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独狸》作者:抽风的漠兮【完结】 【内容简介】 此文就是一只一心想报恩的小鸡遇上一只千年道行的狐狸. 小鸡彪悍,狐狸腹黑,一个喊打喊杀,风风火火,一个温润如玉,扮猪吃老虎。所谓哪有狐狸不偷鸡,哪有狐狸不吃鸡? 纪晓晓(双手叉腰):你就说说你有啥要求吧,老娘我报了恩好去修行啊。 李月白(摸摸下巴):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缺,再说了,我想要什么,自己动手岂不更快? 纪晓晓(怒气冲天):总有什么是鸡能做,狐狸做不了的吧! 李月白(温柔一笑):那就让我吃了你吧,只有鸡才能当食物! 此文BG向,解释如下: 此文有公有母=此文一定公母CP≠此文公母一定CP≠此文一定有CP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灵异神怪乔装改扮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晓晓,李月白┃配角:商棋,九凤(月蓉),朝音,宋小舒,闻歌,及一干妖怪和人的龙套┃其它:妖怪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正文】 金鸡独狸 作者:抽风的漠兮 第一章 "大娘,见过这个人吗?" "姑娘啊,我眼神不好,这画的是啥?" "大哥,见过这个人吗?" "你总得说他姓谁名谁吧?" "可能他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哎,大哥,别走啊。" "大叔,你见过这个人吗?" "这个……" "可能他家祖宗四百年前姓李!" "……姑娘,你这么找人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 日上三竿,京城的集市里人头窜动,一个穿淡黄色的裙裳的女子正颓丧地拿着一张画像在路口叹气,到京城已经快大半个月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不过这也确实,四百年前的人如今想找他的子子孙孙谈何容易。 "都是那个死八哥!催得那么急!"她似乎怒气不小,眉梢上扬,杏目圆瞪,伸手就在一边酒楼前的旗杆上抓了一把,三个尖利爪印在木柱子上,细微的木削飘落在地上。 二十日前。 "小鸡,鸭子……"一抹黑色的身影在一处僻静的山洞口晃过,飞入黑不见底的山洞里。 从山洞口向里望是黢黑一片,有点阴森寒冷,可里面却别有洞天,洞顶中央有一方小空,透入的日光映入洞中一汪浅浅的水潭折出光亮。水潭后的石床上一男一女正在静静打坐,两人皆是二八青春的相貌,环顾山洞,空空一片,其他什么都没有了。那抹黑影飞了进来,是一只通体乌黑尖喙嫩黄的八哥,它扑闪了几下翅膀,周身腾起一阵灰烟,瞬间化做人形,是四十来岁妇女的模样,穿得花枝招展,倒与洞内衣着简朴的两人不同,右手拈着一方绣花丝帕笑着娇嗔道,"我来了都不招呼的么?真是伤心啊!" 那少年先开了口,眼睛却依旧闭着的,说话的口气也毫不客气,"我说八哥,你一天来我们这里三次,每次都待一个时辰还不走,你叫我们如何欢迎你啊?" "那是人家无聊嘛……最近好多姐妹都去人间买东西了,我上次用十年道行换的银子都花完了,这次……再换,我的脸就要垮了。"八哥一听拿起手帕掩着脸羞涩地说,"我刚去前面四号洞里找青蛙和蛤蟆说话,一下子就想起小鸡了,于是赶紧跑来。"她说着还用手帕摸摸额角的细汗,好象真是什么回事似的。 她这话说完,那一直沉默的少女睁开眼,张口回道,"青蛙和蛤蟆关我什么事?" "你之前不是说要报恩的吗?"八哥把手帕往怀里一揣,扭着腰绕过水潭凑到她面前。 少女点点头,回道,"可是我听说这报恩得满千年道行,这样一来不容易不容易被凡人蛊惑,二来道行高深也不怕那些个和尚道士。" "如今可不行了!"八哥一听直摆手,"你知道原来住在东面那座山里第八个洞中的两只蛇吧,一条白的,一条青的,如今走了有二十年了吧。" "我听说走前那白蛇修行已满千年,青蛇也满了五百年。"少年接了话,他和小鸡在这里一心苦练,修行如今也才五百年,妖的修为能过千年的实在是少,难得出一个就立刻妖尽皆知了。 "千年啊……"八哥一脸憧憬,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我七花八花如今就剩二百八十年了,要是能过五百年就能把我这副皮相换好点了。"她说着扯着脸上松垮的皮肤,妖的修为越高,人身就越美,蛤蟆说她见过那千年的白蛇,实在是美得惊人,而且人身就已经是她的真身了,一般的道士和尚都没法让她现原形,而且生活上与人没什么差别。 少年不厚道的在心里想,谁叫你修个一年就拿去使法术换银子再去人间买一堆东西,妖怪去人间本身就会沾染俗气,这么多年还是这样老脸,怨得了谁?他记得他们来这里之前八哥就被称为青池岭元老之一,如今一晃五百年,曾经的元老早就各自有了出路,曾经的小罗罗也成了元老,而八哥还是元老之一。 少女干咳一声,把沉溺在自己臆想中的八哥召唤了回来,"然后呢?这白蛇与青蛇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性子急,容不得拖沓。 "关系可大了!"八哥回神严肃地说,"青蛙说那白蛇正是等着千年修行圆满才去报恩的,结果才去了一年多就被一个和尚关收了去。" "那青蛇呢?"少女一听大惊,千年的白蛇才出去一年多竟然就被和尚收了去,难道最近人间这么危险?难道她得修行到两千年才能去报恩?她平日一心修行,对妖界的事事非非从不关心,更何况是人间的了。 "蛤蟆说,最近凡间的和尚道士都拿抓妖来提高自己的修行,专抓道行高的。那五百年的青蛇,人家和尚根本就看不上眼!"八哥绘声绘色地说,"所以我就想,小鸡你可不能等到千年再去,那可太危险了。" "你的意思是……"少女歪头想了一下,"我如今已经五百年了,先去人间报恩,然后再回来修行。" 八哥点头道,"反正报恩也不是什么大事,先花几天找个人,再花几天报个恩,还不就回来了?" "鸭子,你觉得呢?"少女侧脸问坐在一边的少年,自从她娘四百年前在凡间失了踪影,她便和从小认识的鸭子一起来这里修炼,她娘说过,只有成仙才是妖怪的唯一出路。 少年思忖了一下,"若真是如此,那我也觉得现在去比较好。" "既然如此……"少女点了下头,"那我就先报恩好了。" "你那恩人能找得到么?"少年问。 "恩……"她抓抓头,"我记得他四百年前的样子,找找他的子孙后代总是没问题的。"在她还没来这青池岭前,跟着邻居家的螃蟹跑去凡间,岂知才修行百年的妖根本承受不住人间的阳气,正在酒楼里大吃大喝的时候就现了原形,螃蟹和她都被人捉了去,她还记得那人嘟囔了一句,"包厢里为什么会有一只螃蟹和一只鸡呢?" 被捉去厨房后,螃蟹被人丢进后院的池塘里,她被丢进鸡笼里,把她这只有百年修行的芦花小母鸡和一群庸俗不堪的土鸡放在一个笼子里,简直就是□裸的羞辱啊!过了一个时辰,池塘里的螃蟹吸够了水中的阴气,化作一鼓青烟飞出池塘,临走前对她说,"我去找你娘来救你。"到了傍晚,一个伙计打开鸡笼,一把就把鄙视群鸡而靠在门口的她拖出鸡笼,明晃晃的菜刀就往她脖子上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这只太小了,换一只吧。" 她抬眼望去,是一个清瘦高挑的男子,穿着整洁的厨子衣服,皮肤白皙,双目微吊,眼眸深邃,嘴角一扬勾起一抹醉人的微笑。他说完看目光投向伙计手里的小母鸡,有意无意的扬眉一笑,转身离开。 "是,李大厨。"伙计应道,把她塞回鸡笼里。 待到午夜,她娘匆匆赶来救她回去,却不想在半路上遇上道士追赶,从此走散,没了音讯。如今一晃已经过了四百年了,她叹息一声,除了那抹醉人的微笑,那一天恐怕是她最倒霉的一日了。 八哥打断她的回忆说,"你会看人的前世今生么?那白蛇可会这个本事,一看就知道你家祖宗十八代。" "我还不会。"少女摇摇头,"人家千年了,我才五百年,怎么比啊!" "那你就拿幅画像好了。"八哥建议道,"若是子孙后代估计长相也有相似,就算不像也总认得自己的祖宗吧。" 少女赞同地点点头,决定动身。 可是……她在京城里已经转了二十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她拿起手中的画像,什么破主意!根本找不到人嘛! 妖界,青池岭,南山十七号洞。 "鸭子,鸭子……"八哥还未入洞声音就传了进来,如今的山洞里只有鸭子还在静心修炼,"小鸡还没回来?" 鸭子少年睁开眼,掐指算了一下,"过了有二十天了吧……也许是报恩比较麻烦吧。怎么,你有事?"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像二十日这样短暂的时间,他不掐指算算真的说不准。 "大事啊!"八哥焦急地绕着水潭直打转,"我真是太老土了,听消息只会去前山找青蛙和蛤蟆,说些妖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遇上青池里的鲤鱼,他带我去兰花林,那里有棵牵牛花,她的消息,青蛙和蛤蟆根本不能比!要知道……消息这东西,就得新啊……" 鸭子少年很无奈听她把一长串的话说完,才转入主题,"那牵牛花告诉我,那两条蛇的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最新消息,那白蛇竟然升仙了!" "不是被和尚抓了去么?"鸭子少年大惊。 "所以我说青蛙的消息太落后,太闭塞了!"八哥愤愤地说,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和青蛙和蛤蟆唠嗑了。 "那……"鸭子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那五百年的青蛇呢?" 八哥一脸愧疚地低下头,"还是妖……五百年的蛇妖……" "所以……"鸭子理解了一下说,"也就是说,千年的妖可能报完恩就直接升仙,而五百年的妖……就还是妖。" "差不多是这样……"八哥颓丧地说,忽然又愤怒了起来,"可恶是青蛙,可怜的小鸡啊……" 第二章 京城,西市一角。 "算了算了……先吃点东西再说。"黄衣少女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她把画像随意地一卷收进衣袖里,疾步走进路边一家酒楼,小二一见她立刻皱了眉头,语调里也满是抱怨,"姑娘,你今天不会还是吃十碗白米饭吧?" "当然不是。"她爽快地回道。 "哦?"小二一听这才来了精神,"那姑娘今天要吃些什么?" "今天我饿了,多加一碗。"她笑着回道。 "哎……"那小二无奈地叹息一声,她也当作没听见,径自走进去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腰间一块半月形的玉佩与一串铜铃碰撞着,声音清脆玲珑。 米饭吃到第七碗见底,窗外的街道上突然嘈杂了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掌柜也从柜台后绕出来走到门口,坐着的客人也向门口探头,更有甚者直接丢了碗筷跑出去看,她飞快地把这碗饭扒了个干净,吆喝了一声,"小二,再来一碗!" 小二叹息一声,把一碗热饭往她桌上重重一撂,转身要走,她唤住小二,"外面什么事啊?" 小二目光向窗外看,哼了一声说,"是御厨总管李大人亲自来对面翠湘楼品菜,他们家以后可有得拽了!" 御厨?李大人? 她想到了什么,猛地丢下碗,盛满饭的碗在桌上转了几圈摔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回头就向外冲,小二听见声响一把扯住她,"姑娘,你怎么不付钱就走,哎……还把碗打破了。" 她嘴唇轻颤嘟囔了几句,才伸手往腰间一摸,拿出十几文钱丢了过去,人就麻烦,吃几碗白饭还要钱,就算有了再多的钱,还不是只有匆匆几十载的岁月? 待她这番折腾后出了店门,就见一顶深蓝色的四人轿已经稳稳当当落在对面一家酒楼的门口,前面的轿夫把轿子倾低,一个一路跟着轿子快步前行的侍卫走上前,欠身掀开轿帘,一只穿着黑官靴的脚先探出轿门,接着是月白色的长袍下摆被人用手一整,尔后轿中之人才探出头来。他的头自然而然地望向对面翠湘楼的金字匾额,黄衣少女只见得一个后脑,但觉得纤细高挑的身形倒很像四百年前那个厨子。那人看完,扭头正视正方,她终于得以见个侧面,那人嘴角微微上扬,一抹浅笑就是只能见得一半她也绝对能肯定是谁。 她正要开口,那着月白长袍年轻男子已经先一步迈脚走进翠湘楼,身后紧跟着两三个同样穿白衣的人,然后是几个穿深色官服的侍卫。和少女一起拥在门口的几个客人看见一个厨子也有这般排场,自然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虽说李家世代为厨,但这李月白竟然年纪轻轻就被钦点为御膳房总厨,真是祖上庇佑啊。" "不过这也难说,伴君如伴虎,富贵如流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风光三十年也比狗熊一辈子好啊。" 狗熊……少女歪头想想,北山五号洞的狗熊修炼了七百年,难道他也是觉得做狗熊不好,才要修炼做人做仙?她自从四百年前闯来了人间一次,就差点丢了小命,从此再也不敢造次了,不像八哥,青蛙那样经常来人间买点胭脂衣服什么的,所以对人间的人,事和话都不了解。可是听说身上沾染的俗气越多,只会减缓修炼的效果,八哥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这次她一心想很快找人,更快报恩,不想在这俗世待太久。 她回过神来,赶紧从群里挤出来,直冲进翠湘楼,就见那姓李的坐在厅堂中央一张榆木圆桌后,跟着他的人分站在他两侧,原来坐在翠湘楼厅堂的客人都搁下了筷子,二楼的人也拥在楼梯上观望,"姓李的……"她一边往前挤一边就喊了出来,才说三个字就被人打断了。 原本在厅堂吃饭而站起来的客人挡在了她面前,"姑娘,这品菜人人都想看,你凭什么挤到最前面?" "那你凭什么站我前面!"她这才把目光转移向自己右侧这根挡路的"人柱"——一个高个子男子。 "我是先来的啊!"那男子理直气壮地说。 "先来有什么用?"她哼了一声,"先生出来还先翘辫子呢!"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那男子立刻被气得脸色发青,原本盯着李月白这一桌的人都把目光转了过来,虽说她说得话不假,但是这语气……着实是……太不文雅了。 "难道不是?"她随口回道,瞧那男子目光里冒着怒火,她立刻拉开架势,"怎么?不服气,要打架么?" "你这个姑娘真不讲理啊……"周围的人都议论了开,坐在圆桌后的李月白也探头看了过来,觉得那一脸怒气双手叉腰的女子有几分眼熟,眯眼一扫,嘴角一扬,开了口,"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可是进入战斗状态的少女正热血沸腾,脑海只有作为一只修行五百年的芦花小母鸡的尊严,姑娘?那是什么东西! "姑娘?"李月白又唤了一声,黄衣少女依旧怒视着眼前的人,倒是那高个子的男子提醒她,"李御厨叫你呢!" 她不耐烦地扭头看去,"谁叫我?" 微笑着的李月白冲她点了点头,她热血沸腾,毫不忌讳地就伸手用食指指着他,"你等着,老娘我摆平了他再来找你!" 李月白的笑脸变成了惊诧,"怎么?姑娘认识在下?" "废话!"她依旧盯着对手,生怕被他跑了,"我连你家祖宗十八代都认识。"四百年,差不多有十八代了吧。 李月白眨巴了一下眼睛,站起了身,好奇地问,"那敢问姑娘怎么会认识我家十八代的先人呢?" "你就不能等等吗!没见我正忙着吗?"她扭过头来给她一记白眼,继续与那高个子男子对峙,"你说,是你一个人上还是继续找帮手?" "姑娘,我没要和你动粗啊。"那男子显得很无奈,明明是她先惹的事,怎么反倒像是自己对不住她似的。 "不和我动粗?"少女愣了一下,换了一个迎战的姿势,"动武也一样。" "姑娘,哎……"那男子不知道说什么少,索性拱拱手,"罢了,姑娘你往前站便是了。" "吖?"她愣了一下,这人倒是有意思,怎么可以不打架就解决事情呢?虽然她是一只芦花小母鸡,但原来也是叱咤斗鸡场的好手,那些个绿尾公鸡也不是她的对手,向来是一句话不对路就大打一场。 那男子说着还真的退到后面,周围的人见遇上这么个母夜叉也怕事的退到一边,最后一个进店的少女就这么被挤到了第一个,直对着李月白。 李月白浅笑了一下,笑容如春风一般温柔,"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不知道姑娘怎么认识我家祖宗的呢?" "因为我家祖宗认识你家祖宗!"少女想也不想就说回道,她觉得这个道理压根是不需要说的,她临行前八哥叮嘱说,人都是精明厉害的,让她要多长点心眼,可是她却觉得这人也不见得多聪明,不管是之前那个挡路的,还有如今问这个问题的李月白。 李月白认真地点点头,似乎是赞同了她的答案,"那敢问姑娘名讳? "我是鸡……"她想也不想就说,才说三个字就卡在那里,鸡!她好好的说鸡干吗! 李月白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嘴角流露一丝狡黠,"纪姑娘?" "是是……我姓纪。"少女赶紧接了他的话,"我叫纪……晓晓!"听说这人都要起名字,还要怕起重复了,真是够累的,做妖怪多好,直接就是青池岭南山十七号小鸡,仅此一只,绝无他家。 "纪……晓晓?"李月白微低下头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抬头一笑,"可是我从没听说过家中先人有结识过姓纪的故交。" 他这话一说,纪晓晓一愣,她一只五百年的芦花小母鸡都起了纪晓晓这么降身份的名字,他竟然说不认识自己?她两眼一瞪,怒火腾地就窜了起来,大步就走过去,伸出手掌就往厚重的榆木桌上一拍,正要发力,突然想起这周围都是人,急忙收手,可是桌子还是被阵得直颤,在她手掌所拍之处竟咔咔地裂出一道裂缝。莫说是李月白了,这翠湘楼内的人都是一惊,这姑娘,好大的手劲啊!方才与她起争执的高个子男人以为她是江湖高手,立刻脸色一变,直接逃出了酒楼。 而坐在桌后的李月白却依旧面带微笑,视被震裂开的桌子如无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视怒气冲冲的纪晓晓如无物,这一点就让她更怒了,好象是在说,你打裂了桌子,我也不认识你。 "那姑奶奶我就告诉你!我说认识就是认识!"晓晓叉腰道,恍然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为什么活得短了,这辈子就老是在一些简单的问题上死命的追究根源,能不累,能不早死么! 李月白笑得有几分无奈,却没说话,周围的人虽然对晓晓心存顾忌,但还是小声的嘀咕着,"这姑娘……毫无道理可言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山野荒地里出来的!" 晓晓本指望那李月白老老实实地承认他们之间的"报恩关系",却不想那李月白却抿着嘴想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摸摸自己的下巴,"那好吧……就算我家四百年前的祖宗认识一样一个姓纪的先人,可是……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那纪家的后人啊……"他说话的样子极其老实,声音也很温柔,而且字字在理。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的晓晓怒气腾地冒了起来,眼睛里也似乎都要烧起火来,怎么证明?好吧,她伸手撸起袖子,正要冲上去揪住他衣襟,打歪他这张笑脸,打到他承认她纪晓晓和他祖宗有关系,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突然一只手放在她左肩,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双目又瞪大了几分,还未开口说话,那只手已经从她肩膀滑落,扼住她的手肘,直拉着她走出了翠湘楼。 "李御厨?"翠湘楼的掌柜见纪晓晓被人扯走,立刻走上前轻唤了李月白一声,他侧脸一笑,"那就开始品菜吧。"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好好……"掌柜的连连点头,原本围观的人又拥着榆木圆桌靠了过来,各个心中皆是暗自敬佩,这个李月白真是处变不惊。 第三章 被一直拉到一条隐蔽的小巷中的纪晓哓看看四下没人,才对着来人开口,"鸭子!你怎么来了?" 拉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换了一身整洁衣服的,与京城里那些俊俏少年无异的鸭子,他警惕地四下看看,这条巷子在市集各类商铺的背后,只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树,上面钉了几张被雨水冲刷得已经看不见字迹的榜文,还有几个被人丢弃的藤萝横躺在巷子的尽头,看样子这巷子几乎是被荒弃的,他这才开了口,"小鸡,我找你好半天了。" "什么事?"才起了名字的纪晓晓问道,自己来人间是为了报恩,鸭子向来是不出洞的,如今也跑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我和八哥就想,以你的脾气,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他叹息了一口气说,刚才要不是自己拉住她,看她那杀红了眼的样子,要不是自己拉住她,看她的样子简直要把那酒楼夷为平地了。 "没什么事啊。"纪晓晓不屑地回道,"不过是那个家伙不承认他家祖宗认识我!"她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好像是那李月白不讲道理一般。 "……"鸭子有点汗颜,他虽然也不太懂人间的事,但是八哥说的并不假,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出事的。但是对于她的火暴性格,他很能理解,自从她娘离开以后,她便渐渐养成了这样的脾气,八哥说人间是勾心斗角的地方,而妖界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尤其是对于那时只有一百年道行,还失去了娘亲庇佑的晓晓,那样的环境下,除了让自己强悍,没有别的办法。 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急忙把方才八哥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升仙了?"纪晓晓显然被这样的消息震惊了一下,千年的妖怪虽然道行高深,但是升仙未免太快了。 "八哥的话还是……勉强靠谱的吧……"鸭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底气,于是追加了一句,"再说了,你不是说他不承认祖上和你的关系,也许过了一百年,这李家的后人就是个明事理的人了呢。" "不成!"纪晓晓坚决地说,两只拳头握在一起,捏得关节咯咯响,"不把这个家伙收拾了,我回去也不安心,况且……" 待纪晓晓与鸭子作别后,匆匆赶回翠湘楼,就见李月白坐的轿子已经晃悠晃悠地被抬出了十几丈外,酒楼门口只拥着一群议论的人,"这李御厨就是不一样,每道菜的配料和下锅的顺序都能品出来。" "听宫里传,这蓉妃是非李厨师做的菜不吃,我看啊,这人运气一到,这贵人也自然多了。" "蓉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若不是出身低微来自市井,定是能被册封为后的。" "但是蓉妃始终无所出,恐怕也富贵之运如此也是尽头了。" 纪晓晓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大概也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李月白做菜深得那个叫蓉妃的人的欢心,第二,她若要报恩就得进皇宫。 进宫?太容易了!她嘴角一扬,得意地一笑,避开人群,口中轻念了几句,立刻隐了身,急急追着李月白的轿子向那皇宫走去,不承认又如何,姑奶奶会叫你承认的,跑了又如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晓晓眼见自己便要追上那轿子了,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流向她迎面冲来,她急忙想躲闪,却发现那股气流如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让她躲无可躲,整个身子直直被撞到了几丈以外,但是除了胸口有些憋闷,其他倒还好,仿佛是那使法之人手下留情了一般。 她记得这样的感觉,和四百年那时一样,她娘把她退到一边,告诉她,是遇上道行高深的道士了。她背后一阵寒凉,想起鸭子和她说的话,难道最近人间的道士果真这么厉害?她赶紧起身,想找出使法之人,可周围只有穿梭在街道上的行人,哪里有什么道士?她又四下看看,那道士也再未出第二招,晓晓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再往原本追着李月白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轿子的踪影?但她倒也不担心,单门独院的住处不好找,找皇宫还不容易?她抬脚便要去追,胸口隐隐的疼痛让她放下了悬着的脚,难道是因为她使了法术,才招来了道士? 进宫对她来说很容易,可是要进去待着直到报完恩,让这皇宫里平白无故多一只鸡还让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那就必须控制人的意志,这样法术可比隐形术厉害多了,波及的范围也广,若是真的如鸭子所说的那样,招来那些专门收妖的道士,恩没报先丢了小命可就不值得了。 在还未想出方法之前,她决定先回刚才吃饭的酒楼,把还未吃的三碗饭再填进肚子里,才走进去,就听见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酒楼里不少正吃饭的客人都皱起了眉头,纪晓晓走了进去,原本自己坐的临窗之位,如今被一个穿黑衣的人占了,看身形是个男子,他一身黑衣不说,头上还戴着黑色的斗篷,根本不见脸,面前的桌上只有一壶酒,一只酒杯,怀里抱着一把破烂的三弦,自顾地弹唱着: "呜呼!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那歌声嘶哑之极,如铁器相互摩擦般生涩,令人头脑发涨,难怪周围的客人都皱起眉头, 这么个唱法还让不让她吃饭了,她拳头握紧准备上前争论,那男子却还在继续唱,"……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 歌声好像从遥远的彼端传来,嘶哑的嗓音再加上这悲切的调子,让人觉得有几分心酸,她也一时松了拳头,正走近,那男子抬眼看着她,突然停下了歌声,似乎是试探地唤了一声,"小鸡?" 这声音只有纪晓晓听得见,是妖怪的语言,周围的客人都以为他安静了,赶紧吃饭,不予理睬。 晓晓一愣,这才细细打量起他,周身散发出让她熟悉的气息,疑惑了一下才开口,"黑鹅?"下一句便立刻追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憔悴而愁容的脸,叹息了一声道,"……唉,想二十年前我满了五百年道行,只想过过人的日子,就到了这京城吏部侍郎赵大人府上做一名管家,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谁知前日我家主人冒死直谏圣上不可再沉溺于女色,这便惹怒了蓉妃,落了个株连九族的下场,老至八十幼至八岁无一幸免。就连后塘的鱼都不知为何一夜间全翻了肚皮……" 蓉妃?这是纪晓晓今日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就是那个很得宠的?" "你也知道?"黑鹅有点吃惊地回道。 "刚听说的。"纪晓晓道,顺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相对于那些人间的什么侍郎,什么九族,她更关心的是同类,"那你现在没地方去,有何打算呢?" "回妖界,也许会继续修行吧。"黑鹅把三弦小心地放在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一声,"不知道你来人间做什么?" "我来报恩,要进宫里,可是我才使了隐身术就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家伙!"晓晓把自己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道,"黑鹅啊,难道你来人间二十年都没使过法术?" "最近的道士感觉这么灵敏?"黑鹅也有几分吃惊,更不明白的是,道士不抓妖,就好比狐狸不吃鸡一样诡异,那道士若是发现了晓晓,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呢? "你说这样,我怎么进宫啊……"晓晓烦闷地说。 "进宫?"黑鹅想到了什么,"你若是能帮我一件事,我便能让你正大光明的进入皇宫。" 妖界,青池岭。 "鸭子……鸭子……"八哥从山洞里扭着腰走出来,朝着洞口周围的草丛里喊着,依旧没有回应,她翘着兰花指把手中的丝帕抖了一下,撇嘴道,"跑得这么快?我刚来说那千年的白蛇是和人成亲怀了文曲星转世又在佛塔了关了十八年才升仙的,这样的巧合小鸡哪能遇得上啊。"就算周围没有一个人,八哥还是喜欢自顾地说话,她正要沿着山路下山回去,正好撞见了迎面走来的鸭子。 "鸭子!"她大叫一声,一路低头走着思索着什么的鸭子被她吓得踉跄了一步,石阶也踩空了一脚,"什……什么?" "吖?"八哥看他只有一个人,有点吃惊,"怎么,你没把小鸡带回来?" 鸭子站稳了脚,才回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决定了的事便绝对不会回头,而且若是不顺利,她就越要做。" "那升仙的事呢?"八哥知道小鸡她娘被抓走以后,她便对升仙有了非一般的执念,若是听了那白蛇的消息岂能不动心? 鸭子摇摇头,"她说升仙的事还是老老实实修行的好,况且……" "况且什么?"八哥凑过来追问,鸭子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隔了一会才开口,"她说,要等我一起……"说着低头疾步走回了山洞里,留下八哥独自站在小路上,嘴里喃喃地说,"其实小鸡……还是蛮聪明的,谁会知道连牵牛花的消息光是新却不全面呢……" "这就是你说的正大光明?"纪晓晓扯着身上的粗布衣服,她在妖界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粗糙的衣料,身边的黑鹅乜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朱墙黄瓦的宫墙透着严肃,她抬头望望,撇撇嘴对黑鹅说,"我怎么觉得这宫里有股子妖气呢?" 黑鹅思忖了一下,"也许吧……"然后立刻转变了话题,叮嘱她道,"这皇宫是天子住的地方,自然戒备森严,一有风吹草动,侍卫抓人,道士抓妖,你还是小心为妙。再说,你不就是找个人报恩么?人是最好打发的了,比如给点银子,帮忙找个佳偶什么的。" 纪晓晓点点头,想起那李月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要银子还是要女人呢? 正想着外宫的偏门开了一半,一个有点上年纪的太监走了过来,黑鹅立刻迎了上去,"文公公。" 那太监似乎很急,匆匆扫了黑鹅身后低着头装胆小的纪晓晓一眼,"就是她?" "是的,是我远方的一个侄女,家乡闹了饥荒,逃来京城找我,可是我现在……"黑鹅说着一脸哀痛,倒真像是这么回事。 那文公公不待他说完,就伸手示意打住,小声地说,"赵大人的事,如今还是不要提了,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这个侄女我就帮你弄进宫,今后如何,可还是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文公公言重了。"黑鹅拱手道,"能有个地方收留她,赏口饭吃,也便知足了。" "今个事多,不与你多谈了。"文公公有点急地说,挥挥手把黑鹅身后的纪晓晓招了过来,"你就跟着我进去吧,待上几年,就能出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说着渐行渐远,黑鹅叹了声气,口里默念,小鸡啊,答应我的事,你可一定要做啊…… 第四章 文公公与黑鹅在他还在赵府做管家时相识,便答应了黑鹅的请求,同意将纪晓晓带入宫中做一个厨房的女工,为了显示晓晓逃荒而来的真实,黑鹅还特意给她找了件破旧的粗布衣服,穿得她全身不自在,不过不管如何,好在也顺当的进了皇宫,下一步便是寻到那李月白,给银子给女人都不无所谓,把恩报了,把事结了,她就可以回妖界继续修炼了。 文公公一路上交代晓晓这宫里的规矩,不过她只是一个厨房女工,女工和宫女听上去只是换了个顺序,可是身份地位可差别大了,女工不可在宫内随意总动,只能在厨房里打打下手,说白了就是女杂役,如此看来黑鹅的本事也不是很大,托熟人也不过只给她安排了这么个粗活干。 一只堂堂八百年的鹅妖,却沦落到如此境地,晓晓不由地为他惋惜,真不知道这做人有什么好的,规矩多,寿命少,烦恼多,快乐少。 沿着宫内长长的走道一直走,七拐八转的,晓晓快要晕了头,想想应该之前的话应该再加上一句,就是——麻烦多!就一个皇帝就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倒不如妖怪了,一个小山洞里就能窝着一群小妖。走到厨房的后门,文公公把她丢给一个有点年纪的高厨子,此人膀大腰圆,标准的厨子身材,倒是那身高体瘦的李月白,倒像是个书生了。 领着她进了厨房,这高厨子就开始给她安排活计,"本来你新来,应该熟悉一下环境,可是今天蓉妃与皇上去西郊打猎,蓉妃娘娘把好几个御厨带着随行,说是在西郊营地就要烤新鲜的野味吃,这御厨和帮手们一去,这皇宫里的其他娘娘和皇子公主们可是要用膳的啊,这不……忙死我们了。" 晓晓四下看看,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一排排的锅灶和案板前全是忙碌的人,一边的墙角也都是穿着深色宫衣的女工正蹲坐着择菜。 "李御厨呢?"她对于其他的事没什么兴趣,只关心这个。 那高厨子斜了她一眼,"你这个小女工,你管李御厨做什么?"他的口气十分鄙夷,晓晓怒了,才攥紧了拳头,突然想起黑鹅的话,"你要是被赶了出去,我可再没本事把你弄进来了。"她只好忍住了拳头,可是却忍不住嘴,嘴唇轻动了几下,那高厨子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哎……"伸手捂着肚子,把晓晓往一个女宫那里一推,对着那女工道,"你告诉她要做什么……"说完立刻飞快地冲出厨房,直奔茅房。 晓晓眼珠一转,偷偷地奸笑了一下,才扭头问那女工,"让我做什么?" 那女工唤做云梅,在御膳房里有好些年了,算是年纪大的女工了,她相貌平平,但是整人看上去很和气,刚才听见了晓晓问高厨子的话,便笑着对她说,"李御厨可是蓉妃娘娘专职的厨子,娘娘去狩猎,他岂能不去呢?" 晓晓从那日遇上黑鹅到安排她进宫竟然就花了三日的工夫,进来了竟然还遇不上那李月白,究竟她要为报一个恩浪费多少时间啊! 云梅把她带到墙角,指着角落木盆里一堆白色的小山,对纪哓晓道,"那些都是刚宰杀的鸡的爪子,太子殿下喜欢吃鸡掌中那一小团软骨,唤做掌中宝,东宫特意传了话,晚膳太子宴请皇子公主,专门点了这道菜。" 纪晓晓定睛一看,一只只乳白的鸡爪堆在盆里,胃里一阵翻腾,一个热流就涌上咽喉,她捂着嘴,狂奔出屋子,跑到后院倒水的小渠边就呕吐了起来…… 如今是嘉元十二年,永定王朝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建朝数百余年,国泰民安,无外忧内患,到了这一朝,更是一片盛世景象,似乎真的要印证这个名字,永定,永定,永世安定。 太子商棋乃前皇后亲出,据称当年太子出生,紫气东来,天有吉相。皇后生完太子便过世,皇上不忘其贤良淑德,纵然宠幸其他妃嫔,也始终没有再立皇后,而太子更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储君,这储君之位一坐便是二十载。 黑鹅入宫前对她说,太子宅心仁厚,在赵大人的事上极力劝阻皇上,虽然无法力挽狂澜,但终究还是尽了力。 原本纪晓晓对这样与自己关系不太大的人并不关心,也只是听着了解一下,可是如今看着那满盆的鸡爪,她一下子就怒了! 杀鸡之仇,不共戴天! 此仇不报,枉为鸡妖! 她吐完了一抹嘴,舀了池边桶里的水洗了下脸,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走回厨房,云梅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走回来,"怎么?你还怕这个?" 要是依着她的性子,定是一脚要把那木盆子踢出十来丈,然后把那吃鸡爪的太子打到看全身除了爪子都残废!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晓晓在心里暗自下决心,等恩报完了,临走前一定要做的事,就是打残太子! 此时她只能深吸一口气,用余光瞥一眼那个盆,心中安慰自己,逝者安息,生者奋发,咽了咽口水克制住恶心问,"这么多鸡爪,那得杀多少只鸡啊?吃到什么时候啊。"她刚才粗看了一下,那鸡爪不下二百只,杀一百多只鸡,这皇宫里吃得完么? "吃?"云梅似乎对她的话很吃惊,"要是细算的话,一天下来这皇宫里最多吃十来只,而这些鸡只要爪子,是只剁了爪子便不要了,前些日子才入秋了,可是这热气还未散尽,冰室里也没地方放啊。"她觉得晓晓可能是怕弄这些,也不说什么,只是招来另一个年纪与晓晓人身相仿的女工,"你去弄鸡爪。"然后对晓晓说,"你去择菜好了。" "不。"纪晓晓却突然说,"既然是安排给我,那自然该是我做。"她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嘴里的一嘴牙却是咬得死紧,似乎能把这木盆啃出一个洞来。对于同胞那残缺的身体,晓晓决定要由她的经手,这才是对死去的它们最大尊重。 她坐在盆后,伸出右手拿起盆边一把两寸长的小弯刀,左手从盆里拿出一只鸡爪,冰凉的湿感立刻从指尖传来,她咬咬牙,紧紧地拿着鸡爪,用刀把掌心那一团脆生的软骨连带着皮和筋一并剜下,放在一边的一只白色青花的瓷钵里,她动作很快,一团团软骨一个接一个落入钵中,很快就盖住了钵底。 从茅房跑回来的高厨子见晓晓动作很是麻利,侧头与身边一个帮厨耳语,"这文公公招来的女工手脚倒挺利索的。" 女工们忙完了准备的活便一边等厨子们做菜一边准备装盘。一直忙碌到这宫里要吃饭的,能吃饭的,给吃饭的人都吃上嘴,御膳房的人才开始端起饭碗。 纪晓晓一眼扫过那满桌的菜肴,皇宫里果然不同寻常,即使是厨子和女工的饭菜也很丰盛,她虽然没在人间大鱼大肉的吃过,可是每次在酒楼里吃白饭时也能瞧见其他客人吃的是什么。虽然佳肴在前,所有人都在享受这忙碌后的美食,她却不能……或者说是不想。 一只鸡,一只芦花鸡,即便是一只修炼了五百年的芦花鸡,她的主食依旧不会改变,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灶台前,掀开木锅盖,给自己盛了一海碗的白米饭,迎着众人的惊诧的目光坐回位子上,她刚才远远地嗅了一下,为了让蔬菜美味,这桌上仅有的一碟素菜——香菇小青菜,高厨子还是用熬好的猪油炒的。 她无视其他人往嘴里扒白饭,高厨子又是一侧头与旁边的人耳语,"文公公说这丫头是家里闹饥荒才来京城的,果真这样啊,饿得就想吃白饭了……真是可怜啊……" 待她吃到第二碗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连门槛也没看,踉跄了好几步,冲了到这群人面前,"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其他御厨都出了宫去,这宫里就算高厨子年纪最大,他搁下碗筷就问那太监。 "太子今日设宴,吃了翡翠掌中宝,硌到牙了,御医正在看呢。"那小太监喘着气说,"三皇子发了火,要拿御膳房做这道菜的厨子问罪!" "这菜……是我做的啊。"高厨子很吃惊,"太子又不是第一次吃这道菜,怎么会被硌了牙呢?" 那小太监脸涨得通红,"我哪里知道?只知道太子被硌了牙就急忙来告诉你了,赶紧同我走一趟吧。" 高厨子脸色大变,吃饭硌到牙看上去是小事,可是在皇宫里,事大事小不是就事论事的,而是看是谁的事。如今可是当朝太子被硌了牙啊!自己这下可谓是凶多吉少,正慌张之时,突然目光瞥见埋头吃饭的纪晓晓,大叫起来,"今天那软骨是你剜的吧,你也得去!" 纪晓晓心里知道此事自己跑不了,又或许说本来就是她干的,所谓一妖做事一妖当,她做的事又岂是这样一个凡人能担当的?于是她不慌不乱地起身,嘴角藏着笑,把筷子放好,大步跟着高厨子和那个小太监就出了御膳房,好象是被邀请去参观东宫一样。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一是替高厨子担心,二是被晓晓的镇定给震撼了。 第五章 待走到东宫门口,小太监入内通传,纪晓晓跟着高厨子只能走进第一道外门,此时天色已黑,又已入秋,凉风阵阵,吹得人全身不自在,尤其是心中不安的高厨子,被风吹过打了个哆嗦,相对他的紧张,纪晓晓的淡定更显得匪夷所思了。 她双手抱胸而立,四下张望着,东宫殿前的花园里有棵老松树,叶子不多,老得看不出颜色的树皮上,树干上布满老疙瘩,晚风吹过,松针沙沙作响,晓晓的目光被这棵老松树所吸引,突然那小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太子让你们进去。" 纪晓晓跟在高厨子后面走了进去,宫内的布置极尽奢华,她心不在焉地瞥了几眼,更想见那被硬骨头硌到牙疼的太子。可是太子内室他们不得而入,只能在厅中立着,隐约可听得内室里有说话的声音,晓晓用自己的顺风鸡耳一听究竟,突然内室走出一人,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穿着深蓝色的衣袍,高厨子一见立刻必恭必敬地低下头道,"韩公子。" 晓晓却毫不忌讳地看去,他五官俊朗,眉宇间透着英气,但是她却觉得英气中还带着一丝深藏的杀气,那被称为韩公子的,正是当朝太子的侍读韩逸之。 他剑眉一挑,问那高厨子,"那菜是你做的?" 高厨子一听不禁有些哆嗦,韩逸之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有让人紧张的气魄,高厨子有点结巴地说,"正是小人,可是小人做此菜已经多次,太子殿下也多次食用,这次的事,小人真的不知道……" 那韩逸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厨子,如果连做的菜都能让吃的人硌到牙,那留着你还有何用?" 纪晓晓见不得那些有点权利就趾高气昂说话的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怕硌牙何必吃鸡爪,不如吃猪肉好了。"她心里好不快活,因为剜鸡爪时心中就无比憋气,把一只鸡爪尖的指甲掰下塞进了那团皮包软骨中,粗粗算来,这盘菜高厨子炒了三碟,她只弄了一块这样的软骨,太子宴请三桌人,偏偏就他被硌到牙。这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对这道菜真是有非一般的执念了,第二,他运气不太好。只怪自己离他太远,晓晓的道行又不是很高,若是自己能在这东宫周围,定要施法术让他把一嘴牙全部硌断了,以后就吃豆腐过日子吧! "你又是何人?"那韩逸之方才就瞧见这女工毫不忌讳地直视自己,不管是以她的身份,还是以她的性别,这样的直视似乎都是无礼的,如今又听见她敢这般顶嘴,不觉有几分好奇。 高厨子正想着如何给自己脱罪,晓晓这种替罪鸡就自己冲到了最前面,他忙不迭地说,"韩公子,就是她,今天的菜是她准备的料,我也只是下锅炒一下而已。" 纪晓晓对于他的指控并不否认,她一向是一只很有担当的小鸡。 "是你做的?"那韩公子目光犀利地朝她看去,晓晓也毫不胆怯地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她也没有一丝害怕,顺便冲他翻了大白眼,"你说这鸡爪里没硬骨头,那鸡能走路么?这世间吃饭有噎着的,喝水有呛着的,吃鱼也有被刺卡到的,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那你是觉得你有理了?"那韩逸之的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寒而战的笑,"敢情这么说,太子被硌着是活该了?" "活该算不得。"她颇为轻松地想了一下,"算倒霉吧。" "……" 高厨子睁大了眼睛侧目看她,虽然她是下午才被领进宫的,可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彪悍是不需要长时间的考验的,往往几个时辰就足够了。 然而纪晓晓却还在将将这种彪悍不断扩大,"再说了,吃一盘菜就要剁上百只鸡的脚,这般的残忍,总会有吃饭硌到牙的时候,人死有魂,鸡死有灵,没准是鸡怨上身呢。"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起码自己这只芦花鸡的怨念就绝对要上了太子的身! 韩逸之有点无奈,他承认这个女工有几分胆识,可是在这样的深宫内,胆子越大,命就越短,他才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内屋传来一声,"太子叫这个女工进来。" 纪晓晓斜了韩逸之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内室走,终于要见到那缺牙太子了,心中正在窃喜,突然脑子一嗡,不对啊!自己是来报恩的,这么成了报仇了?虽说这一宫的人未必能伤得了自己这个妖,可是不论和这么多人打一架,还是自己潇洒地化烟离去,报恩一事就被耽搁了。做妖的日子久了,纪晓晓觉得有气就要撒,有仇就要报,却独独忘了在这人间,最重要的一点是后果。 可是……事已经做了,话已经说了,后果也已经不堪设想了。 太子内室里隔着珠帘,纪晓晓站在帘外,只见的有个人坐在床边,身边立着不少人,看动作是御医与宫女太监,可是面目都看不清。 "说……我倒霉的……就是……你?"开口的应该是太子,也许牙被硌得不轻,说话的声音含糊还断断续续。 "其实……"纪晓晓此时才开始懊悔,但不是懊悔自己害了太子,也不是懊悔说了狠话,而是懊悔没把恩先报了,就先报了仇。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与其自己打自己耳光的否认不如自圆其说,"我听高御厨说这菜太子经常吃,若是一盘少则也要杀三十只鸡取六十只鸡爪,就算太子今年只吃过十次,也已经吃了六百只鸡爪,独独这一次被硌了牙,难道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太子您最近有凶相啊!"她直言不讳,这太子还未开口,周围的人已经喝道,"休得胡言,这太子乃一国储君,岂会有凶相!" 她轻哼了一声,"若是没凶相,你们倒说说为了六百只鸡爪偏偏这一只的这一块出了事?而且今天的晚宴,此菜做了三份,一桌少说也有十人,而这样的巧合为什么偏偏落在这个一国储君身上?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啊,这样轻微的警示,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口气说完,其实这人间与妖界也没什么区别,自己一开始不适应真是太笨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人说人话,鬼说鬼话,妖么,那就说胡话。 那太子没有接话,周围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谴责,纪晓晓还听到一句,"太子,这样女工实在是太大胆了,应该先掌嘴五十再发落。" 掌嘴?她皱了眉头,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手掌上,哪里有嘴啊? 太子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来,"罢了,她说得也有理,让她和御厨都回去吧。" 他的这番话立刻引得众人感叹太子实在是仁德宽厚,连高厨子也跪在地上连连直呼,"多谢太子开恩。" 晓晓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将这个理解为太子的宽厚,而是觉得自己胡诌的本事太高明了。再说了,他这样也算是恩吗?如果这样也算恩,那自己岂不是要负债一身了?虽然看上去他是大度了,可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要这么残忍吃鸡的人是他,自己倒霉吃到鸡骨头硌了牙,还要怪别人,怪别人不成就索性做好人,这样的人,太卑鄙,太奸诈,太无耻了! 她忿忿不平地走出宫,高厨子还在那里念叨这太子真是大人有大量,院子里的老松树依旧在风中作响,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树下,伸手抚上树干的疙瘩,突然"嘭"地一声,一棵松果从树上落下,不偏不倚砸在她头顶,她"哎哟"了一声,正要往树上看,高厨子叫了她,"别瞎转悠了,快跟我回去,李御厨该回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她也不顾其他了,轻揉了几下头就跟着高厨子往御膳房走。 第六章 入了御膳房,纪晓晓却不见李月白,只有一群刚才与他们一起吃饭的人还惊慌地等着消息,见他们安然归来,松了口气。 高厨子把事情的过程说一遍,末了问,"李御厨回来了吗?" "才回来不久。"另一个厨子回道,"可是现在已经去休息了,说是白天奔波了一日,早就乏了。" 纪晓晓撇嘴,这个姓李的架子真是够大的,自己为了他这个和尚都追都庙里来了,竟然还见不到人影,不过她既然来了,他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晓晓扼腕,就算他躲一辈子,她也要追去下一辈子! 高厨子叫来那个叫云梅的女工,急着把纪晓晓这个彪悍无比的人赶紧推出去,"你带她去住的地方,以后她就跟着你,该教什么也不要我告诉你了。" 云梅在宫里已经做了三年的女工了,待到今年一过,明年开春便可拿着这些年赚的钱风光回乡了。她带着纪晓晓来到御膳房女工住的房间,这一间十足的大通铺,十来个女工都住在一起,一溜边的木板床,相对宫女的一人住一间,女工的地位就显得更低了。 云梅帮她整理好了床铺道,"以后我就叫你晓晓得了。" 晓晓?她皱了眉头,有点不爽,这名字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给起的,不管如何好歹也表示了她的身份,如今竟然把最关键的一字给她去了,这"晓晓""晓晓"地叫,究竟是叫鸡还是叫鸭呢? 晓晓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夜已经深了,外面漆黑一片,她叹息一声关上窗户,她修炼了这么多年也无法克服鸡那生来就有夜盲症的缺陷,隐身出门去找那李月白的计划不得不作罢。不过小鸡报恩,百年不晚,也不急这一时。 入夜过了两更天,云梅翻了个身,胳膊往右边顺势一搭,却落了空碰上坚硬的床板,她迷糊地睁开眼,用手往床上摸索了几下,只摸到窝成一团丢在床角的被褥,"晓晓?"她轻唤了一声,没有人答应,云梅坐了起来,轻轻下床,披上一件外衣踩着绣花鞋打开了门,也许是去茅房了,但是现在天色已黑,她会不会迷路找不回来了呢? 她走出屋外,夜里的风格外凉,吹得她打了个喷嚏,"晓晓……"她又轻唤了一声,突然院子里草丛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她瞧不清那黑黢黢的一片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吓得退了两步,跑回屋里关上门,才喘匀了气息,突然一阵玲珑的响声,尔后白纸窗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一个黑影,她心里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门外却是晓晓的声音,"门怎么锁了?" 云梅赶紧拉开门,门外果然是她,"我正找你人呢?" "我去茅房了……"晓晓的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疲倦,打了个哈欠,眼前漆黑一片,只能伸手向前摸索着往床上爬。 "那你铃铛太响了……"云梅一边关上门一边说,"小心让总管给你收了去。" "这也要管?!"晓晓皱了眉头,云梅没再说话,仔细一听已经传来细微的鼾声,晓晓却困意全无,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依旧闪着光,这床……哪能睡觉啊。她就是趁着大家睡熟了才溜出院子里变回鸡身在草丛里舒适的睡觉,没想到竟然这样都能被人发现。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之前的话,小鸡报恩,一天都嫌晚! 好不容易在这样的硬板床上如同挺尸一样躺了一个多时辰后泛起了困意,她翻了个身准备睡觉,突然后院那只公鸡看见天边已经泛白,职业性的叫了一声,"喔喔喔……" 声音并不是很大,其他的女工都睡熟而听不见,有的听见了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可是晓晓全醒了,那一点仅有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无比清醒。 这就是鸡的悲哀啊……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去找鸡算帐,可是那鸡却说她这是迫害同类,晓晓再怎么火暴也总得讲"鸡情"啊,只得作罢。 既然天已经亮了,那不如去找那李月白吧!晓晓的想法转化为行动的速度一向很快,她口中念念有词,立刻化作一道烟雾,飞出房间。 晓晓隐着身从女工住的地方走出来,沉了口气腾到空中,俯视整个皇宫,然后傻了眼,这样一片看上去都一样的黄瓦红墙的房子,李月白住在哪里啊? 算了,一间一间找好了!晓晓打定了主意,其实这事也并不是很难,御膳就这么些厨子,总能找到吧。晓晓第一个摸进的屋子是高厨子住的,他仰天伸展着他肥胖的四肢,鼾声如雷,她撇了下嘴,这睡相……和水上的浮尸差不多。 第二间是做主食的王厨子住的,他睡着时半哈着嘴,口里还含糊地念着,"小花……小花……"晓晓点评,做梦思春最伤身。 第三间是做糕点的赵厨子的,可他倒很勤快,天才亮就醒了,被褥已经叠好,人可能是去厨房忙活去了。 晓晓绕了一圈,那一片连着的给厨子们住的房间里却独独没有李月白住的地方,"这个家伙……"她摸摸下巴,"难道……真是跑得了和尚也跑得了庙?" 她正思索着,突然听见与这片房间有一墙之隔的别院里传来几声惊叹,发出声音的明显是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晓晓一跃过墙,别院里有三间房,两边的偏小,只是个单间,中间的挺大的,里面应该分里外间,而在那大屋子东面窗户下,竟然蹲着三个小宫女,窗户微开着一道缝,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她不用像她们一样偷看,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窗户前向里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竟然就是她找了半天的李月白,而他正躺在一个木桶里悠闲地泡澡,屋里热气腾腾,他两只胳膊搭在木桶边沿,他头发披散在脑后,仰着脖子把头靠在木桶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而窗外的小宫女一个个面红耳赤,看上去很是兴奋。 晓晓退后了两步撇撇嘴,不屑地想,泡在水里……多难受啊,全身的羽毛全部粘在身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那三个小宫女又是一声惊呼,全部掩面狂跑。 出事了? 晓晓下意识地就往那门的地方冲,突然门被拉开,就见李月白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裤,衣领还未扣,探头看看门外,好象是在看有没有人,然后一个转身,端起身后的木桶,一桶温热的水就不偏不倚地浇在晓晓的身上…… 从头湿到脚。 然后他还颇为无辜地自言自语道,"刚才怎么还听到有人说话,幸好没人被淋成落汤鸡……" 晓晓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地从头到尾淋湿,竟然愣了半天,也不知道发怒,直到清晨的一缕微风吹来……晓晓哆嗦一了下,"啊嘁——!" 最悲哀的事不是被人浇了一桶水,而是有一只滴水不沾的鸡被人浇了一桶水,她当时还隐着身…… 等晓晓全身湿漉漉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一干女工已经起床了,见了这么一只活生生的落汤鸡,无不惊叹,"晓晓,你怎么了啊?" "……掉到池子里了……"晓晓哆嗦地往床上爬,这个李月白,压根是她的克星啊! 等晓晓换完衣服,和云梅一起坐在墙角择菜的时候,突然就听得高厨子说了一声,"李御厨来了。" 晓晓撸起袖子的手腕还浸在洗菜盆里,抬头就看见李月白一脸温和的微笑,晓晓想,方才倒水时他好象也是这么笑的!自己与他见过三次,每次他都笑得春光灿烂,然后做出让她暴跳如雷的事,若是追究起来他还十分有理。 李月白突然感觉到一道射向自己强烈的视线,他扭头看去,就看见在墙角的怒视她的晓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无知地问高厨子,"这是新来的?" "哦,这是文公公带来的,说是他故友远方的侄女,家里闹了饥荒,逃来了京城,就想在宫找个活计做做……" "饥荒?"李月白微笑着点点头,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高厨子继续小声补充了一句,"干活不错,就是脑子不大好……" "咳……"李月白似乎是想笑,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能笑出声,只得把声音硬憋了回去,摆摆手,"那就打发她做点简单的活好了。" "都是些洗菜的活。"高厨子低着头回道。 "我听说昨晚太子吃菜被硌着牙了?"李月白一边在灶台前走着,打量着炉灶上炖着的汤与羹,一一掀开盖子检查。 "是是……是我疏忽了。"高厨子紧张地说,"不过也就是那丫头惹的事,她去骨没去干净。" "是么……"李月白应承道,"既然这样,让她弄菜也不放心,你们掌勺的也不能再忙着检查菜有没有问题,不如……"他眯缝着眼冲角落里抬着头一直看他的晓晓瞥了一眼,"不如让他去我那院子里打杂好了,都是些扫地洗衣的事,做着也安全。" 李月白在宫中地位颇高,有自己独门独院的住处,也有下人伺候着。这李家也是名门望族了,百年老字号的醉月楼在全国大的市镇那都开了店的,被请入宫也依旧地位不低。况且长了一张清秀的脸,在这深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子们,完整的男人就是御厨了,可惜十个厨子九个胖子,剩下一个李月白,不但出身不错,长得还俊俏,一干宫女就靠幻想他来填补自己的空虚心灵了。 高厨子本来还在犹豫这纪晓晓既有随时彪悍引发他血脉不畅的身体危害,还兼有赶走她会得罪文公公的工作危害,如今李月白这么说,他自然是万分乐意,深入地再窥探一下他的内心,这纪晓晓以后再出事,那也扯出的可是李月白啊,而这李月白要是出了事,那自己这个资深御厨的地位岂不是可以升上去一点了?于是忙不迭地把纪晓晓招来,"这是李总厨,现在派你去他的处所做杂货,这样省得你像昨天一样惹出事来。" 晓晓正盘算着自己在这里天天择菜,报恩的事就延误了,如今这样的机会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看他的表情和这个决定,好象完全不记得自己似的,心中又怒了,难道她纪晓晓这是五百年的芦花鸡,这么没特点吗?! 第七章 午膳过后,李月白就悠闲踱回自己的处所,纪晓晓正扛着个大扫帚在院子里等他,见了他既不行礼也不问候,脸上挂着一副"你少装傻的表情。"见了李月白就说,"你当真不认识我?" 李月白的脸上似乎带这一点吃惊,"你是……" 如果说晓晓之前只有点小小的怒气,那么现在就是暴怒了,好吧,她理解人的视力和记忆力可能会导致他认不出墙角的自己。但是现在她这么一只大活鸡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认不出来?! "我是纪晓晓啊!"她怒了,把扫帚一丢没,大步走来。 "啊……"李月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你啊……"好象认出她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尔后继续装傻,"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要不找你报恩,我能费这么大劲么?"晓晓双手叉腰道,"说吧,有什么想穿的,想吃的,我帮你弄来。"八哥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一张嘴一层皮,最好打发了。 李月白的微笑里有几分无奈,"难道那日在翠湘楼在下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在下真的未听得祖上有过姓纪的旧识。" "未听得的消息多了去了。"晓晓回道,"难道你家祖宗走半道上放了屁也要记进祖谱里不成?" 李月白被她直接的话弄得有点哭笑不得,索性问她,"那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呢?" "我有你家祖宗的画像"晓晓说着赶忙从衣袖里扯出那张她与鸭子八哥三妖齐心协力而画成画像,纸卷从腰间扫过,把她腰间的玉佩与铃铛撞得清脆作响,李月白的目光往那一扫,脸上的笑容一样僵硬了,晓晓把画像打开,"你看你看,你和你家祖宗长得一个样!" 李月白微蹙了一下眉头,自己那日在翠湘楼并未多注意,竟然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是她?但是他的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微笑,指着晓晓手中的画像道,"姑娘,你这是照着我的脸画的吧?" "吖?"晓晓一愣,低头看去,说实话,她也觉得李月白长得太像他的祖宗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好象还真是什么回事。 李月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纪姑娘,我想……你年纪还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不要这么冲动的好……"说着叹息一声,走进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站在院子里的晓晓华丽丽地囧了。 他是觉得……自己看上他了?然后想出这样的招数来勾引他?! 晓晓怒了,把画像蹭蹭撕成碎片,门也不敲就冲进那李月白的房间里,而他正宽了外衣想去休息,晓晓这么冲进来,他脸色一变,一把扯过外衣,好象她是那采花大盗一般,"你要做什么?" "我……"晓晓伸手指着他,"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李月白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她,"那你还进我的屋子看我换……" "我是问你要什么!"她怒了,"说完了,报恩了,我多看你一眼算我纪晓晓是流氓!" "那……"李月白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地面上一张纸屑,"你帮我把这个拣起来,丢了,就行了。" "……" 她纪晓晓的命是他祖宗救的,如今她来报这一命之恩,他让她拣一张纸屑,这简直就是对她□裸的侮辱啊!不但侮辱了她的能力,更是侮辱了她的价值! 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你找死!"她怒气冲上头,撸起袖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说的……"李月白虽然被她揪住了衣襟,却还能笑得出来,"你能给得了吗" 晓晓撒手,不屑地说,"你还要什么?" 李月白整了一下衣襟,"若是财富,我要东海明珠,南海珊瑚,西山金矿外加翡翠玉白菜。"他说着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她温柔一笑,"如何?" "这……"晓晓傻了,本以为一点钱就可以打发了,这么些名贵的玩意,若用道行换钱去买还不把她打回了原形?若是用点障眼法糊弄一下,十几年后就会变回泥巴,这不是糊弄孩子和强盗,这是报恩啊。就是妖怪,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之前看这家伙死不承认的样子,原来也是假清高,不过是想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罢了,"还是换别的吧。" 李月白点了下头,想了一下说,"若是事业,我想做这天下第一厨师,绝对要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事倒也不是不现实,而是自己帮他修炼个几十年,在这一代做个天下第一不是不可能,可是这以前的和将来的,晓晓总不能去刨了古人坟或是掐死所有婴孩吧,她撇撇嘴,"你还是说姻缘好了,我保证帮你找到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媳妇。" 李月白却冲她一笑,"我心中的娘子人选吧,要求很简单。" 晓晓一听,这下有戏了,他缓了口气继续说,"我要找的话,就要找个狐狸精。" "吖?"晓晓一惊,他眨下眼睛笑道,"我去厨房看看下午的茶点安排得如何了,你在这里继续想吧。"说着抬脚走出房间。 晓晓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狐狸精?这这……在妖界确实很多,可是要说服一个狐狸精来凡间和一个凡人成亲,还得一过一辈子,根据年龄增长把自己慢慢变老变丑。这前两点还有点希望,最后一点简直就是毫无希望啊,她在妖界见多了老狐狸精小狐狸精,可就是没遇上一个不爱美的狐狸精,一个个最不能忍受就是把自己变丑,好象变丑就是在侮辱他们的物种似的。 晓晓觉得头有点发疼了,她娘说过,做妖怪的,成了仙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求不得,宁可做妖也不要做人,人的一世太匆匆,不但不可做人,更不可与人深交。若是做了妖,要寻良人,自然也是选妖,第一选择是鸡类,寻不到鸡也寻个禽类,鸭子,鹅什么的,再不济也寻个吃草的兔子,羊什么的,千万别找那些个吃肉的家伙,而狡猾的狐狸更是不能惹。这里道理同样也适用于李月白,一个好好的人,不找人干嘛非得找狐狸精呢? 带着这样的问题,晓晓一夜也没睡好,在床上滚来滚去,云梅也被她折腾醒了,迷糊地问,"你闹腾什么呢?" "没闹腾啊……"晓晓回道,她只是在床上打滚而已啊。 "你的铃铛……"云梅没好气地提醒她,"上次我就说了,你赶紧解了。" 晓晓想想自己还是不要影响大家休息,解下铃铛塞进随身一只小布囊里,她娘失踪得太突然,只留下了三样东西,一是玉佩二是铃铛,第三呢,便是晓晓了。 "快睡吧。"云梅含糊地说,歪过身子就要继续做梦了。晓晓之所以睡不着,一是睡不惯这床,二是白天李月白的话还让她耿耿于怀,若是不找答案,估计她还得闹腾,于是忍不住伸手轻戳了云梅的后背一下,"云梅姐,你说这男人说他要找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啊,好好的人不找,找妖精做什么?" 云梅虽然迷糊但还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狐狸精哪是说妖怪啊,这是说那些个□的女子,不三不四,专勾引男人的……" "狐狸精不是妖精?"她有点纳闷了,忍不住又问,"那鸡精呢?" "鸡精?"云梅虽然困,但是见她似乎有事,还是强忍着把胳膊垫在头下,想了一下说,"你没听过那纣王□么,一个是九尾狐狸精,一个是琵琶精,还有一个就是九头雏鸡精了,鸡和狐狸都一样,一路货色!" "一路?"晓晓皱了眉头,她就是一只标准的鸡精,别说勾引男人了,她看见公的东西完全是毫无感觉,做妖的就是淡定才有升仙的潜力啊。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就要与云梅争辩,可云梅却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了句,"这男人怎么就都喜欢找狐狸精呢……"然后歪过身子继续睡觉。 晓晓心中的憋气难以发泄,溜出房间,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啄得七零八落才回屋里睡觉。虽然还在纠结鸡和狐狸是否为一路货色这个问题,但是却又明朗了几分,看来这李月白也不是像他表面那般儒雅,还不是满肚子花花肠子,就是挑老婆还要找个□的,不过这倒是简单了几分,八哥告诉过她,这人间有个地方叫青楼,里面全是□的女人,晓晓啧啧嘴想,把所有□女人都聚在一个楼里,难道是方便集体出动勾引男人? 次日一早,御膳房的人起来,一见这院里凄惨一片,再一看那些犯罪痕迹,想也不想就把后院的大公鸡修理了一顿,只听惨叫声声,末了一地鸡毛。晓晓心中叹息,谁叫这里就你一只鸡呢? 感叹完了她就去找李月白,想再问问他对□女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她做事一向利索,而且还爱个追求完美,好比八哥总是说,做妖嘛,只要能活久点,快活点,自由点,偶尔拿道行换点钱,去人间玩玩乐乐,没有小鸡的高追求,非升仙不可。 可是李月白却早早不在院内,问一个下人才知道蓉妃又出宫去南山赏枫叶,李月白自然就是随行的厨子了,听说这一去还要在南山的偏殿小住几日。 "这蓉妃……过得还真是够逍遥的。"她一边扫着地一边想,昨日得了云梅的提点,她便急着想出宫打探一下那青楼的底细,这才知道这皇宫是进来不易出门也不易,女工,宫女到了年纪还有机会出宫,而嫔妃却是终身不得出宫,独独这蓉妃倒好似是住在自家别院,进出自如啊! 说到蓉妃,她想起了黑鹅交代的事,正好李月白也不在,她在御膳房早就没了活,现在处于两边没人管的情况,把扫帚一丢,她便溜出了院子,可是望着一大片的看上去差不多的宫房,她还是决定绕去找云梅,问问这蓉妃住的地方该如何走。 "蓉妃娘娘?"云梅一听笑了起来,"晓晓,低头看看我们的衣服,我们是女工,不是宫女,可不能在这宫里随便转悠,更何况是蓉妃娘娘住的地方,你就是找到了也进不去啊。" "我又不要进去,就看看……"她回道,"难道看看也不行?" 云梅揶揄地一笑,"怎么了?想瞧瞧这宫里风光的人再比较一下自己?" "差不多吧。"晓晓不想继续纠缠人的这些复杂的想法,你说不就是问个路嘛,还想这么多?她琢磨着人不但活得短,还活得累,人生几十年匆匆都用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一点高尚的追求都没有。 "午后王宫女会去东宫送茶点,我与她相熟,让她给你指个路便是。"云梅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女工,快要熬出了头,对才来的晓晓始终怀着同情,时常给她点帮助。 晓晓立刻道谢,她受不得别人的恩惠,自己是来还李月白的恩,却又欠了云梅的恩情,赶忙说,"云梅姐,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晓晓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梅觉得这丫头有点单纯,有点傻,胆子不小,有时候做事说话还一板一眼的,有点好笑,"赴汤蹈火?就你这小身板,赴汤蹈火后还能有命吗?" 晓晓无法解释自己命不但大着还很长这个事实,只能嘿嘿一笑,忙不迭地帮起云梅择菜。 第八章 午后,王宫女便领着晓晓出了御厨房,晓晓一路上暗自把路记在心里,那次跟着高厨子去东宫天色已黑,她这双鸡眼到了夜里就什么都看不见,好在她修行高深,还争气得能隐约看见点大轮廓,才没撞到墙,非得是白天或是灯火通明时才能见着东西。 王宫女走到御花园曲桥上时往左手边一指,"瞧见那片宫殿了么,那里便是后宫,所有嫔妃都住在里面。" 晓晓探头望去,点了下头,"那王姐姐,你能进去吗?" "我?"王宫女笑了,"这后宫各妃都有自己的宫女,进出森严,除了皇上的旨意,或是哪个娘娘召见,谁可都进不去。" "哦……"晓晓点头,盘算着哪天有空隐下身便溜过来。跟着王宫女去了东宫,入了院子到了门口,她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在门口等你吧,听说女工是不能进去的。"她装起了守宫规的女工,其实不想撞见那与自己有鸡爪之仇的太子,这样的人看着却打不了杀不得,只会让自己闹心。 王宫女进了门,晓晓就在院子里转悠,又瞧见那棵老松树,说不清楚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树上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看上去这棵树虽大,但也决不超过百年,这树过百年也难成精,怎么她老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呢?正想着,又一颗松果掉下,和上次一样不偏不倚砸在她头上,她一下就怒了,难道这树上还真有什么蹊跷不成?她四下看看,这松树在院子的角落,就零散的几个宫女守在门口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她把女工的裙摆系到腰间,腾得一跃,就爬到了大半截,母鸡上树的本事可不是盖的,她往松针茂密的树杈里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正看着又两颗松果从树梢中砸下,她伸手就双双接下,却忘记自己正在爬树,松果接住了,人也从树上摔了下来,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天,她还没哎哟叫起来,倒是一阵笑声先传了过来。 晓晓赶紧爬起来,寻声看去,是一个着堇色镶金边长衫的男子,见他玉冠白面,五官俊俏,笑得好不开心,"你谁啊?笑什么笑,没见过鸡……这么机灵的爬树么?" "机灵?"他笑得更欢了,"你是说你机灵?" "难道不是?"晓晓昂着头道,指着树道,"你笑我,那你倒爬一个看看?" "我为什么要爬树呢?"那男子觉得莫名其妙,晓晓哼了一声,"这就叫公鸭子下不了蛋就别笑母鸡下的蛋小!" 那男子听了她故意激怒的话,丝毫不动怒,只是不急不慢地问,"你爬树做什么?" "我……"她舔舔嘴唇,用手搓搓鼻子,正要想个借口,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事,一手叉腰一手大咧咧地指着他,"你是谁啊,为什么我得向你解释?" 那玉冠男子一笑,"你不知道我是谁?" 晓晓一听这话愣住了,难道说这家伙也是旧识,最近换了皮囊,和自己一样也进了宫?她绕着这男子上下大量了一圈,还不忘凑头嗅上一嗅,没有妖怪的味道,到是有股淡淡的清香从腰间的香囊里飘出,晓晓又仔细闻闻,那香气里隐隐一丝妖气,再看他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好象晓晓不仅是应该而是必须认识他似的,她努力回忆自己这五百年遇上过的所有妖,自己一向深居简出,认识的人不多,数起来不超过两只鸡爪,怎么独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妖怪呢,"你最近是不是长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笑了,"这长相自然跟着年月而变,岂有不变之理?" "你让我好好想想……"晓晓抓抓头,一边小心地看看周围的人都没有瞧过来,压低声音道,"你认出我了?" "差不多吧。"他笑着说,"你的声音很特别,听一次就忘不了。" 晓晓听了,扯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墙角,也不管那男子的脸上吃惊的神色,直接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起来,"听说这宫里危险的很,要低调啊。" "哦?"他笑了笑说,"怎么个低调法?" "我们这样的,就装个普通人就好了嘛。"她说着扯着他奢华的衣袍道,"你穿成这样,还大摇大摆地在这东宫里转悠,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啊!" 那男子的表情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怕别人知道我是谁啊?" "难道你有千岁之命吗?这么了不起?!"晓晓啐道,她活了这么久也没结识过几个妖龄超过六百年的,再说修炼这么久也不容易不是? "千岁……"他摸摸下巴,"差不多吧。" "真的?"晓晓一听,真叫自己遇上个老前辈了?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倒把他吓了一跳,"你是哪个山哪个洞的?我们真的认识吗?" 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啊……"晓晓很无奈,"要不……"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体,目光向下瞟,"你让我看看你腰下那根是什么……"妖怪么,哪有没尾巴的,一般看个尾巴也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那男子的脸却腾地一红,一把挣开她的手,厉色道,"你、你在满口胡言些什么!" "靠!说翻脸就翻脸啊!"晓晓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茬,立刻怒了起来,再说了,这事本来就是他来招惹她的,不就是母鸡爬个树吗?再说了,大家都是一类的,互相看下尾巴有什么关系啊! "你……你叫什么,是哪个宫的女工,跟着谁?"那男子一脸怒色的追问。 "你管我是谁!"晓晓想这妖也太不讲理了,难道是来找茬的?立刻后退一步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晓晓扭头看去,正是那日在东宫遇上的韩逸之,"见了太子还不下跪!" 商棋冲他一笑,然后才把目光转向晓晓,语气里略显得意地说,"你现在可知道我是谁了?" 他以为晓晓之前的卤莽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若是知道了,定然要被吓得不清,却不想晓晓知道了他是谁以后更怒了,拳头握紧,心想你不就是那个专吃鸡爪也不嫌硌牙的狗屁太子么?之前的对话也算是豁然开朗了,自己确实应该认识他,他也记得那夜晓晓说话的声音,皇上是万岁,太子自然是千岁,只是晓晓不明白他身上那香囊中淡淡的妖气是因为什么。 "哦……"她应承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弯下腿,膝盖还未碰到地面就赶紧直了回去,"太子千岁。" 商棋有点奇怪地问,"你都是这样行礼的吗?" "那还要怎样?"晓晓挑去眉头道。 商棋还要开口说什么,那韩逸之已经走了过来,"太子,王丞相还在等您呢。" "恩。"商棋点了下头,对韩逸之道,"等会,我非要先看看这女工的胆子是不是比常人大。"他虽然说的话有点责罚的意思,但是口气很随便,听起来倒更像是一句玩笑话。 "看样子是新来的。"韩逸之回道,竟然又是这个不要命的女工。 "行完礼,我可以走了吗?"晓晓一知道之前与自己说话的人是太子,立刻就想离开。 韩逸之立刻喝住她,"你没听见太子在问你话吗?" 晓晓扭头看看他,他与李月白那个笑面虎不同,也和太子不一样,脸上总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笑,说话做事也爱较真,"那我回答,我的胆子比人大多了,行了吧?"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冒犯了我?"商棋见她是这副口气,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个堂堂太子也不得不这样主动来问她。 "不觉得。"她实话实说。 "哦?"商棋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这般有理,"那你倒说说,你刚才的事也算有理?" 晓晓利索地回道,"那宫中可有规定说不许爬树?可有太子随意与女工搭讪的道理?再说,我冒犯你哪里了?"就算你是人,没尾巴,那也明说啊。 "你刚才不是要看本王的……"商棋本是想还击她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最后干脆怒道,"你看你小小年纪就,就……简直是流氓!" "哈哈……"晓晓下定决心要气死他,"所谓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这个你都不懂?"这话是八哥平日在她洞里说的,原本觉得八哥除了唠叨一无是处,如今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商棋被堵得没话说,隔了好一会才轻颤着手指点着她,"好……好……你倒是厉害……" 韩逸之对商棋道,"太子,您还是先进去吧,这样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行,你倒是帮我瞧瞧,这丫头长了几个胆。"说着转身走回宫内,晓晓见他一走,也扭头就走,那韩逸之却一板一眼地叫住了她,"你难道没听见太子将你交给我了?" "我是太子的?"晓晓扭头问他。 "不是。"他简单地回道。 "那他怎么把我交给你?"晓晓一副"脚在我腿上,我想走就走"的表情。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就是想找死?"韩逸之冷笑了一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晓晓转身回问他。 "看来是真的没脑子……"他回道,鼻子轻哼了一声,"就你这样,恐怕不出几日,我也就再见不到你了。" "你说我没脑子!"晓晓立刻怒了,大步走回来,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襟,韩逸之灵巧地向后一闪,晓晓抓了个空,他眯缝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火暴的丫头,突然从她的眉宇间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突然一怔。 晓晓一抓不成,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再抓一次,韩逸之伸手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举了起来,晓晓一挣,腰间的玉牌一晃,他目光朝那半月形的玉牌看去,这应该是一块白色玉壁的一半,玉质细腻,色泽暗雅,看上去浑厚如油脂一般,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她一个小女工身上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一下愣住了。 那玉牌上刻着一个"康"字,晓晓一动,玉牌翻转,后面是一个"墨"字。 他一下像是失了魂一样丢开手,晓晓立刻抽身,却见他恍然若失,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时不明白情况的王宫女正好从宫内走了出来,远远对着晓晓唤了一声,她赶紧跟了过去。 韩逸之还愣在那里。若是这玉牌还是完整的话,应该正面刻着"世康",反面刻着"墨渊",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而那玉牌在他脑海里也再清晰不过了,只是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他急忙扭头看去,晓晓已然出了东宫不见踪影。 这个小女工身上,为什么会带着这个玉牌,难道…… 第九章 晓晓正琢磨着自己认识了后宫的路,等哪天有空去就把事办了,结果才过两日,蓉妃突然回宫,说是在路上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御医一把脉,她竟然有了身孕。皇上一听是龙颜大悦。宫中早有传言,若不是蓉妃一直无所出,这皇后之位早就该是她的了。无论前皇后多么贤良淑德,可毕竟已然过世。云梅说,"这皇宫里没人会记住死了的人的。" 自打蓉妃有了身孕,这嘴就更刁了,李月白整天就得在御膳房里忙碌,一道菜不合口味就换下一道,连晓晓这个女工都忙得脱不开身。 白天跑不了,晚上摸黑总是撞到墙还找不找路,事到如今也只能作罢,不厚道的说,她倒希望那蓉妃小产得了,可云梅说坐月子可就更麻烦了,晓晓一想还是算了,只盼着哪天蓉妃胃口好了,吃饭不挑,就能让她喘口气了。她好几次大怒,要摔盘子不干了,可是又想起黑鹅的事,晓晓觉得欠人情这样的事真是累,等她还完黑鹅与李月白,以后就是日子再难过,也绝对不能求别人帮忙。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天左右,晚膳结束,厨子女工们一起吃饭,晓晓心里念着找狐狸精的事,吃饭时心不在焉,用筷子拨了一团饭却还没送进嘴里就从筷子上落下,掉在了桌上。 王厨子趁机笑道,"晓晓,倒不知你这嘴怎么还和那漏斗似的?上面进,下面落不成?" 晓晓斜了他一眼,啧嘴道,"是你这饭太难吃,我吃进去都往外喷。"她不像其他人,只是拿着饭配着菜吃,饭是她唯一的食物,偶尔吃难吃一点也就算了,但是看最近这苗头恐怕自己还得待在这里很久,她便挑剔了起来。 "哟,我说晓晓,你一个女工懂什么。"王厨子是负责煮饭的,听了这话自然不乐意。 "你要是什么都懂,还能只负责煮饭?"晓晓毫不客气地回道。 日子久了,全御膳房的人都知道晓晓的嘴很是厉害,但是人却不坏,大家也习惯了几分,王厨子倒也不与她计较,笑着说,"那你赶明煮一次叫我们尝尝?" "煮就煮!"晓晓回道,几口把饭吃完。 不过既然黑鹅的事办不了,晓晓就决定细细地问问李月白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不,毕竟□的女人也有长相之分,云梅说,这□也分外骚和内骚,总得说个清楚。 不过御膳□务繁忙,李月白也难得有时间空闲,终于到了某日,晓晓还择菜,突然见李月白说自己要回去休息一下,说着便出了门,无奈晓晓手中有活,只好加快速度,去盘问个究竟。 李月白走回自己的别院,关上房门,走到内室,正给自己倒一杯茶,突然柜子里传来微微的震动声,他无奈地一笑,走过去,拉开柜门,从一叠衣服下拿出一个镶嵌着瑁玳雕刻精细的木盒,他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是平放着一块闪着银光的圆镜,镜子不知为何在自己震动,所以震得盒子也跟着在柜子里发出声响。 李月白把手伸向盒子,如葱白一般的手指轻抚过镜面,镜面上流转着白亮的银光,他轻颤了几下嘴唇道,念出一串怪异的声音,镜子里映出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凤凰正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九凤有孕已经三个月了,你竟然没告诉我!"这话在外人听来只不过是怪异的一串声音。 "哦……"李月白懒散地回道,"我不是听说你答应她随她怎么做,只要做成了便可。" "那也不能随她胡来啊!"凤凰吼道。 李月白把脸凑近镜面,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当初上仙说九凤不容易,事成还不邀功,就要我来陪她,我怎么不记得管她的事,是我负责的呢……"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得和我说不是?"那凤凰的尾巴已经燃起了火,看上去怒气很大,"害我正睡得香的时候,突然被上仙叫醒骂一顿。" 可李月白还是一副不慌不乱的样子,"可是你又没问我。" 凤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才开口道,"若她真把孩子生下来了怎么办?"这事可不是玩笑的! 李月白想了想,"生孩子的事,好象我也不用负责吧……" 凤凰忍无可忍,一个猛冲似乎准备从镜面里冲出来,突然一个危险的信号传来,李月白入了房间便给屋里下了结界,一旦有人和妖接近这屋子马上就会有信号传来,现在却似乎有人要闯进来,他叭地一把盖上盒子,正把欲冲出镜面的凤凰头顶的羽毛夹在盒子缝里,盒子传来一声嘶吼,"你这个该死的狐……" 李月白眨巴了两下眼睛,索性把露出盒子的那两根羽毛拽了出来,快速地把盒子塞回柜子里,口中轻念几句,一阵白烟飘过,屋里空无一人。 晓晓终于择完手里的菜,把菜箩一丢,起身就往外跑,"我上茅房。" 其实一出了门就往李月白住的地方跑,可是一进院子一股紧张的气息便从她周身传来,这是妖怪们在防止其他妖怪进入自己地盘而散发出的气息,一旦有外来者闯入便立刻能察觉,但是此时这股气息却不似晓晓平日见过的,虽然不像有些凶猛的妖怪散发出的暴戾的气息,虽然温和,但是却异常压抑,她迈脚走了几步,头却一阵发涨,这宫内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妖怪而自己却一直没发现呢? 她正要抽身离去,压抑的感觉却突然随风而散,她一下缓过气来,撒丫子就冲进李月白的房里,连敲门都直接省了去,可屋里却空无一人,静静的好象没人来过。 她正在猜着什么,突然御膳房里另一个叫小秋女工拿着拟好的食谱走了进来,"晓晓,你来找李御厨吗?" "恩……"晓晓点了下头,小秋把食谱往桌上一放,"我刚在花园里见到他,去与高御厨一道看菜去了。" "哦哦……"晓晓愣了一下,两手无事端起桌上的茶盘,"我看这茶壶里的茶还是昨夜泡的,拿去洗一下。" "我看御膳房那里正在找你呢。"小秋说。 晓晓想嫌自己茅房去得久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上个茅房也要掐时间! 她才迈脚进门,云梅就跑了过来拉住她,"晓晓!" "我还要做什么?"她无力地说。 "不要做不要做……"云梅回道,"今日中午的饭是你煮的吧?" "是啊,好吃吧。"晓晓得意地说,做别的事她没什么本事,煮饭还是很拿手的。 "蓉妃娘娘这阵子害喜,每天只吃一点点饭,今天称赞你煮的饭好吃,整整吃了一碗。"云梅急切地说,"现在升你了做了宫女,和李御厨一起负责娘娘这些日子的膳食。"说着把她手中的扫帚一丢,挽着她道,"晓晓,你可真是厉害,才来一个月就升了宫女。" "升宫女又当如何?"晓晓觉得女工和宫女对她来说都是人,没什么区别。 "做了宫女,以后就可以自己在宫内走动了。"云梅笑道,"你不正想到处走走看看吗?" 她这么一说,晓晓确实乐了,她原来修炼的时候也没最近这么累过,这人过的日子真不是妖过的。 王厨子更是屁颠屁颠地跑来讨好晓晓,问她饭是如何煮的,按云梅的说法,这是绝技啊,怎能外传。好比李御厨做菜时都没有人可以看,要不怎么保住自己的地位呢。可晓晓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一来她又不指望在这宫内步步高升,二来她比较懒,会煮饭不代表爱煮饭,教了别人自己以后不就清闲了么?于是晓晓毫不在意地告诉王厨子自己的四个秘诀,一是洗米不超过三次,二是米要在冷水中浸泡半个时辰,三是水与米要一样多,四嘛,就是煮饭前在锅里加少量的盐末或是滴上几滴花生油。 "这样的米才晶莹剃透,香气四益啊。"晓晓给王厨子演示了一番,这几招还是她娘教她的,不过以前她娘总把自己当仆人一样驱使,教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做饭。自从她娘失踪以后,晓晓也懒得做这些了,不过如今轮到她教王厨子如何煮饭,她才顿悟她娘当年的心情啊,教会别人,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 第十章 自从升了宫女,晓晓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世间的人要拼命的追名逐利,这地位一提升,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好比虽然现在依旧是忙碌的时期,可是宫女晓晓就不用像女工晓晓那样这么累了。听小秋说,就是这么忙的日子,王宫女还闲着绣了个鸳鸯的枕套。 到了晚饭后,天尚未黑透,晓晓得了空闲,念了几句咒语,立刻隐了身,变回鸡身,在这御花园里悠闲起踱起了步子,走个十来步还抖两下鸡毛,或是啄啄地上的碎沙,觉得无比舒畅。一直转悠到了后宫,晓晓昂首挺胸地走进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转悠,却见这后宫的女人真是闲得慌,不是对着镜子描眉,就是泡在撒满花瓣的木桶里,更有甚者一件一件的换衣服,还不住地问身边的宫女,"你说这件皇上会喜欢吗?" 晓晓转了许久,突然觉得头脑一亮,这、这……后宫里到处都是符合条件的□女人啊!八哥说,□的女人就是整天搔首弄姿,想着讨男人的欢喜,晓晓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再看着后宫,简直就是十足的青楼啊!不过嘛,客人少了点,只有皇上一个。 不过这样想想也觉得浪费,这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不如从中给李月白物色一个。不过后宫太大,晓晓觉得既然报恩就要选个最好的弄给李月白,免得以后妖界传言她纪晓晓做事不负责。转了好几处小宫室,晓晓踱到一处与其他宫室不同的殿前,其他的宫室原本都是四五间房中间围着一处花园,娘娘们都住得颇近。惟独这里,宫殿是独立的,门前一片花园里草木繁盛,倒像是那太子东宫一般气派,晓晓走近一瞧,宫门上一块金字匾额上面写着"月蓉阁"三个大字。 "月蓉?"晓晓念了一下,这不是云梅告诉她那蓉妃的名讳吗?果然只有这样的宫殿才配得上她在这宫中的地位。她既然走到了这里,便从翅膀下叼出一个小小的布囊,这是入宫前黑鹅交给她的,让她有机会接近了蓉妃将这个丢在她院里某个角落里埋入土中,晓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打不开来,问黑鹅他却不肯说,也不肯说原由,只让晓晓去办,也向她保证绝对不是坏事。晓晓想想他们以前的交情,也确实没理由不相信他。走到院子里,晓晓绕到一棵桂树后,伸出爪子往后刨土,不一会就刨出个小坑,晓晓扭过脖子往后看看,坑够大了,可是还不够深,万一被人不小心就能踢出来,于是继续刨土,就见突然一个宫女从宫门里走出来,立刻就被这里"唰唰……"地刨土声吸引了,再一瞧,桂树下什么也没有,却尘土飞扬,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挖坑,宫女两腿一软,靠在一边柱子上就叫了起来,"见,见鬼了!!!" 晓晓这才扭头发现被吓坏了的宫女,土也不刨了,赶紧直跑,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啊,第一自己不是鬼,第二自己现在谁也看不着,有什么好跑的。于是又走了回来,就见这里已经围了一群人,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娥看着那个五寸大小的土坑,对着那宫女喝道,"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啊,白天就说胡话?一个坑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可是……"那宫女脸色惨白,结巴着解释,"刚才它自己挖它自己来着的!" "它自己挖它自己?"那宫娥听了她的话,哼笑了一声,"你不如自己抽自己个耳刮子,看是不是做梦了。"说着把围在周围的好些人都轰了走,用脚拨弄了坑边的碎石土,把坑松松地掩了起来,"都别吵了,娘娘刚才才睡下,你们这样会吵着娘娘的。" 晓晓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虽然自己好不容易挖的坑被人几脚就填了回去,但是事实还是说明,做妖怪就是爽,做坏事也没人能抓着自己。 她正得意之时,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小鸡妖,挺乐的啊?" 声音是妖怪之间的语言,晓晓扭头一看,立刻吓得鸡爪子直哆嗦,站在自己背后的,竟是一只通体白毛的银狐,它的身型接近狼,前凸的鼻子已经凑到了自己的尾巴末梢,吓得晓晓赶紧甩回自己的小芦花尾巴,直往桂树后退,这狐狸也隐了形,周身有些模糊,可它碧蓝的眼珠和尖利的牙齿依旧清晰可见,"你……你……" 那狐狸迈了步子,却没有朝晓晓逼近,而是绕着她打转,"你怕我?" "我怕你?"晓晓活了五百年,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怕,就算这是只狐狸,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鸡。 正绕到她背后的狐狸听到这话,猛地一跃,直扑到晓晓面前,她虽然嘴硬,但心还是扑腾扑腾地跳到了嗓子眼,狐狸眯缝着细长的眼睛凑进了她,狐狸身上浓烈的腥味便扑鼻而来,晓晓别过鸡头道,"真腥气……" "哼……"狐狸冷笑一声,"鸡身上也够臭的……我可是听说鸡都不洗澡的,就在那沙子堆里滚几圈,啧啧……" 晓晓斜眼瞪它,"我倒是听说狐狸最骚,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哈哈……"狐狸大笑,突然一只爪子就猛地拍到了晓晓面前,"小鸡妖,回答我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妖,难道你就不是了?"晓晓不屑地说。 "妖?"那狐狸听了又笑了,长长而满了白毛的尾巴从右侧甩了过来,它侧头轻蹭了一下,细长的眼睛微睁开了几分,"我早已成仙了,脱离妖身了。" "真的?"晓晓一听来了精神,两眼都放了光,不是妖啊,而是仙啊,活生生在自己面前仙啊! 狐狸眯眼一笑,"怎么?小鸡妖你也想成仙么?" 晓晓虽然眼馋,但是也明白就算自己馋死了,这事也得靠自己,再瞧瞧那狐狸一副得意的样子,扭头一哼,"我想不想做仙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冲啊……"狐狸凑近她,鼻息对着她的脸扑来,晓晓退后了两步,狐狸却又逼近了一步,"小鸡妖,你很冲啊……"它说着咧开尖嘴,一嘴利牙衬着猩红的舌头显得格外白。 晓晓胆子再大,看见这样的情景还是抑制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向利索的嘴也不争气地结巴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狐狸伸出舌头从獠牙上滑过,"你说呢?" 晓晓双脚一软,她很确定,这只狐狸想吃了它,而且这一切似乎天经地义,狐狸吃鸡就像鸡吃米一样,再待下去就是等死,她急忙就要化烟而逃,口中念了几句,可身体就依旧不变,她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动也不动不了。 狐狸笑道,"你的影子,还在我的脚下呢。" 晓晓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正不偏不倚地被狐狸的前爪踩着,能使"定影术"这样高深的法术,她开始相信眼前这只狐狸确实不是泛泛之辈,而极其有可能就它说的那样,已经成仙了,不过……既然成仙了,应该就不吃荤了吧? 狐狸好像能看穿她的想法,直接地说,"我可是吃荤的哟……" 晓晓见状,自己硬来打不过,耍赖跑不了,只有求饶了,"狐仙大人啊,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吃我呢?" "我要吃你?"狐狸抿嘴笑了起来,"我有说要吃你吗?" 晓晓心里骂道,你不吃我露什么破牙啊!可是嘴上还得让步,"那……我没犯什么事,您又不要吃我,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狐狸坚决地说,然后凑近晓晓,奸邪地一笑,"你得陪我玩。" 玩?一只鸡和一只狐狸有什么好玩的?晓晓尴尬地陪着笑问,"玩……玩什么?" "玩……"狐狸拖长了音,"狐狸抓鸡。" "吖?"晓晓一愣,狐狸伸出另一只爪子,探到晓晓面前,爪子底下的小肉垫像一颗颗小花生米,她突然觉得饿了。狐狸的爪子从晓晓的翅膀上抚过,好象在看这只鸡够不够肥,而后说,"不如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玩吧,你跑我抓如何?" 晓晓吓软了腿,这游戏她有赢的可能吗?论道行自己不如它,论物种,鸡也没有狐狸快啊!"这……这不公平!" "小鸡妖……"那狐狸一笑,"你倒说说这世间有什么是公平的?" "……"晓晓答不上话来,突然空中一缕青烟直冲而下,烟里带着浓重的戾气,不光是她,连那狐狸也是一惊向后一闪,松开了按着晓晓影子的爪子,晓晓也忙不迭地躲闪了开来。那股青烟突然环在晓晓周身,把她腾空托起,晓晓立刻惊叫起来,"啊!!你是谁?!"她不会这么倒霉吧,难得从狐狸口中逃出来就要被填进不知道是什么妖怪肚子里。 那青烟却不会同她说话,只是把晓晓带出了后宫,落在御花园里。 第十一章 在被青烟卷入空中的时候,晓晓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事,为什么这事黑鹅他自己不来做,以他的道行出入这皇宫并非难事,敢情是他知道这里前有狼后有虎,就让她来送死。枉她对他一片信任,竟然被他阴了! 正想着那青烟从她周身散去,渐渐凝聚在她眼前,竟然是那韩逸之,他依旧是冷冷地开口,"没想到你竟然是只鸡妖。" 晓晓也吃惊不小,难道那太子身上有妖气是因为这个侍读吗?但是为何她却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妖怪的气息呢?既然他说了个明白,晓晓也变回了人身,"那你是谁?" "我不过是活了几百年的幽魂而已。"韩逸之开口,语气就和他的身份差不多,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 "那你……抓我做什么?"晓晓有点奇怪,其实她更想问他为什么会成太子的侍读在这宫内,但是细想一下,自己这只妖在这里出现也不正常,后宫有只狐狸好象也不太正常,也许那狐狸的话需要改改,这世间有什么事是正常的呢?他这样一缕幽魂在这里出现,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而那原因肯定与她无关,况且妖鬼本非一家,更不会互相干涉。 "我不过是救你罢了。"他简单的回道。 晓晓这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好象自己确实是从狐口脱险了,悬着的心先是一沉,突然又惊了起来,她的人情债怎么又多一笔!有人,有妖还有鬼!她明明只想还一个恩,却莫名变成了三个,这世界真是没道理可说啊!她咽了下口水问那韩逸之,"你救我……要什么回报?" 那韩逸之突然伸手,拿起她腰间的玉牌细看了一下,"康"与"墨"两个字清晰很见,他的指尖从玉牌上沉沉地摸过,似乎想将那两个字嵌入手中,"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 "你要问什么?"晓晓不知道他为何拿着自己的玉牌,抽身想扯回玉牌却发现他力气惊人。一般来说鬼的能力和妖简直不能比,况且他不过是一个只有几百年的鬼,为什么却有那样的力量,把那狐狸也吓了一跳,而自己此时还挣不开他。 他感觉到晓晓再避让,松开了手,直视着晓晓,"你这玉牌哪里来的?" "我娘给我的。"晓晓回道。 "你娘可是叫宛仪?"韩逸之的眼神里透出一种殷切的希望,与他平日里冷淡的样子并不符合,虽然晓晓看懂了这殷切的眼神,但是还是得打破他的希望,"我娘不叫这个……" "那你爹可是叫墨渊?"他不死心地问。 "我没有爹……"晓晓叹息了一声说。 "怎么可能?"韩逸之不信地说,"那你娘叫什么?" "她叫羽娘……"晓晓回道,她可从没听她娘说过认识过什么鬼…… "那你娘从哪里得来的玉牌?"他指着她的玉牌问。 晓晓伸手拿起玉牌,想了一下,"我娘以前有叫其他妖怪帮她去人间带些胭脂什么的,你说这会不会是她从人间买的啊?"她在京城转悠的时候看见这样的东西琳琅满目,好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韩逸之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那你有多少年的道行?" 说实话,晓晓很感激他救了自己,可是一连串问了这么多,她真觉得有点烦了,而且还一直纠缠在她娘的问题上,简直就是在揭她的伤疤嘛,于是没好气的说,"五百。" "那一定就是你!"他肯定地说,"你娘就是宛仪!她是一只千年的鸡妖!" 晓晓啧啧嘴,"千年的鸡妖有很多好吧?我再过五百年不就是一只千年的鸡妖了?"她说着转身就要离开,那韩逸之却一把扯住她,"你娘难道没告诉你什么?" 晓晓扭头看去,一字一顿地说,"我娘说过,妖的目标就要成仙,千万别和人有牵扯!" 韩逸之的手一松,晓晓扯回自己的衣袖,她纪晓晓活了这么久,一心修行,从不惹事,如今报着如此善心来报恩,却总是不顺,前有李月白不承认自己是她恩人的后代,如今又有只鬼非要和自己认亲!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一路往御膳房走,晓晓心里一直在想月蓉阁的那只狐狸,这蓉妃是皇上的宠妃如今又有了身孕,在这皇宫里是耀武扬威,没什么人敢惹倒也正常,但是怎么连狐仙也搅和进去了呢?她想着手又摸到了腰间的布囊,最怪的就是连黑鹅一个妖怪都扯了进去。 晓晓整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和思绪,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忙了一个多月却毫无收获,这才顿悟是自己管的事太多了,比如那个太子,又比如这个蓉妃,还是那只黑鹅,她决定放下一切一,先把精力放在报恩这个事上。 想到李月白,她又不免想到他院子里那强烈而压抑的气息,念头马上又既而转向今天遇上的那白狐,那已经成仙的白狐。 难道李月白……就是那狐仙?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却又觉得并不荒谬。为了以妨万一,她决定暂时不用法术,虽然那狐狸道行高深应该早就发现自己的底细了,可晓晓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就是再去李月白的院子里打探。 她打开自己的窗户看去,李月白的屋内已经亮了灯,看来暂时是去不了。 到了次日一早,待御膳房的厨子女工开始为早膳忙碌之时,晓晓溜进了李月白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她小心地关上房门,开始翻箱倒柜,只发现了两件自己上次未发现的东西,一个雕花木盒,和两根火红色的羽毛。 木盒做工精致,晓晓却怎么也打不开,念了法术也打不开,一个人用的木盒竟然一只妖都打不开,这里面定然有问题,这样确定了一点,李月白不是正常的人,而很有可能是妖。 接着就是那两根羽毛,晓晓凭借着自己多年做禽类的经验,这两根羽毛是头顶上的,火红的颜色以及羽毛的长度和式样,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只火凤凰头顶上的毛。 然后把这两个问题一合并,李月白是一只火凤凰妖。 晓晓的猜测不是没根据的,凤凰与龙都是天生的仙妖,即便不修行也有千年的道行,而凤凰爱美,就算是打架了也不会让自己头顶的羽毛被打落,往往都是尾羽一地,如此看来只有一个可能,是自己把自己头顶的羽毛弄掉了。晓晓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羽毛,好象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切断的,她摸摸下巴,一定是李月白觉得头上的羽毛长了,自己用剪刀剪了整理仪容啊! 再者又排除了李月白是狐狸的可能,那白狐说自己不会离开月蓉阁,而李月白是几乎是很难离开厨房的。又想到他那四百年都没变的脸,再加上对自己报恩的不屑,对于他来说,一个仙哪里需要一只妖来满足他的需求呢? 唯一费解的就是他的要求,找一个狐狸精。 成仙了不应该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吗?好吧,就算他色心不改,那也该找个凤凰,找狐狸做什么?难道他不懂这跨越种族的婚姻是没有好结果的吗? 晓晓把木盒与羽毛放回原来的地方,不管是狐狸也好,凤凰也罢,自己都是惹不起的。不过自己的猜测也终究是猜测,眼下应该先去摸摸底细,看看李月白究竟是个啥,若是人那就继续报恩,若是妖……晓晓摸摸下巴,按道理还说应该继续报恩的,给一只凤凰找一个狐狸精?她觉得这个恩报得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而此时在御膳房看着火慢慢煲汤的李月白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吓得一边跟着他学手艺的高厨子一惊,"怎么了?"这煮汤很好笑吗? 李月白艰难地抿住嘴,抑制住自己的笑声,正色道,"没什么,只是嘛……这煮汤时带着愉悦的心情,喝汤的人也会觉得高兴的……" "真的?"高厨子信以为真,赶紧从腰间摸出一支毛笔和一本小册,用舌头润了下笔毛,在小册上把李御厨的"独门秘方"赶紧记下。 有了目标,晓晓就开始制定方案去论证自己关于李月白的猜想,首先是食诱。 凤凰,虽然一出生就比妖高一等,但是无论高几等,也改变不了是飞禽的现实,鸡也好,鸟也罢,凤凰说白了不就是一只巨型的鸡而已。 "晓晓……"小秋一边轻唤着一边走到院子里,怎么一大清早就没了人影呢?正想着就看见院子里花丛中一个身影左窜右窜,似乎在寻找什么。 "谁?"小秋又叫了一声,花丛里弯着腰的人站了起来,扭头看过来,正是头发蓬乱还挂着树叶脸上蹭了些泥土的晓晓,"有事吗?" 小秋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晓晓一笑,举起两只手,一手拿着一支小木锹,另一只手伸到小秋眼前,拇指与食指指腹的位置捏着一只正扭动身躯的肉红色大蚯蚓,"好大一只呢!真够肥的!"她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收获,小秋却被吓得尖叫一声,连退三步,"你……你……" "这里还有哦!"晓晓忙不迭地从地上捧出一个小罐子,掀开瓷盖子往小秋面前递出,里面有几十只与她手上那只差不多长度的蚯蚓纠缠在一起蠕动,她忙活了一个上午,正愁没人来观赏。 "啊!!!"小秋惨叫一声,捂着脸落荒而逃。 "吖?"晓晓把手里那只蚯蚓丢进罐子里,"这个很可怕吗?" 她掂了掂手中的罐子,这么多只,应该够了吧。她也不顾自己一身的狼狈,捧着罐子就往李月白住的地方跑。先把一只只沾满泥土的蚯蚓用清水洗了个干净,晓晓看着一只只蚯蚓,自己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她抑制住自己的食欲,把一只只蚯蚓分布在李月白桌上的茶杯里,青花的瓷杯里蠕动着肉红的蚯蚓,晓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诱惑的食物了。晓晓溜出房间,此时午膳已结束,李月白果然踱着步子往这里走。 晓晓自从升了宫女便不用与云梅他们挤在一起,加上她又是负责打扫这个院子的,便住在这院里,有了单独的一间房,与李月白仅有一墙之隔。此时她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把脸贴着墙,两眼死瞪着墙壁,她视线所见的那一片厚实的墙壁渐渐变成了透明。 晓晓清晰的看见李月白走进了房间,坐到桌前,一手拿起一个茶杯,另一手去拎茶壶,看样子是要喝水,他一低头,便看见那杯中蠕动的蚯蚓,目光一怔。 晓晓大喜,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啊!心中呐喊着,快吃了吧,这可是新鲜肥嫩的蚯蚓啊,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那滑腻的口感,那鲜活的味道……晓晓擦了下自己嘴角溢出的口水,再一抬头,李月白却不见了踪影,只听得他开门的声音,晓晓赶紧跑到窗户边,小心推开一道缝,只见李月白利索地端着茶盘,把茶杯和茶壶毫不犹豫地丢进了门口倒垃圾的竹篓里,然后大步出了院子,好象是去寻水喝了。 晓晓愣在那里,久久没回过神来,待她反应过来,猛地跳了起来,狂奔冲到垃圾篓前,那一只只鲜活肥嫩的蚯蚓啊,早就顺着篓子溜回土中,没了踪影。 "我的美食啊……"晓晓懊恼地呼喊,打从心底里鄙视李月白,这个傲慢的家伙,实在是太糟蹋食物了! 第十二章 食诱不成,晓晓又有了新的念头,自古以来,龙与凤便一直被放一起,那么李月白这只凤凰应该对龙很有好感才是。想到这里,晓晓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聪慧了,正因为如此,李月白才要来这皇宫里做厨子,不就是因为这皇宫里住着真龙天子吗? 虽然目标有了,可是具体的方法还是虚幻的。 龙……这种高级仙兽,她要去哪里弄一只来考验李月白是否对龙感兴趣呢?再者不管李月白是不是凤凰,他都毫无疑问是公的。找一只龙就够难了,还得个龙女,晓晓在床上滚了一圈,抬头望望屋顶,还不如找一只狐狸精可能性还大些。 "哎……"她叹息一声,伸手扯过床上的缎面被褥,手突然触碰到被面上锈着的花,锈花!她一惊,想起那天小秋的话,"我瞧那王宫女闲着没事还绣出个鸳鸯戏水的枕套,可真是好看,除了送茶点的时候走走,闲得很。" 对啊!王宫女的绣工一流,绣出的东西都栩栩如生,不如自己请她帮忙绣一只龙,不,一个母的龙好了! 想到这里,晓晓思绪大开,一个鱼跃翻身,也不顾外面天色已暗,就冲出房间去找王宫女。 隔壁屋里的李月白正在翻看着一本书,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嘴角上扬勾起一丝笑容,突然柜子又传来震动声,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打开柜子取出木盒,才掀开盖子,镜子里的凤凰就自己显了出来,一脸的怒气,"你这只死狐狸!赔我的羽毛来!"他怒吼着用翅膀指着自己因为缺了冠羽而光秃秃的脑袋。 "噗……"李月白打趣地一笑,"要不我从尾巴下拔几根赔你?" "谁要你这骚狐狸的毛!"凤凰继续怒吼,尾巴上的火越烧越旺。 "不要就算。"李月白不客气地说,就要去盖上盒子,凤凰却叫住了他,"慢着!我是有事才来叫你的。" 李月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什么事?" "九凤的事上仙已经听说了,商量的结果是……"凤凰一脸正色地说,"让她找个理由把孩子弄掉,但是要做的不露马脚。" "关于这个事……"李月白摸摸下巴,"九凤说皇上身体大不如前,有意传位给太子,自己去做太上皇,如此一来,之前的事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呢?"凤凰斜了一眼,"要整出个半人半猫的怪物吗?" "这我可就管不着了。"他随意地说,"我只负责做饭,其他的一概不管。" "对了……"凤凰问道,"你那天急着关盒子,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有点……"李月白老实地说,"来了个有点麻烦的不速之客啊。" "哦?"凤凰问道,"是厉害角色吗?若是一般小罗罗直接摆平了就好,免得坏了大事。" 李月白叹了口气,对凤凰道,"是羽娘的女儿……" "羽娘的女儿?"凤凰一愣,"那……她发现你是谁了吗?" 李月白摇摇头,"承您的福气,她正在怀疑我是不是你这只秃头凤凰呢。" "不许叫我秃头凤凰!!!!" 李月白淡然一笑,要盖上盒子,凤凰又一次叫住他,"狐狸,羽娘的事,你怪我吗?"它垂下脑袋,一改之前火暴的样子。李月白沉默了一会,向窗外看去,湛蓝的夜空中白月如盘,"今夜的月亮很圆……" "羽娘此时也在看着月亮吧……"凤凰喃喃地说。 "对了。"李月白想起了上次在月蓉阁遇上那抹青烟,"你去查一下,最近可有其他妖怪在皇宫里出没。" "出了什么事?"凤凰问。 "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此时在王宫女房间的晓晓却是一脸吃惊,"为什么不能绣?" "这代表着皇上的龙岂是我们能绣的?"自打上次被她在东宫吓了一次后,王宫女尽量避免与她这个危险人物有接触,可是千躲万躲也没想到她竟然大半夜找上门来,而且还提出如此惊悚的请求。 "可是你不是宫女吗?"晓晓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间规矩这么多,又不是要她绣个皇上说是冒犯了圣颜,不就是绣个龙吗?和绣鸳鸯有区别吗?不过见她似乎很难为,晓晓退让一步,"那绣个凤凰也可以。"同类见同类,一样也是可以激动的。 "凤凰?"王宫女又惊了,她脑子里究竟装得是糨糊还是泔水呢? "有问题吗?"晓晓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一脸期待地看着王宫女,她盯着晓晓看了好一会,缓缓开口,"没……问……题……" "真的?"晓晓正兴奋之时,王宫女已经一把揪起她毫不犹豫地丢出门外,怒吼道,"……才怪!" "哎哟!"晓晓惨叫,忙不迭地爬起来就要怒骂,可是想想王宫女之前也帮过自己,也只能把一腔怒火压下,她这只鸡的原则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既然找人绣不成,那就偷一个好了,这皇宫内院,缺什么也不缺龙啊! 去皇上那偷,似乎太嚣张了,自从被那白狐吓过以后,晓晓那不顾一切的脾气也收敛了几分。王宫女说,这宫里除了皇上能穿绣了龙的衣服,便是太子了。 一来去偷他的能泄愤,二来晓晓心里还惦记着那棵松树,最后一点嘛,就是那太子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了。 打定了主意,晓晓决定明日过了五更天微亮就去,现在外面黢黑一片,她要是去了把头撞肿了也未必能找到路,倒不如先好好睡觉休息,她一早就起来抓蚯蚓,此时早就困得不行了。 次日,后院的公鸡哼哼了两声,晓晓便翻身起床,这次不比前一次是无聊的闲逛,变回鸡身走路太慢,晓晓只是隐了身就疾步往那东宫走去。 一路上大摇大摆,无人阻拦,进了东宫才过五更天,守卫了一夜的侍卫也疲乏了,站着站着也有些轻晃。 晓晓心中还担心韩逸之会不会出现,在宫门口转了几圈,透过宫墙向里看,确定那只麻烦鬼不在,才溜进了宫内,这个时间虽早但宫女早已起来忙活了,但是都是小心的掂起脚尖慢慢走,晓晓听见一个老宫女压低了声音训斥一个走路出声的小宫女,"轻点,太子昨夜议事到三更,现在还在休息呢。" 那个太子还在睡觉?晓晓嘿嘿一笑,这样偷东西也方便了,她昂首挺胸地走进太子的房间,厅堂里还立着两个待命的宫女,晓晓直直走进关着门的内室,里面没有一个人守着。 珠帘静静地垂下,雕花木床上也垂着布帘,好像生怕一点光照进来打扰了这金贵的太子睡觉。内室一张书案上,笔架上垂着一排从小到大的毛笔,砚台的盖子也盖得分毫不偏,一叠宣纸也被一方镇纸石压着,一叠奏本摞在一边,晓晓早就听云梅说过,说皇上身体不好,太子身为储君又已经成年,加上他天资聪慧,皇上早就将一些国事交由他打理,明年开春太子就要行冠礼迎太子妃,传言皇上有意在那时传位于太子,自己安享晚年。 晓晓扫了一圈没找到目标,走进帘子里,就看见床边木衣架上正担着太子的衣袍,胸口处正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她立刻眼前一亮,一把从腰间摸出一把锃亮的剪刀,奸笑着靠近那衣袍。 睡梦中的商棋隐约听见几声"喀嚓喀嚓……"的声音,但是因为昨夜与王丞相议事很晚,此时就算听得一些细微的响声也只当是那些宫女们弄出来的,依旧疲惫地睡了过去。 晓晓走出房间,就往那院子里的老松树下走去,她向上望了望,刺溜一下就又爬到了一半,再一鼓作气就窜到了树梢之中坐在树叉上,晓晓细细看看,只有交错的枝条和密密麻麻扎手的松针,她要准备失望而归,突然听的一声细微的尖叫,这声音毫无疑问是妖怪的,"啊……你是谁?" 晓晓耳疾手快,顺着声音就往树梢一处抓去,手指捏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使劲一扯,一个暗棕色的小东西就被她扯着尾巴从树枝上拽了下来,它四只爪子在空中乱抓似乎想抓住什么而挣脱晓晓的鸡爪,"小松鼠?"晓晓笑了起来,她手里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而那茸茸的大尾巴正在她手中。 "是你?"那松鼠被晓晓拎到眼前与她打了个照面,晓晓还没说什么,它倒好象认识自己一般。 晓晓这才想起了什么,瞪着那松鼠道,"就是你两次用松果丢我的是吧?" "哼……"那小松鼠把头扭向一边,好象很傲气,又好象是不愿意看见晓晓似的。 晓晓想自己这个被丢的还没发脾气,她这个丢东西的人反倒傲慢了,于是捏尾巴的两手指稍稍加大了力道,那小松鼠立刻疼得叫了起来,"吖……疼疼……" 晓晓把它拎近了几分,用另一只手轻点着它的小脑袋,"知道疼,就告诉你家鸡姑奶奶,你为什么要丢我?" 那小松鼠个头虽小,胆子却不小,被晓晓捏在手里也不惊慌,斜了晓晓一眼道,"还不是你竟然对我的商棋太子无礼!" "你的……商棋太子?"晓晓怔怔地重复了她话里的关键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一只松鼠说当朝太子是它的?这是晓晓继狐狸保护蓉妃后听过又一迷茫的事。 "不可以吗?"那松鼠嘟起嘴,把腮帮子鼓得像是含进了一个大松果似的,"太子就是我的!"它这话说地理直气壮,还有几分敌意,好象晓晓要与它争抢似的。 "你的你的……"晓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它争论,只是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说太子是你的呢?" 第十三章 那小松鼠似乎有几分羞涩,用两只小前爪捂着脸小声细语道,"那是因为……我喜欢太子啊……他就是我的。" "……"晓晓被她这番言论震惊了,猛然间她想起云梅和王宫女都骂她思维怪异,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如今看来这也怨不得她,妖怪的思维都是这么怪异的。 小松鼠见她不说话,问道,"你有意见吗?" "没……"晓晓撇撇嘴道,"那好吧,你喜欢你的太子,我忙我的事,以后不准丢我就行了。"她见这小松鼠道行不过两百年,只是在崇拜那个叫商棋的太子罢了,与自己的事完全没什么关系,同类之间向来各干各的,互不侵犯,况且自己一只五百年的芦花鸡欺负一个两百年的松鼠,这传出去多丢脸啊!想到这里,她撒开手把那小松鼠丢在树枝上。她突然有几分同情那个太子,身边一只鬼,院子里一只妖,他可真够幸福的! "等等……"那小松鼠叫住她,它之前虽然丢过晓晓却没想到她也是妖怪,如今看来,晓晓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而且她道行似乎比自己高得多,却没怎么欺负自己,它甩了甩自己被晓晓捏了许久的大尾巴有点害羞地道,"我叫宋小舒……以后,我能去找你玩吗?" 晓晓没想到它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又想自己确实在宫里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说话也不投机,倒不如和这宋小舒交好,也多了个能说话的朋友,再见那宋小舒也一定是在这宫里闷得慌,才会这般主动的问自己,便应承了下来,"我叫纪晓晓,在御膳房做宫女。" 宋小舒一脸崇敬地看着她,"你可以变成人做宫女?"它两只前爪抱着自己的大尾巴,似乎很是激动,"我只能变成人一小会,就要变回松鼠了……" "那我以后有空来找你便是,或者你就这样去找我也没事啊。"晓晓打量了它一下,一只小松鼠在宫里跑动应该没什么事,而她这只芦花小母鸡可就不成了。 "你等等啊……"宋小舒蹭蹭地窜上树梢,不一会嘴里叼着一只小香囊下来了,递到晓晓手中,"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你带着它,我便能知道你在哪里了。" 晓晓拎那香囊看了看,这和那商棋腰间挂的一模一样,看那宋小舒一脸的诚恳和无比期待的眼神,晓晓把香囊挂在了腰间,倒也不知这小松鼠是如何把香囊送给太子的,不过凭着香味就知道人在哪里,看来松鼠虽然毛多了点,尾巴大了点,还是与老鼠算亲戚啊! 这样一来,之前晓晓的疑惑便解开了,此次东宫一行除了向太子泄愤这一点尚未完成外,几乎是功德圆满了,她得意地蹿下树,甩着膀子乐呵呵地出了东宫。 在这样的清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商棋睡得一样死,比如李月白就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伸手搭在额头上,用拇指与食指指腹轻按着自己的额角,又是一夜无眠,也许是那只凤凰又提起羽娘,害得他晚上竟然又梦见那天,羽娘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她说,"月白,我没想到是你……" 羽娘……李月白在心中念了一句,我害了你,可是你的女儿却当是我是恩人,恐怕这一点,你也想不到吧…… 他翻身起床,穿上外衣,突然屋外一阵嘈杂,只听得一声,"在那!"声音是内宫守卫首领卢大人的声音,李月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走出里屋,走到外屋伸手去拉门,门却没被拉开,他使劲扯了一下,门开了一道缝,隐约可见一方白绸子钉在门上,李月白皱了下眉头,使劲一扯,绸子哧啦一声被撕成两半,这才开了门,他前脚才迈出门,就听得卢大人又是一声大喝,"你竟然撕裂太子的衣袍!" "太子的衣袍?"李月白有点不太明白,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被自己撕裂的那方白绸子上正是一只用金线所绣的舞龙,绸子边沿歪歪扭扭,两端用钉子分定在他外屋的两扇门上。这又是谁搞出的事?他虽然吃惊但脑海里立刻就浮现那张时而嚣张跋扈又时而胆小讨饶的脸。 "大胆李月白,竟敢私自偷盗太子衣袍,还公然撕毁金龙!"那卢大人一脸的怒色,一挥手两个侍卫立刻冲上来一把扭住李月白。 原本躲在自己屋内等着李月白看见那白袍上的金龙而流露出激动与亲切之情的晓晓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傻了眼,怎么好象……她害了那李月白似的? 李月白无奈地一笑,"卢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你还装蒜!"卢大人哼了一声,"今日一早太子的衣袍被人用剪刀剪去了胸前的金龙,如今却在你门口找到了,人赃据获,你还有什么好抵赖?" 李月白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后悔了自己醒来时的念头,他应该说,羽娘啊,其实你是让你女儿来找我报仇的吧……他扭头看了自己门上那两片被扯开的白袍,"卢大人,我之前未出门前你是否就看见门上有太子的衣袍?" "是的。"卢大人回道,"还亲眼见你把衣袍扯开。" 李月白没回话,而是眨巴一下眼睛,等那卢大人自己反应过来,"啊……对啊,若是你偷了衣袍钉在门上,那你自己怎么进屋呢?"卢大人回过神来,一拍脑袋,赶紧对手下说,"赶紧松开李御厨。" 李月白甩了甩被人扭得有些酸麻的胳膊,颇为无辜地说,"究竟是何人所为?" "现在也不知道。"卢大人向李月白拱了拱手歉意地说,"说也蹊跷,这东宫里守卫森严,此人竟然能不被任何人发现而剪去太子的衣袍,而更让人奇怪的是,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李月白浅浅一笑,"只是为了找乐子?" "这天下哪有这么无聊的人!"卢大人对此十分的匪夷所思,"做事总得有点道理不是?" "若是有道理……"李月白伸手取下自己门上的两块白袍,"怎么又会钉在我的门上呢?" "这话说的也是。"卢大人接过李月白手中的衣袍,拿在手里看了看,"难道这人是故意要给李御厨惹事不成?" 李月白探头,瞧见隔壁那屋窗口开着一条缝,可见一只贼溜溜的眼睛正眨巴着往这里望,他故意提高了音调,"也不知道是谁与我李月白过不去,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害我居然还不成功,真是没脑子啊……" "……"屋里的晓晓使劲咬着牙,拳头攥得死紧,这个李月白竟然说她没脑子!她如此聪明机灵,连偷太子衣袍的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虽然结果有点小小的缺憾,李月白根本没好好欣赏,那金龙就被人拿了去。可是也不能说她没脑子啊!她可是一只修炼了百年的芦花鸡啊! "哎……"卢大人拱手与李月白道别,"我先去继续查探了,李御厨,不好意思惊扰了你。" "卢大人客气了。"李月白客气地回礼,将卢大人送走,再回头瞧那窗户已经关上了,屋里的人也不知道去向。 "这是什么事啊……"纪晓晓闷得慌,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月白,索性出了御膳房去转悠散步。如今食诱不成,□也失败了,这李月白却一点马脚也没露,真是够狡猾的。 转悠到了东宫门前,晓晓本想去找那宋小舒说说话,探讨一下自己为什么连连失策呢?却不想出了早上的事,这东宫看守的守卫立刻多了一倍,她想这么进去肯定是不行了,突然见那韩逸之从东宫里走出来,晓晓急忙转身离开,突然衣角被什么轻扯了一下,她低头一看,竟是那小松鼠,两只前爪正抓住她的裙角,小声对她说,"去你那里好了。" 第十四章 皇宫里为了太子衣袍一事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全宫搜查可疑之人,又是加强守备,据说由于作案手法过为蹊跷,以至于这东宫的宫女和侍卫成了第一怀疑对象,都被带走问话去了,于是整个东宫的守备全部换了人。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晓晓抓抓脑袋,至于这么折腾吗? "真是你干的?"那小松鼠在晓晓的屋里上窜下跳,一边甩着自己的大尾巴,她来皇宫里已经有五年了,虽然对妖怪来说五年只是匆匆一瞬间,可是对于它来说却是无比漫长的日子,因为道行不高,既没办法认识什么人,这宫又没什么妖,所以这五年对它来说简直是漫长又无聊啊。 若是一开始那样简单的报恩,晓晓也没觉得有隐瞒宋小舒的必要,可是眼下的事她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告诉这个小松鼠又有什么用呢?况且自己才认识她一天还不到,这些事又怎能告诉她呢? 宋小舒见她不说话,跳到她面前,它一早就听见东宫里乱作一团,才知道是太子衣袍被人剪了个大窟窿,转念一想早上自己就遇见了隐身的纪晓晓,十之八九便是她了。它没有晓晓道行高深,隐不了身,这么蹊跷的事一出,东宫立刻加强守备,疑神疑鬼,到连只苍蝇飞进来都几个宫女追着打死了,它好不容易才找了机会才溜上墙窜出东宫去找纪晓晓,就是想问个究竟,"你为什么总要去惹我的太子呢?" "……"晓晓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才憋出一句,"只有他衣服上有龙啊……" "你要龙做什么?"宋小舒被她的话弄得更迷糊了。 "恩……"晓晓想了一会,突然低头叹息一声,"小舒,你说我们做妖的,为的是什么呢?" "这个嘛……"小松鼠抓抓头道,"大概是为了成仙吧。" 晓晓见它的回答正中自己的下怀,赶紧说,"就是啊……我们做妖的,要费多大力气才能成仙啊?而那些龙啊凤啊,哪怕才生下来都算是仙了,我便想日日看着那金龙,一来是瞻仰仙兽,二来也是提醒自己要以此为目标啊!" 她说着斜着眼睛瞥了小松鼠一眼,见它听得一脸认真果然信了自己的话,"真的啊……" "要不然,我一个妖怪偷什么不好偷那玩意?"晓晓随意地说,好像确实蛮有道理的。 小松鼠点点头,但是又想到了什么,"那……我都没问你为什么要进着皇宫呢?" "那你呢?"晓晓回问道,分毫不吃亏。 "我嘛……"小松鼠说到这里话题又害羞了起来,两只小脚在桌上踱着小碎步直转圈,两只前爪也有点不安的搓来搓去,突然腾起一阵淡烟,瞬间出落成一个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模样清秀,穿着碎花的裙衫,两不长不粗的条麻花鞭子柔顺地贴在耳后,看上去倒是很乖巧。此时她的脸红扑扑的,怯怯坐到椅子上,张开嘴那声音也是脆生生的,"因为太子五年前救了我啊……" 早上的事出了以后,李月白就去了御膳房,这院子里便只有晓晓一人,所以宋小舒变作人身她也不阻拦,"救了你?" 妖界,青池岭,南山。 "鸭子啊……"八哥极其无聊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打坐的鸭子却纹丝不动,好象当她不存在一般,"你说小鸡怎么还不回来啊……" 鸭子本来心里就在担心小鸡的事,八哥又一日不停地在他耳边唠叨,把他弄得是更烦更乱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去人间找她好吧!"八哥唠叨了这么久,难得鸭子终于开口了,她赶紧凑上去说,"没准她正需要我们帮忙呢!" 鸭子斜了她一眼,"我去,你留在这里。" "吖?"八哥叫了起来,"为什么啊?" 鸭子冲她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与你一起去,用我的道行给你换钱去花是吧?" "厄……"八哥哑口无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鸭子看了出来,好不尴尬。 "不过……"鸭子想到自己对人间毫无了解,独自去倒也确实没什么方向,"让我带你去也可以,这几日你好好修行,别到处乱跑了。" 八哥原本已经颓丧的脑袋立刻又抬了起来,冲过来对着鸭子掐着手指算着日子道,"不过要去呢,最近是不行的,明日是西山的鸳鸯成亲,我要去喝喜酒。三日后,青池的鲤鱼过四百岁生日,我也去赴寿宴,七天后北山的狗熊的儿子请我去帮他向棕熊的女儿提亲,我是媒人啊……十天后是……半月后是……" "……"鸭子无言望着洞顶那方洞口,半个月后,小鸡……也该回来了吧。 "对了!"八哥叫了起来,"二十日后便是小鸡的娘失踪整整四百年了吧?" "恩。"鸭子应到,二十日后也正是他与小鸡来这青池岭四白年的日子了,一转眼已经是四百年了,话说这次还是小鸡第一次与他分离这么久,倒真有几分不习惯了。 "小鸡道行都五百年了,那她娘恐怕得有千年了吧。"八哥想了想道。 "我不知道,不过原来我们住在无月山的时候,周围的妖都称她娘为羽娘,很是尊敬。"鸭子歪头想一下。 "羽娘?"八哥听着名字有几分耳熟,她虽然道行不过二百八十年,可是事实上却在这妖界待了不下千年之久,无月山与青池岭相隔甚远,平日里妖怪也没什么往来。但是羽娘这个名字她却觉得听上去很是熟悉,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最近几百年没有了消息,才让她这个八婆也一时想不起来。"那她爹呢?"不管是纯种的,还是杂交的,小鸡的娘失踪了,总该还有个爹吧。 "这个倒没听过……"鸭子回道,小鸡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了,羽娘来无月山的时候挺着肚子,没过多久便生下了小鸡,倒从没有听过她爹是谁。 "有娘没爹,娘还丢了……"八哥嘴里碎碎念道,"真是可怜的小鸡啊……" 皇宫。 "啊嘁!"晓晓狠狠打了个喷嚏,宋小舒追问,"怎么了?" "没没……"晓晓揉揉有点发酸的鼻子道,"你继续……" 太子狩猎,射下一只老鹰,正巧救下了鹰口下的松鼠,松鼠一见倾心,就跟来了皇宫。晓晓怎么越听越觉得这般巧合的情节倒与那李月白救自己有几分相似,事出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如今出在宋小舒身上,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恩报的有点莫名其妙,就像那宋小舒喜欢太子一样莫名其妙。太子恐怕只是为了射下老鹰哪里会去管老鹰死前正在做什么,就好比李月白要挑一只肥一点的鸡,恐怕也根本不会去注意先被挑中的是哪一只。 宋小舒捂着脸道,"于是啊……于是人家就觉得太子哥哥好英俊啊……" "他做你曾孙子都够了……"晓晓毫不客气直接就说。 "那……"宋小舒想了想,起身转了一圈,"我的人身也不过十三岁啊,他都二十了。" "啧啧……"晓晓咂舌道,"过二十年,他四十了,你还是十三……" 宋小舒被她说得可怜地撇撇嘴,"呜……" 晓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这小松鼠既然入宫已过五年,对于蓉妃的事一定知道不少,问她再好不过了,"小舒,这宫中的蓉妃,你可了解?" "她?"小舒一听这个名字便皱起了眉头,一张小脸也皱在一起,"我不喜欢她。" "吖?"晓晓一听来了精神,这做妖的就是爽直,关于蓉妃的事她好多次去问云梅,她却总是含糊其词,总也说不到点子上。而她宋小舒一开口,就直抒胸臆了。 小舒没说话,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会,小耳朵一动一动,确定这周围没人靠近,才开口道,"我觉得的她是妖……" 第十五章 "妖?"晓晓回道,想起自己在月蓉阁前遇见的那只自称成仙的白狐,但是看样子,那白狐是公的,难道蓉妃……是男的?而皇上……有断袖之癖? 宋小舒不知道晓晓遇见过什么,只是自顾地说,"平日里那些丞相和大臣都是这般与太子说的,皇上已经被蓉妃彻底迷惑了,不理朝政,也听不得劝诫,好比前些日子吏部侍郎赵大人就因为直言上谏,也不知道怎的,过了两日便有其他官员上奏说他收受贿赂,去府上一查,真的查出两箱白银,虽然是人赃俱获,但又着实蹊跷不是?" 晓晓记起黑鹅的话,好像这其中确实有隐情,宋小舒之前的话还比较在理,也让人信服,可下一句就又恢复了本性,"因为……太子哥哥说赵大人是好人,那就是好人啊……" "……" "太子哥哥说蓉妃媚惑皇上,那她就一定是妖怪!"宋小舒越说声音越大,每个字的都掷地有声,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那……有没有你自己发现的什么根据吗?"晓晓艰难地挺住,继续询问。 "这个嘛……"宋小舒想了一下,"她的来历也蛮奇怪的,我进了皇宫第二年,突然说皇上出巡遇见一卖艺女子,美若天仙,便带入宫立为妃嫔,便是那蓉妃了。" "哦?那进了宫还有什么可疑之事吗?"晓晓还记得自己未入宫时听街上那些百姓也是这般说的。 小舒捧着脸说,"她又不是我的太子哥哥,我管她做什么?" "……"晓晓的拳头紧攥着,眯缝起了眼睛,有时候同类相残也是被逼无奈啊! 宋小舒一扭头就看见晓晓这只芦花鸡竟然露出要开荤的表情,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咽了下口水,赶紧说,"那那……我想想啊,我记得她入宫没多久,原本几个也很得宠的妃子都接二连三在这宫里出事,不是病死就是意外身亡,连皇上也觉得宫内妖气很重,请了许多道士来做法,却毫无结果,此后也再没有那么接连发生的怪事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段时间正是李御厨进宫之时。" "李月白?"晓晓回道,"对了,我听说李月白是蓉妃亲点的御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说是宫中妃子接连出事,蓉妃也受了惊吓,日日惶恐不安,食不知味,此时恰逢京城醉月楼由李月白接任新掌柜,听说菜肴可口世间少有,满城皆知,更是传入了宫中,有人提议从宫外带入了醉月楼的食盒给蓉妃品尝,她一尝大加赞赏,皇上亲自品尝也觉得确实是人间少有,这便把李月白招进了皇宫做御厨。接着便是道士做法,怪事也便没了……" "道士做法也没发现异常……"晓晓想了想,难道那蓉妃当真是那成仙的白狐,所以才不受影响,还是那李月白真是只凤凰,由他庇佑了蓉妃?"那李月白你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这个嘛……"小舒思忖了一下,"蓉妃得宠,蛊惑皇上,这事太子还经常与其他大臣说起,至于那李月白,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太子也不曾提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他倒不像是妖……"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晓晓立刻问道,李月白是妖怪的事可是她这只五百修行的小母鸡经过精心推测以及严格测试……虽然结果还不明,但是她的推测也是根据的……而得出结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这只小松鼠反驳了去。 宋小舒见她收起了之前那副吓人的嘴脸,在这屋里的柜子里到处翻着找吃的,随意地说,"要是妖怪哪能不被道士发现?若他厉害得连道士也奈何不了,又岂会甘愿在这深宫里做什么多年的厨子?" "那蓉妃不也没被发现吗?"晓晓回道,再说你宋小舒才那点屁道行,现在还不是活得生龙活虎?也许这人间的道士本就没什么本事,她也不该小心翼翼那么久。 "蓉妃又不是妖……怎么能发现啊。"小舒拨弄着自己的两条辫子道。 "吖?"晓晓赶忙打住她的话,"你刚不是还说她是妖吗?" "我说的妖,不是我们这种妖。"小舒摆摆手,"我是说她是像妖怪一样能蛊惑人心……"她说着摸摸下巴,"应该算是……人妖!" "……" 此时的东宫乱作一团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乱归乱,这日子还是要过,这饭自然也还是要吃的。于是无关皇宫里出了什么事,到了吃饭的时候,御膳房里依旧如往日一般繁忙,李月白左手轻按着两根白葱,右手执刀,手腕灵巧地活动着,白葱被刀刃切过还依旧保持着原来样子,仿佛还是完整的一根。 高厨子在一边感叹,他虽然在这宫里资历最老,却坐不上那总厨的位子很是懊恼,但又不得不佩服李月白确实技高一筹,不得不服啊。 李月白把葱末移入一只青花小碟,伸手掀开一边以小火慢炖着的一盅汤,这汤是为蓉妃而炖的百桂乳鸽,除了乳鸽外佐以桂圆,百合和红花,红花性寒凉,孕妇尤其忌食,他将红花与桂圆一起放如鸽腹内,以线缝合,入锅清炖,昨夜凤凰与他说,上仙有令,无论九凤出于什么原因有了身孕,但人妖有后此乃大忌,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小产。 他记得昨夜九凤用那种熟悉的眼光看着他,对他说,"就算有这孩子,是意外也好,是预谋也罢,毕竟已经有了,也是一条性命啊……" 九凤是修行过千年的九尾狸猫,也是这一次被上仙选中的猫妖,她的模样妩媚动人,轻抛一个媚眼,那皇帝就失了神,这般厉害的功夫听说与那几千年前那只乱国的九尾狐狸有得一拼。凤凰却不这么认为,"再厉害我也没见那父子一起失魂,还是羽娘技高一筹。" 李月白从她眼中也看出了羽娘的影子,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这孩子也是一条性命啊……" 他看着九凤,只说了一句,"我记得你下凡前,见过羽娘……" 九凤听了这话,立刻全身失力,嘴里只是轻喃着些什么,李月白也没有去细听了。 他只是一个厨子,照顾那些被上仙选中下凡做事的妖的厨子,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即便他遇见了羽娘的女儿,那一心想报恩的小丫头,可是他也不想有过多的接触,接触多了,对她,对自己,都不是好事。 他扬眉浅笑,对后面的一个宫女唤道,"准备好去送汤。" 不管蓉妃是妖也好,是人也罢,或者如小舒说的那样,是个人妖,但她终究是晓晓心中的一个结。倘若按小舒的话,李月白只不过是一个凑巧出现的厨子,那他屋里的盒子与羽毛又该如何解释呢? 明明是简单的事却越发复杂了,还是先把小舒送回去,她这么一只松鼠在皇宫里窜来窜去,还是挺招眼的,她把宋小舒放进自己腰间的一个袋中,大摇大摆地向东宫走,小舒在她的袋里滚来滚去,突然问道,"晓晓,你袋里这个布囊里的铃铛真好看。" "你别乱动。"晓晓回道,"乖乖地待着。" 小舒听话地在袋子里老实了几分,眼见到了东宫门前,晓晓走到一处墙角,取下袋子,放出小舒,正见她利索地沿着墙角就爬上了墙顶翻了过去,突然身后一声,"你在做什么?" 晓晓扭头一看,正是那太子商棋,而他身后就是韩逸之,晓晓与他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商棋正因为清早衣袍一事被皇上宣召慰问,与父皇一起用了午膳便回自己的东宫,才往这里走便瞧见这个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像从袋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出来,他喝了一声,却没想到是纪晓晓。自从那日又被她顶撞了,本想哪天找个机会把这宫女找来好好争辩一番,却不想传出蓉妃有孕。这样一来父皇更加宠溺蓉妃而不理政事,二来丞相恐蓉妃会因此而更加受宠,而危及他的储君之位,这些日子一直忙碌没有空闲,没想到她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晓晓斜了那太子一眼,"是你?" "大胆!见了太子还不下跪!"韩逸之依旧是他那副死板的形象,做侍读做得很是敬业。 晓晓活了这么久,最近却频繁下跪,好像要把五百年没跪的都给跪完似的,她极不情愿地弯下腿,嘴里嘟囔了一句,"太子千岁。"声音死板,毫无感情,好像站在她前面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太子,而是一盘冰凉的猪肉。 "你这是什么口气!不要命了?!"韩逸之又喝道,晓晓按捺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只鬼不要过分啊!自己不过就是不承认和他认识,不承认他说那个宛仪是自己的娘,他就这么打击报复啊! "罢了。"商棋抬手止住韩逸之的话,"这位宫女可不一般,人家早就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了。"他的口气满是调侃。 "知道就好。"晓晓也不客气地回道,起身拍拍自己裙衫上沾的灰尘。 "随我来。"商棋丢下三个字,迈步进了东宫。站在原地的晓晓愣住了,自己放他一马,他还主动找上自己了?! 第十六章 晓晓尾随着商棋入了东宫,听得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向他低语,"太子,如今是非常时期,让这个宫女随便进入东宫,恐有不妥啊。" "没事。"商棋镇定自若地说,招招手让晓晓一直走到内宫,松树上的小舒瞧见了这情景,但不知是什么事,只能在树里等晓晓出来再问个详细。 进了大厅,商棋入坐,晓晓立在堂下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所为何事,只见他一挥手,宫女与太监尽数退去,只留下韩逸之立在他身旁,依旧是冷冰冰的面孔。 晓晓见这屋里没什么人,只就剩下一只知根知底的鬼,便直接对那太子道,"你叫我有什么事啊?"说着便大咧咧地坐到了椅子上,不仅不把自己当宫女也不把自己当来客。 商棋见她这样便觉得好笑,早些日子知道她是才进宫不懂规矩,如今又过了半个月,她还是一副不怕事不怕人的模样。"只是想问今早我衣袍被剪一事,你可知道?"他的口气很随意,仿佛是随手弯弓朝天放空一箭一般,可是那箭却好似自己长了眼睛,认得方向,正中了晓晓的红心。 "厄……"晓晓不由地想起宋小舒的话,她确实好像总是惹这个太子。但是他既然已经出招,晓晓又岂能不还手,任其抽打呢!"难得被人称颂为宽宏大量,人间少有的太子您,也会遇上这样的事?" "你当真这么想?"商棋伸手拿过一边桌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扬眉一笑。 晓晓抽了抽嘴角,她这么想才怪!你这个凶残无耻,伪善卑鄙的家伙!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太子,就要这满宫的人对你阿谀奉承,大拍马屁!而唯一能大胆直言的,也只有她纪晓晓了,"我怎么想可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你自己信不信?" "哈哈……"商棋笑了起来,"他们都说这衣袍之事倒像是有人故意找茬,我想来想去,这皇宫与我过不去的,好像只有一人……" 他笑得春风灿烂,晓晓虽然脸上赔笑,心里却在暗自磨牙,"那太子觉得是谁呢?" "不知道。"他爽快地回道,"与我过不去的人只有嘴上功夫,没那么大的本事。" "……"这、这……晓晓怒了,这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歧视啊!她右手一把抓住雕花木椅的扶手,五个指头一发力,嵌入了把手之中,斜眼对商棋道,"太子真不愧是慧眼识人,眼光独到啊……" "过奖。"商棋回敬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有眼不识泰山呢。" 晓晓在心中骂道,其实我想说你有眼无珠,眼大无光,眼睛长到臀上去了!但是嘴上还得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就算心里想,嘴上也不能说啊……"她死死咬着牙对着那挂着无耻笑颜的太子。 商棋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了,这宫中的宫女他从小到大见的多了,贪财的,争权的,风情的,独独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每句话都用一种"有本事你来杀我啊"的口气与自己针锋相对,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忍不住问,"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晓晓还在想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来与呛死他,却没想到他浅浅一笑,然后这般直接地问自己,她嘴里原本准备好的话此时却说不出口,对于他的问题又没有料到,一时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他。 商棋见她不说话,又问,"还是说你就是要与我作对?" 晓晓急了,脱口而出,"你吃个菜杀那么多只鸡,就是得罪我了!" "鸡?"商棋一愣,想起初见她时便是为了那鸡爪硌了自己的牙,不觉好笑,"这鸡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韩逸之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日是以为内这个,不过他心里又有几分嘀咕,她虽然身上挂着玉牌,却完全不似宛仪,简直和她是完全不同,真的会是她的女儿吗? 晓晓拍拍胸脯,理直气壮地说,"我热爱小动物,尤其是鸡,不行吗?" 商棋活了二十年,从未见过谁用这般正气的口吻说这样荒诞的理由,"这……从何说起呢?" "没什么好说的。"晓晓起身道,"反正为国储君者,将来是要治理国家的,与人宽厚,与物残暴,不过是伪善罢了。" 商棋愣了一下,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为鸡打抱不平,但是细细斟酌,她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再想想之前两次的斗嘴,她似乎也有道理,虽然歪理的成分也不少,而那种独有的理直气壮又让她的话更有气势了,简直就是圣人之言一般,"你说的……倒也在理。"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我以后不吃便是。" 晓晓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她虽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这样反倒显得她小心眼了!晓晓扼腕,妖怪们都说鸡无齿,如今看来,人更无耻啊!只得撇嘴道,"不吃……算你还有点良知。" 商棋一笑,突然把手伸到晓晓面前摊开,"那把衣袍还我吧。" "吖?" "我说这宫中与我过不去的,只有一人,而你也承认我得罪了你,那么想来你是承认了?"他的口气听上去有点得意,或者说,他确实有点得意。 "……"晓晓一愣,太奸诈了!但是她是谁?难道像她这张脸一般,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吗?被这个太子绕了圈子,就什么都招了?她反问道,"太子,我想您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你凭什么觉得这宫里与你过不去的只有我一人呢?我听得那蓉妃正得宠,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她做了皇后,生下皇嗣,难道太子你就不担心自己的位子?"她没什么顾及,一股脑儿说了个尽。 商棋原来觉得她可能是胆子有点大,脾气有点暴,如今看来,是脑子有点小啊!这样的话她也敢说,不仅敢说还是当着他这个太子的面说,不仅当着他这个太子的面说还说得好像在训斥他一般。"你……"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比划着对晓晓说,"你小时候,可是发过高烧,烧坏了脑子?" "……" 商棋上下打量着她,模样清秀,一张没修饰的脸素面朝天,目光尖锐,姿色在宫中也出众,怎么就配上了那么一个脑子呢?不由地惋惜起来,"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晓晓眯着眼问道,她从小在无月山就是出了名的聪明,到了青池岭也算是聪慧的,有什么可惜的? 商棋见她不解,也不再说下去了,目光一扫,看见晓晓腰间的香囊,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这个……" 晓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伸手拿起香囊问,"怎么了?" 商棋本以为自己抓到了把柄,她还顺手拿了自己的香囊,可是低头一看,自己的香囊依旧还在腰间,不觉一惊,"怎么你也有?" 晓晓傻了眼,这不是宋小舒给她的吗,倒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她是如何也送给了太子一个,"这个……是我自己绣的!" "你?"商棋一愣,晓晓硬着头皮说,"这个……我上次见太子身上佩带了一个,觉得很好看,于是自己也绣了一个……"末了追问一个,"皇宫里没规定宫女不准绣香囊的吧。 商棋没答话,扯下她的香囊放到鼻下一嗅,是那桂花香带着一点松香,而自己的香囊里放的珍贵稀有的龙涎香混以少量的麝香与松香,与她的截然不同。他由此联想,再看着晓晓原本傲气此时却惊慌的脸,两个小眼珠直转悠,难道她是对自己有意思,所以才一再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而如今绣了与自己一样的香囊被自己发现了,而觉得不安? 晓晓看不出他眼神里的深意,心里只是嘀咕着那宋小舒真是办不了一件好事。 商棋见她脸露不安,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晓晓却没功夫看太子在这里自恋,站起来欠了个身说,"太子,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商棋想她定是因为思慕之情被自己发现了,而要逃走,女孩子家的羞涩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挥手道,"那你下去吧。"韩逸之上前一步,"我送你出门。" 晓晓正高兴可以甩开那太子,却不想这个韩逸之也跟来了,出了宫门晓晓就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剪太子衣袍做什么?"他反问晓晓。 晓晓一愣,自己当时明明没发现他啊,韩逸之冷笑一声,"你是妖,岂能发现我这只鬼,我只是不去管不关我的事而已,妖鬼互不侵犯。" "我拿太子衣袍去报恩。"晓晓随口胡说。 "你的恩人是谁?"韩逸之问道。 晓晓觉得他的问题永远没完没了,皱了下眉头,"御厨李月白行了吧!" 韩逸之一愣,"我想,如果你娘是宛仪的话,你最好不要报这个恩。" "我娘不是宛仪!"晓晓怒了,她以后再也不要来东宫了,这只鬼,太烦人了! 月蓉阁。 "这就是你要我喝的汤?"蓉妃让下人退下后,厅内只有她与李月白两人,她的身材依旧纤细,看不出有任何的臃肿之态。只是当初入宫凭借的正是她那妩媚纤腰扭动的一支胡旋舞,如今细看,小腹微隆,确实是有孕之身。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裙裳,坠马髻上别这一支碧玉发簪,脸上也只有淡淡的妆容,依旧难掩倾城之色。她娇弱地倚在椅塌上,指尖轻滑过桌上装着汤的白瓷钵,火辣辣的烫从指尖传来。 "还请娘娘趁热服用。"李月白立在一边,目光向下,没有看蓉妃,语气平静的吓人。 蓉妃咬了一下下唇,猛地伸手一挥,汤钵立刻从桌下被打下,摔在地上,瓷钵碎裂,汤溅了满地,李月白看着自己靴尖沾上的汤汁,皱了下眉头。口中轻念了几句,一瞬间那被泼洒的汤与瓷钵竟然如时空逆转般回复了原样,自然也包括他的靴子。 "你!"蓉妃扬起了眉梢,美艳的面孔刚要露出怒火,突然又转而平静,她清楚李月白的性子,也是深知他的本事,缓和了一下说,"我没说不喝,只是……"她扬起嘴角勾起一丝笑,双目若有所示地看着李月白,"也得找个人为我的孩子陪葬……" 李月白抬起了头,浅笑了一下,"好的。" 第十七章 李月白说完好,下一句便是,"找谁?"他的口气好象不像找人陪葬,只是找个人陪玩而已。 蓉妃想了一下,开口道,"太子。明年开春皇上欲传位于他,我若是失了这个孩子,就算前功尽弃了,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的太子来陪陪他的一父之弟好了。" 李月白点了下头,抬手一挥,离他有一丈远的汤钵好象被人重重的一击,又摔落在地上,"汤洒了,赶明我再为娘娘炖一盅。"他说着转身欲走,蓉妃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早就听闻狐仙月白泪中无悲,笑中无喜,时至今日才算真正见识。" "若带着悲喜,又岂能……"他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脑海里浮出另一个女子,她双目含笑说,若不带着悲喜,又岂能算活过? 是羽娘。 蓉妃见他话只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正要追问,他却已然迈步离开,留下三个字,"你等着。" 李月白才走到御膳房门口,就看见站在门前伸着脑袋张望的晓晓,一见他立刻迎了过来。如今是混乱时期,各路妖啊仙啊人啊鬼的搅和在了一起,她玩不起,也惹不起,不管那李月白是妖是人是仙还是妖,对于她晓晓来说都只是恩人! 她一定要坚定这样的信念,才能快点把事解决了。 不等李月白问话,她就扯着他的衣袖一路往他的别院走。刚才一瞧见她,李月白就想转身避让,却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本以为上次随口说了个狐狸精就能把她打发了,结果不但没打发走,还惹了更多的事。 "来来来……"晓晓把他扯到自己的房间里,还随手关上门,虽然此时光天化日,此地光明正大,但是一个男御厨和一个宫女同进一房还关上门,怎么看都不合礼数,他皱了下眉头,晓晓却不已为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叠画像。这是宋小舒帮她弄来的,据说送入东宫让太子挑选妃子所用的,晓晓急着需要给李月白选人,小舒又不愿太子选女人,两妖一拍即合,没什么悬念。 "你自己选一个吧!"晓晓得意的向他炫耀自己的成果。 李月白扫了一眼,就看见画像右下角有标注此乃东宫之物,他有些好奇这晓晓为何总与那太子的事扯上,毕竟这样只会让他的事更复杂。他伸手拈起一张张画像,一一扫过,画中女子皆有闭月羞花之色,沉鱼落雁之姿,其中有几位还是他未入宫前在醉月楼里见过,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 晓晓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看美人看失神了,提醒他道,"看上哪个你就说一声,我保证给你找这个类型的,包君满意。" 李月白经过一番思量,加之九凤的事,也想快些打发了晓晓。于是,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晓晓拿起来一看,画中女子面若中秋之月,杏面桃腮,月眉星眼,素齿朱唇,忍不住道,"啧啧……眼光不错。"说着便把那张画像抽出卷起,其余的罗列整齐,一会再送回那东宫去。继续说,"等我找个这样的大美人做你娘子,你可就有福了。" 李月白一笑,突然问,"纪姑娘,你帮我找娘子,准备在哪里找?" "吖?"晓晓抓抓脑袋,"后宫里有很多啊……" "……"李月白笑得有点无奈,"姑娘,给我找娘子,也该找个黄花闺女吧,皇宫里的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啊……" "黄花闺女?"晓晓歪头念了一遍,指了指自己的发髻,"一定要这里带黄花的吗?" "……"李月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说真话,和她这样没什么头脑的人待在一起,反倒比较轻松,"就是没有出过阁的女子。" "出阁?"晓晓又是一脸无知,"什么意思啊?" "就是没有和别人睡过的。"李月白继续解释。 "一定要一个人从小睡到大的?"晓晓惊叹道,这个要求也太离奇了吧! "……"李月白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就没有和男人那个过的……" "啊……"晓晓明白了,直接地说,"你绕什么圈子啊,直接说没和人交配过的,不就好了嘛!" "……"李月白很无奈,这样的性格对她来说是好是坏呢?坏得是在人间总是闯祸,好的是谁也不会发现她是羽娘的女儿。 "那你就等好了啊。"晓晓拍拍胸脯道,拉开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晓晓便在皇宫里到处转悠,希望寻到一个符合李月白要求的人,除了后宫的女人,便是宫女了,可是找个半天也没找到。眼睛大的吧,那嘴巴也大;嘴巴樱红的吧,却面如土色;面若桃花,却双目无神。想来也确实如此,宫女能长得那般出众的,还不早被皇上看上眼选去后宫填房了吗?要说真正的好货,那只能在后宫,可是一来那里没有传说中的黄花闺女,二来还有一只狐仙。 "到哪里找去啊!"晓晓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半夜醒来就是这么一声惨叫。隔壁的李月白本以为能过上清净日子,却不想现在每日四更必叫一次,倒成了他起夜去茅房的叮咛了。 到了某日,晓晓已然放弃在这宫里找到什么人选了,还是去青楼找吧,她这么想。 晓晓知道这宫女入了宫不到时间是出不去的,可是这皇宫深院圈得了那些宫女与妃子,却圈不住一只鸡妖。她准备去和宋小舒作个别,尔后让李月白等着自己给他送上一个鲜嫩可口,不,鲜活动人的黄花大美人。 那日午膳后,晓晓正被王宫女唤下与她一起去送蓉妃要的茶点,突然小秋慌慌张张从门外冲了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出大事了,蓉、蓉妃小产了!" 这话一出,全御膳房的人都是脸色一惊,除了李月白,依旧在炉前平静地看着瓷钵中咕嘟咕嘟翻滚着的汤液。晓晓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己之前嫌她嘴刁,还咒过让她小产好了,可是她的嘴应该没有这么准吧…… "怎么回事?"云梅本来正坐着洗碗,听了这消息便站起了身。 "是刚刚送饭回来的小陈公公说的,现在御医全去了月蓉阁,可还是小产了。"小秋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一口气把话说完。 "可知原因呢?"高厨子问道。 小秋喘了几口气,"御医说原因蹊跷,查不出来。" 晓晓知道小产的意思,心里不由地嘀咕了起来,查不出,那便不是身体原因。她虽未见过蓉妃,但也知道她在宫中地位颇高,况且门前还有一只狐仙,谁能害得了她呢? 其实这皇宫之内与晓晓有一样想法的又岂在少数。不过其他人不知蓉妃还有狐仙把关,只道是有人眼红这个孩子而加以陷害,若说再细算有多少可疑之人,却又发现数不胜数。单说后宫里那群因为蓉妃得宠而失宠的妃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撇开妃子不谈,那些曾经因为蓉妃而奇怪问罪的大臣也不少。 可是御膳房毕竟只是管吃饭的地方,之前太子衣袍一事才过不久,又出了蓉妃小产,这样接连着出事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听个消息,知道这宫里最近不太平便是了。 王厨子突然冒了一句,"会不会是吃错了东西?"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李月白,蓉妃的一日三餐加夜宵都是由李月白负责,要是这里有什么问题,那定是李月白的责任。不过细想一下,蓉妃出了事,他这个因为蓉妃而升为御厨总管也没什么好处不是?既非有心,那便是无意了,晓晓心中一惊,若真是如此,那李月白不就有麻烦了吗?她是一只敬业的报恩鸡,她所要做的就是保护恩人,直至完成自己的报恩计划,于是不等李月白开口,就抢着回道,"怎么可能?要是吃的有问题,以前怎么没事?" "那原来蓉妃也未怀有龙子啊,这孕妇身子弱得很……"王厨子嘀咕了一句。 "那就是御医的安胎药没开好!"晓晓奋力反击。 高厨子打断他们的争执道,"这事我们猜什么,是什么结果最后总能知道的。"他说着望向李月白,他也不好一直沉默了,平静地开口道,"高厨子说的是,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手里的事便是了。" 这事一出,那蓉妃的茶点也不用送了,闲人晓晓便转悠去了东宫找宋小舒,才走到宫门前,突然就看见一队侍卫走来,为首的正是那日因为太子衣袍而去过李月白别院的卢大人。看他怒气冲冲带带这么一大队人,晓晓赶紧别到一边墙角。 那卢大人一挥手,从人群里走出四个侍卫,"进去搜查!" 晓晓探头想看是什么事,闻到香气的宋小舒从墙里跳了出来,走到晓晓身边顺着她的裙带一路爬上,晓晓把她放在手里,小声问,"怎么了?" "不知道……"小舒摇摇头。 晓晓忍不住又冲那卢大人看了一眼,竟然看见他手赫然拿着一只香囊,正是太子腰上挂的那只,因为是宋小舒做的,所以样子款式都很独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不但认了出来,她还叫了出来,"啊……那香囊!" 卢大人本来只是奉命彻查蓉妃小产一案来着东宫,御医说并非身体虚弱,也非吃了什么禁忌的食物,一番调查后,竟然在月蓉阁前院的桂树下找到一个扎了针的小木人,小人正面刻着"月蓉"二字,后背刻着"嘉元十二年十月十三日丑时三刻",银针正扎在腹部。此术乃西南一带流传的巫蛊之术,正面刻诅咒之人的名讳,背后刻上下咒的时间,刻完即下咒,十二个时辰内就会灵验。 这下事情似乎就一目了然了,昨夜丑时有人潜入后宫向蓉妃施了木人之咒,而导致她小产,于是皇上大怒,一定要找出个下咒之人。内宫守卫首领卢大人尔后在桂树树梢找到一个香囊,内有龙涎香和麝香等名贵香料,并非宫女所有,又非蓉妃之物,便认定乃凶手遗留下的,皇上便下令在皇宫里搜查这香囊的出处。此时卢大人听见晓晓的声音,寻声看去,一个御膳房的宫女竟然出现在东宫门边一个角落,鬼鬼祟祟,手里还拿着一只松鼠,若是平常他也只是多看一眼,可如今风声鹤唳,什么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晓晓知道那香囊是太子所有,却不知为何落入了这卢大人手中,难道是太子丢了香囊,卢大人亲自给他送来?但是送香囊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她只是指着这个香囊道,"怎么会在你这里啊?" "你认识此物?"卢大人听她这么问,赶紧追问道。 晓晓点点头,完全不明白情况起伸手拿起自己腰间的另一只道,"你看啊,我也有一个!" 卢大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大喝一声,"把这个施咒之人拿下!" 第十八章 "吖?"晓晓一愣,双手已经被两名冲过来的侍卫架住,宋小舒见了此景赶紧从晓晓手中跳下,一下子窜到草丛里。晓晓不明情况,叫了起来,"你们干吗啊?" "你认识这香囊?"卢大人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香囊。 "是啊。"晓晓点头,难道认识香囊也有罪? "你也有一个一样的?"卢大人又问。 "是啊。"晓晓又点头,难道有香囊也有罪? "那你可知本官手上这香囊从何而来?"卢大人再问。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晓晓很鄙夷地看着他,东西在他手上却问自己,这人的脑子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那你的香囊从何而来?"卢大人听这宫女说话便知道是个胆大妄为之人,若真是她也并不意外,只是还缺个合理的理由。 晓晓无奈地想,难道她要和一个人去解释,这香囊是一个松鼠送给她的?她真是想不明白了,自己多管闲事的时候惹了事也算是活该,如今她一心避事,怎么还能惹事呢?难道她这只五百年的小鸡妖是吸引麻烦事的体质么? 东宫内。 商棋正询问那四名授令来搜查的侍卫,侍卫告诉他蓉妃小产一事是有人下咒,而如今证物正是一只放有龙涎香和麝香的香囊,现在正查探出自何处。 商棋一听,心中一惊,他今日一早起来便发现自己的香囊不翼而飞,还在回想自己昨日去了何处将它弄丢了,却不想事情竟然会这么巧!他昨日确实去过不少地方,可后宫他又怎么会去呢?他又细问那侍卫究竟是什么样的香囊,一番描述后他已然肯定是有人欲陷害于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着实有点慌乱,又想起那纪晓晓第一次见面时的话,说他最近可能又会有不祥之事,从衣袍被剪,到如今香囊丢失,倒果真应验了她的话。 突然一个侍卫进来叫唤那四人,"不用查了,已经抓到凶手了。" 商棋一愣,脱口而出,"是谁?" 来人回道,"是一个御膳房的宫女,正在东宫门前鬼鬼祟祟的转悠,被卢大人逮了个正着,她腰间正挂着一模一样的香囊。" 那四人一听,正要离开,商棋却叫住了他们,"且慢。" "太子还有什么事吗?"一人拱手问道。 "我与你们一去看看。"商棋皱了下眉头道,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宫女一定是纪晓晓了。从屋里出来向宫门外走的时候,他开始暗自揣测,首先是有人欲加害与他,偷了香囊放入后宫,尔后蓉妃小产。如此说来也不知上回衣袍之事是不是也有什么目的呢?而纪晓晓因为倾慕自己而绣了一只一样的香囊,反倒成了自己的替死鬼,而她还不知情况的鬼鬼祟祟来东宫偷看自己,正巧被卢大人撞见,抓了个正着。若是如此,那之前衣袍的事应该与她无关了,不过也确实,她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宫女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不过她却接二连三成了替死鬼,看来她不但脑子不好,运气也不太好。一时间商棋不由地对晓晓产生了怜悯之情,世上可怜之人甚多,可是因为他,因为倾慕他而惹祸上身,叫他怎能不同情? 还未走出东宫的门,便听见晓晓那依旧高亢的嗓音,"靠!老娘我就爱绣香囊你管得着吗?"晓晓一开始还在解释这香囊是太子的,可是她一开口那卢大人就说,"你这个小宫女被本官抓了还想诬陷太子?你若是东宫的宫女本官还能相信,你一个御膳房的宫女,和太子又什么关系?!"说着还自行联想,"哦……我知道了,难怪你鬼鬼祟祟地在墙角里转悠,你是想把这个香囊丢进东宫,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太子害了蓉妃是吗?!" 他的话既然说到这步,晓晓也豁了出去,心里暗想,这个破地方,她坚决不待了!先让她骂个过瘾,再化烟而去,吓死你这个有头无脑的家伙。"别说老娘我是一个宫女了,我就是个太监,我也能带香囊啊!" "我看你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卢大人喝道,"你可知害死皇室血脉是要株连九族的!" "九族?"晓晓一听仰头大笑起来,她的九族,恐怕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株的,"你要有这个本事就株了拉倒,不过你的先把我九族找出来才行!" 卢大人真被晓晓这样的不怕死的宫女给震住了,竟然说不话来。 商棋与韩逸之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张扬跋扈的晓晓有点哭笑不得,难道她以为每个人都和自己一般好脾气吗?还是说她真的单纯的如此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看着她还很清秀稚嫩的脸,他选择相信后者,"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一见太子出来,都赶紧下跪行礼,晓晓见"真凶"上场,大叫起来,"吖……就是你!" 商棋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而被牵连的,冲她使个眼色想让她闭嘴由他来处理,可晓晓可不懂这眼色的意思,而是啐道,"靠,你倒是说话啊,眨什么眼啊,你眼睛里进沙子了?" 商棋放弃与她进行眼神交流,直接与那卢大人说话,"我听说,卢大人说这宫女是凶手?" "回禀太子殿下,正是如此。"卢大人恭敬地说,"这宫女身上的香囊和凶手遗留在月蓉阁的香囊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商棋问。 "你看她这样咄咄逼人的口气,好像真的是什么都敢做的人。"卢大人叹息道,他之前还觉得差一个理由,如今看来,这样一个疯子做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香囊能让我看看吗?"商棋笑着说。晓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家伙真够能装啊!那香囊分明就是他的,而且此时他腰上也确实没有香囊,他还能装出如此从容的神色,真是够狠的。转念一想,难道真的是她太容易激动了?她不觉得啊,心里想什么嘴上就应该说什么不是吗?像他那样憋着多难受啊。打个比喻来说,就是想找茅房的时候却发现不但没有茅房,自己还没带手纸! "这就这个。"卢大人恭敬地把香囊递上,商棋接过一看,果然是自己那只,但也依旧不露声色,又把那香囊递还了回去,随意地说,"我看这香囊也很普通,我记得在京城里有家绣庄里就有这样的。"说着扭头对身后的韩逸之问,"是哪家店的?" 韩逸之自然明白此时的状况,也清楚商棋的心思,配合地接了话说,"是一品绸。上次与太子出宫时有去看过" "这真是宫外之物?"卢大人对太子向来敬佩有加,他应该是不会乱说话的。 "这个宫女不是上个月才入宫的吗?"商棋道,"从宫外带一个进宫也很正常吧。" 晓晓听出了他是在帮自己,再一想,他这表面是在帮自己,其实是在救他自己,他是怕自己被抓了去,把他这个真正的主人供了出去!虽然她觉得蓉妃的事应该不是他做的,可她更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她纪晓晓做的!虽然眼下她与商棋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但是还是对他的奸诈表示深深的鄙夷,眯缝着眼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鄙视。 "再说了……"商棋见她这副表情,扬眉一笑道,"我听说那咒是昨夜丑时三刻下的?" "恩。"卢大人点头,"这是一种木人的蛊术。"他虽然愿意相信太子的话,但是依旧对晓晓之前彪悍的话语不能理解,一个小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那便肯定不是她了。"商棋原本温和的笑容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目光若有所思的从晓晓那张因为发怒而有点涨红的脸上扫过,"昨夜,这宫女在我东宫。" "吖?!"晓晓立刻被惊得张了嘴,商棋冲卢大人使了个眼色,露出一副"我们心知肚明就行"的笑。卢大人一愣,再一看晓晓,这宫女看上去年纪不大,虽然脾气大了点,但确实长得着实水灵清秀,在这宫里也算是出众了。 商棋不去看瞠目结舌的晓晓,对着卢大人继续说,"这女人嘛,一旦如此,脾气自然就大了点,卢大人见笑了。" 卢大人心里一想,首先太子说话一向有根有据,若是如此,那这个宫女自觉自己飞上了枝头,傲气一点也是常理,在这东宫转悠也更是正常了。他看着太子明白地点点头,"下官明白了。"虽然他一向觉得太子很稳重,可是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又尚未大婚,在宫里瞧上几个俊俏的宫女,也是人之常情啊。况且他对蓉妃没有好感,调查此事也实乃奉命行事,既然物证不足,又有太子做人证,他还纠缠什么呢! "这事……"商棋把卢大人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还请卢大人不要在外面说啊。" "下官明白。"卢大人理解地点点头,一挥手道,"马上派人去一品绸彻查!" 晓晓突然被抓,又突然被放,觉得莫名其妙,更不知道这太子为什么要说自己昨天在东宫,而且她为什么觉得他的表情那么奸诈?!而且,她就算太子说了她昨夜住在东宫了,那卢大人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难道这东宫里不能住人吗?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第十九章 尽管商棋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让卢大人不要声张,可是事实证明,卢大人为官多年,深知话从耳入,不可从口出,只可从臀出,而那些侍卫们却不知道这个为官之道。 每个人都这般叮嘱自己告诉的人,"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咯,你可别告诉别人。" 于是绕了一大圈,到了第二日一早,高厨子凑过去对李月白道,"李御厨,你听说纪晓晓和太子的事了吗?" "什么事?"李月白回道。他前天夜里潜入东宫偷取了太子随身带的香囊连带那小木人一起放入月蓉阁,到了昨日一早,九凤才肯服下用碎骨子煎制的汤药而引发小产,御医来时她绝口不谈吃药,只把症状说得离奇非常。此时九凤与他都在等着传出太子因为害怕蓉妃产下皇子而影响自己的皇位而给蓉妃下咒的消息,可是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却毫无动静,他心中正在揣测是不是那香囊不够特殊,倒也没有去管那纪晓晓,难道她又弄出什么事了? 高厨子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李月白点点头,高厨子道,"我听说昨日卢大人在东宫门前撞见了纪晓晓,她身上的香囊正和从月蓉找出的那个一样,结果太子竟然出面做证,公然说自己那夜把晓晓招入了东宫啊……啧啧……那丫头真不简单,才来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女工,如今翻身这么快……" 李月白一听愣住了,那香囊明明是他从太子那里偷来的,为何晓晓会有一个一样的?而且他很清楚那天晚上晓晓并未去过东宫,太子这么说是在帮她,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其中的原因,更不明白的是,怎么这对母女总是要和太子扯出事来呢! 难道……这也是遗传? 他正要去寻晓晓问个清楚,这丫头在宫里待一日就要惹一个事,突然一名小太监急急走了过来,"李御厨子,蓉妃娘娘召见,说是要告诉您她想吃什么。" 李月白自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蓉妃找他有什么事,他挥手招来小秋道,"一会见到纪晓晓,让她别到处跑,我找他有事。" "哦。"小秋应道,四下看看,小声对李月白道,"那个……她和太子的事都那样了……您还敢支唤她?" 李月白有点无奈地一笑,"没事,你告诉她就成了。" 月蓉阁。 "我听说那宫女的事,怎么您也有失误的时候?"蓉妃卧在床上,两层珠帘悬在内室里,李月白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知道此时的她心情不好,话语里带着讥讽也是正常的,便不予回答。 "哼……"蓉妃冷笑了一声,"罢了,看来这太子确实命大。虽然那宫女是贱命一条,不过让她陪陪我的孩子也算凑合吧……" "她?"李月白回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这倒是怪了。"蓉妃的语气不阴不阳的,"我琢磨着那太子看上了那宫女,死了她让太子心中难过一番也算值得,怎么难道连你也看上她了?" 李月白笑了一下,"我好像不记得你还没有管我的权利……" "李月白!"蓉妃突然提高了音调,隐约可见她由卧靠在床坐直了起来,"我被上仙选中的时候你毫无反应,我与人有了孩子你也置若罔闻,上仙让我流了孩子你依旧如此!我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让你注意到我……"她的声音地带着颤抖,似乎这番话她想说很久了。 她记得自己还是一只小妖住在妖界的时候,那一日突然周围洞里的妖怪一齐出洞,她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 "狐仙月白大人来了。"另一只狸猫告诉她。 "狐仙……月白?" "恩!"旁边一只火狐狸道,"这可是我们狐狸的骄傲啊,听说他修炼已过两千年,为上仙办事有功,已经升为狐仙了。" "还有羽娘你知道吗?"旁边一只绿尾公鸡说,"啧啧,也被升为下仙了,所以说做妖的不光要好好修行,也要有机遇啊,一旦被上仙选上,立刻鸡犬升天啊!" "哎……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 议论的话有很多早就记不清了,但是那时只有三百年的道行的她却独独记住了那只被众妖带着倾慕眼神而看着的白狐,他白毛如雪,眼碧如玉,带着一种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质,从她眼前走过,甚至没有回一次头。 狐仙月白,是她九凤一生的劫。 她开始四下打听关于他的事情,知道他后来与羽娘去人间办事而犯了大错,剔去仙骨被贬凡间,又知道他戴罪立功抓住了触犯天条的羽娘而重入仙班,也知道他虽然入了仙班却只能做一个下仙。 她一直在等,等自己有一天自己能被上仙选中,然后她要和李月白一起完成使命,这样他也可以领功,也许就可以恢复他上仙的地位,而且……那抹白色的身影,即便在如从前那般高傲的走过,也会回头向她望一眼……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七百年前的他不会回头,七百年以后她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只说,"上仙派我来帮你,请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直至此时,他依旧挂着那抹掩饰一切的笑容,对她说,他的事,她管不了。 相对于蓉妃的激动,李月白依旧平静地立在那里,他高挑的眉梢似乎已经回应了蓉妃那一串激动的话。她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轻咳了一声道,"以前,你与羽娘一起灭世康朝时,你也是这样与她相处的吗?我听说你与凤仙朝音……" "我想,我,羽娘和朝音之间的事……"李月白的话说得很随意,但是语气确实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是不会懂的。"他抬眼看着她,犀利的目光透过两层珠帘穿射进去,蓉妃竟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继续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走出月蓉阁,他突然想起那日朝音的话,"羽娘的女儿?那……她发现你是谁了吗?"也许,现在应该让晓晓知道他是谁,然后让她回妖界去,莫要在这人间惹出些事事非非,尤其是和太子商棋。 晓晓最近两天过得很是郁闷,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那天商棋说她在东宫住了一夜后,她觉得在这皇宫里的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无比诡异,饱含各种情感。 难道在东宫住了一夜就这么了不得吗?特别是昨夜,云梅竟然跑来对她说,"晓晓啊,你以后可别忘了当初是我照顾你的啊。"虽然她直说自己忘不了,可是总觉得这样对话有点莫名其妙。 到了今天一早,她去东宫找宋小舒,这个小松鼠两个腮帮子又鼓了起来,胡须也一颤一颤的,两只前爪抱着尾巴在草丛里打滚,一边打滚还一边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晓晓问她为什么,小舒竟然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刺溜窜上树,再也没下来过。 她索性冲进去问那商棋,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自己在东宫住过,商棋笑道,"我是在帮你啊。" 晓晓啐道,"你还不是在救你自己吗?" "那也是顺便救了你啊。"商棋回道,"难道这样你都不感激我?" "我感激你家祖宗十八代!"晓晓回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现在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大概……"商棋见她不明白其中的原由,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好象入宫前是住在深山老林的一样,从未与人接触过一般,继续逗她道,"是他们想问问你觉得东宫如何吧,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给你眼神暗示啊。要知道,你可是第一个住过东宫的外殿宫女啊,自然最有权利发言咯。" 晓晓信以为真,从东宫出来一路往御膳房走,见了盯着她看的人边冲上前道,"我告诉你,东宫一点也不好!""住在东宫里根本没法睡觉!" 这么一路说回去,晓晓口干舌燥,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小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道,"晓晓啊,李御厨在找你,让你去别院找他。" 晓晓搁下杯子,定是见她见自己还没送上美人,就要来催了,难道他就这么急?她疾步往小院里走,才进门却停下了脚步,又是那种压抑的气息,和上次一模一样!但又不一样,并非像上次那种禁止入侵的结界让她无法进入,而更像是一种公然的宣战,在告诉她,此处有妖。到底会是谁?她急忙冲向李月白的房间,这一次房内并不像上一次那样空荡,而是有一只白狐。 "你……"晓晓愣住了。 那狐狸正是她在月蓉阁前遇见的那只,他碧蓝的眼睛盯着晓晓,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到她前面,"小鸡妖,显形吧。" 第二十章 "你……"晓晓惊得瞠目结舌,指着他的手指也开始颤抖,"……是李月白?" 白狐一咧嘴一笑,"本狐仙叫月白,当然叫我狸月白也是可以的……" "狸……狸……月白?"晓晓上次遇见这只狐仙就被吓得不轻,从此不敢去那月蓉阁,哪知道自己战战兢兢地老实过日子,这狐仙不但找上门,还告诉她自己正是她的恩公!晓晓突然觉得自己做了很久的傻子,不,是傻鸡。 恩人也是他,对手也是他,而她晓晓在中间做被耍得团团转,一边躲对手,一边还讨好恩人。 相对于晓晓因为惊吓而呈现出由惊恐,慌张,懊悔和愤怒交织而成的囧相,李月白只是歪着脑袋伸出嫩红的舌头轻舔着自己身上的毛发,不急不慢地开口,"吓傻了?" "……傻,傻什么傻!"晓晓回过神来,伸手叉着腰给自己撑面子,就算李月白是那狐仙又如何,自己又没再去那月蓉阁,平日里也只有一心报恩,有句话不是说好心办坏事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不错。"李月白抬起头双目盯着晓晓,"胆子挺大啊。" 晓晓拍拍自己的胸脯,"这叫鸡妖虽小,五脏不缺!"不过她得承认,她确实很吃惊,因为平时的李月白与他变成狐狸时,完全不同。平日里他总是笑得很温柔,虽然有时候笑得有点犯贱,但绝对不是像狐狸那样的奸笑,而且……她突然想到什么,"那这么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在你门前站着,你明明看见了我,还把一桶水倒在我身上!" 狐狸咧开嘴,"其实我觉得做人的时候就该视而不见。" "……"晓晓此时很确定,这只狐狸是故意一直耍她的! 李月白走近了几步,浓重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身为母鸡的晓晓闻见这狐狸的味道全身便不舒坦,她一皱眉头,狐狸一笑,故意凑近了几步,"那如今你知道我是谁了,就没什么别的话说了吗?" 晓晓嘴上狠点,但是心里还是对他心存顾忌,"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这狐狸见自己不去月蓉阁,到嘴的食物没了,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月白从她带着几分顾忌的眼神里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安慰她道,"你放心,我只不过是问问你对我这个救过你的恩人有什么话说而已……" "这样啊……"晓晓松了口气,不过李月白这个恩人早不说自己的身份,偏偏这个时候才说明,难道是因为之前没说明,所以他觉得自己做的事不合心意,于是这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但是就他的那些事好像要求就很高了好吧! 但听到这里晓晓脸上还是恢复了以往得意的神色,"那你说说有啥要求吧,老娘我报了恩好去修行啊。" 李月白上下看看她,笑着说,"我觉得我什么都不缺,再说了,我想要什么,自己动手岂不更快?" 纪晓晓怒了,这是在鄙视她啊,她承认自己这只小鸡妖确实比不上他这只狐仙,可是大家都是妖怪出生,凭什么瞧不起她呢,于是提高了音调道,"总有什么是鸡能做,狐狸做不了的吧!" 李月白见她急了,歪头想了一下,"那就让我吃了你吧,只有鸡才能当食物!" 晓晓一听,脸色一变,一连退了两三步,"你……你……要做什么?" 李月白似乎是觉得显出原形还是太过于招摇,摇身一晃,已然坐在了椅子上,抿了口茶,"要不,你觉得你可以做些什么事呢?" "我……"晓晓咽了下口水,接了话说,"我之前不是答应了帮你找个娘子吗?" "那你可记得我的要求是什么?"李月白问道。 "狐狸精啊!"晓晓想也不想就说,话一说完就傻了眼,她当时以为李月白是个普通人,又按照云梅的话去理解,还以为李月白是要找个□的女人,哪知道他会是货真价实狐狸,那要找的自然也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不过……这个有点难……" "那便是做不到了。"李月白回问道。 "换一个行不行?"晓晓觉得李月白既然来告诉自己他是狐狸,定是想更让自己做更贴合他心意的事情。 "那……"李月白站了起来,伸手拈起她腰间的那只香囊,"我听了你和太子的事,既然你之前的事做不到,那就帮我说一句话好了。" "说话?"晓晓不解地问,"说什么?" 李月白轻扯了一下香囊,松开手,"就去说说,另一只香囊的主人究竟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晓晓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下一句立刻问道,"太子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以为我这只狐仙会没事来人间做个厨子?"他浅笑着说。 晓晓想起之前小舒的话,妖怪岂能甘心做个厨子,却没想到妖怪不会甘心做厨子,却可以拿做厨子做幌子,"那你要做什么?" "你若只是报恩,需要问怎么多吗?"李月白回道,"一句话,说还不说。" "你是想让我说那另一只香囊是太子的,尔后太子就会与蓉妃小产一事扯上关系了!"晓晓想明白了他的目的,却不清楚理由。 李月白笑着点点头,带着调侃的语气说,"比一开始的时候聪明了几分……" "谢谢夸奖。"晓晓眯缝和眼睛看着他干巴巴地说,"不过,这事我也办不了。" "为什么?"李月白问,"这事办起来最快了。" 晓晓虽然对那个太子并没有好感,与他也有杀鸡之仇,但是毕竟在香囊这件事上他是帮了自己的,虽然她嘴上说那太子是在自救,可是心里还是明白的。商棋救她一事,就和当年李月白救她一样,不管目的如何,终究是救了她,她又岂能恩将仇报呢?"他救过我,我不能害他。" "你对恩情都这么看重吗?"李月白笑得有点无奈,"不过,这好像算不得害吧……" "怎么不是害了?我若是这么说了,那太子不就成了害蓉妃小产的凶手了吗?"晓晓回道,难道李月白真当她是一只傻鸡吗? "哦?"李月白回道,"你怎么能肯定不是他做的呢?" 晓晓侧脸看他,"要真是他做的,还用得着我这只小鸡吗?"她哼了一声,"我可是五百年修行的芦花鸡啊,只让我说这么一句话,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李月白见她骄傲炫耀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这点倒和她娘一点也不像。羽娘内敛含蓄,既不露锋芒,脾气也很好,自然也不会像她这般沉不住气了。"你自我感觉倒是蛮好的……"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晓晓昂头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这个有两千七百年道行狐仙,有什么事非得用得上你这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小鸡呢?"李月白眉梢轻挑,眼珠一转,反到问起了晓晓来。 "……"晓晓说不上话来,但是不说话又确实太丢面子了,即使是结巴,也要把话给结出来,"那、那……就像你说的,做食物好像你就做不了吧。" "你承认你的唯一价值就是做食物了?"李月白狡黠地笑了起来。 晓晓瞪眼撇嘴看着她,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叫月白的狐狸确实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狐狸了,平日做厨子,他为人寡言而且也不怎么与人多说话,变成狐狸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将他的奸诈狡猾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正这事我不做。"晓晓坚定地说。 "那你就回妖界吧。"李月白道,他其实也猜到晓晓不会肯做的,这一点,倒是唯一和她娘相象的地方了。不过他心里也早有了打算,若是她肯做,那做完了也该回去,如今不肯做,自己也有理由让她回去。 "那我怎么报恩啊?"晓晓回道,她觉得报恩这事,虽然和向谁报恩有关,但是更大程度上来说是看她这个报恩的人,李月白满不满意那是她晓晓的敬业程度,而至于接不接受,可就由不得他了。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你做不到,那还谈什么报恩呢?"李月白随口道,"眼下你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了,我看不如回妖界再修炼个几百年,也许还有几分用处。"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却是实话,晓晓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李月白相比,而且差距不是一点点,而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妖一个仙啊!再一想他是狐仙,几百年以后自己还怕找不着他吗?琢磨了一会,决定听他的话,回妖界去,不过这本来就是她的打算,也没什么意见可说。才点了下头,突然床边的衣柜晃了起来,好像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晓晓才要开口问,就见一缕红烟从柜子的门缝里飘了出来,化作一个红衣男子立在晓晓眼前。 他身材高挑,一身红衣穿得也颇为随便,对襟的外衫连腰带也没有就这么随意地一披,长发也没有束起,只是散在身后,一张修长的脸上,一双凤眼比那李月白吊得还厉害,眼里满是笑意,好像他的突然出现是理所应当的,"这就是羽娘的女儿?" 李月白没想到自己找晓晓竟会把朝音这只闲极无聊的凤凰给引出来,而且这只没头脑的凤凰根本不管自己究竟和晓晓说到了什么程度,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把晓晓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认识我娘?" "吖?"叫朝音的凤凰长长的手臂一伸,就揽上了李月白的肩膀,身子再顺势往他身上一靠,另一手摸摸下巴,"狐狸,难道……你还没说到这里?" 李月白斜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废话"两个字。 朝音见状咽了下口水,把搭在他肩上手缩了回来,舔舔嘴唇小声道,"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晓晓想起了自己上次在李月白这里发现的火凤凰的冠羽,这个男子定是那真正的火凤凰,而且还是认识她娘的火凤凰,她一把扯住他长长的衣袖,"你别走!" 第二十一章 "我不走……"朝音抽了抽嘴角,"要做什么?" "你刚才说……我是羽娘的女儿,那你是认识我娘咯?"晓晓自从她娘失踪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在妖界打听她的下落,却毫无收获,难得今天遇上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凤凰竟然说出了她娘的名讳,她自然不会放过。想到这里她又想起韩逸之那个麻烦鬼,好再最近都没遇上他,要不然又要缠着她说她娘叫宛仪,瞧瞧人家凤凰,只有同类之间才有语言啊,一张口就说出她娘叫羽娘了! "厄……"朝音知道自己一开始说错了话,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晓晓,只是小心的瞥向李月白,等他给自己暗示。 李月白接了话说,"他是最闲的一只凤仙,谁都认识……" "是的。"朝音对着晓晓认真地点头。 凤凰朝音是仙界的一块鸡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嚼之无味,弃之可惜。身为凤凰他不用修炼也可以成仙,但是只能做下仙。如果是妖,就拿李月白来说,必须是修行过千年,又为上仙办事才能从妖升为下仙,再入上仙之列。而凤凰朝音天生就是下仙,却不去修炼。李月白记得他做下仙的时候朝音是下仙,他升成上仙时朝音是下仙,他被贬凡间时朝音是下仙,等他重成下仙时,又遇见了下仙朝音。 朝音道,"只要是仙不就好了?我介绍自己时都这么说,我是凤仙朝音,又不会说我是凤下仙……" 李月白咂舌,"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羽娘柔声道,"你这是不思进取啊……" 朝音做的事也很简单,只负责传话。上仙有什么话要向办事中的妖或是下仙交代,就由他来传,原因很简单,既然位列仙班总不能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做,况且他也从不修行,也算是超级霹雳无敌闲仙一个,随叫随到。 李月白重回仙界的时候调侃他道,"怎么一千年前你就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 朝音笑道,"岁月变迁,你起伏不定,羽娘又成了那样,如我一般不以岁月而变不是更好?" 李月白刚想夸这只懒惰又缺根筋的凤凰竟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他下一句已经冒出了嘴,"做上仙就不能天天睡懒觉了……" "可是……"晓晓歪头想了一下,"你是仙,我娘是妖,你为什么会认识她呢?"她这话一说,不单是想要溜走的朝音吓了一跳,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李月白也惊吓不小,他先开了口问,"难道……你娘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晓晓眨巴着眼睛说。 朝音咽了下口水,拍拍李月白的肩膀,"狐狸,你忙着,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说着蹭地化作一股红烟钻回了柜子里,留下李月白和晓晓狐眼对鸡眼,横竖不对眼。 "难道……你也认识我娘?"晓晓见凤凰从李月白的柜子里进出自如,他们一定是认识的,既然凤凰认识她娘,李月白自然也没有可能不知道。 李月白无奈地一笑,这个朝音,从未办过什么好事,他虽然没有想到羽娘什么都没有和晓晓说,但是也不想由自己向晓晓解释一切,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闭口不答,只好应了一声,"认识。" "那你知道我娘现在在哪里吗?"晓晓见他点头,一把拉住他,明明之前还忌他三分,眼下却浑然不觉了。 "你娘……"李月白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尤其是面对着晓晓那样殷切的眼神,一瞬间他仿佛从晓晓身上看见了羽娘的影子,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放过我的女儿吧。" "我娘怎么了?"见他言语踟躇,晓晓有点紧张。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你娘了……"李月白沉下心,坚定地说,告诉她,除了悲伤她还能做什么呢? 晓晓一怔,"你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是的。"李月白回道,"四百年了,怎么,你是她的女儿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晓晓见李月白似乎和她娘是故友,便告诉他四百年自己和她娘是怎么被道士盯上,然后她娘自己去引开道士却一去不回的事,末了补充一句,"就是你救我的那次啊……" 李月白心里清楚,追羽娘的不是道士,那不过是她塘塞晓晓的话,可见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这个女儿,直到最后也没有说一个字。 "那你们以前怎么认识我娘的啊?"晓晓琢磨着既然李月白不光是恩人还是故友,自然应该多套点近乎,尽管一只鸡找一个狐狸套近乎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 "你娘……"李月白想了一下,"曾经是下仙。" "吖?"原本坐着和李月白回忆往昔的晓晓一下被惊得站了起来,"我、我娘是仙?" "恩。"李月白点了下头,"所以我们曾经认识,后来她离开了仙界回了妖界,我就再没见过她。" "我娘好好的不做仙回去做妖干嘛……"晓晓撇撇嘴,要是她娘坚持在仙界,那自己岂不就可以不用修行的那么累了吗? "也许……"李月白笑了一下,"是因为你爹,要不怎么能有你呢?" "我爹?"晓晓一听眼前一亮,一把拉住李月白,"你、你还认识我爹?"要说她活了这么久有什么愿望的话,第一是找到娘,第二便是想知道她爹是谁。 "不认识。"李月白坚定说,"怎么,你娘连你爹是谁都没告诉你?" "知道了我还问你?"晓晓乜了他一眼。 "既然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不如好好去弄个清楚。"李月白把话题扯到一开始,"你回妖界去慢慢弄个明白吧。" 晓晓点点头,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李月白轻皱了下眉头,脚步似乎已经进了他们的院子,就听见一个太监阴柔地声音传来,"宫女纪晓晓出来!" 屋里的李月白和晓晓都是一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不管是什么事现在晓晓从他的房里出来都不合礼仪,"你隐个身,从你自己的屋里出去。" "为什么?"晓晓不解指着门说,"开门直接走不就好了?" "从你自己的门走。"李月白又重复了一遍,眼下晓晓和太子正扯不清,再扯上自己,那事不就更乱了,她纪晓晓可以什么事都没有潇洒地回妖界,而他却还要在这里待呢。 晓晓撇撇嘴,谁叫他不仅有恩于自己,道行也比她高呢,只能听他的话,绕了一圈从自己的房门里出来,"谁叫我啊?" 那太监身形极为单薄,宫服穿在他身上倒像件大披风一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看上去来头不小,昂着头瞥了晓晓一眼,"你随我们走一趟吧。" "公公你要是饿了要吃饭吗,找我给你煮饭?"晓晓回道。 "本公公像是要吃饭的样子吗?"那公公扭头瞪了晓晓一眼。 "像。"晓晓点头,"看你的样子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了,不过饿了这么久,一次吃太多会胃疼的。" "噗……"那太监身手的两个宫女笑了起来,那太监一跺脚,"不许笑!"然后冲着晓晓哼了一声,"还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你说什么?"晓晓没太听清楚他的话。 那太监斜了她一眼,"是蓉妃娘娘要找你,你随我来吧。" 蓉妃?蓉妃!竟然亲自召见她,那也就是说,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进那月蓉阁了!那么黑鹅的事,她也不用因为办不了而愧疚了!"我可以见蓉妃了!"晓晓立刻喜形于色地叫了起来。 "跟着来吧。"那太监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带着几分鄙夷的语调说。 晓晓却毫无自觉,又蹦又跳地跟着那太监出了院子。屋里的李月白皱了下眉头,这个九凤,又想做什么?难道自己今天早上的话把她激怒了,所以她想做什么对晓晓不利的事吗?如果由他出面,一来九凤可能会更加仇视晓晓,二来万一把事情闹大了,晓晓的身份被上仙发现,便更麻烦了,眼下能把晓晓从月蓉阁里带出来的,只有一人。 第二十二章 晓晓一路上心情很好,没想到竟然能在临走前去月蓉阁,把事情办了,她头脑简单,一件开心的事出来,立刻就可以把之前烦恼的事忘记。 再一次去后宫,晓晓没有了第一次的新奇之情,更多的竟是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上一次狼狈的离开,到这一次正大光明的进来,心中好不得意。 "看把她得瑟的……"那个瘦太监还记着晓晓之前的话,此时压低了声音与身后一个小宫女耳语。 晓晓得意地大步向前,把太监和宫女全甩到身后,直直就往那月蓉阁走去,一个宫女忍不住问,"你来过这里啊,怎么好象认识路一样?" 晓晓一愣,才抬起的脚悬在空中,坏了,一得意就忘了自己应该是跟在别人身后的,而不是领路的,"路?这路该怎么走?" "不知道你还走得这么快!"那瘦太监哼了一声,扭着他那快要散架的身子骨,走到了晓晓前面,翘起兰花指这么一点,"就是那了。" 晓晓抽了下嘴角,斜了那太监一眼,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不过还是老实地退到人后,跟着他们进了月蓉阁。 月蓉阁乃一处二层宫楼,进了大门便是大厅,晓晓四下张望,大厅右边的房间里轻纱垂地,隐约可见一张案几上放这一架古筝。 "娘娘在二楼休息,你随我来。"一个小宫女叫了她一声,晓晓跟着她从大厅左边的木楼梯走上去。才上楼,楼梯口便有个宫女已经候着了,"娘娘请你进去。" 晓晓又跟着这个宫女往里走,心想着蓉妃的日子真够奢华的,一个小小的二层楼里就有这么多宫女伺候。 晓晓才进里屋,外面的宫女便把门关上了,她一看,连窗户也是关上的,想来蓉妃小产不久,自然是受不得吹风的,屋内两层珠帘垂着,帘内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白烟袅袅,透着淡淡的香气。床塌上蓉妃未梳妆,素面而坐,青丝垂在背后,额上束着一根棕色的布条,晓晓的眼睛透过两层珠帘模模糊糊看见她的脸。 虽然面容憔悴,但是绝色依旧可见,不过晓晓未见她之前对这位呼风唤雨的蓉妃一直充满了遐想,如今见到她就有点失望了,竟然站在那里也不行礼。 方才晓晓进屋,那领路的宫女不仅关了门,也把自己关在了门外,这会里屋里只有晓晓与蓉妃也没个人提醒她该行礼,蓉妃轻咳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宫女?"难道是仗着太子护着她,连礼也不行? 晓晓没反应过来,也未能领悟她话中隐含的意思,直直地说,"哪个宫女?" "哼……"蓉妃冷笑一声,侧脸看过来,她的眼睛透过两层珠帘也能清晰的看见她的脸,这丫头看上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清秀,但也不没有美到什么程度,能让太子为她出头。她入宫四年,从未听过太子和宫女传出过事来,这次倒是头一遭,她忍不住盯着晓晓多看了几眼,突然一股熟悉感觉传来,她不由地一惊,这个丫头,竟然也是妖!一个妖不但迷惑了太子,还迷惑了李月白,倒真是本事不小。 "你不就是那个身上的香囊和本宫院子里发现的是一样的那个宫女吗?" 晓晓撇嘴,其实也可以说她是那个煮饭煮得你吃下一大碗的那个宫女啊!"恩,就是我。" "早就听说你特别了,胆子挺大,说话也直,真是……"她的话里字字嘲讽,"……与众不同啊。" 晓晓听出这话里并不是什么好词,但此时也只能应承,"小的也早就听闻娘娘艳绝后宫,脸长得美,腰生得细,真是……一枝独秀啊。" "腰细?"蓉妃柳眉一挑,抬高了音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本宫刚刚失了皇子吗?" 晓晓只是很随意的回话,却没想到她钻起了字眼,"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呵……"蓉妃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敢顶嘴挺了不起的?"说实话,她承认从一开始她就对晓晓怀着深深的成见,尤其是发现她是一只妖以后,这种愤怒更加深了,不过是一只普通小鸡妖,狐仙月白竟然会袒护她。 想她刚被上仙选中,入了仙界便开始打听狐仙月白,听闻他一向无情,当年在仙界,他与朝音,羽娘三仙交情最深,朝音是一只懒散的凤仙,而羽娘和他都是经过辛苦修炼才可成仙的,同为上仙办事也有几百年了。后来上仙选了羽娘和月白去灭世康朝,羽娘却与当朝太子私通生下了孩子,逃去妖界,自贬为妖。李月白受了牵连被贬人间,听说他后来重遇羽娘,毫不留情的把已经堕入妖界的羽娘抓回仙界受罚,从而升为下仙。他对于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甚至曾经他们那么亲密的人,他都可以毫不留情的去抓,也许他对什么都不会有感情的,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来这里这么久,她也不去怨他从不多看自己一眼,只是她气不过,对谁都无情的李月白偏偏要去袒护这样的丫头,所以那日她才会气急败坏,直至今日把晓晓召来,她倒要看看,这个纪晓晓是个什么人物! "还好……"晓晓抓住脑袋,反问道,"那你这么得宠,会觉得自己了不起吗?" 蓉妃听了这话不由地哼了一声,这个丫头不但相貌平平还完全没有脑子,她觉得自己不及羽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她反倒心平气和,可是不及这样丫头,她心中的怒气真的难以克制,"你可知道,这样与本宫说话,我完全可以让你滚出个皇宫?" 晓晓一开始并未觉得这蓉妃话中有何针对自己的地方,如今冒出这么一句,她愣了一下,自己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对吗?她与太子也是这样说话的,太子好象也没说什么,按理说太子在宫中的地位不是应该比蓉妃要高吗?"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蓉妃随意地说,她瞧着帘外晓晓一脸迷茫,难道她就是靠这张无知的脸勾引人的吗?"你走过来点。"她坐直了身子道。 晓晓听话地向前走了两步,掀开了第一道珠连,"你再进来些。"蓉妃又说,晓晓又听话地向里走,掀了第二道珠帘,蓉妃的容貌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与方才在帘外多见,没什么差别,"娘娘叫我进来有何事?" "你怕什么……"蓉妃轻声道,"不过想细细瞧瞧你这张俊俏的小脸。" 俊俏的小脸?晓晓皱了眉头,她怎么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老脸呢?但是她还是又走近了几步,不过这事上最不爽不是照镜子觉得自己相貌平平,而是对这一个大美人,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相貌平平。 蓉妃眯缝着眼,看着那凑近的脸,搭在被子上的五指微微发力,原本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蹭地一下伸长,有如尖利的刀锋一般,不知这样的指甲往那白嫩的脖子上一划,那皮肉撕开,猩红的血顺着她的修长的手指流下,将会是怎样的感觉,她嘴角一扬,眼珠里闪过一丝凶光,嘴上却还是轻柔的声音,"来,凑近些,让本宫好好看看。" 杀了一只小鸡妖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杀了她,李月白恐怕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现在的事还是她一个人在挑大梁,对于上仙来说,恐怕宁可相信她也不会相信曾经犯过错误的李月白,找一个理由,就像杀了她一样容易。 晓晓猜测这个蓉妃炫耀自己那即使生病还依旧动人的相貌还不够,还要她用她的老脸去陪衬,撇撇嘴弯下腰靠了过去。 "这脸长得真是水嫩啊……"蓉妃的目光扫过晓晓微泛着红光的脸颊笑道,缓缓抬起她白嫩的手…… "蓉妃娘娘!"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宫女的叫声,蓉妃急忙收手,晓晓也直起了身子,向外张望,"什么事?" 那宫女推开门进来,行了礼道,"东宫传话来,请在娘娘这里的晓晓宫女去一趟。" "东宫?"晓晓一怔,她真不知道这个太子在想什么,自己上次不小心去东宫被他撞着也就算了,如今她都来了月蓉阁,他还寻自己?这家伙是不是闲着没事做啊。 "哦?看来你真是吃香啊……"蓉妃笑道,挥挥手,"那你去吧。" 晓晓并不想这样急着出月蓉阁,这样她的计划就全部打乱了。但是此时却又是非走不可,下了楼梯,走到月蓉阁外,晓晓记得黑鹅给她的袋子她放在腰间的布囊里,她伸手握住布囊,想也没想就又念几句咒语,那布囊变消失不见了。 晓晓心中一乐,虽然匆忙,但是也把黑鹅的事也办好了,这下除了要去见那烦人的太子,基本上就是一身轻松了。 第二十三章 宋小舒在松树上的树洞里抱着松果填肚子,自打她娘过世以后,她便一直是独身一妖,五年前遇上太子后她搬来这皇宫里安家,却也依旧很寂寞,好不容易遇上了晓晓,以为自己难得遇上了朋友,却不想她竟然与她的太子哥哥扯出事来,太子哥哥竟然说晓晓住进了东宫!虽然她是没发现,但是太子哥哥从不骗人,也许是晓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勾引了太子! 小松鼠怒了,两颗门牙啃哧啃哧地啃着松果,发泄心中的怒气,人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戏,可是晓晓不但把她宋小舒看上的男人戏了,还睡了!想到这里,她松果也啃不下去了,两只小爪子抱起松果往树洞外一丢。两只小前爪捧着自己的脸,晓晓是在什么时候把她的太子哥哥睡了呢?而且太子哥哥为什么被晓晓睡了都不反抗吗? 难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收了她香囊的太子吗? "啊……不明白啊!"她在洞里抱着尾巴打滚,突然听见外面有些说话声,她从树洞里探出头来,就看见李月白从东宫殿内走了出来。 "他怎么会来这里?"小舒有些奇怪,突然腮帮子一鼓,难道是他们御膳房的人来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来?派宫女来勾引太子的身,派御厨来勾引太子的胃吗? 李月白依旧是面带微笑走出东宫,虽说他是最不希望看见晓晓与太子扯上事的,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况且依晓晓的脾气,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吧。总比让她待在九凤那里好,羽娘的话,他始终记得,"放过我的女儿……" "哎……"他叹息一声,无奈地一笑,"我未尝不想放过你呢……" 他抬脚迈过门槛走出东宫,宋小舒从树上窜了下来,四只爪子扑腾扑腾地蹭到窗户边,窗户正开着,她立在窗台上,看见屋内的商棋正拿着一封信对身边的韩逸之道,"这丫头真是怪了,好好的写什么信,还让李月白送来。"说真话,因为蓉妃的关系,他对李月白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韩逸之也莫不透晓晓与李月白的关系,虽然晓晓坚决说她娘不是宛仪,可他还是不死心,那块玉牌一向是主公的随身之物,如果要给也只会留给宛仪和他的孩子,如今在她身上出现单说是巧合并不能让他信服,不过他只知道宛仪是一只妖,至于是什么妖他也不清楚,所以对于晓晓的身份他也不能十分的肯定。 商棋说着,撕开信封,取去信纸,目光一扫,脸色立刻变了,对韩逸之道,"你给我把这个丫头找来!" 韩逸之不清楚是什么事,但还是点了下头,出了门。 商棋把那信往桌上一拍,小舒凑头看去,两个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那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让我调戏你吧。纪晓晓" 调戏!!!!她竟然公然要调戏她的太子哥哥!!!宋小舒怒了,暴怒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站在窗台上,竟然啃起了窗框发泄怒火。 商棋听见了窗台那的声音,走了过来,就看见一只小松鼠在啃窗框,小舒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商棋就站在他面前,温柔地一笑,"你是饿了吗?" 她没想到他会离她这么近,与她说话,两颗门牙还嵌在窗框里,傻傻地看着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作为一只松鼠见了人是应该赶紧跑开的。 商棋见这小松鼠也不怕生,转身从桌上拿来一碟糕点,放在窗台上,"来,给你吃。" 小舒松开嘴,看着他,又看看糕点,伸出两只前爪抱起一块桂花糕,眼睛里似乎要闪出泪花来,商棋看不出她眼中的情感,只是自言自语道,"我以前也认识这样一个丫头……好象什么都不怕,可是她突然不见了,你说……晓晓是不是和她从一个地方来的呢?" 小舒一怔,把糕点一丢,撒了腿就从窗台跳下,窜上了松树。 晓晓才走出后宫,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韩逸之,她眉头一皱,走了过去,"你家太子找我什么事?" "不是你写信给太子的吗?"韩逸之反问,他虽然没看见信上写了什么,但是这事怎么看都是她先去惹太子的。 "我……"晓晓指着自己的鼻子,"写信?"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纪晓晓会说人话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指望她会写字? 韩逸之点点头,"是李月白来送信的。" 他?晓晓又是一愣,他又在搞什么鬼把戏,不过转想这狐狸就算搞什么鬼把戏自己也不能提出异议,第一自己没本事,第二自己没立场。她只好含糊地应了一下,"哦……哦……"心里嘀咕着,这李月白究竟写了些什么啊? 韩逸之目光一扫又看见了晓晓的玉牌,"你仔细想了没……" 晓晓一听这话,立刻警觉,坚决不让他把话说完,"我娘不叫宛仪!" "……" 李月白走回自己的房间,朝音在躺在他的床上仰天大睡,他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一脚踢了上去,"死鸟!给我起来!" 朝音迷糊地睁开眼,一见是他立刻一跃起身,"你上次让我查这宫内可有别的妖怪,我去问了一圈,只有些一两百年的小东西,什么松鼠啊,什么鲤鱼啊……" "那东西也绝对不会只有一两百年。"李月白回道,"而且它并不是第一出现了,三年前有一天晚上,它也突然出现,那架势好象要杀了我一般,但是被我躲开,后来我将它打伤,却被它逃脱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他竟然又出现了。" "那东西,不是妖。"朝音打了个哈欠,"是一只鬼,从冥界出来的。" "身份呢?"李月白问。 "嘿嘿……"朝音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是世康朝最后一个太子墨渊的侍读,他来杀你……理由再明显不过了。" 李月白倒没往杀不杀这个问题上想,而是皱了眉头道,"那他那天救了晓晓,难道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没准吧……"朝音伸了个懒腰,"晓晓的身份特殊,往哪边倒都不会靠向我们的……" 晓晓才进东宫,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一跨进房门,就看见坐在大厅上座的商棋,微红着脸看着她,晓晓习惯性的大步走进去,指着他的红脸就道,"太子,你脸这么红……是不是便秘了?" "……"商棋之前还想晓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写这么一封信,现在想来她的思维从来都是没道理可言的。很多年后,晓晓才幡然顿悟,原来一但你彪悍,所有人都会把彪悍的事往你身上栽! "你干吗不说话?"晓晓回道。 商棋拿过桌上的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一个姑娘家写这样的信,简直……简直是不成体统!" 晓晓把信拿过来,看着信封上"太子收"三个字,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指着问他,"这是什么字啊?" "你不认识字?"商棋奇怪地说。 "我不认识字很奇怪吗!"晓晓怒了,妖怪的文字她可是学的很好的,谁规定一只妖怪要熟知人的文字的! "不认识字,那你怎么写信?"商棋反问道。 "……"晓晓刚想大叫自己根本没写过信,但是一想到这信是李月白这只狐仙送来的,她技不如仙,只有承认的份,"我找人代写不行啊?" 商棋一听,脸更红了,颤抖地指着信道,"这、这样的信……你还找人代写?" 晓晓撇撇嘴,把信抽出来,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问他,"写了什么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商棋没好气地说。 晓晓抓住脑袋,她一点也不清楚好吧,于是只好向一边的韩逸之求助,做事一板一眼的韩逸之一字一顿地念,"让我调戏你吧。纪晓晓" "吖?"晓晓叫了起来,商棋看着她,一副这下看你怎么抵赖的表情,晓晓一把扯过信,上下翻转着看看,"原来这上面写着这个啊……"她说着扭头看看太子,"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哪里没问题了?"商棋反问道。 "我就说,我要调戏你,那又如何?"晓晓反驳道,"难道我调戏了吗?" "没……"商棋回道。 "那有什么问题?"晓晓笑道,"难道我想也不行?" "你心里真这么想?"商棋见她说这样的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恍惚间眼前出现另一个身影,也是这样毫不害臊地说,"太子哥哥,我好喜欢你哟~" "想也犯法吗?"晓晓不屑地说,真不知道李月白这个狐狸在搞什么,不过好在她聪明机智,才能这样自圆其说。 "不犯法。"商棋艰难地说。 "再说了……"晓晓甩甩这张纸道,"我有说这个是写给你的吗?"她说着啧啧嘴,"你也太自恋了吧……" 一边的韩逸之咽了下口水,心中念道,她绝对不是主公和宛仪的孩子,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绝对不是…… 第二十四章 "不是写给我的李月白为什么要送来?"商棋皱了眉头,猛地一拍桌子,他向来对李月白没有好感,自己不去找他麻烦,他倒主动惹事了! 晓晓一见他怒了,心想自己要是不承认,那李月白不就麻烦了?他一麻烦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就要吃东西(这是晓晓的习惯),一只狐狸要吃的东西自然就是鸡了,而她就正是一只肥嫩可口的芦花小母鸡!"等等!"晓晓叫了起来,看着商棋无比怨念地点点了头,"是我的写的,也是我让他送来的,是因为……" "是什么?"商棋好奇地问。 晓晓一咬牙,伸手一指商棋旁边的韩逸之,"这是我要送给他的!结果李御厨送错了!"她坚决认为,说她暗恋一只鬼也比说她喜欢这个吃鸡爪的太子要好。 "你、你……"商棋吃惊地说不出话来,韩逸之也傻了眼,心中念道,妖鬼殊途啊,妖鬼殊途啊…… 晓晓心一横,为了报恩,为了保命,一切都可以牺牲,她娘说过,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如何,都要活下去,在妖界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也要活下去。她一把挽住韩逸之的胳膊,"我被韩公子英俊的面容,正直的为人,深深地……"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要她这只纯洁无瑕的小鸡对一只深恶痛绝的鬼表白,真是折磨啊,"……吸引了!" 商棋愣住了,韩逸之傻掉了,晓晓很想撞墙,在她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报恩以后可不可以报仇呢? 李月白悠闲地坐在屋里品着茶,朝音在他的床上打着滚,"人的床真是舒服,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弄一个回去……" "你那个鸟窝里能放得下吗?"李月白毫不客气地说。 朝音翻身坐了起来,"不过……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了,你也太恩怨分明了,对羽娘如此,对她女儿也要这样护着,难怪九凤会想对她出手。无论怎么说她也对你一往情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你对她始终冷言冷语也就算了,当着她的面护晓晓,你不是成心气她吗?" "我要是恩怨分明……"李月白扭头看着他,扬起招牌性的笑容,但是眼神里却透着让人不寒而颤的杀气,缓缓地说,"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话吗?" 朝音咽了下口水,"狐狸啊……我先回去了……"说着蹭地一下溜回了柜子里。 李月白放下手中已经变凉的茶水,倾倒在地上,地面腾起一阵白烟,一只半透明的人形小怪,只有一尺来高,它必恭必敬地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帮我盯着朝音。"李月白笑着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那小怪已经不见了踪影。 最近皇宫里八卦不断,先是太子衣袍离奇被剪,尔后是蓉妃小产,接着是太子公开宠幸一个宫女,而最最劲爆的莫过于太子宠幸的宫女竟然公然劈腿,向太子侍读韩公子大写求爱信,而身为八卦中心人物的晓晓自然就成了这一季的当红人物,而太子就成了最大悲情人物。 而晓晓怒气冲冲去找李月白问个清楚时,他却依旧面带微笑,拍拍她的肩膀,"一个时期,只得有人站在风口浪尖上,你真伟大。" "……"晓晓道行不及他,万事只能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 "再说了,不是都被太子睡了吗……"李月白笑眯眯地说,"我是帮你啊……" "……"晓晓生怕再继续这个话题,自己会怒不可遏地做出什么事来,从而葬身狐腹,转而问他,"你认识我娘,那你以前和我娘是好朋友吗?" "你娘没和你说过吗?"李月白笑着问,在这个问题上他一直实施躲避政策,含糊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晓晓摇头,"我连她曾经是下仙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啊……"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暗淡。 李月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说,"我记得你娘温柔娴静,你的性格……" "这个啊……"晓晓不等他说完就接了话,"我娘失踪的时候我还小,但在妖界没有谁会同情弱小的妖,弱小的就是食物,没有谁能保护你,除了自己。"她说着眼底滑过一丝隐忍,但是猛然就消失了,她握着拳头对李月白说,"虽然我只有五百年,可是我打架很厉害啊!那些绿尾公鸡都被我啄光了毛!" 李月白很清楚妖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突然伸手在晓晓的头上摸一下,晓晓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猛地向后一让,坐在屁股下的凳子一歪,整个人摔到了地上,"你……你干吗……"这样的动作,简直就是吃东西前验货一样! 李月白笑了笑,"怎么你的头摸不得吗?" "当然!"晓晓回道,"就算你认识我娘,也不能摸我的头!"她说的振振有辞,好像这两者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一样。 李月白没在这个问题上与她争论,而是说,"既然你不喜欢太子,那眼下这事就麻烦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回妖界,一嘛是修行,二嘛是了解你所不知道的事,这第三嘛,就是躲开这个麻烦事了。" 晓晓斜眼看他,她怎么觉得这只狐狸就没有一天不想着如何赶她回去呢?她警惕地看着狐狸,"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非要赶我走不可?" 李月白心想真难得这个丫头还能感觉出来自己在赶她走,有时候他真的很难去相信羽娘和墨渊会生下这样的孩子,而羽娘什么都不告诉她,也不教她人情世故,就是让她能永远待在妖界吗?若是如此,那自己更是要让她走了,他今天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什么乱子。"我怎么觉得你是有把柄在我手里,而本仙却想放你一马……" "也是啊……"晓晓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李月白,"那我回去以后,要是你从哪里听到了我娘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住在青池岭南山十七号洞里。" "恩。"李月白点头,迎着她的目光,他突然很想对她说,如果那些恩恩怨怨是可以一一抵消的话,她恐怕应该像那青烟一般冲来杀了自己。 正想着,突然院子外传来一声尖叫,似乎是云梅的声音,这次李月白也顾不得什么,与晓晓一同从他房门里冲了出来,就见云梅脚步踉跄地走进院子里,脸色惨白,口中喃喃道,"妖、妖怪——!!" 晓晓和李月白全是一惊,晓晓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难道她不知不觉变回了鸡脸?李月白依旧镇定,只是走过去问,"什么妖怪?" "月蓉阁……"云梅喃喃地说,"蓉妃是妖怪!" "怎么回事?"听到这里李月白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云梅喘了几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王宫女回来说的,她刚去送茶点,说蓉妃正在休息,她把茶点放下,和其他两个宫女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叫,她们赶紧冲上去看,结果……结果……"她脸色一阵青白,"就看见蓉妃吐了一口血,成了,成了一只狸猫!"她说完腿就一软,瘫坐在地上。 蓉妃是狸猫?晓晓傻了眼,为什么她都没有发现?不过转想李月白是狐狸她也没发现,韩逸之是只鬼她也没发现,难道她的道行当真这么低……真是太丢人了!不过李月白道行这么高,难道会不知道蓉妃是妖,还是说……他们压根就是一伙的? 李月白虽然脸上没有出现惊慌,但心已经有点乱了,他稍稍镇定了一下,以九凤的道行,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给她下了符咒,这并不是上一次他们试图嫁祸给太子的那种,上次的木人上刻着月蓉二字,这本就不是九凤的真名。那么这一次,又会是谁,能知道她的真名,而施这样的咒呢? "那现在怎么样了?"晓晓扶起云梅问, "现在已经去请道士来捉妖了……"云梅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听说那狸猫伤得很重……" "我去看看情况。"李月白脸色沉重地走出院子,才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就化作一道白烟直冲月蓉阁。 此时后宫里的妃子全都拥在御花园里,议论纷纷,胆子小的互相靠在一起,胆子大一些的还敢幸灾乐祸几句,"我就说她哪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只妖怪!" 月蓉阁周围围着一圈的侍卫,但是谁也敢进去,白烟直接从二楼窗户飞入,落地成狐。而九凤正全身无力地趴在卧榻之上,地上一滩殷红的血已经凝结在地面上,她双目紧闭,只有微弱的喘息,李月白跃了过去,"九凤,九凤……" 她微弱地睁开眼,眼前那抹白色的身影仿佛是她黑暗中的一道亮光,"你……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月白见她还能说话,稍微松了口气。 "是土……土……"她喘息着说,"土之咒……" 李月白眉头一皱,究竟会是谁给九凤下咒?道士是不可能的,当年九凤初来惹了许多事,引来了道士施法,好在自己抢先一步来了皇宫,告诉了那些道士们他们的任务,修道之人比谁都明白,天道轮回,命不可违,自然不会插手。既然如此,又会有什么人能下这土之咒?不过眼下却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闭目宁神念了几句咒语,原本趴在卧榻上的九凤瞬间消失了,先把她送回上仙那里再说吧。 第二十五章 这样乱成一团的时候,晓晓也开始进行深沉的思考,一只狐仙和一只狸猫,一起来皇宫,一个做御厨子,一个做妃子,这未免太离奇了吧。她想到李月白的话,"难道你以为我这只狐仙会没事来人间做个厨子?" 既然不是闲极无聊,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与其去想蓉妃与李月白在这里潜伏多年,倒不如想想眼下的事,她一只道行高深的妖为什么会突然显形呢?难道……晓晓的脑子智慧地一亮,她和自己一样变成人的时候睡不好觉,于是变回了真身,一睡睡过了头? 不过……这个时间好象不是睡觉的时间…… 难道……晓晓想起了黑鹅给自己的那个锦囊!那道是那个东西有什么问题?这么一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自己不去月蓉阁就没事,她才去完就出事……不是她晓晓是扫把星,而是锦囊出了问题啊!再一想小舒也说当初赵大人的事和蓉妃脱不了干系,黑鹅为主报仇也是理所当然。话虽然这么说,这蓉妃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货,但是她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毕竟从她的立场来看,蓉妃与她一无旧怨二无新仇,自己却害了她,尽管她并不知情,但她都觉得良心不安。 既然锦囊是黑鹅给的,那他也一定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救她,打定了主意,晓晓便也顾不得其他,化做一道烟雾就飞出宫去。现在情况这么乱,少她一个估计谁也不会发现的。 时隔近一个月,京城里变化却不小,晓晓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回自己上次遇见黑鹅的那家酒楼,可是隔了这么久还去老地方找人无疑是刻舟求剑,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是晓晓也没有别的目标了,出了酒楼又四下看看也不见人。 晓晓记得黑鹅说他是在吏部侍郎赵大人府上做管家,虽然鹅和狗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但她还是报以一线希望去旧宅里寻他。如今的赵府门口早就贴上了封条,晓晓溜进去里面一片狼籍,她试着在后院里用妖怪的语言唤了几声,从杂草堆里跳出一只仓鼠,应了她的话,"叫什么呢?" 晓晓一瞧,是一只道行不过一百年的老鼠,"你是谁?" 那仓鼠手里抱着一截干玉米棒子,歪头道,"我是兵部侍郎府上的老鼠,可惜最近家里出了事……我只能到处找东西吃了。" "那你可知道这里有一只黑鹅?"晓晓问道。 仓鼠扭头四下看看,"这里早空了,连池子里的鱼都死了……哪有什么黑鹅。"说着就要窜回杂草堆里。 "那……"晓晓叫住它,"你家为什么出事了呢?" "还不是那蓉妃……"仓鼠嘟囔了一句,"这世道又要乱了……"说着蹭地窜进了草堆里,晓晓再叫它,它也不出来了。 出了赵府,晓晓开始盘算,这蓉妃的出现似乎害了不少朝臣,难道是专门来乱了这个世道的?就像云梅说的那九尾狐狸精一样?若是如此,那与她关系匪浅的李月白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帮助她吗?晓晓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那月蓉阁准备放锦囊不正是被李月白给阻止了吗?他的职责应该是保护蓉妃吧。 她正思索着,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竟然是变做人形的鸭子和八哥。 "你、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啊!"八哥甩着手帕道,得意地掐了一下身边少年的腮帮子,"小鸡,你不知道来这里多好,看我俩的模样他得装成我儿子,我想怎样就怎样!" 鸭子一把拍掉她的鸟爪子,"被我叫娘你也不觉得难堪……" "哦呵呵呵呵……"八哥用手帕掩着嘴,"我做娘的又什么难堪的,所谓一日为娘,终生为娘,以后回了青池岭,我可就有得吹嘘了……" 鸭子不想搭理她,而是问晓晓,"我们找你好久了,怎么你还没报恩吗?" 晓晓撇撇嘴,"我也郁闷啊!不就报个恩嘛,怎么这么多事!" 三人进了一家酒楼找了个僻静地地方坐下说话。 "上次见过你都隔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有任何消息,我和八哥便说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鸭子说着剜了八哥一眼,要不是她麻烦事一大堆,他们早就来了。 "我们把这京城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八哥回瞪完鸭子道,"我这乖儿子还非要一口咬定你就在这里。" "事实证明她就在这里好吧!"鸭子回道,斜了她一眼,"一定是我们分头找她时你钻进了那些胭脂店里!" 八哥被他一语道破,没了声音。 她突然想既然鸭子和八哥在京城里找了她这么久,那一定是什么地方都去过了,赶紧问,"那你们找我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黑鹅?" "黑鹅?"鸭子一愣,"可是那只原来住在我们隔壁,后来去人间做人的那黑鹅?" "就是他,我正在找他呢!"晓晓急着问。 "怎么你不知道吗?"八哥凑了过来,顿了一下又说,"对哦,那时候你刚走才两天……" "他死了。"鸭子回道,"你离开青池岭第三天,突然有两只鲤鱼妖把他送回来的,说是他在人间的主人出了事,他因为护主死了。" "怎么可能!"晓晓叫了起来,"我走了二十多天,那天你不是来京城找我吗?碰完你以后去酒楼里才遇上他的!" "……"鸭子和八哥皆是一愣,八哥喃喃道,"小鸡,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他的尸体是我和八哥给埋的。"鸭子道,"上次我遇到你,想你忙着报恩,便没和你说,也许,你是看走了眼。" "不会啊!"晓晓坚定地说,"是他自己承认他是黑鹅的!" "……"八哥有点颤抖地说,"小鸡啊,不要我一来,你就说这么恐怖的话题好吧,这向来是人死成鬼,这妖死成屁的,黑鹅死了,怎么会碰上你啊……" 说真话,表面彪悍的晓晓心里也发毛了,有点结巴地说,"要不找道士来作法?" "……"鸭子汗颜,"晓晓,我们是妖,妖怪去找道士作法,我们不是找死嘛……" "那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晓晓提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鸭子想了一下,"会不会是有谁故意装成黑鹅的样子?" 晓晓一愣,确实觉得那天黑鹅的模样和她记忆里有点不一样,只是当时他容貌苍老憔悴,自己也并未疑心,如今想来确实自己也不能肯定那就是黑鹅,"那会是谁故意装成黑鹅的样子,然后给我锦囊,假借我的手把这个送去皇宫,害了蓉妃……"她口中念道,心里一惊,若蓉妃有了什么事,那些狐仙凤仙的来追查,查出来的便是她纪晓晓,然后她自然要解释那东西是黑鹅给的,而事实上黑鹅早就死了,自己简直变成落汤鸡也洗脱不了罪名啊!想到这里晓晓腾地站了起来,"完了,我死定了……"李月白那只狐狸对她这身鸡肉早就窥伺了,之前理由还不正当,如今的她简直可以自己把自己炖了送给他去。 此时的李月白隐了身在月蓉阁前的院子里踱着步子往地上嗅,土之咒必入土几个时辰后才可生效,他绕了几圈,停在一棵桂树下,前爪往地上一拍,一个锦囊从土中冒了出来,他张口叼住,一跃跳上一边的房顶,然后将锦囊打开,黄色的符咒上两个清晰的红字——九凤。 狐狸碧眼一转,想起自己上次遇上晓晓时她似乎就在那桂树下刨土,被自己吓走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这次才有机会来,九凤就出事了,事情一切似乎再清晰不过了。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突然他身边冒起一阵白烟,那半透明的小怪冒了出来,"主人,朝音来找你了。"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李月白冲那锦囊和符咒吹了口气,立刻腾起一团火将着两者烧为灰烬。 火红的凤凰从空中飞过落在房顶上,"九凤已经被送回去了,上仙问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她被人下了咒。"李月白回道,"土之咒。" 凤凰探头朝围在下面的侍卫看了看,问道,"那你在这里可有什么发现?" 李月白浅浅一笑,"什么也没有。" 第二十六章 "你们要跟我去皇宫?"晓晓琢磨着自己就算是逃回了妖界,李月白也一定会追来的,与其到时候多背一条畏罪潜逃的罪名,倒不如自己主动认罪,好歹让他看在她娘和他是旧识的份上,留她一条小命。可是晓晓打定了主意回去,可另外两个家伙却也要跟来。 "当然。"八哥显得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说,"我以前来人间这么多次,就是没进过皇宫,太遗憾了啊……"她说着用手帕掩着脸,羞涩一笑,"对了,我还要起个人的名字,叫肖八歌怎么样?" 鸭子斜了她一眼,"是劳八歌好吧!" "哼……"八哥立刻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有这么没规矩的儿子吗?这么和你娘说话!" 鸭子撇嘴不去理她,转头对晓晓说,"你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能丢下你不管吗?" "而且……"八哥凑头星星眼状地说,"竟然是狐仙月白啊,这可是曾经妖界第一美狐啊!我一定要问他要个签名回去,这样牵牛花和青蛙都会羡慕我了……哈哈哈哈哈……" "……"晓晓拳头握紧,"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要进宫的吗!!!!!" 八哥被吓得闭了嘴,咽了下口水道,"其实……还因为,我没钱了,得跟着鸭子啊……" "……"晓晓眼里冒火了,牙齿磨得脆生生地响,"八哥,你不要以为我会尊老爱幼!" "儿啊……"八哥一下跳到鸭子的后面,那他做挡箭牌。 鸭子做起了和事老伸出胳膊拦下晓晓,"算了,我们还是先进宫的好。" "你们俩进宫我怎么安排啊?"晓晓回道,自己进宫还是靠那不知道由谁变成的黑鹅,难道一个宫女还能大张旗鼓地带两个"亲戚"进去不成? "宫里有大树吗?"八哥探头问。 "宫里有水池吗?"鸭子歪头问。 "有……有……"晓晓回道。 待晓晓化做一道烟雾飞进自己住的院子里,还未走进房间,李月白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端着茶盘的小秋,看样子是给李月白送茶水的,晓晓一愣,小秋也傻了。 就见晓晓正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八哥站在院子里。 "晓晓……你这是……" "厄……"晓晓木讷地开口,"我刚拣到一只八哥和一只鸭子……" "你从哪里拣的啊?"小秋惊诧地说。 "厄……"晓晓咽了下口水,"在后院里。" "……"小秋汗颜,"晓晓啊,你还干这抓鸟抓鸭的事?" 就在晓晓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李月白似乎听见了声音从门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晓晓心想终于来了个能说明白的了,可右手抓着的八哥突然用尖嘴啄了一下她的手,晓晓手上的肉并非像她对感情一样冷感,立刻感知疼痛一甩手,八哥扑腾着翅膀冲向李月白,落在他扶着门伸出的右手手肘上,眼睛因为激动而闪出泪光,然后张开她橘黄色的尖嘴,发出她压抑已久的一声,"月白大人……" 晓晓立刻傻了眼,她一直以为八哥来人间许多次,懂的道理比自己多,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傻到当着小秋这个大活人的面开口说话! 就在晓晓一边想着如何解释,一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带这只八哥进宫的时候,小秋突然扑了上去,星星眼地看着八哥,"哇……这只八哥会说话哎!好厉害哦!" 八哥得意地一甩头,冲晓晓得意地拍了拍翅膀,眼神里写着,"谁叫咱品种好呢!" 李月白也配合地伸手摸了摸八哥的脑袋,"真是只聪明的八哥。"八哥的眼中似乎要泛出泪光了。晓晓赶紧扭头看左手的鸭子,鸭子明白事理点点头,八哥说话不奇怪,鸭子说话,就比较不正常了…… 李月白笑眯眯地对晓晓说,"这八哥送我吧。"说着对小秋道,"帮我取只鸟笼来。" "恩。"小秋应承到,转身就走。 等她一出院子,晓晓立刻就冲上去,把八哥从李月白的膀子上扯了下来,"你这个死八哥!"八哥还未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化作黑烟从她手中溜出变出人身一把扑上李月白,"月白大人,我仰慕你好久了啊……你给我签名吧!" 李月白温柔一笑,"签在哪里?" 八哥激动地献上自己的手帕,李月白伸手一挥,白手帕上赫然出现"月白"两个潇洒的大字,八哥兴奋地尖叫,"哦哦哦哦哦!!" 晓晓突然觉得认识这样的邻居好丢人,她走过去对李月白说,"我是想来和你说点事,然后我就回妖界的……" 李月白却突然扭头对着她一笑,"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吖?"晓晓一愣。 李月白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现在这事一出,大家都知道自然是内行人做的,所谓的内行人自然就是仙,妖,鬼这三种,而这皇宫内的内行人又不出十人,晓晓此时突然离宫回妖界,恐怕某双表面懒散实际犀利的眼睛就会盯上了。"需要你帮我做点事……" "恩?晓晓眼睛一亮,撒手把鸭子一丢,立刻奔向李月白,"那、那这算报恩吗?" 李月白点点头,"就是报恩。" "什么事?"晓晓问。 "待到我让你走的时候再走。"李月白笑着说,"这可是只有鸡能做的哦。" 晓晓立刻扬眉吐气,得意地笑道,"当然,天生我鸡必有用啊!" 朝音来找李月白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天,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能睡得依旧香甜的恐怕只有晓晓还有院子里的鸭子和八哥了。 李月白突然想是不是禽类都脑子比较小呢? 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羽娘,比如…… "你现在有头绪吗?"朝音一挥手,桌上的油灯点亮,屋里亮起昏暗的光,他的样子似乎很疲惫,掩嘴打了个哈欠,"九凤被人下的咒很重,暂时是无法下凡,恐怕恢复功力也要一百年。" "恩。"李月白点点头,"那上仙还说了什么?" "九凤出事无疑是彻底打乱了上仙的计划,现在他们还在商讨怎么做,不过要你掩护好自己。"朝音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早已凉透,他喝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有,上仙说距离紫微星出现将近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紫微星的转世体已经找到了?"李月白稍皱了一下眉头。 朝音摇摇头,"不过上仙好像感觉到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二十年期限一满,他自然会出现的。"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对了,你这院子里怎么小妖越来越多了?" "小妖?"李月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未必哦……" "好了好了……老妖也好,小妖也罢,我要回去睡觉了。"朝音似乎困得很厉害,"刚睡熟就被上仙叫起来了……"说着蹭地一下钻回了柜子里。 他刚走未有一炷香的时间,那白色的小怪就从李月白雕花床贴着的墙壁上横着冒了出来,"主人,朝音今日去了鸾音阁。" "那他见到了羽娘吗?"李月白问道,鸾音阁是仙界专门用来关押犯了事的仙的地方,而仙犯了事根据情节不同,有两种方式,被贬凡间,或是关押在鸾音阁。 羽娘的罪责应该是与自己一样被贬人间,遭遇命运会坎坷以为磨难,同时她与墨渊所生的孩子必须永世为怪,而且不得修炼。虽然平日里妖与怪总是连在一起,可事实上却不同。妖,由动植物修炼而成,具有人形或近似人形,有一定法力,在修炼过程中如果一心向善悟道的话,是有可能修炼成仙的。而怪却长相非常奇特甚至吓人,出身大多隐晦,只能做仙或是老妖的的奴仆,在妖界地位低下,一旦被打为怪,就好比在人间被定义为罪婢一样。羽娘之所以在被抓之后选择去鸾音阁,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纵使不能成仙,也可以在妖界活得自由自在。 "没有。"小怪回道,"看守的冰凌未让他进去。" "哦?"李月白笑了一下,"冰凌还是这个脾气啊……" "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小怪恭敬地问。 "继续我让你做的事。" 次日一早,晓晓难得睡得正香,八哥就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在晓晓头上盘旋,"小鸡,小鸡……我要去看月白大人做菜!狐仙大人啊,还会做菜,简直是居家好狐狸啊!" "不要……"晓晓翻了个身,八哥依旧不死心,"小鸡小鸡,你再不起来我就拉屎在你头上……" 晓晓抽了一下嘴角,伸手推出一掌,一股巨大的冲力立刻把八哥打飞好几米,落在地上,羽毛凌乱,晓晓哼了一声,"别以为到了这里我就不敢打你了……" "呜呜呜……"八哥用翅膀捂着头飞到院子里,"小鸡你欺负同类……" 晓晓被她吵得有点烦了,索性坐了起来,猛然脑子一下清醒了几分,不对啊,昨天光顾着得意自己可以报恩了,却把最重要的事忘记告诉李月白了,于是腾地坐起,外衣一套,冲出自己的房门,立刻撞开李月白的房门。 李月白昨天过了三更才睡觉,才眯了一会眼,就被晓晓这么声势十足的破门而入给吵醒了,晓晓丝毫不觉得忌讳,直接就去拉床上正睡着的李月白,"狐仙大人啊,小的来向你请罪了……" 李月白真有几分困乏,迷糊地睁开眼,晓晓又摇了摇他,却不想连带着他头下的枕头也扯得左右直动,突然枕头下一串东西掉落在地上,落地清脆玲珑。 晓晓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串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铃铛。 第二十七章 "这是……"晓晓一愣,在她很小的时候,大概才五十岁吧……她娘一边把铃铛系在她腰上一边说,"小鸡啊,你以后如果看见一个和你有一样铃铛的妖,不,也许是仙,也许是人,一定要赶紧离开他,越远越好……" 自己当时不明白去问原因,她娘却只是摇头道,"你的脑子太小了,只要记得这一点就好了。" "……"小晓晓很郁闷,谁叫鸡生来头就小,能怪她脑子小吗? 想到这里,她伸手拈起那铃铛,虽然铃铛的样式一样,编织铃铛的彩绳一样,花式一样,铃铛的个数却是比她那串多了许多,晓晓伸手拨弄一下,足足二十有七。 李月白见她已经拿到手,自己再去夺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心想,她娘既然什么都不告诉她,她看见这铃铛八成也只是觉得凑巧罢了。 晓晓摸出自己的那串铃铛,上面只有一十八颗铃铛,晓晓左看看李月白,右看看自己的,仿佛要发现这两者的关系似的。 李月白毫不慌张地说,"怎么你也有一串?" 晓晓并未答话,而是继续研究两串铃铛,末了开口,"你说这两串铃铛一样吗?" 李月白并未思索就答,"自然是不一样,一个多一个少。" "不一样是吧……"晓晓松了口气,把李月白的铃铛还给他,既而一笑,"那就好了。"刚才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遇上她娘说的那个人啊,仙的什么呢。 "为何这么问?"李月白不明白地问道。 "没什么……"晓晓摆摆手,想起自己的正事来,"那个……那个……" "难得你也会说话请思索这么久啊……"李月白挑了下眉梢调侃道。 "靠!"晓晓怒了,"我就是告诉你,月蓉阁的锦囊是我……"她张口就说,话才说一半李月白已经飞快地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眉头一皱,"闭嘴。"他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却有很强的威慑力,晓晓立刻闭上了嘴。 李月白的手指洁白修长,手掌中带着温热,贴在晓晓的唇上,她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堵,竟然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八哥在她耳边嘟囔的太多东西,以致于认识李月白这么久,晓晓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他轻挑着一边的眉梢,修长的眼睛眼角微微上吊,眼眸清澈,浅抿着的薄唇向上扬起,整张脸上挂着带着无奈的笑容。 晓晓的心竟然咕咚咕咚地跳了起来,好像要蹦出她的胸口一样。 李月白见她不说话,才松开了手,心里忍不住有点无奈地责备,这只小笨鸡!她平日笨一点也就算了,如今这事自己好不容易帮她暂时压了下去,就指望她做了亏心事就应该老老实实闭口不说,别人说了也应该装傻充愣,却不想她不但不装傻,还主动来找自己说。 "这个……"晓晓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主动来认错啊……" 李月白一笑,"什么锦囊,我都不知道……" "就是……"晓晓还要解释,李月白眯缝着一扫,"我听说鸡的舌头特别美味……" "厄……"晓晓立刻闭嘴,伸手捂住,连退三步,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含糊不清地说,"乃为啥米要吃瓦滴瑟头……" 李月白弯眉一笑,"因为你话太多了……" 晓晓立刻化为聋哑鸡,捂着嘴一直退到屋外,腾出一只手关上门,其实她很想和李月白说,鸡的舌头很小的,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可是,她的话太多了!! 出了李月白的门,八哥立刻就飞到晓晓肩膀上,"晓晓,你不是说你认识太子吗?你带我去见太子吧!人中龙凤啊!太子的签名我也要!" 晓晓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自己肩膀上抓下,丢到一边,径直去御膳房上工去,才进门,云梅迎过来道,"晓晓,东宫那头叫你过去一趟。" "什么事啊?"晓晓不明白的问。 云梅撇嘴揶揄道,"你装什么愣啊,自然是韩公子找你咯。"说着笑得好不奸诈。 他?晓晓给他的定义就是一只不断纠缠自己让她认娘的麻烦鬼,找她还能有什么事?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天说……自己被他吸引了要去调戏他? 难道……他在催自己快点去调戏? 晓晓想不明白,又从御膳房折了出去,才走几步,突然肩膀一沉,她扭头看去,竟然是隐了身的八哥,哀怨地看着她,"小鸡,你就带我去东宫吧……" "……"晓晓想也不想伸手就是去扯开八哥,她眼里泪光流转,"好小鸡……你就带我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晓晓很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反驳李月白的话,自己的话一点也不多!她点了下头,把刚才的事对八哥说一遍,末了问,"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说,我的话很多吗?" "月白大人……"八哥听完以后已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了,"月白大人不但厉害,还很会保护弱小……哦……" "我很弱小吗……"晓晓回道,全天下最没资格说她弱小就是八哥了! 八哥斜了她一眼,"人家是二千七百年啊!你才区区五白年,如果我们按一百年为算,你的道行也不过就比一个鸡爪子还多一个的数!"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晓晓承认自己的爪子上确实只有四个指头,但是八哥好像没资格说自己吧! "我不一样……"八哥扭了下头道,"我是享受生活型,你知道一只妖一生最痛苦的是什么,修炼完却没好好享受,一不小心被比自己道行高的吃了,什么都完了。" 晓晓懒得理她,走进了东宫。 通传后,晓晓入了宫内,八哥说自己先到处飞两圈再进去。晓晓进门一瞧,云梅明明说是韩逸之找她,可事实上商棋也坐在厅内,脸色并不大好看。他活了二十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从小一切都如他的心意,惟有两件不如意之事,而晓晓便是这第二件,想他堂堂东宫太子,公开表示对一个宫女有意,已经是够惊人的了,却没想到这个宫女还能再公然向自己的侍读示爱!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他不仅没遇到过,也没完全没料想过。 而纪晓晓在这样出人意料的事件里扮演了这个出人意料的主角。 他很想问她,自己究竟哪里配不上她了?! "哎?"晓晓一进门并未察觉他的异常,匆匆行礼就扭头问韩逸之,"不是你找我吗?怎么你们俩都在?"这话本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此时的商棋听来无疑就是在说他是他们之间多余的——大累赘! 蓉妃出了事之后,韩逸之确实想去找晓晓,他记得她曾经去过那里,心中有几分怀疑,但是他若是要去找晓晓,自然不会这样找,今天的事完全是太子心中不爽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冲晓晓使了个眼色,却不知眼色这种东西在晓晓看来就是得了沙眼,"你眨什么眼啊?" "逸之,不用提醒这丫头。"商棋看见了韩逸之的举动。 晓晓还在猜想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肩膀一阵尖锐的疼,扭头一看,八哥竟然飞了回来,而且是一脸的怒火,两只爪子紧紧地嵌在晓晓的肩头,晓晓却只能忍着,顺着她充满怒火的眼神看去,对象竟然是韩逸之,而韩逸之也死死看着晓晓肩头隐了身的八哥。 商棋看不见晓晓肩头上的八哥,在他看来,晓晓和韩逸之正在深情凝望。 这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以强调他这个太子的存在感。 "殿下,我先出去了一下。"韩逸之知道太子在暗示什么,主动请次退,扭头向外走,八哥立刻也飞了出去,晓晓扭头去看,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明就里的太子又是干咳一声,"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看背影不行啊!"晓晓回道。 "……"太子脸色越发难看了,"你就这么中意他!" "不,我关心他。"晓晓回道,她关心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啊? "纪晓晓!"商棋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你究竟把本太子当什么!" 晓晓扭头,眼神诚恳无比认真地说,"……当人。" 后院里某个角落。 "呵……原来你还没死啊!"八哥已变成人形,冷笑一声,"我当你早就入土为安了呢?" "不好意思。"韩逸之冷冷地说,"我恐怕没有死两次的机会。" "所以可以叫你老不死咯?"八哥挑起眉梢道,"这可是你当年送我的话。" "好像无论我多老,你也比我老上个几千年,有五千吗?"韩逸之面无表情地说。 "是四千九百九十九!"八哥叉着腰吼道。 韩逸之冰山一般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轻哼了一句道,"妖修五千年即可为上仙,请问你差这一年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呢?" "关你屁事!"八哥啐道。 "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走了。"韩逸之转身便走,八哥忽地一闪,就闪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韩逸之微昂起头,"你还要如何?" "我倒问你还要如何?"八哥撇嘴,"你的主子早就死了,你这只忠犬也该消停了吧?" 韩逸之本也想问她为何会落在晓晓的肩膀上,看上去她们很熟,于是趁机问,"你和晓晓认识?" "你问她做什么?"八哥斜眼,"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棵歪脖子树上终于有肯去上吊的人了?" "她可能是我的少主。"韩逸之自动屏蔽了她话里的讽刺。 "哟……"八哥双手搭在胸前,眯缝着眼睛嘲讽道,"你这只忠犬又嗅到主人的味道了?"她冷笑了一声,"不过你恐怕失望了,晓晓可是一只鸡妖啊!" "那她娘呢?"韩逸之问道,"可是叫宛仪?" 八哥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她娘叫羽娘!"她大声说,突然在她脑海里的记忆深处,被她遗忘很久的某个角落里,某一个模糊的情景浮现了出来。 那是在她被韩逸之抛弃后整日蹲在洞里,不吃不喝,彻底萎靡的时候,洞口的青蛙与蛤蟆在那里自顾聊天,"难得这么大的消息,八哥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之前还说映日峰的羽娘交了好运能和狐仙月白一起去为上仙办事,结果她竟然和凡人生了个孩子!" "人啊……鸡和人生出来的那是什么种啊?" "啧啧,若是公的还好,若是母的,你说她以后是生孩子还是下蛋呢?" "哈哈哈哈哈……" "我听说那人还是世康朝的太子呢!" "太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一堆白骨了?这人和妖,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洞里的八哥只顾着伤心,听到了最后一句更是哭得昏天黑地,她一只修炼了四千九百九十九年,即将升上仙的妖都不嫌弃他是个短命鬼,他还嫌弃自己?! "你在想什么?"韩逸之发觉八哥在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了她一声,"闻歌?" 八哥回过神来,立刻又恢复了怒气,"不许你叫我的名字!" "难道你的名字见不得人?"韩逸之回道,瞥了一眼她那四十多岁典型无事妇女的脸道,"还有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 "要你管!"八哥瞪他,"老娘我爱怎么变脸怎么变,谁叫我有这个本事!" "那随便你。"韩逸之无奈地说。 八哥比任何人都了解眼前这个对任何事都似乎冷冰冰的男人,他只对一件事能上心,她虽然不甘心但是也只能认命,五百年前她就认命了,她轻颤了一下嘴唇,"晓晓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你说的宛仪是不是原本是皇帝的妃子却和太子私通?" 韩逸之一愣,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娘在人间的名字可能叫宛仪,但是没有妖在人间会用真名,她本名叫羽娘。"八哥娓娓道来,"她修炼了一千八百年后被上仙选中去了人间……"很长一段时间她努力去忘记五百年前那些事,因为韩逸之,她连带着把她记得的,知道的那些全部遗弃在记忆的角落里,想让它们永远封尘,可是她遗忘了五百年的东西,在看见韩逸之那一瞬间,全部解开。 第二十八章 天气渐渐冷了,宋小舒到处收集松果准备过冬,她去了一躺御花园,那里的松树上满是松果,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自己的树洞就快要填满了,她心中正欢喜,要把最后几个松果填进洞里,才跃上东宫的墙,突然眼前一片红色,耀眼的红色,如火一般,她抬头望去,怀中的松果落了一地,沿着墙上的黄瓦滚落,然后一个一个砸在地上,"你是……谁?" 她眼前正立着一只火红色的凤凰,他修长的脖子笔直地立着,头上的冠羽微微地颤动着,全身的羽毛没有一点杂色,在阳光下流闪着柔和的红光,"我是凤仙朝音。" "你……是仙?"小舒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的。"凤凰微点了下头,高傲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完全把道行低微的宋小舒给震慑住了,"你来找我的……吗?" 凤凰昂着头道,"小松鼠,往前走一点。" 他的话似乎像咒语一样,小舒心中明明很想逃离他强大的气场,可是脚却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直直地向前一连走了好几步,站在凤凰的面前,仰头望着他,他的棕色的双眼如琥珀一般,"我不光是凤仙,还是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凤仙……"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在小舒听来如同咒语一般,她眨巴着小眼睛,"什么愿望?" 凤凰扭头往那东宫殿望了一眼,"你可知现在太子在见谁?" "见谁?"小舒问道。 凤凰低下头,那嘴喙几乎要贴到小舒的脸上,"是你的朋友晓晓啊……" 小舒眉头一皱,"她?她不是我朋友……" "是吗?"凤凰抬起头,"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这话在小舒听来简直就像一根芒刺扎在耳朵里。 "她明知道我喜欢太子还去勾引我的太子哥哥!"小舒嘟起了嘴巴,亏自己还以为在皇宫里遇上一个好姐妹呢。 凤凰突然轻笑了一声,"那谁叫你自己道行太低了呢?你当初离开太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两百年,连脸都变不了……" 小舒被他说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在她眼底深处,似乎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问她"小舒,你为什么都不长大呢?"的身影…… 因为喜欢上了救了自己的商棋,她变作小宫女在夜晚出现,与他聊天,看他写字,陪他读书,她毫不羞涩地说,"太子哥哥,我好喜欢你哟!"然后递上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送给你,这样无论你去哪里,小舒都知道!"她说着,动了动自己微翘的小鼻头,好像在努力嗅什么。 而青涩少年的商棋也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用另一只手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头,"小舒,你好可爱哟。" 他的手很温暖,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摩挲,她也歪着脑袋让他摸自己的脑袋,可惜她的道行只能每日变成人两个时辰,对于她来说远远不够,而问题却不仅仅是这短暂的时刻,而是…… 两年过后,曾经十五岁的商棋长到了十七岁,身姿挺拔,已经完全是成年的男子的模样了,而她,却还是十三岁的少女,梳着两条麻花小辫,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化,而商棋却能感觉得到,他一边摸着小舒的脑袋,用不解的口气说,"小舒,你为什么都不长大呢?" 在一瞬间,她曾经以为他们之间不存在的问题如洪水一般向她涌来,而在他们之间更是裂开一道她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容貌,而等她苦苦修行到五百年可以改变自己容貌的时候,而他也许只是一捧沙土,一个牌位,一个坟堆。 三百年的距离,她和他谁都跨不过。 她要如何对着眼前无比诚恳看着她的人说,"我是一只妖,一只道行尚浅,每天只能变身两个时辰,而且无法陪你一起苍老的妖。" 他看不出小舒脸上的惨白,只是在那里自顾地说,"难道是你吃的东西太少了?也许再过两年你就能长大了……" 再过两年,她笑了,也许两百年以后,她还是这张脸,这张只有十三岁的脸。 除了离开,除了躲在东宫里那棵松树上偷偷看他,还能如何? 也许就像晓晓说的那样,等他四十岁,六十岁,垂垂老矣的时候,她依旧是那张十三岁的脸,百年不变。 凤凰看出她脸上表情的变化,笑了一下,"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小舒抬脚,窜下了房顶,跳到宫殿的窗户边,向里望去,晓晓和商棋正面对面对视着,商棋开口,"当人?当什么人?" "恩……"晓晓思索了一下,问得这么仔细,那她可就要好好观察了,"一个公的,只活了二十年,暂时是太子的……人!" "就这样?"商棋有点难以置信地说。 "厄……"晓晓补充,"那……还叫商棋的一个人。"说得这么全面了,能把这几点结合起来的可只有他一个人啊!这么精确的描述,他还不满意? "很好。"商棋哼了一声,"若是这般倒也不奇怪你会向那韩逸之投怀送抱了,你压根就觉得本殿下不过是个人而已。" 晓晓很想反驳,把你当人还不好?她可是把韩逸之当一只鬼啊!"那你觉得我该把你当什么?" "你……"商棋脸色微红,不知道是怒气还是什么别的,"你别忘了本殿下可都当着别人的面说了,你可是在东宫住过的!" "我在这里住过又如何?"晓晓回道,"难道你这里不能住人吗?"她至今也不明白,尽管她之前听了商棋的话,一一去反驳那些总是问她住东宫如何的人,可是结果却是他们看她的眼光更加奇怪了。 商棋一笑,瞥了她一眼,"按规矩说,你这小宫女便是本殿下的宠姬了……" "舂鸡?"晓晓两眼一瞪,"你要把我怎么样!"靠,竟然要把自己这只活鸡当谷子一样舂,这太子,不单吃鸡爪与她有杀鸡之仇,如今还要把自己舂了! 商棋自然是猜不住鸡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其实说实话,他承认对晓晓有好感,也觉得她与众不同,但是自己与她认识时间并不长,也达不到她不可的地步,只是他毕竟是一个太子,再不济也丢不起被自己的侍读抢了女人这个脸啊!如今也不过是为了争口气罢了,"你说还能做什么呢?" 晓晓脸色一变,指着他道,"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我可是不好惹的!" "你倒说说你有什么不好惹的?"被她这么一说,商棋反而来了兴致,迎上去走到她面前,低下头,脸几乎要凑到她眼前。 窗外的小舒已经听不下去了,甩着尾巴就跳走了。 晓晓看着这张逼近自己的脸,咽了下口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在她身体里流转,转啊转啊,一直转到拳头上,她挥起一拳,直冲商棋左眼,使出了三分力道,不偏不倚,商棋立刻被打得连退几大步,一个踉跄坐回了椅子上,直捂着眼睛。 "想舂(宠)我?你做梦!"晓晓甩甩手,大步向外走。 晓晓出了门,四下张望了几眼不见韩逸之与八哥,再习惯性地往树上看也不见小舒,自从那日她说再也不理自己以后,果真就一直没来找她了,晓晓自己遇上的麻烦事不少,心想还是不要把她也扯了进去,便也没有来找过她,如今鸭子和八哥来了,难得小妖们能聚在一起,晓晓自然是希望能带和小舒也热闹热闹,可她却不见了踪影。 她却没有发现,在东宫的墙顶上,一只火凤凰布下了隐身的结界,站在里面眯缝着眼扫着地面上的她,尔后一笑,"羽娘,你既然还想着那个男人,不如我帮你把你和他生下的孽种送去,你就可以睹物思人了……" 晓晓走出了东宫,原本因为看见她而隐匿在草丛里的小舒窜了出来,飞快上了墙顶,"凤仙大人,你能如何帮我呢?" 凤凰一笑,伸头从翅膀的羽翼下叼出一个锦囊,放在小舒爪子上,"这个东西,你可认识?" 小舒看了看,她记得有一次晓晓她放在自己腰间的一个布囊里,那里有一串铃铛,也有一个这样的锦囊,她未立刻回答,而是问,"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这就是害了蓉妃的东西。"凤凰回道。 "蓉妃?!"小舒惊了一声,她也是才知道蓉妃是妖怪的事,但却不知道她怎么和上仙也有关系。 "蓉妃是为上仙办事的。"凤凰直接开口解答她还没问的问题,"而这个锦囊的所有者便是与上仙为敌,你若能知道是谁的,奖励自然少不了……" 小舒凑过去嗅一下,上面还带着自己送晓晓那个香囊的气味,心中便更是笃定了,再想起晓晓也问起过蓉妃的事,好像颇为上心,但是她心中始终难下决定,毕竟很早以前她就已经认命了。 凤凰不急不慢地说,"你若是能指出是谁,也许本仙可以赐你人身,然后你就可以马上和你的太子双宿双栖了……" "真的?"小舒一愣,"我可以变成人了?" 凤凰点了下头,"不过你可要去上仙面前立誓,自己说的句句是实话,要知道,在上仙面前说了假话,是什么后果……" 她耳边又想起了那句话"小舒,你怎么都不长大呢?"她咬咬牙,"我确定,因为看过。" "那你告诉本仙,这东西的主人是谁?"凤凰柔声道。 "纪晓晓。" 第二十九章 晓晓在东宫没看见八哥是因为以为她回来了,可是回到御膳房后院,池塘里的鸭子就摇摇摆摆从池子里游上了岸,走了过来,"小鸡,你和八哥去哪里了,我好无聊啊……"这里的池塘这么小,他已经绕着池塘游了不知道多少圈了。 "怎么八哥还没回来吗?"晓晓一边与他回了自己住的别院一边说话,这真是奇怪了,其实她更奇怪的是八哥与那个麻烦鬼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你可知道八哥以前有认识鬼吗?" 鸭子摇摇头,"我和你可是一起到青池岭的,我们来的时候八哥就是那样的啊,和青蛙,蛤蟆天天混在一起,偶尔和鲤鱼去桃花林听八卦……" "那就怪了……"晓晓歪着头想,八哥是什么时候认识麻烦鬼的呢?而且两人看上去相识已久了。 "怪什么?"鸭子摇摇尾巴,抬头望着她。 晓晓正要说话,突然那边的房间门一开,李月白正走了出来,他笑盈盈地说,"我找了一个上好的雕花竹笼子,八哥呢?" 晓晓汗颜,这狐狸真想养八哥不成?"八哥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也许……"李月白淡然一笑,"是看见老朋友了吧……" 晓晓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冲了过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才这么说的?" 李月白笑得很是无辜,"我只是随便说说啊,要不你说她去哪里了?" 晓晓也答不上话来,说真话,她一直觉得狐狸这张笑脸下总是藏着些什么,可是她又实在猜不透,更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只能任由他这般。 东宫后院。 "于是……"八哥斜了韩逸之一眼,"知道了一切的你,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忠犬之行了?" "我自然是要保护少主的。"韩逸之一脸正气地说。 八哥的脸微红了一下,她承认自己曾经就是被他这副模样吸引了,如今想来这却是最可恶的!"又是主公,又是少主,我看你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她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也不过是一只鬼罢了,就算戾气重了点能吓到别人,好像也没什么实际的本事吧……"她虽然一直生活在妖界,可冥界的这些家伙有几分本事,她可清楚的很,像韩逸之这样死了五百年的鬼,按道理说也就和两百多年的妖差不多,有点本事在阴阳两界走走而已。晓晓现在摊上的事可不小,他怎么保护?还是说他真以为自己死过一次就死不了第二次?五百年前他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地去赴死,如今恐怕是更不会犹豫的。 韩逸之心中清楚他与八哥之前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是好的口气,即使他明白她的这句话是在关心自己,"这点也不用担心,带我从冥界出来,告诉我如何找仇人的,连上仙也要忌他三分……" "那你倒是投靠了个好主人……"八哥哼了一声,"不过你到是万年下人命!" 韩逸之被她这么说倒也不气,只是看着她那张中年泼妇脸,忍不住道,"就算你再恨我,也不用糟践你自己……"他说着啧啧嘴,"也太狼狈了吧……" "你!"八哥怒视着他,"我这样很狼狈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样子指手画脚!恨你?你以为我还会记着你吗!要不是你这张死人脸五百年都没变过,老娘我才不记得你是谁呢!" "这样啊。"韩逸之道,"难道是你道行尽失,才变成这样的?" "你狗屁!"八哥暴跳如雷,猛地转了一圈,整个人立刻变了模样,杏面桃腮,颜如渥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双目澄澈,唇色朱樱一点,可是脸上的表情与整个人的姿态却与美貌不符合,完全是一脸泼妇样,正叉腰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老娘我是怕自己风华绝代,迷倒太多妖怪!" 韩逸之看着眼前的人,只是浅浅一笑,"哦,原来还没有道行尽失啊……"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心中的波澜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很想说,闻歌,这样才是你啊。可是他却不能,因为五百年前他不能这样说,五百年后他就更不能说了。 "哼!"八哥又一转身变回了自己中年妇女的模样,"我倒要瞧瞧你这只忠犬这次能多厉害了。"说着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韩逸之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回东宫,也不知道晓晓走了没有。虽然从八哥的口中得以论证了自己的之前的猜想,可是主公的孩子是一只妖,他心中却不太愿意去接受。他也知道曾经的宛仪是一只妖,也知道她和主公的孩子定然会多少带一点妖气,可是这孩子却完全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鸡妖,让她认祖归宗合适吗?又或者说,她这样一只妖也会有情吗?当年主公出事,宛仪不就是走得毫不犹豫吗?她娘如此,他又岂能奢望她呢。她娘什么都不告诉她,是否是觉得这个孩子的出生压根就是出乎她意料的。她那日的话他仍然记得,她说,"我娘说过,妖的目标就要成仙,千万别和人有牵扯!" 主公临终前只拜托了他一件事,那便是报仇。 他要做的也只是找出仇人。 也许……他暂时不需要太着急,况且晓晓她也完全不信他的话,但若是谁要伤了她,他也是绝对不允许的,无论如何她也是墨家现在剩下的唯一血脉。 反正是等八哥,晓晓觉得去哪里都是等,不如一边看着李月白这只不知道盘算什么的狐狸一边等八哥,鸭子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在池子里游水和在屋子里干坐是没有区别的。 李月白从茶盘里取出三只白瓷杯,右手轻抚过茶壶,然后拎起,滚热的茶水从壶嘴里倾倒出来,腾起白气一片,"喏……"他把杯子递到晓晓和鸭子面前,"喝茶吧。" 晓晓拿过茶杯在手里转着,李月白抿了一口,扭头问鸭子,"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恩。"鸭子老实地点头,他一共就活了这么久,从一百五十岁时认识小鸡,如今五百岁,超过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与小鸡在一起度过。 李月白点点头,这样两小无猜,又平淡无奇的生活,才是羽娘想留给她的,而为了这一点,她宁愿留在鸾音阁里一直待着。"那挺好的。"他总觉得自己与她娘是相识,对于晓晓,不由自主地就会带上长辈的关切,其实妖之间是不存在那些辈分之论的,年纪上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划分,毕竟道行是修炼而来,道行的高低并不代表年龄的大小。 "可不是么!"晓晓接了话,拍拍鸭子的肩膀,"我们可是妖友啊!就等着以后一起升仙了。" "你们很想升仙吗?"李月白突然冒出一句。 晓晓一愣,"难道你不想?" 李月白厚颜地笑了一下,"我已经是了,不需要升了……" "……"晓晓又一次确定,这个家伙总是用一张无辜的脸说欠打的话,做无耻的事!"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么?" 李月白笑道,"只是问问而已,你不要激动嘛……"他总是这样平静地说出很多别人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尔后显得她很没深度。 晓晓尴尬地坐了回去,把那杯子里的茶水一口喝完,突然李月白身边冒出那只白色的小怪,看上去很急,原本怪异的脸孔显得有点狰狞,"主人,主人……不好了。" 李月白却是一笑,"急什么,再急的事也足够你到门口喘完了气再说。" 小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这里有人不方便说话,嗖地一下消失不见,晓晓认出这是一只小怪,她也知道怪在妖界没什么地位,一向是为奴为婢的,倒也不奇怪他管李月白叫主人,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李月白起身,也不用说明什么,便向外走去。他一出门,鸭子感叹道,"月白大人好有气度啊,其实他可以让我们回避的啊……" 晓晓心中猜测十之八九与蓉妃的事有关,毕竟这两日来最大就是这个事了,而且那天自己向李月白坦白,他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既然知道锦囊是她放的却也不追究,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并非是来保护蓉妃的?还是这其中另有什么蹊跷? 门外,小怪喘了口气道,"朝音带着一只松鼠去了见了上仙,说是找到了下咒之人……" "哦?"李月白并不紧张,"我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单调吧。" "朝音呈上了证物一只锦囊,说是主人您给他的。"小怪说道,"可是那日我明明见主人你把这个烧了的。" "哎……"李月白叹息了一声,"只怪我一时疏忽,竟然忘了他是火凤凰啊,以火烧的东西他自然有本事弄回来……" "那他为何要说是主人给他的呢?"小怪不解。 "让我领功啊。"李月白眯缝着眼睛笑道,"我总不能说那东西我已经烧了吧,只能承认,这样功劳不就是我的了吗?" "……主人,你……"小怪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月白长长地吁了口气,"朝音对我,真是够义气啊……" "那主人要对质去吗?"小怪问。 "急什么……"李月白道,"我和朝音还是好朋友呢,怎么能撕破脸呢。"他说的无比诚恳,"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人间重回仙班呢!我怎么能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小怪很没语言,他背后一阵发寒,他知道,主人一般这么笑脸盈盈说话的时候,就是最恐怖的时候。 晓晓坐在屋里忐忑不安,李月白一回来,她立刻就冲了上去,"我上次就要说锦囊的事,你偏不让我说,是不是出事了?"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他眯着眼道,"真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想我动手会比你更快。" "……你歧视我么?"晓晓怒道。 "不。"李月白又是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是鄙视。" "吖!!!!!"晓晓叫了起来,虽然以前李月白也隐隐表现出这种鄙视,可是直接说出来,而且是一边笑着一边说出来却是第一次。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鄙视哦!" 晓晓发现了,他在生气,而且怒气很大,尽管他的脸上挂着笑。 第三十章 仙界,清虚殿后院。 院子里小池曲桥,假山凉亭,皆是人间之景,池上碧叶荷花,池中红鲤畅游,两处假山之间有一张圆形石桌,桌上置一棋盘,盘中红黑两棋正在拼杀。 "走马。"一个声音响起,棋盘中的黑马向前跃日。 "进卒。"另一个声音响起,棋盘中红卒向前进了一步。 曲桥上盈盈走过一个衣裙飘逸的女子,手中托着一只木盒,盒盖紧闭,看不见其中是何物,她走到假山间的石桌前,欠身道,"清虚上仙,文泉上仙,狐仙月白送来木盒一只。" 石桌后立刻出现两个鹤发童颜的仙人,一个穿青衣乃清虚上仙,一个穿白衣乃文泉上仙。"哦?"清虚仙人笑了起来,"怎么朝音才走,他就来送东西来了?" "那不如猜猜盒中是什么?"文泉仙人提议道。 "如此甚好。"清虚仙人点点头,"连带着这盘棋局,不如我们赌一赌,这永定王朝何时能灭?" "上一次被你赢了去,这一次我可不会输了。"文泉仙人道。 "我猜是另一只锦囊?"清虚随意地说。 文泉仙人想了一下,"我倒不觉得月白会和朝音一样,毕竟……我当年就是小觑了他,才输了的啊。" "哦?"清虚仙人道,"那你是觉得朝音不如月白?" "非也。"文泉仙人回道,"两者皆受情所限,只是一者烈,一者静,究竟是否成事都不能枉下断语,只是这命数如棋局,静者往往能看透一切。" "你把他夸成这样,可别猜错了哦。"清虚仙人笑道。 "我猜这盒子里的东西,和我们的老朋友有关系。"文泉仙人笑道,"毕竟,朝音急了些,着急与欲念会让他看不清很多东西。" "打开盒子。"清虚仙人对那女子道。 女子修白的手指拨开铜锁,将盒子打开,盒中一枝堇色的紫薇花躺在里面。 "哈哈哈哈……"文泉仙人大笑,"这回我可是赢了。" 清虚也是无奈地一笑,"你是觉得他这回要赢吗?" 文泉仙人突然一挥手,把已经下到一半的棋局全部打乱,"我想,这盘棋,谁也不知道输赢了。" "可是……"清虚仙人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这出戏还得让朝音继续唱下去啊……" 皇宫,御膳房,别院。 八哥回来的时候,晓晓正和鸭子在研究她们要如何加快修炼的速度,毕竟被一只狐仙鄙视以后,带来的后续效果就是奋发图强! 八哥大咧咧地撞开房间门,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你去哪里了啊?你和那麻烦鬼认识?很熟悉吗?他是不是又问你我娘是谁是吗?你和他一直说到现在?"她的问题如一串长鞭炮,点了第一个下面的就一个接一个。 八哥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撇嘴道,"只是一个以前认识的恰好性别为公的某个……鬼,而已!" "那你们就叙旧了?"晓晓问。 "叙个屁!"八哥啐道,"是他找我搭话而已。" "那你没回么?"鸭子问道。 "回了。" "……那不就是叙旧了?"晓晓斜眼。 "那叫不得已的回话!"八哥纠正道。 "那你就一直和他'不得已的回话'到现在?"晓晓调侃地说。 八哥把杯子一丢,往晓晓的床上一横,突然说,"晓晓,你又没有想过你娘可能是仙?"她心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晓晓,但是又怕她不能接受,于是决定循序渐进。 "我知道我娘是仙。"晓晓平静地说。 "吖!"八哥被惊地坐了起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靠!那个韩逸之,还说晓晓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少多嘴,原来隔了这么久,这个家伙还是那么贱!什么事都不忘记骗她! 晓晓摇头,"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 "八哥,你知道什么了?"鸭子凑了过来。 "我……"话到嘴边又有了几分犹豫一下,"晓晓,你胆子大不大?" "比你大。"晓晓回道,原来在妖界的时候,八哥遇上一点事就窜到她和鸭子这里,要不就是发泄,要不就是抱怨,要不就是躲追债的蛤蟆与青蛙。而她从来只把一切放在心里,对她来说,能供她发泄,抱怨,寻求逃避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八哥咬了下嘴唇,"其实晓晓,韩逸之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娘叫宛仪?"晓晓回道。 "没了?"八哥还以为她会因为巨大的冲击而连退十步,踉跄三步,然后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口里喃喃地说,我竟然是人和妖生的……不下一百次! 结果她却只是简单地回了这一句,然后摸着下巴说,"我娘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难道……"八哥难以相信地说,"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晓晓回道,"可我没听。" "……"八哥怒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一切藏在心里,而晓晓也是这样的人,却忽略了她只把懦弱和痛苦放在心里,却独独忘了把脑子也放进去! 鸭子在一边有点急,"八哥,八哥,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被她这么一折腾,八哥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究竟韩逸之说到了什么地方,他让自己不要说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靠!"她突然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努力猜测他在想什么,他有什么目的,"见鬼了!"她翻身起来,冲出门去,抬起双手变化作一只八哥飞上树梢,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静一静。 晓晓还在那里踱着步子,"他还说了什么呢?" 鸭子在一边托着脑袋,"八哥知道了什么呢?" 李月白的屋里却传来一声浅笑。 小怪抬头问道,"主人,既然你一切早有安排,为什么还要让朝音有机可趁呢?" 李月白啧了啧嘴,"尘,这是我给他的机会啊。"他说着眨巴一下眼睛,"可见他五百年前那次就并非无意。" "主人是在试探他吗?"叫他唤作尘的小怪回道。 "可是他为我争功的心真是丝毫不减啊。"李月白笑了起来。 "可是……"尘想了一下,"虽然如此,可是主人岂不是一只要做人前的恶人了?比如羽娘的事……" "人?"李月白笑了起来,"我生来是妖,如今是仙,人与我有干?"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尘问道。 "让我们真正的对手,现身吧。" 蓉妃出了事以后,皇宫里人人有点疑神疑鬼,不过多次请了道士做法也没有发现什么,晓晓心中更加肯定人间的道士简直是太没用了,却不知这其中的原委。 八哥隐约发觉这事有点像五百年前的重演,那时候她只是无意中来人间买胭脂遇上了韩逸之,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一见就瞎了眼,倒了霉,死心踏地被活人糟践了!她只知道那时候韩逸之是世康朝太子墨渊的侍读,当时皇上沉溺女色,滥杀忠臣,民间饥荒。后来镇山王商录起兵造反,推翻了世康朝,诛杀一切皇族,韩逸之护主逃离,路遇追杀,与主人一起丧命。 八哥心里只想着是活该,谁叫他知道自己是妖以后就一脸鄙夷地赶她走?如果不赶自己,她定然是会救他的。她知道朝代轮换这样的事,都是上仙在安排,这事她虽有听闻却没有细管过,但是他韩逸之却有眼不是识泰山,以她的道行,便是那上仙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大的事她不干涉,但是保一两条人命这样的小人情,那些上仙又怎么会不卖给她呢? 好比晓晓之前说自己惹了事,虽然她也弄得不大清楚,但她却没放在心上,大不了自己替她出面,不过既然他韩逸之这么忠犬,自己又岂能抢了他的饭碗?他都不急,不说的事,自己急个屁!想到这里她又怒了,靠,怎么绕了一圈又想起这个家伙了! 那日八哥的话说得含糊不清,晓晓也无心去管,原因很简单,今日一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次那拳打伤了太子的脑神经,突然来了旨意,说她纪晓晓什么贤良淑德,什么端庄典雅,什么三从四德,竟然说要立她做太子宠妾! 这次是"舂"了还要"切"么? 别人一轰而上围着晓晓一直说恭喜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只有这个念头。 下一念头就是,她这次出门是不是选上了个坏时辰,怎么老是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牛鬼蛇神呢! 听到这个消息,慌了手脚的除了晓晓,还有另外三个。 第一是已经回来的宋小舒,她一回来就急着让凤凰给她人身,凤凰道,"此事上仙说三日与我回复,等上仙一回复,我自然会完成我的承诺。"她心中原本对晓晓的歉疚立刻就被巨大的期待而替代了,但是如今期待了才过了一日,就传出这样的消息。 第二是鸭子,他不知道这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晓晓是来报恩的,却惹出这样的事来了,着急之余便是懊悔,懊悔自己当初就应该与她一起来才是。 第三便是那韩逸之,他是否立刻让她认祖归宗那是一回事,可是让她这个墨家的血脉和商录的后代搞出夫妻关系,这却是万万不可的。虽然过了几百年,他也知道这朝代的替换是天命,但也要人为,不管如何,永定灭了世康,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第三十一章 出了事也不着急的只有八哥和李月白,前者蹲在树上思索自己的情史,后者依旧做菜当御厨。晓晓并不知道八哥是深藏不露,在她看来,唯一能帮到自己的就剩下李月白了。 入了夜,晓晓便小心凑到了他的房间里,"狐仙大人啊,你以前不要我去指证太子害蓉妃小产吗?还能继续不?"她心中的小算盘正打着小九九,按说她完全可以一下子结果了那太子,可是人家商棋毕竟救过自己,晓晓左思右想,只有借刀杀人这么一个办法了,用一句话说,就是关门,放狐狸! "可蓉妃是妖……太子害她小产这里是立了大功啊。"李月白认真地说。 "……"晓晓急着抓脑袋,"那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既然之前要我指证他,那你一定是看他不爽了,你去杀了他吧。" "可是……"李月白想了一下,"我可是宫内的御厨啊,杀太子,实在是不合适啊……" "你不是很厉害的仙吗?"晓晓比划着他狐狸的样子,"你连我这只五百年的小母鸡都能吃,为什么不能杀了他,而且你杀他根本谁也不会知道好吧。" "给我个理由。"李月白望着她道,"你总得说出个理由吧……" "这……"难道她要说自己动手嫌麻烦么?她小鸡可是从不求人的! "你之前想害他,那一定是看他不爽……"晓晓胡诌道,"万一日后他从小麻烦成了大麻烦,我们要尽早除根啊!" 她越是不说实话,李月白便越想逗她,这只鸡并不是太笨,起码还知道来找自己,只是在某些方面没什么心眼,与其说她缺脑子,不如说她缺心眼好了。 "可是他现在对我没什么危害……"李月白说,"我的事他也影响不了什么……" "可是他影响我了啊!"晓晓忍不住叫了起来。 见她终于说了实话,李月白虽然心中有些想笑,可是脸上却满是诧异,"那……关我什么事呢?" "……" "我怎么记得我是你的恩人呢?"他继续道,"如果你是我的恩人,向我讨这个人情倒也合情合理……" 晓晓猛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道,欠钱大不了父债子还,欠命大不了一命还一命,而最最欠不得的,就是人情! "算了,大不了我把那太子杀了,以后找他儿子和孙子还人情,不就一条人命嘛!"她哼了一声便扭头要走,脚才走到门口抬起,就传来李月白的一声浅笑,"你倒真是万事不求人。"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晓晓在是找人帮忙,可她却不愿意承认,她可是豪迈地说大不了去还商家的子子孙孙也不愿意求他一句,也许不光是自己,她谁都不会求。 晓晓扭头,"除非是要我的命,否则我纪晓晓没什么要求别人的!"她能活这么大,并不是求人求来的,唯一求过的便是求李月白别吃了自己,她娘让她好好活着,她就要好好活着,只有命,才值得她去求他。 "可是你不要忘了,他可没有子嗣……"李月白提醒道,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他挑起眉梢,"况且,我想也该猜到我来人间是做什么的……他商棋会有子嗣等得了你来报恩吗?" 李月白看看她,过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事,她若是还没一点察觉那也太迟钝了。 "你当真是来乱世的?"晓晓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就有的疑惑,她原来只是觉得仙也好,人也好,要做什么都是与她无关的。 "不算太呆……"李月白笑了起来。 晓晓想起之前韩逸之的话,又想起李月白与她娘是故交,忍不住问,"你做的事,我娘也做过吗?"晓晓此时心中已然明白了,从一开始蓉妃入宫为妃,跟着李月白做御厨,到陷害太子,再到自己失手伤了蓉妃,这一切本就是仙与人的事,可是她这只小鸡妖偏偏搅和了进来,估计还坏了不少的事,她、她……的小命还能留住吗? 李月白眯了一下眼,心中猜测是那幽魂告诉了她什么,还是把八哥说了什么,于是点了下头,晓晓继续说,"那就不是坏事了?" 李月白笑了一下,他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太天真了,尤其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太黑暗了。羽娘失踪以后,她还能在妖界活到如今,看来她一开始见自己时那种草木皆兵,全身是刺的本事也并非百无一用。如今在人间,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她还有小命吗?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十分的讽刺,若不是在人间遇见自己,也许她现在还和羽娘一起生活…… "你说话啊?"见他一直不说话,晓晓急了,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 李月白扭头一笑,"你倒说说这世间可有好坏之分?" "这……"晓晓说不出来。 李月白起身,打开窗户,指着湛蓝天空中的一轮弯月,"月盈则缺,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好与坏,更没有什么好事坏事,在我看来,只有自愿之事,与无奈之事罢了……" "那……"晓晓舔了下嘴唇,"你是自愿的吗?" 李月白没回答,转过身来,"不如你说说,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晓晓的目光还望着窗外,颠覆一个朝代,是怎样一件事,她不得而知,也许这宫墙外已经是天下大乱,可是对于她这样一个置身事外的小妖怪,却是毫无感觉,或者说,对于这宫墙里的人来说,都是没有感觉的,就好像云梅,小秋,高厨子他们一般,每天的日子依旧是做饭烧菜。 对于商棋…… 她确实不清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惹了他,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更不明白如今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说自己要去杀了他,大不了以后找他的子孙还人情,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在狐狸说,"他商棋会有子嗣等得了你来报恩吗?" 她猛然间愣住了,突然想起那日商棋的话,"你究竟把本太子当什么!"她似乎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激动了,他的表情似乎和八哥说自己没和韩逸之叙旧一般,她木讷地张口,"狐仙大人,人是会有感情的是吗?" "怎么问起了这个……"李月白有点奇怪。 "没什么……"她摇摇头,又伸手抓了抓脑袋,"我娘说,若要成仙就要无情,无欲,无恨,无怨……"她说着看这李月白,"你不是已经成仙了吗?当真如此吗?" "也许吧。"他笑了起来。 "啧啧……"晓晓撇撇嘴,"我娘说的不假,你看看他们,自从有了情,很多明明简单的事也复杂了,小事变成了大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看上去你好像要达到这种境界了?"李月白调侃地说。 "差不多吧。"晓晓拍拍胸脯,"你可曾见我因为什么人乱了心神的?" "噗……"李月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见你没一日消停的?别人说一句话就能把你气得跳上房梁?"他的脸上清楚写着,亏你说得出口! "那不一样!"晓晓争辩道,"我那是表象,是神情,而不是心神啊!" 李月白似乎明白地点点头,尔后问道,"所谓相由心生,你还差得远了……"他说着目光向窗外瞥了一眼,顿了一下,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脸的笑意,凑向纪晓晓,嘴几乎要贴上晓晓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轻扑在她耳垂上,晓晓咽了下口水,他轻声道,"你猜,我此时是要亲你呢,还是要咬你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诱惑,晓晓头皮一阵发麻,想退后却发现动弹不得。 李月白继续说,"你的心神,乱了吗?" "乱……乱个屁……"晓晓艰难地说,"你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上次李月白用手捂住她嘴巴时她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这次他靠自己怎么近,晓晓觉得她那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好像不会跳了,不知为何,上次商棋也离她这么近,可她却没有这样,反倒能伸手一拳把他击倒,看来人和仙还是有区别的,晓晓这么理解。 李月白退回身子,自然也松开了脚下晓晓在灯下投出的影子,"只是告诉你,想成仙,你还早着呢……" 晓晓知道自己争不过他,更何况她也知道,自己平日的嘴狠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好比方才,她早就心神大乱了,但是说实话又实在丢人,于是把话题又扯回来一开始,"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李月白笑了起来。 晓晓斜了他一眼,瞪着眼睛道,"我没求你!" "那你就走吧。"李月白回道,"你若想成仙,就必须得学会求人。"他说着看着晓晓叉着腰剑拔弩张的样子,"要知道,这在世上,可以吃掉你的,可不光是我这只狐狸……"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晓晓觉得今日狐狸一直话里有话的,却又听不明白。 "你回去吧。"狐狸又说,"不过你可以放心,因为太子这事,我想根本不用你自己出手,想阻止的也绝对不只一个。" 第三十二章 晓晓那时不知道狐狸话里的意思,抓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鸭子正在她的房间里围着桌子转圈圈,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过来,"小鸡,我找你半天了。" "什么事?"晓晓问。 "我们回妖界吧!"鸭子认真地说,人间凶险啊! "为什么?"晓晓回道。 "你不是要被那太子招为宠妾吗?"鸭子急着说,"我上次来就该把你带回去,看吧,我一走,这事就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晓晓愿意去相信李月白的话,他总是不急不慢地看着一切,仿佛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也许他未必能猜到每一件事,可是他却从未曾慌乱过,也许他的心神,是从不乱的……单凭这一点,晓晓就愿意相信他的话,也许这件事真的不用她操心……"可是我得在这里报恩啊……"她含糊其词地回答。 "那我得去和八哥商量一下怎么办……"鸭子认真地说,伸手习惯地放在小鸡的肩膀上,有点哥哥对妹妹的感觉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晓晓不屑地撇了下嘴,"我一个人也不会出事。" 鸭子知道她的脾气,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那我去了。" 到了次日一早,晓晓正想不知今天事情会不会如李月白所说的那样有所转机,突然一阵烟雾飞入,落在她桌上,正是怒视着她的小舒,晓晓多日不见她,心中一喜,正好连带着这事一并与她好好解释,她纪晓晓一心成仙,妖怪都看不上又岂会看上太子?哪知她一张脸再热也终究要贴上某个冷屁股,小舒不等她开口就说,"哼,你别以为太子哥哥看上你了,我告诉你,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晓晓是吃软不吃硬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定然也要回报回去,无怨无仇害了别人她心中也是愧疚。比如太子一事,她知道小舒喜欢太子,之前的那些事她无一日不想去说清楚,最后还要硬着头皮去说自己是看上韩逸之了,她觉得对不起小舒那是她的事,可她小舒这样说她,却着实让她不爽,"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小舒冷笑一声,"装傻不成?不过也算你倒霉,坏了上仙的事,我看你小命也难保!"她心中忿忿不平,惟有如此才能让她心中的不安稍稍平静。 晓晓原来是连仙的模样都没见过,如今倒好,不但认识了不少,还惹了不少,她自然是知道是锦囊的事,却不知这锦囊之事与上仙的事她是如何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小舒得意地一笑,"等你见了上仙,不,等你看见我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晓晓觉得小舒似乎不再是她印象中那个捧着脸说起太子就害羞的小丫头了,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你究竟是怎么了?" 小舒咬咬嘴唇,没有回话,突然门外又一个黑影飞了进来,她立刻抽身离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晓晓和飞进来的八哥四目相对。 "啧啧……"八哥挥着手帕撇撇嘴,"这妖在人间待久了,也沾上了这人的臭脾气……"说着凑到晓晓身边,"啥时候做太子妃啊?这可是我们青池岭第一个出的太子妃啊!" "……"晓晓什么也没说,只是斜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八哥……" 八哥咽了下口水,立刻跳出两步开外,"嘿嘿,我开玩笑呢!这不是鸭子找我商量说和你一起回去的事嘛……" "我真的要回去?"晓晓心中也有些嘀咕了。 八哥向四下看看,确定鸭子不在视线内,立刻凑了过去小声说,"鸭子那家伙胆贼小,心贼细,啥都怕……要我说,做太子妃多风光啊?咱妖怪总是被人看不起,这回咱也扬眉吐气一番……" "八哥!"晓晓怒吼道,前面的话还像话,后面的……简直就是正宗的鸟语! "而且……这里还有狐仙大人呢!"八哥星星眼地说,又是一脸的崇敬,"仙啊,是仙啊……" 她一说起李月白,晓晓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反常,问八哥道,"八哥,我问你啊,如果有人靠你这么近……"她说着比划了一下,"然后你一会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会又觉得心都不会跳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哟……"八哥两眼立刻闪光,"小鸡啊!你开窍了啊!告诉我,是谁让你心跳的?" 晓晓咽了口水,她觉得自己问八哥这个问题无疑是在制造毫无意义的八卦,于是坚定地说,"是鸭子……" "鸭子?"八哥立刻大失所望,满脸黑线,"你和他住一个山洞住了四百年,现在才心跳,这也未免太无聊了……" "这有什么无聊的,难道我看见鸭子就不能心跳吗?"晓晓斜眼。 "那不一样……"八哥撇嘴,"你和鸭子对看了几百年就看出个小心跳,毫无激情嘛!心跳可是代表着你对一个人动心了,你俩憋了四百年就憋出个心跳,那真有什么还不得等个几千年?" "动心了……"晓晓喃喃地说,"就是喜欢了吗?" "就和你娘和你爹把你整出来一样……"八哥随意地说,"要不你娘没事生你出来做啥?" 她这话无疑把晓晓在她娘心中的地位贬得一文不值,好像晓晓的存在只是为了印证她娘对她爹动心了,晓晓对自己那可能从未存在过的爹毫无感觉,如今还被他抢夺了自己的地位,心中很是不爽,不屑地哼了一声,"切……" 不过念头一转,难道自己是对李月白这只老狐狸动心了? 她突然觉得无比好笑,更为自己为了这事特意问八哥感到无比愚蠢,她是谁?她是一只修炼了五百年彪悍且淡定,一心成仙的小鸡妖! 她的目标就是无情,无欲,无恨,无怨! 晓晓扼腕,撇开李月白不去想,反倒想起了另一个仙,嘴里喃喃道,"原来还有一个凤仙,最近都没怎么出来……" "朝音?"八哥脱口而出。 "你认识他?"晓晓回道。 "听、听过……"八哥笑眯眯地说,"这些可是都仙界几大美男啊,我哪能不知道呢,青蛙还给他们列了一个排行榜,月白大人排第二,凤仙排第三……" "那谁是第一啊?"晓晓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可是她既然说了,却不谈第一,她自然就有点好奇了。 "啧啧……"说到这样的八卦话题,八哥立刻就来了精神,"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惜我没见过,不过听蛤蟆说过,听说不像月白大人,比他有气势多了,那一出场可了不得,啧啧……" "你还没说究竟是谁呢?"晓晓可没耐性听她一个劲的说废话。 "紫微星君啊……"八哥说着捧着脸得意地说。 "紫微……星君?"晓晓一脸的木讷,"那是谁?"她可不比八哥,遇到李月白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谁。 八哥立刻得意了起来,笑得春风满面,"你连他不知道吗?"说着把手帕往袖子一塞,开始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左辅、右弼为其辅佐,天相、文昌、文曲为之部从,天魁、天钺为之传令,日月为之分司……" "这都是说什么?"晓晓听了半天就听见"帝王"二字。 "简单地说,天上的紫微星,转了世到人间就是做皇帝!"八哥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炫耀她丰富的知识内涵了。 晓晓歪头想了一下,又摸摸下巴,总结了一句,"这皇帝一代接一代,那紫微星转世一次就要二十年,他不得一次接一次的转啊,真累啊……" "……"八哥抹了下汗,"这他转世是皇帝,可没说所有皇帝都是他转世啊?" "那他……转什么啊?"晓晓糊涂了。 "他若是转世了,那皇帝就一定是明君,那王朝也必然兴旺数百年……"八哥越说越得意,好像自己与那紫微星君是沾亲带故的,说他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哦……"晓晓点点头,再没下文。 她这个听八卦的不激动,毫无疑问就是给八哥这个说八卦的当头一棒,作为一个资深八婆,沉默就是赤裸裸地侮辱啊!"你就不好奇他什么时候转世吗?" 晓晓抬头,"他转世前是仙,转世后是人,和我这个妖有什么关系啊?" 八哥泪眼汪汪,难得她一直琢磨小鸡和自己都是长羽毛的,再怎么说也比那青蛙和蛤蟆亲些,就盘算着把小鸡培养成一代鸡婆,接替自己光荣的使命,结果她却毫无八卦的热情,枉费自己一番心血还没付出呢,就白费了。"晓晓啊……你真是……" "真是什么?"晓晓撇嘴,如果说多管闲事也是一种美德,那她纪晓晓宁愿无品无德。 "算了算了……"八哥摆摆手,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道,"晓晓,你虽然给自己起了名字,但是你心里最好不要把这个当作你的名字。" "什么意思啊?"晓晓有点不明白,"晓晓是我的名字,而我又不能把这个当作我的名字?" "厄……"八哥似乎看上去不知道如何解释,"就是,虽然别人这么叫你,但是你心中别把这个就当作你的名字,啊,不对,应该是你嘴上应承,心里却不要承认,也不对,靠,总之你还太小,有名字不好……" 晓晓已经被绕晕了头,奇怪地问,"为什么有名字不好……" 八哥抓抓脑袋,"名字这种东西一旦你心中认定了,既会成你的替代品,既然是替代了你,那么知道你名字的人便可对你不利。"她想了一下,还是举例说明比较好,"好比蓉妃的事,一定是有人下了咒语,为什么明明是你放的锦囊,月白大人却不找你麻烦呢?" "对哦……"晓晓也正奇怪这个事呢,"我要说他也不让我说……" "那时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蓉妃真正的名字……"八哥回道,"所以你必然是被人指使的。" "八哥,你好懂啊……"晓晓不觉有点惊讶地看着滔滔不绝地八哥,原来只觉得她是一个呱呱一直说话的大嘴巴,如今看来,乱听一些东西还是有用的,好比在一盆烂豆子,里面总会有几颗还没坏的。 "啧啧……"八哥立刻又得意了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听八卦啊……" "不要。"晓晓坚定的摇头,她虽然觉得八哥确实知道不少,可是若是像她一样,自己升仙的目标不就遥遥无期了吗? "哎……"八哥叹息一声,转身要走,才拉开房门,突然就看见门口晃出了韩逸之,吓得她连连退了两步,脚踩在自个的裙摆上,几乎要跌倒,韩逸之手快,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才没摔下,"你没事吧?" 八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使劲一挣,自己站稳,张口就骂,"靠,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 韩逸之面无表情地说,"毫无疑问站在你面前就是鬼。" 八哥被堵得没话说,翻了他一眼,甩了袖子就走,嘴里还不住的啐道,"做人没人样,做鬼倒挺像……" 韩逸之也不搭理她,径自抬脚迈进了晓晓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 晓晓与他交谈不多,但是次次不离她娘,于是想也不想就说,"得得,我知道我娘在人间叫宛仪,那又如何?"也许就像八哥说的那样,妖怪就该起好几个名字,这样比较安全啊,要不她也再取一个,叫纪芦花好了。 韩逸之对她的镇定有点吃惊,却不知是因为晓晓压根就没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去,不过作了这么久的仆人,对于主人的任何疑问无论多少次他都要一一解答,哪怕他已经说过一次了,"若是如此,你就是主公的女儿。" "主公……"晓晓愣了一下,"谁啊?" 韩逸之伸手指着她腰间的玉牌,"这玉牌还有一半可是在你娘身上?" 晓晓点点头,她娘与她一人一半,说是护身符,从小就给她了。 "那一半写着'世'和'渊',两半合一就是世康墨渊。"韩逸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谦卑与恭敬的,口气里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忠诚。 "那是谁?"晓晓觉得耳熟,可是之前韩逸之的话她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他是世康朝最后的太子,为人谦和,宽宏大量,礼贤下士,他一辈子从未做出逾礼之事,惟独……"韩逸之顿了一下,"他喜欢上了自己父皇的宠妃宛仪,并与她有了一个孩子……" 晓晓听他说到这里,心中有点不安,韩逸之继续说,"就是你。" 第三十三章 事实证明,不论是人是妖,听了这么大的消息都是难以镇定的,尽管晓晓总是觉得自己很彪悍,自从她娘走了以后,似乎再没什么事能吓到了她了,可如今看来,总有什么是她所无法预计的,又或者说,这样的情况谁也没能力去预计。 "我?"晓晓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扭头向后看看,确定没有别的妖魔鬼怪站在她身后。 "你后面只有一个几百年前死的怨灵。"韩逸之面不改色地说,"好像是个太监……" "……"晓晓伸手向后挥了几下,明知道赶不走,只是让自己心里舒坦一点。 "就是你。"韩逸之又重复了一遍,"你就是鸡妖羽娘与主公所生的孩子……" 晓晓觉得身子有点不稳,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我一半是人,一半是鸡?" "其实……"韩逸之说,"你也可以说你是半人半妖……" 晓晓突然想起小舒说过的某个专署名词来,"人妖?" "这样确实说起来比较顺口。"韩逸之赞同地点头。 晓晓有长长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我不信。" "为什么?"韩逸之以为她这么与众不同,多多少少也该和别人不一样,结果还是说了他意料之中的话,反倒让他失望了。 晓晓腾地一小变回了小母鸡,扑扇着自己长满羽毛的鸡翅膀,长开尖嘴道,"你看我哪个部分是人的?" 韩逸之看了看,确实就是一只标准的母鸡,羽毛蓬松,鸡爪金黄,鸡眼圆溜溜的,确实没什么地方是像人的,"你想说明什么?" 晓晓歪头顺着理了理自己的羽毛,"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说明我不是人妖!" "那你倒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有主公的玉牌,又为何你娘就偏偏是羽娘呢?" 晓晓歪头在地上来回磨了磨尖嘴,"我哪知道?再说了,你不是说我娘和那啥有了一个孩子吗?我生下来是人还是鸡?" "是人。"韩逸之坚定地说。 晓晓张开两个翅膀,"这是人么?" 韩逸之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对着一只芦花小母鸡说她是人,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其实他之前就在这一点上一直犹豫,可是谁又会想到太子突然要招她为宠妾,他本以为李月白会出面干涉,要知道,他可是向来反对人和妖在一起的。结果过了两天他也没动静,好像压根就没听见这个消息一样,反倒让他不得已出面。 若是自己出面自然是要说明一切,他不是应该希望自己永远不说的吗? 韩逸之知道李月白是谁,也知道他来做什么,因为他做的事早在五百年前就做过,只是无奈主人未现身,自己又打不过他,只能憋在心里。他不动,李月白也不动,倒好似他在等自己说明一切,尤其是昨夜,自己去他房门前想看看他有何动静,竟然看见他的脸都要贴上晓晓的脸了。对他来说,晓晓与李月白之间有什么纠葛,比和商棋之间有什么更让他不能接受。他心中有几分不安,明知道自己成了被狐狸赶上架的鸭子,却又不得不上。 韩逸之不想在晓晓是人还是鸡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直接地说,"你信不信你爹是人这事暂且不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娘还活着。" "我娘还活着?!"一听这话晓晓立刻跳起三尺高,扑腾地跳了几根羽毛,爹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一个未曾出现过的代号,似乎重要却又似乎没什么关系,而她娘却不一样了。 "是的。"韩逸之答,"当年她与你爹相好,忤逆了上仙的指令,还与人有了孩子,被关压在仙界的鸾音阁里。" "鸾音阁……是什么地方?"晓晓不明白,她抖了抖羽毛,变回了人身。 韩逸之微皱了下眉头,"鸾音阁是仙界关押犯了天条的仙或是妖的地方,鸾,长生之鸟也,以鸟啄其皮肉却不允其死,谓之长生也。音,丝竹之声也,削其皮肉以骨奏乐……"他说着看了一眼晓晓,她的脸色惨白,嘴唇轻颤着,"谓之仙乐也……" 晓晓听完最后一个字,两腿一软,瘫软在地上,"我娘,不是被道士抓去了吗?为什么会在那里……" 韩逸之道,"你现在应该相信你娘是与人生了你吧,若非如此,岂会受此大刑四百年……" "四百年?"晓晓觉得一种前所有为的酥麻从她的脚底沿着骨头一直蔓延到了脑头,后脊如针刺骨,"真的是因为我?" 韩逸之说,"我虽然不知道四百年是谁抓走了你娘,但我却知道五百年前追杀你爹的人。" 晓晓之前心中便有几分相信,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导致的难以接受,如今虽然算不得全部相信,但是也信了大半,"我爹?" "一切就如同现在一样。"韩逸之道,"上仙选了下仙或者道行高深的妖怪来人间作乱,让朝代更替,这次是月蓉,上一次即五百年前,也就是世康朝的时候,是你娘……" 晓晓之前已经从李月白口中含糊不清的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说真话,即便她知道李月白是来乱世的,她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他也是奉命行事。五百年前如此,五百年后亦如此,晓晓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人与仙之间的纠纷,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一只小妖去掺和其中。她只是点点头,让韩逸之继续说,"而李月白便是上仙派来监督这些肩负色诱任务的女妖的,换句话说,他操纵着事态的发展……" "可是他也是听命于上仙啊……"晓晓不知为何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李月白昨晚的话她依旧记着,"在我看来,只有自愿之事,与无奈之事罢了……" "也许乱世之事是奉了上仙之命,可是既然世康朝以灭,他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韩逸之说着握紧了拳头,目光里闪出强烈的杀气,晓晓不觉想起了之前在月蓉阁救自己的时候,他的杀气也是这般深重,好像是把李月白恨到了骨子里。 "赶尽杀绝?" "不错!"韩逸之的目光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般,每个字似乎都带着深深的恨意从胸口中爆发出来一般,"当初京城被商录攻占,皇宫大乱各自逃窜,你娘带着你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与主公一起从密道逃离出宫,江山已失,天下改姓,商录尚且不追杀主公,可他李月白却要赶尽杀绝!我们才出京城就被两个人追上,我与他们交手,占得上风,却不想这两人却是两只小怪!我当时只是凡人,怎能赢过他们?" "小怪……向来是认主人的。"晓晓接了话说。 "哼!"韩逸之冷笑一声,"临死之前,主公自然是要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那两小怪答,'月白大人要你死,你就休想活。'" "月白大人……"晓晓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说话吐字十分艰难。 "就是李月白!"韩逸之坚定地说,"五百年了,我岂能忘记他的模样,当初你娘入宫不久他便也跟着入宫做了御厨,他倒是有胆,来了人间也不换名字,好像以为谁也伤不了他似的……"他说着顿了一下,"朝代的更替,天命难违,可是追杀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他未免太心狠手辣了。" "那……"晓晓想了一下,"四百年前,我偷来人间玩,被人抓住,是他救了我一命,尔后我娘来救我,在半路上却被道士捉走……" "你娘五百年前就是下仙,道士能捉住她吗?"韩逸之说,"你遇上李月白,你娘就出了事,这其中的事还不显而易见?要知道五百年前你娘并未被上仙抓住,因为她带着你逃走了,我听说李月白因此被剔了仙骨贬去了凡间,四百年前却又突然重回仙班,这一降一升,定是他抓了你娘邀功才能再度为仙。" 晓晓心中虽然在猜测,但是被韩逸之这般一说,她的心狠狠地一揪,死咬着下唇,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我早就提醒过你,李月白这个恩你报不得,或许说,你与他之间只有仇,没有恩!"韩逸之坚定地说。 "仇……"晓晓听了他的话蓦然想起那句"无情,无欲,无恨,无怨",李月白一向云淡风清的笑脸浮现在她眼前,在他的笑脸下隐藏着的竟然是这般的心狠手辣,也许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既为仙,便无情。 "杀父之仇,害母之仇!"韩逸之继续说,"或许还有灭国之恨!" "可我娘真的在鸾音阁吗?"晓晓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有点不敢相信。 "那李月白可有对你说过他与你娘是旧识?" "他只说认识我娘,不熟……"晓晓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力气,倒不像她平日里大吼大叫的作风。 "他与你娘认识近有千年,他竟然说不熟?"韩逸之大笑,"我看他是怕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就漏了馅吧。" 晓晓突然想了李月白与她娘一样的铃铛,她赶紧从腰间拿了出来,"这铃铛是我娘的,她说遇上与她有一样铃铛的人就要躲开,李月白有一串一样的,可是铃铛数不一样,他说是不一样的……" 韩逸之接了过来,金色的铃铛上嵌着银色的花纹,一摇起来声音清脆,还带着穿透力,"此铃叫做乾坤铃,以道行百年为一铃,乃仙之物,你娘道行一千八百年,故有一十八颗。据说上仙只下赐了两串给为他们办事而成仙的妖。" 晓晓心中豁然明了,她可以不信韩逸之,却不可以不信她娘,李月白明明与她娘有交情却缄口不说。晓晓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看来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要把自己一家全部灭了,出了锦囊之事前他一直赶自己回妖界,出了事去让自己留下,这不摆明了是让她在这里等死吗? 他是要以破坏上仙之事的名义,而杀了自己! 晓晓心中一团怒火越烧越旺,"我要去杀了他!" 第三十四章 韩逸之并没说要阻止她,只是问,"你如何杀他?" "我……"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她纪晓晓是一只五百年的芦花鸡,身份是人妖不明,而他李月白是一只二千七百年的白狐狸,身份是不管是啥光凭道行就能把她压死。 "你杀不了他。"韩逸之坚决地说,"我和你都杀不了他。" 晓晓对他了解不多,至今唯一的印象就是烦!不过听了他之前的话,以及他一副忠仆的模样,眼下她虽然不知道韩逸之是否可信,但是他既然来找自己,说了这么一堆,晓晓只明白一点,他与自己现在是目标一致的。 他要为主公报仇,自己为娘报仇,尽管他的主公和晓晓的娘之间似乎有点关系……对于自己那个暂不能确定的爹,晓晓没什么感觉,但是她娘的安危却不能不管。晓晓摸摸下巴,但是他们的出发点不同,但是目标却是相同的——李月白。 "既然你我都杀不了,那你来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晓晓撇撇嘴,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韩逸之也愣住了,自己分明是来告诉晓晓她爹是世康朝的太子,让她切莫与永定朝的太子扯上关系,可是她却对此毫无感觉,还扑扇着翅膀问他哪部分是人的。害他说话的主题也被她牵着走,怎么就从半路变成了晓晓的娘。而她还一副,"墨渊是谁,关我屁事"的态度,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不过好在确定了仇人,不算无功而返。"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做那太子的宠妾!" 晓晓立刻斜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说着她突然扬起嘴角得意地一笑,"你找我说了这么一堆就为了这个?"说完叉着腰就仰头大笑。 韩逸之微微皱了下眉头,少主未免也太没规矩了,尽管她的品种难以考证,但是性别却可以肯定,这样仰天大笑,着实不雅,"正是如此。" "这还用你担心?"晓晓撇撇嘴,"我要是看上了那太子,那天有怎么会说要调戏你这个讨厌鬼?" "你没看上太子?"韩逸之又追问了一次,主要是看见晓晓和太子之间扯上事,立刻就想到她娘,以为这事也是带有遗传因素的。 "我看上你也不会看上他。"晓晓坚定地说,"他是人好不好?!你当我眼残啊?" "……"韩逸之,吸气,吐气,淡定……这是少主啊,少主啊…… 晓晓又细想了几分,虽然李月白的某些可疑行为和某些巧合的时间,确实让他成为害了她娘的第一人选,可是韩逸之本身也并非可信的对象,方才的冲动散去她不免要稍微想一想,"你说这些事,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呢? "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闻歌。"韩逸之想也不想就说。 "闻歌是谁?"晓晓撇撇嘴。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韩逸之脱口而出,转念想起她既然连脸都变了,又岂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解释道,"就是和你在一起的八哥啊。" "八哥?"晓晓两眼一瞪,她明明叫自己不要随便起名字,还说就算起了名字也不要随随便便让别人知道,教训她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结果她倒好,道行只有二百八十年,不但起了名字,还告诉了这个讨厌鬼! 韩逸之看晓晓脸色表情复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继续自己的话,"你若不信,可以问她你娘的事,还有你爹,你也可以证实。" "她以前怎么没说过?" 韩逸之浅笑了一下,"她以前记性不好,只有看见故人才能想起过去的事……" 院子里的八哥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谁在叽歪老娘我?"她眯缝着眼冲晓晓的屋子看了一眼,那只鬼还没出来,话真是够多的。她咂咂舌头,突然树下传来两身鸭子叫,她低头看去,正是仰头望着她的鸭子,"你找我?" 鸭子摆摆尾巴,八哥飞下了树,落在鸭子的背上,"找我什么事啊?" "我……"鸭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尤其是晓晓,我们回妖界去好不好?" 八哥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永远站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线,才是我一个职业八婆的操守,你懂不懂?" "怎么你俩都一样啊……"鸭子说着垂下了脑袋,"小鸡来了人间,认识了这么多人,而你好像也找到了老朋友,就我一个最无聊,什么事也不知道,什么忙也不帮不了,什么人也不认识……" 八哥低头看看垂头丧气的鸭子,立刻同情心泛滥了,他说的没错,在妖界的时候他生活的中心完全是围绕着小鸡,生活的目标也简单明了,为了修炼成仙。来了人间的小鸡有报恩的目标,而他却完全没什么事了。"其实人间还是有很多乐子的……" 鸭子抬头看看她,"我去找小鸡了。" "别!"八哥立刻叫住他,"她、她现在有事。" 鸭子的头又垂了下去,"你们每天都有事,就我没事……" "……"八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索性飞了起来道,"鸭子,我们俩去逛皇宫吧,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鸭子抬起脑袋,"吖?" "去吧去吧……"八哥扑着翅膀,"我们去御膳房吃点心,去后宫看看那些妃子都用了什么胭脂水粉啊……" 鸭子往晓晓的屋里张望了一眼,抬起脚,隐了身跟着八哥向外走,八哥正在空中看方向,突然就见李月白屋内闪出一道红光,尔后迅速消失不见,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鸭子唤道,"往哪里走啊?" "往右往右……"八哥赶紧接了话,向外飞去,晓晓成了别人的替罪羊这事摆明了是坏了上仙的事,李月白却不说,似乎还在袒护晓晓,他究竟打什么算盘呢?八哥猜不透,但是看上去他好像又没有要害晓晓的意思,目前的情势晓晓在明,不知道谁在暗,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哟,这难得你这几日都没来烦我。"李月白对着来者一笑,"害我太过清净都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我这几天睡沉了……"朝音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出了这么多事,你还能睡?"李月白抬眼看去,"上仙难道没让你带话给我吗?" 朝音低头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当然,这不一醒就赶紧来找你了?出了点事,有个小妖去举报那锦囊乃纪晓晓所有。" "小妖?"李月白挑起了眉头,"哪个小妖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讨好上仙?不过也太急功就利了吧……" 朝音回道,"一只松鼠,这事要被上仙知道了,定是要以为是你的疏忽,好在我赶去时那小妖呈上锦囊通传还未入殿见得上仙,我便让她说那锦囊本就是你发现的,只是你在人间太忙,交由我处理……" "那小妖倒这么容易就能摆平了?"李月白随意地说。 "她也只是为了求得人身而已,我答应满足她,她也自然愿意卖我一个人情了……"朝音回道。 "这样啊……"李月白点了下头,"那上仙怎么说?" "上仙让你带着纪晓晓,去仙界受罚。"朝音回道。 "可是朝音……"李月白低声道,"晓晓的身份,你我都清楚,她娘如今在什么地方,我想不用我说,且不论这事是不是晓晓做的,就算是她做的,我们似乎也不应该抓她吧。" 朝音的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可是,这是上仙的命令啊。" "我知道。"李月白的声音越压越低,"可现在这里就我们俩而已,我们和羽娘是什么交情?晓晓可是她的女儿啊……" "那你想怎么办?"朝音突然问道。 "我想……"李月白往屋内扫了一眼,凑到朝音耳边道,"我们把她放了?" 朝音身子一僵,"这……我们能放得了吗?羽娘最后还不是被发现了?" "那可不一定啊。"李月白道,"羽娘在妖界躲了百年都无人发现,若不是因为四百年前的事……" 朝音不等他说完,立刻就接了话,"可是羽娘是以仙为妖,已是自贬,上仙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四百年前就双眼睁得那么大呢……"李月白一脸疑惑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那晓晓岂不是难逃此劫?" "……"朝音没说话,李月白眯缝着眼瞥了他一眼,"难道你在上仙面前也没办法求情?我是带罪之身,而你可天生的仙啊。" "那我去与上仙商量商量……"朝音道,不待李月白再开口,他便一个转身化作了一道红烟散去。 "好吧,我姑且信你,可我总得想办法杀了李月白!"晓晓忿忿地说。 韩逸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晓晓相信自己,却一不小心就激起她的愤怒,如何打消她的念头这是一个大问题。"你总要考虑到自己力量的悬殊吧……" "那就下毒!下咒!"晓晓扼腕道。 "若他真这么容易就死了?我还会忍到现在吗?"韩逸之道,五百年来,他哪天不想着去报仇。 "忍?"晓晓一愣,这个字从来都是与她无关的。 韩逸之点点头,"忍一时吧,主人将在明年春天出现……那时候,一切都可以了结了。" "明年春天?"晓晓叫了起来,"那么久?!那时候永定王朝估计都灭了,李月白又回去做他的快活神仙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韩逸之道,"二十年不满,主人的力量会被限制……" "张口主人,闭口主人……"晓晓撇嘴,"你的主人是谁啊?" 韩逸之沉默了一会,晓晓是她的少主,她的问题,自己一定要回答,"是紫微星君。" 晓晓一怔。 李月白扬起嘴角,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两下,尘立刻出现了,"主人……" "你帮我传句话给冰凌。" "什么话?" "就是朝音。"李月白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 尘点了下头继续问道,"上仙会来抓晓晓吗?" "那是自然。"李月白道,"上仙若不抓晓晓,对九凤便没了交代,这自然是说不过去。" "可晓晓是羽娘的女儿啊……" 李月白眼神里透出悲悯之情,"从羽娘踏入鸾音阁那一刻起,晓晓就是自由的了。上仙也动不得她,除非她坏了上仙的事……" "可要我把那指证晓晓的小妖抓来?"尘问道。 "那倒不必。"李月白抬手道,"她不过是受了诱惑,待梦醒了,也许那悲痛远远大过我们所能给的伤痛……" "明日晓晓就要嫁给太子了吗?"尘皱起了眉头。 "嫁不了。"李月白伸手掐指一算,笑了起来,"今夜,帝星陨落,辅星移位……" 第三十五章 "紫微星君……"晓晓想起八哥说过的话,脱口而出,"就是仙界第一美男子?" "……你还关心这个?"韩逸之皱了下眉头。 "他转世来人间做皇帝?"晓晓接着继续说。 韩逸之心中一惊,晓晓平日里对这些不能说是不了解,而是一窍不通,怎么今日知道的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对的,"你知道?" 晓晓抓抓脑袋,这都是八哥说的,明明八哥说很多,可是到她转述的时候却只寥寥记得他是来做皇帝的。"那李月白他们奉了上仙的指令来灭了永定王朝,而紫微星君明年春天就要出现做皇帝?"她撇了下嘴,"他要做新朝代的皇帝?" "不。"韩逸之说,"他要做这永定王朝的皇帝。" "吖?"晓晓叫了起来,"他不是天上的星君吗?上仙要灭朝,他偏偏要来做这个皇帝?他想干啥啊?"她光知道妖怪之间有争斗,人和人之间有矛盾,倒不知道这仙与仙之间还有互相撬墙角的时候。 "这是他与上仙之间的事。"韩逸之避开这个话题,"只不过我们可以从中获得我们想要的。" 晓晓有几分明白了,"你是说,我们杀不了李月白,而紫微星君和上仙之间关于灭朝之事有纠纷,而李月白又是为上仙办事的,倒时候紫微星君动不了上仙却可以帮我们灭了李月白这个老狐狸?" 韩逸之点头,难得她这次反应得这么快,也许有句话说的对,仇恨是让人成长最快的方式。 "可是紫微星君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出来,若是到时候李月白早就把永定朝灭了,还我们还忙活个什么劲啊!"晓晓之前对李月白是一点也猜不透,如今虽然还有很多难以解释,但是却着实清楚了不少,他的闪烁其词,他的话中有话,自己娘被关在鸾音阁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一想到这里老奸巨滑的狐狸之前对自己的捉弄,再想想自己那受苦的娘,晓晓心中自是难以平静,恨不能用嘴先啄瞎了他那双眼睛! 她的小鸡脑想完了这么一圈,突然大惊,"永定朝的皇帝!那不就是太子了?!" 太子商棋明年春天就行冠礼,很可能就要即位,而紫微星正是满二十年出来,而且还是要做永定朝的皇帝,八哥说,紫微星君转世为人就要做皇帝,那不就是商棋吗! 韩逸之点了下头,这是为什么他这个世康朝的太子侍读甘愿为永定朝太子的仆人,"不过主人并不能随意出现,商棋与他既是脱离的又是不可分割的,主人依附在他体内,却不可彻底占领他的身体,也不能随意控制他的思维,他保护转世体的安危,直至他登上皇位。" 晓晓显然被这样的发现吓得舌头打结,"那……商棋要收我为妾,是他的意思,还是紫微星君的意思?" "自然是商棋本人。"韩逸之解释道,"主人并不是操控了商棋,他的存在只是肯定了商棋要做皇帝,而且永定王朝灭不了。" 晓晓对这样的事还是难以接受,结巴地说,"那我看见了商棋要不要向他膜拜?" "……"韩逸之终于忍无可忍,"主人和商棋是分开的!!!主人只是借用商棋的身体来完成他的使命!" "那还是一体啊……"晓晓惊恐地说,她原来得罪商棋也从不在意,这些好了,得罪的竟然是紫微星君! "算了算了……"韩逸之觉得自己告诉晓晓太多了,以她的脑子,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等主人出现,你自然就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 "出现了会不会找我算旧帐啊……"晓晓心里松了一口气,暂时商棋还是人,但是却不能不想以后的问题。 "你可以放十二个心!"韩逸之回道。 晓晓咽了下口水,"那我现在的问题怎么办?"远虑可以暂时放下,近忧却不能不管,和李月白这么个大仇人在一起,晓晓觉得自己很危险。 韩逸之想了一下,"李月白现在对你不错,恐怕他也没什么你的把柄……" "他对我不错?"晓晓咽了下口水,"那蓉妃的咒可是我下的……李月白他也知道……" "你下的咒?!"韩逸之一愣,惊呼道,"你有这个本事?" "……"晓晓承认自己没本事下咒,但是那符咒可是她埋进土里的,"是我埋的,别人给我的……" "是谁给你的?"韩逸之问,之前八哥说晓晓有难,却不告诉他是什么事,竟然是蓉妃之事。 "他变作了我原来认识的一只黑鹅。"晓晓老实地说,"可是后来八哥告诉我,那黑鹅早在见我之前就死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那李月白可追问过你?"韩逸之问道,怎么这件事自己有点风声也未听到呢? "他不但没问还不让我说是我做的。"晓晓撇撇嘴,说句真话,虽然韩逸之的话把李月白一半的奇怪行为解释了,但是还有一半却无从解释,"不过他却不让我回妖界,是不是怕我跑了啊?" "这倒奇怪了……"韩逸之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晓晓看去,她一脸的疑惑,细瞧她的模样,眉梢高挑,双目清澈,嘴巴左右撇来撇去,看上去倒是活泼讨喜,太子看上了她不假,难道那李月白也看上她了? 他想了下继续说,"我这就回去和劝说太子关于收你为妾的事,你心里知道李月白是什么人就好,但切不可冲动行事。"他说完了却是不放心,临出门又叮嘱了一遍,晓晓两眼一瞪,吼了一嗓子,"麻烦鬼!你又开始罗嗦了!"他才急急离开。 "你看你看……"八哥飞在半空中,拍打着翅膀道,"前面就是后宫了!" 地上的鸭子却没有她的好兴致,明显没有什么精神,只是一摇一摆地跟着她走,"后宫有什么好去的啊……" "可以看皇帝老儿力战群艳啊……"八哥一边说着一边奸笑,鸭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力战群艳……是什么?" 八哥从空中直飞而下,落在鸭子的背上,轻啄了一下他的脑袋,"这都不懂?"鸭子一脸的迷茫,八哥却笑得越发奸淫,她记得晓晓说过,她和鸭子待在一起会心跳,虽然这两个小家伙发展的十足缓慢,但是却不能否定他们之前的可能性啊。她笑道,"你不是想和小鸡在一起吗?" 鸭子害羞地低头不说话,八哥调戏道,"就是你要让小鸡去下蛋啊……哈哈哈哈……" 鸭子的扁嘴巴吧唧了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好一会顶回去一句,"说得好像你做过一样……" 八哥一愣,腾地变回了人,一把揪住鸭脖子,把鸭子提了起来,"我做没做过关你屁事啊!" 鸭子被她死死掐住,也变回了清秀的少年,挣脱开来,摸着脖子咳了起来,"咳,咳,你激动什么啊……" 八哥又恢复她的八婆嘴脸,摇着手帕哼了一声,"小样!" 鸭子追上她的脚步,白净的脸上红晕还未散去,抬头望望天,"这天还未入夜呢,皇上会去后宫吗?" "当然是守到晚上啦!"八哥啐道,"顺便捞点上好的胭脂水粉……" "可是……"鸭子忍不住说,"你与其拿道行换钱去买胭脂水粉,不如存着道行,道行高了,脸自然也会变年轻的……" 八哥斜了他一眼,泪水立刻在眼眶地打转,鸭子一惊,连连后退,可是八哥已经快一步伸出两手拼命捶打鸭子,"你说的轻松!你说的轻松!一千年!那是我能忍得了的吗!你说啊,你说啊!要不你把你的道行给我!给我啊!" 从晓晓屋里出来的韩逸之正要往东宫去,走到半道上就远远看见隐身打闹着的闻歌与一个红着脸的清俊少年,他不由地一怔,心中腾起莫名的不悦,可是很快又被无奈所替代,看见她能找到一只小妖,不是他所期待的吗?他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而笑中是喜是悲,他自己也不知道。 入了东宫时,商棋正在院子里散着步,见韩逸之走了进来,立刻迎了上去,"可与那丫头说清楚了?"他是思量到那晓晓公开说自己看上了自己的侍读,如今自己又立旨要收她为妾,怕日后再出是非,便要韩逸之去与那晓晓说个清楚,与她划清界限。 韩逸之虽然得令而去,但说的却是另一番的话,甚至还得到了晓晓不会嫁给太子的准信,他此时面对商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恩。" "那她还说什么了?"商棋问道,本以为那丫头得了消息,一定是火烧屁股一般得来找自己理论,他还早早的开始盘算如何回应,却不想她这次这么耐得住气,反倒让他失望不少,一直在院子里转悠等她来。 树上的小舒知道商棋这两日的转悠所为何事,她心中焦虑不安,几次欲变作人身去见他,却又不知见面如何解释,只能按捺住性子等那凤仙的回话。 "她说……"韩逸之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她在家乡早有婚配,不能嫁给太子您……" "婚配?!"商棋一愣,即而很快地喝道,"荒唐!宫女入宫前能自行婚配吗?!惟有出宫后才可婚配!" "可是……"韩逸之回道,"她若无心侍奉太子您,强留也未必是好事……" 商棋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他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他可以包容晓晓一入宫就顶撞他的事,可以包容她之前略显流氓的言论,但是却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这般不屑。他已公开说她在东宫留住过,她却还说看上了自己的侍读,这叫他的面脸望哪里搁?他明白这样的事不可强求,可是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允许他被这样戏弄。 他商棋再是宽宏,再是大量,也丢不起这个脸面,如今他旨意已下,更是不会更改了,若是更改了,他这个东宫之主岂是在皇宫内贻笑大方了? "此事已定,没有商榷的空间了。" 韩逸之也清楚这件事也算是晓晓一手造成的,可她毕竟多年为妖,哪懂人间的种种,如今自己既然认她为少主,哪怕她千错万错,他这个属下也自是要为她化解一切。"可是以她的性子,我怕这样下去若是闹出什么事来,岂不难以收场了?" "韩逸之!"商棋喝了一声,"难道你也是看中了她,所以才这般阻挠?"韩逸之以前向来是言听计从,从不提出异议的,难道一切果真如此,所以那丫头也敢当众说自己看中了他? "太子明鉴!"韩逸之见此情景,立刻单膝跪下,"我是为太子着想,纪晓晓并非一般宫女,把嫁于太子视为一步登天而以此为荣,她……" 商棋打断他的话,"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把嫁于本太子视为耻辱?" "属下不敢!"韩逸之低头道,"只是此间利弊太子须认真权衡。" 商棋一挥手,"我既是太子,岂能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太子是皇储,自是未来的皇帝,岂能做不了主,只是事有不同……"韩逸之继续说道。 "你别说了。"商棋打断他的话,"蓉妃的事以后,父皇的龙体一直欠安,也不知是不是那妖孽给父皇下了什么药,朝局恐有动荡,王丞相也催促我先立个一妃半妾,若是尽快能有子嗣便是更好……" "太子的意思是……"韩逸之应承道,"要为皇家传宗接代?可太子若要选妃,这王公贵族的家的千金哪个不是翘首以待,何须要选纪晓晓不可呢?" 商棋一路踱着步子,已经走回了书房内,"父皇身体欠安,我大肆选妃,你以为其他那些皇子都是瞎子哑巴不成?既要收妾又要低调行事……自然,也要我看上的人才行。" 韩逸之此时豁然明了,早就被太子公开留宿过东宫的晓晓毫无疑问满足了这些要求,最重要的是,太子看上的,是她。 晓晓听了那韩逸之的话,在屋里稍稍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才深吸一口气,出了自己的屋子,去敲李月白的房门,如果她这么久不去找那李月白一次,刻意避开岂不是更明显?晓晓觉得她还应该时时监视那老狐狸在做什么。 李月白拉开房门,一见晓晓,笑了起来,"真难得你也会敲门。" 其实这话说的是事实,况且李月白平日里一贯如此调侃晓晓,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晓晓此时心里混乱,光是看见李月白就怒火中烧,此时他又这般说话,毫无疑问是火上浇油,"难道我不可以敲门吗!" 李月白一愣,那天自己才教她要隐忍,她却依旧火暴不改,"哟,脾气不小……" "胆子还不小呢!"晓晓的嘴快过她的思维,方才说完心中就后悔了,可是这后悔还未传达到嘴上,下一句就已经冒了出来。 李月白索性两手撑着门框,拦在门前,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今天吃火药了?" 在李月白说完这句话,晓晓心中的后悔才传达到她的嘴上,她低头咬了下嘴唇,一改之前的态度,压低了声音道,"不是的,我就是来问你事情的……" 她突然转变态度,倒让李月白产生了几分疑惑,但还是抬起左手,让她走进门来。 第三十六章 "你说太子的事会有人出面,可是这都两天了,我怎么觉得一点动静也没有?"晓晓入内坐定后说。 李月白坐在她对面,他清澈的眼珠一转,似乎想看出晓晓镇定表情下的心思,晓晓毕竟是心里有想法,被他这么一看,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咙轻动了一下,他笑道,"这么耐不住脾气?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这脾气得改改……" "就算我有心要改也没有这么快啊!"晓晓把目光投向地面,看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尖。 "那就慢慢改。"李月白道,"有的是时间。" 晓晓虽然被韩逸之叮嘱了几遍,可心中的怒火还是压不下去,总觉得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很话中有话的说上一句,看看那李月白的反应,"对了,蓉妃和你一起来凡间的,她现在出了事,上仙会不会撤查这件事呢?" "你害怕了?"李月白勾起嘴角问。 "怕。"晓晓回道,"怎么不怕,我怕被上仙抓了去啊,听说有个地方叫鸾音阁,里面可……"她一边说话一点小心的打量着李月白的神情,可他还是一脸的笑意,拿起茶壶,缓缓地倾倒出茶水来,"……可怕极了……" "你放心。"李月白回道,"你不是仙,还没资格去那里。" 晓晓立刻就跳了起来,"那你既然知道上仙不会放过我,为什么之前一直赶我走,现在却又要留我!" 李月白抬眼看她,"我有说上仙要找你麻烦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晓晓吼道。 "这事一不明,二未摆上台面,怎么是明摆着的呢?"他慢悠悠地回道。 "你……"晓晓立刻说不出话来,脑中仅存的一点理智把她的冲动拉了回来,没有继续盘问他几百年前的旧事。 可是不说话了,李月白不回话了,并不代表一切就安静了,突然屋顶一道金光突然射下,正映在桌旁的一方地面上,地面如同撒满了黄金一般,晓晓一愣,李月白的脸色陡然一变,立刻扯住晓晓,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他力气很大,晓晓被他怎么一扯,鼻子正好撞在他的后背上,酸溜溜的疼,"你干吗啊……" 金光照射中,一个衣裳飘摇的垂眉闭目的女子赫然立在地面上,貌若天仙,温柔恬静。 "这是……"晓晓才开口,李月白就抢先了一步,"冰凌,好久不见。" 那闭目女子缓缓抬眼,声音空灵,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月白。" "不知此行所为何事?"李月白笑道。 女子抬起右手,指尖从袖中探出,握紧的拳头一松,挂下一只锦囊,"我奉上仙之令,来捉拿下咒之妖。" 晓晓两眼一瞪,这不正是自己埋入月蓉阁的那个锦囊吗?她脸色一变,看那女子的模样定然是仙人,果然啊,自己才问李月白为何要挽留自己,这上仙就来抓她了!"听我说,这东西不是我的……"晓晓原本对仙与人的事就不想插手,如今莫名其妙背上这个黑锅,真是百口莫辨。 那女子突然伸手一指,晓晓的嘴巴突然一阵火辣,上下嘴唇竟然粘在一起,再也张不开来,无法发出声音,"大胆小妖,竟然打断本仙说话。" 李月白见了此情景,毫无反应,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也淡然地回道,"就是我身后的小妖,不过她道行浅薄,如何能下咒呢?" 冰凌收起锦囊道,"此物乃你亲自交给上仙,又有一松鼠小妖做证乃纪晓晓所有,就算不是她下的咒,也要带回去好生盘问清楚。" 晓晓听到这里,口不能言,急得双手掐住李月白的胳膊不丢,这个老狐狸,之前自己向他坦白,他一副袒护自己的样子,让她别说,敢情是他已经先一步汇报上级了!松鼠小妖?她脑子一嗡,难道是小舒?!可是就算她曾经看过自己有这个锦囊也未必会出卖自己啊!她目光一转,看到一脸平静的李月白,在晓晓看来,这不是他的镇定自若,而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次,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所布置好的…… 啊! 她心中豁然开朗! 自己去见蓉妃那日,李月白就写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送给太子,说自己要调戏他!小舒之前对自己与太子有来往就表现出了不高兴,自从传出自己住过东宫后就没理自己,一定是这封信的事被小舒知道了! 她一心喜欢太子,真要是误会自己要抢太子,因此出面指证并不奇怪也不可恨。可恨是那李月白,她目光死死地瞪着他。 之前她却还不能确定他的挽留是否也有什么猫腻,此时之景,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李月白迎着晓晓愤怒的目光,一挥手,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晓晓双手束住,他再一挥手,晓晓就转到那白衣女子身边,冰凌侧脸看了她一眼。 "既是如此,那就带回去吧。"李月白随意地说,无视晓晓那双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亏她听了韩逸之的话时还一直不肯定,还想去找八哥确定一下,如今看来那些怀疑真是愚蠢至极! "上仙让我传话,今夜帝星陨落,你要准备好紫微星君提前出现……"冰凌淡淡地开口,两人的对话似乎把晓晓当作透明鸡。 但是她虽然口不能言,但是耳朵还是能听见声音的,帝星陨落,紫微星君出现……难道说今天皇帝就要死了?!她突然想起李月白的话,靠!他倒是洞悉一切,和自己说不用担心太子的事,敢情一来自己要被抓走,二来那太子死了爹哪有心情管自己啊! 李月白立在那里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不过怎么朝音没来传话。" "这不是我管的事。"冰凌回道,一挥衣袖,她与晓晓皆不见了踪影,金光也如同照进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了。 李月白向前走了一步,仰头向房顶看去,勾起一丝笑,拉开房门向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待他出了院子,一只火红的凤凰落在他的房顶上,微昂着头,似乎再向冰凌所去的地方张望,"羽娘,我让你们母女团聚了,你可该谢我?" 韩逸之很快就发现晓晓失踪了,原因是他无法劝说太子,就想来让晓晓离开,况且他心中也后悔自己告诉她那么多,这个丫头从来就沉不住气,虽然他叮嘱了很多遍,可依旧不安心,让她暂时离开最好。 可是等他找晓晓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踪影。 在御膳房里寻不到,韩逸之猜想难道是她亲自去找太子理论了?再回东宫一趟也未寻得,这越是找不到人,他心里就越慌乱,思来想去,她还去过的地方便是后宫了。 他化为一道青烟去后宫寻她,天色已经将黑了,等他在后宫转了一圈没找到晓晓却发现蹲在陈妃宫内捣鼓胭脂的两个隐匿起的身影时,他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悄悄来到他们身后。 陈妃的宫室较大,她在里间休息,门帘紧闭,外间梳妆台前两只看不见的黑手已经悄悄伸出了,"哇……这个胭脂比'淡如烟'还要好用啊!" "八哥……这样不好吧。" "不好你个头!我们做妖的,天生就比人低等,唯一可以得意的就是这点本事了,如果连这点油水都捞不到,那真是没什么乐子了。" "那你可以修炼成仙啊……" "成仙?你以为成仙和吃饭一样容易啊!而且那些个仙老头,各个死板样,做神仙一定很无聊!"声音停顿了一会,又叫了起来,"看看,这胭脂抹在脸上如何?" "八哥……我说实话啊,你别打我……" "你不说我就打你!" "你的脸,皮肤松弛,还有斑,根本看不出效果啊……" "你、你、你找死!!!看我的八哥必杀——闻歌拨毛十八啄!" 就在隐身的八哥正要大开杀戒之时,突然一个带着冷笑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他说的是实话,凭你现在这张老脸就是穿金戴银也不过如此。" 八哥扭头怒瞪,正是双手环在胸前,昂头直立的韩逸之。 鸭子不知道他是谁,看样子应该就是八哥的那个旧相识,赶紧一窜躲在他身后,"你是八哥的朋友,说句公道话吧。" 韩逸之扭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可怜巴巴的清秀少年,自己与他明明不认识,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鄙夷,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嘴上也忍不住说,"没这个本事就别说狠话……" 八哥听出他话里的鄙夷,说真话,她就是气不过韩逸之那副看不起妖怪的样子,他原来是人看不起她,如今做了鬼还看不起鸭子,她两眼一瞪,"真是说不出一句人话!" 韩逸之见她袒护鸭子,心中更是不爽,眉头皱了起来,脸也拉长了几分,本想再说什么,却没开口,索性直接问关键的问题,"你看见到晓晓了?" "你找她做什么?"这话不是八哥回的,而是躲在他身后的鸭子。 "她是我的少主。"韩逸之回道。 少主!一听到"主"这个字,八哥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忠犬,狗鼻子还嗅到这里来了?" "啊!难道你是一只狗妖?"鸭子激动地说,"你住在哪里?青池岭,无月山,还是映日峰?" 韩逸之虽然做了鬼可依旧保持着人的姿态与尊严,被理解成狗妖已是不爽了,更何况是他身后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更是火冒三丈,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镇定也瞬间打破,"你才是狗妖!" 鸭子被他这么一吼,两只眼睛眨巴着似乎要哭起来,"我不是狗……我是鸭子……" 八哥哼了一声,"难道你认了主人,就要主人也认你吗?小鸡八成是和美貌绝伦的月白大人一起花前月下了,啊……月白大人啊……" 韩逸之瞪了她一眼,"李月白这个家伙会和晓晓花前月下?他可是害了……" "我们妖的事……"八哥打断他的话,"哪是你们做鬼的会懂的?"她仰头大笑,再怎么说做妖的又比做鬼的高了一档次,她闻歌五百年前入不了你韩逸之的眼,五百年倒能比你高一截也算是出了口气。 "她当真和李月白在一起?"韩逸之又问了一次。 "难道她要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由你守着?"八哥啐道,"况且你不是攀上了一个了不起的主人吗?还不去好好侍奉?" 韩逸之不说话,突然屋外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隐身的两妖一鬼立刻安静了下来,那宫女脸上挂着笑容,推开里屋的门,进去似乎等了一会,就等得里屋传来一阵笑声,"皇上今夜要来我这里?" "是啊,恭喜娘娘!自从蓉妃出了事,这可是皇上第一次来后宫啊……" "快帮我梳妆!" 屋外的鸭子小声地说,"皇上要来了?" 八哥继续抹着她手这里的胭脂盒,"呐,一会就能看见皇上力战群艳了,好好等着啊!" "你要看什么?"韩逸之两眼一瞪,难以相信地看着八哥。 八哥翻了他一眼,"看皇上金枪不倒啊,你要不要一起?" "荒唐!"韩逸之立刻喝道,"你给我赶紧走!" "就凭你也想管我?"八哥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逸之脸色变得铁青,沉着声音道,"那我也不走了!" 第三十七章 晓晓一路被那白衣女子带到一处烟雾缭绕之地,一切声音似乎都淡去了,只听得丁冬的泉水之声,却寻不到水源,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空灵渺远。 冰凌依旧是伸手凌空一指,晓晓的嘴唇立刻一松,一股久违的空气吸入口中,当清爽的空气到达喉咙深处的时候,她立刻就叫了起来,"你凭什么封住我的嘴!那可是我赖以生存的嘴啊!我只有一张嘴啊!" 叫冰凌的女子淡然自若,微侧脸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你娘叫羽娘?" 晓晓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来了人间,关心她娘是谁的人怎么这么多啊,先是韩逸之,又是李月白,如今连这个素为谋面的女仙人也这么问。 冰凌扬起嘴角一笑,"因为,我是你的姨娘啊……" "吖!!!"晓晓立刻大叫起来。 冰凌见她惊慌的模样,笑了起来,倒不似她方才冷漠不苟言笑的样子,"怎么,吓成这样?" 晓晓哪里是被吓住了,简直是要吓傻了,她脑子里原本就不多的神经又绷断了一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再无依靠的小母鸡了,结果不仅知道她娘活着,还知道自己乃人妖混种,如今还冒出一个女仙人做姨娘,这个世界真是太混乱了。 冰凌一挥手,松来束住晓晓手腕的绳子,晓晓怔怔地看着她,咽了下口水,"姨娘……你是我的娘的……" "我是你娘在妖界的结拜姐妹,我叫冰凌,是看守鸾音阁的下仙。"冰凌回道。 一听到"鸾音阁"这三个字,晓晓仿佛是被浇了开水一般,大叫起来,"鸾音阁!我娘呢?我娘呢!" "莫急。"冰凌说,"你现在要随我去见上仙。" "因为李月白?"晓晓回道,心中又怒了起来,"当年可是他抓了我娘?" 冰凌温柔地一笑,"事情究竟是如何,你自己会知道,月白自有他的打算。" "他的打算?"晓晓双眼一瞪,"他的打算再明显不过了,我都说了那咒语不是我下的,结果呢,他一边去举报我,一边还看住我。" 冰凌伸手,把晓晓耳边凌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晓晓,这世间的事,并非眼见为实,有时候的事,不是为了让你明白,而是为了让别人糊涂。" "不是为了让我明白,而是为了让别人糊涂?"晓晓重复了一遍,得,她直接糊涂了。 "随我去吧。"冰凌不再多说,挽起她的手,向烟雾深出隐约可见的一处金殿走去。 后宫里,陈妃宫内室床后,贴着罗帐有三个人看不见的身影。 八哥扬起嘴角,笑得无比奸佞,看着留下来的韩逸之揶揄道,"看你平日外表正经,原来是骚在骨里……" "你!"韩逸之被她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哟,还装纯啊……"八哥撇嘴,"想看就明说……" "世间怎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韩逸之忍不住喝道,语气里气愤与恼怒参半。 "啧啧……"八哥摇摇手指,"第一,我不是女子,我是女妖;第二,有话不说那叫闷骚,不是我的作风。" 正说着只见罗帐那边,陈妃欠身问安,一个穿金色龙袍的人走了进来。 "哟,这就是皇帝啊……"八哥的脸都贴上罗帐了。 "皇帝啊,我第一次见皇帝……"鸭子星星眼状地说。 "少见多怪!"韩逸之扭头不看。 八哥哼了一声,罗帐那边陈妃开始倚在皇帝怀里,娇声说笑。鸭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八哥,那女人没腰吗?坐不直吗?" 八哥摸摸鸭子的脑袋,"这叫撒娇,恐怕十个男人九个吃不消。"说着不怀好意地说,"比如你身边的这位,恐怕一听这样娇滴滴的声音,骨头都要酥了。" 韩逸之不理睬她,这个家伙! 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声娇媚动人,鸭子撇撇嘴,"啊,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饿了。"他话音才落,屋内那边就传来饭菜和酒的香味,陈妃娇嗔道,"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八哥,我们回去吃饭吧。"鸭子显然对皇上是否能金枪不倒这个问题没有太大的兴趣,一边的韩逸之勾起嘴角一笑,鸭子的话正中他的下怀。 八哥狠狠白了他一眼,对鸭子说,"我告诉你,你不学好这个,小鸡可不会跟你!" 韩逸之一听这话,立刻喝道,"你胡说些什么,晓晓怎么会跟这个鸭子在一起!" 鸭子扭头望他,"怎么,小鸡不能和我在一起吗?" "可你是只鸭子啊!"韩逸之理直气壮地回道。 "可她也是一只鸡啊。"鸭子不解地说。 "她……"韩逸之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事实上,鸡鸭本是一家,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啊……喝了喝了……"八哥指着那头的战况说。 "喝了什么?"鸭子问。 八哥老练地摸摸下巴,"有句古话说的好,酒装怂人胆啊,这先喝酒才能壮胆啊!壮了胆才能上床啊……" 韩逸之毫不客气的反驳,"这皇上宠幸自己的妃子还需要壮什么怂人胆?" "不好意思,我在和鸭子说话,某些鬼不要老把自己当个人物,死了就该安心做鬼。"八哥一字一顿地说。 "你!"韩逸之忍不住道,"你觉得这样无意义的争执可以让你感到快乐吗?" "不错!"八哥笑了起来,她经常笑,买到胭脂时笑,听到八卦时笑,可是没有一种笑是现在这种,鸭子从未见过,笑中带着深深的悲哀。"我可快乐了!怎么,你不快乐了?" 韩逸之想说什么,突然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传来,帐后的三人皆感觉到了,似乎是一种要将他们周围的空气全部吸走的压迫感,八哥和鸭子立刻觉得呼吸不畅,韩逸之不用呼吸倒没有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八哥道行高深,她沉静了一会,竟然能开口说话了,韩逸之摇摇头。 屋子那头依旧是嬉笑不断,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股力量,鸭子承受不住,往后一栽,已经被打回了原形,两只鸭蹼朝天举,八哥看了一下,确定他还有气。 韩逸之想要勉强起身,突然屋顶一道扎眼的白光如一道闪电一般射了下来,正指向那皇帝的后背,他搂着陈妃的手臂一颤,松了开来,整个人如同痉挛一般站了起来,然后倒在地上。 "皇上!"面对这样的意外,陈妃立刻叫了起来。 帐后的八哥想看看情况,无奈那股力量尚未散去,虽然她能保住人身,却无力动弹,而她身边的韩逸之也是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倒在地上的人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陈妃的叫声越发凄厉,宫女也都慌了神,一时间手忙脚乱。 无人看见的那道寒光如它来时一般,飞速的收了回去,那股压抑的力量也跟着散去。可八哥与韩逸之全身的力量似乎全部被收走了一样,四肢无力,若是一般小妖哪能承受得住呢? 八哥坐定了一会,调整了气息,赶紧伸手去摇倒在地上的鸭子,"鸭子,鸭子……" 鸭子的羽毛全部竖着,好像受了什么惊讶一样,八哥有点慌了神,伸手覆住他的胸口,口中念了几句咒语,鸭子竖起的羽毛渐渐软了回去,服帖在身上,扁嘴巴也动了动,眼睛也慢慢睁了开来,却是满眼的疑惑,"八哥……这是哪里啊?" "鸭子你没事吧?"八哥将他扶起来,鸭子抖抖身上的羽毛,"你这么早就起床啦……" "……"八哥一愣,脱口问道,"今天是几日?" "十九啊……"鸭子迷迷糊糊地说。 八哥与韩逸之脸色一变,刚才那股力量果然不简单,竟然夺去了鸭子今日所有的记忆,可见那道白光并不准备让任何人发现,凡人看不见,道行千年以下的直接被夺去了记忆,却偏偏疏忽了八哥这只老妖和韩逸之这只鬼。 待他们回神,就见屋里已经人头拥动嘈杂了起来,"御医,皇上究竟是如何了?""御医,你倒是说话啊!" "皇上……皇上……驾崩了!" 韩逸之的脑子一嗡,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不好!太子……"他话未说完就变做一道青烟飞了出去。 "八哥……驾崩是什么意思啊?"鸭子一脸的疑惑。 八哥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看着那一室的混乱,她拉过鸭子说,"我们去找小鸡。" 月上树梢,原本应该安静的皇宫却混乱嘈杂起来了。晚膳已经全部结束,御膳房还未得到皇上仙逝的消息,大家都才猜测后宫那里究竟为何一片混乱。 "难道又出妖怪了?"王厨子道。 "你当妖怪这么好出啊!"高厨子回道,"我听说今日皇上去了陈妃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云梅摸摸下巴,"难道是因为明日太子就要迎娶晓晓,所以那边才手忙脚乱?" "太子娶晓晓那是东宫的事,关后宫什么事啊!"小秋接了话。 李月白独自踱回自己的小院,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坐定。 拿出自己枕下那串乾坤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脆悦耳,他拿过茶壶,倾倒出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端了起来,倾倒在桌边的地面上,竟然腾起一阵白烟,流淌在地面上的液体如血一般殷红,他扬眉一笑,"羽娘,今日是你入鸾音阁四百年的日子,一切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第三十八章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整个皇宫里都被阴霾的气氛压抑着,即便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御花园里也没有往昔散步赏花的人,偶尔走过几个匆匆的人影,也是一脸愁容。 韩逸之与太子一夜未眠,御医们也为皇上这样突然的逝世弄得手足无措。皇上向来身体欠安,但只是体虚而致,并未有过大病,这样离奇且突然的死亡毫无疑问是被太医院的御医当头一棒,把每个人的脑袋都拿下来系在腰上,若是没有一个所以然,恐怕是不可能的。 若要自保,不但要查出原因,更要撇清关系。 皇上平日服用的都是太医院配好的补药,以强身健体,如今身未强,体未健,反到是一鸣呜呼,这补药自然就是关键了。 一番彻夜研究后,御医们一致认定是陈妃当晚与皇上饮酒过度而引发皇上的暴毙,自古以来都知道,喝酒伤肝啊。皇上向来身体就虚弱,加上之前被妖妃缠身,已是元气大伤,本该好生调养身子,自然是不能沾染那些个伤身的玩意,而如今纵酒贪色…… "所以害死皇上的是陈妃?"商棋问道。 "老臣斗胆猜测……"太医院内声望最高的老御医回道,"若非如此,皇上乃人中龙凤,万民之首,自然是寿与天齐……" 他说的话商棋也不愿继续听下去了,皇上的死确实蹊跷异常,可是这深宫中蹊跷之事又岂在少数。皇上突然逝世,追查原因固然重要,可是稳定朝纲才是首要之任。 太子早就被立为储君,纵然皇上死的突然,可是他继任皇位却是毫无争议的。 韩逸之知晓皇上的死并非纵酒所致,依他的猜测,这事与李月白他们这样的仙脱不了干系。不知为何他突然开始担心晓晓了,至今也未有他的任何消息。 常言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虽有夸张,却又所言非虚。 这地上是天下大乱,天上的晓晓不过才随那冰凌进入清虚殿中。 "你在这里候着。"冰凌对她道,"我先进入通传一声。" 晓晓点头,立在那大殿门槛边,心中惴惴不安,眼睛也不自然的到处瞄,这仙界果然是不同凡响,晓晓初到人间时也惊叹不小,比妖界那荒山野岭要好多了,可是如今再看仙界,奢华之余又比那人间多了一份闲适安逸。 她目光一扫,竟然看见殿外蹁跹来了一人,正是凤仙朝音,晓晓一愣,李月白和自己是仇人,那这只凤凰又是敌是友呢?她正在思索这个问题,朝音已瞧见了晓晓,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朝音依旧是他那副庸懒的样子,随性洒脱。 "我……"晓晓觉得自己的情况有点复杂,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朝音抓了抓脑袋,疑惑地说,"难道之前九凤的事和你有关?" "九凤的事?"晓晓回道。 "啊!"朝音突然掩住嘴,一如他之前突然出现说出羽娘的名字一样,"我还是回去吧。" 晓晓也一如之前的反应,一把扯住他,"你说清楚啊。" "我说什么啊……"朝音可怜巴巴地回头,"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晓晓想也不想就把李月白陷害自己的事说了个清楚,最后加上一句,"我知道你那狐狸关系好着呢,反正我纪晓晓被他害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她心想,不管自己是否被上仙降罪,都证明李月白对她不但不是信任而是怀恨,自己又何须忍着这口气,按那只鬼的话,还潜伏在他身边呢!这只老狐狸,早就盘算要把自己这只小母鸡给吃了! 朝音眨巴着眼睛,"有这样的事?" "怎么,你还不信?"晓晓突然发现一个事,那就是在越可能出现什么灾难前,这胆子都会很大,比如晓晓觉得自己去看上仙那是凶多吉少,这胆子就越发大了,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他可厉害了,说不定哪天被害的就是你!" 朝音似乎被吓住了,笑得有几分勉强,"没怎么夸张吧……" "哼,我纪晓晓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他的!"晓晓豪迈地立誓,双目炯炯有神! 朝音正要说什么,冰凌从殿后走出来,看见这一幕,恢复了她一向淡漠的神情,"朝音,你来了?" "晓晓是你带来的?"朝音问道。 "我奉上仙之令,捉拿给九凤下咒的小妖。"冰凌认真地回道,"倒是你,几日未来,连这消息也不知道?" "我这几日特别累,睡着总也醒不了。"朝音说着打了个哈欠,"既然你们要见上仙,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轻晃着膀子向云雾深处走去,渐渐没了踪影。 冰凌的目光一直望向他的背影,直至消息,才对着晓晓说,"你随我来吧。" "姨娘……"晓晓虽然嘴上说的豪迈,心里还是害怕,忍不住扯住她的衣袖,"上仙会要我死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冰凌问道。 "我只要能保命就好了……"晓晓喃喃地说,"我娘说,我一定要活着,所以那时候她拼死了也要让我逃回妖界,她说我一定要活着……" 冰凌伸手牵住她,"晓晓,姨娘既然能带你来,自然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晓晓点点头,她突然明白了李月白的话,这世间的事并非如妖界时一般,只要她彪悍,她性格泼辣火暴,能打会斗就可以保住她的性命。而事实上,如果对手是李月白,是上仙,那么她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她必须学会求人。 不知道为何,晓晓突然觉得李月白那张笑脸之下,不光藏着卑鄙无耻,更有一种她猜不透的东西。 她思索着这些的时候,冰凌已将她带到庭院里的凉亭中,亭中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正在品茶,桌边一个炉子上搁着一只黄铜壶,炉火旺盛,壶中的水已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清虚上仙,这就是纪晓晓。"冰凌回道。 "纪晓晓……"清虚仙人念了一声。 "恩?"晓晓含糊地应了一声。 清虚仙人笑了起来,"你心中并未认定这是你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没认定这是我的名字?"晓晓回道。 清虚仙人一笑,"罢了,纵使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无妨。" 晓晓琢磨着这是不是要给她盖棺定论了,就好像判罪前要念一下罪人的名字一样,虽然那清虚仙人看上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可是晓晓心里清楚这个家伙一定很厉害,咽了下口水道,"上仙,其实那个咒语并非我所下……" "本仙自然知道。"清虚仙人道,"可是人赃俱货,就算你没本事下咒语,可是那土之咒却是你埋入土中的。" 晓晓点点头,小心地问道,"那只是埋土,要判什么罪?" "光有咒语无土无法生效,你埋土自然是要负一半的责。"清虚仙人回道。 "一半……"晓晓看到一丝希望,如果说这是全是她做的要判个死罪,那一半就是半死咯?半死不活也比全死好,晓晓安慰自己。 "按规矩,若这事全你是一手所为是要将比的三魂七魄全部打散……"清虚上仙语调随意,"不过念在你并非下咒之人,那就收了你一魂三魄好了……" 一魂三魄……晓晓咽了下口水,"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啊?" "上仙。"一边的冰凌开口了,"世间凡人才有三魂七魄,她道行只有五百年,收了一魂三魄就要烟消云散了……" "啊,这样啊……"那清虚仙人点了下头,那随意的口气让晓晓心中的怒火有些忍不住向外冒,这个死老头,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好像一条性命在他口中就像是一句玩笑话,若不是冰凌提醒,恐怕他收完自己然后发现失误了,也只会叹一句,"我忘了"。 "那你说怎么办呢?"清虚仙人眯缝着眼,嘴角上扬地问晓晓,晓晓努力镇定然后说,"还请上仙手下留情啊。"心里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手下留情……"清虚仙人摸摸垂下的胡须,"他们和我说你与羽娘完全不像,脾气泼辣,我倒觉得你挺懂事的。" 晓晓一听,倒也没在意这话里的意思,而是立刻追问,"我娘,我娘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关在鸾音阁那样的地方。" "你倒知道的很多啊。"清虚仙人笑道,倒也毫不掩饰地说,"你娘既为仙却与凡人私通生下了你,若她主动请罪,愿将你贬入为妖界为怪,她最多和月白一样被贬凡间,可她却不知悔改,不但带着你逃入妖界,还不肯让本仙惩罚你,自然就要去鸾音阁了。" "我娘……是因为我才去鸾音阁的?"晓晓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之前韩逸之只是说她娘被关押在鸾音阁,她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因,她突然想起四百年前的那天,她娘带着她匆匆往妖界赶,背后那股力量却无法摆脱,娘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小鸡啊,你先走吧,娘留下来,那些臭道士根本不是娘的对手……" 那时的自己还傻忽忽地说,"娘,我要看你如何摆平那些家伙。" 她娘却依旧脸上含着笑,"小鸡,那么臭道士还不如你上次打跑的绿毛大公鸡厉害,看着很无聊,刚才鸭子一直在找你呢,你赶紧回去吧。" "鸭子找我?"晓晓听立刻来了精神,"一定是见螃蟹回去了我还没回去,那我先回去了。" "你还记得娘说过的话吗?"她娘突然问。 "好好活着!"晓晓听说鸭子在找她,立刻有点急不可待了,立刻就回道,"这话我当然记得。" "去吧。"她娘侧过头,用尖嘴为晓晓梳了一下颈后有些凌乱的羽毛,晓晓扑腾着翅膀向岔道的另一端跑去…… 冰凉的液体在她眼眶里打转,晓晓咬咬嘴唇,看着一脸平静的上仙,她纪晓晓绝对不会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流泪,而那浅抿茶水的清虚上仙正是关押她娘的人!她接受李月白关于求人的道理,但是她也记得她娘说过的话,可以求人,却不可以乞怜。"那我自愿为怪,我娘可以出来吗?" 清虚上仙看了她一眼,"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吧,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到时候可以把你娘放出来,和你一起回妖界,如何?" 第三十九章 人间的八哥和鸭子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晓晓不见了,是真的不见了! "之前是假的吗?"鸭子问道。 "之前是那只鬼说的,我凭什么要信他的话啊!"八哥叉着腰说。 "可是他说的是真的……"鸭子看着八哥认真地点头。 "我现在也知道是真的了!"八哥回道。 鸭子歪头道,"你不是说晓晓可能去和月白大人花什么月了吗?" "月白大人会看上晓晓?"八哥毫不客气地说,"那话我是乱说的……" "吖?"鸭子叫了起来,"你竟然是乱说的!我竟然信了!" 八哥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叹息一声,"鸭子,我错了,我一直以为鸡的头比鸭子小,如今看来鸭子的脑子也不比鸡大……" "那……那小鸡去哪里了?"鸭子倒也不顾八哥的嘲讽,他更关心晓晓去哪里了。 "去问问月白大人。"八哥说道,可是等他们去找李月白时,却发现他也不见了踪影,八哥突然也恍惚了,"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怎么他也不见了?"鸭子急得六神无主。 "慌什么……"八哥喝道,"这种时候,要淡定啊……" 两个时辰后。 "靠!"八哥叉着腰指着天骂道,"人间没有,妖界不在,难道小鸡蒸发了?!" "八哥,你不是说要淡定吗?"鸭子喘着气说,他跟着八哥去妖界寻了一圈,脸涨得通红…… "淡定?!"八哥怒吼道,"老娘我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你自己就是鸟……"鸭子小声地嘟囔。 八哥没有听见她的话,抓抓头说,"第一个发现小鸡不见的是那只鬼,看来还得去找他。"她扭头对鸭子说,"你就在这里等着,万一小鸡又回来呢。我去去就来。" "恩,那你快点啊。"鸭子老实地站在李月白住的别院里。 八哥正在东宫上面寻那韩逸之的下落,却不想看见她本不想看见的事,东宫殿内的房顶上,布了一圈结界。这个结界并非一般,十分凶煞,小妖根本看不见这个结界,如若不小心闯进去就要被夺了性命,可见布阵的不但非一般妖怪,而且行事凌厉,不容他人造次。 八哥微皱了下眉头,突然扬起了嘴角,将食指紧贴嘴唇,闭上眼睛念了几句,尔后伸出手指,瞄准那圆拱形的结界,凌空画一道,把结界上立刻显出一道金光,她再这么伸手一撩拨,原本乳白色的结界阻隔就如帘子一般被她这么凌空掀开。 她在妖界一直被称为天赋异禀的妖,她虽然道行有四千多年,事实上她只修炼了三千年,这样的高招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些小把戏罢了。 界中一只火凤凰,还有一只小松鼠正在说话,浑然不觉结界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打开了,更是看不见结界外看戏的八哥。 八哥一眼就认出了朝音,她向来不屑与这些仙有什么来往,与那朝音也并不认识,只是五百年前自己被韩逸之赶走时遇上他一次。 她忍不住侧耳细听,只听那小松鼠道,"晓晓既然已经被上仙抓了去,那我可以变成人了吗?" 八哥先是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朝音道,"可是她尚未定罪。" "她害了九凤哪里有逃脱的可能呢!"小松鼠焦急地说,"现在皇上死了,太子哥哥正需要我呢!" 朝音浅笑了一下,"好吧,你变成了人虽然还可以有一些法力,不过身体发肤皆为人,可不像妖一样,刀砍不伤,剑杀不死。" "我知道。"小松鼠看上去很急,根本不在意这些。 朝音歪头从翅膀下叼出一张符咒,递给那小松鼠,"你将此符以水服下,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就可以为人了。" "谢谢凤仙大人。"小松鼠无比激动的接过符咒。 朝音一笑,火红的翅膀张开一挥,化作一道红烟消散,结界也随之消失。 结界外的八哥皱起了眉头,晓晓真的是因为下符咒的事被天上那群老头子给抓走了?不过她怎么觉得这朝音和小松鼠倒像是幕后黑手一样? 不过晓晓一直待在妖界,来人间也不过一个多月,她应该没这么倒霉得罪了这么些个仙吧。而且她们来皇宫的时候,晓晓还说这里有个小松鼠与她是好朋友,她抽动了一下嘴角,该不会就是这只松鼠吧…… 她想不明白,不过她对天上那帮闲得没事就想着捣鼓凡间之事的仙从来也没报以过什么期待,眼下倒是晓晓的问题。若是那给晓晓符咒的黑鹅真的消失不见了,就算上仙知道晓晓并非下咒之人,可事情毕竟是经了她的手,想来也是难逃一劫。 难道她要去救晓晓? 以她的本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清虚老头一定会以此向自己讨个人情,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和她算这笔帐。 她抓抓脑袋,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来通知那只鬼的,他是万年忠犬,自己操这份闲心做什么!他不是还依靠了一个了不起的主人,让他那主人出面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八哥立刻四下张望,发现了正从花园里匆匆走过的韩逸之,立刻直飞而下,落在他面前。 韩逸之抬眼一看,"哈,这到是新奇了,我不是看花了眼吧!" "死鬼!你以为我没事来找你啊!"八哥啐道。 "那我真是看花了眼了。"韩逸之说着继续往前走,八哥一把扯住他,"我告诉你,晓晓被上仙抓走了!" "什么?"韩逸之脸色一变,昨夜皇上驾崩,宫内乱作一团,他更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太子,这会才得了点空隙,也是想回房梳洗一下。 "呐……我可是一知道就来告诉你的。"八哥赶紧说,"昨天那种情况,我也没想到晓晓会不见,不过我和你开的玩笑也不是完全不靠谱,因为月白大人也不见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花前月下的地方是仙界!要我说那地方有什么好的,除了几个老头子,安静得放个屁都和打雷一样吓人……"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想淡化昨天自己的那句胡话,可是韩逸之却根本没心思听她在这里罗嗦,伸手钳住她的双肩,"你倒是说晓晓究竟怎么了?" 八哥被他这么一吓,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就是……被抓走了,好像是因为锦囊的那个事……" "李月白也不见了?!"韩逸之双目圆瞪,面目有些狰狞。 "恩……"八哥直点头。 韩逸之猛地撒手,果然是这只狐狸!他早就知道锦囊是晓晓所有,却一直按兵不动,以让晓晓信任他而待在人间,原来是他是趁乱行事。 八哥被他这么一松手,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不快。 "那怎么办?"韩逸之并未在意她的表情,而是追问起了别的。 八哥之前也想过要自己去救,只是一瞧见他这副忠犬的样子,她心里就忍不住要生气,明明五百年前她就决心不为这个男人气坏了自己,可是眼不见时可以嘴狠,见了他这气却还是忍不住要生。"你不是有个了不起的主人吗?"八哥哼道,"不是说连上仙都要忌他三分吗?你给他做了这么久的仆人,他帮你这点小忙也不为过吧!" "可是……"韩逸之犹豫了一下,"可是主人并不让我随意惊扰他。" "哟,你这主人倒娇贵。"八哥嘲讽道,"再说这是随意惊扰吗?我记得你说那世康朝的太子救过你,你要还他一命,可惜你最后是丢了小命,不过也没保住他,这所谓爹死了这恩就得算在女儿身上,为了救晓晓惊扰一下你那了不得的主人也是可以的吧!所谓主仆情深,你该不会是白干活吧……" 韩逸之被她说的没辙,"那我去试试。" "我也去看看。"八哥立刻凑头。 "你去做什么?"韩逸之问道。 "靠!你以为我不够资格吗!我告诉你,就算那清虚老头见了我也不敢嚣张!" 仙界。 "好,我答应你。"晓晓回道,"不过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做成。" "你放心,月白会帮你的。"清虚仙人笑道。 一听这个名字晓晓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是他?" "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晓晓应承道,"但是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清虚仙人一笑,似乎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我答应你,不过你娘肯不肯见你,这我可做不了主。" 晓晓一愣,清虚仙人一挥手,"冰凌,你带她去吧。" "是。"冰凌颔首回道,对晓晓说,"你随我来吧。" 出了清虚殿,冰凌问晓晓道,"你倒是答应的快,不过让你嫁给那太子,你可知原因?" 晓晓点点头,"因为太子是紫微星君的转世体,上仙要灭永定朝,所以让我要找机会杀了太子……" "不错。"冰凌回道,"紫微星君性格高傲,自命不凡,性格孤僻,只愿转世到自己挑选的人身上,而且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此番上仙已决定灭永定朝,他却说看中了那皇后腹中之子,硬要去投胎转世。" "所以杀了太子,紫微星君就得离开了?"晓晓问,"可是他难道不能灭了我这个要杀他肉身的小鸡?" "他虽然庇佑太子,却不可改变他的决定和生活,所以自古言有君必有臣,君臣相配才可以治理国家,紫微星君只能算是神明庇佑,那太子若想坐稳江山不但要靠他自己,也要靠文昌、文曲、天魁、天钺、左辅、右弼、禄存、天马这八曜方可。"冰凌解释道。 晓晓叹了一口长气,冰凌摸摸她的脑袋,"你是在想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吗?姨娘明白,你娘恐怕也是这么希望的,只是这世间的事……" "只有自愿之事与无奈之事……"不知为何,晓晓竟然脱口说出这句话来。 第四十章 八哥和鸭子找不到李月白是有原因的,因为李月白也去了仙界,只是和晓晓并不是同一个地方,他去的是仙界的碧清泉,那里是仙界的疗伤之地,九凤正在那里。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最近的事让他想起了羽娘,也就顺带着想起了九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羽娘很像,而且她们都选错了对象。 他去的时候九凤正在窝在柔软的垫子上微鼾,整个身子消瘦得很厉害,尤其是背后,肩胛骨高高隆起,毛皮紧贴着骨头。 李月白轻咳了一声,九凤紧闭的眼睛动了动,微微张了开来,模糊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你?" "你好点了吗?"李月白问道。 九凤睁开眼睛,前爪撑住垫子,努力撑直了上半身,舔了舔腰上的毛,"托羽娘女儿的福,我还活着……" 李月白听她这么说也不奇怪,她既然是受害者,那么对于害自己的人自然要好好追查,听到了消息也是正常的事,但他还是用略带着吃惊的口气问了一句,"你知道了?" "这是自然。"九凤的前腿有点微微的颤抖,看上去连坐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土之咒对她的伤害很大。"不知道这次你是怎么保那丫头的?" "我可没保她……"李月白耸了肩膀。 "哼……"九凤轻哼了一声,"我听得说你当年抓羽娘来仙界时就毫不手软,看来你对于有罪之人倒是大公无私……"她说着就轻咳了起来,把头别向一边。 李月白也不解释什么,而是说,"只是那咒本就不是她下的,而是紫微星君……" "紫微星君?"九凤扭过头来,"他真的转世了?"她其实心里也清楚以晓晓那点道行根本没这个本事,况且她也见过那丫头,一看就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那种。她不过是心里气不过,真凶抓不到,抓一个替罪的,又是她不大喜欢的,她心里倒也舒坦了几分。李月白此时告诉她下咒的是紫微星君,倒更加和情理,紫微星五行属土,给她下土之咒,既有理由也有这个本事。 "看样子是的。"李月白道,"他还是不顾八曜的反对去了,而且给你下了咒,恐怕在明年开春前,他就要把我也给收拾了。" "八曜都不肯去,他一人去?"九凤无比吃惊地说。 "他的性子,就算你没见识过也该听说过……"李月白浅笑道,"难道他下的咒还不能显示他的要把所有拦路人一起消灭的决心?" "所以呢?上仙怎么办?"九凤有点焦急的问。 李月白在旁边找了一张石凳坐了下来,"上仙强行让帝星陨落,所以永定朝的皇帝暴毙,让太子立即登基,毕竟现在二十年未满,紫微星君也不能太任意妄为,上仙又加派了人手乱民间,降天灾,鼓动藩王造反。这样一切还是像你在的那时候一样进行,或者说更快……" "不!"九凤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上仙绝对不会这样简单安排的,你别忘了,就是因为那老皇帝十分宠信太子,我才想凭一己之力,或是产下皇子让他立幼主,这样老皇帝一死,幼主即位一切就尽在我们掌控之中了。后来你们不肯,那我也想着以小产陷害太子,要知道太子不除,他又有紫微星君护着,我们如何能成功?依我看上仙必安排另一人,而且要是能亲密接触太子的人,或趁太子未有子嗣前杀之,或与太子生下幼主,这两者必选其一!" "这样的一个人选……"李月白最近想的事很多,倒没有想到九凤说的这层,如今被她一提点,如梦初醒,"会是谁呢?" 他脑子一嗡,想起商棋下的那道招晓晓为宠妾的旨意,脱口而出,"是晓晓!" 八哥跟着韩逸之去见他现在的主人,却没想到韩逸之直接带她去见了太子商棋,她正吃惊之时,韩逸之突然单膝跪下,以头磕地,口中无比诚挚地念道,"日月分司,八曜为从,斗星帝座,天之尊星。"他念的十六字正是那紫微星君在天上的地位。 八哥倒没料得他这个讨厌鬼的主人竟然是紫微星君,更没想到这紫微星君竟然跑来这永定朝的太子身上了,她摸摸下巴,看之前的事情,摆明了天上的那些老头要灭此朝,紫微星君却转世到了这里,这、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嘛! 韩逸之的话念完,原本还在等他说话的商棋双眼突然一闭,然后整个人周身透出紫光,然后双目一睁,眼神已经是另一个人,"你叫我何事?" 商棋身为太子,自然有一份皇家的贵气,但他平日里待人宽和,平易近人,眼神也是一副温柔随和的样子,而如今他双目犀利,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目光一扫,八哥觉得全身不寒而颤。 "主人!"韩逸之说话时依旧以头磕地,并未抬起,"属下有一事相求。" "求?"那紫微星君眉梢一挑,他的目光保持直视,根本不曾瞥向跪在他面前的韩逸之,"你还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见我?" 八哥摸不清这传说中的紫微星君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是见他这副口气,倒真是个傲慢十足的家伙,她也毫不客气的回击,"哟,还不知道您这个见不的人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她话未说完,跪在地上的韩逸之一拉把她拉下,跪在自己一边,双眼认真地看着她,"闻歌,听话。" 八哥的心猛地一揪,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立刻闭了嘴,也跟着他跪了下来。 "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属下找到自己失踪已久的少主了。"韩逸之的手还拉着八哥的手腕,没有松开,似乎还怕她冲动出什么事。 "少主?"紫微星君哼了一声,"你的主公不是世康朝的太子吗?他的孩子早就该死了吧!" 韩逸之似乎自动忽视了他话中的轻蔑,还是恭敬地说,"主公是和当年上仙派下凡间的鸡妖生下这个孩子……" "哦……"紫微星君昂起头,"就是那个叫羽娘的?哦,那孩子也是只妖吗?" 八哥听着他的话全身不爽,若不是韩逸之一直拉着她,她真想发火了,她扭头看韩逸之,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能忍耐,不,真不知道这家伙对主人忠犬到如此程度,还能平静地回道,"是的。可是她现在遇上的劫难,被上仙抓去了仙界,凶多吉少。" "她做了什么,惹得清虚那老头要抓她?"紫微星君不顾跪在地上的一鬼一妖,自己往椅子上一坐,似乎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主人可知九凤被下咒之事,现在上仙认为是属下的少主下的咒。" "九凤?"紫微星君念了一句,"就是那只狸猫?" "是的。怎么主人也认识她?"韩逸之吃惊不小。 紫微星君又想了一下,"给你那个少主符咒的是不是一只黑鹅?" "主人果真英明!" 八哥算是明白了,做忠犬不但要直面主人的责骂还要想尽一切机会讨好主人,她忍不住啧啧嘴,心中暗想:毫无骨气! "哈哈哈哈……"紫微星君突然大笑起来,让韩逸之和八哥吃惊不小,不知道他为何而笑。紫微星君笑完了,才开口说,"原来那黑鹅找的人是她啊……" "怎么主人知道这事?"韩逸之立刻追问。 紫微星君一笑,"前些日子我去过冥界一次,结果遇上一阵戾气深重的妖气,乃一只黑鹅妖死后化成的,只因怨气太重,才久久不能散去,他求我帮他报仇,我想想他的仇人似乎和我也有点关系,便赐于一道仙气,和土之咒,让他重返人间找到报仇的机会,待他愿望实现之时就要彻底烟消云散。" 韩逸之和八哥此事方才明白晓晓为何会从一只早就死了的妖手中得到土之咒这样高深的符咒,此时一下豁然开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八哥再也按捺不住,"那既然是你搞出来的事,你总得去收场吧。" "收场?"紫微星君冷笑了起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收场?" "你、你懂不懂道理啊!"八哥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欠打,欠抽的嘴脸。 "道理?"紫微星君突然逼近她,黑色的眼眸里竟然闪出金色的光,"我就天下的道理!" 他的话简单却带着威严,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仿佛整个天下都是由他掌控一般,八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紫微星君是绝对不会去救晓晓的,又或者说,这普天之下似乎就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可韩逸之终究是不死心,还是继续说,"主人,墨氏皇族如今只有少主这一支血脉,若是上仙有心刁难……"他知道羽娘当年与主公私通就是忤逆了上仙的命令,如今被关押在鸾音阁,此番晓晓的身份要是被说出来,恐怕原本三分罪也再加七分。 紫微星君突然大笑起来,"关我何事?" 八哥琢磨着与其在这里求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还不如她自己出面,大不了就是欠那清虚老头一个人情,便伸身去扯韩逸之的衣袖,"我们走吧。" 韩逸之却依旧不起身,"主人,属下恳求您。" 正在这当时,突然一个灵巧的身影不等通报就直接冲了进来,正是变成十七岁少女模样的小舒,"太子哥哥!" 她终于变成了人身,便迫不及待的来见太子,一进屋子就看见坐这的太子以及跪着的韩逸之,她此时已为人,法力又浅,看不见隐身的八哥,一见着情景,猜到太子正是和韩逸之商议什么,虽然是冒失了,但以前她也经常这样突然冒出来,太子哥哥一定不会怪她的。 坐上的紫微星君眼睛一扫,"哪里来的小妖精?" 小舒一愣,但还是继续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太子哥哥,我是小舒啊……" "小舒?"紫微星君冷笑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还有,你叫我什么?" "太子哥哥啊……"小舒觉得今日的商棋仿佛变成另一个人,目光冷漠,表情傲慢。 "难道你见了本殿下不知道要下跪吗?"紫微星君眯缝着眼提高了音调说。 八哥认出她是和朝音说话的小松鼠,原来她变成人是要来找太子啊,可惜撞上了紫微星君。八哥本想去告诉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好像是出卖晓晓的人,八哥撇了下嘴,不厚道地想,让她吃点苦头也是活该,便继续装透明。 小舒有点害怕,不知商棋为什么成了这样,两只大眼睛里闪着一点泪光,跪了下来,"小舒参见太子。" 紫微星君昂着头道,"哼,没事就给我滚开,我可不认识你。" "太子哥……"小舒的话在喉咙里滚动,却说不出来,两滴液体砸在她膝盖前的地面上,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小舒啊……" "滚!"紫微星君毫不客气地说,跪在地上的小舒身子轻颤了一下,然后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主人,这样不好吧……"韩逸之忍不住说。 "这里轮得到你教训我?"紫微星君斜了他一眼。 "那属下所求之事……" "不用再说了!"说着他眼眸里的金光散去,商棋的神智恢复,看着跪在地上的韩逸之问道,"你怎么跪着说话,还不起来?" "不……"韩逸之心里一揪,"我只是忘了站起来。" 八哥见紫微星君已消失,也扑腾了一下飞了出去,过了好一会,韩逸之才走出来,八哥从树上飞落,见他眼神有些恍惚,心里酸溜溜的,本想安慰他,可说出口的却是,"现在知道你的狗屁忠心都是你的一相情愿了?你的主人可不会记得你的好。" 韩逸之没说话,八哥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干咳了一声,"那你就求我好了,我去找那清虚老头……虽然我不但愿意见到那老家伙,不过为了晓晓倒也不是不行……" 韩逸之却打断她的话,"不用你去。" "吖?"八哥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你去。"韩逸之看着她认真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八哥挑起眉梢。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插手。"韩逸之决然地说,然后离开,留下八哥站在树下足足愣了一会,才开始破口大骂,"靠!你这只死鬼!你什么意思啊!你看不起我是吧,五百年前你就看不起来,现在你还是看不起来!什么'我的事,你不用插手',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啊,你本事大啊,你不就是一只死了几百年的鬼嘛!一个屁都能把你打穿!韩逸之!你给我回来!"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第四十一章 晓晓跟着冰凌到了鸾音阁内,这里不似清虚殿,进了围墙的门就是一片白烟缭绕的林子,烟雾淹没脚踝,晓晓低头看不清地面,脚踩上去有点柔软粘湿的感觉,似乎是走在草地上。 林子里远远传来几声鸟鸣,显得周围越发寂静,越往里走雾气也越大,丝丝的凉透进晓晓的衣裳里,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肩膀,反而更凉了,两腿也一阵发麻,她扭头看,冰凌还是一惯平静的样子,雾气映衬着她,把她衬托得更加脱俗了。 "姨娘……我娘在哪里啊?" "小心点。"冰凌道,"跟上我,这林子大,容易迷路。" 晓晓听了,扭头一看,不禁傻了眼,方才一路走过,两边有各种各样的树木林立,如今看去,竟然尽数消失,只有一片烟雾缭绕,"这林子叫'不知返'。"冰凌见她回头看,便开口说道。 "不知返?"晓晓念了一声。 "就是走过的路,就不可以再回去了。"冰凌浅笑着说,"必须一路走到底……" 跟着冰凌一路走到林子的尽头,晓晓扭头看着身后白茫茫的一片,她想说就算这林子能往回走,她大概也不记得路了。 林子的尽头出现一座拱形石桥,地面依旧烟雾缭绕,晓晓依稀听见缓缓的流水声,大概桥下是一条河,可是晓晓走进了几步,原本清新的林中空气突然飘散出一股血腥味,而且走得越近,味道越浓,晓晓皱起了眉头,"姨娘,这是什么味道?" 冰凌还未回答她,突然林中一声嘶鸣,一只巨大的飞鸟压着树梢低低的飞过,通体棕黑色,尖尖的嘴喙如钩子一般向下钩,它又叫一声,声音嘶哑,晓晓听了不觉哆嗦了一下,周围的血腥气味显得越发浓重了。 冰凌觉得和她解释这些没什么意思,索性不回答,"跟我来吧。" 晓晓跟着她走过小桥,接着是一片悬崖峭壁立在晓晓眼前,"这路怎么走啊?" "你站在这里,我去接你娘。"冰凌说着,两条纤细的双臂伸开,白纱一般的衣袖垂下,她动了动手臂,那白纱竟然变成了长而洁白的羽毛,她脚尖一点地,整个身子轻盈地飞了起来,原来冰凌是一只白鹤。 待她走以后,晓晓四下看看,忍不住皱着眉头走到那桥边,蹲下身子,手探想地面,摸到了湿润的青草,她又把手向前探了探,摸到微微下倾的河岸,她向前移动了两步,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液体,手又多伸了一寸,然后她收回说,手掌上沾染的液体竟然是红色的! 腥味也布满全手,顺着她掌心流下的液体,不似血液一般粘稠,也不是淡淡的红,仿佛是血液与河水交融在了一起。 这里烟雾缭绕,静林高山,完全是一片仙境,却不想会有这样东西,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飞过林子的那只大鸟,耳边想起了韩逸之的话,"鸾音阁是仙界关押犯了天条的仙或是妖的地方,鸾,长生之鸟也,以鸟啄其皮肉却不允其死,谓之长生也。音,丝竹之声也,削其皮肉以骨奏乐……" 她沾着红色液体的手颤抖了起来,牙齿也忍不住打抖,突然她身后一声轻柔的声音,"小鸡……"她整个后背一僵,全身如掉进冰窖里一样,瑟瑟发抖,脖子僵硬得似乎不能扭转了,一只手轻拍到她肩膀上,晓晓全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拍她的人是冰凌,她身边立着一个垂着头发,面容惨白,全身裹着白绢的女人,正是晓晓的娘。 冰凌把羽娘扶着坐在地上,对愣在那里的晓晓道,"你们慢慢聊,我先离开一会。"她说完如方才离开一般,腾空飞走。 晓晓回神,赶紧过来,看着四百年未见的娘,嘴唇轻颤,"娘……" "小鸡……"羽娘嘴唇干裂,声音也有些嘶哑,与晓晓记忆中那个温柔如水的娘亲似乎变成了两一个人,"你长大了啊……" "恩……"晓晓鼻子一算,眼泪就顺着脸滑落,声音也哽咽在喉咙里,她蹲下身子去抱她娘,双臂才一环上她娘,羽娘眉头一皱,吃疼地叫了一声,"厄……"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晓晓赶紧松开手,低头一看,她娘身上缠着的白绢里竟然隐隐透出血丝,羽娘眉头皱着,脸色也越发惨白,晓晓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娘,你身上的白布是什么?我帮你打开……" "别……"羽娘全身被白绢缠绕,连手臂也包在里面,她只能将身子向后仰以避让开晓晓,"这没什么,只是娘身子单薄,缠上白绢会好一点……"她心中庆幸自己的脸只是憔悴苍白,若是如自己那残破的身体一样,定是要吓坏了女儿。 晓晓想到那流淌着血水的河,在看看她娘身上的白绢,一切自然是清楚不过了,"娘,鸾音阁里是不是真的有大鸟啄、啄您身上的肉……" 羽娘神色有点慌张,"胡、胡说!" 晓晓一抹眼泪,伸手摸上那白绢,"那您把白绢放下来给我看看……" "不……"羽娘紧咬着下唇,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了哀求,"别打开……"晓晓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她想了四百年的娘就在她面前,可是她却连抱也不能抱,碰也不能碰,那白绢下晓晓无法想象的一切,她娘也不愿意让她看见。 就像这鸾音阁一样,烟雾缭绕,密林幽静,流水丁冬,高山峭壁,这些美景就如同那白绢一样,遮盖了那些不可见人的东西。 "娘,我要救你出去!"晓晓跪在她娘面前,啜泣着说。 "傻孩子,救什么救……"羽娘轻咳了一声,"这里是娘的归宿,一切早就无法改变了。" "不!有办法!"晓晓吸了下鼻子,"娘,我告诉你,上仙给我一个机会……" "对了……"羽娘使劲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想靠近晓晓几分,"你怎么能来这里?" 晓晓立刻把自己出来报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了自己的身世向她娘确认,却没有说自己与上仙交换的那个条件。羽娘对此吃惊不小,她原来一直不愿意说就是怕小鸡太小,容易冲动,等到能告诉她的时候自己又来了这样的地方,如今她能知道一切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不论是月白,还是朝音,或者是韩逸之,她都不想让小鸡与他们认识。 "娘,那老狐狸可坏了是吧!"晓晓认真地说。 羽娘摇了下头,"这事也愿不得他,到了这里以后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也张大了,那其他的还有什么重要的呢……月白是因为我被降罪,他最后虽然抓了我,却也放过你了,我心中也不怨他了。" "哼!"晓晓哼了一声,"他现在还不是害了我?!"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放过你的。"羽娘道,"我了解他不会这样的。" "事实如此嘛……"晓晓虽然还想说,但是心想拿这些事与她娘争辩没什么意义,而且这是自己和那狐狸的旧帐! "你也见到朝音了?"羽娘问道。 晓晓点点头,"他总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不管……" "你离他远一些……"羽娘突然说。 "恩?"晓晓一怔,"为什么?" 羽娘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也知道自己是娘和世康朝太子墨渊的孩子,当初月白和娘奉命去灭朝,可是娘却和太子有了感情了,无论在是凡间的伦理朝纲还是仙界的天条,娘都违背了,所以如今的结果娘也不怨什么……只是在最后逃难之时,有一人突然告诉我,上仙要抓我,让我不要连累了你爹,带着你先逃去妖界避难……所以最后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你爹,韩逸之应该还记恨着我吧……" "那只鬼倒没说什么……"晓晓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带着你去了妖界,躲在无月山,后来我也知道你爹还是死了……"羽娘说着眼神里似乎带着深深的依恋,似乎那个离去的人就在她眼前一样,晓晓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也许就是所谓的感情吧。她娘是仙,却有了人的感情,就注定要落到如此下场。她想了一下道,"那是谁让娘你逃走的呢?谁会知道消息来告诉你呢……" "是负责传话的朝音……"羽娘道,"是他告诉我的,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也让我能将你养大一些……" "既然如此,那他应该是我们的恩人,为什么要远离呢?"晓晓不明白地说。 羽娘微微仰头,吸了口气,"娘在妖界时告诉你,让你离开有和娘一样铃铛的月白是因为娘觉得亏欠他,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可是从他把娘抓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之前就没有什么相欠的。可是朝音,我至今还亏欠着他……" "你欠他什么,我去还了就是了。"晓晓道。 羽娘缓缓开口,"因为,他爱我,而我却不可以接受……我欠他的,永远还不了,我在妖界躲他,在这里也愿意见他,也许他可以救我,可是我却宁愿他不要救我……" 晓晓一怔,怎么也无法把那只庸懒的凤凰和自己的娘联系在一起,"可是,他是仙啊,就不应该有感情的……" 羽娘浅笑了一下,"如果无喜无悲,又怎么能算活过呢?" "娘……"晓晓唤了一声,她突然很想对娘说,如果娘能无喜无悲就好了,哪里要受这样的罪呢,可是话到嘴边说又说不出,不知为何,她觉得娘的浅笑里是真的带着欢喜,带着快乐,仿佛在回忆她漫长生命中最快乐的瞬间。 "你的铃铛还带着吗?"羽娘突然问。 晓晓点点头,拿出铃铛,羽娘道,"时间差不多了,娘最后要告诉你的是就是,这乾坤铃。娘的道行有一千七百年,全部封印在着乾坤铃中,如今娘也根本不需要这些道行了,倒不如给你……" "给我?"晓晓睁大了眼睛,"这也是可以给的吗?" "当然。"羽娘笑道,"你把铃铛拿好,你跟着娘念咒语就好了。" 晓晓突然想到了什么,"娘,是不是念了这咒语就可以拿出乾坤铃里道行,那人就没有道行了?"她突然想起那串二十七个的铃铛。 "可是别人的咒语你怎么能知道呢?"羽娘说,"就好比是娘的咒语一样,怎么会给别人知道。别乱想了,快跟着娘念……" 等冰凌回来的时候,晓晓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每一条经络都无比顺畅,她低头一看,那串铃铛竟然平白多了五颗,"娘,好奇怪啊!" "恩,法术和咒语都要自己记牢。"羽娘的声音有点发虚,晓晓并未在意,而是在激动自己的变化,如今她有二千二百年的道行,搞死那只狐狸简也不是太难了! 羽娘的鼻头发酸,眼睛里也有点泪光,也许是因为要分离了,"晓晓,你先跟着姨娘离开吧。" "那娘你要坚持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晓晓认真地说,她只要找机会杀了太子,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冰凌领着晓晓从林子的另一条路离开,晓晓回头张望了几眼,她娘依旧坐在那里,她们又行了几步,身后烟雾弥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坐在那里的羽娘紧抿着嘴再也憋不住喷出一口血,身子向一边歪倒下去,血色立刻从白绢里渗出,雪白的绢布全部染成了红色…… 第四十二章 韩逸之决定使用"鬼歃"的时候是在晓晓回来的前夜,自从被紫微星君拒绝以后,韩逸之整个人都恍然若失,一个是现在的主人,一个是过去的少主,而他只是一个依靠主人得以出现在人间的幽魂,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比五百年还要无力。 那天入夜,过了子时,韩逸之从自己屋里走出来,那夜月光黯淡,天空并不爽朗,似乎明日会是一个阴沉的日子,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匕首,他把刀出鞘,匕首的鞘与柄做工精致,像是宫内之物,刀刃似乎长久未见血,看上去并不光亮,他撩起左手的长衣袖,伸出前臂,他右手执刀,并不锋利的刀刃重重地割在他前臂背上,拉出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伤口处却流出了银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仿佛是水滴落入火辣的油锅中一般,"兹——"地一声消失不见,地面上腾起黑烟,一只黑色的小鬼从地面冒了出半截身子,面目狰狞,它张开嘴,牙齿上也沾着血腥,声音嘶哑,"你要用鬼歃吗?" 鬼歃,是冥界特有的一种仪式,人虽然死了,但尚且有魂魄落入冥界,况且魂魄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鬼歃便是魂魄拿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与冥王进行交易,以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但是鬼歃并不能换来任何东西,有小鬼会来为冥王衡量交易是否划算,也就是说,鬼的价值决定了他可以换取什么样的事。 "是的。"韩逸之清楚过高的要求说了也是白说,于是想了想道,"我想去仙界救一人……" 小鬼哼笑一声,"你拿什么换啊?" "只留此身一年冥寿。"他坚定地说,只要他能留存到明年春天,一切就足够了。 "哼……"小鬼冷笑道,"你的冥寿不过就几十年了,到时候你投胎转世了,还不快活了?" "那我拿我的转世与你换!"韩逸之道。 "哼……"小鬼继续不屑一顾,"你的转世也不过阳寿七十年,我要那做啥?" 韩逸之之前从未请过鬼歃,但是在冥界时听其他鬼说过,往往是得不偿失,但是今日他却是不得以而为之。他死后本就该待在冥界等待轮回,只是他心愿未了,终不能解脱,如今有机会重返人间本就是奇迹,若他再不能保护少主,恐怕就是回了冥界也不能超脱,他沉下心对小鬼道,"七世轮回,皆与你换。" 小鬼狰狞的面孔露出笑来,"我考虑考虑,不过你得说说你要救的是谁?毕竟这样的事冥王也需要考虑一下……" "清虚上仙抓走的小鸡妖纪晓晓。" "这个可不行……"小鬼摇头道,"这种上仙指名道性抓走的妖,我们可不能得罪了……" 韩逸之皱了下眉头,摆摆手道,"那算了。" 小鬼却不想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拉住他说,"你换一个试试?" "换谁?"韩逸之哼了一声,"难道你们还能把关在鸾音阁的羽娘救出来不成?"他这话是气话,因为关押在鸾音阁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仙,除非上仙同意,几乎是救不出来的。 "鬼歃成功!"那小鬼突然说,整个身子从地上冒了出来,还未等韩逸之回神,那小鬼就已经伸出爪子只抓向韩逸之的胸口,他的胸口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要把他全身撕开一样,他张口竟然撕喊不出声音来。小鬼收手,手中竟然抓出一把小人,"七世的轮回,我拿走了!" "你……"韩逸之整个人跪了下来,捂住胸口,全身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他艰难地说,"那你救出的人呢?" "哈哈哈……"那小鬼笑道,"羽娘已死,魂魄早入冥界了,就等着安排转世了,你的要求,我达到了!"说着小鬼咻地钻回地下,韩逸之胸口一阵气闷,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羽娘的死,冰凌是在送回晓晓以后才知道,她赶回鸾音阁时,羽娘周身血红倒在地上,烟雾淹没了她的半身,飘渺的白和暗色的红交织在一起,冰凌的身子一颤,她走过去,扶起羽娘,她魂魄早已去了冥界,她伸手覆上羽娘的额头,手一惊,羽娘竟然道行尽失,她这才想起最后的时候她对晓晓说的话。 以前有千年道行护体,即便在鸾音阁里遭受残酷的罪责,但也终究可以保留住性命,如今道行尽失,她白绢下千疮百孔的身体由岂能有活的可能? "一切都是命数……"冰凌深吸一口气,对羽娘道,"你我当年同修为仙,如今你却要先我一步离开,对你来说,究竟是劫难,还是解脱呢?" 羽娘双目紧闭,冰凌鼻子一酸,竟然流下一滴眼泪,晶莹的液体落在羽娘的身上,血色竟然尽数褪去,羽娘的身上变回来一开始裹着的白绢,映衬着她苍白的面容,显得格外素雅。 冰凌将羽娘的死讯告诉了清虚上仙,他却一脸的平静,仿佛早就清楚了一切,"你现在可知我为何让晓晓去见她娘了?" 冰凌一惊,有点不感相信地说,"上仙是说,您猜到羽娘会将自己的道行给晓晓……" "若非如此,以她五百年的道行能成什么事?"清虚仙人顿了顿,继续说,"这样对你来说也是解脱不是?我知道你和羽娘是结拜的姐妹,也知道冰凌你公私分明,你看守了她四百年,看着她忍受那样的痛楚也未曾动过放走她的念想,可是毕竟对你来说看着她受罪心里也毕竟不舒坦,如今她解脱了,你也解脱了……" 冰凌低头沉默,过了一会说,"那既然羽娘死了,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晓晓?" "告诉她做什么?"清虚仙人,"她娘死了,是解脱,也算是提前完成了我与她的交易,放出了羽娘,若是她完不成答应我的事……" "属下明白。"不知为何,冰凌第一打断了上仙说话,她只是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晓晓回到人间的时候,正值皇帝出殡之时,整个皇宫里一片惨淡的白色,她才在御膳房后院出现,眼尖的小秋一把扑了上去,还未等晓晓回过神来,小秋已经将她拖到了角落里,麻布和白孝就套到了她身上,"今日你还敢穿得这样招展?就算太子看上了你,你也不能这么大胆啊!对了,我这两日都不见你,你该不会也在东宫吧……"她一边帮晓晓弄着衣服一边数落着。 晓晓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问,"这是什么情况啊?"她记得自己不过是去仙界转一圈,怎么回来以后就觉得什么都怪怪的。 "嘘!"小秋突然伸手掩住晓晓的嘴,"小声点!"她这么一捂嘴,才注意起晓晓的脸,她五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要不她刚才也不会一眼就看见她,但是整张脸却不知怎的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眉目间也透着灵气,整个人真不比那后宫的妃子差,但是细看却又都是那样,"晓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特别好看啊……" "吖?"晓晓装傻,其实她自己也发现了,看来道行高出那么多还真是有用,不过她也细看了,眼睛鼻子嘴巴都还是她原来那样,但是合在一起就是不一样了。"真的吗?" "真是怪了……"小秋啧啧嘴。 晓晓见她不再怀疑,便继续问之前的事,"这宫里出什么事了?" 小秋帮她弄好了衣服,回头看看没人才小声说,"还不是皇上的事么?" "什么事啊?"晓晓木讷地问。 "你这两天还不会是仙游去了吧!"小秋没好气地说。 "你就当我去仙游了吧!"晓晓认真地说。 "哎……"小秋叹息一声,无奈地把这几天的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末了还追加一句,"把李御厨也扯了进去……" "他怎么了?"晓晓光听见她说陈妃因为此事被赐死,倒不知怎么和李月白也有关系了? "哎……"小秋又是一声叹息,"谁叫那天晚上的酒菜是李御厨准备的呢!你别忘了,之前蓉妃那只妖怪可是对他甚为器重,蓉妃事后李御厨在宫中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要找他的事那也是迟早的,如今再摊上陈妃这么一遭,他没事那就怪了……" "那他怎么样了?"晓晓追问。 "哟……"小秋啧嘴,"平日里倒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 晓晓有话难言,她虽然一度对李月白有过好感,不过转瞬间好感就化成了仇恨,关心仇人的去向,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小秋自顾地说,"不过好在李御厨只是准备了酒菜而已,将他逐出皇宫也就罢了。听说他家还有醉月楼,就是不做御厨倒也无妨……" 晓晓料想那李月白肯定不会简单的离开,没准是嫌御厨不方便,再折腾点什么新玩意回来,那上仙不是说了吗,自己还得面对他那张脸干活呢!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找自己。 小秋继续说,"本以为你是好事临门了,如今这事一出,你的事啊……啧啧……"晓晓倒懒得管那皇帝死了如何,也更不想管那商棋是不是要做皇帝,她更关心的是,自己要怎么嫁给他啊!好好的一件事就这么平白麻烦了! 她突然想起李月白笑眯眯的脸,"你放心,嫁不了。" 这一刻,晓晓越发觉得他的未卜先知极其无耻! 第四十三章 等八哥带着韩逸之赶去向太子墨渊说明情况时,韩逸之正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墨渊却对他说,"你们谁都不要去,我去。" "可是,太子……"韩逸之不解地问。 墨渊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他看了韩逸之身边的闻歌一眼,眼中的感情既有感激,更有几分的无奈,似乎在对她说,你何必来告诉我呢,也许不告诉我…… 闻歌一愣,只见墨渊独自一人匆匆离了宫。 韩逸之虽然想追,却有碍于他的命令,只得作罢,不光是他郁闷,连八哥也郁闷起来了,"靠,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老娘我是谁啊?我主动来帮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出场费多高啊!" 韩逸之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发笑,八哥回神看着他,"你傻笑什么?白痴了么?"说着大步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扯下发带,让一头长发披散下来。 韩逸之疾步跟上去,"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一趟。"他知道这事换作是谁都会不太高兴的,可是方才还大发雷霆的八哥却突然扭头,脸上带着笑意,"啊,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韩逸之问道。 八哥叹了口气,"你家主公真的很喜欢她啊……"所以不让自己去,也不让韩逸之去,也许他是对的,只有他亲自去,那鸡妖才会收手吧。 韩逸之对太子和宛仪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他皱了下眉头道,"可她毕竟是妖怪……" 他这话一说,八哥眉梢一扬,笑脸又变成了怒脸,韩逸之真是不明白,难道姑娘都是变脸变得这般快的么?八哥道,"妖怪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妖怪?" 韩逸之不知她为何发怒,不过还是应承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说说也不行!"八哥似乎是真的怒了,她想起太子那夜的话,又想起韩逸之平日与自己的嬉笑的日子,他的话此时听来格外刺耳,她说着还一把揪住韩逸之的衣襟,厉声道,"以后不许说!" 韩逸之下一意识的一挥手,把她揪住自己的衣襟的手挡开。 八哥先是一愣,而后一笑,退了一步拉开阵势,"你想打架?" 她脸上似乎有点兴奋的表情,韩逸之想她今日出门便是为了捉妖,被这么打发回去,肯定是心中不爽,自己陪她过招也是无妨,于是笑道,"看来你很憋气?" "老娘我要憋死了!"八哥大吼一声,直冲过来,她知道韩逸之是凡人,自己与他动不得法术,可是光是手脚活动活动也算不错,她一掌劈来,韩逸之以肘挡住,趁势一个扫腿。 八哥脚下一跃,索性一脚踢来,韩逸之利索的转身一让,八哥得了空,连着几脚,飞快地踢来,韩逸之连连翻身避让,他本以为八哥这道姑最多只有点三脚猫的工夫,却不想本事不错,索性也与她认真了起来。 八哥连出几招,都被韩逸之破了,她皱了下眉头,别看这家伙平时一副老实可爱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自己若不用法术,恐怕就要输给她了。 正想着韩逸之又几招直攻她的下盘,八哥招架不住,急忙从怀里一摸,摸出一把短匕首来,这匕首做工精细,是她修炼到三千年道行时,从人间买来的,花了她好几十年的道行,听说是那时的宫中之物,八哥觉得特别好看,一直贴身带着,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妖来说,匕首这玩意几乎是用不上的,但是如今却要用上一用。 她一亮匕首,白光一闪,直冲韩逸之面门,他急忙退让,口中道,"你怎么还使兵刃呢?" 八哥昂头一哼,"老娘我想使什么就使什么!"说着又是凌空一刺,韩逸之弯腰避让,只见打斗中闻歌青丝飞扬,她身姿灵活,显得越发动人,一招一式都利索干脆,竟看呆了几分,有几招险些要被她伤着,韩逸之不敢怠慢,全力应付。 八哥略占了上风,有些得意,挥匕首的速度也慢了几分,韩逸之看准了时机,一个扫腿,八哥一跃,他正好扼住她握着匕首的手,扣只脉门,八哥吃痛,手一送,匕首滑落,韩逸之以足尖一踢,将匕首接在手里,得意地看着八哥。 八哥挣开他的手,心中有几分不甘,怎么说她也是一只有四千多年道行的妖,输给一个凡人,多丢人啊! 韩逸之把匕首还上,八哥赌气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你赢了就给你好了。"说着连着刀鞘一并给了他。 韩逸之接过刀,收入鞘中,他看出这匕首定是价值不菲,于是道,"这东西挺贵重的吧。" "可不是?"八哥一时赌气送了出去,此时心中又开始懊悔了,把自己这么喜欢的东西给了他,真是不值!她说着看着韩逸之道,"这东西跟了我好多年呢!"她的好多年,那可是大实话。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韩逸之是要推脱着送还自己,这样她在把匕首取回来,可她却不知道韩逸之此时脑中却在想太子那日的话,"那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娶了去。别这样耽误人家姑娘,又坏了人家名节……" 他握刀的手紧了几分,难道这是她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八哥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这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 韩逸之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闻歌,我想娶你。" 八哥一愣,脑中却想起那日偷听来的话,"只要你不弃我,我就不会弃你,不,就算你弃我,我也不会弃你……"她看着韩逸之,他双目澄澈,眼神坚定,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温暖,心口怦怦跳起,头皮有点微微发麻,嘴唇也觉得很干,嘴角有点控制不住的要往上扬,可是蛤蟆的话却又在她耳边响起,"你该不会荒唐到觉得搞人妖恋也不错吧!" 人和妖…… 她看着韩逸之,他似乎在等自己的回答,但是自己一直不开口,他的眼神似乎要黯淡下去了,她扭头避开他的目光,笑得很假,"哈哈,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是谁?我是道姑啊,道姑怎么能成亲呢!"她说着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摆摆手,"那匕首你可要好好留着,哎哟,打了一架,真是要累死我了……睡觉去睡觉去……"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他也如此。 第四十四章 那日以后,八哥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韩逸之的话,索性说自己要回青池庵,就回了妖界,临走前只寥寥留下几个字,对于离开的原因和回来的时间只字未提。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平静,或者说是更平静了。 原来八哥有青蛙和蛤蟆聚在一起聊八卦,都会觉得在妖界的日子太枯燥,所以没事才往人间跑,可如今在人间过久了再回妖界,突然觉得这里比原来更加无聊了。 听着青蛙在那里叨唠周围邻居的那点破事,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蛤蟆道,"你去一趟人间花了这么多道行,我看你还是赶紧修炼,早日升仙吧。" 八哥应了一声,心中觉得空荡荡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修炼了近五个月,道行却只补回去了一年,相比她原来的修为,这样的速度确实慢了些。 八哥不知道自己在乱些什么,也许是买了太多东西,如今堆在她的山洞里无处安放,又或许是胭脂买了太多,却不知道用哪一种,也可能是她那柄随身带了多年的匕首不见了,让她怅然若失。 直到有一日,蛤蟆来告诉她,她们晚上要去无月山喝鲶鱼和黄鳝的喜酒,八哥才开始在那堆很久未打理的衣服里翻来翻去,给自己找出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又给自己梳了个别致的发髻,然后细细的开始画眉抹粉,一番打扮以后,她对着镜子满意地一笑,然后像是下意识的行为一样,扭过头,脱口而出,"韩逸之,我这样好看么?" 话说完,她就愣住了,身后只是她的山洞,哪里有人呢? 一瞬间,那个略带着欢喜的询问就在空气中凝固了,永远没有回答。 她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扭回头,对着镜子,镜子里的女子盛颜仙姿,微施粉泽,傅粉施朱,点额寿阳,面如冠玉,粉白黛绿。 可是神色却有点恍惚,整个人虽然貌若天仙,却失了那份灵动之气。 青蛙和蛤蟆把她拉走时也没回过神来,只是木讷地跟着她们到了无月山,在宴席上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酒,说了什么话,似乎都经过头脑一样。依稀记得好些妖向她敬酒,祝贺她快要修行圆满,直接升仙了,至于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却忘记了。 酒过三巡,新郎鲶鱼似乎很高兴,得意地说,"小弟最近得了一件宝贝,说是仙界之物,可观人间之事…… 原来就哄闹的酒席一下子就更嘈杂了,纷纷询问是什么宝贝。 鲶鱼道,"那是个水晶球,原本是上清灵宝天尊之物!" 他这话一说,席间的妖怪们无一不咂舌惊叹,大多是羡慕鲶鱼得了这么个宝贝,还有的在好奇他是如何得来的。 鲶鱼倒也大方,说是要把水晶球拿来让大家见识见识,说罢一挥手,黄鳝新娘就托着一个木盒扭着小纤腰走了过来,把盒子放在中央的一张桌子上,众妖立刻就围了过去,八哥本就听得含糊不清,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并未去赶这个热闹,可是青蛙和蛤蟆却硬是把她拖了过去。 鲶鱼道,"在这里,你可以看见你心中所想的人间之事。" 他话音才落,那些妖怪可就开始议论纷纷了,"我看见那万福楼的糕点了!""我看见上次百花楼里那个姑娘了!" 八哥的目光从水晶球上扫了一眼,就溜向了别处,突然脑子里把眼神瞬间闪过的景象又重复了一遍,她猛地一惊,立刻拨开身边的妖怪,挤了进去,对着水晶球定睛一看,就见一个容貌佼好的女妖在与个男子打斗,看样子那女妖一直在手下留情,并未使出杀伤力过强的法术,那男子勉强与她能打个平手,但是几番下来依旧很吃力,他趁着那女妖避让的空挡伸手抹了一下额角的汗珠,正是韩逸之与那个叫宛仪的女妖。 八哥记得那太子说过,关于宛仪的事不让韩逸之插手,可是为何会与这女妖大大出手呢?八哥正疑惑之时,就见韩逸之接连几招,招招都是杀招,那女妖迫于防卫,一时未能控制力量,一掌就猛地击了出去,正中他的左胸,只见韩逸之整个身子轻盈了飞了起来,摔出几丈开外,偏巧撞在一块假山石上,口中喷出一口血…… 八哥看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就骂了一声,"傻瓜!"然后掉头就向外冲,青蛙和蛤蟆不明其中的缘故,拉着她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人间!"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好在宾客和主人都在研究那水晶球,也未在意八哥的不辞而别。 青蛙和蛤蟆一听她是要去人间,立刻面面相觑,青蛙轻笑了一声,"哈,她不会是真的傻了吧……" 蛤蟆微摇了一下头,"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劫数,一切都是劫数……" 八哥寻到韩逸之时,他已经回了自己住的别院,进了房间门,却倒在门口的地上,没人发现。看样子他受伤以后,那女妖并未赶尽杀绝,而他硬是咬着牙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可是到了房间就再也支撑不住而倒下了。 八哥一探他的鼻息,甚是微弱,知道他虽然武功不差,但终究是凡人,怎能敌过那千年女妖的掌力,她虽未发全力,却足以能要了他的小命,在这样的时刻,八哥也不顾以前那些事了,似乎从看见他受伤到追来人间,这两者之间非常合理。 韩逸之此时心脉俱伤,意识早就模糊了,八哥将他扶着勉强坐起,突然他身子向前一倾,怀中掉落出一个东西,发出落地的响声,八哥探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把匕首,如今过了半年之久,他依旧将匕首随身带着?、 她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坐在他身手,一掌击在脊椎正中,口中念念道,一股真气便自她的手掌缓缓传入他的身体中。 韩逸之原本早就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了起来,隐约间觉得有一股力量缓缓流进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加上之前的疲惫,他竟有了几分困意,意识又慢慢模糊了起来。 等他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有几分扎眼,他忍不住伸手挡在额前,就看见屋内一个翩跹的身影走了过去,关上窗户,然后悠悠地转过身来,逆着光,韩逸之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听见她熟悉的声音,"你这傻瓜真是傻的可以了!" "闻歌?"他有点不敢相信地说,八哥走近,容貌渐渐清晰了起来,正是她。 "啧啧……"八哥咂舌,"我才离开你就成了这模样……你家太子不是不让你插手的么?" 韩逸之虽然被闻歌突然回来的巨大喜悦所淹没,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说,"那女妖……竟然怀了主公的孩子!" "什么?"这么一说连八哥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吃惊的却是,"那个姐妹这么厉害,竟然自贬身价和人搞出孩子了?!" 她话音才落,韩逸之立刻就奇怪地看着她,八哥立刻改口道,"不,不过她既然怀了孩子,你为何还要与她动手呢?" "人与妖……岂能有孽种?!"韩逸之坚定地说,虽然八哥输了些真气给他保住了性命,可毕竟还是元气大伤,说话也很费力。 八哥撇嘴,"就算是孽种那也是人家的事……" "不是的!"韩逸之回道,"可是这个女人今日竟然来杀主公了,我才和她动手的,要知道,主公叫我莫要插手时我什么也没做……" "她去杀太子?"八哥双眼一瞪,"怎么可能呢?"自己明明见他们俩感情好得都要比翼双飞了,而且那男子也不因为她是妖而离开,更何况她现在有了孩子,又怎么会做这些事呢?况且她既然要杀太子,又为何会对韩逸之手下留情? 问题太多,此时根本无法去探究其中的原由,而且也没有办法去探究,索性不去管了,"你好点没?" 韩逸之这才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说不回来么?"八哥反问道,她总是有理的。 韩逸之虽然接不上话,却依旧欢喜,笑了起来,"没……" 八哥见他都已经如此还能笑得出来,便也无奈了,伸手摸出那把匕首道,"喏,刚才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她说着把匕首放在他床头,韩逸之侧脸看去,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你还要走么?"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八哥拉过一张凳子就坐了下来,大咧咧地说,"看我心情吧,要是哪天你这个傻瓜让我不高兴了我就立刻走人!" 她这话说完,韩逸之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小声道,"可是那日我的话太唐突了,所以你才走的……" 八哥一愣,其实至今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走,如今为何又要回来,她是一个随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会去考究原因,如今韩逸之这么问,她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当时只是老想着他的话,而且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这样的状态让她觉得很烦,于是就跑走了,如今回来也是脑子一热,似乎没什么理由。 "你想多了……"她回道,"你还没那么大的杀伤力……" 见她这么说,韩逸之浅笑了起来,他一笑,八哥突然心中一动,咽了下口水,喉咙一动,脸竟然有点发烫,这个傻瓜,人都半死不活了还笑成这样?他当他自己是朵花啊!她心中啐到,站起来向外走。 "你去哪里?"韩逸之唤了一声,似乎是心有余悸,连着两次,她都是不告而别,消失很久才突然出现。 "我去茅房!"八哥扭头没好气的回道,其实她是想去打点水洗下脸让自己清醒几分,床上的韩逸之听她这么回答,先是一愣,尔后傻笑了起来。 她回来了,真好。 第四十五章 等韩逸之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八哥也打探到了消息,宛仪是映日峰的一只芦花鸡妖,与狐仙月白一起,奉了清虚上仙的命令来灭世康朝,却不想她朝未灭,倒先给自己找个良人,正是那太子墨渊,不但如此还珠胎暗结,有了孩子。上仙知道了此事,便名字为咒,控制了她去杀墨渊,这才有了韩逸之去杀她一事。 八哥告诉韩逸之,她那日并非真心要杀墨渊,他却始终不原因相信她是被控制了,不过这倒也是常理,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去理解这些仙妖之事,确实很难,可是他却好死不死的冒出一句,"妖都是无情的。" 立刻把八哥气得鼻子不来风,一下就把端给他的药往他手里一撂,"自己喝去。" 然后气冲冲地跑到门外面,其实八哥也在纳闷,他并是第一次表现出对妖的鄙夷,自己向来是对此最生气的,她就应该立刻拍屁股走人,可是为什么又要回来呢?不就是看见他受了伤么?他受伤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憋闷了起来,难道自己真是喜欢上这个傻子了?他哪里值得自己喜欢呢!相貌么……确实不错,但是人太傻了!还会傻傻的相信自己的话!想到这里,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傻子,总是相信她随口说的话,这样一个傻子,真是让人没办法忘记啊。 她抓抓头又走回了屋子。 此后的日子过得到也平静,不过这平静是对八哥而言的,因为在韩逸之的那别院之外,那红墙黄瓦的宫墙之内,又是一番怎样的风雨飘摇! 几个月后,听韩逸之说宛仪生下一个女儿,模样甚是可爱,墨渊也十分高兴,恐怕在那一片混乱之中,这是唯一可以让他高兴的一件事了。 八哥对此啧啧嘴,"我看你那主公倒也没嫌弃宛仪……" "那是他被迷惑了双眼。"韩逸之坚决地说,似乎对于妖的态度上没有丝毫的改变。 "哼……"八哥轻哼了一声,韩逸之知道她觉得众生平等,是道者的气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说起了别的事,"闻歌,我爹给我订了一门亲事……" "哦?不错啊。"八哥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左右看看,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见她是这样的态度,韩逸之心里凉了几分,其实她对于人间的亲事并不太明白,其实她一直觉得彼此觉得喜欢就在一起,比喜欢就分开,无法理解那种婚姻的羁绊与责任。"我爹说,等我身体一好,就让我回家娶亲……" "这里不是你家么?"八哥奇怪地说,这里房子这么大,难道不是他家么? "这里是太子赐给我的府邸,我要回韩府成亲,然后可能就要带着我娘子住在这里。"韩逸之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不错啊,人多热闹啊!"八哥继续啃了一口苹果。 韩逸之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多想,她是道姑,心如止水,不会有红尘的念想。"那时,你就要走了……" "恩?"八哥一愣,"我要走?为什么?" "因为……"韩逸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娶了娘子,你我并非兄妹,如今我也请不了你去抓妖……这样住在一个屋檐下,是不行的……" "为什么?"八哥抓抓头,尔后恍然大悟,"你是想过河拆桥啊!你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救的!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她说着就跳了起来,伸手指着他大声呵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韩逸之被她这么一呵斥,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八哥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你娶你的娘子就是了,关我什么事?这里这么大,难道就容不下我么?!" "不是容不下,而是你总得有个身份吧。"韩逸之也急了,"你是道姑,我要娶你,你不愿意,你待在我这里,算什么呢?难道是相好不成?" 见他一凶,八哥把桌子一拍,"相好就相好!谁怕谁啊!"说着走过去,一把抱住韩逸之,猛地在他的脸颊下印上一个红印,然后撒手瞥了一眼,今天的胭脂效果真不错,"呐,现在我是相好了,可以住了吧!" 韩逸之彻底僵住了,八哥见他没反应,抓抓头说,"望月楼那个说书的就这么说的,还说什么鱼水之欢……"她说着走近韩逸之,"那样就算是相好么?" 韩逸之彻底石化了,"你在说什么……" 八哥摸着下巴,"你要娶娘子,我没有身份,那就弄个身份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只是脑子里觉得她就该在这里,她既然回来了,那就不会走,要走也是她自己走,谁也别想赶了她。 韩逸之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即便是做相好,也不做他的妻子么?相好是什么,好即和,分即离,永远没有一个承诺。 八哥却像是打定了主意,拍拍他的肩膀,"记得啊,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相好了。" 她一脸的随意,连语调也是轻松的,似乎这本就是一件随意的事,只是他看得太重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八哥并未去看过宛仪,她心中隐隐有点害怕,宛仪为了这个凡人舍弃了一切,八哥并没有这样的勇气,将一切都舍弃,她并不清楚自己所想的,也许这样迷糊着也不好,倒也不要去追究出一个肯定答案。她怕见宛仪,怕听见她那些勇敢的话,也许就把自己也动摇了。 做相好,住在这里,就够了。 可是她这么想,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比如韩逸之,又比如他家人。 当朝太子侍读韩公子在别院养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冶女子,这消息不知是什么时候传了出去,在京城里传了个遍。世道本就乱了,这样的消息传起来就特别的快。 八哥再厉害,也堵不上这些人的嘴,她就不明白了,她不是已经是相好了么,怎么还这么麻烦啊。在别院的厅堂里,八哥睡在房梁上吃苹果,下面的韩老爷一脸怒气的训斥着不孝子,"你这个孽障,如今朝廷危难,你却沉浸在温柔乡!你如何对得起我们韩家的门风,如何对得起皇上对我们韩家的器重!" 他说了很多,韩逸之都一言不发,八哥琢磨着他真是一个很能忍耐的家伙,换了自己,早就把那老头子一嘴胡子全部揪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屋内又是一声,"你马上让她滚!滚出去!" 八哥直起身子,叫她滚?这是在叫她滚么?他凭什么让她走?她又不是白住在这里的,她可是帮忙捉妖的,她还是正大光明的相好啊。她一跃就下了房顶,直指着那老头,也不顾韩逸之和他爹吃惊的神色,自顾地说,"你在叫我滚么?"他不是一直在骂韩逸之么,凭什么骂到自己头上了。 "就你这个小狐狸精么!"韩老爷也不顾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指着她的鼻子。 "我是狐狸精?"八哥两眼一瞪,"你才狐狸精呢!你全家都是狐狸精!"她明明是八哥好吧!别把她说成骚狐狸好吧。 "你你……你这个刁妇!"韩老爷活着一辈子,也没想到一个女子敢这样骂自己。 "切……"八哥双手叉腰,昂着头道,"那你是什么,死老头么?" 韩逸之上前拉她,"闻歌……"她根本不理,"你敢骂我!"韩老爷气得直喘气。 "我还敢打你呢!"八哥昂着头笑道,装佯要伸手。 她未出手,一个巴掌却挥到了她脸上,出手的人,是韩逸之。 八哥一愣,彻底僵住了,韩逸之从未想过自己会打她,其实当时只想着让她闭嘴而已,但是等想到时候,手已经挥了出去。 八哥缓缓地扭过头,看着他,狠狠地说,"韩逸之,算你狠!"说着立刻冲出了厅堂。 第四十六章 八哥又一次回了妖界,青蛙和蛤蟆在一边连劝都不想劝了,青蛙道,"赌一年道行,她又被人耍了。" 蛤蟆,"我赌十年。" 八哥扭头不看他们俩,把头扭向一边,哼!他韩逸之得意个屁啊,还敢打自己。她说着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当他是谁啊?自己去找他,那是看得起他! 摸着摸着,心里就空荡荡的,本来就是去陪他玩玩而已,那一巴掌挨在她脸上就像是被棉花砸了一样,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呢。 他是要娶妻了么? 她又像起那次偷听到的话,"你若不弃我,我便不会弃你……"他也会对着某个女人这样说么,然后对着某个女人说,"我娶你如何?" 然后那个女人就住进了他的别院里,给他一柄刀,然后照顾他么?也可以耍他玩么?也会亲她么?他……也会打这个女人么?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咬着下嘴唇,她讨厌这样想!明明很讨厌,却似乎控制不住一样,真是讨厌啊!她死命地啄着树上的树叶,弄得整棵树直晃。 树下的青蛙道,"我赌一百年,她三天内必走。" 蛤蟆抬头看看,"一千年,今日。"她话没说完,八哥扑腾着翅膀就飞走了,蛤蟆咧嘴一笑,"我赢了。" 八哥回了人间,并没有去找韩逸之,而是大肆的去买了一堆东西,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住在了顺风客栈里,可是等了很久,韩逸之都未来找过她。 此时的京城显得人心惶惶,客栈里的小二整日叹气,"世道不景气啊……"听说镇山王商录起兵造反,叛军一路北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攻破京城。 八哥早就知晓这些是早晚要来的,那宛仪不就是奉命来办这事的么?他们的事,她才懒得管呢。 直到某日早晨,已经沉寂了很久的西市突然闹腾了起来,路上竟然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八哥哈欠着从房间出来看热闹,只见红色的一片,长长队伍从客栈门前走过,"这是什么事啊?" "韩府迎亲啊。"小二接了话,脸上带着笑,看样子这里确实很久没有热闹过了,别人娶亲这样的事也能让小二跟着乐一乐。 "韩府?"八哥歪头重复了一遍。 "啧啧……"她这么一说,原本笑着的小二也收起了笑容,"这韩家世代为皇族所用,如今这世道……哎,娶吧,听说韩侍读也及冠一年多了,是该娶亲了,趁着这天下还没乱,赶紧娶吧……"说着把抹布往肩上一担,转身忙活去了。 八哥愣在那里,今天是他娶亲?他当真娶亲了? 他说,"闻歌,我想娶你。" 他要娶的,不是她么? 之前她一直没有这样的自觉,只觉得日子都是随意而轻松的,真的看见他要娶别人,之前那份随意与洒脱,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猛地一跺脚,震得客栈里的桌椅都震了一下,小二吓得脸色一变,扭头一看,八哥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说过要娶自己,那就不许娶别人! 这恐怕是天下最没有道理的话了,可是在那时,八哥心里却是坚定的认定了这个理,她不管别的,直冲进韩府,不顾周围人的阻拦,一路向前,不记得推开了多少人,也不记得打倒了多少人,只记得冲进来时他眼里的惊喜,又惊,又喜,"闻歌……" 她一把拉一身红衣的他扯了过来,指着他身边盖着红盖头的人,"她是谁?" 韩逸之一愣,她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就像他那天打她一般,她说,"我才是你的相好!"然后拉着他就走,听不见身后的呼喊声和骂声,只有风吹过耳边的声音,拉着他腾空而起,韩逸之睁大了眼睛,"闻歌,你的道行……" 八哥得意地一笑,"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可别惹我……" 韩逸之一愣,笑了起来,八哥带他去的地方是京城外的秀丽峰,峰上风很大,风灌满了衣袖,韩逸之知道她是道姑,却没想到她的本事竟然这么大,竟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啊……" 八哥扭头看着他,哼了一声,昂起头道,"我是一只妖,有四千九百九十九年的八哥妖!"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想告诉他了。 韩逸之身子明显的一晃,"你、你说什么?" 八哥扭头看着他,不过说真话,她本以为看见他害怕的样子,她会很得意,她不就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才来找他的么,可是真的瞧见他的样子时,她心里却是一咯噔,突然后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他连退两三步,又重复了一遍说,"你说……什么?" "妖怪啊!"八哥有点心慌,于是吼了一声道。 韩逸之睁大了眼睛,他耳边响起了太子的话,那是在他成亲前他对他说的话,他说,"镇山王气势如洪,看样子是终要打到京城的。" "主公,这……" "国将亡,妖孽出。"墨渊淡然的一笑,"宛仪说,他们是奉了上仙的旨意来灭朝的,一切都是天命……" "他们都是妖怪?" "妖也好,仙也罢……一切都是命。" "那宛仪会杀了你吗?她不是听上仙的话么……" 墨渊摇了摇头,"宛仪之前杀我是被控制了意志,她已经决心离开,和我一起离开,因为谁都不能违背上仙的旨意……" "你们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逸之,你原来喜欢的那个姑娘还在么?若是在,就快些成亲带她离开吧,京城……没有多少日子可待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昂着头的闻歌,她告诉自己,她是一只妖,一只修炼千年的妖,这是多么荒唐的话,"你骗我……" "我吃饱了没事么?"八哥斜了他一眼,一转身,立刻化作一只黑羽八哥,扑腾了几下翅膀又变回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韩逸之觉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要摔倒,他轻颤嘴唇道,"你、你真的是……妖?" "怎么?我做妖就配不上你了么?"八哥哼了一声,掰起手指道,"我活得比你久,有道行,有法术,哪点不好了?" 韩逸之咽了下口水,这不是配得上或是配不上的问题,而是……他是人,她是妖,对于一直反对主公和宛仪在一起的他来说,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不、不,你是妖怪……"他说着连连后退,八哥却步步逼近,"靠!一听我是妖怪,就撒腿想跑了么?告诉你,老娘我再过一年就是仙了!仙!懂不懂!那时我还看不上你们这些凡人呢!" 这些奇特的话在韩逸之听来是多么的荒唐,他竟爱上了一只妖?!"你离我远点!"他喝了一声。 八哥停下了脚步,她皱了下眉头,却想起了那夜自己偷看到的情景,为什么都是一个人一只妖,却是这样不同的结局呢? "你叫我离你远点?"她不可置信地说。 "对!"韩逸之又退了一步,"你是妖!乱世的妖!" "乱世?"八哥挑起了眉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老头叫他们干的,和我没关系……" 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在韩逸之听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他不懂她在说什么,不懂她的世界,更不懂为什么她会是一只妖。 "难怪你能那么大的本事……难怪你会知道宛仪不会害主公……"他声音轻颤着,似乎在回忆过去那些奇特的事,此时想来,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难怪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八哥原本心里是这么想的,若是他接受了自己,自己就陪他个几十年,若是他拒绝了自己,那她就甩手走人,可是却没有想到,等她自己真正听到时,会是这样的心痛,她咬了下嘴唇,她是谁?她是妖界最潇洒的八哥,怎么会为了这些事烦恼呢!"靠!老娘就是妖怪了,你在这里婆婆妈妈些什么!" 韩逸之抬眼看着她,她依旧是这张脸,这样的口气,可是此时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你要如何?" "我要吃了你!"八哥看见他的样子,就一肚子的火,明明在喜堂上看见她是一脸的惊喜,为什么一听她是妖就要这般惊慌呢!她是妖,这是命数,难道她能去重新投胎不成?或者说成了妖,她就低人一等?! 韩逸之脸色一变,说真话,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她是妖的事实,只是这个冲击太大,他一时间根本无法缓过气来。 见他不说话,八哥的急脾气立刻就爆发了,"你说话啊!你要不要娶我这个妖怪,要或是不要,不就是一句话么!至于憋这么久?!" 韩逸之看着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她平日的逗弄,她的洒脱,她的豪爽,他动了一下嘴唇,一个"要"字卡着喉咙里,正要冒出来,突然就听见远远一片响声,他立刻转身远望,在这里可以清晰的望见京城的东门,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向东门冲去,队伍里一幡写着"商"字的大旗迎风招展,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韩逸之顾不得八哥的话,转身就要往山下跑,八哥撇了下嘴,一把拉过他,腾空而起,哼了一声,"看见没,做妖怪哪里不好了……" "主公,不会出事吧。"韩逸之咬了下嘴唇,虽然主公说要和宛仪离开,可是这个离开也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在这场战事里,他还能活下去,他还能有机会和宛仪离开。 到皇宫的时候,八哥说了一句,"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再久我可就回去了!"转身前,她抓了下脑袋,"要不要我帮忙?" 韩逸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忙,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帮,但是他却相信,她若出手,一定是有用的。 入宫以后,一切果然如他所见的一样,镇山王从京城东门攻来,全城的守军已经悉数去抵挡,京城里仅剩四百禁军守着,皇宫里已经一片大乱,只要还能走的,都知道得赶紧逃了,自然也包括太子墨渊,韩逸之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皇上早在半个月前就逃去了京城外的偏宫躲避,此时一定早就走了,墨渊一直坐镇皇宫,以定民心,做最后的挣扎,此时镇山王眼见就要破城而入,他也自然要离开了,和宛仪一起离开。 可是韩逸之却未看见宛仪,也未看见她的孩子,"宛仪娘娘呢?" "她先走了。"墨渊道。 "她走了?!"韩逸之睁大了眼睛,他原本还愿意去相信,妖是有情的,她对主公一片深情,可是如今,她的逃离却让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有怒火也有哀伤,他突然想起了皇宫外的闻歌。 "她得了消息,上仙不会放过破坏大事的她,她只能离开,不然会反倒会害了我们。"墨渊的口气很平淡,其实是否能够成功的逃出去,他已经不在乎了,父皇走了,宛仪走了,他们的孩子也走了,他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 韩逸之皱了下眉头,他应该去找闻歌帮忙么? 墨渊继续说,"逸之,今日不是你成亲的日子么,那姑娘……可是你之前喜欢的?" "不是……"韩逸之摇头,"只是好在未行完礼,不然如此,倒是耽误了人家……" 墨渊听出了他话里的悲哀,只是此时的悲哀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悲哀,而是一个王朝的悲哀,"罢了,罢了,你也走吧,这里不要留别的人了……" "我不走,我必须要保护您的安危!"韩逸之单膝跪下,忠诚的说。 "你留着……"墨渊浅笑了一下,"又有什么用呢?这是天要灭朝,谁都阻拦不了。" 韩逸之愣住了,天要灭朝,谁能阻拦?主公不能,宛仪不能,闻歌也不能…… 主公一路逃亡能否成功,谁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护主公,直到死为止,这一路逃亡,是一条生路,还是逆天的死路呢?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怎么走,他和闻歌都不会有结果,就像主公和宛仪一样,因为他是人,她是妖。 在他们之间,太多的距离无法跨越,太多的差距无法填补。 他向皇宫外走,身边不时有抱着包袱逃走的太监,宫女,他一路走,心里越发的悲凉,原本这些妃子宫女太监都是必须守着皇宫的,主公仁慈,随他们逃窜了,他说,"既然已经无法在庇佑他们,又何必去阻拦他们寻找一条生路呢?" 他走到宫门外,就看见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的八哥,一见他出来,立刻扬起嘴角,似乎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大步走过来,"傻瓜,想清楚了吧!" 他看着她,依旧那么神采飞扬,一切那么美好,可是他却必须开口,他说,"闻歌,我不能娶你,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坚决地说,"因为,你是妖怪。" 因为,你是妖怪。 这六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闻歌的心头,这种答案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没想到,她听了真的会心痛,会怨恨,会不甘,"你说什么?" 韩逸之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你是妖怪!你生来是妖,就没有资格和人在一起!"他几乎是飞快地说完这些话。 八哥使劲的睁大了眼睛,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从不流泪,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她去流泪,可是此时,泪水却止不住的向下流。 "你这个傻瓜!"她扬手就要打他,他没有避让,可是她的手挥到半空中时,却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太监宫女们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没有一个人多看一眼。 她不是一个会被人欺负的人,谁欺负了她,她就会冲上去,打不死也要打残他,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像是失了力气,眼前的这个人,眼神坚决,她想冲上去打他,咬他,撕碎他,可是她却更想他说一声,闻歌,我要娶你。 韩逸之垂着的双手,拳头紧握,只是闻歌并未看见,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他咬了下嘴唇,然后毅然转身,走进了那片红墙黄瓦中,只给她留下一个背景,他没有回头。 "你给我等着!"坐在地上的闻歌吼道,"你就是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如雷一般洪亮,响彻了整个皇宫,韩逸之继续向前走,如果做鬼能和她再见……这也许是一个好的盼头,有了这样的念想,他脚下的这条路,似乎也不在显得没有尽头了,又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还是忍不住转了头,只是再回头,远处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慌张的守卫赶紧把朱红的宫门关上,门渐渐关上,缝隙越来越小,可是再怎么看,也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扬了起嘴角,抬头一看,却发现今日的天空格外的碧蓝。 君若闻歌,可知吾心? 君若闻歌,可记昔年? 第四十七章 闻歌的出现不仅让晓晓吃了一惊,也让紫微星君吃了一惊,他想起了那个跟着韩逸之一起出现的女人,正是她。 他一挥手,一道白光直冲向八哥,他想先解决这家伙再说,可是八哥只是轻笑了一下,利索地一转身,白光冲向她身后的窗户,窗户立刻被击成碎片。 "她是我朋友!"晓晓急忙喊道。 紫微星君皱起了眉头,仿佛听不见一般,又是一掌击去,晓晓只知道八哥说她有二百年的道行,自然里立刻闪到她前面,为她挡着紫微星君,两人本已停手的,如今又打了起来。 八哥一边看他们打架一边悠哉说道,"那锦囊本就是紫微星君给黑鹅了,让他残留的怨念化作生灵,助你进宫,又托付你事情,害了九凤对他也是有利的。他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后来麻烦鬼知道你被上仙抓了去,便去求这家伙,他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你这等小妖,他才懒得管。"她一边说着有边躲着紫微星君偶尔击过来的法术,不过相比她,八哥显得似乎游刃有余。 晓晓一边对付紫微星君一边有要听着八哥的话,心中怒火越来越大,又想起这家伙方才对小舒的侮辱,出手又狠了几分,她一向坚持一个原则,做妖的再不济,即便是小舒曾经害了自己,但是也轮不到他们做仙的来鄙视。 紫微星君要分心对付两人,觉得自己恐怕坚持不住,于是扭头对八哥道,"看样子你和韩逸之相识很久了?" 一说起韩逸之这三个字,八哥立刻就挑起了眉梢,嘴角也不住地抽动,"我认不认识他关你屁事!" 紫微星君见她如此激动,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一边接下她的招一边说,"难道你们以前还是一对?" 他这话一说,不光是八哥连晓晓也愣住了,"八哥,你和麻烦鬼……"不等她说完,八哥就立刻打断,"我和他啥关系都没有!"说着她也怒了,不再躲避紫微星君,反倒出手和他打了起来,晓晓这时才傻了眼,她本以为八哥只有两百年的道行,根本无力对付紫微星君,却不想她比自己厉害多了,而且用的法术都是晓晓见多未见的,她虽然有个道行,但是法术却始终浅薄,此时一见八哥的法术,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蒙在骨里,竟然连出招都忘了。 紫微星君着实没想到这八哥这么厉害,又接了几招,尔后一笑,"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传言中连清虚那老头不甩的闻歌是么?"他在仙界与清虚不和,听闻他某次去妖界招妖却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得意,便把这个传言中的女妖的名字给记了下来。 八哥一愣,并未停下手,而是继续啐道"老娘的名字还用不着你来叫!" 紫微星君侧目见晓晓傻愣在那里,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你这位朋友道行有四千九百九十九年么?她可是准上仙啊……"他说着扭头对八哥道,"难道你不去升仙就是为了韩逸之?" 晓晓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见八哥的法术如此高深,也不得不相信了,只是一时还难以接受,"八哥,你真的……" 八哥回道,"靠,我们妖怪的事关你这些仙什么事?一个个鼻孔是朝天长的,敢情下雨时你们就可以接水了是吧!" 紫微星君一笑,接了她一招,"对了,我说原本对人妖相恋很反感的韩逸之怎么会去认晓晓,原来还有你这么个'妖颜知己'啊,将心比心,难怪如此……" "你闭嘴!"八哥的怒火越来越发,虽然她的招式越来越狠,但是却越发急噪,或是出偏,或是落空,几番下来,她竟然出了一头的汗。 晓晓见了立刻来搭手帮忙,却不想他俩越打越激烈,竟容不得她插手,她接了几招,避让不及,反倒被那些法术伤了胳膊。 八哥看样子是亢奋了,有点群魔乱舞的感觉,晓晓的伤就是被她打歪了的法术击中的,"你别插手了,我要好好教训这个鼻孔朝天的家伙!" 晓晓见八哥还略占上风,便退到一边,把小舒扶到了一个角落,生怕再伤到她。 紫微星君还在喋喋不休,"不过那该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吧,怎么你现在又来找他,难道是余情未了?" "未了你个头!"八哥骂道。 "难道是被我说中?"紫微星君看出八哥的急噪,说得更快了,一句接一句,"你还爱他?所以现在是来重温旧情?" 八哥的双眼瞪得似乎要喷火了,她突然使出全身的力量,深吸一口气,两掌一起推了出去,一道巨大的银光闪出,竟让紫微星君避无可避,"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紫微星君本想用这个方法激怒八哥,她也确实有些慌乱了,可是却没想到她能撑到现在,而且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他一时没办法,只见银光所击之处,竟然闪出一片更耀眼的金光,八哥和晓晓被这巨大的金光晃的没法睁开眼。 金光中一个人身赫然出现,只见此人身高八尺,一身绛紫色的长衫在胸口绣了一条五爪金龙,头发高高束起,挽着绞了金丝的玉带,五官俊朗,一双凤目里透着一股蔑视众生的傲气,论相貌与李月白不相上下,但是整个人多了一份高高在上的贵气,显得高不可攀,气势逼人。 晓晓一下子愣住了,竟没想到八哥竟然能把紫微星君逼出商棋体外,只见他怒色满面,似乎离开附体并不是他所乐意的,但又是无奈。 "你倒是厉害!"他对着八哥喝道。 此时的商棋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他身上伤痕累累,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还有些许的意识,努力睁开眼,就看见这样的景象,满眼的吃惊。 晓晓见紫微星君离开了商棋的身体,这正是自己下手的大好机会,可是事到如今,她却不想再杀他去救她娘了,她正欲上前扶走商棋,紫微星君却以后她还要动手,立刻挡在商棋前面厉声道,"你这个小妖还不死心?" 晓晓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他的这股傲气,索性回道,"我就是不死心又如何?" 商棋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一个情况,他目光一扫,看见墙角的小舒,她双目紧闭,面如土色,"小舒……这是怎么了?" "这些妖怪要杀你。"紫微星君回道,八哥虽然刚才将他逼到现身,可自己也是损耗太大,此时他不动手,八哥也趁机休息一下,恢复元气。 "妖怪?"商棋的声音很虚弱,他想直起身子却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紫微星君道,"你的爱妃和那个小舒是一样的,都是妖怪!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松鼠倒也算是有点用处,还能为救你而死,倒也比这小鸡妖来得好些。" "你少一口一个妖!"晓晓啐道,"而且小舒的好坏,还轮不到你来评定!" "小舒……死了?"商棋睁大了眼睛,自从她来找过自己说了她是妖以后,自己就再未见过她,如今一见却是这样的情形,他当日确实是有些过分激动了,赶走了小舒以后,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仔细的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清脆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一声声,在此时,在面对小舒的此时,却如针一般扎在他心上,他眼角有些湿润,只是喃喃地说,"救了我……可是,谁要杀我?"他说着抬眼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高贵男子,又问道,"你……又是谁?" "我乃紫微星君,帝王之星,转世到你的身上,护你周全,保你江山。"紫微星君微昂着头道,伸手指向晓晓道,"就是她这只鸡妖!想要杀你!" "晓晓……你是妖?"商棋愣住了,"可是……你怎么会是妖呢?" 晓晓不觉得做妖有什么低人一等的,直接地说,"我就是妖,和小舒一样,她是松鼠,我是一只芦花鸡,可是就算是妖又如何?" "你真是妖……"商棋难以置信地说,他目光一转又看向八哥,"你们……都是?" 八哥斜了他一眼,脸上清楚地写着,"老娘我和你不熟,你少看我!" 紫微星君接了话,"这宫里的妖可真是不少……" 商棋看看他,又看看晓晓与八哥,着实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下他应该去相信谁,晓晓承认自己是妖怪,可这个自称是紫微星君的就是好人么?他彻底迷糊了。 见紫微星君依旧护着那太子,八哥似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况且紫微星君一出附体,力量自是不如刚才了,可见他已经落了下风,与其让他继续在这里罗嗦,不如先下手为强,她猛地一掌直冲商棋击去。她并非要杀了商棋,只是看出紫微星君是要护那商棋周全,那如今两人分离,商棋已经受伤,紫微星君必然受其牵制,自己只要冲商棋下手,就等于是在直攻紫微星君的死穴。 她一掌击,果真如她所想,紫微星君立刻欺身去挡,八哥立刻向晓晓使了个眼色,只要她从正面去攻击商棋,紫微星君就要去挡,那么他身后就自然失了防备,这样一来,他必输无疑。 晓晓明白了八哥的意思,但是她又确实在犹豫这样是否真的会伤及商棋,但还是出了手,紫微星君眯起双眼,这个八哥倒真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不是她的突然出现,恐怕他自己就把这只小鸡妖解决了。 晓晓正要使出木系的法术去攻击紫微星君,突然一道青烟破窗而入,一下冲到晓晓面前,她急忙收手,手中一掌击空,击起一地的尘埃。 她定睛一看,来的竟然是韩逸之,他看上去身体依旧很虚弱,面如血色,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但是他还是冲了进来,挡在了紫微星君前面。 "靠!你来插什么手!"八哥立刻挑起了眉梢吼道。 韩逸之虽然不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大概知道得先让他们停手才是,他知道八哥的脾气,与其和她说不如和晓晓说,"晓晓,这是怎么了?" 商棋原本就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是一头雾水,一眨眼,小舒死了,晓晓成了妖怪,又多出一个紫微星君,终于来了一个他信得过的韩逸之,可是……他刚是从窗户里飞进来的吧?他又是什么?! 见他一脸的吃惊,晓晓也有几分同情他了,要他一时接受这样的事着实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原本杀太子的事她就瞒着韩逸之,如今她已然不想再杀他了,韩逸之既然出现,就此罢手也未尝不可,"没什么了,我已经不想打了。" "你会不想打?"晓晓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火暴性子,难得她都想罢手,这紫微星君却似乎还在想挑事。 "这究竟是怎么了?"韩逸之又问一遍,八哥抓抓头,"我是半路进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说的话让我不爽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晓晓坦白地说,"我准备来杀商棋。" 紫微星君见她这么说,有点得意的微昂起头,韩逸之诧异地说,"难道你是要为世康朝报仇?" 晓晓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娘在鸾音阁里,我与上仙做了交易,知道我能杀了商棋,他便放了我娘。" 一听她这么说,韩逸之和八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人心中都是一惊,他们因为怕晓晓伤心,并未将她娘可能已经去世的事告诉她,却怎样料不到这竟然是晓晓和上仙交易的筹码。 "晓晓,你娘她……"韩逸之先开了口,"可能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晓晓提高了音调,一脸的不相信。 八哥也收了手走上前,"这事……也不确定,但是……" "不可能!"晓晓坚决地说,"我那日被抓走以后,亲眼看见了我娘,她还活着,如果她死了,我怎么会见到她?上仙又怎么会与我做交换呢?!" 八哥本就对这个事没有准确的消息,见晓晓此时如此激动,赶紧安慰道,"这个也不确定啦,你要知道,这个死鬼说都是鬼话……" 韩逸之还想说什么,想了想没开口,看这情形,还是让他们都冷静点的好,如果不冷静,也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了。 晓晓的情绪一下子乱了,虽然心中笃定了自己的信念,但终究有几分不安,口里也喃喃了几声,"不会的,我娘还在等我呢……"她脑海里有出现了她娘身上的白绸,鸾音阁的那条血色的河流,那只吓人的大鸟,背后一阵发寒,接着就是她娘面无血色的脸,她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样,突然惊叫了起来,"我娘!我要救我娘!" 她的目光立刻看向了墙边的一脸惊慌的商棋,李月白死了,小舒死了,如果她娘也死了……她该怎么办?这种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像她涌来,她扬起一掌就要像商棋击去。 紫微星君分毫未放松对商棋保护,晓晓还未靠近商棋就被他挡下,反手一击,晓晓本就是一时气血上涌,出手前也未多想,根本毫无防备,被他正中胸口,一下摔到墙角,一口鲜血立刻就喷了出来。 韩逸之一见,立刻闪到晓晓前面,"主人,请你不要伤了她。" 紫微星君斜了一眼,"你到底是帮谁呢?"话未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点了下头,"哦……对了,我想起来,上次你也是帮她求情的……" 韩逸之低头道,"对,她是我的少主。" "哼……"紫微星君冷笑了一声,"不是我说你,你跟着这么多主人,你说,你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 虽然八哥不太喜欢这家伙,却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的在理,她查看了一下晓晓的伤势,她刚才确实是急了点,这一掌伤得着实不轻,不过她心中也犯了嘀咕,她娘的事若是真的,也不知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韩逸之面露难色,似乎这样的问题他确实无法回答,只能继续道,"只求主人饶过她们。"他声音越来越低,看上去很是虚弱,似乎在这里出现就是在勉强自己。 紫微星君瞥了一眼,"我自然是懒得与妖动手,失了身份。"紫微星本就孤傲好斗,自命不凡,他嘴上绝对要占别人几分便宜。 "你再说一句!"八哥怒了,冲上来就动手,韩逸之拦住了她,唤了一声,"闻歌,不要……" 紫微星君见晓晓已伤,八哥一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轻哼了一声道,"哟,你俩还真有旧情啊……" 说到她与韩逸之的过去,这就是八哥心中的一道疤,谁却揭,谁就是找死!她一把推开韩逸之,冲上去就和紫微星君交手,她之前虽然略占上风,但是出招太猛,早就疲乏了,之前的短暂收手也未好好休息,此时接了两三招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不过紫微星君的损耗也挺大,出手也不及之前犀利了。 韩逸之想出手阻拦却无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一个劲的劝八哥,"闻歌,你先停下来,闻歌……" 他越是喊,八哥就越是火大,加上紫微星君又在一边嘲讽,"你会听他的话么,你还喜欢他吧……" 八哥心中一恼,一掌没又没脑就打了过去,"我喜欢他个屁!"紫微星君就是在等她恼羞成怒,看准了机会,只冲八哥毫无防备的地方攻,他一掌击中,一个身影被重重的击了出去,却是韩逸之。 第四十八章 八哥本要急忙来挡,却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扭头去看韩逸之,紫微星君却丝毫未停手,又直攻八哥的下盘,不过八哥虽然目光转向一边,不过嘴上却未放松,口中念一句,挥手一指,一道蓝光自指尖射出,直冲紫微星君的面门,他侧身避让,但还是未能幸免,手臂被划出一道口子。 他本要再出招,却见八哥已经扑到了摔倒在地的韩逸之身边,韩逸之原本就惨白的面孔现在彻底没了血色,简直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愣了一下,虽然说鬼本身力量就微弱,但是自己带他出冥界之时赐给了他额外的力量,自己那一掌,他绝对是承受得了的,断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就要烟消云散了…… 他正欲上前,突然身后的商棋轻哼了一声,他转头一看,商棋是凡人,受了那些伤又一直在这里躺着,一定是承受不住了,看情况,那两只妖怪也不会有精力再和自己打了,他一个转身,化做一道金光回到了商棋体内,站起身子就向外走。 八哥一见立刻就要去追,可是身边的韩逸之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八哥一惊,本来韩逸之替她挡那一击,她正准备骂他多管闲事的,却不想他竟然伤到如此,"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晓晓虽然受了伤,但是并非不能动弹,慢慢挪到了韩逸之身边,"他怎么样了?" 八哥细细探了一下他的气息,眉头一皱,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的生气,完全就是油尽灯枯的表现。 韩逸之却一脸的释然,似乎对此早就明了了,八哥看着他这副明白的样子,反倒是迷糊了,"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紫微星君下手会这么重么? 韩逸之摇摇头,开了口,"最后一次,不听主人的话,还是忠犬么?" 他这话一说,八哥猛然一怔,鼻子一酸,"你说这些做什么?" "只……想问问,我还算是忠犬么?"他似乎想自嘲地笑一下,但是嘴角动了动,却也始终也没笑出来。 "你一辈子都是忠犬!"八哥的双手有点轻颤,因为她知道,韩逸之现在的状态,熬不过一炷香,不,可能连半炷也没有。 晓晓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只有八哥和韩逸之相互明白这其中的状况,不过谁也没有开口明说。 "晓晓,这里过一会就会有人发现了,结界也保持不了多久,你先把小舒带走吧。"八哥开了口,晓晓应了一声,扶着墙起身离开。 韩逸之咳了几声,整个身子全部在剧烈的颤抖,八哥回道,"她已经走了,你可以告诉我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 韩逸之叹道,"你真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时间,和我在这里扯闲话么?"她坚决地说,其实眼珠一直在打转,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都得给她一个理由。 韩逸之对此很了解,他轻笑了一下,"既然都没时间了……我们就扯一下闲话吧……" "韩逸之!"她大声喝道,"你是不是就是一定要和我扯不清,你就满足了!你要害我到几时?!" 韩逸之自己也开始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了,"你救过我,现在我还了你……我们不就……不相欠了么?" 八哥本还想继续强忍下去,却终究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涌出了眼泪,不过她倔强的一抹泪,"你欠我的了多了!你想一死了之?做梦!"她虽然知道他将死,泪水忍不住要流,但是心中却未伤痛到极点,她是妖,有的是时间,他是鬼,死了还可以轮回。 "是么……"韩逸之道,"只怕还不了了……" "你想跑不成?"八哥哼道,"等你转世了,我抓也要把你抓回我的妖洞里。" 韩逸之双眼突然睁大了几分,"闻歌,难道你还……" "还你个头!"八哥骂道,"你别以为我还喜欢你,我这是要去讨债,讨债你懂不懂?!" "可是……"韩逸之突然开口,"我没有转世了……" 八哥身子一僵,似乎不敢相信地说,"你、你……说什么?" 韩逸之似乎气息越发微弱了,说话也很吃力,"为了救晓晓,帮他偷到李月白的道行……我请了鬼歃……" 他这话一说,八哥立刻明了了,只是难以相信地问,"你……你拿了你的转世,去换鬼歃?" 韩逸之不知是无力说话,还是不想回答,只是轻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尔后睁开。 "你……"八哥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沿下脸颊滴落,"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韩逸之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不,是你说,永远也不想见我了……" 八哥这才想起自己那天的话,以及他当时的轻喃的那一声,"你、你……"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韩逸之突然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但是却停在空中,说,"最后一次,让我看看你吧。" "让……让你看个鬼!"八哥啐道,但是转瞬间就变做了个神采飞扬的少女,韩逸之轻触了一下,终于笑了出来,努力抬起手,在怀里摸着些什么,却无力拿起,只能使劲的拨弄着,直到一柄匕首掉落在地上,他说,"这匕首你还记得吗?" 八哥声音呜咽,只是点点头,韩逸之以指尖轻扫一下匕首柄上雕刻的花纹,"刀很久没用了,已经钝了,我应该磨锋利了,再还给你……这样就和以前一样了……" 八哥啐道,"老娘我丢出去的垃圾,绝对不会拿回来的!" 明明她的话很凶,可是韩逸之听来却是一种甜蜜,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是想些什么,可是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要将他生生撕裂,他猛烈地抽动了一下,吸了口才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恨我吗?" "我恨你!我恨你恨到骨子里!一辈子!永远都恨你!"八哥的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透着绝望,"恨死你了!" 可是韩逸之的回答就一如他的一贯风格,简单,明了,"可是,我爱你。" "我恨你——!!"八哥向怀中的人拼尽全力的喊道,只是那人已经闭上眼睛,周身模糊了起来,最后化作一道青烟散去,八哥拼力去抓,却始终扑空,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晓晓本应将小舒带回妖界,但是她却偏偏修了人身,再也回不得妖界了,晓晓无奈,念及她至死也不忘护着商棋,便将她埋在了东宫的后花园内,这里可能是她记忆里最好美好的地方,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临走时,东宫门前的老松树依旧在风中沙沙响,在此时停来格外的凄凉,晓晓走上前,摩挲着树干,一下就蹲在树下哭了起来,恍惚间一切就还像是一场梦,梦里八哥叫她快点去报恩,鸭子让她早些回来,李月白让她给自己去找个狐狸精,小舒捂着脸说着她的太子哥哥,韩逸之缠着她问这问那,而如今,唯一不变的只有这棵老松树,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只是立在这里,迎风作响…… 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天上降下一片金光,无比熟悉的感觉,金光之中正是白衣翩翩的冰凌,晓晓一怔,莫不是上仙知道了李月白的事,或是因为她未杀了商棋而来向自己问罪?晓晓咬了下嘴唇,打定了主意,这事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姨娘,你怎么来了?" 冰凌看上去并不向原来那样神态平和,虽然现在也未有什么明显的神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而是伸手从怀一掏,将一块玉牌拿了出来,玉牌本是玉壁的一半,正面刻着"世",反面是个"渊"字,晓晓不由自主地伸手握向自己腰间的玉牌,她记得,玉牌是她和她娘一人一半,谁也不会轻易的丢弃。 看到这玉牌出现在冰凌手里,晓晓不禁脑子一嗡,立刻想起之前韩逸之的话,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我娘怎么了?" 冰凌见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她也不再隐瞒,其实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之前她有所顾忌,那日遇上朝音以后,恍然间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因为那些追逐了许久的,到最后终究成了一场空。 她把玉牌递到晓晓手上,"你娘……在你见过她以后,就解脱了……" 晓晓木讷地说,"解脱……什么叫解脱?" 冰凌长叹一声,"她一生为了升仙苦苦修炼,终于得偿所愿却又被剔仙骨,下凡偶遇一凡人,只愿与他天长地久,却阴阳相隔,产下一女,只求平淡生活,护她长大,却无奈生离不得见,而她却又要在鸾音阁里,生不能,死不得,如今她已不求成仙,不求相守,又见你已长大,便将道行给了你,自求解脱……" 晓晓只想着拿了她娘的道行她就可以快一点完成与上仙的交易,救出她娘,却怎样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救出她娘,可现在来告诉她,那些她所不原因却还是做了的事,却是白忙一场,她所想要的没有实现,她所不想失去的,却已经无法挽回。"不……这不可能!姨娘,你在说笑对吧?我娘她还活着,四百年了,她一直没有消息,可是她没有死,她还活着,等我去救她!对不对!她那天还和我说话的!" 面对她的声声反驳,冰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也许这事早就应该告诉她,拖到如今,想让她接受,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姨娘,你说话啊!"见她不答话,晓晓就更急了,心中也越发不安,"你说啊,我娘她还活着对不对?!你告诉她,我……"晓晓很想喊说,我马上就去救她,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突然就觉得两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脚,如果她娘还活着,她能救出她娘么?无法去杀商棋,无法在继续看见那些身边的人一一离去,她拿什么去救她娘? 冰凌终于还是开了口,"晓晓,你娘她真的已经……离开了,我早就想告诉你,却……"她叹息了一声,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晓晓,她原本还是一脸的惊诧,渐渐成了愤怒,最后化为了悲伤,只是在那里喃喃道,"我娘……真的……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能在喉咙里呜咽,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倒不如让她就不要在隔了四百年以后知道她娘还活着,让她带着念想,带着希望,到最后却要一一破灭。 冰凌理解晓晓的伤痛,只是看惯了这一些,看破了这一切,她反倒平静了,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晓晓这一天遇上了太多的事,一时间觉得头脑一阵发胀,似乎有点晕眩,想起她娘,想起小舒,想起李月白……她猛然一惊,一把拉住冰凌的衣袖,"姨娘,你、你知道李月白的事么?我爹,我娘是他害的吗?" 冰凌一愣,反问道,"你做了什么?" 晓晓见她这么说,心里一揪,"我……可能杀了他。"她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将腰间的一串乾坤铃举了起来,冰凌一看,立刻明白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日与朝音的话。 "只有月白看透一切,所以他总是能淡然面对一切……" "只怕他越是看得清楚,就是越是痛苦……倒不如迷糊地做一个仙,起码觉得自己能入仙界,脱离六道轮回。看透了,反倒觉得一切皆是无奈,不得不为……" "你认识朝音么?"冰凌突然说。晓晓一愣,"凤仙朝音?"她又一次听见了这个名字,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是他唆使了小舒,但却不知难道自己爹娘的事也与他有关? 冰凌似乎觉得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她一把拉过晓晓,一跃到了东宫房顶之上,俯视着这一片红墙黄瓦,"事情得从我先你娘一步,修炼成了下仙说起,那时我入了仙界,因为性格孤僻,并不善于与人交流,所以上仙让我去看守鸾音阁。你也知道那里是关押犯了错的仙的地方,鸾,长生之鸟也,以鸟啄其皮肉却不允其死,谓之长生也。音,丝竹之声也,削其皮肉以骨奏乐……" 她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让晓晓心惊肉跳,她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她娘,她娘就是这样的死的么?因为没有了道行,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怎么可能撑得住,直到最后自己对她说"那娘你要坚持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她依旧笑着送别了她,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天烟雾缭绕的仙境里,一身洁白的绸缎,她浅浅地笑着,看着自己离开,一直笑着…… 她总是说,晓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晓晓记得她的话,一直努力的活着,可是让她一定要活着的娘,却先一步离开了呢…… 第四十九章 她的手紧紧握和那串铃铛,似乎要将它们捏碎,她娘失去了道行就……那么失了道行的李月白被自己重击之后呢?她突然觉得恐惧像洪水一样向她涌来,捏着铃铛的手又紧了几分。 冰凌继续说,"那时我认识了朝音,他是一只游手好闲的凤仙,总是在仙界到处乱逛,没有事的时候也会拉着月白一起倒各处玩,就连我这没人敢来的鸾音阁,他也会来……"她说着垂下眼,叹息了一声,"那时很少有人来鸾音阁,关押仙人的地方我也很少去,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不知返那里独自走来走去,一心想着你娘要是也能来仙界与我做伴就好了。我遇上他的时候,他正拉着月白到这里玩,却在林子里迷了路,那片林子阴霾潮湿,我始终记得那天,在那片昏暗里那抹鲜艳的红色,他虽然迷了路却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索性在那林子里睡起觉。他真是一个很潇洒的凤仙,他从不修炼,他什么事都知道,却什么都不管,只是随性的生活……" 晓晓开始回忆自己与他所见的寥寥几面,确实也是这样的印象。 "其实在仙界,下仙是很少能无情无欲的,即便是我这样的孤僻的人,也会有所思所念的人,那就是朝音……"她说着顿了一下,睁大了眼睛抬头往天看随便看了几眼似乎是不想流出眼泪,尔后才继续说,"我知道他是一个自由的凤仙,其实只要看着他那样,我也就满足了。可是后来,你娘出现了,她如仙界时只有一千年的道行,她聪明伶俐,很快就得到了上仙的赏识,赏赐了她一串乾坤铃,此铃是仙界圣物,仅有她和月白一人有一串,从那以后,她便可以自由的得到别人的道行也可以将自己的道行转给别人,几个月后,她的乾坤铃就有了一十七个。" "几个月?!"晓晓愣住了,她娘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这么快提升道行呢? "我说过,在仙界的下仙很少能无情不无欲,你不知道你娘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女人,她美丽,聪明,灵巧,体贴……就连月白也说她是完美的。她娘流连在那些下仙身边,很快就得到了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道行,而这其中只有两人未拿出自己的道行,一个是朝音,一个是月白。"冰凌说着从晓晓手里拿过那串铃铛,浅笑了一下,"四十九颗,若是再有一颗,你恐怕就能直接做上仙了……" 晓晓一愣,此时听到这些,让她觉得无比的讽刺。 冰凌继续说,"朝音因为没有修炼,没有道行,而月白是直接拒绝了你娘,他只是说,得到这些未必是幸福的,总该有别的东西,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等着我们舍弃一切去追求……当时的羽娘听不进去,不,或许我们都没有听进去,可是到了如今,我们才明白,月白才是那个看透一切的人,不过越是看透了,对他自己来说,只会越痛苦……" 晓晓又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他说,在他看来,世间只有自愿之事与无奈之事,而他是否一直在做那些无奈的事呢?他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能够坦然地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是否他早就看透了一切呢? "月白虽然拒绝了你娘,但是他又是最理解你娘的人,他说只有从妖一步步升仙,才会明白这条路上的艰辛,才会知道为了升仙什么都可以做的努力,所以他总是想着为你娘报仇。" "他为我娘报仇?"晓晓惊诧地说,"不就是她害了我娘么?我娘也说她亏欠了他,自己被关进鸾音阁就再也不欠他的了。" 冰凌摇了下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朝音,爱着你娘。"晓晓愣住了,"但是爱而不得,和我一样,不过在朝音爱上你娘之前,我不怨他,同样的,在你娘爱上你爹前,朝音也不怨她,但是原本随性的他爱上了你娘,而一向为了升仙不择手段你娘为了你爹甘愿放弃仙身,我不甘心,他也不甘心。可是我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怨着,而他却直接出手了。当初你娘和月白一起奉命去灭世康朝,你娘与世康朝的太子墨渊私通生下了你,她求月白放过他们,毕竟世康朝已灭,月白便答应了,放走了你娘,主动向上仙请罪,一人抗下了罪责,被剔仙骨,被贬凡间。" 听到这里晓晓完全震惊了,这一切与她所知道的,所理解的,完全是相反的,"姨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冰凌大概知道她一直以为抓她娘去鸾音阁的是月白,也猜到她对此会很吃惊,于是说道,"姨娘可曾骗过你?而且我若想骗你,就应该将你娘的事继续瞒着你,让你一直为上仙办事,替他们杀了商棋,只是姨娘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条路上,你娘,月白,九凤,无一不是走得遍体鳞伤,姨娘是不想再看着你走下去了,当年我亲手看押着你娘,难道如今我还要看着你继续走这条不归路吗?"她说着声音就呜咽了,耳边似乎响着羽娘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在鸾音阁里回荡着,知道现在,她明明已经走了,那声音却依旧缭绕在冰凌的耳边。 晓晓不再说什么,她并不是相信姨娘,只是真相让她太震惊了,一时无法接受。 冰凌抹了泪,干咳了一声,"月白请罪的事,你娘并不知道,那时她正准备和你爹逃出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也许月白本就不想再继续走这条路了,所以既是救了羽娘,也是让他自己获得了自由,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事需要说什么。可是朝音知道了这事却不甘心,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于是他下凡告诉你娘,月白已经被治罪了,她也跑不了,若要保住墨渊,最好是分道而行。羽娘信了他的话,因为她知道朝音爱着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最恨她的人往往是最爱她的人。和你爹分开以后,朝音派了两个小怪去杀了你爹,而却说是月白干的,因为他也怨月白,当初月白答应会帮他看着羽娘,可是他却是第一个放走了羽娘的人。你娘带着你逃去朝音安排的地方,藏匿了起来,时候朝音去找她,劝她舍弃你重回仙界,你娘拒绝了朝音,直到她得知你爹已死的消息,便心灰意冷,带着你逃去了妖界,朝音便再没了你娘的消息。他虽然不甘心,却也没了办法,一切暂时恢复了平静,直到四百年前,你误闯了人间……" 说到这里,便是晓晓所知道的了,四百年前若不是她偷来人间,她娘便不会离开一直藏匿着的山洞,来人间救她,如果一切可以回头,或许就是另一番的结果了。 "月白虽然被贬凡间,但是还是一眼就忍出了你,于是放了你一条生路,那日正巧朝音来凡间找他,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月白并不知道,那时的他还相信,没有人会去害自己所爱的人,自从那件事以后,月白就开始怀疑朝音了……" 晓晓想起他那日也是这样笑着说,"不会害所爱的人,不会爱所恨之人,带着这样坚定的想法,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月白本无情,是羽娘的坚决让他有了新的想法,对此他一直感念羽娘,自是要为她报仇。那日他无心将你的行踪告诉了朝音,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朝音当时也未多说,可是那天夜里月白突然被人叫醒,那时上仙已经抓到了羽娘,特来嘉奖月白,说是他因此得以重返仙界。事后朝音向他认错,说是自己一时说漏了嘴,但是如果月白不担下这个举报之功,便是藏匿不报之罪,他便应承了下来,重回了仙界。那时上仙身边急缺你娘这样的人,若是她肯重新为上仙办事,便能赎罪,而你也要被贬为怪,永世不得翻身,你娘毅然选择了去鸾音阁,她的坚决,彻底让朝音死了心。这一切似乎再也不会起波澜了,四百年,我就守在鸾音阁中,守着不知返,守着鸾鸟,守着你娘,很久都没有人再来找过我……"冰凌说着,解下晓晓腰间的玉牌,将两块玉牌拼在一起,念了个咒语,玉牌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圆滑的没有一丝裂痕,她拿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开始编制挂玉佩的绳扣。 "后来月白来找过我,他说他遇上了你,也顺便问了一下羽娘的情况,我随口就问他这事可告诉了朝音,他说已经说了。我心中不安,因为我很清楚,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是多么的恐怖,我可以日夜看着你娘受折磨,那么朝音也可能一样,于是月白开始注意朝音,他说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脾气暴躁,如果没有一个人来教会你如何成长,那么将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事情果真如我所料,朝音借着九凤的事来陷害你,与上次一样,依旧是把月白逼入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地步,月白与我此时才明白,四百年前他绝对不会是无意说漏了嘴。而此时九凤出了事,上仙正缺人手,便趁机让你来为他们办事,以你娘为交换的条件。你一直以为月白是害了你娘和你的人,一直恨着他,我总问他为什么不去解释,他却说,你还太冲动,如果让你知道真相,也许仇未报小命就丢了,倒不如让你恨着他,学着慢慢成长,因为他是绝对不会向你出手的……" 听到这里,晓晓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从头凉到了脚,连声音也哆嗦了起来,"可是他……我……" 冰凌说,"月白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教会你这些,他说那些他曾经遗忘的情感是羽娘让他重新醒悟,那些他早就失去了的单纯念头和原则,是你让他再此记起,可是世间无常,你必须要慢慢长大,也许这个过程是残忍的,但是却是必须的……或许在你偷了他铃铛的那一刻,月白是欣慰的。" 晓晓想起那天他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用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对她说,"我会帮你的。"如今想来,却是一种沉重的悲哀。她想起李月白最后拼死的掐住自己,他是在恨她,要杀了她,还是在告诉自己,即便到了最后一秒也不能对敌手放松警惕…… "可是他恐怕没想到你能弄到咒语,对了,你是如何得到咒语的?"说到这里冰凌也觉得有点好奇,乾坤铃的咒语向来只有铃的主人才知道,月白难道会把这个也告诉晓晓。 晓晓抹掉眼泪,回道,"是韩逸之……"说到这里,一种不详的念头突然在她脑中出现,她猛地一惊,"姨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先走了,一会来找你。" 冰凌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点了下头道,"你去吧。" 晓晓说完立刻就化烟而去,冰凌依旧站在那个地方,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胆冰凌,上仙要你立刻去清虚殿受罚。" 听到这些,冰凌却释然地一笑,转过身子,"那就走吧。" 第五十章 晓晓总觉得韩逸之隐瞒了自己什么,还有就是他和八哥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等她跑回到那间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宫室时,八哥与韩逸之都不见了踪影,她唤了几声,又在皇宫里找了一圈,也未找到,她再去找冰凌也不见了踪影,面对着这一片无尽的宫墙,她突然就蹲下身子,觉得全身冰凌,那一串乾坤铃摇晃起来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可是回荡出的却是一声声的悲凉…… 妖界,青池岭。 鸭子最近依旧很寂寥,晓晓和八哥都回来了,八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过山洞,这是他才知道原来她与韩逸之的故事。鸭子几次想去安慰她,可是她都是在山洞里翻找着一些很旧的东西,或是一些干裂变黑的胭脂,或是一些已经破旧的裙衫,她一件件地翻找着,似乎想找出什么,却又好像永远也找不到。 晓晓与八哥不同,她几乎没有一刻在山洞里待过,一直在外面打探着李月白的消息,可是却一直没有寻到,她与上仙的约定在她得知她娘的死后就成了空话,再者晓晓一直记着八哥的话,上仙无法以名字来控制她,晓晓算是自由之身,却自由的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鸭子遇到李月白是一个偶然,那天青蛙和蛤蟆又来安慰八哥,却又是无功而返,青蛙叹息了一声,"上一次还没好,这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鸭子问,"她在找什么呢?" 蛤蟆哈欠道,"谁知道呢……"说着把目光投向了鸭子,突然啧啧嘴,"鸭子,好久不见,你这小脸还真水嫩啊!"说着趁机掐了一把。 鸭子躲闪不及,被占了便宜,"你们干什么啊……" "八哥不去,那你就跟我们去吧。"青蛙过来拉着他,"今天我们约了青丘的九尾狐狸,她从人间搞了一副传说中无比好玩的马吊,要我们带着八哥三个人去,她不去,那你就跟我们去吧。"说着也不等鸭子反抗,就把他架了走,蛤蟆笑道,"那九尾狐狸总说自己多么妖媚,我们带着这么水嫩的鸭子去,也不丢脸。" 青丘是妖界狐狸,狸猫这类妖怪聚集的地方,倒不像青池岭或是无月山,妖怪是混杂而居的。按蛤蟆的说法,狐狸和狸猫身上饿骚味太重,只有它们自个窝在一起才不会互相嫌弃。对于蛤蟆的说法青蛙表示赞同,她觉得自己和蛤蟆每天都在池子里洗澡,去一趟青丘那种地方,简直就是自找污秽啊,但是又按捺不住对马吊的好奇,临走前,两人还各自多带一个条丝帕。 到了九尾狐狸的洞里,狐狸就开始教她们自己刚学的马吊,三人学了个一知半解,就开始玩了起来,蛤蟆道,"你怎么不找别人玩呢?这里狐狸可不少……" 狐狸道,"你们不知道,这最近的小狐狸都骚得很,听说上仙又开始选人了,一个个全部涌去映日峰上碰运气了,走了个精光,也就剩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怎么又开始选了么?"青蛙死盯着自己的牌,生怕走错一张。 "这不是听说九凤受了伤么,她的伤可不轻……"九尾狐狸是青丘的头号八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 蛤蟆摸了一张牌,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闷闷地丢了出去,"你见过她了?她回妖界了?" 九尾倒也直爽,"可不是么,就前些日子,要我说,升仙做什么呢?弄不好就遭这么大的罪,我们这里就出了两个仙,一是月白,二是她,都落得如此下场啊……" 鸭子对九凤并不熟悉,但是听见了月白,立刻就叫了起来,"怎么你还知道月白?就是狐仙月白?" 一听到这个,连青蛙和蛤蟆也叫了起来,"狐仙月白?!就是那个仙界第二美男?!" 九尾狐狸打出一张牌,不冷不热地说,"哼,狐仙也不过是这般罢了,他好像被人偷了道行,又受了重伤,那天九凤还带着他来找我借走我一支灵芝呢,要不是这样,恐怕连命都没了。"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青蛙问道。 狐狸摇头,"我哪里知道,她出钱我就卖呗,看看,我拿道行就去买了这副白玉马吊,你摸摸这质感,听说这是京城最好的一副了。" "哇……"这时青蛙和蛤蟆才开始感慨原来自己打的是这种高级货,立刻无比自豪。 鸭子却把牌一丢,"他们在哪里?" 狐狸抓抓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快告诉我。"鸭子急切地说,他知道晓晓一直在找李月白,也知道她亏欠了李月白,"在哪里?" 九尾狐狸见他这么急,也就不卖关子了,"就在对面那山上的第七个洞里,不过这是我们青丘的事,你可别到处说啊……"还未等她说完,鸭子就没了踪影。 蛤蟆歪头看着空缺的那一个位子,冒了一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缺了一个腿子?" 鸭子找到那个山洞,洞口设了很高深的结界,他闯了几次都未能进去,最后还是九凤自己走了出来,她皱了下眉头,这里是青丘,就算要闯也该是狐狸来闯,怎么会是一只鸭子呢? "我找李月白,我找他有事。"鸭子对九凤说。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九凤先是一愣,然后继续说,"他现在没空见任何人……" "我是晓晓的朋友,她一直在找李月白。"鸭子说道。 九凤一听到晓晓这里名字,立刻就腾起了一脸的怒火,"她还有脸来找月白?若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若不是她,月白怎么变成这样?!"她高声喝道,鸭子无话可说。 只听见洞里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那你带她来吧。" 晓晓跟着鸭子找到这里时,九凤站在洞口,她轻蔑地看了晓晓一眼,眼神很复杂,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侧了下身子让晓晓进去,却把鸭子拦在了门外。 晓晓并不是从未见过月白,也不是很久未见他,可是却着实没想到他会变成这般模样,他一向是带着那抹戏谑的笑容,整个人又透着一点傲慢,可是此时的他无比憔悴,依靠在洞内的一张石床上,唇色惨白,他见了晓晓,勉强挤出一丝笑,"你来啦。" 在未见他之前,晓晓觉得有很多话要问他,问他为什么一直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护着自己,可是见到他时,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月白倒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抬手一指道,"你坐啊……" 晓晓再也忍不住,张口就吼了出来,"为什么一直在瞒着我?" 月白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自顾地说,"不想坐,那就站着好了……"若是原来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态度,晓晓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此时却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心揪在一起,"为什么让自己做坏人呢?" 月白抬头,见她依旧用好坏来评定别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笑她的傻,哭自己教了半天还是白忙一场,他坐直了身子,"我本来就是坏人啊……" 晓晓不理他,抹了一下眼泪,"可是我一直在误会你,怀疑你啊?" 月白依旧是他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此时配上他憔悴的模样,似乎还加了几分无辜,"你又没告诉我你在怀疑我?" "我……我怎么可能说呢!"晓晓撇嘴,他虽然成了这样,却丝毫不改他那副欠抽的口气,她握紧拳头,要忍耐啊! "那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在怀疑我?"可是月白压根就无视晓晓的忍耐,依旧在那里戏谑地说。 "你觉得这样特好玩是吧?"晓晓忍不住喝道,明明是自己欠了他许多,带着愧疚的心情来找他,可是他的话却立刻让晓晓把这份感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只狐狸会不会太欠打了! "还好。"他勾起嘴角,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当一只聪明的狐狸,看尽别人的傻态,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晓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地说,"我知道,你听不惯那些感激的话,对我娘的事,你也只字不提,不管你如何想,我却一辈子都会记得,我的命,是你救的。" "哦?"月白带着点惊讶地说,"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其实我就是闲着无聊而已,而且做仙太累了,偶尔做做人啊,做做妖啊,还挺不错的……" 晓晓皱了下眉头,"你当真是无聊?" 月白扯过耳后一缕头发,理了一下,"难道你以为我是对你特别上心么?" "我才没这么想!"晓晓脸色一红,争辩道,"看来你是真的无聊!" 月白笑了一下,"我本来就很无聊,只是没想到你倒真有本事,能把我的道行偷了去,只能算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他说到道行,晓晓立刻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掏出一串乾坤铃,"我来就是要把这个还给你,你的二十七颗……" 月白想也不想就接了过来,"本来就该还我。" 晓晓撇了下嘴,不知怎的,她觉得今日的月白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原来倒是这样,十句话里五句半真半假,但是今日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说这些话的气氛,他依旧如此,反倒让晓晓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拿过乾坤铃,毫不客气地就说,"咒语呢?" 晓晓俯身贴在他耳边,突然就想起之前他也靠着自己如此近过,不由地心跳加快,咽了下口水,月白却催促了一句,她才开口,把咒语告诉了他。 晓晓开口想说点什么,可是月白却抢先叹了口气,"总算拿回来了……"似乎无视她的存在,晓晓有点不爽,干咳了一声,"那你以后准备怎么样呢?" "以后……"他歪头啧啧嘴,"回去继续做我的狐仙大人……"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晓晓心里有一丝惆怅,她竟然希望他说他要留在这里,可是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一辈子留在妖界?连她都向往成仙,他又岂会放弃呢。 月白把铃铛系在腰间,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呢?看样子上仙也没再和你追究什么,这人间的事,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她这么一说,晓晓才反应过来,确实好像和她无关了,她娘已死,事情似乎又回来到了一开始,只是……"不对!我好像欠你的更多了!" "是么?"月白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的……" "那……"晓晓刚要开口如何还他,他却又一次抢了先,"按说你是欠我不少,可惜你实在是没什么本事,我的要求你能做到么?" 晓晓想争辩说她现在已经是今昔非比了,可是那些道行却不是她自己的,便没了底气,更何况经过和紫微星君混战那一次,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是差得太远了,纵使有了道行也也不会法术,反倒是八哥才是真的厉害。 见她沉默,月白继续说,"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回去好好修行,等有本事了再说。" 晓晓抬头,"有这个本事时,我去哪里找你呢?" 月白一愣,笑了一下,"你若真有这个能耐了,还怕找不到我?" 晓晓一想,他说的也对,便点了下头,"那你可别再赖帐了。"她撇撇嘴,要是他就是个容易打发的主,不就好了么。 月白一笑,晓晓心里却是一惊,"那你回了仙界,我们应该就碰不上面了吧……" 他点了点头,晓晓咬了下嘴唇,自己要何事才能修炼成仙呢?这样漫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呢?修了仙,就是圆满了吗?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始终没开口,只是摆摆手,转身要走,说多了,既罗嗦,也凭添了几分根本不需要的惆怅。 月白在背后说了一声,"多保重。" 晓晓没回头,只是点了下头,走出了洞口,冲八哥挥挥手便离开了。 九凤一直守在门口,神情不悦地进了洞,"怎么就让她走了?" "不走又如何?"月白反问道。 九凤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见你做了那么多,傻丫头现在才知道承你的情,你又对她关切有加,难道不该趁机展现一下你的温柔,把美人收入怀中?" 月白大笑,"哈哈,你在吃醋么?" 九凤倒也直接,"是的,那又如何?"她即便知道月白对她无意,却依旧放不下他,逃离仙界只为了救他,也许他们都是傻子,自己也没什么资格笑话他。 月白低头不语,隔了许久才开了口,"若是你我,都是自由的……又岂能不可?只是,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不得,是命……" 九凤也沉默了,用脚拨弄着地上石缝里冒出的一根小草,"快了吧,春天就快来了……" 第五十一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八哥的吵闹,又或许是心里多了一些念想,这个冬天晓晓觉得特别的漫长,月白得了道行并未立刻就回仙界。她得空又去了几次,皆被九凤拦在门外,她呵斥道,"月白今日如此,本就是拜你所赐,他不与你计较,你就真好意思还来找他么?" 她的话说得晓晓火冒三丈,每次都和她大大出手,但是出了几招便作罢离开,一来是她的话确实在理,二来月白明明在洞内却对洞外的打斗置若罔闻,想到他那日的话,也许他真是在赶自己走了。 想来也是,从自己到人间找他报恩以来,他便总想着如何赶自己走,态度一直很坚决。晓晓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被九凤这样嘲讽个几次,便也是明白了,她虽然笨,倒也有自知之明。 或许一切真的只是他无聊了而已。 因为月白他们的退散,原本有些动荡的朝政又开始出现了转机,百姓们都称颂新皇开明,将是一代明君,只前灾祸连连时的那些猜测也都不攻自破了,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其实朝廷动荡影响最大的是百姓,可是他们却又是最快遗忘这些的人,经历了再多,恐惧了再多,到最后一平定也就忘得最快。 一晃冬天过去,新皇要行冠礼,又要立后,虽然与百姓无关,但却可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聊资。 为迎接新后,加之之前后宫突然坍塌了一处宫殿,借着维修之际,便正好大兴土木,把皇宫一番修葺。 修葺皇宫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看风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风水先生一宫一宫的看去,最后指着东宫前院的老松树道,"此树不祥。"此话一说,立刻有人来砍树,树砍倒在地,树杈上掉出一香囊,似乎挂在树上很久了,日晒雨淋早就褪了颜色。 小太监随手就把这东西丢在一边,全当作是垃圾。 等他们把树杈树枝清理完,又想起这个香囊,明明是丢在院子一角的草丛里,却突然不见了踪影,他抓抓,叹了一句,"见鬼了。"便也不再去想。 到了立春那日一早,鸭子说立春是个好日子,应去散步而不是憋在洞里修炼,晓晓也觉得冬天太漫长,于是同意了他的建议,一起出去走走。 偏巧遇上包着一匹绸缎的青蛙和蛤蟆,两人面带桃花,看样子是买了一堆东西,正在满足之时。自从八哥沉寂了以后,青蛙和蛤蟆的八卦再没有可以宣传的人了,遇上他们,赶紧拉住就说,"你们知道么?今天听说新皇及冠礼啊!京城里可真是热闹呢!" 晓晓一听,商棋要及冠礼,那么二十年就要到了啊。她突然想起了月白之前的话,立春正是对付紫微星君最好时机,可是这一日又是商棋及冠之时,紫微星君可以正式脱离附体了,想他之前被八哥逼出附体外,她们都打不过他,如今他可以自由脱离,想要解决他岂不更难了? 其实晓晓对于紫微星君并无什么仇恨,而且他做的某些事倒也让晓晓觉得很撒气,只是他的态度实在是太欠抽了,她叹息了一声,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只该一心修炼,再无它想了,这些事……要忙也是月白他们去忙。 月白?!她愣了一下,他说他还要回去做狐仙,自己没去杀商棋,上仙会就此罢手不任由紫微星君如此么?九凤失败了,于是让她去,她又失败了,现在该是谁去呢? 谁能敌过紫微星君呢? 她心中有点不安,匆匆撇下说话的三人,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哎?她怎么走了?"蛤蟆话说到一半,突然少了听众,立刻倍感失落。 鸭子若有所思的看去,"也许,是想到了很重要的事吧。"他扭回头对着青蛙道,"那你继续说吧。" 青蛙正要张口,突然就睁大了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鸭子扭头一看,就见他后面的空地上突然折出一道金光,金光中闪出一个持玉瓶的童子,他微微一笑,"你就是鸭子么?" "我?"鸭子指着自己,"你说的是我么?" "青池岭南山十七号洞的鸭子,是你吗?"那童子梳着两个抓鬏,模样不过十岁,一歪头显得格外的可爱,但整个人又透着一股仙气,灵动极了。 "恩。"鸭子点了下头,"可是,我认识你么?" 那童子见他点头,便又笑了一下,"你不认识我,可是天尊认识你啊!" "天尊?"鸭子睁大了眼睛,"那个,我不认识天尊,你是不是找错了……那里北山也有一只鸭子的……" 童子不听他的辩解,把手中的玉瓶一倾,瓶中晶莹的水落在地上腾起一阵烟雾,缭绕在鸭子脚边,他整个人就脚下一轻,飘了起来,别说是他了,连一边的青蛙和蛤蟆也被吓傻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随我来吧。"童子说完,一挥手,衣袖里挥出一片耀眼的金光,青蛙和蛤蟆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时,鸭子和那童子都不见了踪影。 两人愣了一下,立刻撒腿就跑,边跑边嚷,"鸭子被绑架了!大新闻!大消息!" 晓晓想都没想就去青丘找月白,可惜到了洞前,却发现他和九凤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惊,事情果然被她料中了么? 她想也不想立刻就赶去了人间,一入京城,一切果真如青蛙和蛤蟆说的一样,京城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与她离开那时简直是天壤之别。她立刻就往皇宫赶去,可是一如宫门,立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来,踉跄了好几步,就像她第一追随李月白入宫时一样,他一次他只是拦了她一下,可是这一次,无论她从哪里进,都进不去。 整个皇宫像是被布下高深的结界,妖孽不可入内。 难道是紫微星君? 他一旦脱离了附体就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么?若是这样难怪上仙他们急着要在二十年内将他解决。 如果他现在如此厉害,究竟谁还能赢过他呢? 想到这里,晓晓越发觉得她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安心,不放心,是与不是,都要看一眼。 因为…… 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啊!如果他出了事,自己找谁还去呢?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欠着别人的,那多难受啊!她坚定的如此理解了自己的行为。 晓晓围着皇宫绕了几圈,无一处有破绽,就在她恼火得想冲着那面宫墙发泄之时,突然身后冒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晓晓扭头一看,竟然是九凤,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况且在妖界她就憋了很久了,如今皇宫进不去,火上加火,立刻就喷发了,"你还不是不死心么?哼!"此时见到九凤,她更加确信月白真的在里面了。 "你来又能如何?"九凤看上也很焦急,似乎不想和她吵,但是又想斗上几句。 晓晓哼了一声,指着宫墙道,"不能如何,不过看样子你来得比我早,还不是和我一样只能蹲在门口……" 九凤轻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退了两步,叹息了一声,看样子是真的无可奈何了。见她不说话,晓晓也不再吵了,索性问些有用的事,"他是去找紫微星君么?" 九凤看了她一眼,虽然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她,自己又能和谁说呢?她点了下头,"是的,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还没出来?!"晓晓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和紫微星君交过手,自是知道他的厉害,月白进去半个时辰还未有消息,看样子真是凶多吉少了。 看出她神色大变里的深意,九凤虽然心慌但还是说了一句,"你可别小看月白,他未必撑不住。" "恩?"晓晓一愣,和紫微星君交手半个时辰,莫非他有这么厉害? "而且……"九凤低下了头,喃喃了一句,"也不光是他,是他们,只是我进不去……" "他们?"晓晓奇怪地说,"他们是谁?" 九凤念了个咒语,原来空寂的宫墙外赫然出现一张长椅,她看上去脸色并不太好,晓晓这才想起她被自己间接下咒也不知伤得如何,是否康复了,不过听她的话,似乎并未痊愈,而且整人还不如自己初见时来的精神,要时候那时她可是才小产过啊,一时间心里有开始愧疚了,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九凤坐了过去,冲晓晓唤了一声,她一惊,赶紧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旁边,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就消失了。 "他们是……月白,朝音还有冰凌。" "朝音?还有姨娘?!"晓晓一听朝音这个名字就无比激动,这可是自己的大仇人啊!但是这事怎么又扯进姨娘了呢?她不是看守鸾音阁的吗? 九凤听月白说过朝音的事,对此也有点了解,"其实原本是没有冰凌的,这事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她犯了错。" "犯了错?什么错?" "她是否来凡间找了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九凤问道。 晓晓点头,"她只是告诉我,我娘已经死了,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白忙一场。" 九凤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这样就已经够了,你知道这是白忙一场,你走了,谁来为你留下的残局负责?上仙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你可以自由的回妖界修炼,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自由。" 晓晓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已经又惹出这么多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就是制造麻烦,除了害别人,似乎做不出一点别的了。 "因为我们的名字都在上仙手里,永远都得不到解脱。那些小妖羡慕我们可以一步登天,仅靠着为上仙做事就可以免去千年艰苦的修行,却不知我们是在拿一切去换。"九凤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哽咽。 晓晓愣住了,她着实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背后有这样的秘密,外表风光,事实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表面上迎着别人欣羡的目光,背后却要独自疗伤,"可是,这就没办法了吗?" "办法……"九凤抬头,长叹了一声,"也许有吧,可是现在的我们,谁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等不到?"晓晓猛地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他们很厉害么,为什么会等不到呢?" "厉害……我们都很厉害。"九凤看着她,眼里写满了哀伤,"你,我,都很厉害,可是我俩连结界都破不了。月白,朝音,冰凌都很厉害,但是谁能保证他们最后能敌过紫微星君,纵使是敌过了,他们中又有谁能活下来?" "打不过就跑啊!"晓晓想都没想就说。 九凤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悲凉的笑,"跑?那是你,像他们那样的,已经被上仙控制了意志,除非是死,否则是不会停手的!"她的话一字一顿,字字惊心。 晓晓彻底傻了,"直到死?" "因为他们对于上仙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九凤眼神暗淡地说,"月白的心一直不在那里,如今更是如此。朝音心已死,冰凌心已寒,他们三人纵使不被上仙控制,也不会在为上仙办事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做最后的奉献。" "狗屁!"晓晓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那些老头算什么啊!凭什么决定这个又决定那个!生命在他们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么!他们又什么了不起的,可以这样任意的操纵别人!" 相对她的激动,九凤显得格外的镇定,或者说她早就死了心,"你骂了,又能如何呢?"她起身,背影无比的落寞,她的心中何尝不寂寥,她的心中何尝不愤怒,只是现在的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一片空荡。 她一边走一边轻唱着:青池岭,映日峰,无月山间荡清风,桃花林,青丘洞,琵琶谷里扫落红…… 这曲子是妖界的一首小调,小妖们一边玩乐一边哼唱,唱的是妖界的几大地方,晓晓还记得小时她娘把她放在腿上,也是这样轻轻地唱着,她已经有很多年未听过,未唱过了。此时九凤一边唱着,一边走远,渐渐消失,歌声却还在风里回荡,听来格外凄凉。 第五十二章 晓晓又连续尝试几次,皆是徒劳,看样子九凤的离开,一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二来是知道即便自己进去了,也未必能做什么。 只要能越过宫墙,就行了。可是如今这样一堵泥墙让晓晓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她拼命的抓着脑袋,要是她聪明一点,那么一开始就不会做蠢事,也不会误解这么多,如果她能够聪明的洞悉一切,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呢? 从未有这么一刻,晓晓突然觉得自己的如此无奈,一切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并不是冲动和干劲就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自己能记得他的话,如果自己听过他的话,晓晓鼻子一酸,看着那堵宫墙,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穿透心底。 如果她还记得他的话…… 晓晓脑子一嗡,突然想起月白说过,为什么要在立春时动手,因为木克土,立春乃一年中木最旺的时候,所以必在此时下手,那么他还说过,五行五位,金木水火土,西东北南中,莫非皇宫的东门将会是唯一的缝隙?! 不管猜得对不对,晓晓觉得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他说世间只有两种事,自愿之事和无奈之事,而如今晓晓却发现了这么一件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在她的心里,这件事她一定要去做,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还人情,只是要去做。 冲到东门口,晓晓沉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耳边回响起她娘的话,"晓晓,你要记得这些咒语,千万别忘了。" 她闭上眼睛,向后转身,迈了三步,竖起两指置于唇前,轻动了几下嘴唇,猛地一个转身,手指指向宫墙,大喝一声,"破!" 宫墙依旧屹立在那里,但是晓晓已经扬起了嘴角,她听见了那不被凡人所能见的屏障,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她趁着这个破洞还未被修补,立刻一个翻身,跃过了宫墙,就在她落地的一刹那,身后的突然闪过一到微弱的紫光,结界又被封上了,看来紫微星君也知道东门是自己的软肋,一但被破就立刻修补,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此时却不是感叹他有多么厉害的时候,晓晓一跃到了空中,环视着皇宫,想寻到月白他们的身影,可惜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一处处的摸索。 御膳房,后宫,祭祀的宫殿…… 路过祭祀的宫殿时,那里一片闹腾,晓晓来不及多看,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商棋一脸庄重地站在高台之上,一时间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转身欲走,突然又扭回了头,只看见他腰间竟然挂着一个破旧的香囊,与他一身耀眼的龙袍着实不符,晓晓眯眼一看,正是小舒的那只香囊,不由地鼻子一算,仿佛在那高台的一角,看见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小丫头,她正歪着脑袋,嘟着嘴说,"太子哥哥,今天好威风啊……" 她甩了一下脑袋,既然商棋在这里行冠礼,那么紫微星君就已经脱离了附体了,她更加焦急的在这里寻找着,突然瞧见那边的宫殿里折出一道红光。晓晓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过去,正是原来的太子东宫。 紫微星君傲然独立在东宫正中间最高的一处屋顶之上,月白,冰凌和朝音分立在他面前三方。朝音一向懒散随便,从未好好修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身红衣里透出暗红色,脸色惨白如雪。 冰凌虽不像朝音那样羸弱,但是也已经累得直喘气,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而三人中唯一还能站在那里与紫微星君对立的,只有月白一人。 晓晓想也不想就喊了一声,"李月白!" 可惜她喊完,四人中仅有一人把目光转向了她,就是紫微星君,而其他三人就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晓晓想起了九凤的话,他们三人皆被上仙操纵了意志,直到死都不会停手的。 "呵……"紫微星君一见是她,笑了起来,"小鸡妖,那日你带这那只八哥也未能敌过我,如今你只身前来,有岂能敌过今日的我?" 晓晓翻身一跃,落到四人中间,对着他说,"我本来就不是和你打架的!" "不打架……"紫微星君嗤笑了一声,"你还会干什么?" 他的眼里写满了蔑视,晓晓立刻就要喷火了,但还是努力忍住,她告诉自己,现在的他们敌不过他,要忍,要忍啊,自己是要来救他们的,不可以再冲动了,她平稳了一下情绪道,"我确实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可是难道紫微星君你也不会么?" "你说什么?"紫微星君昂着头瞥了她一眼。 "我是说,难道紫微星君也只会冲动的使蛮力么?"见他果然有点上钩,晓晓心中出现了一丝希望,看样子紫微星君和自己的性格倒是很像,傻得很啊。只是命数不同,身来就是星君,高人一等,而月白纵使再聪明,因为生来是妖,即便努力成仙也终究是别人的一棵棋子,生不遂他想,死也不遂他愿。 "你当本星君和你一样蠢么?"紫微星君回道,虽然这丫头和自己是敌对,可是他倒一直觉得她胆子挺大,起码敢和他一起骂那些臭老头的,就没几人,所以并未与她动手,反倒和她说起闲话来。 晓晓掩饰住心里的得意,随意地说,"呐,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啊。" "你凭什么这么说!"紫微星君果真沉不气地回道。 晓晓昂起头道,"你贵为紫微星君性格高傲,自命不凡,明知上仙要灭永定王朝却依旧要一意孤行,这本就是犯了忌讳,你不惮上仙,却不知你们这样无谓的争斗却要牺牲多少人,百姓跟着你们受罪,就连我们这样的妖也不能逃脱,这样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是无仁义可言的,试问一个帝王如无仁义,如何治国?你觉得你在庇佑一个王朝,其实却是在从根本上破坏它!" 紫微星君一怔,晓晓继续说,"自古言有君必有臣,君臣相配才可以治理国家,若要庇佑有方王朝还需要文昌、文曲、天魁、天钺、左辅、右弼、禄存、天马这八曜方可,可是八曜不愿意与上仙为敌,你却要独身一人来这里,从一开始你就舍弃了你的臣子,一意孤行,敢问一个帝王可以一人统治天下么?" 晓晓说完,目光坚毅地直视着他,"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三人本就是被上仙控制了意识,一切都并非他们所愿,将他们杀了,对你来说又能得到什么呢?以此嘲讽上仙,让你的面子很好看么?可是有什么会比生命更为重要呢?"她说着声音带着一点哽咽,"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爹,对于他,我只知道我有一个爹而已,我娘在我很小时候就失踪了,多少年我一直想寻到她,可是到最后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她。一旦失去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回来,用这些生命去换取你的面子,你根本就没有做帝王星的资格!" 被她这般大声一喝,紫微星君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晓晓吸了一下鼻子,把目光转向四周看了一眼,"天下之大,万物皆有生命,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微,即便是你,贵为星君,也没有资格去蔑视一条泥土里的虫子。" 紫微星君愣了一下,环视着周围,一片寂寥的天地间,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他似乎听见了一声细微的鸟鸣,一朵花开放的声音,一阵风的轻柔。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晓晓呼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事情总算了有了转机,但是要让紫微星君一时放下面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虽然赞同了晓晓的话,但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己的身份,瞥了那边木讷的三人道,"本来我就不想和他们打,只是他们冲了过来,我怎么样也要挡一下不是?" 晓晓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赶紧接了话说,"那是自然,他们被上仙控制,哪里分得清情况呢!" 紫微星君满足了面子,动了动嘴道,"呐,若是如此,本星君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什么。"说着摆摆手就要走,就在晓晓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一直站着不动的月白猛地一下冲了过来,一掌带着犀利的风就冲上来,直冲紫微星君击来,晓晓一见正要去阻拦,可是紫微星君却早已转身,侧身一让,一掌反击月白的左肩,将他重重的击了出去。 月白才被击出去,原本已经受伤无力站起的朝音和冰凌也接连冲了过来,他们的眼神空洞,似乎这身子早就已经不是他们的了。 晓晓被这样的情形吓坏了,两腿一僵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紫微星君一挥衣袖,将原本就受伤的连两人一下击开。 她这时才赶紧冲过来,拦在前面,"住手,你不是说了不会再打了么?" "我是说了!"紫微星君一脸的怒色,指着那边被打落在地的三人,"是他们还要来打的!" 晓晓咬了下嘴唇,事实确实如他说的一般,只是现在的他们,恐怕就和行尸走肉一般,也许九凤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惨烈的场面,所以她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意看见。晓晓沉默的这一会,朝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向后一仰倒在地上,鲜血与他红色的衣袍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让人晕眩的扎眼。 月白虽然受了伤,但丝毫不去在意,仿佛连疼痛也是不属于他的了,再次念一道咒语,一边蓝光直冲紫微星君击去,晓晓眼见这样下去肯定是要没完没了,只能自己冲过来,试图拦住他,可是此时的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只知道谁来阻拦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他一掌毫不留情就打中了晓晓,她踉跄了好几步,他虽然受了伤,可是掌力却分毫不减,也许真的像九凤说的那样,他这样厉害的妖,如果不能再为上仙做事,用来做最后的牺牲真是再好不过了。 紫微星君冷笑了一声,双眼里透出紫色的光,"小鸡妖,他们三人早就没了心志,你就算是救了他们,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只要那些老头控制着他们,他们今日不死,明日也必死,倒不如由我来了结了他们!"说罢他一个闪身,直冲到月白前面,晓晓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月白一见敌手靠近,立刻出招,两人每一招都使出了全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震动了,晓晓冲上去几次,除了被波及,毫无效果。 目前最重要的是唤醒他们的意志才是,晓晓冲到冰凌身边,她已经气若游丝,目光涣散,"姨娘,姨娘,我是晓晓啊!" 冰凌双眼虽然睁着,却似乎看不见眼前的人一样,还想使劲出招,可是才一提息,立刻就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晓晓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一沉,眼泪夺眶而出。前一刻,小舒对她说,她多么喜欢她的太子哥哥,可是她歪倒在了墙角;前一刻,韩逸之还在那里罗嗦,可是他倒在了八哥怀里;前一刻,她娘还在对着她小,可是到死自己都未能再见她;前一刻,姨娘告诉自己一切,可是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离开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朝音,一切怨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对他们来说,死了,是一种解脱了么? 对他…… 她扭头看向后面依旧和紫微星君拼杀的月白,也是一种解脱么? 第五十三章 不!晓晓在心里吼了出来,他们需要解脱,可是死亡并不是他们唯一解脱的方法! 她站起来,猛地冲了上去,左挡月白,右避紫微星君。月白依旧面无表情,紫微星君倒是几次想避开晓晓,却还不是小心打中了她,把她打出了一丈开外,他收手停住,只是挡了月白几下,退后了几步,反倒是晓晓一抹嘴角的鲜血,冲过来和月白动起了手。 紫微星君知道,她是怕自己伤了他,由她拦着他总不会像自己一样毫无顾忌的出手。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是晓晓还是一边回手一边试图与他说话,"李月白!你醒醒啊!你傻了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可是任由她怎么喊,他始终面无表情,出手反倒更加狠了几分,晓晓不但没叫醒他,反倒连连被击中,这时她更加明白,为何此事上仙会让他来,他若继续下去,即使敌不过紫微星君,也能伤了他。 "李月白!"晓晓一向是什么都不怕,只怕死,但是此时却丝毫不在意这样阻拦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不是为了救她娘,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她明白,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身边的人都离开她,要活也是大家一起活。 可是月白黑色的眼珠里沉静的像一潭死水,再不见他平日那副浅笑的模样,就这样一直拼杀到最后,一直的一直,都在做无奈的事。 晓晓觉得有点想哭,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轻蔑地看着自己让她把地上的纸片拣起,或者笑着说要吃了她,可是他总是能够预见到将要发生什么,姨娘说,他什么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无奈,所以悲哀,也许在青丘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依旧像以前一样,让她走,以后再来报恩,可是他骗过她很多事,所以直到最后,他还是在骗她,让她好好修行,有了本事再来找他报恩,可是她若是好好修行,百年,千年以后,他还能如以前那样浅笑着说,"小鸡妖,那就让我吃了你吧!" 她若不来,他们还有可能见面么? 他的脸虽然面对着她,可是眼里却不见她,晓晓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比以前还要让人恼火!她扬起手,一掌就要打过去,"你这个骗子!到底睡醒了没有!" 她的手眼见就要落下,月白一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死黑的眼珠突然一下变成了碧蓝色,他看着晓晓,张口道,"若是醒了……又如何?" 晓晓一下愣住了,他反手一击,把她推了出去,晓晓两眼一眨,眼泪从眼角滑落,就那白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又冲向了紫微星君。 若是醒了……又如何? 其实他一直都是醒着,只是醒了,又能如何? 晓晓背后一撞,摔在什么硬物上,她扭头一看,这个是原来的那棵松树,只是现在仅剩一根树桩了,月白每一招似乎都拼出了全力,不知他是想快些打倒眼前的人还是想快些让自己倒下,紫微星君自然不会让着他,晓晓想再次起身,却方才的一摔,后背受到了冲击,现在根本无法动弹。 月白口念一咒,无数的枝条如手臂一般伸出地面,挥舞着涌向紫微星君,他侧身想避,可是四面八方皆冒出枝条,越冒越成,竟比宫墙还高,无数的枝条向中间聚集,在紫微星君头顶上方编织成一张网,然后继续收缩,似乎要将他彻底包裹。 就在紫微星君方寸大乱之时,远远的传来钟鼎之声,只听赞者一声高喝,"冠礼成!" 他突然周身闪出金紫色的光,那些枝条一见光立刻就全部枯萎,无力的软了下来,紫微星君一跃到空中,俯视着月白,伸手一指,一道金光直冲他射来,晓晓立刻睁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紫微星君挣脱了月白的法术,更不是因为他出手回击,而是因为月白站在那里,迎着他指尖的金光,一动不动。 "月白,别……" 金光散在空中,折出耀眼的光,晓晓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似乎还未散去,她一直闭着眼睛,觉得原本痛得不能动弹的身子似乎涌进了一股暖流,原本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似乎像是进入了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渐渐的,刺眼的光淡去了,她朦胧的睁开眼,只见周围一片白亮,她似乎是站在地上又像是飘在空中,她扭头到处看,没看见月白,也不见紫微星君,"人呢?" 她的声音像风一样散在空气里,没有一句回音,她心里一慌,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突然远远的传来雷声,她定睛一看,突然就见逆光走近几个身影,她看了许久也看不清,待走近她才看了个清楚。 来者是一个神仙般的老者,额有三理,足有八卦,身长九尺,耳垂齐肩,穿五色云衣,以神龟为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随行四周,头上雷声隆隆,气宇昂轩,威风凛凛。 在他身边分立着两个童子,一个手持玉瓶,另一个……是鸭子?! 晓晓立刻睁大了眼睛叫了出来,"鸭子!" 哪知这个鸭子一模一样的童子却没有露出与她一样的吃惊,只是平静的说,"我乃玉荷童子,你见了太清道德天尊还不行礼回避?" 晓晓再一看,他手中果真拿着一个碧玉荷花,整个人透着仙气,但为什么会和鸭子长得一样呢?而且他说的什么天尊,是什么人?就是这个看上去很威风的老头么?天尊,和上仙一样么?晓晓现在对这些天上的仙啊尊的,一点好感也没有,自然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拽的。 她斜了一眼,转身就走,与其和这个老头说话,不如赶紧去找月白和紫微星君,"李月白?李月白!" 太清道德天尊一脸的和善,倒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只是伸手一指,月白和紫微星君就出现在他面前一丈之外的地上,晓晓一见,立刻愣住了,慢慢地扭头看这那天尊,这老头……这么厉害?! 月白虽然出现了,确实昏了过去,紫微星君依旧傲慢地立在那里,看样子是刚才的一回合,是他占了上风,晓晓一见他们,立刻就冲了过去。 月白面如死灰,这样的情况晓晓见过一次,就是上次她出手杀他的那一回,她有害怕的伸手想探到他鼻下,紫微星君道,"没死呢!你没见天尊都来了么。" 晓晓收手,扭头看向那老者,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上仙都不放在眼里的紫微星君都似乎对他有几分忌惮。 那老者浅笑了一下,"难得紫微星君还能顾念我这老头的面子,及时收手,真是不易啊。" 紫微星君尴尬地抽动了下嘴角,低头嘟囔了一句,"这事可别怨我,都是清虚和文泉折腾出来的,谁叫他俩和我对着干啊!"他说话的口气根本没有原来的傲慢,反倒有点像打了架的孩子在被长辈训斥而狡辩一样。 那老者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上去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却不知紫微星君为何如此怕他,"那就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紫微星君抬眼,撇了下嘴,"那就有一点关系吧……" "呵呵……"那老者笑了起来,"不用解释什么,我新收的玉荷童子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相比他俩之间的对话,晓晓更关心的是月白究竟怎么样了,紫微星君说他没死,可是这没死也分很多种不同的结果的,"他究竟怎么样了?" 老者侧目看向晓晓,"你就是羽娘的女儿?" 晓晓虽然还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是看样子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于是点头,"就是我。" 他点了下头,"很好。" 很好?晓晓抽了下嘴角,是说她很好,还是说她是羽娘的女儿很好,或者是月白现在这样很好? 老者继续和紫微星君说话,"这事已经交由我来处理,清虚和文泉暂时不得插手人间的事宜,你也可以离开了。" "可是我是帝王星啊。"紫微星君道,"这永定王朝的皇帝还等着我呢!" 老者笑了一下,"你?刚才羽娘的女儿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哪里有用啊……" "……"紫微星君脸色一变,似乎很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只能拿眼睛去瞪晓晓,晓晓根本没在看他,他只得将怒气咽进肚子里。但是还是不死心的嘟囔了一句,"那我还能做什么……" "看着世间日出日落,潮涨潮落,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那老者淡然地说,"这永定王朝,就兴是衰,全凭帝王造化,天下大势,兴也罢,亡也罢,都是命数,而我们本就不该去强求。" 紫微星君沉默不语,晓晓抬眼望着眼前的人,似乎和她一开始想的并不一样,老者迎上晓晓的目光,随意地说,"小鸡,去找寻你的快乐吧……" "快乐……"晓晓愣住了,傻傻地开口问,"快乐是什么呢?" "快乐……"太清道德天尊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持玉荷的童子,然后笑道,"……就是鸟儿在天上飞,鸭子在水里游。" 尾声 几百年后,妖界,青池岭。 "娘,八哥婶婶说……"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跑进一个山洞里,山洞从外面看简陋,可是洞里却布置的很是整洁精致,木桌竹椅一样不少。 少年一脸的笑容在进洞时就立刻僵住了,无奈地看着洞里飞沙走石,电闪雷击,一个黄衣少妇双手叉腰骂道,"你个死狐狸!你说!你昨天是不是去青丘见你的相好去了!" 她对面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白衣男子,似乎把她的怒火当作耳边风,"是么?你看见了么?"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妇一脸的怒气,似乎要喷出火来,"你说!你身上怎么多了一个绣花荷包!谁给你的!" 少年叹息一声,沿着石壁走进洞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然后才慢慢走过来,对着白衣男子问,"爹,你又干吗了?" 男子无奈的耸肩一笑,"不过就是路过青丘,遇上一只九尾狐狸,托我给青蛙带一个她才买的荷包而已……" "屁话!"那少妇立刻啐道,对着那少年唤了一声,"倾守,你别信你爹的鬼话!给青蛙的荷包里为什么要塞纸条,纸条上还写着'月白大人',哈,啥时候青蛙改名叫月白了?" "我哪知道她在里面塞了什么。"男子一脸的无辜。 "你会不知道?!"少妇回道,"整个妖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男子摸摸身边少年的脑袋,"当然有,呐,倾守,你刚才进来要说什么?" 少妇见状也停了手,走过来,先剜了白衣男子一眼,才对着儿子慈祥地一笑,"你八哥婶婶说了什么?" "啊……"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说的话都给忘了一样,"是什么的?哦,今天八哥婶婶带我去和青蛙蛤蟆打马吊,我把钱全部输光了,八哥婶婶说我遗传了我爹的容貌,我娘的智慧……爹爹的容貌,我知道是在夸我长得漂亮,可是娘的智慧,这是什么啊?" "噗嗤……"白衣男子忍不住立刻笑了起来。 黄衣少妇一脸怒气,一把推开少年,冲去洞去,"死八哥!你给我说清楚!我的智慧是什么!" "爹?"少年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你不会真去找相好了吧?" 白衣男子扬了一下眉梢,"相好?这个是一个很严肃话题,说到相好,你是不是也该找一个相好了?" "爹……"少年泪眼,"你说话不要绕弯子嘛,我又听不懂了……" 白衣男子干咳了一声,"你娘每天晚上都要在山洞外的草垛上睡觉,你爹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机会啊……" "哦……"少年点头,"那娘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咳……"白衣男子揽过儿子的肩膀,"这个话,是不能乱说的,万一被你娘听见……" "死狐狸!"他话音才落,洞口就传来一声大喝,"你又有什么歪心思了?!"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拍拍儿子的肩膀,"倾守啊,记得一定要找一个好脾气的相好,知道么?" 少年眨巴一下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相好……他也要去找一个么? (全文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种田文,甜文,宠文以及各类宫斗文等,看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