哥, 而钦容还不是一手遮天的年轻帝王, 身为太子的他没能力一直锁着莺莺不放。 这般想着, 莺莺心情好了不少, 她想皇城口中那位温雅的太子钦容也该露出真面目了, 莺莺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姑母她们好好看看真实的钦容。 入秋的风捎带凉意,吹起莺莺颊边的几缕碎发。她圈抱着两只小猫垂着脑袋, 轻哼几声软软同它们说着话:“小宝, 你觉得三哥哥还能关我几日呢?” “阿贝你别光顾着睡觉,怎的你这几日又黑了, 你再闭眼姐姐都分不清哪个是你的头哪个是你的屁.股了。” 被关的这几日, 钦容不准晓黛过来, 翠儿那群宫婢也不敢同莺莺说话。莺莺不愿同钦容交谈就只能对着两只猫儿自言自语,她伸手戳了戳阿贝黝黑的皮毛,阿贝脾气很好的睁开漂亮的碧眸,温顺轻蹭莺莺的手指。 反观被抱着百般挣扎的白猫小宝,阿贝亲昵的姿态让莺莺手指蜷缩,不由就放软了态度。 “你好黑……”莺莺小说嘟囔了一句。 无论再怎么改变,莺莺的颜控还是很难戒掉。比起温软的黑猫,莺莺更喜欢漂亮的白猫,如今仔细瞧着黑猫她竟觉得阿贝像极了钦容。 同样看似温柔,内里却是个黑的。 “阿贝……”莺莺不由将黑猫举了起来。 阳光下,阿贝身上的皮毛黑的发亮,如同上好的绸缎。莺莺听到背后靠近的脚步声,她存心说给钦容道:“阿贝你这么黑,那你觉得你和三哥哥谁更黑呢?” 钦容自然听到莺莺的小声嘟囔,拎起屏风上的外袍慢悠悠穿好,他将一旁的披衣罩在莺莺身上,无视她的话道:“今晚三哥哥有事不能回来,你自己乖乖早些休息。” 他今晚不回来了? 莺莺眸色有了变化,就连坐姿都端正了。钦容自然看出她的变化,俯首朝她压近,他捏起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唇瓣,惩罚性的吻将她缠的密密实实。 莺莺受不住他的突然‘袭击’,呜咽了两声撒手放了阿贝,两只小猫似察觉到危险直接从莺莺身上跳下,末了不知哪只猫儿还用爪子狠踩了她一脚。 “疼……”莺莺被钦容圈在怀中抵在了窗台上,没说清楚是被猫儿踩的疼,还是被钦容亲疼了,最后只抓着钦容的衣襟说出这一个字。 钦容安抚般捏了捏她的后颈,又亲了几下,他气息不稳附在她耳畔低语:“三哥哥不在,莺莺最好乖一些。” 若是再做了什么惹恼他的事,他只会让她更疼。 门外右扬已经过来催了,钦容捧着莺莺的脸颊又啄了一口,理好被莺莺抓皱的衣襟离开。 莺莺被钦容亲的眼泪汪汪,她皮肤本就白,如今因为水润润的红唇显得更白了。等到钦容离开,她鼓着小脸抓起阿贝,仗着它的好脾气把它一通乱揉,最后用下巴蹭着它的脑袋道:“你比三哥哥白多了。” 莺莺两辈子见了无数漂亮哥哥,就没见到比钦容再黑心的人,连小黑猫都比不过他黑。 “……” 有了这次的教训,莺莺真的学乖了。 系统无故消失,晓黛被钦容的人看管着根本就靠近不了寝宫,如今莺莺脚腕上还圈着锁链行动不便,想要硬闯出东宫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到底该怎么办呢? 莺莺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猫,趁着钦容不在,她明白自己最好快些把消息传递给姑母。 事到如今也只有姑母能将她从这里救出去了,只是她现在接触不到晓黛,又该找哪个宫婢帮忙呢?直到此刻,莺莺才意识到自己被钦容圈的太被动了,身处在东宫,她竟从未想过培养自己的心腹。 当过一世皇后,竟还没学聪明。 莺莺抿唇沉思,知道自己此刻就算想通了也来不及了,而且她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算姑母能把她从东宫救出去又怎么样呢? 钦容是太子,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无论她如何逃避和搬救兵都不是最好的法子,只要她还挂着太子妃这个身份,就永远摆脱不了钦容,所以靠人不如靠己她还是要选择自救,而她自救的关键点就在于钦容。 只有‘解决’了钦容,她才是安全的。 暖暖的日光晒得莺莺身体舒展,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腿上的阿贝。她想的认真,并没察觉到窗台上有暗影晃动,直到那暗影将她完全笼罩,她才隐约看出是个人影。 ……有人站在了她的背后。 “喵呜。”怀中的猫儿不安叫了几声,莺莺并不认为有人能悄无声息潜入东宫,只当是钦容不放心她回来查探。 回头间,阳光反射出冷光刺痛了莺莺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与此同时一柄剑迅速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耳边有低低的笑声传来,男人愉悦打着招呼:“娘娘,咱们好久不见。” 莺莺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男人戴了半张黑色面具,正是逃出石牢的沉雪。 “……” 北域国的太子妃无故失踪了。 得知这一情况的太子钦容抛下要事赶回东宫,当天就命禁卫军封锁了皇宫。 莺莺不知沉雪是如何闯入戒备森严的东宫的,更不知沉雪将她打晕后,又是如何将她从皇宫里扛出来的。等她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不知名的客栈中,沉雪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你总算醒了。” 莺莺后颈被沉雪打的生疼,她揉着脖子坐起身子,迷茫看着四周问:“这里是哪儿?” 沉雪脸上的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面容,他弯着唇笑道:“恭喜娘娘,您现在已经逃出皇宫了。” “什么?”莺莺懵了瞬,“你说我现在在宫外?” “是哦。”沉雪没工夫同莺莺多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莺莺跳下床走到他的身边,只见窗外兵荒马乱,禁军骑着马穿行中百姓退散。有不少穿着铁甲的士兵正在四处抓寻女子,不远处有人高声命令:“去挨家挨户的搜查,抓不到刺客所有人提头来见!” “他们是在找你。”见莺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沉雪好心解释了一句。 语速微顿,他看着莺莺歪了歪头,又重新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在找我们。” 太子妃失踪不是小事,沉雪料到了钦容会马上采取行动,但没想到武成帝会如此重视莺莺。如今外面顶的还是抓朝廷钦犯的借口,没人敢直接道出失踪的人是太子妃。 “你为什么要把我劫出宫?”莺莺看着楼下的阵仗心下不安,虽然她很想出宫,但眼下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莺莺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钦容误会是她私逃出宫了。 刚好有禁卫军抬头张望,沉雪反应极快的把莺莺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迅速拉窗锁紧,外面的嘈杂也随之消失。 “什么叫把你劫出宫,本尊可是听说你被钦容太子锁了起来,特意赶过来救你的。” 莺莺才不信他的鬼话,她推开沉雪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忘记脚腕上还圈着锁链,一时没站稳绊了一脚坐到地上。 “你可真笨。”沉雪嫌弃看了她一看,走回榻边翻了翻包袱,将一件披风丢到了她身上。 “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他们要搜过来了。” 莺莺坐着不动,皱着眉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出皇城。” “出皇城做什么?” 莺莺紧紧盯着沉雪道:“我花钱雇你连累你险些丢了性命,救你出来咱们就算恩怨两清。沉雪你别把我当傻子耍,我可不信一个江湖杀手会无理由将太子妃带出皇城,咱们之间可不存在什么大恩情。” “怎么就没恩情了?”沉 雪眯了眯眼睛,没什么诚意道:“不管你出于何目的救了本尊,但既然救了就是恩情,本尊再救你一次就是还恩。” 莺莺眨了眨眼睛,好奇道:“那你怎知我想逃出皇城呢?” “你若真想报恩,就把我再丢回皇宫吧,不然被三哥哥抓到咱俩谁都逃不了。” 沉雪呵了一声,又走回窗边开了条小缝,他扫了眼外面的情况问莺莺:“你到底走不走?” 莺莺回:“不走。” 如今她哥哥和姑母都还在皇城,她被劫出宫身上也没带情人喃的解药,真跟着沉雪走了任务完不成是小事,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当真不走?”沉雪语调拖长,语气明显冷了。 莺莺就知道这男人不安好心,当即就要爬起来往外跑。沉雪速度极快出现在她的身后,他用胳膊勒住莺莺的脖子,低眸看着她笑道:“不好意思啊,本尊不是在同你商量。” “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跟着本尊走。” “……” 沉雪不知给莺莺喂了什么药,莺莺很快就四肢无力,失了声音。 莺莺没当太子妃前整日在这皇城浪荡,她这张脸太招摇认识的人也多,沉雪在带着她出客栈前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笑着威胁她:“你若再不老实,本尊就直接刮花你的脸。” 莺莺不敢挣扎了,她悄悄将桌子上的一块点心藏入袖中,老老实实坐在榻上不动。 沉雪满意后,从怀中掏出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到桌子上,还拿出一张人.皮.面具。他本想给莺莺易容,奈何禁卫军搜查的太快,房门很快被人敲响提醒:“尊主,他们要上来了,您快随属下从暗道离开。” 沉雪脸色不太好看,匆匆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他抿唇又看了几眼莺莺。 “唔唔唔……”莺莺见他手中拿着一柄小刀,吓得赶紧往旁边缩,沉雪一把将人拉过,拿着匕首在莺莺脸上比划了两下,他啧了声放弃:“算了。” “真刮花了反倒引人注意了。” 随手将小盒子中的药膏抹在莺莺脸上,沉雪摘了她头上的发饰使劲揉乱她的头发。眼下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好在莺莺骨架小,沉雪将她按倒轻轻松松就给她穿上了宽大破旧的袍子,莺莺心里暗暗松气,险些以为自己藏在袖中的糕点被发现。 莺莺口不能言,没多少力气的她几乎是被沉雪拖抱出去的。 外面的情况远比莺莺从窗外看到的严重,街道到处都是御林军,沉雪将莺莺丢到小马车上,没行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太子有令,封锁所有城门!” “尊主,咱们好像出不去了。”乔装成车夫的男人在街道上拐了几个弯,眼看着又一扇城门被封。 沉雪紧皱着眉头,摘了面具的他换了张蜡黄的面容,他看了眼莺莺讽刺道:“你那位太子哥哥可真宝贝你。” 他已经留好了充足的时间逃出皇城,但没想到钦容远比他想象中的快。掀开车帘下马车时,他凉凉道:“你最好祈祷你的太子哥哥能留给你一条退路,不然本尊就提前送你们去地狱。” 如今所有的城门被封,眼下马车停在这街道上最不安全。沉雪下马车查看了番情况,在这种时候他表现的极为冷静,思索片刻指路:“往城南走。” 几人正要前行,不远处铁骑踏来,为首的男人面容俊美桃花眼泛着冷意,他淡声询问路过的禁卫军:“可有发现?” 莺莺趁着沉雪不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手臂,吃力掀开马车的车帘,莺莺在看到不远处的男人时有些激动。 “哥哥……”莺莺盯着男人,想出声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焦急想要敲马车吸引顾凌霄的注意力,结果她力气太小不仅没让顾凌霄听到,反而还让沉雪察觉到异常。 “你在干什么!”在沉雪掀帘进来的时候,莺莺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藏在袖中的糕点掷出去,她虽然没扔出多远,但这一番动作总算引来顾凌霄侧目。 “唔唔!” 莺莺身体紧绷,头发乱糟糟小脸也黑乎乎的,就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顾凌霄。 “莺莺!”到底是亲生哥哥,顾凌霄通过那双眼睛认出了莺莺。 “不好他们发现我们了!” 黑衣车夫迅速上了马车,“尊主快上来,其余人拦住他们。” 话音落下,四周聚齐起数十名黑衣刺客。等沉雪上了马车,车夫拽起缰绳就朝城南奔去,莺莺在马车里被晃得东倒西歪,一头扎到沉雪怀中。 不知何处飘来浅浅的甜香,沉雪拽起莺莺的头发冷戾开口:“本尊还真是小瞧你了。” 不等莺莺看清他的面容,伴随着后颈传来的疼痛,莺莺眼前一黑又被沉雪劈晕了。 第68章 囚六十八天 “……” 北域皇宫, 东宫正院内,所有的宫人都被聚集在这里。 右扬回来时, 只见院子里黑压压跪了数人,为首的翠儿几人正哭着解释:“奴婢一直守在门外,当真没听到寝宫内有异常声响, 是因为听到两只猫儿不停挠门, 唤娘娘没有应声才进屋查看的……” “娘娘先前吩咐过, 不准奴婢们靠近伺候,殿下您走后娘娘就没从寝宫出来过,也未曾唤过奴婢们。” 几步之外,钦容手撑着额头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脸色微微苍白,视线垂落膝上还蜷缩着两只猫儿,看到阿贝,就好似看到莺莺举着猫儿自言自语的模样。 明明半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说着他关不了她几日, 结果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出了事。 想到莺莺脚腕上那未解开的锁链, 钦容闭了闭眸, 他足够了解她,相信她定不会戴着脚铐到处乱跑, 也没能力弄开那锁链。除非…… “殿下。” 右扬的声音打断钦容的沉思,他微微掀眸, 声音低哑问道:“找到人了?” “属下无能。”右扬跪下身请罪:“顾大人在北城门发现了娘娘, 只是娘娘被一群黑衣人劫持朝南而去, 顾大人已经带着去人去追了。” ……果然是被劫持了。 同钦容猜测的几近一致,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结果,与其这样钦容更希望是莺莺使性子自己跑了。 从椅子上站起,钦容径直朝外走去:“备马,孤要亲自去找。” “……” 可以说,莺莺这次的失踪十分诡异。 自钦容离开后,翠儿就同几名宫婢守在寝宫外,一直听着屋内的动静。诡异就诡异在不仅仅是一墙之隔的翠儿没听到屋内的动静,就连这附近的守卫也没察觉到异常。 为了防止莺莺胡闹再次钻空子偷溜出寝房,钦容还特意派暗卫围住了寝宫,结果十几名暗卫都未曾看到莺莺跑出寝宫,也没见可疑之人靠近寝宫。 这寝宫内没有暗道,莺莺的失踪就好似人间蒸发,让人不敢细想。 就连莺莺也在疑惑,沉雪究竟是如何避开层层暗卫和禁卫军、扛着昏迷的她离开皇宫的,就算有人在暗中帮他,也不可能如此迅速不留痕迹吧。 从城南出来,沉雪就带着莺莺一头扎入树林中,远远的甩开了顾凌霄他们的追踪。 莺莺是全程昏迷没有行动能力的,她虽然被沉雪敲晕了,但还没失去全部意识,昏迷中她只感觉自己被颠的浑身散架,醒来时腰酸背疼,胳膊和腰上都青紫了好几块。 莺莺严重怀疑,沉雪趁她昏迷期间偷偷打过她出气。 嘤.咛着睁开眼睛,莺莺发现自己正靠树躺着,与树紧贴的后脑肿胀发疼,显然是直接被人丢到地上的。 已经入了林中,四周树木茂密几近相同,莺莺完全失了方向。 大概是到了酉时,太阳西斜落了大半,林中有些昏暗。莺莺第一眼只看到空旷的树林,并没寻到沉雪等人,还当沉雪嫌弃她是拖累丢下她跑了,莺莺激动的撑地坐起,结果扭头就看到不远处蹲着一个人,正在小溪边洗脸。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莺莺并不能看清沉雪的面容。大概是他先前易容把自己的皮肤抹的蜡黄,有了这个对比,所以当莺莺看到他用溪水洗干净脸后,经过阳光的照射竟觉得他皮肤瓷白。 那肤色……好像比她先前在石牢中看到的还要白,就连侧脸看着也不太一样。 莺莺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些,而沉雪蹲在溪边不知在沉思什么,竟望着水面发呆,好似忘了莺莺的存在。 总之也是跑不掉的,莺莺索性拎着裙摆悄悄往他身旁走,想要看清他的长相。 树林安静,不时会有飞鸟腾空。莺莺走的再轻终是受了脚腕上锁链的拖累,伴随着几声链响沉雪收回思绪,阴凉警告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本尊就把你葬在这溪水里。” 莺莺迅速停下脚步,然而二人的距离已经拉近,莺莺已经可以看清沉雪的侧脸。 还没来得及细看,沉雪不顾还湿漉的脸颊,直接抓起地上的面具戴上。 莺莺记得两人第一次在揽芳阁见面时,沉雪是浑身黑衣将面容遮的严严实实,后来她在石牢中见了沉雪的真面容,自那之后这人便是戴半脸面具,如今莺莺看着沉雪脸上的半脸面具,却忽觉这人比先前好看了不是一丁半点。 沉雪如玉的下巴上还滴落着水珠,洗干净脸后唇红齿白,面具下露出的眼睛瞳眸黝黑,乌发垂落间这人就连气质都冷艳下来,莺莺无端生出一分熟悉。 “我在石牢中看到的是不是也是易容的你?”莺莺喉咙不痛了,张口就发出了声音。她见多了漂亮美人,眼尖发现了沉雪与石牢中的脸有些微不同。 沉雪缓慢用袖子擦去下巴上的水珠,闻言扭头看向莺莺,一步步朝她走来问:“你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没什么也没看清……”莺莺察觉到危险,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她还没适应脚上的锁链,行动间极不方便,磕磕绊绊中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眼看着沉雪走到了她的面前,莺莺抓了把地上的落叶,慌张解释着:“我都没靠近你,真的没看清你的长相,就是觉得你比以前白了好多,脸部的轮廓好像也不太一样了……” 莺莺说的是实话,沉雪居高临下盯着莺莺看了片刻,也勉强相信了她的话。 “为什么不跑?”沉雪换了个问题。 莺莺没跟上他的思路,茫然眨了下眼睛无辜望着他,“跑,跑什么?” “本尊在问你……”沉雪拖长了声调,索性弯下腰与莺莺的目光对视,他一字一句道:“刚刚你明知本尊在发呆,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逃跑。” 以正常人的思路,第一反应都是有多远跑多远,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劫持犯长什么样。 莺莺实话实话:“我想过的,可是天要黑了。” 虽然莺莺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她身上的力气没恢复多少,再加上脚上还戴着脚铐跑不了多远。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莺莺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跑,而是如何在这陌生的林子里保住性命。 她不熟悉这片森林,如今身上没力气手无缚鸡之力,而她可以确定的是沉雪短时间不会杀她,那她何不先利用他出树林,再想办法逃跑呢? “算你识相。”虽然莺莺只给沉雪解释了一半理由,但沉雪已经满意了。 收敛一身的杀气,他将莺莺从地上拎了起来。几乎是没有思考,他拽着莺莺就往右行,莺莺跄踉着跟他走了两步,警惕询问:“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确定你知道怎么出去?” 沉雪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当然。” 这路,他走过一遍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忘。 莺莺左右环视了一圈,她没选择逃跑,还有一个原因是知沉雪并不是带她一个人逃出来的,找了半天没寻到先前同他们一起的车夫,她不由问了句:“那位赶马车的大哥呢?” 沉雪默了片刻,回:“死了吧。” 他们逃出来的不容易,车夫为了引开顾凌霄的追踪,将他们放到林中就架着马车朝相反的方向逃去了,这会儿想来已经自刎。 莺莺闭了嘴,扭头小心翼翼去看沉雪,发现他脸上的面具完美掩盖住他的情绪,但拉着她的力道明显重了。 “……” 莺莺失踪的第三天,钦容亲自去了城南,沿着顾凌霄追踪的路寻去,最终将目光放到了莺莺曾逗留过的树林。 正如沉雪所料,那名车夫在被顾凌霄追上后,就毫不犹豫自刎身亡了,临死前半字未说。 顾凌霄搜遍车夫的全身,最终只搜到一枚玉牌,裘郁见到后很肯定道出了‘赤风楼’三字,钦容径自从车夫的尸体上踏过,轻捏着那枚玉牌下令:“当日金满堂一案乃赤风楼所为,赤风楼刺杀太子勾结朝廷命官,现又劫持太子妃。” “屠。” 只一个字,要的就是赤风楼所有人的命。 裘郁领命离开,而顾凌霄则惊讶望了钦容一眼,在他的印象中,钦容并不是残.虐之人。 钦容的确不是残.虐之人,他处事手段同他的性子一样,更喜欢不见血的杀人无形。他不嗜杀,并不代表他不喜杀戮,除了莺莺,对于触碰到他底线之人他向来又狠又毒。 既然赤风楼带走了他的莺莺,那他不介意血洗赤风楼让所有人为他的不痛快丧命。 莺莺看似乖巧跟着沉雪,其实一路上一直在给钦容他们留下记号。等钦容他们进入林中后,很快就看到莺莺沿路刻下的深痕,只是这痕迹留了一半就失了踪影,有人小声猜测:“娘娘她……” 该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吧。 这话钦容自然也是听到了,他垂下眸子轻轻用指腹擦过树上的划痕,眸中明灭难辨。风过,地上的树叶沙沙卷起,在这一片萧瑟中众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先行一步的顾凌霄匆匆赶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信件,递到钦容面前道:“这是臣在出口处寻到的,信件上说要太子殿下您亲启。” 钦容接过信件展开,将信看完后,他缓慢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折好塞回信封中,并未再递给顾凌霄等人看。 “殿下?”顾凌霄知道这是绑架自己妹妹之人写的,焦急想要知道妹妹的情况。 钦容面容微垂过分的平静,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握着信件的手有那么一下的轻抖。没在这林中停留,也没继续往前寻找,钦容看完信后转身就往皇城走,离去时只道了一句:“把所有人都撤回来罢。” 信件上已经道明莺莺所在的位置,同时还附了两滴血,莺莺的血。 沉雪要的,是钦容的单独前往。 第69章 囚六十九天 “……” 莺莺被迫逃宫的第二天, 被沉雪带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中。 木屋里应有尽有,他们到时屋内还守着几名黑衣人, 一见到沉雪就齐声喊了‘尊主’,为首的魁梧男人愤愤道:“北域的太子正四处追杀咱们赤风楼的兄弟,尊主, 刚刚护法传来消息, 咱们赤风楼被朝廷的人烧了!” “哦?”沉雪听后波澜不惊, 甚至还有心情侧眸看一眼莺莺,好似早就料到了钦容的手段。 “外面还传来什么消息?”沉雪平静问道。 魁梧男人神情微僵,他将手往后藏了藏,“护法还说……有神秘人赏千两黄金买尊主您的人头,若是赤风楼的人先下手,还可免除一死。” 哪有什么神秘人,魁梧男人话中的漏洞太多,就连莺莺都听出来他口中的神秘人指的是钦容。 沉雪自然也知魁梧男人话中的蹊跷, 他点头嗤笑:“好手段啊, 这北域太子是要你们反我。” 不止是反他, 钦容这筹码一出只会让赤风楼大乱,根本就不需要朝廷出手赤风楼就会先毁于内斗。 要知道, 赤风楼中都是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沉雪能成为他们的尊主全靠武力镇压, 就算他本事再大, 也无法让所有楼人都效忠于他, 更何况他掌管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目前可有人反?” 男人顿了下回:“并未。” 沉雪笑意浅淡, 摩擦着腰间的剑柄道:“那看来,本尊这尊主当得还算可以。” 莺莺悄悄往一侧挪了挪,她距离沉雪最近,很明显察觉到这男人的情绪远不如语气那般淡定。 莺莺该属最不会察言观色的那类人了,如今就连她都察觉出沉雪的不对劲儿,几名赤风楼人更是如此。 魁梧男人站的最为靠前,他与身侧的男人对视一眼暗暗将手背到了身后,众人一时谁也没说话,还是沉雪先开口道:“都进去吧,本尊奔波了几日也乏了。” 他才刚往前迈了一步,魁梧男人忽然从身后抽出兵器朝沉雪攻去,紧跟着他身侧的人也追了上去。 莺莺早早就看出异样,她站着原地未动等的就是他们的内乱,想也不想就要溜走,然而不等莺莺跑两步就被飞过来的男人挡住去路。男人撞在地上吐了一大滩血,不可置信看着前方,‘你’了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就瞪着眼睛晕死过去。 眼前这人正是刚才的魁梧男人,就只是这眨眼的片刻,就连另一名黑衣男人也被其他楼人降服。 “重来一次,依旧没什么长进。”沉雪右手执着剑面容不明,低低这么呢喃了句。 莺莺没想到沉雪出手会这么快,僵在原地没敢再跑。 沉雪的剑还没收回,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浸染了一小块泥土。莺莺前世也不是没杀过人,她自己杀人时没什么感觉,如今见沉雪杀人却吓得腿软。 手腕微动,莺莺看到沉雪抬眸看向了她,他用剑尖指着她问:“你要去哪儿?” 莺莺逃跑被抓了现行,她盯着那染血的剑尖缩了缩脖子,极为惜命的服软:“我……没想去哪儿啊,我想去帮你搬救兵来着。” 沉雪信她就有鬼了,他擦了擦剑收回剑鞘,也没同莺莺计较:“还不快滚回来。” 等到莺莺靠近,他警告了句:“下次再跑本尊打断你的腿。” “……” 沉雪虽然抓了她,但并未伤害她的意思。莺莺被关入小木屋后无所事事,于是就有了思考的时间。 这小木屋中东西实在太全了,要吃的有新鲜食物,要穿的还有各类衣服选择,莺莺在这里住了一日后,不得不怀疑沉雪是早有预谋。 这人到底是为什么抓她?为什么看起来为这计划他好似准备了很久,那之前他同她在石牢中的所言又有几分真假? 莺莺这么想着也就真问出来了,当时沉雪正坐在桌边写信,听到莺莺的问题挑了挑眉,“为什么抓你?” “你觉得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你的太子哥哥。” “为了我三哥哥?”莺莺不解,前世她荒唐看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书,并不认为他们二人之间有仇的莺莺,看着沉雪的目光有些变了。 沉雪压根就没想同她说实话,他将写好的信纸吹了吹,准备往信封中塞。 莺莺这几天被迫‘逃命’吃不好睡不好,她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不太舒服,这会儿想事情时揉了揉鼻子,没想到一揉感觉手背上黏糊糊的,低头就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快给我帕子……”莺莺懵了,慌慌张张开始止鼻血。 沉雪根本就不搭理她,直到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抬头朝莺莺看去。见莺莺糊了满脸的血可怜巴巴,他好心丢给她一块帕子止血,末了见莺莺笨手笨脚蹭了一身,索性上前点了她几处穴位。 “观察了你许久,本尊是真不知那钦容太子看上了你什么。” 今日的沉雪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蹲在莺莺面前托腮望着她,伸出两指抬起莺莺的下巴。细细端详片刻,他似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就能让他那般疯狂呢。” 莺莺觉得沉雪不太正常,伸手去推他的手,结果在他手背蹭上了几滴血。 沉雪面色一变似要发怒,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平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信,他捏着莺莺染血的手在信纸上按了两下,接着他返回桌前又添了几笔,吹干墨迹后封了信封。 “这次算便宜你了。”执笔在信封上写了几个字,沉雪悠悠道。要不是莺莺这鼻血流的及时,他不介意在她身上割道伤口。 莺莺刚刚隐约在信纸上看到钦容的名字,她鼻血止住后问:“你这是写给谁的信?” “自然是写给你的太子哥哥。” 沉雪站起身准备出去,弯着唇角心情很好道:“相信很快你就能和你的太子哥哥见面了。” 这封信的确是沉雪写给钦容的,里面标明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还特意注明了信纸上的血迹来自于莺莺。沉雪熟知钦容最癫狂的模样,所以他很期待钦容看到这封信时会是何种状态。 . 沉雪终是没想到,自己走的稳稳当当的棋局,竟因莺莺的那两滴鼻血毁去大半。 本以为那两滴血会让钦容心神大乱乖乖独自前来,但他没想到钦容敢不顾莺莺的安全带人过来,到底是他不在意她?还是钦容料定了他不会动顾莺莺? “保护尊主!” “阿达护送尊主撤离,我等拦住他们!” 变故就是在沉雪外出归来之后,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木屋中烛火忽闪,紧接着就涌出来大批暗卫。 “三哥哥!”莺莺一眼就看出这些是钦容的人,她往外一看,刚好看到钦容领着人包围了木屋。 不等莺莺往门外跑,沉雪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刀剑无眼,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在这种时候沉雪都没忘了她,硬是架着她冲出了木屋。 可能是情况过于紧急,这次沉雪并未来得及打晕莺莺。莺莺想挣扎但被沉雪的剑抵住了脖子,他们一行人冲出木屋,原本护在沉雪身边的大概六七人,等行至一半只剩了一个,最后还为了护沉雪冲向了暗卫。 “尊主……快走。”莺莺听到那人嘶吼着留下这么一句。 她脚上有锁链行动不变,所以沉雪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莺莺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暗卫几剑穿身,临死前还不忘大张着手臂阻拦暗卫,而沉雪从头到尾一声未吭,他甚至都不曾回头看那人一眼,冷漠决绝的态度让莺莺从心底里发寒。 “怕了?”等入了山林,沉雪甩开暗卫的追击,才把莺莺丢在地上。 莺莺吃痛往后缩了缩,她没站起来反而还抱膝往树上靠了靠,小脸微微发白,她眼眶微红看着沉雪控诉:“你比我还不是人!” 想起刚才那一幕,莺莺就好似看到前世晓黛护她逃宫的场景,看着沉雪她就能想象出自己当时冷漠无情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见莺莺脸色不好似受了惊吓,沉雪居高临下嘲讽道;“现在才知道怕我,娘娘不觉得太晚了吗?” 莺莺不是怕他,是忆起了前世的自己。她是问自己也是在问沉雪:“那个人是为你而死的,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至少莺莺是后悔了,不管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悔了,只不过前世她尚不知人之感情复杂,总会把想念晓黛的心痛当成生病。 沉雪默了瞬,忽然答道:“他叫阿达。” “刚刚护我而死的人叫阿达,赶马车引走你哥哥的人叫石顺,他们都是我最忠心的属下。” “既然你也知他们忠心,为何要如此对他们?”这就是莺莺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也是莺莺觉得他比自己更不像人的地方。 沉雪嗤了声也靠树坐下,“不然呢?你想让我怎么对待他们?” “难道要我不抛弃他们坚持同他们同生共死?我要是陪他们死了,那才是让他们白死。” “怎么就白死了!当初你若是不抓我他们又怎么会死?!”那群人只是沉雪养的杀手,说起来莺莺都没同他们说过几句话,她疼的是他们的命,只有失去过和切身体会过痛苦的人,才知人命的宝贵。 沉雪没再理会莺莺,他也受伤了,为了把莺莺带出来,他手臂和后背都受了伤。若不是那群暗卫怕伤到莺莺,恐怕他都不能活着走出那间木屋。 简单为自己包扎了一下,沉雪就闭着眼休息。如今他还挟持着莺莺,钦容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现在最需要保持体力,还要有着足够的清醒。 已经入夜,山林中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莺莺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她见沉雪不说话就自言自语:“直到此刻,我都不知你为何抓着我不放。” “沉雪,你还数得清这一路上有多少人为了护你而丧命吗?” 莺莺本没指望沉雪会理她,但沉雪确确实实回复她了,他说:“记不清了。” 脸上的银质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沉雪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莺莺,忽然问她:“你觉得他们很无辜吗?” “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的真的,难道我就不无辜?”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沉雪声音微微发哑,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过就是想回家。” “那你就回家呀。” 莺莺不解,“你回家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想起这几日沉雪奇奇怪怪的话,莺莺结合话本子有了猜测:“你绑着我不放,难不成是爹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我另一位亲哥哥?”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被莺莺逼退,沉雪噎了下反驳:“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尊才不没你这种蠢笨的妹妹。” “我绑着你不放,不过是为了你的太子哥哥。” 莺莺啊了一声,原本她还当沉雪这人变.态,爱慕上北域国貌美的太子殿下,目前看来并不是这个走向。既然他说他想回家,莺莺自然就想到了一个答案:“原来你是北域国失散多年的皇子。” 这是莺莺目前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然而仍旧被沉雪驳回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揪着我三哥哥不放?” 沉雪没再说话,恢复体力的他从地上站起,拉起莺莺想要重新上路。莺莺刚才说了那么多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其实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降低沉雪的防备。 当沉雪右臂伸过来时,莺莺出手朝他推去,沉雪一时不察险些被她伤到。堪堪避开莺莺的掌风去抓莺莺的手,莺莺故意往沉雪受伤的位置攻,结果还是被沉雪几招制服。 “怎么,你这是觉得你太子哥哥寻过来了,所以就硬气了?” 沉雪快速往莺莺口中喂了一枚药丸,讽刺道:“本尊就算是再伤重十倍百倍,也能将你攥在手中。” 莺莺的确是想趁着沉雪受伤逃跑,但到底是低估了这位赤风楼楼主的实力。 “既然你这么自信我跑不掉,那你干嘛要喂我吃散功丸?”莺莺很快就没了力气,知道沉雪如今不敢杀她,她胆子也就大了,“一口一个我家太子哥哥,我看你真是酸的冒泡了。”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拿我来威胁三哥哥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你就是嫉妒他长得比你好性子比你好,有权有势还比你讨姑娘喜欢,所以你见不得他好想置他于死地!” “是么?”沉雪成功被莺莺激怒了。 他按着莺莺的肩膀将她猛力按到树上,低眸盯着她冷冷道:“你当真觉得你的太子哥哥这般好?” 他很快想到什么凉笑道;“也对,你们二人都是黑心肠,这般绝配自然觉得对方最好。” “也不妨告诉你我同他有什么仇,顾莺莺,你可听好了——” 沉雪抬起莺莺的下巴,一字一句缓慢吐出:“你的太子哥哥杀过我,我同他之间有血海之仇,这次我是来寻仇的。” 面具中的眼睛覆在阴影下,沉雪盯着莺莺澄明的眼睛忽然伸手碰了碰,莫名又说了句:“瞧瞧你现在无辜仁慈的样子,真该让你看看什么是血海地狱。” 不知那时你还敢不敢抱住钦容,唤一声三哥哥。 “……” 莺莺觉得沉雪疯了,或者说他一直是个隐藏的疯子。 直到此刻,莺莺才知沉雪在石牢里骗了她,那日在金满堂他的确是想杀钦容,只不过莺莺坠窗的速度太快,让他没能得手。 莺莺本以为自己在兆时身上已经看到太多人性的复杂与悲凉,没想到又在沉雪身上体会到人性中更多的阴谋与黑暗。见莺莺一时接受不了似晃了神,沉雪笑着问了句:“怕了?” 他说:“我也怕,你不知我的苦,根本体会不到我有多怕。” 莺莺不敢再同他说话,好怕这人忽然发疯不管不顾。 沉雪看起来很熟悉这片山林,在暗卫逼近的追踪下,他还能熟练找到山林中的路。然而最后他却把莺莺带到了一处断崖,他指着某处地方感叹:“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当初坠入地狱的地方。” 思绪恍惚中,钦容领着暗卫很快包围了这处断崖,沉雪搂住莺莺拿剑抵住她的脖子,十分镇定道:“让你的人退离这里。” 不等钦容发话,沉雪就用力将剑往莺莺皮肤上压,一条血痕顺着莺莺的脖子蜿蜒而下,莺莺忍不住闷疼。 沉雪竟真下了狠手。 “都退下。”钦容目光沉沉落在莺莺的脖子上,让全部的人都退了出去。 几日不见,钦容气质越发内敛压迫感却也随之释放,就好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的外表下没人知道水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沉雪看着钦容仰了仰脖子,笑了声道:“说好了让你一人来,你却带这么多人来,当真不在意你小宝贝的命了?” 钦容的目光久久落在莺莺脸上不放,见她平安无事才抬眸望向沉雪,“放开她,你要的孤都可以给你。” “那若是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莺莺被沉雪挟持着也在望着钦容,在钦容身边安逸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与钦容对立面对这种生死局。 几日不见,钦容穿着锦白玉袍似乎清瘦了不少,下巴瘦削面色略显憔悴,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沉雪的要求:“你放了她,孤的命随你来拿。” “这么大方?”身后沉雪靠莺莺极近,莺莺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他愉悦笑着道:“毕竟是北域国尊贵的太子殿下,您之前对付我的手段我可都还记着呢。” “为了表达诚心,太子殿下不如先跪下给我磕几个头?” 莺莺怔了下,看着钦容时发现钦容也抬眸看着她,沉雪见钦容立着不动,就下压手中的剑又往莺莺脖子上逼近,血很快染湿莺莺的衣领,莺莺本就散了力气这会儿愈加无力,身形晃了晃有些发昏。 “沉雪!”有散功丸压制着,这会儿莺莺浑身软绵无力。 重生后还未这般讨厌过一个人,她喊沉雪不应就只能喊钦容:“三哥哥……” 莺莺还记得系统给她说过的话,两位系统都曾说过她不会意外死亡,一定会活到原主顾莺莺的死亡临近日。前世她屡屡作死都平安无事,如今距离那个日子还有太长时间,莺莺不担心自己会死在沉雪手上的。 正要同钦容解释,钦容唇边勾起浅浅的笑容,忽然望着莺莺无奈笑了。 “你总是……”似乎要同她说些什么,钦容嗓音轻缓,长睫垂落终究止住了。 接着他撩了撩衣摆,就当真在莺莺和沉雪面前跪了下来。哪怕是跪着,他面色淡淡仍旧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凝视着悬崖边的沉雪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沉雪似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莺莺背对着他不知他是何神情,但能感受到脖间长剑的抖动。 ……这是个好机会。 莺莺暗暗积攒着力气,趁着沉雪再次同钦容提要求时迅速抓住沉雪受伤的胳膊,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钦容也十分默契的起身拉住莺莺的手。 嗡—— 当莺莺被钦容抱入怀中时,藏匿在林中许久的右扬现身,长剑直指沉雪。 沉雪武功深不可测,刚刚他探查过周围并未发现第四人的气息,如今右扬的出现打得他措不及防,他脸色一冷,竟不顾右扬的攻击径直朝莺莺抓去。 “莺莺!” 后来的情况实在太乱了,莺莺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她只感觉脚腕上的脚铐沉重让她挪不动脚,被人抱着旋转了好几圈。 匆忙中,莺莺听到右扬高喊了声殿下,莺莺发现不知何时,她与钦容竟退到了悬崖边缘。 山顶的风很大,吹动着钦容衣摆飘动,白色柔软的绸缎拍打到她的脸颊上。 深夜的月光清亮,莺莺模模糊糊好像在一片白中看到刺眼的红。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倾斜,莺莺下意识抓紧钦容的衣襟,钦容抱着她转了个圈,听到他托着她的后颈低语了句:“别怕。” 呼吸中又现轻轻浅浅的雅香,莺莺闻着这味道莫名安了心。她想告诉钦容自己不怕,只是不等开口就感觉钦容用力抱住了她,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推出怀抱,莺莺后仰着退到悬崖边。 “三哥哥!”莺莺被钦容推了回去,眼看着钦容坠下。 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抓,莺莺才抓到钦容的手沉雪就挥剑砍来。 “别——”莺莺执意不肯放,却是钦容先挣开了她,指腹与指腹擦过莺莺抓了个空,悬崖如同嗜黑暗兽将钦容吞噬进去,莺莺眼睛睁的大大的,天旋地转间,她的记忆重叠辗转了两世,似乎又感受到前世那种无法呼吸的疼痛。 莺莺想也不想就追了下去…… 第70章 囚〇七十天 “……” 崖下的风刺骨, 密密麻麻如针扎入莺莺的皮肤。 暗夜下莺莺的视线模糊, 坠落的过程中她紧紧盯着下方白色的身影, 伸长手臂只想距离他近些、再近些, 怕的无法思考,莺莺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一个人的存在。 叮—— 耳边传来久违的提示音, 系统用无感情的机械音提醒道:【程序编改,强行唤醒保护机制。】 【三秒钟后将再次强制关机,三、二——】 莺莺趁着这个空隙大喊了一声:“不要只保护我,还有三哥哥!” 【一。】 伴随着最后一声嘀音, 莺莺下坠的速度加快抓到了钦容的衣袖, 紧接着二人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不等莺莺反应就砰的一声落入冰凉的湖水中, 莺莺紧抓着钦容的手不放, 直到浑噩带他游到湖岸, 才疲惫昏倒在岸上…… “……” 莺莺已经许久没梦到前世了。 这次或许是受了太大的冲击,莺莺又梦回前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姑母突然去世、顾家将她赶出了家门,就连她的哥哥也为了救她死在了她的面前。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莺莺求了百年为人, 等到她真正变成人后开始迷茫了。 自顾凌霄死后,她的心每日都疼痛难忍,哪怕是在梦中重回到那几日, 她依旧能感受到那难以忍受的疼痛感。疼的她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哭闹打碎了金殿内所有的东西, 等钦容来后求救抱着他哭道:“太子哥哥, 你快救救我。” “莺莺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跪在地上,白净的小脸煞白没了血色。钦容蹲下身将她搂入怀中,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哪里难受?” “这里。”莺莺抓着钦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她澄澈的眼睛中眼泪不止,眼睛泛红鼻子也红红的,她茫然哭着诉说:“莺莺这里好痛,痛的好似要裂掉了。” “太子哥哥,你说哥哥死后为什么还一直出现在我眼前,只要一想起他莺莺就呼吸不顺畅。” “不过就是死了,不过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过、不过就是他再也不会对我笑了,可我、可我……”莺莺说不下去了,嘴巴微微张开艰难喘息,哭的碎发黏湿衣衫皱乱,可怜又无助。 梦中钦容蹲下身很轻柔擦去她脸上的泪,他将她搂入怀中安抚拍了拍后背,默了片刻才道:“是孤不好。” 顾凌霄造反全因为了救莺莺出皇宫,而钦容是绝不可能放莺莺离开的。他不是没想过留顾凌霄一命,但他终究只是帝王不是神仙,并不是事事都能在他掌控之中丝毫不差。 知晓莺莺的性子,或许他也没想到顾凌霄的死会对莺莺打击这么大。莺莺昏睡数日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等醒来时看到钦容的面容,有那么瞬间她开始怨恨这个男人。 杀了他吧。 莺莺想,这个男人将她囚养在金殿中,如今就连她的哥哥也死在他之手,就算她迷恋他他也不能让自己这般不高兴。 梦是虚幻的,莺莺可以在梦中听到自己狼心狗肺的心声。 这样想着,她也便真动了手。 她发狠时是当真冷漠无情,说是要杀钦容动手伤他时便眼也没眨一下,虽说她后来没舍得下全手自己还没出息哭了,但钦容那染血的龙袍让她印象深刻。 梦境中他这样问她:“你曾说过你心悦于孤,满心满眼只孤一人。喜爱都来不及,舍不得伤害。” 莺莺手上糊满了钦容的血,她低头擦拭着抽噎着回:“我不记得了。” 她虽然最喜欢钦容,但的确同太多漂亮公子说过这种话,就算没说过,她也早不记得自己为了哄骗钦容都说过什么甜蜜话。 钦容默了瞬,弯起嘴角自嘲笑了,他再次开口:“那孤在你心中算什么呢?” “你口口声声说着只爱孤,如今却为了你哥哥要杀孤。” “莺莺,你当真觉得是孤害死了你哥哥?” 不啊,莺莺之所以心痛难忍,就是知自己才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钦容不过是她发泄情绪掩骗自己的出口罢了。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钦容走到她的身边倾身与她对视,脖子上的血顺着锁骨入内浸湿胸口的龙纹。定定望了莺莺许久,他才又问了句:“若是那日死在你面前的是我,莺莺肯愿意为了我杀了你哥哥吗?” “或是,若是有日我决定对你放手,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忘记头也不回的离开?” 梦中的莺莺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她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沉浸在哥哥去世痛苦中的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沉睡,她问:“那太子哥哥会放莺莺离开吗?” 她的确想离开这里了,只是钦容会放她离开吗? ——怎么会。 这虽然只是梦,却都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就连对话也丝毫不差。 莺莺一系列的举动彻底让钦容死心,他直立起身闭眸沉寂了好久,之后直接折断莺莺刚刚行刺的右手,他说他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说好的。 只是既然钦容前世都说了不会放手,为何重生之后,钦容却在这关键时刻甩开了她的手呢? ……骗子。 原来他也有不要她的时候,她的三哥哥怎么可以不要她。 最后的梦境停留下在钦容坠崖,莺莺哭着从梦中醒来,感受到比前世更为窒息的疼痛。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耳边是哗啦的水声,莺莺揉了揉眼睛看清周围的景象,天已蒙蒙亮,她半身入水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三哥哥!”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莺莺爬起来就去寻钦容。 落水时,她记得自己紧紧抓住了钦容的手,硬是将他拖出了水面。很快在不远处寻到钦容的身影,他湿漉漉躺在岸边一动不动,莺莺匆匆跑过去发现他白衣上晕开大片的血,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三哥哥?”莺莺试探碰了碰钦容,指腹触摸到的温度冰凉,这凉意寒入她的心底让她无端害怕。 “三哥哥你别吓莺莺。” “快点醒一醒。”莺莺慌了,双手捧着钦容的脸颊努力暖热着他,却不敢触碰他的身体。 钦容只有肩膀上一道剑伤,虽看着严重,但也没到血染半身昏迷不醒的地步,一定,一定还有她看不到的伤口存在。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莺莺低眸看着钦容还是忍不住哭了。不只是记起前世更混.蛋的自己,莺莺也没忘记在悬崖之上的钦容,他是世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向来运筹帷幄掌控着别人的生死,如今竟为了她屈膝同别人下跪。 莺莺直至今日才明白,钦容哪有那么强大。 他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更有……生老病死离开她的时候。 小心翼翼查看着钦容的身.体,莺莺终于在钦容的背上发现几道严重的剑伤。伤痕可怖划烂了他背上的衣服,血迹浸染到前衣,莺莺看着钦容身上的伤呜咽出声,她紧紧咬住唇瓣,知道这些伤都是钦容替她挡下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挡剑了,莺莺避开钦容的伤口拖着他往岸边移了移,掀开他前襟的衣服还能看到他在金满堂为她挡剑的疤痕。 “三哥哥,你醒醒。”莺莺抱紧钦容,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他的体温。 要不是钦容还有微弱的呼吸,莺莺真要误会他死了。只要一想到‘死’这个字,她就心痛的厉害,将脸埋入钦容怀中想要寻求安全感,只是莺莺再也没有闻到她熟悉的雅香,鼻息间只有浓郁的血腥气。 她不能让钦容死,不能。 强打起精神,莺莺抬头查看着这里的地形。 面前是陡峭望不到边际的崖壁,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一处小湖。这湖不大,四周杂草丛生还堆积着几块巨石,也不知是不是系统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莺莺和钦容刚好就落在这不大的湖水里。 “系统。” “系统你在吗?”悬崖下的风极冷,此时又处在清晨,莺莺浑身湿漉被冻得发抖,还紧紧抱着如同冰块的钦容。 钦容如今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莺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想让系统帮她指一条出路,然而被强制关机的系统未能给她半分回应,四周只有呼啸的晨风。 钦容的身体本就寒凉,如今被风一吹更是凉的彻底。莺莺无论怎样暖都暖不热钦容的身体,而且还察觉他伤口又有血迹渗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莺莺吃力将钦容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开始翻找湖边的杂草。 陪静山师傅采了多次药,莺莺好在识得了几株草药,当时静山师傅还特意给她念叨了几种最常见也最常用的草药,莺莺凭着记忆在悬崖下翻找,很快找到了几株类似的止血草药。 “三哥哥,你一定要撑住。”莺莺用石头将草药碾碎,覆在了钦容的伤口上。 她不懂医,也不知自己找的那几种草药对不对,但她没了办法,如今钦容的伤势严重必须处理,她也只能这样做。撕下自己的衣裙笨手笨脚帮钦容包扎好伤口,莺莺还架起钦容找了处能避风的地方。 日上竿头,莺莺掀开钦容的衣襟查看了下伤势,见他伤口的血止住才松了口气。 再次寻了同样的草药帮钦容更换,莺莺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弄疼了钦容,一边气自己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一边擦着眼泪告诉自己坚强,却还是在帮钦容包扎好伤口后埋入他怀里哭。 “三哥哥,你快醒醒。”回想着前世与今世的种种,莺莺后悔的厉害。 至今还记得当初系统问她,若是有天钦容被她害死了她会不会难过,莺莺答得是不知道。她那时的确是不知道,却也深信着像钦容这般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而死。 就好像是上天要惩罚莺莺,她以为永远不会来临的这天就这么突兀来了,她这个祸害精重生了一次还在祸害着钦容,不仅祸害了人家还把人家害得一次比一次惨。 她……真的不喜欢他吗? 莺莺身体不舒服有些头脑发晕,不敢抱钦容太紧,她就轻轻用脑袋蹭着他,喃喃一遍遍重复着:“喜欢的。” “莺莺是喜欢三哥哥的。” “前世莺莺也喜欢身为太子哥哥的你,可是你太坏了,坏到把我宠的无法无天,我习惯了你对我好,理所当然觉得你什么都该纵着我。你太好了,好到我就算没心没肺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所以我害怕了……” 试问,到底是多无情无心之人,才能在面对温柔之人时无动于衷。 莺莺远不如钦容那般深爱,只当自己爱着他那张脸。她自由散漫惯了,于是一边享受着钦容对她的爱,一边又不敢回应钦容。 她不是人,哪懂什么所谓的人间情爱,游荡这一世总归还要再回归孤魂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莺莺一遍遍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钦容,无视着钦容对她的好又记着他所有的坏,重生后还在质疑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她。 回想起钦容对她的百般容忍退让,两世了,莺莺又为钦容付出过什么。 崖下安静,只能听到微微的啜泣声。莺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钦容微弱的动了。 吃力睁开眼睛,钦容发现自己靠坐在石壁上,浑身疼痛意识并不太清醒。他隐约听到莺莺再哭,低眸就看到蜷缩在他怀中身体发抖的小姑娘。 从未见莺莺哭的这般脆弱,钦容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抬手,轻轻用掌心覆在她的后颈上。 “哭什么?”他想要搂住莺莺哄哄她,但浑身没多少力气,就连语气都轻飘没有重量。 怀中的小姑娘听到声音一怔,不顾满脸的泪赶紧抬了头。 第71章 囚七十一天 “三哥哥!”钦容总算醒了。 对上钦容垂落的视线, 莺莺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更加汹涌, 她想抱他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就只能无措抓着他的衣襟, “三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莺莺心里挂着钦容身上的伤,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伤的好重, 我不知道那些草药能不能起作用,但我没别的法子了……三哥哥伤口还疼吗?” 钦容吃力将手覆在莺莺的脸颊上,冰凉的掌心依旧没恢复多少温暖,他用指腹轻擦莺莺的眼泪道:“别哭了, 三哥哥没事。” 莺莺蔫蔫儿点了点头, 极为自责人也没什么精神。 虽然钦容受伤比莺莺重,但莺莺并不比钦容好过, 几日不停的‘逃命’让她戴着脚铐的脚腕已经红肿, 坠崖后她又拼力将钦容救出水中, 顶着巨大的压力为钦容上药,不敢丢下他去探路也无法扶着他一起走,还要承受钦容可能醒不过来的风险。 “莺莺做的已经很好了……”钦容夸着莺莺,声音虚浮没有重量, 却十分的温柔。 他已经好些天没看到莺莺了,如今莺莺就缩在他怀中,钦容却没有力气拥抱她。目光缱绻落在莺莺身上不散, 钦容轻轻用指腹微抬她的下巴, 查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问:“怎没给自己上药?” 莺莺只顾着帮钦容止伤了, 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从醒来就整颗心悬在钦容身上, 说起来若不是钦容这般问莺莺还真没觉得疼,她回握钦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软着声音回复:“忘记了。” 钦容听着莺莺柔软的声音眼前开始发黑,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嘱咐:“三哥哥身上放了几瓶药,莺莺拿出来自己擦一擦,不要让三哥哥担心。” 原来他身上放了药吗…… 之前莺莺帮钦容上药时翻遍了他的衣裳,并未发现他身上有药,为了让钦容不担心,所以莺莺藏着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钦容是不知道药丢了的事,那些药是他去木屋前特意放在身上的,防的就是莺莺的意外受伤。 他是没力气帮莺莺擦药了,几句话的交谈已经让他身体发虚,轻搂着莺莺一点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钦容强撑着同她继续说话:“这里是哪儿?” 莺莺感受着钦容的呼吸,轻声回道:“崖底。” 为了不让钦容起疑,所以她直接解释道:“这崖下有一处小湖,三哥哥我们命好大,坠下时刚好就掉到湖里去了。”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这悬崖底下有湖水,人掉下来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更何况那时钦容已经昏迷不醒,而莺莺将他拖出水面时脚上还困有脚铐。 钦容不知是系统救了他们,但眼下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 毕竟莺莺此时就在他身边,出于警惕和防备钦容还是撑着眼皮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见崖下还有路可寻,才垂落目光呼吸放缓。 “三哥哥……” 钦容初初醒来,莺莺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有好多话想同他说。但她喊了钦容两声都没得到回来,手指纠缠着他的衣服,她感受着脖间的呼吸又喊了声:“三哥哥?” “嗯。” 钦容视线已经模糊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吃力应了莺莺一声,为了让怀中的小姑娘放心,他低弱安抚了一句:“三哥哥要睡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了。” “莺莺不要怕……”最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钦容闭眼时长睫扫到莺莺的皮肤,失去意识后身体重量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钦容只清醒了这么片刻就再次陷入昏迷,但莺莺已经满足了。 等他重新昏过去,莺莺就调整了钦容的姿势让他更舒服靠着自己。她守在他身边哪也不去,蜷缩入他的怀中听着他平缓的心跳,早已经疲惫不堪,莺莺没一会儿也有了困意。 轻轻将钦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身,莺莺撑着眼皮见钦容的伤口没再往外渗血,才窝在他怀中睡去。 太阳越挂越高,午后的阳光冲散崖底的寒凉,总算让二人有了些许暖意。 湿漉漉的衣服被莺莺拧过后也干了大半,崖底某处挡风的巨石侧二人相拥倚靠着入眠,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终于有转醒的迹象。 钦容再次醒来后,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身为北域国的皇子,他从小就开始服用一些特殊的药,所以身体也比常人要复原快些。动了动酸疼的胳膊,钦容的动作很快引来怀中人的嘤.咛,莺莺还窝在他的怀中,人本就娇小如今蜷缩着更是小小一团,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咪。 她大概是极没安全感,睡梦中都紧抓着钦容的衣袖不放,随着钦容的动作莺莺皱起眉头,睫毛不停颤着睡得极不安稳。 “三哥哥……”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莺莺偏了偏头这样喃喃唤了一句。 钦容将她的低喃听的清清楚楚,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梦中这般唤他。圈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钦容知道这次的坠崖真的吓坏了她。 眼看着莺莺眉心的皱痕加深,钦容俯首想要亲吻抚平,大概是他身上凉意未散,泛凉的唇瓣贴在莺莺眉心后,莺莺哆嗦了下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刚刚醒来的莺莺眼中迷茫未散,有些发怔。紧接着她在看清钦容的脸后眸中泛起水汽,生怕人跑了似的迅速用手臂勾住钦容的脖子,莺莺抱住他带后怕喊着他:“三哥哥。” “莺莺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死了,可我寻遍了崖底都看不到你的尸.体,扒挖泥土时却沾了满手的血。” 这的确是个很可怕的梦。 钦容没再亲她,手掌顺着她凌乱的头发缓缓抚.顺而下,钦容帮莺莺整理好凌乱的发轻哄:“那都是梦,三哥哥不是在这儿么。” 再次醒来虽然他有了说话的力气,但声音低哑仍旧有些虚弱,却意外的柔和动听。钦容拥着莺莺低哄了一会儿,等到莺莺平静,才撩开她的长发查看她的伤势,见脖间的伤痕还没结痂,他压低声音问:“怎么还没上药?” 莺莺脖子上的伤比他先前看到的还要严重了,明显是没有处理过。 莺莺身体微僵沉默了一瞬,她埋头蹭了蹭钦容不想让他再看,钦容察觉后又将她拉出怀里。 “忘记了……”莺莺最后只能这般回答。 钦容帮她擦干净脖子上渗出的血,轻捏她的脸颊问道:“是不是非要三哥哥亲自帮你上药?” 他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瞳眸黝黑凝视着莺莺,虚弱却依旧有上位者的气势。望着莺莺惊吓过度的小兽模样,钦容这会儿也不舍得训斥她,只能无奈勾起唇角问:“药呢?” 哪里有药,若是钦容身上还有药,莺莺也不至于胆战心惊给他用不确定的草药。虽说目前看来莺莺给钦容找对了草药,但那些草药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近,莺莺不愿意离开钦容。 “没有药的。”也是瞒不住,莺莺只能实话实说了。 钦容听后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的确是未寻到药。想来那些药在坠崖的过程掉落了,钦容望着莺莺脖子上的伤口沉思,不松口道:“你必须上药。” 莺莺不懂医只是跟着静山师傅听了几句,但钦容不一样,他正儿八经懂这个。又认真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钦容想到几种会在崖底下生长的草药,细致描述给莺莺后让她去找。 莺莺不放心钦容一个人在这,她想说自己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但钦容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毫无商量余地给了她两个字:“快去。” 若不是还未恢复行走的力气,钦容定亲自去帮莺莺去寻药了。 想到钦容身上的药也该换了,莺莺也没再磨蹭从地上爬了起来。裙摆下锁链叮叮作响,莺莺爬起来时皮肤磨蹭到脚铐边缘,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抽疼嘶了声。 钦容自然也听到了锁链的声响,他抬眸问莺莺:“怎么了?” “没怎么。”莺莺摇了摇头故作无事。 不敢让钦容独自在这里等太久,她忍着脚腕上的疼痛往钦容指的位置跑去。 叮叮—— 崖下安静,随着莺莺奔跑的动作,锁链的碰撞声很是明显。钦容看出莺莺迈腿时的不对劲儿,长睫微垂定定盯着莺莺的裙摆看,伴随着莺莺的跑远,他不知想了什么抿起薄唇,暗影下瞳眸衬的幽沉。 虽然目前两人都平安无事了,但这里毕竟是崖底,存在着很多危险。莺莺怕钦容一个人出意外,找到他描述的草药后就匆匆跑了回去,她回去时钦容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很像习武之人在运功疗伤。 可是钦容不会武功的。 就算坠入崖底又落了水,眼前的男人在狼狈中也自带着股从容,好似有他在就不会到绝路。钦容锦白的外袍上血迹已经干涸,莺莺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只当他又睡着了。 放轻脚步走到他身侧,莺莺靠着他坐下准备自行上药,听到身侧的声响,钦容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睛,见莺莺拿着手中的几株草药,歪头想了想随手乱抓了一株。 “我来罢。”失血的唇色恢复了一些红润,钦容按住莺莺的手拿起她手侧的另一株草药。 碾成泥汁,钦容擦干净手将药泥擦在了指腹上,他用另一只手抬起莺莺的下巴,倾身靠近她将指腹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 莺莺觉得疼往后躲了躲,想喊疼又觉得太矫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就盯着钦容的侧脸看,看着看着她将目光落在钦容的薄唇上,想起自己刚醒来那会儿钦容靠自己极近,看样子好似要亲她。 那怎的后来就不亲了呢? 莺莺的思绪飘忽,如同被小勾子勾住心里发痒。钦容是喜爱亲她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很喜欢亲近她,而自从坠下醒来,钦容似乎还没怎么碰过她,想到这里莺莺眼睛迷离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不等继续贴近就被钦容控住肩膀。 “别动。”钦容只注意着莺莺脖子上的伤,以为她是想躲避擦药。 莺莺老实了,乱七八糟的念头被钦容两个字按住,她乖巧任由钦容帮她包扎好伤口。等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完,钦容将目光落在了莺莺的裙摆,微微撩开边缘看到了她脚腕上的脚铐。 在被钦容握住脚腕时,莺莺下意识缩了缩腿,她不解喊了他一声:“三哥哥?” 第72章 囚七十二天 自从脚上有了脚铐, 莺莺很抗拒有人盯着她的裙摆看, 更别说是伸手触碰她的脚,哪怕那个人是钦容。 莺莺背靠在石壁, 双腿被钦容放在了膝上。因脚腕受了伤, 莺莺下意识想要往回收腿, 钦容按着她不让她动,又抬手去挽她的裤腿。 “三哥哥……”莺莺又喊了钦容一声,试图阻止他。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 她并不想让钦容看到自己脚腕上的伤, 但钦容还是看到了。莺莺脚腕伤的不重, 只是她皮肤白,所以脚铐摩擦后留下的红痕明显。 钦容抿着唇瓣,在看清莺莺被脚铐磨伤的脚腕后,他长睫轻垂乱颤了几下,将指腹上的药一点点擦到那破皮渗血的地方。 凉凉的草药汁钻入伤口又痒又麻,莺莺这次没忍住抽了口凉气,咬着自己的袖子扭动身体,想要挣开钦容。 明明刚刚他帮她处理脖子上的伤时,她没这么大反应…… 钦容放轻力道托着莺莺的脚, 细致擦着药膏安抚:“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等上完药,钦容撕下身上柔软的布料, 将莺莺的脚腕一圈圈缠绕护好。他暂时还弄不开莺莺脚上的锁链,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疼吗?”等到钦容帮莺莺包扎好伤口, 见那脚铐又垂到缠着布料的伤口处。 莺莺双腿落在地上试探着动了动,脚铐滑动间她的伤口再次被擦到,于是皱着小脸实话实话道:“……疼。” 莺莺虽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知晓自己爱上了钦容,但并不代表她会包容钦容所有的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管钦容对她有多好,她还是不会允许钦容肆意伤害禁.锢她。 手指扣了扣地面,莺莺小声同钦容埋怨:“这个脚铐真的很影响我走路,沉雪刚抓到我时它碍事极了,还害我好几次跌倒。” 若不是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莺莺也不至于在被沉雪劫持后再三顾虑不敢逃跑,最后落得如此局面。 一提起沉雪的名字,钦容眸色有了片刻的变化。他不语又撕下身上的衣服,拎起脚铐将它们一圈圈缠绕包好,莺莺看着钦容一系列举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问:“三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钦容看着莺莺被裹胖一圈的脚腕,忽然觉得手中的脚铐极为沉重。这种东西,他怎么就舍得往莺莺脚腕上戴? 一想到莺莺拖着这脚铐被人挟持行了数日,钦容心口发闷没能及时控制力道。等莺莺再次痛呼出声后,钦容赶紧轻缓放下脚铐,他倾身拥住莺莺将人整个抱入怀中。 “是,三哥哥后悔了。”钦容低哑喃着,缓慢闭上眼睛。 落子无悔,这还是钦容平生第一次有了悔意。 他搂着莺莺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道:“所以莺莺还肯原谅我吗?” 难得能听到钦容认错,莺莺靠在钦容怀中抓紧他的衣襟,心在融化变软的同时但嘴上并不轻易饶人。 “我现在还不想原谅你。” 莺莺澄亮灵动的眼睛泄露她的真实心情,她用手指缠绕起钦容的一缕墨发,学着钦容同样趴伏在他耳边说话:“这要看三哥哥的表现哦。” 好似回到前世最肆意的那段时间,莺莺看着钦容如玉的漂亮侧脸又加了一句:“三哥哥表现好了,莺莺自然会原谅你。” 就算性子变了到底也是同一个人,在认清对钦容的爱意后,刚刚那么瞬间,莺莺差点说出也给他戴个脚铐这种话。 想来,温柔俊美的太子白衣墨发戴着脚铐的模样,定比她戴着赏心悦目。 钦容不知莺莺的想法,他温顺任由莺莺玩着自己的头发,枕着她的肩膀侧过面容,双眸看着莺莺,钦容带着分慵懒意味问:“在莺莺心里,三哥哥如何做才算表现好?” 这样柔和的姿态,如此温雅的嗓音,再配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莺莺被钦容这样盯着看难免乱了心跳。 钦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莺莺原谅他呢? 莺莺眼睫轻缓闭了下,再次睁开她抬手轻摸了下钦容的侧脸。 “这样。”莺莺没受得住诱.惑,她将手绕在钦容脖后,倾身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他的唇瓣上。察觉到自己唇上的凉意,钦容抿唇想要躲开,莺莺追着他不放,甚至还因他闪避的动作惩罚性咬了他一口。 钦容的唇很软,凉意经过莺莺吸.吮,也终于有了暖意。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碰莺莺,但架不住莺莺的热情,钦容直起身体将莺莺捞入怀中,索性压着她给了她一个深.吻。 这原本就是钦容想做的,当他从木屋看到莺莺平安无事时,就想将她压入怀中狠狠吻着,吻得她缺氧浑身软绵,再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这样算满意吗?”等莺莺受不住开始推拒他,钦容才缓缓放开莺莺。 莺莺被亲的小脸都红了,她气息不稳抓皱了钦容的衣襟,将头抵在他怀中躲了会儿,才闷着声音开口:“勉勉强强吧。” 莺莺这么说着耳朵却红了。 钦容摸了摸莺莺粉红的耳垂,低笑声悦耳勾人,觉得莺莺躲避的模样像只小兔子,他又凑近用唇瓣蹭了蹭她的耳垂。 坠崖之后,二人虽未提起宫里之事,但氛围明显有了变化。莺莺再也不防备警惕着钦容,一改往里的抗拒尖锐,时常会往钦容怀中钻。钦容将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也从没询问一句。 莺莺以为,聪明如钦容定是通过她的举动看穿了她的心意,却不知在她抱着钦容自言自语时,钦容就将她的话听入了耳中。 钦容如今还不能过多活动,所以二人留在原地没去找出路。晚上,当莺莺窝在钦容怀中昏昏欲睡时,钦容凑近她耳边忽然唤了她一声: “莺莺,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莺莺瞌睡虫跑光了,她睁大眼睛憋了半响没说出话。自知自己的告白被钦容听到了,却不知钦容都听到了多少。 “我困了……”说起来莺莺曾对数名漂亮公子告白过,如今等认清自己的心意,这话却忽然说不出口了。 钦容也没勉强她。 崖下的秋夜寒凉,他搂紧莺莺贴着她的额头落下轻吻。莺莺闭上眼睛呼吸放缓,即将陷入沉睡时,她听到钦容低低道了一句:“三哥哥也很喜欢你。” 比你的喜欢还要喜欢。 “……” 这悬崖下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未被人踏过的泥路十分难走。 这么大一处地方,右扬就算带再多的人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等钦容有力气走路了,他四下查看了番,决定带着莺莺自行寻路。 这崖底下没有食物,钦容寻了几株能食用的药草充饥。那些草味道又苦又涩,含入口中难以下咽,莺莺是饿的不行才硬吞了几株,后来她去湖边洗草药时看到了鱼,兴奋指给钦容看。 “三哥哥,湖里有鱼!” 钦容休息了一夜后脸色愈加好转,他站在不远处思索着一会儿要走的方向,听到莺莺的声音道:“莺莺,我们没有打火石。” 想要吃鱼可不只是需要打火石,钦容和莺莺都是在皇城中长大的,也不知这新鲜的活鱼该如何处理。 一次坠崖,莺莺发现钦容也不是无所不能,前世极为嫉妒他样样出色的莺莺这会儿倒真希望钦容什么都会,洗干净药草上的泥土,莺莺饿极了来了句:“三哥哥,你觉得生鱼好吃吗?” 不然就抓一条生啃吧,就是不知生鱼和药草哪一个会更难吃。 这想法虽然荒唐,但莺莺不是开玩笑,是真准备抓一条生啃。只是才撩起裙摆,钦容就走到她的身边把人拉回:“你脚腕有伤,现在不能下水。” 莺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真的好饿。” 钦容拿起一株干净的草药喂入她口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先忍一忍,咱们往前走走或许能寻些野果。” 不能再坐以待毙,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莺莺没想到这崖下会这么难走,后来他们又在崖下打转了两日,走了不知多少路却还是没看到出口。 两日的行路,莺莺强撑着不做拖累,但步伐却越来越慢了。 一个跄踉,莺莺因忍受不了脚腕的疼痛跌倒在地上,钦容蹲下身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发现她脚腕上的布料渗出血迹,随着他的轻碰微微后缩。 “是我不好。”钦容低低这么道了句,使劲拽了拽锁链未能将它们拽开。 这脚铐是他命人造的,自然最清楚摘下来有多困难。没想过他想要用来困住莺莺的东西会成了伤人之物,钦容脸色苍白,被长睫遮挡住的眼睛晦暗不明。 莺莺看出钦容的自责,相对比钦容身上的伤,她觉得自己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赶路,所以莺莺安慰道:“……其实,我也没那么疼。” “还是可以继续赶路的。” 见钦容又试探着去解锁链,莺莺拍了拍他的手劝道:“三哥哥,这天都快黑了,咱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 “真的,我真没觉得疼……” 莺莺不是没受过比这严重的伤,脚腕上这点小伤她是真没多在意。正要站起身走给钦容看,钦容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抱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走了。” “莺莺不用走,三哥哥背着你走。” 见钦容蹲下身背对着她真要背她,莺莺愣了下,“三哥哥在开什么玩笑,你背上的伤都没愈合呢。” “不碍事,只要你往□□一倾身体,就不会有影响。” 钦容说的一本正经,莺莺当真就信了。虽说她还是不想让钦容背着,但她也知钦容的性子,若是她倔强不让他背,钦容很可能会停留在这处休息,总之是不会让她再继续走路的。 “……真的不会压到伤口吗?”莺莺半信半疑伏在了钦容背上,她给他上过药,自然知道那些伤在什么位置。 生怕压到钦容的伤口,莺莺一直倾斜着身体,后来她见钦容步伐稳健一直没什么异常,才放心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这还是莺莺第一次被钦容背着走。 钦容肩膀宽阔,他虽看着温雅但手臂很有力气,稳稳托扶着她让莺莺极有安全感。随着莺莺的双脚悬空,她的脚上的锁链垂坠轻晃,跟着钦容的脚步不时发出碰撞声。 莺莺走了许久已经很累了,这会儿她又累又饿开始犯迷糊,钦容感觉莺莺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他哄着道:“困了就睡罢。” 一切有他,反正也无需她在走路。 莺莺‘唔’了声,傍晚的天色昏黄,太阳西下后风里带了寒气。莺莺将被冻凉的小脸往钦容脖子里埋了埋,闻到他皮肤间很浅的雅香,深吸了一口忍不住张口咬住。 钦容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两人一个伤重一个不良于行,偏偏却是伤重之人最为劳累。莺莺觉得钦容有了这次也该长记性了,她抬起小脸玩笑道:“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三哥哥你这就是报应!” “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锁着我了?” 钦容唇边勾起笑意,他长睫落了落肤色白如纸,嗓音微哑声调很缓:“不敢了。” 莺莺满意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钦容的脸色不太好,她怔了怔瞬间就放软了心:“三哥哥是不是累了?” 搂着钦容的手臂松了松,莺莺正要说下来自己走,就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低头就看到钦容背后渗出大片的血…… 他背着她走怎么可能不压到伤口。 骗子,钦容又骗了她。 第73章 囚七十三天 “……” 钦容的伤口本就没愈合, 如今因为莺莺变得更加严重了。 当莺莺从钦容背上跳下来时, 钦容背后的衣服血染大片,那些新鲜刺眼的颜色盖过之前凝固的暗色血块, 一层层很是吓人。 莺莺总算知道前世钦容为何极不喜她受伤了…… 看着钦容背后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莺莺打从心底觉得愤怒, 气钦容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也心疼他伤的这般重还一声不吭。那种沉闷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让莺莺很是不舒服。 “怎么了?”莺莺过久的沉默引来钦容的注意。 此时天色已晚, 二人就近寻了处干净的地方休息。莺莺轻手轻脚帮钦容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闷声埋怨:“三哥哥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你明明伤得这般严重, 还非要逞强背我。” 钦容将背后的刺痛感压下,脸色越发苍白,等莺莺帮他处理完背伤后他抬手拉上自己的外衫,勉强勾唇对莺莺笑:“无事,没什么大碍。” “要是你真的没事声音别飘啊!”钦容简短的一句话声音低弱,尾音明显没了力气。 莺莺太生气了,几步移到钦容面前看着他苍白的俊颜,钦容不知为何垂下了目光,他面容低垂不肯看她缓慢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莺莺索性直接捧起了他的脸颊, 吃过钦容太多的闷亏,这次莺莺极为谨慎盯着钦容的面容看,她心疼道:“还说自己没事, 你看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 钦容是温雅尊贵的太子, 哪怕没当太子之前, 他也是皇城出了名的俊美贵公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可如今呢?只短短几天,北域国的太子殿下身穿血衣遍布伤痕,那张俊美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好似风轻轻一吹就要倒。 哪怕是落得如此境地,钦容这张脸依旧好看惑人,只有莺莺越看越觉得难受,她眼眶红了红低声道:“我以前还总说裘郁是病秧子,如今三哥哥才真的是。” 手指轻轻戳了戳了钦容柔软的唇,莺莺抽了抽鼻子道:“人家裘郁病归病好歹唇红齿白,三哥哥唇色煞白没有一点血气,真是丑死了。” 最后几个字又轻又别扭,不难听出莺莺说的是气话。 钦容握住莺莺的手腕,偏移了重点问:“莺莺觉得裘郁唇红齿白很是好看?” 莺莺被噎住。 两世了,或许是因为莺莺招花惹草的性子,所以钦容总是在意她对其他男人的评价。无奈叹了口气,莺莺无力说了句‘我没有’,就倾身凑到钦容面前,撒气似的咬上他的唇瓣。 钦容的唇瓣如同他的性子,软软微凉的触感很是诱人,莺莺吸了吸又使了些力道咬住,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她咬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太多,钦容闷哼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推着她想要把她推开。 没控制好力道,钦容的唇瓣还真让莺莺咬出了细小的血口。那微弱的血甜味勾起她身上的情人喃,莺莺忍不住靠的钦容更近,钻入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脖子。 恍恍惚惚,莺莺不知自己过了多久才恢复理智。等情人喃压下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倒在钦容肩膀上。钦容搂着她的肩膀又亲了亲她的侧脸,安抚道:“早些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莺莺抬头看向钦容,见钦容的唇瓣因这番蹂.躏变得鲜艳欲滴,她看着顺眼了些,又凑近钦容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三哥哥要快点好起来。” 莺莺重新趴伏在钦容怀中缩成一团,末了又小声喃喃了句:“你身上这么多伤,我都不敢抱你了。” 莺莺越是想贴近钦容,就越是在意心疼他,可是钦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莺莺好怕自己不小心的触碰就会摸到他的伤口。 “……” 休息了一晚,两人第二天天亮再次寻出路。 钦容并不是盲目的乱走,他每走一段路就会观察地形察看四周的植被,有他在莺莺就安心的跟着走,经过药汁的擦拭她脚腕上的疼痛也有所缓解,至少不用再钦容背着走了。 今日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铺了乌云,莺莺几次抬头察看天色,很是担忧会下大雨。 “三哥哥,不然咱们还是先找地方避避雨吧。” 钦容的伤不能淋雨,同样的,莺莺的脚伤也不能淋雨。钦容思索了片刻,止了直行的路拉着莺莺往右处行,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杂草地,忽然发现前方的草丛晃动剧烈。 这悬崖下不知是长得什么草,笔.直蹿高直接高过了人,钦容还好,莺莺是完全被这些草挡住了视线,她在察觉异常时往钦容身边贴了贴,压低声音问:“三哥哥,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怪物。” 钦容摇了摇头,目光看着草丛示意莺莺不要说话。 在崖下停留几日,莺莺他们虽说没遇上什么野兽,但见识到不少奇形怪状的植物,还遇到了手掌大小的蜘蛛。 眼看着草丛的晃动越来越逼近,莺莺脑海中想出各种雄壮巨大的猛兽,她紧绷着身体把钦容护到身后,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小匕首。 沉雪收走了莺莺身上所有的武.器,还好莺莺聪明在鞋里藏了把小匕首,虽说武器小了些杀伤力也不大,但好在锋利。 就当莺莺准备等那东西出来先下手为强时,晃动的草丛静止了一瞬,接着有人暴躁吐槽:“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莺莺高高扬起的手僵住,她愣了瞬眼睛瞬间亮了。有人!!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逼近的人不知前方有人,他停了瞬接着愈加暴躁的扒草丛,嘟囔着道:“这悬崖这么高,从上面掉下来怎么可能……” 唰—— 莺莺面前的草丛被扒开,露头的男人身形瘦小裹着一身黑衣,在看到莺莺时被吓了一跳,话都没说完反射性拔刀。 瘦小男人身后还跟了名清俊男子,男子同瘦小男人一样也穿了身黑衣,他远比瘦小男人镇定,在看到钦容时面色微变,接着几步走到钦容面前跪下:“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瘦小男人见状也忙跟着收了刀。 莺莺他们得救了,终于有人寻到了他们,两人皆是钦容手底下的暗卫。瘦小男人名为瘦子,清俊男人名唤高茂,瘦子说,朝廷派出的大部.队目前正驻扎在崖上,分出了数十支小队在崖下寻人。 如今他们一行暗卫是由右扬和左竹带出,直属于东宫派出来暗地里寻人的。 此处并不是返程的路线,由着高茂领路,一行人开始往钦容先前行的那条路走,路上瘦子表现的恭敬又热情,他身上背了个包袱,拿了干粮和水给钦容。 “殿下先将就着些,崖下多危险,按照咱们的脚程可能还要走上两日。” 目光落在钦容染血的衣衫上,瘦子眸色微闪,“殿下受伤了?” 钦容接过食物后并未马上递给莺莺,他悠缓打开纸包咬了几口,才将剩下的食物递给莺莺。莺莺也没多想,饿的不行的她埋头就吃了起来。 “小伤而已,不碍事。”面对来寻他的暗卫,钦容依旧是这句话。 莺莺不知钦容为何总是逞强,她吞下口中的食物询问:“你包袱里有药吗?” 瘦子瞥了莺莺一眼,想也不想回道:“没有。” 不等莺莺再问些什么,高茂拿着水袋走过来,比瘦子细心的是他拿了两个水袋,递给了钦容后很快又递给了莺莺,莺莺接过随口说了声谢谢,高茂对上莺莺的视线笑了笑。 当夜,几人随便寻了处地方休息,天色虽然沉闷但始终没有下雨。两名暗卫身上带了打火石,生起火后,瘦子抱了一捆树枝回来道:“殿下先休息吧,属下会和高茂轮番守夜。” 高茂倚靠在树上,见莺莺正在往地上铺枯草,就走上前帮忙道:“娘娘在一旁歇着,属下来就好。” 这个瘦子和高茂,还真是一冷一热。 前世莺莺名声不好,在嫁给钦容后,可以说一直是钦容的一个‘污点’。皇城中人说,太子钦容无双温雅,像他这般人物该娶一个温婉贤惠的太子妃,而不是恶毒愚蠢的顾家恶女。 等钦容排异直接立莺莺为后后,外面对莺莺的不满愈加严重。有不少朝臣都说莺莺德不配位,更有大胆的朝臣私下遇见了莺莺直接冷脸,就连钦容手下的亲信也是如此,虽然他少有亲信敢明目张胆对莺莺不敬,但莺莺知道就连他们也觉得自己配不上钦容。 像瘦子这种人,莺莺前世见多了。开始时她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听多了旁人对自己的诋毁她也会不耐烦,所以她杀了不少像瘦子这样的人。 莺莺还记得,有一次她私自出宫在街上遇到了一名老臣,那老臣古板刻薄极为难缠,一见到莺莺就指着她鼻子说她放.荡不要脸皮,边说着他还跪在地上双手朝天,大声嚷嚷着莺莺是祸水妖孽,新帝钦容被她迷惑早晚有一天会亡国。 不等莺莺动手,那老臣就一头朝墙上撞去,虽说那老臣只是晕了过去,但之后莺莺的名声更臭了,外面都说莺莺贵为皇后殴打朝廷命官,借此朝堂激愤大臣们纷纷递折子为老臣抱不平,要求钦容废后把莺莺关入冷宫。 结果怎么样呢? 不等愤怒的莺莺再次出手,很快那老臣再次‘撞墙寻短见’了,理由是顶撞皇后娘娘对娘娘不敬,良心不安以死谢罪。 那老头子哪里是良心不安,他分明是刺到了钦容的底线,让钦容不痛快给除去了。 “娘娘,可以了。”高茂的声音打散莺莺的回忆,莺莺回过神来又道了声谢谢。 这一世的情况还好,莺莺囚.禁裘郁的事情皇城人知晓的并不多,再加上她重生后没干过坏事,名声远比前世要好的多。虽说如今并未有人明目张胆对莺莺不敬,但瘦子的行为让莺莺联想起前世太多对她不好的人,不由对高茂生出几分好感。 高茂远不如钦容模样精致,他的相貌只能算在中上,笑起来时颊边会有酒窝。 莺莺对高茂有好感是一方面,但对他并无其他意思。坐在铺好的枯草上,莺莺抱住钦容的胳膊蜷缩入他怀中,又察看了番他的伤势才安心睡。 毕竟是在野外,这几日莺莺睡不安稳,今日难得能睡个好觉。 等天亮时,头顶黑压压一片仍旧沉闷,崖下吹过的风带了潮湿的气息,莺莺嗅了嗅空气担忧:“这雨到底要不要下。” 他们身上都没带雨具。 高茂接话道:“若是娘娘担心下雨,咱们就快行些,属下知前面有种巨大的扇叶植物,可以拿来挡雨。” 莺莺点了点头,握紧了钦容的手。 不知不觉间,莺莺已经习惯了让钦容牵着她走,因钦容步伐迈的比她大,所以莺莺总爱抱着钦容的手臂与他五指交缠。路上无聊,莺莺就爱勾着钦容的手指把玩,偶尔累了就将小脸贴再钦容手臂上,软软的脸颊被挤压变形像是在猫儿撒娇。 “娘娘可是累了?”行了一段路,高茂回头见到莺莺将脸贴在了钦容手臂上,脸颊微嘟软软好似喊了声‘累’。 自高茂见到他们二人后,莺莺好似一直如此。黏着钦容乖巧守在他的身边,偶尔还会撒娇讨抱,就连入睡时都小小一团窝在男人怀中安睡。 唇瓣发干,高茂不由舔了下唇瓣。莺莺跟在他后面没有看到,只是拽了拽钦容的袖子问道:“三哥哥不高兴吗?” 观察了一整日,莺莺总觉得自他们被暗卫寻到后,钦容情绪不高甚至愈发沉默。 钦容勾紧莺莺的小手,目光从前面的路落到高茂身上,他唇瓣微勾低缓道了句:“无事。” “大概是有些疲了。” 莺莺不太相信,想多问些但钦容明显不想多说。 因阴天的缘故,天色比以往黑的早。莺莺等人摘了不少扇叶备着,早早寻了出能避雨的地方休息。他们休息的不远处有一处地面凹陷的水洼,莺莺见里面的水清澈,就拉着钦容过去洗脸。 高茂去捡树枝了,瘦子正守在原处往这边张望。莺莺洗个脸都磨磨蹭蹭,她让钦容整理好先回去休息,自己蹲在水洼前又洗了洗手臂,若不是这水太凉,莺莺都想跳下去洗一洗了。 “总算舒服了……”莺莺小声感叹了句,又洗了把脸从水洼旁站起身。 转身,莺莺正要往回走,就看到高茂抱着一小捆枯枝站在她右侧不远处,不知在那处看了多久。天色阴沉,莺莺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偏头望去时高茂动了动,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道:“娘娘擦擦脸吧,当心着凉。” 这么说着,他的眼睛还不时往莺莺脸上落,莺莺皱了皱眉有些许不自在,用袖子擦了擦脸。 “不用了。”莺莺拒绝着也没抬手去接,很快错过高茂回了原处。高茂顿了顿将帕子收回,抱着枯枝也紧跟着莺莺回去了。 当夜,莺莺总觉得高茂的目光不停往她这边扫,莺莺察觉到后躲入钦容怀中,趴在他肩膀上说着悄悄话:“为什么我总觉得高茂在看我。” 钦容今日环抱莺莺的力道也比往日重了些,他的手指轻轻擦过莺莺的脸颊,洗过脸后,莺莺的脸颊白嫩嫩如同拨了壳的鸡蛋,这两日有了食物的喂养气血也比先前好了太多。 “是么?”手指缓慢下移,钦容轻抬起莺莺的下巴,俯身贴在她唇瓣上安抚轻吻。 似感觉到莺莺的不安,他搂紧人护的严严实实,轻哄着道:“这样他就看不到了,莺莺早些睡罢。” 莺莺听话闭上眼睛,越来越觉得钦容和这两名暗卫都不对劲儿。 或许是心中有了猜忌,所以莺莺当夜睡得并不安稳,只是轻微的走动声就将她吵醒了。睫毛轻颤了两下,她刚想睁眼就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那人停在她面前一动不动,莺莺虽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很清楚他在看着自己。 “行了,别盯在这看了,要是把他俩吵醒就麻烦了。”这声音是瘦子的,那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高茂了。 高茂贪婪又看了莺莺几眼,笑起来时颊边又出现酒窝,褪去伪装后与他相貌不符的是他猥琐的话,他啧了声笑道:“你们不是都说顾家姑娘歹.毒不好招惹么,你瞧瞧她这张美人小脸,楚楚可怜看着单纯又乖巧,与传言哪有半分像?” 瘦子闻言也盯着莺莺的脸看了看,哼了声道:“她能不乖巧吗,难道你没发现她脚上有问题?明显是被戴了脚铐。” “不过别说,今早我看到她蹭太子时也心痒了,我就说太子怎么轻易就娶了顾家姑娘,原来早就知这小美人私下是这副模样,喜欢欺负人家呢。” 瘦子说着又推了高茂一把,两人边说边往水洼处走,莺莺最后模糊听到一句:“反正主子也只要太子的命,等到了地方,这小美人还不任由咱们处置?” ……只要太子的命? 莺莺捕捉到关键信息,等他们走远赶紧睁开了眼睛。 他们所谓的主子是谁,难道他们不是右扬派来的暗卫?! 莺莺正要起身偷偷跟上去,腰上环着的手一紧,钦容贴着她耳边道:“——嘘。” “三哥哥,他们有问题!”莺莺见钦容也醒了,赶紧小声说道。 “我知道。”钦容眸中清醒不像是刚刚醒来,他垂着眸子,抚了抚莺莺的头发解释:“他们是庆王爷派来的人,莺莺只管装不知道,继续跟着他们走就好。” 从一开始,钦容就知这两人有问题,他之所以不告诉莺莺,是要借这两人之力走出崖底最危险的区域,还需要他们手中的水和食物。 莺莺如今知道了他们二人的真面目没办法装不知道,但为了走出崖底,她也只能暂且忍耐。谁又能想到呢?莺莺和钦容忍住了,倒是有人耐不住了。 莺莺之后一夜没睡着醒来没什么精神,天亮后她去水洼处洗脸,高茂趁着钦容不在蹲在她身旁,点了下莺莺的侧脸道:“娘娘这儿蹭了到了泥。” 莺莺猛地后退,她冷声询问:“你做什么?” 高茂笑出颊边的酒窝,清俊的面容出现一种迷醉的表情,又靠近莺莺了几分道:“娘娘好香啊。” “做什么呢?属下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抱抱娘娘。” 莺莺没想到高茂速度那么快,被他抱住时没能站住,直接被他按倒在地上。 随着莺莺的倒地,高茂嘿嘿了声:“原来娘娘比属下还要迫切,既然如此,那属下也就不客气了……” “滚开,别碰我!”莺莺脚上的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抬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高茂扎去。 高茂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武功格外的好。莺莺打不过他只能硬撑,高茂开始把莺莺当猫逗,等莺莺在他手臂划出了血口子,他才变了脸色猛地出力,很快夺了莺莺手中的匕首。 “嘘小点声,要是让你的太子哥哥看到,他恐怕就要吃些苦头了。” 不远处起了闷雷,天上乌云越压越厚遮日夺光,莺莺担心钦容那边的情况却摆脱不了高茂。很快,她被高茂按到了粗树上,高茂摸了把她的小脸夸赞:“娘娘长得可真漂亮,这皮肤光滑的真是让属下爱不释手。” “给我滚!”莺莺先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高茂是个好人。 她虽被夺了匕首但杀伤力还是有的,很快又在高茂脸颊上抓了两道血口,高茂拿手抹了把血脸颊上的酒窝加深,吐出几个字:“娘娘够辣,属下很喜欢!” 莺莺只觉得高茂脸上的酒窝刺眼,抬手又要朝他的脸扇去,这次高茂极快抓住她的手腕,大力将她甩在地上就开始脱衣服。 莺莺被摔懵了,手下摸到一块石头,她清醒后就要往高茂头上砸。 轰—— 雨还未下,却是又响了一声闷雷。 明明是清晨这天色沉的却像是傍晚,不等莺莺出手她就听到一声闷哼,抬头就看到衣衫不整的高茂被人从后面掐住了脖子,他眼睛大睁奋力挣扎着,莺莺往后一看眼眶发红,“三哥哥!” 掐住高茂的人正是钦容,此时他白袍上又染了新鲜的血色,掐在高茂脖子上的修长手指也被染红。 莺莺当下没思考的能力,她见高茂挣开朝钦容扑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帮忙。谁知就在她起身的这短短时间,钦容就又将高茂制服按在了树上。 随着钦容袖袍轻晃,莺莺这才发现钦容手中拿了只尖锐细长的树枝。他面色苍白瞳眸泼墨,吐出的话悠悠带着分散漫: “看来,孤让你们多活两天是个很错误的决定。” 是他高看庆王爷了,他手下的人都同他一样愚蠢令人不快。 手臂抬起,钦容动作极快的将那截树枝插入高茂的脖子上,莺莺站起身刚好看的这一幕,她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高茂扭曲着身体倒地。 莺莺:“……” 第74章 囚七十四天 天色越来越暗, 刮起的凉风泛着潮湿水汽,远处闷雷一声盖一声。 高茂死了,他死时双目圆睁表情惊恐, 死的不止是他,莺莺扭头看到瘦子横躺在不远处, 已然没了声息。 “你……”莺莺舔了舔唇瓣,看着钦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惯了温润优雅的钦容,莺莺乍一见钦容杀人有些不适应。哪怕是在前世,钦容也少有亲自动手的时候,他称帝后虽然杀了不少人, 但向来会避开莺莺不让她看到。 “三哥哥!”莺莺只怔了瞬, 回过神来赶紧朝钦容跑去,“你有没有受伤?” 毕竟前世杀过人, 所以莺莺面对这种场面并不会害怕。见钦容衣袖和手指上染了不少血, 她抓住他的手想要查看情况。 这些血都不是钦容的, 不愿让莺莺沾染上旁人的肮.脏物, 他轻轻挣开道:“我没事。” 虽这么说着,但他的脸色却过分苍白。 抬步走向水洼, 钦容见莺莺亦步亦趋也跟了过来,屈膝蹲下把手放入水中, “莺莺可有受伤?” 莺莺摇了摇头, “我好歹会些功夫, 也没让他讨到好。” 不过就是逞强罢了。莺莺尽可能让自己看着平静, 实则她鼻子泛红眼睛湿漉, 不安搅着手指明显受到了惊吓。 想想也是,莺莺上一世作恶多端偏偏顺风顺水,这一世被顾家和皇家护着仍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短短几天时间,莺莺对‘人’这种东西有了新的认识,先是诡计多端疯狂狠毒的沉雪,现在又遇到个笑脸禽.兽看似是个好人的高茂。 “三哥哥……”果然只有感同身受后才知别人有多苦,有了这么一次,莺莺忽然理解前世裘安安为何会这般恨她了。 张了张嘴,莺莺有好多话想同钦容讲,她沮丧垂着脑袋抽搭着鼻子,又往侧边挪步想要更加靠近钦容。 钦容看出了莺莺的害怕,仔细将手上的血迹洗去,他擦拭干净手后才站起身抱莺莺,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钦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乖,别怕。” 抬起手温柔的帮莺莺理顺凌乱的发,接着钦容又帮她扣好微敞的衣襟。长睫垂下,遮挡住钦容晦暗幽浓的双眸,他拥紧莺莺将人整个抱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情绪不明:“……他们死的太便宜了。” 压下心头翻涌的疼痛感,钦容后悔他就该在前日高茂看到莺莺时,挖了他的眼珠子剁.去手脚割.舌。 莺莺此时情绪很差,不只是因为高茂想对她做那种事,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以及自身认知的颠覆。 “三哥哥,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双手紧紧环抱住钦容的腰身,莺莺委屈埋入他的怀抱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又低又弱:“都怪我不该相信沉雪,在石牢里他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我竟然全都信了。” 若是当初她选择不救沉雪、或是在石牢里她能拆穿沉雪的谎言,又或者她不去石牢见他、好好和钦容坦白选择信任钦容,他们二人也不会落得如此局面。 前世莺莺虽然坏,但她从不隐藏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莺莺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对于喜欢感兴趣的她只会不择手段的明抢,从不会谎话连篇伪装真面目。 “亏我还觉得高茂是个好人。”莺莺心里实在难受。 沉雪也就罢了,她没想到就连高茂也如此可怕。想起男人之前对她的各种恭敬和照顾,莺莺只觉得恶心,原来高茂同瘦子一样,他们都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百般瞧不起她,与瘦子不同的是,这高茂是个色.鬼,打从开始就对她居心不良。 钦容环着莺莺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好似睡着了般,莺莺不知钦容此时是何表情,正要在说些什么,她忽然想起某个不对劲儿的地方,猛地抬起头道:“三哥哥,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很明显,那瘦子和高茂都是会武功的练家子,莺莺虽然不知道瘦子的底细,但她同高茂交过手很清楚高茂的实力。就连她这种会武功的都能被高茂完全压制,钦容不会武怎么可能在几招之内就能杀了高茂?! 钦容骗了她,钦容又一次骗了她。 想到这里,莺莺本就低落的情绪更是如此时暗沉的天色,一声声雷鸣直接击在她的心口。活了两世了,莺莺直到此刻才知道钦容会武,他既然能在重伤的情况下几招杀死高茂,那他为何在面临刺杀时却从不出手? 莺莺还没忘自己拼死拼活拉着他冲出刺客包围圈的场景,她自己受了伤还不忘护着钦容让他先跑,想来那时钦容心里一定在嘲笑她,看戏似的把她当成猴子耍她,莺莺却还真当自己保护了他一次又一次,还威胁他若是不喜欢自己就对他用武力…… 现在看看,钦容若真对她动手,轻易就能捏死她吧…… “骗子。” “原来三哥哥和他们都一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莺莺有些受不住了,她猛地推开钦容往后退了几步。 眼泪模糊了视线,莺莺睁着眼已经看不清钦容的面容。 钦容轻易被她推开,他咳了声嗓音微哑,上前想要拉莺莺的手,“你听我解释……” 莺莺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会武就是会武,不会武就是不会武,三哥哥就这么喜欢戏耍我玩吗?看着我一次次为了救你受伤你很有成就感对吗?” 这些话是质问的钦容,更是在质问上一世的钦容。 莺莺此时的愤怒来源于前世被钦容的欺骗,更多的则是这几日发生的事超出她的承受范围,钦容的欺骗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太可怕了。” “你们都太可怕了……”莺莺呜咽出声,她为自己百年成人的心愿感觉好笑。 看啊,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当的人。 满口谎言假面覆脸,哪怕一层层去剥.皮也不会看到他们最真实的面目。不止如此,人还要学会接受谎言习惯受伤,在被排山倒海的疼痛淹没时,仍要努力活着爬起来。 莺莺明显陷入了感情困境,眼前浮现一张张面容。有前世挑衅她的裘安安,有死在她面前的顾凌霄,还有这一世悲愤离去的景兆时…… 钦容看出莺莺的不对劲儿,他稳住身形去抓莺莺的手,重新把人抱入怀中道:“莺莺,你冷静一点。” 莺莺摇了摇头,此时她还在气头上,抬手推拒时她没能控制好力道,身子后仰步伐被锁链绊住,狠狠坐在了地上。 “唔……”疼痛感让莺莺恢复了清醒,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钦容竟然轻易就放开了她,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松手会让她摔倒吗? 莺莺心里越加难受了,就算她生气,刚刚在推钦容时也记得避开他的伤口。果然一旦拆穿谎言,这些人就会装不下去原形毕露。 钦容并不是故意的,被莺莺推着也往后跄踉了一步,钦容站稳身形一时间没敢动。 他这般立着不动,就好似高高在上嘲笑莺莺的狼狈。 莺莺心里隐隐发痛,眼泪一滴滴滚落糊了满脸,她胡乱擦了擦脸,压抑不住情绪哭出了声音。也真是巧,刚刚不停的闷雷忽然失了声音,好似是故意安静下来为了让钦容听到。 “别哭了。”钦容现在浑身都在疼。 他等了片刻,才敢倾身对莺莺伸出手,嗓音低哑发虚泛轻,他解释道:“三哥哥刚刚不是故意摔你,乖,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先从这里离开。” 莺莺又擦了擦眼泪才看清钦容伸过来的手,五指修长根根白皙干净,完全看不出这双手刚刚杀过两个人。抬着泪眸又望向钦容,莺莺见她脸色越来越白,她也知此时不是争吵的时候,顿了片刻把手搭在钦容掌心。 指腹与指腹触过又生生错开,莺莺的手才碰到钦容的手,忽然看到钦容手腕晃了一下,迅速又把手抽回。 身形不稳,钦容再也忍受不住蚀骨的疼痛,血液加快流动浑身忽冷忽热,他感受到心脏缩紧有瞬间的停止跳动,承受不住压力侧头吐了口血。 “三哥哥!”如同断翅的蝴蝶,莺莺眼睁睁看着钦容倒在了地上,她愣了片刻都忘了站起来,直接几步爬到了钦容身边。 钦容的脸色苍白如纸,睫毛垂落无力颤动,唯有唇瓣染了血色过分的红。他口中的血从嘴角流到下巴,又一滴滴砸在衣领开出血花。 莺莺赶紧把他扶起来,抖着手用袖子捂住钦容的唇瓣,她慌张问着:“三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莺莺……” 钦容心口的翻涌还未消下,他无力说话又吐了一口血,血液直接浸湿了莺莺的袖子。 “三哥哥……”莺莺害怕了,温热粘稠的血液糊满她的手心,她从未这样怕过。 紧紧抱住钦容,莺莺又怕自己力道太重压到他身上的伤,抱也不是不抱也不行,莺莺又不知钦容怎么了,她又急又怕失了主意,肩膀微微颤着,眼泪砸到钦容的脸上。 “别怕。”好一会儿,钦容积攒起力气说话。 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双眸半睁看到莺莺哭红的眼睛,抬手轻触她的脸颊很淡勾起唇角,嗓音哑哑无力:“三哥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有一滴水珠从天空掉落,刚好砸到莺莺的鼻子上,莺莺抬手抹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厚积的乌云。 “要下雨了。” 如今钦容重伤不能淋雨,偏偏他们还没找到能躲雨的地方,莺莺正要去找些遮雨的扇叶,钦容就拍了拍她的手道:“先扶我起来。” 莺莺听话照做,看到钦容盘腿坐起闭上了眼睛,莺莺摘完扇叶后就抱膝坐在了钦容身边,她乖巧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等着钦容睁开眼睛。 “走罢,我们去前面看看。”过了好一会儿,钦容睁开了眼睛。 他此时的状态依旧很差,但至少可以走路了,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二人沿着之前的路返回。在回到原处时,钦容咳了声道:“拿上那两个包袱。” 莺莺跑了过去,其中一个包袱恰好就落在瘦子的尸体旁,她过去拿时看到瘦子脖子歪曲的厉害,没敢再多看,捡起来就跑回钦容身边。 有了一滴雨,之后不时就会再落下几滴,等莺莺他们发现山洞时,雨落变快,没一会儿就变成倾盆大雨。 轰—— 雷声震耳,雨落后白天黑的如夜。 莺莺和钦容躲入山洞后,很快在高茂的包袱里发现不少疗伤药,拿出打火石点燃枯草,莺莺脱下钦容泛湿的外袍,晾在了火堆旁。 “三哥哥,这些药哪个可以治你的伤?”莺莺将高茂包袱里的药全堆到钦容面前。 钦容捡了几瓶,上完药后又卷起莺莺的裙摆,将药粉洒在她的脚腕上。 “莺莺,三哥哥并不是有意瞒你。”火光映照下,钦容总算多了抹血色。见莺莺如今已经平复,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一边帮莺莺上药一边低声解释:“母后怀我时被宝霞贵妃下.毒暗害,虽保住顺利生下了我,但我自幼体弱多病,就连母妃诊断后都断言,我活不到成年。” 可以说,钦容刚出生那会儿还不如裘郁健康,说是风一吹就要命也不足为过。赵含芙为了保下自己儿子的命用了很多法子,后来还暗地里让钦容认了师傅习武,只希望他能通过习武强身健体。 “莺莺,如你所言,我的确会武,但等同于没有。”或许赵含芙是对的,习武之后,钦容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但依旧摆脱不了困局。 当时,赵含芙为他寻得师傅是江湖上人称玉面修罗的魔头,他武功极高内里深厚,就是他将内力传给了钦容,护住了钦容的心脉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每次钦容使用,内力流窜时他就会被疼痛反噬,过度的使用还会使他爆.体身亡。 “所以说,三哥哥刚才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动手杀了高茂?”莺莺听明白了。 见钦容颔首,莺莺抓住他的袖子有些担忧,“那三哥哥现在还难受吗?反噬会发生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声音越来越低,莺莺最后垂下脑袋闷闷道了声歉:“对不起。” 钦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他想继续瞒着莺莺,大可以继续装下去事后哄着她,没必要为她冒这个险。 “莺莺没有对不起我,说好了不再骗你,三哥哥早该提前告诉你。”摸了摸莺莺的脑袋,钦容又把她抱入怀中抚了抚背。见莺莺先前哭的眼睛有些发肿,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道:“再去睡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再走。” 按照先前瘦子所说,他们已经出了崖下最危险的区域,只要再走一日就能离开这里,但瘦子身为庆王爷的人,绝不可能带他们走有官兵搜查的路,所以这条路走到头只会遇到更多庆王爷的人,必须临时改变。 等莺莺睡去,钦容思索了片刻继续疗伤,他心口的闷疼还没压下,一股股的腥甜往喉咙涌。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大雨由激烈转弱,莺莺睡在钦容身旁下意识往热源凑,胳膊搭在钦容腿上喃喃了句:“……再也不要做人了。” 还是没心没肺的游魂好,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人世感情。 雨珠滴答,几滴落入山洞内聚集小小的一滩。莺莺睡得并不安稳,她用力攥了攥钦容的衣摆,又小声呢喃了几遍相似的话。 落雨坠入水滩发出轻响,在安静的环境下,钦容睫毛轻颤缓慢睁开了眼睛。 “……” 第75章 囚七十五天 囚七十四天 莺莺醒来的时候, 外面雨已经停了。 同样的动作维持了太久,她的胳膊有些酸麻,嘤.咛着往回抽手没能抽回, 她清醒了几分,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钦容腿上。 “三哥哥?”莺莺用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 声音模糊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睡在钦容身侧,怎么醒来就趴到人家身上了? 又动了动酸麻的那条手臂,莺莺这才注意到自己那条胳膊长伸搭到了钦容的左腿上。此时钦容正攥着她的小手,目光落在山洞外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莺莺的呼声, 他侧回面容, 轻捏莺莺的手掌低眸询问:“睡醒了?” 雨停后,清凉的风吹进山洞里有些发冷。 莺莺刚刚睡醒不愿意挪动, 她懒懒嗯了声, 趴伏在钦容的大腿上寻了个舒服姿势, 打了个哈欠道:“三哥哥身体好些了吗?” 钦容把玩着莺莺软软白嫩的小手, 云淡风轻道:“已经无事了。” 说是无事,又怎么可能真的无事。若是钦容每一次使用武力都能这般轻飘飘的调养好, 那他先前也不需要让莺莺来救他。 莺莺也不是这般好糊弄的,抬头望向钦容依旧苍白的面容, 她不相信的又问了一次:“真的吗?” “三哥哥不可以再骗我了。” 也不是只有钦容可以罚她, 莺莺挣开钦容握着的手, 坐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与他面对面, “若是三哥哥再骗我, 莺莺不高兴了也会罚三哥哥。” 钦容低笑了几声,他将手臂环在莺莺腰间护着她,带了分兴味问:“莺莺想怎么罚?” 莺莺歪头想了想,眼眸一亮凑近咬了下钦容的唇瓣,搂着人趴在他耳边道:“既然我不听话了,三哥哥都不顾我的意愿给我戴脚铐,那三哥哥不乖了莺莺也要给你戴脚铐。” 钦容搂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呼吸声微顿,钦容用薄唇擦过莺莺的耳垂,拖长音调问着:“莺莺是想关着三哥哥?” 他总是这么聪明,每次都能轻而易举戳穿莺莺的想法。 实话来讲,把钦容锁起来一直是莺莺前世的心愿,她胆子最大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这档子事,裘郁就是最出名的一个例子。重生回来,莺莺这个想法消停了,但随着如今她对钦容的爱意越来越浓,这个想法时常蠢蠢欲动。 “就是关着你又怎样。” 莺莺想起顾爹爹先前养的一只金丝雀,忍不住说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三哥哥这么惹人爱,最适合被囚养在金丝笼中,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个人,日夜受着我的宠爱。” 前世的莺莺这么说是真抱有囚.禁钦容的想法,而这一世莺莺这般说,只不过是为了逗钦容。 “是么?” 安静听完莺莺的话,钦容垂着眼睫思索了片刻笑了,“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山洞外的树叶轻晃,沙沙作响中洞内多了分凉气。莺莺看不到钦容的神色本能往他怀里钻,咕哝道:“外面好冷。” 钦容闻言收紧手臂,目光落在莺莺卷起的裙摆上。 “……” 越是走到崖下的安全区,对钦容他们来说也越是不安全。 没从洞中逗留太久,莺莺他们简单吃了些东西就重新上路,临走时莺莺将两个包袱内的东西合在一起,查看了番有些担忧:“包袱内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其实靠钦容之力,也可以走出这崖底,但问题是钦容身边还跟着莺莺,莺莺的腿伤耗不起,他没多少时间反复探路。 之所以会选择跟着高茂他们走,钦容一是想借他们出崖底最危险的地方,二是为了他们包袱内的食物,钦容可以忍受饥渴或是食草充饥,但他不忍莺莺跟着他吃苦,只是没想到他这一番定夺却险些酿成大祸。 轻瞥了眼那只包袱,钦容只要一看到它就能想起高茂,他牵起莺莺的手道:“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钦容预料的不错,当天他们就走出了崖底。只不过雨过土地松软,莺莺戴着脚铐行走不便,等他们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钦容特意选了挑偏僻的路行,莺莺见前方小路有一行士兵过去,刚要对钦容说话,就被钦容按在怀中蹲在了树丛下。 “嘘——” 钦容捂住莺莺的嘴巴,凑近她低语解释:“莺莺记好了,这宫里的人不可轻易相信,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咱们还是要避着他们走。” 没了景兆时,钦容的太子身份还有庆王爷等众多人窥伺,如今借着太子坠崖生死不明的由头,他们怎么可能不出手? 钦容失踪了这么多日,现在宫内还不一定是什么乱局,正思索着回宫后要应对的局面,莺莺拉了拉他的袖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唔唔出声,钦容贴近她微微松了手,“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钦容头发垂落在莺莺颊上,莺莺小声回:“他们已经走远了。” 钦容顺着树叶缝隙往外看了眼,拉起莺莺道:“那我们继续走罢。” “去哪儿?” 莺莺记得钦容刚刚的嘱咐,有些不解道:“既然宫中派来的人不可信,那我们要怎么回宫呢?” 钦容看了眼天色道:“先往前走走看看是否有村庄。” “……” 亥时,王寡妇家已早早睡下。 白天雨才刚刚停歇,到了晚上外面又刮起了大风,天气阴沉沉似乎又酝酿着一场大雨。 当自家房门被敲响时,王寡妇的小女儿芳妹紧张跑到娘亲的房中,紧张道:“娘,外面有人敲门。” 王寡妇心里也在打鼓,她们家是处在村子外围,因地方偏人又少,还从未有人半夜过来。毕竟家里的汉子死的早没了支柱,王寡妇不敢轻易开门,搂过芳妹道:“别怕,咱们就当没听到。” 这么说着,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敲门声节奏轻缓并不压迫,好似是知道屋内的人不敢轻易开门,外面的人轻声开口:“请问有人在家吗?” 很温润的声音,让躲在屋内的芳妹听到一愣。她与王寡妇对视了一眼,王寡妇从榻上翻身坐起,“芳妹乖乖待在屋里,娘出去看看。” 这么说着,她提着灯笼推开了房门。 芳妹不放心王寡妇一人出去,执意跟在了她的身后,二人轻手轻脚走到院外,趴在门缝往外一看,模模糊糊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安安静静立在门外。 “谁?”见门外只有一个人,王寡妇放心了不少。 男人在听到门内的回应后再次开口:“我与娘子路遇此处,不知夫人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二人借宿一晚?” 是两个人?! 听了门外男人的回答,王寡妇又往缝隙了瞅了一眼,只可惜她未能看清男人身侧的情况。见男人并不像个坏人,她将灯笼递给芳妹小心开了门,伴随着大门敞开一条缝隙,男人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风到,男人身上的宽大披风微荡鼓起,那张如玉的面容过分俊美,在这暗夜下看着不似真人。 王寡妇愣了片刻回过神,她绷紧身子看着男子空荡荡的两侧,握紧房门问:“你家娘子呢?” 男人弯唇露出很浅的笑容,他长睫微微垂下,压低声音道:“走了太久的路,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王寡妇这才发现男人怀中隆起大块,好似抱着个人,看来是真的来借宿的。 “那、那进来吧……”又盘问了几句,王寡妇看出男人举止不俗像是富贵人家,才将大门敞开放人进来。 男人道了谢,迈步进来时有微微的叮当声,好似锁链的碰撞,正是钦容和莺莺二人。 莺莺走了太久的路脚腕又有磨伤的痕迹,再加上中途不太舒服,钦容已经不允许她在走路了。从崖下出来没多久她就被钦容抱着走,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她发现视线中黑乎乎一片,撩了撩黑布发现自己被钦容罩在了怀中。 “咱们这是在哪儿?”莺莺从披风中冒出头,这披风是包袱中带着的,瘦子身板矮,所以这披风应该是高茂的。 只要一想到高茂莺莺就浑身不舒服,她扒开身上的披风将自己完全露出,恰好这时房门开了,芳妹红着脸端了一碗热粥进来,“这时我娘做的,容公子先凑合用些。” 大着胆子抬头望去,芳妹看到容公子怀中的姑娘不知何时醒了,她坐在容公子怀中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而容公子神情淡淡,好似早已习惯。 “这位姑娘也醒了?”芳妹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莺莺。 她本就发红的脸越加涨红,结结巴巴道;“那、那芳妹再出去端一碗粥吧。” “粥?”莺莺吃了几天的硬干粮,早就想念软糊温热的粥了,一听到有热粥喝她精神了不少,钦容见状端起桌上的那碗粥,舀了一勺递到莺莺嘴边道:“先喝这个。” “一起喝。” 莺莺张嘴含了一口,吞咽时她握着钦容的手又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嘴边道:“三哥哥也喝。” 准头没对好,勺子擦在钦容的下巴擦上些许汤水,莺莺见状在钦容的下巴上落下一吻,含去他下巴上的汤水笑盈盈望着他。这一幕刚好又让推门进来的芳妹看到,端碗的手一抖,她险些把粥洒出来。 “有劳了。”钦容朝门边投去一眼,低悦开口道了谢。 当着芳妹的面,钦容手腕抬得稳当依旧在给莺莺喂粥,莺莺也知道了是芳妹一家收留了他们,好奇往芳妹投去一眼,她也笑着道了声谢。 芳妹无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莺莺脸上,最后又痴痴定在钦容脸上。好在莺莺没注意到,进来查看的王寡妇见到呆愣愣的自家女儿,心思一转赶紧把人拉了出来。 …… 莺莺一直不太舒服,本以为喝过粥后情况会有好转,谁知到了半夜脑袋晕晕乎乎越加难受。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莺莺冷时就往钦容怀中钻,热了就难受挣扎着推离钦容。就这么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迷糊中她感觉额上落了只冰凉的手,有人贴在她耳边唤她:“莺莺,醒一醒。” 饶是莺莺再好的身子骨,经过这些天的折腾也终是撑不住了。 天亮后,钦容未能如计划离开,他留在了王寡妇家照顾生病昏迷的莺莺,王寡妇收到钦容递过来的玉扳指,喜笑颜开忙帮着去买药,大概是看出了钦容是真的有钱,她开始有意无意让芳妹同他接触。 两天后,钦容见莺莺的情况迟迟没有好转,正准备带着莺莺冒险回皇城。 得知钦容要走,王寡妇笑容瞬失不太高兴了,两天来她只得到了钦容一个玉扳指,人性的贪婪使她想要得到更多。 “公子这就要走?可你家娘子的病还没好呐,你走的这般匆忙你家娘子怕是要吃不消。” 钦容坐在榻边认真帮莺莺擦拭着脸颊,微微沉思间,王寡妇再接再厉,“这样吧,我受累去帮公子寻个好点的大夫,公子就再多留一晚吧。” 见莺莺的情况实在经不起折腾,钦容为她把完脉后道:“不需要大夫,劳烦夫人帮我寻几味药材就好。” 王寡妇连忙应下,临走时对芳妹使了个眼神。 钦容只顾着照顾莺莺了,他虽然早就看出王寡妇对他有所图,但他没想到她们还想留下他的人。荒野地偏,王寡妇最终没能帮钦容寻到方子上的全部药材,钦容拿着仅有的几味药材熬了药,喂给莺莺服下后效果不大。 当夜,钦容沉睡间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怀中的莺莺不舒服低喃了几声,小脸红着开始往他身上蹭,钦容皱了皱眉察觉到异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轻柔捂住莺莺的口鼻。 “乖,忍耐一下。”庆幸莺莺吸入的不多,钦容吻着她的脖子缓解,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 很快,莺莺再次睡了过去,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芳妹穿着松垮的衣服出现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她正要鼓起勇气迈步进来,本该神志不清的男人正好端端坐在榻前,他望着门口的芳妹意味不明道:“王姑娘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芳妹瞬间红了脸,她拉紧衣襟慌张后退,话也没敢说匆匆跑了出去。 熬过这一夜,钦容再好的脾性也被磨光,已经没耐性继续等下去。当他抱着莺莺再次要走时,王寡妇哭闹堵着门口不让钦容离开,一计不成她又使出苦肉计,妄想让钦容带着芳妹一起走。 “公子若是还记得我家收留之恩,回去后哪怕让我家芳妹当个外室也是好的。” 钦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掀眼皮,他看着堵在门边的王寡妇冷冷清清吐出几个字:“外室?” 别说外室,就是他平日里多看别家姑娘一眼,莺莺就会不高兴。钦容很低笑了声道:“恐怕不行。” 王寡妇不了解钦容,还当他这时的温润和善是欲迎还拒,借机又多劝了几句,芳妹站在王寡妇身边咬住唇瓣,擦了擦眼泪道:“公子,昨晚……” 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芳妹是真心心悦公子,若公子不嫌弃,收芳妹做个贴身丫鬟芳妹也是欣喜。” 钦容感觉怀中的莺莺不舒服的嘤.咛了声,似是被外面的说话声惊扰到了,他低眸往怀中看了眼,没再听二人的啰嗦迈步往门外走。王寡妇见状变了脸色,当即要伸手去拉钦容,“不许走!” “要不是我家收留,你同你家娘子早就露宿街头,公子难道就不记半分恩情吗?” 王寡妇见钦容软硬不吃,索性破罐子破摔,“你那玉扳指能指几个钱?这两天我家供你们吃住还帮你娘子买药,我们要是不管她她早就病死了,到时候你不是还要另娶?” 王寡妇说别的也就算了,偏偏触到了钦容的底线。 脚步一停,钦容侧眸看向撒泼的王寡妇,那双黝黑漂亮的眸子如同扎入了碎雪,幽幽泛冷。双手环抱着莺莺实在腾不出空闲,他搂紧莺莺往自己怀中埋了埋,轻勾起嘴角道:“你应该庆幸,我还记得那几分恩情。” 若不是王寡妇那日收留了他们,若不是王寡妇近日来供他们吃住还帮忙买着药,就凭她那一番话早就没了命。 仅剩的恩情随着王寡妇几句话抵消,若她再说些不讨喜的话钦容不会再留情。 王寡妇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被钦容的神色吓到不由生了怯意。一时间没敢再阻挠,随着钦容推门的动作,芳妹急了,她连忙跑上前去拽钦容的袖子,“公子……” 吱—— 木门被推开。 在芳妹拽住钦容衣袖的时候,门外右扬翻身下马,随着他的跪下他身后的几百御林军纷纷下跪。 “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赎罪!” 芳妹因这一变故懵了,望了望门外黑压压的御林军又抬头去看钦容,一声竟忘了松手。还是王寡妇哆哆嗦嗦上前把芳妹拽了回来,二人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钦容未看她们一眼,迈步往外走时低缓道了句:“你们的确是来的太迟了。” 太子的威压落在每个人头上,所有人都紧低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 第76章 囚七十六天 回到皇城之后, 莺莺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钦容虽懂医, 但他对此还未到绝对精通的地步, 等回到皇宫, 钦容派皇宫的老御医过来一看, 才知莺莺的病症并不简单,而是服用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东宫内, 钦容坐在榻边握着莺莺的手。 连续几日, 莺莺忽冷忽热一直昏迷不醒, 这些天的折腾使她小身板越显娇弱,她人躺在金丝软衾内小小一团,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变得巴掌大小,紧闭着眼睛呼吸沉沉。 总算能换下那身血衣, 此时的钦容穿了身霜白蟒袍, 墨发披散在身后侧身而坐。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莺莺脸上, 他轻捏莺莺的小手淡声询问:“何为不干净的东西?” 老御医解释道:“世间草药数万种,多的是医书上不曾记载,但却流传在民间的土方子。殿下近日可是让娘娘服用过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或是一株普通的草, 又或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果子,总之它们带着一定的毒.性, 误食者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症状。” 简单来讲, 就是莺莺吃了不知名的东西‘中毒’了。 钦容沉吟了番, 将二人先前服用过的东西都说了出来。他再怎么说也懂医术, 先前在崖底让莺莺食用的药草绝不会有问题。而瘦子分给他们的干粮他们自己也在吃, 若是他们接了庆王爷对莺莺的杀令没必要这般费劲, 大可以一剑杀了她。 唯有…… 钦容想起自己在王寡妇家喝了几日的粥,莺莺也是在服用了那碗粥后才出了问题。皱了皱眉,钦容否定道:“那粥孤也喝过,怎的孤就没有中.毒?” 御医如实回道:“殿下自幼与药草接触,身体有一定的抗药性,再加上殿下先前服用了情人喃,血液中带了化毒的作用,所以并未出事。” 而莺莺那时吹了风本就不太舒服,她身中情人喃又不是解毒方,自然受不住那碗‘加了料’的粥。 “他们还真敢。”听完御医的解释,钦容双眸微眯从榻上站了起来。 因目前莺莺食用的东西不明,老御医一时间也不敢轻易给莺莺开药。钦容刚刚回宫堆积了太多的事情处理,就算如此他也亲自出了趟宫,不放心留莺莺一人在东宫,他索性带着莺莺一同出来,去的就是他们当初从崖下出来去借住的张寡妇家。 深夜,马车行在街道上车轮声滚滚。 奢侈宽敞的马车上覆上了厚重的挡风帘,车内钦容横躺在榻上怀中卧着莺莺,他撑着额角闭眸假寐,车窗外铁骑整齐列了两队,四周安静的只余嗒嗒的脚步声。 当马车停在王寡妇家门口时,王寡妇同她的小女儿芳妹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把能卖的都卖掉,打包好所有的东西,芳妹不舍道:“娘,咱们非走不可吗?” 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总觉得那位容公子会再来寻她。到时候他衣着华贵身后是黑压压的御林军,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要带她进宫,自此她荣华恩宠不断,羡煞旁人。 芳妹虽然不知那位容公子是何身份,但通过那日的情况,她知道容公子是宫里了不得的大人物。 王寡妇见她还有心思发呆,匆匆收拾着包袱气的骂了两句:“怎么你还想留在这!不走等着没命吗?” “芳妹啊,你快给娘醒一醒!”王寡妇见自家女儿还在执迷不悟,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提醒:“你没听到那群人叫那位‘殿下’吗?你做梦也该有个底线。” “殿下……”芳妹眼睛一亮,她搅着手指喃喃道:“若真是如此,芳妹心甘情愿去做殿下身边的丫鬟。” 王寡妇懒得再劝她了,好似是对芳妹死了心,一个人忙乱整理好了衣物。 人世险恶,芳妹又怎知王寡妇为她付出了多少。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为的就是给自己女儿寻一门好亲事。那日她放钦容他们进屋当真是好心吗? ……不是的,她纯粹是看中了钦容富家公子的身份。 从一开始,王寡妇就是在算计钦容,她看出钦容言语举止不俗还对所谓的娘子百般体贴,心道他是和会疼人的,温雅和善看起来也挺好拿捏。 不过就是个娘子罢了,死了可以再娶,伤心之时若是有另外的姑娘陪伴,男人定能很快忘记丧妻之痛。 王寡妇歪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她其实不止是在莺莺粥里做了手脚,也在钦容粥里做了手脚。她想着莺莺病死了刚好,若是这时钦容再病倒了,她就可以趁机让芳妹去照顾,一来二去,钦容就算对芳妹没情也会记得她的恩,到时候她再开口卖惨提些要求,钦容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行了,快点背上包袱随我离开!”王寡妇心里乱的厉害。 当初她如意算盘打的多响如今就崩的多彻底,都怪她看走了眼,本还觉得那位是个温润好拿捏的,谁知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位的身份会这么高,身居高位,又有几个是吃人吐骨头的? 若是让他回味过来,他娘子的病是因她在粥里做了手脚…… 王寡妇不敢想了,一把抓住落她一步的芳妹,攥紧她的手催促道:“快走,咱们必须快些离开这里!” 吱—— 就这么说着,王寡妇推开了木门,她本想趁夜逃跑,谁知等大门敞开时外面灯火通亮。 数不清的铁骑将她的小院子围住,铁骑中央的奢华马车静静立在那里,马车上悬挂着两盏灯笼,在夜色下正泛着幽幽的白光。 “拿下!”随着右扬一声令下,两侧的铁骑下马擒住了王寡妇和芳妹。 王寡妇吓得腿直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而芳妹神情有些激动,直勾勾盯着那辆马车看。右扬懒得同她们废话,知道自家主子此时心情不好,他直接道:“把解药交出来!” “什什什什么解药?”王寡妇歪主意多但同样没见识,如今被右扬一吓做了最错误的决定,总觉得自己只要打死不认,自己就是安全的。 村妇难缠,这种人要是耍起无赖来更难对付。 右扬杀人办事是把好手,但面对这种打不得杀不得的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做,不过就是出言威胁了几句,这妇人就开始抽抽搭搭装疯卖傻,大概是觉得右扬不敢拿她怎么样,她有了底气后就开始大声嚷嚷。 “草菅人命了!官府的人要屈打成招了这还有没有王法。”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呐!”王寡妇明明已经做错了一次,如今不老老实实认错竟然又打起歪主意。 她眼珠子一转,见她家门前的大阵仗当真引来了周围的邻居,就开始扯过自家女儿哭嚎:“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人呦,好心收留人过夜,没想到惹出这么档子事。” “马车内的大人,您要民妇的命大可以拿去,但求您饶过民妇这可怜的女儿吧!” 她声音变高开始尖锐,好似故意让周围的村民全都听去:“难道您忘了那夜了吗?且不提缘由,芳妹那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可全让大人看了去……” 随着周围村民越聚越多,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难办。若不是解药还没得到手,右扬早就一剑封了这蠢妇的嘴。 “拦住他们!” 右扬吩咐周围的铁骑拦住试图靠近的村民,目光往马车处落了一眼,他正要拉王寡妇进屋堵了她的嘴,马车上帐帘微微晃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撩开了车帘。 “嘘——”夜晚时而寒凉,钦容出来的及并未换下蟒袍,只在外面罩了件玄金披衣。 踏步走到王寡妇面前,他袖摆飘荡抽出右扬手中的剑,缓慢的动作伴随着呲啦呲啦的响声,钦容握着剑将剑尖抵在王寡妇嘴上,语调轻飘飘很是温柔:“小些声音,你吵到孤的莺莺了。” ……孤?! 剑尖紧贴着王寡妇的嘴巴,锋利的刃在她哆嗦的唇瓣上划出血痕。王寡妇双眸睁的大大的,她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一时失了声,钦容勾着唇瓣柔和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方子交出来。” 有些民间偏方并不外传,而是一代人传给一代人只有自己家清楚。 远比右扬干净直接,钦容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旋转,直接在王寡妇嘴上开了个口子。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钦容平和好似再同人谈天;“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说出的话让孤不满意,孤可就要把这柄剑续入你的嘴里。” 一点一点,剑身没入她的口中穿透她的肚子,拔出时定会裹上一层粘稠血液。 这么想着,钦容瞳眸沉沉将剑尖插入了王寡妇口中,冰凉的剑身与她的牙齿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此时王寡妇口里满满都是血,芳妹见到哭嚎喊了声娘,想要靠近又被拦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芳妹虽然对钦容有心思,但她对于自己母亲做的事并不知情。 王寡妇直到此刻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惹了什么大麻烦,见钦容迟迟不把剑抽出来,她只能忍着剧痛开口:“我我我说,我全部都说!” 每说一个字,王寡妇口中的鲜血聚集的也就越多,后来她嘴里发麻都失去了痛感,话也说不清楚了。 “这、这唔药方。”王寡妇从怀中掏出自家祖辈传下来的土偏方。当初她家那口子就是让她这样害死的,官府查了两日都没什么结果,最终结案是病死。 钦容收了药方,认认真真看过后才贴身而放,手中的剑顺势插.回右扬的剑鞘,钦容转身看也未看芳妹转身就走。 “娘!”芳妹将钦容刚刚的话全都听了去,这会儿被吓得对他什么心思都没了。 右扬看了眼满口鲜血的王寡妇和哭哭滴滴的芳妹,拿不定主意道:“殿下。” “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钦容头也不回道:“先关起来,等莺莺醒了再处理掉。” 早前他就说了,他与王寡妇之间早就没了什么恩情,可惜她一直作死。拿帕子擦干净手指,钦容在上马车前又同右扬说了句:“你近来的处事令孤不甚满意。” 右扬脸色一白,当即跪了下来。 “……” 王寡妇没再骗钦容,等老御医按照王寡妇的方子配了药,莺莺喝下后病情很快有了好转。 老御医拿着那方子啧啧称奇:“青叶竹和落牙根都未记载入医书也没什么药性,没想到同食多了竟能要人命。最诧异的竟是,它们的毒只需几碗泡尾花盐水就能解毒。” 钦容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等榻边有了动静,他才转身朝榻边走去,老御医见状连忙上前诊脉,之后松了口气道:“殿下,娘娘已经无事了。” 莺莺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精致悬顶的床帐。浑身酥软乏力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眨了眨眼侧眸看向坐在榻边的钦容,虚弱着声音发问:“这里是哪儿呀?” 钦容撩开她颊侧的碎发,帮她盖好锦被道:“东宫。” “莺莺,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 莺莺恢复了些力气,她想起身很快被钦容扶起,软软靠坐在钦容怀抱中看了看寝宫内的摆设,莺莺想笑却咳嗽出声:“没想到我睡了一觉,竟然直接回到了东宫。” 不再如前几日那般不适,此时的莺莺早就被钦容洗的香香软软,换上了舒适轻薄的寝衣。莺莺恢复了些力气,抓着钦容的手晃了晃,“三哥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掐一下我!” 钦容听着莺莺甜软的音调总算有了笑意,无形又圈紧了莺莺一些,钦容扣着莺莺的后脑轻轻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贴着她的唇问:“……梦醒了吗?” 唇瓣上痒痒微麻唯独没有同意,莺莺舔了舔唇瓣不太满意,她别开头是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低声埋怨:“三哥哥你掐的太轻了,应该力道重一点。” 抬起胳膊,莺莺正想去掐自己的脸颊,钦容看穿她的想法把她的手拂落,又微用力咬了下莺莺的唇瓣:“重一些?” 搂着她低笑出声,钦容模糊低语道:“三哥哥怎么舍得。” 他可是盼了好久才把莺莺盼醒。 莺莺轻哼了声不吃他这套,什么不舍得下狠力掐她,怎的在那个的时候她让他轻些他却只是越加重力欺负她? 还在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莺莺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初初醒来的她太饿让钦容传了膳,正想让钦容陪自己吃一些,外面左竹轻敲了下房门:“殿下,小顾大人求见。” 这里的小顾大人,自然是指的顾凌霄。 第77章 囚七十七天 …… 莺莺与钦容坠崖一事, 可以说是朝堂震动, 招宣太后刚刚得到消息时, 更是昏了过去。 因为西北战事焦灼, 如今武成帝龙体欠安, 钦容虽然刚刚回宫但没多少休息时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顾凌霄此次过来, 自然是有正事要谈, 莺莺还当顾凌霄是来看自己的, 刚要让左竹把顾凌霄请进来,钦容就先她一步道:“带顾大人先去书房,孤马上过去。” 莺莺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为什么不让哥哥进来?”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家哥哥了, 那日皇城门边一别, 顾凌霄定是担心极了她。 钦容安抚摸了摸她的脑袋, 起身帮她扣紧大敞的衣领嘱咐:“我和你哥哥有正事要谈,你先乖乖穿好衣服去吃些东西,一会自然会让你同你哥哥见面。” 莺莺勉强应下:“……好吧。” 抓住钦容想要抽回的手, 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三哥哥你们要快点谈,莺莺有好多话想同哥哥讲。” 钦容的手被莺莺无意压在了衣领内, 掌心触碰到的肌.肤柔软滑腻。莺莺毫无所觉, 钦容垂落眸子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话同三哥哥说不一样?” 莺莺轻哼后嘀咕:“肯定不一样。” 钦容低低笑, 凑近她问:“哪里不一样?” 胳膊微收, 钦容的指腹无意碰到莺莺的皮肤上, 莺莺这才察觉她按着钦容的手压在了自己哪里。连忙将他的手从自己怀中推出, 莺莺开始赶人:“三哥哥快走吧,别让哥哥等太久。” 钦容顺势把手抽了回来,又嘱咐了两句才离开。 躺了多日,莺莺初初醒来胃口不错,啃了多日的硬干粮总算能吃上热乎的饭菜了。晓黛和翠儿进来随身伺候着,见莺莺吃了不少的东西,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娘娘受苦了。” 晓黛很是自责:“都怪奴婢不好,若是奴婢能贴身跟着……” 莺莺刚失踪的时候,晓黛伤未好就跟着出来找人,后来得知自家主子同殿下一起坠崖,她险些撑不住,日夜睡不着等崖下的消息。 莺莺也看出晓黛消瘦了,就连翠儿也神情憔悴。心里划过暖流,她出声安抚了她们二人几句:“我这不回来了么。” “你看,我现在好生生的一点事都没有么。”莺莺一直以为自己是生病受寒,并不知是有人故意害她。 她也不知,钦容抱她回来时她虚弱窝在披衣内,昏迷不醒看着也没什么生气,怀抱着她的钦容更是脸色苍白一身的血,吓坏了东宫一群人。 如今莺莺看着是没事了,但钦容身上的伤并未好转,近日老御医进进出出不止是给莺莺看病,更是再给钦容治伤。 “娘娘,您是不知道……”晓黛正要说那日他们刚回来的情形,翠儿不着痕迹掐了下她的后腰。 话音忽然顿住,莺莺疑惑问:“我知道什么?” 莺莺昏迷期间钦容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议论此事。自知失言,晓黛赶紧转移话题:“您是不知道,您刚回来时皇后娘娘亲自来看过您,心疼的不行。” 莺莺也记挂着姑母呢,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我明日就去看看姑母。” 莺莺吃了太多东西肚子有些发涨,见钦容迟迟没有回来,就让晓黛扶着她去院中走走。出门前,晓黛本想细致帮莺莺打扮一番,莺莺摇了摇头指向搭在屏风上的披衣,“我穿着它出去就好。” 晓黛不解,“娘娘一会儿不是要见顾大人吗?” 莺莺倦倦身体还是有些发虚,“自家哥哥那么在意做什么,又不是去勾搭什么漂亮公子。” 最后半句话发飘,莺莺不过是随口嘀咕。 翠儿离她最近,听清楚后不敢笑出来只能憋着,晓黛拿着披衣过来,刚开始没听清楚:“娘娘刚刚说什么?” 等回味过来,她哭笑不得劝道:“娘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些,这要是让殿下听去还得了。” 莺莺也知自己刚刚那话说的不对,所以她乖乖听晓黛唠叨了几次没有反驳。她脚上的锁链不知何时被摘下来了,两只脚腕被人细致的包扎裹好,已经感受不到先前的痛感。 才出寝宫,就有宫婢匆匆来报:“娘娘,顺荷公主来看您了。” “你确定她不是来找三哥哥的?”莺莺不太相信,以顺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看她。 事实上,顺荷公主的确不会主动来看她的,但她也不是来找钦容,而是受人所托来给莺莺送东西。 她进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到莺莺关心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情况,将手中食盒递上前道:“这是安安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春喜煮汤时多煮了些。” 一句话说的并不顺畅,主要是顺荷公主觉得裘安安最后半句话根本就没必要说,偏偏自己那好友关心人还拉不下脸面,非要装作随意之举。 清楚裘安安的性子,所以莺莺接过后道了声谢,也装作随口道:“这宫里冷清,公主下次可以喊着裘安安一起过来,吃她那么多顿饭,也该让她尝尝东宫的美味,顺便咱们凑在一桌还可以推牌九。” 顺荷听出莺莺的话外之意,对这小姑娘的好感度更加,颔首道:“我会转告她的。” 微微风过,有淡淡的香味顺着食盒飘出,莺莺馋虫被勾出来动了心思,抬起手中的食盒想要掀开。晓黛见状及时从莺莺手中接过食盒,轻声提醒道:“这汤奴婢给您留着,娘娘还是先多散散步,不然一会儿难受了殿下定要心疼。” 莺莺想想在理,也就没嚷嚷着现在就要吃。 一次坠崖,让莺莺感受到家人与朋友的温暖,这是她前世未曾拥有过的东西。向来是她出事全皇城的人都跟着庆祝,更有甚者去寺庙拜佛希望她早些倒大霉、最好一蹶不振。 从崖下带回的恶情绪消失无踪,莺莺忽然发现人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复杂。坏的时候让她打从心底里发寒惧怕,好的时候又能温暖她的心窝,让她觉得做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来都来了,顺荷也不好送了东西就走,刚好她也有些事情要询问皇兄,得知顾凌霄在书房内,她陪着莺莺在院子里走了走。 当顾凌霄和钦容从书房出来时,莺莺和顺荷正蹲在院中摆弄花草。 得知莺莺不在寝宫,二人朝着花园走去,顾凌霄远远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妹妹,他挑眉喊了声:“莺莺。” 莺莺闻声回头,在看到哥哥时欢喜攀上眉眼,没了锁链的束缚后,她拎起裙摆就往顾凌霄身边跑。 “哥哥!”同顾凌霄亲近惯了,隔着这么久没见,莺莺一见到顾凌霄没能控制住情绪,直接扑到了顾凌霄怀中。 双手搂着顾凌霄的脖子把人紧紧抱住,莺莺还想同小时候那般把腿往他身上盘。顾凌霄察觉莺莺的意图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腿,他后仰身体拉开二人的距离,笑骂道:“成什么样子,还不快从我身上下来。” 莺莺不情愿,她孩子似的嘟了嘟嘴死活不撒手,说起那日的话题道:“还好哥哥及时认出了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钦容对莺莺和沉雪的追踪,全是在顾凌霄追他们至城南后。若不是顾凌霄认出了莺莺,可能他们一群人还在搜索皇宫和皇城内的各个街道,就算有心往外排查也不知从何地起。 “不愧是莺莺的亲哥哥。”莺莺这样夸了句,因近来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抱起来轻了不少。 到底是心疼自家妹妹,顾凌霄没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莺莺巴掌大的小脸。确定莺莺是真的没事了,他才笑着接话:“你这话若是让爹听到就要打人了。” “我都病了,爹爹现在疼我都来不及,哪里舍得打我。” 二人旁若无人交谈着,似乎都忘了身侧还站着太子殿下。站在斜后方的左竹看不下去了,他没说话只是干咳了一声,偷偷往钦容那边瞄了一眼。 顾凌霄反应过来忙把莺莺从身上拉下来,为了转移话题,他将目光落在了顺荷公主身上,“公主也在?” 景顺荷轻声解释:“过来送些东西。” 莺莺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顺荷公主说话时脸色有些不自然。抬头看了看顺荷又看了看顾凌霄,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事情般,目光一直在他们二人之间转,识趣没有插话。 ……哥哥说他不喜欢裘安安,怕日后家宅不安所以也不喜欢同她性格类似的姑娘。 莺莺忽然想起早前同顾凌霄的交谈,顾凌霄玩笑似道:【哥哥喜欢善良温婉的姑娘,就像坚韧又弱小的草,看似不起眼,可谁又知道它开出花时有多漂亮呢?】 莺莺当时只觉得顾凌霄是在逗她,如今她认真思索这句话,摘出其中的几个重点是:善良温婉、像草不起眼但足够坚强、有些旁人看不到的美。 这说的难道不是顺荷公主吗?! 莺莺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她眼睛睁大了些,目光再往顾凌霄和顺荷公主身上落时就变了味。 大概是察觉到莺莺的视线,所以顺荷公主并未同顾凌霄多谈,面色平静又同钦容说了几句话后就要告辞离开。莺莺见到顾凌霄后将钦容忽视的到底,直到顺荷提醒她才发现钦容也在。 诧异的神情未能收住,刚好让钦容尽数看去,温润的男人轻轻拨弄着半人高的花枝,语调平和没什么异常:“无事就多来东宫走走,莺莺可没少在孤面前夸你。” “哦?娘娘还有夸人的时候?” 顾凌霄很了解自家妹妹,他来了兴致好奇询问钦容:“不知娘娘是如何夸的公主?” “也没什么。”钦容唇边笑意扩散,他掀眸看了莺莺一眼面色柔和,三两句说出莺莺先前和顺荷比试的事。 莺莺想拦都来不及,顾凌霄很快得知莺莺被顺荷‘惨.虐’之事。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顾凌霄神情复杂看了莺莺一眼,“娘娘好剑法。” 他凉凉道:“都怪臣当时没能亲自教娘娘练剑,也不知娘娘是随哪个师傅学的武。” 还能是谁?不就是他吗。 莺莺当初练剑时顾凌霄怕她没轻重伤到自己,向来都是手把手教她。如今顾凌霄这番话不仅是让莺莺心虚,也让顺荷听了不自在。 她也是知莺莺的剑法是顾凌霄教的,当初说好了要帮莺莺保守秘密,没想到今日会让皇兄这般风轻云淡讲出。 顺荷公主一时不好走了,她见顾凌霄面色不太好,装作不知情好心圆场:“其实没皇兄说的那般夸张,莺莺还是挺厉害的。” “……真的,挺厉害。”声音越说越小,顺荷尴尬的别开脸。 她本就不习惯同人接触,更别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了。干巴巴重复着‘厉害’二字,莺莺究竟是怎么厉害她却说不出,后来察觉自己说了还不如不说,索性也就闭了嘴。 “公主才是真厉害。”顾凌霄很快稳住情绪,从顺荷的不自然中看出她早知莺莺的‘老师’是谁。 他也是要面子的,并不想再多提这件事,他几句话转移话题,末了只笑道:“若有机会,还望公主给顾某一个切磋的机会。” 顺荷公主脸颊涨红,声音低低道:“担不起切磋二字。” “……” 最终,顺荷公主是同顾凌霄一起出东宫的。 莺莺想让顾凌霄多留一会儿又怕顾凌霄再提比试之事,所以只能等人走后埋怨钦容:“三哥哥做什么在哥哥面前提这个?” 钦容看她一眼十分无害:“不能提吗?” 他牵住莺莺的手好脾气解释:“三哥哥不知道这事不能提。” 先前莺莺将他忽视的彻底,莺莺不信这个男人不是故意的。探究看着钦容的表情,钦容低眸望向她任由她看,坦坦荡荡的模样不似作假。 深夜,等莺莺沐浴完回到寝房时,钦容已经处理完公事倚靠在榻上看书。 可能病中让莺莺懒散了不少,自醒来后她就穿着宽松寝衣,出门不换衣只罩了披衣。沐浴过后还有些发冷,莺莺回屋后并未马上脱下披衣,而是站在窗边同两只小猫玩了会儿。 寝房内软软的喵喵叫不时响起,大概是影响到了钦容看书。将书阖上后,他背抵在榻边看向莺莺,低悦喊道:“莺莺,过来。” 莺莺也没多想,见两只小猫都懒得搭理她,听话回了内室。 以为钦容是催促她快些休息,莺莺边往榻边走边脱披衣,只是衣服还未脱下,她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到了腿上。 钦容拂开莺莺的手亲自帮她解了披衣,在看清她披衣内的宽松寝衣时,他平静问了句:“莺莺今日就是穿着这个见你哥哥的?” 随着披衣褪下,莺莺有些发冷,她往钦容怀中钻了钻缩着身体,小声问:“……不可以吗?” 钦容目光落在莺莺微敞的衣襟处,手指顺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往下游走,他薄唇微勾淡淡道;“以后别这样穿了。” 本以为白日的事早就轻轻掀过,谁知钦容是要等着晚上算总账一起罚她。 扣住莺莺的后脑密密吻上去,钦容很快把她压到榻上。呼吸从脸颊落在耳畔,最后喷洒在莺莺的脖子上,莺莺本以为自己今晚不会‘好过’了,谁知等到莺莺被亲的迷蒙伸手去勾钦容的脖子时,钦容却压下她的手把她抱入怀中。 “乖,睡罢。” 莺莺窝在钦容怀中愣住了,被钦容撩.拨的正浑身难受着,谁知这人说停就停。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是钦容在主动,莺莺尝过滋味后除了情人喃发作,很少会主动去求。 憋着一口气,莺莺没主动继续,她想不通钦容这样做的目的,还猜这人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谁知钦容当真就这么搂着莺莺睡了过去,呼吸平稳比她入睡的都快。 莺莺:“……” 第二日,莺莺去见了顾皇后。 她刚刚醒来很多事还不了解,见了顾曼如后才知钦容一回来就搅起了风云,几日时间朝堂局面已经一变再变。 “本宫就说那群蛮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原来是咱北域有人叛国。” 见莺莺身体恢复了,顾曼如才放了心,她拉着莺莺讲起了近来发生的事,冷笑一声道:“先前还好太子看穿了庆王爷的计谋,不然那些无辜冤死在西北战场的将军,就会是咱们顾家人。” 莺莺听得一知半解,“姑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庆王爷那老东西为了扳倒太子通敌叛国,竟想借住那些蛮子的手攻入咱北域皇都。” 庆王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皇位他求了一辈子,先前没争过自己的兄弟,如今又眼睁睁看着皇位落到侄儿手中,他怎能甘心? 只要能坐上那皇位,庆王爷不介意把北域国分出一部分,为此他故意挑起几国.战争,还暗地里给那群蛮子传递有利消息,就因如此西北之战北域才屡战屡败,奔赴前线的将军死伤无数,全出自庆王爷之手。 “如今那老东西倒了,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同太子为敌。” 钦容先前派往西北的那两名将军,为的就是抓到庆王爷通敌叛国的来往信件,正因如此,庆王爷在得知钦容坠崖后下的不是杀令而是活捉,他以为那些信件藏在钦容身上。 自然不是的,那些信都被顾凌霄小心翼翼藏了起来。随着钦容回宫,那些从西北带回的信件和信物全都呈到武成帝面前,百官激愤武成帝更是大怒将庆王爷关入宗人府,庆王爷本想破罐子破摔造反,却被钦容和孔丞相反将一军控制了所有兵权。 如今钦容手中不只有权,还有从庆王爷手中夺来的兵权。 庆王爷是彻底倒台了,当初有多信任如今就有多心寒,武成帝这一生为国最不能容忍叛国之人,所以按他的性子庆王爷必死无疑。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武成帝心口积了郁气,先前他一直在硬撑,如今随着钦容回来他也有了喘息时间。顾曼如亲自给武成帝煲了汤,在去潜龙殿前笑眯眯同莺莺道:“如此,你哥哥也就安全了。” 莺莺最担心的就是怕顾凌霄被派去西北,听顾曼如这么一说也就放了心。当晚她心情很好,在同钦容亲近时极为配合,钦容感受到她的热情,所以亲吻的间隙在她耳畔询问:“今日怎么这么乖?” 莺莺自然不能说真相,她搂住钦容的脖子主动凑上去,都已经做好撩.拨后的代价了。但反常的是,钦容同她亲昵了一会儿忽然就收手了,他将莺莺搂在怀中安抚拍了拍,“乖,快睡罢。” 莺莺连续懵了两日,今晚不由多看了钦容两眼。 钦容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察觉到莺莺的视线后轻撩开她颊上的发,好似不知情般柔声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莺莺闷着声闭上了眼,心想这句话应该由她来问。 第78章 囚七十八天 . 那晚莺莺到底没说什么, 她醒来时钦容已经离开。 庆王爷倒台后, 与他有利益牵扯的官员都受到了波及,这几天钦容忙着清洗朝堂,每日早出晚归很少见人。 莺莺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无所事事, 看过姑母后就回了东宫逗猫,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她不由想起了燕宁, 自他从北域离开后, 莺莺再也没得到他在南音的消息。 姑母还告诉她,庆王爷通敌叛国似还与南音国有所牵扯,这事虽然没证据,但武成帝已经因此迁怒燕姬华, 将她幽闭在寝宫不得外出。 翠儿候在她身侧说着宫里的趣事, “可能就是因为华妃娘娘身子娇弱, 所以她先前极得陛下宠爱,华妃养病期间陛下都不准其他妃嫔去打扰。” 燕姬华没入后宫前, 这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就属淑妃最为厉害受宠。虽说当初推华妃落水的妃嫔已被陛下打入冷宫, 但其实这事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淑妃,武成帝得知后虽未明说,却也暗地里让淑妃罚跪了一整日。 “造化弄人, 奴婢听说今早淑妃娘娘闯入了慕华宫, 把华妃娘娘好一番折腾呢。” 莺莺听着这些事解闷, 她好奇道:“那华妃娘娘呢?” 毕竟与燕姬华有过几次接触,知晓这女人不是善茬,所以莺莺猜测道:“淑妃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娘娘怎会这么想?” 翠儿不解:“那华妃娘娘身娇体弱哪里横的过淑妃,据当时路过的宫婢说,慕华宫的女官是哭着从里面跑出来的,她本想去找陛下救华妃娘娘,但陛下根本就不见她。” 燕姬华以前有多得圣宠,如今就有多落魄。而淑妃一直圣宠不断,就是因为她聪明知进退,所以这一次她对燕姬华的突然发难,是故意为之,不过就是为了试探陛下的意思。 “怎么会,燕姬华那性子怎么可能会任人欺负?”莺莺对翠儿的话表示质疑,她认识的华乐公主高贵冷艳,向来排场大气势足,怎么可能任由平级的宫妃随意欺负。 翠儿没同燕姬华接触过,不过她先前也听人说过南音的华乐公主。不管传言中她多么冷艳有气场,但翠儿见到的华妃娘娘的确很柔弱,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好似对待宫婢还十分和善。 “华妃娘娘大概是……入了后宫收敛了性子?”目前也就只有这种解释了。 毕竟北域国不是南音,无论燕姬华先前多么厉害,入了北域国的后宫就是北域皇帝的女人。作为和亲的公主,她只有适当的显拙扮弱才会更加安全。 “可能吧。”莺莺还没忘燕姬华说要嫁给钦容同她抢夫君的事,没在她的事情上过多停留,莺莺又让翠儿讲起别宫趣事。 太过无聊,她捞起两只猫放在怀里揉毛,听着翠儿说话越来越没精神。 午后的阳光暖人,莺莺昏昏欲睡有些睁不开眼,后来她打着哈欠卧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翠儿见状止了声音,等莺莺沉沉睡去轻手轻脚在她身上盖上薄毯。 就这样才过了没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打散一屋的宁静。 “娘娘!”晓黛先前被莺莺派出去打听消息了,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收到西南那边传来的信件,高兴之余忘了规矩,未进屋就先出了声。 ……还好太子殿下不在这里。 莺莺因她惊醒,半睡半醒间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接了句话:“怎么了?” 晓黛啊了声,见主子被她吵醒她先是领了错,接着快速说道:“西南那边有消息了,这是奴婢从西南收到的信件。” 莺莺瞌睡虫跑光,瞬间来了精神道:“快拿来给我看看!” 自景兆时远赴西南后,哪怕他从未回过莺莺一封信,莺莺也一直坚持给他写信。她不想让兆时一直活在仇恨中,也不想让兆时因为误会而一直恨着她的姑母,所以她前些日她又托哥哥找朋友亲自往西南捎了封信,那位朋友有官职在身,可以直接见到兆时。 本以为这封信是兆时写给她的,未曾想写信给她的却是顾凌霄的朋友。 可以看出,这封信字字斟酌写的很委婉,但莺莺却越读越难受,等看完整封信直接闷声不说话了。 “……娘娘?”晓黛不知信中的内容,眼看着自家主子情绪逐渐下沉,不由有些担忧。 “你自己看吧。” 莺莺直接将那封信递到了晓黛手中,等晓黛接过看完,莺莺才开口问:“你说兆时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了皇城,他当真就要事事做绝同我一刀两断吗?” 又想起信中的字字句句,莺莺调整着呼吸抽了抽鼻子,她垂下眸子似在自言自语:“就算真要同我一刀两段,我写的信他不看也就不看罢,又何必如此伤我。” “娘娘……”晓黛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了,捏在手中的信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信中顾凌霄的朋友说,他到了西南后的确见到的景兆时,也的确亲自将那封信递到了兆时面前。 他们是在花楼碰到的,开始景兆时只是装看不见未接那封信,直到后来顾凌霄的好友提了莺莺的名字,景兆时才掀了掀眼皮给了反应。 ——他终于接了信,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一片哄笑声中将莺莺写给他的信撕了粉碎。 景兆时说:他现在一听到顾莺莺这个名字就烦,以后谁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就掌嘴。 景兆时还说:她写的信他全都收到了,先前他也是这样一封封撕掉的,只是后来他烦了,于是就杀了帮莺莺送信的信使。 这封信,是景兆时逼迫着顾凌霄的朋友写给莺莺的。 他说现在的顾莺莺不值得他动笔,甚至威胁她说若是她再派人来给他送信,她派一个他就杀一个,派两个他就杀一双,还笑着嘲笑她道:“有本事,你让你家三哥哥亲自来西南给你送信,到时本王一定捧场拆开看两眼。” 景兆时的过分之处不只是这些,他还当众调侃莺莺都嫁给了太子还纠缠着他不放,让那人在信件的末尾写上:“还望娘娘自重。” 他让她自重…… 他觉得她在纠缠着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了钦容不够还四处沾花惹.草,纠缠着远在西南的他不放。 “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莺莺也是有脾气的,兆时如此诋毁她还撕了她好心写给他的信,所以莺莺索性也将自己收到的这封信撕了。 信中顾凌霄的朋友还补充道,安平王自去了落安后奢靡度日,夜夜流连花丛不作为,每日都在同狐朋狗友饮.酒作乐,不得民心。 身为顾凌霄的朋友,写信之人自然更偏心好友的妹妹,所以在亲眼目睹了景兆时的所作所为后,他委婉劝莺莺收手,暗示说如今的安平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位太子殿下了。 他,彻底的堕落了。 “……” 再热烈的火苗也有被持续不断的水浇熄的时候,生死有命,恩怨难辨。有此一事,莺莺是彻底消了给兆时寄信的心思。 他不看就不看罢,既然他心意已决,那么无论莺莺再说什么,兆时都会堵住耳朵当聋子。 人的一辈子看着漫长却过得极快,她想,大不了他们二人就这样一辈子不见了,死了之后没多久就又是新的生命轮回。 虽然这样劝着自己,但莺莺心里的难过却不是假的。皇宫不同于宫外,莺莺在这里闷得慌了也只能在宫里转转,并不能随意出宫。 “天色还早,娘娘若真想出宫,不如去同殿下说说?”见莺莺心情实在是差,晓黛不由提了建议。 此时钦容正在书房处理公事,他现下自然是没空陪着莺莺的,莺莺想了想去了书房,候在门外的右扬见到她都没有通报,直接就放她进去了。 “三哥哥?”莺莺进屋时,钦容面朝窗外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他侧边的书桌上堆满了奏折和书,西北地图也铺在之上,密密麻麻做了好些标注。听到莺莺的声音,他回神侧过面容,按了按额角柔声问:“莺莺怎么过来了?” 阳光通过窗户投出,洒落在钦容的面容上白皙透明。莺莺正要说自己想出宫散心,忽然察觉钦容的脸色过分苍白,她走近几步问道:“三哥哥不舒服吗?” 钦容眸色微闪,透光的瞳眸黑耀耀漂亮如宝石。看着莺莺走近,他伸臂将人拉抱到自己腿上,搂住后低眸笑道:“莺莺怎么会这么问?” 莺莺凑近后没察觉他有问题,于是实话实说:“三哥哥的脸色好白。” 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色,而是白到失了血色,处处透着一股虚弱不健康。 还是不放心钦容,莺莺转身摸了摸钦容的脸。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却在莺莺抬手时顺从的俯首,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到莺莺的腕上,像是故意侧头似的,轻轻用薄唇擦过莺莺的掌心。 就像是被猫儿蹭了一下,莺莺的掌心被他撩的发麻,赶紧把手抽了回来道:“三哥哥瘦了好多。” “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吗?”说着,她将手落在了钦容领口。 自回来后,二人还未那个过,而钦容每日早出晚归,所以莺莺未能看到他身上的伤。正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那些伤怎么样了,钦容及时按住她的手,他把人又往怀中揽了揽,控制住她的双手提醒:“莺莺,现在是在书房,右扬就在门外。” “我知道啊……”莺莺当然知道这里是书房,右扬正侯在门外,只是这和莺莺查看他的伤势有什么牵扯? 刚开始莺莺没回味过来,挣了挣被钦容控着的手,还想扒开他的衣领查看伤势。等回味过来,她停止挣扎脸有些红了,低弱解释道:“莺莺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钦容唇边笑意浅浅,搂紧莺莺故意逗她。 莺莺脸颊鼓了鼓,不太高兴唤了声三哥哥。她这会儿情绪还有些低落,挣扎着想摆脱钦容的控制,右手不小心打在钦容肩膀上。 并不算重的力道,却换来钦容的松手。莺莺好似听到钦容闷哼了一声,但那声音太轻又消失的太快,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哥哥,你真的没事吗?”莺莺感觉钦容搂着她的手臂有些僵硬。 “没事。”钦容睫毛颤动厉害,除了脸色苍白并看不出异样。 执起莺莺的手按在自己额角,他用双手环紧莺莺的腰身,贴近她低语:“三哥哥只是太累了,莺莺帮三哥哥按摩一会儿就好了。” 莺莺信以为真,当真就为他按摩起来。 毕竟前世为了讨好钦容特意学过这个,所以莺莺如今虽然手法生疏了,但该记得还是记得,很清楚如何才能让钦容放松舒适。 “三哥哥,舒服吗?”两指轻柔按压在每一处穴位,莺莺见钦容闭上了眼睛,故意凑到他耳边问了一句。 听到钦容低低的回应,莺莺借机说出想要出宫散心的事,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承诺会在天黑前赶回来了,可钦容还是拒绝了她。 “庆王爷的余党还未清理干净,莺莺这个时候出宫并不安全。”有了沉雪之事,钦容哪里还敢放莺莺独自出宫。 “再几日罢。”景兆时的事情刚刚右扬已经同他汇报过了,他知道莺莺是为何想出去散心。并未提起景兆时的名字,他承诺道:“过几日三哥哥陪你出去。” 莺莺也知钦容是为了她好,没再过多纠缠,她闷闷嗯了声。 大概是莺莺表现的太乖了,又或许是钦容知晓莺莺心情不好,所以轻轻含住她的唇瓣,给了她一个很温和的吻。 开始这的确是个很温和的吻,但随着莺莺的‘迫切’,温柔如羽毛的亲吻开始加重掠夺。呼吸缠绵间让莺莺忘了一切烦恼,她满心满眼都只剩了钦容,于是开始想要得到更多,似是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莺莺……”钦容也没料到一个吻会演变成这个样,等钦容撑着理智按住莺莺时,二人衣衫凌乱,怀中的小姑娘眼睛雾蒙蒙脸颊发红,嘴巴微张喘着气。 他是真想就这么吞下莺莺,但心口翻涌起的疼痛正在横冲直撞。喉咙腥甜,钦容不想吓到莺莺,所以他搂住她让她平复了情绪,一下下安抚着她的背道:“现在还不可以。” 他伤的很重,最重的不是外伤,而是因杀高茂时动用的内力难以压下,再加上在崖下并未及时调理好,等到他回宫时,体内的气息乱窜已经无法控制,身上的外伤都因此血流不止。 莺莺不知道这些,钦容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些。所以当钦容说不可以的时候,莺莺只以为钦容是不想在书房同她那个。 好啊,既然书房不可以,那就等到晚上他们关好房门在寝宫里恩爱。 不能出宫,莺莺又闲着无聊,如今又被钦容撩出了一身火双重折磨,所以她回到寝宫后赶紧泡了个澡。说来二人已经许久没那个了,莺莺前世没觉得自己有多好这口,但如今看清自己心意后就总想让钦容多抱抱自己。 把自己洗的香喷喷,莺莺早早就上榻等着钦容回来,为此她都没让阿贝和小宝上榻上蹭她,结果等钦容回来并未表现出半分想那个的意思,他脱下外袍披散着一头墨发,轻轻吻过莺莺的眉心道:“早些休息。” “……?”早些,休息? 莺莺在心里道:她又无事可忙,为何要这般早休息。 感受着钦容留在她眉心的温度,莺莺轻轻闭上眼睛被他勾的愈加心痒。大概是真的忍不住了,所以莺莺在感觉钦容想撤身离开她时,她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追着他的薄唇朝他吻去,钦容似乎怔了下,接着微微偏头躲开。 呼吸有片刻的融合又被人残.忍分开,莺莺眼睁睁看着钦容将她推开。男人的面色依旧苍白,但殷红的唇瓣使整张面容平添了色彩。他算了算日子,得知今日又是莺莺身上的情人喃发作日,所以他提前给莺莺喂了解药,披衣下了床。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莺莺先睡罢。”钦容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这次离开时连吻都没给莺莺一个。 他好像……是将她今日的热情当成情人喃发作了?! 莺莺有苦难言,脸颊被憋得涨红不知该说什么,于是等钦容出了门后,迅速将自己闷入了薄被内打滚。 平生第一次求.欢被拒,莺莺受到的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记得前世,向来是钦容过分的亲近她让她险些怕了这档子事,怎的这一世走向不一样了就连钦容性子也变了,那个平日里总爱抱着她亲昵的太子哥哥呢? “系统?” “系统你回来了吗?”莺莺想起消失许久的系统,唤了两声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那一晚,莺莺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总之醒来时钦容依旧不在她身边。等晓黛来帮她梳发时,她低垂着头精神很差,晓黛担忧询问:“娘娘怎么了?” 莺莺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但不说她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想了想,她委婉问了句:“我近日看了个话本子,那本子这几页很让人恼火,讲的是先前明明很爱亲.昵自家娇妻的温柔大人,忽然就不爱亲亲抱抱自家娇妻了。” “晓黛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晓黛微张嘴巴,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发梳。 只能说是莺莺的掩盖太没诚心了,晓黛轻易就听出话本子中的‘娇妻’和‘大人’指的是谁。勉强笑了笑,晓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呢。” 她自然是知道太子殿下重伤未愈的事,只是不能告诉莺莺,本想敷衍两句岔开话题,谁知她却忽然听到莺莺嘀咕道:“也是,你懂什么。” “我还是问姑母去吧。”连续几日吃不到钦容,莺莺是真有些急了。 啪—— 这次晓黛是真没拿稳发梳。 “……” 晓黛还是没能拦住莺莺,只能任由莺莺去了顾皇后那里。 这种事对她来讲实在过于羞.耻,她也不好去同太子殿下汇报。 就这么硬着头皮陪主子去了趟凤坤宫,顾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什么都懂,等莺莺从姑母那里出来后,莺莺若有所思问晓黛:“三哥哥今日沐浴了吗?” 若是还未来得及沐浴,那正和她心意。 第79章 囚七十九天 “……” 说来有趣, 前世的莺莺不满钦容对她过分的亲昵和占有, 有苦不知同谁说,于是就去找了姑母抱怨。这一世,莺莺又为了钦容去找姑母,然而抱怨的内容却与前世完全相反。 顾曼如事先不知钦容受了伤, 所以她只当钦容最近太忙太累,误以为莺莺是想讨钦容欢心。 她说莺莺平日太被动了,偶尔的主动定能带给钦容意外的惊喜, 莺莺经过姑母的点拨想出一个‘仙女掉入浴池中’的惊喜, 这剧情还是她从话本子中看来的。 东宫的浴房很大,不知是因新婚还是旁的原因,总之浴房内至今都挂着层层红帐。 莺莺最近看的一本话本子,讲的是天上的仙女落入凡间的故事, 漂亮单纯的仙女从天而降砸入了俊秀书生的浴桶里, 仙女楚楚可怜满身湿漉, 俊秀的书生一眼倾心,于是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发生了。 莺莺游荡百年从未见过所谓的仙女, 但她没有实体可以随风而飘,所以也勉强符合书中的‘仙女’人设。再者书中的剧情是仙女掉入浴桶, 那她大可以掉入浴池,那里地方大,而且水里铺满红艳的花瓣, 远比浴桶要来的大气。 当莺莺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晓黛时, 晓黛心情复杂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后她才憋出句:“娘娘以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 就算如此,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背,她只能听话去帮莺莺打探消息,还不能把莺莺的消息透漏出去。 莺莺的运气不错,晓黛打听后得知,钦容一早去了议事殿至今未回,所以她早早回寝房做了准备,当得知钦容回来要沐浴时,她换了身薄纱红裙,先钦容一步去了浴房。 “娘娘要藏在哪儿?”晓黛见莺莺一直仰头看着屋顶,不由想起话本子的情节。 生怕莺莺当真学书里的情节藏在屋顶,所以她弱弱提醒道:“这东宫的房顶可比那穷书生的破房子结实多了,娘娘就算上去了也不见的能砸坏屋顶掉下来,估计还会被暗卫当成刺客先一步抓住。” 莺莺觉得在理,于是环视了圈周围,“那怎么办,我藏哪儿好呢。” 这浴房虽大,但屋子里摆的东西并不多。红色纱帐轻薄.藏不住人,池侧的暖榻虽能藏人但很容易被人发现,莺莺看着几步之远的镶金雕花折页屏风,那里倒是能藏住她,只是少了‘从天而降’的惊喜感,那么她来浴房的意义也就没了。 “娘娘,殿下很快就要过来了。”晓黛朝门边张望着。 莺莺抬头又看了眼屋顶,最后利落爬上对应浴池的房梁,缩身躲在上面把披风丟了下去。 “娘娘!” 晓黛将披衣捡起,跺了跺脚无奈喊了声:“上面不安全啊。” 莺莺就只藏一会儿哪里不安全,她不听晓黛的劝告催促了几声:“你快走吧,千万别让三哥哥发现了。” “可是……”晓黛没来得及再劝,守在外面的翠儿就匆匆跑回来道:“晓黛咱们快走,殿下他过来了。” 晓黛无奈,只能跟着翠儿迅速闪了出去。 “……” 这次莺莺的行动做的很隐蔽,钦容事先是真的不知道。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莺莺藏在了这里,才会允许右扬和左竹跟着进来,伴随着推门声,钦容迈步进来道:“庆王爷如何了?” 右扬道:“那药陛下今早就派人送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没了声息。” “看来父皇比孤预料的还要急切。”微微勾起唇角,钦容撩开帐帘几步走到浴池。 他背对着莺莺而站,并未发现房梁上藏了一个人。莺莺控制延缓呼吸,随着钦容的到来将自己缩的更隐蔽,她没想到左竹和右扬也会跟着进来,好在他们没靠太近站在了红帐之外,莺莺用手捂住嘴巴,不由将呼吸放到更轻了。 单手解开衣扣,钦容捂嘴咳了几声,脱下外袍后他身上的白衫松垮,头发垂落披在身后,露在衣领外的脖子线条精致。 随着他挂衣的动作,钦容领口大敞,漂亮的锁骨也随之露出。莺莺眨了眨眼看的不太清楚,只看到钦容走到了暖榻旁。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斜靠在榻上半阖眼睛,等右扬汇报完,钦容才点燃了一旁的小香炉,捏着银勾漫不经心勾出香灰问道:“可去检查过了?” 左竹接话:“属下亲自过去看的,不会出错。” 庆王爷死了,被武成帝暗地送去的一杯毒.酒毒死了,而外面收到的消息将是庆王爷自觉无颜面对先祖,所以是自杀身亡。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反正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他们想要的目的达到就够了,不会有人在意一个罪人究竟是如何而死。 莺莺在房梁上蹲的腿都麻了,见下方的右扬和左竹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小心翼翼挪到了下位置。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钦容从榻上站起来道:“既然他死了,那他手下的残余爪牙也该剪去指甲了。” “右扬,你去一趟裘府,就说孤有事找他。” “是。” “左竹,你派人潜入南音国的朝廷,孤倒要看看南音皇室到底是谁这么大胃口,竟想吞并北域。” 后面的话莺莺没怎么听,只是在听到钦容提起南音国时多听了一耳朵。看模样左竹和右扬是要离开了,莺莺打起精神,看到钦容把手落在了腰间,似要继续脱衣服。 “殿下。”正当钦容要脱下薄衫时,右扬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门边,似刚刚想起什么事情;“顾大人之事……娘娘那边该如何交代?” 顾大人?!是她爹爹还是哥哥?出什么是了吗? 莺莺听右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率先想到的就是这些。 钦容动作顿住,垂下眸微微思索,他淡声道:“圣意已决,想来顾凌霄出征西北的消息这会儿已经传去了凤坤宫,莺莺那边也是瞒不住的。” “她若问起,就如实答罢。” 也只能如此了。 右扬正要领命,忽然察觉浴房内另一个人的气息,左竹与右扬对视一眼也发现了不对劲儿,二人迅速掀开帐帘朝池上攻去,右扬大喊了一声道:“是谁在那儿!” ‘顾凌霄出征西北’几个字让莺莺彻底呆住,以至于她没能藏住自己的气息,。 被忽然攻来的剑光刺到眼睛,莺莺慌张之余连忙躲开,只是她忘了此时自己还藏在房梁上,所以歪身躲剑时身子后仰,没了支撑直接朝下栽去。 “砰——”红色的裙摆飘荡,伴随着莺莺坠入水中的声音,池水荡起层层涟漪花瓣堆叠,溅起的水花扑到钦容脚边。 右扬持剑落在地面时神情有些惊愕,他望着水面没再继续追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近距离那一眼,他恍惚觉得那女刺客像极了太子妃。 左竹没看清莺莺的面容,他只看到坠下的女子红裙飘飘皮肤很白,听惊呼好似有些耳熟。 “殿下小心。”持着剑护在钦容身前,左竹见右扬站在池边不动了,他看着池水之上波动剧烈的涟漪,想要上前查看。 “都给孤背过身去。”钦容忽然语调泛冷说了一句。 他迈步往池边走,与此同时池边水花晃动的激烈冒出张小脸,右扬和左竹接着命令同时转身,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们还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和咳嗽声。 “咳咳咳——”莺莺险些被呛死。 池水冒着热气,她从水里爬起来时小脸涨红,浑身湿漉漉红裙黏湿。 书中仙女落入水中的楚楚可怜和身姿优美她没做到,她只知自己掉落时大脑空白,口鼻都呛入了水,莺莺吐出口中的花瓣揉着眼睛,裙摆在水面铺开,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钦容正站在池岸看着她。 “咳,三哥哥……”莺莺头发上的水滴到下巴上,喊人的声音低低很是无助。 背身而对的右扬和左竹一听到这声称呼就慌了,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钦容就出声命令道:“先出去。” 两人迅速离场,伴随着房门被扣阖的声音莺莺飘在池水里往岸边走。 为了‘勾.引’钦容,她特意只穿了这身薄纱红裙,行走间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莺莺落水的地方距离池岸有些远,她在钦容的注视下走了许久才靠近,这场面与书中描写的耳红心跳不同,莺莺只觉得羞耻。 钦容在莺莺靠近时将人连头兜住,直接将人从水里捞起打横抱出。 “莺莺怎么在这儿?”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莺莺被钦容用宽大的披衣包裹。 听着钦容波澜不惊的声音,若不是着披衣里发闷莺莺还真不出来了,探出半个脑袋,她靠在钦容怀中小声道:“莺莺……是想给三哥哥一个惊喜的。” 钦容将莺莺放到了暖榻上,找出干净的绒布帮她擦了擦脸,他倾身注视着她问:“惊喜?” 莺莺被钦容困在暖榻一角,手脚被包裹住缩成小小一团。她睫毛湿漉漉颤着,望着钦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说不出更多解释。她总不能说,她是故意来勾搭他的吧? 若不是得知了顾凌霄出征的事,莺莺此刻早就勾着钦容的脖子把人吻住了。只是现下她实在没了那个心情,只是着急询问着:“三哥哥刚刚在同右扬说什么,西北不是派去了两名将军吗?怎么现在又要我哥哥过去。” 钦容也没再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帮莺莺擦干净小脸又动手去摘她发上的花饰。钦容把人揽在怀中梳理着头发,一一解释道:“庆王爷对平沙和昊纹透漏了太多机密,如今我方连连败退,先前赴往西北的两位将军一死一伤,急需增派人手。” 这一世的西北之战虽发生的比前世早了,但好似没什么改变。这一战依旧是打的激烈,将军士兵死伤无数,战争断断续续数年,直到钦容御驾亲征才彻底扭转战局。 难道这一世钦容也要上战场吗? 莺莺想起前世的事情心情低落,如今钦容还未去,倒是她哥哥先去了战场。莺莺想起系统同她说的精魂碎片,只要那个东西还在顾凌霄身上,那么他去了战场将会是最危险的那个。 “三哥哥,就不能不让哥哥去吗?”莺莺不是不信任顾凌霄的能力,是怕精魂碎片在关键时候激发‘作用’,不仅不会保护顾凌霄反而还是给他致命一击。 钦容知道莺莺的担心,于是他轻声安慰着:“没了庆王爷,就不会再有人向平沙传递消息。先前我不让你哥哥去西北防的就是庆王爷,如今他死了,西北的战局很快就会扭转。” 这看似是场双小国与大国之间的对抗,实则暗中还有强势的南音国推波助澜。钦容没有骗莺莺,切断了庆王爷与南音这条线,平和和昊纹就算再团结都不足为惧。 莺莺还是不放心,“我不想让哥哥去西北。” 前世西北死伤之惨烈莺莺忘不了,那满城飘白的皇城每隔几家就有人在烧纸,百姓哭嚎数十具盖着白布的棺材被人从皇城推回来,里面装的全是战死沙场的将军。 莺莺并不知前世这场战局全因庆王爷而起,也不知这一世有了庆王爷死亡能不能提前终止战局,她只知道她这一世绝对要护好哥哥,她红着眼眶去拉钦容的手,软声求他:“三哥哥想想办法好不好,西北实在太危险了。” 钦容摇了摇头,“圣旨已下,何况这件事是你哥哥主动应下,三哥哥也没有办法。” 这事的确是顾凌霄主动应下,他身为一名武将保家卫国是职责所在,若不是先前有庆王爷从中作梗,他恐怕早已去了西北。 “……” 因顾凌霄即将出征的事,莺莺彻底没了任何心思。 等钦容将她抱回寝宫后,她又得知顾凌霄将于明早出发,如此匆忙都不够她与哥哥告别,莺莺担心顾凌霄的安全,所以当日赶往清光寺为哥哥祈福求了平安符。 钦容抽不开身,他不愿放莺莺出去又无法亲自陪同,最后只能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去了清光寺,派右扬和左竹随身护送,马车两侧还护了宫里的铁骑精锐。 钦容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在莺莺出宫的路上,的确是遇到了两拨刺客。 不知是刺客太不成器还是铁骑精锐太过厉害,总之这两拨刺客都没翻出多大的浪花就被收拾干净了。护在莺莺马车右侧的左竹哼了声,轻蔑道:“他们恐怕还不知主子早就死了吧,有这个时间折腾,还不如老老实实想想如何求一条生路。” 右扬点头回应:“的确太傻。” 招手换来两名暗卫去追踪刺客的底细,他啧了声道:“殿下本来就要剪他们指甲,有此一闹,报给殿下恐怕他们就连手都保不住咯。” 二人边说边认真查看着四周,因浴房的事,他们同莺莺认了错后,这一会儿也不敢同她搭话。 莺莺一心牵挂着顾凌霄,这一路心绪不定也没空好奇别的。去了清光寺后头一回没去寻静山师傅,莺莺祈福求完平安符后见天色已晚,急匆匆就往皇城赶。 为了显示诚心,莺莺就算再急切也是步行上的山门,派右扬去同静山师傅打了个招呼,她揉了揉腿又步行下山,半路上遇到行色匆匆的裘安安。 “见过娘娘。”裘安安也是步行上山,因走的太快气喘吁吁,说话都不稳当。 不等莺莺询问她怎么会过来,裘安安就先一步解释:“裘郁最近身子又变差了,我是特意来为他祈福的。” 见裘安安神色躲闪,莺莺留给她面子没再多问。想了想,莺莺临走时主动说了句;“我哥哥明早卯时就要出发,你……若是无事可以一起来送送。” 有关自家哥哥的感情之事,莺莺做不了主也不会插手,只能尽可能为他们创造机会。 裘安安愣了愣,这次她没有再直接拒绝,而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 圣旨催的太急,莺莺知哥哥今晚会很忙,所以听话的没去打扰。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她反复叫着系统的名字,然而系统仍旧一声不吭,就好似彻底消失不见。回宫之后,莺莺趁着无人又试探着去叫系统,几次呼喊没能把系统叫出来,倒是招来了钦容。 “莺莺在喊什么?”钦容进内室时,莺莺正背对着他坐在窗边逗两只小猫。 听到钦容的声音莺莺回了神,她几句岔开话题从怀中掏出平安符,塞到钦容手中道:“这是给三哥哥求的。” 钦容微怔,低眸摩擦着掌心小巧的平安符,他勾着唇道:“莺莺不是去给你哥哥求平安符了吗?” 莺莺不解回他:“可这也不耽误给三哥哥求呀。” 最开始去清光寺,莺莺记得自己给许多人祈了福,唯独撇下了钦容。那时她还排斥想要远离着他,没想到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眨眼间他们二人就成婚在一起了,莺莺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清光寺后山许的心愿,心想这‘灵水’也不怎么灵。 不过还好不灵,不然她可就要错过她的三哥哥了。 想起前世钦容最后也要去西北,莺莺担心钦容的安危,于是也给钦容求了一张。 钦容将平安符贴身放好,眉眼因莺莺的关心变为柔和,他将莺莺从地上抱起放到榻上,本想吻一吻她的额头,却忽然她额头泛红有些发肿。 “怎么回事?”钦容抬指轻触了一下。 莺莺后仰身体,随意找着借口道:“不小心撞到了。” 她是不会告诉钦容,她为了让佛祖看到她的诚心,跪拜时磕了太多的头没控制好力道。 钦容看穿后只是笑了笑没有拆穿她,温和的吻沿着她额上的红肿疼惜吻过。搂着人躺在榻上,他拉好锦被轻拍莺莺的后背:“快睡罢,明日三哥哥会叫你起来。” 莺莺睁着眼眸毫无睡意,她虽然接受了现实但并不代表放了心,轻轻往钦容怀中蹭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苦涩的味道被掩盖在雅香下,极难让人察觉。 莺莺也是贴的钦容太过相近,才会闻到这一丝丝药气。抿唇望向钦容的领口,莺莺发现他寝衣穿的板板正正就连锁骨都没露出来,结合这几日种种的不对劲儿,莺莺忽然问:“三哥哥,你的伤好了吗?” 她自崖下出来后昏睡了几日,无论是晓黛还是御医,给她的回复都是‘太子殿下安好’。 这几日钦容太过于忙,忙到莺莺很少能见到他也无法查看他的伤势,偶尔的几次想去掀他衣襟时,也被钦容轻巧转移话题。 钦容搂着莺莺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言他拍在莺莺背上的手一停,平和随意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莺莺‘哦’了声也没再多问,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好似睡着了。 钦容搂着她也很快闭上了眼,等到房间只剩彼此交缠的呼吸声,莺莺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睛,她眸中一派清明,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抬手去掀钦容的衣襟…… 第80章 囚〇八十天 深夜的寝宫安静, 屋内烛火尽数熄灭,只余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莺莺不太能看清钦容的面容,她的指腹在贴到钦容的衣襟时, 屏住呼吸等了片刻,听钦容呼吸平稳才五指并拢去拉他的衣服, 伴随着衣领敞开, 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钦容嗓音悠悠道:“就知道瞒不住你。” 搭在衣襟的手很快被圈握住, 钦容的掌心温暖, 五指收拢将莺莺的小手包裹在其中,力道轻柔又不容拒绝。 “莺莺, 你明早不是还要去送你哥哥吗?” 黑暗中钦容愈加凑近莺莺, 他一手按住莺莺搭在他衣襟上的手,一手搂住莺莺把人往自己怀中压,吐出的气息温热,他在莺莺耳边低声哄着:“我们睡觉好不好?” 莺莺做‘坏事’被抓,身体不由有些紧绷, 并未因钦容柔和的态度而放松自己,她顿了顿坚持:“那你让我看一眼。” “三哥哥让我看一眼我就睡。” 耳畔的呼吸沉沉, 钦容好似在沉默看着她。 刚刚钦容的话相当于承认了,莺莺的猜测得到证实, 钦容的确是重伤未愈,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避开与她的亲近。 掌心中的手挣了挣, 钦容知莺莺的性子, 所以他才又叹了声气。贴近莺莺的薄唇轻咬了下,钦容嗓音放得越加轻缓低沉,他哄小孩子似的:“咱们不看了好不好?” 很明显,钦容是想用某种手段转移她的注意力。 上唇被含住,钦容俯首与她脸贴着脸颊,欲要堵住她的声音。莺莺此刻清醒的过分,向来自制力不强的她这会儿竟顶住了钦容的诱.惑,她偏头躲开钦容的亲吻推拒他远离,倔强道:“你让我看一眼!” 她要知道他到底是伤成了什么模样,才会这般不想让她看到。 事实证明,钦容不让莺莺看到是正确的,他到底没耐住莺莺的软磨,当屋内烛火重新亮起,莺莺亲自褪下钦容的寝衣时,看到那一道道伤痕眼泪直逼眼眶。 在莺莺印象中,钦容强大无所不能,他虽不会武但总能化险为夷,更甚少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更别提受伤了。而眼前的钦容,拆下纱带后他身上的伤深浅不一,纱带上还染着鲜艳的血。 这么多天过去了,明明莺莺脖间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而钦容的伤不仅一点没好,反而还比先前更加严重。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钦容最严重的还是背后那几道剑伤,伤痕撕裂血迹斑.驳,本微微愈合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冲开崩裂,看着很是可怕。 莺莺看着那些伤,双腿发软都不敢伸手去碰,她想过钦容伤重但没想过他伤的如此之重,心中各种滋味齐聚,莺莺背后好似也多了几道伤,疼的她眼泪掉落呜咽出声,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在没遇到高茂他们之前,钦容的伤虽然好的缓慢,但并没有恶化,一切皆是在他杀了瘦子和高茂之后才变糟糕。现下他体内的内力一日不平,这些伤就会受流窜的内力影响多受一日的苦。 钦容自然不能同莺莺实话实话,所以他思索了番随口找了个理由,拉过糊了满脸泪水的小姑娘。他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莺莺再这般哭下去,三哥哥不会被身上的伤疼死,倒要先为你心疼死了。” 莺莺想搂他的脖子又怕碰到他后背的伤,还是钦容察觉后拉着她的手勾在了自己脖子上。莺莺是真的心疼,心疼钦容顶着这般严重的伤还要装无事,也气他伤重都瞒着她,每日早出晚归忙碌着都不知道好好休息。 “你又骗了我,三哥哥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再骗我!” “你以为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告诉我我会心疼吗?我才不会心疼你!我不仅不心疼甚至还觉得好笑,我一点也不在意你,不仅如此我还要罚你,罚的你再也不敢骗我!” 莺莺口是心非,说着硬话却都不敢伸手推钦容一把。 先前在山洞里他们都谈好了的,既然莺莺受罚了钦容都会处罚她,那钦容错了她自然也要处罚钦容。如今钦容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还完好无损,莺莺不敢触碰他别的地方就下口咬了下钦容的脸颊,眼眶湿漉可怜兮兮在他耳边说着狠话:“我要把你关起来。” 在他伤好之前,莺莺要一直用脚铐锁着钦容,让他哪里也不能去专心养伤。 钦容听到后低低笑了,半分气恼没有,他的心反而因莺莺的反应变得愈发柔软。天色实在不早了,他留住莺莺的腰身道:“好,只要你现在乖乖睡觉,三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卯时她还要去送顾凌霄,再不睡就当真一夜不用睡了。 “……” 当晓黛敲响寝宫的房门时,钦容搂着莺莺才刚刚睡下。 钦容一直当莺莺是不在意她的,而今晚她见了他身上的伤眼泪就没止过,光是帮他上药换纱布就折腾了太久,后来二人躺在榻上,莺莺埋首在他怀中还不停道着歉。 莺莺很愧疚,愧疚自己连累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同钦容一样,莺莺也没什么安全感,她一直以为钦容对她是占有欲高过爱意,甚至还想过前世的钦容后来关着她是为了报复她。直到重来一次,她才知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就像如今,眼前着钦容顶着重伤还要操劳国事,她只想把人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他。 莺莺哭了半宿,直到刚刚才被钦容哄着睡下。她睡着时脸颊上的泪珠都没干,鼻子发红碎发潮湿,小手还紧紧抓着钦容的袖子。 钦容是不忍心吵醒她的,然而莺莺睡得极不安稳,很快就在晓黛的敲门声中惊醒,她醒来时眼眶酸涩发疼,嘤.咛一声听到门外道:“殿下,寅正了。” 莺莺睫毛颤了两下,想也不想就起了身子。钦容随着她起身把人搂回,他自背后拥住她道::“再睡一会儿罢,卯时三哥哥抱着你过去。” 省去莺莺盛装打扮的时间,足以再让莺莺小睡一会儿。 莺莺摇了摇头道;“我想尽快见到哥哥。” 见莺莺执意要现在起身,钦容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她一起,站起身正要去拿屏风上的衣服,莺莺拦住他道:“三哥哥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很清楚钦容为了照顾她并未好好休息,莺莺担心他身上的伤又忧心他一会儿还要去议事殿。这几日武成帝身子不适虽罢了早朝,但是钦容得不了空闲反而会更加忙碌。 推着人朝榻边走去,莺莺想让钦容多休息一会儿。钦容随着她走了两步又停下,他转身拉住莺莺的小手有些好笑,“莺莺这是把三哥哥当什么了?” 不知他伤重前小姑娘在他身上使劲折腾,还几次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如今知他伤重她又将他当成了瓷娃娃对待,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出现裂痕。 “放心吧,三哥哥撑得住。”无论是用太子的身份,还是莺莺夫君的身份,于情于理他都要亲自去送一送顾凌霄。 钦容未让莺莺盛装打扮,他亲自帮莺莺换上了衣裙裹好宽大披衣,抱人坐着马车出了宫。 顾凌霄带兵将从皇城正东门离开,等太子的马车驶出皇宫,天色沉暗太阳只露出细微边缘。平日这个时辰,街上空荡荡的并不会有百姓出来,而今日街上堆聚了不少人,越往东人就越多,基本都是来送前往西北的士兵的。 庆王爷的死并不能挽回北域国先前的损失,那些因战争丧命的人也都救不回来了。先前并没有人在意西北的战乱,直到这场战乱是的人越来越多,如今百姓都再传西北是炼狱之地,但凡去那儿的人都是送命。 “儿啊,我苦命的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马车行到东门悠悠停下,莺莺听到有不少前来送行的人家在哭。 有悲就有喜,也有满腔热血的服.役新兵在安慰着自己家人。莺莺下马车时,刚好听到有人说要打赢西北之战加官进爵,有名个子很高的男人挠了挠头对一位姑娘道:“秀姐儿,等俺回来就去你家提亲。” 莺莺没敢抬头往那儿处瞧,前世西北之战打胜的返程与今日这群人离去的场景相撞,莺莺鼻子酸涩心里窝疼,也不知这群人能否安然回来。 钦容紧跟着下了马车,他帮莺莺戴好兜帽,见莺莺神情滴落好似又要哭,不由捧起她的脸问:“怎么了?” “没事。”莺莺摇了摇头鼻音很重,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顾凌霄已经来了,他穿着银色狻猊铠腰佩长剑,大半张面容被盔甲挡住,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莺莺远远看过去,恍惚看到上一世的顾凌霄,他为她背主为她叛国,死时也是穿着一身威武铠甲,他只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安心。 “哥哥……”莺莺没控制住情绪,几步跑上去抱住了顾凌霄。 前世顾凌霄被封将军后,也出征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他身上的铠甲换过几身,每次都是走时铠甲亮眼回来后暗沉染血,莺莺前世觉得这铠甲又丑又膈人,从不肯去抱穿着铠甲的顾凌霄,甚至要蛮横要求顾凌霄抱她时把铠甲脱掉。 重来一次,莺莺再也不敢让顾凌霄去脱铠甲了,她张开手臂紧紧拥住穿着铠甲的哥哥,带着哭腔小声唤着他。 “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凌霄正在同顾爹爹交谈,被莺莺抱住时他怔了一下。见太子正站在不远处,他拍了下莺莺的手好笑道:“快松手。” 莺莺摇头,软软的身子贴在冰凉的铠甲上被膈的的确有些疼,但她却觉得这疼痛让她极为舒服。顾凌霄身上的铠甲越硬越坚固,越是代表他可以平安无事。 抱顾凌霄只是为了完成前世的遗憾,等抱够了,莺莺就将自己求来的平安符绑在了顾凌霄的佩剑上。想了想,她又从怀里掏出先前顾凌霄给他求来的平安符,塞到顾凌霄手中道:“这个也给哥哥。” 顾凌霄瞥了眼手中的平安符,疑惑道:“这不是我在云州给你求得平安符?” 莺莺点了点头,“哥哥不是说这个很灵吗?现在莺莺暂时用不上,把这个送给哥哥希望能护你平安。” 顾凌霄嗤了声道:“胡闹,我求给你的你再还给我,你当这是什么。” “把它好生带着。”将平安符又塞还莺莺,顾凌霄拨弄了下挂在剑柄上的平安符,笑着道,“哥哥有这个就够了。” 莺莺眨了眨眼睛一个劲儿盯着哥哥看,无论怎样看都舍不得放他离开。 “……娘给我们的长命锁,哥哥有戴着吗?”莺莺想起她脖间挂着的长命锁,顾凌霄同她一样脖间也挂了一把,只是前世在莺莺杀了裘安安后,顾凌霄就把那锁砸了。 这一世的顾凌霄没有那些痛苦记忆,在听到长命锁时他神情放柔,屈指弹了下莺莺的脑袋道:“哥哥戴着呢,倒是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时间穿隔交汇又分离,莺莺听到这句话有些想哭,她弯起唇勉强笑道:“才不会。” 前世她那般没心没肺,那长命锁她都没弄丢过,她没弄丢,丢掉它们的人是顾凌霄。 时间差不多了,莺莺不能同顾凌霄聊太久,顾爹爹同钦容还有话要同他交代。让莺莺意外的是,今早不只是裘安安来送行,就连很少外出的顺荷公主都跟着过来了。 裘安安胆子大些,等顾爹爹他们交代完要事凑到了顾凌霄面前,她揪扯着手轻声道:“祝顾大哥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顾凌霄道了谢,目光在裘安安脸上停了一瞬看向她身侧的顺荷公主,微微挑眉,他的声音隔着盔甲略显沉闷,但不难听出他话中的笑意,“公主也是来送臣的?” 顺荷本面无表情木着一张脸,突兀被顾凌霄点了名字有些反应不及,她表情出现裂痕似有些慌乱,看了眼裘安安想也不想就反驳:“不是!” 她这二字说的太快也太果断,让周围的人听到有些诧异。裘安安没想到顺荷会这么直接,她看向身侧的好友,只听到好友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陪安安过来的。” 裘安安脸色涨红,闻言张大嘴巴失了声音。她看了看顺荷公主又看了看顾凌霄,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好友出卖了。 “顺荷!”裘安安跺了跺脚。 顺荷公主自知失言,抿着唇赶紧低下了头。 顾凌霄闷笑了一声,这笑不知是对裘安安还是顺荷,已到卯时,随着手下士兵陆陆续续的回来,他翻身坐在高头大马上。 “今日一别,臣恐怕要等回来才能同公主比试了。”顾凌霄还记得要同顺荷比武的事情,毕竟他的面子都被莺莺丢光了。 想到莺莺,顾凌霄落下目光又看向自己的亲妹妹。不用想就知这丫头定哭了一夜,过来时眼睛还是红的,见莺莺也在仰头看着自己,他扬了扬下巴说了句:“丫头,等哥哥回来。” 握紧缰绳,强健的黑马顶着晨光嘶吼了一声,在顾凌霄转身离去时,顺荷没忍住道了句:“希望顾将军战之必胜,平安回归。” “好一个战之必胜。”顾凌霄没有再回头,冲着身后几人挥了挥手骑马离去。 穿过层层将士,他的身影立在最前方很快消失在东门,随着他的离开一众将士也跟着启程。莺莺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顾凌霄离去,手指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指勾住,她回神去抱钦容,埋首入他怀中低低问:“哥哥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若是有事,系统一定就会出现了,它没出现那就是一切安好。有关顾凌霄的任务还没做完,莺莺还等着她哥哥给她找一位贤惠的嫂子。 天际金光缕缕,暖亮的光冲散黑暗,太阳已经冒出大半头。 钦容望着大敞的正东门,伴随着城墙几道黑影的消失轻声安抚道:“会的。” “……” 送走了顾凌霄,钦容就带着莺莺回了东宫。 莺莺一夜未睡昨晚又哭的太久,回去的路上眼睛肿胀发疼,一直在揉眼睛。 等回去躺在榻上,她心里七上八下十分的不安生。钦容才将凉纱覆在她的眼睛上,莺莺就一个翻身弄掉了凉纱,钦容捡起后见莺莺还睁着眼,撑着手臂撑身抚了抚她的眼角。 “莺莺,你该休息了。” 莺莺一夜未睡,她也知自己该休息了。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她见钦容还在低眸望着自己,弱弱道:“我睡不着。” 不只是因为心烦睡不着,莺莺也是不愿一个人睡。说起来钦容才是更需要休息的那个人,想起他身上的伤,莺莺伸出小手卷起他垂落的一缕墨发,软软开口道:“三哥哥陪莺莺一起睡好不好。” 钦容很自然抓住她的手,握紧后将人从榻上捞起,他将披衣盖在莺莺身上道:“那三哥哥带你换个地方睡。” 武成帝卧床休养期间,将大部分的朝政都丢给了钦容处理,此时他正要去议事殿。提前将莺莺抱去那里,钦容将莺莺放在软塌上盖好锦被,俯首吻了吻她的唇瓣道:“莺莺先睡,三哥哥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莺莺好奇查看着四周,发现这里与议事殿只隔了一扇屏风。 这里与前世的御书房很像,前世钦容称帝后,就习惯带莺莺去御书房午睡。想着前世的记忆不由有些发困,莺莺嗯了声声音弱了。 当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迈入议事殿时,莺莺垂下眼皮握着钦容的一根手指,声音呢喃有些模糊:“三哥哥一定要快些回来。” 钦容缓慢将自己的手指抽回,低声道了声好,然后他就失言了,等到莺莺醒来,外面天色渐晚已是下午,屏风外说话声不停,隔着小缝隙,莺莺看到钦容坐在椅子上支着额,正垂落眼睫听着面前的人说话。 似有感应般,他忽然抬眸往屏风这儿看了一眼。 莺莺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倦懒,又心疼又有些生气,想到他身上那些还未好的伤,莺莺裹上披衣噌的一下从榻上下来,随着她的身影出现,殿内说话声顿住,莺莺戴着兜帽看也不看钦容,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绕过一众大臣朝门外走。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先前钦容给她戴的脚铐找出来。 第81章 囚八十一天 “……” 深夜,寝宫的大门紧闭, 翠儿正急的在房门口来踱步。 自莺莺从议事殿回来后, 她就将自己锁在寝房中闭门不出,期间钦容回来过一次,不过他只短暂停留片刻就被召去御书房, 没能进入被反锁的寝宫。 “这可怎么办才好。”翠儿停在晓黛面前, 哭丧着脸道:“娘娘不出来也不肯开门让咱们进去, 她晚膳都没用, 一会儿殿下回来该如何交代是好。” “你说娘娘不会是同殿下吵架了吧?” 晓黛皱了皱眉也有些着急,她比翠儿知道的多些,知道莺莺并不是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入寝宫,而是先寻回了之前被丢弃的脚铐。她没能跟着莺莺去议事殿, 所以这会儿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也当自家主子是同殿下吵架了。 担心莺莺还在记恨钦容用脚铐锁她的事情, 晓黛怕她做出傻事, 于是敲了敲门也出声跟着劝:“娘娘, 您先把门打开,奴婢去给您端些饭菜如何?” 等了等, 晓黛没听到莺莺的回应,叹了声气沮丧道:“娘娘,您是连奴婢也不理了吗?” 晓黛毕竟是从小跟随莺莺, 很熟知莺莺的弱点, 她可怜巴巴道:“您不用膳也一直不开门, 一会儿殿下来了奴婢该如何交代呀。” “奴婢可是才挨完板子, 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呢,娘娘忍心再看奴婢受罚吗?” 不等晓黛劝完,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站在晓黛身侧的翠儿回头一看,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殿、殿下……” 晓黛紧跟着回了头,在看清身后的男人后她脸色一变,止声低垂下头也急忙后退让了开路。 钦容一回来就看到站在寝房外的两个丫鬟,走近时听了晓黛几句话,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停下脚步,低咳了声嗓音微哑道:“怎么回事?” 翠儿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向晓黛,晓黛顿了片刻道:“娘娘她……” 她在思考如何开口才能对自家主子有利。 钦容未等晓黛说完就抬步走到了门口,他抬手推了推门,在察觉门内的阻拦物后微颦眉头,声音泛着凉意问:“她一直没出来?” 下午的时候,钦容知道莺莺走时生着气,但当时他被那群大臣缠着走不开身,无法追出去。等他得了空闲晚膳时回来,莺莺已经房门紧锁不准他进去,因很多事情还没处理完,钦容没哄好莺莺很快又离开了。 ……没曾想,莺莺竟将自己关在房中直至深夜都没出来。 “莺莺?”钦容扣了扣门,门内静悄悄没有动静。 他等了片刻又敲了几下门,未果后问一旁的翠儿,“屋内一直这般安静?” 翠儿哆哆嗦嗦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外面都传太子殿下温润好脾气,但她莫名就是害怕。没办法保持晓黛那份冷静,她垂着头如实回答:“晚膳时殿下走后,娘娘还同晓黛说话呢。” 莺莺话不多,只是吩咐晓黛撤了晚膳,之后屋内偶尔会有走动声和猫叫,仔细算算,这屋内好似许久没再有动静了。 “娘娘她……”翠儿忽然慌了神,想到上次莺莺无故失踪的事情。 钦容自然也想到了,他瞳眸变暗脸色不太好看,又敲了几下门试探:“莺莺,你再不开门三哥哥可要派人撞门了。” 这次他敲门的力道明显加重了,然而屋内静悄悄的依旧没有回应。 钦容等不下去了,直接唤右扬过来踹门。这毕竟是太子的寝宫,右扬就算得了主子的命令也不敢轻易踹门,更何况太子妃很可能就在屋里。 想了想他抽出长剑,借着缝隙插.入门内,借用巧力一点点带动门栓。 钦容就连这片刻的时间也等不了,见右扬是想准备把门撬开,他紧抿着唇瓣扯开右扬,索性亲自踹开了房门。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推开后入目的是一片黑暗。钦容踏入撩开珠帘,发现就连内室都黑漆漆一片,安安静静没有半分声息。 “莺莺?”钦容声音有些冷了,几步迈入内室。 回应钦容的只有几声猫叫,小宝和阿贝蜷缩在屏风一角,它们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突兀出现的人,黑暗中猫眸幽亮,尾巴正慵懒晃着。 这房间看着没什么问题,钦容发现榻上凌乱锦被隆起一块,以为莺莺是睡着了。轻步靠近扯开锦被,黑暗下他低眸只看到堆聚成团的衣服,除此之外并未莺莺的身影。 ……莺莺不见了。 “喵——”室内冷冷清清,于是猫儿微弱的叫声显得异常清晰。 屋内房门紧锁,就连窗户都未打开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莺莺不在厅里也不在内室,她再一次消失。 “右扬。”攥紧手中的锦被,钦容面无表情站在榻前,声音从屋内传来凉凉平稳没有起伏。 站在屋外的右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出事了,他单膝跪地等着主子的命令,却是好久都没再听到主子的声音。 屋内钦容正准备把东宫内的暗卫召出,屏风下两只小猫忽然又叫了两声。黑暗中他看到床.榻上映出晃动的黑影,回头间黑影朝他扑来,钦容手掌抬起,下落间他忽然闻到熟悉的甜香。 “不准动!”钦容那一掌堪堪收回,紧接着有人勾住他的脖子。 忽然出现的黑影并不如钦容高,钦容夜晚视物要比常人好些,低眸就看到莺莺的小脸。 莺莺闭息已经在屏风后藏了许久了,也幸好钦容关心则乱并未注意屏风这边,她抓住机会控制住钦容,拿着开了半鞘的匕首抵在钦容的脖间。 屋外右扬起了疑心,见主子迟迟不说话,他抬眸往屋内看了一眼,隔着太远的距离他并不能看到内室,只能试探唤了声:“殿下?” 钦容喉咙动了动,在看到莺莺后他紧绷的身体很快放松,刚刚聚集起的内力开始在体内冲撞,钦容调整着呼吸道:“都退下。” 右扬皱了皱眉,就连屋外的晓黛和翠儿也疑惑不解。 他们没得命令都不敢随意进去,同时也都没听到莺莺的声音。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然而此时钦容的态度又让他们完全摸不到头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右扬起身时多问了句:“那娘娘?” 钦容闭了闭眼睛,有腥甜的气息上涌,他压下后才低哑开口:“她在。” 莺莺在,她并未离开寝宫,此时正拿着匕首挟持着他。 右扬虽得到了答案,却还是觉得屋内不太对劲儿。毕竟只是猜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进去,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所以右扬就对晓黛使了个眼色。 晓黛明白右扬的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正要大着胆子闯进去一看,屋内忽然响起了莺莺的声音,她轻飘飘吩咐了一句:“把门带上,晓黛守在三步外,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迈开的腿又忽然收回,晓黛赶紧应了声是。得知一切只是场误会,几人匆匆按吩咐办事,伴随着房门闭阖,屋外的光亮被尽数挡回…… . 当周围彻底安静时,屋内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大概是被气到了,莺莺觉得钦容的呼吸声比她急促些,她也没多废话,一手挟持着钦容一手去抓腰间的绳子,对着钦容没什么好气道:“把手抬起来。” 好似怕钦容不配合,莺莺还故意把匕首往钦容脖子上压。 那匕首虽开了半鞘,实则露出的锋刃并未贴近钦容,他若想反抗完全伤不到自己。 莺莺不如钦容那般好视力,在黑暗的环境中她并不能看清眼前男人的面容。二人间都有这么片刻的沉默,莺莺不知钦容此时在想什么,所以她心里没谱正担心着钦容不肯配合自己。 好在钦容抬手了,他并未问莺莺要做什么,只是嘱咐道:“以后不准再同三哥哥开这种玩笑。” 他险些以为莺莺又遇了危险。 莺莺还在气头上,她拍了下钦容的手示意他把胳膊抬高,语气不是很好:“少废话,自己把手绑起来。” 钦容低眸扫了一眼,看到莺莺手中正拿着一根麻绳。猜测到她的想法后钦容没有犹豫,很快按照吩咐将手缠在了绳子上。末尾的两侧被莺莺攥在手里,确定钦容不会挣扎后,她移开匕首在绳子上打了个死结。 钦容手腕动了动没能挣开,微勾着唇角问:“莺莺这是要做什么?” 莺莺没理会他,回应他的是熟悉的叮叮当当声。 当钦容察觉莺莺的目的时,莺莺已经拿着锁链蹲在他的身前,钦容怔了怔想要往后退,脚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不等他避开左腿就被扣上了锁环,很快右脚也被卡住了。 叮叮—— 锁链的碰撞声清脆。 这脚铐原本是钦容为莺莺定制的,没想过有一天竟戴在了他自己身上。不知是内息影响还是如何,钦容没忍住低咳了两声,这脚铐戴在他身上到底是小了些,不过的确是限制了他的行动。 莺莺做完这一切才从地上站起,困住钦容的双腿后她上提的心落下、平复又剧烈跳动起来,莺莺觉得,这大概是她重生后做的最为大胆的事,她竟然真的把钦容锁起来了。 脚铐的钥匙已经被莺莺藏了起来,除了她没人知道钥匙在哪里。给钦容戴上脚铐后她就没了后顾之忧,索性也就帮钦容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贴近钦容搂住他的脖子,莺莺趴伏在他耳边轻声吐气:“莺莺先前说过的,若是三哥哥再骗我,就要被莺莺锁起来。” 尽管努力保持着镇定,但莺莺不平稳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钦容这个被束缚之人远比她表现的平静,伸臂把人抱入怀中,钦容侧脸间薄唇擦过莺莺的脸颊,语调低缓道:“如此,莺莺可是解气了?” 莺莺被他圈住后更加同他贴近,大概是因为身形差异太大,所以明显占了上风的莺莺才会被弱势的钦容压了一头。她被钦容完全罩在怀中,没能感受到属于上位者该拥有的掌控感,反而仍觉得自己被钦容攥在手心。 “不解气。”莺莺硬着头皮道。 特意避开避开钦容身上的伤,她按着钦容的肩膀将人往榻上压去。这屋子实在太黑了,莺莺始终看不清钦容的面容,然而她也没勇气去点灯。 莺莺怕随着烛火亮起,看到钦容那张脸后她就没那么大胆子了,所以在她错吻到钦容的下巴后,莺莺不太淡定抬手摸了摸钦容的脸颊,等确定位置后才朝他的唇瓣压去…… 第82章 囚八十二天 . 莺莺没什么想法, 她把钦容用脚铐锁住, 之后的所作所为也全是在模仿他。 既然莺莺欺骗他时,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让莺莺长记性, 那莺莺那也可以学着他的行为让他长长记性。只可惜莺莺学不来钦容的气场和手段,在她压在钦容身上后, 钦容安分无半分推拒的意思,甚至还将手揽在她的腰上。 ……他这也太主动了吧? 莺莺与钦容的鼻尖触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严格意义上来讲,莺莺因为骨子里不算个人, 所以她比寻常人都不要脸皮。就是这样不要脸皮的她,每次被钦容惩罚时都可怜的眼泪汪汪极怕钦容。莺莺还记得先前她被脚铐锁住那会儿, 别提挣扎的多厉害了,怎得到了钦容这里他就没半分反应呢? 莺莺怀疑是自己没做到位, 所以她捧住钦容的脸颊, 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钦容虽外表看似温雅谦和, 但平日里同莺莺亲热时总爱把她往怀里狠揉, 还总会在她惹他不高兴时惩罚性咬她。 莺莺初学掌握不好力道,那一口咬下去让钦容闷哼出声。莺莺再接再厉,很快那软软滑滑的触感让她上瘾,忽然就明白钦容为何总爱咬她了。 又一声吸气, 莺莺感觉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收紧了。她以为是钦容吃了痛, 有些心软又气不过钦容的次次欺骗, 所以在她放开人后, 恶狠狠给自己圆着场:“三哥哥知道痛了吗?你平日就是这般咬我的。” 本以为自己的话能让钦容产生愧疚, 谁知话落就是低低的笑声传来,暗色下钦容略沙哑的笑声迷醉低沉,他贴着她耳畔问:“是么?” “原来,三哥哥平日都这般似猫挠般亲你?” 不等莺莺反应,搂在她腰间的手撤离按在她的后颈,莺莺抬起的头很快又被压下。在这种环境中钦容可比莺莺看的清楚,他准确含住莺莺的唇瓣,伴随着锁链响动将两人的位置调换。 一上一下,一强一弱,当莺莺背抵在榻上时,她唔唔挣扎了两下。呼吸被强势掠夺,就如同脱了水的鱼,钦容搂着她把人控的密密实实,等怀中人撑不住了他才肯罢休。 “三哥哥!”莺莺呼吸不稳,得到喘息机会时,发现衣裳也因此散开了。 没想到惩罚钦容不成险些又被他‘收拾’一顿,莺莺开始后悔不该早早解了他手上的束缚。察觉到势头不对,她抓住机会赶紧推开他从榻上咕噜下来,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伴随着房间亮起,屋内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莺莺扭头时钦容也刚好从榻上坐起,在莺莺的一番折腾下,他的领口大敞墨发披散,如玉的面容眸黑唇红。 慵懒倚靠在榻上,钦容的衣摆轻晃露出脚腕上的锁链,他微动时锁链晃动了两下,听到声音他垂眸落下一眼,嗓音冷冷清清听不出情绪:“莺莺当真要锁着三哥哥?” 莺莺往后退了一步抵在桌沿,手指揪扯着裙子不敢看他:“锁都锁了,这还能有假。” 她不是再同他开玩笑:“这几日三哥哥就安分在寝宫休养吧,什么时候三哥哥肯把伤养好,莺莺就放了你。” 钦容薄唇勾起,唇瓣嫣红内里红的似透血。起身向莺莺走去,他没忍住手抵着唇咳了声。“别闹了。” 在莺莺面前站定,他抬手帮莺莺把衣领拉好,“把钥匙给三哥哥。” 莺莺又往后缩了缩,想躲却被钦容困在桌旁。钦容双臂伸展搭在桌子,倾身凑近怀中的人哄:“听话,三哥哥明日还要出宫。”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出宫?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莺莺坚守阵地,后仰退离了钦容几分,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啊。”也不敢强硬拒绝钦容,莺莺找到空隙从钦容手臂下钻出,“只要三哥哥能拿到钥匙,莺莺就放开你。” 钦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钥匙在哪?” 莺莺拖长音想了一会,娇憨卖傻,“莺莺忘记了呢。” “呀怎么办呢,莺莺想不起来钥匙藏去哪儿了,不知明日能不能想起来。” “是么。”钦容附和着,听语气他依旧平静,却是瞬间将莺莺打横抱起。 就连莺莺这种不要脸皮的人都抗拒脚铐,强势如钦容,他身为太子又掌控欲极强,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眼下也看不出钦容是不是真动了火,锁链响动间莺莺被他抱到了榻上。抓住莺莺的双手抬高,钦容靠近与她贴面低语:“既然莺莺想不起来,那不如三哥哥帮你想想?” “唔唔……”看出钦容的意图,莺莺挣了挣想要说话,却被钦容直接堵住了唇瓣。 倒不是莺莺关键时候矫情或是怕了,毕竟她想钦容想了好些天,早就想和他那个了。问题是莺莺怕钦容当真派人来屋里翻钥匙,所以把钥匙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别……”莺莺感觉脖间落了只手,生怕钦容发现,所以她连忙推拒。 莺莺没忘钦容身上有伤的事,所以她在推钦容时特意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只是就算如此,钦容好像还是被她戳到了痛处。 控在她身上的力道消失,钦容身形微僵对她松了手,莺莺顺势从榻上爬起,她抓紧衣领询问:“三哥哥你怎么了?” 钦容心口突突锐痛,刚刚被强行压下的血气开始翻涌反噬,他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 莺莺正要上前查看,被钦容一把拉住了手。他的唇色比先前更红了,声音哑哑道:“莺莺想起把钥匙放哪了吗?” 见他还想着那档子事,这次莺莺挣开他后没再心软。 “三哥哥还是先冷静一下吧,先前姑母托人过来传话,我过去看看。”知道钦容的身体情况,就算他此时再想,莺莺也不可能同他做那种事。 把姑母搬出来当救兵,莺莺不敢再同钦容共处一室。 守在门外的晓黛见莺莺抱着两只小猫跑了出来,她迎上前疑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莺莺扭头看了眼晃动的房门,疑惑问着晓黛:“这门是谁踹的?” 敢用这么大的力气踹太子寝房,就算是经过了主子的允许,那胆子也是够大了。 晓黛想起刚刚目睹的场景,瑟缩了下道:“是太子殿下亲自踹的。” ……莺莺闭嘴了,看着眼前即将脱框的房门,对于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她忽然开始后怕。 “你去唤右扬过来守着,我去一趟姑母那里。” 担心钦容不准她去别的房间睡觉,莺莺眼下也只能去找一趟姑母了。 “……” 莺莺离开前,并未发现钦容握着她的手青筋爆现。 其实她但凡不在意钦容一些、想自私留下放纵自己的□□就会发现,钦容根本就没那个力气继续碰她了。钦容后来的行为不过是吃准了莺莺对他的在意,故意‘逼’她离开。 随着屋外的脚步声渐远,钦容捂住心口呕出一口血。 莺莺只看到了钦容的外伤,却不知他的内伤重上加重已经多次失去控制,刚刚又因为他动气踹门险些对莺莺出手,如今他眼前模糊疼痛欲裂,身体里横冲直撞的乱气让他暴戾发狂,隐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殿下?”右扬接到命令候在门外,在听到屋内的声响时唤了声。 屋内钦容手掌按在额上,暗色下他闭眸扬着脖子,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正蜿蜒下落。 终究是没忍住推倒了屋内的桌子,烛台尖锐的边缘划破他的手臂,点点火星落在地面燎起火苗。 右扬久久没收到回应,直到闻到屋内烧焦的气味才急匆匆闯了进去。等扑灭火苗,右扬正想询问钦容的身体情况,耳边传来叮当几声,好似锁链碰撞。 叮叮—— 寻声望去,右扬只见他家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脚腕上正挂着一副锁链。右扬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久久不能收回目光,他直勾勾盯着脚铐看,钦容察觉后眸子轻眯,他嗓音拖长凉凉发问:“你在看什么?” “属下知罪!”右扬回神赶紧跪在地上。 这里是太子寝宫,如今地上却一片狼藉黑灰散落。烛火熄灭后这房间又重新陷入黑暗,钦容没在意脚上的束缚几步走到榻前,咳了几声又吐了小口血,虚弱问道:“莺莺去了何处?” 右扬回:“娘娘去了皇后那里。” 那想来是不会回来了,钦容放了心,靠在榻上虚弱闭上了眼睛,“把这里收拾干净。” 此时的他还在失控边缘,必须在莺莺明早回来前压下那股乱窜的内力,否则他突起的暴戾很有能会伤到她。 …… 莺莺不知东宫的情况,她到凤坤宫时顾曼如正准备休息。 不知是不是莺莺的错觉,莺莺总觉得姑母心情不好,她坐在妆奁前久久发呆,莺莺喊了她几声她才回神。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莺莺从未见顾曼如这样过,她有些担忧,走上前趴伏在顾曼如膝上问:“姑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入秋后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而妆奁前顾曼如寝衣单薄,不知是冷还是怎样身体凉的厉害。感受到莺莺身上的温暖,顾曼如怔怔低下头,她又开始久久望着莺莺不说话,好似在看着莺莺望另一个人。 “姑母?”莺莺又喊了顾曼如一声。 顾曼如这次应了,她声音低低轻轻更像是哽咽,偏偏唇角还扬起了一抹笑。她说:“姑母没事,只是近日忽觉这凤坤宫空旷的很,有些羡慕那些个膝下有孩子的妃嫔。” 顾曼如一生无子,唯一出生的女儿早早夭折,数年来空守后位再无身孕。她身为皇后,名下倒也有兆时和钦容两个孩子,出息的是这两个孩子先后都成了太子,糟心的是这两个孩子都不太亲近她,废太子兆时还对她起了敌意。 之后钦容就算成称帝了又能如何呢?他始终不是顾曼如亲生的。 莺莺知道无子一直是姑母心里的刺,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想了想道:“姑母别羡慕他们了,你夫君是皇帝养子是太子,就连太子妃都同您还有一层血缘身份,合该要他们来羡慕您。” 眨了眨眼睛,莺莺见顾曼如穿着实在单薄,就站起身撒娇似的晃她的手,“姑母快别想了,您这不还有一个好女儿么,姑母要是不嫌弃,莺莺给你当亲女儿。” “你这傻孩子。”顾曼如被莺莺逗笑了。 随着莺莺起身,因她这一插话顾曼如心情真跟着好了起来。顾曼如年轻时没少带着莺莺睡觉,如今长大了莺莺还不时来找她同睡。二人躺在一张榻上,隔了好久顾曼如忽然又唤了莺莺一声。 “姑母怎么了?”莺莺困得迷迷糊糊,强打着精神应声。 “没事。”见莺莺要睡着了,顾曼如也没再多说。帮莺莺盖好锦被,她末了只是笑了笑道:“姑母只是再想,若是我那苦命的女儿能活下来,如今该是什么模样了。” 莺莺唔了声,声音越来越低:“一定是个大美人……” 她姑母是个大美人,武成帝相貌也极好,所以她姑母的孩子也定当十分漂亮。 顾曼如闻言又弯唇笑了,这次她的笑容多了几分骄傲。见莺莺已经睡去,她抬手摸了摸莺莺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是啊,那孩子定当是个大美人。” 一出生就会是小公主,母后是有顾氏撑腰的皇后娘娘,父皇是北域国万人之上的帝王。她还会拥有一个太子妃表妹、太子哥哥,以及很会宠妹妹的将军表哥。 只是可惜啊。 她的孩子,死的太早了。 “……” 莺莺没能在凤坤宫睡安稳,梦中全是戴着脚铐的钦容,她醒来时心下不安,于是寅时就偷偷溜回了东宫。 按理说,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还在睡觉,而东宫今日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个时辰东宫灯火通明还燃着大半灯笼。几人抱着水盆匆匆而过,其中一名折返的宫婢盆里还搭了条布巾,盆内的水已经暗红浑浊。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这血水,莺莺隐有不好预感。 “娘、娘娘……”这几名宫婢脸色苍白都好似被吓到了,说个话都不利落。好在晓黛正准备去凤坤宫寻莺莺,见到自家主子回来,她急匆匆跑上前说道:“娘娘,出事了,太子殿下刚刚杀了好些人。” 钦容杀人? 莺莺愣了下,不太相信道:“他都伤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杀人。” 而且钦容不是嗜杀之人,他没事杀人做什么。这么说着,莺莺的行动比意识快了一步,已经朝寝宫的方向而去。 第83章 囚八十三天 寅时天还未亮, 外面的风有些寒凉。 晓黛说,她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 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只是她,她询问了一圈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们推门出去时寝宫外就已经变了天。 “你们都亲眼看到三哥哥杀人了?”回去的路上, 莺莺多嘴问了一句。 晓黛摇了摇头道:“奴婢们并未见, 但死在外面的都是太子身边的暗卫, 除了太子没人敢动他们。” 莺莺正要说右扬和左竹也可以, 晓黛就先她一步道:“右扬从殿下那儿出来也受了伤, 他让左竹守在寝宫外面,不准任何人靠近殿下。” 别说现在,东宫里的人平日里就不敢去打扰太子殿下,眼下就算左竹不守着, 也没几个胆子大的敢靠近太子寝宫。 眼见为实,莺莺还是不太相信晓黛所说的, 她担心钦容出了什么意外。 快步走向寝房时, 莺莺远远看到长阶上几名宫婢正在擦拭地面。等到莺莺靠近, 她闻到丝丝极淡的血腥气, 但这四周很干净,没什么污血更别提是尸.体, 要不是莺莺得知出了事, 只当这是在正常的清洗。 “娘娘?”左竹正抱剑站在门边, 看到莺莺回来有些错愕。 他同晓黛一样, 虽是钦容的贴身侍卫但并在不知发生了何事, 被唤过来时右扬已经受伤。右扬被扶走前,只叮嘱他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殿下,但未说娘娘不在寝房里,更没说这个‘任何人’不准打扰里包不包括莺莺。 见莺莺要进去,他连忙上前拦了一下,不太自然道:“娘娘稍等,容属下通报一声。” 莺莺闻言止了脚步,她看了看寝房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左竹,怔了下问:“我进去也要通报?” 现在她回自己寝房,都需要经过钦容同意了吗? 这东宫里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极宠太子妃,右扬和左竹跟在太子身边,更是把自家主子对莺莺的纵容看在眼里。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谨慎行事的左竹尴尬笑了笑,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房门。 “殿下,娘娘回来了。”这寝房的大门是刚刚换的,比先前那个更加结实隔音。因右扬特意交代过连他也不可以轻易进入,所以左竹只能站在门外通传。 “殿下?”迟迟没得来屋内的回应,左竹不由提高了声音。 莺莺就站在左竹身侧,静静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敲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向来都只有莺莺闭门不让钦容进的情况,还从未遇到过钦容锁着门不准她进的时候。 思绪一点点飘远,莺莺不由又回忆起前世,想着想着忽然想起某件事。 不对,还是有的。莺莺记起前世两人没成婚前,她一直纠缠钦容的那段时间。 莺莺向来是看上的直接追求,把骄纵和不讲理发挥的淋漓尽致,而钦容性子太过温雅,他次次容忍莺莺的后果,就是让莺莺对他的纠缠变本加厉,等莺莺缠他追去他寝宫的时候,钦容索性闭门不见。 现在回想,莺莺发现那个时候的钦容还是太过于柔和。或许他总以为莺莺不敢做那么过分,而莺莺却次次更近一步逼着他的底线。 钦容越是好脾气纵容她,莺莺越是觉得他好欺负能够使手段得到。于是那日钦容的好脾气与莺莺的坏脾气有了对比,在被钦容拒之门外后,她不顾旁人的劝阻,想也不想就踹开他的房门…… 历史好似总是惊人的相似。 莺莺又想起钦容昨日的踹门,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殿下?”左竹还在敲门,过分安静的房间让他有些疑虑。 正要大着胆子推门进去,莺莺回神对他摇了摇头,“别敲了,三哥哥昨日那么忙,应该是睡着了。”、 莺莺早就不害怕钦容了,刚刚回想起前世的事让她更觉得钦容脾气太过温和。没把晓黛刚刚的话当回事,她试着推了推门,发现房门并未被反锁。 “我先进去看看,有事再唤你进来。”莺莺推开房门,没给左竹阻止的机会直接进了寝宫。 天未亮,莺莺乍一进没燃灯的房间,有些受不了屋内的黑暗。 在门边停顿了片刻,莺莺想起前世她踹开钦容的房门时,房内也是这般昏暗,当时钦容正侧躺在榻上休息,被踹门声吵醒时他眼睫轻动,从榻上坐起来理了理衣襟,抬眸望着她的目光很是平静。 莺莺好似料到钦容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赶她走,所以厚着脸皮直接往他榻上扑。 “三哥哥?”进入内室,莺莺收回思绪小声唤道。 下意识往榻上看了眼,在发现榻上无人时她有些奇怪。正疑惑钦容去了哪里,扭头她就看到窗前的躺椅上卧着一个人。 房中窗户微敞,丝丝凉风正顺着窗缝往里吹。莺莺走近时只看到钦容露出的如玉下巴,他薄唇微微抿着,手臂遮着眼睛挡住大半面容,白衣墨发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三哥哥?”莺莺蹲在了他身边。 手指触摸到钦容的衣袖,入手一片寒凉。莺莺只当钦容是睡着了,所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喊:“三哥哥,快醒醒。” 在这里睡总归不舒服。 试着喊了几声,莺莺索性将钦容挡在脸上的胳膊挪开。站起来倾身靠近钦容,她见钦容迟迟不醒,正想摸一摸他的额头,闭阖的眼睛忽然张开,钦容黝黑的瞳眸正好与莺莺对接。 “你总算醒了。”莺莺松了口气,“三哥哥怎么睡在这里,莺莺还当你生病了。” 撤手正准备退离,莺莺的腰间忽然揽上了一只手,她退后的动作被硬生生挡回,没有防备直接前倾倒在了钦容身上。 “嘘——”顺势把人搂入怀中,钦容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莺莺,伏在她耳侧声音低低。 就连呼吸都泛着凉意,钦容薄唇很淡勾起,嗓音凉凉情绪不明道:“莺莺实在太吵了,吵得三哥哥头好痛。” 莺莺怔了下,避开钦容身上的伤,她抬眸看向他时有些担忧,特意放轻了声音问:“那莺莺帮三哥哥揉一揉?”、 钦容近距离凝视着莺莺,呼吸声清晰均匀,他没再说话,只是俯首越发靠近莺莺,用薄唇蹭了蹭她的脸颊。 莺莺以为钦容是太过累了,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没在意他的反常。她抬起胳膊轻轻按在钦容额上,两人也因这动作贴得也愈发近,莺莺就好似是嵌入了他的怀中。 大概是莺莺的按揉起了作用,钦容很快闭上了眼睛,莺莺见他脸色很是苍白,就小声问了句:“三哥哥,这里不舒服,莺莺陪你去榻上休息好不好?” 钦容闻言又睁开了眼睛,他眼睫抬得缓慢,静静看了莺莺片刻很突兀抬起她的下巴。 “好啊——”声调拖得缓慢悠长,尾音却消失在莺莺的唇边。 莺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钦容吻住了。比以往还要霸道不留余地的吻,让本就没准备的莺莺很快就喘息不能,她唔唔挣扎了两下去揪钦容的衣襟,这微弱的反抗不仅没让钦容放手,反而还让箍在她腰间的力道越发紧张。 “放开,咳咳——”等钦容亲够了抱着莺莺起身时,莺莺直接呛咳出声。 仅仅是一个吻,就让莺莺软倒在钦容怀中没了力气。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姑娘转眼就变得软趴趴,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脖子,她眸中布满水雾,额头抵在钦容怀中没了反抗。 叮叮—— 锁链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房中响起,声音很是突兀。莺莺因这声音回了神,钦容怀抱着莺莺低眸落去一眼,动了动脚腕,他忽然嗤笑了一声。 “莺莺好不乖,竟然敢锁着三哥哥。”眼前的钦容熟悉又陌生,他拖着锁链缓步到了榻旁。 将莺莺放到榻上,钦容俯身凝视着她,用手背慢悠悠划过她的脸颊。 莺莺呼吸还有些喘,她莫名感到压抑忍不住想要躲避。别开面容,莺莺瑟缩着肩膀软声唤了声他,钦容撩人应了声,顺着她躲避的动作手背触在她的脖子上。 “三、三哥哥……”莺莺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样的钦容很容易让她回忆起前世称帝的他,但实话来讲,那个时候的他远没有此刻让她觉得压抑。手指紧紧抓住床榻,莺莺不安吞咽了下口水,她这细微的动作刚好让钦容捕捉到,钦容眸色加深,手指插入她的发中直接拉她仰高脖子,倾身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唔……”莺莺害怕挣扎了下,宛如被咬住致命点的幼兽。 没了力气倒在榻上,钦容也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当真是很不温柔咬了莺莺一口,他听着莺莺的痛呼不仅不心疼反而还觉得有趣。等莺莺泪眼婆娑望向他的时候,钦容又亲了下她的眼角,嗓音里似含了蜜。 “乖莺莺,快告诉三哥哥,你把钥匙藏去了哪里。” 莺莺摇了摇头,昨晚她去了凤坤宫就将钥匙拿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贴身佩戴的香囊里。面对这样的钦容,她一时失声不知该如何应对,而钦容在看到她摇头时眸色泛冷,幽幽的瞳眸与她对视晦暗不明。 手掌寸寸下移,钦容又将手落回莺莺的脖子上,他语气凉了几分,说出的话让莺莺睁大双眸。 他说:“不听话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手指一点点加重力道,钦容毫不怜惜问她:“莺莺这么不乖,也是想让三哥哥杀了你吗?” 就如同先前那几名暗卫般,从挣扎到了无生气,性命在他手中流失的感觉美妙极了。 钦容这般想着嗜杀的冲动就越来越重,他呼吸重了些,望着莺莺的眸子有些发红,一点点收拢了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 莺莺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察觉钦容是真想杀了她,一时间她大脑空白没了反应,只能呆愣愣看着钦容。 ……他想杀她? 钦容想杀了她?! 莺莺根本就忘了反抗。 而此时寝宫外,右扬包扎完伤口领着老御医回来,见左竹正守在门边来回踱步。 “可算来了。”看到右扬回来,左竹几步上前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为什么会杀了这么多人。” 不等右扬回答,左竹又道:“还有,娘娘是怎么回事,她昨晚没同殿下在一起?” 这就是左竹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按照自家主子对娘娘的在意程度,怎么会容许他在寝宫时准她一夜不归。想起昨晚的踹门,他猜测道:“难不成娘娘同殿下吵架了?” “娘娘回来了?”右扬本还算平静,一听到左竹提莺莺脸色瞬间变了。 左竹点了点头,察觉右扬情绪不对解释道:“你话都不同我说清楚,刚刚我也不知该不该拦着娘娘,索性就放她进去了。” “怎么了?难道……” 不等左竹把话说完,右扬就道了声不好急急往寝宫内闯,焦急之下都没了解释。 都怪他当时走的太急,没同左竹说清楚情况,眼下他家主子情况很不稳定,因内力彻底失控隐有走火入魔之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莺莺,就算是武成帝亲来,也不一定能让钦容控制住自己。 “殿下!”几人进屋,入目的就是背对着他们的钦容。 不知何时,钦容的后背的伤口崩裂血染衣衫,而他好似无知无觉,正紧搂着怀中的莺莺。几人一开始并未看清,老御医甚至误会转过了身,还是右扬眼尖发现了不对,靠近时看到钦容的手正掐在莺莺脖子上,而莺莺脸色涨红已经没了反抗之力。 好在陷入失控状态的钦容没有防备,右扬情急之下直接抬手劈晕了他,救下即将窒息的莺莺。 “……” 钦容的情况很不好,莺莺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钦容的内伤一直都没好。 她又被钦容骗了。 这个男人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而每次得知实情的莺莺不仅舍不得怪他,甚至愈发的心疼。他就是因为救她,身上的伤才会反反复复无法好转,哪怕是伤的这般重,他也一声不吭没同莺莺说过一句疼。 想起昨晚莺莺对钦容的‘挟持’,不知情的钦容险些就对她出了手。他失控的内力泄出又被强行收回,如此之下钦容明知自己会被反噬的更加厉害,他却只是毫无斥责说了一句不准再这样同他开玩笑,甚至在被戴上脚铐的时候,反问莺莺有没有解气。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莺莺守在钦容的榻前,想着这一世的种种泪水湿了眼眶。 想着前世这个时候的发生的事,她擦了擦眼泪质问:“你前世不是总爱锁着我吗?我每次胡闹你都要罚我,怎得这一世你就变了呢?” 还是说,莺莺前世就从未看懂过钦容的心,不知他沉默之下做出的种种事情是如何为了她。 眼下就算她再想了解上一世的钦容,都没机会了,而这一世钦容为了她昏迷不醒,伤重隐有性命之忧。好在,钦容因这伤总算有了几日休养时间,两天后钦容醒了过来,那时莺莺正趴伏在他手侧补眠,感受到脸颊上的痒意,她睁开眼看到醒过来的钦容。 “三哥哥!”莺莺太过于高兴,直接抱住了钦容的手臂。 也不知那王御医找来了什么灵丹妙药,钦容服下后体内失控的气息就平复了。 初初醒来的钦容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比先前已经好太多,坐起身轻轻碰了碰莺莺的脸颊,他在看到莺莺脖间青红的手指印时,动作僵住哑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莺莺愣了下,发现钦容正盯着她的脖子看。 第84章 囚八十四天 钦容不记得他伤过莺莺。 或者说,对于那晚的事他记忆模糊, 并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莺莺明白后没给钦容说实话, 她笑了笑故作无所谓, “什么怎么回事?” “啊,三哥哥是说我的脖子吗?”莺莺临时编着谎话,眼睛眨了好几下四处乱看。 “昨晚莺莺做了噩梦, 梦里总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三哥哥你猜我醒来怎么着?我发现自己正掐着自己脖子呢。” “真是太丢人了, 三哥哥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以往莺莺瞎扯,总能哄钦容笑上两声,或无奈或生气, 总归钦容会对着她笑。而这次预料中的笑声没有传来,莺莺只能自己干笑,她垂下目光不敢同钦容注视,总害怕他能通过眼睛拆穿她的谎话。 “三哥哥……”莺莺正要寻些别的话题, 下巴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脸颊被迫仰起, 莺莺看到钦容还在看着她的脖子。 莺莺脖子上的手指印淤青暗沉,很明显是落了几天才形成。看清她脖子上的痕迹,钦容眸里似含了冰渣, 他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莺莺出手, 语气控制不住的泛冷, “是谁?” “没, 没有谁。” 王御医特意交代过, 钦容体内的气息虽已平复, 但未完全压下,所以尽量不要让他有情绪上的波动。 见钦容似有生气的征兆,莺莺连忙去抱他的手,她用脸颊蹭了蹭他语气可怜巴巴道:“真的是莺莺自己掐的。” “三哥哥你别这么凶,莺莺会怕。” 不是故意这么说,莺莺习惯了那个温柔好脾气的钦容,是当真害怕这样的他。 钦容大概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被莺莺这么一提醒他怔了下,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这般难以控制了? 长睫垂了垂,钦容心中有了思索,在这片刻的功夫莺莺一直在缠着他说话,她刻意避开刚刚的话题,抓住钦容受伤的手背嘱咐:“三哥哥能不能对自己爱惜些,不要总受伤了好不好?” 钦容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五指张开时轻易就能将她的小手拢入。而此时这只手的手背上横挂着一条伤痕,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他白皙的手背衬的红痕很是明显。 钦容循着莺莺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隐隐约约记起那日的一些事。他记得莺莺走后他头疼难忍,挥手打翻了桌子,他还记得自己胸口闷疼的厉害,内力反噬再次崩裂身上的伤。 那晚他脚上戴着脚铐行动不便,满室的黑暗里焦味浓郁。随着莺莺的离开,他情绪起伏不定愈发暴躁,然后…… 钦容眸色加沉,自认记性极好的他,竟记不起之后发生的事了。 耳边莺莺还在同他说话,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想要逗他开心,声音放软也不敢太大声。见钦容久久沉默,莺莺顿了下开口:“三哥哥是又头痛了吗?” ……钦容不记得,他告诉莺莺自己头痛。 莺莺以为钦容又觉得她吵了,可她声音明明已经放得很轻了,有那么几分委屈盘旋在心头,她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那莺莺在帮三哥哥揉一揉吧。” 才抬起胳膊,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三哥哥?”莺莺小心翼翼询问了一句。 钦容薄唇紧抿着,眼前莺莺瑟缩小心的样子刺痛了他。结合眼下莺莺的表现,钦容心里有了猜测,抬起胳膊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这次不再只是查看,钦容的指腹触在了那几片淤青上。当他五指展开把手掌扣在莺莺的脖子上时,莺莺睁大眼睛想要后躲,那晚的记忆涌上,莺莺以为钦容又要掐她。 “别……”太过于紧张,莺莺推拒着钦容想要躲开。 钦容目光直直落在莺莺的脖子上,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张开的程度刚好能与那些淤青贴合时,他动作僵住,失了力气被莺莺一下子推开。 “乖,别怕。”钦容回过神来,见自己无形中又吓到了莺莺,赶紧把人搂入怀中。 莺莺也是反应过度了,她刚刚还以为钦容又要掐她,抬眸见钦容没什么异常,她抓紧钦容的衣襟抽了抽鼻子,“三哥哥吓死我了。” 钦容没问她在怕什么,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沉默把人抱紧。 “……” 钦容昏睡期间,莺莺把他脚上的锁链摘了下来,如今随着钦容醒来,莺莺怕他顶着伤到处乱走,于是又重新将锁链扣在了他的脚腕上。 有了时间休息,在王御医的医治下钦容的身体很快有了好转。只要他脚上的锁链不摘,他就没办法随意出东宫,莺莺乐意见钦容老老实实窝在寝宫休养,她也乖乖窝在房中陪他,无事还会让钦容教她下棋。 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莺莺怕钦容在意她脖子上的淤青,所以每次都要避开他偷偷擦药。 今日趁着钦容在厅里同右扬交代事情,她赶紧拿出药膏擦涂自己的脖子。钦容不清醒时下手实在太重了,这淤青随着时间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加严重,莺莺拿着手镜仰头看着脖子,只见皮肤上指印已经青紫。 他也是真的狠。 莺莺叹了口气,蘸了药膏想要擦拭淤青。她伤的位置不太方便,每次都要折腾好久才能上完药,手中拿着镜子左右找着角度,莺莺忽然在镜中看到一抹白色衣角。 回头间,钦容自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倾身圈紧把人拥入怀中,钦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问:“还在疼吗?” 莺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只要不刻意去碰,是真的感觉不到疼。 钦容沉默着,隔了半响拿起桌上的药膏。手捧住莺莺的下巴,他指腹蘸上药膏细致为莺莺涂抹。药膏清凉,再加上两人一个俯首一个仰头距离贴的极近,莺莺有些不适动了动,揪住了钦容的衣襟。 “好了。”等帮莺莺擦完药,钦容又重新拥住了她。 莺莺正坐在妆奁前,对面的镜中清晰映出缠绵在一起的两人。莺莺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眨了眨眼睛,镜中的小姑娘不由也跟着眨了眨眼,莺莺不由又将目光落在镜中的男人身上,结果两人的目光在镜中对视在一起。 “莺莺。”钦容唤了她一声,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偏头轻吻莺莺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闻着若隐若现的苦涩药香,钦容视线下落又看向莺莺的脖子,缱绻的眸光多了些别的东西。 面容埋入莺莺的脖颈间,他轻轻喃出几个字:“……对不起。” 钦容都知道了,莺莺脖子上的指印都是他留下的,他险些掐死她。 莺莺本还想装听不懂,在察觉钦容情绪不对后,她望着镜子中的他试探问了句:“三哥哥……都知道了?” 钦容嗯了声,尽管他仍旧记不起自己都做了什么,但他通过莺莺和右扬的反应大致能猜得出。 “原来走火入魔,当真会控制不住自己。”钦容只记得他无处安放的杀意,戾意上冲急于发泄,做出的很多事都没有理智。 钦容的师傅玉面罗刹,当年之所以会将自己一身内力传给他,就是因为他痴迷于练武,走火入魔时杀了自己的爱人。 他将这一身内力传给钦容时,还特意叮嘱过钦容不到逼不得已绝不能用,钦容先前不用只是因为他没用的机会,如今真的用了,才知玉面罗刹当年为何轻而易举就肯舍弃这一身武功。 “玉面罗刹。”莺莺跟着重复出声,她先前在崖下听钦容提起过这个名字,如今听钦容重提,她有些好奇,“那三哥哥的师傅现在去了哪里?” 钦容摇了摇头道:“三哥哥也不知道。” 他说走就走,自此江湖上再也没有玉面罗刹的消息,就连赵含芙去世时他也没出现过。 莺莺听完玉面罗刹的故事有些后怕,“那三哥哥以后不准再用武功了。” 反正钦容也知道实情了,莺莺也就不再掩饰,她转身扑入钦容的怀中搂住他的腰身,似控诉道:“那日三哥哥真的好可怕,要不是右扬赶来及时,莺莺真要被你掐死了。” 钦容搂紧她又何尝不怕,一想到莺莺脖子上的掐痕他就心疼,钦容拥紧人低低道了句:“以后再也不会了。” 莺莺点了点头,为了不让钦容自责,她玩笑似加了句:“若再有下次,莺莺就要离开三哥哥,去寻其他温柔的小哥哥恩爱。” 钦容很淡笑了笑,长睫垂落掩盖眸光。 他想象不出莺莺离开他的样子,也定不会让莺莺离开他。 “……” 休养了几日,钦容身上的伤总算开始愈合,内息也逐渐平复稳定。 莺莺担心钦容过度劳累,依旧锁着他不想让他出东宫。除了亲近的几人,其它朝臣只当太子殿下旧伤复发不便行走,可谁能想到呢?北域国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其实是被戴上脚铐束缚在寝宫。 自从崖下回来,钦容就派人去追踪赤风楼和沉雪的消息,如今赤风楼已被他尽数毁掉,而沉雪却像是人间蒸发,踪迹从南音国断掉就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这日趁着裘郁来找钦容,莺莺去凤坤宫陪姑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莺莺太敏感了,她总觉得姑母近日心情一日比一日差,她去时顾曼如正在训斥贴身伺候她的宫婢,询问下才知是宫婢手笨,在帮顾曼如梳发时弄疼了她。 “姑母不气,莺莺来帮你梳。”莺莺安抚着顾曼如,接过梳篦帮她打理长发。 本就是轻轻一梳,结果莺莺梳下来姑母几根长发,她没在意又梳了几下,明明是很轻柔的动作,却又是梳下来数十根头发。 “昨日你哥哥来信,说是已经到达西北,目前一切安好。” 顾曼如不知后面的情况,手指触碰自己的脸颊端详着镜子中的面容,“他没单独给你写信,只是道让你乖乖听太子的话,没事就出宫去看看你爹爹,别总惹他生气。” 莺莺心不在焉应了声,将梳篦上的头发团起藏入袖中。等出了凤坤宫,莺莺询问送她出来的云心,“姑母近日身体可好?” 云心有些疑惑,如实回道:“娘娘安好,只是近几日失眠症又厉害了些,连带着脾气也变差了。” 莺莺心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她不由又问了句:“那姑母是为何失眠?” 云心摇了摇头,“娘娘失眠已久,御医只说娘娘是有郁结在心,终日操劳导致的。” 莺莺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能作罢,临走前她不放心姑母,只能让云心多注意姑母的情况,让她有事及时同她联系。 不等回到东宫,莺莺就在半路同晓黛遇上了,晓黛急匆匆赶来,一看到莺莺就哭丧着脸道:“娘娘,阿贝和小宝不见了。” 莺莺没当成大事,只是随口问着:“它们是不是藏到什么隐蔽位置睡觉去了?”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它们要真是藏去隐蔽地方睡觉,奴婢也不会出来了。” 晓黛有些着急,见莺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解释:“奴婢同翠儿带人找遍了东宫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未寻到它们。刚刚有个小太监同奴婢说,半个时辰前他看到有猫从东宫跑了出去。” 小宝和阿贝都从东宫跑出来了,目前皆不知去向…… 莺莺懵了,要知道这皇宫不是别的地方,多的是禁地和扎堆的贵人。若两只猫真跑去禁地还好办些,怕的就是它们冲撞了哪位娘娘或大臣,被抓起来处死。 “快,快领着人出来找啊。”莺莺着急了,她前世可亲眼见过有人活生生打死猫狗。 阿贝和小宝是燕宁送给她的,莺莺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这两只小猫,就绝不能食言。连忙随着晓黛她们一起找猫,很快大半的宫人都知道东宫丢了两只小猫,莺莺放话找到者重重有赏。 皇宫这么大,要想寻到两只小猫谈何容易。莺莺连着找了两个时辰,等天黑时钦容直接派人催她回去。 “再找找。”莺莺找不到它们着实不安,她重生后虽没再招惹是非,但先前不少死敌都在宫里,保不住有些记恨她的人提前找到她的猫撒气。 越想越害怕,莺莺避开钦容的人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寻,大概是她的苦心有了回报,莺莺穿过小花园时忽然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影,她连忙追了过去,焦急喊着小宝的名字。 “小宝,你快给我回来!”莺莺找了一下午又累又饿,心想找到它们一定要狠狠罚一罚。 这么想着,她追着小宝到了一处偏僻宫殿,见门外无人看守,她推开殿门往里寻去,本以为这里是一处荒殿,没想到进来才发现这里有人居住。 ……这里是冷宫? 莺莺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穿过院子没见到一名宫婢。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听到低低的说话声,不远处有人正蹲在草丛里,她轻轻抚.摸着趴在地上的白色小猫,语调放柔:“小宝,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你主人正在外面找你呢,我抱你回去找她好不好?” 越靠近,女子的声音也就越清晰,她穿着一身素白长裙背对着莺莺,莺莺一时间看不清她的面容。莫名觉得这人的声音耳熟,莺莺却想不起她是谁来。 等她走到女子身后时,那人抱起小宝也刚好站起来。转身,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而站目光撞上,莺莺在看到女子的面容时愣了一下,而女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莺莺,抱着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 第85章 囚八十五天 宫墙破败, 眼前抱着猫的女子五官艳美, 正是燕姬华。 莺莺乍一看到这张面容, 熟悉中竟忘了她的名字,半响后才出声道:“你是……华乐公主?” 话落,莺莺赶紧改口:“华妃娘娘。” 也不怪莺莺认不出她, 主要是她这身打扮太过素雅干净, 与她先前奢华艳丽的模样差距太大。如果说先前的华乐公主是朵火焰红莲,那么眼前的华妃娘娘就是一朵过分干净的白莲,明明是同一个人, 但二者间气质差距太大。 燕姬华低了低头,风过时她裙摆晃动,衬的她身形纤细瘦弱。大概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略局促解释:“我听说你在找猫,我也不知道它会来我这里。” 莺莺闻言有些疑惑:“你住在这里?” 燕姬华点了点头, 微弯嘴角道:“是。” 她有一张极漂亮的面容, 再加上有南音公主身份, 病后温柔孱弱, 所以武成帝极为宠她。前些日庆王爷与南音国往来的一系列事闹得太大,莺莺也知道武成帝迁怒于燕姬华、让她过得不自在,但莺莺怎么想也没想到, 武成帝竟让她住在这么一座破宫殿中。 “给你。”燕姬华将怀中的小猫交给莺莺,面上无半分不适。 莺莺惊讶于燕姬华如何能容忍这种地方, 顺势也将猫儿接了过来。触摸到一片毛绒, 莺莺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看着窝在自己怀中舔毛的小宝,又气又无奈的训斥:“刚刚没听到我在喊你吗?” “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猫,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皇宫是你乱跑的地方吗?你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向燕宁交代!” 小宝喵喵叫了几声,没心没肺好似感受不到莺莺的怒气,在她怀中寻了个舒适位置闭上了眼。 莺莺打也打不得骂它它又不听,是真拿这只白猫没办法。看着这只猫,她忽然体会到钦容前世对她的无力感,气呼呼又揉了小宝一把,莺莺嘀咕道;“回去再找你算账!” 燕姬华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只是无声笑了笑没有插话。 这猫只找到了一只,目前阿贝还没有消息,莺莺以为另一只也在这座宫殿里,而燕姬华却摇了摇头道:“我并未见到阿贝过来,出来时就只看到了小宝。” 为了保险起见,燕姬华还是随着莺莺在这座宫殿中找了一圈,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担忧道:“入夜后恐怕更难寻了。” 与雪白惹眼的小宝不同,阿贝浑身乌黑还总爱窝在角落睡觉,想要寻到它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眼力。燕姬华和莺莺到底也没从这里寻到阿贝的踪迹,她们还没找到猫,倒是右扬领着人找到了莺莺。 见到莺莺,右扬明显松了口气,他上前恭敬道:“娘娘,殿下让您早些回去,那两只猫他会派人帮您找。” 这已经是钦容第二次派人来催了,若她迟迟不回去,难保钦容不会拖着脚铐亲自来寻她。只是阿贝…… 看出莺莺的犹豫,燕姬华低声道了句:“那猫毕竟是我皇兄所养,娘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出去帮您寻寻看。” 莺莺没了办法只能先这样应下,好在两只猫儿已经寻回了一只,莺莺加派人手命人继续寻猫,而她则先抱着小宝先回了东宫。 “……” 莺莺回到东宫时,钦容正卧在寝房看书。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寝房内灯火通明处处燃着蜡烛,莺莺把小宝安顿好后跑到钦容身边,自身后搂住他的脖子问:“三哥哥在看什么?” 钦容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他看的是本兵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字体密集。 莺莺只看了片刻就头晕眼花,不由佩服钦容的好耐性。原本还有些饿的她这会儿并不想动,她趴伏在钦容肩膀上有些发困,眼皮耷拉着很快就要睡去。 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钦容拍了拍她的手道:“吃些东西再睡。” 莺莺唔了声还是不愿意动,她拿脑袋在钦容脖间蹭了蹭,声音软软有气无力道:“……好困。” 她现在只想睡觉。 钦容任由莺莺趴在自己身上,也没再管她。等了片刻,他感觉肩膀一沉,侧头就看到莺莺靠着他睡了过去。 “莺莺?”钦容唤了她一声,见她不应只能放下手中的书去扶人,在抱着她往榻床走去时,莺莺挣扎着醒来嘱咐:“三哥哥……找猫。” 钦容记下了,把人放在榻上时摸了摸她的小脸:“当真不吃些东西再睡?” 莺莺彻底没了声音,裹紧被子疲惫睡去。 . 找猫不仅仅是力气活,还磨炼人的心性和忍耐力。 莺莺找了半日的猫就连梦里还在找猫,钦容坐在桌边听着莺莺一声声的低喃,站起身点燃了桌上的熏香,褪下外衣上榻将莺莺搂入怀中。 “猫会给你找到的。”钦容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悦安抚着。 抬起她的下巴,钦容见那些淤青有所消散才放了心。见莺莺睡得依旧不安稳,他俯首吻上莺莺的额头,唇瓣擦着她的脸颊落在唇角。安静的房中只余沉沉的呼吸声,钦容的望着莺莺沉睡了小脸,没忍住又轻啄了几下。 很快,门外的敲门声打散一室宁静,钦容捂住莺莺的耳朵低哑出声;“什么事?” 右扬从主子的声音中听出些什么,他干咳了声道:“那只猫还没找到,深夜不宜闹太大动静,属下是否先让他们回来?” 钦容皱了皱眉,低眸扫了眼怀中疲惫的姑娘,他可不想让莺莺醒来继续出去寻猫。含了下莺莺的唇瓣细细摩擦,钦容声音模模糊糊传出:“加派人手,继续去找。” 右扬觉得不妥还想在说什么,这时左竹急匆匆过来禀报:“殿下,华妃求见娘娘。” 大概是说话声惊扰了莺莺,睡梦中莺莺嘤.咛两声,翻了个身自觉贴向热源。梦中她还寻着两只小猫,抱住钦容的腰身模模糊糊喊着:“阿贝,小宝……你们别跑。” 钦容搂着她安抚轻拍,压低声音询问:“她来做什么?” 左竹皱着眉道:“华妃说她找到了阿贝,想要亲自送还娘娘。” “不用了。” 钦容不知莺莺何时又同这燕姬华有所往来,毫不留情拒绝:“太子妃已睡,你出去一趟,让华妃直接把猫交给晓黛。” 左竹领命去寻晓黛,右扬识趣也跟着离开。 而此时东宫外面,燕姬华正披着宽大的斗篷立在阴影中。外面寒风冻人,她怀抱着猫儿身侧只跟了一名侍女,寒风下她缩了缩肩膀,戴着兜帽低低咳了几声。 当脚步声靠近时,燕姬华抬起脸寻声望去,她没等到莺莺反而等到了莺莺身边的贴身侍女,见到晓黛,燕姬华愣了愣问:“莺……娘娘呢?” 晓黛行了礼冷淡道:“娘娘已睡不便出来,殿下让您直接把猫交予奴婢就好。” 跟随莺莺多年,晓黛又怎能不知燕姬华先前做的那些事。今日她这番示好让晓黛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她以为燕姬华落魄后这是要利用莺莺重新上位,所以对她态度并不算好。 “奴婢替太子妃谢过华妃娘娘了,夜已深了,娘娘也早些回吧。”接过燕姬华手中的阿贝,晓黛没再看燕姬华一眼,转身就走。 晓黛不傻,她也不是不知道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是很清楚燕姬华起不来了。只要她还挂着南音国公主的身份,武成帝就不会再给她贴近的机会,晓黛一心为自家主子着想,不想让莺莺同这位公主过多亲近。 当莺莺醒来时,阿贝和小宝都已经找回来了,她去看它们时两只猫儿正蜷缩在角落睡觉,大概是怕它们冻着,不知是谁替它们盖上了小毯子,围了一处软卧供它们舒服躺着。 “睡得真香啊。”莺莺抱膝看着它们,从榻上爬起来都没来得及披衣。 她昨晚在梦里找了一宿的猫,此时精神并不算好。 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莺莺衣领微斜敞到肩膀,她打了个哈欠,看着睡得香甜的两只猫儿心里憋着气,于是伸手戳了戳团成球的小白猫。 “睡睡睡,你还有脸睡。” “你知不知道你们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莺莺虽骂着它们,但下手并不重。谁知睡梦中的小白猫脾气超级差,当下就抬爪拍向莺莺,喵呜一声张开口想要咬她。 “啊。”莺莺重心不稳,等收回手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钦容刚好走到她身后,往她身上披了件衣服。 莺莺背抵在钦容的腿上,仰起头告状似道:“小宝好凶,我训斥它它还想咬我。” “是吗。”难得见莺莺撒娇,钦容低眸见莺莺满脸的委屈,唇瓣弯起嗓音带了分笑,“那莺莺受伤了吗?” 莺莺摇了摇头,不服气又去招惹小白猫。 柿子要挑软的捏,小白猫的差脾气燕宁早前就同她说过,所以莺莺很快将目标转移到温顺的阿贝身上,毫不畏惧的直接将它从窝里捞出来。 “你跑去哪里了?”小黑猫一身毛发乌亮光滑,莺莺把它放在怀里揉了几把。 见阿贝当真半分反抗也没有,她才点了点它的脑袋揉毛训斥:“长这么黑还敢跑出去夜不归宿,你知不知道就属你最难找了。” 这么说着,莺莺又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很快发现它脖子上挂了只白色的铃铛小吊牌。 莺莺拿起来看了眼,有些疑惑问:“这是什么东西?” 钦容扫去一眼解释:“这牌子上刻了东宫和它们的名字,以后它们再跑出去自有人会将它们送回。” 不只是阿贝身上有牌子,相对应的小宝脖子上也挂了只黑色铃铛吊牌,看着牌子上大气磅礴的‘东宫’二字,莺莺仿佛是看到了一层保护罩,她放心了不少,就这么靠坐着钦容的腿说话:“这是三哥哥想出来的吗?” 教训只需一次就够了,钦容淡淡‘嗯’了声,倾身架起莺莺的腋窝把人从地上拉起。 莺莺随着他的力道起身,转身勾住他的脖子夸道:“三哥哥好聪明。” “对了,阿贝是在哪儿发现的,找到它的是何人?”莺莺还没忘自己先前提出来的赏赐。 钦容听闻未言,低眸帮莺莺整理好敞开的衣领,他轻描淡写移开话题:“莺莺打算何时放了三哥哥?” 身为太子,他不可能久居在东宫不出,休养过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莺莺也知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轻易被他转移注意力,她想了想回:“就最后一日,今晚莺莺就将钥匙交给三哥哥。” 钦容瞳眸幽黑,捧起莺莺的小脸亲了一下,他笑得意味不明:“那今晚,三哥哥等你。” 莺莺茫然眨了下眼,等反应过来时钦容已经去了书房。 ……今晚?等她? 莺莺脸颊发红,想起今晚又是情人喃发作之日,不由有些想歪了。趁着钦容不在,她赶紧去翻香囊中的钥匙,本想拿出钥匙提前藏到玉枕底下,然而她左翻右翻都没从香囊中找出钥匙。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香囊脱线露出一块缝隙,掉落了不少干花碎香,就连尾坠珠子也不见了。 ……这香囊是兆时送她的。 虽决定不再同兆时往来,但看到香囊坏掉缺失,莺莺说不心疼是假的。想到昨日自己找猫时不小心被树枝剐蹭到,她猜测钥匙和尾坠应该是掉到了外面。 “晓黛,唤着翠儿陪我出去找些东西。”莺莺急急忙忙出了门,与翠儿、晓黛分散寻着丢失之物。 沿着昨日的道路重新走一遍,莺莺一路寻去那片偏僻的小树林,很快在废旧宫殿附近寻回了香囊上的尾坠,而那枚钥匙莺莺依旧没有寻到,她见前面就是燕姬华住的地方,犹豫了下想要进去看看。 “娘娘!”晓黛也很快寻到了这里。 她走的有些急,大喘着气问:“娘娘可寻到尾坠和钥匙了?” 莺莺摇了摇头,“我只找到了尾坠,你和翠儿那可有寻到?” 晓黛也摇头,见莺莺正往破旧宫殿而去,她贴身跟上,“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去华乐公主那儿看看。”这么久以来,莺莺更习惯唤燕姬华为华乐公主。 她原本是不太亲近燕姬华的,总觉得这公主太过于强势,而经过昨日的相处,莺莺感觉燕姬华变了很多。从张扬锋利到柔和无害,莺莺在燕姬华身上看到前世自己的影子,那拔下的每一根刺,都过于疼痛刻骨。 “娘娘,如今华妃被陛下厌弃,咱们还是少同她来往吧。”晓黛忍不住劝道。 如今西北战况的焦灼,少不了南音国的推波助澜,眼下武成帝没杀燕姬华解恨都算是让燕姬华捡了命,晓黛为了莺莺考虑是真不想让莺莺涉险。 “您若是想进去找钥匙,奴婢可以替娘娘进去找。” 莺莺停下脚步,考虑了番应下。 晓黛说的不错,眼下华乐公主的身份敏感,莺莺同她接触太多恐会引火上身。她到底还和华乐公主不熟悉,没必要为了突生出来的好感不管不顾,毕竟这皇宫中人各个不简单,莺莺也要防备着些。 “进去说话客气些,燕姬华如今再落魄妃位也未废。” 莺莺让晓黛一人过去,自己等候在宫殿不远处。 昨日她来时宫门未关,今日晓黛过去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出来。来开门的并不是燕姬华,而是她从南音带来的贴身侍女柳儿,一看到晓黛,柳儿就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这废宫如今就剩她们主仆二人,昨晚她陪自家娘娘寻了一夜的猫,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太子妃贴身丫鬟的冷脸。 晓黛不知自己哪儿招惹了这柳儿,只听从莺莺的命令恭敬解释:“昨日我家娘娘落了东西,四处找寻不见,想到昨儿还来了此处……” 晓黛话还没说完,柳儿就变了脸色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我家主子偷了你们娘娘的东西?” 这手段柳儿已经见识到太多妃嫔使用,因先前吃过淑妃的亏,所以柳儿对这种事过分敏感。 晓黛不是这个意思,她愣了愣没想到柳儿会这般想,正要解释,柳儿就怒气冲冲道:“我家娘娘虽失了宠,但再怎么说也是南音国血统尊贵的公主,还不屑于偷你们北域国的那些破烂玩意儿。” 倒是那群妃嫔将原属于她家主子的东西都抢走了,那反咬一口的嘴脸让她恶心。 “怎么着,你家娘娘还觉得昨晚羞.辱我们不够?” 柳儿声音尖锐,并未发现藏在不远处的莺莺,她字字发着狠意道:“真是人善被欺,昨日那么冷的天,我家娘娘身子不舒服还坚持帮你们找猫,结果怎么样呢?猫找到了,你家主子不见就算了,还让你出来狂吠!” “是啊,你家主子是有权有势又受宠爱的太子妃,可我自觉我家主子无论入后宫前后都未曾害过她,怎得你们一个个就非要咄咄逼人把她往死里逼?” “她到底哪里碍了你们的眼,如今她病了你们也不放过她?” 莺莺将柳儿那些话全都听去,云里雾里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滚,我们这没你要找的东西!”莺莺出去时,刚好听到柳儿这么一句。 她正要关门,一只手忽然拦在了大门上,柳儿烦躁的不行以为晓黛不肯罢休,张口就骂:“你还有完没完,如今我家主子正病着,她要真出了什么事……” 话音顿住,柳儿抬头发现拦门的人不是晓黛而是莺莺,她脸色白了白,悻悻收了手告罪。 无论对着晓黛怎么发泄都好,柳儿却深知这北域国的太子妃是不能得罪的。 “奴婢知错!”柳儿正要压着委屈把这罚受下,莺莺上前一把扶住想要下跪的她,直接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实再把昨日的事讲一遍。” 被人这么一顿污蔑,莺莺总要知道事情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 第86章 囚八十六天 莺莺昨晚太困, 她并不知道燕姬华找过她, 更不知是燕姬华帮她寻回了阿贝却连东宫的大门都没能踏入, 还被晓黛冷脸相对。 这些事并没一人告诉过她,若不是今日她听到柳儿的抱怨,恐怕之后更不会知道了。 “晓黛, 她说的可是事实?”莺莺静静问了晓黛一句。 看出莺莺好似生气了, 晓黛咬了咬牙回道:“是!” 她一心为莺莺着想,做这一切时也没想过要隐瞒她。不过不管怎样,晓黛的确没权利替莺莺做决定, 所以揪她起裙子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道:“奴婢知错。” 莺莺虽理解晓黛,但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她默了默道:“你不该对我道歉。” 晓黛怔了下,攥紧裙摆看向柳儿, 涩声道:“还请柳儿给晓黛一个向华妃娘娘道歉的机会。” 柳儿也被眼前的局面弄懵了, 不知莺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虽警惕却也拦不住她们, 只能悬着心请她们二人进殿,顺便解释道:“娘娘落水后身子一直不好,昨晚着了风就开始咳嗽, 现下浑身发烫正睡着呢。” 莺莺没想到燕姬华竟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记忆中她还是手拿金扇玩味说要抢她夫君的公主, 造化弄人, 莺莺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是问道:“御医是怎么说?” 柳儿脚步滞了分,她狠咬了下唇瓣弱下声音:“主子已被陛下厌弃,现下哪儿还有御医敢来这荒宫替娘娘诊治。” 莺莺上次来时,只在这荒宫看到了燕姬华一人,如今才知这荒宫就只有燕姬华和柳儿两人住,这地方还不如冷宫好。 自古帝王多无情,这武成帝当初宠燕姬华时眼睛不眨就能为她废妃罚妃,如今厌弃了燕姬华又碍于她南音公主的身份,就对她不管不顾打发到无人管理的荒宫,莺莺都不知燕姬华在这儿住了多久,又是如何在这里活下来的。 房门推门,柳儿放轻了脚步。 这荒宫院里杂草丛生,屋内虽已打扫干净,但桌椅破旧房中空荡,屋内光线昏暗。 莺莺随着柳儿进去时,燕姬华已经醒了,她靠在榻上捂嘴咳嗽着,听到推门声沙哑道:“柳儿,帮我倒盏茶水。” “是。”柳儿赶紧去了桌边,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又倒,她最后只倒出了半盏水,“娘娘先喝着,奴婢这就去弄些水来。” 说完,她又意识到莺莺她们还在,握紧了茶壶看了看莺莺又去看自家主子,她正不知该不该走开,喝过水的燕姬华很快看到了莺莺。 “娘娘?”燕姬华脸色苍白,望着莺莺的眸光微闪。 莺莺有些无措,她上前走近几步,磕磕绊绊解释:“昨晚我不知你去过,也不是有意……” 莺莺不知该怎么说了,她虽是无心,但总觉得是自己把她害成了这样。 晓黛看出莺莺的为难,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告罪:“昨晚一切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无关。” “奴婢知错,请华妃娘娘责罚。” 其实晓黛知轻重,她虽不喜燕姬华但也没想刻意刁难,只是想营造出她家主子不好糊弄的模样。晓黛只是不想燕姬华利用莺莺上位,但她并不知道燕姬华找了一夜的猫,更不知她身子骨会差到风一吹就会病。 这不是她想要的。 燕姬华也没想到晓黛会这般道歉,皱了皱眉,她不自在的想要下榻又被柳儿搀扶住,身形晃了晃出声:“你起来吧,我并未怪你。” 说不心寒是假的,燕姬华还以为莺莺也厌弃了自己。 沉重吐出一口气,她闭了闭眸笑起来轻松了些,看向莺莺问:“阿贝和小宝可还乖巧?” 莺莺见燕姬华没刁难也没刻意卖惨,心里越发愧疚,她摇了摇头回道:“大概昨晚皮累了,我出来时它们蜷缩成球正睡觉呢,小宝没半分认错的意思,我训斥它它还想咬我呢。” 燕姬华眼睛亮了些,病中她笑意柔柔:“真是惯坏了,昨儿我见到它险些没认出来,它被娘娘喂胖了一圈呢。” “那当然。”莺莺有些骄傲,“我可是答应过燕宁要好好照顾它们,自然要让它们吃好喝好。” 也是顺嘴了才说出‘燕宁’的名字,她说完才发现屋内安静了许多。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燕姬华唇边的笑意僵了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哭,好半天才接话:“是啊,他……皇兄向来极爱这些小动物。” 莺莺跟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察觉到哪里不对,歪头看着燕姬华问:“我记得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她可记得燕姬华曾亲口对她说过,她最厌恶猫,怎的如今说变就变没了半分厌恶。 “是么……”燕姬华忽然咳嗽出声,她紧抓着榻被重复:“对,以前的我的确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 柳儿及时插了句话:“娘娘是太想念殿下了,如今在这北域住的越久,娘娘越是思念殿下同他的喜好靠拢。” 莺莺表示理解,毕竟她也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哥哥,于是感慨道:“我也是,小时候我可不喜欢舞刀弄枪了,总觉得那玩意又丑又不美观,后来我哥哥陪我的时间少了,我为了多同他相处就随他一起习武,真练起来发现它们并没我想象中的讨厌。” 燕姬华又咳了几声,嗓音虚弱道:“娘娘同你哥哥关系真好。” “娘娘同燕宁殿下关系也很好呀。”莺莺不好意思笑了笑,“先前我还觉得娘娘又凶又不好相处,结果那次燕宁殿下落水,您看着可着急了。” 在九华行宫的那次游湖,燕宁的意外落水可是让燕姬华冷了好几天的脸,还不时让使团向兆时施压严惩凶手。 莺莺在这皇宫没几个能说话的人,如今她意外觉得燕姬华好相处了,就忘了先前系统提醒的话,什么话都想同燕姬华聊一聊。 见燕姬华情况越来越不好,莺莺命晓黛去寻御医过来,晓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转念看到燕姬华虚弱的已经无力说话,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寻了御医。 等御医来了开过药,莺莺见燕姬华睡下才去院中寻钥匙。 柳儿对她们的态度软化了些,她在这宫中吃了太多的教训,深知宫中人变脸之可怕,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就连莺莺她们寻钥匙时也寸步不离跟着,总害怕莺莺做手脚使坏。 “还要再找一遍吗?”晓黛陪莺莺在这荒宫找了两遍,奈何这处杂草太多,小小的钥匙实在是不好找。 眼看着天色渐晚,莺莺生怕情人喃发作,只能摇了摇头叹气:“先回去吧。” 晓黛点了点头,等二人出了这荒宫,晓黛等柳儿关了殿门才低声提醒:“娘娘不要怪奴婢多事,华妃娘娘身份敏感,咱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莺莺心里想着钥匙的事没怎么听晓黛说话,她想到钦容白日同她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不太安分,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说掉什么不好,非要掉脚铐的钥匙。”莺莺抱怨了句,等回到东宫并没马上回寝房,而是在院中等着翠儿回来。 “可找到钥匙了?”莺莺见翠儿回来急忙迎上。 翠儿摇了摇头:“奴婢没用,寻遍了娘娘说的几处地方都没寻到钥匙。” 莺莺绝望了,她挥手让翠儿回去休息,翠儿多嘴问了句:“那娘娘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莺莺也没了办法,她慢吞吞移到寝宫房外不敢进屋,见屋内正燃着灯,于是就在院中来回徘徊想着对策。 钦容不知是怎么知道莺莺在外面的,只听不远处发出细微的声响,莺莺扭头就看到窗门敞了半边。 “莺莺怎么不进来?”窗边,钦容正斜躺在美人榻上。 手臂撑着窗台,他用手支额望着窗外的莺莺,面容落了暗影带着几分慵懒。 莺莺心里虚的紧,不太敢同钦容对视,她干巴巴道:“就来,我散会步就回去。” 钦容应了声倒也没催促,他没再关窗,就着这个姿势开始翻阅手中的书。莺莺走的有些累了,她停下脚步往窗边落去一眼,看到钦容侧着面容安静优雅,赏心悦目一派平和。 ……不过就是把钥匙。莺莺心想,三哥哥这么疼她,定不会为了把钥匙惩罚她的,再说她也不是故意弄丢。 莺莺这般安抚着自己,心里仍有些不踏实,只是她没了逃避的机会,心口泛起的刺痛提醒她情人喃发作了。 总归要面对现实,莺莺又看了钦容一眼咬牙跑入了寝房,她进屋时钦容还在看书,不等钦容抬眸,她就跑到他身边抽走他手中的书,贴身靠近钦容搂住他的脖子。 “三哥哥……”莺莺想开口又有些瑟缩。 情人喃发作的疼痛让她很容易冲动,她舔了舔唇瓣,在钦容搂住她的腰身时凑到了他脖子上,张开嘴巴咬了上去。 叮叮—— 锁链的响动让莺莺恢复了些许意识,很快她就被钦容捏着后颈吻住,呼吸融在一起时彼此摩擦贴近,莺莺一阵清醒一阵迷离,等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被钦容按在了榻上。 “三哥哥……”莺莺知道钦容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已经可以做那事儿了。 抬起手臂去勾钦容的脖子,情人喃压下后她也越发难耐。钦容顺着她的姿势俯首望着她,墨发垂落隔绝出二人世界,钦容用指腹划过她的眉眼问:“莺莺不该先帮三哥哥把锁链解开吗?” 脚铐极为束缚他的行动。 莺莺抖了抖肩膀,她不说话压低了钦容的脖子,胡乱在他唇上印上几口。钦容任由她亲,见她亲个没完才微微偏头,低沉笑出声捧住她的小脸,拉开距离喊了她一声。 “莺莺。”钦容嗓音带着哄:“先帮三哥哥把脚铐解开。” 莺莺忽然觉得钦容是为了她手中的钥匙才同她亲密,抿着唇瓣她不愿意开口,就这么一直用水眸看着他。钦容似读懂了她的意思,轻捏了下她的小脸,他只能俯首贴向莺莺的唇瓣。 仔细算算,两人已经许久没那个了。就算身上还戴着碍事锁链,但真正做起来莺莺仍旧是被累着了。 半睡半醒间,莺莺被钦容再一次抓入怀中,莺莺挣了挣也完全忘了防备,所以当钦容再次问起钥匙的事时,她软绵绵吐出;“……钥匙,弄丢了。” 钦容搂着她的手臂一紧,撩开莺莺汗湿的发放在鼻间轻嗅,他温柔又问了一次:“莺莺说什么?” 莺莺清醒了些,房中烛火晃了两晃,她弱弱坦白:“……钥匙被我弄丢了。” “三哥哥,没了钥匙,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弄开它的对吗?”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钦容静静凝视她片刻,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实性。见莺莺不是在说谎,他嗓音平平不含情绪,“莺莺可知,父皇召我明日去御书房。” “我不知道……”莺莺张开嘴巴睁大双眸,她摇着头抓紧钦容的衣襟,好半天才可怜巴巴求助:“那怎么办。” “三哥哥信我,莺莺真不是故意弄丢钥匙的,我把钥匙放在了贴身佩戴的香囊中,那香囊不知在哪里刮蹭坏了,所以才弄丢了钥匙。” 钦容突兀转移话题:“什么香囊?” “就是这个。”莺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赶紧从榻上爬下去找出了那只香囊。 才将香囊放入钦容手中,钦容就收拢手掌无故笑了,他用手摩擦着香囊上的细纹,嗓音慢悠悠道:“若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兆时送你的。” “莺莺一直贴身佩戴?” 莺莺失了声音,呆呆望着钦容的面容忘了解释。 一波未平又起波澜,莺莺是真的慌了神,她没敢再上榻,双腿软着直接跪伏在榻旁。深知钦容的真性子,她怕自己无意的几句话又会让钦容误会,所以就摇了摇他的衣袖,忽略兆时的名字解释:“……莺莺就是觉得这香囊好看。” “是吗?”钦容偏头垂望着她。 将手中的香囊丢到地上,他俯身捏住莺莺的脸颊,咬了下她的唇瓣低语:“明日再同你算账。” 话落他将莺莺从地上捞起,放到榻内盖上了锦被。知道钦容是暂时不追究香囊的事了,所以莺莺大着胆子往他怀里钻,小声询问:“……那脚铐怎么办?” “三哥哥还有别的法子弄开吗?” 钦容拉落帐幔隔绝外面的烛火,搂着莺莺躺下时道:“若还有别的法子,三哥哥又怎会让莺莺锁这么久。” “先睡罢。” 钦容勾起莺莺的一缕长发绕入指中,黑暗下他的声音模糊不明:“等明日再做安排。” 现在说什么都已太晚,他知道莺莺也困了。 第87章 囚八十七天 第二日, 莺莺被房外的嘈杂声吵醒,人还未清醒, 她就被急匆匆进来的晓黛连晃几下。 “娘娘快别睡了, 出大事了。”晓黛焦急下都失了分寸, 见莺莺从榻上坐起才拉开衣柜帮她选衣裳。 莺莺困得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房内的景象, 摸了摸一旁空荡泛凉的榻位, 带着些鼻音问:“怎么这么着急,发生什么大事?” 晓黛连忙选出一件衣裳往莺莺身上换, “今日太子殿下借口身体不适没去御书房,谁知陛下竟亲自过来了,这会正在发脾气呢。” 武成帝是心血来潮过来的, 他来前没告诉钦容,等钦容得知时已经来不及了。 “陛下他为什么会生气?”莺莺刚刚醒来脑子还不太好用,等自己问完才反应过来不对。打了个激灵, 她睁大眼睛忽然想到什么,艰难出声道:“陛、陛下他……他不会看到那条脚铐了吧?” 晓黛脸色很不好看点了点头,她帮莺莺换好衣服后, 翠儿及时领人进来帮莺莺梳洗。因陛下这突然的过来, 眼下东宫里气氛凝重。 “娘娘, 陛下召您过去。”翠儿一边帮莺莺梳发, 一边小声说了一句。 她提醒道:“陛下这会让正发着火呢, 娘娘一定要小心。” “能装病不去吗?”莺莺瑟缩了一下,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但又怕自己拖得越久越难以收场。 钦容是北域国的太子殿下,他在病中被人戴了脚铐困在宫中,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颜面,还有整个皇室。可想而知,当武成帝看到钦容脚上的锁链时有多么震愤,若不是张公公及时扶了他一把,武成帝险些撑不住昏过去。 “你就是这么做太子的?” 莺莺赶到时,武成帝的声音隔着大门清晰传到外面。此时殿外跪着无数的人,莺莺因这凝重的氛围一时不敢往里走,她停在殿外,听到武成帝一声声斥责着钦容。 “堂堂太子,竟任由一个女人束缚管教,钦容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啊,你可真是好的很。” “皇家的颜面全都被你一人丢尽了!” 啪—— 当莺莺鼓起勇气推门时,武成帝怒极下直接拂落桌上的茶盏,大半碎片刚好扫到了莺莺脚边。 莺莺绣鞋上沾了几滴茶水,扶着门框无措朝里望去。屋内武成帝正撑案而立,他气息不稳正瞪着跪在下首的钦容,听到门边的动静抬头看来,冷冷的目光扑到莺莺脸上。 莺莺双腿一软,听到武成帝咬着牙道:“顾莺莺,你好大的胆子!” 莺莺连忙跪到钦容身侧,与他并肩而跪道:“莺莺知错。” 上一次她见武成帝气急,还是武成帝得知景兆时同她密谋害钦容。 那次武成帝虽未动她,但是直接一脚将身为太子的兆时踢倒一旁,这次莺莺来的晚些不知武成帝对钦容做了什么,但莺莺通过钦容微散的衣衫可以看出他定也受了罚。 不知是不是顾及莺莺的命格,总之这件足以让莺莺锒铛入狱的大罪最后雷声大雨点小,武成帝发过大火后,只是召顾明致进宫臭骂了一顿,连顾皇后也没放过。 钦容因此事挨了一顿罚,而罪魁祸首莺莺则被罚去招宣太后那儿跪一个月佛堂。 这其实并不是小事,若不是武成帝刻意隐瞒,恐怕过不了多久御书房内就会堆满弹劾的奏折,接着莺莺就要入狱牵连顾家,连带着东宫众人也难逃一死。 等莺莺被张公公领去招宣太后那儿,不知情的招宣太后正卧在榻上假寐,见莺莺被送了过来,她懒惰掀起眼眸拖着长腔道:“哀家就知你这丫头安分不了几天,说吧,这次又犯了什么事。” 不等莺莺接话,得了武成帝安排的张公公及时把话接去,恭敬道:“小事而已,太子妃年少性子浮躁,陛下是想让太后娘娘帮着管教一二。” 武成帝信天命极信李怀虚,但不代表招宣太后会同等信任。 嗤了一声,招宣太后瞧了莺莺一眼不阴不阳着:“皇后就在那儿,陛下却让哀家来管教?” 招宣太后就算近年没再插手朝政,但她同武成帝的矛盾依旧在。她不喜武成帝更不喜现皇后顾曼如,也就对着钦容有几分偏爱纵容。 自莺莺同钦容大婚后,招宣太后也不是没听说钦容同那顾莺莺有多恩爱,前些日要不是知晓钦容坠崖后莺莺也跟着跳了下去,招宣太后这会儿也不会给莺莺好脸色。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招宣太后倒也没怎么针对莺莺,她只是刻薄说着话:“哀家早前就想帮太子好好管教他这太子妃了,只是太子宝贝的很,哀家平日里说她两句不好太子都不高兴,若是哀家当真管教起来,可不得把太子心疼坏了?” 招宣太后是不知莺莺对钦容做了什么放肆之事,才会有此偏心莺莺的一番话,她皮笑肉不笑道:“哀家老了呦,年纪大了也猜不出陛下的心思了。” 莺莺一直不敢说话,而张公公恭敬听着也是许久没接话。 等招宣太后说完,张公公才赔笑道:“陛下罚了太子妃跪一个月的佛堂,这事儿太子殿下得知后也允了的,太后娘娘大可放心。” 按招宣太后对钦容的疼宠程度,要是让她知道莺莺对钦容做了什么,恐怕轮不到武成帝出手,莺莺就要遭殃了。眼下张公公只随口说了莺莺犯得几个小错,所以不知实情的招宣太后顾着钦容也懒得搭理莺莺。 既然武成帝罚她跪佛堂,那就去跪好了。 罚跪期间,莺莺又住回了佛堂里,深秋的佛堂有些冷,莺莺罚跪期间偶尔也能回想起往事,总觉得先前她同兆时的罚跪就在昨日,然而时间一晃而过可真快。 早就物是人非了。 昏昏欲睡中,佛堂的大门被人推开。 莺莺伏在案上正要睡去,感觉丝丝凉风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有脚步声靠近,接着她颊边一温,似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脸上。 “三哥哥……”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来了,莺莺软着声音呢喃出声,用小脸轻轻蹭过颊上的指腹。 被罚的这数日中,钦容每隔几日就会过来看她。 窸窸窣窣的衣摆声微弱,钦容坐到了莺莺身旁,他将案上的人揽起抱入腿上,搂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日怎睡得这般早?”见莺莺闭着眼睛极为困倦,钦容低眸拨弄了下她的眼睫。 莺莺躲了躲没有躲开,睁开一条眼缝就去搂钦容的脖子,她枕在钦容肩上道:“好无趣。” 虽说武成帝没要求她整日跪在佛堂,但他不准莺莺出太后的宫殿,而莺莺又不敢随意在太后眼皮子底下转悠,所以只能安分守在这佛堂,每日除了礼佛就是抄经书或发呆,都没有能陪她说话的人。 见莺莺实在没精神,钦容握着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才放心。从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件厚实披风,他裹在莺莺身上嘱咐:“最近天凉,就是不出去也要多穿一些。” 莺莺嗯了一声,仔细算了算自己还要待在佛堂的漫长日子,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她刚刚罚跪那会儿,钦容是隔了三日才过来看她,直到今天她才得知钦容那三日是在寻解脚铐的法子。 钦容当初为莺莺造脚铐时也不知安的什么心,那脚铐刀剑斩不断锁芯复杂,没有钥匙极难打开。 莺莺把唯一的那把钥匙弄丢后,想要重造也极为困难,若不是钦容在被莺莺锁后的第二日就命人造了钥匙,恐怕还要再等数日才能打开脚铐。 “三哥哥把那脚铐如何处置了?”钦容来后,莺莺也睡不着了。 钦容裹紧莺莺圈抱着她,闻言低眸望她一眼,勾住她的小指问:“莺莺想要如何?” 莺莺说实话是真没后悔锁钦容,她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粗心弄丢了钥匙。 总归二人你来我往互锁了一次也扯平了,有了这次的罚莺莺也不敢再对钦容出手,为了防止钦容再拿这脚铐锁她,所以她提议道:“不如三哥哥把它毁了吧。” 一条刀剑斩不断、难配钥匙的脚铐太过可怕,莺莺看着它实在不安心。 钦容似看穿了莺莺的顾虑,唇边露出的笑意很浅,他漫不经心应下:“好,三哥哥回去就命人处理了它。” 莺莺放了心,又乖乖窝在了钦容怀中。 这里毕竟是佛堂,还是在太后的宫里,二人就算多日不见也无法太过亲近,当钦容捏起她的下巴吻上时,莺莺挣了挣推开了钦容。她指了指一旁的佛像小声解释:“……咱们这样不好。” 钦容扫去一眼也没强求,就安分搂着她没再乱动。之后莺莺有一搭没一搭同钦容说着话,大多数都是莺莺问钦容答,等莺莺不说了,钦容也很少会主动说话,于是佛堂很快陷入安静。 钦容的怀抱很舒适,至少要比莺莺趴在桌案上睡舒服。 没多久,莺莺就窝在钦容怀中睡去,钦容揽着她随意翻看着她抄写的经书,一旁白纸上乌墨点点,歪歪扭扭像画着什么东西。钦容瞧着是只动物,然而左看右看也不知莺莺画的是猫是狗还是旁的什么动物。 “殿下,时辰到了。”又过了一会儿,佛堂外传来右扬的声音。 钦容未接话,只是将莺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在桌前。帮莺莺裹好微敞的披风,他站起身抬眸看向慈眉善目的佛像。只一顿,就将手臂撑在桌前挡住一旁的烛火。 阴影现出拉长,很快也将佛像隐入,钦容倾身朝莺莺压去,他用两指抬起莺莺的下巴开始在她唇上软.咬.啃噬,等察觉莺莺有转醒的迹象才将人放开,又在她眉心落下安抚一吻。 钦容从佛堂出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抬步去了招宣太后那里,又陪招宣太后说了会儿话。 招宣心思透亮怎会不知钦容的心思,她挥退正帮她按揉肩膀的女官,笑着道了句:“太子无事从不来哀家这里,今儿去看了那丫头可是坐不住了?” 钦容指腹摩擦着白瓷茶盏也不否认,嗓音温温波澜不惊:“莺莺近日休息不好,看着精神有些差。” 招宣哼了声道:“这罚可和哀家没关系,太子要心疼可找错人了。” 她其实只是看不惯莺莺跳脱野蛮的性子,对她倒也没到厌恶的地步,莺莺被关佛堂这几日,招宣太后都不曾出手折腾过莺莺。 钦容听出招宣太后话中的吃味,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茶盏,他温声解释:“莺莺虽看着不管不顾,其实心思细腻,她并没皇祖母看到的那般没心没肺。” “哦?”招宣太后拧起眉头,看到钦容起身告退,临走时又落了句:“父皇并未让她整日闷在佛堂不出,皇祖母无事也可唤她出来说说话,她性子活泼,定能同您解闷。” 这才是他来找招宣太后的目的。 招宣太后面无表情看着钦容离开,她把控过朝堂自然很快理解钦容话中的意思,扯唇笑时眼角堆起皱纹,她感慨自语:“倒还真对那丫头上心。” 第二日,招宣太后唤莺莺出来同她一起用午膳。 莺莺虽不太想同招宣太后接触,但这几日是真憋坏了。开始还有些拘束,没一会儿她见招宣太后不像是来为难她的,莺莺对招宣太后的话就多了起来。等饭后,招宣太后想看看这丫头到底哪里吸引了钦容,于是又留她在院子里说话。 二人相处正和谐着,很少来招宣太后这儿的淑妃忽然来访。 纸包不住火,淑妃不知在哪儿得知了莺莺被罚的真相,这会儿逮着机会正要来同太后告状。 这可是个天大的事儿啊。 淑妃来时特意盛装打扮,她巴着顾曼如的皇后之位又记恨着莺莺,想要借招宣太后之手除去心头刺。 第88章 囚八十八天 “……” 淑妃来时,莺莺刚好随着太后身边的女官去了小厨房。 招宣太后正卧在花亭赏花, 她懒洋洋抬眸扫了眼淑妃, 不是很高兴道:“淑妃怎么有空到哀家这儿了。” 淑妃见莺莺不在放了心, 她妆容得体行了礼, 勾着笑道:“昨晚臣妾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孩童抱着葫芦四处寻人,臣妾见那葫芦精致就想上前讨要, 结果那孩童不给, 还说这葫芦是给太后娘娘的。” 太后身旁的老太监极有眼色, 赶紧接话道:“哎呦, 淑妃娘娘这梦做的吉祥。” “是啊。”淑妃看了招宣太后一眼,见招宣太后脸色比刚才缓和许多, 这才继续道:“臣妾醒来也觉得这梦吉祥,这不赶紧赶来为太后娘娘报喜呢。” 招宣太后人老了, 近年来身体也时好时坏, 最喜欢听着吉祥话。见莺莺久久不归,招宣太后绷着脸抬了抬手,“坐。” 淑妃见状喜笑颜开,谢了恩抚裙坐下。 招宣太后性子孤僻、阴晴不定, 因她同武成帝不和,所以淑妃平日里甚少过来。要不是为了扳倒顾家, 她作为宠妃也懒得也贴招宣太后的冷脸, 面上陪着笑, 淑妃心里思索着该如何插入重要话题。 聊了几句, 淑妃见缝插针开了口:“不是说太子妃也在太后娘娘这儿呢,怎得没见她出来?” 太后闻言总算起了兴致说话,哼了声道:“那丫头去了后厨,说是要给哀家做什么糕点。” 招宣太后语气里虽带了分嫌弃,但任谁都看得出她并不排斥。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没想到顾莺莺短短时间就巴上了太后,思索了片刻,她扬起笑容道:“看来陛下这一顿罚,倒是让太子妃乖巧了不少。” “臣妾可听说,太子殿下对她纵容的很。” 招宣太后又如何不知,她对于如今的莺莺还算满意,嘴上不饶人道:“她就是欠收拾。” 出生在顾家又是顾氏独女,莺莺张扬跋扈无人敢管,的确是缺人收拾好生教导。 招宣太后这句话可说到淑妃的心窝子里了,她可没忘先前顾莺莺在燕姬华面前落她面子的仇,如今燕姬华成了华妃已经被她折磨去了半条命,只要她在借这个机会扳倒顾家,顾曼如和顾莺莺还不任由她处置。 淑妃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整治莺莺了,东宫的事她是听柔嫔说的,还没傻到直接亲口告诉太后,她对一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又抛出个话引:“话不能这么说,外面都知太子殿下性子温和,而太子妃活泼爱闹又深得陛下喜爱,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羡慕太子妃呢。” “是啊。”女官收到淑妃的暗示,很快接过话道:“就说前几天那事儿,别说是太子妃,奴婢们就连伺候在太子妃身边的姐妹都羡慕,那么大事儿,竟无一人受罚。” 大概是为了不让人察觉,武成帝只处置了东宫部分宫人,跟随在莺莺和钦容身边的贴身侍从只是处以轻罚。要知道,这要换做旁人,恐怕一宫不保。 招宣太后没听听说近来发生什么大事,她捕捉到女官话中的不对劲儿,皱了皱眉问:“哀家怎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女官故作惊讶:“太后娘娘不知道吗?” 淑妃很快打断女官的话,佯装发怒道:“大胆贱.婢,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还不快点跪下!” 女官慌张跪下,白着脸磕头告罪。 招宣太后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女官看了眼淑妃摇头,“没,刚刚是奴婢胡说的,近、近日东宫一切安好,并未有大事发生。” 淑妃与女官的演戏成功让招宣太后冷了脸色,她提高声音拍了下桌子:“哀家再问你一遍,东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后娘娘息怒。”这下就连淑妃都跪下了。 气氛‘正好’,淑妃暗地掐了下女官,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了,女官得令正要说话,外面脚步声靠近,候在太后身边的老太监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钦容来的正是时候,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淑妃和女官,抬步上了花亭问:“这是怎么了?” 看到钦容招宣太后的脸色略微好转,她哼了声用手指轻点跪着的女官:“哀家听闻,太子宫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钦容面色不变,随着招宣太后指的位置看向跪地的女官,他勾着唇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哦?孙儿也是第一次听说,倒也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女官真正慌了神,她没想到钦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堵在口中的话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求救似的看向淑妃。 淑妃强装镇定,本想暗地里使绊子不想被钦容撞见,她正要破罐子破摔,忽听钦容问道:“淑妃娘娘为何跪着?” 很淡笑了笑,钦容将手臂撑在桌上悠闲同招宣说着话:“难得见淑妃娘娘过来,孙儿刚刚遇到柔嫔,她说淑妃在皇祖母这儿孙儿还当她在玩笑,没想到淑妃娘娘真的在。” 这话外人听着没什么不对,然而听在淑妃耳中如同一盆凉水兜头砸下。要知道,顾莺莺拿脚铐锁太子被陛下罚跪佛堂之事是柔嫔告诉她的,她先前只想着扳倒顾莺莺和顾曼如,倒忘了自己这计不成不仅会得罪太子,而且还会便宜柔嫔。 那个贱.蹄子! 淑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柔嫔算计了。淑妃发现不管她能不能将东宫的事透给太后,最终都会便宜柔嫔那贱.人。 钦容这会儿特意给她提起柔嫔,一是提醒二是出于警告。淑妃不敢在破罐子破摔,勉强撑着笑看向女官:“本宫也不知东宫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倒是说啊,东宫到底发生何事。” 女官正懵着,就听淑妃又咬牙说了句:“若敢胡言乱语惹怒了太子殿下,本宫定饶不了你。” 女官大惊,顿时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 当莺莺端着小糕点往回走时,隐约听到有女官哭着求饶。 她左右看了圈也没发现异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进入花亭发现钦容也在,顿时转移了注意力。 “三哥哥怎么过来了?”将托盘放到桌上,莺莺把小糕点放到圆桌上。招宣太后扫了眼捏起一块,尝了口挑眉:“这是你做的?” 莺莺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全是,莺莺不敢自己上手,也是找人帮了忙。” 招宣太后嗤笑了声在预料之中,“笨手笨脚,找了人帮忙还这么慢。” 莺莺眨了眨眼早就习惯了招宣太后的脾性,又倒了盏茶递给她道:“因为莺莺又去泡了壶茶呀,这个是莺莺独自泡的绝对没找人帮忙,太后娘娘尝尝看?” 等招宣太后接过,莺莺又凑到钦容面前,把倒好的茶递给他道:“三哥哥也尝尝?” 钦容很给面子的接过,掀开茶盖抿了几口道:“三哥哥怎不知莺莺还会泡茶?” 这其实是莺莺前世被锁金殿后无事学的,重生后还真没弄过。看着钦容喝完又给他添了一盏,余光瞥到有人影起身,她这才发现淑妃也在。 “没什么事,臣妾就先退了。”淑妃已经坐在角落很久不说话了,见到莺莺回来,她脸色越发的差。 随着淑妃离开,招宣太后也累乏回了寝房,很快这花亭就剩了莺莺和钦容二人,莺莺总觉得招宣太后心情比刚才要差,于是就贴钦容耳边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钦容勾住莺莺的小指把玩,弯唇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无事,皇祖母大概是累了。” 莺莺也没多想,贴近钦容往他怀里扑,看到他就委屈巴巴道:“好想回东宫。” 就算招宣太后不找她麻烦,但佛堂总归不如东宫舒服,莺莺每日都要罚跪抄写经书,这几天手指头都有些发肿。 钦容捏着她的手揉了揉,轻吻她的唇角,“找机会三哥哥会再去向父皇求情。” 一个月实在太漫长,钦容也受不得莺莺长久离开自己身边。 时辰差不多了,莺莺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同钦容腻了会儿就回了佛堂。莺莺没把白天的事当回事,直到晚上顾曼如得了消息来看她,莺莺才知晓了淑妃来的目的。 ……若不是钦容赶来及时,淑妃险些就害了顾家。 顾曼如因此心情并不好,她冷着脸道:“前些日柔嫔想给本宫使绊子结果被戳穿,本宫狠狠罚了她一回。她也是有手段,竟借着这个机会装可怜重获圣宠。” 这几日武成帝总往柔嫔那里去,一来二去间柔嫔怕淑妃心生嫉妒对她出手,于是耐不住想往上爬了。 不得不说柔嫔是真的有手段,她看上去娇滴滴像是依附着淑妃而过,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她操控着淑妃,早前燕姬华落水一事就是她给淑妃出的主意。 旧事上演,柔嫔这次是想借东宫之事除去淑妃,顺便重创顾曼如和莺莺。 莺莺久不参与后宫之事没想到那群人还在盯着自己,想到前世姑母就是被柔嫔暗害,她思索了番问:“姑母可想除去柔嫔?” 为了这一世姑母的平安,莺莺定不能再让这柔嫔猖狂。 顾曼如不知莺莺所想,她拍了拍莺莺的手不甚在意:“不需要姑母出手。” “且等着吧,柔嫔就是聪明过了头,她栽到你太子哥哥手里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莺莺倒也希望钦容好好整治一下柔嫔,想着等下次钦容过来,再同他面前告一状柔嫔。大概是佛祖察觉到了莺莺的害人之心,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受凉病了,之后的几天她浑浑噩噩情况不见好转,钦容得知后去了御书房,总算让武成帝开口免了莺莺的罚跪。 就算如此,莺莺也罚了半月有余,而且等她病情好转还要再补抄那半个月的经书。 这次武成帝是真发了狠,要让莺莺涨涨教训明白皇家颜面不可侵犯。 养病期间,裘安安鼓起勇气来看了莺莺一次,她是不知道莺莺为何被罚的,来前还特意让春喜熬了鸡汤,唤了顺荷公主一起前往。 “你听说没,最近皇城传出件趣事。” 裘安安也是听到皇城的传闻有话题能聊,才特意去找了莺莺,刚入东宫时她还有分不自在,后来见莺莺对皇城的事感兴趣才话变多了。 “柔嫔有个亲弟弟你们可知,据说她这弟弟小时候救过柔嫔,有算命还言他是柔嫔的福星,所以柔嫔格外疼宠他。” 柔嫔的弟弟叫上官迟,裘安安将自己听到的事都讲了出来,“我早前就发现这上官迟喜欢往乐楼跑,一开始还当他喜欢听曲儿,现在才发现这上官迟是看上了乐楼的一位女琴师。” 与柔嫔娇滴滴的性子很像,上官迟内敛胆子不大,不同于其他公子哥的浪.荡跋扈,他平日里话少也不爱与人交谈。 正是因为如此,上官迟虽然日日会去乐楼见女琴师,但从未敢同那琴师多说一句话。昨日不知是怎的,上官迟喝了些酒胆子就变大了,竟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问那琴师喜不喜欢自己。 女琴师当场红了脸,她开始未答,结果那上官迟拉着人家的手不让人家走,不等人女琴师说话,反倒先道出了自己心中对女琴师的心悦。 “这件事最有趣的就是,那女琴师当晚竟然点头了,上官迟还扬言要娶她回家。”裘安安说到这里不由有些佩服那女琴师。 上官迟是什么身份,且不提上官家在朝堂如何,他还有位在宫里被封为嫔的宠妃姐姐,不是琴师这种身份可以攀附的起的。裘安安笑着道:“现在皇城都在猜这上官迟是不是真心的,很多人还跟风下了注,都觉得上官迟是在玩那女琴师。” 顺荷听完后接话:“这种事怎能是玩笑,若上官迟只是玩弄,可想过那女琴师日后该如何在这皇城待下去。” 莺莺点了点头道:“上官家可不是普通人家,那女琴师又不是傻子,若不是看出了上官迟对自己的真心,她又怎敢轻易应下。” 不过她并不知道那上官迟是何脾性,想到他那心思深沉的亲姐姐,莺莺补了句:“这种事还是要看上官迟平日的为人了。” 裘安安表示赞同,她同上官迟接触过几次,所以对他还有些了解。“我觉得那上官迟是真心的,他胆子不算大,应该不敢开这玩笑,还放言说要在三日内迎娶女琴师呢。” “对了,你们要下注吗?现在外面大多数都押上官迟三日后不会迎娶女琴师,我也押了一百两。” 莺莺好奇:“你押了哪方?” 裘安安道:“我还是挺相信上官迟的,所以我押了他三日后会求娶女琴师。” “那我随你,也押上一百两吧。”莺莺在宫里养病也出不了皇宫,也就跟着凑个热闹了。 顺荷公主对这种事没多大兴趣,她劝着道:“别人的感情之事岂是让你们拿来消遣的,事事有变故,你们这一百两赢回来还好,若真赔了进去,可想过是在戳着人家的心窝子赚钱。” 裘安安还是对上官迟有信心的,她安抚着顺荷;“这种事咱们也管不了呀,顺荷你就放心吧,若上官迟真让我赔了钱,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上官迟虽有位宠妃姐姐,但裘安安的爹爹和弟弟都是朝堂重臣,还是背靠钦容这棵大树。 最终裘安安还是走了眼,三日后她又来找莺莺,垂头丧气道:“咱们的银子都赔进去了。” 果然是应了顺荷公主那句事事有变故,三日后这场赌局结果并不明确,虽然上官迟并未如约去求娶女琴师,但他也不像是在玩弄人家。阻挡他去求亲的只有一事,那就是柔嫔为上官迟寻了门好亲事,已经求着陛下为亲弟赐婚。 “不是说柔嫔很疼她弟弟吗?” “若是她真心疼他,怎忍心拆散他与女琴师。”莺莺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裘安安同样也没想到。晚上闲着无事,莺莺把这事讲给了钦容听,钦容很快给了她答案。 “上官大人近日在朝堂屡被针对。” 上官家虽并不是太.子党,但先前也还算安分。钦容本没想那么快修整上官家,如今是因为柔嫔的事才会对他们出手。 只要上官家倒了,柔嫔在这后宫也很快就没了站脚之地。她急于想给上官家找个同盟,不得已才对亲弟出了手,只要联姻一成,上官家巴上了别党新大腿,钦容一时半会就扳不倒上官家。 “那她弟弟可真惨。”莺莺不由感叹了一句。 柔嫔大概也是怕上官迟会不听她的,所以才狠心让陛下赐了婚。 莺莺觉得这趣事闹到这也就是头了,毕竟以上官迟的性子绝不敢反抗圣旨。之后连续几天都在下雨,裘安安和顺荷没再来寻她说话,在莺莺安心养病的期间,并不知这件趣事又有了反转。 “……” 第89章 囚八十九天 当裘安安再次来寻莺莺的时候, 有关上官迟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等到裘安安说出上官迟的名字时, 莺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随口问了句:“他又怎么了?” 裘安安道:“他没事, 有事的是女琴师。” 女琴师名唤妙音, 听名字是个很温柔的姑娘。 实际上她人的确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不卑不亢, 就是这么个温柔的姑娘,竟敢冒着大雨独闯上官府,她站立在大雨下整整一日,只为了见上官迟一面同他说一句‘我愿意’。 她到底为何而说出这三个字很多人都不知,裘安安托人去乐楼打听过后才得知, 原来在武成帝下令赐婚的当日,上官迟曾偷偷去找过妙音,问她愿不愿意冒着危险同他私奔。 据说那日上官迟离开时失魂落魄, 所以想来妙音应该是拒绝了他,几日后不知是为何,妙音忽然想通了去找了上官迟,结果上官迟并未见她。 他不仅未见,还派家丁动手打了妙音嘲笑她在痴心妄想, 并放言说这其实是他同朋友的赌约, 当妙音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时,上官迟赢了。 “上官迟竟真的在玩弄妙音?”莺莺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 裘安安心情也不好, 她捞起地上的小黑猫摸了摸毛, 沮丧道:“也是我瞎了眼, 竟觉得那上官迟是个好人。” “现在满皇城都在看妙音的笑话,乐楼大概是被哪个大人物传了话,正要赶妙音走呢。” 裘安安深了口气又道:“最过分的是,那群押注的人得了好处,现在正押妙音会不会被赶出皇城呢,有些人还押了她几日会被赶出皇城,为了不输银子还跑去欺辱她。” 这又应了顺荷先前那番话,有些人把别人的伤痛当成乐子,吸食着别人的血肉赚着黑心钱。无论是输是赢是祝福还是在看笑话,实则都往人家心窝子又捅了一刀。 “我想去见一见妙音。”莺莺很后悔前几日也随裘安安下了注。 上官家如何莺莺不是很清楚,但她对柔嫔有一定的了解。不愿眼睁睁看着一个好人被柔嫔害死,莺莺想要出宫帮妙音一把。 裘安安早就想去了,“我同你一起!” 下过雨后,这几日愈发冷了。 这次莺莺出宫钦容没再阻拦,他还贴心为她们备了出宫的马车,得知莺莺是要去乐楼,他送莺莺出东宫时勾了勾她的小指,虽未多说但警告味十足。 “早些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钦容说着拉紧莺莺的衣领,用披衣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乐楼虽不是秦楼楚馆,但总归沾一些边,喜欢去那的姑娘都爱点几位相貌俊美的乐师。莺莺前世也没少往那儿跑,她知道钦容这会儿在意什么,所以贴在他耳边小声安抚:“三哥哥放心吧,外面的乐师都没你好看。” 前世宫里也有位相貌俊美的乐师,莺莺看上了他的脸日日召见他,最后被钦容亲手杀了。有了前车之鉴,莺莺怎么还敢去招惹乐师。 钦容送莺莺上了马车就离开了,裘安安上了马车扫了眼钦容的背影,随口来了句:“我看太子殿下挺疼你的呀。” 出个宫还要亲自出来送。 莺莺还叫了顺荷公主同行,掀帘看了眼窗外,见顺荷公主还没过来,她疑惑回道:“三哥哥对我一直很好啊。” 裘安安皱了皱眉,她咦了声道:“一直很好吗?可裘郁怎么同我说……” “他说什么?”莺莺双眸清澈望着裘安安。 裘安安顿了顿,当着莺莺这个还不算熟悉的‘朋友’面前,轻易就把亲弟弟卖了,她如实说道:“裘郁说你在这东宫日日惹祸总是受罚,太子殿下对你也很冷淡,平日不怎么管你。” 就是因为如此,裘安安才经常会让裘郁帮忙带鸡汤给莺莺。 莺莺听完怔住了,她没想到裘郁竟然这么说她,张了张嘴不知该从那句话反驳。 “我才没有天天惹祸。” 莺莺气闷:“三哥哥那性子面面俱到,他要是不管我就好了,但凡他对我冷淡一点,我也不用日日窝在东宫求着你们来陪我说话。” 裘安安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被裘郁耍了,她脸色有些难看,询问得知,裘郁每次都有将鸡汤带给莺莺才缓和了脸色,搓了搓手低声道:“回去我再收拾她。” 正说着顺荷上了马车,车夫随即赶车出宫,路上莺莺和裘安安又将上官迟和妙音的事同顺荷讲了一遍。 莺莺的脾气较前世而言已经好太多了,她已经被钦容拔去了利刺,不会再遇事喊打喊杀不依不饶。这次裘安安去乐楼不仅是要见妙音,还想借这个机会修理一下上官迟,她主意打的很好,清楚自己只靠裘府压不住上官家,所以就找来了莺莺和顺荷。 莺莺知晓钦容正在整治上官家,所以没什么顾虑道:“到时候你们见到上官迟打就是了,出了事我给你们担着。” 上官家还没实力同钦容抗衡,他们若是还敢对莺莺出手,那更是反给钦容筹码死的更快,哑巴亏只能往肚子里咽。 裘安安兴奋找出了自己的鞭子,顺荷默了片刻提醒:“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不然就算有皇兄担着也不好收场。” 莺莺和裘安安对看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顺荷茫然看向她们:“你们笑什么?” 莺莺解释道:“我们还当你要拦着不让我们出手呢。” 顺荷抿了抿唇别过面容,她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了,半响后才接话:“按理说这事我们管不着,但……上官迟的确太坏了,我极不喜玩弄姑娘感情的男人。” 很快,马车晃悠悠行到了皇城的街道,在前往乐楼的路上,莺莺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眼,感叹道:“许久不出来,这街上变得比以往更热闹了。” 裘安安顺着莺莺的目光往外一眼,皱了皱眉道:“不对,平日里这街上可没那么多人。” “可能哪里出了什么新乐子。” 顺荷也跟着往外看了眼,她习武目光毒,很轻易就发现问题:“这群人好像都在往同一条街涌。” 过多的人熙熙攘攘都挤在了一处,互相推嚷着谁也不让谁,就连马车也堵在了街口。 眼看着马车久久无法前行,莺莺三人索性下了马车步行上乐楼,走了几步,她们发现这群人同她们去的是同一条街,与此同时她们听到那群人在说‘妙音’的名字,好像是在赶着去看热闹。 “大婶,妙音怎么了?”裘安安拉住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询问。 那妇人嗓门很大,哄着孩子回道:“还能怎么了,被上官家这么一番羞.辱,这会儿正在闹自杀呢!” “也是造孽,好好一姑娘被权贵子弟当成乐子玩弄,那群赌徒为了赢钱还喊嚷着让她滚出皇城。这我换做我,我也受不得。” “自杀?”裘安安懵了,“那她……” “人还没死呢,说是要再见上官迟最后一面。” 莺莺松了口气,当即拉着裘安安和顺荷往乐楼赶。 她们到时,妙音正站在乐楼的最高处,她双脚跨出栏杆裙摆飞扬,只用两只手抓着栏杆保持平衡。莺莺仰头只看到她白色的裙摆,并不能看清她的全部面容。 “香就要燃完了,这上官迟怎么还不来。” 莺莺扭头看到不远处燃着一只香,细细的一根已经燃到了尽头,她功夫不如顺荷好,正要让顺荷上去救人,忽听人群中传来尖叫,紧接着伴随沉重闷响,莺莺寻声看到妙音从高楼上坠下,她口中吐出大片的血,睁着双眸还未死去。 “呀,她还没死,快去唤大夫!” 人群越发骚动,有人匆匆往别处跑。在一片慌乱中,有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男人喘着气头发凌乱,他跨出人群呆愣愣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似不可置信般软倒在地上。 “妙、妙音……” 妙音口中的血源源不断涌出,她眸光涣散看向出声处,气息微弱喊出一个名字:“上官迟。” 她说:上官迟,你总是来得这般迟。 几乎是这句话落,妙音就闭上了眼睛。 “……” 那天莺莺不知道是怎么回宫的,她只记得妙音翻飞的白裙以及那一地的鲜血,裘安安和顺荷也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回去之后,莺莺窝在榻上情绪低落,她那一整日都恹恹没什么精神,晚上钦容回来把她搂入怀中,低叹一声道:“就不该放你出去。” 莺莺抓紧钦容的衣襟蹭了蹭,闷闷回着:“我也后悔了。” 她的确不应该出去。 若是不出去,她也不会看到妙音惨死的模样。她的死不由让莺莺回想起前世她杀的数人,当时她杀人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看着妙音一个陌生人死在她面前,她忽然很想问她一句:活着不好吗? 怎样活不是活,为什么非要用寻死来了却这一切。 莺莺想不明白,不过很快钦容就给了她答案。钦容调查后得知,妙音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从高楼推下去的。 推妙音的人是柔嫔,莺莺出宫的那日她也偷偷出了宫,不同的是莺莺是想去救妙音,而柔嫔是在拿妙音做赌注,她给了妙音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上官迟能在一炷香内赶来见妙音,那么她就饶妙音一命。 没有什么人阻拦,上官迟是自己不愿去见妙音的。 他大概不相信妙音会自杀,但又害怕妙音真的会自杀,所以他在这一炷香内犹豫了很久,等他终于做好决定去见妙音时,香已燃尽,柔嫔说:“看来本宫的弟弟,也没那么爱你。” 这件事的最终后续就是:上官迟也死了。 他才是真正的自杀,死前他跑到妙音去过的乐楼顶层,撕心裂肺大喊着自己从没欺骗过她。 上官迟说他是真心喜欢妙音的,他说在他得知妙音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欢喜了好久,但他没了那股勇气,已经不敢再带着妙音去私奔了。 上官迟还说,他以为自己没那么爱她。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赌注,上官迟只是怕了退缩了认命了,想要放弃妙音老老实实接下陛下的赐婚。直到妙音死在他的面前,他才知他以为的没那么爱,到底是有多爱。 所以,上官迟从妙音坠下的高楼一跃而下。 莺莺得知这件事的全部经过时,心口发闷愈发的难受,就去找顺荷说了这事。 “我总算知道,妙音为何说他总是来得那般迟了。” “但凡他胆子大一点不要在意那么多,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莺莺从上官迟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叹息道:“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有时候你骗自己不在意,很可能骗着骗着也就把别人骗进去了。” 顺荷听后久久不言,莺莺总觉得顺荷自从宫外回来越来越爱发呆了,她晃了晃顺荷的衣角问:“你想什么呢?” 顺荷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勉强笑着道:“没什么,其实妙音和上官迟都没有错,他们都是可怜人。” 这只是莺莺生活中的小插曲,再加上她并不认识妙音和上官迟,难受了几天也就淡忘了。钦容抓着这个机会继续对上官家施压,邪门的是自从上官迟死后,柔嫔就大病小病不断,病恹恹过分柔弱的样子忽然就得了武成帝厌恶。 “不会真让算命先生说中了吧?”莺莺得知柔嫔受冷落的事后,很快想起了裘安安先前说的话。 算命先生说上官迟是柔嫔的福星,福星死了,柔嫔的福也就死了。此后没多久上官家就彻底没落,连带着柔嫔也没了消息,据晓黛说是死在了冷宫中。 莺莺没过多关注柔嫔和上官家的事,因为很快西北传来战报,顾凌霄在战场上遭敌军暗算受了重伤,带领一队士兵突围时失了消息,目前还未寻回。 在这件事传回北域的时候,莺莺正在顺荷宫里,顺荷怔了怔突兀来了句:“或许上官迟错了。” “莺莺你说的对,但凡他胆子大一点不要在意那么多,也不会造成双双身亡无法言爱。” 大多数人都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骗自己的同时也在骗着别人,骗着骗着,可能就将真相一辈子掩盖。难道非要等到失去后,才肯将真相言明吗?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莺莺心系顾凌霄的事没听顺荷说了什么,等她几天后缓过神来时,却得知顺荷偷偷离宫的消息。 此后,钦容派暗卫扮成顺荷的模样久居荷昌宫不出,当莺莺问起钦容顺荷去了哪儿时,钦容思索着道:“大概是去追求真爱了。” 第90章 囚〇九十天 “……” 顺荷走的悄无声息, 她走后, 莺莺觉得这北域皇宫变得越发冷清。 因顾凌霄的重伤失踪,朝堂又需派武将过去镇守西北, 只是接二连三的败局已经让人看不到希望, 西北成了炼狱的传言已经在民间压制不住,就连那群武将都觉得去往西北的人都是送死, 更有甚者提出了投降一说。 就在这乱局之下,莺莺心系顾凌霄的安危整夜睡不着觉,连带着顾明致和顾曼如也一下子苍老许多。随着天气越发寒凉,莺莺静心窝在寝房抄经书,逐渐安分下来。 砰—— 当书房的门被推开时, 莺莺抄经书正抄的手酸。过重的推门声导致木门碰撞反弹,碰撞声打乱一室安静,引得莺莺受惊抬头。 “欺人太甚!” “那外族蛮子偷了我国军机杀害我北域数万将士, 现在我儿还在战场失踪生死未卜,在这种时候他们竟能说出投降这种话,他们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将士,又如何对得起身上的那身官袍!” 推门进来的人并不是钦容,而是莺莺许久不见的顾爹爹。他虽脾气坏些, 但平日里最知礼数, 今日不知为何发了大火气晕了头,竟敢用这么大的力气去推太子书房的大门。 紧随着顾明致进来的是面无血色的裘郁, 他穿着厚实紫袍正捂嘴咳着, 声音低哑道:“西北死伤太重, 他们不愿去也在情理之中。” “狗.屁情理!”顾明致大骂:“拿着俸禄摆官威时怎么不见他们说一句不愿?那群武将平日嚷着好听,真正用到他们时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 大概是看出顾明致的愤怒,裘郁等顾明致平复才再次开口:“现在朝堂之中明显又出了别国奸细,只要有他们在,昊纹平沙就能一直掌握我军动向,那群武官不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赶去送死。” “难道庆王爷的党羽还未清理干净?” “未必,我倒觉得是南音国早年培养的势力,而且那人定是朝堂重臣,手握一方权利。” “那裘大人觉得是谁?”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认真,都未发现窝在小书桌后的莺莺。 其实也不怪他们,主要是这太子书房乃东宫禁地,并不是寻常人能随意进出的。就算莺莺平日能进出书房,那也是在钦容在的前提下,大概他们也没想到,钦容疼宠莺莺竟纵容到让她独自进出书房。 书桌高大,莺莺本身就骨架小。如今她窝在书房角落的小书桌上,窝成一团就更显娇小。此时她趴伏在小书桌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桌上的一排笔架刚好将她挡住,就算抬着头也没被顾明致和裘郁发现。 到底,该如何提醒他们她在这儿呢? 莺莺见他们还在谈着西北战事,一双眼睛在他们二人间看来看去,咬着笔头有些无措。 她其实也不太敢出声的,因为顾爹爹还在生气她先前给钦容戴脚铐的事,要是在这个时候被他逮到,定没好果子吃。 好在,被别的事绊住的钦容也很快进来了,他轻理袖上的褶皱,扫了眼屋内的两人问道:“李将军还未到?” 裘郁止了话头,“李将军被陛下召去了御书房。” “那看来父皇已有打算。”钦容淡淡回了句,抽出一旁的图纸迈步往书桌后面走。 他边走边展着图纸,低眸不知思索着什么并未往一旁看。将图纸展开放到桌面,他用手指轻敲了两下,“那我们先开始。” 就在裘郁和顾明致靠近的同时,钦容余光瞥到角落有什么东西微动,迅速扭头看到角落窝着的人,他怔了下出声:“莺莺?” 莺莺越发往角落贴,想提醒钦容已经来不及了。她手中还攥着笔,无辜眨了两下眼睛勉强一笑,不等她开口解释,顾明致就皱眉训斥:“你这丫头何时进的太子书房?” 莺莺声音弱弱:“我一直都在啊。” “一直在?”顾明致愈发严厉:“胡闹,太子的书房岂是你随意可以进的?” 不是顾明致不疼爱女儿,而是他将亲人与朝堂分的明确。他也是为了莺莺好才会如此严厉训斥,毕竟太子的书房不是一般人能进出的,但凡丢失或泄露出去什么东西,莺莺都会说不清楚。 眼看着顾明致又要说起前几日的东宫之事,钦容及时侧身挡住顾明致的视线。理了理莺莺的头发,他解围道:“三哥哥与你爹爹还有事要谈,莺莺先回寝宫。” 莺莺早就想走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些日她怕顾明致怕的厉害,实在是不敢同顾明致单独相处。如今有钦容在这里,莺莺抱着自己的东西很快溜出书房,关门时还听到顾明致说了句:“太子殿下,老臣知你喜爱莺莺,但书房乃重地不能纵容她这般进出……” 嗒。 房门锁住室内的声音,莺莺赶紧跑回了寝房。 当钦容回来时,莺莺还在窝在桌上抄经书。她抄经书抄的都有些困乏了,钦容自身后搂住她,用手掌挡了下她的额问:“半个月的罚不是已经过了,莺莺怎还在抄?” 莺莺转动了下酸涩的手腕,“我这是为哥哥抄的。” 西北地远又乱,她身为太子妃无法赶赴过去寻顾凌霄,无所事事就只能替顾凌霄祈福保佑他无事。钦容听后抓住她的手,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道:“放心吧,你哥哥定不会有事。” 当时顾凌霄离开时,钦容有派暗卫随身跟护,如今他又派出一支精锐前去搜寻,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知为什么,有了钦容这句话莺莺就安心了不少,她同钦容闲聊道:“爹爹走了?” “自然。”钦容顿了下,语调里含了分笑:“难道莺莺还想留他在东宫用晚膳?” “三哥哥可别,莺莺还不想被他骂死。”也幸好莺莺在佛堂罚跪期间病了,不然等她罚跪回来,顾明致定将她拎出东宫教训一顿,毕竟给太子戴脚铐这种事,实在不在他的承受范围。 又一笔一划抄了两个字,莺莺看着纸上的两字很是满意:“三哥哥有没有觉得莺莺的字变好看了?” 钦容落下视线扫了眼低笑出声,沉沉嗯了声很是捧场:“莺莺的字确实好看了。” 其实经过这半个月的抄写,莺莺的字依旧丑的厉害,但比起先前的狗爬,至少现在能看得出这是个字了。 握住莺莺的右手带着她写了一个字,钦容安抚她:“莺莺再多练几日,三哥哥的字都要不如你了。” 莺莺真当钦容这是夸奖,美滋滋应下翘起小尾巴:“我那么聪明,学东西可快了,以前字丑是因为我懒得练字,现在勤奋起来这字自然就好看了。” 她是真不觉得自己这狗爬字与钦容那笔锋凌厉的好字有区别,因过分骄傲拿笔的力气不稳,重新写出来的字开始发飘,都不如先前写的字像样。 等写完,莺莺看了看自己的字又看了看钦容的字,竟还十分满意的自夸:“真好看。” 钦容趴伏在莺莺项窝低笑不停,越看越觉得莺莺可爱,他不由把人又抱紧了些,轻亲着她的脸颊哄她:“对,莺莺的字真好看。” 顺着莺莺的脸颊亲到她的唇角,钦容索性将人捞入怀中抱起,吻得越来越深。 当晚,大概是练字的莺莺太过于可爱,所以钦容同她在榻上百般缠绵不放,之后几天莺莺也没得空休息。 又一晚,莺莺抄经书抄到犯困被钦容抱回榻上缠绵,有些受不住的莺莺推了他一把,瞪着水眸质问他:“三哥哥是不是有事瞒了我?” 钦容攥着她的细腕略微用力,他动作顿了下抬眸看向她,听到莺莺一字一句抱怨着:“你这几日这般有力气折腾我,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大力挣开钦容的束缚,她从榻上坐起身去勾钦容的脖子,咬了下他的下巴同他耳语:“我知道了。” “三哥哥定是怕莺莺的字写的比你好,所以故意使坏让我每天没精神练字!” “对不对?”纯属是玩笑话,但这玩笑话中又多了一分试探,因为莺莺是真觉得钦容近日折腾她折腾的太狠。 她趴伏在钦容的肩膀上,并未看到钦容当时的表情,只是在她抬头看向他时,钦容勾着唇角回了句‘对’。 钦容捏起莺莺的下巴轻咬她的唇瓣,呼吸与她纠缠着道:“三哥哥就是想让莺莺没力气练字,陪三哥哥留在榻上不好吗?” 雅香浓烈,莺莺很快又被钦容压回榻上。这一夜钦容比前几日要的还要狠,昏昏沉沉间,莺莺好似听钦容问了句:“莺莺给三哥哥生个孩子好不好?” ……孩子吗? 莺莺睡过去前想,她恐怕是生不了呢。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深秋过后迈入寒冷初冬,等莺莺换上厚实的衣裙,西北仍旧没有顾凌霄的消息。 抄写经书已经无法让莺莺保持镇定了,她忽然开始害怕顾凌霄已经死了,这种想法让她浑身发冷发虚,在多次尝试唤醒系统无果后,她有些忍耐不住想要亲自前往西北,就在这时,莺莺又生了场小病。 这病说来怪不得莺莺,大半是因为钦容。 起因就是因为沐浴,昨日莺莺去浴房时待的久了些,不等从浴池出来就遇到了回来的钦容。 她原本是想先离开的,但钦容攥住她的手又同她在浴池中恩爱了一回,等钦容抱着莺莺从浴房出来,莺莺就觉得有些头晕无力,第二日索性直接病了。 莺莺一直觉得,自己这场病全因钦容做的太多,而御医的诊断中也确实有体虚亏空一说,最重要的还是受了寒。 按理说这只是一场小病,就连莺莺自己也没多在意,然而这件事不知为何就惊动了顾曼如,她亲自又带女医官替莺莺诊治了一番,莺莺那会儿喝了药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很快睡去。 等她醒来,屋内已没了顾曼如和女医官,她隐约听到外厅有钦容的声音,披衣下榻时听到顾曼如道:“莺莺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本宫也是心急。” 帐幔微晃,莺莺在听到这话时忽然前些日钦容的耳语,原以为那只是场梦,如今看来钦容倒是真说过这话。 停下脚步藏到帐帘后,莺莺悄悄探头看到钦容的半边衣摆,他将手搭在桌上,语调淡淡听不出喜怒:“母后宽心,这种事急不得。” “本宫如何能不急。”顾曼如叹着气。 “如今凌霄还没有消息,那群朝臣不关心战事竟还有心思管你东宫之事。想来这些日你桌上多了不少折子吧?他们是不是把主意打到侧妃头上了?” 搭在桌上的手指微拢,莺莺看到钦容将手收回,嗤了声很淡回道:“儿臣不会立侧妃。” 钦容说的很肯定,并无半分商量的余地。 他这态度让顾曼如松了口气,脸上不由多了抹笑容。从袖中拿出几张纸递给钦容,顾曼如嘱咐道:“本宫找女医看过了,她说莺莺的身子无恙,这些是我早年寻来的药方,你让莺莺试试说不定会有用。” 从莺莺这个角度,她并不能看清钦容和顾曼如的面容,但从缝隙中她看到了钦容接过了顾曼如手中的药方。 钦容难道也想要个孩子吗? 之后二人又说了什么莺莺没再去听,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思绪回到了前世。莺莺不由数起前世钦容为了保她杀了多少朝臣送上的妃嫔。他们送一个钦容暗地里杀一个,只因为……莺莺怀不了孩子。 第91章 囚九十一天 莺莺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就算她与这具身体如何融合,她始终都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当初001号系统在送她入顾莺莺身体的时候, 就曾说过她无法用这具身体孕育孩子, 毕竟她始终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无法借助‘人’的身体来孕育自己的孩子。 刚开始,莺莺对此一直保持无所谓的状态, 不能生就不能生呗, 总之她也无法在这世界上久活,要真生出个孩子还是个麻烦。但她的无所谓不代表别人无所谓,在莺莺不在意的时候,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太子妃的身份。 前世,莺莺身为太子妃未得身孕,这一直是那群老顽固攻击的致命伤。只是这致命伤扎的不是莺莺, 所有的刀子都是在往钦容身上落, 钦容对此尽数揽下, 半声未吭从未同莺莺提过这事。 ……直到,钦容成为新帝。 脚步声渐近,当莺莺回过神来时顾曼如已经离开, 这个时候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莺莺眼看着一只手撩开帐帘, 钦容进来看到莺莺站在帘后, 怔了下问:“莺莺?你怎么站在这里。” 莺莺想笑却笑不出来,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穿插闪现, 她涩声问:“三哥哥想要孩子吗?” 钦容仔细看着她的表情, 上前去牵她的手道:“莺莺若是现在不想要,那我们在等等。” 大概是还在病中,莺莺的手泛着凉意,钦容握了许久都没能将她暖热。将人打横抱放到榻上,钦容帮她盖好锦被躺在她的身侧,轻捏着她的手心安抚:“多睡一会儿罢。” 莺莺靠近他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腰身问:“那群大臣是不是都在说我生不了孩子。” 钦容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莺莺还小,是三哥哥还不想要孩子。” 莺莺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清醒,很轻易就找出钦容话中的漏洞。若他真的不想要孩子,那前几日为何总是缠着她不放呢? 说白了,钦容就是想要一个孩子。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想要一个孩子,但因为莺莺生不了,所以他就只能用自己不要想孩子的为借口替她掩盖。莺莺想到这里心里闷疼,抱他抱得越来越紧。 莺莺记得,前世就是因为她当上皇后后迟迟未有身孕,朝堂百官才会求钦容选秀纳妃,跪在御书房外久久不散。 钦容能怎么办呢? 刚刚成为新帝他根基不稳,最后只能选了妃嫔。只是他纳妃是权宜之计,并不会为了皇嗣去动那些妃嫔。 那时,莺莺正怕钦容怕的厉害,躲他都来不及根本就不在意他后宫有多少女人,偏偏那群女人非要跑到莺莺眼前闹,莺莺没她们那么深的心机,轻易就被她们陷害。 往往这种时候,死的总是陷害莺莺的人。 时间久了,钦容大概是觉得这群妃嫔太不安分了,所以根本就没需要莺莺开口,钦容就亲自动手一一杀光了这群妃嫔。他每次处置嫔妃时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只是不知为何,杀到最后这坏名声全落到了莺莺头上。 后来他杀的妃嫔太多了,就总爱抱着莺莺轻抚她的肚子,叹息着低语:“孤今日又杀了一人,莺莺到底何时才能为孤生个孩子?” 莺莺瑟缩在他怀中想躲躲不开,她不敢同钦容说自己生不了孩子,就只能小声讨饶:“太子哥哥要真喜欢孩子,不然就去找其他漂亮美人生吧。” “等太子哥哥有了孩子,那群大臣也不会再来烦莺莺了。” 钦容呼吸泛了凉,他勒紧怀中的人抬起她的下巴,与她贴脸又问了一次:“……莺莺当真这么想?” 莺莺迟疑点了头,紧接着就看到钦容笑了。 那一晚,到了后来莺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迟钝的甚至都不知道钦容为何罚她。只是在她实在受不住哭着求饶的时候,钦容抱起她含去她的眼泪,低微说着:“孤只要莺莺的孩子。” 不要其他人,任何人也不可以,钦容只想要莺莺为他生孩子。 “……” 莺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在梦中梦到了这段往事,挣扎着逃不出来时是钦容将她唤醒。 “好了乖,别怕。”钦容把她抱入了怀中哄。 莺莺大口喘着气,从梦中脱离出来后她却愈发觉得空虚。 她前世不懂事,可以不在意自己怀不了身孕,也可以不在意钦容后宫的妃嫔,但这一世不一样了,莺莺喜欢上钦容是真心想为他生孩子,更忍受不了他那些挂名后妃。 “如果、如果我说我生不了孩子,三哥哥会如何?” 莺莺这句话一直想问了,奈何前世没机会,这一世总算开了口。 她本以为钦容听了会皱眉、会思索,但事实上钦容听完只诧异看了莺莺一眼,就擦去她额上的汗轻飘飘安抚:“生不了就生不了,莺莺还想让三哥哥如何?” 莺莺看得出钦容很喜欢孩子,她想着前世说道:“或许三哥哥会顶不住压力纳妃,找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 钦容挑了下眉去碰莺莺的额,见体温正常才去捏她的脸颊,含着分笑意问:“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胡话?” 其实莺莺是打从心底里信任钦容的,前世的他都未曾愧对过莺莺,这一世莺莺相信他只会做的更好。承认自己是有些自私,但莺莺因为孩子的事想到自己没多少年活头,就扑到钦容身上在他怀里撒泼。 “莺莺不管,就算我生不了孩子,我也不许三哥哥去找其他女人生!” 钦容把她稳稳的抱住,丝毫没觉得莺莺这个条件过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道好。 “三哥哥不会去找别的女人,那莺莺也要答应三哥哥,不许去找旁的男人。” 莺莺毫不犹豫点了头,贴在钦容耳边承诺:“莺莺只会喜欢三哥哥。” 前世的一见钟情,这一世的日久生情。 莺莺不知该如何告诉钦容,她两世都栽在了同一人手里。 …… 莺莺的病好的很快,只喝了几天的药就恢复健康。 对于顾皇后给的药方,莺莺犹豫再三还是用了。没了系统,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前世她被关金殿后就过的浑浑噩噩,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哪一年寿命结束。 “系统,你回来了吗?”无人的时候,莺莺总会这样唤两声。 她需要系统告诉她哥哥的情况,也需要系统告知她她还有几年活头,更需要知道停滞不动的任务是否还有机会做下去。偏偏系统就好像是消失了,无论莺莺怎样唤它都没有声音。 当冬季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西北总算来了好消息,钦容的暗卫来报,说是在某几处小镇发现了疑似顾凌霄的踪迹。 就算这条消息还未查明是否真实,也足够莺莺高兴好一阵了。莺莺很想去找姑母分享这件事,但奈何近日顾曼如总念叨着她的肚子,莺莺这段时间都不敢往凤坤宫跑。 同一时间,迟来的另一好消息出现,那就是莺莺丢失的脚铐钥匙找到了。 如她猜测的那般,钥匙掉在了燕姬华那里,只是当时院中杂草丛生极为难找,这几日因为下雪的缘故,柳儿扫雪的过程中眼尖发现了它的存在。 “娘娘罚也罚了,这钥匙现在出现又有什么用。”晓黛在得知柳儿来送钥匙时随口念叨了一句,她觉得迟来的好消息已经不算是好消息了。 来送钥匙的只有柳儿,莺莺这次直接将她召入了东宫。 见到柳儿后,莺莺将钥匙接过握在手中把玩,随口问了句:“近来华妃娘娘可好?” 柳儿抽了抽鼻子笑得很是勉强,“劳娘娘挂心了,我家主子挺好的。” 莺莺看出柳儿的不对劲儿,却忍住没有再多问,她想晓黛说的是对的,她应该减少与燕姬华的接触,所以只让晓黛赏了她一些东西就将人打发走了。 连朋友都算不上,燕姬华过的究竟好不好,其实同她真没多大关系。 这般想着,莺莺没多久就听闻燕姬华重病的消息,武成帝得知后立刻派多名御医前去诊治,奈何燕姬华病入膏肓,已经没了几日时间了。 与此同时,南音国已成为太子的燕宁殿下得知此事,立刻派使臣赶来了北域。 使臣来时还带了南音的几名御医,他们来者不善,为燕姬华诊断后一口咬定燕姬华是被人下.毒谋害,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洗干净自己。 按理说,这种事牵扯不到莺莺身上,她早前就听从晓黛的话与燕姬华断了关系,可不知怎的,就有风声传出来是莺莺害了燕姬华。 很快,燕姬华身边的贴身宫婢柳儿跳出来指认莺莺,不等大理寺派人过来调查,燕姬华就亲口道出下毒之人不是莺莺,她不仅为莺莺洗脱了嫌疑,还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给自己下.毒想要寻死。 真相到底是什么,旁观者谁也不清楚,众人只知燕姬华一席话抹消了即将激起的两国大战。 莺莺这个时候要是再装平静那就反常了,她在征求过钦容的同意后,带着晓黛往燕姬华那儿走了一趟。随着南音使臣的到来,燕姬华也从那所荒凉的宫殿搬了出来,只是她宫中的人依旧不多,柳儿被抓后,宫里就只剩南音国派来的几人。 莺莺到时,一名高挑漂亮的宫婢正在喂燕姬华喝药,看到莺莺进来,燕姬华推开宫婢的手道:“你先出去吧。” 宫婢端着药碗的手一顿,抬眸扫了眼莺莺,她慢吞吞将碗放到桌上推门出去。 第92章 囚九十二天 这屋子里通风不好, 苦涩的药味浓郁。 随着宫婢的离开,这寝宫中就只剩莺莺和燕姬华二人, 莺莺靠近了床榻几步, 看到燕姬华面色惨白瘦到皮包骨,已经完全看不出昔日华乐公主的模样。 “……我刚刚还在想啊,你会不会来看我, 没想到一碗药没喝完, 你就来了。”燕姬华一句话分了几次说,声音低弱沙哑,莺莺需要靠她再近些才能听清她说话。 不得不说,眼前的燕姬华让莺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莫名的为她心疼却又觉得二人之间没什么交情,一句话哽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后她直奔正题:“我并未害过你更没对你下过毒, 柳儿为何要污蔑我。” 燕姬华低低叹了声气, 她并未直接回答莺莺,而是苦笑着道:“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之所以会被陛下厌弃, 是因陛下发现南音与庆王爷联络的痕迹,并暗参西北战事。” 莺莺自然是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 “但这并没有证据。” 不知是庆王爷的保密做的太好, 还是那南音国太有手段, 钦容虽然发现南音国两面三刀, 但一直找不到它背叛北域盟约的证据。 燕姬华又低弱笑了两声,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撑不住她的大悲大喜,只是几声笑就让她咳嗽不止,她感叹道:“是啊,都没找到证据,陛下就直接定了我的罪。” “就算是找到了证据,我嫁入北域孤身一人无依,陛下又凭什么把南音的错惩罚在我身上呢?” 她不过是一颗废棋罢了。 闭了闭眼睛,燕姬华平复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她用极为平静的情绪陈述了一个事实:“其实你们猜的没错,南音野心勃勃背叛了与你们北域的盟约,就是它在操控西北战事,它是要吞并你们北域。” 莺莺愣住一时失言,没想到燕姬华竟这么直接说出南音的秘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莺莺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儿,她后退了一步警惕看着燕姬华,“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三哥哥?” 燕姬华眨了两下眼睛,病后她脸颊瘦削只剩巴掌大小,衬的一双眼睛又大又空洞。 她依旧用那副平静的语气道:“莺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些话无论你说不说出去,都不会改变结果。” “你问我柳儿为什么污.蔑你,因为你是这北域的太子妃,权倾朝野的顾氏嫡女,太子钦容的心尖宝,就算她污蔑了你又怎样?这北域只要还在钦容太子手中,他就不会不管你,只要他肯护着你,南音就定有理由撕毁盟约。” 说白了,南音国就是想找个理由同北域撕破脸,莺莺是被无辜拉出来的那个。 莺莺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她继续追问:“两国盟约岂是说毁就毁,先不说钦容在儿女私情和北域面前怎么选,你们又怎么能笃定这北域也会保我?” 燕姬华捂嘴咳了几声,纠正着莺莺的话:“不是我们,是他们。” “我同他们不一样,想要撕毁盟约的是他们不是我,指派柳儿下.毒污蔑你的也是他们不是我,他们是他们,我……永远不是他。” 莺莺听完燕姬华的前半句话,疑问不等问出却被她后半句话吸引了全部注意:“是柳儿下的毒?你不是说是你自己要服.毒寻死的吗?” 燕姬华摇了摇头:“我对外说是我自己想要服.毒寻死,不过是为了救你。” “那你为何要救我?” “大概是因为……”燕姬华停顿了片刻,抬头认认真真看了几眼莺莺,她弯起嘴角很轻回复:“我当了多年的棋子,总要为自己活一回,总不能在临死前还要被他们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吧。” 莺莺试探着问:“他们是谁?” 到底是谁一直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若燕姬华说的都是真的,那燕姬华是棋子,庆王爷是棋子,就连她都沦落为棋子。 这事关南音国的机密,莺莺没指望燕姬华会告诉她,然而燕姬华真的就说了,她轻飘飘吐出一个名字:“是谁呢?” “自然是南音国的太子燕宁。” 一切大事情的开端与改变,皆来自华乐公主来北域。 “……燕宁?”莺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怔住了。 不由就回想起昔日抱猫浅笑的男子,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他们’联系在一起,莺莺不信燕宁会做出这种事,她抗拒道:“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燕姬华眼睫颤了颤,对于莺莺的不信任她没有半分愤怒,甚至还弯起眉眼露出一抹很干净的笑容。 “莺莺不信吗?” 燕姬华似一定要打破莺莺对燕宁的好感,她一句又一句说道:“很可怕的,莺莺你以前看到的燕宁都是假的,他不是真正的燕宁。” “真正的燕宁真的很可怕,他就是个吃人的怪物,只要你对他有利用价值,他就要嚼.碎你的肉吸干你全身的血,你挣扎,你哭闹,没有用的,我是他的亲妹妹啊,我同他一同降生按理说应该是最亲近的存在,可你看看他把我变成什么样了?” “莺莺,他真的好可怕。” 燕姬华的恐惧真实存在,一提起燕宁的名字,她就像是魔怔了般口中的话喃喃不停。是真的怕了,燕姬华才会手脚发凉浑身发抖,靠坐在榻上的身体无力下滑,她吃力撑了许久都没能坐起来。 “莺莺可以扶一下我吗?”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莺莺见她是真的难受,停顿了片刻走到了榻旁,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柔软,莺莺触手摸到的肩膀冰凉膈手,好似瘦弱到只剩下一具骨架。燕姬华还在发抖,她眼神空洞无神,那张脸再也不覆先前冷艳漂亮。 “燕姬华,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莺莺在将燕姬华扶起来时,这句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还是出了口。 她记忆中的燕姬华,金扇红衣,一双美目流转惑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句话大概是真的刺激到了燕姬华,一直未哭的她忽然崩溃大哭起来,她重复着莺莺的话:“是啊,我燕姬华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莺莺你抱抱我好不好,我觉得好冷。” 莺莺在她的哭声中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那一刻莺莺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余燕姬华的哭声…… . 从燕姬华房中出来,莺莺心情沉甸甸的并不舒服。 让她更加不舒服的,是她推门出去时发现距门极近的位置站了一名宫婢。那名宫婢身形高挑微垂着眼睫,在听到推门声时不躲不乱,只是将头垂的更低。 这是刚刚给燕姬华喂药的宫婢。 莺莺想着燕姬华刚刚同她说的话,一时间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也是燕宁的人。脚步虚浮,莺莺故意朝那名宫婢的方向栽去,宫婢及时伸手扶住她,嗓音低低微沉:“娘娘小心。” 莺莺借着这个机会也看清这名宫婢的长相。 先前她一心扑到了燕姬华身上,并未多注意这名漂亮的宫婢,如今细看下,莺莺发现这名宫婢不只是简单的好看,她那一双狭长眼睛漂亮深邃,最重要的是,莺莺看着这双眼睛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莺莺直接开口问道。 宫婢眼睛微眯,她很自然收回放在莺莺身上的手,行礼回道:“奴婢是南音使团派来伺候娘娘的宫女。” 莺莺哪里是问她从哪里来的,清楚自己刚刚的问话有歧义,她顿了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婢又看了莺莺一眼,漂亮的黑瞳中似有什么在流动,她勾着唇回道:“奴婢唤雪儿。” ……雪儿,来自南音国的宫婢。 莺莺想了片刻,也不记得当初燕宁还在这北域皇宫住时,身边有没有这么个叫雪儿的宫婢。不等她多想,雪儿就贴心领路,“奴婢送娘娘回去。” “不用了。”莺莺心里烦躁的厉害,唤来一旁等候的晓黛直接回了东宫。 “……” 自从见了燕姬华后,莺莺当晚心乱的厉害,偏偏钦容有事处理在书房留到半夜都没回来。 等她模模糊糊睡去,钦容才翻身上榻将她搂入怀中,不等莺莺把人抱住说白日的事,门外敲门声响,“娘娘,慕华宫托人传话,说是华妃娘娘想见您一面。” 莺莺在钦容怀中蹭了蹭,有些疑惑道:“现在?” 已是寅时,外面黑沉沉很是安静。 莺莺心情不太好,这会只想腻在钦容怀中不太想动,钦容见状把她搂紧,亲了亲她的眼角道:“天色已晚,莺莺若不想去就不去。” 此时的燕姬华并不只是这北域国的华妃娘娘,有了南音使臣压着,这会儿燕姬华身上还顶了个南音太子胞妹的身份。 莺莺是不太想去,但又担心自己不去会让南音抓住做文章,最后还是晓黛一句话打醒了莺莺的犹豫,晓黛说:“华妃娘娘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燕姬华要死了,她想在死前见莺莺最后一面。 第93章 囚九十三天 死这个字, 对莺莺来说不算陌生。 前世对于这个字她一直保持轻蔑态度,毕竟谁也没资格让一个没有过生命的‘游魂’来畏惧它的可怕。重活一世, 莺莺开始逐渐畏惧这个词。 寅时万籁无声, 莺莺最终还是决定再见燕姬华一面。 晓黛打着灯笼候在宫门外,钦容亲自送她出来,大概是气氛烘托, 莺莺莫名就生出一种恐慌感, 她紧抓着钦容的手不放,停在东宫外道:“要不……我不去了。” 钦容随着她停下脚步,暗夜下暖暖的烛光映上他的侧脸,他望了莺莺一眼,抬手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随你,莺莺若不想去, 那我们就回去睡觉。” 就这么说着, 钦容停在原地并没动作, 还是将选择权留给了莺莺。 莺莺垂下脑袋很久纠结,想到白日见过的燕姬华,她叹了口气:“算了, 我还是去见见她吧。” 若燕姬华对她有什么企图,她早在柳儿污蔑她时就能得手, 白日更不会对她说那种话。她都要死了, 在这北域又无依无靠, 可能是有什么话相同她交代吧? 这么想着, 莺莺抱住了钦容的腰身, 她大口吸着他身上清淡好闻的雅香,埋首在他怀中蹭着道:“三哥哥等我回来。” 钦容抚了抚她的头发表示安抚,低低道了声好。 眼下华妃病危的消息还未传出去,莺莺到慕华宫时,里面静悄悄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为了保险起见,莺莺不只是带了晓黛一人过来,钦容还派了右扬等十几名侍从跟随左右,他们随着莺莺一同入了慕华宫,就算慕华宫什么都不想透漏,旁人就凭着莺莺这阵仗也知道这里出了事。 吱—— 来开门的是燕姬华身边的宫婢雪儿,大概是莺莺身后的灯笼太亮,她有些不适的眯了下眸,在看清莺莺的面容后,很快躬身退让。 莺莺身后左边是晓黛,右边是抱剑而立的右扬,在他们身后是分为两列而站的东宫侍从。莺莺让晓黛他们都留在了院中,在随着雪儿踏入燕姬华寝房时,莺莺随口问了句:“你们南音来的宫婢心态都这么好吗?” 雪儿愣了愣,她很快回复:“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莺莺歪头又看了眼雪儿,扬起笑容对她笑了笑:“不懂就算了。” 莺莺只是不解,燕姬华命都要没了,雪儿作为随身伺候的宫婢,神情淡淡看着不慌不忙,竟无半分反应。这就算是两人之间不亲厚没什么感情支撑,事关自家主子的生死,她也要装装样子吧? 不止是她,这慕华宫内所有人都木着一张脸,冷冰冰看着没一丝人情味。 莺莺不仅想起自己的前世,她成为太子妃后,平日里磕着碰着都一堆人心疼,更别提当上皇后被锁入金殿,偶尔的生病情绪不好都能让殿内的宫婢慌得下跪认罪。 且不谈她们是真担心莺莺还是怕被钦容责罚,但那才是宫婢们的正常反应,然而这慕华宫的人是怎么回事? 莺莺抿了抿唇,还让她不解的就是雪儿对她的态度。 大概是因为是南音人,所以雪儿并没北域人见到她那般惶恐害怕,然而现在燕姬华情况危急,莺莺身为北域的太子妃,深夜过来还带了这么多肃杀守卫,旁的宫人见到早就退避三舍了,而雪儿却无半分反应。 到底是这宫婢强装镇定情绪隐藏的好,还是说她当真见过大世面心态稳? 莺莺这般想着进了燕姬华的寝宫,见雪儿竟跟着她一同进来了,她停住脚步道:“你去外面候着。” 雪儿突兀停下脚步,她顿了顿开口:“是华妃娘娘……” 正要拿燕姬华做借口,屋内燕姬华咳嗽着吩咐:“你出去吧。” 雪儿没了办法,她抬眸往屋内看了一眼转身离开,莺莺望着她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记得站远些,不要靠近大门。” 搭在门上的手停住,雪儿背对着莺莺神情不明,只是低缓应下:“奴婢,遵命。” “……” 其实燕姬华唤莺莺过来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单纯想找人陪她说说话而已。 对比白日,此时的燕姬华更显虚弱,她靠坐在榻上呼吸很轻,见到莺莺进来勉强勾起唇角。 “不会耽误你太久,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燕姬华长睫阖了阖,吐息弱弱道:“总觉得一个人上路太孤单了,我安静沉默了这么久,若是连死前都不能说话,那也太可怜了。” 莺莺靠近坐在她的榻前,想了想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燕姬华……”想了又想,莺莺艰难唤出这个名字,在对上燕姬华的视线时又止了声音。 说来两人交情不深总共就见了几次面,唯有的联系还是因为燕宁,莺莺虽自来熟脸皮厚,但总归比正常人缺点什么,她性子有些慢热迟缓。 大概是懂莺莺的心思,所以燕姬华笑了笑也未强求莺莺对她亲热,她主动开口:“你殿里的两只猫还好吗?” 莺莺道:“都挺好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昨儿我抱时感觉小宝又沉了不少。” 大概是小动物易让人放松心情,二人间的氛围有所暖化,燕姬华想着小宝的模样眸光放柔,“它们身上很温暖的,等天再冷些,你可以把它们塞入榻上搂着睡。” 莺莺心想着她有三哥哥抱,冬天哪里需要用猫来取暖,不过想了想她将这句话埋在心里,并未说出来。 正想再寻些别的话题聊,燕姬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用来捂嘴的帕子很快浸湿了颜色,莺莺在看到那片刺眼的红时懵了,她作势要起来:“我去找御医。” “别!”燕姬华慌忙拉住她的手。 情急之下,她指腹上的血迹沾到了莺莺手上,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捂嘴,哀求着莺莺道:“别去找御医,没用的。” 燕姬华的病症已经无挽回之力,这个时候唤御医过来只是徒增麻烦。 因情绪波动,她咳嗽着又吐了口血,莺莺没了主意只能听燕姬华的,她重新坐下帮她拍抚着后背:“好好,我不去,你别激动。” 燕姬华闭了闭眼眸,等情绪平复后才哑着声音道:“没想到这毒发作起来会这般疼,早知道我就……换一种毒了。” 莺莺听着燕姬华这话别扭,她迟疑道:“不是柳儿给你下的毒吗?” “是啊,是柳儿。” 燕姬华自知失言,她啊了声无力靠在榻上,只能实话实话,“我早说了,我那好皇兄要吸干我的血吃光我的肉才肯放过我,如今我留在北域还能给他当细作,他虽让柳儿下.毒害我,但并未想要我性命。” “是我啊,是我厌倦了他的摆布,他不想让我死,我就偏要死给他看。” 柳儿的确给燕姬华下了毒,虽不是什么致命毒,但为了达到撕毁盟约的目的,总归也是种极为霸道的毒。燕姬华发现后才知晓,这种毒之后就算解开,也会有残.毒.留体,每当阴雨天必会心口绞痛难忍。也就是在这时起,燕姬华彻底对燕宁寒了心。 “很多年前,我还是南音国风光尊贵的华乐公主,那个时候我总觉得皇兄是同我最亲近的人,所以哪怕他冷淡对我,我也总爱缠在他的身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燕姬华眸中蒙上一层雾,她像是陷入眸中回忆中,喃喃着:“我的风光无限没有了,我尊贵的身份也没有了,就连宠爱我的母后父皇也没有了,皇兄更是没有了。” “多可笑啊,我怕堂堂南音华乐公主,竟为了一个名字成了阴影下见不得光的存在,如今就连死还要苦守他的秘密。” “好恨,我好恨啊。” 莺莺震惊于燕姬华竟当真是自杀,并未多想她后面所说之话。 惊讶过后,莺莺并未插话,她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也不知燕姬华身上的苦到底是什么滋味,她只是看到脆弱中的燕姬华在提到‘恨’字时,眸中忽然有了亮光,那光如同烈烈大火耀眼的惊人,但却转瞬即逝。 就如同天边的星星坠下,燕姬华在说完这些话逐渐没了力气,她眼皮下垂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中的泪沾染了唇角的血迹落下,在她干净的衣服上开出一朵血花。 “燕姬华,你别睡啊。”莺莺有些慌了。 她试探着伸手晃了晃燕姬华,好在燕姬华还有反应。并没有将死之人的颓败感,燕姬华反而越发愉悦,她虽然是在哭,但却是笑着同莺莺讲:“活着这般痛苦,还好……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莺莺感觉燕姬华的身体也在失去温度,她越来越慌,劝说着她道:“活着痛苦又怎样,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啊。” “燕姬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活都没办法活!”莺莺原本还能控制住情绪,事到如今却也有些压不住了。 她从未有过生命,更不要提活过。前世莺莺不珍惜别人的性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人’的报复和嫉妒,更掺杂着一些轻蔑感。直到她眼睁睁看着顾凌霄倒在她的面前…… 记忆重回,如今莺莺再次感受到生命在她手中流失的恐慌感,慌得手就连都开始发抖,莺莺一声声同燕姬华说着:“你撑住好不好。” “不要死。” “你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好多人都不曾遇见。” 燕姬华很轻应了声:“是啊,你都有了你的三哥哥,我却还什么都没有。” “莺莺,我好羡慕你。” “真的……好羡慕你。” 燕姬华眼前开始发黑,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尽头。 艰难将一封信交到莺莺手中,她吐字困难:“你今晚来我这,那群使臣定要拿你说事,这是我……亲笔写下的信件,若他们再次污蔑你对我下毒,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你的三哥哥。” 事到如今,燕姬华忽然不想让人陪着她走完最后的路了,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所以让莺莺先行回去了。 莺莺僵硬起身时,燕姬华跌落在榻上已经没有坐着的力气,她问莺莺:“天亮了吗?” 莺莺抬头看了眼窗外,她不知燕姬华在期盼着什么,所以实话实话:“并未。” 燕姬华叹息道:“好想再看一眼日初,可惜……我看不到了。” “下辈子。” “下辈子我宁不为人,甘愿做一只向阳飞鸟。” “……” 燕姬华对莺莺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心雪儿。 将信封塞好放入怀中,她浑浑噩噩从燕姬华房中出来时,燕姬华尚有呼吸,正大睁着双眸望着虚空。 寅时过,天边亮起一丝微光划破了暗色,莺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骚动,有人慌慌张张从慕华宫跑了出来。 “华妃娘娘大概是去了。”见莺莺停下脚步愣愣望着慕华宫,晓黛低声说了句。 莺莺本就泛凉的身体愈发的凉,她定在原地不动,忽然问晓黛:“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晓黛不知莺莺为何会提起这种事,她本人是信的,于是思索了下道:“华妃娘娘这一世命苦,下辈子定能有一个好转世。” 莺莺不说话了,她看到有不少人都在往慕华宫跑,宁静的夜很快被嘈杂声打乱。 回想着燕姬华最后那番话,莺莺捂住心口忽然难受的厉害,那种难受令她呼吸困难,由燕姬华的死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我呢?”莺莺这样问了一句。 晓黛摸不到头脑,茫然询问:“娘娘怎么了?” 莺莺不答,在慕华宫哭声传来时,她忽然大步往东宫跑去,她现在急切的想要见到钦容。 . 莺莺经历了一世,虽比上一世更像个人,但她骨子里总归还是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万物皆有轮回,莺莺记得系统也曾说过这话,它说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轮回,那些不圆满的、悲痛的回忆,总是可以用轮回二字轻飘飘掀过去。 燕姬华死了可以轮回做飞鸟,钦容死了也可以再入轮回,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啊。 莺莺活完这一世就什么也没有了,她甚至连游魂和记忆都留不住,踏不入轮回最后魂飞魄散,直接化为一缕微风。 ……她不愿如此! 就这么横冲直撞往东宫跑去,莺莺从没像此刻更加需要钦容。 没跑几步,她就撞到了一人身上,在闻到那人身上的气息时她紧紧把人抱住,低弱喊了声:“三哥哥。” 钦容顺势也将人圈住,感受到怀中的人在发抖,他搂紧了一些问:“吓到了?” 莺莺点了点头又摇头,她也不知道该如此形容此时的心情,事实上燕姬华的死的确对莺莺有了不小的冲击。 上一世莺莺死的太果断,并不知道自己死后钦容是如何模样。她还记得当初顾凌霄死在她面前时,她那种撕心裂肺喘息不能的疼痛,如今燕姬华的死又唤醒莺莺那种疼痛感,她想不出留在上一世的钦容在她死后该有多痛。 太痛了,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莺莺舍不得再让钦容经历一遍了,可若这一世她还要死在钦容手中才算完成任务,那她好像没有办法和选择。 想到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莺莺焦灼难安,她紧抓着钦容的衣襟道:“若、若莺莺这一世忽然死了,三哥哥答应莺莺,再入轮回时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莺莺说这话时眼眶发红,她承认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她没有办法。 ‘死’这个字不只是莺莺的禁区,同样也是钦容的禁区,一听到这个字他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搂紧莺莺问:“莺莺好端端的为何会说这种话?” 莺莺不敢对钦容全盘托出,她只是晃着他的衣袖,“三哥哥答应莺莺好不好?” “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 如今系统消失,若莺莺无法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那么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钦容杀掉,从顾莺莺的身体里脱出重新变为游魂,坏则任务失败魂飞魄散。 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好是坏莺莺都无法入轮回,更可怕的是她很可能会带着这一世的记忆,成为透明的存在,眼看着钦容继续入轮回。只是下一世他不可能再遇到莺莺,只会是其他姑娘。 一想到这些,莺莺就难受的想哭。 大概是看出莺莺情绪不好,所以钦容也没有继续追问,他顺着她的话道了声‘好’,承诺道:“下辈子三哥哥也会记得莺莺。” “三哥哥不会忘了你,还会带着记忆找到你,守护在你身边。” 不等莺莺回神,钦容就捧起莺莺的脸颊,他倾身与她低语:“莺莺也要答应三哥哥,等三哥哥找到你后,你要再次嫁给我。” “莺莺下辈子还愿意嫁给三哥哥吗?” 莺莺没想到钦容会这般说,压下心中的种种苦涩情绪,她轻轻点了点头:“愿意。” 若她还有来生,她也不会忘了钦容。 找到他,然后同他在一起。 不再安于此刻的安逸,莺莺决定想办法唤醒系统,继续未完成的任务。 第94章 囚九十四天 94囚九十四天 “……” 燕姬华死后, 远在南音的燕宁太子托铁骑送来书信,要求把胞妹的遗体运回南音。 说来好笑,南音使臣虽是带着女医前来,但他们除了为燕姬华诊治出中毒, 之后并未表现出在意的关心, 然而燕姬华的死讯刚一传出,那群使臣忽然变了脸色,他们暗骂北域皇宫虐待华乐公主, 开始心疼他们的华乐公主死的冤枉。 ……实在太假, 也太过虚伪。 如同燕姬华预料的那般, 她深夜唤莺莺过去让那群使臣抓到了攻击点,他们一口咬定燕姬华的死是莺莺所为,完全不理会先前燕姬华曾亲口说过,是她自己给自己下毒想要自.杀。 莺莺得知这些消息提前做了准备, 将燕姬华交给她的信件给了钦容。 “信上都说了什么?”在钦容拆开信件后, 莺莺凑到了钦容面前与她同看。 钦容一目三行比莺莺看的快许多, 他看完等了会儿, 见莺莺趴在他肩膀上还在盯着信纸看, 就开口同她解释:“有了这封信,南音就不能拿你当借口了。” 其实燕姬华信中所写内容不多,她料到南音使臣欺她死后没办法为莺莺作证, 所以提前为莺莺写好了解释信, 并再一次强调她是自杀。 这是燕姬华的亲笔信, 信纸上还盖了她身为华乐公主时的私章, 彻底堵死了南音使臣的全部借口。 莺莺看完这封信心情复杂,她摸着信纸喃喃道了句:“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啊,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钦容轻飘飘重复着莺莺的话,双眸落在信纸上思索着什么。 其实没必要的,燕姬华与莺莺非亲非故更没什么交情,她完全没必要为了莺莺同南音作对,尤其是在她快死的时候。她这么做,唯有两点可以解释:一是她心地善良不忍莺莺被冤枉,二是莺莺在无形中帮过她她感恩于心。 “莺莺曾帮过燕姬华吗?”在钦容记忆中,莺莺不仅没帮过她,还曾与燕姬华发生争执把人推倒在地。 莺莺紧跟着摇了摇头,转念又想起一事:“我只救过燕宁。” 就是在九华行宫众人游湖的那次,但燕姬华只顾着帮燕宁找幕后凶手,事后感谢莺莺时只口头轻飘飘一句话,没有半分诚意。 钦容心下明了,用手指轻敲着桌子,这么一来第二条就不成立了。既然第二条都不成立,那第一条更不可能成立,因为在钦容的调查中得知,燕姬华凭着受宠公主的身份手握一部分实权,她虽不经常出面,但这样的女人心机和手段都不容小觑。 钦容并未与成为华妃的燕姬华接触过,所以对她之后的性子也不了解。 无论她是在藏锋露怯还是本性如此,总之她人都已经死了。钦容没多少兴致探究燕姬华与南音之间的秘密,他只要知道这封信能帮到莺莺就够了。 很快,因南音使臣的纠缠不清,武成帝传召莺莺入御书房,钦容与她同去,很轻松就用一封信堵住了那群人的嘴。 刚开始,那群南音使臣还嚷着说莺莺造假信件,直到武成帝唤来了燕姬华身边伺候的雪儿,她在看到信件右下角的私印时眸色有微微的变化,察觉到钦容落来的目光,她将信还回去证实了信件的真实性。 一场乌龙由之结束,只是南音与北域之间的裂缝并未消除。 武成帝是不想让燕姬华回南音的,毕竟燕姬华已经成了他北域的妃,哪有送人的老婆死了再要回去一说? 似是料到武成帝会拒绝,所以南音在让铁骑送信进来时,还多带了两百铁骑兵。 武成帝愿意还人,那两百铁骑就是护送太子胞妹回南音的护送队,若武成帝不愿还人,那两百铁骑就要把人抢回去,抢不回去就开打,这刚好又给了南音撕裂盟约的新理由。 一环扣一环,招招稳中留后手,不得不说这燕宁当上南音的太子后手段了得。 莺莺同样也惊讶于燕宁的手段,但她发现燕宁所有的手段核心都在燕姬华身上,似乎真如燕姬华所说,燕宁在吸食她的血肉不停的利用着她,似是要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最终,武成帝暗暗吞下了这口窝囊气,还是答应把燕姬华还回南音了,毕竟如今西北战事不断,北域实在没精力再同一个实力强劲的南音抗衡。 尘埃落定,南音使臣走的前一天,北域下了场很大的雨。 莺莺受这沉闷的天气影响,脑海中想的全是燕姬华死前同她说的话,不知为什么,莺莺对燕姬华同她说的字字都记得清晰,明明当时她听时有些心不在焉,事后回想起来却越想越替她心疼。 【很多年前,我还是南音国风光尊贵的华乐公主……】 【我的风光无限没有了,我尊贵的身份也没有了,就连宠爱我的母后父皇也没有了,皇兄更是没有了。】 莺莺先前只当燕姬华是因从华乐公主到不受宠的华妃转变落差太大,所以并没觉得她话中有何不妥。如今细细推敲,莺莺发现燕姬华话中有很多关键点,燕姬华当时说的是—— 很多年前。 明明燕姬华来北域时还是尊贵有权有势的华乐公主,怎的燕姬华却说很多年前这些就都没有了? 莺莺又想到燕姬华所说的最关键一句话,她说:【我堂堂南音华乐公主,竟为了一个名字成了阴影下见不得光的存在,如今就连死还要苦守他的秘密。】 燕姬华为了什么名字,又是在为谁苦守秘密? 轰—— 闷雷打断莺莺的沉思,同时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猛地站起身子,大声唤着晓黛:“再陪我去趟慕华宫!” “……” 燕姬华死后,她的尸体存放在了水晶冰棺,停放在慕华宫中。 明明是座很华丽的宫殿,但因为主人的死亡看着有些死气沉沉,外面雨很大,莺莺撑着伞到慕华宫时,宫内只零星守着几人。 南音口口声声说着在意燕姬华,却在她死后都不派人守着冰棺? 雨声落在伞面发出噼啪声响,莺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酸涩难言。晓黛见莺莺站在慕华宫的院内忽然不动了,她迟疑喊了声:“娘娘?” 莺莺握紧了手中的伞,她问晓黛:“阿贝和小宝一黑一白,只是小宝毛发太白容易脏,你说我想法子把小宝染成黑色的怎么样?这样我就有两只黑猫了。” 晓黛不知莺莺为何想起这事,但她还是很认真思索了番,笑道:“两只都成了黑猫,那娘娘可还分得清谁是阿贝谁是小宝?” 她不过是说笑,很快就点头道:“娘娘若想让小宝染成黑色,那奴婢就去想法子,其实它们还是容易区分的,毕竟瞳色不一样。” 莺莺扯起嘴角也跟着笑了:“是啊,还好它们瞳色不一样,若是就连眸色都一样,那我可真要分不清它们谁是谁了。” 两只一模一样的猫,很容易让人认错,若两只一模一样的猫有一处不同,那就极易区分开。同样的,人也是如此。 莺莺不知道燕姬华口中所指的秘密是什么,但她根据她口中一系列的关键词,忽然生出了种大胆的猜测。 燕姬华和燕宁长得一模一样,若他们都是姑娘,那么就很难让人区分,但若是同一张脸分别是一男一女,人们就轻而易举的区分开他们谁是谁,只是…… 谁又能保证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性别是对的呢? 若有一天,燕姬华和燕宁互换了性别呢? 莺莺抱着这种猜测,推开了停放着燕姬华尸体的寝宫,她隔着冰棺细细端详着里面青白的面容,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破绽。 “你是……燕宁吗?”莺莺将手贴在了冰棺上,很小声询问了一句。 然而寝宫内空荡又安静,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莺莺想,若她猜测的是对的,那么燕姬华对她忽然的柔和与亲近就很容易解释了。只是若真是如此,那燕姬华心里该是多苦? 莺莺不由回想起自己先前对她的冷淡与疏离,心中密密麻麻泛着一阵疼意。 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莺莺望着燕姬华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无言,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再看她一眼,只是在猜出真相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再来看看她。 莺莺并未从燕姬华这里待太久,很快她就推门出来。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密密的雨线砸在地上迸出水花,莺莺在寝宫门外看到了雪儿。她不知是何时过来的,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正伸着手接雨,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头看了眼莺莺,悠缓躬身行礼:“娘娘。” 莺莺看到雪儿,很快想起燕姬华对她的告诫,她僵立在门边看着雪儿问:“你怎么在这儿?” 雪儿低垂着头,声音淡淡道:“奴婢一直守在寝宫周围。” 莺莺皱了皱眉没再多语,撑着伞准备离开。 大概是受燕姬华那句‘小心雪儿’的影响,莺莺总觉得雪儿怪怪的,她撑伞时见雪儿还站在原地,没忍住问道:“你家主子死了,你可难过?” 应该没想到莺莺会这般问,雪儿迟缓了片刻又躬了躬身,她回道:“奴婢自然是难过的。” “那你该是有多难过啊?” 转身走到雪儿面前,莺莺紧盯着她的面容一字一句轻声:“你说你难过,可本宫都不曾见你落一滴泪。” “难过的。”雪儿长睫颤了两下,她抬眸与莺莺对视,轻轻说着:“奴婢的难过都在心里。” 只是她心里到底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恐怕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莺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是该嘲笑雪儿的虚伪还是自己的多此一举。没再多说,莺莺撑着伞直接踏入雨中,因步伐太快她的鞋很快被雨水打湿,在踏出慕华宫的大门时,她停住脚步忽然又回了头。 不远处燕姬华寝宫的廊下,雪儿还站在原地未动。对比于刚才,此时她站直了身子,隔着雨幕莺莺看不清雪儿的表情,只看到她一身素白长裙白的刺眼。 也是荒唐好笑了,莺莺竟觉得这雪儿不像个女子。 那一晚莺莺没有睡好,将自己对燕姬华的猜测如实告诉了钦容,钦容听后眯了眯眸,他沉思片刻忽然像想通什么,只淡淡道:“如此,那南音太子倒真是个劲敌。” 只是这猜测没有依据,就算有了证据北域也不能对南音发难,毕竟,现在北域经不住南音的打击,不知在何时,南音悄无声息强大到开始能和北域抗衡了。 . 第二日,南音使臣上路时雨还未停,莺莺陪着钦容一同去送。 犹记得,上一次她依依不舍送别的还是燕宁,只是转眼就成了死去的燕姬华,比较好笑的是,如今冰棺中躺着的燕姬华,很可能就是莺莺先前想送别的‘燕宁’。 一行人准备启程,莺莺扫视了一圈并未看到雪儿的身影。撑着伞又去看了眼冰棺,莺莺见棺内的人‘睡’的安静,她装作无意问了句:“雪儿呢?” 雪儿很快从马车上下来,她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半面容掩盖在兜帽内,她走到莺莺面前行礼:“娘娘找奴婢?” 莺莺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想嘱咐你一句,路上好好照顾她。” 雪儿面容不明,微垂着头道:“奴婢定会……”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莺莺将手落在了雪儿的斗篷上,她作势要帮雪儿整理衣襟,虚晃一下却是将手放在了她的胸口。 雪儿身形一僵,她止住话头抬眸看向莺莺,嗓音提了一分问:“娘娘这是做什么?” 掌心内软软的触感有些真实,莺莺皱了皱眉又试探捏了一下,她快速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微扬着面容强装镇定:“本宫想摸就摸了,不可以吗?” ……她前世也不是没摸过其他姑娘家的胸,那触感可比她的好多了。 雪儿大概是被莺莺的理直气壮气到了,她兜帽中的面容微暗,带出几分肃杀凉薄。雨幕下她盯着莺莺看了片刻,沉笑了声道:“行,娘娘愿意摸,自然可以摸。” 含笑的嗓音莫名发沉,带着些微的磁性。 莺莺怔愣间,雪儿忽然倾身凑近了她,她身形高挑高出莺莺许多,近距离下,莺莺看到雪儿漂亮的瞳眸含着森森恶意,她勾唇笑问:“娘娘还满意自己摸到的吗?” 嗓音越发低沉,莺莺一时竟觉得这声音雌雄莫辩。 几滴雨落到雪儿的兜帽上,滴滴答答顺着兜帽落在地面,莺莺不由跟着眨了一下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靠近她的雪儿已经站回原处,刚才那瞬间的贴近与低语就如同是莺莺的幻觉。 耳边雨声不停,在使臣的催促声中,雪儿转身上了马车。雨幕下,她披着黑色斗篷的背影膨起宽大,莺莺心口跳动剧烈怪异感浓郁,她不由往前追了两步,雪儿发现后偏头看来。 仍旧是恶意森森的瞳眸,只是这次兜帽拢住他的半边面容。雪儿低低的笑声带了凉意,在进马车前悠悠同莺莺告别:“娘娘,保重了。” 莺莺听着这声音睁大双眸,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在雪儿身上看到了沉雪的影子。 雪儿,沉雪。 小心雪儿。 见队伍已经启程,莺莺又往前跟了一步想要叫停马车。就在这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钦容拉住莺莺把人扯入怀中,他圈住人问:“莺莺想要去哪儿?” 莺莺着急挣了一把,她手中的伞掉落在地上,索性钻入钦容的伞中。 “三哥哥,雪儿她……” 正要说这雪儿很可能就是沉雪,钦容就顺着她的手腕下滑与她十指相扣,他握住的刚好是莺莺摸向雪儿的那只手,攥紧后压入自己心口。 钦容低眸望着掌心那只白嫩嫩的小手,轻飘飘打断她的话:“莺莺刚才在干什么?” 很不巧,莺莺刚才的举动都落在了钦容眼中,她扬着下巴耍赖说的话也尽数都让他听去。 ……想摸就摸了,听听这是多霸道不讲理的一句话。 钦容眼皮一跳,他不由想起很早前在莺莺还在纠缠着他的时候,曾看上他宫里一位女官。 当时她也是,想摸就摸了。 如同一盆凉水浇熄火苗,莺莺这才察觉到钦容的不对劲儿,反应过来钦容是在在意什么,她结结巴巴解释:“三哥哥你听我说……”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那雪儿有问题!” 钦容沉浸在先前的回忆中,他掀眸看了莺莺一眼,没什么兴致道:“是么?” 当年她纠缠他宫中那位女官时,也是这么说的。 第95章 囚九十五天 莺莺先前追钦容时, 喜欢纠缠在他身边跟着他四处跑,每当钦容不出宫时,她就厚着脸皮跑到人家宫里去。 刚好有一段时间,钦容病中休养有了午睡的习惯, 莺莺见不到人又不愿无功而返, 就硬闯入钦容的寝宫钻入人家榻上,陪着他一起午睡。 以往钦容醒来时,莺莺不是窝在他怀中睡着就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在好奇盯着他看, 然而有一天钦容醒来, 发现自己另一侧的床榻空荡整洁, 没了先前的身影。 钦容以为莺莺是玩够了没了耐心再来纠缠他,直到他推开寝宫的大门,看到莺莺正缠着一名女官说话。 女官月柔是招宣太后新赐给钦容的新管事,说是管事, 月柔身娇体软却长了张漂亮的脸蛋, 柔声细语间媚眸勾人, 只是不等她先将钦容的魂给勾走, 反倒是勾走了莺莺的魂。 钦容停立在门边看着, 看到莺莺拉着人家的手一声声唤着漂亮姐姐,还不时往人家怀里蹭。 月柔以为自己的心思被莺莺拆穿了,她听闻过莺莺的恶名又畏惧自己受她折磨, 所以当莺莺抬手去摸她的脸颊时, 月柔以为莺莺是要毁她面容, 僵直着身子想躲又不敢躲。 “三殿下!”月柔的脸还是被莺莺摸到了, 与此同时月柔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钦容,委屈唤了声可怜巴巴跪在地上。 在莺莺扭头望过去时,钦容淡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莺莺将自己摸了脸颊的手背在身后,眨了两下眼睛如实回道:“莺莺没做什么呀,莺莺就是觉得月柔的脸好看,想要摸一摸而已。” 她就是看上了想摸两下还不行吗?又不是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莺莺几步跑到钦容面前,挽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低头,趴在他耳边悄悄道:“三哥哥我同你说哦,这个月柔有问题。” “什么问题?”钦容扫了眼仍跪在地上的月柔,还当莺莺聪明了看穿月柔的意图。 谁知莺莺却说:“她长得太漂亮了身上比三哥哥还香,而且哪有说话这么娇滴滴的宫婢,所以她一定有问题!” 这究竟算哪门子问题。 不得钦容说话,莺莺就再次道:“三哥哥把这宫婢赐给莺莺好不好?这个宫婢这么可疑,莺莺来帮你查查她。” 有问题是假,莺莺纯属是看到了月柔的娇和柔,想要把人要回顾府留在自己身边。 钦容那时是第一次见莺莺缠着姑娘,因初初醒来情绪不高,所以只掀眸看了她一眼,寻了招宣太后做借口拒绝了。原本他也没把这事太当回事,直到后来又听闻莺莺调.戏了裘安安,他这才知晓—— 只要好看的,莺莺不分男女都想占为己有。 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不改改怎么行。 钦容又想起莺莺刚刚对雪儿的行为,相较于先前,这姑娘的胆子明显是更大了。想到这里钦容眸色一沉,正要拉着人回东宫,莺莺就晃着他的手臂道:“三哥哥,雪儿真的有问题!” “你快派人把她追回来,她很可能是沉雪!” 听到‘沉雪’二字,钦容脚步一停,望着莺莺道:“你说什么?” 莺莺只好把雪儿身上的疑点同钦容说了一遍,虽然她的确是摸到了雪儿的胸,但雪儿之后的一言一行完全颠覆了先前的柔顺,就算她不是沉雪也定和沉雪有什么联系。 钦容沉思片刻解释了莺莺的疑惑:“若一个男人想伪装女人,自然不会让你看出破绽。” “莺莺不是怀疑先前的华乐公主是真燕宁假扮的么?那时可有看出华乐身上的破绽?” 莺莺仔细回忆着自己初见的华乐公主,貌美腰细身材极好,虽然她没上手摸过华乐,但很确定那时的华乐是有胸的。也正因如此,所以莺莺从未怀疑华乐是个男人,甚至还以为真华乐和燕宁都是女人。 “早知道我就该掀开她的衣服看看。”莺莺如今越想越觉得雪儿不是女人,懊恼自己刚刚没有直接把手伸入她的衣服,无法识破她的伪装。 莺莺只是太想找到答案,却忘了自己这句说出口后所带来的歧义。 钦容尽数将莺莺的话听去,他用力捏了下莺莺的小手,语调平平:“莺莺还想掀开看看?” 若雪儿当真是沉雪,那莺莺刚刚可是摸了个男人。 莺莺听出钦容话中的警告,自知失言赶紧摇了摇头。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她催促道:“三哥哥,再不派人去追就来不及了。” “追不上那就不追了。” 钦容听后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波动,他抬手唤来右扬,吩咐道:“找人暗中跟上他们。” 沉雪行踪诡秘,钦容久查探不出他的踪迹,若莺莺口中的雪儿当真是沉雪,他伪装了这么久,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在莺莺面前暴露破绽,一定是故意为之。 这个时候若派人上前阻拦,反倒会落入他的陷阱。 嗒嗒—— 雨中马车走的缓慢,行在马车后的铁骑兵没一会儿快步行到了马车旁,他恭敬道:“主子,他们没派人追上来。” “哦?”悠悠沉沉的嗓音自马车内传出,车内雪儿舒展开身体,原本高挑的身形随之变得更为高大。 得知身后没有追兵,他拿出帕子慢悠悠擦起脸颊,嗤了声道:“学聪明了。” 漂亮柔和的面容一点点揉碎发生改变,男人将帕子覆在脸上,缓了会儿吩咐:“钦容倒真沉得住气,你派人在周围探探,说不定此时暗中正有人跟着我们。” 铁骑兵恭敬应下,马车随之加快了行程。 “……” 顺荷走后,燕姬华也紧跟着‘走’了,如今莺莺在这北域皇宫当真就没了说话的人。 武成帝近日龙体反复一直不太好,南音的变故让他越发疲惫病态。 在南音使臣走后,燕姬华病重一事也必须要给朝臣一个交代,所以武成帝将燕姬华病重一事怪罪在顾皇后身上,身为一国之后没有掌管好后宫,竟还让燕姬华在眼皮子底下病重,于是他罚了顾皇后禁闭半月,期间后宫之事全有淑妃代掌。 燕姬华一事,当真全是顾皇后的错吗? 明明是武成帝自己厌弃了燕姬华,默许淑妃等人欺.辱却装作视而不见,在这种情况下顾曼如如何去管? 再者,燕姬华之死全因南音内斗,在她病重之时是御医怕陛下怪罪才不敢为她诊治,顾曼如固然有错,可她到底做错了多少,武成帝最为清楚。 大概是武成帝所作所为伤透了顾曼如的心,所以莺莺去看姑母时,她卧在床榻上没多少精神,话少人也看着不覆以往温柔。 就这样一连几天,莺莺见武成帝迟迟不来哄姑母,她只能劝说道:“姑母你别太在意,陛下他也是迫不得已……” “本宫没在意。”顾曼如直接出声打断莺莺的话,她靠卧着美人榻手肘撑在窗沿,静看着窗外凋零的树木。 莺莺总觉得自己姑母有些变了,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莺莺凑近上去抱姑母的手臂,软软喊了她一声轻轻摇晃。 顾曼如回神,她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低头看向怀中的姑娘,眸色总算覆上一层暖意。 “莺莺,姑母真的没事。”安抚摸了摸莺莺的头发,顾曼如笑了声轻飘飘道:“我早就很多年前就见识过陛下的偏心,他偏心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 “姑母?”莺莺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顾曼如的话还没说话,她唇边勾起凉凉的笑容,又道出一句:“无论他怎么偏心,好在本宫这心都不曾在他身上,自然不会在意他。” 莺莺被吓到了,想也不想就去捂顾曼如的嘴。 “姑母快别说了!”谨言慎行了多年,这还是莺莺第一次听到姑母说出这样的话,好在这寝宫内只有她们二人,莺莺暗暗松了口气。 ……姑母这究竟是怎么了? 无形中,莺莺在顾曼如刚刚的话中窥探到什么秘密,那都是她不能问也不敢问的事情。 顾曼如说完这些话就又开始沉默了,她宽大的华袍下手掌微动,莺莺细看才注意到她手中捏着一只长命锁。莺莺又多看了两眼,发现那长命锁的样式与纹路同莺莺生母送她的很像,看着老旧古朴。 叮—— 莺莺正要询问这长命锁的来由,耳边传来熟悉清脆的响声:【重启成功,载入数据中……】 【数据加载完毕,002号系统已更新。】 莺莺愣了下,很快机械音转变成软糯的娃娃音,系统同莺莺打着招呼:【宿主,我回来了!】 若不是还在姑母的寝宫,莺莺这会儿听到系统的声音一定会高兴的叫出声,只是现下她不能表现的太愉悦,只能听着系统委屈的诉苦:【宿主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莺莺的重生与一部分更改走向,都是在系统的可控之下,一旦走向超出控制范围,程序就会错乱开启更新修复机制。先前莺莺触发的强行保护机制险些击溃整部程序,一切都是在燕姬华离开北域皇宫后,它才得以修复成功。 系统是为任务而生,如今它重新回归自然也最关心精魄碎片的任务进展。它咦了一声,有些惊喜道:【你哥哥的任务进度条竟然动了。】 莺莺用手指攥紧衣裙,这会儿她迫切的想要同系统说话,正要起身同顾曼如告辞,就听到系统又道:【之前被卡住的新任务也加载成功了,第三片精魂碎片的确在你姑母身上。】 【宿主要现在查看任务吗?】 莺莺无法同系统从心理交流,她看了眼软塌上的人,见顾曼如并未注意到她,于是轻轻嗯了声。 系统收到命令回道:【你姑母的任务只有一条,那就是——】 莺莺呼吸放轻,在听清系统念出的任务后直接僵在原地,系统说:【你要阻止你姑母对武成帝的复仇,因先前任务的卡顿,目前任务进程已经过半。】 【宿主,你时间不多了。】 莺莺险些惊呼出声,没怎么听后面几句话,她的注意力全被‘复仇’二字吸引了。 她姑母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对陛下复仇了呢? 重启后数据库也进行了更新,系统将自己了解到的剧情贴心告诉莺莺:【001号留下的前世资料显示,你姑母的女儿其实不是夭折,而是被武成帝暗.杀。】 莺莺坐不住了。 系统所说的信息量太大,她根本就无法在姑母面前保持平静。生怕被顾曼如看出问题,莺莺正要同她请辞,顾曼如察觉到莺莺的目光先一步开了口:“出来这么久,你再不回去太子又该来本宫这儿要人了。” 手指轻轻摩擦着小巧的长命锁,她淡声道:“陛下罚了本宫半月禁闭,这几日你还是少些过来吧。” 莺莺知道姑母心情不好,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她乖巧点头起身。 自雪儿的事后,这几日钦容管她管的厉害,她确实该快些回去了。 第96章 囚九十六天 “……” 系统说, 001号系统留下来的资料显示,顾曼如是因得知自己的孩子死于武成帝之手,才会下.毒报复。 前世,顾曼如之所以权势被削被幽禁凤坤宫, 就是因为武成帝发现了她下.毒之事。但那时顾家的兴衰已经与成为太子的钦容绑在一起, 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武成帝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其实,真正害死顾曼如的人不是柔嫔, 是无法亲自动手的武成帝授意柔嫔而为。而后期武成帝之死, 也并非孔维伙同其他皇子毒.杀了武成帝, 事实上武成帝发现顾曼如下毒之事他的身体就已经被毒.素侵蚀,是孔维给他的最后一击活活将他气的吐血身亡。 可以说,系统所说的每一件真相都是风起云涌的宫斗大戏,然而前世作为中心人物的莺莺, 听完所有的真相后只觉得两眼发懵。 “这、这真的是我前世所熟悉的北域皇宫吗?”回到东宫后, 莺莺见钦容未归将自己关入寝宫。 系统哼了声:【你就是被顾家和钦容保护的太好了, 前世但凡你能多长些心, 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莺莺被系统训得一声不吭, 事实上它说的没错,若是她当时不是只顾着自己,她身边的人也不会一一惨死。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莺莺这次一定要扭转前世的败局。 在她的印象中, 武成帝深不可测虽不算温和, 但一直未曾刁难厌恶过她。莺莺从未想过, 武成帝竟能干出暗杀自己妻儿这种事, 她犹豫道:“陛下杀我姑母孩子在前,我姑母报复他有错吗?” 系统轻飘飘又甩出一个惊雷:【然而资料上显示,你姑母的孩子并没有死。】 “什么?!” 莺莺正震惊着,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钦容将手搭在门框上,听到莺莺的惊呼他停在原地,寻声望来:“莺莺怎么了?” 莺莺被抓了个正着,视线与钦容相接,她急中生智指向角落的两只小猫,故作平静道:“没事呀,莺莺在同小宝阿贝说话呢。” 钦容淡然瞥去一眼,看到角落中两只猫儿团成球缩在一起,正打着呼噜睡觉。 生怕钦容发现什么,莺莺几步跑到他身边,见他身上还穿着金纹朝服,有些疑惑道:“三哥哥是刚回来吗?” 靠近才见,他身后还跟着黑衣劲装的右扬和左竹,两人抱剑而立穿着素简。钦容淡淡应了一声,吩咐他们二人:“候在门外。” 轻拍了下莺莺的手,钦容抬步朝内室而去,莺莺紧跟着他的脚步,见钦容褪下朝服换了身素雅的雪袍,她咦了声走上前帮他整理:“三哥哥这是要出宫?” “是有事要出去一趟。”钦容乌发半束只别了只玉簪,抬手拿起屏风上的宽大软裘罩在身上。 莺莺正在为他系腰间的带子,环抱钦容的腰身时刚好被他的斗篷罩入,她索性抱着钦容的腰身闷头蹭了蹭他,软着声音问:“这么晚还要出宫呀,那三哥哥一定要早些回来。” 钦容安抚顺了顺莺莺的乌发,往门外看了眼道:“三哥哥今晚不回来了。” 这时系统悄声说了句:【宿主我刚刚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你姑母已经开始对武成帝下.毒了。】 从莺莺触发出被卡住的新任务时,顾曼如就已经开始按着精魄碎片影响的命局改,在这期间精魄并不会因为系统的消失而停止运行,而系统刚刚所说的任务线过半,指的也是顾曼如受精魄影响所做的事。 如今,得知自己孩子死亡真相的顾曼如已经采取行动,在被幽禁前她不时会在武成帝汤药里喂.毒。虽是慢性.毒.药见效慢,但武成帝因西北与南音之事思忧堆加,此时这毒已经对他产生影响。 “莺莺在想什么?”莺莺长久的发呆让钦容察觉。 小巧的下巴被温热的指尖抬起,钦容低眸拉近二人的距离,与莺莺贴面道:“三哥哥不在,莺莺记得乖一些。” 莺莺回过神来,在这关头系统像是存心不让她好过般,又弱弱来了句:【刚刚检测到顾曼如今晚会有异动,趁着钦容不在,宿主咱们今晚可以夜探凤坤宫。】 莺莺:“……” 唇边传来痒痒麻麻的触感,莺莺心虚之下没敢抬头去看钦容,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软声承诺着:“莺莺一定乖。” 她一定会趁着钦容回宫前赶回来。 大抵是真的匆忙,钦容没从寝宫逗留太久,他离开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莺莺望着廊上亮起的灯笼幽幽叹了声气,一时百感交杂。 “系统你一回来就害我,你知不知道这东宫的暗卫有多少,要是被他们抓到我就完了。” 莺莺可不想再被钦容锁一次,只是事关她姑母的安全,再加上其中又牵扯了武成帝,她不得不冒险一次。 “……” 深夜,东宫内每隔几步燃着灯笼,屋外只余东宫侍卫还在尽职巡逻。 风过时烛火晃动了一下,忽明忽暗间一道人影飞快闪过,莺莺穿着一身夜行衣动作迅速翻过墙头,在跳到暗角时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总算出来了。”莺莺吓得拍了拍心口。 上次因为她抄小路跑到了东宫石室,钦容命右扬在东宫每处角落多添了暗卫。这东宫看起来虽更加森严了,但莺莺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前世她为了能顺利溜出东宫可是将这东宫的每条线路都摸得一清二楚。 从东宫出来,莺莺就朝着凤坤宫掠去,按照系统的指示,她潜伏到顾曼如的寝宫,见顾曼如正卧在外厅的美人榻上,她溜窗进来钻入内室角落的衣柜中。 嗒—— 微小的响动传来,莺莺因钻的太急磕到了头。 阖着双眸的顾曼如因这声音睁开双眸,她撑起身子往内室看了眼,皱眉间云心推门进来,她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娘娘梳洗入睡吧。” 顾曼如收回目光揉了揉额头,疲惫应了一声。 室内,莺莺捂着嘴巴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儿时没少在这凤坤宫捉迷藏,很清楚姑母寝宫角落放置着衣架闲置衣橱,里面衣物不多可以轻松藏个人。 多年不钻,莺莺觉得这衣橱小了不少,系统幽幽拆台:“宿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被钦容喂胖了。” 莺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长出些肉的胳膊,死不承认道:“我又是坠崖又是生病,明明都瘦了。” 系统懒得同她争,索性不再搭理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此后房中只余窸窣的响动,良久后,顾曼如穿着寝衣缓步入了内室,她停在桌边,对身后的云心淡声命令:“你先下去吧。” “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寝宫半步。” 云心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命令,她面不改色领命出去,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 很快,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在云心走后顾曼如站在桌边久久未动。莺莺等了一会儿,见屋内迟迟没有动静传来,她小心翼翼趴在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顾曼如寝衣拖地墨发披散,正面无表情看着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入冬的夜晚不时传来风啸,冷风顺着缝隙向房内扩散。 莺莺见惯了温柔轻语的姑母,还从未见过她这般阴冷沉默的模样。看着此时的她,莺莺才知姑母白日在对待她时伪装的有多辛苦,原来多年的后宫生活,竟将昔日明媚爱笑的人变成这般模样。 呼—— 无端冷风过,只是眨眼的功夫,这房间中的烛火忽然灭了。 【来了。】系统提醒着莺莺。 莺莺打起精神,顺着门缝模糊看到有黑影从窗外越入,她轻缓抬起手臂,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捂住的口鼻。 “本宫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过来了吗?”冷冷的声音压低,顾曼如看到黑影出现不为所动。 黑影停在顾曼如几步之后,他叹了声气,沉沉的声音传出显然是个男人:“我不放心你。” “娘娘,您做的太心急了。”男人提醒道:“这几日那人身体一直不适,若不是我提前买通了御医,他定会察觉到什么。” 顾曼如沉默了片刻,她哑声问:“那你要本宫如何?就这么眼看着他稳坐龙椅好端端活下去?” 想要平复情绪却反而让自己更加激动,顾曼如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博远,你可知我这几日闭上眼就能梦到我死去的孩子,她在哭在喊疼,是我没用啊,竟保护不了她。” 说着顾曼如捂住脸颊,声音哽咽着像是在哭。 名唤博远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他犹豫片刻环臂抱住顾曼如,安抚了下道:“早知,那日我就不该同你说起这些事,这样你就……” “不,你该告诉我!” 博远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曼如厉声打断,她紧揪着博远的衣襟道:“你若不说,我怎知我孩子死的多冤枉。你若不说,我又怎知当初闵化辞官被他杀死在荒野!” “凭什么这么做!他凭什么这么做,就只因听旁人说了几句我与闵化有私情?可我与闵化的私情,他不是早就该知道吗?若他当真在意又为何立我为后!” 莺莺屏住呼吸听着二人的对话,为姑母的哭声而感到难受。 顾曼如这些疑问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博远如实回答了她:“他立你为后,只因你是顾氏嫡女,顾明致的妹妹。” “如儿,以前我当你爱上了他,所以这些话我从不敢告诉你。如今你既然说你不爱他,那我将这些话全部告诉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只是你听我一句劝,不要一意孤行,你若真想为孩子和闵化报仇,让我替你做,但不要……把你自己卷入危险之中。” 莺莺听着只觉得这话怪异,越想越不对劲儿。 想起两人先前的对话,她听得出这名叫博远的男人应该是朝堂重臣,很快她反应过来—— 博远是要弑君? 这会儿莺莺脑子转的很快,联想到前世那场乱局,她猜测着这名叫博远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丞相孔维。若当真是他,那就不仅仅只是弑君这么简单,孔维是要造反! “不需要你替我做,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顾曼如同样听出了博远的话外意,所以她毫不犹豫拒绝。 两人这一晚的交谈并不愉快,顾曼如一意孤行,博远劝说无果。没一会儿,顾曼如就开始赶着博远离开,等人走后,她就开始站在窗边发呆,莺莺细算着时间有些着急,毕竟钦容何时回来还不是定数。 “姑母,你快些上榻休息啊。”莺莺在心里催促着,从门缝中望着顾曼如的身影有些着急。 顾曼如自然听不到莺莺的声音,她愣愣盯着一处出神,直到站到双腿酸麻浑身僵硬,才缓步上了床榻。 随着帐幔垂下,莺莺这才松了口气,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等顾曼如差不多睡着,才轻手轻脚打开衣橱,开窗逃了出去…… . 冬夜漫长,好在莺莺逃出凤坤宫时天还未亮。 她逃出凤坤宫时隐隐发现前面火光闪烁,隐藏在角落没敢乱动,很快听到整齐的脚步声靠近,领头的禁卫军呵斥道:“给我搜,刺客已经受伤定还在这附近!” ……难道是博远被发现了? 莺莺察看着四周,见通往东宫的那条路四处都是禁卫军,她头疼的把面罩往脸上遮了遮,庆幸前世的自己为了溜出北域皇宫什么路都摸到,很快选择了另一条相反的路行。 “看吧,我前世吃喝玩乐也不是一点用都没用,若不是我那时玩性大,这会儿早就成替罪羊被抓了。” 系统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它泼着凉水:【你有本事前世每次被钦容抓住时,别哭闹喊着太子哥哥我错了啊。】 莺莺被系统噎了一下,正要回嘴,系统忽然快速提醒了一句:【宿主小心!前面有钦容的气息。】 莺莺脚步没来得及停,嗤了声还当系统耍她:“你当我真傻——” 最后一个字节没能吐出,莺莺险险藏在树丛中。 不远处铺着红毯的宫道上,两排侍从而立灯火通明。钦容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穿着离开时的雪袍软裘,斜靠在小辇上撑着额头。 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小辇停在路上未动。钦容扫了眼跪在面前的禁卫军,声音听不出情绪道:“那刺客在皇宫肆意穿行,若不是今日被孤遇上,你们是不是就当无事而过?” 禁卫军跪地紧垂着头,颤着声道:“属下知罪!” 莺莺离得不算远,很快听清楚前因后果,想来那博远定是在离开时遇到归宫的钦容,才会被禁卫军发现。 “此事不必惊扰陛下,搜不出人明日提头来见孤。” 眼看着小辇被抬起,莺莺生怕钦容先她一步回去,心急下赶紧选了条近路往东宫跑。 第97章 囚九十七天 “……” 莺莺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遇见钦容算幸运还是不辛, 因为此时刚从宫外回来的钦容, 心情看起来并不算好。 夜晚的风泛着寒意, 她选择的另一条近路平日里守备最为森严,而今晚大概是因刺客的出现, 所以莺莺一路过的有惊无险还算顺利。 避开暗卫, 溜回寝宫脱下夜行衣藏起来,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等莺莺平安缩入榻上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只余她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莺莺手脚冰凉, 缩在被子里努力平稳着呼吸,她总算听到系统夸了句:【宿主,厉害了啊。】 遇见钦容让莺莺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系统还从未见她动作如此干脆快速过。 莺莺根本就没机会回话,很快, 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房门被推开时,莺莺瑟缩身体抓紧榻下的薄毯,她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微弱的窸窣过后, 莺莺感觉床榻下陷。钦容在上榻后习惯性将莺莺搂入怀中, 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同一时间, 莺莺在滚入钦容温暖的怀中, 才知自己身上有多凉, 不受控制哆嗦了一下, 她感觉怀抱收紧了几分,有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颊上。 【宿主,钦容正在低头看你。】 【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他好像看出你是在装睡了。】 在黑暗的环境中,莺莺虽然看不到钦容,但听到系统的提醒后,好似感受到钦容落在她脸颊上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不等莺莺做出反应,耳边忽然想起钦容的声音,他覆在她耳畔道:“莺莺身上怎么这么凉?” ……他发现她是醒着的了?! 莺莺睫毛一颤,随着钦容的话音睁开眼睛。房内无烛光,借着微弱的月光莺莺看到钦容模糊的侧脸,装出刚刚睡醒的模样,她埋头在钦容怀中轻蹭,软着声音问:“三哥哥怎么知道莺莺是醒着的呀。” 不给钦容说话的机会,她含糊着声音好似随时都能睡去,自言自语道:“三哥哥不在,莺莺睡得好不安稳。” “刚刚莺莺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姑母不要莺莺了。” “不只是她不要莺莺了,就连三哥哥也不要莺莺了,梦里白茫茫的世界里只剩下莺莺一人,也不知道是被谁推入了寒潭里,里面好冷好可怕……” 随口胡编着噩梦,莺莺其实是在暗示钦容自己身上为什么会这么冷。向来不会说谎又不懂掩饰情绪的她,这会儿演技真的就连自己都要骗过去,她问着钦容:“三哥哥你说这梦是什么意思呀?” “是姑母要出事了吗?” “还是我自己……”后面的几个字还没吐出,钦容就将手抵在她的唇瓣上。 他‘嘘’了一声,低声打断她的话:“不准胡说。” 莺莺眨了眨眼睛望着他模糊的俊容,好似比刚才清醒了不少。 也不知道钦容有没有察觉到问题,总之他没再追问刚才的问题。莺莺心下放松,勾住钦容的脖子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钦容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快睡罢。” “这次三哥哥陪你睡,莺莺可不要再做噩梦了。” 莺莺奔波了一晚上也是真的累了,轻轻应了声,她意识逐渐模糊,被钦容搂着很快睡去。 . 因为心中还藏着事,莺莺并没有睡太久。等她醒来时,身侧的人又没了踪影,她坐在榻上发了会呆,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夜的博远究竟是不是孔维? 姑母和博远口中惨死在荒野的闵化又是谁?他同姑母又是什么关系? 一串串的疑惑得不到答案,莺莺不由有些头疼,就在这时晓黛和翠儿听到屋内的声响,端着托盘进来伺候莺莺梳洗。莺莺还记得昨晚宫里闹出的动静,担心博远被抓牵连到姑母,莺莺故作随意问道:“近来宫里可有什么闹热事?” 晓黛不如翠儿在宫里待的久,翠儿见晓黛摇头,就开口回道:“奴婢倒是知道一些。” 莺莺打了个哈欠:“那讲来听听。” “……”翠儿不知莺莺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戳到点子上。她先是讲了几个妃嫔间的趣事,见莺莺没什么兴趣,她灵机一动想到个同太子殿下有关的事。 “对了!” 翠儿说道:“娘娘昨晚休息的早可能不知道,奴婢听说昨晚宫里闹了刺客呢。那刺客也是倒霉,出宫时刚好遇上了回宫的太子殿下,几人打了个照面,还好太子殿下身边带了左竹和右扬,出手打伤了他。” 莺莺提起了兴趣,她连忙追问:“然后呢?那刺客抓到了吗?” 翠儿正等着莺莺关心太子殿下呢,没想到她最先问起的是刺客。想好的话又吞回肚子里,翠儿摇了摇头,“并未,那刺客狡猾的很,禁卫军查了一夜都没查到他的踪迹,这会儿正在殿下书房外跪着呢。” “该罚,竟然连个刺客都抓不住,那以后真出了事可怎么了得。”莺莺嘴上说着认同的话,心里却庆幸着那群禁卫军还好没抓到人。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莺莺没一会儿就挥退了晓黛和翠儿。她独自待在房中沉思,皱着眉问系统:“你说……昨晚的博远会不会是孔维?” 系统回道:【001号给的资料中并未有相关提示。】 莺莺烦躁揉了揉脸颊,她发现眼下博远和闵化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莺莺昨晚探知到的消息,她的姑母并未想要放弃报复武成帝,而且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回想着自己昨晚听到的对话,莺莺看得出姑母对武成帝恨极了,正迷茫不知该如何劝阻姑母放弃复仇,莺莺脑海一闪忽然想起一个法子。 “系统!”她急急问道:“你说任务是阻止姑母对陛下复仇对吧?” 【对。】 “那若是姑母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死,那她不就不用复仇了?” 莺莺脑子转的慢,先前一直忽略了系统给她的提示。从昨晚她偷听到的可以发现,姑母和博远都不知那孩子没死的事情,那她若是把那孩子找出来让姑母同她见一面,那姑母不就不那么恨陛下了? 系统默了会道:【你说的不错,但问题是你要去哪儿找这个孩子?】 莺莺皱了皱眉:“既然你都知道那孩子没死,就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 系统叹了口气:【目前我只能探测出那孩子还活着,却不知她在哪里。】 莺莺也没气馁,比起之前的无头苍蝇乱飞,至少现在的她有了目标和方向,“那我们就去把她找出来。” 不提顾氏嫡女的身份,莺莺如今还是手握权势的太子妃,系统咦了声很是轻蔑:【就你?太子妃?到底是你有权有势还是钦容有权有势?】 “有什么区别吗?”莺莺脸皮很厚,“三哥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前世就是如此,在没被锁入金殿时,莺莺常借着钦容手底下的人横行皇城,打砸抢是常有的事。 不过前世莺莺都是让钦容的人陪自己胡闹,而这次她是有正事要做。想到此次的事情牵扯到的是姑母和武成帝,莺莺犹豫了番问:“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三哥哥吗?” 若只是帮姑母找孩子,莺莺会毫不犹豫找钦容帮忙,麻烦的是这件事还与武成帝有关。说来活了两辈子了,莺莺至今都看不透钦容对他父皇到底是什么态度。 要说尊敬喜爱,然而得知武成帝被‘孔维’害死时,钦容竟直接让顾凌霄把人就地斩杀,以他的性子绝不该如此轻松了事。 可要说没有感情,在武成帝重病卧床期间,钦容日日过去照看疲惫不堪,不仅没有趁机逼宫上位,反而还下令杀了几名无用的御医。 莺莺本人对武成帝的感情并不深,尤其是得知他害过姑母之后,如今她怕的是钦容对他父皇的感情,担心他发现姑母对武成帝下毒的事,再反过来对姑母出手。 系统是不建议莺莺把这件事告诉钦容的,然而这件事关系太大,莺莺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若莺莺什么都不同他说,难保钦容自己发现问题,这样会更难办。 莺莺想明白后,出了寝宫往书房走。 远远的,她就看到几名身穿铠甲的禁卫军跪在房外。外面天寒地冻,这群人就算脸色苍白都跪立着一动不动,莺莺见到他们忽然就生出一些愧疚感,快步经过他们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三哥哥……” 莺莺来的不巧,她进屋后才发现屋内还有裘郁几人,他们围在桌边似在商讨着什么,听到推门声集体抬头。 莺莺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进屋的脚步顿住,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道:“你们都在啊……” “那、那我等会儿再过来好了。” 正要出去,被围挡在书桌后的男人低悦开口:“不用出去,莺莺在旁边坐着就好。” 随着这道声音一出,挡在书桌旁的几人很自觉往旁边靠去,很快,书桌后露出钦容俊美的面容,他手撑在桌面支着下巴,漂亮漆黑的眸子正温柔望着她。 “很快就说完了,不会让你等太久。” 莺莺看了眼窗边的美人榻,自从她来过书房后,旁侧的案几上总会摆些零食糕点。要是以往,莺莺定会坐在一旁边吃边等,不过等靠近后她临时改变主意,去了书房角落的小书桌那儿坐着。 这是钦容为了方便她练字特意支的。 “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在这儿练字,不会打扰你们。”见顾爹爹不在这几人中,莺莺放松不少,拿起笔小声说了句。 大概也是见惯了钦容纵容莺莺,几人面不改色很快又商讨起刚才的事情。莺莺本无意去听,但在听到‘兆时’二字时还是不由抬起了头,钦容察觉到后侧头望了过来,莺莺赶紧又垂下目光。 裘郁说:“陛下这个时候有意召安平王回来,臣觉得不得不防。” 另一人冷哼声道:“陛下这还没决定把安平王召回来呢,五皇子和八皇子那边已经准备迎接了,二皇子可气坏了。” 从儿时起,五皇子和八皇子就同兆时关系好,前世兆时倒台后,他们二人也很快不知去向。二皇子是不属于钦容党与兆时党的第三方,只是庆王爷死后,他已经彻底失势翻不起身。 莺莺暗暗听了会儿,这才知近日武成帝龙体欠安,已经几日罢朝不理朝政。虽然御医嘴上说着无事,但武成帝敏感多疑,大概是察觉到问题怕钦容借机出手,所以才想把离开的兆时召回皇城,想要让他们互相牵制。 算起来,兆时也已经离宫半年多了,莺莺至今还记得晓黛给她带回来的信。 想起这个名字,莺莺心中无端一疼,她心思恍惚在纸上写着字,都不知道裘郁他们是何时离开的。 “等久了吗?”直到钦容走到身后,莺莺才发现这房中只剩他们二人。 自身后把人拥住,钦容将手臂撑到她面前的书桌上,有微凉的发垂落在莺莺脸颊,钦容低头望向桌面笑道:“让三哥哥看看莺莺的字有没有长进。” 莺莺随着钦容的目光往纸上看,在看清纸上写的字时惊得没握稳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她竟在纸上写了兆时二字! “三哥哥……”莺莺有些慌了,伸手捂住纸上的字迹,她连忙回头去看他。 然而钦容已经看清纸面上的字,他的神情淡淡相较于之间平了些,拂开莺莺的手定定望着纸上的二字,他轻飘飘问:“莺莺是想兆时了?” 莺莺摇了摇头,她抓住钦容的手解释:“我刚刚乱写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钦容任由她抓着,近距离下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雅香与墨香融合,特别的好闻。此时就是这好闻的气息将莺莺完全包裹,莺莺被钦容拥在怀中坐也不是离开也不对,握着毛笔的右手被钦容抓住。 “放松。”感受到怀中的僵硬,钦容拍了拍莺莺的手示意她放松。 他向来将情绪隐藏的很好,让莺莺根本无法摸透他的想法。如同木偶般被钦容握着手写了几个字,很快纸面上又落了‘兆时’二字,比之刚刚两字力透纸背、笔势藏锋,莺莺无端在这二字中看出杀意。 “莺莺想让兆时回来吗?”细细端详写好的字,钦容摩擦着莺莺的手背。 莺莺刚才听得了不少信息,自然知如今的皇城是龙潭虎穴,兆时的回来反而会掀起新的战局。 “我不想。”她实话实说,比起朝堂纷争,莺莺更希望兆时留在落安,好好当他的闲散王爷。 钦容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他用下巴轻轻蹭过莺莺的脸颊,带着几分笑意道:“他回来不好么?兆时回来了,就有人陪着莺莺玩了。” 真正算起来,莺莺虽然看上了钦容的脸总爱纠缠着他,但她从小其实是和兆时关系最好、最亲近。 听到钦容的问话,莺莺鼓了鼓腮帮有些不开心,是为了安抚钦容也是说的实话,她闷闷道:“我才不要再和他玩,三哥哥是忘了兆时去了落安后怎么对待我的吗?” 又怎么可能不伤心,虽然那封信已经撕毁了,但上面的字字句句她依旧记得清晰。 是兆时不准她再纠缠他的,也是兆时先厌恶嫌弃了她,如今二人站在对立面上,就算兆时不做出这些事情,二人也很难再回到最初。 看到莺莺脸上的落寞,钦容松开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相对中他的语调缓和,“如此,那三哥哥就算杀了他,莺莺也不会心疼的对吗?” 莺莺在听到‘杀’字时不由睁大了眼睛,嘴上说不出违心的话,因为她很清楚钦容并不只是同她说笑。 喉咙有些发涩,莺莺涩声喊着他:“三哥哥……” 钦容已经从她的表情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唇边弯起很浅的笑容,他没再为难她,“怕什么,三哥哥不过是随口问问。” 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钦容没再追究莺莺写了兆时的名字。走到美人榻边,钦容坐下让莺莺坐在了自己腿上,他搂着人轻轻吻了起来,莺莺抓上他的衣袖没有反抗,被动承受着这个还算温柔的吻。 “饿吗?”吻过后,钦容拿起桌边的糕点递到莺莺唇边。 虽然嘴上说着不饿,但莺莺还是张口含住了那块糕点。甜腻腻的奶香在口.齿间流转,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味道。 又被钦容喂了几块后,莺莺想起自己身上的正事,“莺莺过来是有事同三哥哥说的。” 并没有把姑母的事完全告诉钦容,莺莺只是说:“这些日姑母心情不好,总是梦到她那早夭的孩子,可能是受她的影响,昨晚莺莺没梦到了姑母的孩子。” “三哥哥还记得莺莺昨晚做的噩梦吗?”有了昨晚的铺垫,莺莺很多话自然顺出:“梦里姑母之所以不要我,就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死,只顾着宠她就不在意我了。” 莺莺也不是想骗钦容,只是若是实话实话,她无法向钦容解释自己从何得知姑母的孩子没死。总之她也是要寻人,索性不如直接告诉钦容她想做什么,至于起因,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钦容听完后问:“莺莺想查当年之事?” 莺莺点头:“我想知道当年姑母生产时,都有谁在里面都做了什么。姑母一直梦到那个孩子,我想她应该也是觉得她还活着。” 钦容略微沉思,“莺莺也觉得她还活着?” “不管是生是死,总要求个明明白白。” 这毕竟涉及到皇家子嗣,尤其还是皇后的孩子。莺莺很清楚,若是这件事查不出问题也就算了,真要查出什么事,将会掀起一阵大风波。 原以为钦容不会轻易答应,而他在听完莺莺的想法后却轻易点了头:“好,既然莺莺想查,那一会儿我让右扬去宗人府调卷宗。” “只是此事不宜张扬,莺莺一切行动都要同三哥哥商量,绝不能独自行事。” 莺莺明白,这件事毕竟与武成帝有关,就算钦容不说,她也会小心翼翼不让武成帝察觉。 武成帝身子虚后,钦容每天要处理的琐事也更多,见他桌上还有一摞奏折没有处理,莺莺没再打扰,只是在临走时求了句:“外面这么冷,三哥哥可以让那群御林军回去吗?” 钦容已经回到了桌后,他坐在椅上翻阅着手中的折子,闻言略惊讶抬眸,“莺莺心疼他们了?” 莺莺自然不能说是因为愧疚,她‘啊’了声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莺莺是在为三哥哥的名声着想,外面可都说太子殿下温润好脾气呢。” 的确有为钦容的名声做考虑,更重要的事如今罚也罚了,想来那群人也在外面跪了整日。 只是莺莺并不知道,钦容所有的温柔好脾气都只留给她。 等莺莺离开后,钦容看了会儿折子忽然唤:“右扬。” 站起身重回角落的小书桌,他拿起刚刚莺莺练字的那张纸一点点揉碎,“既然太子妃替他们求了情,那孤就饶他们这次。” 第98章 囚九十八天 “……” 莺莺回寝宫没多久, 右扬就去宗人府调了当年的卷宗。 他在调卷宗时发现一件趣事, 那就是似是有人在暗处盯着这份卷宗, 于是他将计就计没有打草惊蛇,偷偷混进去将卷宗替换了出来。 “还请娘娘快些看完, 此卷宗不宜消失太久。”因取得的法子有风险, 右扬担心被暗处的人发现, 所以在给莺莺送卷宗时, 特意叮嘱了一句。 莺莺心下了然,拿到卷宗先粗略看了一眼,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 晓黛已经知晓了自家主子要做什么, 她凑上前也看了一眼,担心自家主子记不住上面的内容,于是提议道:“不如咱们先把它抄下来?” 莺莺点了点头,派晓黛寻来了纸笔。 卷宗需尽快还回去,与其匆匆看完倒不如抄下来细细琢磨。只是上面记载的内容太多, 莺莺抄到钦容回来也没抄完,钦容已经得知宗人府的异常,他走到莺莺身后拍了拍她的手,“起来罢。” 莺莺已经抄的两眼发昏手指发软, 见钦容回来, 她后仰倚入钦容怀中, 有气无力道:“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内容。” 钦容捡起桌上的卷宗展开看了几眼, 又扫向桌面歪斜起飞的字迹, 他轻揉莺莺的右手有些好笑, “前些日子练的字又倒回去了。” “你自己看看,你可还能认清自己写的是什么?” 莺莺认真看了看纸张,她承认她为了快些抄完字越写越丑,但她确实还认得自己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她是认得,可钦容左看右看都猜不出莺莺都写了些什么,于是他挽了挽袖子让莺莺起身,坐在桌边又重新拿了张干净的纸。 “三哥哥不对。”莺莺坐到了钦容身边,见他是要重头再抄,她连忙给他指了个位置,“我抄的这里了。” 钦容抄写的动作不停,他薄唇勾着带着些许的无奈,含着分笑意:“你乖乖坐着就好,那份就不要了。” 莺莺捏着自己抄好的几页直道可惜,但见钦容抄的又快字又好看,索性就在一旁乖乖坐着没再打扰。 满满六页纸的内容,钦容抄完的同时差不多也全部背了下来。莺莺在一旁也没闲着,等钦容抄完第一页时,莺莺就拿着那页纸细细研究,钦容放下笔扫了眼卷宗的某段,他问莺莺:“可看出问题?” 莺莺摇了摇头,并未在记载中发现任何不对。 卷宗中记载,顾曼如生产那日刮了很大的风,恰好后厨走水火势大,凤坤宫大半的人都赶过去扑救,就连别的宫人都赶了过来。 要说后厨走水的时机发生的太巧妙,偏偏那日的走水并未影响顾曼如生产,甚至在孩子平安降生后,还有人道走水乃浴火凤女重临世间的祥瑞话,武成帝因此赐名:朝凤。 朝凤公主乃皇后之女,可以说借着浴火凤女之名受尽宠爱。只是好景不长,她不足满月就夭折在襁褓中。 莺莺很清楚朝凤公主死的那日,因为她死时‘顾莺莺’刚好降生。卷宗中也很清楚写着,朝凤公主夭折那日天降异象、漫天红光,宫中众人都跑到外面观看这一奇景,钦天监亲批此为大吉祥瑞,与武成帝同去顾府,并推算出莺莺的天命。 那日顾曼如也被这异象吸引去了顾府,而朝凤公主则被交由奶娘照看。就是在这种天降祥瑞举国欢庆的时候,朝凤公主没了呼吸,等武成帝与顾曼如赶回宫时一切皆晚,顾曼如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要说朝凤公主死的突然,偏偏女医从朝凤公主出生时就曾言过公主病弱。而御医也未在朝凤公主尸.体上发现异常,照顾她的奶娘更是一口咬定朝凤是忽然没了呼吸,并非她看护不力,甚至因此撞墙以死明鉴。 莺莺将这几段话认认真真看了数遍,若不是系统提前告知朝凤还活着,她真当信了这卷宗中的记载。 “三哥哥有什么发现?”见钦容目光一直落在卷宗上,莺莺好奇问了句。 “并无。” 钦容手指轻点卷宗中的某一段,淡淡道:“虽看不出问题,但莺莺若想查明卷宗中的记载是否属实,可以去找她问问。” 莺莺的目光落在钦容指的那一段,看完后不解:“三哥哥是想让我去问那名奶娘?” “可她已经疯了呀。” 是的,那名奶娘虽以死明鉴,但命大活了下来,只是她醒来后人却疯了,一直嚷嚷着自己‘死’的冤枉。说来,这奶娘还与太后身边的女官有些关系,所以因此保下一命,被女官送去了乡下。 钦容用指腹轻敲奶娘的名字,意味不明道:“莺莺又怎知疯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更何况,是真疯还是假疯目前还尚不清楚。若是真疯也就算了,若是装的,那这事就有意思了。 莺莺本想亲自出宫去寻奶娘,但奶娘所在的乡下太过偏僻,钦容猜测那附近还有宫中的人盯梢。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钦容派了暗卫将奶娘‘请’了过来,毕竟不是正经请来的,所以留给莺莺的时间不多,一见到那名奶娘,她就直白问道:“朝凤公主在哪里?” 多年过去,那奶娘疯疯癫癫早已老去,她额上留了一道不小的旧疤,可想而知她当时撞墙时用了多么大的力道。 听到莺莺的问题,她瑟缩在墙角胡乱抓着空气,大声嚷着:“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莺莺正无从判知她是不是装疯,向来帮不上忙的系统忽然道:【宿主,她是在装疯。】 “真的吗?”莺莺眼眸一亮。 系统很肯定道:【经检测此人身体一切正常,我的数据不会出错。】 莺莺明白了,于是她也没再和那奶娘兜圈子,唤晓黛把人绑了起来,她坐在椅子上威胁道:“本宫知道你没疯,也知朝凤没死,你只要把朝凤的下落说出来,本宫饶你不死。” “不然的话……” 莺莺学着前世的自己,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匕首,在奶娘面前比划了几下,用刀柄在她脸上拍了拍。 奶娘仍旧没什么反应,她瑟缩在角落,对于莺莺的威胁眼皮也不抬,只颤抖重复着一句话:“我死的冤枉,我死的冤枉……” 也不知这奶娘到底在隐藏什么,后来莺莺狠下心肠让晓黛抽了她几鞭子,这人仍旧只重复那一句话。就这样折腾了半日,后来还是钦容亲自出手,他唤手下将人拉入石牢密室,不出半个时辰就让奶娘松了口。 “三哥哥是怎么做到的!”莺莺没能跟着钦容入石牢,也不知钦容都做了什么。 等钦容准她入石牢时,她见奶娘衣服虽烂但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此时奶娘神色已经恢复清明,她一脸煞白跪在地上发抖,哀求着:“求大人饶了罪奴吧,罪奴也是被逼的。” 钦容漫不经心坐在椅子上,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也不看她,“朝凤在哪。” 奶娘用左手握着右手腕,指腹上正滴滴答答冒着血珠。她在听到‘朝凤’二字时哆哆嗦嗦又不说话了,钦容皱了皱眉,淡声喊道:“右扬。” 右扬正要上前,奶娘就像是受到惊吓般尖叫了一声,“我说!我什么都说!” 奶娘哭哑着道:“当时罪奴也没有办法啊,他们要我下.毒,我若不照做死的就是我!” 隐藏多年的秘密终于见光,原来,朝凤公主所谓的天生体弱,是被奶娘用毒一勺勺喂出来的。朝凤根本就不是因体弱而亡,她是被奶娘一点点毒.死。 奶娘终是将埋藏在心多年的真相讲了出来,“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这样做的,若我不装疯,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钦容眯了眯眸,他抓住重点问:“是谁逼你?” 奶娘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嘴巴张了半天吐出一个名字:“是、是……张公公。” 是张公公,也是代表着武成帝。 ——是武成帝要杀朝凤公主,这个真相也与顾曼如所了解的一模一样。 莺莺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切,然而听奶娘亲口讲出来时,还是觉得震惊不解。 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看看钦容的反应,扭头,她看到钦容端坐在椅子上也陷入沉默,他默了好久,察觉到莺莺的目光循着看过来,眸光晦暗不明难以揣测。 “莺莺确定还要继续查下去吗?”查到这里,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寻人的事情了。 莺莺咬了咬牙道:“要查。” 系统说过朝凤没有死的,她索性自己问奶娘:“朝凤公主现在在哪?” 奶娘愣了愣不解:“公主她……死了啊。” 她亲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亲眼看着她没了呼吸。不止是她,后来还有很多人都见到朝凤公主的尸.体。 奶娘没有说假话,她的确是看到朝凤公主死了。之后钦容一一验证了奶娘的话,又找到了许多能证明朝凤公主死了的人证,事情在此陷入盲点,莺莺甚至有些怀疑:“系统,你确定朝凤还活着吗?” 【是的,我确定。】 那既然朝凤公主还活着,那当年他们看到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莺莺翻阅着钦容抄给她的卷宗,迟迟找不到答案。如今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系统说顾曼如在禁闭解除后,将会开始新一轮的报仇计划。 在这个期间,武成帝已经下令召兆时回皇城,西北又来报先前查到的顾凌霄踪迹再一次跟丢,南音国隐有异动。 莺莺在听到顾凌霄的消息时恍惚了一下,系统检测出她的心情进行安抚:【宿主别担心,你哥哥还活着。】 若顾凌霄死了,那么有关顾凌霄的任务线就会变成灰色,而目前这条线不仅没变成灰色,反而正一点点缓慢爬行。 “那我就放心了。”莺莺得了系统的保证心情好了很多,借着这份好心情,她更加认真去查找卷宗中的疑点。 等到钦容忙碌了一日回到寝宫,莺莺正一条条排查有关朝凤公主死亡的证据。从未见她做事这般坚持过,钦容走到她身边将人抱起,放到榻上道:“已经很晚了。” 莺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她敷衍点了点头还想着那些证据,打了个哈欠道:“三哥哥先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就睡。” 下榻,莺莺才经过钦容身边,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冰凉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间,钦容贴.身抱着她低声叹气:“莺莺一定要找下去吗?” 莺莺闻着钦容身上好闻的雅香,转身去抱他的腰身,抽着鼻子闷声:“一定。” “姑母对我那么好,我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不只是为了挽救姑母,莺莺坚持这样做,也是为了完成任务,给自己同钦容一个未来。 钦容闻言垂下眼睫,阴影遮挡住他眸底的真实情绪。轻闭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他很轻笑了几声,捏起莺莺的下巴细密吻上,他抱人拥的紧紧的。 “好。”吻过后,二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钦容捧着莺莺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嗓音低低缓缓听不出情绪:“那三哥哥就陪你查下去。” 忙碌多日,说来二人都已经许久没亲热了,钦容诱着人往榻上拐,莺莺有了钦容这句话如同吃了定心丸,也就被他晕乎乎压在了榻上。昏昏沉沉中,莺莺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她握住钦容的胳膊有些急切喊人:“三哥哥!” 餍足后的钦容将人侧身搂着,他俯低面容用薄唇有一下没一下轻蹭着她,声音慵懒很有磁性:“怎么了?” 莺莺避开他的亲近,她想到一个新的思路:“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奶娘毒死的不是朝凤公主?” 钦容眼眸轻眯,他思索片刻认同了这个猜测,慢悠悠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重理线索,莺莺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帮姑母接生的稳婆身上。她原本只是想找她问问当年姑母生产时的具体情况,却不曾想,等钦容把人抓来时,却从稳婆嘴里撬出个惊天大秘密。 稳婆哭饶着说:“是淑妃娘娘指使我换孩子的,对!都是淑妃娘娘,淑妃她还让我把小殿下丢在荒野,我当时于心不忍就、就将他卖给了牙婆……” “老奴知道错了!老奴也是被淑妃娘娘逼迫的……” 莺莺懵了好久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喊什么?” “……小、殿、下?” 她姑母当年生的不是小公主吗?怎么成了小殿下?! 第99章 囚九十九天 “……” 稳婆其实是淑妃的人。 当年, 顾皇后生产前, 淑妃曾亲自出宫找过她。 淑妃给了她一箱金子, 作为交换条件,淑妃要求她准备一名同期出生的女婴, 无论顾皇后生男还是生女, 稳婆都必须将那名孩子调换, 并偷偷带出宫处理干净。 当年凤坤宫的走水, 其实就是淑妃的人所为,趁着乱局,稳婆托人偷偷将刚出生的小皇子带出宫, 又因仅剩的良知作祟,所以她没有把孩子掐死丢弃荒野,而是把他送给了牙婆。 “求娘娘饶老奴一命吧,老奴已经得到了报应!”几乎都没用莺莺逼迫,稳婆就一股脑将这件秘密说了出来。 早些年前, 其实这位稳婆的名声极好,她并不是贪财之人,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家里出了大事。 当淑妃找上她的时,她的儿子因赌.债被人围困在赌.场, 因儿子欠了太多的赌债, 稳婆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都没能帮他补上窟窿, 是淑妃的钱把她儿子从赌场救了出来。 “老奴已经等不起了啊。”稳婆哭着说:“我拿不出钱, 那群人就每隔一个时辰断我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淑妃来时, 我儿子的左手已经全废了。” 稳婆就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赌场的人每隔一个时辰送来一根手指头,看着那箱金子,稳婆无奈只能答应。 莺莺并不想知道稳婆做的这些事有多迫不得已,也没有完全信任稳婆的话。她找着漏洞:“你偷换了皇子,淑妃如何肯放过你?” 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先不提淑妃为什么没有杀她,这稳婆太过轻易吐露的秘密就足以让莺莺起疑。 稳婆苦笑重复了遍莺莺的话:“是啊,她如何肯放过我。” 淑妃当然没有放过她,等这件事归于平静,稳婆家就着了场大火,还好她提前发现了异常,命大拉着儿子跑了出来。从那之后,稳婆就开始了躲藏生活,不过大概是报应,没多久她的儿子就死在了赌场中,而她也因意外摔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 说到这里,稳婆跪在地上用力给莺莺磕了三个头,她疲惫道:“老奴也是后来才知晓,当年赌场一事是淑妃的安排,她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老奴。” “老奴知自己罪孽深重,这么多年来一直想找机会把真相说出来,但老奴只是一普通妇人,无法与淑妃抗衡。如今终于等到了娘娘您,还请您将当年的事大白于天下,这样老奴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稳婆等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为儿子报仇了,自然言无不尽。 莺莺安静听完全部过程,只觉得荒谬不可思议。 短短几日,一件又一件的真相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事到如今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姑母心念的小公主竟然是个皇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她只能干硬询问着:“你可知那孩子的去向?” 稳婆摇了摇头道:“老奴不知,但牙婆一定知道。” “那牙婆子与老奴也算旧识,当年答应过老奴要给他寻个好人家。” 莺莺又问:“那牙婆现在在哪儿?” 稳婆要来了纸和笔,将牙婆的地址写出交予莺莺,她犹豫道:“多年不联系,老奴也不知她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住。” “你最好祈祷本宫还能找到她。”莺莺捏着纸条起身,派晓黛看管好稳婆。 拿着纸条去找了钦容,钦容很快派出暗卫出去寻人。莺莺留在钦容书房没急着离开,她将稳婆的话又细细想了一遍,有些事她始终想不明白。 “淑妃只生有一位公主,她想让稳婆把皇子换成‘公主’还可以理解,为何要让稳婆无论男女都换成另一位女婴呢?” 钦容听莺莺讲完全部的事情,他思考了一番道:“或许,淑妃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 若是无利可图,淑妃没必要冒着风险让稳婆以‘女’换女,她这样做只可能是为后面的大计划做铺垫。只是这计划中途出了意外,朝凤公主的突然死亡打乱了淑妃的计划。 莺莺听完钦容的分析打了个哆嗦,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抽气道:“你们宫里的人是不是都长了两颗心?” 她不懂,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或欲.望驱使,才能七窍玲珑把人算计到这种地步。 钦容听了莺莺的话低笑出声,把人拉过来抱入自己怀中,“莺莺这是害怕了?” 莺莺当然害怕,她小声喃着:“我可不想有人这样算计我。” 她虽然对孩子谈不上有感情,但试想一下,若是她的孩子体弱夭折,忽然有一天得知她并非夭折而是被人害死,那种感觉足以让她陷入难熬。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得知她心念了多年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她真正的孩子她都没见上一眼就被人换掉,莺莺想,她大概会直接崩溃。 莺莺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意识到这句话听入钦容耳中变了味道。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分,莺莺回过神来发现钦容沉默着不说话了,他薄唇轻抿眸色幽浓,微垂着面容有些冷清。 “三哥哥你怎么了?”莺莺敏感察觉到钦容的情绪落了。 钦容很淡扯起唇角,他抬手顺过莺莺的乌发,亲了下她的脸颊道:“无事。” “莺莺也该想想,该如何同你姑母说出真相了。” 这件事莺莺也愁的厉害,她原本该为寻到姑母的亲生孩子而高兴,可如今公主成了皇子,她是真不知该如何同姑母说出真相。 “等我们先寻到人吧。” 莺莺想,等他们把孩子找回来再说也不迟,否则都是一场空欢喜。只是她没想到区区一个牙婆会这么难找,暗卫按照稳婆留的地址追踪两日,才查到牙婆已离开皇城。 等暗卫把牙婆带回皇宫,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好在之后一切顺利,莺莺成功在牙婆口中得知姑母真正孩子的去向,当即亲自出宫去寻人。 正如稳婆所说的那般,那牙婆当真为孩子寻了户好人家,而且就在皇城。 这日是皇城最寒冷的一天,莺莺出来的着急未换便装,一身锦裙狐裘打扮明艳,坐的还是钦容的奢华马车。 当马车悠悠驶到街道上时,四周百姓慌张退散,莺莺坐在车内手脚冰凉,晓黛往莺莺手中塞了个汤婆子,好笑道:“娘娘紧张什么?” 莺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怕不能顺利见到人吧。” 多年前,牙婆将孩子转手卖给了一位衣衫华丽的老太太,后来才得知那是周府的管家。 放眼皇城,这城里有钱有势的周府并不算少,当年从牙婆手中买孩子的周府也称得上名号。只可惜周府后来换了位忠厚老实的男主人,他为人太过正直,虽给自己赢得了好名声,却未能带着周府延续辉煌,如今的周府已经成皇城不起眼的存在。 钦容调查后得知,周府的男主人名为周明,他不仅正直老实,还特别的痴情,多年来府上只有一位正妻,哪怕妻子无法生育,也对她不离不弃,甚至还为了她抱养了一个孩子。 周家世代从商、商铺众多,只是到了周明手中,他手底下只余一座两层酒馆。半个月前,周明将酒馆交由养子管理,那位养子就是姑母的亲生儿子,如今名唤周子善。 当马车停在周家酒馆时,晓黛先一步跳下马车扶莺莺下来。 周家酒馆位置偏僻,来往只有三四名行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馆中空荡荡没有一位客人,无聊的小厮在门口打着瞌睡,猛然惊醒见酒馆门口站了几位客人,连忙打起精神招呼。 “客官里面请——” 莺莺随着小厮往前走了两步,不等进门就问:“你们掌柜的可在?” 小厮想也不想就回道:“在在在,客官你只管放心,咱们周家的酒绝对好喝,包您喝了还想来第二次。” 就这么说着,几人到了大厅,小厮招呼到客人很是高兴,忙喊着:“少爷,咱们来客人了!” 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的年轻男人闻言抬头,他目光落在莺莺身上,微微怔了下礼貌询问:“客官是楼上包厢还是大堂?” 莺莺直勾勾盯着周子善看了片刻,扬起笑容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我在这就好。” 在这个位置,她刚好能看到算账的周子善。 “……” 莺莺衣衫华贵,身边除了跟着晓黛,还有钦容派给她的右扬等几名侍卫。 她被钦容娇养了许久,裹着狐裘模样娇俏,实在是与这偏僻酒楼不太相称。她还挑了这里最好的酒和菜,为此周子善还亲自去为她取酒,等所有的酒菜上齐,周子善还端了一盘花生过来,他彬彬有礼道:“见姑娘面生,这盘碎花生是送与姑娘的。” 莺莺歪了歪头,看了看那盘花生又看向周子善,对他轻轻道了声谢。 第一次过来,莺莺没准备对周子善吐露实情,只是想来了解下周子善的脾性。 原本,莺莺还对稳婆和牙婆的话保留一分怀疑,直到亲眼见到周子善,她才彻底信了她们二人所言。周子善与她姑母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莺莺与他对视时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姑母。 【叮——】 这是莺莺脑海中出现系统的声音:【信息载入,正在匹配中……】 【匹配成功,数据开始传输……】 【恭喜宿主,周子善的确是你姑母的亲生儿子!】 莺莺找到周子善本就激动,如今得到系统的肯定,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见桌面摆着酒,她正要端起来喝上一口,一旁晓黛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娘娘!”晓黛低声提醒莺莺:“您是忘了咱们出来时,殿下都交代了什么吗?” 不情不愿将酒放下,莺莺很快记起钦容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碰一滴酒。 当日,莺莺只吃光了那盘花生,她离开时桌上的酒菜一下未碰,周子善见状还特意追出来问她:“可是店里的酒菜不合您的胃口?” “我很喜欢。”莺莺知道周子善是误会了,所以她还贴心补充了一句:“明日我还会过来。” 说来就来,因莺莺的乖巧,第二日钦容又准了莺莺出来。这次她换了身素雅衣裙,只带了晓黛和右扬步行去了周家酒馆。同昨日一样,她依旧只点店里最贵的酒和菜,同样在离开时,对于桌上的酒菜她半分未碰。 两次见面,让莺莺对周子善有了一定的了解,从周家酒馆出来她并未着急回宫,而是在街上闲逛。她犹豫着问晓黛:“你说我明日就同他说明真相如何?” 周子善被周家教的很好,他为人温和有礼,并不是偏激之人。 莺莺不敢先将真相告诉姑母,只能先从周子善身上下手,若不是怕时间来不及,莺莺倒真想同周子善认识久些一点点给他透漏信息,只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莺莺必须让姑母同他尽快相认。 “晓黛……”莺莺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骚动。 急促的马蹄声渐近,晓黛脸色一变惊呼道:“娘娘小心!” 不等莺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右扬就先晓黛一步将莺莺朝右拉去,于此同时是马匹的嘶吼声,莺莺跄踉着往右跌了几步,被晓黛急忙扶稳。 “怎么回事?”扭头看到五六名骑兵疾驰而过,莺莺还有些懵,见街道也因铁骑的经过弄的一片混乱。 右扬面色沉重,他往城门的方向看了眼,恭敬道:“若属下猜测不错,大概是安平王要回来了。” 莺莺怔住,她循着右扬的视线往城门看去,隐约看到一行车队。 ——是的,是安平王回来了。 景兆时,回来了。 第100章 囚〇一百天 “……” 等莺莺回到东宫时, 安平王抵达皇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说来好笑, 当初景兆时被驱逐离开时,无人来送走的悄无声息,如今随着武成帝一声令下, 帝王铁骑亲自护送回来, 阵仗大的闹得人尽皆知。 【宿主心情不好吗?】系统明显感觉莺莺心情低落。 莺莺此时的心情真算不上好,找到周子善的喜悦全被景兆时回来给抵消了,她忽然想起半年前她去送兆时离开时,兆时冷漠绝情的模样,他说他会回来, 还希望莺莺不要怪他。 一切恍如隔日, 只是昔日的人早变了模样。 “他真的不该回来的。”莺莺小声喃了句,抱起阿贝坐到了美人榻上。 她没有再出寝房,所以并不知道外面此时有多热闹。晓黛急匆匆推开寝房的大门, 见莺莺懒懒散散正窝着发呆,连忙说道:“娘娘快些沐浴更衣吧, 陛下特意为安平王设了家宴, 一会儿您要与殿下同去。” 莺莺怔了下, 抚猫的动作一停让阿贝从怀中蹿出,她茫然追问:“你说什么?” 晓黛催促着莺莺往浴房走, 在路上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也是有意思, 当初逐兆时去西南把人赶尽杀绝的是武成帝, 如今把人召回来开家宴庆祝的也是他。莺莺看不懂武成帝在这个时候把人召回来到底安了什么心, 但她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定, 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沐浴完后,莺莺披着衣裳随晓黛回了寝宫,沉默坐在榻上想事情。晓黛推开衣橱为莺莺挑选着衣服,还不时询问莺莺的意见。 莺莺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是家宴,那……姑母会去吗?” 晓黛顿了下,顾忌莺莺的心情十分委婉道:“皇后娘娘的禁闭还没解除呢。” 也就是说,所谓的皇室家宴,作为皇后的顾曼如不会出席。 这本不是什么好事,但放在莺莺身上却让她松了口气。姑母不去也好,不然她若与兆时见了面,还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乱子,在误会没解除前,二人能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呀,娘娘!”正在帮莺莺挑衣服的晓黛,忽然惊呼一声。 她从衣橱中挑出一只漂亮的小香囊,叹了声气:“娘娘怎还留着这只香囊,若让殿下看见,定要不高兴了。” 晓黛发现的香囊,正是兆时送莺莺的那只。 前些日子,钦容将这只香囊丢在地上,对它的不喜已经很明显了。莺莺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自那之后就将这只香囊收入衣橱底下,再也不曾佩戴过。 看到这只香囊,莺莺就能想起兆时,她知道晓黛是想让她把它丢掉,但…… “先收着吧。”莺莺别开头这样说了句。 晓黛欲言又止,终是又将香囊放回了衣橱中。 钦容回来时,晓黛正同她叮嘱着家宴要注意的规矩,莺莺听得心不在焉,刚刚沐浴完的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寝衣,正给怀里两只小猫顺毛。 “娘娘,您可记住奴婢刚才的叮嘱了?”晓黛将选好的衣裙抱出。 莺莺敷衍应着,她垂着脑袋并没注意到钦容回来了,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我能不去吗?” 晓黛怔住:“娘娘说什么?” 她转过身才发现钦容,慌忙行礼时被钦容抬手拦住。 钦容走到莺莺身后,望着她低头露出的细嫩脖子,听到她低低弱弱说着:“我不想去参加什么家宴。” 所谓皇室的家宴,不过就是一群面和心不和的人维持着表面平静,笑里藏刀背地里互相算计。 这次家宴姑母不能参加,代她前去的则是淑妃,莺莺如今已经知晓了当年真相,实在不愿见到淑妃和武成帝,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家宴上还有景兆时,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了。”低沉的嗓音打断莺莺的沉思,莺莺回头才发现钦容。 晓黛不知在何时已经退下,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见莺莺回头,钦容倾身控制住她的小脸,他用两指抬高莺莺的脸颊,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眼角,“哭过了?” 莺莺皮肤很白,沐浴完后她眼尾薰上绯红,又因心情低落有些憋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才没有。”莺莺抽了两下鼻子,挣开钦容的手去抱他的腰身。 这个时候她急需要寻个依靠,埋首在钦容怀中蹭了蹭,她低低道:“我真的可以不去家宴吗?” 钦容低眸撩开她的发,轻轻按捏她柔软的后颈,薄唇勾起弧度应了声:“自然可以。” 他原本也不想让莺莺参加家宴,这样正合他意。 “父皇那里由我来说,莺莺累了就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钦容需要早些过去。 等钦容离开,莺莺原本还想去看望姑母,后又担心钦容会拿她生病做借口,于是就乖乖窝在房中早早休息,躺在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莺莺并不知道当日家宴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钦容回房时已经是子时,向来很少碰酒的钦容身上酒香浓烈。暗夜下,他抱住莺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眠,温柔又让人觉得胆颤。 “三哥哥?”莺莺没忍住小声唤了他。 在安静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弱弱带了分抖。钦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只轻轻一声:“嗯?” 莺莺不安抓住他的衣襟,试探着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总觉得钦容不太对劲儿。 钦容轻抚她的动作微顿,然而也就只顿了那么一下,他漫不经心回应:“无事,三哥哥只是在想,若有天三哥哥当真杀了兆时,莺莺会不会同我闹。” 这已经不是钦容第一次这般说了,而莺莺今日却真实感受到钦容身上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家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兆时对钦容做了什么? 莺莺心中越发不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钦容这个问题,好在钦容并没有强求,他撩开莺莺的碎发轻吻她的唇角,低笑了声道:“时辰不早了,莺莺早些睡罢。” 莺莺哪里还睡得着,窝在钦容怀中心思乱的厉害,直到天亮才有了睡意。 受钦容的影响,莺莺睡着了也不安稳,她梦到了儿时的兆时,骄傲张扬的太子殿下黑着一张俊脸,正卷着衣摆在池子里捞东西。 “什么破东西值得你同孤甩脸子?” “顾莺莺孤真是给你脸了,若不是刚才投壶输给了你,孤才不会给你找那什么破玩意儿,找不到最好!” 莺莺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兆时了,梦中他气急败坏嘴上不饶人,而莺莺不惧他太子的身份,正打着哈欠在树下乘凉。 莺莺记得这段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好似是钦容送了她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兔子,结果被兆时看到随手扔入了池子里。听着不远处哗哗的水声,莺莺记忆也随之飘回,她记得兆时到了也没寻回她的小玉兔,还因此着了凉。 哗哗—— 哗哗—— 水流声忽然间停了,莺莺疑惑往池边看去,却发现原本该在水里找东西的少年横漂在水面。阳光下水波泛着光泽,而兆时面色苍白大睁着双眸,丝丝血色顺着他的衣缝流入水中,莺莺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由无措到寒凉,最后冷冰冰死死盯着她看。 “兆时……” “兆时?!”莺莺懵了,不明白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跄踉从树下爬起来,正要往池边跑,一只胳膊忽然伸出拦住了她。低低的笑声自身后传来,那人从后面搂住她将她拥入怀中,温柔低语:“他死了难道不好吗?” “莺莺,他可是丢掉了孤送你的东西。” 回头,莺莺看到钦容含笑的面容,他低垂着眸正幽幽凝视着她。 莺莺摇了摇头挣开钦容的怀抱,她后退着:“不是这样的,不是……” 后退了没几步,她的后背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滴滴答答的血珠落在莺莺的肩头,莺莺转身就看到了兆时,他浑身是血面无表情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兆——”不等莺莺出声,只见剑光一闪,剑身飞快朝她掠来。 莺莺闭眸听到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再睁开眼倒在她面前的成了钦容。血色蔓延,她听到兆时嗤笑着道:“我赢了。” “莺莺你不会怪我吧?” “我说过的,若我再次回来,定不会放过你的太子哥哥和姑母。” “下一个,该轮到你的姑母了。” ……不要。 不要!! 莺莺是被晓黛唤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晓黛担忧的面容,她扶着莺莺起身,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梦魇了?” 莺莺浑身冰凉心跳剧烈,还没有恢复平静。 此时天光大亮已是正午,她蜷缩在榻角,抱紧锦被问:“三哥哥呢?” “太子殿下去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莺莺闭了闭眸,缓了会儿才从噩梦中脱身。不得不说,这场噩梦是她内心最担忧的事情,她不想让钦容杀了兆时,却又担心自己劝不住兆时,让兆时伤害了钦容与姑母。 左右难以选择,这不由让莺莺陷入困境,她想起钦容昨日回来的异常,出声询问晓黛:“你可知昨日家宴都发生了何事?” 晓黛想了想回:“奴婢不是很清楚,但翠儿说今日她看到安平王同淑妃娘娘遇着了,二人在御花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哦对了,早上安平王的人还去了太子书房,好像是取了什么折子。” 正如莺莺猜测的那般,武成帝召兆时回来目的不纯,如今看来他不仅仅是想让兆时牵制钦容,更像是要助兆时把钦容手中的权利给夺回来。只是兆时怎样都好,但他为什么非要与淑妃联手呢? 想到还在幽禁中的姑母,莺莺垂下眼睫,她果然还是同兆时走到了陌路。 “……” 莺莺在宫中安分了两日才再次出宫,得知兆时回来被武成帝安排住进了宫里,所以她两日未出东宫,一直不曾与他遇上。 这日,莺莺又去了周家酒馆。 见到周子善她心情好了些,寻了处靠窗的桌子坐下,“还是上最好的酒和菜。” 周子善闻言挑了挑眉,他亲自为莺莺抱来了酒,却没再同往常那般直接离开,而是停在她面前道:“我们周家的酒卖的虽不好,但也不算便宜。” “姑娘每次点了最好的酒却连封口都不开,究竟是为何?” 莺莺等的就是他的主动开口,衣袖下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蜷缩,莺莺稳住情绪抬眸看向周子善,“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表哥。” “你的表哥?”周子善愣了下。 莺莺点头,正要进入正题,门外脚步声渐近,穿着粉衣的姑娘跑进来兴冲冲喊道:“子善哥哥,隔壁街来了个百戏班子,你快陪梦梦去看!” 娇俏的女声横入二人的对话,偏偏进来的姑娘毫不知情,上前抱住周子善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拽。 周子善干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被粉衣姑娘拉着往外走了两步。被她这么一打岔,莺莺刚刚勾起的话题就此终结,周子善抱歉道:“失陪了。” 或许是莺莺刚刚的那声‘表哥’引来周子善的误会,所以他对待莺莺并不亲热,在陪着粉衣姑娘离开时,只是吩咐店里的小厮,“照顾好店里的客人。” 行了,这下直接从姑娘变成客人了。 莺莺发现自己还是太心急了,看来她对周子善的了解还不够,没想到他身边已有了心仪姑娘。 随着周子善的离开,莺莺也没了从这儿待下去的必要,她留下银票起身,出了酒馆直接上了马车。 晓黛随着她进来,“天色还早,娘娘是回宫还是……” “回宫吧。”莺莺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先给姑母透个消息。 这几日她都没休息好,回去的路上闭着眸浅睡了片刻。等马车行至皇宫玄德门,却突兀停住不再前行,莺莺被马车外的吵闹惊醒,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右扬皱眉看着前方,“玄德门的守卫好像换了人。” 因玄德门的守卫是钦容的人,所以莺莺一般出行都走这条路。今日不知怎的,玄德门被重兵把守,莺莺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前还排了几名出宫办事的宫人,侍卫在他们身上搜索着什么,忽然恶狠狠把一个宫婢推倒在地。 “此人有问题,把她给我抓起来!” 都没说是哪里出了问题,宫婢就被人拉起来往一旁拽,莺莺皱了皱眉,正要出声,右扬忽然开口:“娘娘不可!” 他低声道:“此人是安平王的人,娘娘这时出声阻止,恐落入他们的圈套。” 正说着,前面几人都被守卫拉走,很快轮到了他们。守卫扫了眼右扬,他明知故问:“里面是什么人!” 右扬不想暴.露莺莺,他冷着脸斥道:“放肆,太子殿下的人岂轮到你来阻拦!” 侍卫被右扬镇住,他硬着头皮道:“安平王有令,今日宫里遭了贼人,进出必须检查。” 右扬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太子殿下的人,你确定你有命查?” 不等侍卫回话,宫门口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他查不得,难道本王也查不得?” 莺莺坐在马车里,在听到这道声音时浑身僵硬。四周好像也因这声音的主人安静下来,悠缓的脚步声靠近,莺莺听到那人道:“本王倒要看看,太子殿下究竟藏了个什么人回来。” 唰—— 几乎是瞬间,莺莺面前的马车门被人推开。 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莺莺眼前,男人穿着一身玄衣金冠束发,暗色狐裘披身尊贵张扬。与莺莺无措的视线对上,他眯了眯眸笑,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原来是太子妃娘娘。” 许久未见,你好像没什么长进。 第101章 囚一〇一天 “……” 兆时真的变了。 莺莺从未想过, 二人的再次见面会变成这般样子, 各自为营针锋相对,昔日的情谊灰飞烟灭好似从未存在。 莺莺也是之后才明白,这日兆时的出现是故意为之, 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贼人, 兆时不过是查出东宫出入异常,想要借此机会抓住钦容的把柄,没曾想里面坐着的人是莺莺。 在右扬驱着马车离开时,兆时站在朱红色的宫墙前,望着马车悠悠‘警告’了句:“这玄德门乱的很, 太子妃娘娘再出宫记得走正坤门。” 自然, 那里也很快会换成他的人。 . 这次景兆时回来,武成帝放了不小的权势给他,还默许了他的猖狂与野心。 朝堂再次一分为二, 一边是已经巩固的太.子党,一边是拆散了又重新粘合的前太.子党.派。大概是看到了新的希望, 兆时党如今势头正盛, 锋芒直逼钦容党。 武成帝近来一直养身子, 兆时没回来前他索性罢了朝一切事情都交由了钦容,随着兆时回来, 他硬拖着身体也要参加早朝, 同时也变相收回了钦容的一些权力。 莺莺回到东宫时, 钦容被招宣太后召去了熙华宫。看来这太过明显的针对, 就连招宣太后都察觉到了。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东宫冷清了许多, 莺莺疲惫回了寝房,她躺在榻上出声问系统:“三哥哥会没事吗?” 系统道:【我只知道数据显示,他一定会是帝王。】 所以,兆时必定失败。 莺莺叹了口气,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乱局之下必还隐藏着一场大乱,她不由又想起前世由孔维引起的那场腥风血雨。 “可别这次孔丞相没反,倒是让兆时重掀一场血雨。” 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而系统没有感情,只根据目前显示的数据回复着:【很有可能哦。】 【虽然你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但有些隐患早早存在,并不会因为你的重生而就此消除。】 就比如说百年来不变的皇子夺权,就算莺莺重生影响了孔维不反,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反。 莺莺因系统这通分析有些心慌,正烦躁的扑在榻上砸被子,系统又再次开口:【宿主,不要因你的个人情绪而影响任务。】 【随着兆时回来,你姑母的这条任务线又加快了,我猜她又要对武成帝出手。】 原本,按着武成帝这样罢朝养身子的法子,他再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只是如今武成帝不知在想什么,竟不顾身体情况也要为兆时铺路,就他这般熬下去,根本就顶不住顾曼如几次下.毒。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姑母!”莺莺等不及了,决定把所有的真相先告知姑母。 “……” 莺莺原本计划的很好,是想在找到周子善后把所有的真相先告知他,等他不排斥愿意接受姑母的时候,莺莺再带着姑母前去见他,从此母子相认团聚。 而眼下莺莺已经没时间去在意周子善的想法了,到了凤坤宫后,她见姑母心不在焉没什么心情同她聊天,于是她直接抛出真相:“姑母,其实朝凤‘表姐’她没有死。” 顾曼如敷衍应了声,她低眸为自己涂着蔻丹,艳丽的颜色涂在她指尖像是染了一层血。 莺莺说完这句话没着急再开口,她留给顾曼如反应的时间,在经过片刻的安静后,顾曼如忽然将蔻丹涂歪,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莺莺,颤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莺莺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朝凤‘表姐’没有死,而且我已经找到她了。” 顾曼如愣了又愣了,她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甚至为此坐直了身体。想要再问些什么又害怕自己再次失望,她缓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那她、那她现在在哪儿……” 莺莺没着急回答,而是冲门外唤了声晓黛,“姑母别急,咱们先见两个人。” 如今奶娘和稳婆都还在莺莺手里,她留她们留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等晓黛把她们二人带上来,莺莺又命她们将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顾曼如从开始的激动紧张到后来的愤怒,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等听完所有的事情,她红着眼睛问:“你是说……其实本宫生的是个皇儿?” 稳婆对顾曼如用力磕了几个头,她很肯定道:“娘娘确实是生的皇儿,是淑妃娘娘命老奴将皇儿换走,此事为老奴亲手所为,绝不会有错!” 顾曼如想站起来又跄踉着坐回榻上,她表情似哭似笑,闭上眼睛道:“……竟是如此。” “莺莺,你说姑母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多么可悲,她的孩子从未出生就被人算计着,而她身为亲母却连自己的孩儿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甚至都不知自己的孩子还好端端活在这世间。 莺莺想了想道:“我觉得姑母是幸运的。” 淑妃暗害顾曼如再前,若不是她命稳婆无论顾曼如生男生女都要调换假婴,那么姑母的孩子之后就会遭遇武成帝的杀害。就算那孩子顺利活下来了,谁又知淑妃背后的阴谋又是什么? 阴差阳错算起来,其实顾曼如同周子善躲过了数次死劫,这也是莺莺再得知全部的真相后,没有马上去找淑妃报仇的原因。 顾曼如似也想通了,她唇边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重复莺莺的话:“不错,我的确很幸运。”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让人无措,奇妙的是却给了人新生的力量。得知一切真相的顾曼如顾不上复仇顾不上其它,她现在只想去见自己的孩子一面,莺莺安抚着她:“如今姑母禁闭还未解除,这个时候出宫恐惹事端。” 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兆时,莺莺无法确定兆时是不是盯上了她,更担心兆时察觉到问题,把莺莺出宫的事情告诉武成帝。 这会儿行事必须谨慎又需速战速决,莺莺算了算时间道:“咱们再等三日,三日后姑母的禁闭解除,咱们就借着回顾家的身份出宫。” 顾曼如恨不得现在就见到自己的孩子,她皱着眉道:“三天实在太久了……” “可姑母也总要给表哥适应的时间吧?” 莺莺眨了眨眼睛,“表哥性子虽好,但为人警惕不易与人亲近,咱们贸然上去认亲,姑母就不怕把表哥吓跑吗?” 先前莺莺只是试探说了句‘表哥’,就让周子善对她有了防备。 顾曼如觉得莺莺的话在理,她耐着自己的性子,“那、那我就等两天?” “就三天。”莺莺承诺着:“后日我再出去同表哥见一面,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顾曼如总算被莺莺逗笑了,她点了点莺莺的小脑袋,“你这丫头,可千万别把你表哥吓跑了。” 如今周子善是拯救姑母的救命草,莺莺哪里敢把人吓跑。见姑母解了心结不再想着害武成帝,莺莺松了口气又提醒了句:“如今朝局不稳,咱们现在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姑母,就算为了表哥,咱们也不能再做傻事了对不对?” 顾曼如听懂了莺莺的话外之意,她先是愣了下,接着感慨说了句:“莺莺长大了。” “放心吧,姑母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孩子。 “……” 有了先前的教训,莺莺现在所有的行动都会提前告知钦容,钦容得知后思索了番,“可以出去,到时三哥哥会提前告知你爹爹,让他在外面接应你们。” 莺莺得了钦容的准许彻底放了心,她搂住钦容的脖子亲了口,软腻腻道:“三哥哥最好了。” 钦容很淡扯起唇瓣,借此低头吻上莺莺。每当这个时候,莺莺总是最乖的,钦容索性将人抱到腿上放肆亲吻,末了伏在她耳畔叮嘱:“还是那句话,不准在外面喝酒。” 莺莺被亲的有些晕乎,靠在钦容身上软软回了句:“……莺莺没有喝。” 说来,莺莺重生后是真的没怎么碰过酒,但不知为何钦容总不准她碰酒,不管怎样,只要能出去就好,莺莺乖乖应下:“三哥哥放心,莺莺绝不会在外面喝酒。” 她还想多出几次宫,自然不会犯傻。 隔了一日,莺莺又去了周家酒馆,这次她来的不巧,周子善竟然不在店内,莺莺询问起来时小厮目光躲闪,干笑着道:“公子他……今日有事,不会来店里了。” “今日不来了?”莺莺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他明日呢?” 小厮有些惧怕莺莺身后的右扬,他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家公子近日都有事,大概不会再来店里了。” “哦对了!” 小厮忙说着:“姑娘还不知吧?我家公子自幼与王家小姐定了婚约,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了,到时候……顾姑娘赏脸过去?” 若莺莺一开始还单纯的以为周子善有事,那么现在可算是看出来了,周子善分明是在躲她。 不出意外,小厮这番话也是周子善教给他说的,他是在告诉莺莺自己已经有了婚约,提醒她不要再来找他。 “把你们公子叫出来,我有事同他说!”莺莺要被气笑了,她发现自己没有一见面就同周子善说明真相是对的,这人警惕心实在太强。 右扬并不知周子善和姑母的牵扯,他刚刚也听出了小厮的话外意,这会儿直接拔了剑架在小厮脖子上:“没听到吗?我家主子要见你们少爷。”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觉得自己比得上他的殿下好? 小厮被吓到了,连忙大喊了声‘公子’。周子善果然在酒馆里,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从楼上走下来,不急不乱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周某也是为了各自考虑。” 莺莺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这几日的表现,像是看上了周子善。她欸了声,连忙解释:“周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已有夫君。” 周子善一怔,又仔细看了眼面前白嫩娇俏的小姑娘,不确定道:“……姑娘已成婚?” “这是自然。” 莺莺生怕周子善不信,当着右扬的面把他家殿下一顿夸:“我家夫君貌美温柔,他比你高比你好看还比你有钱,你看我身边跟着的家丁就是他派来的,我怎敢当着他的面勾搭男人?” 这种话若是旁人听到,兴许会不高兴,而周子善却被莺莺一番话逗笑了,“如此说来,倒真是周某多虑了。” 她都有如此厉害的夫君,又怎能看上无钱无貌的他。 “既然如此,姑娘三翻四次来找周某到底为了何事?” 莺莺直勾勾看向周子善,总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自然是为了我的表哥。”她姑母心念许久的孩子。 “……” 第102章 囚一〇二天 莺莺同周子善说, 她家有一位早夭的表哥,姑母因思他有了心疾, 缠绵于病榻久久不得心安。她来寻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同自己的姑母见一面, 以此来解姑母的相思。 “你是要让我扮成你的表哥?”周子善听完事情的经过,略微沉思问了这么一句。 莺莺望着周子善那双漂亮的美人眸,很认真道:“你同我表哥长得很像, 真的特别特别的像。” 莺莺有自己的顾虑,事关皇家子嗣, 在这种时候她并不能直接同周子善说出实情。 暗卫调查得知,周子善与自己的养父母关系亲密,并从不愿与人提及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且不说周子善愿不愿意同姑母相认, 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是个皇子都是个问题。 莺莺不傻, 她现在只能先找借口让他们母子想见,只要见到面有了感情, 那么之后一切问题也都会好解决。 周子善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轻敲桌面, 忽然问了句:“周某冒昧问一句,顾姑娘的表哥是何时……” 莺莺知周子善是起了疑心, 所以她很快回道:“我表哥亡故的很早,他叫朝凤。” “朝凤?”周子善似觉得这名字很有意思, 他侧过面容轻笑, 用手托住了下巴。 并未迟疑太久, 等他再扭头面向莺莺时, 他点头同意了莺莺的恳求,“顾姑娘都这般说了,周某再推辞倒显得太过无情。”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周子善亲自送莺莺出了周家酒馆。 酒馆外,黑漆雕花木的马车停在路旁,周围路过的三两行人见到它都纷纷避让。莺莺踩着脚踏上了马车,在掀帘进去前,她扭头又往酒馆门口望了眼,发现周子善还站在原地。 “那……不见不散?”莺莺又试探着问了句。 周子善一身简单青袍,他身姿修长沐浴在阳光下,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在笑起来时与顾曼如越发的相似,温润回道:“不见不散。” 莺莺心满意足坐上马车回宫,同时越发的喜欢自己这位亲表哥。 等回到皇宫,莺莺先是去凤坤宫安抚了姑母,紧接着回了东宫,将今日的‘战果’讲给了钦容,莺莺赞叹着:“朝凤表哥性子随了姑母,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他,我就有两个哥哥宠了。” 一个顾凌霄一个朝凤,若莺莺早年真得两个哥哥,那她还不得把皇城翻天? 钦容是真不忍心打破莺莺的幻想,但他总觉得自己该提点她一句,于是道:“莺莺把你那位表哥想的太简单了,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算莺莺先前把话说的足够谨慎,但她终是暴.露了一个破绽,那就是她说周子善与她故去的表哥长得一模一样,而后一句又是,表哥亡故的很早。 既然她的表哥很多年前就亡故,莺莺又是从何看出周子善与她表哥相像?难道说,她表哥去世时恰好是周子善这般年龄?只是莺莺记得也太清楚了些。 周子善的疑心病比旁人要重,再加上自己是个被‘丢弃’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猜测到莺莺的真正用意。 听完钦容的这通分析,莺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再回想起周子善站在酒馆门口冲她笑得模样,她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周子善不会是想趁夜躲起来吧?!”莺莺有些慌了神。 见她要往外走,钦容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回,他风轻云淡道:“怕什么,三哥哥早就派暗卫去了周家。” 不只是为了保护周子善,更是为了提防景兆时。 有了暗卫,周子善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钦容的眼睛,莺莺这才放了心,她软趴趴歪在钦容身上,抱着他的腰身委屈兮兮:“周表哥好厉害的心思,我还当他生在宫外单纯可爱。” 又开始那套两颗心说法,莺莺越发觉得自己这句话不错:“看来你们皇室中人,真的天生有两颗心。” 一颗心算计人不够,多加上颗心一同算计。 钦容捏了捏莺莺的脸颊,好笑道:“又开始胡言乱语。” “……” 钦容的提醒,让莺莺在对待周子善时愈加谨慎,之前是她入了误区,以为把周子善当成了亲表哥周子善也会把她当成表妹,却忘了周子善根本不知真相,没理由把她一个只见面几天的陌生人当亲人。 第二日,莺莺与姑母借口回顾府出了宫,为了防止被人跟踪,所以右扬直接将马车停在了顾府门口。 紧接着,二人换了衣衫从顾府后门离开,晓黛带着她们两人左拐右拐,没一会儿就到了周家酒馆。 暗卫说,昨日周子善回府后去了养母周夫人的寝房,从寝房出来后在院中站了许久,紧接着就换了身衣裳趁夜出门。当时暗卫猜测周子善是想趁夜躲藏,不曾想他在外逛了许久忽然回了周府,至此直到天亮来了周家酒馆,再也异动。 莺莺想,周子善大概是想趁夜躲起来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由此看来,他并不愿亲生父母找到他,甚至对此还带着些厌恶与排斥。 一路上,顾曼如脚步匆匆恨不能立刻见到周子善,而等真到了周家酒馆,她却忽然止了脚步。 抬手理了理发簪,顾曼如左右看着自己的衣裳,“莺莺觉得姑母这一身好看么,会不会看着颜色太艳?” 莺莺挽着姑母的胳膊往酒馆内走,低声夸着她道:“这衣裙配姑母正合适,表哥见了一定会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顾曼如虽这般说着,但面上的表情紧绷,依旧紧张的厉害。 酒馆内,周子善已经备好了酒菜,他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都不曾察觉莺莺她们的靠近。直到小厮唤了声‘公子’,他才回过神来抬头,在看清顾曼如的面容后又再次愣住,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我姑母,顾夫人。”莺莺暗地把姑母往前一推。 顾曼如一看到周子善眼睛就红了,她垂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抖着,想要伸手触碰又不敢。 这是她的孩子啊。 顾曼如哽咽,望着周子善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喊道;“……朝凤。” 周子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自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同这位顾夫人这般相像,微垂下眸子行礼:“晚辈子善,见过顾夫人。” 可惜他不是她们口中所谓的朝凤,他是被周家养大的周子善。 顾曼如赶紧改口:“好,子善。” 无论是景朝凤还是周子善,都是她的孩子。 . 顾曼如身为皇后,能光明正大出宫的次数不多,所以必须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原本,莺莺是想借母子见面,把真相讲给周子善,而周子善好似察觉到莺莺的用意,他虽如约与莺莺他们见面,却在中途换来了那位叫梦梦的姑娘。 因为她的出现,很多话莺莺没有办法再说,而顾曼如却与梦梦交谈愉悦,好似并不急着与周子善相认了。 “原来梦梦同子善是青梅竹马,怪不得关系这般好。” “婚约?你们二人定了婚约?” 顾曼如一门心思扑在二人的婚约上,有些欣慰又有些感伤。多年的分离,让她无法插入的自己孩子的生活中,但好在他还活着,马上就要娶亲生子了,只要想到这些,顾曼如的心就是暖的。 这次的见面,对于顾曼如来说是完成了她多年的夙愿,哪怕饭桌上周子善的话不多,顾曼如也笑得十分开怀。 分别时,顾曼如的眼睛再次红了,周子善将她送到酒馆门口,对她温和道:“听闻顾夫人身体不适,还望保重身体。” 只这一句话,就让顾曼如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颤巍巍抬起手想要触摸周子善的面容,周子善身体微僵,却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时侧脸避开。 “顾夫人这是何意?” 顾曼如的手僵立在空中,顿了顿她将手收回,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没事,我……我只是看到你,就能想起我的孩子。若他还在,这会儿该同你一样大了。” “是我没能护好他,都是我的错。” 周子善静静凝视着顾曼如,莺莺想,他这么聪明,这会儿一定能猜出自己的身世了。他明明可以选择对顾曼如亲热些,也可以主动抛出话题给顾曼如开口解释的机会,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 最终,他也只是薄唇微张,不带感情吐出一句:“顾夫人节哀。” 无情的有理有据,却也太过伤人。 顾曼如哭了,她笑着哭轻轻点头,匆忙擦着眼泪道:“好,节哀,你也要过得好好的。” 周子善面色复杂望着她,站的笔直不动也不说话,还是梦梦察觉不对撞了周子善一下,她凑到顾曼如身边拿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安抚道:“顾夫人别伤心了,既然您喜欢子善哥哥,不如就认子善哥哥当儿子?” 莺莺怔了下正要接梦梦的话,周子善就皱着眉头低斥一声:“梦梦!” 梦梦不服气,瞪了周子善一眼正要再说什么,顾曼如平复情绪拉住梦梦的手,轻拍了下道:“好了我没事了,你们快些进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莺莺见周子善态度疏离,不忍让姑母更加难受,于是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次回宫,下次想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顾曼如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她回头认认真真凝视着周子善的面容,轻声问道:“……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是以后,不是明天或后天。以后,真的是一个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时间。 周子善眸色一沉,他嘴角微勾笑容有些泛凉,没再看顾曼如一眼转身进了酒馆。梦梦着急喊了他一句,周子善总算停下脚步,他冷冷淡淡道:“顾夫人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若是她真的想来,又何必等到现在。 周子善没再回头,所以他并不知顾曼如在听到这话时是何反应,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好’。很快,马车驶出酒馆,梦梦等人一走当即冲到周子善面前,她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回事!” 周子善被梦梦推的后退一步,垂下眼睫道:“什么怎么回事。” 梦梦真是要被他气死了,他们二人从小长大,最了解彼此的性子。梦梦不傻,或许她开始还不知周子善喊她过来的用意,如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刚刚来的人是谁。 “你不是一直想见自己真正母亲吗?难道刚刚那个不是吗!” 周子善表情冷淡:“谁说她是我娘,我姓周,就只有一个娘。” 梦梦被他噎了一下,冷静过后,她也发现自己心急了,上前拥抱住周子善,她轻声哄着:“子善哥哥,我看顾夫人挺可怜的,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 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子善的脸色,她弱弱:“你真应该给顾夫人一个开口的机会。” 周子善扭头,此时酒馆外早就没了马车的踪迹。 心底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他轻轻拂开梦梦的手,“我给她机会,她又可曾给过自己机会。” 从第一次见到莺莺,周子善就知她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身份非同寻常。今日见到顾曼如,他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试问,像他们这种有钱有权的人,有心找个孩子如何会找不到,何必拖到现在? 想来,是他们根本没想过找,又或许他就是被她们亲手遗弃,如今人病了忽生愧疚,这才轻易找上门想求他原谅。 “我在周家过的很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又何必因一外人乱了心思。”周子善这样喃喃着,转身上了二楼。 “……” 周子善的冷淡在莺莺的预料内,但她没想过他会这般决绝。 顾曼如哭了一路,莺莺跟着心疼又难受,她搂住她的肩膀安抚,“姑母别哭,找时间莺莺再带您出来,到时候咱们就同表哥说出实情。” 顾曼如将肩膀抵在莺莺的肩膀上,她做皇后多年强势惯了,还从未露出如此脆弱的姿态。 “不用了。” 顾曼如闭上眼睛,苦笑着道:“是我心急了,朝凤他现在过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打扰。” 其实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她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是没有保护好,有千言万语的苦衷都逃脱不了这个事实。顾曼如不是看不出周子善对自己的排斥,她疲惫道:“就这样吧,我只要知道子善过的好就够了。” 如今朝堂这么乱,景兆时被武成帝重新重用是个很大的隐患,顾曼如不想让周子善卷入其中,可偏偏有人非要同她作对。 送顾曼如回凤坤宫后,回到东宫的莺莺接到暗卫来报,今日有暗探在后面跟着她们,正是淑妃的人。 莺莺不去找淑妃,淑妃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起姑母哀痛的面容,莺莺在钦容回来的时候问他:“三哥哥,淑妃可以杀吗?” 前世她犯的错需要赎,而前世犯错的人她也不能放。 当初的张凌雪是,柔嫔是,如今的淑妃亦是。 …… 安平王府中,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栏杆。 翼飞走上前摘下它腿上的信件,匆匆入了不远处的水波亭。 “爷,宫里来信。” 亭内把玩着碧玉瓶的男人闻言抬头,轻缓将玉瓶放到一旁,他拆开信件淡淡扫过,站起身面无表情望着湖面。 “翼飞。”低哑唤了声,景兆时将手指搭在栏杆上轻轻摩擦。 宽大的玄色袖摆随风微动,不知是想到什么,他信件撕成碎片扬入风中,望着那片碎片幽幽道:“要开始了。” 景兆时等了许久,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第103章 囚一〇三天 . 大概是因为姑母寻回了周子善, 系统告知莺莺任务线已经完成了大半,如今只要安心等着武成帝驾崩就算任务完成。 莺莺听后一愣:“姑母不是都放弃报仇了, 怎么他还会死?” 系统道:【无论前世与今世,武成帝的死是必然。刚刚我特意检测过武成帝的数据库, 发现他已经时日不多,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内他会咳血昏迷, 之后还能活多久,就看钦容和兆时如何做了。】 就凭武成帝对姑母做出的事, 莺莺就不会同情他,但她同时也发现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若武成帝倒下了, 这皇宫将一分为二, 陷入不可避免的乱局。 “那我要怎么做?”莺莺想到这些不由有些头疼。 系统声音中有些兴奋:【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武成帝驾崩就好。】 毕竟这是它最接近任务完成的一次, 等到顾曼如这条线完成后,它的能力也将变强。 三天, 只需要短短三天。 对于什么都不知情的人,这三天当真是一眨眼就能过去, 而对预知到未来的莺莺来说,这每一日都过得漫长难熬。 第二日的时候, 莺莺听说淑妃去了凤坤宫‘看望’皇后娘娘, 尽管顾曼如没给她好脸色, 但她硬是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就在莺莺起疑的同时, 当天晚上武成帝突然来了凤坤宫,紧接着就被发现寝宫中藏了巫.蛊娃娃,上面写有武成帝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这场人为‘意外’的发生,比系统预测的早了一日,第二日深夜武成帝就因怒咳血昏迷,而顾曼如也因此被打入冷宫,被重兵看押软禁。 那天夜里,整个皇宫灯火通明,东宫是最先得知消息的。 当时莺莺已经睡下,被房门外的嘈杂声吵醒,翻身醒来时发现躺在身侧的钦容不在,披衣出去发现他正站在院外。 “派人去围住潜龙殿,除了孤与张御医,不准放任何人进去,违者杀无赦。” 莺莺清醒了不少,她停在门边见廊下只站了钦容与右扬二人,不由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右扬领命匆匆退下,钦容折回屋内,他关上房门简单解释了两句,亲了亲莺莺的脸颊安抚:“事出紧急,三哥哥不知何时能归,莺莺有事可找左竹同我联系。” 见钦容要走,莺莺连忙将屏风上的裘衣裹在他身上,清楚事情的紧急性,所以莺莺没有多说,只是抱住钦容轻亲了下他的薄唇:“三哥哥一定要安全回来。” 她发生的事情终是发生了,武成帝的倒下,意味着钦容与兆时两.党.和平表象的撕裂。 “……” 钦容比景兆时动作快了一步,当兆时带着人到达潜龙殿时,东宫的人刚刚包围住潜龙殿。 这个时候谁先入主潜龙殿谁就赢得了先机,守在殿外的侍卫一身铠甲,不惧安平王的身份冷声呵斥道:“传陛下口谕,除太子殿下,不准任何人靠近潜龙殿。” 景兆时眼皮也不抬,他左脚不等跨入殿内,两把闪着寒光的刀交叉拦住他的去路,守在门外的侍卫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又加了一句:“陛下有令,违者杀无赦!” “杀、无、赦?”景兆时停下脚步,吐字清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他身上沾染了冬夜的凉,身后两队黑甲兵气势汹汹。抬眸冷冷盯着说话的侍卫看,他嗤笑了声问:“陛下至今昏迷不醒,你确定这是陛下的口谕而不是他钦容的口谕?”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侍卫听后面不改色并无半分反应,他们就只是重复着那几句话,寸步不让。 翼飞见状上前询问:“爷,我们要不要杀进去?” 景兆时不说话,目光往殿内扫去,片刻后,他才开口问:“你想杀进去?” 真杀进去还指不定是谁杀谁。 “如今潜伏殿全是钦容的人,他们现在巴不得咱们杀进去。” 若是以前的兆时,此时定带人冲了进去,可惜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不会再傻到自投罗网。想来殿外的侍卫对他之所以这般无礼,就是钦容的授意。 一等他耐不住性子带人冲入,埋伏在殿内的人就会将他们以谋乱之名抓住,不得不说钦容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们走!”冷冷一笑,兆时甩袖离开。 既然潜龙殿已经被钦容占去,那他也只能走第二条路。 如今不是景兆时愿不愿意造反,而是钦容在逼他反。 潜龙殿中,钦容负手立在窗边。 身后御医太监跪了一地,在一片寂静中,右扬快步走近,“殿下,安平王带人走了。” “是么。”分不清是夸还是嘲笑,钦容挑了挑眉笑,“他倒真是长进了。” 只是那又如何呢?钦容瞥了眼昏迷不醒的武成帝,这天下早已掌控在他的手中。 “严加防备,想来,他很快就要动手了。” “……” 天亮之初,窗外飘起了小雪。 莺莺是天亮后才从晓黛口中得知,自己的姑母被关入了冷宫中。 当她急匆匆赶过去时,守在宫门的黑甲兵将她拦在外面,冷硬道:“传陛下口谕,不准任何人踏入冷宫!” 莺莺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此时黑甲兵用的借口,正是钦容先前用在兆时身上的。她身后还跟着晓黛左竹等人,闻言也只是好声好气道:“本宫不会久留,就只是进去给皇后娘娘送些东西。” 今早突兀的转冷,莺莺担心冷宫破败遮挡不住风雪,就只是想进去给顾曼如送些衣物,看看她是否安好。 黑甲兵还是不同意。 莺莺知他们是景兆时的人,在这个当口她怕自己硬闯会被钦容惹事,就只能作罢。又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莺莺正想着别的法子,晓黛忽然凑近她的耳边道:“娘娘快看!” 莺莺抬头,只见冷宫内慢悠悠出来几人。 为首的女人衣裙奢美妆容精致,见到莺莺她挑了挑眉,用帕子捂住嘴咯咯笑出声:“这不是太子妃么,怎有兴致来这种破烂地方。” 从冷宫中出来的人竟是淑妃! 莺莺双眸睁大,注意到淑妃袖边沾了两滴血,一种不安感从心底蔓延。 “不是不准任何人踏入冷宫吗?她怎么能进去?”莺莺指着淑妃看向黑甲兵。 黑甲兵略有些慌乱,他顿了顿道:“淑妃娘娘是得了陛下的允许。” 淑妃哼笑着好不得意,她理了理袖子,不慌不忙接话:“是呀,本宫可是得了陛下的允许。” “哦对了,刚刚本宫看过皇后娘娘了,她看起来状况并不好好像是受了伤呢。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皇后怎能下得去手,竟能对陛下……” 说着,淑妃佯装叹气。 她缓步走到莺莺面前,凑近莺莺小声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可全因皇后宫里的巫.蛊娃娃,太子妃就算偏心自家姑母,也总要为太子殿下考虑考虑吧,毕竟如今昏迷不醒的可是他的父皇。” 莺莺又怎能不知,淑妃如今之所以敢在她面前嚣张,是因为有兆时在给她撑腰。 说不定淑妃今日的所作所为,皆是由兆时授意。莺莺想着这些身体僵直,被淑妃激起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系统察觉到后慌张开口:【宿主你冷静一下,你姑母现在一切安好,咱们的任务也马上就要完成了,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莺莺也不想冲动,可淑妃却并不准备放过她。 多年被顾皇后欺压的气今日终于得以发泄,她咯咯笑的刺耳,轻拍莺莺的肩膀道:“太子妃听本宫一言,若你还想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此时就应该大义灭亲,好好想想该用何种刑罚杀了皇后平众怒。” 该怎么让顾曼如死好呢? 一刀刀把她的肉刮下来凌迟处死?还是把她关入囚笼去游行问斩? 淑妃想到前些日子查到的消息,眯了眯眸道:“听说周家……” 周家二字才出,莺莺忽然伸手掐住淑妃的脖子。她收紧力道手腕微微发颤,冷冷警告道:“你若敢动周家,我定将你抽皮扒筋!” 别的莺莺都可以忍,唯独忍受不了有人动周家。她明白,这也是自己姑母的致命点,若是周子善出了事,她姑母也定不会平安。 “娘娘,您快放手!”莺莺这一出手吓坏了众人,晓黛连忙劝阻。 淑妃虽行事歹毒,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莺莺这突兀掐住她没有还手之力,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惊恐望着莺莺一直在挣扎。 黑甲兵早年听说过莺莺的‘凶名’,担心她真将人掐死,正要偷偷溜去喊人,眼睛一亮忽然喊道:“王爷!” 小雪轻飘,景兆时踏着满地雪色而来。 曾经的他洒脱自在,最爱在这种雪天与莺莺淋着雪玩闹,而如今的他华袍金冠,翼飞为他撑伞而行。 “太子妃这是何意?”景兆时停在莺莺面前。 莺莺并没让晓黛撑伞,此时的她发上、衣服上、睫毛上都沾了落雪,她扭头望向兆时问:“我们一定要如此吗?” 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一定要站在对立面互相伤害吗? 景兆时似乎又高了不少,他面无表情看着委屈隐忍的小姑娘,双眸暗沉,薄唇冷冷吐出三个字:“放开她。” 莺莺不放,不仅不放反而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钦容同她说过了,淑妃可以死,若是莺莺不想让她活着,他随时可以帮她动手。 莺莺本想等乱局结束再让钦容动手,如今却是等不到了。杀了张凌雪后,莺莺本以为那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动手,没想到今日她手中就又握了一条生命,纤细的脖子脆弱易折,这次莺莺不想让钦容动手了,她想自己来。 狠下心肠,莺莺正要加力,手腕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兆时见淑妃翻了白眼终是出了手,他用力捏住莺莺的手腕,卸了她的力道将她的手推开。莺莺吃痛跄踉着后退,被晓黛慌忙扶住。 “娘娘你怎么样?”晓黛看着这一幕眼眶跟着发红。 莺莺被兆时捏过的手颤抖的厉害,一方面是疼痛,另一方面来自于她自身对杀人的排斥。景兆时看也未看她命人扶起淑妃,对着莺莺淡声警告:“身为太子妃,娘娘这行为怕是逾越了。” “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替太子殿下好好管教管教你。” 不等莺莺有所反应,身后低缓的声音接道:“孤的太子妃,就怕皇弟没命来管。” 身后脚步声靠近,钦容走到莺莺身侧温柔握住她的手。低眸扫向莺莺被兆时捏过的手腕,他眸色幽浓看向兆时,用他刚刚的话悠缓回敬:“对自己的皇嫂下手这般重——” “再有下次,孤不介意亲自剁下你的手。” 不会再有下次,钦容现在就想杀了景兆时。 第104章 囚一〇四天 “……” 这皇城变天了。 随着武成帝重病昏迷, 皇宫势力一分为二各自为王,表面的兄友弟恭露出真面目, 那些平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全都浮于面上。 放在以前,景兆时就算是再得势也不敢囚.禁皇后、光明正大同后妃合作, 而如今他不仅做了,还敢对太子妃出手。钦容同是,温润谦雅的假面撕开, 他真实的性子与做派总算显露出冰山一角。 那天因为莺莺,钦容和景兆时的人拔剑相对, 险些打了起来。 钦容身为太子把控大半朝政,如今又入主潜龙殿,自然是不惧兆时, 而兆时不一样, 他就算得了武成帝的支持也不能轻易与太子翻脸,于是只能冷脸命自己的人收手, ‘恭敬’送钦容离开。 雪越下越大,钦容接过侍从手中的伞, 亲自撑开罩在莺莺头顶。 莺莺将手搭在钦容胳膊上,在随着钦容离开时,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茫茫雪色中,兆时还立在原地, 他目光幽幽冷冷落在钦容身上, 察觉到莺莺的视线, 他眸光一凛与她相对。 “我们走!”并未过多停留, 兆时命人扶起淑妃转身离开。 钦容侧眸看向莺莺,见她低垂下头一脸落寞,他叹息道:“死心了吗?” 莺莺手腕上的疼痛未消,她抱紧钦容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移话题:“我想见一见姑母。” 前世顾曼如就是死在冷宫中,虽然系统说目前她姑母无忧,但淑妃袖上的血迹让她心慌。联想到兆时今日出现在冷宫,莺莺很是担忧顾曼如。 钦容轻抚过莺莺的发,沉思片刻道:“莺莺若真想见,今晚我命右扬带你进去。” 看守冷宫的是武成帝的人,如今这些人只听景兆时的命令,钦容现在若是以太子身份施压硬闯,只会让兆时抓到把柄。目前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右扬带着莺莺偷偷潜入冷宫。 冷宫的宫墙破败,景兆时虽然命人看守顾曼如,但料到钦容不敢抢人,所以看守并不严密。 莺莺和右扬避开守卫轻松进入,由右扬守在外面盯人,莺莺抱着包袱轻轻推开冷宫的房门,小心翼翼喊了声:“姑母?” 顾曼如咳嗽着,听到莺莺的声音她从榻上坐起,身上只着了件单薄中衣。 “乖儿。” 见到莺莺,顾曼如情绪有些激动,一等莺莺靠近她就拉住她的手,着急道:“淑妃已经查到周家与当年的事,你快派人去护好周家,绝不能让朝凤出事!” 莺莺来也是为了此事,她安抚着:“姑母放心吧,三哥哥一直派暗卫护着周家,若真有危险,他会提前把表哥一家安置到别处。” 顾曼如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到:“还有梦梦!那孩子马上要同朝凤成亲了,也定不能让她一家受到牵连。” “好。”莺莺点头应着,轻轻握住姑母的手。 不等询问白日的事,她忽然察觉掌心的手在发抖。莺莺察觉不对,低眸仔细一看才发现顾曼如指腹上布满针孔,细细密密的孔眼呈现深红,随着莺莺的触碰渗出几滴血珠。 “……姑母?”莺莺愣住了,握住顾曼如的手微微发着抖,无措的不知该不该放下。 顾曼如脸色发白,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她勉强笑着道:“不碍事,不过是些小伤,养几日就好。”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醒了吗?若是还未醒,恐怕宫里此时已经乱了,乖儿还是早些回去,别让兆时的人抓住把柄。” 莺莺心疼的眼眶发红,不用想她也知这些伤是从何而来,想起白日淑妃嚣张的模样,莺莺从包袱中翻出药膏,拉过顾曼如的手细细涂抹在伤口上。 “陛下还未醒,三哥哥派人包围了潜龙殿,如今朝政都由他代为处理,兆时还不敢怎样。” 提到兆时这个名字,莺莺心思有些发沉,她不知白日淑妃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由他授意,若真的是他…… 顾曼如没察觉莺莺的心思,她分析道:“眼下太子的赢面极大,不过兆时如今得了陛下一部分权利,他若要反你们不得不防,说不定他还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武成帝一睡不起是最好的局面,这样钦容身为太子就能顺利继位,而兆时若反就成了反贼,不反则受钦容压制,无论怎样选结果都不会利于他。 “你去把这个交给孔丞相。”为了以防万一,顾曼如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发蓝的玉佩。 这玉佩她一直贴身佩戴,上面沾染着她的体温,莹润光泽显然主人极为珍惜。 莺莺接过,看着玉佩有些疑惑道:“这是……” 顾曼如目光缠眷,久久落在玉佩上不回,她温柔道:“这是姑母的一位友人所赠。” 并未说这友人是谁,顾曼如只是道:“你只管将这玉佩交给孔维,他与姑母是早年的友人,你可告知他朝凤的全部真相,并让他全力扶持太子继位即可。” 莺莺收好玉佩应下。 时间不早了,她答应了钦容要早些回去。等从冷宫离开,钦容已经沐浴完在寝宫中看书,见莺莺回来眼睛湿润,他放下书将人拉过,“怎么又哭了?” 莺莺搂入钦容的脖子,带着分恨意道:“淑妃对我姑母用了刑。” 没什么好隐瞒的,莺莺将姑母对她的交代都讲给了钦容,在提起玉佩一事时,莺莺忽然问道:“孔丞相是不是字博远?” 钦容抬眸笑问:“莺莺从何得知?” 那看来就是了,那日夜晚潜入凤坤宫的人真的是孔丞相。 事关姑母的清誉,莺莺不了解实情不敢与钦容乱说,所以她只是笑了笑,“无意得知,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钦容也未深究,他轻轻揉捏着莺莺的手腕,见那处已经消红,触碰了下问:“还疼不疼?” 莺莺摇头,其实当时兆时用的力道虽重,但并未到不知轻重的地步,显然留了力。见钦容眸底依旧藏着杀意,莺莺吞回要出口的话,倚靠在钦容的肩膀闭上眼睛。 “三哥哥,我们快些休息吧。” “好。”钦容吻了吻她的眉心,抱起人往榻上走。 . 莺莺原本是想让钦容帮她代给玉佩,而钦容思索片刻却是拒绝了。 “你姑母之所以找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钦容的话耐人寻味,莺莺想了想也品出几分意思。 第二日天亮,莺莺让钦容替自己给孔丞相传了句话,早早的去御花园等人。 这雪下了一整夜,在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没一会儿孔维就撑着伞走来,他拍去身上的落雪,对莺莺恭敬行礼:“老臣见过娘娘。” 莺莺赶紧去扶人,她从怀中掏出玉佩道:“这是姑母托我带给你的。” 孔维看清那枚玉佩愣住,良久才小心翼翼握在手中。莺莺仔细观察着孔维的神情,将姑母的交代一字不差说出,在讲到周家时,孔维脸色一变,又很快掩饰。 “原来如此……”等了解完全部的真相,他这般喃喃了句。 “那孩子现在在哪儿?” 莺莺知道姑母让她将这些事告诉孔维,是想让他保护好周家,于是莺莺如实说出:“周家酒馆。” 孔维默念了一遍,这会儿他对莺莺亲切了不少,临走前再次对莺莺行礼:“多谢娘娘告知。” 莺莺见他一直将那枚玉佩攥在手中,没忍住问了句:“……这玉佩,是孔大人赠予姑母的吗?” 孔维没想到莺莺会提起这个,似猜到莺莺误会了,他苦笑着解释:“玉佩并非老臣所赠,而是……是臣与娘娘的一位共同友人赠予。” 莺莺心里默念出一个名字:闵化。 这样想来,一切就都清楚了。莺莺在心里勾勒出一条线索,或许是孔维单恋姑母,而姑母爱慕闵化却嫁入皇宫,武成帝看出姑母对闵化的心思,所以才会暗中杀害闵化对朝凤出手。 那这样的话,朝凤究竟是谁的孩子? 莺莺忽然想起淑妃命稳婆无论男女都要调换皇子的奇怪举动,无形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不等她去寻淑妃,守在冷宫四周的暗卫急匆匆来报:“淑妃又去了冷宫。” 莺莺急匆匆赶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 有了昨日的事,淑妃学聪明了,这次去冷宫还特意带了功夫厉害的侍卫。 莺莺一来,她就带着人从冷宫中出来,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道:“太子妃这是又来看皇后娘娘?” “可惜呐,陛下只准本宫一人看望。” 淑妃脖子上还留有莺莺的掐痕,青紫一片极为显眼。昨日要不是兆时赶来,她恐怕当真死在这贱人手中,一想到自己从莺莺身上受的屈辱,淑妃怨毒盯着莺莺,冷笑着道:“太子妃放心,本宫定会替你好、好、照、顾、皇后。” 她此时动不得莺莺,却可以拿着顾曼如撒气。 “你敢!”莺莺几次想要冲到淑妃面前,都被晓黛拦住了,就连系统也提醒着:【宿主千万别冲动,你好好看看淑妃现在站在哪里,若你冲过去就相当于闯了冷宫,她就有借口把你抓起来了!】 右扬也道:“娘娘再忍一忍,如今殿下与安平王相互制衡,殿下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人抓到把柄。” 是啊,莺莺与钦容一体,若她真冲过去,牵连的就是钦容。 莺莺不愿在这个时候给钦容拖后腿,可她这一时的忍让,苦的却是她的姑母。 淑妃见莺莺被人劝住了,更加有恃无恐挑衅着莺莺,她抽出帕子中的细长银针,举高胳膊左右在雪中看着,甚至还笑着问莺莺:“太子妃觉得这针如何?” “你别看这针细细长长没什么杀伤力,但咱们后宫呀,都爱用它处置些不听话的贱婢。” “本宫就拿着这针往她们身上一扎——” 淑妃说着做了个扎入的动作,“那贱婢就疼的止不住挣扎,就算伤口再深也看不出来,若是再重些,大可以把这针整个扎入她们的皮肉里,定可以让她们乖巧听话。” 所以,上一世她的姑母,就是这般死在她们手上的吗? 莺莺原以为柔嫔才是杀害姑母的凶手,如今看来这里面也有淑妃的一份儿。 淑妃如今有兆时撑腰嚣张的厉害,等兆时夺位成功,她将是这北域的太后,想到这里她愈发不把莺莺放在眼里,把银针往莺莺面前一横再次挑衅:“太子妃也可以试试这法子,定让你手下的贱婢乖巧懂事。” 莺莺大怒下逐渐归于平静,她扯起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不用了,淑妃娘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转身,莺莺再没理会淑妃的挑衅,晓黛见自家主子说走就走,她连忙撑伞追上,“娘娘您没事吧?” 刚刚就连她都要忍不住了,按照主子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罢手,晓黛想着这些不由有些担心。 等二人回了东宫,莺莺本想去书房寻钦容,却不曾想又得知另一消息:周子善失踪了。 暗卫在周家酒馆发现赵侍郎的人,赵侍郎是兆时党.派,同时也是淑妃的父亲。 ……又是淑妃。 莺莺不吵不闹,停下脚步闭了闭眼睛。 晓黛有些怕了,如今莺莺越平静晓黛越是害怕,敏感察觉到莺莺的气息变化,她担忧唤着:“娘娘?” 莺莺睁开眼睛,望着漫天的飘雪让晓黛收了伞。摊开掌心接住一片落雪,她轻轻回道:“我没事。” 冰冰凉凉的落雪坠入她手中很快融化,莺莺五指收拢握紧,低声喃着:“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淑妃很快就要死了,她同个死人计较什么。 …… 酉时。 莺莺见过钦容后步行从东宫出来,去了御花园的风雅水榭。 她换了身艳丽的绯红华裙,狐裘披身腰间挂了兆时曾送她的香囊,晓黛为她撑伞而行,身后跟着的两列东宫侍从冷漠肃杀,一路上宫人退避行礼。 莺莺重生后一直柔和待人,已经很少有这般盛气凌人的气场。 她还记得前世的自己,成为太子妃后睥睨众生,宫中人人畏惧害怕着她,就连受宠的妃嫔也常常躲着她走,只是她凭什么让人畏惧不敢招惹呢? ——莺莺凭得就是她喜怒无常又过于狠毒的手段。 到了风雅水榭,跟在莺莺身后的侍从一个个很快消失不见,就连晓黛也无声隐去踪迹。 莺莺寻了处风景好的位置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回忆,她开始想,自己前世都有哪些让人畏惧的手段呢? 想着想着,长廊上脚步声近,莺莺扭头望去,刚好与走近的淑妃对上视线。看到莺莺在这里,淑妃皱了皱眉,她吹了吹涂着殷红蔻丹的手指道:“太子妃,真是好巧。” 淑妃心想自己身边带着这么多人,并不畏惧莺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她并未察觉,自己身后的人悄无声息都被暗卫掳走了。 飘雪漫天,天际的光一点点暗下。 莺莺动了动僵麻的腿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淑妃轻语道:“不巧,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淑妃察觉到不对,正要喊人却发现长廊上只剩了她自己。 同一时间,安平王府中。 翼飞接到消息,急匆匆踏入景兆时的寝宫:“爷,东宫异动,淑妃恐有危险。” 景兆时闻言慢吞吞穿上外袍,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他似想明白什么突然嗤了声:“有危险的是我。” 若莺莺真要对淑妃出手,就不会留给他救人的机会。而依钦容的性子,他为了护住莺莺定不会让这消息传入安平王府。除非—— 莺莺是在等他。 第105章 囚一〇五天 “……” 其实兆时猜的不错,莺莺的确在等他, 但同时她也不会放过淑妃。 周子善是姑母的底线, 同样也是莺莺的底线。莺莺不敢想, 淑妃抓到周子善后会对他做些什么, 钦容的暗卫已经闯入赵府,然而一无所获。 “周子善在哪儿?”莺莺很清楚, 淑妃一定知道周子善的去向。 淑妃瞳眸收缩, 她往后退了两步被莺莺一把拽住衣领。惊恐下她尖声叫着:“顾善善你做什么,你若敢动我安平王定不会放了你!” 莺莺的手背被她挠伤。 淑妃不提这个名字还好, 她一提这个名字莺莺下手反倒更重。拉扯着淑妃来到湖边, 莺莺按住她的头让她面向湖面, 又问了句:“周子善在哪儿?” 淑妃被莺莺压制着,挣扎不得就开始大声喊人。莺莺眼也不眨将她的头按入湖中, 半响后拎起来又问:“周子善在哪儿?” 淑妃妆容全花脸颊湿漉, 她大口喘着气被吓得面色苍白, 一出水面她就剧烈咳嗽着, 崩溃大骂着莺莺:“你这个贱.人,等安平王来了我定让他把你千刀万剐!” “你不是要找周子善吗?我偏要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他, 不止是他, 就连你姑母我也唔唔唔唔……” 这次不等淑妃把话说完, 莺莺就把人按入水中。 “你以为景兆时会来救你吗?” “他的确会来, 但等他到了只会见到你的尸体。” 手中的人在不断挣扎, 莺莺用力抓着她的头发, 嗓音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平静:“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周子善在哪儿?” 御花园的人早已被清空,这四周都是莺莺的人。 此时没有人能救得了淑妃,外面的人也不知风雅水榭中都发生了什么。淑妃经历两次的呛水后彻底老实,她眼泪头发黏在一起,艰难说道:“别杀我……我、我把周子善交给安平王了。” 安平王凭什么一直留着淑妃,还不是因为她能牵制顾曼如。 对于这个答案莺莺并不意外,在清楚周子善的去向后,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当年,你为何让稳婆无论男女都要替换我姑母的孩子?” 淑妃发着抖这会儿怕极了莺莺,湖水大部分灌入她的衣领,冷冽的风吹来似要割开她的皮肤。 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呛咳着疯癫笑出声:“我进宫前就知顾曼如与闵化关系不寻常,我们二人一同入宫她却借玉妃一事成了皇后,本宫又差在她哪里,既然闵化看不上我心念于她,那我索性帮他们一把!” 当年皇城谁不知谦雅有才华的闵化公子,淑妃爱慕他不得一直对顾曼如怀恨在心,入宫后又几次见顾曼如同闵化‘眉来眼去’,等顾曼如被闵化等人扶上皇后位,她的恨意蔓延更加无法控制。 既然顾曼如当上皇后还同闵化剪不断关系,那她就去栽赃武成帝顾曼如所怀并非龙种,于是就有了换孩子的计划。 淑妃想,既然她得不到,那就全部毁掉算了。 闵化该死,顾曼如更加该死,只是她没想到武成帝得知后竟直接暗地处死了那孩子,说到底,武成帝护着顾曼如不是爱她,而是因为顾曼如身后站着的是顾家,他还不能同顾家撕破脸。 这真相同莺莺猜测的所差不多,她唯一没料到的是淑妃之所以恨顾曼如,竟是因为闵化。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莺莺抓着淑妃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她把人往上提了提,强撑着问道:“你去冷宫折磨我姑母,究竟是你因恨所为还是兆时的命令?” 这也是莺莺最想知道的答案。 淑妃张了张嘴,想回答却又惧怕着什么。见莺莺又要把她往水里按,她抓住莺莺的手哭着回道:“我说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 “是安平安!是他!” “对!就是他准我去的冷宫,是他要我折磨顾曼如,一切都是他所为,我只是奉命行事!” “顾莺莺,我求你别杀我,我保证我再也不同你作对了……” 雪景茫茫,淑妃因恐惧声音尖锐拔高,哭声一遍遍回荡在风雅水榭。莺莺从淑妃眼睛中读出了恨意,这个女人同张凌雪一样,活着就会不死不休继续害人,今日莺莺这般对她,来日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把屈辱加倍奉还给莺莺。 “啊——” 力道只是微微松懈,淑妃就抓住机会尖叫着推开莺莺。 雪地湿滑,莺莺身体后仰跌坐在地上,这个时候淑妃要是想跑完全有机会摆脱莺莺,而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她不仅没跑,反而还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金簪,恶狠狠朝莺莺刺来。 “顾莺莺你去死吧!” 莺莺迅速偏头,却还是被尖锐的簪子划伤脸颊。 暴怒中的女人力气大增,莺莺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她,在扭打中,莺莺错手夺过淑妃手中的金簪,在淑妃双手掐在莺莺脖子的同时,莺莺也将金簪刺入淑妃的脖子。 哧。 血液四溅,温热的液体融化地面的积雪,几滴喷洒到莺莺的脸颊。淑妃眼睛睁的大大的,她双手僵硬停留在莺莺肩膀,口中呕出的鲜血让她放慢呼吸,随着莺莺放手的动作倒在地上。 瞧,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莺莺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跪在地上掬起一捧雪,缓慢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系统倒抽了口凉气,这是它第二次见莺莺杀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一句:【宿主……】 莺莺轻轻应了声,见手上的血迹擦拭不干净,索性将一双手直接插入雪地里。虽然此刻她表现的极为平静,其实系统并不知道,她插入雪中的双手已经瘫软没了力气。 她望着地面被血染红的雪,没有由头就说起了前世:“还是没心没肺好,前世我杀人时手不抖心不跳,干净利落都不会有负罪感。” “其实我也不想杀淑妃的,可她真的太坏了,若我不杀她,总有一天她会害死我身边的人。” “这样吧,回头我去为她抄经书,希望她下辈子能做个好人。” 这般碎碎念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靴子,莺莺顺着那双绣金祥纹靴抬头,看到兆时立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莺莺跪着,兆时站着,莺莺脸颊的伤痕刚好映入他的眼底。皱了皱眉,兆时语气平平问:“你把她杀了?” 莺莺把手从雪中抽出,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目光,她冷淡应声:“嗯,杀了。” “所以王爷要如何处置本宫?” 兆时紧抿着唇不语,目光幽幽冷冷定在莺莺脸上。直到莺莺不耐的再次抬头与他对视,兆时才转身走向一侧,他屈膝蹲在淑妃身侧,扫了眼她脖子上的伤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娘娘下手够狠。” 血流不止,一击致命。 莺莺似听不出兆时语气里的嘲讽,从雪地中爬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落雪,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动,兆时看到她腰间挂着的香囊,是他先前送她的那一个。 ……她竟还留着。 片刻的恍惚下,莺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她今日的衣裙很漂亮,绯红的裙摆晃动泛起层层涟漪,在皑皑白雪中像一朵娇俏的花。天已经完全暗了,最后的余晖与天际交融,莺莺借着最后的微光很认真注视着兆时,轻轻道:“淑妃说,是你命她去折磨姑母的。” 兆时脸上的情绪一点点敛去,已经受够了‘仰视’别人,他站起身扯唇,“所以?” 莺莺道:“她的话我不信,我只是听你亲口说一句,到底是不是你命她去折磨我姑母。” 微光散尽,在朦胧的暗色下,兆时沉默了片刻回:“是。” 啪—— 话音刚落,紧接着响亮的巴掌声落下,莺莺重重的扯了兆时一耳光。 兆时没有防备,脸颊微侧迅速泛起指印。从小到大,就算他再落魄时也没人敢打他,眸底漩涡凝聚,他转过头拎起莺莺的领子,冷冷质问:“你是不是想死?” 莺莺眼中积攒泪水,她怒瞪着兆时完全不惧怕他,甚至还反手去扯他的衣领。 “景兆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莺莺拉着兆时靠近自己,她不如他高,就算是仰视这会儿也不输气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自大自傲和胆小!” “你知道你为什么争不过钦容吗?” “就是因为你活得太自我,你永远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受到伤害就畏畏缩缩躲在壳子里不出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一意孤行。你想让自己当个无情人,可在我眼里你只是个最愚蠢的人,蠢到无可救药活该一直输给钦容!” 兆时听不得莺莺拿自己同钦容比,他勒紧掌心的衣领冷戾溢出,“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景兆时你愚蠢的让人可笑!” 这么久来,莺莺记不清自己给兆时写了多少封信,但凡他肯看一眼,就知道宝霞贵妃的死同她姑母没有关系。 “你若真想知道你母妃是怎么死的,就应该去问问你的好父皇,是他将所有的真相隐瞒下来,我姑母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莺莺被兆时一下子推到在地上,长时间在雪中的站立早已让莺莺浑身僵冷,她嗤了声笑,“景兆时你自己说你蠢不蠢,你是不是想同钦容争皇位啊,可你连杀害你母妃的真正凶手是谁都查不明白。” “这样的你拿什么同钦容争?”莺莺字字诛心,倔强的不让眼眶中的泪掉落。 她对兆时失望了,是彻底了是失望了。上辈子的无情寡义让她格外珍惜现世的朋友,可惜停留在回忆中的似乎只有她一个,她记忆中的少年终究是死了。 “你说的对,再见我们只能是陌路。”莺莺想起兆时走前对她说过的话,姑母是她的亲人,她做不到兆时口中的不怪他。 莺莺今日引兆时出来,为的就是同他说清楚这些。如今该解释的她都解释过了,剩下的信不信全凭兆时自己。 远处亮起排排烛光,映照入湖中模糊破碎。 不知不觉间风雪好像又大了些,兆时发上沾染了一层落雪。他僵直而立周身寒凉,面无表情久久凝视着莺莺。 莺莺打他的那一巴掌很重,过了这片刻仍旧火辣辣发着麻。不管莺莺说的是真是假,在莺莺说了那些话后,兆时骄傲的自尊心都不允许他低头。 已经没有在这儿待下去的必要,兆时跨过淑妃的尸体迈步向前,他没有停留,只是在途径莺莺时冷冷道了句:“这一巴掌就当是了昔日的情分,从此以后你就是钦容的太子妃,而我则是你口中事事不如你夫君的安平王。” “再见面,本王不会再对你忍让留情。” 所以,之前他都是对她留了情面吗? 用袖子擦去眼眶中的泪,莺莺一把抓住兆时的衣袖,“等等。” 既然都要断干净了,索性就断的一干二净。莺莺从腰间摘下香囊,毫无留念塞到兆时的手中:“这是你第一次用心送我的东西,先前我一直好生留着,想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莺莺并非过分心软之人,兆时不要的情谊她也一样可以不要。 没再看兆时一眼,她望着亮起烛火的长廊淡声:“若你再敢伤我身边之人,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兆时攥紧手中的香囊,有那么片刻,他苍白的面容崩裂露出丝丝脆弱,可惜莺莺什么也没看到。最终,二人一个远去一个停留在原地,莺莺抱紧双膝坐在雪地中,身边只剩没了呼吸的淑妃。 又过了一会儿,雪地上再次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停到莺莺身边屈膝蹲下。 莺莺冰凉的脸颊被温热的掌心覆盖,她抬头望入漂亮黑黝的瞳眸中,钦容用指腹擦去她眼眶中的泪,低叹着问:“兆时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吗?” 这已经不是莺莺第一次为兆时哭了。 莺莺抓住钦容的手腕,她冰凉的指腹贴在钦容温热的皮肤上,暖的她舍不得松手。用脸颊在钦容掌心蹭了蹭,她拉着钦容示意他抱,等钦容将她圈住才勾着他脖子开口:“不重要了。” “如今在莺莺的心中,三哥哥最重要。” 钦容眼睫垂落面容淡淡,轻吻过莺莺受伤的脸颊,他笑意泛凉在她耳边贴声:“既然如此,那三哥哥就不再手下留情。”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三日后,钦容要血洗景皇宫登基为帝,所有挡他的人都会死。 “……” 兆时走到暗角停下脚步,他扭头朝后看去,只见雪地中那抹娇小的身影被高大的身形挡住,完全笼罩覆盖。 白皙的脸颊五指印依旧清晰,兆时将香囊越攥越紧,思索了片刻他冷声下令:“准备一下,本王要去见父皇。” 宝霞贵妃之死他一定要查清楚,同样的,帝位他也定要夺。 第106章 囚一〇六天 . 莺莺在雪中冻得浑身发寒, 被钦容直接抱去了东宫浴房。 热气蒸腾, 温热的水很快驱散她身上的寒凉,莺莺的小脸被热水熏染, 红晕爬上脸颊。 在这样的环境中, 莺莺脸红有一部分是热的,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钦容也在水中, 此时他倚坐在石壁将莺莺圈入怀中, 抬着她的小脸正在上药。 钦容刚抱她回来时, 莺莺脸上的伤痕吓坏了晓黛。 莺莺最初没觉得有多疼,等这会儿回神, 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划痕细长明显。冰冰凉凉的雪肌膏抚平伤口的灼热, 莺莺担忧问道:“我会不会留疤呀。” 钦容捏起她的下巴仔细查看着伤口, 瞥了她一眼勾唇:“莺莺现在才知道怕?” 莺莺当然怕,她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但身为颜控她极为在意自己的脸。见钦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莺莺越发心慌了, 她抱住钦容的手臂喊着三哥哥:“我不会真的要毁容吧。” 这么说着,她轻轻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盯着钦容的脸看:“莺莺本来就没三哥哥好看, 要是毁了容就更不如三哥哥了。” “那三哥哥还会喜欢我吗?” “你会不会不要我呀。” 呼吸贴近,钦容头发湿润一张俊脸白玉无瑕。大概是被莺莺的话逗笑了, 他眼睫垂落无声浅笑, 感受到莺莺是真的在怕, 他安抚着:“不会毁容。” 莺莺脸颊上的伤痕大概一指长, 这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伤口浅显并不严重,钦容又给她用了祛疤凝肤的雪肌膏,养个四五天就能让伤口愈合不见。 “真的吗?”莺莺还有些不信。 钦容又何时骗过她,为了让她安心,他将人困在浴池角落细细亲吻,从眉梢吻到眼角,钦容避开她的伤痕往下游移,最后将软软的唇瓣印在莺莺的唇角。 “三哥哥……”莺莺下意识想要去抓钦容的衣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才发现二人泡在水中不着寸.缕。 不知不觉间,水温似乎升高了,钦容扣着莺莺的后脑与她唇瓣相抵,气息缠绵交融。 莺莺被钦容勾的有些忘乎所以,头脑空白下,她只觉得钦容的唇瓣软软温温让人上瘾。勾住他的脖子不由更加贴近,就在她追着人想要继续亲昵时,钦容错开面容在她耳畔低哑道了句:“不会不要你。” “什么?”莺莺茫然看着他,一双眼睛朦胧带着雾气,水汪汪十分澄澈。 钦容低笑溢出,修长的指腹沿着她的眼角落到颊侧,他轻擦过莺莺细长的伤痕,吻了下她的额头道:“没什么。” 其实钦容想说的是,就算莺莺当真毁了容他也不会不要她,甚至他更希望莺莺长得不要这么娇俏夺目。这样她就不能再去招惹其他的男人,只有他一人发现她的好,让他独占着她不好吗? 无关乎外貌,钦容要的一直是顾莺莺这个人,穿透躯壳的那个‘人’。 “……” 当天深夜,钦容就命右扬将顾曼如从冷宫接了出来。 莺莺虽然很想救姑母,但她同时担心钦容:“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毕竟顾曼如是武成帝亲口下令看押,景兆时那边盯得很紧。 钦容道了句‘可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把顾曼如从冷宫接出来不仅不会有危险,恰恰是在逼着景兆时对他出手。很快,潜龙殿异动有人试图闯入,钦容接到消息后慢条斯理穿上外袍,只回了句:“拦住他。” 钦容知道试图闯入的人是兆时,也知道兆时想要入潜龙殿做些什么。他不就是想知道当年宝霞贵妃的死亡真相吗? ……偏偏钦容就是不让他见到武成帝。 . 潜龙殿需要钦容亲自坐镇,当晚他没能留下陪莺莺。 第二日,宫中小道消息传开,说是武成帝大限将至无力回天,太子悲怒一连斩了数名御医。莺莺听到这个消息时险些也信了,还是系统查看过数据道:【武成帝目前情况稳定,再多活几日不是问题。】 莺莺当即明白:“那这定是三哥哥下的陷阱。” 只是莺莺能看穿真相,并不代表旁人也能看穿真相。顾曼如听到这消息后找来莺莺,她疲惫道:“莺莺能带姑母去一趟潜龙殿吗?” 此时她还不知周子善被抓的消息,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在瞒着她。莺莺警惕心起,她没敢马上答应,而是询问了句:“姑母去潜龙殿做什么?” 顾曼如知道莺莺是误会了,她摇头笑了笑,“乖儿放心,既然朝凤已经找回,姑母自然不会去做傻事。” 只是不报仇了并不代表不恨了,顾曼如知武成帝命不久矣,心有不甘不愿让他走的轻松。 “他该知道真相。”顾曼如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她想,有些事总要有所了结,武成帝也该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什么。莺莺支持顾曼如的做法,只是她怕顾曼如口中的真相会让武成帝听了呕血身亡,于是暗地里询问了系统。 “其实我觉得挺不公平的,明明做错的人是武成帝,凭什么就不准我姑母对他复仇。” 系统默了片刻道:【帝王命数由天定,你姑母身为皇后命本该一世安康,前世皆是因你而改变了命格,她的早死与残害帝王脱不了干系,而之后的孔维宫乱也皆因此祸而起。】 任务里只说不准顾曼如对武成帝复仇下毒,却没说不准顾曼如告知武成帝真相。就算武成帝是因知真相而死,那也是他自身原因,同顾曼如的下毒复仇没什么干系,也应该也算是个任务BUG。 【去吧。】 系统没有阻拦:【武成帝要真因此事早死,咱们还能提前完成任务。】 莺莺放了心,带着顾曼如去了潜龙殿,应该是得了钦容的命令,所以一路上没人阻拦她们。 潜龙殿历来是帝王寝宫,雕栏玉砌碧瓦朱甍,这里大概沾染了太多的帝王之气,总之莺莺一入潜龙殿就开始紧张。远远的,她就看到钦容站在高阶之上,锦袍玉冠的男人负手而立,眉目如画姿态从容。 明明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表象,无形中却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淡。 “三哥哥……”莺莺弱弱喊了他一声,莫名有些畏惧这样的钦容。 钦容正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突兀听到莺莺的声音有些发怔。收敛心神,冷淡渐消他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牵住莺莺的手问:“怎么过来了?” 莺莺见他放柔姿态才开始放松,她简单同钦容解释了两句,指了指潜龙殿小声:“姑母要见他。” 钦容查看着莺莺脸上的伤痕,想也不想道:“自然可以。” 有了钦容的允许,顾曼如可直接进入武成帝的寝宫,莺莺还是担心姑母看到武成帝会做傻事,所以她也跟着顾曼如入了寝宫,钦容紧随其后,二人在外厅停下脚步,留给屋内单独说话的机会。 与传言相反,其实武成帝不仅没有病危,反而还在昨晚醒了过来。只是他身子太弱了,又因钦容对他做了手脚,所以他这会儿浑身无力话也说不清楚,只能睁着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 “谁、谁把你放出来的!”见到顾曼如,武成帝喉咙发出沙哑的咯咯声,极为吃力说出一句话。 直到此刻,他都认为是顾曼如做了巫蛊娃娃诅.咒他,他真是信极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不是我。” 顾曼如开口解释:“你猜忌了一世,怎得就没猜出那娃娃是淑妃故意陷害我呢?” 其实淑妃用的手段并不高明,武成帝只要多动脑子想想,就知道顾曼如不会这样做。但他心里有愧啊,武成帝早早就认为自己的皇后该如此做,因为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 顾曼如笑笑,吐出真相道:“陛下还不知道吧?其实我生的不是公主而是个皇子,只不过在生产那日被淑妃让人调换了。” 武成帝睁大双眸,又听顾曼如说了句:“陛下怎么就傻到认为朝凤不是你的孩子呢?” “他是呀,臣妾这一生只跟了您一个男人,也只为您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可惜到头来终成了场空。” “……陛下,你杀了我们的皇儿。” 武成帝爱顾曼如吗? 他应该是爱的,不然也不会亲手杀死她同闵化的‘孽种’,又逼闵化辞官不顾风险暗地里杀害。但他的爱有几分顾曼如就不知道了,不过哪怕一分也好,有这么一分的怜爱,就足够他后悔当日的决定为之心痛。 而顾曼如不准备告诉他,他们的孩子还活着。 “陛下保重了,咱们二人夫妻缘分已尽,之后臣妾就不来送您上路了。”没什么留恋,顾曼如说完这些转身就出了寝宫。 武成帝眼看着顾曼如离开,他眼睛中布满血丝呼吸剧烈,喉咙哽咽着想要挽留又不知该说什么。 “姑母!”莺莺一直留意里屋的情况,一见姑母出来她就松开钦容的手,追着姑母出了房间。 钦容指间的温暖散尽,他站起身往门外看了眼,随着莺莺的离开迈入寝宫。听到脚步声靠近,武成帝激动抬头看了过来,在看清钦容的面容时,他气的发抖,吃力喊了声:“逆子!” 他堂堂帝王,竟沦为阶下囚! 钦容无所谓弯唇,推开窗户望着潜龙殿外的景色。阶下莺莺已经追上了顾曼如,她挽上顾曼如的胳膊气息微喘,似察觉到钦容的视线抬头,对着他挥手灿烂一笑。 钦容回以她温柔笑容,却用她听不到的寒凉嗓音对着武成帝笑着道:“父皇看起来气色不错。” “如此,定能活着欣赏一场宫乱。”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盛世场景吗?那他给他看就是了。若他所料不错的话,景兆时也该耐不住出手了。 第107章 囚一〇七天 “……” 夫妻数十年,顾曼如就算不爱武成帝, 但对他终是有感情的。 见完武成帝后, 她要比想象中的难过,一路疾驰而行情绪难以发泄, 直到莺莺挽住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姑母,您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 可以讲给莺莺听。”莺莺见顾曼如脸色苍白,担心她郁结在心。 以前她不知自己姑母为何整日失眠脱发, 如今却是明白了。压抑了太久, 顾曼如苦笑摇头,这会儿倒真有了倾诉欲:“这都是姑母年少时犯得错。” “莺莺,其实姑母挺羡慕你的。”当年顾曼如也是被顾家宠爱的嫡女,因兄长与还是皇子的武成帝交好,所以她与武成帝算是从小认识,同莺莺的情况差不多。 顾曼如说:“有一年, 皇城忽然来了个翩翩少年郎, 我与他初时在闹市, 他帮我寻回被小贼夺去的钱袋,我见他穿着贫寒,想请他吃饭作为报答,他却挥挥手走的洒脱。” “我后来才得知, 他名为闵化。” 谁能想到呢? 贫寒的少年郎竟一举得了文武状元, 想与他结交的高门子弟几乎踏破了他的门槛。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 闵化竟同顾明致、武成帝成了好友,顾曼如说道这里时似陷入回忆,有那么片刻忘了说话。 “后来闵化告诉我,他进皇城是为了寻亲,他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只知他在皇城做官地位显赫,曾赠予他母亲一枚玉佩。” 莺莺很快想起姑母先前给她的玉佩,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闵化的玉佩。只是她不懂,姑母为何要将玉佩作为信物转赠给孔丞相呢? 顾曼如很快告诉莺莺答案:“闵化其实是孔家的私生子,说来他同博远还是同父异母的东西。” 怕莺莺听不懂,她还特意解释了句:“博远就是孔维,孔丞相。” 说来,孔维同顾曼如是青梅竹马,二人年幼时感情极为的要好。顾曼如后来能同闵化那般亲近,也是同孔维有关。虽然孔家并不承认闵化的身份,但孔维与这个弟弟一见如故,之后更是以兄长身份相待,两兄弟关系亲密。 ……关于闵化的身份,武成帝至今都不知情,所以当年他逼闵化辞官,是做错的第一步。 顾曼如讲到这里顿了顿,她眼眶潮湿,低下眸道:“这么多年来,我竟真以为闵化辞官后,已经回到家乡娶亲生子。” 却不曾想,他在多年前就死在返乡的路上。 武成帝之所以要杀闵化,大概就是因为他信了旁人口中的顾曼如与闵化有私情,帝王尊严受到了损害。 朝堂关系错综复杂,后宫虽不涉政却与朝堂众官密不可分。顾曼如身后牵扯的是顾家与孔家,所以武成帝动不了她,只能将目光转向没有庞大家世支撑的闵化。 他不能所以按个罪名处死闵化,因为抛却帝王身份,闵化同他是‘好友’。再加上闵化同顾明致、孔维的关系都不错,武成帝想要对闵化出手就只能暗地里使手段,却不知闵化同孔维还是亲兄弟。 从很早前,孔维就知闵化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一开始他不信这是武成帝所为,后来种种证据都指向了武成帝,孔维不得不信,又顺藤摸瓜发现‘朝凤’之死也与他有关,独自将真相隐瞒多年。 顾曼如也是在不久前才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她太恨了,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恨自己当年为了顾家没接受闵化,更恨自己竟对着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共枕数十年。 “其实闵化从未说过喜欢我,也不曾对我承诺过什么。他是那么细心体贴的一个人,想来是知道我不会同他在一起,不愿让我徘徊忧心。” 顾曼如是喜欢闵化的,但少女时的喜爱朦胧又抓不住,她太理智了,所以强硬着一颗心为了顾家入了宫。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早就记不清闵化的模样,只是从博远那里得知真相时,发现自己竟还记得闵化辞官同我告别的那天。” 少年穿着浅白的衣衫,他欲言又止似有话要同她讲,最后却只是将自己最珍爱的玉佩赠予她,临走前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天长路远,娘娘我们……后会无期。”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的。 闵化那么聪明,他当时定知武成帝要对自己出手,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离开。 顾曼如一直以为闵化只是她心上的一道浅痕,直到他人死了才发现,自己竟一直贴心佩戴着他的玉佩,从未把他忘记。 说到这里,顾曼如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颊抽泣出声,莺莺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拿帕子帮她擦拭眼泪,无措道:“姑母别难过了。” 顾曼如哭出来就舒服了,望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小侄女,她轻声感慨:“还好我们莺莺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莺莺就像是年轻的顾曼如,甚至比顾曼如年轻时更加鲜活夺目。她宠爱莺莺也皆是因此,她努力满足莺莺的一切心愿,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莺莺想要的都得到了,年轻的自己也跟着没了遗憾。 还好,莺莺没有走她的老路,她嫁给了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最重要的是她的太子哥哥宠她纵她,心里也有她。 反观自己,顾曼如没能得到闵化,甚至就连武成帝对她的那几分忍让占有,都看着格外讽刺。 若武成帝真的爱她,既然他忍受不了闵化为何却忍得了孔维? 当年谁不知孔维对她的心思,武成帝又怎么可能不知。说白了,还是因为孔维权势滔天身后还有孔家,武成帝站在帝王的角度考虑,他留着顾曼如就能控制住孔维,与其斩杀倒不如收为己用。 深究到底,武成帝心里只有帝位。 “……” 从潜龙殿回来,顾曼如就开始询问周子善的情况。莺莺不敢同她说周子善在景兆时手里,只能哄骗着她道:“三哥哥把人藏了起来,姑母就放心吧,表哥现在很安全。” 如今最不安全的是宫里。 顾曼如是想见一见周子善的,上次一别太过匆匆,她未能同周子善吐露身份。也知此时不是见面的好机会,她只能嘱咐莺莺:“让太子的人好好照顾朝凤,定要对他好些,他若想知道什么……就同他说罢。” 想起自己儿子那张冷淡疏离的面容,顾曼如忧心忡忡,头一次这般厌弃自己的身份,总觉得是只连累了他。 一番折腾下来,顾曼如也累了。 莺莺故作平静将姑母送回房中,转脸就面色沉重招来了右扬。二人寻了处安静的角落,莺莺道:“周子善那边可有消息?” 右扬愧疚:“安平王将人藏了起来,属下派出的暗卫目前还未有人查探到消息。” 莺莺皱眉:“孔丞相那边怎么说?” “孔大人如今也在帮着找人,殿下先前已经嘱咐过了,孔大人不会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馅。” 莺莺心里不踏实,到了现在,她也不知景兆时会做出些什么。保证不了周子善的安全她也跟着着急,只能一遍遍催促着:“尽快找,一定要快些找到人。” 若周子善真有什么意外,她难辞其咎,无颜面对姑母。 此时,安平王府中。 下人拖着两名哀嚎的宫人往门外走,沿路留下一滩血迹。景兆时背身而立,他五指收拢紧抓着一枚小匕首,血迹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往外落。 “所以……” 他轻轻开口:“杀害我母妃之人并不是顾皇后,而是已经赐死的玉妃?” 可笑的是,当年宝霞贵妃被称为因病亡故,而玉妃也并不是因毒.杀贵妃的罪名被赐死。能偷天换日、隐瞒这一切的唯有武成帝一人,只是兆时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不对。”兆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又将玉妃的死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钦容是在玉妃死后才转到顾曼如名下。 说来兆时之所以知道宝霞贵妃是冤死,还是被钦容暗地里‘提醒’的,之后他所查到的真相也由钦容推波助澜,于是兆时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顾曼如身上,却忘了问一句钦容,这些内幕他又是从何得知? 景兆时眸子里结了冰,心口某处疼痛的剧烈,他咀嚼出一个名字:“钦、容。” 钦容从何得知这些内幕呢? ——恐怕他才是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凶手,是他指使玉妃毒.杀了宝霞贵妃! 真相让兆时无法接受,他呼吸急促捂住了心口,跄踉着扶住窗台。 “父皇你不是说,你这一生最爱的唯有母妃吗?”爱到最后,他竟眼睁睁看着宝霞贵妃冤死。 武成帝是否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他之所以隐瞒宝霞贵妃真相的死因,是不是为了保住钦容? 一连串的问题塞入兆时的脑海,他恨不得立刻冲入潜龙殿问清楚一切。 回想起莺莺先前的一字一句,景兆时憋闷窒息,他甚至都不知莺莺是否也知道了这一切的真正真相。如今真相大白,翼飞上前小心询问:“那周子善该如何处置?” 他们原本是想用周子善威胁顾曼如的。等造反成功,他们还会借口周子善是顾曼如与孔维的私生子,借机废了她的后位再一举拿下孔家。 可如今顾曼如是无辜的啊。 景兆时闭了闭眸,如今不是他心慈手软的时候,顾曼如这步棋关系到孔维,他还不能放。 “先关着吧。”景兆时哑声。 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到窗台,翼飞见状上前取下信鸽腿上的信件,查看过后脸色大变,他迟疑喊了声‘主子’,将纸条递到景兆时面前道:“潜龙殿的探子来报,说太子将在今晚逼陛下立遗旨……要毒、毒杀陛下。” 兆时身形僵住,一把夺过翼飞手中的字条。 “又是毒.杀……”景兆时此时对钦容的恨意到顶点。 将纸条揉碎成碎渣,他一声声喃着:“父皇不能死。” 他还没问清楚所有的真相,也不允许自己的父皇死在钦容手中。稳定心神,兆时下着命令:“计划提前,咱们今晚就杀入潜龙殿。” 莺莺不是说他处处不如钦容吗? 如今兆时手握武成帝给他的虎符,再加上南音国的暗中助力,他倒要让她看看今晚谁才是这景皇宫的主宰。 同一时间,晓黛抱着一只木盒入了东宫,她兴冲冲跑去莺莺的寝宫道:“娘娘快来看,清光寺的静山师傅托人给您带了东西。” “静山师傅?”莺莺一想就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段时间莺莺没时间出宫,大概是静山师傅担心她情人喃的解毒丸用光,特意托人送进来的。将盒子拿回里屋,莺莺在放到抽屉前打开看了眼,一打开才发现盒子里有一封信,信上写道:【多日研究,情人喃解药已出。】 应该是有什么药材静山师傅寻不到,所以他没能制出解药,只是给她写了药方。 莺莺将上面的药材一一看过,在看到最后一行时忽然愣住,只见上面写着:【解毒者心头血一滴。】 需要钦容的心头血? 莺莺前世也同钦容中了这毒,她怎么不记得钦容取过她的心头血?是她记忆有误,还是静山师傅的药方有什么问题? 不等细想,门外晓黛恭敬唤了声:“太子殿下。” 不好! 这药方此时还不能让钦容看到,莺莺下意识将信件藏了起来。匆忙阖上抽屉,她才刚扑到床榻上,钦容就掀帘迈入里屋。 “莺莺怎么了?”见莺莺躺在榻上面朝下,钦容径直走到榻边坐下。 以为莺莺是病了,他将人捞起来搂入怀中,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莺莺这会儿有些心虚,她把脸往钦容项窝一埋,找了个借口道:“没怎么,就是有些困。” 钦容按捏着她的后颈,姿势的原因使莺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的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正要抬头,钦容就轻轻吻上她的侧脸,他低首在她耳畔温声:“困了就早些睡罢。” “今晚这宫里不会太平,莺莺万不可踏出东宫。” 第108章 囚一〇八天 一切都在钦容的掌控中, 潜龙殿的消息其实是他故意传给景兆时的,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依景兆时的性子他必定出手。 布了这么久的棋,马上就要落幕了。 想到景皇宫即将上演的好戏, 钦容的情绪难得有了波动。莺莺敏锐察觉到钦容的变化,她猜测到什么,“是兆时要出手了吗?” 钦容没有否认, 他将莺莺抱得更紧了些,只叮嘱道:“莺莺一定要乖,留在东宫等三哥哥回来。” 比较可惜的是, 他不能让莺莺陪他一同下完这局棋,毕竟最后一子他要杀了兆时,可不想看到莺莺为他哭。 莺莺不知钦容在想什么, 她心情有些难言,虽然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般快。 “好。”莺莺应声着, 抓紧钦容的衣袖欲言又止, 最后软着声音道:“三哥哥也定要注意安全。” 同上一世一样,孔维造反时莺莺也留守在了东宫中, 不同的是上一世宫乱发生的猝不及防, 莺莺被锁在东宫中毫不知情。她是在顾凌霄斩杀孔维后才逃出东宫, 血染地面宫道上到处都是尸体, 烈烈大火烧毁宫殿, 一切都太过惨烈。 就是在那一次, 莺莺被叛军发现险些成了俘虏,两军对持间钦容站在宫墙之上,他抬臂拉弓箭身直指向她,最后那只箭穿过她的发顶深入叛军眉心,莺莺被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经历过一次宫变,莺莺不傻,这个时候自然会乖乖听钦容的话。 钦容不能在东宫停留太久,看过莺莺之后就回了潜龙殿。莺莺本身就没什么睡意,这会儿更加睡不着,她等钦容走后又拿出那张解毒药方,左看又看都没发现什么蹊跷。 莺莺见过静山师傅的字,这信纸上也确确实实写了心头血这三个字。莺莺仔细回忆着前世,她问系统:“这心头血取了人会不会死?” 系统道:【虽不至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就奇怪了。 “前世我给三哥哥下情人喃,他寻到解毒方子时也没说要取我心头血呀。” 系统默:【他没同你说,不代表不会取。】 莺莺反驳:“那我怎一点感觉都没有?” 取心头血不是小事,莺莺不至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遗忘。她不是质疑静山师傅,只是想或许这情人喃还有其它解毒方式,系统显然不这么认为,它贬低着莺莺:【你也不见得会记得前世所有的事,钦容心思深沉,他若想对你使手段,又怎会让你察觉。】 【你好好想想钦容是在何时解得情人喃,他在解情人喃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莺莺想了半天皱眉:“我记不得了。” 与钦容不同,莺莺当钦容的‘解药’时很少会记着七日之期,总想让钦容主动来找她,而钦容骨子里的强势根本不允许他低头,这样断断续续过了许久,莺莺是某一日忽然发现钦容好似解了情人喃。 习惯了这世温柔宠她的钦容,莺莺道:“心头血又不是旁的什么,三哥哥怎舍得……” 话音忽停,莺莺没想到钦容的异常,倒是忽然记起自己某一日的异常。 “系统,你说取心头血,不一定非要受伤吧?毕竟只取一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不用受伤就能取到心头血的?” 莺莺想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疲累困乏没什么精神,整日昏昏欲睡老实了很久。钦容在那段时间忽然对她温柔了许多,莺莺那时没觉得不对劲儿,如今忽然记起,自己这一些列的症状是在某日见过钦容后,之后她发现自己心口无端多了一颗红痣。 ……或许那不是红痣,而是钦容取血留下的伤口,他平日里最爱亲吻那颗红痣。 这一世随着莺莺的重生,种种事件扭转偏移,莺莺的心口也没再出现那颗红痣。说到这里莺莺说不下去了,她这番话刚好验证了系统所言:【你看,我就说了,钦容要想对你使手段,你死前还得笑着夸他对你好。】 所以说静山师傅给她的药方没有错,前世钦容也是取了她的心头血解毒。 “那我该怎么办?” 莺莺握着药方垂头丧气,同时想起前世的钦容有些后怕,“还好这一世三哥哥没再算计我。” 系统嗤了声:【既然你觉得这一世钦容对你好,那你就去同他要心头血啊。】 哪怕是前世的莺莺,也没胆量强要钦容的心头血。莺莺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解毒无望了,“等宫乱过去,我会同他说说这事,但我觉得……” 钦容似乎很享受他们之间的七日牵连,虽然嘴上说着要帮她寻解毒的法子,但迟迟没有动作。 “算了。”眼下烦心事太多,莺莺不愿在一件事上纠结。 反正愿不愿意给她解毒全在钦容,钦容若真不愿意给她解毒,那他就每七日以血来喂。 天很快暗沉下来,此时钦容身边的暗卫悄无声息包裹东宫,将重心全部放在了莺莺身上。 他们并没注意到,一道鬼魅的身影入了东宫,没过多久身形瘦削的宫婢垂头从东宫走出,她步伐匆匆脸色苍白,若有人将她拦住,定能认出她是北域国的皇后娘娘。 钦容折回时,莺莺正抱着两只小猫同系统说话,听到脚步声她寻声望向门边,看到钦容时有些惊讶,“三哥哥?” 兆时随时会攻入潜龙殿,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钦容已经穿上了甲胄,银白铠甲泛着冷冷光泽,墨发高束眉眼俊美如画,他收敛了温柔添了几分攻击性,莺莺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怔愣。 ……竟然同他前世的穿着一模一样。 莺莺不懂,明明这一世已经改变了许多事,为何在一些小细节上仍旧没变。看着身穿战甲的钦容,莺莺好似看到了上一世的他,男人展臂拉弓箭身直冲着她,过分的平静的面容透漏出无情,好似于他而言她的生死并不重要。 “怎么了?”钦容倾身正要去抱莺莺,莺莺忽然往后躲了躲。 她瑟缩的动作引起钦容的注意,长指抬起莺莺的下巴,钦容压低身体与她平视,“莺莺怎么了?” 莺莺回过神来,望入钦容深邃幽幽的眸底,她心里暗念这一世的钦容同前世不一样。 “没事。”莺莺用小手握住钦容的手,她温声问着:“三哥哥怎么这时回来了?” 钦容自然不能说,是因为顾曼如失踪了他担心莺莺出去追,所以才封锁消息回来接她。 他留守在东宫的都是些精英暗卫,本以为东宫已经被他护得严密,却不曾经连个不会功夫的女人都看不住。 扯下一旁的裘衣裹在莺莺身上,钦容将莺莺打横抱入怀中,意味不明道:“三哥哥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把莺莺留在身边最安全。” 找再多人看着自己的宝贝,也不如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没再犹豫,钦容抱起莺莺往外走,这段时间不管钦容怎样喂养,都觉得她软软轻轻没涨几两肉。莺莺乖巧窝在钦容怀中倒也没挣扎,只是钦容身上的甲胄太过冷硬,靠上去不太舒服。 “三哥哥带我走了,那姑母怎么办?”不知情的莺莺担忧问着。 钦容低眸看了她一眼,见莺莺当真不知道顾曼如失踪,在这种时候他只能寻个借口:“皇后不方便去潜龙殿,三哥哥已经派去人手保护,她不会出事。” 莺莺信了,紧接着问了两句周子善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会出事,所以莺莺总觉得今晚的潜龙殿压抑感浓郁。等钦容抱着她踩上潜龙殿的盘龙高阶时,莺莺呼吸放轻缩了缩身体,她伸着指头抠摸钦容身上的硬甲片,这会儿闷着声音也不说话了。 “紧张?”钦容察觉莺莺的身体紧绷。 莺莺自然是紧张的,毕竟前世的孔维之乱还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好在这一世孔维选择站在钦容这方,就是不知兆时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钦容径直将莺莺抱去了偏殿,把人放在榻上安抚顺了顺头发,钦容亲她的额头,“不用怕,三哥哥不会让你出事。” 他在这殿内点了安神香,莺莺只需卧在他身边睡上一觉,再醒来这一切就会结束。 很快,莺莺便生出睡意,这对她来讲是不对劲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此时根本睡不着。丝丝香气蹿入她的鼻中,莺莺越闻越觉得发困,身体摇晃寻不到支撑,最后被钦容搂入臂弯。 “乖,三哥哥很快让这一切结束。”低低的嗓音轻哄莺莺,莺莺眼皮沉重缓慢阖上。 “三哥哥……”喃喃唤了声,莺莺强撑着精神去握钦容的手指。她想不通钦容为何会对她用药,明明她已经答应了会乖乖听话。 记忆的最后,是钦容模糊的面容,他低垂着眸轻抚她的脸颊,莺莺意识迷离闭上眼睛。匆忙的敲门声响,右扬绷着声音唤钦容:“殿下,安平王出现了。” “……” 来前,兆时也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钦容的阴谋,就连翼飞也在劝他慎重。 他也想慎重,但他赌不起的,他怕钦容当真要逼宫弑父,他怕问不出母妃的死亡真相,更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皇,所以他只能铤而走险。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兆时带领先锋军杀入了潜龙殿。 剑身垂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兆时一身玄金甲胄踏上盘龙长阶。沉重的大门被人推开,兆时看到武成帝坐在御案后,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起龙袍,他面色灰败望着兆时道:“你不该来。” 景兆时眼眶发红,“儿臣若不来,父皇怎么办?” 武成帝双眸布满血丝,对于兆时的营救他并不欣喜,无情陈述了一个事实:“这江山要的不是孝子,而是有手段把它握在手中的帝王。” 我的儿,你可能明白? 兆时或许是明白的,但他明白的太晚了。正如莺莺说的那般,他处处不如钦容活该一直输给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很快,御林军将这里层层围住,右扬站在中心高声下令:“安平王造反意图逼宫弑君,传太子殿下口谕,诛杀叛军保护陛下!” 鸣镝上空,候在东华门的大军涌入。 暗色长夜变得喧闹,盏盏灯笼落地开出火花。暗夜下钦容静立于汉白玉台,低眸望着台下战局喃声:“父皇当真偏心。” 明明他才是太子,武成帝却将那支独属于帝王的精锐军送给了兆时。有钦天监批命又能如何?有些偏爱只要人活着就会一直存在,这次兆时能反有一半是武成帝的功劳,说白了他就是想让景兆时继位。 “活捉安平王。”钦容淡声开口。 他改变主意了,他不能让景兆时死的这般轻松,钦容要让他眼看着自己弑父称帝。纵使景兆时有千军万马,今晚他也必败在他的手中,而且败的狼狈。 看着台下奋力杀敌的景兆时,钦容五指收拢活动,“拿弓箭来。” 钦容接过右扬递上的弓箭,展臂拉开对准兆时的右腿。 “……” 偏殿。 一排禁卫军将这里围住,他们手持长.枪面无表情,好似看不到阶下的乱局。 景兆时察觉到高处的杀意,他一边杀敌一边大吼翼飞:“人呢?南音派来支援我们的人呢!” 翼飞杀红了眼,他护着景兆时往潜龙殿外冲,“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若不是被钦容的人拦住,就是南音把咱们给卖了。” 如今战局一边倒,兆时这边明显现出劣势。就是在这样的战局中,莺莺安然沉睡于殿内,她听不到外面的嘶吼声,隐约只听到有道焦急的声音唤着她:【宿主,你快醒醒!】 【快点醒过来啊,外面出大事了!】 莺莺被系统强制催醒,迷蒙睁开眼睛时,听到系统发出警报:【数据出现异常波动,我怀疑这四周定潜伏着外来危险。】 系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它惊呼道:【不好,钦容的数据断层了,宿主你快去救你家三哥哥,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109章 囚一〇九天 殿内的安神香浓郁, 莺莺被迫醒来还有些发懵。 她能感知到系统的紧张, 二人一体那种感觉随之传递给她, 莺莺跄踉着掀被下榻,因浑身软绵跌坐在地上。她人虽然醒过来了,但身体并不清醒。 【宿主快去, 再晚真的来不及了。】 莺莺吃力爬起来, 窗外火光忽明忽暗, 她看到黑压压的人影围在偏殿四周,很明显钦容派人守在了这里。 “有没有办法让我恢复体力。”眼下外面不知是何情况, 莺莺以这种状态贸然冲出,往好处想会被请回偏殿, 往坏处想会被叛军抓住作为人质。 系统急的一直滴滴作响,好在它还有能量能帮助莺莺恢复体力, 只是能量给了莺莺后,它将休眠关机。 【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 能不能冲出去全看你自己了。】 系统提醒道:【再过不久我将陷入沉睡, 宿主最好能在我休眠前找到钦容, 这样我还能帮你探测下潜伏者的位置。】 “知道了。”莺莺恢复了体力,她寻了把趁手的小匕首当武器,小心翼翼贴到门边。 门外, 禁卫军并不知莺莺已经醒来, 所以当莺莺推门跑出来时他们反应不及, 伸手赶紧去抓。 一人急声道:“娘娘不可过去, 那处危险!” 莺莺甩开禁卫军的夹击头也不回, 按照系统给的指令往汉白玉高台跑。 前世,莺莺之所以会被叛军抓到,主要还是因为钦容封了她的武功废了她的手,那会儿她太虚弱了,身陷战局根本就有自保能力。这一世莺莺庆幸自己武功和双手健全,远远的她看到玉台上的身影,呼喊了声:“三哥哥!” 钦容银白战衣暗光潋滟,他拉满弓箭全神贯注对准兆时,侧颜淡漠如玉没有回应。 【在那里!】 随着莺莺的靠近,系统寻到了外来者的气息:【抬头,往正东方向看。】 莺莺闻言抬头,只见那处立着的是高耸八角楼,一轮孤月悬挂在它的上空,莺莺一层层看去,很快在顶层看到一抹黑影。月光下钦容拉弓对准了兆时,冷光闪烁间,黑影拉满了弓也正对着钦容。 “三哥哥小心!” 在钦容手中的箭即将脱手时,另一支箭加裹戾意飞快朝钦容而来。莺莺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飞身扑到钦容身上。 钦容被扑了个满怀,箭身射偏擦着景兆时的肩膀划过。铺天盖地的浓郁杀气袭来,钦容看到那支箭抱紧莺莺迅速后撤,他反应已经很快了,却还是被戾箭擦伤手背。 “三哥哥你有没有事?”莺莺被吓得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不等钦容回话,第二支第三支利箭飞来,右扬见状大喊道:“有刺客,速来保护殿下。” “主子快走!”因意外袭击,眼下所有人都将重心转移到钦容身上,翼飞趁机拉着景兆时杀出重围。 莺莺抬手指向八角楼的高层:“刺客在那里。” 好似看到了莺莺所指的方位,黑衣人收弓隐匿在黑暗中,右扬派人去追,钦容见兆时已经逃出了潜龙殿,他皱着眉命令:“活捉兆时,决不能让他逃出皇宫。” 机会难得,他不能让他跑了。 莺莺见钦容要亲自追,她抱住他的胳膊喊:“三哥哥,你……” 话未说完,钦容就一把甩开她的胳膊,男人眸中冷厉隐现,他用力掐起莺莺的下巴与她对视,嗓音冷幽泛凉:“莺莺就这般舍不得他?” 刚才情况紧急,钦容明显是误会了莺莺刚才的举动,以为莺莺是在救兆时。 莺莺有些发懵,从未见过这般极具攻击力的钦容,她身子微微瑟缩有些害怕。喉咙发涩,莺莺想要解释:“不是的……” 她怎么可能是为了兆时呢,她是为了他啊,有人潜伏在暗处想要杀他! 眼看着兆时要出潜龙殿,钦容杀心难以压制。在这种战局中他耐性再好也不愿去听莺莺的解释,直接把人推向身后赶来的禁卫军。 “连个人都看不住,孤要你们何用。” 莺莺跄踉着后退,被御林军反控住双手,她行动受限急的不行:“我不是为了兆时,是有人要杀你!” “三哥哥!” 钦容望着她很淡勾起唇角,“是么?” 无论是真是假,兆时他都不会放过。一把抽过右扬手中的剑,钦容在转身离开前淡声下令:“看住太子妃,在孤回来前不准她出潜龙殿。” 此时系统也撑到了极限,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它声音断断续续微弱道:【危险还隐匿在四周,钦容的数据也在不断删改。】 【宿主,你要阻止钦容离开潜龙殿。】 莺莺顾不上回答系统,她喊着钦容的名字奋力挣扎。 此时潜龙殿外,景兆时捂住肩膀抬头看向八角楼,他脚步放慢了些,对着翼飞低语:“南音的人在附近。” 这是个刺杀钦容的好机会,景兆时准备以自身做饵,改变了逃离路线朝着八角楼而去。 钦容脚步忽停,他腰间被一双手紧紧环绕住,莺莺不顾禁卫军的阻拦圈住他的腰身不松,带着哭腔道:“求你不要出去。” “三哥哥你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 “刚刚那支箭就是冲你而来的,此时那人还隐藏在潜龙殿附近,你出去就会有危险。” 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莺莺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顾不上去思考自己该如何同钦容解释自己所知道的这一切。 系统越弱越弱的气息让莺莺没了安全感,她抽泣着将脸埋在钦容的后背,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你不可以出事,在莺莺的心中,三哥哥最重要。” 莺莺先前已经感受过失去钦容的恐惧,她想象不出钦容若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 大概是莺莺的哭声换回钦容的理智,钦容低眸看向自己腰间的小手,缓慢覆上掌心将其包裹,“别哭了。” 钦容回想刚刚莺莺推开自己的情形,虽无法解释莺莺是从何得知暗处埋伏的危险,但在她推开自己时,确实有一支箭横出。 不出意外,应该是南音的人。 钦容压下心中的暴戾,眼下因莺莺的阻拦,他已经追不上兆时了。 “好,我随你回去。”钦容的视线扫向八角楼,那处冷冷清清已经空无一人。 在钦容随着莺莺往回走时,莺莺脑海中的系统耗光所有能量:【叮——】 【宿主保重,我将在五秒钟后进入休眠状态……】 【五、四、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莺莺耳边归于平静。她紧紧抓住钦容的手有些无措,都来不及问它他们此时安不安全。 ……应该是安全的吧。 莺莺这样安抚着自己,她抬头望向钦容,毕竟他都随着她重回了潜龙殿。 此时潜龙殿内一片狼藉,满地鲜血横.尸铺满地面。不管中途发生了什么,这一局都是钦容赢了,莺莺这会儿紧绷着身体,她又替钦容高兴又有些不安,见钦容手背被利箭擦伤,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莺莺想帮钦容包扎,而战局收尾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钦容处理,所以莺莺只能先用布料为他进行简单的包扎。 钦容不可能一直留在潜龙殿不出去,刚刚顺着莺莺回来也不过是见她哭的太厉害。如今见她不哭了,钦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先回寝宫休息,你乖一些,三哥哥一会儿就回去。” 莺莺四顾查看着还是不放心,正要随行保护钦容的安全,又一支箭飞速朝着钦容而去,莺莺失声推开钦容,想也不想徒手抓住了那支箭。 嗖—— 接二连三的箭雨袭来,莺莺在抓住暗箭时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钦容对莺莺没有防备,被她猝不及防推到朱柱上。看到莺莺受伤,他面色冷寒不顾箭雨直接将她护在了怀中,在御林军赶来之际,他高声命令:“保护太子妃。” 以前他是喜看莺莺维护他的模样,但他现在见不得她受伤。 莺莺因疼痛有一瞬间的空白,没有了系统,后来的一切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不懂,明明他们听从系统的安排已经退回了潜龙殿,明明莺莺也已经帮钦容连挡数次暗箭,可不知为何,在莺莺这般精心的保护下,她还是没能将人护住。 ……钦容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 不是系统所谓的潜伏于八角楼,不知何时他伪装成御林军,站在了距钦容最近的位置。 冷白的剑身被血染红,钦容闷声一声右手还紧抓着莺莺受伤的手。 隔了一步的距离,行凶者握着剑长舒一口气,他唇边挂着灿烂的笑容,黑眸耀耀勾人,在对上莺莺的目光悠悠吐字:“终于......成功了。” 这张面容赫然是沉雪! 哧—— 沉雪狠狠把剑抽回,伤口溅出的鲜血染到了莺莺身上。 “三哥哥!”顾不上飞身离去的沉雪,莺莺慌乱接住倒在地上的钦容,抖着手为他按压伤口。 源源不断血液在他身上流出,钦容面色苍白长睫颤颤下垂,他的唇角也有鲜血流出,莺莺把他抱入怀中吓得不知所措,大声唤着:“快叫御医!” 太子遇刺群龙无首,原本被软禁在寝宫的武成帝得知不仅不喜,反而因情绪波动太大呕出一口血。 ......这大概,就是他的报应吧。 强撑着做起身体,武成帝闭着眸咬字用力道:“把太子送去东宫,立刻派人御医前去救治。” “没有朕的允许,东宫众人皆不可出宫。”也包括莺莺。 太子.党被软禁了。 “......” 第110章 囚一一〇天钦容 醒 了。 深夜。 东宫内荒凉暗淡,偌大的宫殿里死气沉沉,不覆往日繁盛。 宫殿中唯有一处亮着微弱的烛光,房门轻开,年老的御医摇着头出来,对着门内的人躬了躬身体道:“娘娘别送了,老臣自己走。”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偷偷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塞给莺莺道:“这是用雪莲炼制的丹『药』,老臣无能,眼下只能先用这种法子护住殿下的心脉,还望娘娘好生照看殿下。” 莺莺接过御医手中的『药』瓶,站在门边对他道了谢,目送御医离开。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两天了,两天来东宫众人跑的跑散的散,如今宫内只剩右扬和左竹两名侍从。遇刺之后,钦容再也没有醒来,就连他身边那群厉害的暗卫都隐匿了声息,好似随着主人的倒下他们也随之消失。 莺莺在门边站了会儿,察觉到冷意她才折回寝宫。寝宫内,钦容与她离开前一模一样,他躺在榻上双眸紧闭,一张俊容苍白没有血『色』,就连呼吸都弱到让人感觉不到。 沉雪那一剑来的太让人意外,他够狠又占据最佳位置,若不是钦容察觉到问题倾斜身体,那一剑恐怕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就算钦容如今保下了一条命,他活着也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一剑重伤他的心肺,当天数十名御医赶赴东宫救治,动了宫内千年人参才勉强吊住他的一口气,有时候莺莺守在他的身边,时常会觉得他已经没了呼吸。 就像现在,莺莺跪坐在榻下握住钦容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去『摸』钦容的鼻息。知道人还活着,她倒出御医给她的『药』塞入钦容口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人把『药』吞下。 “三哥哥,你快些醒来吧。”莺莺趴在钦容身边小声喃喃,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系统消失,钦容倒下,原本的胜局扭转成了大败,这一切与前世的进程完全不同。前世,武成帝死在了这场宫变中,而钦容趁机血洗景皇宫铲除异己,登基称帝着手处理北方战『乱』。而如今呢? 钦容竟因横空的沉雪遇刺重伤,他已经攥在手中的大权又悉数还给了病弱的武成帝,还被武成帝囚禁在东宫生死难料,莺莺是真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不是说武成帝极为!为信所谓的帝王命格吗?那他为何给了钦容权利却又放任兆时造反。而若他是改变了主意想要传位给兆时,那他为何不趁着钦容重伤把人杀了,反而囚禁在东宫派御医悉心医治,甚至绝口不提钦容‘造反’一事,连太子位都没废除。 莺莺不懂,如今被困在这东宫也不想知道武成帝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想让钦容醒过来。 第三日天亮,晓黛早早敲响了寝房大门。除了钦容身边的两名护卫,莺莺身边的晓黛也没有离开,让她意外的是翠儿竟然也选择了留下,一大早就去了厨房做早膳。 晓黛在门外道:“娘娘现在方便吗?右扬请来了宫外的神医,想进去给殿下瞧瞧伤势。” 莺莺一听连忙从榻上坐起,边穿衣服边回:“方便,请神医进来吧。” 右扬请来的神医名为俞鼎,虽为江湖中人却医术高超,一直追随着钦容护他周全。莺莺对这人有印象,前世她被钦容折了右手后,就是这个人来帮她治疗。 之前还没觉得这俞鼎多厉害,如今细想之下,莺莺猜测前世就是此人帮钦容神不知鬼不觉取得了她的心头血,当真是个奇人。 因宫变的缘故,如今宫内戒严很难带人进宫,右扬信不过武成帝,是冒着死罪偷偷将俞鼎带入东宫。等俞鼎进去,莺莺几人等候在寝宫之外,晓黛安慰着莺莺:“娘娘别担心,殿下会没事的。” 莺莺点了点头,她望向右扬:“可有我姑母的消息?” 右扬低下头有些羞愧,“并未。” 武成帝重新把控朝政后,顾皇后失踪的消息也没能瞒住,除了钦容的人在寻顾曼如,就连武成帝也在派人找。 莺莺情绪低落,她坐在台阶上许久没说话,晓黛想出声说些什么,莺莺小声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倒下的不止是钦容,还有莺莺,先前她活着是为了游戏人间,之后活着努力完成任务是为了保护家人、和钦容在一起。可是忽然间,她的朋友变了,哥哥失踪了,就连姑母和表哥也没了消息。 还有钦容…… 在晓黛她们离开后,亭内只剩莺莺一人,她攥着衣裙轻轻喊着:“系统。” “系统你回我一句好不好。” 她想知道自!自己还能不能找回亲人,想知道钦容何时才能醒来。莺莺把脸埋在了膝盖上,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没用,重活一世不仅没能保护得了家人,就连钦容也护不住。 “……” 俞鼎看过钦容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钦容救回,他只能尽力一试。 之后的两天里俞鼎留在了东宫,时时守在寝宫为钦容治疗,莺莺想见钦容又担心打扰俞鼎医治,所以就忍着没同他见面,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俞鼎缓了口气推门出来,“成了。” 莺莺谢过,按照俞鼎留下来的『药』方按时煎『药』喂给钦容,还不时同钦容说着话,也不管他听到听不到。 “三哥哥一定要醒来啊,莺莺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能听到我说话吗?三哥哥你前世总说我没有心,可你不知道这一生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她明明都放弃做人准备灰飞烟灭了,是为了钦容才愿意被任务束缚,这一世他们不会长久,莺莺求得是二人的生生世世。 莺莺放下『药』碗轻抚钦容沉睡的面容,她痴痴望了会儿苦笑:“那我便不做任务了。” “莺莺便让三哥哥独自去投胎,此后你的每一世中,都不会再有‘顾莺莺’这个人。” 钦容长睫垂落没有半分反应,莺莺等了会儿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着红了眼眶。 再一次。 莺莺再一次体会到肝肠寸断心碎欲裂的痛苦,她不由想起前世的钦容,那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万箭穿心,他若爱她那他得多痛啊。一定一定,一定要比她此刻还要痛 钦容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满世界的红『色』,白骨铺路哀嚎遍野,血腥的风刮起沙土,整个人间变成了炼狱。 这是他所创造的世界,只是这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钦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跳动剧烈,一下一下,每一下跳动都牵扯着无边痛意。他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梦境,而是最真实的世界,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嘶吼,一幕幕被封锁的记忆涌出,他在血海中闭上眼睛。!。 如往常一样,莺莺早早从钦容身边醒来,她习惯『性』的去『摸』钦容的鼻息,却惊喜的发现他的呼吸不在虚浮。 “三哥哥?”莺莺唤了钦容一声。 她没指望钦容能睁开眼睛,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点回应。出乎意料的是,钦容不仅给了她回应,还醒了过来。 “三哥哥,你总算醒了。” 钦容眸中清晰映出莺莺的面容,怔愣过后他瞳眸放大,抬手想要触碰莺莺的脸颊又好似怕她碎掉。 “……你是,莺莺?”低哑的声音缓慢,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力带着微微颤意。 莺莺主动把脸颊贴上他的掌心,她轻轻点着头,“是我。” 翻身下榻,莺莺正要往外面走,忽然一股重力袭来覆在她的身后。躺在榻上的钦容竟因她的离开直接坐了起来,他自背后把人圈在怀中,双臂紧紧收拢似要将莺莺困死。 “莺莺。”低哑的嗓音无力轻柔,两人姿势亲昵贴靠在一起,钦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莺莺的皮肤上。 在莺莺怔愣期间,钦容偏头似乎想要去亲莺莺,然而刚刚的动作已经用光他全部的力气,所以他只能这般望着她的侧颜。 “终于……让孤找到你了。”几个字缠绵不清,声音低的只有钦容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 莺莺看不见钦容此刻的表情,背后的湿润让她很快察觉到问题,她转身推开钦容去察看他的伤口,想要离开又被钦容紧紧抓住了手。 “三哥哥……”莺莺不敢挣开,见他胸口的衣服被血染湿,焦急的大声喊:“门外有没有人,三哥哥醒了,快去请俞先生过来!” 候在门外的右扬闻言赶紧去找俞鼎,很快房门被人推开,等俞鼎匆匆进来时,钦容已经因虚弱再次晕了过去,哪怕是这样他也紧紧抓着莺莺的手,昏睡中也没有放松力道。 好不容易将人寻回,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住。 “……” 第111章 囚一一一天 钦容再次醒来的时候, 房中只有他一人。 窗外天色暗沉,昏暗的房中帘帐紧闭, 钦容撑臂起身间眼前发黑, 头疼欲裂, 他身形晃了晃, 等那股子疼痛过去才慢吞吞环视四周。 看摆设……这里应该是东宫。 翻搅的记忆融合逐渐平复, 钦容记忆力惊人, 很快就恢复平静。 为了验证这一切不是梦境, 钦容起身下榻,不顾身上的伤势强撑着往屋外走,而此时,煎好药的莺莺正端着药往寝宫赶。 房门推开,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交汇在一起,莺莺怔了下几步跑到门边, “三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没料到钦容会醒的这般早,莺莺手中还端着药碗, 见钦容扶着门框似要撑不住了,她赶紧将药碗放到桌上转身去扶人。 钦容原本就是出来寻莺莺的,如今人寻到了, 他顺着莺莺的搀扶将身体朝她压去, 长臂顺势把人圈住, 等莺莺将他扶回榻上, 钦容的视线还黏在莺莺脸上不放。 这天气冷的厉害, 东宫宫人跑光后,寝宫内连炭火都用不上。知道钦容此刻身体虚抵抗力差,莺莺把厚被拉到钦容胸膛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等折回去端了药碗,莺莺才有空闲去看钦容。 “三哥哥,咱们先把药喝了。”莺莺坐在榻前,舀了勺药汁往钦容唇边喂。 钦容因失血过多唇色很浅,他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就算如此,病态也没有流失他的好相貌。眼下病恹恹的美人模样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他微微偏头避开唇边的瓷勺,泼墨的眸色添了几分魅感。 “怎么了?”莺莺不知钦容为何避开,这会儿也没顾上欣赏他的皮相。 钦容唇边沾染了几滴药汁,无视面前的瓷勺轻轻抬起了手臂。他先是用指腹轻碰莺莺的脸颊,见莺莺没有反抗,才覆手把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像是在轻擦易碎珍宝,悠缓缠眷。 莺莺任由钦容的动作,她只是不解唤了声:“三哥哥?” 钦容不应,直到莺莺没了法子歪头躲开他的掌心,钦容才回过神来回了句淡淡的‘嗯’。 “三哥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莺莺觉得钦容刚刚的行为有些奇怪。 钦容唇边牵出很浅的笑意,他嗓音还带有哑感,低低缓声道:“没事,孤……只是想看看你。” 看看他珍爱的宝贝,是不是真的重回了他的身边。 莺莺对他笑了笑,重新舀了一勺药汁抵到钦容唇边,她软着声音商量:“三哥哥想看随时都能看,咱们先喝药好不好,等喝完药三哥哥想怎么看莺莺都随你。” 钦容垂下眼睫看向唇边的瓷勺,倾首动作极为缓慢含住那勺药,吞咽后他又抬眸对着莺莺弯唇,简洁吐出一字:“好。” 莺莺专心为钦容喂着药,因从未伺候过人,她动作生疏有些忙乱,等药碗见底后才有所放松,拿起帕子帮钦容擦了擦唇瓣。 “好了。”莺莺尾音带了分喜悦。 她将药碗放回桌上,站起身又为钦容裹了裹锦被。没有炭火的寝宫冷气肆意,莺莺这通忙碌下来都冻得手脚发寒,所以总担心钦容会冷。 “三哥哥冷吗?”莺莺试探着摸了摸钦容的脸颊,触感温热反倒衬的她手心冰凉。 钦容颦眉,这才注意到问题,他扫了眼昏暗的寝宫问:“没燃炭火?” 莺莺张了张口哑声,望着钦容虚弱的面容,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钦容略一思索就察觉问题,结合宫乱之事他隐约已经猜出什么,闭眸后仰身体:“莺莺同我说说,三哥哥昏迷之后的事罢。” 总归这些事钦容早晚都要知道,早些知道还能早做打算。莺莺憋了一肚子的话总算可以诉说,委屈道:“三哥哥,咱们被陛下囚.禁了。” 虽然钦容的太子之位还在,但权力至上的皇宫都是看眼色办事,如今的东宫过的还不如冷宫。 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后,钦容面色淡淡过分平静,只是默了一瞬,他就反过来安慰莺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哄着:“乖,三哥哥很快为你夺回这一切。” 莺莺点了点头,又觉得这话怪怪的,然而想了又想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怪,索性就不想了。 “睡了这么久,三哥哥也饿了吧。”如今东宫是翠儿负责膳食,也不知道她这会儿有没有做好。 拿起药碗,莺莺正要去厨房催一催,钦容忽然道:“三哥哥肩膀有些痒麻,是肩膀也受了伤吗?” “怎么会……”莺莺咦了声,御医为钦容处理伤口时她全程都在,并没有见他肩膀上有伤。 “我看看。”赶紧走到榻侧,莺莺俯身凑到钦容身前。她小心翼翼去掀钦容的衣领,拉至肩膀处查看,“是这边吗?” 她满心满眼只有钦容身上的伤,并未注意到二人此时贴的多近。 距离近后,钦容闻到莺莺身上的香甜气息,这味道让他想起了柔弱无依的小白花,孤零零委屈兮兮只能依附他而生存。 手臂轻抬,钦容借着这个姿势将莺莺圈抱在了怀中,莺莺毫无所觉,她又拉开钦容的另一边衣领,用手轻戳了下他光滑无伤痕的肩膀道:“没有呀。” 单纯的莺莺还没意识到钦容骗了她,她歪头询问:“三哥哥是哪个位置疼?” 钦容已经完全将莺莺抱入怀中,久违的柔软触感填充入他空洞的心房,他用薄唇轻擦莺莺的耳垂,漫不经心回了句:“没有么?” “那可能是三哥哥弄错了。” 莺莺因他突兀的轻碰缩起肩膀,迟钝的她这才发现自己被钦容抱住了,小手抵在钦容肩上有些不安,她小声说着:“三哥哥,你快放开我。” 钦容呼吸声微重,他好不容易才将人抱住,这会儿怎舍得把人放开。手臂的力道越收越紧,钦容埋首亲上她的脸颊,莺莺被他亲的发痒,慌张提醒道:“你别乱动,三哥哥你的伤!” 这般说着,莺莺发现钦容的衣襟湿红大片,当真又染了几滴血。 一个激灵,这次莺莺用力推开了钦容,她赶紧出去寻来了俞鼎,俞鼎查看过钦容的伤后面色不太好看,语气微重道:“太子殿下的伤马虎不得,娘娘还需用心照看。” 钦容这才刚醒,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伤口就崩裂两次,俞鼎着实想不明白莺莺都让钦容做了什么。 外界皆传顾家姑娘骄纵任性,几日接触下来俞鼎才对莺莺转变印象,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知晓钦容稳重的性子,他又没能从这儿盯着,这会儿自然就把这一切的错怪罪到莺莺身上。 “算了。” 俞鼎可不想他家殿下的伤口再崩裂一次,他冷声道:“还是由我亲自照看吧。” 莺莺委屈死了,她明明已经很注意照顾钦容,哪想到钦容醒来频繁用力抱她。钦容本在闭眸休息,听到俞鼎的话他缓缓睁开眼睛,淡声道:“是孤自己不当心,与太子妃无关。” 视线扫过莺莺,他语气微凉下令:“下去。” 俞鼎知自己逾越了,再大的怒气也全憋了回去,低头退离时都没敢再看莺莺。 如今伤口已经重新上过药,房间中没有开窗,药气浓重。钦容见莺莺还缩在墙角,他伸手拉了拉衣襟,扭头望着她道:“莺莺,来孤身边。” 莺莺听话走近,这次她没敢再靠钦容很近,留出几步距离提醒着:“三哥哥快好好休息吧,要是伤口再裂开俞先生又要骂我。” “他敢。”钦容心下有数,也知自己要先养好身体。 目光留恋在莺莺身上不止,他倚靠在榻头,并不满意二人此刻的距离,“三哥哥行动不便,莺莺过来把三哥哥的衣服拉上。”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中命令感太重,他顿了下放柔语气补充:“乖,三哥哥保证不动你了。” “真的吗?”莺莺对钦容没什么防备,见他这般说也就这么信了。 为了方便上药,钦容的衣领大敞露出肩膀和大片的锁骨皮.肤,刚刚俞鼎上完药大概是不敢触碰钦容,所以衣襟就这般凌乱敞着。 生怕钦容冻着,莺莺只略犹豫就凑了上去,伸手帮钦容理好衣襟,动作很快撤离。钦容就这般看着,不由被她逗笑了,黝黑的眸含满细碎的光,他笑声沉沉很是勾人。 莺莺歪了歪头茫然望向他,总觉得钦容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 俞鼎不愧是神医,有他在,钦容的伤势很快得到好转。 武成帝虽然不曾出现过,但一直有派御医前来为他诊治。大概是听闻了东宫的‘惨状’,他大发慈悲派了几名宫婢前来照顾,曾经人人都抢的美差如今谁也不愿意接,来的几人心情都不算好,有甚者都不伪装直接拉着一张脸。 “姐姐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东宫。” 窗外传来几人的说话声,一名穿着亮丽的宫婢嘲讽道:“东宫?三皇子这太子位保不保得住都另说,可别没几天就传来太子死讯,到时候咱们这群人都得跟着陪葬!” 莺莺听后皱了皱眉,看了眼昏睡中的钦容走到窗边。 窗外之人丝毫不顾忌这里是太子寝宫,大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不要嬷嬷针对我,我才不愿意来这破地方,不过听闻太子殿下温润玉如,好看的惊为天人,我倒希望他多活几天,说不定还能当个侧妃什么的。” 哄笑声来:“以前你这般说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你还想给个将死之人当侧妃?” “就是,听闻太子伤及心脉已经成了废人,就算侥幸活下来,陛下也定会废了他的太子位,你倒不如换个主子做梦。” 外面一口一个‘将死之人’、‘废人’,莺莺听得火大,当即就推开了窗户。 “放肆!” 过重的力道使窗门发出巨大响动,莺莺看到几名宫婢捂嘴站在院中,脸上的嘲笑都未来得及收敛。目光一一扫向几人面容,莺莺冷声道:“东宫庙小容不下你们,你们不愿意待本宫自不会留。” “若再让本宫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就拔了你们舌头!” 有两名胆子小的已经吓得跪地求饶,还有几人最初的惊吓过后,在原地站的笔直不情不愿认了错。在她们心中,或许已经认定了东宫式微,一人离开时还不服气的嘟囔:“能走咱们姐妹早走了,谁愿意在这伺候你们。” “真当自己还是有顾家撑腰的太子妃呢,太子一倒你们顾家也跟着完蛋,就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几人声音不大不小,仗着自己是陛下派来的人吃准了莺莺不敢处罚,故意把这话说给她听。 这话的确戳到了莺莺痛楚,如今顾凌霄、顾曼如相继失踪,她们顾家因为钦容的缘故的确受到了牵连。眼下莺莺懒得同她们计较,低咳声打断她的思绪,莺莺扭头见钦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怎么了?”钦容撑臂坐起。 莺莺以为他没听到窗外的对话,不愿拿这种小事惹他心烦,她强牵起一抹笑容道:“没事。” 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种气,莺莺听人这般嘲笑钦容又怎么会不在意。她不擅长掩饰情绪,走到榻边时低垂着脑袋情绪失落,钦容无声轻笑,用食指勾起莺莺的下巴问:“不如杀了她们?” “什么?”莺莺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上钦容黑沉沉的双眸,莺莺这才发现钦容将窗外的话都听了去。虽然气那几人所言,但她还没想让那几人死,莺莺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毕竟是武成帝派来的人,她担心钦容杀了她们会惹麻烦。 钦容似是被她劝服了,微微思索后他道:“眼下的确不便高调行事。” “如此,那就依莺莺所言罢。” 清清淡淡几句话不显情绪,钦容按了按额角唤右扬:“去把那几人的舌头拔下来。” 莺莺愣住了,心中的怪异越来越重,她低唤着‘三哥哥’想要阻止,钦容拉过莺莺的手把人往怀里搂,安抚轻拍着道:“乖,任何敢伤害莺莺之人,孤都不会放过。” 这还只是个开始。 . 钦容说一不二,右扬当真把那几人的舌头拔了下来。 武成帝一共送来了十二名宫婢,其中六人参与讨论被拔了舌头,余下几人被哀嚎声吓到,当天老老实实再也没敢说过一句话。 到了深夜,右扬轻敲寝宫的大门,钦容闭阖的眼睛睁开,用手捂住怀中人的耳朵问:“何事?” 右扬道:“属下抓住几名想要逃出去的宫婢。” 寝房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钦容低眸看向熟睡中的莺莺,躺了这些天,他想自己也该出去走走了。轻轻把人放到榻上,他披衣出了房门,随着右扬去了关押宫婢的地方。 还未走近,他就听到几人抽泣求饶的声音,哭声中还有尖锐沙哑的啊啊声,钦容停下脚步问:“几人要逃?” 右扬犹豫着回:“一共十二名宫婢,她们……” 被拔了舌的宫婢们又怕又恨,她们自然是最先想离开这里的,剩下几人中还有武成帝派来的暗探,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往外传递消息。 钦容实在是听厌了哀求抽泣的声音,这很容易让他联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好兴致散了个干净,钦容目光落向身侧的花圃,随口道:“没了人照顾,这些娇弱的花活不过几日,当真可怜。” 右扬没懂自家主子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就懂了,因为钦容的下一句是:“把她们都埋了罢。” 用人血肉养出的花儿娇艳最为美丽,就连花香都带着好闻的血腥气。 虽然莺莺总是对着荒凉无人的东宫叹气,但她并不知,其实钦容喜静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就他们二人不好吗?多余的人都该长眠于地下。 没再理会身后的哀嚎,钦容转身回了寝房。 他开门时带入房中一股寒气,熟睡中的莺莺往锦被中缩了缩,迷迷糊糊醒来。 这寒夜冷的实在让人难熬,等钦容上榻莺莺就往他怀里钻,抱住他的腰身睡意朦胧问着:“三哥哥去哪了呀,外面好冷……” 钦容把人抱紧,亲了亲她的额头没有说话。莺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在温暖的怀抱中很快又睡了过去。 莺莺时而娇气,但并不是黏人的姑娘,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都习惯了独睡,平日里总不愿钦容抱着她而眠。 如今因东宫没了炭火,她为了取暖只能拼命往钦容怀中钻,钦容乐意见她亲近自己,就这般拖着没想法子,直到,莺莺受寒生了病。 莺莺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太子.党的弱势就在她生病昏睡中被扭转扳回。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轻抚她的脸颊,苦涩的药汁入口让她呛咳出声,很快她口中就多了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安抚般轻卷吸.吮去她的呼吸,等莺莺呜咽出声他才罢休。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只是等莺莺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寝房内明亮温暖,轻纱垂地束在两侧,桌上银质小炉飘出白烟,空气中是浅浅雅香,这是钦容惯用的熏香。 晓黛进来时,莺莺正愣愣望着窗外被修剪整洁的花枝,见到几名宫婢低首从廊上经过,她迷茫询问:“这是……” 怎么突然间,这荒凉无人烟的东宫像是重获了生机呢? 晓黛肯定了莺莺的猜想,笑着说道:“咱们殿下当真厉害,昨晚去了趟潜龙殿就重新掌权。” “陛下这几日过度劳累撑不住了,今早还特意下旨,让咱们殿下代他处理朝政。” 正说着,钦容就回来了,见莺莺醒来正站着窗边,他上前把人裹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问:“身体舒服了么?” 莺莺顺势依偎入钦容怀中,她又确认了一遍:“陛下当真又把权利还给了你?” “自然是真。”钦容闻言笑意很浅,与其说是还,倒不是说是他自己要来的。 他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追捕景兆时和沉雪,同一时间他开始铁血清洗景兆时的余党,朝堂官员变动极大,宫里宫外都人心惶惶。 除了,东宫。 在钦容的有意隐瞒下,莺莺养病期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随着钦容的伤势好转,她愈发的不安紧张,就连晓黛也偷偷同她说了句:“殿下近来好可怕。” 依旧是那副温雅清冷的模样,但无形多了几分威压,这感觉就像是…… 莺莺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甩开,憋闷下想要去御花园转转,却不曾想在风雅水榭遇见了钦容。 在莺莺的印象中,钦容向来爱穿浅色衣袍,除了朝服还从未穿过深衣。今日他不仅是穿的深色,而且穿的还是一身绣纹玄衣,不仅衣袍是黑色,就连毛绒的狐裘也是黑色,金冠束发负手而立,大半的墨发披垂在身后。 更像了。 莺莺突兀停住脚步,望着不远处的黑衣身影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转身离开。 “莺莺。” 低悦的嗓音阻拦住她的去路,身后脚步声渐近,很快就有人牵住她的手。 钦容刚刚得到兆时的消息,正命暗卫去全力捕杀,他不知莺莺有没有听去他刚刚的话,所以只是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下:“见到三哥哥怎的不过来?” 莺莺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缓了会儿开口:“我……我以为你在忙。” 她刚刚只顾着想事情,的确没听到钦容说了什么。如今被钦容牵住,她没忍住问了句:“三哥哥怎么会穿玄色的衣服?” 钦容五指交叉扣住莺莺的右手,闻言与她平视慢吞吞问道:“莺莺不喜欢?” “不、不喜欢。”莺莺说的磕磕绊绊,一见到这黑色就发憷。 其实她刚刚说的太片面了,钦容的确喜穿白色,但这只是代表这一世。前世钦容称帝后,最爱穿明黄与玄色,凶狠的金龙盘旋在他衣上,曾经这一直是莺莺的恐惧。 钦容今日这一身黑衣让莺莺想起了太多前世,她甚至记起自己还被迫穿过钦容的玄色龙袍。 金殿中灯火通明,钦容用指挑起莺莺的下巴细细亲吻,他拥着她夸赞:“莺莺这样美极了。” 强势霸道的金龙束缚着娇弱无抵抗力的幼兽,莺莺只要一回忆起这些就手脚发软。 第112章 囚一一二天 天色昏暗, 远处阴云密布,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莺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风雅水榭离开的, 满脑子都是前世的记忆。钦容笑得模样,同她说话的语气, 明明莺莺已经淡忘了上一世的钦容, 然而近日她望着钦容这张脸, 总能将他与那位狠戾帝王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莺莺小声唤着系统,从未这般迫切想让它出现过。现在她急需一个精神支撑,想要让人告诉她,眼下的局面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 景兆时行踪暴.露的事情瞒不住, 没多久,莺莺就得知钦容下了杀令。 同一时间, 莺莺也查到了顾曼如的下落,若情报无误的话, 顾曼如的确在景兆时手中, 这样一来钦容所下达的杀令就有些不近人情,好似顾曼如的死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中,这让莺莺有些难言。 “三哥哥!” 左等右等,一等钦容回到东宫,莺莺就急切的找到他面前, 她在廊上拦住他的去路问:“我姑母当真在兆时手中?” 钦容仍旧是一身玄袍,狐裘披身尊贵优雅, 身侧还站着裘郁等几名太.子党臣。因莺莺的阻拦他停住去路, 黝黝的眸落在莺莺脸上道:“此消息还有待验查。” 也就是说, 钦容并不知顾曼如到底在不在景兆时手中。这样的回答还不如不答,令莺莺很是不满意。 “既然三哥哥都没有查明,这般草率就对兆时下杀令可考虑过姑母的安危?” “要是姑母不在兆时手中也就算了,若是姑母当真被兆时控制,三哥哥赶尽杀绝的行为岂不是也让姑母也陷入危险?” 不应该的。 莺莺心情复杂,钦容明知顾曼如对她的重要性,再者顾曼如还是北域国的皇后,以他的性子行事不该如此不顾一切。 “放肆!” 不等钦容回应莺莺的质问,站在钦容身后的官员呵斥出声:“你怎可对太子这般说话,为父平时就是这般教你的?” 钦容和裘郁身形高大极为惹眼,莺莺只看到了他们,并没注意到顾明致也跟在他们身侧。 到底是自己的爹,莺莺如今就算是太子妃也免不了怕爹爹训斥,她刚刚‘炸’起的毛发瞬间抚平,耷拉着脑袋低声:“莺莺只是在担心姑母……” 更何况景兆时手中还有周子善。 顾明致怒瞪莺莺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于情于理都需要训诫莺莺,只能语气严厉道:“朝堂之事岂是你一句担心就能左右?” “派兵围杀安平王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不满冲老子来!” 不是骗莺莺,这主意的确是顾明致先提出来的。顾曼如是他的妹妹,她的失踪他比任何人都着急,但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如此做。 莺莺震惊又委屈,她的目光从钦容身上转移到顾明致身上,若是前世,以她的性子早就同顾明致大吵大闹了。 今时不同往日,莺莺早已经变乖,她做不出同长辈顶撞的荒唐事,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 一声低咳打散四周的凝重,裘郁脸色苍白用手背抵住唇瓣,他轻拍顾明致的手背,招呼着身后的官员往书房走:“几位大人先随我来。” 众人低垂着头匆匆离去,临走还不忘拉上顾明致。 很快,廊下只剩莺莺和钦容二人。莺莺这会儿还挺感谢裘郁为自己解围,不由就多看了他一眼。 寒风入廊,莺莺不知钦容是有意还是无意,走近几步刚好挡住了裘郁的身影。他肩膀上的金制肩饰很是精致,垂坠随着他的动作碰撞作响,微微俯身,他用手捧起莺莺的脸问:“生气了?” 莺莺谈不上是气或不气,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钦容总能一眼将她看穿,他亲昵用鼻尖蹭了蹭莺莺,温着声音解释:“兆时不死,朝堂难以安定,孤虽为太子但有些命令却不能随着心意而下,莺莺应当理解。” 若是钦容把这事光明正大讲给她,莺莺当然理解,但她不懂钦容为何会瞒着她。 张了张口想说话又不知说何,莺莺只能抓着钦容的手表达不安:“我好怕姑母出事。” “乖,不怕。”钦容见莺莺穿着单薄,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莺莺身子骨纤弱身形小,根本架不起这身昂贵宽大的狐裘。就算光滑亮丽的绒毛服帖温顺,仍旧把莺莺裹成一只胖团子。肤白眸润,黑绒下莺莺皮肤白嫩透粉,丝毫不知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可爱。 她还抓着钦容的手软声说着自己的忧心,钦容没忍住把她抱入怀中摸了摸毛,反握住她的手腕安抚:“虽然杀令已下达,但孤派出了一支影卫跟随,一旦发现你姑母的踪迹会立刻营救。” ……这才是她万事周全的三哥哥啊。 莺莺心中的沉闷散去一些,她抽了抽鼻子抬眸望钦容,一遍遍嘱咐着:“还有我周家哥哥,我姑母定是为了寻他才会被兆时抓住,他是我姑母的命根子。” 钦容眸光潋滟,轻捏手腕的动作一停,他偏头逼近莺莺重复:“周家哥、哥?” 莺莺改口:“是周子善,周表哥。三哥哥也定要护他周全。” “好。”钦容没再同她计较,指腹从她的手腕垂落与之五指相扣,他慢悠悠问:“那莺莺要如何谢三哥哥呢?” 好似钦容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钦容从未这般问过她。 第一次听钦容说这话,莺莺怔住很是迷茫,“怎么谢?” 有些无措,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望向钦容,“三哥哥想让莺莺怎么谢?” 她是真不知道。 钦容沉笑出声,又凑近莺莺一些。 在二人鼻息交融间,莺莺下意识闭上眼睛,唇边传来软软的触感,然而只一下就两唇分离,钦容侧脸在她耳畔悠悠:“不如莺莺唤我一声太子哥哥?” 莺莺浑身一僵,‘太子哥哥’四字砸入她心中激起惊涛巨浪,她颤着睫毛睁眸。 钦容瞧出莺莺的惊恐,半搂着人笑:“怎么这么看我?” 珍品狐裘隔绝了寒风,但莺莺这会儿仍觉得后背发寒。唇瓣张张合合,她好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三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听她改口。 “没什么。”钦容表现的散漫随和,他脸上没有丝毫破绽,把玩着莺莺的手指道:“记得莺莺先前总会错唤我为太子哥哥,不过就是想再听一次罢了。” 是的,莺莺重生那会儿分不清前世与今世,总会把这一世的钦容错喊成‘太子哥哥’。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钦容还记得这事。 莺莺抿着唇不太想喊,但又没理由拒绝。 横竖都不过是一个称呼,想到钦容近来忙碌,莺莺觉得若是这一声唤能让他心情好些,也不是不可以。 压抑着复杂情绪,莺莺低低唤了声:“太子哥哥。” “再喊一遍。” 软声中隐现怯意,莺莺听话又唤:“……太子哥哥。” 钦容在这两声中眸色转暗,他用力抱紧莺莺,吻上她的墨发缓声夸赞:“真是孤的好莺莺。” 许久不见,他的莺莺好像更乖了。 . 自钦容遇刺重伤后,莺莺和钦容虽同榻而眠,但一直未行过房.事。 白日之事过后,钦容忙碌中总算抽出一些时间,当晚借着莺莺的情人喃发作与她百般缠绵,钦容不知为何对‘太子哥哥’四字极有兴趣,亲吻间总爱逼着莺莺一声声唤这个称呼。 行至深夜,莺莺已经软绵绵没了半分力气。大概是憋了太久,莺莺觉得今日的钦容似要把她揉入骨血中,折腾的她嗓子发哑脸上挂了泪,就连闹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 沐浴过后,钦容抱着莺莺回到寝宫,在路过桌边时感觉怀中人动了动。 “渴……”衣领被小力抓了下,耳边可怜兮兮的低音像是哼唧的小兽。 钦容脚步不停,直到怀中人不满又哼唧了两声,钦容才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乖等着,太子哥哥去给你拿。” 把人安置到榻上,钦容转身去桌边倒了盏茶,轻抿一口先试过水温,他才回到榻边将人抱起。 莺莺喉咙干涩都快冒烟了,没骨子似的靠在钦容身上,她就着钦容喂水的姿势连喝几大口。因喝的太急,她呛咳出声眼睛都湿了,钦容叹气轻拍她的后背,“喝慢点。” 见钦容要把茶盏撤离,莺莺抓住他的手腕急切说着;“……还要。” 瞧瞧,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小可怜。 钦容心疼了,抬手帮她抚去眼角的泪。捞起人坐入自己怀中,钦容喝了口茶去堵莺莺的唇瓣,以唇抵唇让莺莺不敢放肆,等一口水喂干净,钦容吸去她唇角的水渍问:“还要不要?” ……莺莺想要,但不想让钦容这般喂自己。 偷瞄向茶盏的视线被钦容捕捉到,所以钦容没等莺莺回应,直接又含了口茶哺入莺莺口中。 一盏茶罢,莺莺被水滋润过后总算恢复些精神。 刚才她又渴又累脑子成了浆糊,根本就没察觉到什么,如今卧在钦容膝上细思,她忽然察觉钦容刚刚以唇喂水的动作太流畅,明明在这之前他从未这样做过。 ……是这一世的钦容没这样做过,但上一世的钦容为了让莺莺依赖他,时常会这般喂她水。哪怕是这样,上一世钦容也因拿捏不好度,几次让莺莺呛水。 “累了吗?”钦容撩过莺莺的碎发,低眸看向膝上的人。 多年习惯使然,他的手背从莺莺脖间擦过直接落在莺莺的手腕,先是用拇指轻捏了两下,接着钦容的手掌收拢将她的细腕完全包裹,有一下没一下揉着。 这动作熟悉的令莺莺胆颤,前世自莺莺的手被折后,二人每次行完那事,钦容总会这般为她按摩。 下意识的反应要比想法要快,莺莺如同受了惊吓直接拽回自己的手。 掌心一空,钦容眯眸盯着膝上的人看,他将手落在莺莺脸上问:“怎么了?” “我、我困了。”莺莺眼神游移小脸发白,从钦容身上爬起缩回榻角,她盖好锦被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钦容幽幽看了她片刻,紧接着吹灭蜡烛翻身上榻,伸臂把人捞入怀中。 “既然困了,那就睡罢。” 暗色下钦容的嗓音沾染了凉意,他轻吻上莺莺的眉心,在莺莺挣扎间一字一句极近温柔:“孤抱着你睡。” 这也是钦容前世的习惯。 “……” 怀疑一旦扎了根,就会不断延续出分支蔓延扩散,莺莺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一夜惊梦,莺莺醒来时钦容已经不在房内,系统仍旧没有回应,她辗转反侧如履薄冰,生怕再见到钦容已经不敢留在寝房,匆匆忙忙逃离。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测,当莺莺独自散步寻到前世湫莺殿的地方时,发现这处废弃的宫殿正悄声进行修缮。 大着胆子往里走了几步,殿内朱红长廊蜿蜒曲折,高楼水榭一望无际,她发现这里就连一草一木的摆设,都带有湫莺殿的影子。 莺莺扶着树才能勉强站稳,她拉住一名路过的小太监,颤声问:“……是谁让你们来这里修葺的?” 小太监得了密令不能同外人说,但他识得眼前之人是太子妃。正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停在莺莺身后,莺莺只感觉腰间一紧,熟悉的雅香把她包围。 “是孤。” 凉凉低音落耳,钦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绕上她的一缕发丝道:“莺莺还满意自己看到的吗?” “……” 第113章 囚一一三天 钦容回来了。 是前世的钦容, 从地狱里回来了。 他拥着莺莺望着布满阴云的天色,轻声喃着:“孤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般单调的天空。”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好似是在莺莺死后,钦容杀了太多太多的人, 于是天降异象血彩漫天, 就连冬日飘下来的雪都成了红色。 满世界都是红, 鲜艳的红色就像当年莺莺身上的嫁衣,钦容沿着这片红色一寸寸寻找, 寻找着莺莺可能留下的踪迹, 终于在某一日让他寻到了。 再睁开眼睛,他重生回了多年前,前世与今世的记忆融合,成就了此刻的钦容。 莺莺身后是滚烫的怀抱,这最适合冬日的温度此刻却直接烫入她骨血里,前世记忆奔涌而来,停留在她死去的那一日, 风雅水榭中钦容锦袍坠地慵懒靠在椅上,他柔声哄着她道:“到孤的身边来。” 莺莺的确听话去了他的身边, 留下的却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甚至莺莺被利箭穿心时,都未能再看钦容最后一眼。 “是、是你吗?”莺莺不知是怕还是怎样, 肩膀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鼓起勇气转身,望向钦容时语气多了分肯定, “是你。” “我早该看出来了, 在你第一次醒来我就该有所察觉。” 前世的钦容与这一世的钦容有所不同, 二人虽然都是同一人,但这一世的钦容还停留在他温润柔和的一面,而前世的钦容被莺莺逼出了本性,他阴戾清冷不择手段,心思如同深潭让人摸不透。 莺莺的三哥哥太温柔了,而她的太子哥哥造就了莺莺的温柔无害,无害的莺莺又留住了这一世的三哥哥。 最怕的终是来了,莺莺发出细碎的哭声,她怕的开始推拒钦容,抽泣着问:“你又要把我关起来吗?” “我不要你……” “我要我的三哥哥,你把我的三哥哥还给我!” 钦容任由她捶打发泄,等人闹够了,他才把人拥入怀中,扣住莺莺的后脑与之唇齿纠缠,放肆掠夺弱势的呼吸彼此融合,他喘着气哑声:“孤就是你的三哥哥。” “你不是!”莺莺很少哭的这般厉害,心中酸涩发疼,她瞪着泪眸反驳:“我的三哥哥不对这般对我。” 三哥哥会顾及她的感受,会纵容她的任性胡闹,根本不会强迫她、诱.骗她、想要把她关在金殿锁一辈子。 “是吗?” 钦容笑,他今日势要扎穿莺莺的保护罩,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他早晚会变成我这副样子。” 说到底,三哥哥与太子哥哥都是钦容。 只能说他的莺莺还是太单纯了,活了两世都没有把他看透。无论是前世的钦容还是这一世的钦容,只要他知道了莺莺身上的秘密,都会变成同一种样子。 “你还要走吗?” 钦容用唇吸去莺莺脸上的泪,他将莺莺打横抱起,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道:“这一次孤一定会好好看住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 根本也没想过隐藏,既然莺莺发现了,钦容就顺水推舟让莺莺更乖、更听话些。 因为湫莺殿还没建好,所以莺莺又被钦容带回了东宫,等钦容处理完政事回到寝宫,晓黛还在房内耐心劝说莺莺用膳。 “娘娘您到底同殿下怎么了,就算是怄气,也不能不吃东西呀。” 脚步声近,晓黛抬头看到钦容回来了,匆忙下跪行礼,钦容目光落在桌面没让人起,他收拢袖子几步走至桌前,俯身望着莺莺问:“还在同孤闹脾气?” 莺莺不答,她哭了半日眼尾泛红,这会儿虽然不哭了,但睫毛还湿漉漉。 模样太过于惹人怜爱,就算是冷战闹脾气都惹不起钦容丝毫怒气,更何况,她还是钦容失而复得的珍宝,钦容只会纵着她心疼她,又哪里舍得真让她受委屈。 不过—— 钦容长睫一掀,将目光落向跪在地上的晓黛,冷冷清清中让人摸不透情绪。 莺莺陪伴了钦容这么久对他自然有一定了解,她差点忘了前世晓黛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中,心脏一缩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她惊慌下令:“晓黛,快出去!” 晓黛不明所以,但她听得出主子语调中的不安,所以没敢抬头乖巧退出寝宫。 一等晓黛安全出寝宫,莺莺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懈,钦容见状站直身体,他慢悠悠抚过袖子上的绣纹,勾着笑问:“莺莺怕什么。” 自然是怕他再杀晓黛一次。 只要一想到钦容要将她重新锁入金殿,莺莺就胸闷难受不愿同他讲话,她站起身想要往屋内走,却被走近的钦容一把拉住袖子。 “坐下。” 钦容握住莺莺的手让人跌坐在自己怀中,他拿起筷箸夹了些吃食,喂到莺莺唇边让她张嘴。 莺莺扭头避开不吃,她倒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而是心情烦躁当真吃不下东西。钦容见莺莺是真不想吃,没再逼迫只是传宫人上了一壶酒。 寝宫内烛火悠悠,暖光映照下钦容半边容颜迷醉。 他单手搂着莺莺的腰身,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里轻漫把玩着白瓷盏,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问:“莺莺想喝酒吗?” 不等莺莺答,他就斟满一杯递到莺莺唇边。甜香的酒气冲入鼻中,莺莺记得这是她前世最爱喝的寒潭香露。 “不喝吗?” 见莺莺眸光闪烁微有动摇,他故意将酒盏压到莺莺的唇瓣上,“孤记得你每次听曲儿逛花楼必点这壶酒,没事就爱小酌几口。” 酒鬼算不上,莺莺纯粹是喜欢寒潭香露的味道。 说起来,自重生后莺莺还从未喝过寒潭香露,如今闻到这味儿不由被勾起馋虫。恰好此时她心烦得不到发泄,如此一来便就着钦容的手饮下这盏酒,甜腻过后是辛辣呛口,刚好能让她吐出一口浊气。 夺过钦容手中的酒杯,莺莺逃不开钦容的钳制,索性坐在他腿上伸长胳膊够桌边的酒壶。 一盏接着又一盏,莺莺不知是何时产生的晕眩感,后来还是钦容托着她的手腕稳住她手中的酒壶,亲自又为她斟满酒喂到唇边。 晃了晃剩余的小半壶酒,钦容把它放到桌子上,“先前两壶烂醉,如今半壶才过就没了防备,莺莺酒量退了。” 低眸看向怀中的人,刚刚还浑身是软刺的姑娘已经醉醺醺需要人抱着才不倒。她乖顺搂着钦容的脖子不吵不闹,钦容问她:“醉成这样,可还知道我是谁?” 莺莺眸光水雾不散,她眨了两下眼睛直勾勾盯着钦容的脸看,伸出小手指轻戳了两下开口:“……好看。” “你是……三哥哥。” 好似还存了一分清醒,她皱了皱眉又很快改口:“不对,你是太子哥哥。” 不都是钦容么? 总归还认识人就好,钦容也懒得去纠正自己到底是哪一个。他用指腹温柔擦去莺莺唇边的酒渍,轻抚她的小脸与她说话:“之前在东宫,莺莺也喝的这般醉过,可惜你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她说什么了呢? ——莺莺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了钦容。 她说,她不是真正的顾莺莺。 . 前世,在莺莺把裘安安推下阁楼后,裘安安流产命悬一线,目睹此事之人无数。 顾凌霄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坠楼,而他自幼疼爱的妹妹站在高楼之上轻蔑发笑,甚至还邀功似的说哥哥是她一人的了。 那是顾凌霄第一次打了她,他红着眼睛抓住莺莺的头发,把她按在墙上崩溃质问。莺莺当时脑子嗡鸣空白,根本就记不得哥哥都说了什么,闹局下是钦容赶来将她护在怀中,罩住瑟瑟发抖的她打横抱走。 钦容保不住她的。 哪怕他身为太子,也保不住当众谋害自家亲嫂的太子妃。那件事闹得极大,裘家连同底下官员纷纷上奏处死莺莺,钦容只能以折断莺莺的手作为处罚,强硬压下所有反声。 可莺莺不懂啊,她什么都不懂。 哪怕亲生哥哥与她反目成仇,哪怕一向疼爱她的夫君为此折断她的手,她都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委屈兮兮喝酒买醉,等到钦容回来,却抱着他哭的像个孩子。 莺莺那时哭着质问他:“我的手好疼,太子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哥哥要打我,连你也欺负我……” 钦容又哪里舍得这般对她,他只当莺莺是太过单纯,揉捏着她的手耐心与她讲道理。他告诉莺莺她都做错了什么,而莺莺却眨着泪眸同他说:“我又不是真正的顾莺莺,我只是代替她活着。” “我没有错,错的是裘安安。” “我就只有这一世的机会,她死了还可以转世投胎享受人世,可我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没有轮回再世为人的机会,仅剩的就只有哥哥,她凭什么要和我抢!” 毫无保留,莺莺将最直白的自己展示给了钦容。 钦容失控的力道捏疼的莺莺的手,直到今日他都记得自己那时的感受。血液倒灌浑身寒凉,他问她:“你走了,是要去哪里?” 莺莺去抱他的手臂,傻兮兮笑着:“不知道呢,唔,就……随风而飘吧。” 钦容又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莺莺沉着头往他怀中抵,已经撑不住快要睡去,又被钦容掐着腰闹醒。她闹脾气又连说两句不知道,想了想又歪头补充了一句:“应该快了吧。” “反正我走后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太子哥哥你也找不到哦。” 永远永远,谁都别想在见到她。 酒杯应声碎裂,钦容的回忆就此终结。 不同的场景,同样的醉酒,钦容顾不上指尖滴答落下的血珠,俯首捏起莺莺的下巴问:“这次莺莺还要不要离开我?” “离开……”莺莺闭眸歪在钦容肩膀上,难为她在醉酒中还能明白钦容的意思,遵循内心的想法把人一抱,她嘟嘟囔囔口齿不清:“不要离开。” “莺莺舍不得离开你。” 她许了钦容要有下一世,说到要做到。 第114章 囚一一四天 “……” 宿醉醒来, 莺莺头昏脑涨并不舒服。 抱着锦被从榻上滚了几圈,候在外面的晓黛听到声音端着托盘进来,扶着莺莺坐起身道:“娘娘,快把这醒酒汤喝了。” 莺莺熟练地端过碗几口喝光,酸酸甜甜的味道冲入口鼻, 没一会儿就让她清醒了。 ……还真像是回到了前世。 莺莺捧着碗发呆, 想起自己前世也经常喝的烂醉, 很多次都是她清醒着溜出皇宫, 再被钦容的人横着拉回东宫, 等她醒来时, 莺莺总能看到钦容,或冷淡或温和, 总会陪在她身边等她酒醒才离开。 想到这里莺莺环视了圈房间,发现这次钦容不在她身边。 “娘娘在找什么?”晓黛接过莺莺手中的碗问了句。 莺莺没说话,晃了晃脑袋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醉的了。 她都说了什么, 钦容又对她做了什么? 朦胧中,莺莺只记得钦容好像问了她很多问题, 只是她记不起钦容都问了什么,而她又是如何回答的。想来她的答案应该是让钦容满意了, 因为她脑海中还存了几段钦容吻她的画面, 这会儿她唇瓣微微泛肿还有些疼。 钦容是在莺莺用早膳时回来的, 唇瓣的疼痛影响了她的进食, 所以见到罪魁祸首莺莺心情愈发不好, 只看了钦容一眼就移开目光。 毕竟是重来一世,很多人和事都与前世有所不同。这一世还活着的人不代表上一世没有死过,所以每当钦容的目光投向晓黛,莺莺都会跟着紧张。 “快出去。” 莺莺掐了把身侧为她布菜的晓黛,小声补充了句:“以后见到太子你都绕开走。”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次晓黛没忍住,放下筷箸退离间偷偷看了钦容一眼。钦容刚好也在看着她,目光相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目光冷淡,他对着她很淡勾起唇角,随之而来的就是身后瓷盏落地。 “娘娘……” 不等晓黛回头,就听到莺莺略显慌张的声音:“快给我出去!” 这次晓黛没敢犹豫,垂着头很快离去。 随着关门声,莺莺弯身去捡地上的瓷盏,刚才她情急之下是故意将瓷盏拂落,汤水洒了她一手碎片满地。才刚刚弯下身子,眼前忽然多了一双金纹玄靴,钦容屈膝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拿帕子抓住她的手拢入自己掌心。 “怎么还在怕我。” 钦容用帕子仔细擦拭着莺莺的手,他知道莺莺在担心什么,于是出声解释:“只要你乖乖的,孤不会动你身边的人。” 前世晓黛死是因她助莺莺逃跑,这丫鬟武功好鬼点子多,虽忠心却是愚忠。在她顾不一切帮莺莺逃跑时,丝毫没考虑过飞出牢笼的金贵鸟儿,没了饲主养护该如何活。 晓黛的确是死在钦容手中,而真正害死晓黛的凶手是莺莺。 “还疼吗?”把擦拭干净的手放到膝上,钦容伸出想要去碰莺莺的唇瓣。 昨夜醉后的莺莺实在是太乖太软太温顺,被他亲疼了都只是哼唧着不反抗,钦容当她是喜欢,没能控制住力道。 莺莺并不想知道钦容是因何吻她这般用力,她偏头避开钦容的触碰,把自己的手从他膝上抽出。捂住自己的嘴巴,她闷声控诉:“三哥哥从不会这般对我。” 钦容笑,又听莺莺说了句:“他也不准我喝酒。” 是,这一世的钦容的确不准莺莺喝酒,因为他见多了莺莺醉酒后做的荒唐事,却不知莺莺醉后有多真实可爱。 沉雪那一剑刺的太狠险些要了他的命,说钦容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过分。 当时让他撑下来的唯一动力就是莺莺,他想再看她一眼舍不得对她放手,或许就是他过深的执念与前世的他产生共鸣,于是他被卷入了前世。 可以说是前世的钦容回来了,也可以说是这一世的钦容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占有欲如此之强的他,听了这话丝毫不生气。 “只有孤在你身边才可以喝。”钦容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坐到她身侧陪她用膳。 对比昨日,今日钦容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也没再借口她病弱把她关在东宫里。莺莺猜测是同昨晚的醉酒有关,她试探问了句:“昨晚……我醉后都同你说了什么?” 钦容撩着袖袍往她碟子中夹了些热菜,闻言轻顿动作回:“你说你离不开孤。” “想和孤下一世还在一起。” 莺莺听到下一世时心里咯噔一跳,她脸色紧绷,察看着钦容的脸色问:“就、就只说了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钦容见莺莺迟迟不动筷,索性夹了些东西喂入她口中。 莺莺呆愣愣含住,她鼓起腮帮子被动咀嚼,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钦容不安明显。钦容本以为莺莺是在担心她真身的秘密被暴露,可渐渐的,他品出几分不对劲儿。 嗒—— 筷箸放桌发出清脆的声响,钦容近身靠近莺莺,“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莺莺还不知自己的秘密已经因酒抖落一半,她勉强挂起笑容道:“……没啊。” “当真,没有?” 多年的帝王威压气势流出,钦容抬起莺莺的下巴与她贴面而对,每一个字吐的缓慢。 莺莺害怕的去攥钦容的袖子,倔强又否定了一遍。钦容幽幽望了她片刻收手,情绪难辨道:“你最好不要骗孤。” 钦容敏感多疑,自身边有了莺莺这个小骗子后就越发警惕。本想因她昨日的话对她放松看管,看来他还是大意了。 起身离开,行至已经建造大半的湫莺殿,他望着平静的水面对右扬下令:“去帮孤寻一块乌牙铁。” 他的莺莺太聪明了,前世他重金寻来的脚铐都没能把人锁住,这一世,他决定自己打造。 “……” 兆时行迹暴露后,谁也没想到他敢夜闯潜龙殿。 莺莺睡得迷迷糊糊间,只听到外面嘈杂不断,她见钦容不在就招晓黛进来,晓黛苍白着一张脸欲言又止,只干巴巴喊了声:“娘娘……” 不好的预感渐浓,莺莺清醒过来着急询问:“外面到底怎么了!” 晓黛颤着声回:“安平王夜闯潜龙殿被抓,在盘龙阶上自、自刎滚落,人已经没了……” 莺莺张开嘴巴许久无言,等找回声音,问的却是:“你说什么?” 晓黛没有把话重复第二遍,也不需要重复第二遍,因为她知道莺莺听得很清楚,景兆时死了,是自刎身亡。 莺莺没能见到景兆时的尸体,钦容判兆时谋逆,此次夜闯潜龙殿也是为了夺位弑父,朝堂众官员纷纷上奏,要求安平安葬礼简办,此等大逆不道的皇室子孙,死后连皇陵都不该入。 当众大臣在御书房讨论安平王葬礼时,隔着薄薄的屏风墙,莺莺抱着手炉站在窗边,她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天光,钦容走进来从身后把人拥住,他包裹住她的手问:“在看什么?” 也不知那群大臣是何时吵完离开的,莺莺倚靠在他怀中不曾回头,盯着阴上来的乌云道:“要下雪了。” 钦容轻嗯,搂着人侧头去吻她的嘴角。察觉出莺莺的心不在焉,他呼吸一缓扭过莺莺的下巴,泛着凉意的嗓音随之而出:“是谁同孤说,兆时于她已经不再重要?” 莺莺眨了一下眼睛:“的确不再重要啊。” 他践踏二人间的情谊,派人伤害她的姑母,甚至还抓了周子善导致姑母失踪,兆时所做之事超出了莺莺的底线,理智告诉莺莺他死有余辜。 只是、只是…… 莺莺做到了不为兆时哭泣,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疼。自得知兆时的死讯,莺莺满脑子全是二人儿时的画面,高高在上的小太子愿意陪她玩泥巴,没理骂不过她时还会露出委屈的神情。 在莺莺声名狼藉人人厌恶的这些年间,除了钦容,唯有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死的吗?”先前莺莺抱有侥幸,总觉得或许上一世兆时没有死,如今看来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钦容默了片刻去勾莺莺的头发,他本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莺莺又坚持问了一遍,他才悠悠道:“是,上一世他也是自刎而亡。” 不过上一世兆时死的可比这一世惨,他死前亲眼目睹了莺莺同钦容有多恩爱,根本就不需要钦容亲自动手,兆时就在绝望中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莺莺没再说话,埋首在钦容脖间久久没有抬头。 “我觉得自己好坏。”回忆前世种种,莺莺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或许是上天知道她天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才剥夺了她为人的权利。 钦容不满莺莺这般说自己,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疼惜把人拥紧,他亲吻她的秀发与她耳语:“无论你是何模样,孤都喜欢。” 上天入地,不管眼前这个灵魂是顾莺莺还是一抹游魂,都是钦容的唯爱。 . 虽然景兆时死了,但周子善和顾曼如还没有找到。 在潜龙殿养病的武成帝也因此变故病情愈发严重,已经多日昏睡不醒气息微弱。不知何时有传言道:顾皇后被兆时杀害,武成帝是被兆时气的一病不起。 先前顾明致大义凛然同莺莺说的好听,然而接连受创已经让他失了伪装的力气,一场大雪来袭后他病倒了。 大雪日,几辆皇家马车从宫中驶出,钦容百忙中陪着莺莺出宫看望顾父。 一切尘埃落定,原本这日只是一场普通的出行,可就在马车停至顾府门前时,一支利箭袭来分开了莺莺和钦容。 消失多日的沉雪再次出现,莺莺眼看着他挥剑朝钦容而去,正要飞身去挡,迷雾扩散下有人拉住她的手,那人沉着声音同她道:“莺莺,跟我走。” 莺莺挣扎着想往钦容那边去,她看不见迷蒙的另一端,所以并不知沉雪那满含杀意的一剑被钦容接住了,沉雪大意被钦容掐住了脖子,他睁大眼睛音调声破:“你怎么会——” 钦容五指收拢笑望着沉雪,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比雪还要寒冽,悠缓使着力气道:“说来,孤还要感谢你。” 要不是他那一剑,钦容说不定恢复不了前世记忆。 沉雪敏锐察觉到钦容的气息变化,一瞬间脸色煞白像是陷入了噩梦,他甚至都忘了还手。 钦容饶有兴味看着沉雪的变化,今日他出宫等的就是他。 杀念微散,钦容正要把人甩给身后的暗卫,不远处细微声响隐含莺莺的惊呼,他身形一僵寻声而去,只见原处只剩一只手炉,而本该由暗卫守着的莺莺,已经失去踪迹…… 第115章 囚一一五天 . 莺莺被挟持了。 这场变故来的太意外, 她一看到沉雪出现就慌了神,完全忘了自身安危。 后颈疼痛袭来眼前发黑, 等莺莺再次醒来已经不在顾府,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食物香气,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破庙中,门处木火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有人正背对着她烤东西。 呼吸放轻, 莺莺小心翼翼去摸头上的发簪, 也不知该说这人太蠢还是太自大, 竟敢没有防备背对着她而坐。 看样子, 短时间他应该不会伤害她。 莺莺着急回去找钦容, 准备先下手为强。拔下发簪用力攥在手中,她缓慢从地上坐起身子,此时二人距离只有几步, 但那人浑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下,莺莺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身形。 只要莺莺动作够快, 就完全有把握在一招内把人降服。 轻手轻脚站起来,就在莺莺举起发簪朝黑衣人刺去时, 黑衣人似有感应般回了头—— 四目相对,金簪贴面, 涌入破庙的寒风吹掉黑衣人头上的斗篷遮帽,男人侧颜弧度利落面容俊秀, 竟是已经‘死’去的安平王, 景兆时! “你……”手中的动作停滞, 兆时反手夺下即将刺来的金簪。 莺莺手上一空,她不可置信等着兆时的脸看,质问出声:“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兆时扫了眼手中尖锐的金簪,凉悠悠道:“你动作再快一点,我就真的死了。” “坐。”下巴轻抬,兆时示意莺莺坐在自己身旁。 莺莺最初的震惊未过,顺从坐到兆时身边,又连看兆时好几眼。 没有什么是死而复生更让人惊喜意外的了,估计就连钦容也没料到兆时没死,他千算万算防的了沉雪拦得住其他人,唯独没算漏了一个已‘死’之人。 兆时说,那日他的确入了潜龙殿,但进去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他身边的一名随行侍卫。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其实是兆时设下的一个局。他被钦容的人咬的太紧了,眼看着最后一处隐匿点即将暴露,兆时只能命侍卫易容成自己的模样。 “钦容知我执念,算准了我还会再入潜龙殿,既然如此我便如了他的愿演给他这场戏,‘我’被逼自刎而亡还能降低他的防线。” 不得不说兆时这一计是成功的,从小到大他输给钦容数次,唯有这一次赢得漂亮,而且对手还是拥有前世记忆、已经登基称帝的钦容。 “既然你都死了,那你为何还要出现。”惊讶过后,莺莺逐渐恢复冷静。 “如今世人皆知安平安已死,你何不借此机会隐藏身份做个普通人,逍遥快活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只要兆时肯说出周子善和顾曼如的下落,莺莺愿意为他保守秘密,而兆时翻烤着手中的烤鸡,垂落眼睫只回给莺莺两个字:“不好。” 走到如今这一步,哪里是他说退就能退的。 莺莺劝不动他又问不出顾曼如的下落,着急上火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钦容,有了上一次沉雪刺杀成功,莺莺恐钦容再出什么意外,迫切的想要回去。 然而兆时又怎会放她离开,莺莺手中能用的‘凶器’也都被兆时收走了,她还没踏出大门就被两名黑衣人拦了回来。 “刀剑无眼,他们是特殊训练过的死侍,可不会像我一样舍不得伤你。” “饿了吗?” 回头,莺莺看到兆时对自己招了招手。他将火架上的烤鸡拿了下来,凑近轻轻闻了两下。 见莺莺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叹了声气承诺:“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等填饱肚子,我就带你去见周子善和你姑母。” 顾曼如果然在兆时手中。 莺莺动摇了,她又多问了句:“他们可还安好?” “他们现在是好,但你要再啰嗦,之后好不好就不一定了。”兆时有些不耐烦了,用干净的树叶包裹着撕下一只鸡腿,丢给走过来的莺莺。 莺莺的确是饿了,出宫前她没吃多少东西,一通折腾下来早就饿的发虚。 总归也走不了了,莺莺索性就坐下来吃了个饱饭。说起来兆时除了当不好太子,旁门左道学起来样样精通,以前围猎时他就学了一手‘烤技’,烤出来的东西比任何人都香。 莺莺就调侃过他,说他不应该当太子应该去做厨子,这样她一定把他买回府给自己当‘御用’烤厨。 二人难得能和平坐在一起吃东西,却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饭后,兆时揪扯着自己黏糊油腻的手指,他瞥了莺莺一眼起身走到门外,把手埋在了干净的雪地中。莺莺一开始没看懂兆时在做什么,直到她走到他身旁,才反应过来。 “我以为你那洁癖的毛病早就改了。” 兆时认认真真在雪中搓揉着双手,养尊处优的太子兆时早已消失,面前的男人手背上带有几条深浅不一的划痕,他衣摆垂落在地,平静道:“有些深入骨血的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 哪怕如今的条件已经满足不了他爱洁的要求,但他在降低底线的同时依旧努力维持着这条线。 “过来洗手。”兆时洗干净手又盯上了莺莺。 莺莺刚刚吃东西很注意,手上干干净净并没什么油腻,原本她洗洗手也没什么,但她见不得兆时那副嫌弃的表情。 “我不洗!”脾气上来,莺莺把手背在身后,从小到大,钦容都没这么嫌弃过她。 自兆时归京后,二人都没好好相处过,莺莺一直觉得兆时变了,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那回事。别的事情兆时都可以忍让,唯独这种事他异常强硬。 就如同儿时那般,兆时一把扯过莺莺的手按在雪地里,他语气不耐烦道:“给老子洗!” “也就钦容受得了你。”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莺莺挣开兆时的手,抓了一把雪就朝他面门而去。兆时不察被莺莺砸了正着,脚底打滑坐在了雪地上。两人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莺莺口中被塞了几口雪,兆时衣服皱巴巴也没落着好,把一旁的死侍都看愣了。 他们并不知道莺莺同兆时的关系,所以当即就当前把莺莺拽了起来。 莺莺正扑在兆时身上用他的脸擦手,只感觉肩膀一疼,身体腾空而起被人大力扭起压制。 兆时狼狈从雪地里坐起,目光冷冷扫向莺莺,他拿帕子擦干净脸道:“看来太子妃是吃饱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继续上路。” 莺莺想反抗结果被死侍压制的更加厉害,她愤怒下大喊:“每次打不过都找人帮忙,你有本事和我单挑!” 凭真本事兆时怎么可能打不过她,他不过是懒得同女人计较罢了。 手底下的人动手没轻没重,兆时听到莺莺的痛呼声,他不好说什么于是脸色有些难看,瞥了眼其中一名死侍道:“我们走!” 另一名死侍察觉出那么一丝不对劲儿,试探着放轻些力道,他和同伴小声耳语:“她跑不了,你别下那么重的手。” 死侍怏怏然松手,作为杀人工具他着实看不懂这群主子的想法。 “……” 兆时没有骗她,等几人到了隐匿点,莺莺的确见到了顾曼如和周子善。 除了略显疲惫,他们二人似乎并没有受轻待,被捉后母子俩的感情好像变好了,见到莺莺很是惊讶。 “乖儿你怎么过来了?”顾曼如将莺莺护在了自己身边。 紧绷许久的情绪终于松懈,莺莺一见到顾曼如就红了眼眶。她紧抱着人,带着哭腔道:“莺莺好担心你。” 还好她的姑母平安无事。 顾曼如轻拍她的后背,同周子善对视后叹了声气,“……是姑母连累了你。” 当日是她鲁莽了,她知莺莺定是因为她才随兆时来的这里。 原本顾曼如是不知周子善被抓一事的,是宫变那日,有一名黑衣人闯入她的房间将消息带给了她。顾曼如也不知那黑衣人是如何做到的,她只是按着黑衣人的要求扮成了宫女,竟轻而易举从守卫森严的东宫跑了出来。 “姑母是关心则乱,那黑衣人说只要我肯以命换命,就会放了朝凤。” 顾曼如都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周子善的命,却没想到那黑衣人压根没想杀她,竟是想用她来做人质。被抓多日,顾曼如如愿见到了周子善,同时也被困在了‘叛军’身边。 莺莺听完全过程后,疑惑道:“姑母可知那黑衣人的模样?” 顾曼如细想了下,摇头:“他带了面具,声音特意压低听不出本音,不过身形很高看得出是个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黑衣人就是沉雪。 莺莺想不明白,这沉雪三翻四次插手北域皇宫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的好像不止是钦容的命,还有整个北域国。 从顾曼如的话中听出问题,莺莺找到兆时质问:“你同沉雪有合作?” 谁知兆时却皱着眉反问:“沉雪是谁?” 不是假话,兆时的确不认识沉雪,却认识南音国的太子燕宁。燕宁太子答应助他夺帝位,代价则是北域国的两座无关紧要的城池。 这行为同通敌叛国没什么两样,莺莺听后不可置信道:“你竟然为了帝位同南音合作?” 要知道,如今西北的战乱同南音脱不了干系,说南音是北域的敌国也不过分。 兆时任由莺莺骂着自己,他目光落在某处,过分冷静道:“因为有个人告诉过,要想成功,就要不择手段。” 每个上位者背后都不见得干净,只要成功了,才有资格谈对错与补救。 莺莺完全不认同兆时的话,只是如今二人思想差异太大,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见到姑母安全后,莺莺不准备在兆时身边停留,正想着如何逃脱,有人高喊了声:“不好,皇城的人找过来了!” 兆时一把抽出身边的长剑,目光锁定在莺莺身上,他离去前下令:“给我看好她们!” 第116章 囚一一六天 “……” 莺莺失踪的第一天, 钦容的人就顺着兆时沿路的踪迹,寻到了这处隐匿点。 火光四射, 众人在兆时的指挥下有条不絮撤离, 有一队死侍特意看着莺莺几人, 顾曼如一手拽着周子善的袖子一手去护莺莺,轻声安抚着她道:“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经历过多次, 大概她还有可利用之处, 所以兆时每次都会派人护送着他们第一批撤离。 眼看着钦容的人寻来, 莺莺是不愿离开的。见四周的路都被死侍封着, 她边随着众人往前跑一边观察地形。恰巧一道带火的利箭飞来冲散队形, 莺莺捏了下顾曼如的袖子提醒:“姑母跟紧我!” 抓住机会出手,莺莺拉起顾曼如的手就往另一侧跑,周子善看出莺莺的用意紧随其后。在混乱中, 三人冲出死侍的包围圈,死侍见状伸手去拦。 “抓住他们!”一人喊道。 顾曼如不比莺莺、周子善手脚轻便, 很快落在了后方。周子善脚步一停正要去抓顾曼如的手,又一支带着火光的利箭冲来, 顾曼如脸色一白用力前扑:“朝凤小心——” 啪—— 周子善被顾曼如扑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箭身没入顾曼如肩膀, 在她后背迅速蹿起火苗。 “阿娘……” “姑母!”在周子善的惊呼声中,莺莺反应极快扶起了顾曼如。 庆幸的是顾曼如只烧到了头发和一小角衣服, 这连续下了几日的雪地面积雪很厚, 莺莺果断拔了箭, 把人按入雪地中很快就扑灭了火星。 同时,因这意外死侍又抓回了他们三人,周子善心系在顾曼如身上,见死侍去扭她的手臂,红着眼睛嘶喊:“你们放开她!” 顾曼如疼的冒出冷汗,她强撑着笑安抚周子善,“别怕,阿娘没事。” . 大概是顾虑到莺莺在他们手中,所以这场火攻并没有持续太久。 钦容派上来的第一批人应该是为了试底,没有死咬着兆时不放。一等得到喘息空隙,兆时就带着人退离,他回来时脸色虚白,手中握着的银白长剑剑身染血,径直走到莺莺面前。 “死侍告诉我,你试图逃跑?”手臂轻抬,兆时把剑横在了莺莺的肩膀上。 莺莺毫无畏惧,她直视兆时的眼睛道:“我逃难道不应该吗?” “兆时,现在是你在挟持我,如今三哥哥派人来救我,我不跑难道等着让你当人质威胁三哥哥吗?” 上次沉雪要挟她逼钦容下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莺莺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已是深夜,有人在不远处架起了火堆,周围吵吵闹闹四处是走动的人。 兆时静默了片刻偏手把剑撤离,他低哑反问了句:“谁说我要拿你当人质?” “顾莺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景兆时也没那么不堪。”兆时眸中映入火光衬的面容越发没血色,莺莺感觉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直到兆时转身,莺莺才发现他身后的衣服染了大片血,竟是也受了伤! “这是主子让属下给您的。”兆时走后,他身边的随从带来了几瓶上好的伤药。 莺莺拿着那几瓶药心里很不是滋味,进屋帮顾曼如处理伤口。 这里全是男人并没有女医,莺莺只能亲自为顾曼如处理身上的伤,但她并不懂医术,望着姑母肩上还在冒血的伤口,手足无措之际门外敲门声起:“顾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顾曼如拉好衣服,脸上落寞一闪而过,“进来吧。” 其实这个时候,周子善过来并不妥当,有他在莺莺更加不知该如何为姑母治伤。 周子善心思细腻又岂是粗心之人,他此时过来自然是有他的用意,见莺莺攥着上药对他欲言又止,周子善干咳一声道:“若顾夫人不介意的话,子善可为夫人上药。” 他虽然不会医,但上药包扎这种事懂得比莺莺多。 顾曼如怔怔望了他一眼,良久后才道了声好。 有周子善在,莺莺就放心多了,原本周子善肯主动亲近顾曼如是一件喜事,但顾曼如显得并不开心。 为了给母子俩腾出单独相处的机会,莺莺借口寻吃食离开了。不曾想等她离开,满屋子比先前更加安静,空气中偶尔只有瓷瓶碰撞的声音,周子善站起身道:“已经包扎好了。” 顾曼如动作迟缓拉好衣服,疏离吐出一句‘多谢’。 周子善身形一僵,勉强保持平静回复:“顾夫人客气了。”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母子,如今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顾曼如没周子善那么强大的心理,她最先崩溃哭出声,捂着脸喊了声:“朝凤!” 莺莺提着餐盒正巧走到门边,推门的动作一顿,她听到顾曼如抽泣着问:“你当真不愿原谅为娘吗?” 房间中许久没有声音,莺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圆场,顾曼如就凄凉笑出声,“罢了。” 她说:“当初弄丢你的是我,是我痴心妄想,竟觉得你刚才唤了我一声阿娘。” 刚刚在她中箭扑倒他时,可能是疼出幻觉了吧。 顾曼如心下已一片冰凉,想也觉得周子善不可能唤她阿娘。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这多日来顾曼如早已想明白,周子善是她的孩子又能如何,她若真心疼爱这个孩子,就不该打乱他平静的生活,把他牵扯入皇宫争斗。 想到即将继位的钦容,顾曼如闭眸下决定:“你若不愿见我,以后……便不见罢。” 两个人痛倒不如让她独自承担所有,她不求她的朝凤时常伴她左右,只求他能平安。 周子善平静的面容出现一道裂痕,听着顾曼如伤心的话他从未这般慌过。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流逝,他猛地回头看向顾曼如,红着眼睛问:“您又不要我了吗?” 顾曼如愣住,看到周子善一步步朝她走近,跪在她面前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您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这是她心念了半辈子的孩子,顾曼如又怎么舍得不要他,她是怕他的孩子不愿意接受他啊。 听着屋内的动静,莺莺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在听到周子善轻唤了一句‘阿娘’后,她不由笑了出来,只是她没笑多久身后的房门开了,躲闪不急的莺莺与周子善撞个正着,四目相对二人都有些尴尬。 “表、表哥。”莺莺结结巴巴唤了声。 周子善强装淡定轻应,他接过莺莺手中的餐盒,不太自在道:“阿娘由我来照顾,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莺莺作为表妹听着周子善喊‘阿娘’都觉得甜蜜,更别提顾曼如了。她笑弯了眼睛,好心情调侃了一句:“表哥不是不认姑母吗?是不是今日被姑母为你挡箭的举动感动到了?” 周子善脚步停住,认真思考了番道:“不是。” 应该说是比今日更早。 在顾曼如为了救他只身前往敌营时他的心就松动了,那时周子善就在质问自己,若他的母亲当真是因愧疚才重新寻他,那她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更何况……她还是一国之母。 不得不说,在得知顾曼如是北域国的皇后时,周子善是震惊不可置信的,随之而来的情绪就是愤怒漠然。 身为皇后,她寻自己的儿子竟寻了十几年未果,到底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宫里的人太过没用,又或者说,十几年来顾曼如压根就没想过寻他? 这样怨愤的情绪随着顾曼如只身来敌营就一点点消散,他眼看着顾曼如明明自己怕的要命,却每次都在有危险时,冲在最前面护着他。心里的坚冰早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今日之事不过是给他的最后一击。 罢了。 人世间有太多的过错与无可奈何,若总揪着那一两次的过错执着一辈子,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 莺莺似懂非懂,她只明白一件事:“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叫你表哥了?” “周表哥?” “朝凤表哥?”若周子善自幼长在宫里,莺莺喊他一声凤哥哥也不足为过。 周子善表情难言,看着活蹦乱跳的莺莺他好似看到了他那小未婚妻,已经无法再冷淡应对莺莺,他心下放软拿出兄长的架势,轻推开莺莺道:“顽皮。” 明知他正不自在,还拿表哥的称呼逗弄他。 莺莺被训斥了还傻笑,目送周子善又进了姑母房间。 …… 从姑母那出来,莺莺记挂着兆时身上的伤,犹犹豫豫找了过去。 她进屋时,兆时上身的衣服半褪正在由大夫上药,看到莺莺进来他冷冷偏移目光,似不愿意搭理莺莺。 莺莺厚着脸皮凑过去问:“你……还好吧?” 兆时耷拉着眼皮冷淡回:“暂时死不了。” 这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了。 莺莺是有求于他才赖在这里不走,走到兆时身后查看着他背后的伤。 恰好大夫包扎勒紧,兆时没忍住闷哼出声,兴许是觉得丢脸,他出声嘲讽:“你的太子哥哥都敢不顾你的安危四放火箭,看来你在他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还好莺莺没有受伤,要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知最先疯的人是谁。 “没事,我护得住自己。”莺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这恰好证明钦容平安无事。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下令火.箭突袭的并非钦容。 此时北域皇宫中,大雪覆盖宫道无人打扫,人心惶惶宫人四处躲藏,整个皇宫都被肃杀的铁甲御林军占领。 潜龙殿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声盖过一声,钦容站在御案前充耳不闻,他提笔在明黄圣旨上写着什么,面前跪了一地御医。 “当真……没救了?”半响后,钦容放下笔问了句。 跪在最前面的御医不停冒着冷汗,他趴伏在地面颤声:“微臣无能,求殿下恕罪!” 钦容无声轻笑,面上毫无作为皇子该有的悲痛。 挥手让所有御医退下,他轻手拿起桌面的圣旨在眼前展开,细细端详着问内室的人,“父皇觉得儿臣这字写得如何?” 空荡荡的内室只余武成帝一人,他嘴巴张张合合死瞪着钦容,喘息困难痛苦。 钦容也没想让武成帝回答,他侧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孔维,噙着笑悠悠问:“孔丞相觉得如何?” 孔维看过后躬身行礼,声音清晰传遍整个寝宫:“太子殿下的字有当年陛下风姿,足以以假乱真。” 在这皇宫假的不一定就是假的,真的也不一定永远是真的,谁能站在这神颠之上,谁就是真理。 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右扬跪地恭敬道:“下令火.箭袭山的将领已被关押,殿下想如何处置?” 钦容黝黑的双眸氤氲出暗红血光,薄唇无感情吐出一个字:“杀。” 若他的莺莺有事,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 远处,莺莺等人还不知皇城即将变天。 在兆时处理好伤势穿衣时,莺莺看到他心口有一条半指长的疤痕。兆时察觉后穿衣的动作一顿,他眯眸看向莺莺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莺莺不解,“我该知道?” “你当然该知道。”兆时攥紧胸前的衣服,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这可是你那太子哥哥所为。” 就如兆时当年所说那般,钦容怎么可能放任他活着去落安。只是他算到了钦容派人杀他,却没想到最后救他的是武成帝。 好多次,兆时命悬一线险些撑不住,是武成帝的嘱托让他坚持成了安平王。 莺莺太傻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钦容放过了兆时,没曾想他还是背着她对兆时下了杀令。不过这也符合钦容的性子,无论是三哥哥还是太子哥哥,他对她温柔的背后从不会对敌人仁慈。 “你说你挟持我不是为了威胁钦容,那你究竟是要做什么。”这是莺莺一直所关心的。 兆时不再掩盖,他穿好战衣抽出一旁的佩剑,细细擦拭着道:“自然是为了……报仇。” 那夜潜龙殿之行,兆时成功见到了武成帝,该了解的他都已经了解了,原来所谓的偏爱和难言之隐,在皇位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莺莺知道他是想为宝霞贵妃报仇,皱了皱眉道:“你所谓的报仇是因为钦容害了你母妃,那你可想过钦容为何要害她?” “我有必要知道?”兆时被莺莺问住了,他一心复仇只知钦容让他母妃枉死,哪儿会想凶手为何害人。 莺莺一句话击溃他最后的信念,她淡声道:“因为你母妃害死了他的母后。” 心口痛楚蔓延,莺莺知道是自己的情人喃发作了。 “兆时。”说话的力气越来越弱,她捂着心口强撑着劝说:“你可以为了你冤死的母妃找钦容报仇,难道钦容就不能为了他被毒杀的母后以牙还牙?” 第117章 囚一一七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 处在权利中心的人本身就没什么对错可言。 寅时已过,桌边的蜡烛燃烧只剩短短一截,漫长的冬夜仍看不到曙光。 莺莺不知道兆时有没有信她的话, 但他表现的远比莺莺想象中平静,起身重新点燃一根蜡烛,他没再提这个话题, 而是皱眉看向趴伏在桌面的莺莺, “你怎么了?” 同钦容成婚后, 莺莺已许久没感受到情人喃的毒.发, 这会儿她无力扶案气息轻缓,逐渐加重的疼痛感使她浑身冒着冷汗。 “我情人喃发作了。”莺莺努力克制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近来受她情绪影响,这毒竟提前发作了两日。 莺莺没指望兆时会仁慈到把她送回钦容身边, 事实上就算兆时肯把她送回去, 这漫长的路程也足够让她疼的死去活来。 兆时闻言一愣,见莺莺疼痛到紧咬下唇,他匆忙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安抚:“你忍耐一下。” 她可不是要忍耐么。 指甲无力抓挠着桌面, 莺莺已经疼的说不出话。如今她除了忍耐就是寻死, 不想死就只能这样活受罪硬熬过去。 兆时不知在何时离开了,耳边是碰撞翻找东西的声音, 不过很快这声音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莺莺疼痛中想要转移注意力,她不由想到, 前世她有次忘了给钦容喂解药, 钦容硬撑着熬了一夜, 强健如他,之后都气息虚浮在榻上躺了几日才恢复气血,莺莺体质远不如他,不知能不能活着熬过这一夜。 “三哥哥……”想到这里,莺莺喃喃唤了声。 疼痛刺激下她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了,她想念纵容她咬脖子的三哥哥,也想扑入强势霸道的太子哥哥怀中痛哭。直到此刻莺莺终于承认,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她爱的都是同一个人。 “别哭了。”离去的兆时忽然回来了,他听到莺莺口齿不清的几声‘太子哥哥’,把人扶起来擦了擦眼泪。 开始他动作原本并不温柔,直到见莺莺满脸泪水哭的鼻子都红了。莫名就想起儿时那位娇俏霸道的小姑娘,不管她平日里多横多骄纵,每次哭起来都惨兮兮让人受不了。 “行了,老子让你别哭了。” 动作放轻了些,兆时拆开手中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喂入莺莺口中道:“现在你的太子哥哥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我。” 莺莺被动咀嚼着药丸,直到咽下去才反应过来,断断续续问着:“你……给我吃的什么?” 兆时任由莺莺趴在桌上,他站起身凉飕飕道:“断肠丸。” “咱们一场长大情分还在,我不愿看你这么痛苦,索性就送你一程。” 服过药后莺莺感觉心口发烫,她是不信兆时要杀她的,但这会儿她太过于虚弱实在没说话的力气。口中泛着熟悉的腥甜气,莺莺皱眉隐约察觉到不对,“兆时——” 眩晕感袭来,不等莺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药丸的作用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卯时。 停歇的小雪又悠悠下落,等到天亮在地面覆上了一层白。 地面积雪本就未融,这会儿厚厚一层一踩一个坑,有人呼着冷气滑倒在地面,众人哄笑成一团引来将军训斥,很快就拿着工具干活。 唰唰—— 持续的嘈杂声惊扰屋内熟睡的姑娘,她趴伏在桌面小扇子似的睫毛轻颤,嘤.咛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 莺莺初初醒来还有些发懵,她扶着酸疼的脖子坐直身体,看到兆时披着狐裘正站在窗外。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苏醒,莺莺低柔喊了声:“兆时?” 兆时扭头望向她,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醒了?” 莺莺嗯了声,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她茫然眨着眼有些奇怪:“我身上的情人喃……是撑过去了?” 摸了摸心口,莺莺清醒后感觉自己浑身舒畅并无不适,完全不像是捱过情人喃的模样。只是在她的记忆中,情人喃一旦发作吃不上解药,是要苦熬一晚上的,然而她昨晚没疼多久啊。 兆时的嗤笑拉回莺莺的沉思,隐约中她也猜到了什么。 “要真让你疼一晚上,怕是你这会儿正在棺材里同我说话。” 仔细盯着莺莺的脸瞧了片刻,兆时目光落在窗外平静道:“刚刚大夫来给你看过了,顾莺莺,本王说到做到,当初欠你的都还回来了。” 昨晚兆时喂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断肠丸,而是他苦苦寻了许久的情人喃解药。 此时桌面正扔着莺莺还给他的香囊,若莺莺记忆无误的话,昨晚兆时就是从这香囊里拿出了解毒丸。抬手将香囊抓入手中,莺莺得承认,在这一刻她的心被兆时暖到了。 心中五味俱全,片刻后她又确认了一遍:“我的情人喃……真的解了?” “自然。”兆时道。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受钦容的血药控制了。 在落安的这些时日,兆时从未放弃寻找情人喃的解药,说来他寻到的解毒方子同静山师傅寻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兆时寻到的更早一些。 之所以迟迟没有给莺莺,是因为药方中最后一味心头血难得,直到宫乱那日,他才将这药方凑齐。 莺莺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说谢,若是道谢,就间接原谅了兆时同南音勾结刺杀钦容,若不道谢,她身上这毒的确是因兆时而解。 好在兆时做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莺莺一个谢字,他腻烦了,嫌弃莺莺霸占他房间这么久,挥了挥手赶着人离开。 莺莺在这睡了一晚的确该回去了,她起身时双腿一软,兆时好心提醒:“情人喃的解药药性猛,这几日你可能都没什么力气。” 没了力气,那她怎么跑? 莺莺心思一沉攥紧了双手,动作迟缓往门外走。 她来是想劝兆时收手的,没想到人没劝住反而解了情人喃,这会儿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莺莺。” 一只脚才迈出门框,兆时忽然又唤了她一声。 他似在迟疑着什么,语气很轻却咬字清晰:“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莺莺先是一愣,接着扭头看向兆时,很认真回道:“我顾莺莺以性命起誓,昨日所言一字非虚,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查。” ……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兆时并不知道,在莺莺有限的生命里,这句以性命作为代价的起誓意味着什么。 窗外铲雪声沙沙,兆时睫毛垂落面色苍白。有一时间莺莺觉得兆时好委屈,他唇瓣微张着像是要哭,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回给了莺莺四个字—— “我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了,苍白无力的一句话迷茫而又无措。 或许在他的心中,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了吧? 莺莺没再多言,等从他房中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只香囊。 “……” 莺莺昨晚没休息好,受情人喃解药的影响,她回去后又昏睡了一上午。 等下午醒来,她才恢复一些体力,周子善见状松了口气:“你再不醒,阿娘该着急了。” 莺莺又寻了名大夫来帮自己诊脉,她身上的情人喃的确解了,但兆时又骗了她,根本不需几日,只需半日她就能恢复力气。 用过晚膳后,莺莺心中有些不安。 周子善故作随意走到莺莺身边道:“刚刚我听他们说宫里出了变故,想要进宫护驾。” 多么讽刺,明明兆时才是忠诚护主的一方,却被钦容打成了叛军。 莺莺心下烦躁,她记得兆时说过,抓她并不是为了威胁钦容,但始终未说抓顾曼如的用意是何。查看着四周的地形,莺莺想不出脱身的法子,只能低声问周子善:“表哥有何想法?” 周子善沉吟道:“每日酉时,会有两名看守来为我们送饭。” 这里除了景兆时和他们,遍布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要逃目标太大也太惹眼,除非换上他们的衣服。 莺莺心念一动,正同周子善商量该如何实施计划,脚步声靠近,有人走到莺莺身边道:“顾姑娘,我们王爷要见你。” 莺莺与周子善对看一看,装着若无其事去了兆时房间。 已经入夜,下了一日的雪越来越大,潮湿的柴大多数都无法再生火。兆时房中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他托腮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面前摆了一壶酒和两个酒碗。 “来,陪我喝几杯。”察觉到莺莺进来,他收回思绪把面前的碗一推。 莺莺坐下,瞥了眼他的脸色道:“断头酒?” 周子善可是告诉她,他们明晚就要行动的。 兆时被莺莺噎住了,刚刚酝酿的情绪消失无踪,他倒了满满两碗酒没好气道:“对,就是断头酒,喝完就送你上路!” 哪里是送她上路,这明明是他们要自寻死路。 莺莺不信兆时不知道,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就算手中还捏着帝王亲赐的精锐军,也已经没了胜算,说这样的他们不是去送死又是什么? 兆时并不想同莺莺提这些,他灌了口酒只是回忆起往事:“招芳阁的桑落酒最为醇香,可你总爱喝那里的寒潭香露,我不喜。” 先前,莺莺总爱拉着兆时去逛花楼,最爱去的就是这招芳阁。 随着兆时的几句话,莺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唇边露出一抹笑容道:“咱们好像还因为这桑落酒吵过一架。” 无非是各自觉得自己酒品最好,互相嫌弃着又想让对方共饮一种酒,可惜他们都太过自傲,最后只能大打出手闹得一拍两散。 兆时又道:“招芳阁太吵了,那里的姑娘还总爱对手动脚,我也不喜,好在那里唱曲儿跳舞的姑娘还能凑合。” 这话莺莺就不爱听了,她小口抿了下酒,哼了声质问:“也不知是谁在那儿一掷千金。重金打赏花魁的人是你吧?为了个唱曲儿的姑娘,带着我去揍王大人他家小儿子的也是你吧?” “是啊,都是我。”兆时没有反驳。 他一口口给自己灌着酒,目光带着些醉意的涣散:“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他姿态放得那么高,还没尝过一口莺莺爱喝的寒潭香露。洁癖让他不喜同人靠的太近,导致至今都没个喜爱的姑娘,也不知这北域除了皇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想念之前那个我了。”兆时眼眶有些发红,终于道出埋藏在心里最深的话。 “先前父皇赶我出皇城时,曾秘密召见过我,他说我同我母妃眉眼有四分相似,所以他最为喜爱我。” 兆时信了,信了无情帝王心有一处柔情,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一位妃子。 他以为,自己的父皇是因为爱宝霞贵妃才会把太子位给他,他还以为自己能久坐太子之位,除了自己的真本事还有父皇对已故宝霞贵妃的纵容,他更以为,父皇偷偷传召他赠予他帝王亲兵,除了信任他更有对宝霞贵妃的偏爱…… 可结果呢? “那日我进了潜龙殿,父皇同我说,我除了有四分像母妃,还有六分像他。” 是了,兆时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像武成帝的孩子。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偏爱,父皇最爱的不是我母妃也不是我,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或许武成帝先前信天命,但随着他在皇位上坐的越久,自负后对于天命的质疑也就越大。他开始不断的反问自己,自己当初能坐上皇位,究竟是靠钦天监所谓的天命帮助,还是靠自己的本事。 对,钦天监批得莺莺者得天下,但他因前皇后对钦容并不喜爱,再加上钦容‘下毒’害他,他一边信从着天命一边膈应着钦容,总觉得钦天监对他有所隐瞒,或许新帝的上位是踩着前帝。 听到这里,莺莺才知当初钦容难言的表情为何,“不是的……” 原来钦容早知姑母下毒一事,是他为了他们把此事一力承担,误让武成帝以为是他下毒害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莺莺直到此刻才想明白所有的事情,怪不得武成帝宁可违背天命也要助兆时登帝位,他是怕自己死在钦容手中! 可从头到尾,钦容并未对武成帝出过手啊。 说到底,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兆时,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是武成帝用来保命的工具,活在甜蜜的谎言中为之而努力。当一切大白于天下的那刻,兆时也就没了努力的意义。 没了为母报仇的意义,没了逼宫夺位的意义,也没了登基称帝的意义。 只是武成帝对他有过偏爱吗? 或许是有吧。 兆时想到武成帝先前对他说过的话:“父皇告诉我,先前我身为太子时,为了帝位对你使手段让他很生气。” 不是气他手段卑劣荒唐,而是气他太过于无用心软。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撕心裂肺质问武成帝的一句话:【父皇觉得,您当真没有错吗?】 没有的。 “后来我才明白,在我质问父皇这句话时,父皇为什么会说出恨不得没生过我的话。因为那时父皇的确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是我太心软了。” “成大事者就应该不择手段,但凡我心狠一些,对你得手也就得手了,就像钦容那般不会有什么惩罚。” “父皇是在教我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帝王,在他眼中,每一个上位者都该如此心狠手辣。” 莺莺听完心下一凉:“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按你父皇说的做吗?” 兆时沉默,片刻后才坚定的回:“会。” “你不会。” 莺莺一眼将他看透,“你若真的会,刚刚就不会犹豫。” “哪怕被逼的这般地步,你的心依旧柔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句话般,有些深入骨血的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 “兆时,你不适合做帝王,这样你会很痛苦。” 风入时烛火摇曳,在昏暗的房中兆时用手捂住了脸颊,他哽咽着道:“对,强迫自己变狠真的很痛苦。” “莺莺,我再同你说一个秘密,其实淑妃害你姑母一事,并不是我指使的。” 他就算再怎么变狠,也没换到那个地步。当初他之所以应下,不过是想断了同莺莺的感情,不曾想反而伤到的却是他自己。 喝了那么多酒,兆时说话也不再强硬,他抽着鼻子委屈道:“你都不知道你当时打我时下手有多重,我脸上疼心里更疼。” 莺莺怔住,其实在来了这里见到姑母平安无事,她就隐约有了这个猜测,此刻听兆时亲口说出来,这话仍旧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你怎么这么傻!”莺莺真不知该说兆时什么了,先前她还觉得他回来后变聪明了,如今看来还是傻的厉害。 “如今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走到这一步,其实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兆时道:“原本,我是挟持顾皇后是想为登基后做准备,只是见过父皇后我就无心帝位了。” 或许就如莺莺所说,他就该去处安逸的封地当个闲散王爷,只是这一切都让武成帝和他自己毁掉了。看着仍旧跟随自己的这些兄弟,兆时想,索性就抓了莺莺引钦容出来。 “我的确没想拿你威胁钦容,我只是想同他光明正大打一场生死战,哪怕最后战死也无憾。”可惜啊,就连这一条也失去了意义。 他根本就无仇可报,好像他的出现就是多余。 屋外嘈杂声不断,大雪天有人在外面温酒,吵吵闹闹好不热闹,而屋内莺莺和兆时都沉默了,莺莺轻叹了声气:“兆时,收手吧。” 她不想看着她这个傻朋友把自己逼上死路。 叮—— 随着这句话落,莺莺脑海中忽然想起系统的提示音: 【顾曼如线完成度已圆满,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第二片精魂碎片——逆转!】 莺莺被突然炸出的系统弄懵了,随之她很快想到,顾曼如任务的最后完成条件是……武成帝亡。 咚,咚—— 皇城隐约传来钟鸣,兆时听到这声音睁大了双眸,跌跌撞撞推开了房门。 漫天飞雪来至,莺莺紧跟着兆时身后出来,她看到远处皇城万家灯火齐灭,黑暗中仿佛成了一座死城。 顾曼如被周子善搀扶着出来,静数着这不间断的钟声,她握紧周子善的手无声笑了。 笑容中无喜无怒,她轻轻道:“朝凤,你见不到你父皇了。” 见不到也好,武成帝也不配见他。 . 武成帝真的死了,就死在钦容面前。 听着这满屋子的哭声,他眼皮不抬将玉玺扣在圣旨上,对着一旁的右扬吩咐,“去集合军队。” 他要接他的小皇后回来了。 而此时皇城外唯一亮光的地方,众人跪地叩拜。 “陛下驾崩了……”有人哭着这般说了句。于是他们刚刚定下的计划失去意义,所有人都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同兆时一样迷茫。 兆时跄踉着都快站不住了,他发上衣服上覆满了落雪,勉强被莺莺搀扶着才没倒下。 莺莺对武成帝并不同情,更多的是为兆时感到难过,正不知该说什么,兆时忽然转身抱住了她。他高大的身影将莺莺完全拢在怀中,埋首间莺莺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她脖子滑落。 “兆时……”莺莺慌了神。 兆时闭了闭眸对她轻喃:“我好累。” 他太累了,武成帝的死熄灭他心中最后一点光亮,兆时不再想报仇也厌倦了皇室斗争,他累了,真的累了。 只是他若在这个时候弃逃,那跟随他的这些兄弟该怎么办呢? 不远处火光亮起,有人惊叫了一声:“皇城的人攻上来了!” 莺莺接到系统的提示,得知这次是钦容亲自过来,她心中酸软难言推了兆时一把,“你快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只要兆时愿意收手,莺莺就能帮他摆平身后的乱局。 她拿起火把点了一旁的屋子,拽下兆时身上的帝王亲赐令牌举起:“安平王已被我毒杀抛身火海,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景兆时此人,所有人都归顺于新帝钦容,派去镇守边疆。” 第118章 囚一一八天 “……” 火光漫天, 大雪不散。 烈焰融化地面的积雪化成一滩滩雪水, 庆幸的是这场雪没有阻碍火光的蔓延, 在一片混乱中也没有人想着救火。 “不好了, 大家快来救火!” “王爷受伤葬身火海了!”不知是谁这样喊了一句, 紧接着一群人跟着这样喊。 众人乱成一团, 却没人知兆时在哪里。 当皇城的军队攻上来时, 莺莺正拉着兆时往树林深处跑,她回头望了眼身后松开兆时的手, 大喘着气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一会儿三哥哥找不到我会出乱子。” 兆时面色苍白神情麻木,望着莺莺身后的火光, 他握紧拳头哑声:“我这样……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莺莺告诉所有人安平王死了, 昔日的废太子景兆时死了, 既然景兆时死了, 那行尸走肉活下来的人又是谁呢? 莺莺知兆时的痛苦,她似想到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背对着乱局轻声道:“兆时,你不是后悔自己没尝过寒潭香露吗?” “还有你只去过招芳阁, 却没去过北域其它好玩的地方, 更不知这世上的姑娘有多惹人喜爱。” 这世界这么大, 可惜人受自身束缚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天地, 在莺莺没有实体随风而飘的百年中, 她看了太多人世繁华, 所以才会心心念念想要做一次人。 莺莺前世就是活得没有束缚太过肆意, 所以最后才会伤人伤己,只是不管怎样,上一世的前半生,肆意的她是非常快乐的。 “兆时,你想不想有个家。” 景兆时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兆时已经与景氏皇族无关,所以他身上最大的束缚没了。 对上兆时迷茫的视线,莺莺帮他幻想着未来,“从这里走出去,你一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或许会遇上一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你们一见钟情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别,接着你开了家酒楼,然后你们再次相遇二见倾心。” “到了第三次——” 莺莺见兆时被自己的讲述吸引了,她笑眯眯把这个故事补充完整:“两情相悦的你们成婚生子,你娶的小娇妻在那一片可迷人呢,你为此吃醋又心生甜蜜,同时幻想着你心爱的姑娘怀的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 “兆时,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兆时想也不想答道:“男孩子吧,先生个哥哥,再生个妹妹,这样哥哥可以照顾妹妹了。” 话落,他才意识到不对,不满哼了声反驳:“老子就算不再是景兆时,也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怎么可能狼狈从这出去。” 受刚才的情绪影响,兆时眼眶发红眼睛还是湿漉的,一通疾跑下来他头发微乱被冻得鼻尖发红,不过对比之前,他眼睛中的星星回来了。 “你快走吧。”莺莺催促了他一声。 虽然她也舍不得他,但身后嘈杂声越来越近,钦容的人很快要找来了。 兆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深深看了莺莺一眼,最后他也只是沉默往后退了两步。 莺莺眼看着兆时离开,鼻子发酸正要转身离开,本要离去的兆时又忽然折回紧紧抱住了她。 啪—— 被火焰烧毁的房屋轰然倒塌,砸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鹅毛般的大雪纷落不断,与冲天的火光像是两个世界,此时莺莺与兆时交项想拥,二人搂抱在一起干干净净不带分毫情.欲,莺莺反手也去抱他,力道越大越是发颤,呜咽着没忍住哭声。 “莺莺,保重。”这一次分别,兆时没时间再帮他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擦眼泪了。 莺莺松开兆时的衣襟,眼睛红红紧盯着人看:“你也保重。” 夜色下雪路无边,深深浅浅的脚印越行越远又被新雪覆盖,莺莺眼看着兆时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夜下,他们二人都很清楚,此次一别,将是后会无期。 . 莺莺跑回去时,地面焦黑湿漉死伤极少,乱局已被完全压制。 兆时这边的人失了主帅从开始就没了抵抗,一群人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莺莺躲着层层人群找寻着钦容,在看到那抹黑色身影时大喊了声:“三哥哥!” 钦容转身之际,胸膛被猛力一撞,他低眸看到莺莺被烟火熏黑的小脸,她双臂环着他的腰身委屈道:“你怎么才来呀?” 只有分开后才知相思苦,她等他已经等了好久了。 钦容抬手轻触莺莺的脸颊,只有把人真实抱入怀中,他被挖空的心才被再次填补。 “是我不好。”他只有彻底把权利捏在手中,才能把他的小莺鸟保护好。 语调放柔,钦容拥紧人正要再说些什么,丝丝酒气蹿入鼻中,钦容眯了眯眸忽然去抬莺莺的下巴,“你喝酒了?” 温情四散,莺莺怔愣下看到钦容勾唇,凉凉吐出一句事实:“看来孤不在,莺莺过的很好。” 就是知兆时没胆子伤害莺莺,所以钦容才敢放心先去稳朝局。他想过莺莺会和兆时重归于好,却没料到两人竟‘好’到一起喝酒。 “……” 前世,孔维造反数名皇子夺嫡,宫内大乱满是杀戮。 莺莺因私出东宫险些被俘,在被钦容救下后受惊卧榻几日,等回过神时,皇宫的血迹已被冲刷干净,钦容一身明黄龙袍踩着万人尸体称帝,莺莺莫名其妙就成了皇后。 这一世,莺莺被兆时抓去叛军隐匿点依旧没帮上钦容,同样的,她也是稀里糊涂被封了后位,成了这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说起来,上一世的莺莺名声败坏仇敌遍布,钦容为了让她坐上后位废了不少的功夫,而这一世莺莺名声还没那么差,再者有她手刃安平王、孤身闯入敌军救顾皇后的丰功伟绩,皇后之位她实至名归。 莺莺成了皇后,顾曼如因此升为太后,而原太后景淑宜成了太皇太后。钦容称帝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随着身子骨渐弱疲乏,她索性搬去宫外的皇家别院,日日吃斋念佛彻底不理朝政。 “怎么了?”莺莺同钦容一起送招宣离开,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她发现钦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不由伸手轻戳了一下,很快她的手被钦容抓住,五指相扣牢牢握入掌心。 “没什么。” 钦容收回目光,嗓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只是忽然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皇祖母刚好过世。” 是了。 莺莺险些忘记,孔维引发的那场乱局使景氏皇族千疮百孔,不仅是武成帝死于这场宫变,就连招宣太后也在这一战中一病不起,钦容登帝后她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三哥哥……”莺莺想到这里摇了摇钦容的手臂,她知钦容与招宣感情深厚,于是出声安慰:“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看,现在咱们避免了当初可怕的宫变,我姑母成了太后,太皇太后精神矍铄身体也好着呢。” 任由身边的姑娘如何轻语撒娇,钦容面色平静都不为所动。 莺莺以为钦容是在为招宣的事伤怀,却不知他的心早在前世莺莺死后就已麻木。见了太多的血腥杀了太多的人,连带着也对人命看轻了。重活一世,钦容眼里心里小到只能容下莺莺。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前世该死的人都还活着。” 看莺莺讨好的可怜,钦容弯着唇角悠悠补充了句:“你的兆时也活下来了。” 莺莺的小把戏也就只能蒙骗别人,好在她乖乖巧巧选择了对他坦白而非隐瞒。很清楚莺莺同兆时的关系,所以这次钦容只派出了一波杀令并未死咬着兆时不放,只要兆时躲过去,他就当他真的死了。 钦容依旧将湫莺殿定为皇后寝宫,只是眼下湫莺殿还未装好,所以莺莺先暂居东宫。 等钦容处理完朝政,二人借着空闲时间又出了趟皇宫。上次他们的出行被沉雪打断,这次钦容增派了人手一路畅通无阻,马车很快停到顾府门前。 “对了,三哥哥可知这沉雪是何人?”若不是兆时横插一脚,钦容就把沉雪抓住了。 可恨这人行踪诡秘狡猾毒诈,钦容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但也没让他讨到好处。 “不知。”钦容拥有前世的记忆也记得这一世的记忆,他记性好,的确不识得这号人物。总之下次让他抓到,他定要扒下他一层皮看看是什么妖魔。 二人说着入了顾府,顾明致的病并未随着顾曼如安全回来而好转,他告了病假多日未能上朝,御医明里暗里都说顾明致是心疾所致。 而顾明致的心疾是什么,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自然是远在西北生死未卜的大儿子。 怕是顾凌霄一日生死不明,顾明致的心疾就一日好不了。 望着顾明致一瞬间苍白的面容,莺莺跪在他榻前承诺:“爹爹放心,我定将哥哥平安找回来。” 系统说顾凌霄的任务条还在缓慢进行中,这就说明她的哥哥还活着。 钦容在听到莺莺的话时微微颦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边勾起很浅的笑容,等到陪着莺莺从顾府出来,他扶莺莺上马车时问了句:“莺莺想不想去西北看看?” “西北?”那不是战乱之地吗? 莺莺正不解钦容的意思,就听到钦容解释了句:“再多不久,孤会亲自出征西北。” “!!!”莺莺差点就忘了前世钦容出征西北一事。 若是以前,莺莺可能会犹豫一二不想去那修罗地,可如此她的哥哥还在那里,所以她毫不犹豫点头:“好。” “三哥哥若御驾亲征,莺莺就陪你一起去。” 她话说的好听,可说到底还是为了顾凌霄。 钦容似笑非笑看了莺莺一眼,他在意的倒不是顾凌霄,而是在意莺莺已经遗忘的另一件事。 左想右想,钦容总觉得自己应该提醒提醒他这位健忘的小皇后,于是倾身凑近她低语:“莺莺可想好了。” “若真陪着孤去往那苦寒之地,可就见不到你那位好琴师了。” “琴、琴师?”莺莺懵了瞬,望着钦容藏了碎雪的精致眉眼,她隔了好久才明白钦容的话中意。 要不钦容怎么总说她没心呢?! 前世钦容御驾亲临修罗西北之际,莺莺被娇养在深宫歌舞升平好不自在。 当她的夫君身赴战场指挥战局,而莺莺流连‘花丛’日日听曲儿,不等钦容凯旋归来,莺莺每日快活的差不多都忘了钦容。 不仅如此,她还看上了宫里一位眉清目秀、相貌极好的琴师。 一位被钦容一剑封了喉的琴师。 第119章 囚一一九天 “……” 琴师一事, 的确是莺莺理亏。 前世是她不懂事, 没心没肺错把钦容的容忍当成好欺负, 直到钦容的剑抵在她眼前才知道怕。 “我错了。”莺莺的确是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哪怕钦容如今旧事重提, 她也只能记起个大概。 主动贴近抱住钦容的手臂, 她没骨头似的往人身上一靠, 这会儿特乖巧的哄人:“三哥哥我真的错了,前世是我不好, 但那琴师是何模样莺莺都不记得了。” 她抬头看向钦容,嗓音甜腻腻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莺莺只记得三哥哥。” 钦容不受她蛊惑,微凉的指抬起莺莺的下巴, 他语调慢悠悠道:“难不成莺莺还想记得他?” “不想不想。” 不敢同钦容过多对视, 莺莺扒开钦容的手往他怀中一躲。严寒冬日里她穿的厚实, 狐裘上毛绒绒还沾染着她的体温, 钦容用指腹轻轻抚过,搂着人就像怀抱着一只胖猫咪。 钦容没再继续追究, 他想起一事,“昨日你情人喃没有发作?” 近日事情太多, 莺莺还没来得及同钦容说情人喃已解的事情, 如今钦容突然提起这事, 她愣了愣还没想好说辞, 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 “是孤不好, 昨日事情太多, 应该早些喂你解药。” 撩过莺莺的头发, 钦容顺手拔下她发上的金簪,挽起袖子正要往手臂上划,莺莺匆忙抓住他的手问:“三哥哥做什么?” 钦容动作被迫一停,他偏头看向莺莺,幽幽瞳眸闪过怪异,“自然是喂你解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莺莺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她犹豫了片刻只能如实回答:“不用了的,我、我情人喃解了。” 空气中有片刻的宁静,钦容神情难辨,望着莺莺缓慢吐出两个字:“解、了?” “是,解了。”明明这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莺莺对钦容解释整件事时,总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或许正如她猜测的那般,钦容不愿让她解了情人喃吧。 得知是兆时为莺莺解得情人喃,钦容扯出抹浅薄笑容,意味不明来了句:“他倒是对你真心。” 其实钦容没告诉过莺莺,在兆时远在落安时,曾几次派人对他刺杀。先前钦容没把兆时的把戏放在眼里,如今才知兆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与南音联手,兆时杀他竟是为了取他一滴心头血。 钦容前世解过情人喃,自然知道这解毒方子是什么。他之所以迟迟不给莺莺解毒,不是在意那区区一滴心头血,而是想要用此毒困在莺莺,让她离不开自己。 如果莺莺先前还感受不到钦容的情绪,那么这会儿是真切感受到他的冷淡。 “三哥哥……”莺莺小声唤着他。 她知道钦容对兆时派出了一波杀令,也知那批人回来时没有完成任务,可以说兆时现在是完全安全的,莺莺怕的是钦容再因此事迁怒兆时,再次对他派出追杀令。 “你不希望我解毒吗?”莺莺问出心中的疑问。 钦容当然不想。 看出莺莺的沮丧,钦容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五指交缠轻轻揉捏。 莺莺的手指纤细青葱白嫩,细看下,她不染蔻丹的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很是秀气可爱。垂下视线,钦容漫不经心勾绕着她的手指,说出口的话也像是在开玩笑,“不如莺莺再中一次情人喃?” 如同上一世那般,只能被他囚养在深宫中无法逃脱。 “不要……”莺莺手指瑟缩着想要抽回,又被钦容极快抓住。 察觉到莺莺的抵抗,钦容抬眸冲她浅笑,用轻缓的嗓音安抚:“怕什么,三哥哥不过是再同你开玩笑。” 并不是开玩笑,莺莺跟了钦容两世不是不了解这个男人,她看得出钦容刚刚是认真的! “我不怕,所以三哥哥也不要这样做。”没再往回抽手,莺莺反手紧紧抓住了钦容的手。 情人喃未解前莺莺不强求,如今解了便是解了,莺莺不愿再来一次,毕竟谁不向往没有约束的自由呢? 不敢再同钦容继续这个话题,莺莺吩咐车夫拐了个方向,抄小道驶去周家酒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去看看朝凤表哥。”那日之后,周子善又回到了周家。 这是他同顾曼如商议后的决定,哪怕入宫认祖能封个王爷,但周子善已经过惯了寻常日子,他没有野心也不求飞黄腾达,只希望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阖家团圆。 顾曼如也是此意,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活着,那么无论他在哪儿、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赞同,只是如今她最担心的,是刚刚登上帝位的钦容对周子善心存芥蒂。 毕竟再怎么说他还有一层皇后嫡子的身份,只要他活着就对钦容存在一定的威胁,顾曼如怕钦容对周子善出手。 受了姑母的嘱托,所以莺莺趁着这个机会,带钦容出来同周子善见上一面。好歹也是互相知晓的‘兄弟’,不打个照面实在说不过去。 “到了。”马车缓缓停在了周家酒馆门前,小厮见到有贵客来临热情迎上。 莺莺先钦容一步跳下马车,等钦容出来她凑上去抱他的手臂,小声推荐道:“朝凤表哥家的酒可香了,三哥哥一会儿可以尝尝看,咱们走时再给姑母带些回去。” 钦容应了声,先莺莺一步发现门窗上贴的囍字。 周子善的真实身份是对外隐藏的,所以周家酒馆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变红火。莺莺他们进去时,厅内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柜台后梦梦低头不知在做些什么,全神贯注都没能发现有人进来。 “梦梦!”莺莺凑上前喊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梦梦被吓到了,握着剪刀的右手微微一抖,瞬间将手中的红字剪成两半。她有些生气的抬头,但在看清来人时马上又扬起笑脸,甜蜜蜜喊着:“莺莺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莺莺拎起被剪坏的红纸,展开发现是个囍字。 梦梦见状羞涩解释:“我同子善哥哥再过两天就要成婚了。” 正说着,周子善抱着几个红箱子下楼,见到莺莺他挑了下眉,温和说道:“正想着该如何给你送请帖,你这就过来了。” 视线一转,他注意到厅内站着的尊贵男人,收敛笑容问:“这位是——” “这是我夫君。”莺莺见到梦梦太高兴,险些忽略了钦容。 赶紧走回钦容身边,她看了一眼讨好补充:“我同你说过的,这就是我那位貌美温柔,比你好看有钱的夫君。” 周子善知莺莺的身份,自然明白莺莺口中的夫君是这北域的新帝。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被莺莺几句话打算,他先是同钦容见了礼,又笑着调侃了句:“有夫君在,所以这次用不上家丁了?” 自然是用不上了。 莺莺从心里回了句,家丁看着她都不敢随意勾搭人,更何况来的还是正牌夫君。 几人落座,话最多的自然是莺莺和梦梦。两个姑娘说着悄悄话,梦梦小声耳语;“你夫君长得可真好看。” 周子善剑眉星眸气质淡雅,梦梦觉得自家子善哥哥已经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莺莺的夫君更是俊美好看的不似真人。 虽然钦容看似温雅谦和,但有了前世记忆后,他周身自带一种冷感,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攀谈。 周子善顾忌钦容的身份,所以话并不多,梦梦是少数知道周子善身份的人,她也知莺莺的身份是皇后。看了看莺莺又偷瞥了钦容几眼,像是才反应过来,她啊了声道:“那莺莺的夫君岂不是……唔唔。” 后面两个字被周子善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看向钦容开口道:“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梦梦很快也知自己失言了,扒拉开周子善的手,她小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子。” 到底还是怕的,她这么说着又偷偷瞄了钦容一眼。只见男人手持着杯盏眉目低垂,似乎并没在意。 察觉到气氛低沉,他微勾着唇角抬眸,嗓音温和悦耳:“无事。” 莺莺见此打着圆场,她抱过一侧的酒坛就给自己倒了碗酒,举起来招呼着几人:“来,咱们干一杯。” 钦容似笑非笑瞥了眼她的酒碗,当着两人的面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从举起来抿了一口。 一场饭局下来,几人算不上太热络但也不像之前那般陌生。莺莺并未从钦容身上感受到明显杀意,她放了心,于是轻拍周子善的肩膀小声解释:“按理说你该唤他声三皇兄,但既然是在外面,你唤他三哥就好。” 周子善道了声好,侧了侧身体想要避开莺莺的触碰。 莺莺没醉,只是有些微醺。 身形晃了晃,她头晕总觉得眼前的周子善在不停晃动。正要再凑近人一些把人看仔细,一只手臂伸出捞着她往后撤。 钦容最见不得莺莺醉酒后爱亲近的毛病,使了些力道拉下她搭在周子善肩膀上的手,他警告性凉声:“站好。” 莺莺哦了声,却软趴趴往钦容怀里靠。 虽然头有些晕,但她的确算不上醉,至少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交代完周子善她又开始数手指,数明白后她又同钦容讲:“按年龄来,朝凤表哥应该排行老五,所以三哥哥以后唤他小五就好。” 小五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不仅是周子善听了皱眉,就连钦容也不认同。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钦容直接道了声五弟,在周子善的怔愣下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周子善点了点头,他将已经准备好的请帖递给钦容,迟疑了下道:“若可以,希望你们都来。” “好。”钦容将几份请帖塞在莺莺手中,见人实在站不稳就将人打横抱起。 马车正候在外面,周子善和梦梦将他们送上马车,依稀能听到车上莺莺哼唧着道:“我真的只喝了一小口,这酒后劲儿还挺大。” 车夫正要驾着马车离开,莺莺又想到什么惊呼了一声:“朝凤表哥!” 挣扎着从钦容怀中离开,莺莺扯开车窗对着周子善伸出手,“你再给送我一坛酒,我拿去给姑母尝尝。” 梦梦在一旁都不敢去看车内钦容的脸色了,也就周子善还笑得出来,他笑着捏了捏梦梦的手,“去拿几坛咱们店里最好的酒。” 梦梦应声,逃命似的跑回客栈里。 . 那几坛酒,自然是送到了顾曼如宫里。 顾曼如收到自家儿子送的酒,喜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而莺莺回到东宫眼泪也要出来了,不过是被钦容罚的。 深夜,钦容与莺莺五指相扣咬着耳朵,他吻过怀中人的唇瓣与之贴面,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施压,“以后还喝不喝酒?” 莺莺挣不开也逃不掉,只能委屈兮兮瑟缩在钦容怀中服软:“不喝了。” 她朝凤表哥大婚时她也不敢喝了。 周子善的大婚就定在两日后,钦容准了莺莺跟着顾曼如同去参加,当日他被西北的战报绊住没能前往。 婚礼当日在周府举行,顾曼如以周子善干娘的身份坐于堂侧,而莺莺则随着梦梦的花轿进入周府。在一片喜气热闹中,鞭炮鸣响笑语不断,莺莺同顾曼如一直送到两人入洞房。 莺莺这边是热闹了一整天,她朱唇粉面一双眼睛澄澈含笑,再加上一身精致打扮十分惹眼,一些不知情的直接上来问她有没有婚配。 顾曼如这边亲眼看着自己儿子成婚,眼眶灼热正伤感着,没一会儿就被几位过来套话的妇人逗笑了。 周氏夫妇也知顾曼如和莺莺的身份,心中忐忑又无法同外人道明,正不知该怎么办,后来还是一身喜服的周子善过来解了困境。 今日的他含着笑意比以往要好亲近,举杯敬向几位妇人,他玩笑似道:“几位婶婶别再难为我表妹了,她已经成婚多年,夫君有钱有势相貌还比我好。” “此话当真?”妇人们又打量了遍莺莺的穿着,见莺莺和顾曼如都跟着点了头,只能失望离开。 此时,皇宫御书房内,气氛压抑难熬。 几名文武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御案后的帝王。 钦容支额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坠于地面,他左手有节奏敲打着雕龙扶手,语调悠悠然:“各位爱卿怎么不说了?” 众人趴伏在地面互相察看着眼色,一名鲁莽的武官顶不住压力开口:“回陛下,我军与平沙交战屡战屡败伤亡掺重,既然平沙有意求和,那不如咱们……就顺了他的意。” 不过就是要西北几座城池,反正那地方偏僻也没什么用处,给了就给了罢,保命重要。 敲击声顿住,钦容目光投向说话的男人,薄唇轻启重复他的话:“屡、战、屡、败?” 他这一句话,可是把顾凌霄之前作出的战绩都抵消了。说到底,北域与平沙昊纹两国战局僵持总吃败仗,并不是因小国军力蛮横或有南音相助,是北域自身问题。 “有你们这群懦弱无能的武将,北域自然会屡战屡败。”顾凌霄能在西北领兵压制住战局就足以说明问题。 钦容已经经历过一次西北之战,自然最清楚北域的问题所见。 眯了眯眸,他望着那名武官笑容泛起凉意,抬手招来右扬道:“孤总觉得这位李将军是在处处帮着平沙说话,带人去查查他的府邸,一旦有异立即处死。” “陛、陛下饶命!”跪在地上的武将慌了神,不等解释就被冲进来的御林军捂嘴拖了出去。 有此插曲,下首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吭声,钦容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感受到他们的惧怕才算满意。 “传旨,孤要亲自赴往西北。” 看来这场乱局,终是需要他来平定。 第120章 囚一二〇天 “……” 钦容要御驾亲征的事, 当天深夜就已经传遍全宫。 不止是宫里, 就连住在宫外的大臣们也纷纷得到消息,有些不赞同此举的忠心大臣深夜入宫, 跪在御书房外苦苦求着新帝收回成命。 御书房内烛火明亮, 一只浑身乌亮的黑猫顺着窗台钻入御书房, 它喵呜叫了两声, 在龙椅上的男人寻声望过去时,纵身一跃直接扑入人家怀中。 “你怎么过来了?” 钦容支额懒惰靠坐着,他低眸扫向膝上的胖毛团,伸出空闲的手去挠黑猫的下巴,嗓音柔柔放得很温和:“你主人还没回来?” 这只黑猫正是莺莺养的阿贝,或许是莺莺总说阿贝像他, 所以这只猫儿平日里也最喜欢黏着他。 “右扬。” 时间一点点流逝,跪在外面的大臣还在苦苦哀嚎扰得人不得安宁。钦容瞥了眼外面的天色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右扬道:“回陛下, 刚过丑时。” 钦容眉心一跳, 幽幽的瞳眸瞬间转暗:“皇后还没回来?” “还没……”右扬有心护莺莺,他犹豫着解释两句:“毕竟是个喜事, 娘娘兴许是贪玩了些,不过有太后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大乱子的确是出不了, 但据说周家请了不少好友观礼,场上少不了青年才俊。 钦容唇边笑意凉凉, 就算没亲自到场也想象的出那热闹场面。探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意, 右扬只能试探问了句:“不然属下派人去催催?” “不用。” 搂起膝上的黑猫抱入怀中, 钦容用下巴轻蹭它毛绒绒的脑袋道:“孤倒要看看,她何时知道回家。” 语调放轻,钦容低眸看向怀中的黑猫,落语间如情人呢喃:“一会儿等你主人回来,咱们一起问问她玩的开不开心好不好?” 黑猫发出呜噜呜噜的舒服声,右扬在一旁看的直冒冷汗,心里祈祷着他家小皇后能早些回来。 而此时的宫外,热闹了一整日的周府宾客才刚刚开始散。 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周府两端,地面散落了一地红色鞭炮,莺莺扶着顾曼如从周府出来,随行的周氏夫妇跟在身后,招呼着顾曼如道:“路上小心,没事就多过来走动。” 先前周母还顾忌着顾曼如的身份,仅仅一日,两人就从熟知成了好友,还约定等过上两天带着儿媳出门采购。 “好。”顾曼如笑着点头,她平日里滴酒不沾,今日高兴了才喝了不少酒。 身形晃了晃,在几人的搀扶中顾曼如稳住身形,周母担忧道:“这来回折腾的,若不嫌弃,不如你们今晚就宿在这里吧。” 顾曼如摆了摆手失笑:“下次吧。” 她如今成了太后倒是自由洒脱了,可怜莺莺身为新帝身边的枕边人,不回去是万万不行的。 好在马车来的及时,莺莺同周母一同搀扶着顾曼如坐进去,几名公子哥儿成群结队从周府出来,在看到莺莺时人群中多了起哄声,一名公子哥儿很快被推了出来。 “顾姑娘。” 莺莺回头,只见一名青衣公子哥儿走到了她面前,他干咳一声问道:“在下周成跃,是子善哥的表弟,不知姑娘可否去过华园?” 华园是皇城有名的花院,里面栽种着各类奇植名花风景十分漂亮,是达官显贵们的聚集地。 莺莺一听这开场白就知这公子哥想做什么,这套路她前世勾搭公子美人时用了太多次,若人家回‘去过’,她便说华园新出了几种名花想约人去一同观赏,若人家回没‘去过’,她就顺势邀人一同前去。 向来是她勾搭别人人家避之不及,没想到重活一世她也有被人勾搭的时候。 莺莺在喜悦惊讶之余也察觉到车夫的目光,知道这人是钦容派来‘监视’自己的,她生怕这周家公子哥儿说出些轻佻话惹恼钦容,所以及时救场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着急要回去了。” 想来这周成跃还不知她已经成婚的消息,所以她一句话打散人家的心思:“再不回去,我家夫君要着急了。” 没忍心去看周成跃的表情,莺莺快速上了马车。 马车内顾曼如已经睡过去了,这人不服老是不行,折腾了一整日她极度疲乏,这会儿昏昏沉沉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被莺莺进来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迷蒙问了句:“到了?” “还没,咱们马上就回去。”莺莺也有些困了,她抱住顾曼如的胳膊靠着人坐,在晃悠悠的马车中打着瞌睡。 马车入宫后先去的顾曼如那儿,莺莺原本可以走回东宫,但她人懒了实在不愿意动弹,就让车夫直接停在了东宫门口。 “娘娘,到了。”莺莺被车夫唤醒,支吾一声推开车门。 跳下马车往前走了两步,她才发现此处不是东宫,回头疑惑看了眼车夫,车夫恭敬道:“刚陛下吩咐,让您回来直接来见他。” 这么晚了,莺莺以为钦容早就睡了,没想到他竟还留在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的正门,几名大臣还跪地不起,莺莺从侧门进入不知前门的情况,直到进来才听到屋外的哀嚎。 “国不可一日无君,求陛下收回成命!” “西北战场伤亡惨重,陛下不该为了一时功绩过去犯险啊!” 也不知门外的人喊了多久,莺莺听着那几位老人家嗓子都要哑了,怪可怜的。 她绕过屏障往御书房正厅走,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等到看到坐在御案后的男人,她双腿一打弯忽然有了那么丝惧怕。 “回来了?”听到渐近的脚步声,钦容支着下巴侧眸。 房中的烛火已经没那么亮了,钦容身上的坠地龙袍也失去光泽,这会儿他整个人陷入阴影中,肤白俊美一双漂亮的眼睛瞳色幽暗,带着那么一股阴沉沉的魅意。 ……这是前世钦容惯有的模样。 莺莺感觉自己的腿软了,望着这个模样的钦容她一时不敢上前,只能傻呆呆站在原地。 钦容推离怀中的黑猫,他瞥了眼莺莺失笑,轻拍自己的大腿道:“过来,一整日不见,让孤好好抱抱你。” 莺莺早晨离开时钦容还未去上朝,确实是一整日没见了。 硬着头皮向钦容走去,在走到他面前时莺莺犹豫了分,看了眼钦容的脸色才敢往人腿上坐。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一整日不见了要抱抱她,可真等莺莺坐在他怀里,钦容斜斜靠坐着却并未伸臂抱人。是用空闲的那只手虚虚揽着莺莺的后腰,他温热的指腹带着迫人的压力缓慢游移,轻问莺莺,“在外面玩的高兴吗?” 那自然是高兴的,不然也不会回来那么晚。 莺莺不安扭动了下,察觉到钦容情绪不佳,她主动往人怀中靠去搂钦容的脖子,窝在人项窝软声:“还行吧,主要是姑母高兴。” 也是学聪明了,知道把锅推给别人,一句话说出来两个意思都对自己有利。 钦容低眸看她,因距离太近薄唇轻轻擦过莺莺的脸颊,软软的触感使男人眸色越加暗沉。 呼吸间都是莺莺身上的甜香,钦容抬手捏起莺莺的下巴,与之靠的越发贴近问:“喝酒了吗?” 莺莺眼睛瞪圆了些,毕竟是成婚喜事,她不喝酒实在说不过去,但真的只轻轻抿了几小口,谨记钦容的叮嘱喝了连半杯都不到。 “没、没喝。”莺莺咽了咽口水撒了谎,她一没醉二没染酒气,她不信就抿几口酒钦容都能看出来。 钦容自然看不出来,盯着莺莺的表情看了片刻,他勾着唇玩味轻擦莺莺的唇瓣,“到底喝没喝,孤尝尝就知道了。” 覆脸,阴影笼罩之下莺莺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唔声,很快所有的呼吸都被霸道的堵住了。 钦容似乎是真的在寻找答案,探究过她的每一处吸得她口齿发麻,等把人放开时,他唇瓣殷红似在品味着什么,紧接着半眯双眸与人交颈,凉凉语气间吐出二字:“撒谎。” “孤怎么尝着,莺莺骗了我呢。” 龙袍坠地散乱,与姑娘家的衣裙交缠在一起,莺莺慌张喊了声‘太子哥哥’,紧接着就被按压在御案上。钦容曾经说过,撒谎的孩子要受罚,所以莺莺此次的新账旧账被一起清算,直至天快亮才得以休息。 不只是外面的大臣嗓子要喊哑了,屋里莺莺在结束后也连喝了几盏茶水。 大概是感同身受,所以莺莺疲惫下还不忘关心别人,软趴趴问了句:“外面怎么了呀?” 钦容揉了揉莺莺的头发,怕人着凉把自己的龙袍罩在怀中人身上,又给人喂了两口水,他随口解释着:“不过是西北之事,他们不同意孤御驾亲征。” 莺莺清醒了些,她记得前世确实也有这么一段,钦容西北之行去的并不容易。听着外面喊了一夜的声音,莺莺好奇问道:“是同一批人吗?” “是。”钦容低沉笑道。 同前世一模一样,的确是同一批大臣不想让他前往西北,不过这几人倒都是忠臣。 莺莺心软见不得人家跪了一夜,就求着钦容想法子把人都弄回去。 钦容自然知道分寸,抱着莺莺去了屏障后,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唤右扬把人都喊进来。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人全部说服,末了他还多说了句:“孤知几位爱卿的忠心,回去好好休息,免得皇后得知众位病了再埋怨孤不爱惜臣子。” 言下之意,钦容的松动是受了皇后的劝说,这在这无形中又给莺莺刷了一波好感。 莺莺在屏障后已然睡熟,对此并不知情。 …… 钦容去往西北的时间定在两日后,莺莺的随行又引来朝臣一番热议,不过这次反对的人数并不多,因为钦容提前放出莺莺武功极好、三翻四次救过钦容的言论,所以他们都觉得有皇后在能更好的保证陛下的安全。 如今大臣们都知钦容不会武,却不知钦容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后,不仅会了剑术还能随意调动内里,武功已在莺莺之上。 这事就连莺莺也没察觉,所以在踏上前往西北的马车后,莺莺一身窄袖白袍干净利落,信誓旦旦对钦容保证着:“有我在,定护三哥哥周全。” 钦容淡笑不语,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好。 随着马车驶动万臣叩拜,莺莺在看到顾爹爹时小声说了句:“爹爹放心,莺莺定把哥哥平安带回来。” 只要顾凌霄活着任务线不断,那么系统就能感应到顾凌霄的存在。 南音。 某处奢华的宫殿中,镜面发射出冷冷的光线。 一名身穿华袍的男人正坐在镜前擦药,因时间的沉淀,他高高仰起的脖子上几道指印已经变为暗红,看着十分可怖。 敲门声响,侍从低着头送进来一封信件。 男人拿帕子擦了擦沾染药膏的指腹,在看完信件后弯唇笑出声:“去西北了呀。” 手指无意识轻擦脖子上的深指印,他扭头问向一旁的侍从:“那处正是战场,所以就算北域的新帝死在那里也属正常吧。” 西北连续不断的战乱不知埋了多少人,血肉铺路,皑皑白骨是那里最美的风景。 钦容不是最喜欢看这样的景色吗? 那里,刚好做他的坟墓。 挑了一张面具覆在自己脸上,男人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大半,他起身褪下身上的外袍,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甜腻腻的女音:“如此良景,我定要亲自观赏。” 睡梦中莺莺打了个喷嚏,只听到耳边清脆声响:【叮——】 【恭喜宿主,西北之行触发新任务,任务正在解锁中!】 莺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钦容察觉到把人搂紧,低眸问了句:“怎么了?” “没、没事。”莺莺摇了摇头,往身边人怀中埋了埋重新闭上眼睛。 第121章 囚一二一天 “……” 系统口中的正在解锁中, 按莺莺的了解,所谓的‘正在’没个七八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解锁的, 说不定中途还需要一次关机重启才能显示出新任务。 系统果然没让莺莺失望,等他们一行人迈入西北区域时,‘正在’解锁的任务还没有成功。 西北偏远荒凉, 中途莺莺他们还遭遇了两次来自皇城的刺杀, 好在钦容身边的暗卫训练有素, 很快就将他们处理干净。 “传消息回去, 让裘郁盯紧兵部的程侍郎。”如今宫里的一切政务都交由孔维和顾明致打理,裘郁因钦容一跃成了大理寺卿, 手握钦容的一支暗卫, 在暗处监视着整座皇城。 莺莺眼看着暗卫拖着此刻的尸体离开,她好奇问了句:“政务交给我爹爹还说的过去, 三哥哥怎么放心交给孔丞相?” 他们都拥有前世的记忆, 自然不会忘记孔维逼宫夺位的那件事。 钦容笑得意味深长, “有你姑母在, 孔维就不会反。” 谁都看的出来孔维对顾曼如有意, 若仔细去想孔维前世引发的宫变,就不难看出他无心皇位, 主要是想报复景氏皇族。如今顾曼如活着, 他自然会老老实实守着人安心为他办事。 莺莺懂了, 在为姑母高兴的同时小声说了句:“三哥哥也太会算计了。” 他要是不会算计, 前世又怎能将莺莺牢牢攥在手中。钦容不语, 只是吩咐同行的晓黛提前拿出箱子里的厚实狐裘。 因地理位置不同, 西北峰峦叠嶂,要比皇城寒冷难熬。 当莺莺他们踏入西北城池时,那里正下着大雪,地面的积雪极厚,满世界都是白色。帝王的车队庞大,为了避免途径的官员贪污,所以运送粮饷的车队并行。 一行人才刚刚入城,这座小城的一众官员已经候在城门等候。这里的知州提前接到了消息,怕冲撞帝王銮驾,所以自作聪明下达了禁令,此刻城中百姓闭门不出街上一片空荡,无法察看出战乱对这座小城的影响。 “多事。”钦容冷淡说了一句,只整顿半日就吩咐车队继续上路,之后军队露营扎帐过城而不再入,只有一小队人马跟随钦容乔装入城。 越是接近西北战区就越冷,才刚过两座城池,莺莺就忍不住穿上自己最厚实的一件狐裘。钦容手底下的暗卫遍布每一处角落,为了要找寻顾凌霄,所以每过一座城池他们都会进去查勘。 又到了一座城池,莺莺抱着手炉坚持随钦容前去。 对比前两座城池,这里已经开始受战争影响,不少战乱区的难民都纷纷涌向这座安宁城,街角坐满了难民,更有伤者拖着残缺的身体乞讨。 “姑娘,赏口饭吃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有位独臂的瘦弱青年托着破瓷碗凑到莺莺面前,跟在身后的晓黛急忙阻拦,只是轻轻一推却不想把人推倒在地上。 “我要死了,再不吃饭我真的要死了。”独臂青年似饿的没了力气,好半天才爬起来。 前世的莺莺不懂人间疾苦可以对此不予理会,但这一世她心软的一塌糊涂,见人太过可怜就让晓黛赏了银子。 之后的路上,每有向她乞讨的人莺莺都会命晓黛给银子,到了最后晓黛摸了摸口袋叹气:“夫人,奴婢的钱袋已经空了。” “一点也没了吗?”莺莺望着跪在她面前的老人,摸了摸耳垂摘下自己的耳坠。 钦容对此并未进行阻拦,他为莺莺戴好兜帽,只不咸不淡问了一句:“之前不是从不管这些吗?” 莺莺知道钦容指的什么,眸色黯然道:“之前是我不好。” 若只是这一世的钦容,定不会诧异莺莺的心善,而此时的钦容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他曾见证过莺莺全部的坏,自然知道她前世不喜乞丐。 “既然重活了一世,我自然要尽力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莺莺这般说着,挽住钦容的手道:“说来这都要感谢三哥哥,是三哥哥教会了我要善良待人。” 钦容唇瓣微勾,温柔回复了句:“那看来我教的很成功。” 他所谓的教,可是把人连罚带关还上锁链,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莺莺生怕钦容因自己一句奉承对他自身手段产生误解,赶紧补充了句:“也、也就一般般,主要是靠我自身的领悟。” 她可不想再被钦容教一次做人。 又走了一条街,钦容带莺莺去客栈吃饭,在包厢里见了这座城的暗卫首领。趁着两人商讨正事的功夫,莺莺吃完饭又出去逛了逛,晓黛护在她左右,生怕她被来往的难民撞到。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没走多远,二人被街口聚齐的人群堵住去路。 莺莺听到隐隐的哭泣声,走近才发现是个姑娘在哭。她穿着一身麻衣跪在地上,怀中紧抱着一位昏倒的女人哭喊:“姐姐你醒过来啊,不要丢下雪儿不管。” ‘雪儿’二字引得莺莺心里一跳,虽知道这名字常见极易撞名,但还是不由多看了那姑娘两眼。 的确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雪儿’,眼前的姑娘一张小脸脏兮兮的,虽面上布满污泥却不难看出精致的五官,比她所识得的那位雪儿更为明艳好看。 “姐姐你醒醒好不好,雪儿不能没有你,你快醒过来,爹娘还在等着咱们安葬。”名唤雪儿的姑娘还在哭着,哭声沙哑可怜抽泣不停。 莺莺注意到她面前还横了两具盖白布的尸体,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卖身葬爹娘’五个大字。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恐怕这里能聚集这么多人,都是看上了雪儿的好相貌。 围观的几乎都是男人,她哭了太久,莺莺看到她脸上的污泥被冲去大半,露出的皮肤莹白细腻,泪眸惹人。 终于有男人忍不住走了过去,他摸了摸雪儿姐姐的脖子道:“小美人你别哭了,你姐姐也死了。” “不,我不信,我姐姐刚刚还和我说话呢……”雪儿摇着头不敢相信。 男人又劝了两句,见劝不动就大声嚷了句:“你姐姐尸体都凉透了,都算刚才没事这会儿也早冻死了!” 他并不是什么好心人,纯粹是看上了雪儿的相貌,说着他就去拽雪儿的胳膊,口中哄骗着:“瞧这可怜样儿,走,老爷带你去买身暖和衣裳。” 雪儿倔强的不肯起身,执意抱着自己姐姐不放。 她大概是也知自己的姐姐死了,脸上的泪流的更加汹涌,哭的身体都在颤抖。又被男人拉了两下,她跪在他面前似认了命:“只要恩人肯安葬我爹娘和姐姐,雪儿就跟您走。” 男人撸了撸袖子笑,“安葬一个也就算了,一下子安葬三个谁有那闲钱。你要够聪明就别管这三个死人,跟着老爷回家,保准有你一口饭吃。” 雪儿苦苦哀求着:“我爹娘虽未参军却是与平沙军战斗而死,他们死前还带走了一个平沙军,我不能让他们死后连个棺材都没有。” “求求恩人可怜可怜我爹娘吧,他们都是英雄,雪儿不愿再让他们委屈。” 男人不为所动,不耐烦呸了声道:“狗.屁英雄!你到底跟不跟老子走。” 在场的男人看戏居多,少数几人想要上前却又畏惧着什么,最后还是莺莺出手赶走了想要强行抢人的男人,她蹲到雪儿面前道:“别哭了,姐姐帮你葬你的亲人。” 莺莺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所以她又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在这一片单调的雪色中,她摘下的银白环戒上镶着一颗红色宝石,耀耀生辉一看就是珍宝。 雪儿眼看着她毫无留恋塞到自己手中,一时间震惊的连哭都不会了。 “姐姐,你、你真的要把这个给雪儿吗?”近距离下雪儿睫毛纤长,一双漂亮的眼睛无辜勾人。 这要是前世,她早就心痒的要把人往自己府里拐了,而如今莺莺只剩下心疼。 点了点头,她帮雪儿拂落发上的雪,语调放得很轻又很认真:“你说的对,你爹娘虽未参军却都是英雄,他们不能委屈的死,配的起一副好棺材。” 雪儿睫毛轻颤了两下,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莺莺看。 “我走了。”莺莺不会在这座城逗留太久,所以没办法帮雪儿更多。 起身间,雪儿拉住了她的裙摆,仰头望着她道:“既然姐姐愿意安葬雪儿的亲人,那从此以后雪儿就是姐姐的人,雪儿愿意为姐姐当牛做马,把整条贱命都给您。” 莺莺一愣,不得已又重新蹲在她的面前,“我不要你的性命。” 既然雪儿喊她一句姐姐,那她也愿意短暂尽一下姐姐的责任。她对她解释道:“钱给了你就是你的,我帮你只是出于善心,并不求你的回报或是什么。” 示意雪儿凑近,莺莺抹了下墙角的泥捧起了她的脸颊。在雪儿的怔愣中,她将手中的黑泥均匀涂抹在她脸上,直到让人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才停手。 “你长得太好看啦,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莺莺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 在起身离开时,她想了想又补充:“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没有什么所谓的贱命之分,这么宝贵的东西,雪儿以后要保护好,谁也不许给。” 雪儿愣住了,直到莺莺走出几步她才回过神来,坚持又问了句:“姐姐真的不要雪儿跟随吗?” 大雪纷飞,莺莺踏着雪对她挥了挥手,她扭头对她笑得眉眼弯弯,软软的嗓音拒绝的干脆:“雪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这会儿的风里带刀,雪儿跪在原地攥紧莺莺给她的戒指,良久后她才起身站起,行至暗角道:“做的不错。” 跟随她过来的正是刚刚为难她的男人,这会儿男人一改刚才的嚣张,躬着身子面上一派讨好,雪儿瞥了他一眼唇边露出笑容,拖长音调道:“可惜——” “本尊实在是不喜你刚刚的触碰。” 男人惊恐的抬头:“属下、属下知错……” 他们刚刚假戏真做,男人不仅拉了她的胳膊还摸了她的脸,甚至还让雪儿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正要跪地求饶,男人脖间突然多了一道血线,只是眨眼间就没了声息。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雪儿面前,雪儿顶着一张染满黑泥的面容头也不抬,把玩着手中的宝石环戒下令:“处理干净。” “……” 从雪儿那离开,系统没多久就收集完城中数据,它告诉莺莺这座城里没有顾凌霄的气息。 这句话莺莺已经重复听过数遍了,说不沮丧是假的,但好在他们还有好几座城池没去,莺莺想说不定顾凌霄就在下一座城池中。 开始,莺莺还这般安慰着自己,直到她随着钦容又入了下一座城,看到城中惨状才发现自己想法有多么愚蠢。比起顾凌霄可能藏身于战乱区的可能,莺莺更希望是系统判断失误,顾凌霄其实就躲藏在那几座安宁城中。 在到达新一座城池时,钦容听到城池的名字皱了皱眉,没有缘由的对莺莺来了句:“不如你在这好好休息,三哥哥去去就回。” 先前他们去每一座城池并非挨家挨户的找人,主要是将顾凌霄的画像交给藏匿在这城中的暗卫,让他们负责找人。 莺莺闻言一愣,她同钦容的目的不一样,进城主要是为了让系统收集城中数据、让它帮自己找人,所以她不能不去,而且每一座城都要去。 钦容见她执着也没过多强求,等莺莺披着狐裘从马车上下来,他又多此一举在她狐裘上罩了一件黑色斗篷。 “穿好,尽量不要露出里面的衣服。”钦容这般叮嘱着,也在自己身上罩了件斗篷。 莺莺不解,却在进城后忽然明白了…… 第122章 囚一二二天 他们新入的这座城名为乐康,顾名思义, 这个名字是希望城中之人安康无忧, 然而城内的景象显然与这个名字相反。 莺莺他们进城后, 入目的满满是难民乞丐。 在无人注意的街角,几人围聚在一起正在殴打怀抱着包袱的人,莺莺别开视线不忍再看, 结果刚好看到一人吐血倒地, 他满身脏污身上布满未愈的伤痕,随着他的倒地一群乞丐蜂拥过去, 从他身上翻找着什么。 活了两世第一次看到这种黑暗场面, 莺莺被吓坏了, 一张小脸瞬时失了血色,抱着钦容的手臂急急往他身上靠。 “吓到了?”钦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感受到身侧人的颤抖, 他停下脚步把人抱入怀中,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道:“此城受战乱影响极大, 恐怕城内这种场面更多, 莺莺若怕,三哥哥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他们现在才刚刚入城, 莺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莺莺又何尝不想离开, 只是系统还未收集到城中数据, 现在离开只会功亏一篑。摇了摇头, 她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景象道:“我没事, 三哥哥我们快走吧。” 钦容知晓她的倔强, 只能帮她掩了掩兜帽, 把人护在臂弯往前走。 因为早就料到了安康城中的景象,所以钦容此次出来带的人手比以往要多,晓黛身上也罩了件黑披风,饶是武功高强的她,见到这种场面也不由发了怵,一路上紧贴着莺莺而行。 很快,莺莺就知晓钦容为什么要让她裹披风了。 进城后,这街道上聚满了难民,在一片灰溜溜的脏污中,竟看不到一位穿着光鲜的百姓。偶尔一辆有钱人家的马车经过,一群难民围上去把路堵死,势必要拿到赏钱或吃食才肯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出现一位穿着华贵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无论男女恐怕都会被这群难民生吞活剥。 莺莺看到这里脸色更白了,她小声道:“这哪里是难民,简直是土匪。” “这城里的官员都不管吗?” 钦容解释道:“法不责众,若一人犯事官府能管,若一群人犯事,官府就不知该如何管。” 更何况,这群犯事的还是从战乱区逃命来的难民,一旦危及到自身的生命安全,平日里再和善的人也能变成吃人妖魔。 莺莺眼看着一堆难民哄抢卖包子的小摊,她皱了皱眉道:“难不成就因为犯错的人多,官府可以坐视不管、冷眼看着城中百姓受欺负?” 她虽同情难民,但也见不得难民如此嚣张。 钦容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三哥哥来就是为了处理此事。” 前世他来西北时,乐康城就是眼前这种状态,说白了就是城中官员懦弱胆小不敢作为,这件事真正解决起来其实极为容易。 没再隐藏身份,钦容带着莺莺直接去了知州府,他这一去可吓坏了当地的官员,仅半个时辰就齐聚知州府,跪在钦容面前瑟瑟发抖。 莺莺在一旁打量着这知州府,对比街道的破败,这知州府里宛如一个小型皇宫,古董花瓶、镶金器具应有尽有,可见这地方官员平日贪了不少。 【宿主,乐康城的数据收集完毕,经显示这里有顾凌霄生活过的气息!】 莺莺正把玩着一只碧玉酒盏,乍一听系统这么说她没反应过来,等消化系统话中的含义她大喜过望,寻了出安静的地方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哥哥在这里生活过?!” 系统回:【是的,虽不能保证你哥哥还在这座城里,但可以肯定他来过这里。】 “那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找。”得到这样的消息,莺莺自然一刻都等不了。 钦容此时正在同乐康城的官员商讨治理之事,见莺莺躲在门后似要同他说话,他抬了下手起身走到门边,好笑道:“怎么不进来说话?” 莺莺不愿打扰他们,她低声解释两句,胡乱寻了个理由让钦容放自己出去,“总觉得哥哥在这座城里生活过,所以莺莺想再出去看看。” 钦容没马上同意,他撩过莺莺额角的碎发,勾着唇笑:“怎么之前几座城不见你这么说?” 这里太危险了,他是真不放心让她独自出门。 莺莺无法向钦容言明系统一事,所以她只能抱住钦容的手臂眼巴巴看着他:“我真的感觉哥哥在这里生活过,三哥哥,你要相信我们兄妹间的心灵感应。” 钦容平静望着她,长睫下瞳眸黝黑不透光泽,他轻轻开口问:“是吗?” 有那么片刻,莺莺觉得钦容像是在试探什么,然而很快钦容就对她笑了,他面色如常轻轻碰过莺莺的脸颊,“既然如此,那三哥哥也没理由留你了。” “出门带上那几名侍从,裹好斗篷不要往人群里走。” 莺莺一一应下,见钦容是真愿意放她出去,就马上带着晓黛几人出了知州府。 . 其实若不是为了找寻顾凌霄,莺莺是一刻也不愿在这乐康城里待。 没了钦容在身边莺莺也没了安全感,她让晓黛与自己同行手挽着手,可就算如此两个姑娘家仍旧心里发慌。 “夫人,不然咱们回去吧。”晓黛吞了吞口水,她只觉得蹲坐在两侧的难民眼冒绿光,像是一群饥饿的狼人。 “别怕。”莺莺安抚拍了拍她的手,与晓黛贴的更近了些。 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持刀侍卫,她指挥着:“你们两个走在我们前面,你们俩去我们两侧,剩下的人都跟紧着些,不准让人靠近。” 黑衣侍卫领命照做,他们高大魁梧满脸凶光,腰间悬挂的长刀更是让人惧怕。有他们为莺莺开道,那群难民果然不敢凑近。 【再往前走些。】系统指挥着莺莺。 根据数据显示,它为莺莺划分出一片有顾凌霄生活气息的区域,大到闹市至山林小到集市药铺,莺莺按照系统所说的走,先是去了有顾凌霄气息所在的药铺。 “老板,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晓黛展开了手中的画像。 正逢乱世,药铺老板店里的生意‘红火’,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专心忙着自己手中的事。 “没见过!” 莺莺与晓黛对看了一眼,晓黛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面前,又将话问了一遍。 “姑娘,小的是真没见过。”收了银子,药铺老板对莺莺热情了些,不过他将画像认认真真看过几遍后,口中的话依旧是同一句。 或许……是她的哥哥易容了吧。 没从药铺老板这里得到有利信息,莺莺他们只能离开去往下一处。在他们踏出药铺大门的同时,不远处的集市内,穿着朴素的女人神情一慌背过了身子,护在她身侧的男人见状也跟着背身,低低询问了句:“怎么了?” 女人抓紧了男人的手,她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忽然有些累了,夫君咱们回家好不好?” 两人很快朝着与药铺相反的方向而行,这时莺莺耳边传来清脆的提示音:【宿主,察觉到顾凌霄正在这周围!】 莺莺连忙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乌压压的人群。 “在哪儿?” “我哥哥在哪儿?”莺莺着急的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被倒在药铺门口的难民挡住去路。 见又有人昏迷,聚集在周围的难民赶紧围了过去,黑衣侍卫生怕这群人冲撞到主子,连忙拔刀赶人。莺莺没顾得上害怕,追着一名极像顾凌霄的男人踏入集市。 “哥哥!” “顾凌霄!” 莺莺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哥哥早已出了集市,而那位背影与她哥哥有八分相似的人,却没入集市消失在人群中。左拐右拐,她追到了一处贩卖奴隶的角落,有人正挥鞭抽打着蜷缩在地上的人。 “让你给老子跑!看你还敢不敢跑!” “跑啊,有本事你再爬起来跑!” 莺莺停下脚步,心系顾凌霄并未把过多的心思分给周围,直到挥鞭的男人咦了声:“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在太阳光下,微亮的红光轻闪刺到莺莺的眼睛,她循着光亮看过去,只见一名少女正跪在地上,她死命拽着自己脖间的东西对男人哭喊:“求求你不要拿走它,这是我姐姐留给我的东西。” “你把它还给我,我再也不逃了。” 细绳在大力下被扯坏,一枚镶着红宝石的银色环戒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掉在莺莺脚边,她蹲下身子拿起来一看,正是她不久前送给雪儿的那枚戒指。 “是谁敢抢老子的东西,把它给我放下!”挥鞭男人凶神恶煞的靠近,却被莺莺身边的侍卫拦住脚步。 “再敢靠近就杀了你!”几名侍卫同时拔了刀。 男人见这架势瞬间生了怯意,他后退一步换了副面孔:“姑、姑娘,这是小人的东西,还请还给小人。” “你的?”戒指上沾染了血迹,莺莺把它攥入掌心抬了头。 有侍卫护路,她几步就到了男人身边,蹲下身望着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她试探唤了句:“雪儿?” 遍体鳞伤的身影听到声音抖了抖,良久后她才抬了头,那张沾满污泥的脸的确是雪儿。 “姐姐……”再次见到莺莺,雪儿表现的激动又震惊。 她抖着手去抓莺莺的裙摆,哭喊着道:“姐姐求你救救雪儿,雪儿不要被卖去当奴隶。” 在北域,其实是禁止奴隶买卖的。 莺莺没想到一场战乱就引出了一群妖魔鬼怪,她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承诺道:“姐姐一定救你出去。” 不只是要救雪儿,就连被关在这里的其它奴.隶,莺莺也一并让人救了出来。 见莺莺敢这般嚣张,挥鞭男人忍无可忍,这会儿他也不再畏惧侍卫手中的刀了,大声吼着:“不给老子钱还想把老子的人都放了,我看你这娘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出门前不先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他是谁莺莺没兴趣知道,所以只冷淡同侍卫下令:“把他送去官府。” “官府?”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了几声,紧接他脸色变得极为阴狠,咬牙说了句:“老子看你就是找死!” 他竟然敢做奴.隶买卖,自然是有这个本事不怕见官。很快,从不起眼的角落围上了十几名魁梧大汉,手中都拿着棍.棒刀.具。 雪儿见状推了莺莺一把,她担忧道:“姐姐快走吧,还是别管我了。” 莺莺安抚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她身边的这些侍卫都是皇城高手,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就连晓黛面上也不慌不忙,她护着莺莺道:“夫人,咱们先离开这里。” 刀剑无眼,莺莺也打算先把雪儿扶去一处干净的地方休息。 正欲转身,雪儿腿上一软跄踉了一步。莺莺和晓黛同去扶人,这刚好给了挥鞭男人可趁之机,他借着鞭长的优势狠命朝莺莺挥去,脸上杀意尽显,“你去死吧!” “姐姐小心——”莺莺本可以躲过,而雪儿却在这个时候快速抱住了她。 啪—— 天旋地转间,莺莺与雪儿调转了方向。紧接着沉闷的鞭声传来,长鞭穿过侍卫狠狠打在了雪儿身上。 温热的鲜血很快喷到了莺莺脖颈间,雪儿瞬间吐了口血,她倒在莺莺肩上痴痴望着人,艰难说着:“还好……姐姐,没事。” 话落,雪儿就支撑不住晕在了莺莺身上。莺莺连忙把人接住,慌乱喊了她一声:“雪儿……” 这会儿也顾不上再寻顾凌霄,生怕雪儿有什么危险,一等侍卫处理完那群人,莺莺就着急道:“快去找大夫,回知州府。” “……” 第123章 囚一二三天 莺莺直接让雪儿住进了知州府里。 她伤的不重,只是身体虚弱受了太大的惊吓, 除了肩上的鞭伤, 她身上还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 看着让人心疼。 趁着人还未醒,晓黛想帮她擦涂身上的伤,莺莺先一步拿起桌上的药, 坐在榻边道:“我来吧。” 最初的慌乱过后, 莺莺已经渐渐恢复冷静。 正值战乱,西北这么大又有这么多临近的城池, 莺莺想不明白, 自己才在上一座城池救了人, 怎么这么巧就又在这里遇上,这也太巧合了吧。 在晓黛关门出去后, 莺莺握紧药瓶审视着昏睡中的雪儿,手指沿着她的耳垂一路向下摸去, 试图找到这张面容的破绽。 没有办法, 之前那位雪儿留给莺莺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个名字让她不得不多加防备。不过可惜的是, 她并没有在这张脸上摸到异常处, 莺莺没有就此放松, 伸手去解雪儿的衣服。 “唔……”大概是莺莺动作太大, 惊扰了昏睡中的雪儿, 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姐?” 先是茫然, 紧接着是见到莺莺后的惊讶惊喜,雪儿脸上出现的一系列表情毫无异常处,她抓住莺莺放在她胸口的手问:“我……这是在哪儿?” 莺莺将她从榻上扶起来道:“这里是知州府,你安心养伤就好。” 往回抽了抽手,不得不说雪儿此时的醒来让莺莺有些尴尬,但并没有打消她解雪儿衣服的念头。上一次,莺莺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扒了南音雪儿的衣服,这一次她定要看个究竟,眼前这位雪儿到底是不是‘真女人’。 “来,我帮你上药。”将人扶起,莺莺找了理由继续去解雪儿的衣服。 雪儿伸手微挡有些羞涩,但还是任由莺莺扯开她的领口。衣衫半解间,雪儿皮肤白嫩布满伤痕,莺莺不着痕迹往某处扫了眼,在看到那条沟线时动作放轻,眼中闪过不解。 猜测没有得到证实,眼前这位雪儿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并非沉雪假扮。 “姐姐,是不是很丑?”雪儿的声音打断莺莺的沉思,莺莺回神才注意到她身上狰狞的伤痕。 刚刚莺莺许久没说话,让雪儿误以为莺莺是被她身上的伤吓到了,姑娘家心思敏感脆弱,她攥紧胸间的衣服低头,落寞道:“姐姐出去等等,还是雪儿自己上药吧。” 可她一个人又如何能给自己的后肩上药? 莺莺安抚着她,“没事,我来就好。” 抛却怀疑,雪儿身上的伤对于一个姑娘来讲,实在是有些可怕。最深的一道鞭伤从肩膀横过背部,剩下深浅的伤痕遍布四周,让人难以想象她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若她真是沉雪或是别有用心的人,那她对自己是真够狠的。 擦药的间隙,莺莺为了让雪儿转移疼痛的注意力,就主动询问:“雪儿之前不是在昌城吗?怎么会来乐康?” 雪儿因忍痛身上出了些汗,她唇瓣发白压抑着声音,“姐姐走后,我拿着姐姐的戒指去典当,当铺老板说这戒指不是凡品,询问了我缘由。” 那当铺老板是个好心人,在得知情况后不仅没收雪儿的戒指,反而还出钱帮她安葬了父母和姐姐。 “是我太傻了,我知道姐姐出了城,本想追着你而去,不曾想竟被人哄骗,卖去了乐康。” 雪儿一番回忆夹杂着哭腔,说完后眼眶中的泪没有积住,一滴滴打落在榻上。莺莺一见她哭就慌了神,她连忙把人抱住,擦着她的眼泪道:“别哭了,这些都过去了。” 雪儿抽着鼻子点头,她环臂抱住莺莺靠在她的肩膀上,带着满满的依赖道:“还好雪儿又遇到了姐姐。” 莺莺没有说话,等雪儿上完药睡去,才从她房中推门出来。 . 在确定了雪儿是个姑娘后,莺莺对雪儿的防备已经降低大半,之后她又派暗卫去查了雪儿的底细,仍旧没发现异常。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莺莺将注意力放在了顾凌霄身上,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把今日的事讲给钦容听,正准备去找人,却不知侍从早已将今日的事情具细告知了钦容。 “就只有这些?”此时,钦容就站在离雪儿房间不远的长廊尽头。 精致的金色鸟笼悬挂其上,钦容负手而立逗弄着鸟笼中的鸟儿,他淡声问了句:“那她可告诉你,为何出府后要去医馆?” 侍从跪在地上低头,冒着冷汗道:“属、属下不知。” 也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莺莺出了知州府为何会直奔集市的某间医馆,又刚好在那里看到与顾凌霄相似背影的。 一切就像是提前预知,好似真如同莺莺口中所说,她同顾凌霄之间有心灵感应。 “下去罢。”唇边扯起淡淡的弧度,钦容没再难为侍从。 几乎是侍从前脚刚走,莺莺后脚就从拐角出来。 “三哥哥!”莺莺并没有看到刚才的侍从,她还当钦容什么都不知道,跑到他身边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钦容也极为配合,他安安静静等莺莺把话说完,才牵住她的手柔和道:“好,三哥哥马上派人在乐康城找。” 话音一转,钦容揉捏着莺莺的手,装作若无其事问了句:“莺莺怎知你哥哥会去医馆?” 对啊,她是如何能精准的知道,顾凌霄去过那家医馆的。 莺莺被钦容问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她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就……直觉?我就是随便去的。” 这话莺莺解释不了,生怕钦容追问露出破绽,于是连忙寻了别的话题转移钦容的注意力,“三哥哥还记得我上次同你提起的雪儿吗?” 莺莺之前同钦容提过她,想让他去见见人,帮她判断一下这雪儿到底有没有问题。 乐康城的问题很好解决,钦容只用了一天就将城里的困境处理妥当,顺便还查处了同奴隶贩子勾结的官员。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而雪儿身上的伤需要长养,莺莺不知该将她如何安排。 “就这么相信我?”得知莺莺的意思后,钦容有些好笑。 莺莺自然最信任他,她抱住他的手臂道:“三哥哥觉得她没问题那莺莺就把她留下,若三哥哥觉得她可疑,那莺莺就将她另行安排。” 总之,她看人一定不如钦容准。 虽然这么洒脱的想着,但当钦容同雪儿见面后,莺莺心里提着一口气紧张的不得了。 雪儿在得知她同钦容的身份后比她还要紧张,想下跪又因伤势被困在榻上,她抱着被子紧张缩在角落,一双无助的眼睛不时往莺莺身上落,柔软可怜的样子让莺莺险些都绷不住。 钦容未能将雪儿一眼看穿,但也没在这女子身上发现问题,察觉出莺莺的情绪,所以他只简单同雪儿说了几句话,等从房间出来时他对莺莺道:“你若想留下,就留罢。” 一个女人而已,钦容在莺莺身边安插了那么多暗卫,一旦雪儿有什么异常行为,她会死的悄无声息。 莺莺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实话来讲她打从心里是不希望雪儿有问题的。如今有了钦容的松口,莺莺也能放心把人留在身边,钦容见她开心不由多提点了一句:“放身边就好,但不要太亲近。” 毕竟人心隔肚皮,没有谁能一眼看穿别人,钦容也不例外。 莺莺明白钦容的意思,点了点头承诺:“那就先让她养伤,一等有合适她去的地方,我马上放她离开。” “……” 第二日,莺莺他们离开乐康城时,乐康城设立了多处施粥铺子,流民们正端着碗乖乖排队等候,一改之前的乱局。 莺莺一直知道钦容手段厉害,但没想到他的手段会如此厉害,看着焕然一新的乐康城,莺莺不由好奇钦容是如何做到的。钦容笑而不语,不准备同莺莺提昨夜那场血.腥镇压。 雪儿同他们一起离开,得知能跟随着莺莺,她表现的很高兴,想要同莺莺亲近又害怕靠近钦容,最后乖乖与晓黛待在一起,不吵不闹让人极为省心。 莺莺在离开时唯一挂念的就是顾凌霄,在坐上马车时她又回头看了眼乐康城,听到钦容道:“放心吧,暗卫已经锁定了几处位置,不日就会把人找到。” 莺莺点了点头,喃喃了声:“最好是这样。” 昨晚,有关顾凌霄的任务线又增加了不少,这对于莺莺来讲虽然是好事,但也带着一定的危险性。毕竟系统给出的最后任务是,要让她保护顾凌霄的孩子顺利出生,而如今莺莺都不知她这小侄儿到底存不存在。 ……自然是存在的。 莺莺又哪里知道,因她意外出现在乐康城的医馆,打乱了顾凌霄原本平静的生活。 山林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中,顾凌霄坐在镜前一点点拆开缠绕在眼睛上的纱布,刺眼的阳光照入,他反射性眯了眯眸,直到适应后才完全睁开。 视线由模糊变清晰,顾凌霄很快看清镜中的面容,俊美的五官,长眉以及含笑的桃花眼,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笑容,低笑着喊:“小花。” 木屋中安安静静,没有人回应。 顾凌霄挑了挑眉,不由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小花?” “出来啊,不是说要让我好好看看你吗?” 一只飞鸟扑腾着翅膀而过,木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顾凌霄逐渐察觉问题,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往外走去,在路过桌边时,他看到桌边摆放着一束野花,野花下压着一封信,上面写着:【顾凌霄亲启。】 看到这束野花顾凌霄的神情放柔,但在看完信件上的内容后,野花掉落在地,一同掉落的还有轻飘飘的信件…… 第124章 囚一二四天 . 寻到了顾凌霄的踪迹后, 钦容他们没有再从途中逗留, 用了两日的时间赶到了战乱的中心区。 纳桑城是处于西北边境的城镇, 这里与平沙、昊纹相距极近,平日里几国人来往频繁,小城虽距皇城最远, 但城里融合了几国特色, 其乐融融算得上繁荣昌盛。 当莺莺他们来到这里时, 看到的只有烧毁的房屋,城中百姓对于军队的到来没有任何期待, 他们躲藏在屋内漠视而对, 麻木的好似已经失去活着的希望。 “已经输了太多次了, 他们都不敢再有所期待。”雪儿在莺莺耳边这样解释着。 她原先就住在纳桑城的城边,知道这里先前有多么的热闹繁华,大概是触景生情, 雪儿的眼睛红了, 她抽了抽鼻子带了哭腔,莺莺没联想到这层, 还以为她是伤口疼了。 “很疼吗?”莺莺拉过雪儿的手问了句。 一路颠簸, 她知雪儿受着伤定吃了不少的苦, 语气放轻凑近她的耳畔, 莺莺小声哄着人, “再忍耐一小会儿, 等到了地方, 我就帮你擦药。” 雪儿怔了怔, 知道莺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解释:“没事,雪儿只是忆起了太过往事。” 莺莺这才想起雪儿是纳桑城人,重回故地,这会儿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里虽是战乱区,但距离作战的军营还有一段距离,钦容思量后并没有带莺莺她们前往,把几人安排在城中。 “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去?”莺莺不想同钦容分开,在钦容下达命令后,她抱着人不肯撒手,极力想要让他改变主意:“我可以保护你的。” 如今钦容哪里还需要她的保护,想也知道现在的军营群龙无首定乱成一团,带着莺莺他有很多手段都无法施展。 “听话。”钦容又怎么愿意同莺莺分开,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借着身体的遮挡,他抬起莺莺的下巴倾身把人吻住,说来自入了西北后,二人都没好好亲近过,借着这个机会,莺莺抱住钦容的腰身,刚想与他更加贴近,钦容就轻喘着气把人松开了。 “乖乖等我回来。”钦容又吻了下莺莺的唇角。 莺莺追着又回亲他的唇瓣,软着声音嘱咐:“那三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莺莺等你。” 钦容道了声好,摸了摸她的发带领军队离开。 “……” 钦容将莺莺他们安排在了纳桑城的刺史府中,一等莺莺她们住入,刺史府外的守卫就比往日多了两倍,府中王刺史同他的夫人李氏都是很和善的人,相处起来让莺莺极为舒服。 大概是怕莺莺无聊,当晚李夫人约着莺莺去逛城里的夜市,莺莺本不想去,系统却忽然说在这纳桑城感受到了顾凌霄的气息,让莺莺出门采集些数据。 ……顾凌霄来了纳桑? 尽管有太多的疑问,但莺莺还是照做了。 同一时间,安分待在房中的雪儿也得到了这一消息,她坐在镜前观赏着自己的脸颊,微挑眉梢道:“顾凌霄没死?” 先前他虽在乐康城派人假扮顾凌霄引莺莺,却是不知顾凌霄还活着的。如今得知他出现在纳桑城,雪儿嗤了声笑;“他倒是命大。” “既然没死,那就再杀一次吧。” 一等暗卫消失,雪儿马上换上副无辜的面容,她得知莺莺要同李夫人出门,就央求着莺莺带着她一起去,莺莺没理由拒绝,雪儿就抱住她的手臂轻靠在她肩膀,软腻腻喊:“雪儿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出门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她占了晓黛本该站的位置。 李夫人站在莺莺右侧,雪儿则抱着莺莺的手臂贴在她的左侧,晓黛憋屈只能跟在雪儿身旁,她对这姑娘抱有几分敌意,总觉得雪儿太黏着自家主子了。 “姐姐你看,那座高楼本是纳桑城最好的酒楼,里面还有异国来的舞娘,可惜因为战乱不敢开张了。” “还有前面,那里本是纳桑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如今……” 一路上,雪儿一直在热情的同莺莺介绍纳桑城,莺莺都没时间和系统交流。李夫人不知莺莺的难处,赞同着雪儿的话道:“是啊,元香街每到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候,若娘娘早些年来,定能一睹夜街的热闹。” 纳桑毕竟出于西北的边境,这里的夜街同别处的夜街不同,里面多的是寻常人不知道的‘好’去处。 眼下整个入夜的纳桑城荒凉冷清,百姓们纷纷躲藏在家中都不敢随意外出,夜街上摆摊闲逛的人并不多。李夫人见莺莺心不在焉,以为她是觉得这街上没意思,心思一绕想起一处‘好地方’,“不如妾身带您去……” 话未说完,雪儿抱着莺莺的手臂一紧,无缘无故跄踉了一步。 “怎么了?”莺莺连忙去扶雪儿,没听清李夫人说了什么。 雪儿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她指着另一处街道:“雪儿记得那边也有一处夜街,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眼下系统还在收集数据中,莺莺逛得去处越多对系统越有利,她自然是点头同意的。另一条街远不如刚才的夜街人多,几人走走停停,莺莺被小摊上的手链吸引,走过去拿起一条小兔子手链。 “伸手。”莺莺见那胖兔子可爱像极了雪儿,就买下来送给了她。 雪儿表现的有些怔愣,不等反应过来就又被莺莺拉去了药铺。 她身上的伤还未好,莺莺担心她夜里疼痛又不敢开口,就又帮她买了许多好药,还小声告诉她:“伤口疼了不要忍着,一定要说出来。” 雪儿眸色微闪,她垂下长睫似不解,反问莺莺:“说出来做什么?” 难道她受的那些伤,说出来就不疼了吗? 莺莺柔声解释:“两个人一起疼总比一个人苦熬着疼好受些,你说出来,我就知道你疼了,这样我可以想办法来分担你一部分疼痛。” 就像前世她难受的时候,疼了受不住了就告诉钦容,钦容总能想到很多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若实在没有办法,他就抱着她陪她一起疼,互相依偎着对方就算减缓不了痛苦,也能慰藉心灵。 雪儿像是被莺莺说动了,她喃喃重复着莺莺最后一句话:“……来分担,我一部分疼痛?” 原来,疼痛是可以分担的吗? 一些不好的记忆涌入脑海,让雪儿本就白皙的脸颊变得更为苍白。用力抓住莺莺的手,她像是抓救命稻草般握的手指都有些发抖,莺莺感受到她的害怕,赶紧回握住她询问:“你怎么了?” 丝丝温暖顺着指缝渗入,很快拉回雪儿的思绪。长睫遮掩住眸中的戾意,她抬起头对莺莺勉强一笑,“没事,雪儿只是想起了些可怕的记忆。” 莺莺当她想起了乐康城的事情,安抚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过去的事情只当是一场噩梦,以后由姐姐来保护你。” 雪儿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她轻声点头:“好。” 【叮——】 出了药铺,几人正要继续往前走,莺莺耳边忽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宿主,我在元香街感受到了顾凌霄的气息,你快点过去看看。】 莺莺脚步一停,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笑了笑道:“刚刚看到一家酒馆挺有意思,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去看看。” 李夫人正要问是什么酒馆,莺莺已经转身折回了刚刚的元香街。 “姐姐?”雪儿眉心一跳赶紧跟上,她不知莺莺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眼下想阻拦又怕露出破绽,只能随着莺莺一同回去。 【继续往前走,进去前面那家酒馆看看。】 元香街行人多些,莺莺心系顾凌霄没顾得上李夫人她们,脚步越走越快。一辆马车经过,莺莺先她们几步过了街道,马车刚好拦住了李夫人她们的路。 “娘娘呢?”等马车悠悠过去,她们早已寻不到莺莺的踪迹。 雪儿表情微变,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她将目光定格在某间酒馆,犹豫了一番指着那里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姐姐去了那里。” 目前顾凌霄可以死,但莺莺还得活着。 而此时,莺莺正站在雪儿所指的酒馆内,她在大堂内环视了一圈,很快锁定在窗边的某桌,侧对着她的蓝衣公子失神望着酒碗,那张熟悉的侧脸正是顾凌霄无疑! “哥哥……”时隔数月,莺莺总算看到了顾凌霄。 几步跑上前,她抓住了顾凌霄的衣袖有些哽咽,心头有太多的话想要同他诉说,堆积在一起最后只道了一句:“你跑去哪里了呀?” 这段时间,她找他找的太苦了。 顾凌霄抬头看向来人,只见眼前站着的姑娘脸颊白净五官精致秀气,的确是他心中喜欢的模样,他试探喊了句:“小花?” “什么小花?”莺莺没有听懂。 惊喜在眼中升起又瞬间陨落,顾凌霄自知认错了人,冷淡拂开莺莺的手道:“姑娘找谁?” 找、找谁? 莺莺懵了,睁大眼睛无措站在原地,她望着顾凌霄道:“我是莺莺啊。” “哥哥不认识我了?” “顾凌霄?” 顾凌霄喝了些酒这会儿有些头疼,他虽不常喝酒但并不觉得自己酒量差,而此时眼前模糊竟有些发晕。听到身侧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他疑惑看向莺莺问:“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不等莺莺回话,暗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顾凌霄猛地推开身边的人道:“小心!” 唰—— 几只飞镖袭来,顾凌霄反应慢了几分,虽推开了莺莺却划伤了胳膊。 此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飞镖袭来时,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面前的姑娘。然而他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些了,眩晕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顾凌霄跄踉着扶住桌子,知道自己中了毒。 “快走。”在黑衣人涌入酒馆时,他挥落桌上的酒坛,还是下意识挡在莺莺面前。 莺莺就算再不明白情况,这会儿也看出了顾凌霄的不对劲儿,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哥哥不管。伸手按住顾凌霄胳膊上的伤口,她冲着四周喊了句:“快出来救人!” 钦容不放心留她在纳桑城内,定派了不少暗卫隐匿在四周。 果然,那群暗卫见莺莺有危险,果断出手拦截黑衣人。两方人马穿的都是黑衣,缠斗在一起难分敌我,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更为混乱的,是一支平沙军不知从何处进城,一群人手持长刀人高马大,哈哈大笑着见人就砍,完全不忌讳驻扎在不远处的北域军营。 “蠢货。”眼看着街道上人流四散,雪儿视线冷冷扫过那群平沙军低斥了一句。 眼下两边都乱了,她同晓黛几人也被人流冲散,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情况。 正寻找着莺莺的身影,一名满脸胡子的魁梧平沙军靠近雪儿,他一把抓住雪儿的手腕嘿嘿笑道:“大哥,快来瞧我抓住了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这纳桑城还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雪儿周身杀气外放,动作极快的反握住那人粗壮的手腕。 “啊——”只听咔嚓两声,魁梧的平沙军手腕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同一时间莺莺扶着顾凌霄逃出酒馆,雪儿见状赶紧放开那人的手腕。 “姐姐!”阴戾与柔弱只不过需要眨眼功夫的切换,雪儿看到莺莺连忙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她生怕被莺莺看出破绽,所以在朝着莺莺跑去时,将完整的背部暴.露给了敌人。被捏断手腕的平沙军怒不可遏,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能被一个女人伤到,恶狠狠举起大刀朝雪儿砍去。 “臭.娘们,老子杀了你!” 雪儿身体紧绷,她已经做好硬捱下那一刀的准备了,耳边嗡鸣声响,闭眼的同时脑海中划过无数血色画面,最后时间静止,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雪儿睁开眼睛看到了莺莺。 “躲开。”庆幸平沙军伤了右手是用左手拿的刀,莺莺控制住他不算难。 将雪儿护在身后,莺莺在危及时刻武力爆增,一下就劈晕了魁梧的平沙军。街边百姓还在四处乱逃,地面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莺莺一边扶着逐渐失力的顾凌霄、一边还要分神照看着雪儿,极为吃力。 “晓黛她们呢?”躲藏在一处角落,莺莺不熟悉这纳桑城迷失了方向。 雪儿受了惊吓这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紧靠着莺莺摇了摇头,“我也同她们走散了。” 前有追杀顾凌霄的黑衣人,后有见人就砍的平沙军,莺莺几人一时间被堵在街角,完全没了主意。 顾凌霄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他一个大男人身高体重,若无事时还能护着她们,而如今只会是她们带不动的拖累。 “别管我了,你们走吧。”吃力去掰莺莺的手,顾凌霄准备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去引开平沙军。 莺莺又哪里愿意,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哥哥,怎么可能让他只身犯险。二人僵持不下间,雪儿弱弱道:“不如姐姐跟我走?” 通往刺史府的那条路已经被平沙军堵住,他们无法确定李夫人何时能找到他们,如今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顺着这条街角一路而下,雪儿带着莺莺他们避开平沙军往偏僻的地方走,她知道一处破庙可以暂时躲避危险,那里荒凉没有人烟,不止是平沙军不会过去,就连那群刺杀顾凌霄的暗卫也不会往那处走。 天越来越暗,几人手中没有灯火走的磕磕绊绊,几乎是在摸黑前行。 雪儿此时心情极为难言,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被莺莺打破已经足够她头疼,没想到那群鲁莽的平沙军,还敢违背她的命令擅自行动。 这会儿不仅她的计划大乱,还把她同莺莺、顾凌霄绑在了一起,此时要是让那群刺杀顾凌霄的暗卫找来,局面可就真要收不了场了。 “马上——”雪儿正要说前面就是那处破庙了,脚下踩着的草地一松,竟是一处陷阱! 莺莺眼看着雪儿在自己眼前消失,不等反应就感觉身体下坠,眨眼的功夫连带着顾凌霄也跌入陷阱中…… . 莺莺他们掉入的地方,是一处猎人用来捕猎大型猛兽的深坑,坑下埋了许多尖锐的碎石。 雪儿最先掉落,她身上本就有伤,这会儿鞭伤与尖锐的碎石挤压在一起,只瞬间血液就浸湿后背。 她才刚爬起来,莺莺和顾凌霄紧跟着坠下,莺莺很幸运的只擦伤了膝盖,而顾凌霄身形不稳一头撞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痛哼。 “哥哥,你怎么样?”莺莺连忙把人扶起来,紧张查看顾凌霄的额头。 黑暗中雪儿冷眼看着莺莺关心顾凌霄,背后的伤口疼的让她冒汗。 莺莺对此并不知情,等确定自家哥哥只是陷入昏迷并没受太重的伤,她才放下心想起雪儿。借着微弱的月色坐到雪儿身旁,她忧心雪儿背后的伤,“疼吗?” 雪儿还记得莺莺在药铺中同她说的话,委屈往她身上靠道:“疼,雪儿真的好疼好疼。” 其实从未同人说过,她真的很怕疼。 莺莺轻声哄了几句,认真查看着光滑的坑壁。这陷阱实在太高,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从这里爬出,左臂抱住顾凌霄的胳膊右臂去勾雪儿的胳膊,她夹在中间与两人依偎在一起,只能先安抚。 “别怕,晓黛她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就算晓黛她们找不到,纳桑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一定会传到钦容耳中,他定会亲自赶回来救她。 莺莺猜的不错,接到消息的钦容的确第一时间带人赶回了纳桑城,得知莺莺在夜街走散,他下令将闯入的平沙军全部处置。 在他派人在城内寻找莺莺时,莺莺正在坑底昏昏欲睡。 月亮孤冷,林中的风呼啸不停。 雪儿倚靠在坑壁上仰头望着月亮,直到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收回视线望向身侧。 ——此时,正是杀了顾凌霄的好时机。 雪儿将目光定在莺莺沉睡的面容上,思索着等她醒来时,该如何同她解释顾凌霄死了的事情,又或者说,她能用什么法子悄无声息的把顾凌霄杀害呢? 指尖多出一枚细长的银针,雪儿起身走到顾凌霄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屈膝与他面对着面。 莺莺心系顾凌霄并未睡踏实,几乎是雪儿一动她就清醒了,揉了揉眼睛,她看向蹲在自家哥哥面前的雪儿,疑惑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雪儿身形一僵,迅速收回微微刺入顾凌霄后脑的银针。 第125章 囚一二五天 在那么一瞬间, 雪儿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她想, 若是自己的行为暴.露,自己要不要杀了莺莺。 ……到底要不要杀呢? 不可否认,向来决绝果断的她, 在这一瞬间竟然犹豫了, 她竟不想让莺莺死。 坑底光线极暗, 庆幸的是莺莺并没发现她做了什么,挪动着靠近时表现的极为正常。 雪儿见此将银针藏起, 她落在顾凌霄后脑的手没有动, 稳住情绪故作担忧, “雪儿刚刚听到顾公子呼痛,想过来看看情况。” 莺莺对她并没有起疑,闻言也跟着紧张起来, 连忙查看顾凌霄身上的伤。 他们也是够倒霉的, 停了几日的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他们掉入陷阱后飘悠悠落了下来。没一会儿, 这雪就下大了, 不远处还隐约传来狼嚎, 雪儿听到吓得一直往莺莺身旁缩。 “姐姐, 我们该怎么办?”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 雪儿都不敢再大声说话。 莺莺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让雪儿护住顾凌霄额头的伤, 自己站起来试探着往坑外爬, 意料之中两步下坠。 似乎是闻到了血液的气味,狼嚎声越来越近,这坑底下就只有雪儿伤的最重,只是天色太黑,莺莺并不知她伤成什么样。 “别怕,它不敢下来。”莺莺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雪儿身上,试图掩盖住她身上的血腥气。 虽然这般安慰着雪儿,其实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听声音来的数量极多,莺莺不怕来一只狼,怕的是来一群。 雪儿自然也知道莺莺在担心什么,身形微晃,她没稳住身形朝莺莺身上栽去,不过这次她不是在装柔弱,而是失血过多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沙沙,沙沙—— 在安静的环境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莺莺在听到坑上的响动时身体紧绷,站起身将雪儿和顾凌霄护在身后。 见雪儿耷拉着脑袋有些神志不清,莺莺焦急下轻声唤了句:“系统?” 这处陷阱显然是猎人所设,莺莺倒不信那群狼会傻到往坑底里跳,只是在这种关头她不得不防备,只好求助系统让它帮自己想想办法。 系统收集到第二片精魂碎片后,要比先前厉害,如今它的确可以帮助莺莺赶走狼群,正要消耗自己的能量,它感应到什么忽然一收:【有人来了。】 话音落,靠近的狼群像是看到什么畏惧的东西忽然四散,急匆匆的脚步声近,莺莺只感觉头顶一亮,有人将火把插到了大坑边缘。 “你们还好吗?” 有了火光的照耀,坑底变得明亮起来。莺莺抬头看到一名浑身包裹极为严密的黑衣女人,她头上戴着帏帽遮挡住面容,特意压低的嗓音发沉带着几分熟悉。 莺莺这会儿也顾不上来人是谁,她蹲下身查看顾凌霄和雪儿身上的伤,冲着上面喊道:“现在我的两个同伴情况都不好,姑娘能救我们上去吗?” 黑衣女人闻言四处查看了番,她并未找到能救他们上来的东西,只能将自己身上的包裹扔下去。 “这里面有些伤药可以用,你们先撑一会儿,我马上就去找人来救你们。” 明明莺莺才是应该最着急的那个,而黑衣女人表现的却比她还要心急,不等莺莺告诉她该去找谁,女人就已经起身跑远。 “喂,去刺史府,你要去刺史府找一名叫晓黛的丫头!”莺莺高声提醒了句,也不知道那走远的女人有没有听到。 雪儿这时发出一声嘤.咛,莺莺听到赶紧蹲下.身体,将雪儿扶了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有了火光,莺莺这才看清她被血浸透的后背。 雪儿清醒了不少,或者说她一直强撑着不曾昏迷。软软倚靠在莺莺怀中,在莺莺翻开她的衣襟帮她上药时,雪儿趴在她耳边懵懂询问:“刚刚雪儿好像听到姐姐喊了一声系统……” “姐姐,系统是什么呀?” 莺莺上药的动作一顿,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火把的缘故,她总觉得这时雪儿望着她的目光极亮,黝黑的瞳眸里像是燃烧起橙黄的火苗。 “你听错了。”莺莺只能这样回答。 她垂下目光帮雪儿擦拭着身上的血,故作平静道:“我也不知道系统是什么。” 雪儿拖长调哦了一声,大概是伤口太疼了,她用力抱紧了莺莺。 “……” 黑衣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元香街。 此时城中戒严,闯入的平沙军都以被降服处置。一队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正举着火把在街道上穿梭,她知道这群人在找寻什么,护着小腹朝某个方向走去,很快看到站在酒馆内华服男人。 “人呢?”钦容站在莺莺曾待过的木桌前,负手望着窗外狼藉的街景。 这里是所有人最后看到莺莺出现的地方,之后黑衣人出现,他安插在莺莺身边的暗卫出手救人,混乱下两人护着莺莺逃出酒馆,却被四处逃散的百姓冲散。 如今那两名暗卫已经以死谢罪,而他的莺莺却仍旧没有找回来。 右扬眼看着自家主子逐渐失去耐心,他下令扩大搜索范围,正要请旨跟着一起去找人,有什么东西飞快朝酒馆内冲来,右扬想也不想拔剑挡住。 “什么人!”右扬护在钦容身旁,低头发现落在地上的是一只绑着字条的木棍。 将东西拿起来献给钦容,钦容看过后目光一沉,瞥了眼窗外悠悠道:“带着人随孤走。” 字条上写的正是莺莺所在的位置。 当钦容找到那处陷阱时,坑底莺莺被冻得浑身冰凉,正与顾凌霄、雪儿依偎在一起取暖。 顾凌霄仍在昏迷中,而雪儿撑了这么久眼前发黑,她拥抱莺莺的手臂逐渐失力,迷迷糊糊间却仍不愿意放开莺莺。 莺莺大概是三人中意识最清醒的那个,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惊喜拍了拍雪儿的脸颊道:“快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 雪儿极弱应了声,眼皮越来越沉重,她贪恋着莺莺身上的温暖想要把人抱得再紧些,只是这次她只拥抱住了满怀寒风。 在失去支撑倒地时,雪儿看到刚刚护着她的姑娘转眼被另一个男人救起,莺莺用她刚刚抱她的姿势把钦容紧紧抱住,哽咽喊了声:“三哥哥。” 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 意识越来越模糊,雪儿在彻底陷入黑暗中时,看到插到坑边的那把火把熄灭了。 ……怎么可以呢? 雪儿想,既然光明到了她的手中,她就不允许那团光再逃离。 . 莺莺没什么大碍,被钦容送回刺史府后,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当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时,钦容正站在厅内听右扬汇报城中情况,见到莺莺,右扬识趣退了出去,钦容偏头望向莺莺不语,平静看着她凑到自己面前。 “三哥哥……”张开手臂拥抱住钦容,莺莺自觉往人身上靠。 明明两人只分离了一天,却感觉像是过了漫长的一年。见钦容不回抱自己,莺莺只好踮起脚尖去勾钦容的脖子,凑在他耳畔轻吐着气息:“莺莺好想你。” 不是骗人,她是真的想他了。 在莺莺亲上钦容的唇角后,钦容垂下眼睫总算有了回应。 “是么?”钦容不抱她时莺莺还没觉得怎样,但当钦容的手臂压向她的腰间,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钦容倾身与她贴面而道:“孤怎么觉得,莺莺更想你的哥哥呢?” 若不是因为顾凌霄的出现,莺莺又如何会再一次卷入危险中。 这话莺莺没法接,察觉出钦容情绪不佳,她只能一下又一下亲吻着钦容的嘴角,小声在他耳边道:“也想你的。” “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 但在她心中二人都极为重要,少了谁都不行。 钦容因莺莺的‘夫君’二字呼吸一缓,手臂收紧把人抱上了窗台。背才刚抵在木窗,莺莺的下巴就被修长的食指抬起,软软的唇瓣被人轻咬了一下,钦容把人困在怀中低声:“那就让孤看看,莺莺到底有多想我。” ……这个要怎么看呀。 莺莺想说话却又被钦容堵住唇瓣,迫不得已只能抓紧钦容的衣襟。二人已经许久没这般亲近,莺莺只微弱的抗拒就乖乖任由钦容索吻。 迷迷糊糊间,她被钦容抱去榻上,不经意间触碰上膝盖上的伤,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气。 “怎么了?”钦容声音放柔了些,手肘撑在榻面轻碰莺莺的眉眼。 莺莺缩在钦容怀中弱弱喊了声疼,紧接着便看到钦容弯起唇角笑了,他低哑着音调:“那哥哥轻些。” 两人从清晨开始折腾,等到了中午莺莺才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她睡后,钦容穿戴整齐推门出来,早早候在门外的右扬上前汇报:“大夫说顾大人身上中了两种毒,其中一种毒已解,只是另一种……” “还未找到解毒法子。” 钦容皱了皱眉进入顾凌霄的房中,唇中淡漠吐出几个字:“那就尽快解。” 为了帮顾凌霄解毒,钦容特意叫来了俞鼎,有他在,虽不能马上帮顾凌霄解了身上的毒,却治好了顾凌霄失踪时身上的旧伤,还帮助他恢复了记忆。 当莺莺下午醒来时,喝过药的顾凌霄也已经醒了,初初恢复记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正怔愣望着自己的手指想事情。 莺莺靠近坐在他的榻边,见顾凌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试探着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喊:“哥哥?” 顾凌霄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姑娘,良久后才轻轻应了声,沙哑着声音问:“莺莺怎么也来了西北?” 莺莺因顾凌霄这声应红了眼眶,紧绷的情绪松懈,她没回答顾凌霄的话反而委屈道:“哥哥总算记起我了。” 昨日她是真担心,自己哥哥从此再也不记得她。 顾凌霄苦笑着喊了声傻姑娘,放软声音哄着妹妹:“哥哥怎么舍得忘了你。” 就算是因伤重暂时失了记忆,然而在看到莺莺出现时,他仍旧会下意识的保护,这是割舍不断的血亲牵绊。 兄妹二人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很快,莺莺就知道了顾凌霄失踪的前因后果,她后怕道:“所以哥哥是因被人暗算才不得已躲藏起来,那哥哥可知追杀你的人是谁?” 顾凌霄想了片刻形容:“那人一身黑衣戴着张面具,武功深不可测,身上还带了块赤风楼的玉牌。” 可赤风楼的人早就被钦容尽数屠杀了啊。 莺莺脑海中很快出现一个人影,咬字清晰吐出一个名字:“沉雪。” 赤风楼里也就只有他这个楼主还活着了,除了他莺莺想不起第二个武功高强又身带赤风楼玉牌的人。 “那之后呢?哥哥重伤后去了哪里。”一想到这人莺莺就心口不舒服,不愿同顾凌霄多提起他。 顾凌霄也没有多问,顺着莺莺的话道:“当时我伤的太重了,而我藏身之处偏僻没有人烟,险些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 可谁又能想到呢?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被人救了。 顾凌霄说到这里神情放柔,就连声线也变得温和,他回忆着那段时光:“救我的姑娘名为小花,是乐康城里的孤女。当时我因重伤失忆又失明,是她把我捡了回去悉心照顾,陪伴在我左右不离不弃。” 莺莺听得认真,她隐约抓住了系统所说的任务线,不由追问:“那小花姑娘人呢?” “不见了。” 莺莺啊了一声,“那她长什么模样呢?” 顾凌霄又回四个字:“不曾见过。” 那段时间他眼睛处于失明状态,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小花的长相,只知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很好听,是个极容易害羞的姑娘。 落寞在眸中闪过,顾凌霄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她明明说过,等我眼睛恢复光明,要做我第一个看见的人。” 可结果呢? 她将他领到镜子面前,让他自己拆了眼睛上的纱布,看到的只有镜中的自己以及一封辞别信。 她,不要他了啊。 想到这里顾凌霄生出疲惫感,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莺莺很懂事的没有再打扰,在起身离开时,她安慰着顾凌霄,“哥哥放心,我定帮你将小花姑娘找回来。” 顾凌霄不语,却在莺莺踏出房门时喊了她一声,一字一句极为清晰道—— “不是小花姑娘。” “我与她以拜了天地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她怀有身孕,莺莺应该尊称她一声嫂嫂。” 莺莺脚下一跄踉,结结巴巴重复那两个字:“嫂、嫂嫂?” 虽然根据任务进度线,莺莺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顾凌霄亲口告诉她这些时,仍旧被震的许久说不出话。 “……” 莺莺想要系统帮着找人,可惜系统只能感应到与碎片有关之人,并不能感应到与任务线有关的其他人。 在她去找钦容帮忙时,钦容正坐在房中把玩着一张字条,那张字条刚好就是昨夜写有莺莺下落的字条,得知莺莺的来意,他忽然来了句:“莺莺觉得这字眼熟吗?” 莺莺凑上前看了眼摇头,疑惑发问:“是昨晚帮我的那位黑衣姑娘?” 钦容勾着唇不语,轻飘飘应下帮莺莺寻找小花姑娘的事情,紧接着他将字条转手递给右扬,意味不明道:“玩了这么久,也该让她回来了。” 右扬领命离开,只剩下一脸茫然的莺莺。 此时刺史府外,徘徊许久的黑衣女子无功而返,就算她有再厉害的武功,也入不了有帝王暗卫守备的刺史府。握紧手中的长剑,打听不到府内的消息她只能先回客栈。 黑衣女子住在距离刺史府最近的一家客栈中,这间客栈有些年头了,又因先前被平沙军闯入打砸,显得十分破旧。 咯吱咯吱—— 在上楼梯时,损坏的楼梯发出微弱的声响。 黑衣女子心不在焉的上了二楼,推门进房,她走到桌边正要放下手中的剑,忽然察觉到房中另一人的气息。 唰—— 刹那间的拔剑,但黑衣女子终是比身后之人慢了一步,扫了眼架在脖上的剑僵直身体,她冷着声调开口:“你是谁?” 右扬微微偏离剑身不敢真的伤到她,恭恭敬敬回道:“主子命属下来接您回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女子愣住,不顾肩上的剑转身,在看到右扬的面容后,她后退一步卸了防备,右扬见状也立刻收回自己的剑,跪在地上请罪:“属下见过顺荷公主。” 随着钦容登基称帝,准确来讲,顺荷现在是长公主。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顺荷缓慢摘下自己戴着的帏帽,苦笑了声道:“走吧。”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第126章 囚一二六天 “……” 钦容给足了景顺荷调整情绪的时间, 她虽然是当天晚上入了刺史府, 却是第二天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夜未睡,景顺荷在房中枯坐到天亮,当门外有了走动后,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推开房门,院中钦容正在同右扬交代着军营事务, 听到声响寻声望来。 “醒了?”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钦容好整以暇望着自己这个‘死而复生’的妹妹。 他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前世死的有多可怜。没想到莺莺的重生在无形中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他的目光落在景顺荷疲惫的面容上,一眼将她看穿,“看来你是一夜未睡。” 景顺荷哪里睡得着觉,抿紧唇瓣走到钦容面前, 她低垂着头喊人:“皇兄。” 钦容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悠悠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皇兄。” 当初顺荷说离宫就离宫,似是吃定了钦容会帮她处理好身后事,走前都不同人商量。 钦容是脾气好, 他纵容惯了莺莺自然也不会将顺荷的小任性放入眼中,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 都不该在满世界寻找顾凌霄时,为了一己私利把人藏起来。 “若是换成皇兄是我, 皇兄难道不会这样做吗?”大概是出宫的时间久了, 景顺荷有了自己的真性情, 竟然都敢开口顶撞钦容了。 知道顺荷是无心之举, 所以钦容并未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平静回了句:“孤不是你,也落不到你这般地步。” 是了,钦容虽然看似温柔,但骨子里极为强势,若是他喜欢的东西定会想尽办法得到,根本不会像她这般唯唯诺诺自卑退缩。 就算哪天,他真落得像她这般卑微,也定会把人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任何人找到,而不让人找到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自己变强,强到这天下人都不敢来强。 其实说白了,景顺荷和钦容就是两个极端,正因如此她才只配将心爱之人藏在深山偏僻处,怯缩间活该把爱人丢失。 “孤不会逼你,去看看他罢。”景顺荷的私事钦容不欲多管,之所以把人找回来,也不过是为了皇家血脉。 景顺荷面色苍白,在听到‘他’字时才勉强有了反应,被动的转身离开,恍恍惚惚间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顾凌霄房前。 “哥哥,你不是没见过小花嫂嫂吗,怎么就知道她长得比我好看?” 房内的交谈声拉回景顺荷的思绪,她突兀停住脚步,顺着半掩的房门看到屋内的景象。 房中莺莺正趴在顾凌霄榻前,她认真听着自家哥哥讲自己失忆时的故事,在提到小花时他笑意温柔,轻敲莺莺的额头道:“哥哥就是知道。” 那时顾凌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其他感官也随之变得敏感。在二人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他曾一遍遍抚摸过小花的眉眼,也知她柔弱无骨的指腹上有练剑摩擦出的茧子,紧张时会习惯性的揪扯衣袖。 “这都是哥哥的想象罢了,若是万一,万一小花嫂嫂没有你想象中的好看,那你还会喜欢她吗?”莺莺问这话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小花在自己哥哥心中的地位。 顾凌霄也给了她很好的回答:“在我的心中,她一直是最好看的那个。” 莺莺想她是明白顾凌霄的感受了,她自认自己没有倾国倾城的好相貌,而钦容却总当她是人间绝色,生怕她被其他男人看上抢走。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还在聊着小花姑娘,都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顺荷公主。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阴沉多日的雪天转晴,清晨的光明媚温暖,可惜的是这些暖光统统照不入景顺荷的心里,她尽数听去屋内的对话,听着听着眼眶发红,这一刻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屋内的人。 正要怯弱退缩,恰好一阵风吹动半掩的房门,莺莺听到风响起身关门,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影时睁大双眸,惊讶喊出:“顺荷?” 顺荷只好停住脚步,感受到屋内另一道目光投来,她勉强笑了笑,“莺莺,好久不见。” 僵硬的迈腿踏入屋内,她看着躺在榻上的身影,压抑着呼吸说出同样的话:“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凌霄回以温和笑容,望着这张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面容,他心中莫名划过奇异感觉,只是寒暄道:“是许久没见了,没想到长公主也来了西北。” 有了景顺荷的插入,兄妹二人默契的没再提起小花,不知是不是莺莺过于敏感,她总觉得自从顺荷公主进屋后,气氛变得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怪。 “好了,就不打扰顾大人休息了。”几乎没说几句话,景顺荷就落荒而逃。 在人走后,顾凌霄忽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他皱眉看着景顺荷离开,闭眸自嘲了一句,“小花也喜欢在紧张时揪扯衣袖。” 刚刚景顺荷紧张无措的样子,不由就让顾凌霄想起了她。 莺莺本没觉得什么,却在听到顾凌霄这句话时猛地想到了什么,见自家哥哥还没反应过来,她张嘴想要提醒:“哥哥……” 然而话到嘴边又忽然止住,莺莺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没将想法说出来,最后只道了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 从顾凌霄房中出来,莺莺并没有回房。 她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望着池中的游鱼道:“你说……小花姑娘会不会是顺荷公主呢?” 联想起先前种种,莺莺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她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同系统说话,可惜的是系统并不能给她答案,只是提醒着:【你家小花嫂嫂怀孕了。】 “对啊,她怀孕了!”莺莺抓住了重点。 想要知道景顺荷是不是小花嫂子,只需得知她有没有怀孕就好了。 “那你能看出顺荷有没有怀孕吗?”莺莺小声问着系统。生怕被人发现异常,她趴在池边装作欣赏池中的锦鲤,漫不经心撩着水花。 系统自然没这个本事,察觉到有人靠近,它毫无危机提醒着:【宿主,有人过来了。】 话音落,不等莺莺直起身子,后背忽然贴入温暖的怀抱中。有淡淡甜腻的香气传来,那人用双手遮住莺莺的眼睛,捏着软绵的嗓音道:“猜猜我是谁?” ……这哪里需要猜,一听就知道是雪儿的声音。 莺莺在心里暗骂系统不早些提醒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自言自语被雪儿听去多少,这会儿她只装作若无其事,故意猜错名字:“晓黛?” “不对!”软绵的声音含了分委屈。若莺莺此刻看得见,就会发现与这委屈声音不相符的,是雪儿眯眸含笑的面容。 她以为自己这番举动已经够幼稚了,没想到莺莺竟然比她更加幼稚。知道莺莺是故意逗弄自己,她笑得眉眼弯弯贴的人更紧,伏在她耳畔诱.哄:“姐姐再猜。” 莺莺没再逗她,清晰念出她的名字:“是雪儿。” 雪儿笑了,正欲松开覆在莺莺眼睛上的手,视线垂落不经意扫到一小块刺眼的红印。那片红色半掩在莺莺的衣领内,贴印在白嫩的脖间鲜艳欲滴。 莺莺没有察觉,还一声声问着:“是不是雪儿?” 雪儿死死盯着那处印子看,笑意收敛眉眼间一片阴戾,她平复着情绪道:“不是。” 她真正的名字不叫雪儿。 “那不是雪儿又是谁呢?” 莺莺想要让雪儿放开自己了,她拉了拉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腕,又问了句:“难不成是李夫人?” 雪儿顺势放开莺莺,在莺莺回头间脸上重聚笑容。眨了两下纤长的睫毛,她用天真无邪的姿态俯身去拉莺莺的衣襟,指着她脖子上的红痕问:“这是什么?” 莺莺没有防备被拉歪了衣领,于是白皙的皮肤上暴露出更多的红色印子。 这都是昨晚钦容留在她身上的,靠近锁骨的位置还有一枚浅浅的牙印。莺莺见雪儿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脖子看,热气冲顶慌张去抓自己的衣领,她结结巴巴解释:“这不是什么。” 雪儿不依不饶,“可姐姐的脖子好多红印,好像还被谁咬了一口呢。” 莺莺连忙去捂雪儿的嘴,提高音量压住她的声音:“姐姐这是过敏了!” “嘘——” 对上雪儿依旧不解的双眸,莺莺罪恶感蔓延,小声和她打着商量:“姐姐身上的印子过两天就会消,雪儿要帮姐姐保密哦,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雪儿扒开莺莺的手轻轻道了声好,莺莺实在没脸再同雪儿待在一起,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一等莺莺走远,雪儿懵懂无辜的面容瞬间阴寒。 她又怎会不知莺莺身上的印子代表什么,先前不在意的东西如今令他怒火中烧,雪儿一想到莺莺脖间的印子就浑身不舒服,她仰头吐出一口浊气,闭着眼轻咬出一个名字—— “钦容。”她本就恨他恨的咬牙切齿,如今对他的恨更是杀他千万次都难以抵消。 “很快。” “很快我就让你重回地狱。” 曾经她经历过的,都要让钦容一一尝试一遍。只不过他不准备杀顾莺莺了,她要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 “……” 军营之事耽误不得,钦容只在纳桑城停留两日就要离开。 莺莺要留在刺史府照顾顾凌霄,景顺荷摇摆不定,她似乎想留下又没有理由留下,一行人在送钦容离开时,她涩声道:“顺荷想同皇兄一起上战场。” 钦容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问:“当真?” 景顺荷不说话了。 莺莺还没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小花嫂子,下意识扫了眼景顺荷的肚子,她凑上前挽她的胳膊,“不如你留下来吧,哥哥如今身上的毒还未解,我怕我一个人照顾不来。” 几人边说边往府外走,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同景顺荷都同时看向顾凌霄的房间位置。巧合的是,有伤在身的顾凌霄无法出来送行,正由晓黛搀扶着站在窗边。 墨色的发披散在身后,顾凌霄身披一件宽敞的白衫清俊淡雅。阳光下他肤色透着几分苍白,平日含笑的桃花眼这会儿隐含认真,正专注望着他们。 景顺荷回头,刚好与顾凌霄黑黝黝的瞳眸对上,四目相对间顾凌霄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景顺荷像是被吓到了般,瑟缩着身体反应极大。 “皇兄!”回过视线几步走到钦容面前,景顺荷异常坚定道:“还望皇兄准许顺荷跟随在左右。” 钦容脚步不停,淡漠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悠然回了她两个字:“随你。” 有些人天生怯弱,向前迈还是向后退别人强求不来,只能全靠自觉。 . 景顺荷终究还是随着钦容走了,莺莺坐在顾凌霄房中唉声叹气,觉得自家哥哥的追妻之路异常困难。 【难道你就没想过,或许景顺荷不是你家小花嫂子呢?】系统的声音忽然出现。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很难再推翻,莺莺觉得顺荷公主当自己的嫂子还挺好的。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小花嫂嫂愿意为哥哥怀孕,为何又会在哥哥眼睛恢复光明时离开。 回忆起前世,莺莺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可怕的念头,她想,该不是这小花嫂子是裘安安吧?! 越想越是心慌,莺莺忍不住问顾凌霄:“哥哥,你知道小花嫂嫂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这句话无疑是在顾凌霄身上扎针,轻飘飘扫向妹妹那张无辜的面容,他语调平平道:“大概是嫌弃我没用。” “什么?”莺莺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眼皇城,且不说他们顾家与皇室结亲家大业大,就单论顾凌霄一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已经是皇城人人争抢的存在。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会被姑娘嫌弃没用? 然而就算莺莺再不相信,事实确实如此。 小花留给顾凌霄的信件上道,她当初救他只是一时兴起,这些日子以来不过是同顾凌霄玩玩而已。她玩够了,自然要赶顾凌霄走,她还嫌弃顾凌霄一无是处,让他去参军混一口饭吃。 这些话听着恶意满满,然而若是拆开一句句细想,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 “若她救你只是一时兴起,为什么还要与你拜天地甚至怀孕呢?” 就连莺莺都看出问题了,“小花嫂嫂既然知道你叫顾凌霄,又怎会不知你是什么身份,我猜她让你去参军不是嫌弃你没用,而是知道军中之人都认识你,能够帮你恢复记忆。” 顾凌霄自然也看出了这些,数日的相处足以让他判断自己所爱之人是何模样,他柔着声音:“所以哥哥才更要把她找回来。” “莺莺要记得帮哥哥。” 只是现在最重要是,是先要养好身体。 顾凌霄身上的毒看似不严重,然而这清浅的毒无形中渗透五脏,正一点点在摧垮他的身体。好在这毒难解却不是解不了,俞鼎查找医术寻到解毒法子,莺莺为顾凌霄熬了几日的药,眼看着顾凌霄的病情好转。 这日大雪,莺莺裹得厚厚实实在厨房煎药,昨日城外传来消息,说是军营大乱有人叛变,莺莺担心钦容一夜都没睡好,这会儿精神不太好。 晓黛和雪儿断断续续来了几次,她们见莺莺困倦都劝说着她回去休息,莺莺不愿将煎药一事交给他人,自家哥哥的药她必须亲自盯着。 晓黛是真心为了莺莺好,而雪儿目的不纯,是想趁机在药中下毒。 站在莺莺身后,她见莺莺困倦下仍死死守着药炉,她跟在旁边守了会儿,见插不上手只能寻借口离开。 “主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穿着侍女衣服的女子走到雪儿身边。 雪儿佯装捡东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去书房。” 她花这么大的心思到莺莺身边,并不是来玩的。既然无法随着钦容去军营,如今她只能去偷这刺史府的军事机密,在得手后她交给身侧女子,“去给平沙的首领。” 女子领命离开,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 雪儿是绝不能让顾凌霄活着的,在偷走刺史府的军事机密后,她又在府中策划了一场走水,被烧毁的恰好就是书房。 那天府中大乱,大多数人都跑去书房救火,莺莺端着煎好的药急匆匆往顾凌霄房中走,大概是急着救火,来往的人总是往她身上撞,莺莺端在手中的托盘险些被打翻,好在被身侧的雪儿及时扶住。 “姐姐还好吗?”雪儿两手护住托盘,想要把药接到自己手中。 莺莺摇了摇头没给,她来到顾凌霄房中见人没事,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在将药递给顾凌霄时,她动了动被撞疼的肩膀抱怨,“一个两个的都往我身上撞,好在我身体好,不然一定要被他们撞散架了。” 顾凌霄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药,他笑着调侃:“是不是你又欺负人家府中的下人了,怕是人家趁着这个机会故意撞你。” 莺莺哼哼了两声:“我哪有这么坏。” 她现在可是个人人夸赞的大善人,救人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欺负别人。不过顾凌霄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莺莺越想越觉得刚刚准乱撞她的几人像是故意为之,联想到书房那场无缘无故的大火,莺莺眉心一跳。 “哥!”见顾凌霄正仰头喝药,莺莺想也不想挥落他手中的碗。 顾凌霄呛咳一声,不解望向莺莺:“怎么了?” 莺莺脸色不太好,她急忙让雪儿去唤外面的俞鼎,望着地面碎裂的药碗道:“药里可能有毒。” 这一切都只是莺莺的猜测,可以说她太敏感了,但为了自家哥哥着想,她必须慎重。 顾凌霄又咳了几声,因莺莺过激的举动他这会儿嗓子发痒,知道自家妹妹这段时间有多辛苦,他想要安慰几句,然而一开口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竟吐了一口黑血。 “哥哥……”莺莺见状连忙去扶顾凌霄,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 着急往门边望了几眼,她大声喊着人,“我哥哥中.毒了,有没有人,快去找俞先生过来。” 廊上人声杂乱,救火的声音淹没莺莺的呼救,有人悄悄走到顾凌霄房门前,趁着所有人不备掩上了房门。 雪儿出来后,一路往俞鼎的住处跑去,等跑到无人的角落她迈下了步子,噙着笑容动了动手腕。 本以为自己今日的主意万无一失,不曾想又让莺莺破坏,既然如此,为了以绝后患她只好杀了俞鼎了。 轻轻敲响紧闭的房门,雪儿垂落的袖中闪现一根银针,在俞鼎打开房门时,她抬眸慌乱喊了声:“俞先生……” 正欲抬起手臂,身后匆忙的脚步声近,晓黛借着武功追上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大声喊道:“俞先生快随我过去,我家少爷又中毒了!” …… 顾凌霄此次中的毒极为厉害,若不是莺莺反应快及时挥开药碗,恐怕这会儿大罗神仙降世也救不回人。 就算如此,那两口药仍旧要去顾凌霄大半条命,俞鼎救了一夜都没把人拉出危险,消息传入城外军营中,不等钦容有所表态,景顺荷就连夜赶回纳桑城,红着眼眶闯入刺史府。 “老夫尽力了。”景顺荷一回来,就听到俞鼎摇着头从顾凌霄房中出来。 她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近,沙哑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刚刚从军营回来的景顺荷一身铠甲,带着冷冽的肃杀之气。她握着剑去抓俞鼎的衣服,压抑着情绪又喊了一遍:“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俞鼎脸色很差,他闭了闭眸道:“顾大人身中奇毒已经无药可救,恐活不过今晚。” 啪—— 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天旋地转间,景顺荷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她眼前的事物迅速消失,就只能容下顾凌霄一人的身影。 “不可能的。” “我走时人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双腿发软,景顺荷恶狠狠拂开搀扶着自己的双手。视线落在那扇门上,她一步步朝着房门迈去,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房中,药气不散,散落在地面的汤药碎片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昏暗的环境中,顾凌霄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缓慢睁开双眸,在看到景顺荷时露出极浅的笑容,哑声道:“……是你啊。” “是我。”景顺荷坐在榻前,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哭出声。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景顺荷不肯相信,她只是一会儿没有守好人,竟就把自己的将军弄没了。生死关头间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她伸手抓住顾凌霄的手,垂着面容眼泪一颗颗往他手背上砸。 “对不起。”景顺荷道着歉,都是她没有把人看好。 虚弱下顾凌霄望着她的眼睛极为温柔,曾经这种温柔她只在顾凌霄失明间感受过,这会儿顾凌霄还在对着她笑,他似乎在通过她看另一人,低弱道:“该道歉的不是你,是我。” “顾某半生戎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死前见不到自己珍爱之人。” 景顺荷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涩声问:“你所珍爱之人……是谁。” “她叫小花,是个很好的姑娘。” “我对不起她。” 第127章 囚一二七天 其实不难猜出, 他的小花姑娘是他的身边人。顾凌霄也很明白,小花之所以会选择在他恢复光明时离开,是他没给够她足够的安全感。 说到底, 都是他对她不够好吧。 顾凌霄仔细想了想,似乎在他被小花救起后, 一直都是小花无条件守着他爱着他, 她对他的爱卑微又小心翼翼, 就连入睡中都不忘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沉重又让人心酸的两个字, 她只是爱上了他而已,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景顺荷对于顾凌霄念出的名字并不惊讶, 说不惊讶, 但她的神情中又带着几分难言的笑容。苦笑下她发问:“她骗了你, 又哪里算得上好姑娘。” 在景顺荷的心中, 爱是无条件的付出与支持,不该是自私自利的占有。 可小花在寻到顾凌霄后,明知他的身份却以爱将他束缚在深山, 苟且偷生中弃西北无数百姓的生死不顾, 甚至在人家妹妹亲自找上门时,带着人躲躲藏藏不想让他被发现。 她哪里算是好姑娘, 简直坏到让人无法容忍。 顾凌霄咳着反驳:“那不是骗。” 景顺荷眼中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名, 其实在顾凌霄眼中都可以理解。而且小花没坏到自私自利的地步,顾凌霄失明失忆期间她一直在想法子助他恢复, 那日顾凌霄昏睡中, 也听到了小花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她说:“我不贪的, 如今军营大乱难以掌控,等你恢复了记忆,我就放你离开。” 顾凌霄至今都记得小花在说这句话时的无助,她像个孩子般对自己承诺,明明说要放手,握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 “她不应该放手的。” 顾凌霄说到这里又咳了几声,嘶哑的声音带着哀痛,“原本她放走了也没关系,毕竟我还在,我可以压上我的余生把她追回来。” “我可以主动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给她一个家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在重新见面时,我还要告诉她我有多么喜欢她离不开她,可惜……” “她都听不到了。” “不,她听得到!” 景顺荷眼看着顾凌霄气息越来越弱,这一刻她不管不顾的说着心里话:“你想说的她都听得到。” “顾凌霄你不可以死,你的小花不允许你死。” 顾凌霄双眸半阖着,他染血的薄唇荡出很轻的笑意问:“她都不要我了,你怎知她还在意我的生死。” ‘不要我’三个字刺痛了景顺荷的心,她摇着头控制不住泪水,带着哭腔道:“她要你啊,她怎么舍得不要你。” “你都不知道她喜欢你喜欢的有多苦。” 顾凌霄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子骄子,而小花只是皇宫中不受宠的冷宫公主。在她受宫人欺辱每日吃残羹剩饭时,少年一身锦袍在朝堂受人赞扬,两人是天上地下两个极端。 “你有皇后姑母,受太子、皇兄宠爱的妹妹,就连爱慕你的姑娘都是尚书家的嫡女,小花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冷宫公主,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你。” 话说到这里一切秘密全部撕裂,景顺荷握住顾凌霄的手放到自己颊边,坚定道:“我就是你的小花。” 她以为,失明失忆的顾凌霄爱上小花只是需要精神依托,伴随着他的记忆恢复,这对于一位心系百姓的将军来讲是一场恶心的荒唐梦。 “我后悔了,我本想还你自由,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顾凌霄我后悔了,我不该走的,我应该鼓起勇气,做你眼睛恢复光明看到的第一个人。” 然而如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没有以后了。 顾凌霄眼皮越垂越低,落在景顺荷脸颊上的手也逐渐失去力气。 紧闭的窗门遮挡住外面的光,让人看不到生的希望,等到顾凌霄彻底闭上眼睛,景顺荷哭着哭着就止住了泪,她像是傻了般呆愣愣望着顾凌霄的容颜,含着泪的双眸破碎空洞,如同被人抽干了灵魂。 “原来你就是我的小花啊。”顾凌霄在死前这样对她说。 没有震惊没有嫌弃,顾凌霄吃力睁着双眸想要将她的容颜记在脑海中,吐出的话断断续续越来越轻,“我猜的果然没错。” “若有来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啊。 只是不等顺荷将答案告诉他,顾凌霄就听不到了。 房中只余她一人的呼吸声,压抑住口齿中的悲鸣呜咽着。她紧紧抓着顾凌霄的手不放,忍了好久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愿意。” “顾凌霄,我愿意。” “求你醒来看看我。” 曾经景顺荷是最喜欢雪天的,因为儿时她曾在雪中遇到两位贵人,一位是她的皇兄钦容,另一位就是她此生珍藏在心的顾凌霄。 景顺荷好像又看到了那年冬天,破败的冷宫下她缩在角落无助哭泣,穿着锦衣的耀眼少年走到她身边,他撑着一把伞为她遮挡风雪,还赶走了欺负她的恶嬷嬷。 “别怕啊。”那时少年的声音清朗。 在她被所有人遗忘的那段时光里,他是唯一一个蹲在她身边对她说:“我记得你,你是顺荷公主。” 后来啊,没多久景顺荷就又在雪天遇到了钦容,那时她跌坐在雪中茫然无措,亭中一群皇子少爷坐看她出糗,只有钦容踏着雪走到她身边,他倾身对她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皇兄之所以会帮我,是因为你。” 那时顾莺莺已经是皇城人人羡慕又憎恨的对象,她集万千宠爱被兆时太子和钦容宠着,顾凌霄与他们关系极好。 钦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因顾凌霄对他说了句话:“四殿下,那是您的妹妹顺荷公主。” “我都听到了,都听到了……”景顺荷回忆着这些往事喃喃自语,“在那群恶意怜悯的目光下,就只有你和皇兄的眼睛是干净的。” “后来我鼓起勇气曾对你道谢,可是你却忘了这些。” “所以我想,或许对你而言,救我只是你的顺手之举,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位可怜狼狈的公主。这样的我,就连感谢你都没有资格。”因为顾凌霄根本就不会记得她。 景顺荷承认自己自卑,因为她从出生起就在冷宫,后来所得的一切也都是由钦容赐予,从头到尾都只是依附别人而生的可怜虫。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没用,所以她听从钦容的命令日日夜夜刻苦练武,她这样做除了想帮助皇兄,其实还存了一分私心。 “我想,我样样比不过你身边的姑娘,至少要有一样能和你并肩而立吧。” 景顺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剑架上,那上面横放着顾凌霄的佩剑。景顺荷身为公主没有该有的尊贵荣耀,她性格木讷长相普通,就连做事也偷偷摸摸没有半分大气。 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怯弱自卑的她曾数次偷看顾凌霄练武,皇家练武场上他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少年一把剑使得气势如虹,景顺荷曾无数次幻,若是自己也能站在他身边该多好。 哪怕她打不过他,哪怕她也只能像他那些对手般狼狈掉到练武台下,哪怕他摇着头说她一句太没用了,她也心满意足。 “皇兄说的对,我的性子早晚会害了我。”起身走到剑架旁,景顺荷抬手抚摸沾有他气息的佩剑。 明明她终于等到顾凌霄开口要同她比武,等啊等却始终没等到一个开场,事到如今她的等待也没了意义,因为景顺荷的整个世界已然崩塌。 唰—— 出鞘的剑闪出冷冽的剑光,刺眼的光芒惹得榻上的人眼皮微动。景顺荷不察,她一点点抽出那柄长剑,摩擦锐利的声音挡住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只失神喃了句:“顾凌霄,你要在奈何桥前等着我。” 在剑身彻底出鞘的那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自身后伸出按住剑柄,那人慌乱出声:“你要做什么?” 景顺荷一怔,回头看着那张刻入心中的面容,她情绪失控眼前阵阵发黑,在昏迷前她念出一个名字—— “顾凌霄。” “……” 顾凌霄没有死,这不过是他与莺莺设计‘捕获’小花姑娘的陷阱。 莺莺当时反应极快,只喝了几口药的顾凌霄虽然中了毒,但经过俞鼎的全力救治性命无忧,景顺荷以为的性命垂危、呼吸微弱,都不过是顾凌霄解毒后的虚弱无力。 原本,顾凌霄同莺莺没想把这场戏做这么大,他们交代俞鼎的是中毒太深、难以救治,不曾想俞鼎不擅长说谎又没准备时间,他在见到景顺荷持剑出现时太紧张,一不小心就把还有点救治希望的人给说没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落子无悔,所以顾凌霄只能顺着俞鼎的话演下去。 他远比景顺荷和莺莺想象中聪明,其实在恢复记忆后,他回忆着失忆中的点点滴滴,差不多对小花姑娘的身份有了猜测,后来见到了景顺荷,他那句‘没想到长公主也来了西北’就已经确定了内心猜测,他的小花就是景顺荷。 深知景顺荷的性子,所以顾凌霄想借着这个机会逼她一把。 原本,顾凌霄只想让她开口承认自己是小花,接着他佯装病弱要求景顺荷照顾自己慢慢培养感情,不曾想因为俞鼎一句话玩脱,险些让景顺荷不顾肚子孩子自戕。 对此,景顺荷的解释是:“我没想死。” 昏迷醒来的她远比众人想象中平静,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顾凌霄紧张的面容只说了一句话:“还好不是真的。” 紧接着她就与顾凌霄抱在了一起,互相承诺着再也不离开对方。 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收场,莺莺见不到钦容无法同他分享喜悦,就将自己的布局写信告诉了钦容,军营中钦容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体,从字体的起飞承诺就能判断出莺莺的愉悦。 推开案几上的公务,他抚袖在信件上回了一句话:【不愧是孤的皇后,莺莺真聪明。】 钦容可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就连七窍玲珑心的裘郁都不曾得到他一句话,可想而知莺莺在看到钦容的回信后有多开心。 她觉得自己总算有点用处了,至少不会再被人骂蠢毒又坏,然而‘聪明’的她没多久就品出钦容身上的不对劲儿,她想起钦容得知顾凌霄中毒后的淡定从容,急匆匆又写了封信给他。 这次信件上没有拥挤塞不下的字体,只狂乱写下了一行字:【你不会早就看穿我们的计谋了吧?!】 钦容在看到这封信时微微挑眉,想象着寝宫那只使性子炸了毛的小胖猫,他思考许久回道:【乖,孤过两天就接你来军营。】 所以,他就是提前看穿了。 . 顾凌霄身体强健,在景顺荷的细心照顾下,只养了几天身体就恢复健康。 照顾了顾凌霄几日的景顺荷反过来被顾凌霄照顾,他扶着景顺荷的腰身柔声道:“你怀有身孕,不宜过度劳累。” 景顺荷依偎在顾凌霄怀中摇头,红着脸小声回着不累。 吃了自家哥哥嫂子的几天恩爱,顾凌霄心系军营总算决定回去。景顺荷经历了一次‘生死’不敢再放顾凌霄一人,她执意要与顾凌霄上战场,恰好军营中的乱党已清理干净,于是莺莺等人跟着同去。 不比纳桑城的刺史府,城外军营的环境困苦,用帐篷搭成的营帐远不能抵御寒冷,莺莺待在屋里都能感受到寒气。 晓黛从小跟在莺莺身边没来过这种地方,她在营帐里多支了一盆烤火炉,脱下莺莺身上的披衣叹气:“这可怎么住人。” 莺莺疑惑看了她一眼道:“别人能住我怎么就住不得?” 前世的莺莺体会不到人世疾苦,钦容大概也知她享受惯了荣华富贵来不得这种地方,所以心软将她留在了用珍宝堆砌的东宫里。 这一世莺莺懂事了,她反过来安抚晓黛,“战士们来这里是为了保家卫国,就连他们都没喊苦,咱们这些帮不上忙的又有什么资格喊苦。” 正准备进来给莺莺送东西的小士兵刚好听到莺莺的话,他脸色发红放下东西急匆匆离开,没多久莺莺的话就传遍了军营,众人士气大涨。 前有她在书房替禁卫军求情,后有她在军营夸赞西北战士,莺莺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士兵口中人人夸赞的贤德皇后。 莺莺听到此事时正陪钦容在营帐里处理公事,她窝在他怀中昏昏欲睡,只听一声惊喜的陛下,有人进入军营跪在钦容面前道:“陛下神机妙算,顾将军击退平沙军又打了胜仗!” 莺莺一个激灵清醒,扒拉着钦容的手问:“怎么了怎么了?” “哥哥又赢了?” “嗯,赢了。”钦容低眸看了她一眼,按住她的后脑示意她继续睡觉。 莺莺睡不惯军营的硬木板这几天都没睡好觉,顺着钦容的意思往他怀中一歪,她闷在他衣服里自豪夸了句:“我哥哥真厉害。” 可不是厉害么。 如今重新回来的顾凌霄在西北战士眼中是死而复生,是信仰般的存在。他失踪前就带领众将士打了数场胜仗,如今重现继续缔造神话,所有人都传他是战神转世。 西北如今的战绩,是钦容连同顾凌霄、西北的战士一同创造的,按理说莺莺起到的作用都不如顺荷公主大,可莫名其妙间,她在军营中的威信极大。 后来晓黛打听后才知,原来很多人都知顾凌霄是莺莺找回来的,再加上自莺莺来后战事屡战屡胜,西北的士兵都觉得莺莺是祥瑞之兆,是他们的福星。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众人信心满满,以为即将击退平沙和昊纹两国时,他们的‘福星’不起作用了。 莺莺来时也带了雪儿,考虑到这里是军事重地,所以莺莺将雪儿和晓黛安排在了一间帐篷。 迄今为止,雪儿有惊无险还没有露出尾巴,自顾凌霄的事件过去后,她没再轻举妄动表现的更加老实,原本她跟随莺莺的目的就是来军营,如今刚好达成。 百密一疏,她想她计划中唯一的疏漏就是莺莺,没考虑过莺莺对她的影响会如此之大。 一日下雪,钦容不在帐中。 雪儿端着托盘走进属于帝王的营帐内,宽敞的帐内整洁干净,唯一杂乱的地方就只有床榻,此时榻上隆起一团,有人正窝在里面沉睡。 环视了帐篷一圈,雪儿没在案几上发现可用信息,轻手轻脚走到了榻前。她站在榻前蹲下身子平视莺莺,莺莺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脸颊嘟嘟,脸颊红润睡得极为香甜。 真可爱。 忍住想要伸出去的手,雪儿目光沉沉轻勾着嘴角,她之前可没发现莺莺这般惹人喜爱。 也不怪钦容爱她会爱到成疯成魔,雪儿得承认自己坚冰般的心也被她撩拨化了,她眼也不眨的一直盯着莺莺看,似感受到雪儿的视线,她颤着小扇子的睫毛醒来,在看到雪儿时微微张着嘴巴一脸懵懂茫然。 雪儿见莺莺脸颊上压出一道浅浅睡痕,没忍住上手戳了一下,她捏着甜腻腻的嗓音喊人,“姐姐该起来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莺莺揉了揉眼睛唔着,随着她从榻上坐起的动作,毛茸茸的锦被落下大半,露出她里面穿着的薄软寝衣。松松垮垮的衣领挡不住脖间春光,雪儿在看清她脖间的红痕时笑容一僵,冷戾在眼中快速闪过。 想想也是,软乎乎的宝贝叼在口中,钦容岂有不吃的道理。 冷气的进入很快让莺莺清醒,虽然雪儿同为女子,但莺莺还是不习惯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迅速用披衣包裹在身。 “晓黛呢?”莺莺一直是由晓黛来伺候。 雪儿整理好一旁的梳洗工具,很自然回道:“晓黛姐姐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雪儿就代替她过来了。” 然而晓黛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晓黛近日盯她盯得太严,雪儿找不到同莺莺相处的机会,于是一怒之下对她使了些手段。她不仅武功厉害还极为擅长下毒,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晓黛只能缠绵在病榻。 想到艰苦的军营条件,在大夫看过说了体虚乏力后,莺莺只当晓黛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此次出行莺莺只将晓黛带在了身边,随着她的倒下军营里只剩下雪儿和景顺荷两个姑娘,自然就由雪儿接替了晓黛的职务。 莺莺也不是说雪儿不好,她只是不习惯让晓黛以外的姑娘近身,于是之后就学着亲力亲为,尽量不麻烦到雪儿。 雪儿靠近莺莺只是出于私心,其实她真正的目的在于钦容以及收集军中的第一线报。 如今平沙与昊纹的屡战屡败,都不过是雪儿的计谋,一等北域士兵骄傲自负,她立即命平沙昊纹反扑,很快就让顾凌霄吃了一次打败仗。 这一仗输不在顾凌霄,顾凌霄征战沙场经验颇多,在击退平沙军后他本是下令撤退,而他麾下将领认为这是一举击败平沙的好机会,在诱人的表象下他们违背了顾凌霄的军令,最后不仅折进去大半士兵,还让顾凌霄受了重伤。 在顾凌霄从战场回来后,他手中抓着一片带血的衣角,昏迷前只说了一句:“我又看到他了。” 雪儿领着大夫急匆匆进入帐篷,在听到顾凌霄这句话时脸色一僵,下意识抬手抚了下右臂。 为了杀掉顾凌霄,刚刚那一战她必须亲自出手,不曾想顾凌霄早有防备。 这一战她虽然让平沙昊纹两国大胜,然而她没能杀了顾凌霄不少,而让自己在他手中受了伤。 调整好情绪,雪儿马上换上副忧虑面孔走到莺莺身边,她轻抓着莺莺的衣袖喊了声姐姐,莺莺拿起顾凌霄手中的碎布细细查看,没注意到雪儿反倒是走到钦容的身边。 “三哥哥。”莺莺将碎布塞到钦容手中,她微微皱着眉头道:“我怎么觉得这布料像是出自咱们北域的军营。” 钦容低眸看了眼布料,轻点下颌证实莺莺的话,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的确。” 这军营中出了平沙昊纹的内奸。 第128章 囚一二八天 顾凌霄口中的又看到他了, 指的自然是先前行刺过他的沉雪。 而他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攥着沉雪的衣角回来,想来也是因为沉雪穿了他们北域军营的衣服。 与别的衣服不同,北域士兵的衣袖上绣有花纹, 越是精锐的军队袖子上的花纹就越精致,还有的军队会在袖子上绣编号, 象征着个人身份。 好巧不巧, 顾凌霄扯下来的衣角上正绣着北域某一支军队的编号, 钦容通过绣纹与编号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人, 只是那人早已横尸在军营不远处的树林中,断气许久, 显然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当时时间紧急, 雪儿为了摆脱暗中监视的暗卫随顾凌霄出征, 只能出此下策混在队伍里。 是她大意了, 本以为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北域军营,却没想到军营中还有绣纹编号这一说,把众人的目光引入军营中。 很快, 钦容下令彻查军营中的所有人, 按照顾凌霄留下线索,将重点定在手臂上有伤的高挑男子。雪儿沉默回到帐篷中, 她挽起袖子阴沉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听着外面的动静沉思许久。 大概要瞒不住了。 她该怎么办呢? 扫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晓黛,雪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部轮廓, 仰起脖子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当天深夜, 一直病恹恹的晓黛忽然发了疯, 雪儿在阻止她时被她推倒在地,撞歪了一旁的烛火架子。等莺莺得到消息时,外面火光大盛众人正在救火,她披衣出来拽住一人问:“帐篷里的人呢?” “人?”那人懵了下开始大喊:“坏了,你们有没有人进去救帐篷里的人!” 正说着,有人咳嗽着从帐篷里抬出一人,莺莺凑近一看发现是晓黛,莺莺皱眉问着:“雪儿呢?” 晓黛这会儿已经醒了,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再哭,求救着去抓莺莺:“雪儿为了救我被柜子压住了,我搬不动它,是我不好,娘娘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谁又何尝不想救呢?只是火势蔓延太快,进去救雪儿的人迟迟不出来,众人已经不敢再冒险。 莺莺僵硬的站起身来,有人见状着急阻拦,“娘娘,已经有人进去救雪儿了,您万不可进去!” 莺莺紧抓着晓黛的手不放,万千心思涌上心头,声音发涩道:“我知道。” 系统说过的,在原身寿命终止前,无论如何她都死不了,但死不了,不代表不会受伤。就如同前世钦容折断过她的手臂,断了就断了,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宿主你可想好,这可是火啊。】系统察觉到莺莺的犹豫,出声提醒着她。 刀伤剑伤无论多疼都可以好,就算不好也顶多是道细长疤痕,而火可以吞噬太多东西,莺莺先前曾目睹过被火毁容的女人。 望着帐篷中的火光,她焦急等待着救援的人出来,晓黛浑身焦黑在她旁边无助哭泣,一直在哀求着莺莺。 “求求主子一定要把雪儿救出来。” “是我不好,都是是我不好,是我魔怔做了噩梦,是我把她推倒在地上让她撞到了烛架。刚刚她还在安慰我让我先出来,她的手臂被柜子压住了,一定怕极了。” “主子……” 莺莺眸子微闪,任由晓黛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晓黛含着眼泪嗫嚅道:“若雪儿因我而死,我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说着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似乎想要重入火场。 莺莺极为认真看着晓黛的动作,侧首见钦容正闻声朝这边走来,她一把拉住晓黛的手道:“你别去。” 晓黛怔了怔,含着眼泪动作迟缓的看向她。 望着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帐篷,莺莺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我去。”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钦容远远就察觉莺莺的不对劲儿,微微颦眉,在莺莺朝他望来时他像是猜到什么,立即冷声下令:“拦住皇后!” 莺莺先他一步松开晓黛的手,动作极快的冲入火光中。 她跑到太快,转身的动作又太过决绝干脆,在钦容变了脸色的同时,晓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痴痴望着莺莺的身影滚落两滴泪珠。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晓黛耳边还回荡着莺莺刚刚的承诺,她低眸望着自己被莺莺松开的手指,声音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次,是真要栽到你手里了啊。” “……” 上天眷顾莺莺,她才冲入火中,就看到两名受了轻伤的士兵将昏迷不醒的雪儿抬出。 浓浓烟雾下,莺莺的手臂被人用力攥紧,在她被人拽出大火的那一瞬帐篷塌了,莺莺抬头看到了钦容的面容。 不再是缱绻温润的双眸,此时钦容眸中映着火光阴戾寒凉,他紧紧攥着莺莺的细腕把人箍入怀中,嗓音压抑下沉沉极冷,他问莺莺:“你是不是想死?” 莺莺知道自己死不了,可钦容不知道啊。 就算她没看到钦容是如何不顾一切随着她冲入火中,也足以惹得她心头酸涩控制不住对钦容的感情。莺莺摇着头说:“不想,我不想死。” “我想一直陪着你!” 钦容闭了闭眸被莺莺反抱住,前世哪怕是他再想杀了莺莺,这句满含杀意的句子也被他说得温和平静,莺莺时常当他是在开玩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莺莺面前发脾气。 唇上一温,莺莺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大概也是被吓到了,她一下下亲咬着钦容的唇瓣像是在汲取安全感,钦容微微低首回应着她,过去最初的惊慌暴怒,他的心正在逐渐平复。 这里终不是亲昵的地方,待安抚住莺莺的情绪,钦容就将人打横抱起。 他就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人,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乱子,扫了眼还冒着浓烟的帐篷,他嗓音沁着凉意:“回去再找你算账。” 莺莺弱弱拽了拽他的衣襟不太敢说话,她小声道:“我想去看看晓黛她们。” 莺莺没有深入火场并没有受伤,伤重的是晓黛和雪儿。这会儿她们二人都已被送去其他帐篷里救治,钦容搂紧她的腰身拒绝,“孤不准。” 若是以前莺莺也就放弃了,而这次她异常坚定:“我必须要去。” 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 莺莺赶到军医的帐篷时,帐篷中空荡荡的只有雪儿和晓黛两人。 雪儿躺在榻上还在昏睡中,晓黛披散着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背对着大门整理雪儿的衣服。 从背影看,莺莺一时间还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雪儿还是晓黛。 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晓黛扭头看向房门,在看到莺莺时她明显愣了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问:“娘娘怎么过来了?” 莺莺一步一步朝着晓黛走去,她停在她的面前对她微微一笑,低眸看向榻上的人道:“我放心不下你们。” 坐到榻前,莺莺轻轻握住雪儿的手,顺着挽起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有一大片灼伤。她的这只胳膊是被柜子压住时弄伤的,相同的晓黛在搬衣柜时也被烫到手臂,这会儿已被大夫包扎好。 “会不会留疤?”轻轻掀开雪儿伤口处的纱布,莺莺轻叹着气极为心疼。 晓黛就站在她身边静静看着,眼睁睁看着莺莺看完雪儿的伤势又去摸她的脸颊,她忍不住说了句:“娘娘可真关心雪儿。” 莺莺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我对你也很关心呀。” 晓黛笑弯了眼睛,在莺莺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盯着榻上昏睡的身影道:“可我只想要你关心我一人。” 已经是后半夜,帐篷外幽静只余士兵巡逻的声音。 帐内烛火微晃,站着的人轻轻撕下脸上的一层薄膜,很快又贴上了另一张脸。若此刻莺莺再次进来,就会发现昏睡不醒的雪儿正完好健康站着,她俯身撕下榻上那人的一层面皮,昏睡中的雪儿很快换成晓黛的面容。 “费了这么大心思,也该瞒过去了吧。”真正的雪儿这般喃了句,捏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昏睡人的口中。 谁又能想到呢? 其实最先被救出来的人不是晓黛而是贴了面具的雪儿,真正被困在火场生死难料的人是晓黛。 毕竟是无法人为控制的烈火啊,雪儿还没傻到为了遮掩手臂的伤将自己置于危险,她还没那个信心莺莺会不顾一切的救她。 想到莺莺,雪儿面容回暖重新露出笑容,耳边回荡的全是莺莺那句‘我不会丢下她不管’。 无意识拨弄出戴在心口的戒指项链,她低叹着也不知在和谁说话:“这趟北域之行来的不悔。” “她总是能带给我无限惊喜。” 多年苦心经营,雪儿的心思与手段不是常人能及的。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玩弄人心,她这还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连续栽跟头。 她打算的实在太细了,都已经想好若是莺莺不打算救‘她’,她就以晓黛的身边继续留在她身边,再装成惊吓过度昏迷上几天,醒来用记忆模糊的借口来躲避破绽。 可惜啊。 不,该说是惊喜,莺莺竟然救了‘她’。 房中的嘤.咛声打断她的思路,雪儿低眸扫了眼面色潮红开始发烧的晓黛,亲吻了下脖间环戒幽幽:“算你命大。” “……” 莺莺天亮就收到晓黛病了的消息。 没想到这边雪儿才转醒,晓黛就又昏睡不醒,大夫给出的理由是惊吓过度,醒来后的晓黛全然忘了那场大火,茫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哀求莺莺救人,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娘娘,您说奴婢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晓黛在见到莺莺时委屈兮兮的,她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一觉醒来,还多了雪儿这么一个对不起的恩人。 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总该有一些残留记忆啊,可她竟然完完全全没一点印象! 莺莺细心翻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势,关心问了句:“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晓黛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自家主子越发温柔贴心了。她任由莺莺查看自己的伤势,皱着眉闷闷道:“就是头疼,浑身发虚没什么力气,哦,胳膊也好痛啊。” “我让大夫再来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不痛了。”莺莺将她的胳膊塞回被子中,声音轻飘飘放得很低。 其实她是有些愧疚的。 有一句话她不敢同晓黛讲,她这条手臂被火伤的太严重,会留下一大片疤痕。 这场大火像是某种征兆,随着顾凌霄养伤没再上战场,北域军队又开始了屡战屡败的魔咒,像是中了邪般。 很快,军中不知谁开始乱传,说那场邪火坏了北域的运势,他们北域无论再怎么拼死抵抗,必定要败给昊纹和平沙。 传言越传越真,一些迷信的士兵开始消极对战,这种氛围引得军营内士气低迷。顾凌霄听到这个消息硬撑着找去钦容营帐,想要带伤上战场挽回北域劣势,景顺荷见状也要上战场。 他们二人一个伤势未愈,一个怀有身孕正需要安胎,钦容自然不应。他直接下令处置了几名嚼舌根的士兵,换了新的将领排兵布局,奇怪的是昊纹总能先一步知道他们的想法,仿佛在他们身边插了眼睛。 ……可不就是插了眼睛么。 又一局败仗,北域这边死伤惨重元气大伤。钦容坐在无人的指挥帐中静思,他盯着桌面上的地图看,发现这一世他用过的谋略都在一一被拆解。 这种感觉,就好似有人吃定了他每一步棋该如何下,而本该原位不动的白子被人刻意移了位置,悄无声息占满棋盘。 有意思。 当钦容得知军营中有人暗传他昏庸无用时,越发觉得躲藏在背后之人有意思了。 看来那人是想将他踩入泥土里。若钦容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那人就要制造军营动乱,煽动一两支队伍指责他的无能。 钦容没有料错,当天晚上就有一支普通兵与精锐兵发生冲突,起因就是他们对钦容不敬。 让钦容意外的是,那背后之人远比他想象中的厉害,他不止是要让钦容在军中失去威信,还捧顾凌霄神勇无敌,意图引发钦容与顾凌霄内斗。 钦容没再顾及莺莺,深夜直接召集了全部将士,在众人面前斩杀了煽动叛乱的数十人。 那一晚,本该在睡梦中的将士清醒无比,耳边回荡的是一声又一声尖锐哀嚎。莺莺被钦容关在了帐篷中,她焦急在房中走来走去,等到结束她掀开帘门,看到的是地面一大滩的血。 “别看。”钦容伸手遮住莺莺的眼睛,将人拦腰抱回了帐篷里。 清淡的雅香变了味道,莺莺在钦容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她紧抓着钦容的衣襟道:“三哥哥不怕这样做会适得其反吗?” 钦容挑了挑眉意味不明,“这不正合了那人心意。” 莺莺心下不安,平日迟钝的她对未知的危险异常敏感,额头抵在钦容肩膀上道:“我好担心你。” 就连莺莺也察觉到了背后的那张大网,那人强大的可怕,他不止是想简单要了钦容的命,是要活生生折辱死他。 暗暗藏住想要出口的话,莺莺刻意对钦容隐瞒下一些事。 果不其然,钦容深夜的行为又惹了祸事,未能休息好的将士有所松懈,导致平沙悄悄偷袭了北域军营放了一把大火,烧毁的正是军中粮草! “跟着这样的暴.君,我们早晚会死在他手中!” 内乱升级,又将钦容卷入漩涡中心。对此忧心的不只是莺莺,就连顾凌霄与景顺荷脸上也掩不住落寞,莺莺路过自家哥哥的帐篷时,听到他对景顺荷道:“我已经修书回皇城,一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回去拜堂成亲。” 莺莺这才意识到,若是这场战争再不结束,将对怀孕的小花嫂嫂名声造成极坏的影响。 “又下雪了。”往前走了几步,莺莺看到了孤立欣赏雪景的钦容。 她吸了吸鼻子跑到钦容身后,抱住他的腰身感慨,“西北的雪景不如皇城好看,可惜这个冬天快过去了。” 钦容听出莺莺的话外意,他揉了揉莺莺的手背勾唇笑意温柔,“莺莺想回去了?” 莺莺嗯了声,于是钦容承诺着:“孤会在这个冬天过去前,带你回皇城看雪。” “真的可以吗?” ——孤不骗你。 钦容也厌倦了被人在暗处监视的生活,于是第二日他瞒着莺莺亲自出征,若能赢便是赢回军心的好法子,这也是那背后之人推给他的唯一法子。 雪儿噙着笑看着钦容带队离开,心情极好哼起了小曲。没多久她收到钦容遇袭被埋伏的消息,紧接着平沙与昊纹两军联合浩浩荡荡再次朝北域的军营涌来,雪儿慌乱的闯入莺莺的房间。 “姐姐快随我跑!” 钦容带走的人太多,如今留守在军营中的人不足以抵抗联合的两军。这会儿顾凌霄和景顺荷也不知去向,雪儿赶在顾凌霄回来前带莺莺走,晓黛犹豫道:“咱们不如再等等顾大人?” 雪儿瞪了她一眼道:“再等下去咱们谁也跑不了了!” 她们自然是等不到顾凌霄和景顺荷了,因为他们二人领兵赶去救钦容,很快也会掉入他布好的陷阱中。 莺莺这会儿镇定的诡异,之所以说是镇定的诡异,是因为晓黛看不穿自家主子的想法了。 莺莺头一次让晓黛离开自己身边,“我会沿路做下记号,你武功好再从这里撑一会儿,若哥哥他们回来,你就带他们沿着记号找我们。” 晓黛睁大眼睛满满都是无措,不解委屈疑惑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但在莺莺握住她的手时又顺从了。 “晓黛,你一定要平安。” 晓黛咬着牙点了点头,没反驳一句目送莺莺她们离开。 在这种混乱的战局下,恐怕真正开心的就只有雪儿吧。 一路上她紧紧抓着莺莺的手,好几次都控制不住弯起嘴角。大概是太过担心钦容,所以莺莺一路磕磕绊绊跑的并不快,雪儿也不催促,毕竟她已经把莺莺抓到手中,也不会真的有人来追捕她们。 “雪儿。” 正分神想着该如何继续哄骗莺莺,跟在她身后的姑娘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 雪儿用鼻音发出一声嗯,懒懒的音调有些雌雄难辨,正欲回头倾听他可爱的小姑娘这会儿有多害怕,肩膀一痛,有什么东西刺入他的身体。 莺莺将紧紧攥在手中的匕首狠狠扎在雪儿身上,白嫩细长的手指沾染上鲜血,她软软轻轻的语调变得嘲弄:“雪儿这个名字不适合你。” “还是沉雪比较好听。” 第129章 囚一二九天 “……” 她知道了。 莺莺竟然看穿了雪儿的真实身份, 这是雪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是了, 莺莺说的不错, 雪儿这个名字不适合‘她’, 他的真实身份是沉雪。 “你也觉得沉雪这个名字好听吗?”伪装被拆穿后, ‘雪儿’的唇边扬起一抹不符于她清纯外表的笑容,眼睫弯弯笑意浓烈,衬的一张脸透出几分邪气。 就好像感觉不到痛般,他丝毫不在意莺莺插在他身上的匕首, 恢复真实的嗓音低低泛柔, 赞同着莺莺的话道:“我也很喜欢沉雪这个名字。” 一人千面, 这个名字是最真实的他。 莺莺冷淡望着他不语, 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又深深插.入几分。 在莺莺的默许下, 他们已经远离军营,行至一处荒凉的小路。冬季下这里草木枯黄败落,地面还铺有几日不化的积雪。 不知何时, 天上又悠悠飘起雪花,点点落雪落在两人肩头,沉雪抬手想要帮莺莺拂落。 “你别动!”莺莺在确认他的身份后哪里还敢让他触碰,惊乱下直接把匕首整个没入沉雪的皮肉。 开始, 她只知雪儿不对劲儿怀疑‘她’是沉雪, 所以在不确定下她伤了她却没直取她性命。如今确认后, 她只恨自己没有一刀捅在沉雪心口, 不该留给他继续喘息挣扎的机会。 沉雪闷哼一声缓慢垂落了手, 他眼睛大睁似有些不可思议,随之望着莺莺又笑了出来,用右手去抓莺莺握着匕首的手。 “莺莺变得好狠啊。” 他音调又恢复成软绵的女声,学着雪儿的语气委屈兮兮控诉:“姐姐是不疼雪儿了吗?” 之前他身上的那些鞭痕,她看到可是心疼的紧呐。 莺莺眸色微晃,不由就回忆起之前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个‘雪儿’,然而那些都只是沉雪用来欺骗她的伪装啊。 “我不是你姐姐。”想起‘雪儿’在她身边做下的那些恶行,莺莺狠下心肠用另一只手也握住匕首,用力把它抽了回来。 哧—— 温热的鲜血立刻喷洒而出,烫在莺莺手上恨不得立刻把匕首丢出去。 这伤毕竟不是致命伤,沉雪用手捂住伤口,只是跄踉着后退几步。低头看着被血浸湿的衣服,他回忆着温柔待他的那个小姑娘,是真不愿与莺莺撕破脸皮。 “你若能一直那般对我该多好。”沉雪感慨道,然而不得不面对现实。 用力按压住住伤口,他恢复最真实的情绪,幽幽望着莺莺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莺莺这会儿手还微微抖着,将手藏在身后回道:“从哥哥拿回那片碎衣,我就有了怀疑。” 不得不说沉雪的伪装非常好,只可惜他太过自信小动作太多,也低估了莺莺的智商。 “在确定你藏在军营中时我就想,若你真的扮成了北域士兵,又怎会不了解自己身上军服的区别。可就算你真的忽略了这点,既然你扮成了北域兵,又何必多次一举再杀掉一个北域军换上他的衣服。” 这样不前后矛盾吗? 想到忽然昏迷不醒的晓黛,莺莺对雪儿的身份有了微弱的怀疑。然而这份怀疑还不足以说明雪儿的身份有问题,所以莺莺为了雪儿的安全考虑,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告诉钦容。 “你真不该放那场大火。”莺莺这样说了句。 让她真正对雪儿产生怀疑的,就是那场多此一举的大火。 “我猜你是为了掩饰胳膊受伤的事情,才会费心设计了一场大火吧?” “而像你这样的人,定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于是你将晓黛拉入局中,借着她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 莺莺将沉雪的计谋一字不差说出,这让沉雪挑了挑眉头,不知是夸是贬说了句:“你倒聪明。” 莺莺摇了摇头解释:“我不聪明也猜不出人心,其实这些都是你亲自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沉雪笑,眨了两下眼睛追问:“我是如何告诉你的?” “你用晓黛的身份告诉我的。” 莺莺同晓黛相处了十余年,很清楚晓黛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你的易容术很厉害,开始我真的被你骗到了。可你太着急了,你不了解晓黛,根本不知她是个怎样的人。” 可以说,莺莺和晓黛从小相处,晓黛在莺莺的耳濡目染下,并没有完整正确的三观。 莺莺有了前世的惩罚变好了,可晓黛并没有前世记忆,所以在晓黛的心中,莺莺永远排在第一位。她都敢为了莺莺不要性命,又怎会在意自己什么所谓的救命恩人,更不要说催促莺莺去火场救人了。 实话实说:“只要我还好好活着,就算你死了晓黛也不会做噩梦。她不仅不会出于内疚让我去救你,还会劝着我不让我救你。” 还有手臂,莺莺有仔细看过晓黛和沉雪胳膊上的烧伤,就算雪儿再如何聪明能算,也无法控制火将她们二人的伤势烧的一模一样。 但是说到底,还是沉雪不停催促莺莺救人时露出了破绽。 莺莺不懂,“既然你易容术很厉害,你直接再扮成晓黛的模样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去救晓黛。” 沉雪含笑的表情寸寸拉平,他眸中多了许久莺莺看不懂的情绪,冷冰冰确认:“所以,一切都只是因为我让你去救‘雪儿’。” 莺莺察觉到危险,握紧身后的匕首回道:“是的,依你狠辣的性格,若你放弃救‘雪儿’,我定不会再怀疑你。” “可我凭什么要放弃?” 沉雪气息越来越冷,不知是因何就连眼睛也泛起了红意。“若连我都要放弃自己,那还有谁会在意我?” 莺莺说的对,是他太着急了。 他着急的想要莺莺去救‘雪儿’,说尽了所有的话去求莺莺救‘她’,都只是因为他太害怕了。 他怕莺莺会放弃‘他’留‘他’在火海中,怕莺莺轻飘飘一句无所谓弃‘他’于不顾,更怕自己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中。 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本不再奢求温暖的他,又实在太过渴望有人能拉住他的手。 “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不知是太疼还是怎样,沉雪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他似想到什么突兀问了句:“既然你当时早知晓黛是我伪装的,那你那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莺莺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了,正要问,沉雪就一字一句清晰念出:“你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我不管。” 似是极为珍惜这句话,莺莺感觉他念的十分缱绻温柔。 在沉雪深深凝视的目光中,莺莺毫不犹豫否认:“不是你。” “我既然知道是晓黛留在火中,这话自然是说给她听的。” 晓黛救过她,她为她生为她死,前世还为了她没了性命,这一世莺莺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她不管。而雪儿给了她什么? 莺莺这话解释的太过干净,甚至都不肯骗骗沉雪。 她并不知,这句真相远比捅沉雪一刀更为致命,痛极下他吐了口血,身形微晃险些站不住。 “你……”滔天海浪扑毁他的世界,美梦破碎后带来的是汹涌怒气。 他太痛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莺莺生生捏碎他的心,逼得他喘息不能挣扎无望。没有什么是给了人希望,再将人打回地狱更令人绝望的了。 捂着伤口想要靠近莺莺,沉雪迈开腿时忽然跌在了地上。 莺莺看到他倒地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她刚刚之所以同沉雪解释那么多,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在匕首上下了毒?”沉雪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试探着抬了抬手臂。 “准确的说不是毒,只是会让你在一段时间里虚弱无力。”这是莺莺想出的万全之策,毕竟在跟着沉雪从军营跑出来时,她还不能完全确定雪儿的身份。 见沉雪已经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莺莺抬步走到沉雪面前,想要揭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可惜依旧寻不到黏贴缝隙。 “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沉雪动不了就任由莺莺在他脸上乱摸,丝毫不惧怕被莺莺找出破绽。 他用诱哄的声音道:“你跟我走,我就让你看我真正的模样,就连这易容术也可以教给你。” 怒意平复后,沉雪倒是要感谢莺莺给他下了毒,不然刚刚他在失去理智下一定会掐死莺莺。 不在意了。 不管莺莺是因何去救‘雪儿’,她救了就是救了,况且她温暖沉雪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他现在只想让她一直陪着自己。 莺莺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怪异看了沉雪一眼,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走?”莺莺紧捏着手中的匕首,只是想看看自己要杀之人的真面目。 沉雪眯了眯眸道:“你要杀我?” “你屡次刺杀钦容和我哥哥,如今又险些害了晓黛,难道你不该死吗?”沉雪做了这么多坏事,莺莺如何能不恨他。 只要想起钦容和顾凌霄,莺莺的情绪就无法控制。她之所以将这件事瞒着钦容和顾凌霄,也是怕极了沉雪再伤到他们二人。 “你该死。”莺莺高高举起了匕首,若是不杀沉雪,她怕自己的仁慈会让自己后悔。 沉雪眼睁睁看着莺莺举起匕首,锐利的寒光刺痛他的眼睛,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莺莺问:“你真要杀我吗?” 莺莺跌跪在他身边,透过沉雪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她好像看到碎裂成无数渣粉的冰雪,寒己寒心。 他那双眼睛雾蒙蒙下似被抽去全部的光,无意间透出的脆弱暴露真实内心,莺莺听到他问:“我只是想活着,我做错了吗?” 他就只是想活着而已。 莺莺听到这话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不由就想起了飘荡太久的自己。 她孤独飘荡了百年,好不容易做了次人想要体会人世间所有的乐趣,那些惹她不高兴阻挡她路的人不该死吗?毕竟人有百世轮回可她什么也没有啊。 难道她做错了吗? “错了。”莺莺轻轻回了他,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眼眶中积攒出泪水。 “不管你有多大的苦衷,也不该自私自利去害别人性命。”这是莺莺用整个前世换来的教训。 她许久不杀人了,这一世知道生命的可贵也不敢害人性命,几乎每一次见血都是逼不得已。眼眶中的泪忽然滴落到沉雪脸上,莺莺不敢再看他,闭上眼睛狠狠扎下了匕首。 这一次,她将匕首对准了沉雪的心脏。 沉雪随之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死死盯着莺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不等开口,莺莺就无情拔出了匕首。 砰—— 鲜血染红白雪的瞬间,莺莺再也拿不稳匕首。 她睁开眼看到沉雪的衣衫已被鲜血染透,看到他顶着雪儿的面容脸上糊满鲜血。 “姐、姐……” 在听到沉雪喊出这两个字时,莺莺咬了咬唇从地上爬了起来。 沉雪三翻四次刺杀钦容,重伤顾凌霄又对顾凌霄下毒、在战场上对他下杀手,甚至还差点害死晓黛,这样的人不值得莺莺心软。 想到这些,莺莺擦去脸上的泪转身离开,任由沉雪在雪地中逐渐停止呼吸。 沉雪的眼皮越来越垂,痛到极致他已经感觉任何不到痛意,看着莺莺远去他只是很想笑。 到底还是不够强大啊,沉雪闭上眼睛时想。 在来北域前,他以为他足够了解莺莺了,所以他扮成柔弱无害的漂亮美人,吃定了莺莺会看上他把他带在身边,却不曾想她告诉他人命宝贵,要让他好好保护。 再一次,又一次,莺莺一次次用她的行动刷新沉雪对她的认识。无形中的温暖将他包裹,险些将他溺死在其中。 可是他的自以为是再次害了他,在带莺莺出来时,身边并没跟随一名暗卫。 熟悉的无助绝望感袭来,沉雪好似看到自己‘初见’莺莺的时候,大雪漫天,脏乱的街头,莺莺软声凑在他耳边说:“你长得太好看啦,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没有缘由的,这句话就是触动了他的心房。 在漫长的生命里,从未又有人对他说过要保护好自己。原来他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攻占心房,原来他对莺莺的心动始于这么早。 “好冷……”这是沉雪刚刚想讲给莺莺听的。 这雪天太冷了,冰的他浑身发寒吸取不到一丝丝温暖,他实在太害怕了,不愿让人再将他孤独的留在这冷冰冰的地方。 可惜莺莺不愿意听他说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沉雪恍惚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不知是不是他最后的幻觉,竟看到莺莺又回来了…… . 莺莺的确又回来了。 不过她不是后悔想要去救沉雪,而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地面血水染红了大片雪地,沉雪躺在血泊中已经停止呼吸。这画面着实恐怖,尤其莺莺还是制造出这一恐怖画面的罪魁祸首。 总之人已经死了,莺莺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复杂,犹豫着转身离开时,有什么东西在沉雪手中滚落,莺莺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先前送给他的环戒。 ……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吗? 莺莺蹲下身将戒指捡起,一点点擦拭干净上面的血迹。不知是不是沾染了沉雪身上的血,环戒上的红色宝石红的越发夺目,银色环戒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被人珍惜呵护过。 目光落在沉雪的面容上,莺莺终是站起身将人拖出血雪。 寻了处干净位置,莺莺用干净的白雪覆盖了他的全身,在盖到头部时,莺莺用雪将她脸上的血擦拭干净,边擦边小声喃着:“不要再这么坏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这人做了这么多坏事,莺莺对他唯一的恻隐之心也只是想让他死的体面。 用最后一捧雪覆盖住沉雪的面容,莺莺左右环视了圈,拔了几株不算枯败的花草插在他的身边。再离开她没再回头,莺莺知道钦容那边定处理好了一切,正等着她回去。 一切都结束了。 随着沉雪的死,平沙和昊纹将不再是问题。 虽然钦容什么都没告诉她,但莺莺就是知道,钦容那些所谓的‘暴.君’举动都是在做戏,是故意演给沉雪看。 就算那时他不知沉雪是谁,也足以让沉雪掉入陷阱中,所以莺莺将计就计,在瞒着钦容和顾凌霄的情况下,与景顺荷联合除去了沉雪。 莺莺回到军营时,这场本该持久激烈的大战已经结束,钦容与顾凌霄里应外合围困攻占北域军营的平沙昊纹军,将他们瓮中捉鳖困的死死的。 没有沉雪的帮助,他们什么都不是。 莺莺从偏角溜入军营中,被眼尖的将领发现,顿时激动的喊了句:“娘娘回来了!” 莺莺并不知道,这群将领刚刚接到钦容的命令,正准备出去找她。 察觉到气氛有异,莺莺没顾得上换衣服,匆匆跑去钦容他们商议军情的帐篷。果不其然,钦容和顾凌霄都在里面,景顺荷苍白着脸色站在顾凌霄身后,一旁跪着的是哭的惨兮兮的晓黛。 “娘娘……”看到莺莺平安回来,晓黛才止了哭泣。 紧接着她发现莺莺一身的血,脸色大变不等反应,钦容就走至她的身边,莺莺连忙解释着:“我没有受伤,这些血都是别人身上的。” 生怕钦容怪罪,她抱住钦容的手臂提前邀功,“我把沉雪杀了,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了。” 事实上一直惧怕沉雪的人是莺莺,钦容和顾凌霄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钦容冷淡扫了她一眼不语,反倒是顾凌霄沉不住气训斥了她一句:“你太胡闹了!” 一碗水端平,在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后,顾凌霄也训斥了景顺荷一句:“明知她是什么水平,你也敢陪她一起胡闹。” 莺莺还没那么神通过大,她能猜到钦容的暴.君行为是做戏,也能猜出钦容怕她担心会隐瞒她行事,却猜不出钦容会如何行动。她之所以能在钦容被敌军围困时保持镇定,就是提前找景顺荷问清了全部计划。 沉雪带给莺莺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她怕沉雪再次伤害到钦容和顾凌霄,所以执意将这件事隐瞒下来。景顺荷见她心意已决便给了她一把带毒匕首,替她在顾凌霄和钦容面前打了掩护。 三人约好了,若是莺莺没能再半个时辰后赶回来,晓黛会立刻赶去找景顺荷。只是她们低估了钦容和顾凌霄的能力,竟然战局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总归她人已经回来了。 在顾凌霄带着景顺荷离开后,钦容将莺莺打横抱回帐篷,丢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后,莺莺换好贴服的寝衣从屏风后出来,战局结束后钦容不再留于议事厅,他坐在桌边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落子时被莺莺一把抱住。 “三哥哥……”莺莺自身后拥着人,用温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 她察觉到钦容的情绪极低,于是小心翼翼哄着人解释:“你都不知道,沉雪刺杀你的那次让我做了多久的噩梦,我好怕噩梦重演,所以不敢让你同他碰面。” 钦容再厉害又能怎样,肉体凡胎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也会受伤也会生病。 莺莺被钦容和顾凌霄护了太久了,就连怀孕的景顺荷都能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并肩作战,所以莺莺不愿再拖他们后腿。 “我只是想告诉你和哥哥,不只是你们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站在你们背后保护你们。” 既然她能用这些话说动景顺荷,真情实意中这些话自然也能说动钦容。 在这之后,钦容对她的态度总算回暖。当晚军营中大摆宴席庆祝北域打了胜仗,钦容将莺莺抵在榻上极为缠绵,在听完莺莺的全部计划,钦容微撑起手臂与她低眸对视—— “你是说,雪儿就是沉雪?”这些天他的注意力只在莺莺和军营身上,并未关注过那位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儿。 他虽然派了暗卫盯着雪儿,而那群暗卫并未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劲儿,再者沉雪伪装成雪儿时太聪明了,他很少在钦容眼皮子底下晃悠。 猜到了雪儿的可疑,唯独没猜到雪儿竟然是个男子。 想到前段时间莺莺与雪儿的亲密,他压低身体抬起莺莺的下巴,语气变得凉悠悠道:“孤记得,她经常抱你。” 莺莺浑身一僵,都没敢告诉钦容先前雪儿还想伺候她穿衣,不过幸好被她拒绝了。 “就、就只是抱了抱。”莺莺苍白无力解释着,殊不知这句话听在钦容心头有多刺耳。 “就只是抱了抱?” 钦容笑,指腹沿着莺莺的眉眼寸寸游移,不由想起她前世没有心肝时,被裘郁勾.引后还不知错,抽抽搭搭同他说就只是拉了拉裘郁的袖子,摸了摸他的脸颊。 “还是该罚。”眸色加深,钦容惩罚性在莺莺唇上咬了一口。 他的心思同前世一样,还是觉得把莺莺永远困在被珍宝堆满的金殿中,才最为安全。 “你是属于孤的。”只属于他。 沉沉夜色下,莺莺勾着钦容的手指睡去,并不知拥抱着她的男人,亲吻着她描绘了她多少遍容颜。 “……” 平沙和昊纹没几日就送来了求和书,他们在沉雪的煽动下本想同南音国瓜分北域,却不曾想最后空欢喜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战成名,钦容在军营中昏庸无能、残暴不仁的坏名声不攻自破,在返回皇城的那天纳桑城万人相送,死城复燃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众人在纳桑城停留了一日,夜晚钦容陪莺莺闲逛在街时,莺莺路过一处灯光通明的高楼,莫名就想起了雪儿。 她记得雪儿说过,这座高楼是纳桑城最好的酒楼,里面还有异国来的舞娘,十分热闹。 脚步越走越慢,钦容察觉到后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莺莺咬下颗色泽漂亮的糖葫芦,酸的皱起小脸道:“异域的舞娘有什么好看的。” 雪儿终究只是沉雪用来骗她的幻象。 带着钦容踏上雪儿曾阻止她前往的元香街,莺莺终于知道雪儿那日为何会打断李夫人的话了。因为李夫人想带莺莺去纳桑城的黑市去转转,而黑市里刚还有卖男子伪装女子的必须品。 伸手戳了戳那软绵绵极为仿真的两团,莺莺看了钦容好几眼,才按耐住想把那仿真月匈比到钦容身上的想法。 温温柔柔气质又有些冷清的大美人啊,换上红艳艳的衣裙再擦上些胭脂……莺莺想着想着就动了买下这东西的心思。 大概是看穿了莺莺的想法,钦容一把抓回莺莺放在那软绵绵上的手,笑得极为温柔问她:“莺莺在看什么?” 莺莺在一直看着他想不好的事情啊。 颤巍巍收回自己罪恶的手,莺莺断绝了把这东西买回去的念头,挽住钦容的手臂夸:“我就觉得三哥哥太好看了。” 是莺莺两辈子以来见过容貌最出众的人。 灯火阑珊下,莺莺望着钦容的脸再次被他勾了魂,两人越走越远,并没有注意到,在这卖仿真女子易容术的摊位角落还摆了一层薄薄的膜,那东西贴服即融,需要用凉水冲洗才能脱落。 纳桑城的城外。 偏僻的一角隆起的雪堆融化,雪水下安静横躺在雪地中的男人逐渐露出面容。有什么薄透的东西在他脸上脱落坠地,露出苍白俊美的睡容…… 那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第130章 囚一三十天 “……” 黑市越晚越热闹, 鱼龙混杂到处人挤着人,还有许多带着面具的奇怪之人。 莺莺并不是和钦容单独来的,随行的还有顾凌霄和景顺荷, 四人两两分组,在街角碰面时,景顺荷被顾凌霄揽在怀中有气无力, 莺莺见状吓了一跳:“小花嫂嫂怎么了?” “没事。”见莺莺还极有精神,景顺荷不忍扫兴。而顾凌霄见不得景顺荷为难自己,就直言道:“她孕后易困,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这么晚别说是孕妇困了,就连寻常人也开始熬不住,钦容考虑后道;“一起回去罢。” 莺莺张了张口想要反驳, 抱住钦容的胳膊弱弱喊了他一声。 黑市这条街七拐八绕又长又深,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莺莺还没有玩够。她不困也没有玩够, 很清楚他们明日就要启程离开, 所以还想再待久一些。 钦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不容拒绝道:“你该睡觉了。” 前世就是因为他太纵容她,才惯得她夜夜不睡通宵乱玩, 到了后来毁了身子。 “那、那三哥哥稍等一下, 我回去买样东西。”见劝说无果, 莺莺只能乖乖听话。在随着钦容他们离开时, 她又跑回之前逛过的摊位, 想要买那仿真软月匈。 尽管知道这东西她很可能用不上, 但不买她心里痒痒。 “老板……”生怕钦容跟过来,莺莺一路过的很快,在回到小摊前不小心绊了一脚。 想也不想就抓向身侧,莺莺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男人衣服。那人背对着她而站,身形高大肩宽窄腰,披在身上的衣服料子软凉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摸就知价格不菲。 她这是抓到了个什么人物?! 男人披垂着一头墨发,发尾扫过莺莺的手背,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竟泛着雪意的潮湿,像是在发上泼了水。 莺莺道了声歉赶紧放下自己的手,却迟迟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男人只是站在摊位前挑选着东西,脊背挺直,对于莺莺不小心的触碰像是没有察觉。 见此,莺莺没再说什么,几步走到摊位前指了指桌上的仿真软团子,让老板帮自己包起来。 “……要三个。”莺莺用手比了个数量,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小摊老板原本招呼着华衣男子不怎么搭理莺莺,见莺莺一口气要的多,他马上换上热情笑容招呼莺莺。 莺莺这会儿与男子并肩而立,矮人家大半头的她也不敢随意抬头看。 寒风吹来时,莺莺裹了裹身上的披衣,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这香气甜腻中透着几分凉气,莺莺用力嗅了嗅,觉得这香气极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闻过。 循着香气追去,她很快察觉这气息来自身侧的男人,不由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闪烁的烛火下,莺莺乍这么一看被吓了一跳。 “姑娘,您的东西打包好了!”老板笑着将东西递给莺莺。 莺莺回过神来接过,付了钱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没忍住又回头朝男人看去,男人无声无息仍立在原地,他垂着面容捏起一片软薄似膜的东西,莺莺不知他拿的是什么,只看到他脸上遮了大半张面具。 除了裸.露在外的白玉下巴,面具凹凸不平遮满面容,像是一张哭泣的鬼脸。 “真奇怪。”莺莺收回目光小声喃了句,感觉这男人举止极为怪异。 更让她觉得怪异的是,她竟在这鬼脸面具男身上抓到几丝熟悉感。 莺莺并不知道,在她收回目光的同时,男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偏头看向了她。莺莺只听到耳边脆响弹出:【恭喜宿主,新任务解锁成功!】 脚步停住,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她险些忘了还有新任务这档子事。 “我记得你说,新任务是因为我要去西北才触发解锁的,几个月过去了,我们明天可就要离开西北了。”莺莺嘲讽了句。 系统没有被干扰到,它一心一意念出新的任务:【前往南音国保护太子燕宁,并助他顺利登上帝位。】 轰—— 如同惊雷劈身,莺莺许久没回过神来。 “……” 西北战士大胜返程的消息传出后,皇城百姓夹道相迎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莺莺他们到达皇城的那日,晴朗的天气又下起大雪,莺莺坐在马车里趴伏在窗前,伸出手恹恹接了片落雪。 钦容没有骗她,他承诺她要在这个冬天过去前带她回来看雪,就真的做到了。原本莺莺该高兴,可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新任务的事情,不仅提不起半分高兴,反而距离皇城越近越心乱。 ……回到皇城后,她想要离开北域就很难了吧。 莺莺分神这般想着,并没注意到坐在她身侧的钦容看了她许久,见人皱着眉迟迟不回神,钦容倾身靠近把人往怀里抱,“在想什么?” 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钦容感受到怀中人微弱一动,倚靠在他身上温声解释:“没什么,就……看雪啊。” 大雪不停,所覆盖之处白茫茫一片,这本该是干净漂亮的雪景,如今落在莺莺眼中无端多了几分荒凉。 钦容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好看吗?” 莺莺心不在焉回:“好看。” “那是我好看还是外面的雪景好看?” 莺莺扭头,总算将目光放在钦容身上。 望着面前这张过分俊美精致的容颜,莺莺脑海又浮现昨晚的场景,她呆愣愣站在黑市的人流中,系统对她说:【西北距南音不远,你若想尽快完成任务,最好是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你要知道这任务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钦容不会明白。你觉得回到北域后,他会放你离开吗?】 黑市嘈杂,在周遭说笑的乱声中,唯有系统的话如同利剑一直往她耳中钻,莺莺险些就动摇听了它的话,可她不能这么做啊。 她正等着回去参加哥哥和小花嫂嫂的婚礼,按照任务亲眼看着她的小侄儿出世,最重要的是,钦容如今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舍得一句话不说就跑去南音,钦容还在原地等着她。 “你好看。” 莺莺很认真回了句:“雪景远不如你好看。” 正如同她拖着僵硬的腿在黑市中不知所措时,钦容拨开人群拉住她的手。月色与寒风中,他好看的面容温暖低垂,温柔直入她的心底。 除了钦容,旁的男人怕是再也入不了莺莺的眼中。 . 西北这一战,钦容不仅赢得了军心,更赢得了民心。 自他归来后,各方势力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钦容借此机会拔除几派乱党,清洗大半个朝堂大力扶持自己的人,将帝位稳稳按在了身.下。 这些都与前世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莺莺的名声越来越好了。要知道,前世钦容大胜归来时,莺莺醉于美人榻将整个皇城搅得天翻地覆,百官积怨已久纷纷上奏,钦容一回来就被逼着废后。 如今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仅是军中人在夸赞莺莺,就连随行的将领也在大肆宣扬当今皇后有勇有谋,坊间更有茶馆酒楼编写莺莺寻回自家哥哥、铲除军营内奸的戏本子。 皇宫内,晓黛拿着几分拜帖走进寝宫,“刚刚又有几位夫人传话,想带着自家姑娘见见您。” “哦对了,吏部尚书家的周夫人近日还得了件宝贝,明日她在华园设宴,问娘娘有没有时间过去。” 回到皇宫后,钦容下令修建的金殿已经建好,莺莺搬进去后正坐在殿内发呆。 伸手摸了摸结实的金柱,她伸手抠着镶嵌在上面的宝石问:“这是第几个了?” 晓黛数了数手中的拜帖,“奴婢手中拿了三份,刚刚翠儿说她手中也有几份,还没呈上来。” 莺莺啊了声有些烦,她是真不愿意见这些权贵家的妇人。 说来好笑,前世这群人都躲着她走,还暗地训诫自家姑娘少爷不要同她一起玩,生怕莺莺混不吝把人家家里的宝贝疙瘩带坏。 现在倒好了,随着莺莺名声好转,这群人蜂拥挤着往她眼前凑,总想自家女儿和她关系好些,再让莺莺给她们寻一门好亲事。 莺莺想到这里抱怨了句:“她们不怕自家女儿再上吊啊。” 晓黛没听清莺莺的话,茫然问了句:“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 莺莺自然不能告诉她,前世就有一家夫人要死要活的非让她挑门好亲事指婚,莺莺见她明里暗里想要攀权,就如愿给她们挑了家权贵公子,结果那家一听名号哭闹不停,最后在出嫁的前一日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莺莺何其无辜,最后却得了个毒后的称呼。 这一世,莺莺名声变好了也不敢在掺和这事,正要让晓黛回绝了这几份拜帖,晓黛翻开一帖忽然呀了声:“裘夫人也想见您一面。” 莺莺拒绝的话噎在喉咙。 裘夫人,也就是裘安安和裘郁的母亲。在顾凌霄与顺荷长公主的赐婚圣旨传遍皇城后,裘夫人近日正在给裘安安相看家世相配的世家公子。 “小花嫂嫂知道这事吗?”莺莺接过了晓黛手中的帖子。 刚刚回皇城,莺莺近日烦心事太多还没与裘安安见过面,只远远见过裘郁一面。 此次西北之战顾凌霄立了大功,钦容在朝堂对他进行一系列的封赏后,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给他赐了婚。 一个是藏在心里爱又得不到的顾家哥哥,一个是自己掏心掏肺对待了多年的姐妹,莺莺不由想,在裘安安得知这门亲事时,该有多难过啊。 第131章 囚一三一天 …… 景顺荷已经怀孕近两个月, 为了堵住外面的流言蜚语, 钦容把两人的大婚定在这个月中旬, 时间虽然仓促,但好在顾明致提前得知消息做好了准备,一切都来得及。 莺莺掐指算了算, 距离顾凌霄和景顺荷的大婚,已经不足十日了。 晓黛问她要不要见见裘夫人, 莺莺正犹豫着, 那边景顺荷红着眼睛找到莺莺面前,无措道:“已经好几日了,我只是想见安安一面同她解释,可她根本不肯见我。” 这在莺莺的意料之内,安抚拍了拍景顺荷的后背,她下了决定, “去告诉裘夫人, 明日本宫约她去华园。” 周家夫人既然请她去华园看宝贝,想必请的还有别家,到时候裘夫人定会带着裘安安一起出来,莺莺带着景顺荷前往,可以借机同裘安安把话说明白。 第二日。 莺莺带着景顺荷一同去华园,路上景顺荷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看着面色很差。 “没事的。”莺莺答应过哥哥要好好照顾她, 于是去抓她藏在袖子中的手安抚, 不曾想摸到她一手心的汗。 景顺荷实在太紧张了, 她平日里不争不抢是个淡然无畏的性子,可如今做出的事让她无颜面对朋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好怕,莺莺我真的好怕……” 刚刚景顺荷一直是在强装平静,如今被莺莺发现她的紧张,索性用手捂住脸颊呜咽哭了出来。前几日只身去找裘安安解释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如今她是真不敢再面对裘安安了。 “我觉得我是个坏女人,真的不配得到幸福。” 景顺荷对莺莺道出心里话:“她一直不肯见我,我心里着急很想把话同她解释清楚,又庆幸着还好她不肯见我。” 因为景顺荷太在乎裘安安了,她生于冷宫中自幼卑微,一路长来珍惜着每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全部献给他们。 “我不敢。”景顺荷道出心中恐惧:“我好怕安安不肯原谅我,怕看到她仇恨的眼神,更怕她以后再也不肯理我。” 如果可以,景顺荷更希望是裘安安不顾一切的远赴西北,这样她就可以祝福着裘安安和顾凌霄婚后美满,毕竟这两人都是她所珍爱之人,就算她心里再伤心,也会真心为他们二人高兴。 可一切怎么就变了呢? 如今的景顺荷很是痛苦,这种痛苦足以抵消她能嫁给顾凌霄的开心。 在去西北前,她去暗示过裘安安,可裘安安在担心顾凌霄的同时并没打算去西北找人,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前往。 “那个时候好多人都说他死了,尸体苦寻不到是因为被野兽分食,我不信他们的话,不信我的将军会死的这般窝囊。” 虽然嘴上依旧倔强,但其实景顺荷的心,在来到满目疮痍的西北就已经死了。她想着,自己一日寻不到顾凌霄的踪迹就一日不回皇城,却没想到自己那般轻易就找到了他。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莺莺听着景顺荷讲述西北过往,知道这些都是景顺荷想要讲给裘安安的。 景顺荷一直都知道裘安安喜欢顾凌霄,所以为了自己的好友她甘愿藏于阴影中不争不抢。在找回顾凌霄后,她本想将他救治后送回军营,不曾想他竟失明失忆。 心这种东西,岂是自己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爱上一个人亦是如此,就算嘴巴不说,喜欢也会从眼睛中冒出来。几乎是顾凌霄失忆醒来第一次对她笑,景顺荷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她再也收不住自己的心,也不愿再捂住自己的喜欢。 “爱这种东西,怎么会是让出来的呢?”莺莺听完了全过程,只觉得景顺荷这一生战战兢兢付出了太多,却从未自己考虑过。 她没有做错,要非揪着说错,大概就是对裘安安隐瞒了自己对顾凌霄的喜欢。或许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顾凌霄在对她对裘安安,明显是更喜欢她一些。 “小花嫂嫂,若裘安安真的把你当朋友,就不会怪你抢了她喜欢的人。”毕竟顾凌霄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如同前世那般,就算景顺荷让了位置,强迫走在一起的二人也不会幸福。 想起自己曾当着顾凌霄的面杀了裘安安和景顺荷,仔细回忆着那些场景,莺莺隐隐觉得,其实那时自己哥哥就已经爱上了景顺荷,只是不曾开口。 景顺荷被莺莺劝着宽心了些,却始终担心裘安安不肯原谅她。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莺莺如实说了句:“这种事也强求不来。” 不看缘由和苦衷,景顺荷背着好友与好友的心爱之人搞在一起是事实,这种事不看对错说出来总有几分尴尬。 “……” 为了照顾怀孕的景顺荷,马车晃晃悠悠行的并不快,等二人到华园时,裘夫人已经带着裘安安进去了。 比莺莺想象中的情况还不妙,裘安安精神萎靡气色极差,状态看起来比景顺荷好不了多少。见到莺莺二人,她眸中蹿着火光紧绷着面容,只一眼就移开目光,完全忽视了景顺荷的存在。 景顺荷险些站不住,最后还是莺莺扶了她一把才稳住心神。 “不要怕,安安性子要强,或许她一直在等着你去解释。”莺莺身为皇后身份引人注意,只能给她们二人制造见面的机会,再多的不好帮忙。 才同景顺荷说完话,她就被一群夫人簇拥着去看周家宝贝,而所谓的宝贝,不过是一把七彩寒冰琴。莺莺在看到这把琴时表情微凝,她对这把琴印象极深,因为前世她归莺莺所有。 “娘娘可喜欢这琴?”周夫人弄到这琴废了不小的功夫,说是邀莺莺前来赏琴,其实是想借机把琴送给莺莺。 看到这把琴,莺莺不由想起前世那位冤死的俊琴师,虽说她已经记不清那琴师是何模样,但她很清楚记得自己曾赏过他一把琴,就是这七彩寒冰琴。 “这琴……”撩起袖子,莺莺轻轻抬手触摸了下琴身,好久才憋出二字:“甚好。” 的确是好。 时间隔得太久,莺莺也记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拥有的这把琴的了,不过想来也是别人所赠,她喜欢的不得了,还缠着钦容教自己抚琴。 她弹得不好,被钦容拥在怀中时身体受缚又静不下心,于是没几日就失了兴致。但失去兴致并不代表她不喜爱这把琴,对待好看的事物她总是兴趣久些,于是就将琴摆在了寝宫,没事就让钦容抚给她听。 后来…… 莺莺想着不由暗骂自己差劲,因为后来她宠的琴师看上了这把琴,她就随手把琴赏给了他,还把人招进内殿抚琴给自己听。 于是这把琴被钦容摔成了两半,连同抚这把琴的琴师,也成了钦容的剑下魂。 周夫人不知这琴的曲折经历,见莺莺摸着它久久不语,只当她喜爱的不行,就顺势把琴送给了莺莺。 莺莺哪里还敢再收这琴,推拒着正欲说不要,周夫人手脚麻利就已经让晓黛把琴包了起来,她讨好道:“先前是我家二姑娘不懂事,皇后娘娘莫要同她计较。” 周府在朝堂也算一方权臣,之前他家的二女儿跟着张家的张凌雪混没少针对了莺莺,如今眼看着莺莺越来越受宠,周夫人怕极了莺莺会为难二女儿。 今日这场宴席,说白了就是周府对莺莺的赔罪,莺莺把琴收了最好,她若不收,周府定当她没有消气,之后还会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莺莺早就忘了她家二女儿是哪号人物,暗瞪了晓黛一眼气她多事,同时又只能先把琴收下。 算算时间,景顺荷应该已经同裘安安说上话了。 莺莺见裘夫人身旁位子空置,等了片刻才找借口退场。她放心不下景顺荷两人,于是偷偷找去了两人说话的地方,偏僻的角落里,裘安安远比莺莺想象中镇定,她板着脸听完景顺荷的解释,冷声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同顾凌霄成婚的理由吗?” 景顺荷全程很慌,向来淡定木讷的她这会儿表现的像个孩子,慌乱下都开始口不择言,“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安安你信我,在去西北前,我从未想过同你抢凌霄。我愿意把他让给你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可现在、现在……”景顺荷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她怀了顾凌霄的孩子。 她最怕的还是发生了。 景顺荷在裘安安眼中看到明晃晃的愤恨,那种尖锐的情绪如同利刃刺入她的心里,搅得她浑身都疼。 “安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景顺荷试探着去抓她的袖子,心脏正在被顾凌霄和裘安安两个人互相拉扯,裂出一条条缝隙。 现在她实在太疼了,疼到不知如何是好,不敢再去看裘安安带着恨意的双眸,于是她闭上眼道:“等我生下孩子,我就让顾凌霄写休书。” 几个字说出让她脸上血色尽无,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把最后几个字补全:“你别不理我,我会把他还给你。” 啪—— 这已经是景顺荷能给予裘安安和顾凌霄最后的东西了,可换来的还是裘安安一巴掌。 莺莺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幕,她按住想要冲出去的晓黛,平静说了句:“再等等。” 不只是裘安安,就连莺莺听到景顺荷这番话都想打她。爱在一些时候就是自私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对错与补还,顾凌霄不是物品,而景顺荷说这番话时完全没考虑到他的意愿。 “你把顾凌霄当成了什么?” “你喜欢了就要觉得亏欠了就借口把人推给我,可你怎么不问问我还愿不愿意要他,而顾凌霄又肯不肯被人当成物品摆布?” 裘安安是真的喜欢顾凌霄,喜欢了他太久太久,甚至曾对景顺荷害羞说过,除了他不再嫁给别人。 可少女时期的梦总会醒啊,当顾凌霄明确拒绝过她后,裘安安就不再奢求着除他终身不嫁,她可以追随着他的背影奔跑,但不再是一辈子。 毕竟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实在太苦了,苦的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难道你至今都看不出,我究竟是为何生气吗?”裘安安被景顺荷气的浑身发颤。 她指着她的鼻子道:“我当初把我喜欢顾凌霄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不是因为我想让你把他让给我!” “你也喜欢他你告诉我啊,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有错吗?这说明我们眼光都好,你说出来咱们公平竞争,就算他选择了你我也会笑着祝福!” 可景顺荷怎么做的,她隐瞒了自己的心事退出争夺,这样就算裘安安最后追到顾凌霄,也像是景顺荷在委曲求全施舍给她的。 就算景顺荷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做出的行为很难不让人多想。 景顺荷如今贵为长公主又即将嫁给顾府将军,受了裘安安一巴掌没有半分恼怒。她觉得自己是该被打的,尤其是裘安安这一巴掌打的她恢复了清醒,至少不会再说胡话。 “对不起。” “安安对不起。” 时至今日,景顺荷才知自己错在哪里,她望着裘安安喃喃解释:“你说我懦弱也好自卑也罢,我先前不敢同你说,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景顺荷就只有裘安安这一个朋友,她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 裘安安咬着牙大吼:“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不会顾虑这些!” 可站在景顺荷的角度,敏感谨慎的冷宫小公主不得不有这些顾虑,因为她从未想裘安安那般拥有太多的东西,所以才更害怕失去自己仅有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清楚了,从头到尾裘安安气的不是顾凌霄要娶景顺荷,而是景顺荷对她有所欺瞒。 “你走吧,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你!”裘安安心中的气还没撒干净,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同自己心爱之人成了婚,她就浑身不舒服。 总之话已经说清楚了,景顺荷在裘安安的语气中也寻到几分余地,回宫时心情好了些。 莺莺心不在焉看着横放在马车内的七彩寒冰琴,在回宫后仔细嘱咐着晓黛:“把琴藏好了,千万不能让三哥哥看到。” 晓黛快要难为死了,想了很多地方实在不知要把琴往哪里藏。 金殿建好后,钦容亲自给它提字,依旧是叫‘湫莺殿’。莺莺回去时钦容正在殿里逗猫,看到莺莺回来,他意味不明来了句:“听说莺莺得了件宝贝?” 莺莺心里暗叫不好,走过去抱起一只小猫摸了摸毛,她本想转移话题,而钦容瞳眸暗沉不为所动,末了薄唇吐出三个字:“呈上来。” “让孤瞧瞧,到底是什么好宝贝。” 莺莺没了办法,她本以为钦容早就知道了是何,不曾想他在看到那把七彩寒冰琴后,只悠悠念出:“是它啊。” 好似并不知莺莺得到的宝贝是它。 将琴摆在桌面漫不经心抚了两下,钦容抬手招莺莺过来,把人揽入怀中耳语;“孤来教莺莺抚琴如何?” 这次他一定会把她教会,不会再仁慈到让别人有教她抚琴的机会。 “……” 前世琴师的事情是真刺激到了钦容,之后几天里钦容每晚都要教莺莺抚琴,等到顾凌霄成婚前日,莺莺已经能独自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 裘安安只气了几天,她嘴硬心软生怕景顺荷一直想着这事,很快就托裘郁带给了景顺荷一些小礼物,都是给她肚中孩子准备的。 到了景顺荷出嫁那日,裘安安早早来了宫中,她看着景顺荷身上漂亮的红色婚服说了声好看,脸上笑容灿烂看不出半分难过。 当日宫中铺了长长的红毯,白茫茫的冬日里下着红色花瓣雨。莺莺随着裘安安一同送景顺荷出宫,她看到裘安安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了摸眼泪,与莺莺的目光对上时又凶巴巴道:“你看什么啊。” 莺莺很懂事的没有拆穿她,只是问了句:“你眼睛里进沙子了吗?” 裘安安愣了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眼看着同是一身喜服的顾凌霄去牵景顺荷的手,在二人拜完天地后,她抽噎着道:“对,我眼里进沙子了。” “顾莺莺,我的眼睛好疼好疼,我是不是要瞎了。” 裘安安不是眼睛要哭瞎了,而是心里要疼裂了。 莺莺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沉默了会儿见裘安安越哭越厉害,于是就牵住她的手干巴巴说了句:“要不……我给你吹吹?” 这是她以前调.戏公子姑娘家爱说的一句话。 裘安安含着眼泪雾蒙蒙瞪着她,不知怎得就噗嗤笑了,她用袖子擦着眼泪嫌弃:“烦死了,谁用的着你吹啊。” 莺莺见她笑了才跟着松了口气,之后她同裘安安坐了一桌喝了不少的酒。 钦容不宜在这里待太久,今日他见莺莺喝酒并没有严格管束,只是在离开前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声音极为温和道:“你乖一些,不要让孤担心。”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喝多。 系统恰好在莺莺耳边说话:【恭喜宿主,你哥哥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啦!】 ……完成了好啊。 莺莺对着钦容娇憨笑着,心里已经在幻想自己完成所有的任务。 这个时候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让她烦心的南音任务,越是烦心喝的酒越多,后来喝醉的裘安安大着舌头道:“你哥哥娶了顺荷,我做不成你嫂子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莺莺被裘安安拉回思绪,想着前世悲惨的顾府实话实说:“是挺高兴的。” 其实顾凌霄、裘安安、景顺荷三人的苦难并不全是因由莺莺,他们三人也各有各的错。如今这些错刚好都避免了,看似不幸的裘安安实则是幸福的。 在裘安安即将同莺莺翻脸时,莺莺很认真祝福了句:“以后你会碰到更好的人。” 裘安安气焰全消,她满脑子都是穿着红色喜服的顾凌霄,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她哽咽了声问:“真的吗?” “我真的还能遇到比你哥哥更好的男人吗?” 裘郁奉命来接自己姐姐回去,在听到两位姑娘家的对话时,极为识趣的没凑上前。 不得不说今天的顾凌霄真的很好看,俊美洒脱的公子穿着艳色喜服眉眼含笑,那双桃花眼温柔到只容得下自己的新娘。 大概是感受到了爱人的深情,平日里总自卑自己相貌普通的景顺荷美的也让人移不开眼睛。曾经那个自卑怯弱的小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被爱情滋养过的她新生皮相,漂亮的模样是裘安安如今极难拥有到的。 两个姑娘都没发现隐在不远处的裘郁,莺莺懂裘安安的苦,所以她握住她的手温柔给她承诺:“你一定会遇上。” 月挂枝头,顾府里的宾客越来越少。 裘郁淡然望着还在喝酒的两个姑娘,脑子极好的他轻易记住了莺莺的每一句话,在走上前搀扶起裘安安离开时,他也跟着问了句:“……真的吗?” 这话也分不清是在帮自己的姐姐问,还是在帮自己问。 可惜莺莺没有听见,因为她也醉了。 . 顾凌霄同景顺荷成婚后,景顺荷搬去了宫外住,日子与寻常没什么不同。 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大概是在莺莺身上,因为她出宫的日子频繁了,没事就爱往景顺荷那里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莺莺是眼看着景顺荷的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前世她只顾着同裘安安掐架,哪里会在意她肚中的孩子,如今她把手小心翼翼贴在景顺荷的肚皮,心中冒出一种莫名的滋味,像是被猫挠过般心痒。 夜里,钦容得知莺莺明日还要出宫去看望景顺荷,于是将人拦腰抱起往榻上带,在把人折腾到软绵求饶、意识不清时,钦容凑到她耳畔问:“莺莺喜欢孩子?” 若她喜欢,那他们也可以生一个的。 莺莺瞬间清醒,她很清楚自己生不了孩子,于是就抱住钦容违心道:“不喜欢。” 软绵绵白嫩嫩,漂亮小团子似的孩子一点也不可爱,真的。 然后,当景顺荷的孩子顺利出生后,莺莺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宝宝不肯撒手,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孩子可爱死了,尤其是他睁开眼睛笑得时候,眼睛水汪汪的清澈无边。 莺莺觉得不可思议,由冬入秋,在这漫长的过程中竟能孕育出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可这小东西明明几天前还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啊。 “这就是人世间的轮回吗?”莺莺抱着小团子小声喃了句,恋恋不舍将孩子还了回去。 她掩盖不住自己的喜欢,心想自家三哥哥这么好看,若她能生下孩子无论男女定当是人间绝色。这般想着,她拽着钦容的衣袖往他怀中扑,失去理智后她拉着人往榻上带,心心念念想要生个漂亮团子。 【叮——】 在莺莺扑到钦容的时候,延迟许久的系统总算发来祝贺:【顾凌霄线完成度已圆满,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第三片精魂碎片——修复!】 莺莺动作突兀停下,因系统的突然出声吓得她磕到钦容的下巴上。 如同一盆凉水泼下,系统在这种时候提醒着莺莺:【宿主要尽快完成第四件任务哦,你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莺莺再大的火,在听到这句话都蔫儿了。 第132章 囚一三二天 “……” 重生了太久, 莺莺险些忘了自己是半路回来, 根本就没多久的寿命可活,她还是要死。 那么这次她要怎么死呢,难道还是要被钦容杀死吗? 趁着钦容不在,莺莺将自己的疑问问出, 系统顿了片刻道:【先前因为未知干扰撞碎了整个系统时空,一切重置后,宿主您的寿命与碎片任务绑定在一起,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也无法得知您的最后死因。】 也就是说, 莺莺的寿命还是那些寿命,但因为做任务的原因最后的死因已经不再固定,很可能还会与最后一件任务有牵扯。 莺莺现在没心情思考最后一个任务,她只想要尽快把第四件任务解决, 却不曾想身边的烦心事不断。 景顺荷顺利生下孩子后, 朝堂上那群大臣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又纷纷上奏请求钦容纳妃扩充后宫, 暗戳戳指责莺莺霸占着皇后之位,却一直生不出孩子。 可能是顾家如今的权利太盛了,钦容还没开始忌惮,那群大臣就已经先产生了危机感。尤其是那群武将, 不满钦容将兵权交给顾凌霄, 暗地里散播顾凌霄功高盖主意欲造反的谣言, 连同着莺莺也被针对。 有人造谣道:顾氏皇后之所以迟迟未有身孕, 是因为她一直服用避孕的药物不想怀孕,目的是为了助顾凌霄造反,扶持自己的侄儿当傀儡皇帝。 还有人造谣说,当朝太后是顾家人,当朝皇后是顾家人,就连皇室唯一一位长公主都嫁去了顾家给顾家生了孩子,顾家的野心昭然若揭,甚至有算命先生言,北域即将易主。 “真是胡说八道。”翠儿将这些话说给莺莺时,莺莺正在用晚膳。 听着这些谣言,就连桌上的饭都不香了,莺莺放下筷箸托着双颊,记得前世他们顾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爹爹和哥哥对钦容有多么忠心,可事实却是,因为她的原因她哥哥的确是造反了。 这是莺莺最头痛的事情,因为若重生的只有莺莺自己也就算了,偏偏钦容也拥有了前世记忆,他自然不会忘了顾凌霄造反一事。 “……不行。”莺莺有些忧心。 见平日早归的钦容今日迟迟未归,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吩咐:“晓黛,随我去一趟御书房。” 话才刚落,门外传来通报,说是太后娘娘过来了。 顾曼如自当上太后后,远离朝堂悠闲住在自己的宫殿里,变着法子出宫去见周子善和梦梦。她还认了梦梦当干女儿,没事就宣她进宫说话。 想来这次的谣言太过严重,不然她也不会来找莺莺。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见到莺莺,顾曼如拉住她的手满面愁容,命令所有的宫人退出寝宫。 等房中她们两人,顾曼如直奔主题:“你到底有没有服用避孕的药物?” 莺莺被她问懵了,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姑母都险些信了外面的谣言。 “我没有。”莺莺无力解释着。 还真是好笑,她一个无法怀孕的人何必要服用避孕药品,而且现在她巴不得自己能像正常人那般生孩子,怎么可能这般作死。 见莺莺不像是说假话,顾曼如才松了口气解释:“别怪姑母刚才话急,你自幼身体健康,我是真不信你怀不上身孕。” 先前莺莺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顾曼如找女医看过后就觉得奇怪,如今因为谣言她找到了答案,以为莺莺一直在偷偷避孕。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会儿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顾曼如心情复杂道:“姑母知道你好好的就放心了,如今咱们顾家树大招风,谁都想来踩上一脚,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莺莺有钦容的宠爱又能怎样? 帝心难测,尤其是在权利面前,任何爱都可被攻破。顾曼如不是不信钦容爱莺莺,在权利与各种诱惑前,她是觉得这份爱持续不了一辈子,不过好在莺莺没做什么傻事,不然他们顾家真要洗不干净了。 “别怪姑母烦,我替你寻来的那些药方你必须喝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怀上身孕。” 眼下这种关头,顾曼如不方便在莺莺这里久留,她问清楚情况就准备回去,起身前多夸了句这新殿漂亮,好奇道:“为何要叫湫莺殿?” 莺莺哪里知道这个,她送顾曼如出殿,仰头看向悬挂在高处的牌匾道:“莺莺也不知,这是三哥哥起的名字。” 顾曼如略微沉思,紧接着轻拍莺莺的手示意她不必多送,临走时看向她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陛下迟迟未回,乖儿若无事就过去看看吧。” 莺莺也是这个打算。 没多想顾曼如的神情,她带着晓黛换了身衣裳去了御书房。也不知该说她去的巧还是不巧,莺莺从偏殿进入御书房时,御书房内正在处理要事,而那要事恰好与莺莺有关。 入夜后,宫婢低首进屋点亮了烛火,御书房内聚集了四五名大臣,有站有跪。 隔着一道厚长的屏风,莺莺放轻呼吸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屏风外那群大臣不知莺莺进来了,一名御医叩首颤声:“老臣可证实吴大人所言不假,太后娘娘关心皇后身体,每隔七日就会命老臣前去东宫看诊。” “说是看诊,其实娘娘是要老臣送凉药呐,娘娘还拿老臣的妻儿作为威胁,这段日子里老臣活得战战兢兢,心知无颜面对陛下,愿以死谢罪!” 要不是老御医口中的娘娘指的就是莺莺,莺莺都要信了他这番‘真情实意’的坦白,问题是老御医在污蔑她,他口中的那些事莺莺都没有做过啊。 莺莺前世被人污蔑惯了,对于这种事她并不太在意,眼下她只在意钦容信与不信。 按住一旁着急的晓黛,莺莺顺着屏风的缝隙往外看。不远处钦容坐在御案后,他单手支着下巴面无表情看着一群大臣讲述着自己手中的证据,一身乌金滚线龙袍衬的他高贵不可冒犯,情绪难辨。 “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还望您早日做出决断。”站着的吴大人硬着头皮开口。 今日他势必要顾家扒层皮。 钦容睫毛掀起,黝黑的瞳眸定定落在吴大人身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只是轻勾起唇角问了句:“是吗?” 视线偏转,钦容扭头看向了屏风,他悠悠道:“既然都听到了,皇后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莺莺没想到钦容竟然察觉到她的存在,目光穿透屏风好似能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也没有装不在的必要了,莺莺深吸一口气从偏殿绕出,清声回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自然有话要说。”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在‘证据’面前莺莺没必要说谎。 “我不需要避孕,也从未找御医要过凉药,更不知这位御医姓甚名谁,又如何会去威胁您的家人?” 前世莺莺没什么脑子也不愿动脑,这一世她学聪明了许多,抓住了老御医话中的漏洞。 “本宫想先问一句这位大人,本宫身为一国之后,是因何想不开要避孕?” 老御医一看到莺莺出来就慌了,他本就是在说谎,在正主面前急于稳固自己的谎言,不知不觉间就落入圈套。“娘娘不愿有身孕,为了什么目的您心里最为清楚!” “我清楚什么?” 莺莺表情茫然,紧接着说笑话似的道出外面的谣言:“为了我哥哥?为了顾家名正言顺把持朝政?为了让我那小侄儿当傀儡皇帝?” “对!正是如此!”老御医不说话也就算了,他这一开口瞬间就让自己暴露。 他又哪里知道,如今景氏皇族一脉还有一位皇子留于民间,就算莺莺无子钦容出了意外,也有他能掌控大局。若顾家有反心,大可以将周子善的身份大白于天下,这样说不定还能与身为太子的钦容争一争皇位。 莺莺笑容扩大,几句话拆开老御医的谎言:“姑母找你为我看诊是多久之前的事?我是如何算出我哥哥定会娶顺荷长公主为妻,第一胎定是男儿?” “再者,我是有多蠢啊,侄儿哪有自己的亲儿子更值得信赖,我生个亲儿子傍身岂不是更为妥帖安稳?” 莺莺都不知是她变聪明了,还是这群污蔑顾家的大臣太过愚蠢,竟然连这么一层关系都没理顺。老御医被莺莺说的脸色煞白,他求救似看向吴大人,得到的却是凶狠警告的眼神。 “陛、陛下……”老御医喊了声御案后的人,却只见那位年轻的帝王正含笑望着他的皇后。 ——他完了。 这是老御医接收到的信息,直到此刻他才恍悟,钦容从头到尾并未相信过他的话。 “陛下。”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愿……以死正清白。”他没有办法了,妻儿都在吴大人儿子的手中,此时就算反口咬吴大人,钦容也定不会放过他。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保妻儿平安,老御医看向一旁的盘龙朱柱,起身咬着牙往上面撞,好在被钦容身边的左竹拦下。 “把他们都带下去严加看管。”钦容腻了。 等房间的人清空,钦容招了招手唤莺莺走近。莺莺抓着他的袖子问:“三哥哥也觉得我是服了药物避孕?” 钦容将人拦腰坐在自己腿上,俯首亲了下她的脸颊,他勾着她的下巴道:“孤是不信的,可怎么办呢,除了御医吴大人手中还有其它有力证据,就算不是你,也定与你姑母有关。” 莺莺慌了神,“不可能的,我姑母整日唠叨着让我怀孕,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污蔑她也就算了,莺莺最怕连累到顾曼如。她也是心急了,都没有质问钦容到底是信她还是信那群虚假的证据,就勾着钦容的脖子吐出一个事实:“三哥哥,前世你也看出来了,我根本就怀不了身孕。” 钦容听到莺莺这样说并无太大的惊讶,他只平静问了句为什么,压低面容道:“就因为你不是这具壳子的主人?” 有了前世的记忆,可以说这个世界都掌握在钦容手中,他岂会相信几名蠢臣的离间计。愿意陪着他们演戏,不过是想勾出莺莺这条大鱼。 莺莺因钦容这句话直接愣住了,她傻呆呆的看着钦容已经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钦容奖赏似轻吻她的唇角:“莺莺很乖,是你亲口告诉孤的。” 就是前世她那次的醉酒,才让钦容起了锁住莺莺的念头。重来一世这种念头只会变本加厉,失去过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他不允许自己再尝试一次。 莺莺还是回不过神来,没想到自己辛苦藏着的秘密竟在那么早前就暴.露,也难怪钦容前世会拿脚铐锁住她,亲昵间又总爱一遍遍发问她要不要离开他。 “所以莺莺还是同前世一样。” 钦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眸色一点点变深,他语调悠缓问着:“莺莺是不是还要离开孤?” 像前世那般,哪怕他将她困于金殿内用脚铐锁着她,也无法将她留住。 这几句话直接问到了莺莺的心里,对上钦容的视线,她实在没胆子说出实话,于是吞咽下口水露出勉强笑容,“莺莺不会再离开你了。” “再也不会离开。” 等她完成所有任务拥有了轮回的能力,就可以当个真真正正的人陪着他。 “当真?”钦容并不完全信任莺莺的话。 若是真的,那莺莺也不会受困无法有身孕。既然她不肯明说,钦容也不会多问,他险些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前世莺莺的死因。 “……燕姬华。”钦容在心里翻出一个名字,回忆着莺莺死后发生的事情,他将莺莺按入怀抱中笑意泛凉。 准确的来喊,‘她’应该叫燕宁。 前世南音国好胆量,竟敢让个男人来装公主同北域和亲。 想起莺莺满身是血栽倒在他怀中的场景,钦容闭了闭眼睛,为了以绝后患,南音还需再灭一次。 第133章 囚一三三天 “……” 血色天空, 熊熊烈火无情吞噬着百年宫殿,南音皇宫内横尸满地, 人群四散逃离间开出朵朵血花。 燕宁耳边充斥着尖锐的悲鸣,一群人护送着他逃离, 身后追兵怒喊:“交出太子燕宁,饶你们不死!” 眼看着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护在燕宁身侧的一人脚步放慢,被身后的魁梧男人一把抓住手臂。 “你要做什么?”魁梧男人怒斥。 那人见被发现, 索性彻底停下脚步,颤巍巍喊了声将军道:“南音国灭了。” “陛下没了, 皇宫毁了, 就连我们的亲人都尽数屠杀,您真的要为了一个太子搭上整个南音吗?” 燕宁被一群人围护着,就算如此他也没感受到丝毫的安全感, 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用最大的努力劝说这群人效忠自己, 可他还是在那名将军眼中看到了犹豫, 他……要被放弃了。 不,不可以啊, 他怎么可以被人放弃呢? “我是南音皇室的正统血脉,只要我活着,南音就还有复国的可能。” 燕宁慌了, 他看到那群人抓住他的手臂要将他送去北域敌军, 高傲的脊椎一点点弯下,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不是说好要誓死效忠皇室的吗?” “我会变强的,我可以打败钦容,只要你们保护好吗,以后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们。” 烈火还在烧着,南音皇宫中的哀嚎声正在减弱,两侧的尸体堆砌成了小山。 不可以,他不能死的啊。 燕宁承认自己害怕了,强装的镇定在看到那袭明黄身影时瞬间摧毁,他终于将自尊踩在脚步求饶:“求求你们……” “不要丢下我。” 他还不想死。 嗒嗒,嗒嗒—— 是谁的脚步正在悠缓靠近,剑尖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人用冰凉的剑身挑起他的下巴,无情凉笑着道:“终于让孤抓到你了。”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如今这整个天下都已归属于孤,你杀了孤的爱人,就该以千刀万剐的痛苦来偿还罪过…… “殿下。” “殿下?!” 明亮宽敞的宫殿内,一名黑衣侍卫正跪在榻前,他伸手拍了拍榻上主子的肩膀,见人发着颤还深陷入梦魇中,于是按照主子先前的吩咐,咬牙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亮的响声唤醒了噩梦中的人,燕宁在痛意中缓慢睁开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茫然,也没有噩梦后的畏惧,他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大口喘着气盯着上方的帐帘看。良久后,他的眼睛才逐渐恢复清明,在黑衣侍卫的搀扶下缓慢坐起身体。 “我又梦魇了?”燕宁衣衫大敞着,一场梦后浑身汗湿,脸颊苍白。 黑衣侍卫名为瑞吉,他是燕宁的贴身侍卫,知晓他的秘密最多。 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他忧心道:“主子已经许久没这样过了,这几日是怎么了?” 燕宁抬手拢好散乱的衣领,没有回答只是问道:“北域那边情况如何?” 瑞吉回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近日宫内不太平,顾家如今过分惹眼,多的是人想把他们拉下来,正逼着北域的皇帝扩充后宫。” 事无巨细,几年来瑞吉派人监测着北域的动静,有关钦容的情况一举一动都要告知燕宁。 听着北域大臣要求钦容选秀,他唇边笑意遮掩不住,看戏道着:“那群老头大概是嫌自己命太长。” 话音一转,他声线明显柔和下来,“顾莺莺那边呢?” 以往,他是从不过问顾莺莺的事的,瑞吉从先前的惊讶已经归于平静,老老实实回复着:“北域皇后居于湫莺殿内一直很安分,不过受顾家牵连,这几日那群大臣正在拿着她怀不了龙嗣说事。” 莺莺被人污蔑一事,瑞吉自然也告诉了燕宁。 燕宁皱了皱眉,冷下声调骂了几句那几个老东西,直言他们活不长久。 他说的没错,按照钦容的性子,污蔑莺莺的那几人的确是没了活路。在利用他们诱莺莺说出实话后,他眨眼间就让裘郁处置了他们,并放言谁若再敢污蔑皇后声誉,一律处死。 当然这些都还没传到南音。 燕宁虽然清楚钦容对莺莺有多偏执,但并不放心他对莺莺使的手段。很清楚真实的钦容是个怎样的人,他无意识抚了下心口道:“北域在乎的我可不在乎。” “瑞吉,你觉得让顾莺莺当我们南音的皇后如何?” 瑞吉一愣被燕宁吓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好在燕宁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挥手让人关门出去,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的铜镜前,望着镜中容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受那场噩梦影响,直至此刻他浑身泛凉仍没有恢复。 明明这殿内空荡荡的无一人,他却自言自语着:“你再帮帮我,我想见她一面。” 等了片刻,他舒了口气露出笑容,正准备去拿桌上摆放的透明薄膜,歪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东西放下了…… . 钦容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后,做了数年帝王的他应付那群朝臣游刃有余。 前世,他帝位不稳只能先顺了那群朝臣的意,纳入多名权贵之女充盈后宫,在不触碰她们的同时,每日换着法子的一一铲除,命人传出帝王煞气‘克妻’的坏名声。 这一世他没必要再这么麻烦了,在除去那群污蔑莺莺的大臣后,天降大雪连续下了几日不停,钦容趁着这个时候招来钦天监算了一卦,钦天监李怀虚言:天降异象,乃警告新帝不详之兆。 而新帝的不详,皆是因所谓的扩充后宫。李大人按照钦容的指令告知那群大臣:“新帝乃天选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保北域无忧安康,若强行扩充后宫,就是破坏帝王运势,上天将会降下更大的惩罚。” 而那更大的惩罚是什么呢? ——哀鸿遍野,人间炼狱。 不得不说钦天监这位李大人有些本事,他之所以听命于钦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只是因为服从皇命。 他当真为钦容算了一卦,卦象虽未显示的像钦容所说的那般多,但的确有天下大难的指向,而这百年难遇的大难确与新帝那位皇后娘娘有关,就算是为了百姓安危,他也必须顺了这位新帝的意。 外面的乱局解决后,就只剩两人内部的隔阂。莺莺想,既然钦容已经知道了她不是顾莺莺本人,于是同系统商量后,她对钦容透漏了自己一部分任务。 “我没有实体的,过完这一世就没了可寄居的身体,更没有下一世之说。” “我在人世间飘荡了百年,之所以能有机会进入顾莺莺的身体,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位神明。而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其实也不是什么祥瑞之兆,神明说是上天赐予你们的提醒。” 莺莺同钦容解释不清系统的存在,索性就将它说成了神。她一点点讲述了自己的心酸过往,末了仰着头满是期翼的望着他问:“三哥哥难道不想和莺莺有下一世吗?” 她不敢说自己的寿命即将到达尽头,更不敢说自己这一世无法陪他白头到老,于是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鲜活的新世界。 钦容听得认真,察觉出莺莺的话外意,他用指腹轻抹莺莺的脸颊,“莺莺想要孤为你做什么?”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询问,但钦容可以为了她,无所不用其极。 莺莺摇了摇头,她表示自己并不需要钦容的帮助,只要求道:“莺莺只要三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何事?” “送我去南音。” 莺莺不想欺骗钦容或是使手段在他身边逃离,正愁着无法从北域脱身,如今钦容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她刚好可以顺势把话说出来。 钦容闻言微眯双眸,指间的力道不受控制捏疼了莺莺。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将人搂腰抱放到自己膝上,抬起她的下巴与她亲昵对视着柔声:“莺莺刚刚说什么?” 钦容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他的小皇后说要离开他的身边呢? 莺莺听到系统在骂她愚蠢,集中注意力不去听它的声音,她用双手抱住钦容的手臂,主动靠近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三哥哥,你信我。”距离拉近后,莺莺索性搂住钦容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项窝中。 其实莺莺心里很清楚,她这番话说出来有多么危险。依照钦容的性子,她的坦白很可能换不来钦容的纵容,反而极可能会害自己被困于金殿中寸步难行。 就如同上一世般,所有人畏惧她是妖魔恐怖的毒后,没人敢同她说话,也没人敢助她逃跑。夜深人静时,只有钦容能来帮她打开金灿灿的锁链,抱着她在榻上极近缠绵。 “三哥哥,我没有办法啊。”想着想着,莺莺酝酿出泪意,她拥着钦容开始抽抽搭搭的哭,捏着过分委屈的声音解释着:“我没有骗你,神明要我必须完成任务,不然我就要死。” ‘死’这个字实在太过沉重了,自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钦容最不愿听到这个字。 他单手环抱着莺莺,听完了莺莺所有的解释才问:“它就只是要你助燕宁登上帝位?” 莺莺点了点头,生怕钦容不同意,她小心翼翼承诺:“只要我完成任务,马上会回到你身边。” ……这可麻烦了。 钦容想着灭南音就是为了莺莺,如今不仅灭不成还要助莺莺去南音那人的身边。眸色一变再变,钦容抬起莺莺的下巴语调淡淡:“你可知前世你是因何而死?” 莺莺自然知道,她犹豫着回:“……是、是燕姬华,华乐公主?” 就是不知这华乐公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华乐公主了。 钦容很快告知她真相:“不是燕姬华,‘她’真正的身份是燕宁。” 前世莺莺死的冤枉,她到死也不知‘燕姬华’为何杀她,其实只因她在挟持时‘燕姬华’时碰到了‘她’脖子,隐藏在暗处的南音暗卫慌了神。 同这一世一样,前世来和亲的人并不是真的燕姬华,真的燕姬华早在多年前就以燕宁的身份送来北域做质子,所以前世害莺莺之人这一世还活着,有他在,钦容如何能安眠。 “孤正要想着如何杀他,而你却要助他登基称帝。” 手指一寸寸沿着莺莺的脸颊下滑,钦容弯唇笑意不达眼底,意味不明道了句:“真不知莺莺身体里,住的是哪方真神。” 藏在莺莺身体内的系统瑟瑟发抖,被吓得险些关机。 第134章 囚一三四天 钦容别的事都能够运筹帷幄,可他能力再强都只是凡人, 无法掌握虚无缥缈的神灵妖魔。 为了莺莺的性命考虑, 就算他不信所谓的神灵此刻也必须要相信, 于是一遍遍确认着:“南音你必须要去?” 莺莺受系统的波动影响,她吞了吞口水倚靠在钦容怀中, 弱弱又坚定的回答他:“必须。” 钦容抿紧薄唇,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将情绪敛的极好, 只是扣住莺莺的后颈俯首亲吻。 他人看着温柔,但骨子里还是掠夺成性, 莺莺受不住他的强势忍不住轻推了他一把,钦容略微撤离与她贴面交错,他紧搂着人哑声:“孤可以代你助燕宁登基。” 莺莺的任务说的简单, 可她又怎知如今南音的局势。 燕宁换回真实身份后, 虽在南音站住脚步当上太子, 可南音的皇权早已被几方势力瓜分, 就凭着莺莺的能力, 带着燕宁实在难从这群踩狼虎豹中杀出。 若是可以,莺莺自然愿意让钦容代自己完成任务,可任务是她接的, 钦容可以帮助她但不可以直接代替她,莺莺皱起眉摇头,闷声回复:“不可以, 这个任务必须由我亲自完成。” 钦容惩罚性咬住莺莺的耳垂, 在听到小姑娘痛呼后才安抚着松开, 用无奈又温柔的语调道:“这可怎么办呢?” “孤是真舍不得放你离开。” 精明如钦容,在莺莺同他坦白秘密后,他脑海中就飞速闪过千万种可能,倒不是说他不信任莺莺,而是他不希望莺莺在自己身边,有万分之一逃跑的可能性。 要万一这都是莺莺的谎言呢? 若是莺莺早已受够了他,所谓的任务都只是摆脱他的借口呢? 想着这些,钦容抱莺莺越抱越紧,莺莺是怕极了钦容不肯放她,只能紧张揪住他的衣摆唤他的名字。 “三哥哥……”莺莺欲言又止。 钦容淡声应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对莺莺说明了如今南音朝堂的局势,“燕宁此人心机颇深,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得放弃,莺莺觉得,你如何能安全留在他身边?” 前世莺莺死后,伪装成华乐公主的燕宁察觉到危险,在逃离北域前与真燕姬华互换了身份,让真正的燕姬华代替他给莺莺偿了命。 那段时间,钦容满心满眼全都放在保存莺莺的尸身,并未注意到真假燕姬华的差别。 等他察觉不对时,燕宁早已经逃回南音,他联合其它几国围攻北域,刚好钦容满身暴戾无从发泄,自此几国大战爆.发,钦容率领北域军杀红了眼。 虽然钦容之后顺利抓住了燕宁,但在他的印象中,燕宁诡计多端十分狡猾,自私自利的他为了自己,连亲妹妹都可以推出去挡枪,这样的人无疑是危险的,想要近他的身更是难上加难。 虽然钦容对她松了口,但他所指出的问题致命,莺莺想了许久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做,她想起一事道:“我有燕宁送我的一枚玉佩,他说我在南音凭着这枚玉佩就能找到他。” 有钦容帮着缕关系,莺莺大致能将燕宁和燕姬华区分开了。 最开始,留在北域的质子是由燕姬华假扮的,真实的燕姬华柔软喜爱动物,同莺莺成了朋友。后来,在假‘燕姬华’真燕宁来了北域后,跟随使团回去的人是褪下伪装的真燕宁,而换回真实身份的燕姬华则成了北域宠妃,最后惨死在宫中的华妃娘娘亦是她。 “什么玉佩?”钦容并不知燕宁偷偷塞给莺莺玉佩的事情,在莺莺将玉佩拿给钦容看后,钦容摩擦着圆形玉佩上的皇族纹路,波澜不惊问:“他为何要送你玉佩。” 如今真相大白,他们都很清楚同莺莺有交情的是伪装成燕宁的燕姬华,并非真燕宁,而那日莺莺送别的正是燕宁本人,于情于理,燕宁都没有送莺莺玉佩的必要。 除非—— “他不安好心?”莺莺将高傲心机的‘燕姬华’代入燕宁后,不难猜出他的用意。而且她可以感觉得出,真燕宁对她存在着几分敌意。 由此可以推断出,燕宁赠她这枚玉佩暗藏杀机,若莺莺单纯的当真信了他的鬼话,很可能会葬身在南音土地。 “这枚玉佩孤先替你收着了。”将玉佩拢入掌心,钦容不准备再将这枚玉佩还给莺莺。 莺莺懵了,她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见钦容要走,赶紧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人离开。 “三哥哥……”小声喊着人,莺莺的眼睛一直盯着钦容攥紧的玉佩看。 “我是相信你才给你看的,你怎么可以不还给我。” 钦容听了毫无愧疚感,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反而俯身轻揉着莺莺的额头,含笑给她上了一课,“你看,孤的莺莺这般轻易就信了别人,你这么单纯好骗,孤怎么放心让你出去。” 莺莺委屈死了,她紧拽着钦容的袖子不放,“可三哥哥不是别人,我也只相信你的。” 这话莺莺说的真心实意,钦容听着心里也极为舒适,但这并不能动摇钦容的想法。 收拢手指紧攥着玉佩,任由莺莺的小手指再怎么抠他的掌心他也不放手,眼看着人急了要咬他的手腕,钦容及时将手背到了身后。 莺莺拿不回玉佩,她问钦容:“三哥哥是要教我,连你都不要相信吗?” 钦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他微挑眉梢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莺莺怎知三哥哥没有害过你呢?” 总归这枚玉佩钦容是不准备还给莺莺,他说等莺莺什么时候想好去南音找燕宁的对策,他再什么时候把玉佩还给她,在这期间莺莺就安安分分留在这湫莺殿,没有他的允许也别出去了。 ……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莺莺被迫困于金殿内,好在钦容没有再向前世那般用锁链锁着她,晓黛翠儿也都还陪在她的身边,裘安安和顺荷不时会来同她聊天。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天,深秋的风夹杂着寒意,莺莺趴伏在湖亭唉声叹气,依旧没想出去南音见燕宁的法子。 钦容说的不错,燕宁此人高傲狠毒,他既然能为了皇权抛弃自己的胞妹,凶残程度可想而知,想要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并让他信任自己,实在太难了。 好像这根本就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任务做到这个阶段,莺莺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系统还在抱怨莺莺:【你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钦容!】 可不告诉钦容,这件任务不就更加困难吗? 莺莺喉咙发痒咳嗽了几声,她坚定道:“三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这件事告诉他没有错,若不说,他会是我们任务上最大的阻碍。” 说着她又咳嗽了几声,随手摸起石桌上的杯盏抿了口水。 她想,大概是着凉了吧。湖亭中风大,莺莺见咳嗽不止,就用帕子捂住嘴准备离开这里。才走了两步,她喉咙一腥涌出一股热流,剧痛后咳嗽止住,莺莺缓慢放下捂嘴的帕子,看到上面留下了一滩刺眼的血迹。 “我、我这是怎么了……”身体一软,莺莺坐在了石椅上。 耳边传来系统发出的滴滴音,莺莺还当自己是中了毒,正要唤晓黛过来,系统就出声解释:【这具身体的大限将至,健康度正在各方面减弱,这次吐血只是一次预警,并不严重。】 原主的‘死期’越近,身体的损害就会越严重,其实前世莺莺也经历过吐血等一系列症状,但那时发生的事情太多,莺莺一直以为是钦容毁了她的健康。 原来这都是她自己的问题吗? 闭上眼睛,莺莺吐过血后并没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她攥紧手中的血帕问:“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系统顿了下回:【不足一年。】 在这个时间段里她还有两件任务没有完成,时间实在是匆忙。 【我们真的不能再拖了。】 系统催促着:【宿主必须尽快想法子到燕宁身边,这件任务没有进展的话,咱们也无从得知最后一件任务是什么。】 莺莺自然懂这个道理,可问题是,她至今还找不到切入这件任务的缝隙点。 “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 莺莺现在脑子成了浆糊,一方面想要尽快完成任务,一方面又想让时间过得慢些。不足一年了,她没有多少时间同钦容在一起了。 等她走了,钦容该怎么办呢? 一个个问题塞入莺莺脑中,让她捂住耳朵陷入困境。 湖亭中挂满素帐,层层叠叠间被风吹的鼓涨,发出沉闷的声响。除此,这四周安安静静再也其他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莺莺耳边忽然传出刺耳的警报,系统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宿主小心……有危险入.侵。】 莺莺瞬间绷直身体,浑身发寒,她正要站起身喊人,一双手忽然覆在她的眼睛上,甜腻腻的香气传来,有人贴服在她耳边道:“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场景重叠,莺莺忽然想起那位甜糯单纯的小姑娘雪儿,曾经她也对她做过相同的动作。莺莺只是无意识喊出了这个名字,不曾想身后之人听后眯了眯眸,用原声悠悠道:“你竟还记得她。” 话落,那人松开覆在莺莺眼睛上的手,莺莺赶紧回头看,只见来人一身黑衣罩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上挑的眼睛。 “沉雪?”看着这身打扮,莺莺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很快她反应过来,沉雪已经被她亲手葬在了西北,他身上的雪都是莺莺一捧捧埋上去的,血流一地早已断气,不可能还活着。 第135章 囚一三五天 若这人不是沉雪,又会是谁呢? 莺莺如何想也不会想到, 燕宁会远从南音赶来北域来见她, 毕竟两人自北域一别再无交集, 燕宁没理由过来。 而燕宁也没想到,莺莺见到他竟一连念出雪儿、沉雪两个名字,想起那日在西北黑市的偶遇, 他还当她已经聪明的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 索性大方承认:“是我。” 伪装成不同的人实在太累了,燕宁不愿再骗莺莺。 是的,一直以来, 沉雪就是燕宁,燕宁就是沉雪。 当初随南音使团赶来接燕姬华尸身的雪儿是他,西北单纯柔弱的少女雪儿也是他,这一切都是燕宁的伪装。 被莺莺一剑捅心后,他的确是死了, 但他与常人有异,当夜就又在雪地中活了过来。 燕宁是该恨的, 他恨莺莺欺骗了他的感情、将他玩弄于鼓掌中,在他死时都不肯流露一丝仁慈。 死去前他想, 若他还有重生的机会, 定要把莺莺抓回南音, 将钦容曾经使在他身上的手段一一还给莺莺, 让她哭让她求饶, 让她后悔选择了钦容而放弃了他, 只是这一切的怨恨,在他睁开眼睛醒来时,全部消失了…… 满世界的雪色,他被人葬入雪地中浑身湿漉,脸颊上的透明薄膜脱落,露出一张干净无瑕的容颜。 莺莺没有不管他,嘴上说着不肯原谅,却在他‘死’后将他拖入一片干净的雪地中,还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迹,让他死的留有几分尊严。 撑臂从雪地中坐起时,身上的落雪融化只剩薄薄一层,燕宁指尖碰到什么柔软的声音,垂眸发现是一株野花,被人仔细整理过,安静插在他的身侧。 【不要再这么坏了,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耳边好似听到莺莺的自言自语,小姑娘蹲在他身边无喜无怒,捧着白雪将他一点点埋葬。她静看了他一会儿,临走前在他‘坟’前插了野花,还将擦干净的银色环戒塞入了他怀中。 无论雪儿是谁,既然莺莺将戒指给了他就是他的东西了,她不会再收回。 想着这些,燕宁心底一片柔软,虽然莺莺杀了他一次,可他注定恨不起莺莺,只想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莺莺还在震惊中,尤其是听到黑衣人大方承认后,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眼下也顾不上这人是如何起死回生,莺莺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不是惊喜、不是愉悦,而是后退一步大声喊着人:“晓黛右扬!快派人来湖亭抓刺客!” 燕宁脸上的笑容一滞,隔着不远的距离,他清晰看到莺莺眼中的畏惧,这与他想象中的相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画面。 在他还是雪儿的时候,他跟随在莺莺身边,明明、明明看到过数次莺莺惊喜扑入钦容的怀中,软绵绵诉说着想念,极近依赖与柔情…… 怎么在面对他时,完全就变了副模样。 “别叫了。”燕宁低低提醒了一句。 他抬步想要靠近莺莺,而莺莺却警惕的一连后退数步,惊恐下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直到此刻,燕宁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自以为是。在来前他特意去了面上的伪装,本想以最真实的身份来见自己心悦的姑娘,却险些忘了自己沉雪的身份曾给她带来过多少伤害。 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这个答案让燕宁多少有些受伤。 莺莺不知他的心思,惊呼划破空气却泛不起半分波澜,明明这四周皆有看守,晓黛右扬他们就候在湖亭不远处,诡异的是他们却像听不到莺莺的求救。 “嘘——” “别喊了。”燕宁实在见不得莺莺防备的模样。 与此刻的她相比,他更喜欢那个笑眯眯亲近他关心他的莺莺,几步拦住莺莺的去路,他抓住莺莺的手腕解释:“他们都听不到的。” 就如同他第一次闯入东宫挟持走莺莺,第二次闯宫助顾皇后离宫,同样的法子一用再用,每一次他的出现都是悄无声息又过分顺利,不会惊扰到任何人。 莺莺不懂这些,在燕宁抓住她时她反手攻击,险些打在燕宁面门。 ……或许,是他操持过急了吧。 燕宁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承认,他抓着莺莺的手力道大了几分,顿了顿给自己圆话;“莺莺,很抱歉我刚刚骗了你。” “别怕,我不是沉雪。” 他不是沉雪,就只是莺莺记忆中那位温柔和善的质子燕宁。 燕宁还不知莺莺早已知道他与燕姬华的秘密,在莺莺抬手去掀他的面纱时,他不闪不避老老实实站着,微微勾起唇瓣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一些。 “燕宁?”莺莺惊魂未定。 确定眼前这张脸是属于燕宁时,她仍旧带着戒心问了句:“那你刚刚为何说你是沉雪?” 燕宁早给自己编好了理由,他说自己只是想逗一逗莺莺没想到莺莺会这么怕,还说燕宁是他的下属,之前他对他的一举一动皆不知情,直到他人死了才得知他做了什么。 “莺莺,这次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谎言一旦出口,就需要千万的谎言继续缝补。 燕宁很清楚自己若想靠近莺莺就必须捂好沉雪的身份,同时他将自己身上的脏水全都泼到沉雪身上,把自己摘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若是以前,莺莺或许还会信他,可眼下她很清楚‘燕宁’与‘燕宁’的区别,所以对于他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带有戒心,并没有信任他。 “你真的是燕宁吗?”眼下局势不明,所以莺莺哪怕再怀疑眼前的燕宁,面上也做出了信任的模样。 经历了西北之事,燕宁也不会再把莺莺当成无知愚蠢的傻姑娘,他含着温柔的笑容从点点滴滴的小事加深莺莺对他的信任,故意提起往事:“我送你的那两只小猫还在吗?” 莺莺掩盖好真实情绪,做出回忆的表情柔声道:“在呀,我答应过你要好好养它们的。” 如今小宝和阿贝在宫中横着走无人敢欺,莺莺的确是做到了她对‘燕宁’的承诺,可惜那个‘燕宁’已经不在了。 湖亭风景极好,三面环水波光粼粼,莺莺与燕宁面对面坐在石桌前。 为了不让燕宁看出异常,莺莺尽可能的让自己放松,她想不通燕宁此时来的用意,又纠结着他到底是不是沉雪。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她忍不住揪扯自己手中的帕子。 “你怎么了?”燕宁突兀这么问了句。 莺莺身体绷紧茫然看向燕宁,发现他目光垂落望着她手中的帕子,眼尖发现了上面的血迹。 抬臂从莺莺手中不容拒绝的拽出那条血帕,莺莺敷衍解释着:“我没事,只是、只是近来郁结在心不太舒服,御医说吐出这口血就好了。” 没了面纱的遮掩,燕宁紧盯着帕子上的血迹神情泛冷,结合探子送来的情报,他很快信了莺莺的话,嗤了声嘲讽道:“这就是钦容所谓的对你好?” 燕宁之所以来找莺莺,就是得知了莺莺近日过的并不好。 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钦容近日将莺莺囚于金殿内不准她出去,想来是受了那群朝臣的影响。 前世不就是这样么? 同莺莺和钦容一样,燕宁也拥有前世的记忆,在他伪装成燕姬华前往北域时,就知这宫内有位不可说的皇后娘娘,似妖似魔嗜血狠辣,被新帝囚禁于金殿内,不准任何人见。 燕宁那时就想不明白,看似温柔淡雅的北域新帝何故娶一位妖后,直至他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才知真正恐怖该被人囚禁起来的人是谁。 “钦容就是一个变.态。”燕宁低低喃了句,并未让莺莺听清自己都说了什么。 隔了一个世界,燕宁还能清楚记得自己初见莺莺的时候,一身素衣懵懂无害,在她随着那群宫婢踏入风雅水榭时,他就注意到了她。 胆子多小的姑娘啊。 在挟持他时手一直在发抖,寻求安全似的一直贴靠着他,在同钦容说话时声音弱弱都快吓哭了。这就是所谓的北域妖后? 当过钦容的对手,燕宁自然很清楚钦容的手段有多残忍,他可以想象的到钦容是如何拔光了莺莺身上的刺,如今眼看着历史即将重演,燕宁抓住莺莺的手放缓声音:“……你愿意随我去南音吗?” 莺莺懵了,就连她体内波动不稳的系统也发出了一声咦,高兴的提醒莺莺:【宿主,你要的机会来啦~】 他们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到燕宁身边,上天相助竟白白送了他们机会。只是这机会来的太轻松直白了,这让莺莺感到莫名其妙,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呆愣愣看着燕宁不说话。 燕宁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突兀,他循序渐进着解释:“在北域做质子的时候,只有你对我好。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却不敢告诉你……莺莺,我喜欢你。” 前面都是假的,只有最后一句是真的。 燕宁喜欢莺莺,喜欢到只要想起她心里就是暖的,就如同沐浴在阳光中,让他不再是这世间的孤独人。 他向来会演戏,再加上带了真情,莺莺望着他认真的面容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 ……真燕宁喜欢她?? 莺莺听到燕宁的告白心中震撼不小,缺心眼想要显摆的那股劲儿上来,她竟想将这件事分享给钦容听。毕竟理智来讲,她同真燕宁没多少交情,莺莺觉得燕姬华喜欢她都比燕宁喜欢她更让人信服, 除非—— 莺莺并没有被燕宁岔开话题,一直记着燕宁最初承认自己是沉雪的那几句话。若她没感受错的话,沉雪在临死前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因此若燕宁是沉雪的话,他这番告白倒有了几分理由。 只是也不对啊。 转念莺莺又想到,若燕宁真的是沉雪的话,她杀了他一次,他更应该恨她吧。 系统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插话,但它还是说了,【或许……燕宁是想把你骗去南音折磨。】 莺莺闻言脊背发寒,想也不想抽回了自己的手。 燕宁只感觉掌心一空,淡淡的失落感涌上,他叹息着垂下眼睫,“我的时间不多了。” 北域皇宫不是他说闯就能闯的,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同莺莺见面。起身,燕宁一身黑衣被秋风吹动作响,他听到莺莺软声询问了句:“你要走了吗?” 莺莺只是纯粹的询问,睁着明亮的双眸紧盯着他也只是为了寻找他的破绽,燕宁却在莺莺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舍。 忽然就很想亲一亲莺莺,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在他倾身靠近时,莺莺瑟缩着后仰身体,极为抗拒他,于是燕宁作罢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将手覆在莺莺耳边柔声:“我是真的喜欢你。” “之所以冒着危险也找你,也是担心你在这过的不好。” “莺莺。”燕宁并不知莺莺有前世记忆,他好心提醒了几句:“钦容不是你的良配,所谓的温柔好脾气也不过是他的伪装,你执意跟着他终会害了你自己。” 话到这里该说的都说了,燕宁虽喜欢莺莺但仍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沉雪,莺莺听了他的话最好,若不听,他也不介意莺莺被钦容折磨成前世的小可怜,怯生生等着他去救她。 “我送你的那枚玉佩还在吗?” 燕宁没忍住拉近了两人距离,他欲亲不亲的样子让莺莺浑身紧绷怕极了,只能乖乖巧巧点了头。燕宁满意笑道:“若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拿那枚玉佩来南音找我。” 他在北域皇宫中也有安插的暗探。 莺莺没再沉默,这次迟疑点了点头,在燕宁离去前,她喊住人问了句不相关的话题:“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北域皇宫自由出入的吗?” 这皇宫里守卫极严,沉雪也好燕宁也罢,他们就算武功再高也做不到不惊动宫里暗卫。 燕宁一只脚踏上湖亭护栏,另一只脚紧随而上,黑衣飘飘嚣张的立于湖亭之上。偏过头冲着莺莺勾起唇角,他上挑的漂亮双眸轻眨了两下,意味不明说道:“你应该知道的。” “这世间唯有我们二人,才有这个能力。” 莺莺眼看着他离去,无力瘫坐回椅子上时,体内的系统正在逐渐恢复稳定。 【宿主。】 湖亭中忽然刮起了大风,毫不知情的晓黛拿着披衣进了湖亭,贴心披在了莺莺身上。 莺莺扭头看向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听到系统一字一句清晰告诉她:【根据您探出的真相我已经做出相应调整,成功区分出真假燕宁后,我可以很肯定告诉您——】 【燕宁受精魂碎片的影响,体内也有系统的存在。】 所以燕宁才会说,自己不再孤独。 第136章 囚一三六天 “……” 燕宁体内竟然有系统, 这是莺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随着真相爆.出, 很多曾经无法解释的事情也得到了解释,燕宁之所以能自由出入北域皇宫而不惊动暗卫,皆是因为他体内的系统帮助。 “也就是说,他的系统可以助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支走晓黛,莺莺拉紧披衣走到了燕宁刚刚站的位置, 白玉的栏杆上有着清晰可见的脚印。若莺莺此时踏上上去, 定会引来四周暗卫的出动阻拦, 燕宁体内若是没有系统的帮助,嚣张踩上去的瞬间就被会射成筛子。 将帕子轻轻覆在栏杆,系统见莺莺神情紧绷一言不发,还当她在想什么严肃的大事。谁知莺莺慢悠悠擦干栏杆上的污痕后, 竟然开口问它:“凭什么人家的系统这么厉害, 你却什么都不会?” 若莺莺逃婚那会儿系统有这能力, 她哪里还需要折腾半天最后认识了沉雪。 “还说什么这世间唯有我们二人有这能力,燕宁恐怕还不知道, 你根本就没这能力……” 【谁说我没有?】 系统被噎了下, 它很快反驳道;【第三件任务的完成让我能力大增,我现在也可以让你自由出入北域!】 这就是系统为什么催促莺莺赶紧前往南音的原因, 它不想让莺莺走钦容这条线,就是因为它如今有能力保莺莺安全离开。 【不信你试试。】 系统声音里带了几分骄傲:【你现在踩上这白玉栏,我保证四周暗卫不会出现。】 莺莺还真试了。 双脚离地站在白玉栏上, 湖上的风夹着的凉意扑面而来。莺莺双手微张保持平衡, 她在上面站了一会儿, 隐在四周的暗卫果然安安静静没有出现,仿佛看不见她般。 “你怎么不早说……”莺莺看到不远处的晓黛,正倚着栏杆打瞌睡,她正面对着湖亭,竟半分异常都没察觉。 【你这不也没问过我。】 莺莺噗嗤一声笑了,面朝着湖面吸了口新鲜空气,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后,她感觉自己像是生出了翅膀,可以自由自翱翔在天际。 “是不是以后南音皇宫我也可以自由出入了?” 系统回答【是的】,很快它补充道:【这种隐蔽技能极为消耗能量,想来燕宁刚刚离去匆匆,也是因为他体内的系统撑不住了。】 “那他到底是不是沉雪?”这是莺莺最关心的问题。 系统搜索了番回答:【燕宁有自身系统护着,他的身份数据我方系统很难破解,不过结合沉雪与燕宁的种种相似点与异常,我觉得他们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极大。】 也就是说,系统也无法肯定道出燕宁究竟是不是沉雪。 莺莺皱了皱眉,随着‘沉雪’这个名字的出现心中又起波澜。 她和系统的感觉一样,也觉得沉雪与燕宁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着联系,莺莺仔细回忆着刚刚燕宁同她说过的话,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形成。 “不对啊。” 忽然间她又想到一个被人忽略的点:“燕宁怎知我有系统?” 话音才落,耳边传来滴滴的声音,莺莺耳边同时响起两种声音: ——【宿主,钦容来了!】 ——“莺莺,你站在上面做什么?” 温柔略低的嗓音距离她极近,明明系统的声音更具覆盖力,莺莺却能清晰听清钦容的声音。 他怎么能看到自己??莺莺懵了。 系统没来得及告诉她的是,钦容作为这个世界能力极强的大气运之子,能够免疫系统能量覆盖下的所有技能。只要他一出现,系统的能量就会自动消失。 “娘娘!”随着能量的消失,晓黛看到高站在栏杆上的莺莺大惊失色。 她匆忙跑进来的同时,隐匿在各角落的暗卫也凭空出现,要不是钦容此刻就在莺莺身边,莺莺想也知道那群暗卫定要冲上前把她绑下来。 钦容冷冷清清站在原地,他俊美的面容微仰看着莺莺。风吹起龙袍的一角,他启唇毫无感情吐出两个字:“下来。” 重来一世,莺莺很少见钦容穿这种明黄广袖龙袍,披垂在身后的墨发一部分被金冠束起,男人气质冷清威压感十足。莺莺一看到他这身穿着就想起前世那位冷戾的帝王,她心里一慌脚底打滑,下来时没站稳一头朝湖里栽去。 “啊……”莺莺都做好呛水的准备了,腰间忽然揽了一只胳膊,将她大力拉了回来。 软软的腰身被箍的很疼,只一眨眼的功夫莺莺就从高处跌入钦容怀抱。熟悉的雅香传来,莺莺没顾上疼赶紧去搂钦容的脖子,八爪鱼似贴服在他身上后怕:“吓死我了。” 天寒地冻,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掉入湖里定要卧榻休养好些天。 钦容低眸扫了她一眼情绪不明,以绝对强势的姿势将人搂抱在怀中,他身形高大广袖挡住莺莺的大半身形。见莺莺真的吓到了,他轻漫拍抚着她的后背,微抬下颚示意四周的暗卫隐藏。 “三哥哥。”莺莺知道钦容误会了,等心跳平复,她拽了拽钦容的衣袖小声解释着,告诉他自己不是想要逃跑。 再说了,她也没燕宁那好功夫啊。以她的实力从白玉栏上一跃而下,脚尖沾水的同时就得往下掉,就算钦容再高看她她也学不来水上漂的功夫。 钦容耐心极好的听着莺莺解释,轻嗯一声薄唇勾起很淡的弧度。又轻抚了两下莺莺的后背,他语调悠悠吐出几句话:“孤自然信莺莺不是想离开孤。” 他只是以为她又要威胁他罢了。 “莺莺真是乖了不少。”钦容奖赏似亲了下莺莺的唇瓣,他含笑的面容怎么看怎么泛凉,伏在莺莺耳边提醒她前世做过的妖:“忘了吗?你以前可是站在上面威胁过孤。” 那件事莺莺真的是将自己的蠢发挥的淋漓尽致。 就是在湖亭,就是在这个位置,莺莺同样是被钦容锁在了金殿中。 上一世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被钦容逼急了竟踩上了白玉栏,大冷的天她穿着单薄,也说不出她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钦容过不去,指着湖面扬着钦容不放了她,她就跳湖游出去金殿。 当时湖亭里外跪了黑压压一群人,全都求着莺莺下来不要伤了身子。钦容百忙中抽身赶来,他因疲倦面色苍白一身冷戾收敛不住,就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莺莺就赌气跳入了湖里,冰凉的湖水将她从头浇到尾,直接让她卧在榻上度过了寒冬。 “忘了?”钦容温柔拂开莺莺脸颊上的碎发。 他知她没心没肺好坏不记,忘性大的很。她不记得了,并不代表钦容不记得她那段时间哭的有多惨。 平日多嚣张不服管教的姑娘啊,就因湖水冻坏了身子,不能外出不能吹风,整日就只能裹着锦被可怜巴巴的哭。 偶尔求得他一次带她出去,也被从头裹严实乖巧窝在他怀里,那段时间她身体虚弱就连打他都没了力气,因此性子被他越磨越平,变成了被圈养在金笼中的娇弱莺鸟。 “我这次真不是要威胁你。”莺莺是真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么蠢的事了。 埋头蹭了蹭钦容,莺莺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给钦容说实话:“刚刚燕宁来过。” “……” 说来,莺莺应该感谢燕宁此次前来,因为他不仅带走了莺莺不知该如何销毁的血帕,还让莺莺想出了如何顺利去南音见燕宁。 “三哥哥,我还需要你再多关我几日。” 仔细推敲燕宁出口的每一个字,莺莺合理怀疑他也拥有前世的记忆。借着他开口说喜欢她,所以莺莺想出一个法子:“我可以借口受不了你的掌控从而逃离北域去南音,到时候燕宁一定不会有所怀疑。” 现在莺莺最需要做的,就是表现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姿态。 既然在燕宁心里已经认定了钦容对她不好,那她就要钦容管她再严厉变.态些,最好逼得她无路可走产生恨意,莺莺没了安全感想要摆脱钦容的控制,自然就需要寻找更强大的倚靠,于是助燕宁登基称帝也变得顺理成章。 只是—— “三哥哥愿意帮我吗?”莺莺小心问了句,自从她对钦容道出燕宁也受了神明点拨后,钦容就许久没有说话。 前些日他亲口说等莺莺想出了好法子才放人离开,如今他的小姑娘当真想出了一个让他无力反驳的好方法,所以在莺莺看向他时,他五指与莺莺的五指交叉合十,摇着头忽然笑了。 “孤是真不愿帮你。”莺莺傻就傻在她告诉钦容燕宁喜欢她,还说燕宁体内也住了一位‘神明’。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钦容怎么允许莺莺靠近燕宁,可莺莺聪明也就聪明在这里,她毫无保留将自己的底牌交到钦容的手中,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既然莺莺去南音在所难免,与其强势压制你追我逃,倒不如给她适当的自由,然后护在她四周助她完成任务。 眼看着面前的姑娘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散去,钦容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在她眉心贴上一吻道:“可孤更舍不得你。” 莺莺听出了钦容的话外意,知道他是同意帮自己了。紧搂住他的脖子小鸡啄米似的回吻,莺莺一连在钦容脸上亲了好几口,开心道:“莺莺就知道三哥哥不会不管我。” 钦容侧头避开莺莺的亲吻,用一只手指抵在莺莺唇上,他隔开二人的距离,“先说说,你都需要孤做什么。” 莺莺想了想回:“同前世那样,莺莺要求三哥哥拿锁链锁住我。” “不要让我踏出湫莺殿的宫门,也不许任何人来见我。最好在明里暗里打压一下顾家,惩罚一下我的丫头,让我对你产生恨意升起逃离的念头。” 钦容听笑了,莺莺哪知这原本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放松,后仰身体把人抱放在自己腿上,他慵懒揽着莺莺的腰身确认了一句:“莺莺真要孤这般做?” 莺莺心里一咯噔,反应过来后她一连说了几句不是,咬字清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咱们这只是做戏。” “做戏做戏做戏,三哥哥懂做戏是什么意思吧?” “你总不能真将我锁在湫莺殿不让我出去吧?而且这件事你得暗地同我爹爹哥哥解释清楚,不要让他们担心。还有啊,你不可以真的惩罚我的丫头。” 见钦容一派漫不经心好像没怎么听她讲话,莺莺捧起钦容的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三哥哥你听懂没?” “听懂了。” 钦容哪里不懂莺莺的意思,很多要求他都可以照做,但唯有一点他有自己的想法。 “莺莺所谓的做戏既然是要引敌人上钩,那这戏自然要做的更逼真些不对吗?” 莺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抵着钦容的胸膛坐直身体,小心翼翼问着:“那……三哥哥想怎么做?” 钦容的手掌顺着莺莺的肩背落在后腰,层层衣摆荡起间将人翻身压在榻上。雅香变得异常浓郁,莺莺闭上眼睛感觉唇被人轻轻咬了下,听着钦容低哄道:“这几日,就要辛苦莺莺了。” 假戏真做,钦容是要真将莺莺锁在金殿中。 . 莺莺被锁在湫莺殿的第一日。 金殿内宫婢被清走了大半,只留下了晓黛和翠儿两名贴身陪侍。经常敞着的宫门被闭阖的严严实实,冷漠肃杀的黑甲士兵守在殿外,阻挡住任何前来看望的人。 奢华金灿灿的寝宫内,珠宝堆积在角落光芒点点,镶嵌着名贵珠子的床帐轻荡,莺莺蜷缩着柔软的榻上困得睁不开眼,帐帘再次被掀开时,钦容端着一盏温水进来,他扶起莺莺喂了几口,让人倚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就算真要锁着我,你也不至于……”莺莺软趴趴的气都喘不匀,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话才说一半,她本就穿的松垮的衣衫松开大半,钦容怕她着凉伸手帮她拉好衣襟,体贴遮掩好身上的那些痕迹。 “孤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钦容说假戏真做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他了解燕宁知晓这人不容易哄骗。不过爽他是真的爽到了,所以他心情很好的教给莺莺:“孤这般欺负你,你才更有理由厌恶孤。” “三哥哥原来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负我。” 扶着莺莺重新躺下,钦容勾着嘴角没有接话。他将人搂入怀中又细细密密亲吻起脸颊,莺莺受不住了左右躲着,她哼哼唧唧着推人:“我困了,要睡觉。” 是真的要撑不住了,这要是前世的她,这会儿心里早就恨死钦容想要咬人了。 钦容收拢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一些,他哄着道:“乖,孤抱着你睡。” 当天夜里,莺莺就因受不住钦容的强势和他吵了一架,不过都是她单方面的吵架,屋子里桌椅翻倒碎片满地,钦容站在窗边面无表情把弄着玉扳指,晓黛和翠儿颤巍巍进来收拾东西要吓坏了。 这种事不宜太多人知晓,为了安全考虑莺莺并没有将实情告诉两个丫头,她们并不知莺莺和钦容只是在做戏。 所以当钦容拎着一条金灿灿的锁链将莺莺锁在金殿的时候,莺莺呜呜哭着晓黛也跟着红了眼,她一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就连翠儿也请求钦容饶过自家主子,钦容没理会她们,临走前饱含深意对莺莺道:“你乖一些。” 莺莺明了燕宁的人将在今晚来探实情,所以揉红了眼睛故作无助,硬生生戴了一晚上的锁链。 两人的矛盾越闹越大,在莺莺撬开锁链一次想逃出金殿的时候,被钦容抱回寝宫一日未出。第二日莺莺昏睡了整日,醒来就再也听不得钦容的名字,像是被收拾怕了。 就这样足不出户又在寝宫窝了几日,有天莺莺在饭菜中翻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车马已准备妥当,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将字条揉成一团,莺莺托着下巴看向坐在暗处品茶的钦容,拨挑着桌上的饭菜笑着夸赞:“今天的蒸鱼很好吃哦。” 他们的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137章 囚一三七天 “……” 莺莺当天晚上就踏上了去南音的路。 深夜, 她收拾好包袱坐在榻上叹气,等晓黛翠儿回房休息,她才拿起搭在屏风上的披衣, 悄悄推开寝宫的大门。 【宿主你不用这么小心, 有我在,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皇宫。】系统好不容易能帮上一次忙,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莺莺闻言从暗影里出来, 她身上的黑色披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宽敞的兜帽将她连人带头裹得严严实实, 乍走到挂满长廊的灯笼下, 浑身黑黝黝的有些吓人。 廊下刚好有几名巡逻的士兵经过,他们目不斜视丝毫感受不到莺莺的存在,莺莺见状总算放心,大大方方行走在光亮下。 没有了阻碍, 莺莺很快就出了皇宫,任务进行到这里一切顺利, 按理说莺莺是该高兴的, 可她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晓黛醒来定要恼我了。”莺莺很少背着晓黛单独行事, 她想, 或许是因为身边没了晓黛的保护吧。 出了宫门没多远,莺莺就眼尖看到了停在隐蔽角落的马车, 车夫看到莺莺过来点了点头, 恭恭敬敬道:“属下奉太子殿下的命令, 来接顾姑娘去南音。” 她好端端一个北域皇后, 在南音人的口中竟成了顾姑娘。 想也知道这是燕宁提前下的命令,莺莺隐隐能猜出他的心思,于是淡声道:“早已嫁人姑娘称不上,你还是唤我顾夫人吧。” 或者冠夫姓,景。 车夫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犹豫了下还是改口:“顾夫人。” “时辰不早了,咱们要快些启程了。” 莺莺扫了眼这辆破旧的马车,在踩着脚踏往上走时,忽然回头看了眼。 背后整个北域皇宫灯火通明,莺莺仰高脖子看向宫楼之上的某扇窗,随着系统能量的自动消除,系统贴心解释了句:“他在。” 就在宫墙之上某个角落,无喜无怒俯视着下方。 或许是心灵感应,莺莺不用系统说就感受到了钦容的存在。明明二人才分开没多久,莺莺这会儿就已经想他想的难受。 她想听他温柔喊一声莺莺,想让他抱抱自己,还想让他搂着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今后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分离。 想着这些,莺莺眼眶有些发烫,后悔自己临走时没多看他几眼。如今隔着太远的距离,她除了宫楼之上明亮的灯火再也看不见其他。 说来也是好笑,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人,如今竟成了她离不开的人。 “顾夫人?”见莺莺许久未动,车夫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循着莺莺的视线往宫楼上看去,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车夫名为瑞吉,身为燕宁身边的亲信他惯会察言观色,心思转了又转他没问莺莺在看什么,而是岔开话题解释:“眼下南音与北域的关系紧张,殿下心系夫人早已打点好一切,这辆马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还希望夫人多多理解。” 莺莺勉强扯起唇角点了点头,自知刚才失态,所以她在上马车前故作轻松道:“没事,只要能离开这里,坐什么我都不在意。” “终于……” “能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了。”莺莺进入马车中喃声。 瑞吉将一切听入耳中,勒紧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临走时他又往宫楼上看了一眼。 高耸的宫楼之上。 钦容右手搭在楼墙隐在黑暗中,从这里可以将宫外的草木看的一清二楚,面无表情看着那辆马车走远,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裘郁在他身侧站着,大晚上他被召入宫还当有什么紧急事情,结果被迫看了场帝后逃宫的戏。 “陛下不派人追吗?”裘郁出声问了句,他身子骨差吹不得太久的风,这会儿有些嗓子疼。 钦容不语,直至马车彻底消失无踪,他才闭了闭眸回道:“一个时辰后,派禁卫军搜索皇宫内外,封锁城门。” “一个时辰?”裘郁眉心轻跳,险些以为自己被寒风吹坏了脑子听错了。 一个时辰后,她顾莺莺早就跟人跑出了皇城,那个时候再派人锁城搜人就太晚了。 裘郁皱眉看了眼钦容,月光下他的侧脸泛着凉意,但此刻过分的平静与沉寂显得有些不对劲儿。心思百转千回,聪明的他隐约有了猜测,于是不再多言只道了声好。 钦容虽然口头放莺莺离开了,但心里并没放人。以他的性格,又怎会轻易放莺莺去南音做任务吗? ……他巴不得把人放眼皮子底下永远看着。 “裘郁。” 钦容心中早有了打算,他勾唇望着远夜道:“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上的事要辛苦你和顾将军了。” 而他,要去南音看着他的小皇后。 …… 在莺莺出了皇城没多久,钦容就‘发现’了金殿中的人不见了,一番搜寻无果,于是迅速的命人封锁城门,声势极大的寻找消失的帝后。 天亮后,瑞吉将马车停在皇城外的某处村落,打听后回来告诉莺莺:“还好咱们出来的及时,听说宫里遗失了什么不得了的珍宝,现在封锁了城门正四处找呢。” 对外,钦容自然不能说北域皇后逃走了,莺莺好不容易才在百姓和官员心中积累出名望,不能就因为这件事给毁了。 莺莺窝在马车里听后脸色并不算好,她先是紧张问了句他们会不会被找到,紧接着嘲讽低道了句:“若不是昨晚有政事绊住,恐怕我还没出皇宫就会被他发现。” 这种爱太让人窒息了。 莺莺努力在瑞吉面前演出厌恶惧怕钦容的样子,他信了燕宁才会更信。 瑞吉没有接话,而是笑了笑安抚莺莺,“夫人放心吧,想来那珍宝太过重要,宫里那位得知失窃后就怒极吐了口血,这会儿御医们正围在龙榻前诊治,珍宝一时半会是找不回来的。” 莺莺明了,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做戏,但在听到钦容‘病’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担心。 二人继续上路,钦容想不到莺莺这般神通广大竟然早已出皇城,所以北域的其余城池看守并不严密,瑞吉赶着马车几日不停歇,直至行到西北的纳桑城才停下来让莺莺休息。 出了纳桑城,再过不远就是南音的土地了。 莺莺从马车上下来,坐在茶馆内喝了几口热茶。近来因西北战事,南音虽未言明撕毁和平盟约,但闹到眼下局面两方朝堂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通知百姓。 来到纳桑城就已经到了燕宁的势力范围,所以瑞吉一改前几日的紧绷,等莺莺吃了顿热乎的安稳饭两人才继续上路。 “怎么换了马车?”看着面前豪华气派的玉骨香车,莺莺迟疑了瞬没敢上车。 前世莺莺吃喝玩乐样样都追求最好,就连出行的马车都要求定做全皇城无二,仿照的就是南音出了名的玉骨香车。 以玉骨为架,以最珍贵的金丝白锦为皮,玉骨香车上的每一处都是宝贝,就连镶嵌在帐帘上的珍珠都价值连城。 莺莺站在马车前坐看右看,细看着马车侧方雕刻的繁花图腾,若她没有看错的话,这确确实实是世上独一的玉骨香车,南音某位先皇后的车辇,之后为历代南音皇后所用。 瑞吉很满意莺莺的反应,早前他就听自家主子说北域皇后喜欢这辆玉骨香车,没想到是真的。 “殿下真心待夫人,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要用最好的马车来接您回去。” 莺莺听到这话依旧没有上车,她干巴巴道:“之前那辆马车其实也挺好。” 可以看得出燕宁的细心,先前那辆马车虽然外表破旧,但内里应有尽有十分的舒适,莺莺重活一世早已不再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看到这马车,她不由又想起了钦容。前世她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是过分喜爱,还曾纠缠着钦容让他帮自己弄来这辆玉骨香车。得知这辆马车弄不来后,她是怎么对钦容说的? 她说:“那我不当你的皇后了,既然那车只有南音的皇后能坐,那我就做南音的皇后算了。” ……前世她都是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最终莺莺被迫还是入了这辆玉骨香车,宽敞的车内被人精心打理过,榻边小桌燃着浅浅熏香,地面还铺有毛绒绒的名贵地毯,如同一间精致的小房子。 “我不要它了,我只要你。” 前世未实现的梦这一世完成,莺莺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得到这辆马车。窝到柔软的榻上,莺莺抚摸着车壁愈发思念钦容。 马车没有灵魂只是死物,得不到它也就得不到吧,莺莺顶多念叨几天,可钦容不一样,没了他莺莺寝食难安,他是莺莺这一世唯一的追求。 仅半日,玉骨香车重现南音的消息就传开了。之后的几日马车途径之处百姓跪拜,等到了南音皇城引起来轩然大波。 “我的天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这不是玉骨香车吗?” “皇后亡故多年,听说这马车被赐给了燕宁太子,您们说这车里的这位是……” “本小姐也想知道,这香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既然要接莺莺来南音,燕宁光明正大的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借着那枚玉佩他给莺莺安排好了新的身份,位高权重李丞相家的小孙女,因自幼体弱多病被抱去北域照看,今年才病情好转回归。 【你看燕宁对你多好,知道你尊贵惯了,就连你来南音的身份都给你找了个厉害的,这身份完全可以当太子妃了。】 莺莺在北域的真实身份都没燕宁给她找的这个响亮,她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没敢掀窗往外看,听到几人说车内坐着的是未来皇后。 很明显了,燕宁给她安排了显赫身份,又特意让她坐玉骨香车,打的就是让她当自己太子妃的目的。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莺莺有些头疼,没想到燕宁刚说了喜欢她就要娶她。 若燕宁同沉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若燕宁和沉雪是两个人,莺莺觉得自己好像是玩弄良家公子的坏女人,不过好在接近燕宁的任务是为了帮他而不是害他。 “夫人,咱们到了。” 马车忽然停下,莺莺微掀门帘往外看了眼,匆匆间只看到府邸牌匾上写着‘李府’。 深吸一口气,莺莺将自己的小包袱抱在怀中推开马车的门,正要踩着车梯下去,眼前忽然横出一只手,燕宁穿着一身绛紫四龙袍站在马车一侧,他笑望着莺莺:“孤扶你下来。” 莺莺这才发现李府门外站了不少人,为首的白胡子老头儿大概就是燕宁口中的李丞相。 众目睽睽之下,莺莺不好拂了燕宁的面子,于是默许他将自己扶下来,稳稳当当站在地面。 戏要做全,李府为了迎接自己归来的宝贝嫡孙女,大摆宴席还特意‘邀请’了太子过来。燕宁在当上南音太子前还有个质子身份,于是顺理成章说二人早在北域认识,避免了亲昵间引人误会。 不过想亲近的只有燕宁一个,莺莺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内心排斥燕宁排斥的厉害,一下马车就将自己的手从燕宁掌心抽出,拉开了二人距离。 燕宁只当莺莺是被钦容‘折磨’怕了没多在意,可以看出莺莺比先前瘦了不好,他略微心疼的同时心情又特别的好,若不是时机不会,这会儿他很想把人抱在怀里说句风凉话:“你看,我就说让你乖乖听我的话吧。” 若是莺莺早点跟着燕宁回来,也不用在钦容的金殿中受那份罪。 一群人说笑着往府内走,李丞相大概知道情况,特意支开了众人留给了莺莺和燕宁说话的机会。 瑞吉安置好马车回来,见他们二人还没进府,就凑到眼前一一喊了人。 燕宁本是笑着的,听到瑞吉喊莺莺的称呼脚步一停,淡了情绪问:“你喊她什么?” “夫人,顾、顾夫人?”瑞吉答完才反应过来,眼看着自家主子情绪渐差,他一时都不敢说是莺莺要求他这么喊的。 “莺莺是李丞相的外孙女,婚约都未有,如何担得夫人一说?” 既然莺莺来了南音,燕宁是铁了心将她在北域的痕迹抹去。好似莺莺当真是南音李丞相家的外孙女,他不容拒绝的下着命令:“以后唤姑娘。” 到底都只是演戏,莺莺心里只有钦容一人,是真怕燕宁姑娘姑娘听惯了强娶了自己,她之所以让瑞吉唤她夫人有一层原因就是为了时刻提醒着燕宁,莺莺没忍住插了句话:“……说的就我好像不是北域的皇后了似的。” 不管真假演戏与否,北域那边都还在找着她,为了不让燕宁起疑心,钦容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渗透南音,大面积搜寻莺莺的‘下落’。 真当钦容是吃素的、任由别人把她半路娶走吗? 燕宁眼也不眨回道:“很快就不是了。” 他要让莺莺只做他南音的王后。 第138章 囚一三八天 “……” 燕宁虽然给莺莺安排了新身份, 但没打算让她住在李府, 等晚宴席结束, 就找借口让莺莺住进皇宫, 住的还是太子东宫,与燕宁的寝宫相临。 距离如此之近便于行事,这正和莺莺之意。 亲自将人送回房间, 燕宁站在门前并未马上离开, 莺莺怀抱着包袱紧跟着停下脚步, 她抬眸看向燕宁,眸中的防备清晰可见。 “天色太晚, 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微微笑着, 燕宁把持着适当的度, 并不准备这么快就把小姑娘吓跑。 大概是初到陌生的国家没有安全感, 所以除了宴席之上,莺莺一直裹着那身黑厚披衣。 宽松的衣服将她的身形完全包裹,在兜帽的遮掩下,莺莺的大半面容隐在黑暗中,又娇小又乖看着还怯生生的,让人格外有保护欲。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莺莺这么合他心意呢? 就只是这般看着莺莺,燕宁就心痒难耐想要把人往怀里抱。莺莺敏感察觉到燕宁的目光不对劲儿,她紧绷着小身板强装淡定, 小声打断燕宁的思绪:“……我累了。” 夜风吹得兜帽轻晃, 似恨不能将莺莺整张小脸都藏住。燕宁真担心她看不清路摔倒, 抬手好心想将她的兜帽拉下, 然而手还没贴近,就见人吓得往后缩,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进去吧。”顿在空中的手缓慢收回,燕宁面上保持着平静,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急切不得。 莺莺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生怕再说多错多,所以她点了点头很快进了屋。 砰—— 伴随着房门闭阖,燕宁在屋外等了片刻才转身离去,莺莺背抵在房门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直到系统告诉她人走远了,她才反手插上门栓,坐在桌边喝了几口水压惊。 “你说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前世我做了那么多孽四处占人家便宜,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受罚了。”自从得知燕宁喜欢她后,莺莺总害怕燕宁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太放心,她站起身又去检查了一遍门栓,接着又仔细查看着窗门上锁,末了还将一把椅子抵在了房门前。 【你至于吗?】系统忍不住说了句。 莺莺回了句至于。 不是她多心把燕宁想的太坏,而是燕宁刚刚看她的眼神莺莺太过熟悉,那种侵略感十足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感觉,前世莺莺在钦容身上看到过无数次。 就这样,莺莺心惊胆战度过了一晚,躺在陌生的榻上做了一晚上噩梦。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昏昏沉沉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任由燕宁派来的宫婢将她浑身上下捯饬了一番,莺莺托着脸颊坐在饭桌前,手捏着筷箸心不在焉想着事情。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尽快同燕宁摊牌,说清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正想着出神,身侧立着的一排宫婢忽然有了动静,只听一声齐齐的‘太子殿下’,莺莺抬眼看到燕宁走了进来。 一身的雍容华贵,男人身上全然没了身为北域质子时的淡雅柔和,他扫了眼桌上的饭菜挑眉问:“饭菜不合胃口?” 莺莺心知太子燕宁与质子燕宁是两个人,没办法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两个人,她捏紧筷箸勉强笑了笑道:“还好。” 北域国与南音国并没有太大的文化差异,生活习性与北域也相差不多。 随意往口中塞了勺甜粥,莺莺扭头看向守在身侧的一排宫婢,试探着问:“殿下可以让她们先出去吗?” 此时正是摊牌的好机会。 燕宁看出莺莺有话要说,微点下颚命所有的宫人出去,他坐在莺莺对面拿了双干净的筷箸,夹了块玫瑰糕点放入莺莺饭碟中道:“听说你喜甜,尝尝这个。” 莺莺敷衍咬了口,甜腻腻的味道在口齿蔓延,但因为心中藏着事情,并没细品出什么特别之处。 “燕宁殿下,莺莺有事想同你说。”见燕宁还在往她碟子中夹吃食,莺莺索性放下筷箸。 燕宁见状也跟着放下筷箸,他挑眉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手支着下巴问:“何事?” 莺莺道:“我想同殿下谈一笔交易。”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莺莺之所以愿意逃离北域来到燕宁所在的南音,是因为受不了钦容那让人窒息的爱,而钦容太强大了,如今还没有任何一国能与他抗衡。 “钦容你应该也了解,我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能再被他抓回去。” 莺莺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定在四处寻找我的踪迹,等到他查到南音,不仅仅是我被抓回去这么简单,你,连同南音他也不会放过。” 这就是钦容,但凡有一丝威胁到他的事物存在,平日清贵温雅的男人就会化身修罗,自私冷漠视人命如草莽,其实这些不用莺莺来说,燕宁比她还要清楚。 “所以呢?” 想起前世的事情,燕宁唇边的笑意泛了几分凉,他紧盯着莺莺的面容问:“你想说什么?” 莺莺回答的简单直接:“我想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燕宁殿下,就算现在所有人都要害你,你要相信,莺莺一定是那个想让你好、不会背叛的人。” 眼下唯一能与钦容抗衡的就只有燕宁了,若是他倒下了,那么莺莺就真的是孤立无援,燕宁就是看穿了这一切,才自信莺莺来了他身边就不会轻易离开。 本以为是朵娇弱的珍花来他身边寻求庇护,不曾想这朵珍花一次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珍花不只是一朵易碎无害的花,她还想长成参天大树护人食人。 听出莺莺是在投诚表忠心,燕宁勾唇饶有兴味问:“莺莺打算怎么对我好?” “第一步,帮你扳倒敌对董王爷。” ‘董王爷’名号一出,燕宁唇边笑意瞬间僵住。同莺莺说了这么久,其实他一直没把人小姑娘放在眼里,都是在哄她开心。如今认认真真看了莺莺一眼,他缓慢咀嚼着‘董王爷’这三个字。 “你久居北域又被困于金殿,是如何得知的董王爷。” 金殿二字成功让莺莺脸色一白,咬了下唇瓣,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话说一半藏一半,“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指的就是系统。 既然燕宁体内也有系统,自然知道系统的厉害。莺莺没将话挑明,目的也是在试探燕宁体内系统的厉害程度。 果然,燕宁很轻易明白了莺莺的意思。 相同的秘密只会让燕宁更加信赖莺莺,他后仰身体吐了口浊气,似笑非笑道:“莺莺口气很大。既然那人告诉了你董王爷,那有没有告诉你其他信息?” “自然。”有系统和钦容的帮助,莺莺知道的并不比燕宁少。 南音国君昏庸无能,近年来沉迷于炼药成仙不理国事,几乎将大半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董王爷。 董王爷姓董,从姓氏就可以知晓,他并非真正的南音皇室。 几十年前,董王爷的父亲为先帝出生入死,多次救先帝于危难又不离不弃,最后还为了先帝送了命。因此,先帝将年幼的董王爷接入宫中,封为异姓王亲自抚养,宠爱有加。 不知是不是太小没了生父,总之董王爷的为人处世与性子都与董父不同,若说董父追随先帝是忠愚之臣,那么董王爷就是奸坏之臣,如今的南音国君之所以沉迷于炼药就是出自他手,他要的不仅仅是把持朝政,还要篡权坐上南音的皇位。 “董王爷年幼时曾跟随先帝出征,因聪慧有勇有谋,深受军营爱戴,身边有数名忠心耿耿的武将。” 莺莺字字清晰道出系统提供给她的信息:“董王爷手中不只有兵权,之所以能在朝堂站稳脚,还因有右丞相张治海的扶持。” “而右丞相之所以大力扶持董王爷,只因董王爷娶了他的唯一的女儿,张宝珠。” 要说这董王爷也是个狠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迎娶张宝珠也只是为了在朝堂站稳脚根,并非出于真爱。 之所以说他狠,说的是他对自己狠,因为这张宝珠仗着自己爹爹是权倾朝野的右丞相,从小就胡作非为名声极差,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性子更是暴躁任性。 乍这么一听,这张宝珠很像是前世的莺莺,只是二人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莺莺的坏只是单纯的利已,是有底线和人管教的,而张宝珠是脏坏。 在没嫁给董王爷前,她就有淫.乱之名,喜爱去南风馆与多名男妓厮混,兴致好时还总爱把人打的遍体鳞伤,是个十足的变态。 据说她还染了什么脏病,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之人,董王爷竟然眼也不眨的娶回了家,之后还日日睡在一张榻上,着实让人佩服。 “不只是有右丞相的帮助,董王爷身边还有一能占星算卦的能人,他喜爱炼制各类丹药,听命于董王爷潜伏在南音国君身边,很多大臣背后都称他为妖道。” 燕宁有手段有谋略,若董王爷身边只是有右丞相和兵权,他多的是手段挑拨夺权,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些听命于董王爷的大臣都受了妖道的诅.咒,一旦有叛变的举动,就会暴.毙身亡死相极惨。 “殿下信所谓的诅.咒之言吗?”莺莺说到这里问了句。 燕宁嗤笑一声,极为不屑道:“我从不信这些妖魔鬼怪之言。” 严格来讲莺莺也算是半个鬼,她觉得自己被燕宁内涵到了,她事实上她同燕宁一样,同样也不信所谓的诅.咒。 “若诅.咒真的灵验,那妖道最先诅.咒的人不应该是南音国君和殿下你吗?” 毕竟,他们才是董王爷最大的敌人。 莺莺的话一击戳中传言的漏洞,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钦容的帮助。 被关在金殿的那几日,莺莺同钦容并不是只做那种事,二人仔细分析了南音朝中乱局,已经制定出了完全的计划。 “想必殿下也知道,从董王爷手中夺权最好的办法,就是瓦解他身边的亲信,而目前我们不应该将重心放在右丞相身上,应当先破解这诅.咒的秘密。” 就是因为不在乎这所谓的诅.咒,先前燕宁从未将目光放在这上面,他皱了皱眉道:“这诅.咒有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隐蔽的暗杀。” 燕宁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沉雪,沉雪掌暗杀组织赤风楼,对这档子事最为清楚。 只是如今他并不能将这些告知莺莺,所以没办法为自己更好的辩解,莺莺极为坚持道:“就算是暗杀,咱们也必须知道,这董王爷是何如派人在封闭的房间暗杀武将,这说不定是我们瓦解董王爷一派的关键。” 燕宁听莺莺劝了几句倒真上了心,他思索了番点头同意,“我马上派人去查。”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互助关系差不多就确认了。只是莺莺听不到具体的答案并不放心,她又多问了燕宁一句:“殿下,您这是信我了吗?” 莺莺同燕宁说了这么多,是想参与到燕宁的夺位计划中。 燕宁越来越喜欢莺莺了,但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在同莺莺说了这么多后,他只是轻飘飘回了句:“我一直很信任你。” 的确是信任,但他并不觉得莺莺能帮到她太多。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万事开头难,好在一切进展都还顺利。等燕宁离开后,莺莺摊倒在榻上滚了两圈,她抱着枕头喃声道:“我想三哥哥了。” 系统知道这个任务有多艰难,它鼓励道:【等任务完成,你就能见到他了。】 “可那还有好久。” “……好久好久。” 久到她现在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尽头。 . 董王爷做事隐蔽,若诅.咒的秘密轻易就能查出,燕宁也不至于这么久来都没发现破绽。 连着五天过去了,燕宁还未查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这日他寻来南音名吃,送给莺莺时随口说了句:“说不定,这其中根本就没什么秘密。” 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暗杀而已。 燕宁一直将重心放在右丞相身上,自从他坐上太子之位,都是这右丞相带领一群朝臣同他作对,燕宁贵为太子就只有表面风光,手中真正有的实权并没有多少,所以比起董王爷,他现在最想扳倒的是右丞相。 莺莺险些就被燕宁说动了,但钦容先前告诉过她,所谓的诅.咒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要解开这个秘密燕宁定当得益。 “我该怎么办才好……” 燕宁寻来的名吃莺莺一口没动,她疲惫趴在圆桌上,不知该如何劝说燕宁继续查下去。 在燕宁的心里,她就只是顾莺莺啊。 就算如今表现的聪明了些,都只是一朵漂亮用来装饰的花儿,并不能与那些可以握在手中保命的兵器相比较。想要要燕宁听她的话,她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有用之处,而她先前设计表现自己的法子,就是这诅.咒之术。 很快,莺莺想到自己在离开时,钦容赠予了她一支暗卫。 先前为了不让不露马脚,那支暗卫并未随着她一同来南音,如今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莺莺正准备召他们出来,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燕宁忽然去而复返。 “莺莺,我可以进来吗?” 莺莺轻轻嗯了声,重新坐回桌前,她茫然问道:“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燕宁眸光微闪,他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袖,勾着唇慢悠悠吐字:“想回来再看看你,不可以吗?” 他说这话时一直在盯着莺莺看,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幽暗,好看的面容含着几分笑意十分淡然。 莺莺无端在他身上感受到几分压力,不想违心点头奉承他,所以她倒了盏茶故意转移话题:“殿下请喝茶。” 燕宁瞥了眼她递过来的茶盏,优雅抬手间准确触碰到莺莺的手。温热的触感相融引人颤栗,莺莺手腕一抖洒出盏中水,飞快抽回自己的手。 “燕宁!”莺莺声音中带了丝怒,只觉得燕宁折回后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眼看着莺莺生气了,燕宁不仅不解释反而笑得越发温柔,抽出帕子漫不经心擦干净手背上的水,他哄人似道:“嗯,孤在呢。” 起身,他几步走到莺莺面前,抓住莺莺的手想要为她擦拭手背上的水。 因二人距离拉近,莺莺浑身抗拒的厉害不停挣扎,然而只一瞬,她忽然乖乖巧巧的不动了,歪头认真看了眼燕宁的侧脸,她忽然凑近燕宁耳边喊了句:“总喊殿下是不是也太生疏了些,不如莺莺以后唤你为燕宁哥哥吧?” 鸦羽似的长睫垂落,燕宁闻言忽然停下手中的擦拭。 莺莺轻易就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她大着胆子去勾人脖子,甜腻腻又喊了声:“燕宁哥哥。” “燕宁哥哥……” 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念出来娇憨软萌,怎么听怎么让人心动。莺莺凑在燕宁耳边一连喊了好几遍,见人安安静静都不给她反应,她就噗嗤笑着去亲人的侧脸,略显无辜道:“燕宁哥哥怎么不说话?” “是不喜欢莺莺这般唤你吗?” 燕宁总算给了她反应。 漂亮的眼睛清晰倒映出莺莺的倒映,他反手将人搂入怀中,轻勾着薄唇道:“自然,喜欢。” 莺莺无端一抖,紧接着被他打横抱起放在榻上。碎发被轻柔的挽在耳后,莺莺颤着睫毛被燕宁抬起下巴,他轻佻摩擦着莺莺下巴上的皮肤,极为温柔道:“乖莺莺再多喊几声燕宁哥哥?” 莺莺不太敢喊了,于是她柔软的唇瓣被人轻轻含住,紧接着压低抱紧,两人纠缠极近缠绵,强势的那方却也霸道的不容拒绝。 “怎么不喊了?”一吻后,低悦的男音带了沙哑。 莺莺唇瓣被啃肿了,她的手还勾在人脖子上,这会儿换了个称呼喊:“……三哥哥。” 这不是燕宁,而是她的三哥哥钦容。 钦容一靠近,莺莺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早就想他想到想紧紧抱着人不撒手,莺莺抬手一点点揭开他脸上的面具,一连在他唇瓣上亲了好几口。 “三哥哥怎么过来了?”莺莺竟然天真的以为,钦容会放她独自出来做任务。 钦容细细吻过她的眉眼,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道:“自然是帮莺莺完成任务。” 既然他不可以代替莺莺完成任务,那就在背后助莺莺推动任务。他来的正是时候,听莺莺说完眼下的局面后,钦容平静提醒了句:“不要总在死人身上下功夫,去让他查查那群大臣每日的吃食。” 先所有人一步,钦容在来南音的路上就已经派暗卫摸清了诅.咒之谜,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诅.咒,那群效忠于董王爷的大臣之所以会叛变暴.毙,只因他中了董王爷下的毒,确切的说,他对自己大部分亲信都下了毒。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那妖道搞得鬼?” 莺莺险些遗漏了重要信息,那妖道喜欢炼制各类丹药,其中就包含一种控制类药物,类似于莺莺从异域手中得来的情人喃。 “……原来如此。”莺莺瞬间明了。 不能直接告诉燕宁真相,于是当燕宁第二日来时,莺莺无意给他提了句吃食。燕宁足够聪明,紧接着命人顺着食物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察出多名朝臣共同服用的一种食物,探出诅.咒之谜。 此谜一解,董王爷那边虽未受到巨大冲击,但底层已经开始出现摇动,不少受控于董王爷的大臣开始同燕宁暗中合作,一等燕宁寻得解药,大批朝臣转投到了太子一派。 “釜底抽薪,想来董王爷近来不会好过。”钦容听着莺莺说着近来南音的朝局,漫不经心摆弄着棋盘。 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停顿了片刻落在棋盘之上。莺莺窝在一旁看的懵懂,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她听到钦容指挥道:“下一步,去查张宝珠。” 挑拨董王爷与右丞相关系的关键点不在于朝堂的利益纠纷,只在于张宝珠,此女是右丞相的眼珠子。 诅.咒秘密一出后,燕宁发现右丞相也被董王爷下了毒,右丞相毒解后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中已经与董王爷有了嫌隙,只是顾忌张宝珠才没有撕破脸面。 “现在董王爷一定在想尽办法吞下右丞相的权势,而右丞相也在想法子见张宝珠。” “所以说,现在张宝珠对董王爷的态度很重要。” 都知道右丞相爱女,若张宝珠还愿意跟随董王爷,右丞相绝对做得出继续为董王爷铺路这种事,这种溺爱很像是顾皇后无条件宠莺莺。 这边莺莺才同燕宁说起张宝珠,燕宁就呵了声嘲讽:“这还用想吗?那张宝珠定当护着董王爷。” 一年前张宝珠忽然生了场大病,那病要去她大半条命,多亏董王爷的不离不弃贴身照顾,病情才有所好转。若说张宝珠先前还是同董王爷玩玩,那现在就是死心塌地的跟随了。 ……这可就麻烦了。 莺莺其实还挺好奇这传闻中的张宝珠,燕宁正安排让莺莺暗地里见一见,不曾想某一天两人就在宫外遇到了。 第139章 囚一三九天 “……” 说来, 莺莺和张宝珠的见面完全是意外。 来到南音这么久, 莺莺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直到诅.咒的秘密解开才得以放松。这天天气很好, 莺莺就想同钦容去宫外转转,她特意挑了燕宁忙的时候提起此事, 燕宁只好放她独自出去。 “路上小心。” “等我忙完这几天, 就陪你出去转转。”帮莺莺戴好遮挡面容的兜帽, 燕宁亲自将莺莺送上马车,一连嘱咐了好几句让她早些回来。 相处了一段时间,燕宁对她的好莺莺不是感受不到, 已经做不到先前的冷漠戒备。再者, 她为了让燕宁信任依赖她,也必须主动拉近二人的距离,于是点了点头回了句知道了,上了马车笑着对燕宁挥手告别。 燕宁弯着唇角回以微笑,等马车渐行渐远,才对身侧的瑞吉淡声:“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都不准放过。” . 莺莺自然知道燕宁会派人跟着她。 所以马车停到街上, 莺莺就以买新衣为借口进了一家布庄, 没一会儿‘她’就从里面出来,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开始闲逛。 暗处的人紧紧跟随, 等人走远了, 布庄二楼的窗户缓缓阖上, 莺莺换了身披衣遮掩好面容, 对坐在镜前的男人开心道:“咱们自由了。” 这一切都是钦容的计谋,其实刚刚从布庄出去的人不是莺莺,而是钦容提前找好的替身。 两人想要光明正在的出现在南音街头,就必须乔装打扮一番。莺莺只要换身披衣遮掩好面容就好,为了不引起南音暗探的注意,莺莺提议让钦容扮成女人,这样二人就算亲近些也不会让人起疑。 “三哥哥,你弄好了吗?”莺莺凑近镜前,缠了钦容许久才答应让他换女装。 她实在太想看钦容穿女装了,前世她空有贼心没有贼胆,如今仗着钦容宠自己胆子越发的大,凑到镜前歪头看着俊美异常的男人,轻轻勾起他的一缕墨发。 钦容已经换好了女子的衣裙,月白静雅的长裙上罩了件同色系金丝狐裘,墨发被玉白发簪半挽,余下的发披垂在身后轻晃,莺莺看的心痒,就主动拿起木梳帮钦容梳头发。 “三哥哥真好看。”钦容还未在脸上贴面具,就已经把莺莺迷得受不了。 钦容侧颜如玉长睫低垂,这样的他穿上女装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是衬的这身衣裙雍容华贵,带着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感。 微微抬眸,他一把抓住落在他发上的细腕,看着镜中的姑娘悠悠问着:“孤如了莺莺的意,那莺莺准备如何答谢孤?”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钦容活了两辈子也当了两辈子的帝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答应穿女装给莺莺看。他付出这么大,总要收取些回报的。 莺莺认真想了想,单纯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用力在钦容侧脸亲了一口。 钦容望着镜中趴伏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唇瓣轻吐两个字:“不够。” 莺莺有些为难了,她‘啊’了声埋头在人脖间蹭了蹭,最后搂住钦容的脖子又在吻上他的唇瓣。钦容的唇瓣软软温温,莺莺含住就有些上瘾,只是她自身后讨吻的姿势太难受,没一会儿就酸涩发麻想要放开。 “唔……”才微微离开,钦容就抓着莺莺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前。用力搂住莺莺的腰身将人抱放在膝上,钦容反守为攻放肆掠夺着莺莺的呼吸,直到莺莺受不住去揪他的衣领,钦容才撤离把人搂入怀中。 这样总该够了吧。 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莺莺歪在钦容怀中晕乎乎的还有些不清醒。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热气喷洒间撩红了莺莺的耳朵,她正要避开,就听到钦容俯身在她耳边道:“还不够。” 莺莺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哥哥说什么?” “孤说。” 钦容抬起莺莺的下巴,二人对视着道:“还不够。” 以女装为代价,钦容要的岂止是这蜻蜓点水。莺莺逐渐品出了这后面的意思,她瑟缩着睁大双眸,要不是被钦容紧紧圈着,这会儿早就逃跑了。 “我们、我们还要出去的。”莺莺目光扫向钦容身后的床榻。 钦容淡声应着,掌心轻缓抚过莺莺的后背。捕捉到莺莺的视线,他勾唇笑着体贴解释:“别怕,现在不动你。” 既然都答应了要陪着莺莺出去逛街,钦容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贴好薄薄的一层面具,钦容站起身做最后的整理。他身形高大,又不会沉雪那种邪门的缩骨变形,不过好在有宽厚的狐裘掩盖住身形,莺莺上前挽住高挑‘女子’的胳膊,想了想甜甜唤了声姐姐。 钦容侧眸瞥了她一眼,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明明选了张最普通的面.皮,但举手投足间带着股清冷蛊惑的气质,走在大街上仍是赢了了一群人的目光。 “姐姐,你右侧的男子盯着你看了好久了哦。” “姐姐,你看这个发簪好不好看,咱们一人买一支好不好。” “姐姐姐姐,你饿不饿呀,咱们去酒楼吃些东西吧。” 一路上,莺莺紧挽着钦容的胳膊。也不知是故意惹钦容还是单纯觉得‘姐姐’这个称呼好听,莺莺一声喊得比一声娇甜,靠倚在钦容身上十分黏人。 钦容面色如常全程表现平静,只有在莺莺询问他去哪家酒楼时,他低着嗓音回了句:“随我走。” 莺莺欢欢喜喜跟着他,为了不让燕宁的人发现破绽,两人全程只在一条街上逛,并未去替身莺莺所在的街道。 莺莺还当钦容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没想到他带自己去的那家酒楼毫无特色可言。要说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这家酒楼三楼是客栈厢房,莺莺吃完饭被钦容带上三楼,忽然明白了钦容打的是什么主意。 看着钦容慢条斯理接着狐裘,莺莺背抵在门框上弱声抵抗:“这样不太好吧。” 钦容无视莺莺的话,揭下脸上的面具对她伸出修长漂亮的右手,只淡淡说了两个字:“过来。” 这里毕竟是南音,尤其是莺莺还住在南音的东宫内,就算钦容如今能与她日日在一起,也必须时刻提防燕宁散在四周的眼线。 仔细算算,他已经许久没好好抱过莺莺了。 一场缠绵过后,莺莺累的窝在钦容怀中不愿再动,只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莺莺担心自己再不回去替身会露出破绽,只能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 “三哥哥,你看咱们现在这样,看起来像不像是在偷.情?”提前回到布庄,莺莺在等待替身回来时忽然这么说了句。 她越想越觉得像,于是掰着手指同钦容道:“你看,燕宁像不像我的正牌夫君?” “我如今住在东宫吃他的用他的,就连出来玩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都是他派的。而你倒像是我养在外面的小白脸,所谓的出来逛街只为和你躲在一处亲热,这也太刺激了吧。” 钦容沉默着听完,似笑非笑念着她最后一句话:“莺莺觉得刺激?” 莺莺反应极快察觉到不对,赶紧摇头说自己说错话了,岔开话题问替身怎么还没回来。钦容不吃她这一套,逼近她问:“再说一遍,你的正牌夫君是谁?” “是、是是是你!” 莺莺捧住钦容的脸颊用力亲了一下,表忠心喊着钦容的名字:“三哥哥才是莺莺真正的夫君。” ……她刚刚缺心眼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 好在没过多久,替身就悠闲逛着街重回这家布庄,莺莺换好先前的披衣赶紧同替身交换。燕宁生性多疑,再加上此次是瑞吉亲自跟着她,莺莺担心自己耽误的太久被他们发现问题,一换好衣服就朝门外走。 “我走啦,三哥哥咱们宫里见。”莺莺呼了口气踏出布庄。 意外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布庄里人来人往生意做得极大,有些来挑选布匹的婆子还带了家里孩子,店里店外都吵吵闹闹不得消停。 莺莺往外走时,恰好有一辆豪华大马车停在布庄。 柔弱带着帏帽的年轻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出来,她们想往里走,莺莺想往外出,两方相遇时下意识都选择了退让,这时几名调皮的孩子从布庄蹿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孩子跑的太快撞到莺莺身上,冲力下莺莺跄踉着前栽,年轻夫人想扶没有扶住,于是两人滚作一团咕噜噜摔下台阶。 “夫人!” “顾姑娘!” 两方人都慌了神,瑞吉赶紧露面去扶人。 庆幸的是台阶不高,两人只滚落两圈就落在地面。因这场意外,年轻夫人的帏帽掉落在地上,只是她脸颊上还罩了层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 “您还好吗?”莺莺看到这双眼睛时愣了,几分熟悉感产生,她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双眼睛。 同样的,莺莺除了兜帽,脸上也遮了块面纱,四目相对,莺莺也在年轻夫人眼中看到了诧异。很快,年轻夫人被丫鬟扶了起来,她好脾气对莺莺摇了摇头,温声细语道:“我没事,那孩子没撞疼你吧?” 说来她们二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撞到莺莺的孩子一见闯了祸,吓得撒腿就跑钻入了人群中。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跟在年轻夫人身边的侍卫想追,被她及时拦住。 她咳了几声,略显无力道:“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夫人您……” 这边侍卫正要不依不饶,又一辆马车突兀停到布庄门口,莺莺很明显感觉到身侧瑞吉的紧张,他握紧手中的剑将莺莺护在身后,莺莺循着瑞吉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匆匆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男人金冠锦袍气质温和,随着他的出现,年轻夫人身边的侍卫都跟着静了声。 莺莺从瑞吉的反应中,判断出男子应该是燕宁在朝堂上的政敌。 她再一次大意了,每次看到这种外表温柔的男子都觉得无害,却忘了自己身边那位看似最温润无害的夫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系统好心提醒了句:【宿主,这位就是太子燕宁最大的敌人,董王爷。】 什么?! 莺莺心里一紧,董王爷三字一出,瞬间让她挺直了腰背。 她这次认认真真打量了男人几眼,清楚了解过董王爷做过什么事后,她还当董王爷凶神恶煞是个魁梧的中年大叔,不曾想竟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公子,看起来比裘郁那个病秧子还要病弱。 “王爷……”年轻夫人身边的侍卫想要出声。 他才张口,年轻夫人就捂嘴咳了几声,董王爷见状皱着眉去扶,轻抚着她的后背问:“本王昨晚如何交代你的?不是不准你出来么。” 年轻夫人低声解释着:“你别生气,我是听说这里上了批织云锦,就想过来看看给你做身衣裳。” “本王没生气。” 董王爷低头望着自己的夫人叹息,他长相斯文儒雅,唯有左颊半指长的疤痕平添野性。暗自攥住自家夫人的手,他将目光移向莺莺这边,瑞吉见状赶紧出声:“属下瑞吉,见过董王爷。” 董王爷微微挑眉,对比瑞吉的紧绷他看起来过分柔和,只悠悠说着:“稀奇,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你单独出来。” 以往,有瑞吉的地方就有太子燕宁,瑞吉就如同燕宁的影子。 这话寻常人说出就是句闲谈,而董王爷可不是寻常人,瑞吉从他那句‘稀奇’中就清楚董王爷是起了疑心,于是解释着:“属下这次是奉命出来办事。” “哦?”董王爷没继续追问他要办的是什么事,只是将目光落在瑞吉身后的莺莺身上,眉眼间带着好奇问:“这位是——” “这位是在北域养病回来的李府小姐。” 托燕宁的‘照顾’,如今这南音皇都谁人不知坐玉骨香车回来的李府千金? 董王爷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笑意盈盈直勾勾凝视着莺莺道:“原来是李老的外孙女。” “听说李姑娘先前一直在北域养病?” “……北域皇城?”董王爷果然不如面相看着无害,他说话绵里藏针好似看穿了什么。 瑞吉不愿让莺莺与董王爷多交谈,他寻了个理由匆匆护着莺莺离开,董王爷目送他们离开,突兀说了句:“顾姑娘,路上、小心。” 莺莺浑身一僵,再回头时,恰好与董王爷的目光对上。 男人一身白衣仍旧是那副病弱模样,只是礼貌与莺莺对视时让人无端背后发寒。 “北域,顾姑娘。”站在董王爷身边的年轻夫人轻轻呢喃出声,她眼睁睁看着莺莺上了瑞吉驾来的马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忽然往前追了两步。 董王爷一把将人拉回,“怎么了?” 马车渐渐远去,年轻夫人回过神苦笑,“……没什么。” 她只是莫名觉得,这位李姑娘很像她一位故人。 “……” 莺莺回到南音皇宫才反应过来,那位年轻的夫人就是张家的小姐张宝珠。 ……传闻那位水.性杨花、无恶不作的丞相千金? 南音有两位丞相,左丞相李大人是太子燕宁一派,右丞相张宝珠是董王爷一派。按理说,这两位丞相水火不相容,连带着他们的族系也跟着站在对立面,可张宝珠刚刚在听到莺莺的名号时,表现的未免过于平静了。 “这张宝珠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回想着二人今日的见面,莺莺觉得这张宝珠并非坊间所说的恶人,柔弱懂礼看着极为善良。她都要猜测这张宝珠同她一样,都是被人陷害出来的恶名声了,而事实证明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燕宁嗤了声,不屑道:“张宝珠之前可没这么好说话,如今她的转变,全因一年前的那场大病。” 说起来,张宝珠自那场病后就开始低调行事,先前张扬嚣张的董王妃开始闭门不出不见客人,平日里就连张丞相都不愿多见。 “我也许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该说莺莺今日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见到了张宝珠不说,还连带着同董王爷见了面。 莺莺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总觉得张宝珠这场病来的蹊跷,她让燕宁派手下暗查这件事情,结果被董王爷的人察觉来了个反杀。 “看来这次我是真惹恼了他,他昨夜竟派人来刺杀我。”燕宁再一次来找莺莺时胳膊受了伤,说这话时也带了狠意。 诅.咒秘密的破解没有惹恼董王爷,反倒是查探张宝珠的事情让这笑面虎动了怒。燕宁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笑着夸赞莺莺:“看来你是对的。” “想要扳倒董王爷,如今看来要从这张宝珠身上下手。” 莺莺回想着她初见张宝珠和董王爷的画面,也不知是这董王爷伪装的好还是他真的对张宝珠动了心,总之二人的相处极为融洽。 “若他们真的恩爱,咱们这样做不是在拆散他们?”莺莺想着后面的计划,有些于心不忍。 钦容用收回的暗报击毁她的心软,他瞥了眼窝在榻上的人问:“知道张宝珠那场大病是如何来的吗?” “怎么来的?”莺莺坐起身体。 一张满是字迹的白纸悠悠落到她的面前,她拿起时听到钦容一字一句清晰同她讲述:“这不过都是董王爷的计谋。” “是他,故意在折磨张宝珠。” 像张宝珠这样的女人,他董王爷怎么还会看上呢? 受够了她的淫.乱受够了她的跋扈粗俗,既然她还必须好好活着牵制张丞相,那不如就让她去上半条命消停些,留一口喘息的余地就好。 就,只留给她一丝喘气的余地。 莺莺被董王爷缜密的心思吓得倒抽凉气,这一秘密很快也被燕宁查了出来。 寻出董王爷残害张宝珠的证据,燕宁准备设计同张丞相和这张宝珠见上一面。只是这一计划还没实施,董王爷就再一次对燕宁出手。 这一次,他要杀的不仅仅是燕宁,还将手伸向了莺莺。 “怎么办呢?”钦容来找莺莺时手中拿了封信,信封上写着【钦容亲启】,打开后里面只有几句话,明晃晃写着他们北域的小皇后就在南音皇宫。 ——送信的是董王爷的人。 “莺莺,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钦容将信封对折放到了烛光下,火苗很快将其吞噬殆尽。 有了这封信,远在北域境内寻人的‘他’必须将目光移向南音,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对燕宁出手。 燕宁同样知道这个道理,他很清楚若是钦容来了,自己将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中。面对脸色苍白已经开始害怕的莺莺,他出声安慰:“你放心,孤明日就找机会同张宝珠见面。” 第二日,莺莺又收到一封钦容身边暗卫查到的密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张宝珠有些眼熟,于是就让钦容帮她查了查张宝珠病后的一举一动以及她是在哪日病情好转、性情大变。 本就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可谁知这不察不要紧,一查吓得莺莺险些站不住。 漫不经心打开这封密信,莺莺发现张宝珠的病情好转与性情大变与某个时间段牵连甚广,那就是……燕姬华在北域重病将死的时候。 “张宝珠,燕姬华……”莺莺缓缓念着这两个名字。 再去回忆初见张宝珠的画面,她越想越觉得那双眼睛像极了燕姬华。 她还没死,竟成了董王爷的王妃?! 重回燕姬华死的那日,莺莺好似又看到那位病弱瘦削的女子,她哭着对着莺莺流泪,一遍遍说着自己好恨。 【活着这般痛苦,还好……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莺莺先前还不懂,为什么燕姬华一边哭着说恨,一边又笑着说自己要解脱了。她那时笑得是那般愉悦,将死的颓败不甘半分没有,之前不懂的现在全都懂了…… 原来,燕姬华口中的解脱是指的新生。 是董王爷给了她第二次活着的希望。 “瑞吉,快去叫你们殿下回来!”莺莺慌了,得知张宝珠是燕姬华假扮的,她急切的想要把燕宁喊回来。 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皇城热闹一家热闹的酒楼内,某间包厢隔绝外面的吵闹,安静的有些诡异。 张宝珠带着面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她冷着声音问:“殿下不请自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燕宁斜靠在木椅上笑容很浅,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银戒,悠悠出声:“本宫听闻王妃病了许久,多日不见,自然是关心王妃的病情。” 张宝珠片刻也不想见到他,只是此时她的人都被燕宁的人控住了,只能硬邦邦回复:“不牢殿下挂心,宝珠的身体好的很。” “是吗?” 燕宁歪了歪头,目光从银戒忽然落到了张宝珠的脸上。 抬手轻轻触过自己的眉眼,燕宁坐直身体倾身凑近张宝珠,幽幽的声音意味不明,“那不如……咱们谈谈王妃这双眼睛?” 为何一场病后,容貌大变的张宝珠,眼睛与他愈发相似。 “……” 第140章 囚一四〇天南音皇位争夺战。 莺莺没有猜错,张宝珠确实是燕姬华。 在北域那场所谓的服毒自杀,不过是她为了摆脱燕宁同董王爷想出来的障眼法。因为只有她‘死’了,燕宁才会彻底放过她。 真正的张宝珠,其实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病中,至于她究竟是因何而死,燕姬华不想深究。她只知道燕姬华也死在了北域,说出来可能有些自私,但从此以后她会替张宝珠活着,所以她就是张宝珠。 董王爷问她,愿不愿意为了新生毁了自己的脸。 愿意,她当然愿意啊。 燕姬华告诉董王爷,他都不知道她有多想毁了自己这张脸。 她所有的磨难,都是因为这张同燕宁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她决绝服用了长清道长拿给她的丹药,自此她的容貌发生改变,与张宝珠有了四分相似,唯有那双眼睛,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另一幅模样。 就只剩下一双相似的眼睛了啊。 可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吗? 在燕宁离开后,燕姬华浑身汗湿瘫倒在桌子上,脸上的面纱滑落,露出的面容瘦削苍白,上面挂满了泪痕。 房门再一次被推开,董王爷进来就看到无助趴在桌上哭泣的姑娘。得知刚刚是谁来过,心里一紧他几步上前把人抱入怀中,“乖,没事了。” 董王爷用力抱着燕姬华,想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燕姬华浑身都在发抖,她太怕了,实在是太怕燕宁。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拽着董王爷声音几乎崩溃:“他发现了,他发现了!” “我该怎么办,修颜你说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换了张脸他还能认出我,为什么我都死了一次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燕姬华陷入恐惧的漩涡情绪失控,扑到董王爷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是自己这双眼睛害了她,挥着双手想要去伤自己的眼睛。 “珠儿你冷静一点!” 董王爷抓住她的双手不准她伤害自己,用吻擦拭着燕姬华脸上的泪,他眸中带着化解不开的深情,一声声安抚着燕姬华道:“别怕,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 “珠儿你好好照照镜子,现在你是张宝珠不是燕姬华,你同燕姬华长得一点也不像。” “……真的,不像吗?” 燕姬华哆哆嗦嗦接过董王爷递过来的镜子,用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她看着镜子中的脸情绪逐渐稳定,“对,我不是燕姬华,燕姬华已经死了,现在我的名字叫张宝珠。” “修颜。” 燕姬华轻唤董王爷的名字,她放下镜子去拥抱他,柔着声音轻语:“你帮我杀了燕宁好不好?” “你杀了他,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这是燕姬华当初同意‘嫁给’董王爷的条件。 董王爷一直都记着,他说了声好去亲燕姬华的脸颊,温柔承诺着:“相信我,本王很快让他一无所有。” 死,实在太过简单了。 董王爷不想让燕宁死的这般轻易,他要让燕宁承受割肤烈火焚烧之痛,曾经他加注在燕姬华身上的痛,他都要让他一一还回来。 “珠儿……”董王爷正要在说什么,耳边忽然传出一声呼痛,他低头只见燕姬华脸上血色尽无,捂着肚子咬唇忍耐着什么。 “好痛。”只留下无力二字,燕姬华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董王爷脸色大变,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冲着门外大喊:“快去找大夫!” …… 燕宁回到东宫时心情很好。 得知莺莺曾找过他,他衣裳没换先去见了莺莺,笑眯眯的模样让莺莺看了心里发憷。 “你、你见到张宝珠了?”燕姬华三字险些脱口出来,莺莺强装镇定在内心祈祷,祈祷着燕宁临时被事绊住没能见到张宝珠。 “见到了。” 莺莺的祈祷没有用处,燕宁弯唇笑得十分灿烂,“说来这次又要感谢你的帮助。” “多亏了你让我查张宝珠,今日我不仅是见到了她,还发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什、什么有趣的事情?”莺莺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低谷,心中不好的预感浓烈,她从未这般后悔自己的决定。 燕宁仔细观察着莺莺的神情,他觉得她是猜到了的。 见莺莺想听他亲口说出来,于是他故意拖长音调:“自然是——”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燕宁的话被打断,他推开门看到瑞吉匆匆赶来,皱着眉问:“发生了何事?” “是董王爷带人闯进来了!” 今日燕宁见张宝珠一事,瞒不过董王爷的耳目。他不过就是同她聊了两句,董王爷至于不管不顾,带着人闯入他的东宫吗? 不过,这也算是抓到了董王爷的一处把柄。 燕宁整理着袖口踏出门槛,站在莺莺房门前浅笑盈盈一派随和。 “不知王爷带人闯入我东宫,所谓何事?” 董王爷迈着大步走近,一向斯文的男人这会儿满脸冷戾。 没工夫同燕宁绕弯子,他失了冷静一把抓住燕宁的衣襟,将人扯到自己面前警告:“若珠儿出了事,本王定将你千刀万剐!” “殿下!” “太子殿下! 董王爷这番动作惊到了所有人,就连燕宁也怔住了。 莺莺就躲在门后,顺着大敞的门缝刚好能看到外面的场景。她距离靠的近,不仅能清晰听清楚两人的对话,还能看到董王爷愤怒绝望的表情。 “出事?王妃娘娘出事了?” 燕宁的目光轻飘飘扫过董王爷拽着自己衣襟的手,含笑的眉眼深处泛出冷意,他作出惊讶的模样:“本宫不过是同王妃娘娘随口聊了两句。” “怎么,她现在出事了还要算在本宫头上?” “你——”董王爷眼眶发红,他现在恨不能生撕了燕宁,只要一想到燕姬华痛晕在他怀中的模样,理智就开始摇摇欲坠。 那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小姑娘。 他付出这么多,好不容易才将人呵护在自己的掌心! 董王爷做事狠绝手上沾满无数生命,唯独在面对燕姬华时露了怯。他现在都不敢回府去看看晕过去的人,甚至都不敢得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怕。 董王爷好怕他得到的是他承受不了的噩耗。 “王爷!”跟在燕姬华身边照顾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见到眼前的局面他吓得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知道自家主子是因何事失了理智,小厮一路爬行到董王爷面前,拽着他的衣摆颤声道:“王爷息怒,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长清道长说娘娘没有事,她只是、只是……” “王妃她到底怎么了!”董王爷狠拽着燕宁的衣襟,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若燕姬华出事,今日他必要燕宁付出代价。 小厮被董王爷吼的哆嗦,抬头还撞到太子殿下幽幽森冷的目光。 他有自己的考量,原本是不想当着东宫之人说的,可如今眼看着自家王爷情绪失控,他只能磕着头说了实话——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娘娘其实是有喜了!” 当初,燕姬华在北域中毒坏了身子是真的,就算她逃回南音被董王爷细心照顾,仍旧是变得体弱多病不堪一击,两人同房的次数更是少的数的过来。 “……有喜了?”董王爷懵了,千想万想他想了无数种最糟糕的想法,唯独没想到燕姬华是怀孕了。 是啊,她昏迷前是捂着肚子在喊疼,他们二人在半月前才刚刚行过那事。所以说她没有受伤没有中毒,她的昏迷只是因为情绪过激影响到了肚中的孩子。 “原来是怀孕了。”燕宁听后微微挑眉,总算是抬手拂开董王爷的手。 “看来王爷是冤枉好人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咱们来算算王爷这私闯东宫的罪名?” 董王爷完全不惧怕他,他既然敢做就有承担的底气,没再理会燕宁,这会让他迫切的想要回府去看自己的心尖尖儿。 “无论太子要做什么,本王都随时奉陪。” “但有一点——” 董王爷临走时发现了躲藏在门后的莺莺,很清楚燕宁所做的一切是受了谁的引导,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莺莺是北域新帝千娇百宠的皇后又能怎样?南音的太子金屋藏她又能如何?董王爷只知道挡他路的人都要死。 逐渐恢复平静,董王爷临走前笑着警告:“殿下若再敢伤我身边之人,本王定当……加倍奉还。” 他的意思是要对莺莺出手。 燕宁微微眯起眸子,面上的假笑一寸寸收敛。等董王爷人离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莺莺小心翼翼走到燕宁面前问:“……你,还好吗?” 门外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燕宁直勾勾盯着董王爷离去的背影,呵了声嘲讽道:“我好的很。” 以为莺莺是听到董王爷的话害怕了,他转身去抓她的双手,柔声安抚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莺莺感觉屋内有道灼热的视线打在她的手上,着了火似的点了点头。闹到如今的局面,想也知道燕宁是发现了张宝珠的真实身份。 ……这步棋,就一定要在张宝珠身上走吗? 莺莺迷茫了,心软的她开始动摇,率先将这件事同钦容商量。 钦容一遍遍擦拭着她被燕宁触碰过的手,波澜不惊反问着她:“难道莺莺还有更好的办法?” 眼下的局面是,真正的张宝珠早已被董王爷杀害,如今的这个张宝珠是燕姬华伪装的。仅这两条就能让张丞相同董王爷决裂成死敌,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莺莺想收手换个法子扳倒董王爷都来不及了,因为燕宁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是莺莺,不会在意燕姬华的死活。 “其实还有法子。” 莺莺左想右想相出一个主意,“不如我亲自见见燕姬华?” 她现在怀了孩子生活美满又有疼她爱她的夫君,一定也不希望自己所期待的一切化为泡影。 总归挑拨张宝珠同董王爷的关系是为了助燕宁上位,让张宝珠劝说董王爷不要同燕宁争皇位,也是为了助燕宁上位,这两者之间转换一下其实差别也不大。 钦容静静听完很淡笑了下,只平淡吐出几字:“你可以试试。” 试试董王爷愿不愿意为了燕姬华放弃皇位。 莺莺决定一试,只是不等她出动出击,得知莺莺的真实身份后,燕姬华就主动找上了她。 “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你现在为何要帮着燕宁?” 燕姬华对于莺莺的举动表示不解,她自然不会听莺莺的劝说,更希望莺莺离开燕宁。 “傻姑娘,你在北域皇宫见到的燕宁是我啊。如今这个燕宁有多可怕你根本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你跟在他身边会有多危险!” 两人几次见面,燕姬华都不肯松口。她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会让董王爷利用一切的办法登上皇位,燕姬华对燕宁恨到了骨子里,她只要燕宁死。 “真的……不能放手吗?” 莺莺感到挫败,很多话她没办法告诉燕姬华,只能喃声说着:“若你当真不肯松口,我们就会是敌人。” “燕姬华,燕宁身边有我相助,可你是清楚我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你真觉得董王爷能斗得过钦容吗?” 燕姬华深深看了莺莺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莺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发现钦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莺莺抽着鼻子朝他走近,额头抵在他怀中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燕姬华不会听我的。” 钦容嗯了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莺莺问着为什么,于是钦容回:“因为你想试。” 既然想试,那就试试吧。只有尝试过摔得头破血流,才知道硬下心肠后,一条血路走的有多欢畅。可他不知道的是,莺莺每一次尝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没有时间了啊。 燕宁的任务托的越久,对她越不利。 燕宁考虑到莺莺的心情,并未直接将张宝珠的真实身份捅出去,可他的停滞换来的是董王爷一方的攻击,于是燕宁打出张宝珠一张王牌,逼得张丞相与张宝珠反目成仇,不曾想董王爷破罐子破摔,根本不想让他好过。 燕姬华的身份爆出后,燕姬华一口咬定是燕宁派她去杀害张宝珠、潜伏在董王爷身边当卧底,董王爷对此毫不知情。 她以卧底期间爱上董王爷为借口,将董王爷摘得干干净净,甚至反咬了燕宁一口,说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故意陷害董王爷。 “本宫还真是小瞧了我那好妹妹。”燕宁同莺莺这般感慨了句。 燕姬华此番话一出,明里暗里都是在告诉燕宁,她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张丞相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于是选择两不相帮坐等看戏。 董王爷没了张丞相的帮助又怎样,同样的,燕宁这边也惹了一身腥拉拢不到他。 “你要对他们出手了吗?”莺莺算了算时间,在张宝珠一事上他们耽误了太久,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燕宁也实在没了兴致同董王爷耗。 董王爷那封告密信递去钦容那儿后,近日皇城多了许多北域暗探,想必过不了多久,钦容就会亲自过来了。 “的确是要出手了。”就算不是为了莺莺是为自己考虑,他也必须快些坐稳南音皇位。 …… 说出手就出手,最近几日,朝堂两派开始争得你死我活。 到了如今的地步,南音那位皇帝也该重病卧榻休养了。 董王爷身边有长清道长相助,有他蛊惑南音皇帝,摄政王的位置自然给了他们这边。燕宁很快以弑君的罪名扣押长清妖道,不等他继续对董王爷发难,董王爷竟然命人绑了莺莺。 ——此事燕姬华并不知情。 黑暗的密室中,莺莺手脚被绑扔到了地上,她是被人打晕带过来的,这些时日来她小心翼翼一直在东宫内活动,不曾想董王爷竟将手伸的那么远。 “珠儿说,在北域唯有你真心待她。” 董王爷负手而立站在门边,白袍坠地斯文的像是书生。 提起燕姬华的名字,他声音很是柔和,“虽不知你为何要帮燕宁,但若不是珠儿不准本王动你,你早已死了上百次。” 很简单的道理,就如同燕宁每次同他交锋,总会将燕姬华牵扯入其中。而燕宁唯一的软肋就是莺莺,若是董王爷能很好的利用她,也不需要同燕宁拉扯这么久的时间。 “你可知珠儿中毒了。” “是燕宁下的毒。”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董王爷会继续乖乖听燕姬华的话。 莺莺确实不知燕姬华中毒一事,想起她肚中还怀着孩子,愣了下担忧:“那她肚中的孩子……” “保住了。” 燕宁还没傻到激怒董王爷,对燕姬华下毒是警告亦是牵制。只是现在没事并不代表以后没事,董王爷必须快些得到燕宁手中的解药,逼不得已才绑了莺莺。 “你且安心在这待着,等燕宁送来解药,本王自会放你出去。” 莺莺浑身无力眼看着暗门阖上,一点点搓磨绳子试图解绑。她自然不会相信董王爷的话,既然他都已经食言绑来了她,只会背着燕姬华做更多的事情。 这密室又空又大,窗户开在墙壁的最高处,莺莺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她找不到脱困的办法,一关就被关了两日,期间来给她送饭的人对她还算客气,但不肯告诉她外面的情况。 到了第三日,莺莺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按时辰本该来给她送饭的人迟迟未来,竟饿了她整整一个上午。眼看着天色由亮转暗,莺莺知道外面出了事。 【有人过来了。】系统忽然出了声。 手脚依旧被绑着,莺莺不知来的人会是谁,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脚步声放得很轻,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过后,暗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影瘦弱披着一身黑衣,竟然是燕姬华。 “嘘——”燕姬华示意莺莺不要说话。 今日她没带面纱,改变过的面容骨感分明,肤色苍白看着极为憔悴。她缓慢蹲到莺莺面前,涩声道着歉:“我不知道他会绑你。” “你救过我,在北域也唯有你对我好,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莺莺你信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 见莺莺并无怪罪她的意思,她才小心翼翼去解她手腕上的粗绳,望着她手腕上的擦伤低声重复:“我不会害你,也绝不会让修颜害你。” 莺莺分不清燕姬华这样做的原因,等手脚重获自由,她才站起身问:“可你放了我,身上的毒该怎么办?” 燕姬华疑惑道:“什么毒?”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各种想法涌上心头,比起董王爷骗了自己,莺莺更相信董王爷是隐瞒了燕姬华没对她吐露实情。 扯唇笑了笑,莺莺胡乱搪塞过去,没再同燕姬华继续这个话题。 “你快些走吧。”燕姬华是偷偷跑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董王爷为何要抓莺莺,一路拉着莺莺的手将她送到王府h0u'me:n。躲避侍卫的巡逻时,她小声问莺莺:“等你帮燕宁登上皇位,就回北域吗?”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她重点提醒了句:“我只需要在我走前,助燕宁坐上皇位。” 换句话说,她走后燕宁是死是活还是不是南音的君主,都同她没了关系。 多次见面交谈,燕姬华似乎在这一次才真正懂了莺莺话中的意思,虽然仍不知莺莺为何非要助燕宁称帝,但她并没有再执意追问。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我总是心如绞痛眼前发黑,昨日更是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燕姬华忽然转移了话题:“大夫说我是郁结压在心头得不到释放,长期这样下去心疾只会越来越严重,保不住孩子不说,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莺莺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她猜测燕姬华不是患了心疾,而是中了毒。 燕姬华没觉出异常,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昨日我昏后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奄奄一息快要不行了,修颜跪在榻前抓着我的手一直再哭,他说他还没有杀掉燕宁,说还没有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他不想让我死。” “我也不想死的。” 燕姬华眼眶湿了,她抽了抽鼻子说:“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至今还能感受到自己的悔意。” “我后悔自己被仇恨蒙了眼睛,后悔自己从未好好抱过他对他说一句喜欢,更后悔总是让他主动靠近我,我却不愿迈开半步走向他。” 巡逻的侍卫过去了,燕姬华擦了擦眼泪继续往前走,在顺利将莺莺送到h0u'me:n时,她抓着莺莺的手道:“我决定放弃了。” “放弃什么?”莺莺还没弄懂燕姬华对自己说那番话的意思。 燕姬华笑了笑道:“我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你说要让我好好活着,世界这么大,找一个喜欢的人与他白头偕老。” “就像……你同钦容一样。” 那场梦,让燕姬华更加惧怕死亡。在她提出让董修颜杀了燕宁后,她感觉她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然而董修颜过的却比她还要心惊胆战。 既然莺莺和钦容助燕宁登帝势在必得,那燕姬华也就不再强求了。 “我可以等。” 燕姬华这样说:“现在我只想让修颜好好活着,无论能不能杀了燕宁,我都只希望他好好活着,陪我一辈子。” 所以,她这番话的意思是……要劝说董王爷放弃同燕宁争皇位? 惊喜来的太突然,莺莺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等反应过来,她一把抱住燕姬华,紧紧抱住说道:“谢谢。” 她很清楚,燕姬华愿意退出的这一步付出了什么代价。 燕姬华面皮薄被莺莺抱红了脸,她推了推她没能把人推开,就笑着道:“没什么好谢的,我这样做不只是成全了你,也放过了我自己和修颜。” 董修颜先前同她说过,他并不愿当南音的君主,只想和燕姬华一生一世一双人。 “莺莺。” “燕宁称帝后定不会放了我们,若那时修颜没了争夺帝位的想法,我们逃去北域你可要护着我们。” 那是自然。 莺莺并不计较董王爷绑了自己,还说等他们到了北域,要让董王爷入朝为官。 “才不要,修颜说想开家酒馆。” 这是她们二人在南音见面,聊得最愉悦的一次,只是时间有限并不能多说。 她人才刚出了董王府,就看到了站在府外的钦容,他似乎知道她不会出事,轻碰了下她的脸颊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燕宁的人马上就到。” 几天的时间里,燕宁遭遇了一次刺杀受了重伤,莺莺回来时御医正准备给他换药。 见到莺莺平安回来,他失了分寸第一次将人抱住,直到温软的身体入怀才抚平他满身的戾气。燕宁不顾身上崩裂的伤口,虚弱着对莺莺耳语:“我想去救你的,可我伤的太重了。” 这次燕宁是真差点死在董王爷手中。 莺莺说了句没事,不习惯被他抱着轻轻推拒着人。燕宁身上有什么东西膈的她很痛,她低头看到他脖间似乎挂了串吊坠,闪着微弱的红光,像是一枚戒指。 第141章 囚一四一天 “……” 燕宁的脖间挂了一枚戒指。 模模糊糊间, 那枚戒指给了莺莺极为熟悉的感觉。 翻涌的记忆在她的脑中横冲直撞,很快,她忆起一张苍白脆弱的小脸, 单纯无辜的姑娘对她笑容灿烂, 转眼间灿烂的笑脸转换成另一个男人, 男人的名字叫—— 沉雪。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就在莺莺愣神的片刻, 燕宁伤口崩裂摇摇晃晃, 紧抱着她的手臂无力垂落。 眼看着他人就要摔倒,莺莺下意识扶住了他。她同瑞吉一起将燕宁扶去榻上,御医赶紧上前为他换药,莺莺靠近看了一眼,发现燕宁伤在肩胛深可见骨, 真不知他刚才哪来的力气抬臂抱她。 “是董王爷亲自下的手。” 见莺莺一直盯着燕宁的伤口看,瑞吉小声解释:“希望姑娘不要怪殿下没去救您,殿下是因得知您被抓走分神受的伤, 昨儿还想带人闯董王府救您, 是属下冒死拦住的。” 这几日, 燕宁想了数种救莺莺的法子,他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燕姬华绑来东宫做为筹码, 只是近几日董王爷把燕姬华保护的太严密, 东宫这边一直没找到机会。 莺莺沉默着没有接话,其实除了瑞吉的解释,她还有很多疑问都没得到解答。眼下她将注意力放到了燕宁衣内的戒指身上, 于是留在燕宁的寝宫迟迟没有离开。 “我来照顾他吧。”等御医上完药, 莺莺出声坐在了燕宁身侧。 瑞吉张了张嘴, 他似乎是想出声阻止,然而在接触到燕宁的目光时,只能吞下即将出口的话。 “那……属下就在门外候着,姑娘有什么吩咐唤属下就好。”还是不放心受伤的主子同莺莺独处,瑞吉离开前留了句暗示十足的话。 莺莺装作没有听懂,她轻轻对瑞吉回了个‘好’字,任由燕宁抓住了她的手。 燕宁伤势很重,两人共处一室,莺莺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样。强忍着没去甩开他的手,莺莺目光飘飘扫向他的肩膀,关心询问:“还疼不疼?” 燕宁目光定在莺莺脸上,声音极为虚弱:“不疼。” “你陪着我,就不疼。” 说实话,自莺莺被董王爷抓走后,面临选择的他过的并不好。只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才知道失去后的痛苦,曾经坚定的心念正在摇摇欲坠,燕宁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感情绊住脚步。 “你呢?你有没有受伤。”燕宁很想抬手碰碰莺莺的脸颊,但他肩膀疼的实在抬不动了。 无法查探莺莺的情况,他只能低声问着:“董王爷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莺莺避开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瞥了眼他的衣襟。 那枚戒指被他贴身戴着,在衣服的遮掩下,莺莺这会儿什么也看不到。若不是刚刚燕宁那个结实的拥抱,想来她也不会发现他脖子上戴了东西。 真相悄悄露出一个头,莺莺迫切的想要一探究竟。 燕宁不知莺莺的心思,还当她此刻的焦虑不安来源于对董王爷的害怕。安抚般用指腹轻擦莺莺的手背,燕宁能感受到掌心的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握的更紧些。 “还好你没出事。” 燕宁眉眼隐现一抹戾意,就算如今莺莺平安归来,他堆积在心头的怒火也难以消除。已经想好了上百种折磨董王爷的法子,他同莺莺承诺:“你放心,我定要董王爷付出代价。” “别!”浓浓的杀意扑面而来,莺莺心里一咯噔。 她着急解释着:“董王爷只是将我关在了密室中,他并未伤害过我,只是想用我来换燕姬华的解药,而且就是燕姬华放我出来的。” 说起解药,莺莺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对燕姬华下毒?” 燕宁怔了下抿唇不语,他的沉默足以说明问题。莺莺的心不断下沉,涩声劝着:“燕宁,燕姬华是你的孪生妹妹,而且她怀孕了。” 自从入了南音,莺莺努力忘记燕姬华在北域对燕宁的控诉,可事实终究无法掩盖,燕宁如今的种种行为都验证了燕姬华之前说过的话,对于自己的妹妹,他心狠歹毒并不仁慈。 “他们决定放弃了。” 莺莺将燕姬华的原话告诉燕宁,“争来争去也挺没意思的,比起皇位燕姬华更想好好活着,所以我们不再需要扳倒董王爷他们,放眼南音朝堂,已经没了你的对手。” 燕宁有些意外,他反复确认了两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莺莺说:“你把解药给董王爷吧,燕姬华怀有身孕,你这样做还挺缺德的。” 若这个孩子真因燕宁的毒出了问题,莺莺觉得自己也是帮凶。 ‘缺德’二字莫名把燕宁逗笑了,他沉沉的笑声扯到伤口引起一阵咳嗽,在莺莺疑惑的视线下,他轻轻说了声好。 莺莺又说:“其实董王爷无心皇位,他如今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替燕姬华报仇,燕姬华说你这人心狠手辣心眼也小的像根针,他们怕你坐上帝位再反手对付他们,所以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对他们出手。” 不知是痛还是怎样,燕宁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他好像没听懂莺莺口中的话,眸色微闪慢吞吞回着:“好,我答应你,不再对燕姬华出手。” “错。”莺莺纠正:“是不再对燕姬华和董王爷出手。” “难道你还想报复董王爷?” 莺莺一遍遍提醒着:“你要明白,董王爷如今还有与你争皇位的实力,如今他不争是为了燕姬华,而燕姬华之所以放弃报仇也是为了董王爷,他们二人缺一不可,你都不可以动。” “燕宁,你听明白了吗?” “你答应我,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动他们二人。” 燕宁似乎累了,他咳嗽过后就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模样好似随时要睡去。被莺莺扰得不行,他总算有了回应,慢吞吞说出的话也没有明确,“嗯,都听明白了。” 听是听明白了,就是没说会不会照做。 “莺莺。” 他喊着她,突兀说起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北域派来了多少人吗?” “暗探来报,钦容也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现在放眼南音最具威胁的不是董王爷,而是钦容。 事到如今,燕宁还不知这一切都是莺莺和钦容设的一场局,身为局中棋他每一步都在按钦容的指令走,自以为会是莺莺的救世主,轻声安慰着她:“你不要怕,就算他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带你走。” 眼皮越来越沉,燕宁视线模糊,逐渐看不清莺莺的面容。 他执意要将话说完,轻勾着莺莺的小指喃声:“我会在他来前坐上帝位的……” 只是,他现在好累好困啊。 不甘心的彻底闭上眼睛,他陷入沉睡前道:“你等我。” 等他醒来,他会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将莺莺护在身后。 . 不得不说,燕宁这番意识不清的话,说出来还挺让莺莺感动的。 若钦容真的囚禁伤害了她,若莺莺真的是为了躲避钦容逃到南音寻求庇护,她想,像她这种心思摇摆不定的人,这会儿定要被燕宁撬开心房,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演戏。 莺莺不知道在这场戏中,燕宁身为棋子对她存了几分真心,至少莺莺很清楚自己,从始至终她对燕宁都只是演戏。 望着他苍白昏睡的面容,莺莺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除了演戏,或许还存了几分愧疚复杂。 “燕宁?”莺莺轻轻唤他。 安静的房中只余均匀的呼吸声,莺莺等了片刻伸手推了推他,确定燕宁是累极昏睡过去了,她才倾身靠近躺在榻上的人,抬手勾出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 一枚通体纯银的漂亮女戒,戒指上除了镶嵌着细碎的钻,最中央还有一颗漂亮闪烁的红色宝石。 大雪纷飞那天,莺莺还记得自己亲手将这枚戒指放在了死去的沉雪手中,诡异的是,这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如今又出现在燕宁身上。 所以,究竟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燕宁对她莫名其妙的爱意。 ——燕宁利用系统可以自由出入北域皇宫,巧合的是武功高强的沉雪也可以做到。 ——燕宁对于沉雪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却说沉雪只是背叛他的下属。 ——燕宁还骗过她,说他就是沉雪。 一片片记忆拼凑在一起,所有的巧合与不解相撞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莺莺僵了好久才颤着手将那枚戒指放回了燕宁衣内,死死盯着沉雪的面容看,她终于确定—— 燕宁就是沉雪,沉雪就是燕宁。 他们……是同一个人。 “……” 莺莺问钦容,当所有的真相砸到脸上,她该如何做。 钦容轻抚她的脸颊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呢喃着说:“就装作不知道罢。” 有时候装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当燕宁醒来时,莺莺强迫自己对他露出笑容,她努力忽略沉雪曾对她带来的一切伤痛,越是讨厌就越是跟在他的身边,一遍遍嘱咐着:“燕宁你要对你妹妹好一些。” “董王爷他们已经准备离开南音了,所以你不可以对他们出手。” “燕宁,你快些坐上皇位吧,我已经好累好累了。” 燕宁勾唇笑着统统说好,却莺莺转身离开时面无表情,他体内的系统告诉他,莺莺已经看到了那枚银戒,已经猜到了他就是沉雪。 既然如此,他们彼此为何都还在伪装呢? 不仅仅是莺莺的时间不多了,系统留给燕宁的时间也不多了。 隐在角落看着莺莺回了房间,他闭上眼睛对瑞吉下令:“去杀了董王爷。” 很抱歉他无法答应莺莺的嘱托,董王爷必须要死。 第142章 囚一四二天 “……” 得知燕宁的真实身份后, 莺莺再也无法对他完全信任,派了钦容的人在暗处守着董王府。 南音的皇帝痴迷炼丹,他身边的‘亲信’奉董王爷的命令早早在丹药上抹了毒, 日复一日,那些毒贴着南音皇帝的皮肤渗透骨血, 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再无救回的可能,只能重病卧榻苦熬剩下的时间。 眼下的局面是:董王爷为了燕姬华甘愿退让, 没了董王爷的势力阻拦,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燕宁对抗, 他随时可以杀了南音皇帝称帝。 总要给自己留些后手,所以董王爷虽借口重病不再参与朝政, 却迟迟未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燕宁。 他能当燕宁多年的对手, 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仅仅是通过一封告密信以及钦容对信件的态度, 董王爷隐约就察觉出其中的猫腻,所以他将兵权赠予了莺莺, 谦和有礼道:“这兵符,如今放在你手中才最为安全。” 钦容说, 燕宁之所以迟迟扳不倒董王爷,就是因为董王爷手中有一支南音先帝的精锐军团,军团中各个都骁勇善战、以一敌百, 这是董王爷手底最后的王牌。 如今董王爷想在南音退场, 这支精锐军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的,他带不走, 也不能将兵符赠予燕姬华或是其他亲信,因为燕宁对这支军队虎视眈眈, 谁拿着它的兵符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唯有莺莺不会出事。 不止是因为燕宁对莺莺有意, 还因为莺莺身后站的是钦容。 不得不说董王爷这步棋走的绝妙, 或许别人会嘲笑董王爷人傻,竟主动送出护身符,实则他把‘护身符’送给莺莺是最聪明的选择。 借花献佛,若他真的想投靠北域,他赠出的这支军队就是他最大的诚意,之后北域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这支军队名为风影,他们究竟有多厉害呢? 钦容回忆前世道:“他们曾阻挡过孤的千军万马。” 前世莺莺死后,钦容征战四方不只是为了逼出燕宁,还是为了掘地三尺找寻‘游魂’莺莺。当时整个大陆都成为炼狱,南音国是钦容最后踏平的国家,原因就是因为这支军队。 早年间,北域同南音大战,南音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这支军队被捏在董王爷手中,董王爷不愿出动他们,一是故意输掉战争让皇帝送‘燕宁’当质子,二则是担心这支军队现世引来多方争抢。 风影军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不在乎国家兴亡,只听命于风影兵符,谁有它谁就有调动他们的权利。 “收着吧。” 明知这支军队有多危险,钦容也没有多看兵符一眼。他让莺莺收好兵符,轻勾她的小指道:“有他们护着你,孤也能放心些。” 除了钦容,他们将是莺莺最强大的后盾。 莺莺倒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将兵符收入自己掌心。 “你真要给我嘛?”莺莺踮脚去勾钦容的脖子,得知风影的厉害后,她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手握着兵符不停在钦容眼前晃。 逗弄宠物似的。 钦容挑眉,没去看兵符反而低眸望着莺莺笑出月牙的小脸,实在被她晃得眼晕,他才用掌心去包莺莺握着兵符的小手,用力捏捏回道:“给你就是你的了。” “你不心疼?”莺莺眨了眨眼睛,笑容越发灿烂,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若是她还能好生活着,能得到这支军队她定威风几天横着走,可惜她没多少时间活头了,这支军队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还不如多给她兑换几天寿命。 不能被钦容察觉到问题,所以莺莺如今只能装出欣喜的模样。 实在装不下去了,她便将面容埋到钦容项窝中。钦容抚了抚她的发尾,眉目温柔轻吻着她的侧脸,孰轻孰重他分的一清二楚,又怎么在意区区一枚兵符。 “不心疼。”钦容这般说着把人搂紧。 毕竟莺莺是他的,如今人还在他的怀中,得到了莺莺就等同于得到了全天下。 莺莺心口发酸隐隐泛起疼痛,前世熟悉的疼痛感一日比一日渐重,莺莺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疼究竟是来源于对钦容的不舍,还是身体状况的变差。 . 没了兵符后,董王爷深知留在南音的危险,于是几天清空了董王府遣散所有的下人,只留了部分心腹。 他们决定离开的前一天,燕姬华喊莺莺去董王府吃饭,她去赴约时燕宁正懒懒躺在竹椅上晒太阳,院中阳光温和,他一袭明黄太子服坠地,耀耀生辉间袖上银龙栩栩如生,已隐现身为帝王该有的尊贵大气。 “本宫好歹是她亲哥哥,她喊你去吃饭,怎不带着我?”燕宁说这话时语气极酸。 莺莺本都要离开了,听到他这话硬是停了脚步,回过头看向躺在竹椅上的人,莺莺疑惑他是如何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的。 “若她真的喊你去吃饭,你敢去吗?”就连莺莺一个外人,都没忘燕宁身为亲哥哥对妹妹燕姬华做出的那些恶事,燕姬华又如何能忘。 人要有自知之明,燕姬华此时的退让不是原谅了燕宁或是惧怕了他,她是为爱选择隐忍,这并不妨碍她恨燕宁入骨。 “怎么不敢去的?”燕宁好像是真没这方面的自觉,没了威胁他整个人懒散的厉害,悠悠几个字吐出,脸皮都不要了。 莺莺被噎了下,一时间是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就嘟囔了几句:“人要脸树要皮,我要是你妹妹请你吃饭,毒死你都不解气。” 不算游荡百年,莺莺两世为人一直老幺,上面的亲哥哥顾凌霄如何疼她就不用说了,钦容和景兆时也是宠着她纵着她,就连半路认回的皇子表哥都待她不错。 要不是知道了燕宁做的恶事,莺莺对哥哥这称呼一直抱有好感来着。 燕宁勾起唇瓣笑得那叫一漂亮没心肝,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莺莺看,他撑着下巴开玩笑道:“你要真是我妹妹,就算要毒死我,我也定一口口把你喂来的东西吞下去。” 就是这么双标。 若莺莺是他的妹妹,他保不准也舍不得那般心狠对她。 莺莺对他是真没话可说了,看着这张与燕姬华一模一样的面容,莺莺还在膈应他就是沉雪。没话说索性就不说了,于是她跺了跺脚留下一句:“我走了!” 燕宁懒散应着。 绣着银龙的宽袖轻抬,他眯眸看着莺莺走了两步又喊住人,“近日皇城里不安全,记得早些回来。” 院内无端起了一阵萧瑟寒风,东宫内梅树似血的花瓣飘落,刚好吹到莺莺肩头。 再次回头,院内的地面铺了薄薄一层殷红花瓣,燕宁还坐在竹椅上。 对比之前他姿势端正了太多,头顶的那颗红梅树落花不断,落花下燕宁笑得漫不经心解释:“别紧张,钦容还没入南音,如今皇城多的只是他的暗探。”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若真舍不得他们,明日我让你去送他们离开。” 大概是被风吹涩了眼睛,莺莺看着梅树下的燕宁缓慢眨了两下眼睛,转身离去前说了声‘好’。 “……” 成为张宝珠后,燕姬华在董王府养病期间无事可做,就钻研起厨艺糕点。 今日她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空下来的董王府显得空旷冷清,好在几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极好。 “到了北域,你可要罩着我们。” 为了安全起见,莺莺并未将钦容在南音的事情告诉燕姬华他们,所以也不能带他一起出现。 董王爷虽斯文有礼,但并不是会活跃气氛之人,于是这一重任就落在了燕姬华身上。饭桌上她不停给莺莺夹菜,说着些玩笑话。 兴许是爱让燕姬华有了自信,如今她虽病弱瘦削,但整个人比在北域活泼不少,还问起了阿贝和小宝的情况。 “我照顾的可好呢,它们现在可是皇宫双霸呢,宫中都没人敢惹它们。” “等你去了北域,我带你去看它们。” 想了想觉得这话不对,于是莺莺改口:“它们原本就是你的,你回去了,我刚好可以把那两只小混球还你。” 燕姬华摇了摇头,“不用了。” “它们跟了你这么久,再回到我这里会不习惯。” 莺莺以为燕姬华是顾及她的心情,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燕姬华伏在她耳边小声:“我现在不能养那些小动物了,不然修颜看到又要使性子吃味。” 燕姬华是喜欢小动物,但当初她在北域养了那么多的小动物,实则是因为孤独。 如今有了董王爷,孤独二字与她渐行渐远,她也不再需要照顾小动物来填补空缺的内心。 莺莺很快明白燕姬华话中的意思,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冲着董王爷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同时心里开始纠结,等到她寿命到头,那两只小猫到底要不要还给他们。 【宿主这是在交代后事吗?】 莺莺的情绪系统感受分明,如今燕宁的任务线进展顺利,连带着系统对她的态度也越发友好。 【叮——】 她今日喝了些酒,明明只浅尝几口没有喝多,耳边幻听,竟传来类似任务出现的清脆音。 回去的路上,莺莺坐在玉骨香车内猛地挺直脊背:“是最后一件任务出现了吗?” 系统莫名没了声音,安静的空间里只余风声以及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瑞吉坐在车辕上听到车厢内的声响,恭敬询问:“姑娘有何事要吩咐?” “没、没事。”莺莺声音弱了。 等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系统才如同再次开机,故作茫然问:【任务?哪有什么任务出现?】 莺莺真当自己幻听了,她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也没喝多啊,这要是回去让钦容知晓了还得了。 正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钦容,系统欲言又止又喊了她一声:【宿主……】 “怎么了?” 系统像是得了什么毛病,等莺莺回了它,它又突然没了回信。顿了一顿,它才慢吞吞回着:【没什么。】 【胜利就要眼前,时间紧任务重,你要加快做任务哦!】 莺莺懒得搭理它了,索性闭上眼睛休息。她今日运气不错,回到东宫时钦容并不在她房中,连带着燕宁也一反常态没来对她嘘寒问暖,让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燕宁没有食言,他果然安排了人带莺莺送燕姬华一行人出皇城。 除了莺莺几人,燕宁并不知董王爷他们是要去北域。还当此去一别永无再见之人,燕宁轻撩莺莺的碎发嘱咐:“去吧,去好好送送他们。” “等你成了南音的皇后娘娘,想要再见他们就难了。” 莺莺往后侧了侧身体躲开燕宁的触碰,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总觉得燕宁近几日对她的行为越发放肆,关在笼中的恶兽隐有挣脱之意。 对于莺莺的小动作,燕宁都看在眼里,多日的克制让他觉得二人也该更近一步。如今胜利就在眼前,他的霸道性子露出,强揽着莺莺帮她完成之前的动作。 碎发被一一撩去耳后,莺莺露出来的侧脸白净粉嫩,侧颜睫毛像是小扇子,颤抖着让人怜爱。 “瑞吉不陪我去吗?” 还无法同燕宁撕破脸皮,莺莺在逃离他的控制范围后只能强装淡定,疑惑今日跟在她身边的都是陌生面孔。 燕宁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望着她勾唇浅笑道:“他今日有任务在身,不能陪着你去。” “那你呢?”莺莺反射性问了句。 她并不是想让燕宁陪着她过去,而是习惯了这人每次在她出门时黏黏糊糊说要陪她一起,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未提半句要陪她的意思。 ……亲眼看着自己最大的敌人离开皇都,不是更为放心吗? 莺莺有些看不懂今日的燕宁。 他们今早就得了太医院的消息,南音皇帝时日不多,已经活不过明天天亮。就是吃准了整个南音已经握在他的手心,所以燕宁在穿着上越来越放肆,明黄的太子袍游龙戏珠,不仔细总会觉得绣纹上绣的是五爪金龙。 听到莺莺主动提及他,燕宁唇边笑容扩大,俊美的面容略带几分邪性。 “我今日也有事。” 与莺莺纯粹无辜的视线对上,燕宁深邃的眸中含了少许温柔。 两人身高差合适,一仰一俯是个适合接吻的好姿势,可惜的是莺莺现在还没接受他,若他此刻倾身把人吻住,定要把人吓得横冲直撞炸起一身绒毛。 算了。 燕宁的指腹轻轻擦过莺莺的软唇,仅剩的良知让他再一次压制住内心野兽。 瞥了眼前方的队伍,他催促莺莺早些赶过去,“快走吧,若是误了时辰没赶上为他们送行,你定要把错怪在我头上。” 莺莺被燕宁一系列动作撩乱了神,若是眼前之人只是北域那位温雅和善的‘燕宁’,莺莺此刻对他的愧疚定会冲破理智,可现实是,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害她坠崖、暗害钦容、刺杀过她哥哥的恶魔沉雪。 复杂深望了他一眼,莺莺转身离开。 对待这样一个阴晴不定多变狠辣之人,莺莺心中的恨意未消,此刻的心软只会害了她自己。 . 总要装装样子的。 就算知道燕姬华他们到了北域后,两人过不了多久就能再次见面,可燕宁身边的人还在虎视眈眈盯着,两人必须做成不舍痛苦的模样。 互相拥抱间,燕姬华对莺莺小声说了句‘我在北域等你’,莺莺抽着鼻子挤出两滴眼泪,抽噎着说:“我相信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 燕姬华笑着轻抚肚子,被董王爷护送着上了马车。 燕宁不允许莺莺离开他的保护范围,两队车马行至城门就此分离。 明明昨天还是个艳阳好天气,今日天气阴沉的厉害,莺莺返回皇都的路上外面飘起了雪。 她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今日坐的是普通的马车,不曾想这马车坐了一次就撂挑子不干了,回去的路上车轮出了问题,一行人停在半路无法前行,车夫慌忙查找原因。 “为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厉害?” 等待的路途中,莺莺寻了处人少的地方站着,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扭头看向燕姬华离去的方向,蜿蜒曲折的道路上早已没了人烟,莺莺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循环想着她离去时燕宁对她的态度…… 瑞吉有事,他也有事。 可如今他一手遮天,究竟有什么事需要他和瑞吉亲自处理? 心跳突兀漏掉一拍,莺莺又想起昨晚没有出现的钦容,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将目光落在那看似完好无问题的马车轮子上。 “系统。”莺莺涩声喊得同时,人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能不能帮我查查钦容和燕姬华两方是否安好。” 她边说着边悄无声息往后退,几乎是系统检测出结果的同时,她转身就朝着燕姬华离去的方向跑。 “欸,姑娘!” “顾姑娘!” 随行的侍卫一直关注着莺莺,见她跑了他们连忙追赶。 以她的速度,就算是用轻功也跑不过一群东宫高手,莺莺知道风影兵符落到她手中后,就一直有风影军暗中保护着她,不能暴.露钦容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于是她把心一横掏出那枚兵符,大声喊着:“风影军速来帮我!” 枯败的树枝轻晃,仅是眨眼间,莺莺面前就出现四五名戴着面具的黑甲侍从,有他们帮莺莺拦住燕宁的人,莺莺速度极快的朝着燕姬华离去的方向追。 “不能出事,你们一定不能出事……” 莺莺小声喃着,脑海中全是系统那句:【城外荒废的寺庙处,燕姬华一行人遭遇行刺。】 遭遇……行刺。 谁能有这么大本身,躲避过钦容的暗探保护去行刺他们呢? 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莺莺觉得自己可真傻啊,她再一次体会到做人的可怕,一次次错信燕宁,竟天真的以为他还有几分良知,以为他真的会放过燕姬华他们。 傻啊,她太傻了,太傻太傻。 在赶去寺庙的路上,莺莺想着哪怕燕宁已经对燕姬华和董王爷出手,只要人没死他就算把人伤了打成重伤,她也能选择原谅他一些,可是…… 可是寺庙外烧毁的马车让她看不到希望,马车四周尸体遍布,通向里面的阶梯上洒满鲜血,浸染一大片白色的雪花。 雪落无声,莺莺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看到寺庙门边掉有一块染血玉佩,擦干净后上面清晰刻有二字—— “修、颜。” 莺莺记得这是燕姬华时常挂在嘴边的名字,这是董王爷的名字。 【宿主小心,他们就在里面。】系统不再搞怪用各类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机械音试图遮掩住什么。 莺莺握着那枚玉佩呜咽哭出声音,从系统的话中已经猜到了里面的情况。 ……死了吧。 系统都不敢告诉她里面的情况,他们一定都死了。 燕宁那么坏,他一边装作好人让她亲眼看着燕姬华他们离开,一边又将她困在消息不流通的城门外,带着瑞吉埋伏刺杀董王爷他们,煞费苦心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寺庙,莺莺发现里面要比外面还要安静。 寺庙中损坏的佛像上结满蜘蛛网,佛像的脑袋掉落在地,用悲悯的神情望着里院。 莺莺循着血迹一路进入院中,想象中的打斗嘈杂都不复存在,她来晚了,过分安静的寺庙告诉她一切都已经结束,这场雪的到来目的不纯,刺眼的白与红相融是对莺莺最恶意的嘲讽。 “修颜,修颜……” 轻微的抽泣引来莺莺的注意,莺莺在听到哭声时浑身一颤,掉头循着声音找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三面建楼,中间留出一片空旷的地面,是个藏人的好地方。莺莺还当燕姬华逃入这里躲过一劫,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那片空地上立着一人。 男人身形修长一身黑衣,握在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冽,血珠顺着剑身正一滴滴滑落。 吱—— 推门声掩盖住藏书阁的哭声,莺莺在看到男人时一愣,很快就看到男人几步远外,燕姬华衣裙环散,正抱着董王爷坐在空地上。 “修颜,修颜你醒醒呀。” “修颜你不要睡,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我吗?” 无视黑衣男人,莺莺快步朝燕姬华走去,看到人活着她紧绷的情绪才有所缓和。蹲到他们面前正要查看董王爷的情况,莺莺忽然看到燕姬华身下隐现一大片血迹。 滴答滴答。 莺莺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她睁大双眸才看清董王爷心口有一处剑伤,血顺着他的衣襟浸湿燕姬华的衣裙,正一点点向外扩散,燕姬华像是感觉不到般,她一直紧紧抱着董王爷,温柔喃声着:“你醒醒呀。” “咱们才刚上路,你怎么就可以先睡了呢。” “修颜,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这周围的景色多美呢。北域向来多大雪,等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们带着他一起去堆雪人好不好?” “不行,不行的。” 燕姬华的脸紧紧贴在董王爷脸上,除了护在怀中的董王爷,她已经看不到莺莺或是别人的存在。眼泪滚落砸下董王爷垂落的睫毛上,她哭哑着声音说:“下雪了,我要你现在就陪我起来堆雪人。” “你最疼我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就一眼好不好。” 董王爷死了。 高耸的阁楼遮天蔽日,燕姬华披头散发怀抱着董王爷像是失了神智,本就瘦削的面颊更是惨白如骷髅,仅剩的漂亮眼睛也变得空洞无神,正一点点闭上。 风过剑鸣,莺莺听到剑尖划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心中翻涌的痛意与怒火几乎烧毁她的理智,莺莺站起身抓住身后人的衣襟,几乎失控喊着:“燕宁,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尽管男人蒙着面纱,但莺莺只通过一双眼睛就能把他认出来。 这双与燕姬华一模一样的眼睛,莺莺记入了骨血中。 捡起地上的剑,莺莺恨极朝着燕宁捅去,燕宁侧身避开收起手中的剑,一味防守并未对莺莺出手。 他没想让莺莺看到眼前这一幕,董王爷愿意放弃争夺皇位,对于一颗废棋他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只是很多时候他也身不由己,心中压着很多秘密无法同人诉说,燕宁如今愿意将这些分享给莺莺听。 “我好恨你。” 正要开口,燕宁忽然听到莺莺说的这四个字。 紧接着他对上一双黑亮满含恨意的双眸,脚下一跄踉,他心神恍惚忽然站住不动了,于是剑身顺利穿入他的身体,鲜血染满莺莺握剑的手。 痛啊,可真痛,燕宁保持着被刺的姿势没动,抬起手轻轻拉下面纱。 “他们死了……你就这么恨我吗?” 燕宁这个时候还能苦笑出来,董王爷之前刺杀的位置再次崩裂,明明那处距离心脏还有几指,燕宁却忽然痛的呼吸急促。 窒息的疼痛铺天盖地,这种感觉远比钦容前世折磨他时还要痛苦,挺.直的脊背忍不住弯下,燕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莺莺看,好久才找回声音问:“如果我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可以不恨我吗?” ——可以吗? ——可以吗? 不求原谅,他只希望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少一个恨他的人。 莺莺没来得及回答他。 怒意涌上心头又被她生生压下,过重的刺激导致她的身体被快速摧垮,张口的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第143章 囚一四三天 “……” 莺莺真的很想杀了燕宁。 前世最暴戾恶毒的情绪推动着她握紧手中的剑, 片刻间,她想起自己是如何推怀孕的裘安安下楼,想起自己如何眼也不眨刺穿景顺荷的心脏, 以及每一次杀人的不屑嗤笑。 一幕幕, 逼红了莺莺的眼睛, 冲垮她这一世对自己垒砌的良善城墙。 从未如此迫切的想将人千刀万剐, 在莺莺握紧剑想要往燕宁心口扎时, 系统尖声冲她喊:【宿主不要!他死了,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风在呼呼吹动,卷起白雪遮住莺莺的眼睛, 尖锐刺耳的声音震的她头疼欲裂, 于是手中的剑轻偏,没入燕宁肩胛的皮肉。 是啊…… 若是燕宁死了,那她的任务该怎么办呢? 滚烫的泪水融化了脸颊上的落雪, 在呜咽的风声下, 莺莺似乎还能听到燕姬华的哭声。莺莺听到她在哭着质问她, 问她为什么她都退了这么多步, 燕宁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为什么没有护好我们? ——为什么要坚持站在燕宁身边! ——修颜死了,我死了,我肚中的孩子也死了, 莺莺你为什么不肯为我报仇!难道你要看着我们枉死吗? ……不啊, 她不想, 她是真的想为她报仇的。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互相碰撞厮打,系统还在莺莺耳边不停劝说着:【燕宁马上就要登基了, 你若这个时候动手, 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宿主, 不要冲动, 你快放下手中的剑。】 【……求你放下。】 莺莺已经不敢再回头去看燕姬华,撕裂的疼痛感让她失了浑身的力气,莺莺眼前一黑吐了口血,在昏迷前她听到燕宁问她—— “你可以不恨我吗?” 莺莺满口鲜血痛的说不出一句话,她死盯着燕宁缓慢阖上眼睛,在心里把答案给了他, 她要说:“永不原谅。” “……” 莺莺昏倒了。 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东宫,浑身软绵没有多少力气,入目的是陌生摆设。 “醒了醒了。” “太子殿下,顾姑娘醒了!” 耳边是嘈杂的脚步声,很快有人快步走到榻前,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把人扶起。 换下那身血色黑衣,燕宁又成了他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接过药碗,对醒来的虚弱姑娘轻声:“莺莺,咱们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莺莺想要抬手挥落他手中的药碗,虚弱下却直直朝他栽去,用身体撞翻了他手中的药碗。 啪—— 汤汁洒落一地,浸湿了燕宁的衣襟,一时间他也没顾上收拾,直接用受伤的手臂去扶莺莺,大动作扯到肩胛的伤口。 “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不宜乱动。” 想也知道莺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投怀送抱,燕宁为防止她再次乱动,索性将人控制在怀中。 莺莺挣扎微弱,仅仅是几个简单动作几乎用光她全部的力气,气喘吁吁倒在燕宁怀中的时候,她索性压在了渗血的伤口处,燕宁脸色发白并未阻止,只是用手护着她的脖子。 “我知道是我不好,等你身体恢复了,无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好不好?” 燕宁轻声哄着人,“你信我,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咱们先把药吃了,吃完后我同你讲一个故事。” 莺莺轻声喃了句什么,她声音太小了燕宁没有听清楚,于是就凑近她贴面相问:“莺莺想说什么?” 他正欣喜于莺莺愿意同他交流,结果坐等右等,只等到莺莺咬字清晰,吃力吐出一个字:“滚。” 她要他滚,她满眼愤恨不愿意见到他,她还是恨上了他。 燕宁眸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了,“我不能滚。” 明知莺莺此刻有多反感他,燕宁却还是拥着人不肯放开。他又命人重新煎了一碗药,在端到莺莺面前时说道:“燕姬华没死。” “莺莺,我真的没你想的那般狠心。” 莺莺不信,还当燕宁是在哄骗她,然而燕宁只是搅着碗中的药汁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当时你也看到了,我只对董王爷出了手。” 既然燕宁之前答应过莺莺,就不会轻易对燕姬华出手。 虽然莺莺早已不再信任燕宁,但在这个时候,她宁愿相信他说的时真的。 “你真的没有骗我吗?”莺莺关切道:“那燕姬华现在还好吗?她肚中的孩子有没有保住?” “没有骗你,御医现在正为她诊治。” 燕宁不肯再多透漏消息,他用玉勺舀了药汁抵到莺莺唇边,半是轻哄半是威胁:“等你喝完药我就带你去看她。” “若你执意同我闹,我可真无法同你保证,燕姬华的孩子能不能保住了。” 莺莺想也不想吞下了药汁,不只是为了燕姬华,为了自己考虑,她也必须尽快恢复健康。 . 莺莺的身体一直很好,若不是被燕姬华一事刺激太过,距离原身身体被摧垮还能有一段时间。 就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喝完药就能恢复的,体力被大大削弱,没一会儿她就再次陷入昏迷中,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寝宫中安安静静只余她一人。 “你看我就说嘛,储君之位一定是咱们殿下的。” 负责照看莺莺的两个宫婢正躲在门外偷闲,她们没发现莺莺醒了,小声说着宫里的情况,一人回道:“你差不多就行了,现在这种时候还敢笑,要是被嬷嬷抓到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咱们可是东宫的人。” 最先开口的宫婢语气里满是骄傲,“如今遗诏已下,等过了册封大典咱们殿下就成了陛下,我看到时候谁还敢惹我们。” ……遗诏已下,南音皇帝已经死了? 寝宫内只燃了盏昏黄蜡烛,莺莺听着门外的谈话还有些发懵,一时间并不确信自己听到的。 【是真的。】系统及时出现。 它告诉莺莺:【原本南音皇帝还能再活上半日,但燕宁等不及了,如今他正在乾坤殿,那份遗诏也是他伪造的,不过南音大臣都信了。】 虽还没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但宫里的人都已经改口唤燕宁‘陛下’,系统兴奋道:【等到燕宁举行完登基大典,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是目前所有任务中最难完成的一项任务,不只是莺莺,其实最开始就连系统也觉得任务完成无望。 本以为莺莺会同它一样高兴,谁知莺莺听后半分反应没有,蜷缩在榻上独自出神。 【宿主,你不高兴吗?】 莺莺高兴不起来,就算如今得知了燕姬华还活着,她心中依旧抽痛的厉害。 闭了闭眼睛,她涩声轻问:“等到登基大典结束,我可以杀了燕宁吗?” 【你、宿主你说什么?!】 系统像是被惊到了,之后竟久久没敢回应。 等它想说话时,却忽然感受到周围的异常波动,到嘴的话又重新憋了回去,莺莺只听到系统在她耳边飞速说了句:“钦容来了!” 莺莺猛地睁开眼睛,然而昏暗的房中依旧只有她自己。 门外两个宫婢还在嘀嘀咕咕说着话,莺莺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烛火轻晃间,还当自己又一次幻听。 就算不是幻听,也定是系统在耍着她玩。 “你竟然骗我。”莺莺委屈抽了抽鼻子。不提钦容的名字还好,系统一提起他,莺莺就开始疯狂的想念。 两日未见,她也不知道钦容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撑着手臂正准备从榻上坐起,桌边的烛火又是一晃,眼前阴影覆盖,莺莺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谁骗了孤的莺莺?” 话落,强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莺莺的腰身,莺莺整个人后仰落入温暖的怀抱。 熟悉清淡的雅香入鼻,莺莺使出浑身的力气转身去拥抱来人,埋首在他怀抱中抽泣喊着:“三哥哥!” “嘘——” 钦容瞥了眼门外的宫婢,附耳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燕宁加强了对东宫的防护,孤进来不易,莺莺小些声音不要被他们察觉。” 莺莺连忙收了声音,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盯着钦容看。 钦容亦是如此。 前些天他早早察觉了燕宁的异动,昨日没能去见莺莺,就是在布置这件事。 “怪我。”二人对视许久,借着幽暖的烛火钦容捧住莺莺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喃着。 他一直未将燕宁想要杀董王爷的事情告诉莺莺,目的就是不想让莺莺被牵扯其中有性命之忧。只是他身处南音国又不能暴露身份,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并没有防住燕宁势在必得的突袭。 “孤就一日没看住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望着莺莺苍白的面容,钦容用唇瓣吻过她红肿的眼睛。 这一日是他过得最为心焦无力的一日,为了不暴露破绽,钦容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宁抱走昏迷的莺莺。 莺莺是他的啊。 别的男人怎么敢抱她。 叹息着把人抱紧,钦容尽可能忽视莺莺身下的这张软榻。 实在忍不下去,他便将莺莺整个的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由眉心吻过眼睛再到唇瓣,等二人都气喘吁吁,钦容才将一枚药丸喂入莺莺口中,轻啄着她的唇瓣柔声,“别让孤为你担心,莺莺要快些好起来。” 钦容在东宫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对于莺莺的情况他也大致了解。 莺莺毫无防备吞下钦容喂过来的药,紧搂着人诉说着自己的想念,“我好想你。” “三哥哥,我想回北域了。” 钦容又何尝不想带她离开,将她放在其他男人身边,每一刻都是煎熬。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很清楚莺莺要的不是他的回答,于是钦容沉默着将人拥紧,呼吸交.融享受彼此带来的安宁。 微风吹动起寝宫内的帐幔,守在门外的宫婢对房内的情况毫无所觉,在安静的环境下,她们的谈话也变得清晰起来,有人问:“房里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殿下竟亲自给她喂药。” 莺莺感觉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很快就听到另一人回:“嘘,你声音小些。” “保不准啊,她日后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这四个字,钦容几乎是和门外的宫婢一同念出。不同于宫婢的惊讶,短短四字钦容念的极为缓慢。 低眸去看怀中的莺莺时,那名宫婢还在添油加醋:“你还别不信,咱殿下平日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你看他对顾姑娘,哪次不是宠着纵着,顾姑娘出宫他都宝贝着派瑞吉跟随,生怕把人弄丢了。” “何况顾姑娘的家世在那摆着呢,她可是丞相嫡女,封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门外两名宫婢意见不合,一人觉得莺莺对她家太子殿下态度不好,早晚被太子厌弃,一人认定了莺莺会成为南音皇后,掰数着燕宁对莺莺的好。 “殿下每日都会去偏殿见顾姑娘呢。” “瑞吉还是咱殿下的贴身随从,可你看自从顾姑娘来了,瑞吉跟着谁的时间久?” “我还听说殿下是因救顾姑娘才受的伤,他把人抱回来时,那着急的模样你都没看到。” 就听着那宫婢越说越不对劲儿,莺莺怯生生窝在钦容怀中,都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色了。 小心翼翼去抓钦容的衣襟,莺莺想要开口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无助拉着人衣襟晃了两下,见钦容已经没了回应,就大着胆子去捂他的耳朵。 “……别听了。”莺莺庆幸自己恢复了些力气。 听觉被挡,钦容总算将注意力落在莺莺身上。 大概是怕他心情不悦,面前的小姑娘轻咬唇瓣一脸无害,她湿润润的眼睛眨啊眨的一直盯着他看,长发柔顺披在身后,因病整个人看着娇弱柔和。 试问,这样惹人怜爱的莺鸟,又有哪个男人不喜呢? 抬手抓住莺莺纤细的腕子,钦容握着她一点点从自己身上拉下。 门外两名宫婢还在争吵,钦容眸色深深拉近二人的距离,他轻缓重复着刚刚听到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莺莺心尖,“他抱了你?” “还哄你吃药?” 这便是前世钦容将莺莺关在金殿的原因。只要一想到莺莺同其他男人亲昵的画面,就算那不是出于莺莺的本意,钦容都心火燃烧寝食难安,将那人杀了都不足以平息他的嫉恨。 独占欲作祟,他扣着莺莺的手将人按到床榻上。 莺莺被他这突兀的动作吓到了,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仓皇看向钦容时微弱挣扎着,“她们都是在胡说!” “三哥哥你别信她们的,莺莺只喜欢你。” “……是吗?”钦容悠悠问着,与她鼻尖相碰。 莺莺对他的心意他当然明白,他不放心的人是燕宁。 尽管早在答应莺莺来南音时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但如今亲耳听着这些事发生,他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湿漉漉的吻顺着莺莺的眉眼落到唇角,不想再听莺莺解释,钦容索性将她的唇瓣堵住。 “燕宁这样对过你么?” 片刻后,钦容略微撤离低哑着询问,“他除了抱你,还有没有亲过你。” 莺莺赶紧摇头,谁也不知燕宁会在何时回来,她好怕钦容会在这里做出些过分的事情。 微微偏头避开钦容的亲昵,莺莺有些气解释着:“他每次抱我我都躲开了,更不可能让他亲我!” 呼吸一窒,钦容捕捉到‘每次’二字。只是不愿再给莺莺更多的压力,所以他只是轻勾嘴角并未继续追问。 “很乖。” 钦容奖赏般去亲她的脸颊,“莺莺要继续乖下去,可不能让燕宁占了你的便宜。” 莺莺厌恨燕宁厌恨的都想杀了他,又哪里会让他在亲近自己。 正要再说些什么,窗门被人轻碰了两下,钦容侧眸扫过松开了莺莺,站起身道:“燕宁要回来了。” “……” 这毕竟是南音的东宫,钦容无法在这里久留。 钦容离开后,莺莺恹恹躺在榻上又变成之前的模样。也不知钦容喂给她的是什么神丹妙药,莺莺吃过后恢复了不少力气,第二日就能下榻走路。 为了哄莺莺高兴,燕宁按照约定带她去看了燕姬华。 这次他真的没有骗她,燕姬华还活着,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 只是她人虽然活着,但精神状态并不好,董王爷的死带给她太大的冲击,她不愿接受现实,于是每日活在虚幻中自言自语,就好似董王爷还留在她的身边。 “莺莺!” 她还识得莺莺,见到她来燕姬华高兴的冲她招手,紧接着又一脸的不高兴:“你快帮我劝劝修颜,他不准我出去踏雪呢。” 这几日外面一直下雪,堆积在道路两侧厚厚一层。 莺莺坐在燕姬华身侧,看到她怀抱着枕头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偶尔还会抚着肚子同肚中孩子说话。莺莺看着眼眶发酸,好几次都要绷不住情绪。 “呀,莺莺你怎么哭了。” 莺莺终是没能忍住,一直低着头的燕姬华见状有些茫然,看到莺莺哭手足无措的帮她擦着眼泪。她一遍遍重复着:“莺莺你别哭啊,我和修颜都好好的呢。” “修颜答应要一直陪着我,他没有食言,他还在我身边。” “所以我不难过的。” “我不难过,我肚子的宝宝也不难过。” 莺莺哽咽着点头,不忍心打破燕姬华为自己编织的虚幻梦境,于是她握住她的手回道:“对,你的修颜还陪着你,你不难过,你肚中的宝宝也不难过。” 燕姬华听后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将手护在肚子上极为珍惜。 燕宁留给两人说话的时间不多,南音皇帝死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无法一直陪着莺莺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于是没一会儿他就催促莺莺离开。 “你身子还没养好,若你想见她,我明日再带你过来。” 莺莺垂了垂眼睫,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燕姬华的小腹。如今有她在燕宁手中,莺莺暂时无法同燕宁撕破脸皮。 “答应我,你和你的宝宝都要好好的。” 在离开前,莺莺这般同燕姬华说着。 她不愿与燕宁同行,等燕宁出了房间才有所动作。正准备迈腿离开,一直安安静静的燕姬华忽然抓住了莺莺的手,莺莺错愕扭头对上燕姬华含泪的眼睛,迷雾消散,她极低极轻开口说了三个字:“我会的。” 为了她和修颜的孩子,她会好好活着,‘清醒’的活着。 语毕,她速度极快的收回自己的手,又开始抱着枕头自言自语。 “莺莺?”燕宁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提醒着莺莺快些出来。 通过燕姬华那三个字,莺莺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清醒的,装疯只是为了躲避与燕宁的正面交锋,保护自己的孩子。 那一瞬间莺莺难受的呼吸困难,为避免燕宁发现问题,她只能先离开这里。等回到自己的房间,莺莺再一次问系统:“是不是登基大典结束后,燕宁是死是活都不再重要?” 系统叹了口气,总算给了她明确的答案:【是。】 【宿主要杀燕宁吗?】 莺莺当然要杀,得到了系统明确的答案后,她就开始翻找自己带来的刀具以及毒.药。刚刚她从燕姬华眼睛中读出了太多,就算她不动手,燕姬华也定会为了董王爷复仇。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系统吞吞吐吐,一直试图劝说莺莺。 莺莺总觉得它话里有话,受不得它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难不成你想说,任务完成后我若杀了燕宁,会减少寿命?” 【错了,其实是能增加寿命!】 实在瞒不下去了,系统索性实话实说:【其实那天你没有听错,的确是有新的任务出现,不过那个任务极为危险又不是主线任务,而且还可以选择不接受,所以我就擅自做主没选择告诉你。】 莺莺好奇,“到底是什么任务?” “和燕宁有关?” 【的确是和他有关。】 系统所说的那件任务,是建立在莺莺完成第四件任务的基础上:【叮——】 【附加任务:助燕宁登基称帝并在有限的时间内杀死他,可延长原主寿命。】 ……这任务,不是正合莺莺的心意吗? “既能延长寿命又能杀了燕宁为董王爷报仇,这个任务你究竟有什么好隐瞒的?” 系统解释:【因为此任务不受大数据的控制,超出运行模板你有死亡的危险。】 简单来讲,就是说莺莺如今之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无性命之忧,是因为系统的大数据与这个世界相连,莺莺的性命又与大数据相连,所以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而此任务不受大数据的控制啊。 接受了这件任务,莺莺将失去系统的保护,死了便是身死魂定,莺莺脱离了原主身体将无法继续完成任务,只能再做回之前的孤魂野鬼。 【宿主你之前也知道,每次燕宁和燕姬华靠近你,都会干扰我的正常运行。其实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调换以及精魂碎片的影响,还因为燕宁本人。】 不受系统大数据超控的是燕宁这个人,就算他没了精魂碎片,也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经一系列检测,我合理怀疑就是燕宁干扰了系统时空,因为他的出现空间才会四裂成精魂碎片。】 【宿主,他有多危险,想必不需要我来提醒你自己很清楚,杀了他的确可以延长你的寿命,可你这般冒险真的值得吗?】 毕竟若是任务失败,之前作出的努力都将白费。 莺莺紧攥手指失了声音,陷入了沉默中。 好久后,她才又问:“我不接受这个任务,等燕宁登基后直接杀了他不可以吗?” 【只要你对燕宁动手,无论成功与否都将陷入这件任务中。】这便是这件任务最可怕的地方。 “那我能找人代替我杀了他吗?” 【你想找谁?燕姬华还是你的三哥哥?】 系统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燕姬华也好钦容也罢,无论他们谁做这件事都将与你无关,若是他们成功了,你将失去延长寿命的机会,可是你可想过他们失败的后果吗?】 系统一开始并不想让莺莺接下这个任务,可如今的情况的确棘手,【宿主,你可知你这具身体还有多久的寿命吗?】 因为寺庙的那场刺激,莺莺原本的寿命被大半缩减,【不足一月。】 在这不足一月的时间里,莺莺需要经历完燕宁的登基大典,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任务。 “怎么会缩减的这么多。” “那……我就没有陪伴三哥哥的时间了啊。” 莺莺被这一消息震懵了。 不足一月,莺莺失去的不只是陪伴钦容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还可能完不成最后一件任务。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最后这件任务吗?”莺莺苦笑发问。 系统同样纠结:【我不知道。】 说来好笑,明明之前它还在高兴第四件任务即将完成,没想到燕宁在寺庙的行为打乱了一切安排。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每一次出现都是不安定的未知,如今系统和莺莺都被他逼到了困境,无论往前走还是原地踏步,都危险重重。 就在莺莺陷入选择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燕宁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登基大典即将举行,燕宁决定在那天立莺莺为后。在这之前,他准备同莺莺将一个故事。 一个真实发生、与他有关的故事。 第144章 囚一四四天 “……” 正值丧期, 入夜的南音皇宫阴森森并没多少光亮。 燕宁独自前来,褪去一身雍容华贵,他只穿了一袭简单白袍, 雪天下他提着盏昏暗烛火,进屋后先吹灭了莺莺房中的蜡烛。 “你做什么?”陷入黑暗后,莺莺背抵着墙壁, 因防备并未关房门。 她正和系统讨论着如何杀燕宁,没想到他人就来了。丝丝寒风吹入房内,月光下屋外的落雪泛着淡淡银光, 四周幽静诡异。 “嘘——”房中只余他手中的烛盏, 燕宁手指抵在唇边,将它摆在了圆桌上。 “你来, 我同你讲个故事。” 燕宁知道她还在提防着自己,所以他先一步落座, 托腮望着门边的莺莺,“我没有恶意, 你若不嫌冷, 大可以敞着门坐在门边听。” 莺莺不语。 在这种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前世她被锁金殿百般无助, 裘郁就曾笑着对她说过风凉话, 他说,“毁灭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了解她, 把她了解到骨血中, 再将她挫骨扬灰。” “顾莺莺, 你太容易被人看穿,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毁掉你。” ……那, 燕宁呢? 看着坐在桌边的男人, 莺莺承认她一直看不懂他。隐约察觉燕宁所说的故事同他自己有关,既然他给了莺莺了解他的机会,那莺莺就没理由拒绝。 “好,你说吧。”背抵着门框,莺莺抱膝坐在了门边。 她宁可吹着冷风也不愿意靠近他,说实话这其实还挺伤人的。 好在,燕宁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万毒不侵,他无所谓一笑,望着幽幽的烛火眨了眨眼睛,以轻漫的态度开口:“从前,有一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他是众人眼中的天子骄子,聪明,高傲,不可一世,就算不学无术学业一塌糊涂,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家业等着继承。” 莺莺学了个新词,“家业?” 燕宁啊了声,分不清莺莺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定,所以他玩味勾着唇角解释:“就是皇位啊。” “我家有皇位等着我继承呢。” 可现在呢? 燕宁的笑容在下一瞬败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蒙了层灰色,盯着火光略微停顿才再次开口:“一场意外,他醒来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所熟悉的一切不再,他也变得不再是他。阴谋、残忍、诡异与危险,是他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最初认知。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不可一世的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于是他疯狂寻找回家的路,可是一无所获。” 话说到这里,燕宁回过神来问莺莺:“所以你明白了吗?” 莺莺本就听得迷糊,愣了下反问:“明白什么?” 她该明白什么? 莺莺是一点没听懂燕宁想表达什么意思,可系统却‘咦’了一声,犹豫着在她耳边道:【我好像听明白了。】 偌大的房中就只余桌上那一盏烛灯,风吹入时,烛火晃动了两下。 燕宁倾身用双手护住,颦眉望向莺莺间眸中暖意一寸寸降着,他拖长音调又确认了一遍:“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烛火明明灭灭,阴影紧随在燕宁的面容摇曳晃动。莺莺心中忽生一种恐惧感,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系统及时出声救场:【宿主你先别说话!】 【时间紧急,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听我安排,别问为什么,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现在,不要和他说话,用探究的目光与他对视!】 莺莺皱了皱眉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尽管还在状态之外,但她还是按照系统的指令一言未发,目光在他面上巡视扣找,像是要看透他的灵魂。 沙沙—— 又一阵寒风吹入,连带着房外的树也跟着沙沙作响。 为防止火光熄灭,燕宁将桌上的烛灯拉近自己,他垂着目光用身体护好,等了片刻才出声喊:“顾莺莺。” 莺莺的心莫名提了起来,她还在盯着燕宁看,可惜的是那人的面容彻底被暗影覆盖,已经模糊成一团,分辨不出神情。 暗影下燕宁没有看莺莺,他直勾勾盯着未灭的烛火,一字一句开口问:“你知道何为穿越吗?” ……莺莺不知道,但是系统知道。 只这一句,系统对于燕宁身上发生的所有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于是它快速告诉莺莺:【作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回答他:我知道。】 莺莺照做,紧接着她就听到燕宁低低笑出了声,由压抑到放纵,他肩膀颤着笑了好久好久,笑到眼眶湿润浑身无力,他笑着重复莺莺的话:“……你、知、道。” 她果然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啊,莺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会有人清楚,燕宁等‘我知道’这三个字等了多久,前世他等到绝望,重来一世,绝望的他已经甘心落入炼狱,却没想到原来早有人在炼狱中陪着他。 所以他不再是一个人了,终于有人能知他的苦懂他的无奈,可以互相拥抱着取暖。 话说到这里也该明了了,燕宁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时空的另一端,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先进而又全新的世界,那里是创造系统的世界,也是系统之前同莺莺讲述过的世界。 【还记得我同你讲过的仙境吗?】 系统以最简洁的话同莺莺解释:【燕宁就是从那所谓的仙境而来。】 可想而知,从发达美好的仙境落入这种陌生的地方,有多可怕。 燕宁是因一场车祸落入这个世界的,他应该是属于魂穿,初入这里茫然不知所措,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系统提醒他该如何做。 第一世,燕宁还未丢掉原世界的认知,在这个世界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为了活命步步为营,第一次害人是提出调换他与胞妹燕姬华的身份。 一旦离开南音的权势中心,他会死,燕姬华同样也活不了,所以他不得不如此。 那一世燕宁还有良心,哪怕手中握有的权势微弱,也在尽可能暗中照拂孤身留在北域的燕姬华。 可那有什么用呢? 燕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对于这个世界的勾心斗角、权利争夺,他畏惧又不擅长。 在委曲求全扮作燕姬华时,他拙劣的演技被董王爷看穿,于是他给自己招来了大麻烦,董王爷恨极对他处处逼迫,势要让他将燕姬华从北域换出。 好啊,那就换,毕竟他确实亏欠了自己那便宜妹妹。 如今在回想前世那段时光,燕宁只想狠狠嘲笑自己的天真。他将自己穿越后的故事一点点讲述给莺莺听着,讲到这里他笑:“正是因为自己的良知作祟,所以我才同意和董王爷合作,配合他以公主的身份来到北域,想要暗中操作将燕姬华换出来。” “我帮他换燕姬华,他助我登皇位。” 看,他把一切安排的多好,不可一世的他傲骨不断,在畏惧这个世界的同时还赌着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能当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王,甚至征服这个世界。 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莺莺应该很清楚,他怕暴.露身份命暗卫杀了莺莺,钦容要他偿命。 燕宁不愿过多提及莺莺死后的事情,他只讽刺了句:“北域都道你是妖后弃后,当初若知那是钦容金殿锁娇的障眼法,我定不会对你出手。” 燕宁之后的恐惧,都只因他杀了钦容的皇后。 也是在那之后,他丢弃了他的良知与原世界,为了活命变得阴险狡诈狠辣无情,他不顾燕姬华的哀求让燕姬华为自己顶了罪,又骗董王爷说是钦容杀了燕姬华。 再之后那些血.腥残.酷的记忆加快了他的成长,在那一世讲述完时,燕宁问:“我做错了吗?” 燕姬华是死的无辜,董王爷也死的无辜,南音无数百姓都死的无辜,可他燕宁就不无辜吗? “……我只是,想回家啊。”燕宁闭上眼睛轻喃。 “莺莺你不是不懂我为什么执意要杀董王爷吗?” “因为我杀了他,就能回家。” 那一世结束时,燕宁也以为自己死后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可他不仅没有回去,反而还又重生回自己穿越的那天。 命运弄人,不过好在这一世他体内多了系统的存在,系统告诉他:登上南音帝位,夺得这个世界的气运就能开启时空大门回家。 “原来你也有任务?”莺莺惊讶。 燕宁点头,轻挑眉梢捕捉到莺莺话中的深意,“所以你也有任务?” 莺莺按照系统交代的话回道:“我的任务是,只要助你登上南音皇位,跟随你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为了补之前的破绽,她紧接着声音低落:“我以为,只需要助你登皇位就可以的。” 却没想到燕宁还有别的任务,那个任务还是要杀董王爷。 所谓这个世界的气运,指的也就是能决定世界走向的气运之子。燕宁的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一共有两个大气运之子,一个是能主宰南音命运的董王爷,一个是能掌控世界命运的北域帝王景钦容。 如今董王爷已经死了,燕宁距离登基大典也只剩一步之遥,目前只剩钦容的气运没有夺到。 说到这里,他问莺莺:“你想回家吗?” 莺莺点了点头回:“当然想啊。” 她不知燕宁所在的仙境到底有多好,她只知道自己想回北域了,她想回到钦容的身边,用自己仅余的时间陪着他。 燕宁已经成功被莺莺骗到,他当二人是来自同一个世界,既然他们都想回家,那这里的一切又有什么不能抛弃呢? 所以他又问:“你喜欢钦容吗?” “如果,钦容和回家只能二选一,你会怎么选。” 莺莺当然是选钦容,钦容在哪儿她就在哪儿,才不在意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而此刻她必须按照系统的话回:“只要能回家,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自然也包括钦容。 燕宁读懂了莺莺话中的意思,于是他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他直接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任务,“只有杀了钦容,我们才能回家。” “莺莺,你来帮我,我带你一起回家。” “……” 燕宁,最后的任务竟然是要杀钦容? 天光转亮,直到燕宁离开许久,莺莺才消化这一消息。同时过往的一幕幕闪现,莺莺终于知道燕宁为何执着于杀钦容,原来不只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报仇,更重要的是只有杀了他,燕宁才能回家。 【你觉得他们很无辜吗?】 莺莺想起燕宁还是沉雪的时候,在山林中对她说过的话。 【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的真的,难道我就不无辜?】 【……我不过就是想回家。】 当时莺莺把燕宁当成了神经病,如今才真正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也真是好笑,不同的两个人拥有不同的系统,所接到的任务竟都同钦容有关。唯一的差别是燕宁要钦容死,而莺莺前世要的是钦容杀了她。 【我们的机会来了!】系统兴奋的说道。 它本以为燕宁是个无坚不摧的存在,没想到燕宁轻易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他是意外落入了这个时空,正是因为他出现的缘故时空大门才会碎裂,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附加任务了。】 【现在你算是彻底获得了燕宁的信任,想要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宿主,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若系统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任务是已收集回的精魂碎片凝出的任务。 精魂碎片不止是可以修补时空大门,其中的重生、逆转、修复三片精魂刚好能纠正这场意外错误,等第四片精魂碎片归位,它们不仅可以短暂开启时空大门,还能将燕宁送回原本的世界。 获得燕宁的信任后危险性降低,这是件一举三得的任务。 “那我接受任务。”既然如此,莺莺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愿意冒险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寿命,而是为了燕宁和钦容考虑。 无论燕宁作恶是为何,他害人无数是事实,这样的他还想要再杀钦容,所以莺莺为了钦容绝不能留他。刚好,杀了燕宁既可以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又能送他回家、延长自己的寿命,那她愿意一试。 【任务将会在燕宁登基大典后启动,宿主记得把握好时间。】 莺莺点头说明白。 距离登基大典,也只剩两日了。 . 两日后。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随之就是封后大典。 莺莺已经提前和钦容计划妥当,所以南音这边得到的消息是:钦容将在同一天到达南音。 “紧张吗?” 这日燕宁换上了玄金冕服,袖侧金灿灿的龙绣在阳光下极为耀眼,脖中依旧挂着莺莺送他的红宝石银戒。他轻握住莺莺的手,安抚着她道:“不怕,一会儿我陪你一起走。” 燕宁决定在登基大典这日举行嘉礼,他要让莺莺陪着他踏上盘龙台接受百官朝拜,在回家前先成为他的皇后。 两人已经说好,在钦容出现在南音皇宫时,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局中局,入局的钦容和燕宁都将性命信任的交给莺莺,而莺莺却只能选择一方。 仔细算算,其实莺莺当了两世的皇后,这算是第三次举行嘉礼。 繁重的凤袍加身遮掩她袖中的匕首,莺莺心神不宁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直到被燕宁握住手,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长睫颤颤面色发白,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入燕宁眼中却成了紧张。 “莺莺今日真好看。”燕宁贴心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认真凝视着莺莺的容颜,不是虚夸是真心觉得莺莺漂亮,他好奇问道:“你在那个世界也长这模样吗?” 在这件事情上莺莺可以胡乱说,“我原身要比这张脸丑很多很多。” 对比钦容那张脸,莺莺是真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经过昨日的坦白,莺莺觉得燕宁对她更多的是依赖而不是爱。正是因为他身处地狱,所以才把同样‘悲惨’的莺莺当成自己唯一的光。莺莺不知该同他怎么解释,于是就故意丑化自己,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 燕宁听完只是眨了眨眼睛,回了句:“不管你怎么形容,我还是觉得你原身很好看。” “虽然不知道你原身的相貌,不过没关系,莺莺你记住我这张脸就好,我这张脸与原世界相差不大,等咱们回家了,你记得要去找我。” “为什么要去找你?” 莺莺很茫然,结果问出来被燕宁掐了下脸颊。 “没良心啊,你这是利用完我就不要了?” 燕宁狭长的眼睛含着笑意,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所以回到现实世界你也别想逃。” “我很有钱的,家里就算没有真的皇位,也是有权有势的豪门,等找到你咱们就结婚,你来当我的豪门阔太太。” 莺莺听着有些懵,她毕竟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所以对于燕宁的话很多也都没有听懂。系统一时半会儿也同她解释不明白,于是就直接道:【你直接说好就行。】 “好。”莺莺这般答道,得到的是燕宁倾身将手覆在她的额上,在自己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 莺莺下意识闭上眼睛,尽管并未和燕宁直接接触到,但他那一碰似乎撞到了莺莺心尖,想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莺莺忽然有些难受。 ——他是个坏人啊。 ——他三翻四次骗过她害过她,甚至还差点害死她的哥哥和夫君,杀了信任她的董王爷。 ——他还想杀了钦容。 吉时到,燕宁牵着莺莺的手往外行。 长长的一条路上铺着血色红毯,下了一夜的雪未停,莺莺盯着前方的路眼睛干涩发疼。 大赦天下,当登基大典结束,万人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莺莺耳边传来清脆的提示音:【叮——】 【燕宁线完成度已圆满,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第四片精魂碎片——归元!】 一连串的提示音不停,莺莺听到系统最后的通报是:【恭喜宿主,附加任务解锁成功,已自动开启。】 【新任务:在一个时辰内结束南音新帝的性命。】 四片精魂碎片凝结出来的时空大门时间有限,所以莺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莺莺感觉燕宁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疑惑抬头,她小声询问着:“你怎么了?” 燕宁颦着眉面色不太好,勉强对莺莺笑道:“它走了。” 莺莺的第四件任务与燕宁的任务处于重合状态,莺莺的任务完成,相对应的精魂碎片复位,燕宁体内的系统也会消失不见,这是燕宁早就清楚的事情。 燕宁体内的系统消失,这意味着他将失去护身符,再也不能像纳桑城那般获得重生的机会,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莺莺懂他的担心,所以她反握住他的手给他安全感,轻声道:“那换我来保护你。” 她所谓的保护他,就是在钦容领兵踏入南音皇宫时,借着燕宁假意挟持她时反手给了燕宁一刀。雪落的速度似乎变慢了,滚烫的热血融化冰凉的雪花,燕宁捂着心口跄踉着后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莺莺。 “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家的吗?” 大概是太慌了,莺莺并未将燕宁一击毙命,于是让他继续看到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不懂啊。 他无论怎样看也看不懂,不懂莺莺为什么要杀他,明明他们就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回家了。 刀尖滴血,莺莺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燕宁的血染红了手。她一步步向他走近,明明可以告诉他不要害怕,她只是要送他回家,可她坏心思的没有说。 曾经留下的伤痛并不能因为几句情非得已、被逼无奈就可以抵消,那些因燕宁受到伤害、死去的人也无法得到重生。所以莺莺对他说—— “我骗了你。” “其实我的家就在这里。” 一片雪花轻轻落在燕宁的眼睫上,让他极为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那些飘散在空中的落雪,就如同是燕宁的眼泪,在这么一瞬间他失了哭也失了笑,全世界消散,在他的面前就只剩了莺莺一人。 “别闹了。”燕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无力跪到地上。 他觉得好荒谬,怎么可能呢? 望着盘龙台下黑压压的北域士兵,燕宁目光略过站在莺莺身后的钦容,开始仔细回想着自从莺莺来到南音的种种。 他付出了一腔真心,以为自己在这冰凉的世界找到了同伴,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她一起回家,可原来到头来,都是一场骗局吗? 两世走过,燕宁太累了,累到已经不肯在算计动脑。 任由伤口流血,他缓慢朝着莺莺伸出染血的手,眨眼间一滴滴的泪顺着他脸颊落下,他已经感受不出自己是何表情,只是重复着:“莺莺你别闹了。” “来啊,我带你一起回家。” 回家,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们的世界。 莺莺僵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一点点落下…… . 燕宁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登基大典上。 红宝石银戒掉落在地上碎裂,殷红的碎渣与鲜血混合染满盘龙玉台,他玄金的冕服遮掩大片的血色,于是燕宁就好似安安静静睡在了盘龙玉台。 这日的雪不如那日的雪大,燕宁大抵永远不会忘记,西北城内笑容干净的小姑娘蹲在他的身前,曾送了他一枚戒指,还要他珍惜性命保护好自己。 莺莺不知,燕宁也从未说过,其实在他第一世初入这个世界时,曾自杀过数次。后来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活下来,而那个曾告诉他要爱惜生命的小姑娘,却亲手要了他的命。 既然她想要,那他便给她吧。 燕宁放弃了最后的生机。 雪色漫天,在这种萧瑟的天气下,远处的天际竟泛起层层金色。 燕宁缓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莺莺,他勾着唇瓣留下最后的笑容,只低哑留了一句:“我叫沉雪。” 缠绵低低的喃声融化在雪色中,不知有几人能听到。 不是这个世界的南音皇子燕宁,也不是狡诈狠毒的赤风楼楼主沉雪。 他只叫沉雪。 一个原本有些浪漫,温柔的名字。 第145章 囚一四五天 “……” 【叮——】 【附加任务已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延长寿命的机会。】 “那我还能活多久?” 【不足五年。】 . 沉雪死后,南音国大乱。 钦容派兵攻入南音皇都时,南音皇室的内乱还未结束, 无一人能指挥军马解决眼前困境。 盘龙玉台上的血泼了一层又一层,皇宫中的名贵花草被人尽数烧毁。燕姬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皇宫的最高处,望着底下的争乱唇边含笑,轻抚着肚子道:“思儿你看, 南音终于遭到报应了。” “真让人畅快。” 思儿是她给自己的孩子起的名字, 名为董思颜。若为男孩,之后便唤董念颜。 南音国惨败。 燕姬华身为南音皇室未有半分难过, 甚至唇边的笑意不时扩大。她不知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没有一人会料到,他们争了一辈子的皇位最后会落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中, 如今燕姬华有足够的资格让他们俯首称臣。 这场内乱, 终是由燕姬华来平复。 南音国迎来第一位女皇陛下, 燕姬华举行登基大典那日, 莺莺站在一旁看着, 燕姬华冕服加身妆容艳丽, 她走到莺莺身前略微停顿,忽然感慨了句:“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我能站在这个位置。” “这是你应得的。”莺莺知道这一路走来她有多苦, 如今能站在这万人之巅, 也算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是吗?” 燕姬华望着高处的盘龙玉台轻笑, 她不知这皇位究竟是不是她应得, 只知自己最大的噩梦终于散了。 今日没有下雪, 万里晴空耀阳高悬, 燕姬华却莫名又忆起燕宁死的场景。 抬步继续往前走, 她在经过莺莺面前时最后留了一句:“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争过他的事情。” 燕姬华至今都以为,燕宁一切的残忍与不择手段,都是因为贪恋皇位。 莺莺静静听着没有反驳,并没有立场为燕宁辩解。 …… 南音的乱局结束后,莺莺他们也该启程回北域了,她没有贪图董王爷赠予她的风影军,又将兵符还给了燕姬华。 不用再演戏,如今他们二人总算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所以在临走前,莺莺拉着钦容逛遍了南音皇都大大小小的街市。 “这个姑母戴好看吗?” “你说嫂嫂会喜欢哪一个?” “三哥哥你快帮我选选,我该为我那小侄儿买些什么东西好。” 从清晨逛到日落,莺莺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跟随前来的左竹和右扬手上都提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不得已招来了隐藏的暗卫。 到了最后,莺莺停在了街角的一处馄饨摊,卖馄饨的老伯见几人穿着不凡不像是会吃摊饭的人,就乐呵呵提醒:“几位站远些,这馄饨味浓,当心沾染到身上。” 莺莺闻到了浓郁的馄饨香气,好奇望进老伯面前的热锅。 几人正对着风口,风来时锅里的热气刚好往莺莺面前扑。钦容想要将她拉至一旁,不曾想他走出两步却被莺莺反握住手腕,见莺莺还站在原地,他贴心询问:“怎么了?” 莺莺缓慢眨了两下眼睛,声音软软糯糯像是在撒娇:“累了。” 她说:“渴了。” “饿了。” “走不动了。” 钦容听着好笑,没忍住轻轻捏了把莺莺的脸颊,他明知故问:“所以呢?” 见莺莺紧盯着馄饨锅都不肯看他了,钦容沉吟着握紧她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些回去休息。” 他说着就要拉莺莺走,莺莺没稳住脚步被钦容拉离两步,身体后坠,莺莺总算将目光放回了钦容身上,连忙欸着:“别别别,三哥哥别走。” 跟在后面的右扬险些没憋住笑。 莺莺也不要面子了,曾趾高气昂看不起路边摊饭的她,这会儿实在馋的厉害。她抱住钦容的手臂试图把人往回拉,眼巴巴求道:“我看右扬他们也饿了,不然咱们在这里吃碗馄饨吧。” 莫名背锅的右扬笑不出来了,在钦容目光掠来时,他干咳着义正辞严:“属下不饿!” “嗯,他说不饿。”钦容作势又要去拉莺莺走。 莺莺没办法了,一头撞到钦容的手臂上,她咬着牙吐出实话:“行行行,是我饿了!” 莺莺很快又放软语气,拽着钦容的一小角衣襟轻晃着,“三哥哥,咱们坐下吃碗馄饨好不好呀?” 前世她把路边摊当垃圾,这一世凭着自己的本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当飘着香花的热馄饨上桌时,莺莺含着热气着急吞下,忍不住夸了一句:“真香!” 馄饨的量并不多,一碗下肚,莺莺盯上了钦容面前的馄饨,见他吃了没几口,就伸着小爪子一点点把他的馄饨碗移到自己面前,边移边说着:“三哥哥不饿吗?” “你就算再有钱,也不能浪费食物呢。” “既然三哥哥吃不下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吃光吧。” 钦容似笑非笑看着她一番动作,薄唇轻吐,“我吃的下。” 莺莺将自己面前的空碗往钦容面前一推,吞着馄饨故作惊讶,“三哥哥这么快就吃完了?” “既然不够,那就再来一份。” 难得见莺莺能吃这么多东西,钦容拢了拢衣袖,十分配合道:“那就再来一碗吧。” 自然,刚刚端上桌的那碗馄饨也落入了莺莺手中,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热气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鼻,莺莺自以为自己吃的下,但其实第二碗下肚就已经有了饱腹感。 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北域了,想到再也没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莺莺翻搅着碗中的胖馄饨又吞了一口。 ……再也,没机会了呀。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以后都没机会做了。 莺莺吞咽着馄饨有些晃神。 钦容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就算是身处简陋的路边摊,他优雅淡然的气质难掩,只会吸引更多人注目。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路边的行人不多,钦容见莺莺吃着吃着忽然不动了,就拿帕子擦过她的嘴角,“吃不下就别吃了。” 莺莺回过神来,对着钦容甜甜笑着道:“我吃的下。” 路边烛灯昏黄,不远处的大锅中冒着滚滚热气。莺莺看到右扬和左竹坐在不远处也在吃馄饨,香软的馄饨入口让人上瘾,抬头就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 这场景实在太温馨,莺莺舍不得离开。 钦容就坐在她的对面,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他漫不经心道:“以后的时间漫长,莺莺想来南音孤随时可以陪你过来,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莺莺怔了下,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我没勉强自己呀。” 她没勉强自己逛遍南音的大小街道,没勉强自己买过多送给亲人的礼物,更没勉强自己将入口的好东西一次性吃个够。 就好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没有。 “三哥哥说的对,咱们的日子还久着呢,以后还可以再来南音。”莺莺顺着钦容的话说,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还有时间。 钦容手臂轻抬,抽出莺莺握在手中的汤勺道:“那就别再勉强吃了。” “回去罢,走了一整日你也累了。” 莺莺乖巧点着头,却在站起身时双腿发软抬不起腿。 她确实没走过这么多的路,脚腕隐隐发痛,她抽了抽鼻子软声往钦容身上靠,“三哥哥背我回去吧。” “莺莺走不动了。” 钦容早知她会如此,撩过她的碎发道了声好。 “……” 莺莺来南音时已经入冬,离开时到了冬末,难得又下了一场大雪。 北域向来比南音寒冷多雪,一行人越往北行雪越大,行至边境的纳桑城时,大雪封路寸步难行,于是钦容命令队伍修整在城中停了几日。 再次住入刺史府,莺莺坐在长廊望着外面的雪景发呆,去年发生的事情就恍如隔日,莺莺至今还能清晰回忆起沉雪乔装雪儿的场景。 “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吧。”莺莺感觉眼睛干涩涩的疼,满脑子都是燕宁死前对她伸出的手。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种族,有时候明明恨一个人恨不能杀了他,偏偏又做不到铁石心肠,报了仇后徒增烦恼。 系统看出了莺莺的伤感,它尽可能把话说的轻松:【回了呀,时空大门开启时天际满是金光,你当时也看到了。】 【想必他现在正开派对狂欢呢,毕竟他那么想回家,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话是燕宁亲口告诉她的,在没举行登基大典前,他就说回家后要开个三天三夜的狂欢派对,莺莺当时装的很高兴,暗地里却问系统什么是派对。 “谢谢。”长久的相伴,莺莺发现就连系统都变柔和了。 听得出它是在哄自己开心,于是莺莺扯着唇瓣道了谢。 系统见不得莺莺这般客气,它好似不好意思了,好久后才提醒莺莺:【宿主要保持心情愉悦哦。】 【虽说您延长了五年寿命,但五年只是期限,在这之后您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身体健康,若是因意外亡故,可能都活不到五年。】 在附加任务完成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及寿命期限的事情,如今系统忍不住提了,莺莺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我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燕宁的任务完成后,莺莺耳边一连串的提示音太多,她隐隐听到了新任务解锁成功。 明明最后一件任务已经开启了,系统却迟迟未同她提过。 这次系统依旧不想说,它只是吞吞吐吐:【宿主先别问了,总之这个任务很简单,您先安稳陪着你的三哥哥吧,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你。】 莺莺垂了垂眼睫,其实心中差不多有了猜测,但系统不说她也想保持一些期待,于是就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们一共在纳桑城留了三日,大雪过后,莺莺一改前几日的恹恹,等重新上路已经恢复活力。 回到北域皇城,莺莺先去见了顾爹爹和哥哥,一段时间不见顾凌霄的儿子更为水嫩可爱,莺莺抱了一会儿不愿撒手,被顾凌霄催着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还不赶紧生一个。” 莺莺生不出来啊。 就算延长了寿命,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依旧不是她的,莺莺闻言放开小侄儿扭头去抱钦容,心中郁结蔓延又气又难受,埋头在钦容怀中委屈,“哥哥好坏啊,我再也不要来看小侄儿了。” 钦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丝毫未受顾凌霄话的影响。 莺莺是过了几日,才从姑母那里得知小梦也怀孕了。 得此喜讯,朝凤表哥在周府大摆宴席,顾曼如穿着华服带着莺莺一同前往,宫里的赏赐一箱又一箱往府里搬,看着好不热闹。 高兴过后,莺莺窝在皇宫一连蔫儿了好几天,似是不信这个邪,晚间她缠着钦容一次又一次,各种乱七八糟的补药往肚子里灌,几个月过去却仍旧没什么反应。 就连系统都看不下去劝:【别白折腾了,你根本没办法用别人的肚子生孩子,要是你喜欢孩子,还不如想想转世后同钦容生几个。】 “才不要。” 莺莺不管不顾,继续缠着钦容每晚行那样的事,半年过后的某一天,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食欲不振,一连几日如此,她连忙激动的召来御医,御医看过却一脸难言。 “如何了?”莺莺忙问。 御医战战兢兢看向坐在另一侧的钦容,年轻帝王龙袍加身姿态优雅,几年的沉淀让他不怒自威愈发清冷,举手投足都带着迫人压力。 “陛、陛下。” 御医是真不知该怎么说,擦了擦冷汗吐出实情,“娘娘并未怀孕。” 钦容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他面色如常并没什么变化,倒是莺莺气的拂落桌边茶盏,质疑道:“你到底会不会看?” “我都难受了好几天了,没什么力气也吃不下东西,这难道不是怀孕吗?” “哦对了,我最近还特别的嗜睡,每天都睡不醒。”这点晓黛和钦容都可以为她作证。 有些话御医本不想说,不过被莺莺逼到这个份儿上,他也只能对着钦容磕了个头,实话实说:“娘娘这一些列症状,皆、皆是因身体亏空所导致。” 莺莺正想问什么是亏空,就听到御医同钦容道:“还望陛下近日减少同娘娘的房.事,让娘娘好好养养身子。” 又一茶盏落地,莺莺直接躲回了寝宫。 . 这么一番折腾后,莺莺再也不敢缠着钦容夜夜笙箫了。 事实上就算莺莺纠缠,钦容为了她的身体考虑也不会再纵着她,他这人无情无欲起来清冷的可怕,平日里就连亲吻都变成奢望,莺莺忍了几日试图勾.引,却在浴房被钦容绑了双手,卷入了锦被中。 大概是看莺莺太过可怜,回房后他总算把莺莺抱入怀中安抚。 沐浴后的男人雅香更浓,潮湿的水汽滴落到莺莺脸颊,闭眸间有轻轻浅浅的热气留恋。唇瓣被人含住时,莺莺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想要留人时,钦容已经撤离准备抱着她睡。 莺莺不满啊,她开始在钦容怀中拱来拱去,钦容被她拱的发痒轻笑出声,搂紧人说了句:“别闹。” “你是不是不行了?”莺莺想,就算御医说了要禁欲,也没必要一连整月不同她亲热吧。 莺莺又想了一个理由,“或者是你累了倦了不再喜欢我了,所以不愿意再碰我。” 对比过两个理由,莺莺更愿意‘相信’是第一个理由,所以她故意撩拨钦容往他项窝蹭,故作呜咽心疼:“三哥哥好可怜呀。” 她说着:“三哥哥别怕,莺莺是不会嫌弃你的。” 钦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作乱,直到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扣疼他的锁骨,他才按住那只腕子把人揪出来,语调平平道:“看来是孤最近太疼你了。” 舍不得罚她,什么事都纵着她,再这样下去莺莺只会无法无天。 长指抬起莺莺消瘦了的小脸,唇瓣贴紧这次他给了人一密密实实的吻,等到莺莺喘息不能软倒在他怀里时,钦容才轻撩她的头发又去亲她的脸颊。 “激将法可对孤没用。”钦容在莺莺耳边缠绵。 他若轻易就能被莺莺激怒,那他早在前世就不知杀了莺莺几百遍了。 哪怕是吻过,钦容也是那副清雅模样,等莺莺老实了在他怀中安睡,钦容才勾着她的衣襟吻落肩头,声音模糊不清道:“就再让你养几日。” 不是不想碰莺莺,而是莺莺近日身子太弱了。 娇弱的花,只有养的更为娇艳欲滴,下口时才最后香甜可口。 “……” 时间一晃过的太快,没几日小梦的孩子就出生了。 母子平安,她生的也是一水灵灵的大胖儿子,莺莺同姑母去赴宴时钦容被政务缠身没去,于是莺莺没了束缚喝了不少酒,回去时走路晃晃悠悠都分不清姑母长了几个头。 “系统,你说时间怎么过的怎么快呀。”莺莺被送回金殿时,钦容还在御书房没有回来。 赶走了照看她的晓黛,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可惜她醉的太厉害数不清了。 被钦容管着她许久没能喝上酒,于是这次就借着酒劲儿问出压在心里的问题,她突兀询问系统:“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不是要三哥哥杀了我?” 就是同上一世那般,要钦容或者钦容的亲近护从杀了她,毕竟系统早就告诉她了呀,钦容身为气运之子,只有他才有资格将她从原身剥离出去。 “其实你直接告诉我就好啊。” “我可以接受的,毕竟我这次死了就换得了入轮回的资格,这样就可以一直和三哥哥在一起了。” 莺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系统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它叹息道:【与前世不同,这次是要钦容亲手杀了你。】 “亲手?” 【是的,因为最后一片精魂碎片在他身上,唯有他亲自动手,才能逼出最后一片碎片。】 莺莺愣着不说话了,眨了两下眼睛掉落出几滴大泪珠。 明明刚才还说着不在意的姑娘,这会儿眼泪像是下雨似的,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她重复着:“亲手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这样痛的不仅是我,三哥哥也会很疼很疼。” 这样的任务,让她怎么开口同钦容提呢,钦容听后该有多伤心。 系统开始后悔不该这么早同莺莺说出任务,只是话已至此无力更改,只求莺莺醉酒醒来忘记这番对话。 【别哭啊。】 【宿主你别哭啊。】 【你刚刚自己也说了呀,任务完成你就有入轮回的资格了,到时候你就能获得属于自己的身体,我、我还能安排你同钦容轮回中相见!】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毕竟眼前的事情还未解决。 莺莺哭了有多久,系统就在她耳边哄了又多久,可惜它怎么哄都不能将人哄住,到最后却是一句话将她劝住了。 系统说:【你的三哥哥来了。】 莺莺听到这句话总算不哭了,不过脸颊上满是泪痕,依旧是迷迷糊糊的醉酒状态。 钦容抿唇踏入寝宫,他是得知莺莺醉了匆匆赶回来的,本是要回来罚人,却在看清莺莺脸上的泪后失了狠劲儿,就将人抱起放在膝上,他轻柔帮她擦着眼泪问:“怎么哭了?” 莺莺眼睛直勾勾盯着钦容俊美的脸颊看,不说话只是往他怀中靠,也不知是因人好看还是识得钦容是谁。 钦容失笑,一连又同莺莺说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 在钦容抱着人去浴房沐浴更衣时,莺莺眨了眨眼睛,忽然抱住钦容狠狠亲了一口。钦容险些没抱稳人,脾气好的没同醉鬼计较,任由莺莺一路乱亲。 “累不累?”等到了浴房,钦容才将人从自己怀中扒开,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瓣。 他真的就只是轻轻咬了下,还没等深入,就又听到莺莺的哭声。 就如同受伤的小动物,莺莺滚烫的泪水砸到了钦容的手背,呜咽声让人心疼。钦容见状赶紧把人抱入怀中哄,轻着声音:“乖别哭,是咬疼你了?” 他明明都没舍得用力。 莺莺的泪水糊了满眼,直到看不清钦容的面容,她才停止哭泣,低头掰着手指喃喃不清:“一,二……” 来来回回就是重复数着一二两个数,钦容等了片刻没再听到莺莺说别的话。 也不知今日一场喜宴,怎惹得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伤心,钦容揽着莺莺的肩膀默看了会儿她数手指,等她数着数着又要哭,才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罩在她的手指头上,嗓音放得低悦温柔: “莺莺在数什么?” 莺莺被这柔和的嗓音蛊惑了,一二两个数字终于蹦出了一个‘三’,莺莺望着钦容的手总算开了口。 她说—— “我在数我还能活多久。” 第146章 囚一四六天 “……” 莺莺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她从南音回来的第一年, 满打满算,她最多还有四年的寿命。 这一年冬,初雪来的毫无预兆, 深夜里它们飘飘悠悠落下, 在灯笼的映照下镀了层暖光,落在屋檐星星点点。 长廊曲折望不到边际, 钦容抱着莺莺从浴房出来,随行的侍从上前为他披上厚实的鹤氅,莺莺乖巧窝在他的臂弯昏睡。 “唔……” 雪悄无声息被吹入廊上,晶莹的一小片落在莺莺鼻尖, 冰冰凉凉的温度唤醒沉睡中的人。 缓慢睁开眼睛, 莺莺眼里满是醉后的朦胧, 她轻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廊外的场景,兴奋抓起钦容的一缕头发,口齿不清的喊:“雪, 外面下雪了……好白好白。” “也好看。” 莺莺明明是想示意人往外看,却无意识收紧了手指, 引得钦容头发被扯痛, 只能顺从低下头看她。 “嗯,下雪了。” 钦容轻轻回应了她,温和的声音缠绵温柔, 眸色泼墨不化只是看着她。 他说:“你也好看。” 莺莺听到他的声音歪了歪头,目光从廊外收回落在了他如玉的下颚, 在望入他沉沉深邃的眸后有些呆怔,紧接着又扯着唇角笑了。 “是三哥哥呀。”莺莺好像才反应过来是谁在抱着她,从鹤氅里伸出手臂去抱人家脖子。 明明眼角的泪还未干透,这会儿她说笑就笑, 像是忘了之前的伤心难过。 她软着声音告白:“三哥哥更好看,莺莺喜欢你哦。” “莺莺很喜欢很喜欢你。” “喜欢到舍不得离开……”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模糊不清。 折腾了这么久,莺莺已经很困了,睡意遮掩不住,她很快埋到钦容的项窝再次睡去。环抱着她的手臂有力平稳,钦容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飘雪漫天,盏盏灯笼悬挂在屋檐。 在这安静的环境中,许久后才有人轻喃—— “既然舍不得离开,那为何还要弃我而去。” “……” 钦容不让莺莺喝酒是对的,因为每次她醉酒都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上一世,她醉后哭闹折腾,受不得半分委屈索性说出了自己身份的秘密,这一世她没见得长记性,再次在钦容面前哭哭啼啼兜了底,把自己该说、不该说的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醉酒醒来,莺莺再次忘记了昨晚的事,只依稀记得深夜下起了大雪,廊外飘雪漫天极为好看,最好看的当属钦容缠眷如画的眉眼。 睁着眼睛正回味着残留记忆,耳边低叹浓浓不散,系统有气无力道:【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你不会真不记得,自己昨夜说了些什么吧。】 莺莺的确不记得了,但系统不介意模拟她的声音,将那些话重现一遍。 听着听着,莺莺的脸就白了,她从榻上爬起来就往外跑,窗外飘雪未停,外殿窗门大敞,梅花雨落到屋内案几,钦容正坐在窗边赏景喝茶。 “醒了?” 修长如玉的指捏住玉色茶盏,钦容优雅举在手中把玩。 下朝归来,他身上明黄宽大的龙袍未褪,就这么把玩着杯盏望着窗外雪。白色的雪与红梅雨混合,钦容就这么望着也不回头去看莺莺,莺莺在原地顿了片刻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三哥哥……”莺莺喉咙发涩。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当一切美好的幻影被戳破后,留下的真相残忍又让人不敢面对。莺莺本想轻松说,昨晚她说的那些醉话都是假的,还想大声嘲笑他竟然信了自己的鬼话,自己根本死不了。 可……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相啊。 如同巨雷砸身,莺莺再也无法故作轻松的说话。这会儿也不知是该安慰自己还是该安慰钦容,于是她抽了抽鼻子缓慢弯腰,索性蹲在了钦容身侧。 “三哥哥。”莺莺又唤了他一声。 趴伏在钦容膝上,莺莺看到龙袍上嚣张精美的绣龙。 既然真相已在砸到二人面门,那么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不再解释,只是这么安静伏在钦容膝上,依偎着他安静取暖。 嗒—— 是茶盏落到桌面的声音。 钦容等了片刻,才将手掌覆在莺莺发上,就如同平常,他悠悠缓缓安排着最近的事情,“你的身体孤很了解,既然无法生育,那就别再折腾,孤有你就够了。” “若你真想要个孩子,孤可以寻个漂亮的孩子送到你身边,怕的是你养两天就腻了。” 莺莺静静听完,忍不住问了句:“可收养的孩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那群老顽固本就催的紧,我身为皇后迟迟生不出孩子,那你的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钦容很淡扯起唇角,毫不在意道:“景氏皇族最不缺的就是继承人。” “别忘了,你的亲侄儿身上也流淌着景氏血液,再者,还有你那朝凤表哥。” 也是奇怪,明明钦容才继任皇位没几年,他们二人竟然讨论起以后皇位该传给谁了。钦容将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让莺莺挑不出一丝毛病。 “那我就不纠结孩子的事情了。” “生不出来就生不出来吧。” 莺莺的确很喜欢小孩子,但她寿命有限,与孩子相比,莺莺更想将全部的时间留给钦容。 她不再执着于孩子的事情了,也不想让钦容帮她寻什么漂亮孩子。 莺莺用手臂抱紧钦容的腰身,做出最大的退步,“等我无聊的时候,你就多让我那两个小侄儿进宫陪陪我吧,可惜他们都是男孩子,没有香香软软的姑娘可爱。” 这么说着说着,莺莺噗嗤一笑,抬头望着钦容:“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在交代后事?” 钦容眸色一变,放在莺莺腰间的手臂收紧,他低眸望着人语调平缓着,“什么后事?” 莺莺反应过来没再提这个话题,为了遮掩发红的眼眶,她埋首在钦容怀中轻轻蹭着,故作开心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那就让他们,再迟些面对现实。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静又悠闲,也不知道钦容同那群大臣说了什么,总之再未有什么嚼舌根的人跑到她面前,说一些孩子之类的话。 钦容是真将莺莺的话放到了心上,三天两头就会召那两个孩子入宫。 顾凌霄的儿子名为顾凌,小小年纪相貌可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完美继承自家爹爹,笑起来明艳漂亮带着孩子该有的干净气,因为漂亮的有些娇气,所以莺莺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白花。 朝凤表哥的孩子名为周敏渡,安静有礼话不多,简直和周子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曼如没见过儿时的周子善,所以看着周敏渡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朝凤,将这孙儿疼入了骨子里。莺莺也喜欢话少沉默的漂亮孩子,随着表哥一起唤他阿言。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莺莺同自己两个小侄儿有了深厚感情。 刚开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两个孩子一见面就打,明明爬都爬不利落话也不说话,都能咿呀咿呀哭闹着打起来,莺莺在两个孩子之间好一番折腾,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他们二人互相看顺眼。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可以手牵手来找莺莺玩了。 正是夏日,天气酷热难忍。 好在金殿三面环水,温度要比外面低些。莺莺正窝在湖亭摆弄冰鉴,大老远就听到嗒嗒的脚步声,顾凌小白花甩开周敏渡飞跑入湖亭,还跑边喊着:“小姑姑!” 遮阳的帐帘大掀,莺莺不等抬头就被人撞到,顾凌小胳膊小腿功夫了得,直接蹦着扑到了莺莺怀里。 “娘娘小心——”晓黛见莺莺跄踉着没站稳,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去扶。 莺莺稳住身形抱紧怀中的孩子,垫了垫笑着道:“小白花怎么又重了哇,你再沉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顾凌咧嘴一笑,眼睛黑亮桃花眼半弯,他撒着娇,“爹爹说我正在长身体,就应该多吃呢。” 这么说完,顾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然捂住了嘴巴,莺莺正好奇他怎么不说话了,周敏渡掀开帘子慢条斯理进来,贴心同莺莺解释:“阿渡被顾叔罚了。” “为什么呀?”莺莺咳了两声,抱着怀里的小白花坐下来。 “咱家小白花平日里可乖着呢。” 不等周敏渡解释,倒是顾凌不甘寂寞自己全说了,他委屈望着莺莺道:“还不是因为小姑姑!” “爹爹说男孩子顶天立地不可以撒娇,可我都是跟小姑姑学的呀。” 莺莺一愣,马上想起自己上次偷带着两个孩子出宫,被钦容抓到怕被罚就好一阵黏糊,没想到尽数让顾凌看到学回家了。 “你爹爹打的好!”莺莺决定以后注意些,决不在孩子面前同钦容腻歪了。 顾凌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鼓着腮帮子像只小蛤蟆,被莺莺一捏就漏了气。 他们二人也是来的巧,莺莺正琢磨着做些夏日凉食,两个孩子一来刚好给了莺莺尝试的机会,她让晓黛从冰鉴里取了几块碎冰,捣碎后浇上果泥汁水,推到两个孩子面前让他们试吃。 “怎么样?”莺莺满怀期待的问。 周敏渡尝了一小口,委婉道:“有点甜。” 其实是太甜太甜了。 顾凌则是吃了一大口,他吃的那碗放的水果花样最多,只一口就皱成包子脸,口齿不清说着:“好酸啊。” “小姑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莺莺再接再厉,又选着花样做了几碗,两个孩子涨了记性每碗只尝一点点,忽然顾凌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莺莺紧张问着,就连周敏渡也放下手中的小瓷碗,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顾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笑眼弯弯道:“这一碗好好吃呀。”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所以顾凌舀起一勺塞入了周敏渡口中,周敏渡尝过后也跟着点头,夸了句:“好吃。” “我来尝尝!”见他们都说好吃,莺莺握住顾凌的小短手吃了一口。 ……成功了! 莺莺看了眼碗中的配料,吩咐着晓黛:“再去拿些玫瑰花酱,各种水果也再端来些。” 这天热的太过毒辣,莺莺闲着无事是特意为钦容研究的消暑吃食,等晓黛回来她也给她弄了一碗,晓黛吃过后也直夸好吃。 “你们吃完这碗就不可以再吃了哦。” 两个孩子太小,莺莺不敢让他们多食。 顾凌本来吃的狼吞虎咽,一听这话顿时变斯文了,他还趁周敏渡不备舀了人家碗里的一勺子冰,周敏渡轻哼一声懒得同他计较,高冷的可以。 “小姑姑怎么不吃?” 湖亭偶尔有凉风吹入,亭内一共四个人,三个都在捧着瓷碗吃冰,就只有莺莺拖着下巴眼睛眨啊眨的,明明羡慕的不行,却就是一口不碰。 此话一出,三个人同时望向了莺莺,晓黛抿唇担忧望了莺莺一眼,莺莺对着两个孩子弯唇一笑,故意装成委屈可怜的模样,“小姑姑是脆弱的小仙女呢,吃了凉东西会生病的。” 周敏渡看着她没有说话,就只有顾凌吐了吐舌头拆莺莺的台,“定是皇姑父不准你吃!” “小姑姑你是不是又惹皇姑父生气了。” “才没有。” 莺莺用手掩唇挡住几声轻咳,叹息着:“果然还是养个姑娘好,男孩子就知道调皮捣蛋,都不懂关心姑姑。” 歪了歪头,莺莺读懂周敏渡眸中的关心,见这孩子当真了,就放轻语气温柔道:“还是阿言好。” 顾凌不服气扯了扯周敏渡的袖子,“小姑姑说你像女孩子呢。” 周敏渡扫了眼他精致到雌雄莫辩的面容,慢吞吞回击:“也不知是谁,被错认成了姑娘。” “……”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热闹,莺莺趁着他们没走多做了些冰食,让他们尽快带回去给家里尝尝。 莺莺也让晓黛给姑母带去了一份,最后一份,莺莺做的极为细致认真,知道钦容不喜甜食,所以她少浇了些玫瑰酱,将它们摆盘放入食盒中,顶着大太阳去了御书房。 “陛下,南音之事我们要不要插手?” 才到御书房门口,莺莺就听到钦容和右扬的对话,右扬欲言又止,“那封写给娘娘的信……” 话说到一半,两人微微偏头都看向了屏风,莺莺知道自己这是被发现了,干笑一声走到两人面前,将食盒放到了御案上,“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吃食。” “很好吃哦,快趁凉尝尝。” 剔透的琉璃盏中细沙晶莹,莺莺将那碗点缀最为漂亮的冰沙端给了钦容。 她给右扬和左竹也准备了一碗,右扬看了眼自家主子一眼才惶恐接过,很有眼色的退出房间。 莺莺满怀期待的看着钦容吃下一小口,眼睛亮晶晶问着:“好吃吗?” 入口浓浓的玫瑰花香,甜而不腻清亮爽口,钦容轻嗯应了声,搅着琉璃盏问:“你做的?” “自然。”莺莺被夸后极为骄傲,丝毫不愧疚自己拿两个小侄儿试了十几次。 “好吃三哥哥就多吃些。” 莺莺托着钦容的手又让他吃了一口,等钦容连续吃了好几口,她才装作不在意问:“南音怎么了呀?” “莺莺刚刚听右扬说有我的信,是不是燕姬华写给我的?” 有北域强大的后盾,这几年燕姬华稳坐女帝位置,还顺利生下了她和董王爷的孩子,董思颜。 两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互通信件,先前钦容都会将信给她,这次她察觉到不对,揪着钦容的衣袖道:“快把南音送来的信拿给我看看。” 钦容没给,他只是忽然问了句:“莺莺做了这么多碗冰食,自己就没尝尝。” “就、就吃了一口。”莺莺被岔开了话题,结结巴巴解释着有些发慌。 几年过来,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如今被钦容精心养着被禁食了凉物。为了能活的更久一些,莺莺再想吃就忍着没碰,她说着说着有些心酸:“小白花一直夸我做的可好吃了。” “我尝的那一口是为了试味道,如今都快忆不起什么味道了,也不知你们口中的好吃到底有多好吃。” “那你想尝尝吗?”钦容问道。 莺莺不知平日雷厉风行、不准她碰半分凉物的钦容怎么了,怀疑他是在试探自己。 “想……” “还是不想呢?”她又将问题抛给了钦容。 钦容低悦一笑,低眸含住裹了玫瑰花酱的冰沙。 莺莺愣愣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正要说话,钦容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凉凉的唇瓣贴近,染了温热的冰沙被尽数渡来,莺莺口齿间充满了玫瑰花香。 “好吃吗?”钦容伏在她耳边轻问。 莺莺不知自己何时被钦容揽入了怀中,有晶亮的水液顺着唇角滑落,被钦容温柔抹去。 “那还要吃吗?” 莺莺下意识说了想,于是一碗冰沙以难以形容的方式被两人分食,就算如此夜间莺莺还是被伤到了胃,她没忍住吐了口血,恹恹窝在钦容怀里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掰着指头算算,第三年都过去大半了。 钦容不准她胡说,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却在莺莺入睡后复杂说了句:“对不起。” 莺莺比他想象中又虚弱了些,他不该为了掩盖某些会让她伤心的事情,却以另一种方式害她生了病。 远在南音的燕姬华,因思念亡夫成疾,如今缠绵于病榻已经时日无多。 她在位几年无心朝政,被恨意充斥着公报私仇,杀尽了燕宁一派以及同董王爷作对的大臣。多年来民间与朝堂对她积怨颇多,见她重病想要取而代之,全靠莺莺还予的风影军支撑。 只是,她终是要支撑不住了啊。 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她给莺莺写了封信说明情况,命风影军护送董思颜来了北域。 当那封信落到钦容御案上时,燕姬华已经故去。钦容担忧莺莺得知此事伤怀伤身,所以暂时瞒下此事,命左竹带着暗卫去接已经踏上北域边境的风影军。 南音追杀不停,一路危险重重。 钦容曾阴暗想着,若是董思颜一行人死在路上就好了,这样他就能伪造南音一切皆好的假象,让莺莺安稳度过余下时光。 莺莺这一病就是多日,前几天还愉悦研究冰食的姑娘,如今虚弱躺在榻上痛苦不堪。 进食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痛苦,可为了不让钦容担心,她每每喝药时还在强颜欢笑。一等钦容离开,她就会拿帕子捂唇吐出一大口血,独自一人喃喃喊着系统的名字,诉说着自己的害怕不安。 “系统,我真的好怕。” “你帮我想想办法,还有没有其它延长寿命的任务,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三哥哥。” “我舍不得留他一个人。” 殿内哭声虚弱,殿外钦容隐在暗处,目光紧紧定在莺莺身上。 脸色苍白,钦容听着莺莺的哭声闭上了眼睛,右扬匆匆走到他的身边,面色复杂道:“陛下,他们到了。” ……风影军护着董思颜活着来了北域。 眼睫轻颤,钦容缓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坠坠沉沉诡异的平静,他转身离了寝宫,轻握住自己的手指意味不明,“不能让他们出现在莺莺面前。” 以莺莺现在的情况,得知南音一事还不知会出什么意外。 右扬一愣,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的侧脸。 他很清楚,钦容口中的不能出现,指的是要他们一个不留。 主子果然还是之前那个主子,他并没有因为莺莺而变的手段柔和,反而为了把人留住,变得更为不择手段残忍冷漠。 这夜下了极大的雨。 电闪雷鸣雨珠砸人,右扬召了数百名宫中好手,悄无声息包围了董思颜暂住的宅院。 皇宫中,莺莺喝过药沉沉睡着,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为娇小。 宫外,右扬等待着最佳时间出手,正准备出手时周围忽然有人出现,那人撑着一把伞浑身包裹在黑衣下,只冰凉说了两个字—— “等等。” 来的人是钦容,在过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想,若是右扬已经出手,那边如此罢。可大概是那孩子命不该绝,两次都从危险中脱身。 踏着大雨,钦容推开了院门。 屋内董思颜已经睡下,听到开门声她害怕的惊醒,蜷缩在榻角怯怯看着走近的黑影。 雨珠滴滴答答顺着黑衣落在地面,董思颜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黑衣中伸出。兜帽掉落,黑衣中露出一张俊美清绝的面容,男人眉目如画唇若染朱,湿漉漉的几缕碎发黏在了侧颜。 “你、你是谁?”董思颜抽了抽鼻子,带着奶奶的哭腔出声。 她其实是怕的,多日来的赶路让她目睹太多可怕画面,已经许久没睡过安稳觉。但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见双漂亮黝黑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身上,明明看似温润柔和,却让她无端感到害怕。 钦容静静望着蜷缩在榻上的小女孩儿,思绪渐渐飘远,他似乎又听到莺莺在他耳边念着,“小白花和阿言再好也是男孩子呀,要是哥哥再能给我生个香软的女孩子就好了。” 就是因为莺莺这番话,让钦容第一次改变下达的下令,在这样的暴雨夜丢下莺莺来到了这里。 他想,若是莺莺身边如愿有了小姑娘,之后无论生病还是健康,都会更快乐一些罢。 脚步轻抬,钦容朝着榻边走去,小小一团的女孩想躲又不敢躲,她水汪汪的眼睛中被泪水覆盖,要掉不掉的看着来人喊:“别,别杀我,思儿会乖。” 钦容倾身靠近女孩,无视女孩儿的可怜问:“你母后,有没有同你提过顾莺莺这个名字?” “是、是莺莺姨娘吗?” 董思颜很乖回答了,她用肉乎乎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伸到钦容面前道:“母后常对思儿提起姨娘,这是思儿为她选的礼物。” 钦容低眸望着那支雕刻成飞鸟形状的簪子,目光放柔,他伸臂将小女孩抱起,“那你想不想将簪子亲自送给莺莺姨母?” 小女孩眼睛一亮,怯弱又充满期待道:“想!” “哥哥认识莺莺姨母吗?” 钦容听到女孩儿的称呼又是轻笑,他知若是莺莺此刻在场,定要不高兴扑入他怀中咬他的下巴。 故意没纠正董思颜的称呼,他温柔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乖,哥哥这就带你去见莺莺姨母。” “……” 第147章 囚一四七天 钦容是对的。 董思颜的出现软化了莺莺的心, 让她在病中也有了笑容。 虽然燕姬华的死给莺莺带来不小的打击,但她的女儿来到了她的身边,小女孩软软糯糯十分听话, 五官综合了爹娘的好相貌, 呆呆萌萌的性子更是惹人喜爱。 莺莺总算如愿了,心情大好的她身体没多久也跟着有所好转, 认真将董思颜养在身边精心照看着。 “女孩子可以花心但绝不可以渣,玩弄人家感情是不对的,不然会遭到报应。” “思儿你以后绝不可以仗势欺人哦,无论对待谁都要一视同仁, 平日里遇到弱小也要尽量帮助。” “思儿你要善良, 但要懂得区分善良和滥好心。” 病好后, 莺莺差不多将自己两世得来的经验与栽的跟头都教给了董思颜,好在董思颜乖巧聪明,不仅不觉得莺莺烦, 还将她的话认真记在了心里,偶尔还会一本正经的问问题。 一段时间过去, 当董思颜和顾凌、周敏渡熟悉后, 莺莺发现自家小女孩总是跟着两个男孩子玩。她暗呼一声坏了,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不曾传授给董思颜,于是将人喊到了自己身边。 “思儿, 有件事你一定要记好哦。” 董思颜认真点着头,听到莺莺一字一句道:“世间好看的男子千千万万, 越是相貌漂亮俊美的你越应注意。” “一些看似温柔好脾气的男孩子,说不定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哦。” 生怕思儿听不懂自己指的是哪类男人,于是莺莺很贴心拿钦容举着例子,千叮咛万嘱咐着:“这种男人碰上记得赶紧跑, 不然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董思颜听得似懂非懂,只是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敏渡。 而周敏渡听着这些话没什么反应,视线与董思颜相撞,他很快弯着唇角看向殿门,董思颜循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莺莺身后,紧接着睁大眼睛话都说不利落了,结结巴巴喊着:“陛、陛下。” “陛什么下,思儿应该唤他姨夫。” 一般这个时辰,钦容都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莺莺没想着钦容会忽然回来,轻捏着思儿的脸颊在背后说他坏话,“对,就是你姨夫这种最可怕。” “看着像是头温顺的小白羊,但内里毛发黑的发亮,属于狼群中最凶残的那种。” 钦容站在殿门静默听着,许久后嗓音温和出了声—— “莺莺在教思儿什么?” 莺莺身体僵住,没敢回头,她一把抱住思儿改了口:“当然了,披着羊皮的狼也有好狼,越是温柔的狼爱上你就会待你越好,思儿要真有喜欢的狼,也可以大胆试试。” 钦容缓着步子走进殿内,拿起桌边的茶盏轻抿,他望着莺莺似笑非笑,没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当晚,莺莺就被口中的温柔黑狼叼走了,果真被吃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第四年。 明明是很危险的一年,而因为董思颜的出现,莺莺从初春到深秋都极少生病,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这一年,钦容恢复了周子善景氏皇族的身份,还将周敏渡接到身边亲自教管,莺莺看出他的意图,曾私下找过周敏渡谈心,问他想不想站在这权利之巅。 周敏渡笑着答道:“陛下已经问过阿言这个问题了。” “阿言认真想了想,只能说至少现在是喜欢的。” 周敏渡不过五岁,就算心思比其他孩子成熟,对于权势也不是很了解。可钦容说他身上流了景氏的血液,天生嗜杀,最适合玩弄权术。 总之人生也没过多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周敏渡认真思考了番,于是就这么应下了。 “小姑姑不用担心,阿言现在一切都好。” 莺莺又怎能不担心。 她又找来顾凌询问这个问题,在得到一句‘权势能吃吗’的反问中,她决定先暂时无视这朵蠢兮兮的小白花。 天气说变就变,当这年第一场初雪来临时,莺莺好转的咳嗽又开始严重了。 最开始就只是咳,后来莺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次她陪着三个孩子一起玩乐,笑着笑着忽然呕出一口血,刺眼的颜色顺着莺莺的下巴滴滴答答,莺莺怔怔抬手去擦,糊满血液的脸颊把三个孩子都吓坏了。 就是在那一天开始,莺莺能陪他们玩乐的时间少了,彻底入冬后她开始整日窝在房中闭门不出,后来日日缠绵于病榻,有时三个孩子趴在榻头陪她说话,莺莺控住不住就睡了过去。 又一次,顾凌正说着皇城中的热闹事,榻上呼吸声渐缓,莺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周敏渡示意顾凌别说了,顾凌含笑的面容瞬间落败,垂头丧气道:“小姑姑怎么又睡着了……” “她近日睡好多,也不出门陪我们玩了。” 其实他们三个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小姑姑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很厉害,自此周敏渡时常听到爹娘的叹息,顾凌的爹爹顾凌霄,更是在来金殿看过莺莺后,不止一次红着眼睛回府。 “小姑姑一定会没事的。” 顾凌抽了抽鼻子开口,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董思颜和周敏渡,找着理由道:“裘郁叔叔不也天天脸色苍白经常咳血吗?前段时间那么热的天他还裹披衣,照样不耽误他骂我。”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周敏渡回头看到了钦容。 见顾凌毫无所觉依旧在絮絮叨叨,他拽住他的袖子道:“别说了,小姑姑需要静养。” 左手顾凌右手董思颜,周敏渡一手抓一个拉着他们往外走。他们三个虽然在莺莺面前肆无忌惮,但打从心底里都有些畏惧钦容。 顾凌乖乖闭嘴随着周敏渡离开,董思颜步伐慢了拍,女孩子家心思极为敏感,在经过钦容身边时没忍住抬了头,匆忙间只看到他俊美淡漠的侧脸,白的像纸。 褪去一身华贵龙袍,他只着了一身锦白缎袍。乌黑的发披垂在身后,他长身直立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榻边望着熟睡中的人。有束束的暖光透过窗牖打到他身上,男人身边一半明媚一半阴暗,看起来落寞又哀伤。 吱—— 沉重的殿门在思儿眼前闭阖,思儿鼻子发酸,忽然难受的厉害。 。 当第五个年头来临时,莺莺开始出现长久昏睡的症状。 有时她能睡半日,有时则一日不醒,有次她睡了两天两夜未醒,最后是被钦容过度用力的拥抱勒醒的。 睁开眼睛,清静的金殿内跪了一地御医,四周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莺莺脑袋昏沉浑身无力,窝在钦容项窝中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并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 钦容黝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隔了好久才轻扯唇角,用温热的脸颊轻蹭着她的脸颊道:“没事,只是有只小懒猫睡了太久,孤很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她一睡不醒。” 莺莺的确也到了该一睡不醒的时候了,这一年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出现,催促着莺莺快些完成任务。 【五年已是极限,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其实系统也想再留给莺莺一些时间,可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虚弱,它怕不等钦容动手这具身体就先撑不住了,若是如此他们将功亏一篑。 莺莺没有了选择,于是这日趁着苏醒整理起自己的藏宝库,从里面翻出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是早年钦容送她的生辰礼物。 “三哥哥,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将匕首放入礼盒中,莺莺包好送到了钦容面前,她双手拖着礼盒示意钦容打开看,钦容照做,在看清盒内的东西后整个人僵住。 “这不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吗?”钦容将自己的手从礼盒抽回。 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扬着唇笑,“孤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莺莺自然懂,“所以还需三哥哥再将它重新送给莺莺一次。” 只是怎么送呢? 啪—— 不等莺莺解释清楚,镶嵌着宝石的礼盒被挥落在地,连带着盒内的匕首也被摔出。 莺莺望着地面轻眨眼睛,她保持着双手拖盒子的字数,隔了好久才缓慢放下,轻轻喊着人道:“三哥哥。” “……我的时间不多了。” 五年看似短暂,可这五年时间也是她多得来的,前世这个时候她的尸体早已化成灰烬。 “这是最后一件任务了。” “我不可以失败的。” 莺莺恨死了这样百般逼迫钦容的自己,她用手捂住脸颊呜咽出声:“我只是想入轮回。” “三哥哥你懂吗?” “若我不入轮回,你将再也见不到我。” 前世醉酒那次她就同钦容说过了,别人死了都可以入轮回转世再生,可她不行。 她没有实体不人不鬼,轮回不了也失不了记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亲人、爱人入轮回,再换得一个新的身份把她忘记。 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这一世他们快乐过,或许最终的结局痛苦,但莺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下一世。 系统已经对她承诺,她与钦容在下一世一定会再相见,到时候莺莺就只是莺莺,一个有血有人真实的人,可以陪着他一起入轮回的人。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啊。 钦容又如何不懂莺莺的心思。 他闭了闭眸将人抱入怀中,沙哑着道:“再给孤……多留一些时间。” 他舍不得就这么放莺莺离开。 “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也请你为了我再多撑一些时间。” 莺莺喜欢北域的雪,钦容想陪她再看最后一场雪。 入冬。 当初雪来临时,金殿内栽种的红梅妖艳似血,铺在雪地中的花瓣如同一滴滴鲜血。 莺莺强撑许久很多次都以为自己要熬不住了,这天醒来她一改虚弱忽然有了精神,被钦容唤醒时去勾他的脖子,听到钦容温柔道:“外面下雪了。” “莺莺想去看看吗?” 莺莺愣愣看向了窗外,荡出一抹笑容道:“好。” 殿外银装素裹,两人出来时大雪还未停。因为钦容的吩咐,院中积雪铺了厚厚一层并未有人打扫,莺莺蹲下身在雪地中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一笔一划写下钦容二字。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今日盛装打扮特意换了身漂亮的红裙,裙摆在雪地层层荡开,像一朵盛开的红梅。 钦容揽着人坐在雪地间,他轻轻抬起莺莺的下巴吻干她面上的落雪,莺莺笑着对他伸出手,“三哥哥该把生辰礼物还给我了哦。” 钦容最后一吻落在莺莺唇瓣,低低道了声好。 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飘来的红梅花瓣掉落在地面,殷红的颜色嚣张侵染着雪地。 莺莺好像是又累了,她越来越无力倚靠着钦容,眼睛缓慢轻眨着,一身红衣在寒风中越发红艳,唇瓣轻勾却一直在笑。 最后一下。 莺莺眼睛缓慢闭上再也没有睁开,钦容自身后拥抱着人,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目光落在远处的天际上。 “莺莺。”他似感觉不到般,还在温柔唤着怀中‘沉睡’的小姑娘。 “你抬头看看,看看它们有多美。” 在这种大雪天,漫天红霞正在铺天盖地袭来。 钦容保持仰头的姿势,他望着红色天空望着望着就轻笑出声,哄孩子似道:“真的……不想抬头看看吗?” “嗯?” 这样的血色天空,他前世曾抱着莺莺的尸体看过无数遍,未有一次能将沉睡中的她唤醒。 这一世, 他依旧要等不到他的莺莺抬头了…… 第148章 囚一四八天 【叮——】 【钦容线完成度已圆满, 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成功收集到第五片精魂碎片——大道!】 【任务已全部完成,bug正在修复中……】 【修复成功, 已开启时空之门, 正在传送中——】 【传送成功,系统剥离。】 …… 202x, z国b市,夏。 昨夜下了一晚的暴雨,天亮后太阳高悬在上空,灼热的温度只用了几个小时, 就将地面积水烤干。 日月帝邸别墅区, 外圈z座别墅三楼, 贴满照片画报的房间里窗门紧闭,空气不流通的房间里过分闷热,顾莺莺被活生生热醒, 醒来时汗流浃背头昏脑胀,整个人像是刚从胶水里捞出来。 无精打采的起床, 莺莺打开窗户去浴室泡了个澡, 直到温热的水冲去全身的汗热,她才舒服的仰躺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回想昨晚的梦境。 ——又一次重复的梦境。 莺莺感觉自己病了。 似乎从她记事起, 她就反复做着同样的梦境,或悲或喜, 她穿着漂亮的衣裙行走在金殿中,无论梦境进行到哪里,莺莺都会在梦境的末尾看到一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 一个只要她在梦中看一眼,就心跳加快眼睛发酸的男人。 咚咚咚—— 过大的敲门声打断莺莺的回忆,她睁开眼睛从水里坐起来,听到门外顾凌霄欢问了句:“醒来没?都十一点多了你还要不要吃午饭。” “要要要!”莺莺一觉睡到上午,这会儿早就饿的不行。 穿好睡衣匆匆从浴室中出来,她拿了块毛巾搭在头发上,边擦边推开房门往外走。 大厅开了中央空调,冷气开的很足。 莺莺缩了缩肩膀没走电梯,一步一蹦踩着楼梯下到一楼。餐厅里厨师已经上了大半的菜,顾凌霄抱着电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到莺莺下楼眼皮也不抬一下。 “爸妈呢?”莺莺拉开椅子坐到餐桌旁。 顾凌霄手指快速敲打着键盘,抽空回了句:“在公司。” “他们都去了公司?”莺莺惊讶,偷瞄着顾凌霄捏了块盘中肉,快速塞入了口中。 巧的是顾凌霄刚好抬头,将莺莺的小动作看入眼里,他哼了声解释:“公司刚接了一个大项目,合作方来头不小,爸妈可不得亲自盯着?” 要不是他前几天摔伤了腿正在家里养伤,顾凌霄也早早去公司了。这会儿待在家里他也不放松,还要隔着电脑屏幕操控公司员工。 “好了,先吃饭吧。” 顾凌霄放下电脑往餐厅走,拉开莺莺身边的椅子坐下。 初步接手公司,他虽然忙但不忘关心妹妹,察觉到近几日莺莺起床一日比一日晚,他关心问了句:“这几天都没睡好?” 莺莺吃的正香,听到顾凌霄这么问顿时又想起那个重复的梦境,于是低落嗯了声,碗里的饭也不香了。 近距离下,顾凌霄都看到了自家妹妹的黑眼圈,他帮她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询问:“是因为住不惯吗?”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们的父母都是商人,刚开始只做些小买卖,六七年前生意越做越大成立了公司,名声大振。半个月前,日月帝邸别墅区空出了一套新别墅,莺莺的爸爸顾明致以天价拍到,带着一家老小火速住了进来。 这别墅豪华到离谱,莺莺现在的房间要比她以前住的房间大两倍,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住不惯。 “不是的。”莺莺叹了声气。 她凑到顾凌霄面前,很是认真道:“我昨晚又做那个梦了,不过这次我好像看清梦中男人的长相了,肤白貌美笑起来好温柔,只半张侧脸就好看的不得了。” 顾凌霄的情绪没有绷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敲妹妹的脑袋道:“你以后可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不止是顾凌霄,包括莺莺的父母,都知道她一直在做相同的梦。 刚开始他们也紧张过,带着莺莺做遍了检查,甚至还请了国内顶尖的心理医生,然而得到的都是健康无事的答案。时间久了,他们见莺莺活蹦乱跳每日该吃吃该睡睡没半分影响,渐渐也就不在意了。 “哥!我是认真的!”莺莺不满顾凌霄敷衍的态度。 而顾凌霄却只是挑了挑眉道:“我也很认真。” “别再看那些脑残恋爱剧,丢掉你那些小说,撕干净你墙上贴着的几百张男明星照片,我保你过段时间就不做这梦了。” “你啊,就是每天太爱脑补了,总想着什么天降绝世美男疯狂爱上你,人家凭啥爱你?” “凭你是只颜狗?凭你房间里贴了上百张男明星的照片?还是凭你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一顿吃两碗饭?” 莺莺感觉自己被亲哥连扎了数刀,她不服气回嘴:“就凭我貌美如花天真可爱,还是豪门千金白富美!” “再说了。”莺莺解释:“我房间贴了那么多男明星的照片不是因为我颜狗,是在找和梦中男人相似的脸。” 结果房间的墙壁上都贴满了照片,也没能让她找到梦中那张脸。 回想起自己梦中看清楚的绝世侧脸,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了。 没了食欲吃饭,莺莺准备再回房间躺一会,顾凌霄因为莺莺口中的‘豪门’二字想起一事,把人喊住:“等等。” 他嘱咐着:“你没事别在帝府乱转,中心区那几位大少爷最近都回来了。” 莺莺敷衍回应,心想中心区住着的大少爷可多了,再多回来几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 顾爸爸以天价拍到的别墅在日月帝邸,这里又简称帝府,寸土寸金有钱难求。 从名字就可以听出,这别墅区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别墅区分为外围和中心区,外围住着的都是些名门豪族,中心区里有重兵把守,住着的都是能在z国呼风唤雨的人物,豪门高。干子弟众多。 又一夜入梦,莺莺行走在金殿长廊,不出意外在前方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本以为如往常那般,男人的面容会被雾气笼罩模糊不清,而这次等莺莺走到他的面前时……雾气散了。 男人长睫轻颤,似有感应般朝着莺莺看来,这次莺莺不单单是看到了男人的侧脸,还看到了他的全部面容。 呼吸滞住。 男人微勾着唇角朝她伸出手,温柔唤着她的名字—— “莺莺。” “来我身边。” “……” 【莺莺,来我身边。】 莺莺梦散醒来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恍惚了一整日,第二日决定出门走走。 天气很热,她穿了宽松的裙子并未出帝府,因为记着哥哥的话没敢走很远,选了处离家不远的小花园散步。 蜿蜒的石子路一眼望不到头,正值假期,莺莺闲着无事就沿着石子路走,眼看着一辆辆豪车从她身边经过。 滴—— 忽然,一辆豪车缓慢停到了莺莺面前。 车窗下降,坐在车内的男人双眸狭长五官俊美,这是张一顶一的好相貌,要比莺莺收集到的任何一张男明星照片都要好看,可惜并不是她梦中看到的模样。 视线相对,莺莺诧异于男人的好看,而男人在看清莺莺的面容时,也直接怔住了。 眼睛微微眯起,他紧盯着车窗外的那张脸,薄唇轻吐出一个名字:“顾、莺莺?” 莺莺有些惊讶,歪了歪头回道:“你认识我?” 她并不觉得以顾家的身份,能让住在帝府中心区的大佬们认识她。 男人低头笑了,单手解开衬衫几颗纽扣,他再抬眸时对莺莺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沉雪。” 推开车门,沉雪一身黑西装笔挺高级,他缓步走到莺莺面前,望着她的眼睛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顾莺莺,我是沉雪。” “当真不记得我了?” 距离靠近,莺莺后退两步有些害怕。自认记忆力很好,可她左想右想都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叫沉雪的男人,于是很诚实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认识你,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还在笑,微勾的唇角带着丝丝邪气,他抬手轻点了下莺莺的额头,意味不明道:“你就是个小骗子。” 骗他骗的好苦。 至于他究竟是在在意前世的骗,还是这一世的‘骗’,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莺莺没有什么所谓的前世记忆,她被沉雪轻浮的举动吓到,几乎是拔腿就要跑。沉雪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懒洋洋问着:“碰都碰到了,不准备留个联系方式?” “加个微。信?” 莺莺被烫着般猛地甩开沉雪的手,一句话没说跑的飞快。 沉雪嗤了一声,目送她跑远回了车里。 “……” 莺莺感觉自己碰到了变。态。 托那变。态的福,她回家又做了一整夜的梦,神奇的是梦境中的故事也变得更为完整具体。 这一晚,她梦到自己喊了男人的名字,‘三哥哥’几字被她念的娇软动人,梦境中的男人轻拥着她亲吻,她还得知了男人的名字。 ——他叫钦容。 。 公司的大项目推进艰难,顾凌霄不得不坐着轮椅去了公司,匆忙下他将重要文件落在了书房里,莺莺只能跑腿去送。 抱着文件出门,为了节约时间,莺莺准备先去帝府大门等着司机来接。 因为睡眠不足,她边走边打着哈欠,接近大门时她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儿,往日清冷的大门口这会儿热闹的厉害,莺莺揉了揉眼睛,看到前方停了一溜的顶尖跑车,几位中心区的大少爷像是在扎堆等什么人。 正想走小路绕开他们,莺莺转身的同时听到有人喊了句:“钦容,这里!” 钦、容? 莺莺瞬间想到了梦中那个男人。 她回神晚了一步,等扭头再看过去时,被唤做钦容的男人已经坐进了敞篷跑车。 阳光惹眼,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着一副墨镜,就算墨镜遮挡了他的大半面容,也不难让人看出男人的好相貌。阳光底下他皮肤白的有些透明,上车后低眸不知在做什么,只留给了莺莺半张侧脸。 ……真的,一模一样! 莺莺在看到钦容的侧脸时,整颗心漏了一拍,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存在。 可惜钦容并没有看到莺莺,在跑车即将离开时,莺莺头脑一热朝着跑车跑去,她用手按住跑车的门,着急喊了声:“三哥哥!” 喊完她紧接着一愣。 她明明……是想喊钦容啊。 大门边聚集的跑车很多,莺莺估摸着中心区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大少爷们全都出动了。 在她喊完这一声后,空气中久久沉默,准备开车的黑衣男人眉梢一挑,戏谑道:“小妹妹喊谁呢?” 他往后看了眼笑,“三哥哥可不是随便能喊的。” 喊不好听可能会要命。 道路两侧栽满了树,知了聒噪叫着,莺莺感觉自己是被热晕了才会跑到他们面前。见十几双眼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怯生生改口道:“钦、钦容。” “我找钦容。” “哦?果然是找三哥的。” 黑衣男人笑容里多了些别的东西,认真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小姑娘,他问道:“三哥认识这妹妹吗?” 嗒嗒—— 钦容坐在后座姿态懒散,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旋转着手机。他脸上过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太多表情,莺莺一时也分不清他是个什么态度。 嗒—— 又一声,手机落在了地上。 钦容慢条斯理勾下墨镜,精致的眉眼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黝黑的双眸落在莺莺脸上,他唇边笑意很浅,用温和又略带冷淡的嗓音问:“你是……?” 他不认识莺莺!! 在男人们的哄笑声中,莺莺僵立在原地,完全失了反应。钦容虽未跟着那群人笑,却也没有出声阻止,他就这么端坐在车里看着莺莺,直至跑出驶出,莺莺才反应过来冲着车后大喊了一句:“顾莺莺!” “钦容,我叫顾莺莺!” 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了呢?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真实的钦容,莺莺晚上睡觉时又梦到了他,宛如一场冗长又唯美的电视剧,这次她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脑海中多了很多她之前没有的记忆。 愣愣抬了抬手,莺莺跄踉着走到镜子面前,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细致去看镜中的面容,眨眼间眼眶红了,她喃声着:“……原来,这就是我的身体。” “拥有一副自己的身体,真好。” 可是,她怎么就把钦容弄丢了呢?而她的钦容,也好像不要她了。 时隔多日,莺莺的爸爸妈妈和哥哥终于从公司回来了。 莺莺下楼时,顾爸爸不知再说什么,表情很是激动,见到莺莺出来,他招了招手把人拉近,轻声问着:“爸爸妈妈不在,莺莺这几天乖没乖?” 莺莺无力吐槽顾爸爸哄小孩子的语气,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点着头,“乖,我可乖了。” “乖就好。”顾爸爸并没表现出松气的模样。 他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不知该怎么问,于是只能继续委婉:“这天气也够热的,莺莺没事别在帝府乱转哈。” 顾凌霄听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冷声接话:“是不要出门了。” “这几天帝府有些乱,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窝几天。” 帝府会乱? 莺莺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哥,你编理由好歹要编个让人信服的吧,有中心区那群大佬压着,帝府敢乱吗?” “是真的,真的乱了!” 顾爸爸解释着:“就是中心区那群权贵子弟闹得。” “景家你知道吧?” “昨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景家那位少爷去环山公路飙车出了车祸,人一从医院醒来就派人在帝府搜人,搜的还是个女孩子,叫……” 顾莺莺三个字顾爸爸没敢念出来,他担心莺莺听了会害怕。 可事情总要弄明白,他试探着问:“莺莺知道钦容是谁吗?” 莺莺怔住,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是钦容出了车祸?” 重生一回,他还会飙车了??! 要不是得知他伤的不重还能在帝府翻搅找人,莺莺定要跑去医院亲自看一眼。 饶是如此,她也没能放心,可爸妈不准她出门,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毕竟……他不记得她了。 当天夜里,大雨瓢泼心绪不宁。 莺莺窝坐在一楼的落地窗,当大门被人敲响时,莺莺打开门迎来一阵雨气,紧接着她被人拥抱入怀,男人身上的雨珠顺着下巴滴落到莺莺脖子里。 外面雨声很大,莺莺听到男人轻贴在她耳边念着:“莺莺。” 终于。 “终于又让我找到你了。” 这次他们不会再分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