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银色十字梦》 楔子 十字架上的审判 “神灵啊, 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穴中爬出, 它泄愤于人类, 它以鲜血为食, 它勾引神灵之子,使其堕落, 祈求放逐它, 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 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 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 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以神的名义, 愿此人,神灵的孩子, 重新回到神的身边, 愿神仁慈的双手护佑他的平安, 宽恕他的罪…… 阿门…… 沙滩之上,一群身披白袍的信徒围成一个半圆,他们都赤着双足,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语调平和而安详。 海风吹过冰冷的沙滩,黑沉沉的海面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漫无边际。 海边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立着一个十字架,那上面赫然吊着一名男子。他的手腕和足踝处都钉着巨钉,他被钉在那宽大的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此时,他正缓缓地垂下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滑落在沙滩之上…… 一名白袍的信徒走上前,踩在那眼镜上,“喀啦”一声脆响,那眼镜已经碎成无数的小片。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依然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在那整齐的诵唱声中,东方渐渐开始露出鱼肚白,暗夜悄然过去,一轮暖阳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碧蓝的海面一片平静,那些阳光洒落在沙滩之上,洒落在那些破碎的镜片之上,折射出如彩虹般耀眼的七彩光茫。 那男子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眼睛竟是一片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巨钉不是钉在他的手脚之上一般。 望着东方旭日初升,平静的海面之上偶有海鸥掠过,那个即使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一般的男子眼里微微流淌着一些温暖。 “东……方……晓……” 苍白干涩的唇微启,他缓缓念出那三个字,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东方晓…… 听到这禁忌的名字那男子口中逸出,白袍的信徒们开始惶恐。 “放逐它! 放逐那妖魔! 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 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 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 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 阿门……” 耳边的诵唱声愈发的激烈起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的男子浅浅微笑。 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将会是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 这,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并不是故事最终的结局。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生日的艳遇 冬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闹钟响了第三回,我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起床去糖果屋上班。 打了个哈欠,我裹着围巾,戴上手套,全副武装,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用来认路。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天空飘着小小的雪,天色仍是很暗,昏黄的路灯,飞扬的雪花,真是宛如电影场景一般的景致啊……这样梦幻的场景没有一场艳遇实在太可惜了,何况今天是本姑娘二十岁生日呢。 正在我感慨没有艳遇的时候,冷不丁有人挡住了我的路。 “小姐,请问锦绣糖果屋怎么走?”那声音暗哑奇异,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我疑惑地抬头看向站在眼前的男子,他比我足足高出一个头,穿着暗红色的带帽风衣,帽子扣在头上,看不清他的模样。 冬日的清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我有些戒备地后退一步。 他似乎觉察出了我的戒备,抬手拉下帽子,又问,“小姐,你知道锦绣糖果屋怎么走吗?” 呃……艳遇?! 看清楚他的模样,我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从未见过如此妖冶的男人,苍白的脸颊,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狭长的双目,满身都是妖娆,漂亮得不可思议。 ……惊人的艳遇啊! “呃……我在锦绣糖果屋工作,正要去上班。” “啊,那太好了。”他微微笑了起来,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拐过一个街角,便是锦绣糖果屋,门面并不大,却很精致。 开了门,便可以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香甜味道,我把店里的灯光调亮了一些,便转身笑眯眯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艳遇,“请进。” 微笑服务,顾客是上帝。 明亮的灯光把柜台上各种牌子、各种口味的糖果照得亮闪闪的,分外诱人。 “这么早就来买糖果么?你要哪一种?”我猜想眼前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人是为他宠爱的女朋友来买糖果的,或者他的女朋友正在闹点小脾气,所以他才会在这样的雪天里满大街找一间糖果店。 大部分女生对糖果没有免疫力,我也一样。 他却摇头,“我找微生阳。” “呃?”我愣了一下,“他十点才会来。” “我等他。”他浅浅地笑。 微生阳是这间糖果屋的老板,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奇怪。我在这间糖果屋工作了半年有余,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仍然一无所知。每天准十点他都会出现在店里,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上泡一杯咖啡,然后呆呆地坐一整天,如非必要,决不会多说一句话。 怪是怪了点,不过他也算一个好老板,偶尔见我偷懒也不会吱声,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要求我出示任何证件。 因为学生证、身份证……甚至连出生证明我都没有。十岁那年一觉醒来我便躺在幸福街的垃圾场里,十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我的生日便是我在垃圾场上醒来的那一天,那一天是我的重生。因为,那一天,我遇见了迦斯。 那个男人走到吧台边坐下,那是微生阳常坐的位置。 “你是老板的朋友吗?”我有些好奇,因为微生阳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 “算是吧。”他想了想,回答我。 算是?奇怪的答案。 因为天气的缘故,店里没有什么客人,我转身倒了一杯咖啡给他。 “算命吗?”他接过咖啡,忽然看着我,笑道。 “你会算命?”我讶异。 “我会占卜。”他微微扬唇,灯光下,他苍白的容颜漂亮得不可思议。 我立刻点头,表示十分感兴趣。 没有东方占卜用的龟甲、蓍草,也没有西方的塔罗牌,连个故弄玄虚没有摆,他只是定定地看了我好半晌,然后缓缓开口,“今天你不能救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任何人。” ……莫非要我见死不救? 这算什么占卜?真是不够专业。 “叮当……”门口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我忙转身,笑眯眯地招呼。 进来的是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少年,穿得十分单薄,他没有看柜台里的糖果,却是直直地看向我,漆黑如墨的双眸带着几分漠然。 “早上好,老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继续微笑。 没错,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就是这间糖果屋的老板微生阳。 这个谜一样的少年从来不做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做的事,不去上课,没有朋友,也从来不提他的父母,只是独自开着一家糖果店,店员只有我。 “好久不见。”坐在吧台边的男子站起身,微笑。 微生阳皱眉,“你怎么来了?”语气十分的淡漠,根本不是对朋友的口吻,然后他转身看向我,“今天放假,你早点回去吧。” “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疑惑。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微生阳淡淡地开口。 我满脸感动的点头,果然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乐滋滋地拿了一早做好的巧克力蛋糕,我拎了包提前下班。 “小姐!”刚走出糖果屋,那艳遇又叫住我。 “嗯?”我回头看他。 “记得,今天不要救任何人。” 还是刚刚那个奇怪的占卜?我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转身离开。 “你身影代表了幻想,烟花不放,目光都闪亮……当笑容跟梦想一起出场,小小心脏,有大大胆量……小小大人物,你的诞生是上天的礼物……”轻快的歌声从对面一家音像店里飞扬出来,是当红偶像团体飞轮海的新歌《小小大人物》。 飞扬的歌声飘散在空气中,看了看时间还早,我一路哼着歌,走向斜对面的小吃街。 “啊!东方晓!” “东方晓!” “啊……是东方晓!” “上帝啊……是东方晓!” “东方晓来了!” 一叠连声的惊叫,一时之间,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锁窗的锁窗,整条街道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 至于嘛,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事情的缘由说来话长,我们就长话短说,据说十年前幸福街的垃圾堆里忽然冒出了火光,然后东门王大妈的婆婆两腿一蹬去了西方极乐,离世前说了一句“妖魔临世”…… 而十年前,正好是我出现在垃圾堆里的时候,更不巧的是,据说东门王大妈的婆婆是幸福街有名的神婆,据说她的预言一向很准。 无奈地咧了咧嘴,我四下扫视一番,眼前只剩一个颤巍巍的老婆婆没有来得及跑掉。于是连蹦带跳地,我冲上前万分热情地挽起老婆婆的手,“婆婆,我扶您过马路!” 老婆婆抖了抖,浑浊的双眼万分哀怨地看着我。 “老婆婆,您走好。” “好。”那老婆婆苦着脸点头。 “咦,老婆婆,您好像有点面熟……”微微皱了皱眉,我有些疑惑地道。 “……因为这已经是你第八百三十六次扶我过马路了……”老婆婆叹息。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笑道,“没有关系的,您不用介意,这里车来车往的,您一个人都危险呐……” 老婆婆老泪纵横。 沉默。 整条街道寂静无声,只有一只缺了尾巴的小狗正“汪汪”地叫唤,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就算没有车子……您老腿脚不方便,一个人过马路总是不方便的”,继续微笑,我又道。 扶着老婆婆过了马路,我转身走进街边的超市。 买菜,回家。 推门进屋,我顺手开了灯,房间里立刻明亮了起来,“吱”的一声响,一个黑色不明物体从我脚背上窜了过去,我愣了一下,怒了,“嗨,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能不能稍稍安分一点,不要这么嚣张,惹毛了我明天买个老鼠药毒死你!” 被点名的大黑鼠哆嗦了一下闪进了墙角的洞里。 弯腰正准备换拖鞋,一只大大的蟑螂从眼前不紧不慢地爬过,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抓起拖鞋“啪”地一下将那蟑螂拍成了蟑螂饼。 “早告诉你们给我安分点,大家相安无事多好”,嘟囔着,我换了拖鞋起身。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一片,早上吃的面碗,昨天穿过的臭袜子……我缩了缩脖子,如果被迦斯看到,一定会笑话我的。 拿起垃圾袋,将面碗和袜子都扔了进去,我从柜子里取出新的白色印花的桌布铺上,把巧克力蛋糕摆在桌上,侧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六点十五了,忙一头钻进厨房洗菜煮饭。 其实我一点都没有做家务的天赋,在厨房里忙了半天,端上桌的菜却有些惨不忍睹。那些有碍观瞻的菜却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心情,坐在桌边,我乐滋滋地将蜡烛插在蛋糕上。 抬头看了看时间,八点十分。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晓晓……”小声哼着歌,我坚起耳朵听门外有没有脚步声。 迦斯,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了,你会回来吧。 你会回来,然后微笑着抱起我,像以前一样,轻轻地蹭着我的鼻子,温柔地看着我说:“晓晓,生日快乐。” 只是这样想着,我嘴角的弧度已经忍不住的弯起。 十年前,我在垃圾堆里醒来,所有的记忆都是一处空白,所有的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在垃圾堆里真的变成一摊垃圾的时候,有人将我抱回了家。 他叫迦斯。 那是一个清晨,在东方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温暖的阳光拂在他的身上,犹如天使的光圈。 那样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他抱着脏兮兮的我,小心翼翼,如珠如宝。 十岁的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甚至……不会走路,不会说话。 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拿糖果哄我开心,我不吃饭,他用汤匙一匙一匙地喂我吃。 他扶着我,抱着我,看着我一点一点学会走路。 他教我说话,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迦斯”。 他教我写字,一笔一划,手把手的教,那般温柔而细致。 甚至于连我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他说,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 迦斯对于我,是仿佛氧气一般的存在,没有他,我会连怎么呼吸都忘记。我可以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可以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记得我是东方晓。 只属于迦斯的东方晓。 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 五年的时间,即使一无所有,我依然幸福得忘乎所以,因为我有迦斯。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 那是五年前,我十五岁生日,放学回家,等待我的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桌上还摆着迦斯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糖果盒,里面是五彩缤纷的糖果,每一种都是我最喜欢的。 而他,却没有如往常般微笑地等我回家。 那般突然地,他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我相信他会回来。因为……他是我的迦斯。 我是他的东方晓。 “铛、铛、铛……”远处钟楼上的大钟沉闷地响了十一下,我回过神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方向。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了,他会回来吧。 五年来,每一回生日我都如此期待着。我的迦斯,他会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灰褐色的休闲裤,拎着生日礼物走进大门,然后……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他会走到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 突然,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我微微怔住,是脚步声! 是幻觉吗?是我的幻觉? ……不是幻觉! 我蓦然瞪大眼睛,薄薄的一层雾气蒙上眼睛,“迦斯!” 迦斯回来了!一定是迦斯回来了!他回来了! 我急急地站起身便要去开门,刚刚站起身,又忙转身点燃蜡烛。 看蜡烛的火光暖暖地跳跃起来,我匆匆去开口,膝盖不小心狠狠撞上椅子,一个重心不稳,“砰”地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我奔向门口,“迦斯,迦斯,等等我,我来开门了!” 颤抖的双手猛地拉开门,我呆呆地望着门外一片白雪皑皑。 没有人。 刚刚撞到的膝盖开始疼,很疼,很疼,仿佛能够一直疼到心里去……我无力地坐在地上,随即又是一惊,门外的雪地里竟然有一个人! 第一卷 两个灵魂 以牙还牙 那是一个男子,似乎已经被冻僵了。我忙起身走出门,借着灯光弯腰看他。 ……所有的艳遇都赶在今天了。 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面色虽然苍白似鬼,眉眼之间却仍是有一种冰寒的气质,苍白的唇微微抿着。 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我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下来。 他……他竟然气息全无……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发现手机没电了,正懊恼,他却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还活着? 我忙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拖回屋子。 冲进卧室拿了毯子出来裹在他身上。 摸了摸他的脸,依然冷得可怕,我转身去拿电话准备拨120。 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到沙发上,“呀!”左手一阵刺痛,我低呼一声,抬起手来,却见左手食指被桌上的倒刺划出一道血痕。正低头吮着被刺伤的手指,我忽然感觉有人正冷冷的盯着我。下意识地抬头,那男子不知道什么竟然已经醒了。 “你醒了?”我有些惊喜地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却依然一片冰冷。 手微微僵住,刚刚一直没有注意,他的头发,竟是银色的!狭长的双目中竟是一片妖异的血红…… “你……是谁?” 那银发男子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泛着血色的妖异双瞳却紧紧地盯着我刚刚被划破的食指。 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道银光在一闪而过,我感觉颈间一阵刺痛,那个家伙竟然咬住了我的脖子,尖锐的牙齿刺入了我的颈侧。未知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我惊恐地瞪大双眼,感觉体内的气力仿佛都随着那血液一起被抽尽一般。 “放开我!”我尖叫,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咬我! 意识渐渐模糊,我忽然想起早晨遇见的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子,他替我占卜说,今天不能救人…… 感觉身体渐渐冰冷,揪住仅剩的一丝残念,我作猛虎扑食状,扑向那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狠狠抱着他的脖子,有样学样的“吭哧”一口咬下。 敢咬我!简直是活腻味了! 他修长的身躯微微僵住,冰冷的双眸也成呆滞状,呆呆看着我,一脸的不敢置信。显然他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咬他。哼,我的座右铭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就算死了,也得拖个垫背的…… 我是小强,遇强则强的小强!绝对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咬了我,我自然要咬回你作补偿! “松口!”他恢复了冷静,瞪我。 “不成!你刚刚咬了我……万一我得了狂犬病找谁去?” 黑线……沉默。 “放心,死人是不会得狂犬病的。”那男子冷冷看着我。 “死人?”我眨了眨眼睛,终于松了口。 还未等到那个家伙的回答,剧烈的痛楚已经扑天盖地的向我袭来…… 灼痛……烈火焚身般的灼痛……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那样剧烈的疼痛令我生不如死……眼前是满目的血红,仿佛地狱中那疯长的妖红血莲…… 许久,才安静下来。 口中还残留着腥咸的液体,那个银发的妖异男子早已消失不见,只是我口中,他血的腥味却久久不散…… “混蛋!你居然敢逃!” “你给我出来!” “喂……至少留个名片给我!”我追出屋子,气得直跳脚。 墨一般浓黑的天幕上,启明星在天的那一边遥遥闪亮,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忽然,一道刺目的银色光芒在我眼前闪了闪,那银芒是从我的右手上发出的,我微微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我的右手食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环。 是那个家伙留下的? 这算什么?留给我当抵押的医药费? 还算他有点良知。 本想拔下来仔细看看,却发现那个银环仿佛长在我的手上一样,怎么也拔不下来,便随它戴着了,仔细看看,还挺好看。 站在门口,我仰头望着天边那闪闪发亮的启明星,仿佛一双温和入骨的眼睛。看着看着,我一个人傻傻地笑了起来。 迦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宿未眠,我却是奇异得连一丝睡意也无。 窗户没关,风吹得窗帘随风轻舞,我坐在床边,从那窗帘掀起的缝隙里看向窗外,此时,东方已微微露出鱼肚白。拉开的窗帘,东方一片殷红,如血一般的殷红,不知为何,想起这个比喻的时候,我不自觉地轻轻舔了舔唇。 蓦然,金色的阳光自那色彩绚丽的朝霞里微微露出一角,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屋里。 暴露在那金色阳光下的手腕立即焦黑一片,我吃痛地惊呼一声,反射性地猛地拉上窗帘,随即后退着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腕发呆。瞪着自己的手腕,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被阳光灼伤的地方竟然渐渐愈合,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我是吸血鬼 满地都是糖纸,书桌上一整罐的“大白兔”奶糖都被我吃光了。我坐在一地的糖纸之间,茫茫然不知所措。昨天煮的菜一动也未动,巧克力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下融在蛋糕上一层透明的蜡烛油。 四周光线很暗,我却是看得异常的清晰,忽然想起该向微生阳请个假,忙拿起电话。 “对不起,你拨的是空号……” 话筒里,一个专业而冰冷的女声一直重复同样的话,糖果屋的号码怎么会是空号,微生阳又忘了去交电话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看向右手食指上亮得有些刺目的指环,我得先找到那个咬了我的家伙,才能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仔细转动着那个银色的指环,我忽然发现那指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W。 W? 有什么含意吗? 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雪。我忙开门跑了出去,果然,只要没有阳光,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天阴沉沉的,我站在大街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感觉无比的饥饿。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冷不丁地响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辆蓝色的跑车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窜了出来,将我狠狠的撞飞了出去。 “小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轿车司机冲下车,焦急地跑到我身边蹲下。 左手一阵刺痛,我侧头看了看,衣袖被血浸湿了,左手伤可见骨。 那司机惊慌失措,忙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我却是怔怔地盯他的脖颈出了神,因为紧张我的伤,他的颈上青筋毕露,看着那跳动的血管,我感觉更饿了。 “小姐?”见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司机估计以为我被撞傻了,忙扶着我,担忧地问。 “我没事。”我吞了吞口水,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果然,那伤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可是你的伤……”他微微呆住,揉揉眼睛,“你的伤?” “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我站起身,不理会身后的喊声,快步离开。刚刚我竟然有一种抑制不了的冲动……想咬他! 站在街角,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抚向颈间那两个微凹的齿印。 我有点明白自己遇到什么了,仔细回想那个咬了我的白发男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他一定动了手脚,对我施了催眠术吗? 忍住强烈的饥饿感,我一路小跑回到阁楼,将门锁上,靠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阁楼里待了整整三天,我终于饿得受不了,跑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街上的人流却还是没有散去,A市的夜晚霓虹闪烁,亮如白昼,我独自一人站在街角,寒风虽然凛冽,我却是感觉不出一点的冷。 “小姐,需要人陪么?”冷不丁,一个轻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极具魅惑。 身后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缓缓张口,随即又紧紧咬住唇,转身看他。 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面容极其俊美的男子,混血儿一般的模样,一头半长的黑发简单地用锻带束在脑后,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午后晴空一般湛蓝色的眼睛。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当成我的第一顿美餐。 显然,他把我思索的目光当成是着迷了。 “不用害怕,我会让你在极度幸福中死去……”漂亮的唇形缓缓吐出最致命的吸引,他微微眯起漂亮的桃花眼,修长而冰冷的手已轻轻抚上我的脖子,张口,他口中的尖牙闪着寒光…… 他是吸血鬼! 我哭笑不得地呆住。 看着眼前这个黑色长风衣的男子笑得宛如夜店牛郎一般,我微微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随即缓缓仰头,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巴,龇牙咧嘴地卖弄口中尖利的獠牙。 不就是牙么,谁没有啊。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如果知道我把他和午夜牛郎比作一团会作何感想。 刚刚还笑得风情万种的男子立刻呆住,那样呆傻的神情出现在这般俊美无涛的脸上,还真是难以想象啊。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随即有些挫败地收回尖牙,垂头丧气地低叹,“你也是啊……” 我笑了起来,哈哈地笑到打颤。除了那个咬了我的家伙,眼前这个黑色长风衣的男子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吸血鬼,没想到……竟然和我一样,是一只糊涂鬼。 连同类都分辨不出来…… “别笑了,我刚从魔界来,哪里想到人界也有这么多血族……”那男子懊恼,“小白那家伙明明就说人界到处是美味……” 美味?眉头轻轻一跳,我没有出声,是吧,是这样吧,如果他不是吸血鬼,或许刚刚被咬的就是他了,从前的同类,现在随时有可能成为食物……身为怪物,却又拼命阻止自己更像怪物。 “小白?”一只狗?还是……一只猫?嗯,比较像狗的名字。 “啊,是我哥们。”那男子笑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人界……是这么说的吧?” 见他这样,我又笑了起来。 “你好,我叫洛特。”他也笑,绅士地弯腰,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 “东方晓。”我看了他半晌,忽然又忍不住开口,“你的眼睛很漂亮。” “是吧?小白说这双眼睛专门惹桃花。”洛特笑得好不得意。 “很像午后晴空,天一般的蓝色。”我轻轻开口,声音浅浅飘散在风中。 午后的晴空,天一般的湛蓝色。 那样的景色,或许以后都不能看到了吧。 “如果晓晓喜欢,在下愿意一辈子看着你的眼睛,守着你。”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洛特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里是款款深情。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洛特笑了起来,一手将我勾入怀中。 微微晃了一下,我一下子跌入他怀里,竟是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洛特这才发现我的异样,“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三天。”我老实回答。 “你几岁了?”一脸怪异地看了我半晌,洛特突然开口。 “二十。” “我是说你初拥,也就是变成血族之后……” “三天。” 洛特看着我,忽然一脸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我可怜的孩子,被你的创造者遗弃了吗?” 我开始磨牙。 “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当一个血族吗?”洛特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怜香惜玉。 “血族?” “嗯”,洛特点头,一脸的严肃,“你还是属于Childe等级的血族,是最低层的,必须由自己的创造者亲自教导,不得离开半步,直到被释放。” “嗯,你是什么等级的?”看着眼睛这个有着湛蓝眼睛的吸血鬼,我问。 “我啊,我可厉害了”,洛特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我是Elder,活了六百多年了,相当于长老一极的人物啊。” “真的?”我扬眉,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家伙真的会那么厉害? 以前的传说里,血族无不优雅而落寞,哪有吸血鬼会笑得如此阳光灿烂?而且……他连同类都会认错…… “没有创造者保护会遭到其他血族的耻笑……甚至于……”突然凑近了我,洛特有些危险地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诛杀……” “哦”,我应了一声。 “咦?你难道不应该害怕,然后求我保护你吗?我可以冒充你的创造者哦!”洛特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血族其实很好玩,可以吓唬小孩,可以找一大堆的女人……咳咳……我是说,血族是一个高贵的种族,凌驾于人类之上,万不可被人类儒弱的思想所牵拌……” 洛特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我倒觉得前面的话可靠度高一点,后面水分比较足。 “能让我亲自教导可以第一个哦。”洛特一脸的施恩,随即全然忽视我的反应,“好了,我先带你去找吃的。” 也许是饿极了,我竟然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我的手,乖乖地跟着他走。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夜魅 街道的两旁霓虹闪烁,我低头怔怔地看着牵着我的那只大手,他的手和迦斯一样漂亮而修长,但是迦斯的手十分的温暖,他的手却和我一样冰凉。 一头撞上他的背,我茫茫然抬头,却见他已经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他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我道。 我转头看去,是一家酒吧,与这个城市的其他酒吧并无不同,霓虹灯一闪一灭间,勾勒出两个妖艳的字体:夜魅。 洛特拉着我走了进去。 “暗夜的降临,沸腾的旋律,萦绕千年孤寂……血的盛宴,妖之魔光,在这城市狂欢……”昏暗而充满魅惑的灯光,四周充斥着缭绕的烟雾,我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向酒吧高台的旋转椅上那个正在弹吉他的身影,灯光没有打到他身上,看不清他的容貌,他自弹自唱着,声音暗哑奇异,却又声声入耳。 “对不起,未成年人不能进入。”一个白衣侍者拿着拖盘走上前挡住我们,极有礼貌地指了指门口竖立的牌子。 洛特顺着他的手看了看门口,随即笑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笑得眯眯的,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 未成年人?我下意识地顺着洛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随即一脸的火大,我看起来长得很像未成年的样子吗?! 洛特轻笑起来,修长的手臂轻轻一勾,将我勾入怀中,“她啊,成年了”,冰冷的唇凑到我颈边,洛特说得暧昧。 “证件呢?”那侍者毫不含糊。 我立刻蔫了,上文有介绍吧,我是一个连出生证明都没有的人。 “啊!”洛特忽然夸张地对着对面高台上的身影挥手。 微微张大嘴巴,我侧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特的无赖行径,我以为他至少会施个催眠术之类的,他不是自吹自己等级很高吗?六百多岁的吸血鬼都是他这副德性吗? 真是幻灭…… “我朋友,我朋友在那……”全然不顾我下巴快掉下来的模样,洛特拉着我,一脸兴奋地便要往里闯。 “你说摩文少爷?”那侍者一脸怪异,随即崇拜地看向高台上那个身影。 “千年的时光,未曾有过片刻的思念,爱从不曾走远……”那个声音仍在吟唱着,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般。 “摩文!摩文!我是洛特啊!”洛特更夸张地挥手。 那个身影微微凝滞了一下,歌声蓦然而止,随即身影微动,走出了那片暗影。 暗红的竖领风衣,那高台上走下一个妖冶的男人,苍白的脸颊,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狭长的凤目,饱满的双唇,满身都是妖娆。 他挥了挥手,刚刚的白衣侍者一脸陶醉地走开了。 我怔住,他不就是那天在锦绣糖果屋里帮我占卜的男人吗? “摩文,你还活着啊!”洛特激动地扑上前拥抱他,“都四百年没见了……我还以为你四百年前就死了呢。” 四百年? 他也是吸血鬼?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摩文面不改色地一把扯开他,美眸流转,看了看我,“你什么时候改变口味了?” 洛特笑得极欢,不顾我的抗议,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她可是我创造的。” “你?”摩文扬眉,“我记得四百年前你便说过,永远不会再创造血脉了。” “我爱她……”洛特看向我,一脸痴情。 我立刻石化,仰头瞪向洛特,“不要胡说八道!” “看来这位小姐对我们无往而不胜的大情圣没有感觉呢。”摩文轻笑,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晓晓……”一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洛特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俊美而苍白的脸上满是隐忍的哀恸,“拜托你不要恨我,我知道你向往光明,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请原谅我拉着你一起永堕黑暗,因为……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一日日苍老,我无法忍受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不要再一个人忍受那无边无际的孤寂,……我……爱你,所以,即使你恨我也好……即使恨我,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永远……” 我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湛蓝的眼眸,他在干什么?演戏?真是唱作俱佳。 一只吸血鬼爱上一个人类,为了爱她,他不顾一切,甚至是爱人的恨意,也执意要将她变成自己的同类,一起永生……真是好感人的故事。 可是,我的嘴角开始抽搐,我是在一个莫明其妙的情况下被莫明其妙地咬了一口…… “那祝贺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接过一杯血色的液体,摩文笑得妖娆。 “谢谢。”洛特一脸感动,张大双臂,准备再给他一个感激的拥抱。 摩文笑着,不动声色地闪开,让洛特扑了个空。 洛特一脸哀怨地看向摩文,“四百多年没见了,居然变得这么冷漠……” “见到你很高兴”,摩文抬手将那透明的高脚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随即看向一旁仍在石化状态的我,伸手,“你好,我是摩文。” “你好,我叫东方晓。”我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了摩文同样冰冷的手。 我发现……他根本不记得我。 或者,他假装不记得我? “要不要来一杯?”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他问。 看着那血色的液体摇晃,我下意识地舔唇,我已经饿了三天了。 “是酒。”仿佛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摩文笑了起来,“我调的,叫‘火焚’,要试试吗?” 点头,接过一杯同样的液体,我随着摩文走到吧台边坐下。 喝了一口,我微微愣住,心口竟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一般,有灼痛的感觉。 “有烫的感觉吗?”摩文眯眼看着不远处一堆丰胸肥臀的女人,而刚刚还对我一脸深情相许的洛特此时正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围在中间,笑得一脸陶醉。 “嗯,烫得……有点痛。”抬手,我捂着胸口。 “是啊,会痛”,摩文的声音有些遥远。 “可以再喝一杯吗?” 摩文回过头来,眯着看着我,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迷离,随即他笑了起来,那笑容艳丽得令人无法相视,“当然可以。” 我低头握着手中的高脚杯,静静地喝酒。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很烈的酒。但是,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试过的人很少会点第二次”,摩文看着我,半晌,淡淡开口。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妖艳的男子,“心被烧得发痛的感觉。” 摩文微微怔住,看着我,却又仿佛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半晌,他忽然倾身上前,双手抚上我的脸,他漂亮的眸子渐渐渗进欢喜的神色,“刚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看着眼前这个妖冶的男子,我往后缩了缩,想逃开他的双手,却未能如愿。 “摩文,不准欺侮我的晓晓”,洛特不知何时从女人堆中走了出来,轻轻一拔,将我从摩文的手中拉开,随即又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我,“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扬了扬眉,一脸怪异地看着这个一脸深情款款的吸血鬼颈边红色的唇印。 “抱歉,很久以前,有人说过同样的话,我等他很久了”,摩文没有理会洛特,只淡淡开口,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要演了,还装忧郁,你居然……”洛特一脸的不能接受,“你居然想抢我的晓晓!你这个家伙最阴险了”,说着,洛特又夸张地回头看向我,“晓晓啊,千万不要被骗了,这个家伙喜欢男人的……” 摩文抿唇笑开。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血的诱惑 “嘿嘿”,见摩文盯着自己直瞧,洛特干笑两声,凑近了我,“刚刚我可不是沾花染草去了,我在为你寻找甜美的点心呢。” “点心?”我狐疑地看了一眼洛特,明明是他自己乐在其中吧。 “怎么去那么久啊。”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娇嗲的声音。 抬头看时,一个金发女郎正摇摆着肥臀款款走来,白色低胸的V领紧身衣勾勒得胸前呼之欲出,金色超短裙几乎遮不住硕大的臀部,“亲爱的,人家等很久了”,那金发女郎走上前,贴着洛特软软粘粘地撒娇。 洛特极其顺手的将那金发女郎揽在怀里,暧昧地伸舌,轻舔着她白皙的颈部,侧头看向摩文,洛特笑眯眯地道,“酒吧里有包厢吗?” 那女郎躲了躲,“咯咯”地娇笑起来,仿佛怕痒一般。 “有,不过小心些,不要弄脏了,打扫起来很费劲。”摩文勾了勾唇,道。 “哎呀,真坏。”那女郎轻轻摆腰,不依地撒娇起来。 看了一眼摩文,洛特轻笑,揽着那金发女郎进了包厢。 “他们干什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看向摩文。 “好孩子。”抬手抚了抚我的头,摩文笑了起来,蔷薇般妖娆,“很有趣的事,要不要看?” “呃?嗯。”无法抗拒他仿佛带着魔力的注视,我下意识地点头。 拉起我的手,摩文带我走进了包厢,包厢里很暗,关着灯。 低低的娇吟声,浅浅的调笑声,黑暗里,我看得真切,那金发女郎半裸着倒在洛特怀里。 黑暗里,看着那女郎白皙的颈,我轻轻舔了舔唇。 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洛特笑了起来,轻轻一口咬上了那金发女郎的脖子。 那女郎轻轻挣扎了一下,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嘴角还挂着一抹未逝的笑意,湿润的双唇微张,喉间逸着销魂的低吟。 伸舌缓缓舔去唇边殷红的液体,洛特抬头看向我,黑暗里,他极具贵族气息的脸庞俊美而魅惑。 我定定地看着倒在沙发上的女郎,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下,她的头向后仰着,白皙的颈间有个两个齿印,墨红色的液体正从那细小的齿印中缓缓流下。 “开饭了。”洛特笑了起来,眯着湛蓝的眼睛。 看着那墨红色的液体沿着女郎颈间白皙的肌肤延伸开来,我发觉自己干渴到了极点,包厢的狭小空间中弥漫着血的腥甜气味,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好孩子,去吧。”摩文轻轻推了我一下。 饥饿的感觉让我腹内如绞,仿佛着了魔一般走到洛特身边,我低头便迫不及待地吮住了那墨红色液体的源头。腥甜而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滑下,尝到了那甜美的滋味,我控制不住地狠狠的吸吮,丝毫没有查觉那金发女郎逐渐变得惊恐而苍白的神情。 “够了。”洛特抬手,一把将我勾入怀中。 意犹未尽地舔唇,我困惑地看向洛特。 “死人的血不能喝,会坏肚子的。”洛特笑了起来,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唇。 我看到他的指尖沾上了血迹。 下意识地低头,我的瞳孔猛地收缩。我看到那金发女郎惨白的容颜,临死前最后的惊恐凝聚在她惨白的脸上,犹显狰狞。 “看来你真的饿坏了。”洛特低笑着一把拂开那已然僵硬的尸体,“不过虽然是食物,还是温柔点好,你吓到她了。” “她……死了?”我的声音微微发颤。 “看样子是的。”洛特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直觉地便想逃。慌不择路中,一头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摩文,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的金发女郎。 “看来你的小公主还没有身为血族的觉悟啊”,摩文扶着我,笑着看向洛特,妖冶的容颜在黑暗里美丽得诡异。 洛特耸了耸肩,笑了起来,“真是可爱的反应呢,不是吗?” “你弄脏了我的地毯”,狭长的凤目扫了一眼染了血迹的华丽地毯,摩文的声音懒懒的。 我甩开摩文的手,慌乱地冲出了“夜魅”酒吧。 我……杀人了。 可是,我饿啊。 因为饿,我杀了人。那么……我,还是不是人? 抬头望着头顶上冰冷的月亮,我都快忘了太阳的温度了。那样温暖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吗? 放缓了脚步,我侧头望着街边的夜景,霓虹闪烁间,数不尽的纸醉金迷,不知不觉间,四周越来越暗,我走入了一处废弃公园的死胡同。 身后有树枝断裂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转身,身后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十分猥琐的模样。直觉地皱眉,我微微后退一步,这个男人的眼神令人心生不快。 “呵呵……”看清我的模样,他眼睛微微一亮,咧了咧嘴,露出满是烟垢的牙齿。 “走开!”见他一步步地逼近,我后退着几步,感觉自己的背抵到了身后冰冷的墙。 不一会儿,那中年男人已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轻浮地捏了捏我的下巴,另一手竟去解自己的腰带。 “你想干什么?!走开……快走开!”我大惊,剧烈地挣扎起来。 “妈的,怎么凉得跟个死人似的。”那中年男子粗鲁地扯去我的外套,骂骂咧咧地道。 “嘶”地一声响,衣袖被撕裂。 “算了,这么漂亮,老子将就点,就算真是死人也要尝尝你的味道……”满口的污言秽语,那男人的手愈发的不规矩起来。 感觉到那个男人猥亵地上下其手,我惊叫起来。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来,有蝙蝠无声地盘旋。 咬牙,我安静下来,低头,无声地张口,咬住了那男人的喉咙…… “呵,咬吧,我最喜欢女人咬我……”轻佻的语句戛然而止,那中年男人的面色逐渐变得惊恐万分。 许久,我松了口。 他如漏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委顿在地。 “啊……吸……吸血鬼!……”那中年男人蓦然尖叫起来。凄厉的尖叫声在这宁静的废弃公园里,犹显阴森。 望着地上那具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我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缓缓地蹲下身。恍惚间,有黑色的披风覆在我身上,茫然地抬头,看到一双湛蓝的眼睛。 “洛特……”我喃喃着开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可怜的孩子。”洛特抚了抚我的脸颊,抱起我转身离开了公园。 靠在洛特怀里,我怔怔地回头望着那一具已经被我吸干了血液的尸体,刚刚还那么嚣张鲜活的人,此时只余一具冰凉的尸体,他目眦欲裂,脸上还遗留着临死那惊恐万状的表情。 “别看了。”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洛特将我扣进怀里。 我乖乖地低下头,任由洛特抱着我离开了公园。 第一卷 两个灵魂 人格分裂的摩文 厚重的黑色窗帘挡住了冬日温暖的阳光,我双手抱膝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这里是摩文的寓所,昨夜洛特在那间废弃的公园找到我后,便不顾我的反对,将我带来了这里。 “今日凌晨,在本市东区的废弃公园里发现一具男尸,据现场围观群众目测,这具尸体约四十岁左右,身上并无明显伤痕,诡异的是,该尸体全身血液均被吸干……” 电视屏幕的光亮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目,我坐在沙发上,双手不自觉地绞紧。画面切换至现场,我却是瞪着电视屏幕微微愣住,那具尸体不是我昨晚杀死的那个人! “……这已是本市发生的第九起离奇杀人案,此外,据传本市失踪人口已达十四人之多,传说中的吸血鬼真的存在吗?”电视里,传来女播音员声情并茂的播报,“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此案……” “摩文,你好了没有啊?”洛特侧头对着浴室喊。 浴室的门打开,摩文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他,摩文竟然穿了一件大号的白色睡衣,睡衣上还印着一只夸张至极的流氓兔…… 穿着流氓兔睡衣也能如此婀娜多姿的家伙……除了他我可再没见过第二个…… “啪”地一声,电视被关了。 我猛地抬头,洛特已经笑眯眯地挨着她坐下。 “怎么了?饿了?”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洛特积极地询问。 一只高脚酒杯忽然递到面前,我抬头,看到穿着睡衣的摩文,一脸困倦的模样性感极了。 “‘火焚’,要来一杯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摩文看着杯里殷红的液体,微笑。 我无声地接过。 “呀呀,不公平,我的呢?”洛特叫起来。 “自己去调。”摩文连看也未看他。 “怎么这样,人家好歹是客人嘛!”洛特一脸不忿地叫了起来。 “不请自来的客人?”扬眉,摩文瞟了洛特一眼,转身回房。 “不要这样嘛,人家刚从魔界来,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晓晓,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流落街头?”洛特笑眯眯地粘着摩文。 摩文不动声色地闪开。 “哇,好漂亮的棺材!”洛特厚着脸皮跟着摩文走进卧室,随即喜孜孜地盯着房间里黑水晶棺材惊叹。 “多谢夸奖。”话音未落,摩文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幽暗诡异的黑水晶棺里,那如蔷薇般漂亮的男人抬了抬手,便要合上棺盖。 “喂喂,我们睡哪儿!”洛特忙大叫起来。 “请自便。” 漆黑的水晶棺合上了。 洛特挫败地垮下肩,“小气鬼,借睡一下会怎样啊!” 我微微侧头,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厚重窗帘外里的阳光一般。 “虽然没有棺材,但还是将就着睡一下吧,胡思乱想可不好……”洛特的声音不期然地在耳边轻轻响起。 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我竟是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终是倒在洛特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洛特和摩文都已经不在屋里了。 窗子开着,屋外已是漆黑一片,有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撩得窗帘“沙沙”地响。 转身,我微微惊叫一声,后退数步,一下子跌坐在地,怔怔地盯着那个刚刚一直站在我身后的男子,渐渐缓过神来,扯了扯唇,“摩文,是你啊。” “你是谁?”凤眸微眯,他开口,声音竟是寒彻入骨。 我愣住,“摩文……你怎么了?” “摩文?”狭长的凤眸透出危险的讯号,夜风撩起他酒色红的长发。 我忽然愣住,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我却忽然不敢确定这个满面邪气的男人便是摩文。 “那个家伙在哪儿!”冷冷地扬唇,那个男子一把扯过我,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清楚的恨意。 看着眼前的男子,我不语。 “别以为你是吸血鬼我便奈何不了你,再不说我掐断你的脖子。”抿唇,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见我仍是不开口,那男子怒气更炽,指尖变得锋利起来。 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随着脖子滑下,我吃痛地皱眉。突然间,我右手食指上的银环发出刺目的白光,我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子便已经倒在地上。 我抬手摸了摸脖子,颈间的伤口正以惊人速度愈合。疑惑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男子,他甚至还穿着摩文睡觉时穿的睡衣。 半晌,摩文轻哼一声,皱着眉,茫茫然睁开眼。 “东方,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扬唇,摩文半倚着墙,笑得一脸妖冶。 我傻住。 人格分裂?可是……吸血鬼也会人格分裂吗?我开始有点茫茫然。 “洛特那个家伙呢?” “不知道,我醒的时候他便不在了。”我选择没有多说,摩文看起来好像不知道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 “嗯”,扶着墙,摩文站起身,抬手按了按额,“奇怪,头怎么这么疼。” 我抿唇,连我都不明白刚刚突然出现救了我一命的白光从何而来。 “我要去酒吧,你一起去吧。”摩文换衣服准备出门。 “我不想去。”想起在酒里杀死的那个金发女郎,我便有些不安。 “别担心洛特,他应该有事出去了,回来在这里找不到你,会去酒吧找你的。”摩文以为我怕洛特找不到我,又道。 我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夜魅里的杀人者 跟着摩文一起去了酒吧,我坐在吧台下,看着摩文风情万种地在高台上低吟浅唱,我开始疑惑之前的事是不是噩梦一场。 摩文暗哑而奇异的吟唱声在这烟雾缭绕的酒吧中低低地响起,有些漫不经心,却是令人心醉。 我点了摩文亲手调制的“火焚”,浅浅地啜饮。那“火焚”的感觉从喉间滑下,一直深入,灼得心生生地疼。可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现在这副模样的自己,其实和死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如果都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噩梦醒来,我还可以行走在阳光下,还可以都在满溢着糖果香味的糖果店里上班,然后在我和迦斯的家里等待迦斯回来。 灼痛渐渐消失,我心里微涩。 歌声里,夜魅的几个侍者都抱着托盘好奇地远远看着我,仿佛观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般。 “那个看起来像是未成年少女的家伙是谁啊?” “不知道啊,是摩文少爷亲自带她来的呢。” “啊?不会是摩文少爷的恋人吧!”一声轻呼,很痛心疾首的模样。 “见鬼,不要胡说,摩文少爷才不会那么堕落去喜欢女人呢!更何况……还是那种干瘪的未成年少女!”那一晚阻止我和洛特进酒吧的侍首忿忿地道。 听觉异常的好,我抿唇喝了一口“火焚”,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银环,很简洁的一个圆环,极为纯粹的银白色,不大惹人注目,指环外侧刻着一个浅浅的字母:W。 扯了扯,我垂下手,确定还是无法将它从食指上拔下。 “哐!” 是碎裂的声音,尖锐而短促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 歌声戛然而止。 突然之间,酒吧里所有的灯管一同碎裂,四周刹那间一片黑暗。 这又是怎么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一片飞溅的碎片蓦然掠过我的脸颊,留一下道血痕…… 摩文仍旧坐在暗影里,动也未动。 “啊,杀人啦!” “摩文少爷,摩文少爷……” “救命啊……” 酒吧里刹那间乱成一团,尖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刚刚还是一片奢靡的酒吧里,陡然间一片狼藉。 “……试着要天真,试着要灵魂……这月光下堕落的情人……天上的父啊,在悲悯这人生……”奇异的歌声缓缓扬起,瞬间掩盖了一切惊恐的声音。 整个酒吧,仿佛只剩下那样清晰的一个声音。 那高台之上,摩文正一个人静静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乐曲,黑暗中,他微闭着狭长的双目,轻轻吟唱着一首奇异的歌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曲声时而宛转,时而悲凉,短短几分钟之内,竟仿佛已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 黑暗中,我的目光愈发的敏锐,我注意到了酒吧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 那样强烈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月光下,那一袭白衣煞是奇特,仿佛古装一般的宽袖长袍,腰间还悬了一块透明的冷玉,银色的长发随风轻轻扬起,漆黑的瞳仁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和摩文、洛特不同,那是一张道道地地的东方面孔,如果不是他白发如银,如果不是他出现在这诡异的暗夜,那么,我甚至会觉得他仿佛是从古老卷轴中走出来的美男子。 在那银发男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女孩,约十岁左右,苍白瘦削而漂亮的孩子,有着琉璃色的眼睛,此时,她正乖乖待在那白发男子的怀中,惹人爱怜的模样。 只是,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曲未停,歌未歇。 摩文径自吟唱,修长的双手如流水般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滑过。 那白发男子冷冽的双眸淡淡扫向摩文。 只听得“砰”地一声,那钢琴竟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举起,又狠狠砸下。顷刻间,那架名贵的钢琴便成为地上一堆支离破碎的零件。 于是,曲声停了。 “你从岁月中走来,眼睛沾满了尘埃……听,天使的声音……最初的爱,消失在人海……”没有了伴奏,那歌声愈发的清晰起来,唱完最后一句,摩文终于缓缓站起身。 “审判者,许久不见。”轻声打着招呼,摩文微笑,酒红色的长发随着晚风轻轻扬起,妩媚如蔷薇。 那样的招呼,仿佛一对久未见面的朋友在街上偶然相逢一般。 “找了你四百年,想不到你竟堂而皇之地在这里。”那男子缓缓走进门来,声音也冷冽如冰。 “我在这里等人”,轻轻撩了一下长发,风情万种,摩文轻轻垂下长长的眼睫,掩住美眸中流转的情绪,“他不来,我便不走。” “等了四百年?”白衣的审判者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嗯,还会一直等下去。” “你还有命等吗?”面无表情的,白衣的审判者轻声开口。 喉间微微一动,我这才注意到空气里满满弥漫着的,都是血的腥甜气味。四周静谧得可怕,刚刚在酒吧中狂欢的人类一瞬间都死得无声无息。 微微带了恐惧的神色,我后退一步,看向那个白衣的审判者。 这么多尸体,如地狱一般的存在,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审判者,究竟是何人? 不小心踩上玻璃的碎片,发出轻脆的声音,我微微僵住,抬头,对上了那一双冷冽的黑色眼眸。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审判者 “她是洛特的女人,不要动她。”摩文突然开口,身形一动,便已站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将我挡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后。 “洛特的女人很多。”看了我一眼,那白衣的判者目光冷淡。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个花心大罗卜,就知道相信他的话没有好下场…… “这个不一样”,摩文仍将我护在身后,“她是洛特创造的后裔。” “不可能。”微微扬眉,白衣判者薄唇微启,声音淡漠。 “是洛特亲口所说,千真万确。” “你担心自己比较好。”没有再看我,白衣判者淡淡开口,那个小女孩安静地待在他怀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静静地盯着我看。 看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我的关节仿佛生了锈一般,竟然动不了。 “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师,你,能不能预见自己的未来呢?”白衣判者缓缓扬唇,银色的发丝在暗夜里飞扬。 预言师?摩文居然是来自魔界的预言师?那一天在锦绣糖果屋他一定是预见我会被那个倒在雪地里的家伙变成吸血鬼,所以才警告我不要救他吧……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道摩文四百年前就存在,我一定听他的…… 追悔莫及啊。 “审判者,我能够预见你的未来”,摩文看向那个白衣的判者,暗哑的声音带了某种魅惑的味道。 白衣判者怀中的女孩不安地动了一下,他低头,将左手食指放入那女孩口中。 吮住判者的手指,那小女孩又恢复了安静。 “你,会死”,妩媚的双唇轻启,摩文预言。 白衣判者微微眯起眼睛,“先死的,会是你,叛徒。”只轻轻一挥袖,摩文便已坐倒在地。 “我没有背叛女王”,明明是妩媚至极的脸庞,此时的摩文却是分外的摄人,“四百年前没有,四百年后也不会。” 白衣判者一字未语,再度拂手,摩文连哼都未哼一声便直直地被扫了出去,狠狠撞上墙,然后滑坐在地。 那般妖冶妩媚的男子,此时却是颓然地垂着头,微卷的酒红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而下,有些颓败的美,美得惊心。 昨晚明明他差一点便杀死我,可是为何现在却是连一丝法术都没有? 白衣判者冷冷看着倒在地上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摩文,淡淡扬唇,似乎很满意他如此模样,“先死的,果然是你。” 语毕,他再度抬手。 “他不来,我便不走”,摩文他,说过这样的话吧。他在这夜魅里等的,是他倾心所爱的人吗? 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挡在了摩文前面。 “欺侮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你很有成就感吗!”我鼓足勇气,开口。 在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时,纵使已经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我还是微微瑟缩了一下。 “让。” 淡淡一个字,却让我心生惊惧。 可是,我都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还怕什么?怕死么?听起来真像一个笑话。 “白,我不喜欢她。”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淙淙的溪水一般凉入心扉,琉璃色的眼睛看着我,小女孩的声音极浅,极淡。 那小女孩说的话,让我顿时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那白衣判者闻言,蓦然抬头,看向我,漆黑的瞳仁已经染上了杀意。 我惊恐。 小女孩忽然笑了起来,轻轻扯了扯白衣判者的衣袖,摇了摇头。 “呀呀,小白,好久不见!”正在剑拔弩张,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处理成一个真正的死人时,一个热情得有些夸张的声音猛地响起。 洛特正眯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笑眯眯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踏着满地的尸体,依然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实在是显得有些怪异。 小白?我微微一愣,就是初次遇到洛特时,他曾提过的名字。 当时,我曾把小白联想成一只小狗来着……有些心虚地望了那白衣银发的审判者一眼,我暗自缩了缩脖子。 仿佛注意到我的目光,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扫了过来。 “小白,你也来了!”洛特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仿佛一点都不会被他那满身的寒气给煞到。 那白衣判者竟也不发怒,只是淡淡地看着洛特,仿佛已经习惯了他如此这般德性。 “都怪你,说什么人间到处都是美味,害我……”洛阳似乎是想起了那一日认错猎物的糗事,有些抱怨地嘟囔,随即倒是立即自觉地收了口,“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晓晓”,一把拉过身子仍旧僵得直直的我,洛特笑眯眯地道,“我的女人。” 闻言,我斜目觑了洛特一眼,已经习惯了他到处造谣,见怪不怪了。 “晓晓,他是小白,闻人白,脾气很好的。”回头,洛特一点也不在意我古怪的目光,介绍道。 我怪异地看着那白衣判者,脾气很好? 动辄杀人的好脾气? 那闻人白淡淡收敛了杀意,抱着怀中的小女孩,一言不发。 那小女孩也静静地待在白衣判者的怀中,琉璃色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我,眨也不眨。 “摩文。”那小女孩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动听。 一直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的摩文微微动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来。 “你说白会死,为什么?”带着与天真的神情不相衬的声音,那小女孩看着摩文,问。 闻人白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虽然漆黑的瞳仁依然冷漠,但却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暖意。 洛特难得自觉地闭了嘴,也看向摩文。 “命中注定。”暗哑奇异的声音说不出的魅惑动听,淡淡四个字,却是令那小女孩微微变了颜色。 “白,我们走吧。”小女孩没有再追问,仰头看着闻人白,声音很是温柔。 闻人白微微点头,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如来时一样,未带半点痕迹。 我看着他们离开,回头看向摩文,他正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谢谢你。”看向我,摩文的笑夺人心魄。 “为什么不谢我?”洛特跳了起来,一把将我勾入怀中,“不准打晓晓的主意!” 第一卷 两个灵魂 魔宴同盟 “谢你?”摩文斜觑了洛特一眼,微微眯起眼睛,“谢你将审判者带来?谢你差点让我无止尽的生命画上句点?执政官大人。” 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执政官大人?我微微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执政官大人在哪里?。 “看哪儿呢?这儿,在这儿。”洛特不满地伸手捧起我的脸,眉毛挑得高高的。 “你?执政官大人?”我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洛特眉飞色舞,得意非常,“嗯嗯,就是我,执政官大人!”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吸血鬼,那湛蓝的眼睛明媚得仿佛是午后晴朗的天空一般。 这样一个甚至不像是吸血鬼的吸血鬼……居然是执政官? 我还处在巨大的惊讶中没有回过神,腰间忽然微微一紧,已经被摩文一手拉进了怀里。 洛特见自己怀里空空如也,一脸忿忿地盯向摩文。 “你,把这里打扫干净。”修长白皙的手十分自然地落在我肩上,摩文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目看向洛特,娇艳的双唇慵懒地轻启。 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洛特十分不满,“小白弄乱的,为什么要我打扫!” “审判者……不是你带来的么?”妖冶的眸中不动声色地添了一丝哀凄,摩文轻轻开口。 “不是我。”湛蓝的眼睛里没有了笑意,洛特看着摩文,“小白和你,我谁也不会背叛。” 摩文微微一怔,随即扬唇,那抹哀凄消失不见,“那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吧。”他笑,风情万种,妖冶撩人。 “好。”洛特下意识地点头,随即跳了起来,“都说了不是我,为什么还要我打扫!” “因为我受伤了。”摩文懒懒说完,转身回吧台里坐下,从容得很。 洛特咬牙,狠狠抬手。 魔法一般,所有撕裂的,破碎的,凌乱的,都恢复了原状,光亮如新。只是,原本热闹喧哗的人声消失不见。 四周,一片静谧。 一切都可以恢复原状,但是死去的人,却是不能复生了。 我缓缓走到摩文对面坐下,看着他调酒。 修长的手指握着调酒器有节奏地摇晃,摩文抬头看向我,娇冶的凤目有些迷离,仿佛蒙着一层雾气般。抬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两只透明水晶酒杯,他低头专注地将调酒器中散发着醇香的血色液体缓缓倾注入水晶酒杯中。血的色泽,迷人的醇香,摩文缓缓将一只酒杯推到我面前,一手拿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灯光下,他的脖颈优美得仿佛一件没有瑕疵的瓷器。 我怔怔地看着,忘了喝酒。 洛特大步走过来,笑眯眯地挨着我坐下,抬手便拿起我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大口,随即叫苦不迭,“啊啊,为什么你会喜欢摩文那家伙调出来的这么变态的酒啊!” 慢慢转头,我看着正苦着一张脸抱怨的洛特,“昨晚,你去哪儿了?” 洛特一脸讶异,随即不怀好意地凑近我,笑得像偷了腥了猫儿,“想我了?” “我,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仰头,我看着洛特。 “很难,你连是谁咬了你都不知道……” 我微微咬唇,下意识地转动着指上的银环。 “放心,我会守护你的。”洛特拍胸脯保证。 “我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样啊。”洛特一脸伤心,“当血族不好玩么?”他缓缓抬手,抚上我的脸平颊,“如果没有你,我的心……一定会碎掉。” “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人?”仰头,我认真地看着洛特湛蓝的眼眸,轻轻地开口。 我有迦斯,我不想迦斯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这副模样。 “六百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这样重要的人”,轻轻抚摩着我的脸颊,洛特一脸陶醉,“你啊,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没有理会洛特戏剧化的表演,我瞪他。 “你果然不喜欢当血族?”洛特一脸的受伤,“为什么啊?我还以为我的恋爱运会比较高一点,赖加喜欢上了人类女孩,摩文爱上了一个叛徒……小白那家伙苦恋了一千年……我还以为自己会比较幸福,没有喜欢上自己的点心,也没有悲惨地去谈一场令自己白了头的恋爱……啊……晓晓……我的晓晓……你不会这么狠心待我吧……” 懒得理会洛特夸张的表演,我注意到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仿佛冰雕似的男子,白色衬衣,黑色长西服,黑色的短碎发,很完美的一张脸,却仿佛冰雕似的没有表情。 “呵……呵呵……”洛特干笑了几声,“你知道赖加吗?” “你这长舌男。”一个淡漠的声音。 洛特转身,指向那冰雕男,咧嘴笑开,一点不知道尴尬是何物,“看,他就是赖加。” 我没有太过奇异,从洛特开始,然后是摩文、闻人白,现在又是赖加。这些以前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血族,一个个出现在我面前。 从来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存在。但是谁又知道呢,那一天在锦绣糖果店的摩文,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便是一只吸血鬼。 “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嚼舌头,不如去干点正事比较好。”赖加开口,声音没有一丝起浮。 “魔宴同盟,有消息了?”洛特看向赖加。 “A市最近多起吸血杀人案,均是魔宴同盟的血族所为。”赖加点头。 “魔宴同盟?”想起昨夜新闻里的报道,我不解,是个新鲜名词。 “世有三界,天界、魔界和人界。密隐同盟一脉的血族生存于魔界,由女王陛下统治,女王创设密隐同盟之时,明文定下了六道戒律传统,要求后代血族严格遵守,第一戒条避世、第二戒条领权、第三戒条后裔……”说到后裔时,洛特颇含深意地看着我一眼,“第四戒条责任、第五戒条客尊、第六戒条杀亲,此六条,如有违反,必受重责,这样解释,你懂吗?” 我点头。 “废话真多,事情还没有解决。”赖加淡淡开口,声音虽淡,却不容拒绝。 “赖加,晓晓是我创造的,我有责任教导她。”洛特十分有责任心地开口道,顺势伸手将我勾入怀中吃点豆腐,“四百年前魔界发生叛变,离背叛女王陛下,妄想夺权,被女王陛下赶出魔界。离率一众叛变的血族离开魔界,隐匿在人界,并成立魔宴同盟。因其不守戒律,神之一族的‘最终审判’已迫在眉睫,一不小心,血族便会遭灭顶之灾,一切归于虚无”,洛特难得正经地道,“所以,此次离开魔界,便为收服魔宴同盟而来。” 我继续点头,觉得洛特的形象高大的许多。 “不过此行最幸运的……是遇见了你……”话锋一转,洛特又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肉麻兮兮地开始了。 刚刚树立起来的形象,崩塌…… “魔宴同盟行事十分诡密,此事尚无头绪”,赖加仿佛早已习惯了洛特的跑题,只一径平淡地陈述,随即看了一眼摩文。 摩文垂着眼帘,浓密的眼睫微微卷起,他静静地摆弄着手中空了的水晶杯,坐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静静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呼吸声,那么静谧,只有赖加单调平板无一丝起浮的声音,“最近A市魔宴同盟一支的血族行动频繁,似乎会有大动作。” “离不会来找我的,你们不必在这里守株待兔。”摩文懒懒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倦怠。 “摩文……”冰雕似的脸略略有些松动,赖加微微蹙眉。 刚刚洛特说摩文爱上了一个叛徒,此时看他们的神情,我突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觉悟,摩文等的人竟是魔宴同盟的离? 而洛特带我到这间酒吧即不是偶然,也不是为了访友,他是为了捕捉离而来?而摩文竟在无形中成了……诱饵? 以摩文为饵,来捕捉他心爱之人? 我忽然有些忿忿的感觉,扭头看向摩文,他却垂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酒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一侧,露出一边玉一般莹润光滑的脖颈,我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五点了。”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洛特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 赖加却是立刻收了话尾,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微微一愣,“他怎么了,有急事?” “他啊,去见他的点心了。”洛特笑。 “点心?”我想起之前洛特的话,“那个人类女孩?”说完,有些苦涩,那个……人类女孩,我呢?我不是人类了。 “嗯,五点前,在太阳升起前说早安,这是赖加唯一能做的,也是必做的。”洛特眯着眼睛笑,湛蓝的眼睛里有一丝浅浅的颜色。 唯一能做的?这句话听来……有些苦涩。 摩文可以守着酒吧等一个人,一等就是四百年,可能还要随着永远止境的生命那样永远无止境地等下去,即使遇见,也还隔阂着背叛族类的罪名;赖加那么样急着离开,只是为了赶在自己不得不隐于黑暗前对一个女孩说早安。爱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转头时,摩文已经转身消失在吧台的一侧。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消失的糖果屋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到九点的时候仍然不见一丝阳光。 “啊,下雪了!”洛特站起身,笑眯眯走出门,仰头望着天空中飞扬的雪花,闭目作陶醉状,引来路人的侧目,“看看,这就是魅力非凡啊……”见几个女孩羞涩地朝他看来,洛特挨着随后走出门的我,得意洋洋。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酒吧,难得今天是个雪天,没有阳光的束缚。束缚?曾几何时,阳光对我而言竟然成了一种束缚?想起赖加,心里忽然一阵轻松,今天他可以陪着那个女孩一整天了,不必赶在五点之前隐身于黑暗,这是怎样一种奢侈的幸福。 这么多天没有去糖果屋上班,不知道微生阳怎么样了,那个家伙从来都不会顾店的,他一定连电话费都忘了交,所以店里的号码才会变成空号。 记得半年多前我找工作正四处碰壁碰得满头包时,微生阳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淡漠的双眼看着我说:“新店开业,免费品尝。” 我是糖果屋的第一个客人,微生阳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记得当时他自己泡了咖啡坐在吧台边,便专心致志地喝咖啡,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我实在看不过眼,提醒了一句。他便看向我,“要不要在这里工作?” 感叹于自己的狗屎运,我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晓晓!晓晓……你要去哪里啊……”洛特追上来拉着我的手,打断了我的思绪。 “找人。” “啊?!你找谁?难道……晓晓已经有情人了?!”洛特一惊一乍的作满面悲痛状。 懒得和他多费唇舌,我举步直奔糖果屋。 公共厕所? 我傻傻地站在一个公厕门口,这里应该是糖果屋啊!左右环顾了一番,左边是卖精品女装的,右边是是裁缝店,前面是街道……一切都没错,可是这里怎么变成公共厕所了? 糖果屋呢? 凭空……消失了? “晓晓……你很急?”洛特凑到我耳边轻声道。 我点头,我是很急,微生阳去哪里了?糖果屋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不见? “我理解,人有三急嘛!你刚刚变成血族,难免不习惯”,洛特一脸大义凛然地堵在公厕门口道,“你去吧,我帮你守门。” 我满脸黑线地扭头看向洛特。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舔了舔唇,开始感觉饥饿,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夜魅,那个女人临死前惊恐的神情,我咬咬牙,下意识地避开行人。 “饿了?”洛特笑眯眯地跟着我,“晓晓,你不是已经学会自己吃东西了吗?” 那样溺爱的神情,仿佛我是他的女儿,又仿佛是他的情人。可是与那溺爱的口吻不相衬的是,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一日我在废弃的公园里咬死那个男人的事情…… 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出于……本能。多可怕的本能,只为了填饱肚子,我便可能去杀人。 每一个从我面前走过的人,我都仿佛能听到他们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狂奔回了我和迦斯的家,洛特没有追上来。 紧紧关上房门,我瘫坐在地上,就仿佛一个正在戒毒的病人,可是毒品可以戒掉,肚子饿怎么办? 屋里扑面而来的,都是迦斯的气息。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五年,可是屋子里所有一切的摆设都和五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 窗上挂着的雪花珠帘是我拉着迦斯在楼下街角的精品屋买的,沙发上的玩偶娃娃是迦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甚至矮式的茶几上还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那是迦斯最喜欢的。迦斯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亭院里喝茶,而我会乖乖地靠在他的膝上,让他帮我梳头,温暖的大手执一柄木梳,细细地梳理我的长发。 我垂下头,执了一缕黑发,细细地看,很漂亮的色泽,因为迦斯喜欢我的头发,五年来,我从未剪短过。 迦斯……你还会回来吗? 抬头四顾,总觉得屋子里少了些什么,到最后才颓然发现,屋子里没有迦斯的照片。 一张都没有。 于是,连看着照片想象都成了一种奢侈。 不知道在房间里熬了多久,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怎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唇上忽然微微一软,我困惑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洛特放大N号的一张深情款款的脸。 “晚上好,我的睡美人,”洛特笑眯眯地道,“睡得可好?” 我受惊不小地坐起身,“你你你……” 洛特怎么会在我家里? “王子的吻啊,果然是唤醒公主的良药。”洛特眯着眼睛,颇有些陶醉的模样。 “你吻了多少公主了?”身后,摩文极具磁性的吵哑嗓音慵懒地响起。 洛特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来,龇牙咧嘴,“怜香惜玉这种事情又岂是你所能体会的!” 摩文轻笑不语。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摩文的房间里,而且,我正睡在摩文的宝贝黑水晶棺里。那个洛特一直想染指却没有成功的水晶棺…… 半晌,我抬手,擦了擦唇。 洛特的一脸深受打击,“晓晓……”他抬手捂胸,“我的吻技不好么?”说着,竟是一脸悲愤欲绝地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吓了一跳,忙起身冲到窗台边,窗外幽黑一片,洛特便平白消失在空气里了? “别理他,赖加来过,他有事要查。”摩文轻笑。 “这样啊。”我不禁也笑了起来,差点忘了那个家伙是非人类,哪那么容易挂掉,想起这个问题,我微微绷直了身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饿得没了知觉,洛特抱你回来的。” “我……饿了多久?” “五天。” 我暗暗咬牙,才五天而已,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到,我便饿得受不了了……我感觉到口中有血的腥味,知道洛特肯定喂过我了。 “有些事情,勉强不来的”,摩文看着我,“我要去酒吧,你去么?”他抬手,理了理头发。 我仰头,有些迷惘地看着摩文妖冶的容颜,酒红色的长发微卷着散落在肩上,站在他面前,女人也会自卑吧。 “你……” “嗯?”摩文扬眉。 “没有,没什么。”我低头,摩文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吧,“我不去酒吧。” 那里,血的腥味令我蠢蠢欲动。 看着摩文离开,我打开窗户,任夜风轻拂过面颊。 摩文的住所很高,一眼望去,黑色的夜幕下,那街道仿佛一直窄窄的线。 夜空中,那一轮月亮清冷万分,我翻身坐在窗台上,双脚轻轻在风里晃着,脚下,那街道霓虹,那众生人群,都仿佛蝼蚁一般。 夜风撩起黑色的长发,闭上双眼,我的身子微微前倾,脚下悬空万丈,便跌入风的怀抱,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头发随飞扬起, 双脚落地,从那样高的地方坠下,却是毫发无伤。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活下去的理由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从高楼坠下,耳边蓦然传来一阵欢快的歌声。我微微一愣,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家餐厅外面。隔着透明的落地窗,我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孩被一群人围着,圆嘟嘟的脸上都是笑,那般幸福。 紧绷的嘴角有了笑意,我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玻璃。怔怔看了一会儿,我转身离开。 拐过一条街,空气中涌来熟悉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我不自觉地上前,却猛地又后退一步。 昏暗的角落里,有一只黑色的羽翼抖动了一下,那是什么? 眼前一暗,便见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我不是人类。”见他逼近,我忙下意识地表明身份,勉得他将我当成猎物。可是他是什么东西?居然长着黑色的羽翼? “你是密隐同盟的血族?”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那男子没有停下脚步。 他越走越近,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唇边犹挂着殷红的血迹。 “你……也是吸血鬼?”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夜风拂起他微卷的酒红色长发,满身都是邪魅的味道。 我注意到那个角落里交叠着几具扭曲的尸体,忍不住后退一步,我转身欲走,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满身都是危险的气息。下一秒,一阵风掠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我便被卷进了一股黑暗之中。 挣扎着,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后退,我贴着墙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四百年了”,他似乎果然在认真地考虑,半晌缓缓开口,“应该是血族……吧。” “应该?”我傻眼。 “嗯,很多人都这么告诉我。” 感觉到他审视猎物一般的眼神,我勉强地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太好了……大家都是吸血鬼,……本是同根生嘛,相煎何太急……” “吸血鬼的味道……也不错。”他不知何时凑近到我的耳边,轻声呢喃。 我一下子僵直了身子,不是吧! “你你你……你这个吸血鬼里的败类……变态……”我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愣了愣,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 “你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他蹲下身,一手扣住我的下巴,与我平视。 我微怔,想撇开头,却是动弹不得。 “怎么办呢?”他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这么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血族,那漫长又永无止尽的生命,你该有多痛苦啊……你会把以前的同类看成是食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里挣扎……该有多痛苦呢……” “真是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我咬牙切齿。 他似乎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不如……让我来终结你的生命吧……这样,你就解脱了。” “你这个变态神经病!你哪里看出来我想死了?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自己了!” “因为……你说自己是吸血鬼。一个真正的血族,不会用这样不堪词语的来形容自己。” 我微微僵住。 “所以……让我来帮你解脱……”他低头,缓缓张口。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原来……我这么不喜欢自己…… 十年前,没有任何记忆的我莫明其妙的出现在垃圾堆里,我的出现,却带给别人死亡……东门王大妈的婆婆临死前说“妖魔临世”…… 然后,我果然成了妖魔,饮血的妖魔。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脑海里不期然出现一张温和如天使般的容颜,我猛地睁开眼睛,不对!我不能死!我有迦斯!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因为有这个信念,我才一直努力活到现在!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找出那个咬了我的吸血鬼,我要找出重新变回人类的办法,我要……再见到记忆里那个温和如天使一般的男子! 他,是我所有的信仰…… 我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不想死。”看着他,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戴着面具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着张口咬下。 “我要活……我要努力活着,才能再见到他……”脖子上一阵剧烈的痛楚,我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动弹不得。 那男子却是停了下来,冷冷地盯着我。 我也狠狠瞪他,“你有什么权力定夺我的生死!那么喜欢死,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我不能死,就算再怎么痛苦,我都要努力活下去,活着才能再见到他。”他缓缓抚上我的脸,淡淡开口,竟然说出与我一样的话。 突然,他猛地张开黑色的羽翼,就那样直直地飞入夜空。我只能傻傻地仰头看着他从我眼前消失。 “我们会再见的。”他忽然回头,看着我浅浅一笑。 我惊住。 在那一轮清亮的月亮为背景下,他的容颜清冷而邪魅,明明是两个有些矛盾的词语,用在他身上却是异常的贴切。 “晓晓,你怎么样?”洛特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洛特正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那个家伙是发觉到洛特的出现,才急着离开? “你看到他了?”洛特难得严肃地回头看向夜空,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离开的方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追踪魔宴同盟的大法官,离。”洛特看向我。 “难道说刚刚那个家伙……” 洛特点头。 啊?那个变态居然是魔宴同盟的大法官? 他就是……摩文在等的人? “啊?!”洛特忽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怎么了?”我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那个……那个家伙居然有胆子伤害我最最最宝贝的晓晓!我要杀了他……”洛特夸张地大叫。 我抬手抚额。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聒噪的骑士 A市似乎已经妖魔横行了,连逛个街都会遇上魔宴同盟的大法官。洛特抱着我回酒吧,却没有见到摩文。 “我要回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我想回家,因为家里有迦斯的味道。在那里,我才能够安心。 “好,晓晓要去哪儿,我都陪着。”洛特低头,笑眯眯地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二话不说地抱着我回家。 一开门,便见满屋子的老鼠蟑螂正嚣张无比的四处横行。 正欲发怒,洛特已经抬脚跨进了屋子。只一瞬间,那些老鼠蟑螂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洛特将我放在沙发上,细细地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口。 “很严重吗?”我以为那伤口会和之前的伤口一样自动愈合的呢。 “他给你下了咒。” “咒?”我疑惑。 洛特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的灿烂,“啊……你是落难的公主,我是英勇的骑士,放心!我一定会从恶魔手中将你拯救!” “你在唱戏吗?” “耶?晓晓果然和我心灵相通!”瞪大湛蓝色的眼睛,洛特一脸陶醉的望着我,“你知不知道世界上的第一座歌剧院?圣卡西亚诺剧院,那是1637年在威尼斯揭幕的,我有参加哦!还有还有……1972年成立的莱茵歌剧团,那是仅次于巴黎歌剧院的第二大歌剧组织哦!我也有参加耶……” “你好老……” “有我这么英俊帅气的老人吗?” 我垂头叹气,无视自我陶醉中的自恋狂。 “晓晓,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我们真心相爱……” “晓晓,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晓晓……”的bf “晓晓……”的11 我咬牙切齿地咧开嘴,扯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亲爱的洛特……” “在!”某只老年吸血鬼摆了一个潇洒 “你是我见过最聒噪的骑士。”抿唇,我笑得温柔。 “晓晓……”某人哀叹。 不理会他的唱作俱佳,我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最后终于从壁橱里找出了一罐糖果,满满一整罐的“大白兔”奶糖。 盘脚坐在沙发上,我剥了一颗送进嘴里。 “你在吃什么?”洛特好奇地挨着我坐下。 “糖。” “好吃吗?” “嗯。” “我也要。” “不给。” “晓晓……” 我抱着糖果罐转个身,慢慢享受。 “洛特,那个咒……会不会让我死掉?” 许久没有回应,我疑惑地转身,却见洛特正满脸怨念地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死死盯着我捧在手里的糖果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剥了一粒糖塞到他嘴里,抬手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装什么可爱。 吃完一整罐糖果,我将洛特晾在一边,爬上床蒙头大睡。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吸血鬼能做什么样的梦呢?梦里,都是阳光的味道;梦里,我见到了迦斯。他回来了,他就站在阳光下,对着我微笑。 “宝贝……起床了。” 一个温柔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我抖了抖,坐起身,随即目瞪口呆。 蕾丝的被套,蕾丝的窗帘,连桌布……都是蕾丝的…… 地板光洁明亮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枕头旁边还摆着一个粉红色的布偶娃娃…… 这是哪里? “饿了吗?宝贝”系着围裙的洛特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我们共进晚餐吧。” 嘴角抽搐数下,我转身看向洛特准备的晚餐。 果然…… 桌上摆着一个嘴巴上被贴了胶布的女人,她惊恐地看着我,拼命的摇头,脸上涕泪交错。 看着那女人的穿着,我忍不住爆笑出声,洛特那个家伙居然……给她穿着一件印着“LOVE”的蕾丝蓬蓬裙,看起来还真是一个蛋糕。 “送她回去吧。” “她是晚餐……” 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随即微微愣住,因为我终于认出这个地方竟然是我家。 惊叹地看了一眼洛特,这个家伙简直是家务全能啊!我完全是家务无能。可是他收走了一切关于迦斯的东西,我几乎感觉不到迦斯的存在了…… “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我诧异地回头,看到那个蓬蓬裙蛋糕嘴上的胶布掉了,她挣扎着掉到地上,尖叫。 “小柔?”我惊讶地看清她的模样,她是幸福街的小柔。 叹气,我走上前,准备替她松绑。 “走开!走开!”她拼命地摇头,惊恐地看着我,“东方晓……你果然是恶魔!恶魔!” 伸出的手微微僵住,我笑得有些无奈,“你别嚷嚷,我放你走。” “恶魔……恶魔……唔!” 洛特一扬手,那块胶布又贴上了她的嘴巴。 我回头,瞪向洛特。 洛特一脸的无辜,“她这么吵,会吵醒附近的人。” “你有没有听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磨牙。 “兔子?草?” 显然这个家伙没有听明白重点。 “送她回去。” “晚餐……” 我阴森森地扭头看向洛特,“再不送她回去,我把你当晚餐……” 洛特怔了怔,随即一脸甜蜜地凑到我跟前,“在下十分乐意。” 我绝倒。 最后谈判的结果,洛特终于妥协了,放弃拿小柔当晚餐的决定。 “你迷路了……在街上转了一圈,什么也不记得了……”洛特蹲在小柔跟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小柔仰头怔怔地看着洛特,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迷茫。 “现在,回家去,立刻”,解开绑着小柔的绳子,洛特站起身。 小柔便直直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小柔离开。 “唉,我的晚餐……”洛特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柔的背影。 我失笑,随即想起刚刚小柔看着我时惊恐又厌恶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正午的阳光 天亮的时候,洛特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冬日温暖的阳光,洛特美其名曰“保护我”,便不顾我的抗议,爬上床拥着我睡着了。 时钟指向十二的时候,我忽然推开洛特坐起身,走向门口。 记得刚刚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天早晨,只一缕阳光,便将我的手腕烤得一片焦黑。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正是阳光最猛烈的时候,我不敢想象自己这个时候走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我的双腿直直地迈出去,根本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扭头想向洛特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而他正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睡得形象全无,我叹气,果然不能指望他。 双手自动自发地推开门,我走出房间。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洛特所说的“咒”?那个叫做离的家伙咬我的时候给我下的咒? “怎么办呢,你这么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血族,那漫长又永无止尽的生命,你该有多痛苦啊……你会把以前的同类看成是食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只剩你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里挣扎……该有多痛苦呢……” “我来帮你解脱……” 离那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赤着双脚站在门口,惊恐地望着屋外灿烂的阳光。 连日来的降雪将大地装点得一片银妆素裹,那点点金色的阳光覆在银白色的雪上,美得令人目眩。在阳光的照射下,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我身上穿着的白色蕾丝睡裙是洛特的杰作,虽然只穿着睡裙,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的气息。 只一步,只要再踏出一步……我就完完全全地曝露在阳光下了…… 不期然想起小柔看着我时那惊恐厌恶的目光,来不及再想什么,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 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咬牙闭上眼睛,等待烈焰焚身般的痛楚。 许久……没有一点动静。 赤脚踩在雪地上,双腿依然不听使唤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可是预想中的痛楚和死亡都没有降临,我缓缓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仰头望向天空。 头顶,阳光灿烂温暖。 一路走过,回头率百分之百。 “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一个人匆匆走到我面前,好心地问。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忍不住苦笑,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睡裙,还赤脚走在大街上,的确怪异得很。 “我没事。”看了他一眼,我几乎能听到他血管里那些温暖的血液在流动的声音。 吞了吞口水,我继续往前走。 刚刚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刹那,我差点以为上天垂怜,误打误撞地让我变成吸血鬼,如今又歪打正着地让我变回人类。可是此时,我清醒地明白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我对血液依然有着莫名的渴望。 “小姐!小姐!”远远的,有一个警察走了过来拦住我,“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偏偏还要压抑住自己要扑上去咬他的冲动。 “小姐,你这样会冻病的,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那警察锲而不舍地追上我,又问。 家人?我哪里有家人。 “小姐,请出示你的身份证!”见我一直不肯停下脚步,那警察一脸严肃地拦住我,挡在我面前。 ……估计当我是不知从哪个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了。 “真不乖。”忽然,有人轻轻地在我头顶拍了一下。 只那轻轻的一拍,我居然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下意识地仰头,我看向那个站在我身旁的男子,是他! “她是我妹妹,闹了点脾气要离家出走呢。”将自己的长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他扬了扬唇,看向那个警察。 一阵风掠过,拂起他微卷的酒红色长发,露出脸上戴着的白色面具。 那警察呆呆地看着他,随即转身便走,一句也没多问。 这个家伙一定像昨天洛特对小柔那样,用了催眠术!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他看着我,微微扬唇。 “你对我做了什么?!”瞪向他,我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喜欢阳光吗?”他仰头望向天空,低低地笑。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继续瞪他。 “一个无伤大雅的咒语而已,我以为你会喜欢”,他低头看我,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那白色的面具透着邪魅,与我的脸颊只半分之遥。 喜欢?天知道我刚刚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吓得心脏差点停摆!呃……这个形容不对,我的心脏早就停摆了。 不过阳光的感觉……真的不错。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阳光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懒得跟他绕圈子,我直问。 “我要你帮我找人。” 果然…… “凭什么?” “你有十天时间。” “如果十天没有还是找到呢?” “那么……”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就死吧。” 那声音,透着生生的寒。 我不甘地磨牙,“你那么神通广大,自己为什么不找?!” “我已经找了四百年了。” “四百年?”我终于怪叫起来,“你脑袋坏了没有?你找了四百年都没有找到的人,你让我在十天之内找出来?!你直接杀了我吧!” “杀了你?”他斜斜地睨我一眼,忽尔轻笑,“好主意。” 不是吧……我后退一步,忙没骨气地扯出一脸的笑意,“找人嘛,行!不过我们交换条件,我答应帮你找人,你也要帮我找一个人!” “我不喜欢和人谈条件。”他气定神闲。 “我不是人,我是吸血……我是血族。” 想起那一晚他的话,我硬生生地压下“吸血鬼”三个字,改成“血族”,换来他的嗤笑。 “你要找谁?”他淡淡看我一眼。 “吸血鬼里有没有叫W的?或者名字里带有这个字母的?”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枚银戒上的字母是找出那个咬了我的家伙的唯一线索。 “女王的忠犬闻人白的首写字母不就是W吗?”他嗤笑。 闻人白?我想起了那个白衣银发的审判者,是他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无。那一日他看到我时一丝异样都没有,我怎么能够光凭W这个字母就肯定是他呢? “我觉得我们先来谈谈我要找的人对你比较好?”抬手捏着我的下巴,他挑眉。 “为什么?”我傻傻地反问。 “因为十天之后找不到人,你就死了”,冰凉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唇,他缓缓扬起唇,“一个死人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我暗暗磨牙,这个嚣张的家伙。 “你要找谁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吞下一肚子火,笑眯眯地问。 “摩文。” 他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的,偏偏又带了些意味不明的萧索和情愫。 “摩文?”我呆了一下,他也在找摩文? “那个家伙号称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师。” 我该庆幸吗?至少不用担心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你只有十天时间,记住。” 我下意识地点头,“呃,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血族吗?为什么能在太阳下行走?” “天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他咧了咧唇,笑得如恶魔一般。 一转眼,他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突然消失。 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我从衣袋居然摸出一个钱夹,便磨磨牙直接走向对面的商场。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迦斯的出现 不是最贵的不挑,我狠狠地刷卡,走出商场的时候,已经从上到下焕然一新了。我仍在犹豫,是否应该将摩文在“夜魅”的事情告诉离,摩文固然在那里等他,可是……洛特也在那里。 免费续杯的咖啡已经喝到第十一杯,我仍然坐在街角的咖啡厅里,透过玻璃窗痴痴地看着对街的公共厕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十分困惑,显然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对这一间公共厕所如此的情有独钟。 就在几天前,那里还是一间糖果店,我难以理解微生阳和糖果店就那样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我也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莫明其妙地变成一个吸血鬼……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我的身上,作为吸血鬼的我却仍然安然无恙,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忽然,我呆住,怔怔地看着对面大街上的玻璃橱窗里印出一个人影,是他?! “啪”地一声,我双手按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把来替我续咖啡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抱歉地笑了笑,我转身快步走出咖啡厅,冲到对面的大街。 刺耳的刹车声、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我怔怔地站在大街中央,茫然若失。明明是他,为什么又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怎么会看错呢…… 那样的眼睛,那样温柔的眼睛,我怎么可能看错…… 一辆轿车险险地贴面飞驰而过,我感觉手上一暖,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将我带出了车流汹涌的街道。 耳边一声轻轻的叹息。 与记忆里某一处重叠,我缓缓侧过头,看到一个微笑的男子。 他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灰褐色的休闲裤,身形挺拔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斯文而儒雅。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笑了起来。 笑容明净而温暖。 “迦……斯……”张了张口,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陈旧的磁带一般,带着不连贯的颤抖。 伸手,他替我拭去脸上冰凉的液体,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漫长而孤独的等待中,我没有哭。 发现自己变成一只吸血鬼的时候,我没有哭。 饿得快要死的时候,我没有哭。 面对审判者的时候,我没有哭。 甚至于连离要杀我,我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只是看着这个温和如天使般的男子,我以为早已干涸的泪腺竟然忽然发达了起来。 他握拳伸到我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大白兔”奶糖。以前,只要我不开心,他便会拿糖果来哄我,所以他口袋中总是放着糖果,而每回只要他拿糖果来哄我,就算有天大的不开心,我也会笑出来。 我伸手从他掌心拿了那枚奶糖,剥了糖纸放入口中。 “甜不甜?” “嗯。”我点头,含着泪傻傻的笑。 那样甜美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至心脏。 那是迦斯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他……果然回来了。 我仰头望着他,他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于……和十年前抱我回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笑了起来,伸手将我拥入怀中,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我的晓晓长大了。” 那一个怀抱温暖得不可思议,我却偏偏嗅到某种哀伤的味道。 “迦斯……” “迦斯……” “迦斯……” 我抱着他,一遍一遍地低唤,泪流满面,毫无形象。 “傻孩子。”迦斯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微笑。 我贪恋着他指尖的温度,那样的温暖,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眼前这个男子,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把那种温和传递给身边的人,只是被他注视着,我便觉得温暖。哪怕身在寒冬,也依然温暖如春日;哪怕身处黑暗,也依然仿佛立于阳光之下。 他抱着我回家,如十年前一样。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洛特还在里面,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怎么了?”见我迟迟不开门,迦斯轻问。 我微微咬唇,我该不该跟他坦白,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告诉他……眼前的晓晓已经成了一个吸血鬼? 修长温暖的大手覆上我放在门锁上的手,来不及等我开口,他已经推开了门。 看了一眼屋内,我愣住,洛特竟然不在,而且屋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洛特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我早该想到,之前被洛特折腾得仿佛蕾丝梦幻屋的景像都是洛特的魔法在作怪。 走进门,迦斯将我放在沙发上。 我有些心虚地看着屋里一片凌乱,连茶几上也覆了灰尘,早知道今天迦斯会回来,我一定早早地打扫干净了。 “小脏猫。”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迦斯笑得宠溺。 冬日的暖阳从落地窗里斜射进来,将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都照得亮闪闪的,轻舞飞扬。 我爬在窗台上,拿着抹布仔细地擦试着玻璃窗,玻璃窗外是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 我回头对着迦斯笑,乖乖的跳了下来,迦斯无奈地抬手接了个满环。 隔着玻璃沐浴在阳光下,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切都如五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跪在地上,我来来回回的擦地板,时不时偷偷看向站在我刚刚的位置擦玻璃的迦斯,却正巧对上了镜面下的那双灰色眼眸。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甜甜的幸福 幸福,有各种各样的滋味,每个人对幸福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我的幸福是甜的,就仿佛那满满一罐的大白兔奶糖,就仿佛此时与迦斯近在咫尺的感觉。 “累不累?” 我摇头,傻傻地笑。 迦斯抬手扶了扶眼镜,也微笑。 “迦斯。” “嗯?” “我们……去拍照片,好不好?” 迦斯有些讶异地看向我,随即点头,“好,晓晓说什么都好。” 那般宠溺的口吻。 “真的?” “嗯。” “那你再也不要离开了,永远陪着我,好不好?”我得寸进尺。 “傻孩子。”迦斯捏了捏我的鼻子,转身去擦窗。 我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抱着他。 “我是小孩子。” “晓晓”,一手覆在我冰凉的手上,迦斯转过身。 我起了促狭的心思,踮着脚尖,便起仰起头。 温暖柔软的唇触上我的唇,迦斯的笑意难得地僵在唇边。 我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怎么这么凉?”迦斯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看我,“生病了?” 我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迦斯看着我。 我摇头,笑得勉强。 在迦斯的执意要求下,我坐在一旁,不参与大扫除行动。大扫除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坐在沙发里,我望着浴室的方向出神,小心翼翼地眨去眼里朦胧的雾气。 迦斯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不是梦。 “热水放好了”,迦斯从浴室里探出头来,“晓晓最喜欢的泡泡浴哦。”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站起身走进浴室。 “先洗个澡,我去做饭。” 见他转身走出浴室,我急急地上前,抱住他。 “晓晓?”迦斯微微一愣。 脸颊缓缓贴上他温暖的背,我紧紧抱着他,有些执拗地不肯松手。 “怎么还是这么凉。”低叹一声,他转过身来,温暖修长的手握住我的手。 我仰头望着他,抬手摘下他沾了水蒸气的眼镜。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的灰色眼眸。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有一种仿佛能够将我溺毙的温柔。 掂起脚尖,我覆上他的唇,有些笨拙地吻他。 他的唇很温暖。 迦斯微微怔住,随即伸手将我拥入怀中,“到底怎么了呢,晓晓?” “就是有点冷。”我低头靠在他怀里,握拳,狠狠咬住口中差点抑制不住要龇出的尖牙。 “乖,洗个澡,我去做饭。”他抚了抚我的脑袋,拿着眼镜转身出了浴室。动作那般自然,如五年前一样,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仿佛那漫长的五年只是我的错觉,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如果……仅仅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脱去衣服,我躺在水中,怔怔的发呆。 “晓晓,睡着了吗?”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迦斯的声音。 “啊……嗯。”我忙站起身,擦干身子,穿上迦斯放在一旁的睡衣。 擦去镜子上的雾气,梳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睡衣上印着一只大大的粉红猪,肥嘟嘟的,满脸都是幸福。 幸福的人眼里,什么都是幸福。 对我而言,迦斯就是幸福。弄干了头发,我走出浴室。 桌上的浓汤散发着袅袅的香气,我在迦斯身旁坐下。 “发什么呆呢?不饿么。”轻轻敲了敲桌子,迦斯看着我笑道。 我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迦斯。 我饿…… 我甚至能够听到他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寸细胞都在叫嚣着,它们要饮血…… “晓晓,晓晓?” “嗯。”我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分散一点注意力。 “要喝果汁吗?” 伸手接过迦斯递来的果汁,我低头慢慢地喝。 吃过晚饭,迦斯起身收拾碗碟,我站起来,跟着他走进厨房,再走到客厅,转过来越过去。 一个转身,他差点撞上我。 “晓晓,你先去睡,好不好?” “你……” “嗯?” “你……不会再悄悄走掉吧?”张了张口,我咬牙道。 迦斯怔怔地看着我,薄薄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即微笑,“当然不会。” 我这才安心地走进卧室。 “晓晓,你房间在隔壁。” 我充耳不闻的径自走向迦斯的房间,无视迦斯的苦笑。 躺在床上,我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出神。自从被转变为吸血鬼之后,我的听觉视觉嗅觉都出觉的灵敏,我可以听到迦斯洗碗碟的声音。 只是听着那声音,我便出奇的安心。 窗边忽然出现一道暗影,我眨了眨眼睛,看到洛特像只蝙蝠似的倒挂在窗外。 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我打开窗户,“你在外面干什么?!”压低了声音,我磨牙。 “你始乱终弃……”湛蓝的眼睛瞪着我,洛特一脸的控诉。 我哭笑不得,“别逗了,快走。” “饿不饿?”眨了眨眼睛,洛特笑眯眯地凑近我。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随即忙摇头。 洛特扬了扬手,他手里拿着一袋血浆,“特别为晓晓从医院偷来的,O型血哦!” 看他拎着那袋血浆晃来晃去,我的眼睛也跟着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一手抢下,猛地吸吮起来。 “慢点慢点,可怜的孩子,饿着了。”洛特一手轻拍我的背,一脸心疼地道。 我想笑,又想哭。 一袋血浆一下子就见了底,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洛特笑道。 我后退一步,摇头,“我不走。” “他知道你是什么吗?”眯了眯眼睛,洛特看着我。 我咬唇。 “你宁愿饿死也不跟我走?” 门外,迦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推开洛特,“宁愿饿死,我也不走。” “你知道他是什么吗?”,洛特忽然凑近我道。 “我不准你伤害他!”我瞪他。 “你确定我能伤得了他?”洛特轻笑。 门把轻轻转动,迦斯已经在门外了。 洛特看了我一眼,转身跳出窗户。我忙将空的血袋扔出窗外,抹了抹嘴,躺下。 洛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迦斯是什么?迦斯当然是人类了。 迦斯开门走进来,我闭上眼睛。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晓晓,睡了吗?” 我闭眼不语。 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眉心一暖,他的唇轻轻吻上了我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如果还能有心跳,此时我一定心跳如擂;如果还能有血色,此时我一定双颊似火。 可是此时,我却只能悄悄地品味这幸福。 我感觉他在我身旁躺下,将我细细地裹入怀中。 很温暖。 我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黑暗里,我的视觉出奇的清晰,我细细地描绘着他的眉眼,细细地品味我等待了五年的温暖。 “怎么不睡?”迦斯忽然睁开眼睛。 被他逮了个正着,我微微垂下眼帘,嗫嚅着嘟哝,“怕你会不见。” “傻孩子……”迦斯笑了起来,伸手将我拥紧了些,“你身子怎么这么冰。” 我不语,闭上眼睛。 “晓晓,明天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黑暗中,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开口。 我闭着眼睛没有动,却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袖。 五年前,他也这么跟我说,可是第二日一早醒来,他就不见了。 于是,我等了整整五年。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摩天轮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依然枕着迦斯的手臂,这才安下心来,蹑手蹑脚地穿衣起床。等迦斯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早餐在等他了。 吃完早餐,迦斯洗碗,我去书房打开电脑。 在光标闪动的地方,我略略犹豫了一下,敲下“吸血鬼”三个字,点击搜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要找出自己变成吸血鬼的原因,我要变回原来的东方晓。 然后……就可以和迦斯一起生活。 看着搜索跳出的记录,我微微张大嘴巴,居然搜出19700000条记录……吸血鬼竟然这么热门? 好奇不已地点开一个论坛,里面的贴子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看到一个主题为“你眼中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的贴子,我好奇地打开,便见“优雅落寞”“神秘高贵”“嗜血残忍”诸如此类的词汇,忍不住想起了那个睡得毫无形象的洛特,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家伙睡得一点也不像个吸血鬼……倒像个有点任性的孩子。 孩子?我有些古怪撇了撇唇,他可是上百岁的高龄了。 再往下看,“如何将人类转化为血族”?我微微一怔,忙打开,对于自己怎么变成吸血鬼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只是被咬,那么“夜魅”里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被我咬死?我当初却又为什么没有死? “人类转化为血族,首先要经历‘初拥’,所谓初拥,即被吸血鬼吸食了血液之后,立刻接受吸血鬼的血液,当两者的血液融合,才可转化为新生的血族,初拥的过程,往往有极为强烈的感受,夹杂着痛楚与欢愉……按照密党戒律,血族不能随意发展自己的后裔,且每一名血族都必须为自己后裔的行为负责……” 原来如此…… 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一日,那烈火焚身般的灼痛,那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的感觉,那些宛如在地狱中那疯长的妖红血莲…… 我傻傻地看着电脑屏幕,原来只是因为那一日我不甘心地反口一咬,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如果我没有咬那个家伙呢?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小阁楼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那岂不是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凄惨?至少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新年的早晨被人们发现冻死在路边,可是如果我就那样死在阁楼里,却是可能直到化为灰烬都没有人发现。 而且……我便再也见不到迦斯了。 “在看什么?”迦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吓了一跳,已经来不及关电脑了。 “对吸血鬼有点好奇。”我笑了笑,看到窗玻璃上倒印出自己苍白的脸颊,笑意微微僵在唇边。 “嗯,好奇什么?”迦斯在我身旁坐下。 “你说……如果一个人变成吸血鬼之后……她还可能变回人类吗?”我下意识地张口便问,随即失笑,迦斯又怎么可能知道。 “不可能。” 我愣愣地看着迦斯,“你怎么这么肯定?” 迦斯微笑,“怎么忽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 “别看了,我们去游乐场”,迦斯伸出背在身后的手,笑着道。 他手上拿了一个纸袋,我好奇地打开,是一件白色的大衣。 换了衣服,迦斯牵着我的手出门。这是我第一次进游乐场,眼前仿佛一个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 迦斯牵着我的手,带我一样一样的玩遍。 海盗船、飞镖、旋转木马、跷跷板、缆车…… “晓晓,看这边。” 正买了热饮在人群中寻找迦斯,耳边却忽然响起了迦斯的声音,便下意识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咔嚓”一响,我愣住,傻傻地看着迦斯正在不远处对我微笑,他的手里举着一只数码相机。 他记得我的话…… 阳光下,人群里,我笑得像个傻瓜。 冲上前从迦斯的手上抢下数码相机,退后几步。 “笑一下!” “这里,看这里……” “笑得可爱一点嘛!” “咔嚓咔嚓咔嚓……”我抬着手,拍得不亦乐乎。 “小丑先生,帮我拍个照,好不好?”拉住站在旁边套着小丑布偶头套的工作人员,我笑着恳求。 小丑先生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忙拉了迦斯,和他站在一起,快门按下的那一刹那,我多希望时间也可以在这瞬间停顿。 在长椅上休息了一阵,我有兴致勃勃起来,“那是什么?” “……”迦斯看了我一眼,居然反常地没有回答我。 “是什么?”我愈发的好奇了。 “云霄飞车。” 我捕捉到迦斯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笑得有些促狭,“我要坐……” “晓晓……”迦斯抿了抿唇,脸上的微笑有点挂不住了。 “莫非迦斯你在害怕?”我凑近了他,龇着牙笑。 拉着我的手,迦斯结果还是陪我坐上了云霄飞车。耳边尖叫声连连,迦斯握着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嘴唇有些发白。 下来的时候,他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了。 “那是什么?”我兴致极高地指向高处。 “……”迦斯再度无言。 “那个我知道,是摩天轮,对不对?” 拉着迦斯坐进座舱里,摩天轮慢慢往上转,迦斯握着我的手也越来越紧。 “迦斯,你怕高?” “没……”迦斯吸了一口气,难得地不见了优雅,“嗯。” 我凑上前,轻轻吻上他的唇。 迦斯愣住。 “我听说,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坐摩天轮,他们就会分离,可是如果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的时候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那就会一起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嗯。”我重重地点头。 下了摩天轮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我拉着迦斯的手,在幸福街逛了一大圈,等天完全黑了时候,干脆又饶有兴趣地逛起了夜市。 变成吸血鬼后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让我感觉到了一阵阴寒的气息,有人在跟着我们! 确切的说……不是人类。 “迦斯,我们回家吧。”我拉了拉迦斯的手,直觉地想避开即将到来的混乱。 迦斯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却依然不仅不慢地向前,竟然走入了一处死胡同。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可口啊……”那些脚步声渐渐逼近,有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 是吸血鬼! 跟洛特一样笨的吸血鬼,居然认不出我是同类。 我下意识地挡在迦斯面前,背对着迦斯,我瞪向路灯的暗影中逐渐走出吸血鬼,竟然有三只! A市果然已经妖魔横行了么…… 怎么办! “我要那个女人!” “那我勉强一点,那个男人留给我好了。”他们桀桀怪笑。 同样是吸血鬼,我不由得想要鄙视他们,洛特可比他们好看多了!身为吸血鬼已经不幸了,居然还长得如此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迦斯,你先离开。”背对着迦斯,我握紧拳头,决不能让他们伤害到迦斯。 “谁也别想跑……”其中一只吸血鬼按捺不住,疾速向我们扑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便挡,那只吸血鬼竟然惨叫一声,莫名地反弹出去倒在地上,不一会儿,竟是化成了一堆灰烬……就那样随风散去了。 看着剩下的两只吸血鬼目露凶光,伺机而动的模样,我眨了眨眼睛,有些犯傻。 呃……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我回头,看到迦斯自我身后走出,昏黄的街灯照射在他眼镜上,有些反光。 我看不清他此时眼中的神情。 “悲哀的死灵,吾以父之名,赐汝解脱。”温暖好看的唇微启,迦斯面带悲悯,缓缓开口。 “宗教裁判所……”那两只吸血鬼猛地瞪大眼睛,面露惊恐,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光闪过,已化为灰烬。 看着迦斯的背影,我僵在原地。 “晓晓,该回家了。” 半晌,迦斯微笑着转身,对我伸出手来。 昏黄的街灯下,那双大手看起来温暖得不可思议。 “嗯。”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眯着眼睛微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回到家,洗过澡,我躺在床上发呆,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仍是回不过神来,忽然想起上次洛特那一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话。 洛特说,你确定我能伤得了他? 现在看来,的确很难说。 宗教裁判所,是什么意思? 迦斯在浴室洗澡,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我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随即瞪大眼睛,忙跳起来打开窗户,“你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别让迦斯看到你!” 洛特一派优雅地闪进屋内,俯身轻轻一吻落在我的唇边,“你在担心我吗?亲爱的公主殿下。” 我一脸抓狂地推他,“快走!让迦斯看到你,你就没命玩了!” “我是来拯救你的,我的公主……” “快走啦!还演戏!” “遵命!”洛特笑眯眯地将我裹入怀中,准备跳下窗户。 “喂!放开我!”我压低了声音吼。 “你不走?”洛特一脸讶异。 “嗯。”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洛特难得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不会伤害我。”撇开头,我淡淡道。 “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出现在阳光里却没有事?” 忽然想起那一个变态吸血鬼离,我心下微微一惊,隐隐有了答案,却贪心地希望心底的猜测是错误的。 “是离给你下的咒,十日为期,过了第十天,你便会被重新打回黑暗,你的迦斯一定是知道的。” 十天……十天……十天…… “呵呵,没关系,今天才第二天而已啊。”我弯唇,笑眯眯地看着洛特。 十减二,还有八天啊。 八天…… 还有八天,多好。 迦斯不会伤害我,我知道的。 他一定不会伤害我。 我知道。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就算全世界都背弃我,迦斯一定会陪着我,无论我是什么东西。 我……相信他。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十日之期 小说故事里,男女主角总是历尽千辛万苦方能修成正果,更别提万一碰上一个后妈级别的作者,千辛万苦之后说不定还是生离死别,从此天上人间,永不相见……要不就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作罢,从此两两相忘。 可是我的幸福来得如此之快,虽然我等了五年,可是我竟然还是觉得这场幸福来得太快,快得令我以为这只是一场美梦,没有一丝的真实感。 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看到迦斯温和微笑的容颜,携着迦斯的手散步,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幸福。 天微亮,我躺在迦斯的身侧,看着他的睡颜,没有戴眼镜的他看上去十分的漂亮,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息,真奇怪,十年前他捡到我时是这副模样,五年前他离开时是这副模样,现在还是这副模样,我渐渐长大,他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变老。 看了一会儿,我蹑手蹑脚的起身。 翻了个身,他握住我的手,“去哪儿?” “还早呢,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点给你吃。”我俯下身,笑嘻嘻地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冰冰凉凉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笑了起来,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我要买的是幸福街的糯米鸡,虽然名字叫糯米鸡,其实并不是鸡,为此我还好生纳闷了一回,不过这是迦斯最喜欢吃的小吃之一。 走到幸福街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王大妈,给我两个糯米鸡。” “两个糯米鸡,拿好……”话音未落,王大妈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目露惊恐,连手中冒着热气的糯米鸡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东……东……东方晓……” “你看……那是东方晓……” “东方晓!” “啊……是东方晓!” “上帝啊……是东方晓!” “东方晓来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无奈的咧了咧嘴,看来出来前应该戴上围巾和帽子挡住脸比较好。 糯米鸡掉在地上,有些脏了,我正想蹲下身去捡,手上忽然一热,我低头,看到一双温暖而修长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微笑的男子。 “迦斯,你怎么起来了。”我摸了摸鼻子,笑。 “天冷,给你送围巾。”他抬手,将围巾系在我脖子上。 其实我根本感觉不到寒冷,可是现在我却感觉到了温暖。 “请给我两个糯米鸡。”迦斯回头,微笑着看向王大妈,看得她一张老脸红彤彤。 帅哥的魅力果然惊人,迦斯顺利买到糯米鸡,迦斯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可以把那种温和传递给身边的人。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迦斯把剥开的糯米鸡递给我,我低头乐滋滋地啃着,虽然依然饥饿,但心里的某一种却被填得满满的,饱饱的。 公园里渐渐热闹起来,晨练的老人,嘻笑的孩子,清晨冰凉的空气十分的舒爽。我吞了吞口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饥饿,不看周围的人。 “晓晓,要什么礼物?” “呃?”我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迦斯。 “今天是平安夜啊。”迦斯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平安夜?那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十日之期,今天竟是最后一天,时间怎么可以过得这样快? 手中的糯米鸡掉落在枯黄的草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怎么了,晓晓?”迦斯抚了抚我的额,轻问。 我摇头,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糯米鸡扔进一旁的垃圾筒。 “你等下。”迦斯站起身,跑向不远处卖热饮的地方。 迦斯刚走,便有人在我身旁坐下了,熟悉的气息让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准确来说,那并不算一个人。 “找到了吗?”他凑近我的耳朵,冰凉的气息让我忍不住颤抖。 我咬唇,不语。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他在我耳边低低地笑。 我侧头,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讶异,随即低笑,“好奇心会害死你。” “摩文他……在夜魅等你,离。”我着他,居然微笑。 他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离开,忽又停下脚步看向我,“我的咒语到今天为止,明天开始不要再贪恋阳光的温暖,那会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 “谢谢你的忠告”,我弯了弯唇,“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去夜魅。” 因为洛特在那里等你,因为……那是一个陷阱。这一句,我没有说。 摩文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尽头,摩文或许可以见到他等了四百年的人,可是……他会开心吗? 离却是早已经离开,半刻也未停顿,我知道他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晓晓。”迦斯买了奶茶回来。 阳光灿烂的冬日,大街上一派喜庆祥和,街头巷尾都飞扬着节日的乐曲,我拉着迦斯跑遍了幸福街所有的糖果店。 整整一天,我都粘着迦斯,唯恐浪费一分一秒。 夕阳一点一点被吞噬,我近乎于贪婪地望着那逐渐消失的阳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我将再不能站在阳光下。 坐在沙发里,我看着边斯在厨房忙碌。 “晓晓,快来帮忙。”迦斯回头,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切了一半的胡罗卜,薄薄的镜片上沾了雾气,有些模糊。 “啊?嗯!”我忙跳起来,走到他身边,掂着脚尖摘下他的眼镜放在一旁。 迦斯笑了起来,转身继续切罗卜。 我背着双手站在他身旁,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一切。 “迦斯……” “嗯?” 我张了张口,随即咬住牙。 “饿了么?就快好了。”见我不吱声,迦斯转身看着我微笑。 “嗯。”我笑眯眯地点头。 黑暗里,我蜷缩在迦斯身边。 迦斯睡着了,呼吸平稳而温暖。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梦醒 窗帘没有拉上,可以看到屋外璀璨的星光,月亮也分外的皎洁。 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我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避开那初升的太阳。 猛一回头,却发现迦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我,没有戴眼镜,他的眼睛很漂亮,是深邃的灰色眼眸。只是此时,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一贯那种仿佛能够将我溺毙的温柔,而是带着一些怜悯,一些陌生。 我眨了眨眼睛,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依然一片宁静,不起一丝波澜。 “迦斯?”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他仍是看着我,带着悲天悯人的平静。那样的眼神,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在俯视着众生蝼蚁。 只一夜而已,那双眼睛怎么可以变得如此彻底? 手上一阵灼痛,我惊叫一声,狼狈地跌下床,回头看时,我先前坐的地方已经有阳光从玻璃窗里斜射进来。 十日刚过,我便被打回原形了。 “悲哀的死灵,吾以父之名,赐汝解脱。”温暖好看的唇微启,迦斯看着我,面带悲悯。 我呆住。 他缓缓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抚上我的头顶。 那样温暖的手,那样温柔的抚摸。 我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眼前如神诋一般的迦斯,心神恍惚。 耀眼的白光从他的掌心缓缓溢出,我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望着他,望着他…… 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恍惚间,仿佛回到十年前。 与今天一样,那也是一个清晨。 在东方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我在垃圾堆里醒来,所有记忆都是一片空白,所有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只有那一个温和如水的男子,他在阳光中缓缓走向我,温暖的阳光拂在他的身上,犹如天使的光圈。 他站在我的面前,同现在一样,犹如神诋。 他弯下腰,抱着我回家。 那样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他抱着脏兮兮的我,小心翼翼,如珠如宝。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甚至于……不会说话,不会走路。 那一个温和如水的男子,他抱着我,扶着我,一步一步学会走路。 那一个温和如水的男子,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教我说话。 他抱着我说:“东方晓,这个名字好不好?” 那时的我,只会对着他笑。 他说:“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要紧,不记得自己的来处也不要紧,从今天开始,你是东方晓,东方即晓,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有新的生命。” 他对于我,是那样重要的存在。 没有他,我会连怎么呼吸都忘记…… 我可以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可以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记得我是东方晓。 迦斯的东方晓。 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 我喜欢迦斯的声音,喜欢迦斯的体温,喜欢迦斯的注视,喜欢迦斯的一切……包括那满满一罐的“大白兔”奶糖。 柔和的白色光芒将我笼罩,我却只是定定地仰头望着他。 他说:“悲哀的死灵,吾以父之名,赐汝解脱。” 那样温和的声音,就仿佛他在说,“晓晓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然后我任性地吻他,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孩子。 仿佛有什么在抽离自己的身体,我眨了眨眼睛,居然没有眼泪,喃喃地张口,“为什么?” 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迦斯,到底是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耳边,一个戏谑的声音。 洛特? 我瞬间脱离了那一片白色的光芒,被扣入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 “为什么?”我看着洛特,口中径自喃喃。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救你?”洛特自动理解,然后摸了摸鼻子,冲我笑得春光灿烂,“英勇的骑士总是最后出场,救公主于危险之中,这样才够唯美。” 去他的唯美,为了他的骑士唯美,我差点被料理成真正的死人。 我忽然怒气勃发,狠狠一口咬上洛特的胳膊。 “呀呀……为什么咬我,你很饿么?”洛特大叫。 泪水忽然间一点一点溢出眼眶,水漫金山。 “笨蛋。”洛特抬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已经疲惫至极,软软地倒在了洛特的怀里。 “喂喂……我敲得很轻,你不要装死……”耳边传来洛特的大叫。 “别吵……”我皱眉,头疼欲裂。 洛特低头看了看我,复又看向迦斯,“迦斯大人,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居然对这个一心一意对你一根筋的无辜少女下手。” “悲哀的死灵,你又怎么会了解神的仁慈,我以天父的名义,要拯救她。”迦斯微笑着开口,声音淡淡的,湿润如水。 “仁慈?你所谓的仁慈是杀了她?”洛特嗤笑。 “东方晓早就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以鲜血来唯持着这罪恶的躯体,我想自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她。” 本来已经死去的心,为何还会感觉到疼痛? “可是……这个悲哀的死灵却眼巴巴地守着十日之期,妄想回到从前”,洛特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随即低头白我一眼,“下次机灵点,别再给我丢脸,不然你可别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后裔,笨死~” 我张了张口,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洛特又低头看我一眼,随即笑眯眯地抬头,“伟大的迦斯大人,看,你快要将她拯救了……她很快就可以化为袅袅青烟一缕,随风飘散……从此再不能为害人间……”顿了顿,洛特勾了勾唇,又笑,“不过,这个一根筋的笨蛋,怕是连化作了青烟,也会傻傻跟随着你……”洛特优哉游哉地摇头叹息。 迦斯的身子略略僵了一下。 我用尽全身力气,望向迦斯,那深邃的灰色眼眸起了一丝涟漪。 趁着迦斯那一瞬间的恍惚,洛特抱着我,扬起黑色的风衣裹着我,飞快地转身跳下窗户。 现在……不是白天吗? 而且……还有太阳。 洛特怎么能在白天出现? 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洛特抱着我钻进了下水道……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洛特身上有点点的火星,一张俊俏的脸蛋仿佛被火烤过似的,焦黑焦黑。 我想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大概看到了我微微勾起的唇角,洛特白了我一眼,继续在下水道飞奔。 “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这是何苦来哉,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活了六百多年啊,居然大白天的冒着生命危险来英雄救美……” 小东西……恶寒。 不过,以他六百多的高龄,也算得上是个老东西了。 “还笑?你快玩完了知道不?那个家伙也真狠得下心,居然对你使这手,就连我都不一定撑得过那一击,何况你这菜鸟。” “算了,带你回魔界吧,这里实在太危险……还是魔界好啊,四季如春,美女多多……” 洛特一个人絮絮叨叨,枉顾我的抗议,铁板钉钉,做了决定。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爱情的代价 四周一片荒芜,只有杂草在风中摇曳…… 有气无力地靠在洛特的怀里,我瞪着眼前那一扇长满了青苔的破石门,这就是洛特口中四季如春,美女多多的魔界入口? “好久不见,蔷薇。”洛特忽然深情似水地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对着空气放电。 “执政官大人……”正在我纳闷的时候,一个娇娇软软,柔柔腻腻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人家等很久了。” 那扇破石门上不知何时竟然坐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郎,金色的卷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散下,含妖带魅。 “执政官大人,人家以为你在人间乐不思蜀,忘了回来呢。”微微嘟起丰润的唇,那女郎撒娇一般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两把浓密的小扇子,衬得一双秋水双瞳愈发的勾人心魄。 洛特笑眯眯地走上前,那女郎便跳下来,掂着脚尖,奉上红滟滟的双唇。 因为身体虚弱,我正被洛特打横抱在怀里,此时我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洛特与那金发女郎如胶似漆,吻得缠缠绵锦…… 这个随时随地都色心不死的老妖怪! “咦?这个小东西是谁?”想再更近一步,金色女郎终于注意到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我的存在! 小东西…… 我再度抽搐。 “啊!她就是你来信说差点死在那个家伙手里的东方晓?呀,可怜的小东西,伤得不轻。”金发女郎一脸怜惜地抚了抚我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只是被她抚过的地方,竟是说不出的舒服,我惊讶地发现她修长白皙的指尖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茫。 “还不谢谢蔷薇?”洛特低头捏了捏我的鼻子,“蔷薇可是治愈术的高手哦。” 我皱皱鼻子,颇有些不满。 “这只是初步治疗”,蔷薇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又看向洛特,“不过你放心,把这个小家伙交给我,不出一个月,我保证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东方晓。” “真的?”洛特一脸的欣喜,“你果然可以治好她?”。 “如果执政官大人舍得。”蔷薇笑得温柔似水。 “求之不得。”洛特笑眯眯地点头,随即竟然把我塞进蔷薇怀里,“乖一点,蔷薇说可以治好你,你就一定没事,一个月后蔷薇会带你来见我的”,说着,欺负我没有力气开口反驳,自己径直入了那魔域。 这这这……我瞪着那个潇洒至极的背影,恨不能给他瞪出两个洞来。 这个家伙……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将我带来魔界,又自作主张将我丢给这个女人! 岂有此理! “呀,好可爱。”蔷薇来捏我气鼓鼓的脸颊,笑得风情万种,“走吧,欢迎来到黑暗之都。” 妈妈咪啊! 我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全身被包得像一个木乃伊,我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半个月了…… 每天还得接受蔷薇的蹂躏,真是造孽。 “小家伙,吃饭了。”蔷薇笑眯眯地端了一杯恐怖的绿色汁液推门走了进来。 女巫!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女巫!虽然是一个漂亮的女巫。 “咕嘟咕嘟”被灌下整整一杯的不明物体,我欲哭无泪。 “你是洛特改造的后裔?”蔷薇好奇地坐在床沿,一边换药一边说。 我忿忿地不理她。 “洛特四百年前发过誓,永远不会再创造血脉了。” 我疑惑地看她一眼,这话有些耳熟,似乎洛特带着我第一次在“夜魅”见到摩文时,摩文也这么说来着。 “为什么?”心里疑惑,我终于开了口。 “咦?……呀!你终于开口了!”蔷薇笑了起来。 我满头黑线,敢情她是逗着我说话呢…… “洛特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蔷薇笑了笑,又道。 “他?他爱的女人多了。”我嗤笑,花心的大罗卜。 “那个贵族女人向往着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她在自己的婚礼上逃了出来,恳求洛特将她转变,洛特答应了。结果那个女人忍受不了无边的黑暗,忍受不了以鲜血为食,那个天真的女人以为自己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家族,回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身边,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个女人被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夫烧死了”,蔷薇笑了起来,“洛特去救她时已经晚了,他只看到一堆灰烬。” 我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蔷薇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脑袋里却不期然地想起那一日在“夜魅”,洛特的胡言乱语。 “拜托你不要恨我,我知道你向往光明,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请原谅我拉着你一起永堕黑暗,因为……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一日日苍老,我无法忍受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不要再一个人忍受那无边无际的孤寂,我……爱你,所以,即使你恨我也好,即使恨我,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永远……” 那个对着我是唱作俱佳的花心大罗卜居然是一个痴情种? “看来洛特真的爱惨你了,他竟然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将你转变。”蔷薇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呢,小东西,你爱他吗?” 我一脑袋的浆糊,倒头便睡。 我总不是能告诉蔷薇,我根本不是洛特咬的吧…… 真的罪魁祸首可是另有其人呢。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我终于知道蔷薇根本不是吸血鬼,魔界也不全是吸血鬼的天下,蔷薇说魔界各种各样的妖怪应有尽有,只不过由吸血鬼女王统治而已。 被荼毒了半个多月,我终于可以撤掉那一身木乃伊装扮,下床走动了,也终于不必再喝那恐怖的绿色不明液体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我的宠物叫小白 趁着月色,我走到院子里,蔷薇的小木屋在一处丛林里,四面环山。 虽然这里是魔界,但自从进入魔界以来,除了蔷薇,我再没有见过别的妖怪,顺着林间的小道,我低头漫无目的地瞎逛。 兜里习惯性地揣着几枚糖果,我剥了一颗糖放里嘴里。 不知道迦斯……怎么样了。 “悲哀的死灵,吾以父之名,赐汝解脱。” “悲哀的死灵,你又怎么会了解神的仁慈,我以天父的名义,要拯救她。” “东方晓早就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以鲜血来唯持着这罪恶的躯体,我想自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她。” 温和却冰凉的语调在耳边回响,他面带悲悯的模样在眼前闪过,我定定地望着头顶分外明亮的月亮。 迦斯,你可有苦衷? 迦斯,我不信你会伤我。 我不信…… 洛特说他是天神大人,天神大人又是谁?他还是我的迦斯吗?那个给我取名字,陪着我说话写字的迦斯……还是他吗? 如果是……我不相信他会伤我。 我不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迦斯,你发生了什么事? 有风掠过树林,发出细微的声响,小道两旁的参天大树挡住了月亮的光芒,显得鬼影憧憧。 “唧唧……”类似动物的呜咽哀鸣忽然响起,划破了风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仔细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呜呀……”冷不丁地,那声音再度响起,越发的尖利起来。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循着对鲜血的本能,我一直走入密林深处,猛一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再度抬头,看到一团白色小毛球趴在树干上摇摇欲坠,两只小爪子上鲜血淋漓,此时正警惕地盯着我,口中还发出呜咽声。 “下来,我接着你”,我对它伸手。 小毛球龇着牙,口中发出尖利的声音,全身的皮毛都炸了起来。 耳边一阵腥风刮过,我猛地回头,月色下,几只庞然大物正向我聚拢而来。 我暗叫不妙,正准备开溜,却看到那团小毛球正孤零零地趴在树干上,便一个跃身将它抱进怀里,转身便没命地跑了起来。 刚跑了没多远,我猛地刹住脚步,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几个异形一般的怪物,这才想起这里是魔界,这里到处都是妖怪啊! “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妖怪甲淌着口水嘿嘿地笑。 “我要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妖怪乙眯着肉缝一样浮肿的眼睛,盯着我怀里的小毛球。 “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妖怪丙肥胖的身躯往前一步,地动山摇。 千钧一发,就在我要变成盘中餐的时候,一道金光闪过,蔷薇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些庞然大物在见到体型娇小的蔷薇时却一个个面露惊惧,连连后退。 “不过是些低等的魔物,你应该能够解决的。”蔷薇回头看我。 “我?”我眨了眨眼睛。 “你好歹是洛特的后裔啊。”蔷薇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脸,转身水眸一凝,那些妖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来救我。”跟着蔷薇回到小木屋,我真诚地道谢。 “不必谢我,洛特要我看着你的”,蔷薇笑了起来,美艳不可方物,随即看向我怀里抱着的小毛球,“那是什么?” 我低头,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戒备地盯着我。 “我刚刚捡到的……宠物”,我摸了摸它白色的皮毛。 刚刚看到它孤零零地在树上被围攻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幸福街的垃圾场上…… 那样凄凉的景况,我无法丢下它不管。 听到“宠物”两个字的时候,它竟然不满地低低叫了一声,我诧异地发现它能听得懂我说话。 抱着小毛球回到房里,我看着它血淋淋的小爪子,心疼不已。伸手轻轻覆上它的爪子,我学着蔷薇替我治疗的样子,慢慢抚过。 它挣扎了一下,随即惊讶地抬头看我,我的指尖缓缓凝聚了金色的光茫,掩住它的伤痕,等那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茫消失的时候,它雪白的爪子已经完好如初,不见一丝伤痕。 “你……”蔷薇端着药站在门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刚。” 蔷薇笑了起来,“小东西,你倒是很聪明。” “谢谢夸奖,我叫东方晓。” 蔷薇怔了一下,笑,“东方……晓。” 一手抚着小毛球,我也轻轻笑了起来。 小木屋的生活简单而又单调,我渐渐有些习惯了这与世隔绝的生活,安心的养伤。 “小白!洗澡了!”我一把揪着准备开溜的白色小毛球,磨着白牙嘿嘿地笑。没错,小白就是它的名字,从我捡到它的那天开始,它便不幸地沦为了我的专属宠物。 小白很嚣张,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洗澡,“吱溜”一下,它已经从我的手上溜走,爬上房顶。 “下来!” 小白谨慎地看我一点,摇了摇毛茸茸的脑袋。 “再不洗澡今天休想进我的被窝!”我威胁。 小白酷酷地甩头,一脸的不屑。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我动之以情。 小白左顾右盼,直接无视我的话。 伸手掏了掏衣袋,我掏出一枚糖果,剥开糖纸,自己香香地咬了一小口,然后舔了舔唇,诱惑它,“要不要吃?” 漆黑的眼睛盯着我手上的糖果,小白伸着短短的小爪子来拿,够啊够啊够不着…… 我咧嘴一笑,把整颗糖果丢里嘴里,然后一手逮住那只短短的小爪子。 “嘿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怎么逃得过我的手掌心……”乐滋滋地摇头晃脑,我笑眯眯地拎着小白去洗澡。 木屋旁边有一处温泉,因为是蔷薇的地盘,从未有魔物胆敢闯入。我三下五除二剥了个精光,然后扭头勾了勾小手指,“快过来,我帮你洗洗。” 小白晃着脑袋,死都不肯上前。 “喂~你该不是……在害羞?”我忽然睁大眼睛道。 小白一下子僵住。 我爆笑出声,一拉手腕上系着的绳子,那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小白的爪子上,它趔趄了一下,便被我拖到了跟前。 小白扭着脑袋就是不看我,我摸了摸它被水打湿的绒毛,乐不可吱。 好不容易洗完澡,我穿上衣服,将小白抱在胸前,塞给它一颗糖果。 粉色的小舌头舔着糖果,小白难得安静地趴在我怀里,漆黑的眼珠还盯着我看。 看着那双眼睛,我有点怔忡,似乎在哪里见过? 随即摇头失笑,我压根没见过这样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生物,也许是魔界的特产吧,摸了摸它有点湿润的鼻子,它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喷嚏。 我又笑了起来。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未成年女王 小白的出现让我在小木屋的生活陡然精彩起来,难得的是它的作息时间居然与我不谋而合。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我的房间在小木屋的北侧,正好可以看到日出。躲在昏暗的房间里,望着那一抹旭日初升,美得如梦似幻,那是我唯一可以接近阳光的时候,但也仅仅是“接近”而已。 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小白已经蜷在我怀里睡着了,它本来是十分不屑被我抱在怀里的,但在我的不遗余力的荼毒之下,渐渐也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嘿嘿嘿。 看着那离窗户越来越近的光线,我依依不舍地拉下窗帘,侧过身,也沉沉地睡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白竟然不在我怀里,起身在房间找了一圈,没有找着,便走出房间,去找蔷薇换药。 “砰”的一声响,一道浓烟从蔷薇的屋顶上冒起,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来了…… 蔷薇虽然长得美艳非常,却是一个十足的炼药狂,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摆弄一堆奇奇怪怪的植物,然后在一堆瓶瓶罐罐间提炼一些气味异常恐怖的药剂,比如我之前常喝的那一种绿色不明液体,如今想来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小白,小白……”四周里寻找了一番,连那个没良心的小毛球的一根毛都没有找着。 “成功了!成功了!我成功了!”耳边一阵娇呼,连未等我回过神来,已是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蔷薇?”愣愣地抱着她,我一脸的莫明其妙。 “增血剂啊,我调制的增血剂成功了!”松开我,蔷薇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有没有觉得好些天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了?” 经她这么一提,我才发现自己到了小木屋之后我几乎没有再进过食。 “我之前试过好几回,只是苦于没有血族来试验,这一回总算成功了!”蔷薇喜滋滋地径自道,全然没有看到我已经扭曲变形的脸庞。 把我当小白鼠了?! 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我面色狰狞,蔷薇收敛了满面的笑意,拉我进屋换药。 在屋子里坐下,蔷薇转身备了药来,“最近感觉如何?” “嗯?”我不解地看她。 “比如……有没有感觉嗜睡,晕眩或者……疼痛?” “吸血……”张了张口,想起某只变态吸血鬼的言论,我下意识地咬唇,硬生生吞下那个“鬼”字,扬眉道:“血族会有那么娇弱?” 蔷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绕着我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背部。” 我转过身,依言把衣服脱了。 身后一片安静,许久都没有听到蔷薇的声音。 “好了没?”穿好衣服,我扭头看向蔷薇,却见她一脸的震惊,不由得好奇,“怎么了?” 莫非我的伤势又加重了? “你的伤……不见了。”蔷薇愣愣地看着我。 不见了?好奇怪的说法,不应该是痊愈了才对吗? “我把你的伤都聚集到背部,可是药才用了一半,你的伤却自己恢复了。”蔷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很奇怪?血族不是有自己愈合伤口的能力吗?” “你这不是普通的伤,若是一般血族遭到那样的攻击早就化为灰烬了,可是你……”蔷薇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微微握拳,我看向蔷薇,“你知道伤我的是谁?” “他是宗教裁判所的神父。” 神……父? 我扯了扯唇,我的迦斯,怎么可能会是……神父? “东方晓?”见我发呆,蔷薇推了推我。 “啊哈……哈,大概……我比较强大吧!”我回过神来,干笑。 蔷薇一脸的黑线。 在蔷薇那里打劫了增血剂,我转身回屋。 脱了衣服,我站在镜子前面,好奇转身看向自己的背部,果然光洁一片,之前斑驳的瘀痕都不见了。 忽然“啪”地一响,我狐疑地回头,却见小白从被子里掉了下来,正晃着小爪子揉脑袋。 “小白?”找了一圈没找着,原来这家伙窝在被子里睡觉呢。 这个没义气的家伙,枉我在小木屋前前后后找了几遍,差点将它列为失踪人口。 小白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随即瞪大了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 我也瞪着它。 半晌,它眨了眨眼睛,竟然“咻”地一下抬起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小雪团一样的身子“唰”地一下变成了粉红色的a7 我愣了好一会儿,低头见自己衣裳不整,终于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将衣服拉好,我弯腰抱起小白,捏了捏,软软的很好捏。 “小白啊小白,我在哪里见过你没有?怎么感觉好面熟呀?”我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困惑地自言自语。 小白呆了呆,竟然心虚地移开视线不看我。 “嗯?”我再度抬手,蹂躏它。 它“咕唧”了一下,竟然在我怀里蹭了蹭。 诶?撒娇? 我好笑地打量着它,不再逼供。 伤势痊愈,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回家,奈何蔷薇总是避着我不肯告诉我通往人间的路,还恐吓我不要在一个人在魔界乱闯。 睡梦中,感觉脸上痒痒的,我皱眉挥手,口中咕哝着,“别闹,小白……” “小白?”耳边有一个略略扬起的声音。 我忙睁开眼睛,却看到洛特正坐在床边,一脸哀怨地望着我,“几日不见,你居然忘了我……” 我哭笑不得地坐起身,“你来做什么?” 闻言,洛特垮下脸,“一月为期,我来接你啊。” “带我回人界?”我揪着他的衣袖,一脸的喜出望外。 “这里有些事情未处理,我先带你回城堡见女王陛下。”洛特眯着湛蓝色的眼睛,笑。 “我要回家。”直觉的,我不想见女王陛下。 “离率领魔宴同盟的血族攻入魔界,通往人界的大门暂时无法开启。” 离?那只变态吸血鬼?他不是去找摩文了么,为什么又发神经来攻打魔界。 一手从被窝里揪出小白,我无奈地告别了蔷薇,跟着洛特回城堡。 “这是什么东西?”洛特好奇地盯着被我抱在怀里的小白。 “我家小白。”我答得顺溜。 “小白?”洛特一脸怪异地盯着小毛球半天,忽然爆笑出声,“你该不是记恨闻人白那家伙在酒吧里差点杀了你的事吧。” 我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想起那个冷漠得仿佛冰块一样的银发男子,虽然这个名字有诋毁那清风明月般男子的嫌疑,但我不想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毕竟那个冷面判者曾经因为那个奇怪的小女孩一句“我不喜欢她”,就差点让我连鬼都当不成。 “你放心,小白失踪了,这一回你想见也见不着他。”洛特又道。 闻人白失踪了? 不知是否错觉,我感觉怀里的小毛球微微僵住了圆乎乎的身子。 女王的城堡是一栋疑似中世纪建筑的巨大古堡,城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随洛特走进城堡,城堡里一片冰冷,巨大的壁炉里没有半点火星,隐约见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一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上。 “女王陛下。”洛特略略欠身。 女王陛下缓缓转过脸来,我诧异地看着她,我见过她!她就是那一日在“夜魅”里被那个白衣判者闻人白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她……竟然是吸血女王?! 吸血女王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我张着嘴巴,极度惊诧。 苍白瘦削的容颜,精致至极的五官,琉璃色的眼睛,她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可是那样的模样,实在跟“女王”二字相距甚远,在我的主观意识里,吸血鬼女王应该妩媚妖娆、美艳不可方物才对,怎么可能是这副未成年的模样。 “洛特,你回来了。”苍白的双唇微抿,拉开一个弧度,她微笑,很天真的笑靥,“找到白了吗?”。 她坐在那张宽大厚重的描金木椅上,愈发显得娇小,黑色的蕾丝裙摆下赤着一双青葱玉足,小巧玲珑的双脚都够不着地儿,正轻轻地摇晃着。 “没有。”洛特敛住了笑意。 微微低头,苍白的脸儿掩在阴影里,竟是令人说不出的心疼。 我感觉怀里的小白不安地动了一下。 “东方晓。” 听到女王的声音,我忙抬头,却见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很高兴见到你。”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摩文的预言 很高兴见到我? 我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怪异,想当初在“夜魅”的时候,那个冷面判者闻人白可是曾经因为眼前这个女王陛下一句“我不喜欢她”,差点让我连鬼都当不成了…… 摸了摸小白脑袋,我合上诧异的嘴巴,干脆闭口不言。说实在的,称呼这样一个小女孩为女王陛下,实在有说不出的别扭。 “洛特,魔宴同盟大法官已经率众攻入魔界,只怕又要重演四百年前的血战,白又在此时失踪,你要多加注意。”女王陛下不再看我,转而吩咐洛特,如淙淙流水一般凉入心扉的声音,极浅,极淡,与这副惹人爱怜的模样十分不搭。 洛特难得地没了耍嘴皮子的空闲,负责城堡的警戒,看洛特难得正经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一回对手来头不小。 耳边少了洛特的聒噪,我独自一人在城堡里转悠,然后发现……迷路了。 一样的走廊,相似的楼梯,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般,我左顾右盼,也找不着出路。 “小白,你认路不?”低头看了一眼窝在我怀里打盹的小雪球,我求救。 小雪球晃了晃脑袋,继续打盹。 我怒了,一把拎起它的耳朵,“你要为主人我分忧解劳!吃饱睡睡饱吃的只有一种动物,难道你希望我帮你改名叫猪吗?!” 小白悠哉悠哉地睁开眼睛,斜斜地睨我一下,竟然冷冽如冰。我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越发觉得这目光似曾相识,随即我恼羞成怒了……连个小毛球都可以欺侮我…… 揪着它的耳朵,我开始发泄。 小毛球瞪大眼睛,随即终于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忙任由我揪耳朵揪了个过瘾,待我一松手,它立刻“咕唧”一下扑入我怀里,乖乖地蹭。 终于扬眉吐气了…… 我极富阿Q精神地点头,随即又想起自己正迷路着呢,不由得垂头丧气地倒退一步,却冷不丁地靠入了一个与我同样冰冷的怀抱。 扭头一看,我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摩文! “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不见。”摩文一手扶着我,一手拂了拂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笑得风情万种,“迷路了?” 我挫败地点头,真是失败啊,做人失败,做鬼也失败,我居然是一只会迷路的吸血鬼,说出去还真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摩文笑眯眯地拉了我的手,领我左拐拐右拐拐,终于出了迷宫一样的地方。 “哇,这么古老的城堡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我在吧台前坐定,看摩文调酒。 摩文只是向着我微微一笑,又继续低头调酒。 “你不是在夜魅等人吗?怎么会在这里?”我好奇地看向他。 “他……疯了。”修长的双手微微一顿,摩文低低地开口。 “疯了?谁疯了?” “离……他疯了,他想杀了女王陛下。据说那一日离来找我,洛特在酒吧里设了埋伏,离遭到了伏击,负伤消失了,此番来魔界,只怕是挟恨报复了。” “据说?”我讶异,摩文没有见到离吗? “那个时候……我不在酒吧。” 离费尽心思,还是没有见到摩文吗? 摩文在等离,离也在找摩文,不管他们有怎么样的爱恨纠缠,怎么能让他们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摩文抬手优雅地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两只透明水晶酒杯,他低头专注地将调酒器中散发着醇香的血色液体缓缓倾注入水晶酒杯中,血的色泽,迷人的醇香。 是“火焚”。 摩文缓缓将一只酒杯推到我面前,一手拿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灯光下,他的脖颈优美得仿佛一件没有瑕疵的瓷器。 “离……为什么可以在白天出现?”我想起了一个令我疑惑很久的问题。 “离是血族中的日行者,不受阳光的拘束。”轻抚着酒杯,摩文开口,他看着那酒杯的模样,仿佛在凝视着情人一般,眸光深沉而醉人,却又带着说不清的寂寥。 不受阳光拘束的吸血鬼?原来如此。 “我教你调这‘火焚’,要不要学?”摩文忽尔抬头,笑得妩媚。 我忙不迭的点头,在这古堡中度日如年,我正愁会闷死呢。 见我如此急切,摩文笑了起来,转身从架上取了几只不同的杯子,“这是白兰地杯,这是鸡尾酒杯,这是子弹杯……” 我跳进吧台里面,站在摩文身旁,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蓝香橙酒15毫升注入子弹杯,森佰加30毫升注入白兰地杯……”修长苍白的双手灵巧地示范,摩文细细的解说。 我却是仰头呆呆地望着摩文出了神,好漂亮的一张脸,美得不似真人。 “别发呆,认真些。”摩文笑着敲我脑袋。 “怕什么,反正你会调给我喝啊,而且在这古堡里无聊得紧,慢慢学嘛。”我笑着道。 “我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调给你喝了。” “什么?”乍一听,我皱眉,“不是说通往人界的门已经被离给堵了吗?你不在这古堡能去哪里。” “我就要死了。”轻轻摆放着杯子,摩文说得漫不经心。 我却是呆住,随即一把扯住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快死了。”摩文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我道。 我瞪他,看他那一脸笑意,哪里像是要死的人。 摩文叹了一口气,轻抚我的脑袋,“晓晓,你别忘了,我会占卜。” 手微微一松,小雪球“咕噜”一下滚下了地,我怔怔地忘着摩文,这个一脸轻松告诉我说他快要死的男子。 “乔治。巴塔意说,在死亡面前感到快乐,这只属于那些以为没有彼世的人”,摩文轻轻抚了抚我的脸颊,“别为我难过,几百年的生命和等待,我早就厌倦了,这无止境的生命,有个尽头,也是好的。” “可是……你不等离了吗?”想起那个一心一意,执拗着要找回摩文的离,我忍不住开口。 “嗯,不等了。”摩文浅浅笑开,冰凉的指腹滑过我的脸颊,“傻孩子,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会流泪的血族。” 看着他指尖的湿润,我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那样无望的寻找与等待啊……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离的出现 我抬起手,将手中的水晶杯凑到眼前,轻轻晃了晃,水晶杯里可疑的暗红色液体也跟着晃动。“火焚,调好了”,放下水晶杯,我推到摩文面前。 摩文微微偏了偏头,笑得无辜而妖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摩文不想做小白鼠,沦为我生平第一回调酒的实验品。 “不要后悔。”我哼了哼,举起杯子便要一饮而尽,实行自产自销。 嘴唇刚刚碰到杯沿,我忽然顿了顿,低下头,一脸温柔看向趴在我怀里打盹的小白。 小白=小白鼠。 嘿嘿嘿…… 正在睡眠状态的小白抖了抖,狐疑地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到我满眼温柔的凝视,吓得立刻清醒起来,伸出小爪子便要逃逸。 我气定神闲地揪着它毛茸茸的耳朵,看着它在我手指下吱哇乱叫。 “小白啊……”我笑眯眯地将它搂在怀里,温柔万分地抚摸着,“这可是我的处女作耶……给个面子,赏个脸,如何?” 小白悲愤地瞪大圆圆的眼睛,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磨了磨牙,笑得一脸贼兮兮,“你不仁我不义了”,语毕,我十分果断地拿勺子舀了一勺,捏开它的嘴,灌进去。 刚松开手,小白便东倒西歪地从我怀里掉了下去,我忙接住它,看着小白肚皮朝天的模样,一脸的悲痛欲绝,“不是吧……我的调酒不至于能够毒死人吧……” 摩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它醉了。” “啊?”我低头看向小白,它雪白的肚皮一鼓一鼓的,还微微发出鼾声…… 我立刻振作起来,将小白塞进怀里,再练习一遍! “晓晓……”正在调酒,忽然听到洛特的声音,我忙回头,见洛特正一脸哀怨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细的少女。 “我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在这里”,走到吧台边肉麻兮兮地挨着我坐下,洛特侧头看着我笑眯眯地道,“中国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 “专心点。”修长的手指敲上我的额头,摩文淡淡地开了口。 “哇呀呀,原来是你勾引我家晓晓。”洛特不满地拍开摩文的手,作怒目金刚状。 摩文浅笑,妖冶的凤目有些迷离,仿佛蒙着一层雾气般。 我抚了抚额,专心地低头调酒。 一只纤细洁白的胳膊忽然伸到我的面前,我愣了愣,抬头看向那只胳膊的主人,是那个站在洛特身边的少女。 很漂亮美好的女子。 “主人请用。”她看着我微笑。 “什么?”我脑袋有半刻的短路,下意识地问。 见我一脸茫然,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将白皙温暖的手腕贴上我的唇。 我感觉到脉膊的跳动,闻到了少女血液的芬芳,就仿佛一个毒瘾患者忽然见到了毒品一般,刹那间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本能。 细腻而腥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我满足地吸吮,手中的调酒器掉落在地上,暗红的酒液流了出来。 那少女微微咬唇,我听到她细小压仰的呻吟声。 怔了怔,我冷不丁想起那个在酒吧被我杀死的金发女郎,忙松口推开她,慌乱间,吧台上的酒杯都被扫落在地。 我狼狈地跌倒在满地的碎片之间,垂下头,不敢看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我变成一具尸体。 “晓晓。”摩文微微皱眉,上前扶起我。 我仍是垂着头,明明吃了蔷薇的增血剂,怎么还会这样。 “主人,我没事。”轻轻巧巧的声音。 我愣愣地抬头,那少女正靠在洛特的怀里对我微笑,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她……没事? 洛特放开那少女,不动声色地将我自摩文的怀中拉出,拥在怀里,“只要稍加注意,进食未必要杀人的。” 我仰头看着洛特湛蓝的眼睛,一脸迷茫。 “呀呀,真是可爱的小东西……”眯起湛蓝的眼睛,洛特捏了捏我的鼻子,好不容易聚集的三分正经烟消云散。 我只剩一头黑线。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她叫百合。”闪电偷得一吻,洛特笑眯眯地指向那少女。 那叫作百合的少女面色苍白,却是恭谨地微微弯腰,“随时为主人服务。” 我只有目瞪口呆的份了,好好一个女孩,怎么…… “乖,你累了,让百合带你去你的房间。”洛特低头看我,微笑道。 我看了摩文一眼,站起身随百合离开。 百合静静地在前面领路,一路走过长长的回廊,两边的墙上有繁复的装饰浮雕,带着浓重的时光痕迹。 “主人,就是这里。”推开门,百合站到一旁。 与一路走过的厚重森冷相比,这间房间直是满溢着少女的气息,只是这少女的气息……未免太过了。 看到满屋的蕾丝、洋娃娃,我立刻一头黑线地明白这是出自谁人之手。 坐在镜子前面,我看着百合,她正在替我铺床。 “百合,你被抓进来的吗?”我忍不住开口。 百合摇头微笑,“我是恳求洛特大人带我进来的。” 我一脸的讶异。 “主人,有事请摇铃铛,我随时为您服务。”百合指了指床头的银制小铃铛,转身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我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翻了个身,我抱着小白发呆。 微风拂动粉红色的蕾丝窗帘,我忽然惊住,窗帘后面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谁在那里!” “东方晓。”一个魔魅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惊恐地坐起身,是离!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女王的城堡,他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洛特不是应该备下警戒了吗? 缓缓后退着,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铃铛。 光一般的速度,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握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看向铃铛,那银制的铃铛已经在他手里化为齑粉。 我微微仰头,看向离。 他依然戴着白色的面具,微卷的酒红色长发垂下,拂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好奇,那张面具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摩文,他在哪儿?”戴着白色面具的脸颊与我只半分之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透着生生的寒。 我挣扎了一下,未能挣开他的束缚,“你怎么进来的?” “摩文在哪儿?”他全然不理睬我的问题,只一径逼问。 “真不愧是离,好大的本事。”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侧头,看到洛特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离一把将我扣入怀中,站起身,“洛特,把摩文还给我。” “还给你?”眯了眯湛蓝色的眼睛,洛特笑得开怀,“那你先把我的晓晓还来。” “带摩文来见我”,离的声音带着寒意,一手扣在我的脖子上,“否则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洛特轻轻叹了一口气,“并非我不带摩文来见你,只是我派人找遍了整个城堡,也没找着,大概是……他不想见你。” 话音刚落,我惊讶地发现我的房间里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了很多……血族。其中还有一个是在酒吧里见过的赖加。 “你在拖挺时间?”离危险地眯起眼睛,抱着我后退一步。 “放下晓晓吧。”洛特笑眯眯的,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休想”,离冷冷地看着洛特,“想要我的性命,除非摩文亲自来取。”说完,竟然是抱着我化为一团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咫尺天涯 “结界,起。”洛特的声音蓦然响起,在空气中格外的冷冽。一张透明的网四下里张开,锁住那团雾气。 “裂!”离低低的开口,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冷,迷雾一般。 “拿下他,生死不论。”一个柔柔的声音蓦然响起,却是带着肃杀。 我扭头,是吸血女王,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仍然赤着双足,惹人爱怜的模样。 一柄光剑骤然袭来,离腾空而起,黑色的羽翼缓缓展开。 “东方小姐也可以生死不论?”一手将我扣在怀里,离缓缓开口。 我暗叫不妙,这位女王陛下与我毫无瓜葛,怎么会来管我的生死。果然,一道更强烈的光剑刺来,离微微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苍白稚气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女王陛下缓缓抬起手,漫天的蔷薇如利箭般射来。 天呐,我要变成刺猬了……我忍不住惊叫起来。 攻击竟是突然止住,我疑惑地看向女王陛下,她正冷冷地看着我,洛特挡住了她的攻击。 我怔怔地望着满身鲜血的洛特。 离低低的笑着,扬起黑色的斗篷,将我裹住,消失在空气中。 等我回过神来时,已被离狠狠扔在地上。 “喂,你……”我刚想抗议,身上猛地一沉,离竟然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喂喂,不要乱来……”我大叫。 “闭嘴。”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离无力地垂下脑袋,微卷的酒红色长发拂在我的脸上。 我这才注意到他受伤了,左臂上一片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原来刚刚是虚张声势。 四下环顾一番,我惊讶地发现这里仍在古堡之内。见他不再动弹,我忙一把推开他,下意识地便想逃。 “摩……文……”轻轻浅浅的呓语,是离的声音。 正在开溜的脚步忍不住顿了顿,我忽然想起摩文浅笑的模样,脚步微微一步,我转过身,看向倒在地上的离。 他双目微闭,酒红色的长发半覆在白色的面具上,我忽然有些好奇,那张面具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摩文等的人,是什么样子? 犹豫再三,我走到离的身边,蹲下身,抬手摘下他的面具。 手上猛地一紧,离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我倒吸一口冷气。好奇害死猫……早知道刚刚就该开溜。 面具滑落在地,邪魅而妖娆的脸颊与我只半分之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透着生生的寒。 顾不上懊恼,我已是目瞪口呆。 这张脸…… 这张脸……分明就是摩文! 眼中寒意一点一点涣散开来,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我。 大眼瞪小眼。的6e 蓦然,唇上微微一凉,我瞪大眼睛,那个家伙……居然……居然吻我! 冰凉的唇如蝴蝶般从我唇上掠过,他缓缓垂下脑袋,埋首在我的颈窝,“终于……找到你了……摩文……” 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颈上。 我石化。 变态吸血鬼……哭了? “喂……”我推他。 他却是紧紧的抱着我,怎么也推不开,那般执拗。 “摩文……摩文……摩文……”他低低的呢喃,分明已经没了意识。 我呆呆地被他抱着,脑袋却一点也没有闲着。人格分裂的摩文,和摩文长得一样的离……脑海中有一个念头渐渐成形,我却期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莫非,离……是隐藏在摩文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吗?这便可以解释为何古堡戒备森严,离却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离便是摩文。 他们花了四百年的时间等待、寻找……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等待寻找的那个人与自己共用着一个身体? 就仿佛太阳与月亮,永远的失之交臂,永远也不可能相遇? 这……会不会太残忍。 脖子微微一疼,我忙回过神来,龇牙咧嘴地一脚踹开他。 居然敢咬我!枉我刚刚还可怜他来着。 他轻轻舔唇,唇边犹挂着殷红的血迹,愈发衬得他如蔷薇般妖娆。那张脸,分明是摩文。 他低头,划破自己的手腕,随即又凑上前,看着我微笑,“饮我的血。” 啊?我瞪着他苍白的手腕上缓缓有血溢出。 他莫不是疯了? 肯定疯了…… “为什么不肯饮我的血?”他凑近我,饱满的双唇轻轻扬起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他轻轻开口,冰凉的气息拂过我的面颊,“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为什么不肯饮我的血?” 我欲哭无泪,我宁可面对一个正常的变态吸血鬼,也不要面对一个疯子。 “你又想离开我,是不是?你又在骗我,是不是?你想将我献给你的女王陛下,是不是?”轻轻地,他开口,随即笑得狂狷,“告诉你摩文,你休想再离开我,你是我的,我的!”他说得咬牙切齿,“除了你,谁也休想饮我的血!” 我只剩苦笑的份。 他低头狠狠吸吮自己被划破的手腕,随即一把捉住我,吻上我的唇。 我瞪大眼睛,感觉他将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哺进我的嘴里。 “我愿与你一起在阳光下永生”,他抱着我,呢喃。 一瞬间,我仿佛置身火海,仿佛初拥那一刻般的痛楚…… 我动弹不得。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抱着我,轻抚我的脸颊,“我们一起永生,一起在阳光下永生,没有魔宴同盟,没有秘隐同盟,没有人界,没有魔界……只有你和我,只有你和我……” “砰”地一声,门破碎开来。 “晓晓……”洛特冲进门来。 我困难地侧头,看到洛特率领众人正站在门口。 离抱着我想站起身,却未能如愿,他伤得很重,否则也不会神智不清地以为我是摩文。 他几乎抱不住我。 洛特上前一步,不废吹灰之力便将我抱在怀中。 我看到洛特满身的血迹,是刚刚替我挡下女王攻击的时候留下的。 “英勇的骑士总是最后出场,救公主于危险之中,唯美不?”冲我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洛特笑眯眯地道。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还你永生(上) 靠在洛特怀里,我渐渐失去意识。 一路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迷迷糊糊间,有一个柔柔软软的物体钻进我怀里,轻轻的磨蹭,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挣扎了一下,我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唧……”它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蹭了蹭我的脸颊。 小白? 我伸手想去抱它,却发现自己仿佛刚刚被巨轮辗过,全身的骨骼都被拆开重组一般,酸痛得可怕。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我拍了拍小白毛茸茸的脑袋,抱着它坐起身。 四下打量了一番,我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卧室。 离和洛特他们呢? 缓缓爬下床,我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扶着墙,缓缓走出房间。 走出回廊,一路寂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这种看上去阴沉沉的古堡,内部却是十分的庄严宏伟,占地极为庞大,一路走过,累得我够呛。 然后我再度万分悲怆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主人?”百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吁了一口气,转身看她,终于找着带路的人了。 “现在是白昼,您不用休息吗?”百合看着我,道。 我恍然大悟,原来众血族都睡觉去了,难怪一路走过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你见过离吗?他在哪儿?”离一定被洛特捉住了,不知道他们会拿他怎么样。 “您说的是那个被洛特大人带回来的叛徒?”百合略略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被女王陛下关在地下宫殿了。” “地下宫殿?” “第九座塔楼下有一条通向湖边的地下出入口,那个人被关在下面。” 我点点头,“你带我去吧。” 百合在前面领路,塔楼里都是黑暗,一路墙上燃着白烛,偶然火星跳跃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了很久,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百合的纤细的背影,“还没有到吗?” “到了。”百合停下脚步。 我扭头,四下里寻找百合所说的地下出入口,只听见“咣”的一声响,百合突然之间拉开了大门。 小白一下子钻进我的衣服里面。 耀眼的阳光猛地直射进来,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抱歉,我的主人永远只能是洛特大人。”百合缓缓开口,微笑。 我眯了眯眼睛,死神却依然没有光顾我,沐浴在阳光中,我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句话,你自己告诉洛特。” “你……你!不……不可能!”百合看着我,笑意猛地僵在脸上,她瘫软在地,惊恐地瞪着我。 不惧阳光,是因为离的血吧,因为我饮了日行者的血,所以才能不惧阳光。 极度的惊恐让她心跳加速,我望着百合白皙细腻的脖颈,能够看到那些温暖的液体在她血管中流动。 没有违背对鲜血的渴望,我咬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吮了个半饱。 半晌,我松口。 “离在哪里?”看着百合惨白的脸颊,我的声音十分平静。 百合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我只得转身走出大门,耳边有水流的声音,沿着那声音一路寻去,找到一处荆棘丛。 荆棘丛中,有一条阶梯,直通入不可预知的黑暗。 没有犹豫,我拨开荆棘丛,走了进去。 “喀啦”一声脆响,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看到一个惨白的骷髅正瞪着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望着我。我这才注意到这里竟是遍地的尸骨,地狱一般的模样。 正在踌躇着,便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滴水的声音传出来,夹带着血的腥甜。顺着那声音,走进一间密室,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呆住。 高台上吊着一个赤身祼体的男子,他低垂着头,酒红色的长发半披在脸上,锋利的银勾刺穿他的手腕,殷红的血沿着修长的身躯一滴一滴滑下…… “离……” 那个男子微微动了一下,抬头看我。 “我是摩文。”他看着我,居然微笑。 我怔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摩文点头,“一瞬间仿佛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我踏实许多。” 踏实?被人这样吊着放血,他说踏实? 我上前要将他放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 “没有用的,陛下设了结界”,摩文低头看我,轻轻一笑,颠倒众生,“日行者之血,终是属于你。” “怎么才能救你?你这样会死的。”我急得跳脚。 “不急,时间还早,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摩文笑眯眯地道,仿佛那些滴下的血不是他身上流出来的一般。 我便真的跳起来了,“火烧眉毛了,你还讲故事!” 摩文笑了起来,面色却是一片惨白,“离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吃人,是真正的吃人,拿着尸块大口的吞咽……” 我抖了一下,我怎么觉得那个被他吃的人更可怜。 “因为离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的出生不被祝福,六岁时他的母亲亡故,村里的算命先生说他双瞳带煞,他的父亲便亲手刺瞎了他的双目,将其赶出家门……” 无视我的抗议,他给我讲一个故事。 一个风华绝代的预言师和一个血族少年的BL之恋……黑线。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还你永生(中) 无视我的抗议,他给我讲一个故事。 一个风华绝代的预言师和一个血族少年的BL之恋……黑线。 “那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年不相信任何人,却唯独依赖我,他说……我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而我捡回他,无非是因为漫长的生命太过寂寞,需要一个消遣而已……”摩文浅浅的笑,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滑落,如泪一般。 “离是一个奇怪的孩子,他身上有着一切血族的特征,我便教导他如何当一个真正的血族……” “现在想来,那短短的几年间,竟是最最快乐的时光了。” 我看着那缓缓滴下的血珠,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你不预言师吗,为什么没有预见自己的未来?” “我预见了”,摩文勾了勾唇,凄艳得刺目,“我预见那个孩子会死……所以,我抛弃了他……” 我瞪大眼睛,抛弃?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他?他那么信任你,他除了你一无所有,你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要抛弃他?”我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近歇斯底里。 我想起了迦斯,我不明白五年前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不明白五年后他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不明白。 可是离,离整整寻找了四百多年,四百多年,是怎么样一个概念?是四个世纪…… “因为……我没有料到,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少年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日行者,他是不惧阳光的血族……不惧阳光,是所有血族梦寐以求的梦想,女王陛下早在一百多年之前便下了寻找日行者的旨意……我预见他留在我身边,女王杀了他取出日行者之血……他会死,如我所预见般死去……” “所以……我放他离开……”摩文轻轻地笑,“彼此,那个执拗少年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那个傻孩子憎恨我的遗弃,心性大变,血洗魔界……” “在女王陛下发现他是日行者,毁了他之前,我提出自行清理门户……当着陛下的面,我杀了他。” “……然后,我将他的魂魄锁入自己的体内,这样,我便永远……也不会再遗弃他了……” “可是时间太久了,久得……我忘了离就在我的身体里……便一直,一直等他……现在可好了,不用再等了。” 摩文笑得妖娆。 我却是想哭。 “这个故事很感人。”一个清清澈澈的声音有些突兀的响起。 我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到女王陛下正站在我身后。 那个小小的女孩,琉璃色的眸子却是冷漠。 “正如你所说,放离出来,我要知道日行者之血的用法。”女王陛下淡淡开口。 摩文摇头轻笑,“那个孩子怕疼,这样用银勾吊着……太疼了。” “笑话,魔宴同盟的大法官,那个怪物会怕疼?”女王微笑。 “嗯,离不是怪物,他怕疼。”摩文的表情,像在说一个自己宠溺的孩子。 女王陛下冷冷地斜睨了我一眼,又看向摩文,“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师,你能够预见自己的未来吗?” 摩文浅笑盈盈,“我会死,因为你已经找到更有利用价值的人了。” “杀了你,真有些可惜。”眨了眨眼睛,女王陛下天真的笑靥上染上一丝嗜血的残酷。 话音未落,一道光直直劈向摩文。 “不要!”我尖叫着扑上前,女王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那么大胆地推开他,那一道光剑一下子劈歪,反而将吊着摩文的银勾切断,摩文一下子跌坐在地。 我回头看了一下那银勾上整齐的切口,冷汗涔涔,如果那一道光切在摩文身上,现在摩文已经一分为二了。 “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女王不悦地蹙眉。 我挡在摩文面前,铁了心要护住他。我在摩文和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看到一样的等待,一样的执着。我想看到他们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那样,我才能对自己的幸福有所期待。 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保护一个人,原来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我想要保护摩文,想要保护离。 狠狠地被一个无形的巨掌摔倒在地,我狼狈不堪地爬起身,依然挡在摩文前面。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女王陛下仰着小小的脸儿,看着我笑。 明明天真的笑靥,却令人冷到骨子里去。 猛一抬手,漫天的蔷薇便如利箭般向我刺来,这一招我见过,是离挟持我时所用,那一回洛特替我挡下攻击。而这一回,我要为摩文挡下这些致命的蔷薇! 下意识的抬手,我右手食指上的指环蓦然光芒大炽,如利箭般袭来的蔷薇便在半空中化于无形。 盯着我右手食指上的银环,女王的面色微变,周围一下子冷冽起来,刹那间仿佛又降了好几度。 “死吧。”她说。苍白如樱瓣一般的嘴唇微启,双脚渐渐离地,小小的身子飘浮在半空之中,黑色的长发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乱舞。 恍惚间,地狱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数的恶灵在啃啮着我的骨髓,我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痛,很痛。 那些恶灵,它们在食我的血肉。 脑海中蓦然间一片空白。 我看到女王陛下,她凌空捏住摩文的脖子,一道光剑便要劈下。 “不!要!”我张口,木然的声音,仿佛不属于我自己一般。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逐渐变得轻灵,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张开双臂。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说,“死吧。” 血红色的光茫从我两手之间横溢而出,将女王陛下笼罩在其间。 女王陛下面露惊恐。 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只觉得自己飘浮在半空之间,有其他吸血鬼匆匆冲了进来。 我缓缓抬手,只听得“噗”地一声响,第一个闯进来的吸血鬼已经被我捏成碎渣,暗红的血液溅了我一身。 “晓晓!” “晓晓,住手!” “晓晓,停下!” 谁?是谁在喊? 晓晓,晓晓是谁? 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就叫东方晓,好不好?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 是谁?那是谁的声音,如此温和? 迦斯…… 我缓缓低下头,茫茫然看下去,恍惚间,我看到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如午后晴空一般的颜色,他正仰头看着我。 “晓晓,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他张开手臂,对着我轻唤,仿佛怕吓着我一般。 那双手臂,看起来很安全的样子。 洛特? 我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映着一个女人,暗红的双瞳,飞扬的黑色长发,脸上沾了鲜血,恍如从地狱爬出的艳鬼。 那个女人……是我? 我……怎么了? 我闭了闭眼睛,毫无预兆地从半空中坠下,一头栽进洛特怀里。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还你永生(下) “没事,没事了。”洛特抱着我,轻拍我的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儿一般。 我低垂着眼帘,神智依然有些恍惚。 大家都在看我,却没有人注意到摩文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地下宫殿。 “摩文跑了!”不知道是谁忽然惊道。 跑?他能跑到哪儿去?外面正是白天,他不是离,根本承受不了阳光。 我挣扎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银环发出柔柔的光,我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追!”女王陛下阴沉沉地瞪我一眼,下令。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追摩文,明明着急万分,却偏偏提不起半分力气,洛特低头看我一眼,抱着我沿着来时的阶梯追了上去。 入口处的荆棘丛已经被毁,我看清楚荆棘丛的另一端有一条地下通道,女王和其他吸血鬼想必是经过暗道通往地下宫殿的,因为荆刺丛外,阳光正暖暖的覆盖着大地。 女王陛下率众站在宫殿的一侧,冷冷看着荆棘丛外的通道,却无一人敢上前。 和煦的阳光对血族来说,是猛毒。 “摩文!”我惊叫。 我看到摩文正站在入口处,只一步,便踏入阳光。 摩文站定,缓缓回头,看向我。 “占卜吗?”他微微扬唇,在门外阳光的掩映下,他苍白的容颜漂亮得不可思议。 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锦绣糖果屋,他也是这么问我的,那一回我让他占卜了,却没有听他的话,结果还是被转变为血族。 可是这一回,我缓缓摇头。 摩文看着我,有些惊讶的样子,“为什么?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来历?” “如果离知道他之所以被抛弃,仅仅是因为你占卜到他会死,他一定宁死也不愿与你分别四百年……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是一种羁绊,我不想知道我的过去未来,我只是东方晓,努力活在当下的东方晓。” “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是一种羁绊……”摩文略略有些迷茫。 许久,他缓缓微笑,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笑靥,仿佛用尽生命在绽放这一刻的美丽。 “谢谢你,晓晓。”他缓缓后退一步,与阳光近在咫尺。 “站住!”我惊叫。 他略略侧过头,眯着眼睛望向门外和煦的阳光,“很久没有晒太阳了……” 我嘴角开始抽搐,晒完太阳您老人家就该与世长辞了。 “离说,阳光是暖的,和‘火焚’一样的感觉。”他喃喃自语一般开口,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无限向往。 我定定地看着他。 乔治。巴塔意说,在死亡面前感到快乐,这只属于那些以为没有彼世的人。 “你快乐吗?”看着他,我喃喃着开口。 “嗯。”他微笑。 “你真自私。” “嗯。”他仍是微笑。 “几百年的生命和等待,你或许已经厌倦了这无止境的生命,可是……离呢?你已经放弃了等待,你知道他在你的身体里存在,可是他却要仍然无止境地寻找下去,寻找一个已经消失的人……” “嗯。”微笑仿佛成为他此刻唯一的语言。 “捡回他、抛弃他,甚至于杀了他,你都没有问过离的意见,不曾想过他的感受,现在你又自作主张地伤害自己,明明活了那么久,你怎么还是这样任性!”见他笑得云淡几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起孤僻乖张的离,我忽然有些同情他了,怎么会依赖这样一个靠不住的人…… “捡回他,是因为寂寞;抛弃他,是因为舍不得他死,结果……却还是我亲手杀了他……”摩文浅浅的笑,“如此,我就还他一个永生吧。” 缓缓后退一小步,他颀长的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拔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唇边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原来,阳光果然是暖的,原来,我也是有影子的,我终于……不寂寞了……” 我瞪他,泪水一点一点溢出眼眶。 “对不起,离……”他喃喃着,倒在地上。 微卷的酒红色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妖异的光泽。 我从洛特的怀里挣开,在一片讶然的目光中冲到他的面前,拿斗篷盖住他。 那一回,摩文教我调酒的时候,他说占卜到自己会死。 然后,他便真的死了。 究竟是占卜预示了他的结局,还是他在潜意识里随着占卜的结局在前进? 我不明白,可是我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认命。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东方晓?”他眨了眨眼睛,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身上只盖着一件斗篷,懒懒的一抬手,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只倒霉吸血鬼被他抓了出来,还来不及惨叫,那只吸血鬼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灰烬,只剩下一堆衣服。 他在众吸血鬼愤怒而惊恐的眼神中表演个人穿衣秀,极其优雅地穿上衣服,整了整领口。 我傻傻地看着他,目瞪口呆。 “我怎么在这里?”他终于看向我,挑了挑眉问。 我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嗯……”他拉长了嗓音,微微偏了偏头,疑惑地抚住心口,“怎么感觉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少了另一个灵魂。 少了摩文的存在。 四百年,两不相见,却相互依存。而如今,却连这样凄凉的陪伴都不能保留,摩文在太阳下催毁了自己的灵魂,将身体留给离。 还他一个永生? 这样的永生,离却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狭长的凤目眨了眨,一滴眼泪顺着绝美的脸庞滑下。 那泪,是血一般的颜色。 离抬起手,抚了抚脸颊,呆了一下。 “这是什么?眼泪?”咧了咧嘴,离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我居然会哭?”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离流眼泪,第一次是他神智不清,把我当成摩文,这是第二次。 摩文,你看到了吗?离在哭。 摩文,你说我是你看到的第一个会流泪的血族。 可是你看到了吗?离在哭。 血红色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离疑惑地看着掌心上血红的泪珠,“我到底……是怎么了?” 潜意识的眼泪,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为了谁而流。 摩文,你是任性又自私的笨蛋! “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女王陛下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此离知道摩文已经死了,以离的性格,他会不会毁了自己?女王陛下的用意是个吗? “不要相信她!”我忙拉住离。 女王陛下扬起唇,洁白如玉的小手轻轻一画,离的面前凌空出现一片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人影。 苍白的脸颊,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狭长的双目,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谁。 事实胜于雄辩,我默然。 离怔怔地瞪着那面镜子。 狭长的凤目中各种神情快速的闪过。 震惊,疑惑,愤怒,痛楚…… 他垂下眼帘,忽尔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半晌,他缓缓抬眼,“咦?呀!我真漂亮!” 我打了个跌,绝倒。 “魔界无趣,我果然还是适合在人界混”,他向我抛了个媚眼,“晓晓,随时欢迎你到魔宴同盟作客。”说完,他转身离开。 那个媚眼激得我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喂!你……”我忍不住张口,离的样子,太不寻常了。 “嗯?”他转身看我。 “你……就这样?” “要不然我该怎么样?”离笑了起来,“如那个老女人所希望的一样,和那个自私鬼一样玩自焚?” 老女人?我看向女王陛下,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呃,虽然她的确是个老女人,可是看着那样一张娇俏的脸,叫她老女人,实在怪异得紧。 “我跟那个自私鬼不一样,他希望我活,我便活下去,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还我永生?那我就在这永生的每一天里,天天都念叨他,让他死也死不安心……”他笑着挥了挥手,潇洒离开。 明明他在笑,我却看着一个孤寂的灵魂在哭泣。 那些血红色的眼泪,汇成一片汪洋。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奇特的梦境(上) 离走了,带着摩文的躯壳,带着魔宴同盟的血族撤出了魔界。 四百年前所谓的背叛,四百年来的寻找和挣扎,魔宴同盟和秘隐同盟之间的战争,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我坐在荆棘丛外面的地上,头顶的阳光十分温暖。 这就是摩文和离的结局? 那我呢?我的结局是什么?我和迦斯……又会怎样? 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不见,我忽然觉得很累。明明知道不可以睡,我却仍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沐浴着阳光感觉,很温暖。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了迦斯。 我梦见自己在天上飞翔,有洁白的羽翼,天使的光环。 迦斯同我一般模样,他携着我的手,笑得那般温暖。 花间有美丽的精灵飞舞,手风琴悠扬,唱诗班歌唱。 ……还有神仁慈的模样。 一切那么美好,仿佛身在天堂。 “迦斯……”我禁不住欢喜起来,轻唤。 只那一声轻唤,便打破了所有的安详,突然之间,迦斯一贯温柔的眼中满是惊惶。 我,一头坠进了无底的深渊…… “晓晓,晓晓!快醒过来……梦魇,散!”洛特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喝,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淋下,我感觉不断下坠的身子终于落了地。 “啊!”惊叫一声,我睁开眼睛。 “没事,是梦魇的恶作剧。”洛特抚了抚我的头,笑。 “梦魇?”我怔怔地看着洛特。 “嗯,梦的使魔,一种低等的精灵,可能你太虚弱了,才会让它趁虚而入。” 我点点头,想起刚刚的梦境,有些失落。 “晓晓。”洛特冷不丁地抱住我。 “嗯?”我仍在回想刚刚那个梦。 “我们私奔吧。” “啥?”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 “我们私奔吧!”洛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 “啊?” “我们逃跑吧,我带着你,逃到天涯海角……” 我眨了眨眼睛,“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你演得一点都不像。” “不像啊……”亮晶晶的眼睛略略暗了下来,洛特松开我。 “咦?我的小白呢?”四下张望一下,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小白不见了! 我着急起来,忙起身弓着腰四下里寻找。 “小白!小白!小白……” 没有注意到洛特复杂的神情,我急匆匆地寻找小白的去向。 宫殿的角落,城堡的暗道,我挨个摸遍。 月黑风高,鬼影憧憧。 “我是吸血鬼,我是吸血鬼,我是吸血鬼……我不怕鬼,我不怕鬼,我不怕鬼……”在魔界的古堡里,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颤巍巍的贴着墙根,在碎碎念着小步前进。 我抖抖缩缩地默念着,壮子胆子寻找小白的踪迹,但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自己的路痴指数。 我很伤心地确认,我不但迷路了,而且连小白的一根毛都没有找着。 “我是吸血鬼,我不怕鬼……啊!”猛地撞上一个白惨惨的影子,我尖叫起来,鸵鸟心态地闭上眼睛,“我是吸血鬼!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寂静。 寂静无声。 我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再睁开另一只。 随即目瞪口呆。 小白是小白,但此小白非彼小白。 站在我眼前的,竟然是失踪许久的秘隐同盟审判者……闻人白! “审……审……审判者……”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我没骨气地抖了抖,咧开嘴,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好久不见……” 闻人白淡淡点头,直直地越过我走向前,完全当我是空气,或许我该庆幸一下,毕竟当我是空气,就表示他对我没有杀意。 看着他风华绝代的背影,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迷路的悲惨处境,忙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确认安全距离三米,我在三米之外跟着他。 一个转弯,咦?不见了! “叫小白的没一个好东西!”我恨恨的磨牙。 “嗯?”一个微扬的声音。 我石化。 我僵硬地缓缓扭过脖子,正好看到闻人白大人正站在我身后。 傻傻地看着他,我选择沉默。 他不会一个言语不和,就动手宰了我吧? “看够了?”他淡淡开口,声音虽淡,却是冷冽如冰。 我忙合上嘴巴,一个劲儿地点头,“够了够了……” “又迷路了?”他的声音一贯的冷冽如冰。 我忙继续点头,“嗯嗯。” 如果我的屁股后面长了尾巴,此时一定正在摇啊摇。精神高度紧张中,我没有深刻体会到“又迷路”的“又”是什么含义。 他转身,离开。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我微微蹙眉,“还不走?” “哦哦!”我忙如大梦初醒一般,小跑上前,跟着他走,“审判者大人,你有没有见过小白?” “嗯?”他的声音危险的扬起。 “啊!我说的是我的宠物,它也叫小白……”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我。 呃……他不会怀疑我是故意的吧……我抖了抖,后退一小步,“就是……一团白色的小毛球,很可爱的……它是我的宠物……它不见了……” “不见了就算了。”他抬脚继续走。 “不成不成,我打算带它回人界的,它那么小,又不会保护自己,魔界那么险恶,我不放心留下它,它会被妖怪吃掉的!”我越说越心惊,越说越害怕,随即摇头,“不行不行,我得找到它。” 闻人白看也未看我一眼,径自直直地往前走。 无血无泪无心无肺的大恶魔!我狠狠腹诽着,再一看眼身后的鬼影憧憧,犹豫着要去解救我幻想中正在受苦受难的宠物小白。 突然,一阵尖锐的狼嚎划破夜空。 我惊跳起来,一边没义气地祈祷小白自求多福,一边没骨气地眼着那无血无泪无心无肺的大恶魔一路小跑。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某只恶魔嘴角扬起一个邪恶的弧度。 再眨了眨眼睛,明明还是一张千年不变的死鱼脸。 一定是我产生幻觉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奇特的梦境(下) 腿长和腿短的差别在于,腿长的走得悠闲万分,腿短的却差点跑岔了气。呃,不对,我是吸血鬼,吸血鬼是没气的。 想起自己是吸血鬼的事实,我的速度立刻在无形中快了起码一倍有余哇,随即我十分惊讶地发现了自己转变为吸血鬼之后第一件令我满意的事情,即走路不费劲儿了!这人啊一缺少锻炼就体质差,过去爬个楼梯要喘上半天,现在好了,自从当了吸血鬼之后,一口气上五楼,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走路也有劲了,一步顶过去五步…… 效果不错,挺方便! 正为自己的发现洋洋得意,走在前头的闻人白冷不丁地停下了脚步,我一个不防,“砰”地一下撞了他冰柱一般的后背。 探出头一看,是女王陛下! 她正坐在栏杆上,晃悠着双脚,月光轻柔地洒在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子,美得不真实。 “白?”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怔忡的模样。 我暗暗缩了缩脖子,借着闻人白的身高当屏障,我对此女王有心理阴影,离走了,我便是这古堡里唯一拥有日行者血脉的吸血鬼,保不定哪天女王陛下兴致来了,一刀宰了我饮血。 “你去哪儿了?” 我偷偷抬头,盯着闻人白的后脑勺,他一言未发。 “我一直在找你。”垂下头,女王陛下轻声喃喃。 闻人白径直走上前,将女王陛下从栏杆上抱了下来,安置在怀里,“天快亮了。” 淡淡说着,他抱着女王陛下进了另一条走廊。 他抱着她,那样的背影,让我想起了在摩文的酒吧里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候的模样,闻人白也是这样抱着女王陛下,那样一个奇怪的组合。 那时我还不知道眼前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竟然是吸血女王。 女王陛下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蓦然回头看我。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忍不住打了冷颤。 “见色忘友。”我暗骂,这个没良心没义气的闻人白,见到女王陛下就把我扔在一旁不管了,完全不顾我还在迷路,呜呜……我没胆子跟着女王陛下。 这样一想,我又傻笑着摸了摸鼻子,友?闻人白那个大冰块,那个无血无泪无心无肺的大恶魔?开什么玩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竟然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一会儿咒骂,一会儿哀叹,我感概万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在我哀怨自己再一次陷入迷路的悲惨境地之时,一个人从眼前走过。 准备来说,不是人,是一只吸血鬼。 不过不管了,我咧开嘴巴,扬着东方无敌的笑容扑上前,“嗨,请问一下……” 那只吸血鬼不耐烦地回头,在看清楚我的脸之后,眼睛突兀的瞪大,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随即甩开我的手,逃也似的飞奔,一眨眼间便消失在我的面前。 呃? 他为什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不是吸血鬼吗? 他是鬼还怕什么? 不能理解。 我托着腮帮子开始发愁。 一阵叽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愁绪,我再度振奋精神,循着声音走上前,发现一堆吸血鬼正在聊天。 吸血鬼也会聊天? 当然,鬼也怕寂寞,所以鬼比人更八卦。 有了前车之鉴,我怕吓到他们,于是小心翼翼、四平八稳地接近他们。 “诶诶,你们看到那个没有?” “看到了,好可怕呀……” “阿罗被她凌空一击,连渣子都没有剩下……” 好可怕?他们在说谁?我眨了眨眼睛,有比他们自己更可怕的生物吗? “你们有没有觉那个女人像谁?”一只吸血鬼忽然八卦兮兮地道。 “像谁?有吗?”一只吸血鬼作天真状。 “哼哼,所以说你们年轻嘛,没有见过世面。”那只八卦吸血鬼摇头叹息,“古堡里有多少四百岁以上的血族,你们去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为什么是四百岁以上?”天真的吸血鬼又问。 “哼哼,因为女王陛下是在四百年前的大战中受的伤,因伤势过重难以负荷,身体才会发生变异,变成现在十岁的模样,也就是说,只有四百岁以上的吸血鬼才见过女王陛下真正的样子。” “难道你们说那个女人像……” 他们不约而同地住了口,一片静默。 “四百年太长了,之前见到那个女人时我竟然没有发现,直到那一回在地下宫殿,那种力量,那种气势,让我一下子想了起来那个女人的脸竟然和女王陛下……”八卦吸血鬼颤巍巍地开口。 又一片静默。 “不好意思,请问……”趁着那片静默,我斟酌着万分小心温柔地开口。 “女……女王陛下!”瞪着我,八卦吸血鬼倒吸一口冷气。 出于老鼠见了猫的心态,我立刻四下张望,唯恐看到女王陛下从哪里蹦哒出来。 “女王……陛下?在哪里?”我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那群吸血鬼,他们早已作鸟兽散。 呃? 我的人缘真的有那么差? 明明我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 还是我的笑容不够真诚?书上说露八颗牙是最标准的笑容呀!掏出小镜子照了照,看到两个尖尖的獠牙,自己也唬了一跳。 呃……果然露八颗牙是嫌多了点,下次露六颗好了。 唉,人怕我也就算了,连鬼也怕我。 在人界是这样,在魔界还是沦落到这地步……真悲哀呀真悲哀…… 垂头丧气地自己寻找出路,走了半天,连在原地兜兜转转。在魔界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时间,不知道迦斯他……怎么样了。 我想见他,又害怕见到他。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我的后裔(上) 蹲在黑洞洞的走廊里,我开始长吁短叹。 “哪里来的小可怜呀……”一个带笑的声音。 我抬头,看到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洛特?”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 我欢呼一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终于见到救星了。 洛特一脸的受宠若惊,“呀……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决定跟我私奔了?” 我捏了捏他的胳膊,此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呀。 “洛特,送我回去吧。” “遵命!”洛特笑眯眯地点头。 “我是说……回人界。” 洛特看着我,没有开口。 “送我回人界,好不好?”仰头,我看着他,“离已经撤出了魔界,那么通往人界的大门已经畅通无阻了吧。” 该回人界了…… “好,我送你回去。”洛特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天快亮了,你去睡觉吧,我和蔷薇去道个别,今天晚上就走!”我快活地道。 “不行”,洛特摇头,“现在就走。” 我瞪大眼睛,“天都快亮了,你怎么受得了阳光!” “我是谁?我是Elder,活了六百多年和血族,相当于长老一极的人物啊!”洛特一脸臭屁的说着,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德性……”说完,拉着我的手便往外走。 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整个古堡恢复了宁静,黑沉沉的一片死寂。 洛特拉着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古堡。 “不去向女王陛下辞行吗?” “不用了。” “还有蔷薇呢……” “不用了。” 虽然来魔界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不是在蔷薇的小木屋里疗伤,就是被困在古堡,根本连魔界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看清楚,所以一路东张西望,我兴致十分高昂。 看久了才发现这里与人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的村落,一样的花草树木。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注意到洛特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裹着厚厚的黑色斗篷,面色青白得有些可怕。 “洛特,休息一下吧。”我拉了拉他的手,有些担心。 话音未落,洛特便停下了脚步。 “快看这是谁呀!这不是我们伟大的执政官大人吗?” 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讥诮地调笑。 洛特面色微微一变,戒备地将我拉到身后。 “呵呵,大白天遇到执政官大人真是稀罕呢,咦?这位小美人是谁?” “我有急事,别惹我。”洛特皱眉。 “哈哈哈……”他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随即面露阴狠,“现在是白天,你能怎么样?” 洛特笑嘻嘻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松开我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距离最近的一个倒霉鬼,五指成爪,活生生地从他的胸口揪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甩到他们面前,洛特笑得十分的嚣张,“就算是白天,对付你们这种货色,还是绰绰有余,给你们一秒钟,从我的眼前消失,立刻!” 没有半刻迟疑,挡路的妖怪们纷纷逃窜。 洛特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我惊觉不对劲,忙上前扶住他,却看到他曝露在阳光下的地方开始泛着焦黑。 “唉,我要毁容了……”洛特哀叹。 “洛特?!”我惊叫。 “前面有个村庄,去那里。”洛特一把搂着我,趁机吃了点豆腐,“撑着点,我没力了。” 顾不上其它,我半拖半抱地往他说的那个村庄走,洛特渐渐没有了知觉,那村庄却还是遥远得很。 “洛特,没有近一点的地方吗?洛特?” 洛特一动也不动。 我开始害怕。 洛特是血族,本就没有体温没有呼吸,可是现在,他连知觉都没有,仿佛真的是一具尸体一般。 “喂!洛特你别吓我!”我大叫着把他拖到一处树荫下,轻拍他焦黑的脸,“喂!你没跟我开玩笑,你不是说自己六百多岁了,很厉害吗?” “都说了晚上再走,我不急你急什么嘛!”我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随即灵光一闪,低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洛特微微哼了一下。 我忙划破手腕凑到他的唇边,让他饮我的血,洛特无意识地开始吸吮,那些焦黑的皮肤渐渐恢复了原状。 缓缓睁开眼睛,洛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你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予别人初拥,虽然对方是一只六百多岁的老吸血鬼。 我给予他日行者的初拥,赐予他不惧阳光的能力。 “晓晓……”他看着我,忽然缓缓开口。 “嗯?”我赶紧答应。 “你要保护我哦。” 我绝倒。 “我是你创造的日行者,你有保护我的义务!亲爱的……你要保护我……”洛特一脸撒娇地凑近我。 我开始频频抹汗。 “走吧,天黑以前,我们必须离开魔界。”洛特拉我起身,道。 “为什么?” “哦……别问我为什么,自古情义难两全啊……”洛特抛了个媚眼来,哀怨道。 我恶寒了一把,只是洛特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潜意识里,我知道洛特不会害我。毕竟在我被转变成吸血鬼,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帮助我,保护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极其俊美的面容,深邃的五官,如午后晴空一般湛蓝色的眼睛,眼前这个男子,是秘隐同盟的执政官。 不管魔界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那都是我的事,他大可以不管我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在阳光下行走,却愿意为了送我回人界而冒险。 “因为……你是我最最最心爱的晓晓啊!”他嘟着唇在我脸颊上狠狠啵了一口,笑眯眯地说着,一把将我收进怀里,“以血为誓,我是你创造的日行者”,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没有一贯的戏谑,带着无比的虔诚。的be 他说,“以血为誓,我是你创造的日行者。” 他说,“以血为誓,我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第一卷 两个灵魂 我的后裔(下) 永不孤寂,多么诱人的誓言。 我靠在洛特怀里,有一刹那的失神。 洛特缓缓低下头,湛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如深潭一般,望不见底。缓缓的,他一点点的凑近我,快要接近零距离…… “执政官大人……”一个颤抖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洛特眉毛抖了抖,充耳未闻,依旧执着地靠近我,嘟着嘴巴,作势欲吻。 “执政官大人……”那个声音一样的执着。 洛特眉毛再次抖动了一下,额前爆出一根青筋,僵住。 “执政官大人……啊啊啊!”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已经被踹飞出去。 洛特气极败坏地转身,阴森森地一脸吃人状,“你、也、想、死、一、次、试、试、吗?!” 原来是之前那几个挑衅的倒霉鬼。 “执政官大人……救命啊……”那个倒霉鬼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反而一把抱住洛特的大腿,像见了亲娘一般嚎啕大哭。 “呃?”洛特呆了呆,抬手摸了摸脑袋。 “有一群除魔者闯进魔界了……见到魔族就杀……”那个倒霉鬼显然忘了不久之前洛特还收拾了他们,哭得涕泪满面,可怜极了。 “除魔者?”洛特微微皱眉,“多少人?” “十个!” “才十个?你们都是善男信女?都是吃素的?”洛特讥诮道。 “他们不是普通的除魔者,那些除魔者的额上都印有圣十字徽章!”倒霉鬼抖抖瑟瑟地说着,惊魂未定的模样。 洛特眉间的皱褶略略加深几许,我不禁有些疑惑,那个圣十字徽章莫非大有来头? “洛特?” 洛特一脚踹开那个倒霉鬼,笑眯眯地转身看我,“走吧,我送你去人界。” “那个……圣十字徽章?” “先送你回人界。”洛特拉过我的手,转身便走。 “主人!主人……”刚走没走步,远远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地追了过来。 是百合。 “主人,等等我……”一路跑到我们面前,百合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面色苍白。 我微微眯起眼睛,想起她的居心叵测,那一回她将我引到太阳底下,若不是离的日行者之血,我恐怕早已被太阳晒化了。 注意到我的眼神,百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略略瑟缩了一下,看向洛特,“主人,魔宴同盟撤出魔界的时候将通往人界的大门破坏掉,导致魔界与人界的秩序混乱,宗教裁判所的大祭司已率领十名除魔者进入魔界,现在……魔界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注意到百合白色的连衣裙上血迹斑斑,模样十分的狼狈。 宗教裁判所?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随即我僵住,蔷薇说过,迦斯是宗教裁判所的神父! “主人!你是魔界的执行官!现在是白昼,女王陛下在沉睡,你不能不管他们……”百合上前一步,跪在洛特面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破碎的裙摆,失血的脸颊因激动染上一层绯红。 我看着百合,真是奇怪,她明明是人类不是吗?为何如此关心魔族的死活? 洛特顿了顿,低头看我,“晓晓,抱歉……” 我点点头,“你回去吧。” “你要一个人走?”洛特惊道。 “嗯,我要回去。”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是不是自愿,你现在都是血族,宗教裁判所不会放过你的。”洛特难得严肃地看着我。 “没有关系,我有它。”低头,我轻轻转动右手食指上的银环,几次三番下来,就算我再笨也明白这枚银戒的力量。 那是我的创造者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你要抛弃我?”洛特凑近我,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像一条可怜的被遗弃的小狗。 我哭笑不得,有风拂过脸颊,吹得我的发丝飞扬。 “晓晓,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捧着我的脸颊,洛特看着我,肉麻兮兮地道。 蓦然间,那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颇有些风云变色的意味。 太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只是一瞬间,白天竟是变成了黑夜,我呆呆地望着最后一点阳光的消失。 黑暗中,有玉佩轻轻相互敲击的声音。 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银发白衣的男子抱着一个苍白漂亮的孩子,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是闻人白和女王陛下。 “洛特,你要带我的贵客去哪里?”女王陛下安安静静地坐在闻人白怀里微笑。 贵客?她说的是我? 洛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我拉到身后。 女王陛下微微挑眉,“你那么喜欢她?” 洛特将我护在身后,未语。 “宗教裁判所此次精锐尽出,我伤势未愈,不得不借助东方晓的力量。”女王陛下微笑,猫一般的眼睛带着寒意,“你应该明白,我让你带她回魔界,便总有这一天,只是如今……这一天提前了而已。” 我脑中轰轰作响,忍住不适,拉了拉洛特的手,“洛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洛特没有回头看我。 “遇见你难道不是巧合吗?”我拉了拉他的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本来谜底不该这么快揭晓,只是此次魔界大乱,我只能提前使用你的力量。”女王陛下从闻人白的怀中跃下,赤着双足绕过洛特缓缓走到我面前,“地下宫殿那一回,你的力量让我惊喜。” 说着,她拉起我的右手,我动弹不得,只得僵硬着身子看着她将那枚我怎么也取不下来的银戒从右手食指上缓缓取下。 银戒被取下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异样的变化,眼前一片血的色泽,十指如利刃一般坚利无比,无法抑制的,我尖叫起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我看到魔界的土地上哀鸿遍野,我看到无数的魔族遭到屠戮,我看到宗教裁判所的除魔者手中的十字架。 身子轻盈得不可思议,我凌空掠起,十指如刀,直扑向正在屠戮的除魔者。 “女王陛下!” 不知道是谁忽然惊呼。 “是女王陛下!” “女王陛下归来了!” 汹涌澎湃的欢呼声震动着大地,遭受屠戮的魔族如见到救世主一般的兴奋起来,纷纷聚拢到我的身后。 嘴角是肆意的笑,我轻舔着指尖的鲜血,望向惊愕的除魔者。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往生的记忆 四周都是虚无,只剩下浓重的黑,无尽的黑暗间,我用血色的眼睛望向那些攻入魔界的除魔者。 “恶魔,吾以神之名,拯救汝于黑暗之泥沼!”一名圣十字除魔者低低地说着,掌中光茫大炽。 “拯救?”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我以鬼魅一般的速度扑向那除魔者,尖利的手指聚成利刃,破开他的胸膛,暗红色的血液带着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见到圣十字除魔者的尸体,魔族们开始蠢蠢欲动,欢呼声震耳欲聋。 望着那残破的尸体,我有一刹那的疑惑,低头怔怔地望着染了血液的指尖,那些喷涌而出的鲜红液体很快的令我兴奋起来,我听到自己诡魅的笑声。 除魔者们望着我的眼神凭添了一丝惊惧。 漫天的血色飞扬,在这血色的天地间,我肆意杀戮,还有什么比这些喷薄而出的鲜红而甜美的液体更美妙的东西? 魔族们开始反噬,圣十字除魔者的阵形大乱,溃不成军。 地狱一般的景象。 “迦斯大人!”突然之间,有人大叫。 话音刚落,那圣十字除魔者的心脏已经被我紧紧握在掌中,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只是那眼中丝毫没有恐惧,竟是透出欢喜的神色。 我僵住。 随着那圣十字除魔者临死前的喊声,有一道光蓦然划破浓郁的黑暗。随那着道光,有一个男子缓缓走出。 在那道光茫的映衬下,那男子犹如天神般降临,白色的圣十字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容亵渎的俊美。 他望着我,深邃的灰色眼眸里一片冰凉,寻不到往昔的温暖。 我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无法动弹,如果他想杀了我,必不费吹灰之力。他冰凉的注视恍惚间已经让我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我是谁?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为何我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我在那双冰凉的灰色眼眸里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女人,那女人有着血色的双瞳,那般陌生,却又那般熟悉。 我茫然四顾,惊恐地发现自己两手沾满了鲜红的液体,我看到了满地残破的尸体。 那些人……都是我的杀的!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开始颤抖,我抬头看向迦斯,急切想从他的眼里找出一丝温暖,可是没有,他连一丝温暖都吝于给我。 “他们……”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我看着迦斯,“他们……” “是你杀的。”迦斯淡淡开口。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向迦斯,眼里有着企求,“我……是谁?” “晓晓!不要靠近他!”洛特的喊声在黑暗中响起。 我充耳未闻,仍是一步步走向迦斯,我想接近他,接近那片光。 那些光芒……看起来好温暖。 我好冷。 迦斯站在那片光芒之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却仿佛远在天涯,我看着他,我一步一步走近他,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不久之前,我还是一个快快乐乐正正常常的人类,一个普通平凡到丢进人海都找不出来的小人物;不久之前,我还在锦绣糖果屋上班,并且心心念念期待着与迦斯的重逢;不久之前,我莫名其妙地被咬了一口,然后成了一只做梦都想变回人类的菜鸟吸血鬼…… 可是突然之间,怎么一样都变了模样? 我竟然成了他们口中的女王?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只老妖怪,千年不死的老妖怪…… 明明都一千多岁了,还玩失忆,冒充人家小姑娘。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妖怪啊! 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怎么样的玩笑…… 终于,我走到迦斯的面前。 停下脚步,我伸手抱住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 “告诉我,我是东方晓……”我哀求。 迦斯没有动。 “我是东方晓,我只是东方晓……我是迦斯的东方晓……”我低低的说着,仿佛在说服自己,又仿佛在说服迦斯,“我不管我过去是什么东西,可是现在我是东方晓,仅仅是东方晓而已!你说过的,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既然有了新的开始,我为什么还要重复着过去的生活!” 迦斯的身子微微僵住。 四百年前魔界内乱,秘隐同盟和魔宴同盟发生战争,女王陛下白颜夕将魔宴同盟赶出魔界,但女王也被离重伤,在魔法阵中分裂为两个个体,一个因精神力不足而幻化为孩童模样的女王陛下,另一个则是失去记忆变为普通人类的我…… 可是,既然让我有了新的生命,为何还要出现今日这般场面? 我不想当白颜夕,我不是吸血鬼女王!我只是东方晓,我只想当迦斯的东方晓,那个天真的白痴,那个愈强则强的小强! “迦斯……你是来杀我的吗?”我抱着他,问。 迦斯没有开口。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紧紧抱着他,我缓缓开口,“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怎么办呢?你这么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血族,那漫长又永无止尽的生命,你该有多痛苦啊……你会把以前的同类看成是食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里挣扎……该有多痛苦呢……”恍惚间,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说,“不如……让我来终结你的生命吧……这样,你就解脱了。”。 那一回,我断然拒绝,我不想死。 因为我有迦斯,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因为有那个信念,我才一直努力活到现在!我不想就那样放弃,我想找出那个咬了我的吸血鬼,我想找出重新变回人类的办法,我想……再见到记忆里那个温和如天使一般的男子…… 因为他,是我所有的信仰…… 那便是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如今……这些理由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十年前,没有任何记忆的我莫明其妙的出现在垃圾堆里,我的出现,却带给别人死亡……东门王大妈的婆婆临死前说“妖魔临世”…… 原来,我不是变成了妖魔,我本来就是妖魔,饮血的妖魔。 朋友和亲人是多么奢侈的东西,人类果然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对于这个失去了记忆,披上了羊皮的狼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来。 我真的不冤枉,一点都不冤枉。 缓缓放开迦斯,我仰头,看着他的深邃的灰色眼睛。 “我听说,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坐摩天轮,他们就会分离,可是如果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的时候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那就会一起一直走下去……”弯唇,我微笑,“……原来,那是骗人的。” 小说故事里,男女主角总是历尽千辛万苦方能修成正果,更别提万一碰上一个后妈级别的作者,千辛万苦之后说不定还是生离死别,从此天上人间,永不相见……要不就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作罢,从此两两相忘。 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这场来得太快的幸福,果然只是一场美梦。 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看到迦斯温和微笑的容颜,携着迦斯的手散步,每一桩每一件,所有的幸福……都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美梦。 迦斯缓缓抬手,我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拉向空中。 依依不舍地看着迦斯的容颜,我看到他凌空划出了一个“十”字。 上升的趋势缓缓凝住,我猛的坠下,只要掉入那个十字魔法阵,我大概便会被化得连渣子都不剩下吧。 衣服被气流划破,风在我耳边忽忽作响,我直直地坠入那个白色的魔法阵。 我听到洛特的吼声,他站在那一道白色光芒之外,直瞪着我想要扑进来,却被灼得遍体凌伤也进不了魔法阵半步。那个笨蛋,那是一道结界,他是闯不进来的。 “送我回人界,好不好?” “好,我送你回去。” “天快亮了,你去睡觉吧,我和蔷薇去道个别,今天晚上就走!” “不行,现在就走。” “天都快亮了,你怎么受得了阳光!” “我是谁?我是Elder,活了六百多年和血族,相当于长老一极的人物啊!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德性……” “不去向女王陛下辞行吗?” “不用了。” “还有蔷薇呢……” “不用了。” 想起那些对话,我忽然微笑。虽然是他将我带回魔界,可是他却后悔了呢,他那么急切的想要将我送回人界,甚至枉顾女王的命令,他果然还是不忍心让我承受过往的记忆吧。 那个笨蛋…… 我低头,看向迦斯,不期然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眸子。 他也在看着我。 冷漠的灰色双眸中夹杂了异样的情愫,他仰着看着我从半空中坠落,忽然后退一步,灰色的双眸里竟是带了强烈的痛楚。 他仰头望着我,面色苍白的可怕,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我忽然记起那一日在游乐场坐摩天轮时的场景,那样的人,居然会有恐高症。 只是此时坠落的是我,他在怕什么? 他望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惊慌,我感觉到了魔法阵的强大力量,仿佛被抛入火中的强烈痛楚灭顶而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彻底消失在魔法阵中的时候,迦斯忽然猛地一挥手,收回那个十字魔法阵。 他看着我,面色苍白的可怕。 那样强大的魔法阵如此近距离的撤回,即使是他,也是十分勉强的吧。 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他张了张口,最终转身离开。 此次一战,宗教裁判所大祭司迦斯率领十名除魔者进入魔界,十名除魔者无一幸免,大祭司迦斯也重伤,大败而回。 魔界典籍记载:公元二零零八年,魔宴同盟大法官离率众攻入魔界,四百年前因其叛乱导致重伤久未出现的女王陛下归来,将魔宴同盟再次赶出魔界领土。魔宴同盟大法官离愤而打碎连接人魔两界的时空之门,宗教裁判所大祭司迦斯趁机率十名圣十字除魔者进入魔界,妄图毁灭魔界,伟大的女王陛下斩尽除魔者,重伤宗教裁判所大祭司,重修时空之门,守住魔界。 第一卷 两个灵魂 银戒之印(上) 从半空中坠落,我狠狠摔在冰凉的地面上。 为什么?他明明就可以杀了我的。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我却也全身动弹不得,困难地侧过头,我眼睁睁看着迦斯转身离开。 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我在心里祈祷。 他没有回头。 随着他的离开,那一道白色的光茫消失不见,黑暗也缓缓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之时,已经傍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安静下来,死一般的静寂。 躺在地上,我仰面望着天空中一片血红的夕阳,虽然是夕阳,我却仍是感觉有些刺目,刺得我眼睛生生的痛,仿佛随时会掉下泪来。缓缓抬起右手,我挡住眼睛,夕阳从指逢里洒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眼光忽然落在右手食指上,那里原本戴着一枚银戒。 那枚银戒,居然是一个封印呢。女王扯下了我的银戒,我才会转变成那副模样吧。 咬我的人,是谁?他为什么封印我的力量? 微微动了一下,我想坐起身,却办不到。呵呵,迦斯这样一个人物,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即使他在最后一刻收回了那个要命的十字魔法阵,我却依然被伤得不轻呢。 心有些酸楚,我狠狠地再度仰面倒了下去,脑袋没有重重地磕上冰冷的地方,我却撞入了一个胸膛。 “洛特?”他竟然没有离开,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深得望不见底。此时,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着,半膝着地,好让我安然靠在他的怀里。 这姿势……好诡异。 “我是您忠诚的骑士。”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华丽丽的台词。 我的嘴角习惯性地抽搐起来,随即微微僵住,这些都是东方晓才有的习惯。我是东方晓,就算我有吸血女王的记忆又如何?就算我是吸血女王又如何? 他抬手扯下自己的斗逢,覆在我的身上,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衣不蔽体。衣服大概刚刚从半空中坠下时被气流划破,扯开半边,雪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气里。 将我轻轻抱了起来,洛特转身回古堡。 洛特抱我回房的时候,蔷薇已经带着她的独门秘方在严阵以待了。 “陛下。”见洛特抱着我进来,蔷薇恭敬地行礼。 我呆了呆,一头雾水的看向洛特。 洛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将我迷得七晕八素,然后将我放在床上。 “唉,你怎么老受伤呀!”蔷薇一脸头疼的看着我抱怨,随即呆了呆,又捂住嘴巴,“陛下恕罪。” 我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蔷薇对我的称呼由当初的“小东西”进化到“东方晓”,如今变成“陛下”了。 四百年前,我和那个未成年女王还同是一个叫做白颜夕的女人,那个女人是魔界的王。 而如今,我们早已在魔法阵中被分裂为两个个体,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我是东方晓,不是白颜夕。 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有思考,有感情。 如果我是陛下,那另一个呢? 岂不是王对王了? “陛下,听说你神勇无比,大战宗教裁判所,拯救魔界于水火之中,杀了他们十个除魔者,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祭司都重伤了,是不是?”蔷薇一边上药,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冒着崇拜的光芒。 我咧嘴,“轻点,你轻点。” “啊,对不起对不起……”蔷薇一脸惶恐的请罪,随即又点头,“您这样一个人物,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执政官大人,你知道内幕对不对?都不告诉我……”蔷薇忽然一脸哀怨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洛特。 被点名的洛特无奈地笑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看向我。 “执政官大人,你知道内幕对不对?”看向洛特,我学着蔷薇,捏着嗓子道。 洛特面上一僵,没有开口。 没有开口,便是默认。 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我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洛特忽然出现,他愿意冒充我的创造者,他愿意教我怎么样当一个血族,让我免于被饿死的命运。 他永远在我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只是原来……这个世界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白颜夕的另一半,而不是因为我是东方晓。 上了药,蔷薇受不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愤,匆匆寻了个借口离开。 “我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效忠于你”,洛特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以血为誓,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我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就在你的身旁,需要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洛特缓缓转身,隐身于黑暗之中。 第一卷 两个灵魂 银戒之印(下) 身上的痛楚让我昏昏欲睡,恍惚间有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盯着我看。 本就是极浅的睡意,我一下子惊醒,那样强烈的存在感,除了女王陛下白颜夕还能有谁。 全身所有的细胞都警觉起来,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备战的刺猬。还未等白颜夕上前,黑暗中闪过一个影子拦住了她,阻止她靠近我。 “哦?”白颜夕微微有些讶异,随即笑了起来,“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忘了我们是同一个人?” “陛下,她醒来之后,我会带她离开这里。”洛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特别的低沉。 “我很意外你会如此维护她。”白颜夕低低的笑,“或许当初让你去接近她是一个错误。” “宗教裁判所已经撤出魔界,魔宴同盟现在也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一切都结束了”,洛特微微低头,“是我亲手将她拉入这一场混乱,那么,也请让我亲手将她送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属于她的地方,不就是这里么?”女王陛下微笑,“你别忘了,她已经不是人类,她还能在人界生存?” “我会陪着她。” “陪着她?你以什么立场?你根本不是她的创造者”,白颜夕冷冷地看着他,“有人在你前面给予了她初拥的仪式。” 我心里微微一惊,她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不被那只莫名其妙的吸血鬼咬到,我也还是会被洛特转变为血族吗? “是啊,真遗憾”,洛特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如果她真的是我创造的,该多好。” “我感觉到她很痛。”白颜夕忽然看向我,仿佛看透我已经醒了。 洛特微微皱眉,“我已经请治愈族的人来看过。” “治愈之术,谁能比白更强?”白颜夕仰着小脸微笑,“让白看看她吧,这样她也少受些痛苦。” 洛特没有开口,似是默许。 白?闻人白?那个大冰块? 我忙睁开眼睛要抗议,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白颜夕忽然冲我甜甜一笑,我一下子没了知觉。 白颜夕你好样儿的! 混混沌沌间,听到水流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温泉里。 四周一片迷蒙,这是哪儿? 正在疑惑着,忽然有一个人影走近。 闻人白?!我瞪大眼睛,想起来白颜夕说要让他帮我治伤的事。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张了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白颜夕那个家伙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我只能看着闻人白渐渐走近,他忽然停下脚步,然后……开始脱衣服?! 我目瞪口呆,脱衣秀? 他极其优雅地脱去白色的长袍,然后是白色的里衣……然后…… 我傻傻地看着他,虽然是很养眼没错啦……可是,他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前上演脱衣秀? 还是……他压根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缓缓走进温泉,银色的长发飘浮在水中,映衬着白皙光裸的胸膛,说不出的漂亮。 我暗暗鄙视自己,竟然吞了吞口水。 “谁?”闻人白声音微冷。 看……这就是吞口水的下场…… 被抓了个现行。 白皙修长的双腿在我面前站定,我不禁开始嫉妒他的好皮肤,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皮肤比女人的还光滑,至我于何地嘛! “你?”他的声音微微扬起。 “呃……那个……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不是我在偷窥,我不是偷窥狂……”我结结巴巴地辩解。 “欲盖弥彰。”他淡淡开口丢出四个字。 我怒了,瞪他,“如果不是因为我动不了,你以为我想看你,什么破身材,没有肌肉不说,还白得跟个女人似的!” “太小。”他惜字如金。 “呃?”我一头雾水。 太小? 顺着他的视线,缓缓低下头,我傻了。 我竟然……没穿衣服。 “比你大!”我恼羞成怒,被看光也就算了,看光了还敢嫌弃我。 “嗯,比我大。”他低头看看自己,点头同意我的观点。 我石化,恨不得一头撞死,谁来救救我…… “洛特!”我尖叫。 闻人白扯过自己的袍子裹住我,将仍是动弹不得的我打横抱起。 眼前一晃,洛特已经出现,见我这般模样,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别介意,是陛下的恶作剧”,闻人白浅浅一笑,“夕,出来。” 恶作剧?把我剥光了放在闻人白洗浴的温泉里? “她受伤了……我只是……”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白颜夕赤足凌空站在温泉之上,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白。 闻人白唇角微微勾起,笑得令人不寒而栗,“明白了,陛下。” 语毕,抱着我转身离开。 “白!白!”白颜夕追了下来,却只握到闻人白的衣角。 我转身,看到白颜夕泫然欲泣的神情,忍不住惊讶,我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即使只有十岁的模样,即使身高只到我胸口,但她从来都是强势的,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极大存在感,只是此时她的神情,楚楚可怜,像极了一个孩子。 闻人白轻轻一个转身,便已经身在千里之外。 “放开我!”我回过神来,怒道。 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将我放下,闻人白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 我抖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 他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抬手,掌心中聚集了纯白的光芒,那些光芒缓缓覆在我的身上,十分的温暖舒服,仿佛一下子掩住了所有的伤痛。 明明是一样的治愈术,他的等级显然在蔷薇之上。 闻人白刚刚收回手,我已经被赶来的洛特护进了怀里。 “白,你在生我的气么?”白颜夕微微咬唇,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白。 “不敢。”闻人白冷冷开口,没有看她,“已经按您的吩咐治愈了她的伤,陛下。”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我偷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王陛下,竟然怕闻人白。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琉璃色的眼睛微微泛红,白颜夕委屈地咬唇。 闻人白冷冷的睇她。 真是冷血,看白颜夕如此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我都恨不能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忘了她是劳什子的女王陛下。 “我……我变得那么小……”白颜夕抽了抽鼻子,“我好怕你会厌倦我……反正,反正我跟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算……你真的喜欢她……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下巴差点脱臼,这个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把我光溜溜地放在池子里是为了安慰她的小情人? 我是什么?礼物? “嗯?”闻人白冷哼。 “四百年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白颜夕狠狠咬唇,“我好怕你会不要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闻人白轻轻叹息,张开手臂。 白颜夕眨了眨眼睛,卷翘而浓密的睫毛盖住琉璃色的眼睛,她走到闻人白面前,低头不语。 闻人白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我气结,他们两个倒好,旁若无人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谜底(上) 月光下,那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抱着怀中小小的女孩,渐行渐远。 白颜夕与闻人白,一对奇怪的组合,但他们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普通的话语,便能够让人看到沧海桑田的含义。 我的眼睛涩涩的,忽然开始有些嫉妒。 在他们千年的相守之前,我的心意显得那样微不足道。除去属于白颜夕的那一部分,只在东方晓的记忆里,我拥过五年零十天的幸福。那是一段意外得来的幸福,幸福得令我愿意就此死去。想起那一日在街头与迦斯重逢,我是那样的欢天喜地,也许那时的我以为,再重逢就可以那样过一辈子。 却原来……不争朝夕不弃不离的只有我自己吗? 那一日,明明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感觉与他相隔了万水千山。他是宗教裁判所的大祭司,我是所谓的魔界女王,这就是咫尺天涯的定义吗?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触及,无法拥远。 所以,即使近在眼前,也依然远在天涯。 “想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洛特的声音忽然低低地响起。 “嗯?”我微微讶异地看向洛特,当初我在酒吧问他的时候,他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正面回答吗? “想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湛蓝色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不是说如果没有我,你的心……会碎掉吗?”缓缓抬手,我轻轻摁在他的胸口,拿他说过的话来治他。 湛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一眨也不眨。 我忽然有些心慌,笑得有些尴尬,正在我想收回手的时候,洛特忽然抬手作捧心状,握住我的手覆在胸口,一脸深情脉脉地看着我,“如果你觉得幸福,那么我的心即使碎成渣……也是无所谓的。”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洛特哀怨地看着我一眼,“无情的女人。” 我乐不可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刚刚因为不能动弹的原因被他抱在怀里,现在正好可以轻而易举拍他的脑袋,要知道他的个头,平常我只能仰着头看他。 “咦?你能动了?”洛特瞪我,作势要扔我下来。 我大叫一声,无尾熊一般抱住他的脖子,“我可是伤员……” “不是已经被小白治好了吗?”洛特扬了扬眉。 “我脚疼。” “下来。” “洛特!”我冷不丁大叫。 “在。”洛特条件反射地回答。 “背我。” “是!”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效忠于你。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那一日,他告诉我,我就在你的身旁,需要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不管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对我的好,勿庸置疑。 得意洋洋地趴在他的背上,看着洛特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笑眯眯地摇头晃脑。 “唉唉……我好歹也是秘隐同盟的执政官,怎么会跟你这女人谛结血之契约。”洛特一脸的悔不当初。 “晚了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晃了晃脑袋,一脸的小人得志。 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没有看到故作懊恼的洛特眼中,那一抹笑意。 不是一惯浮在嘴角的笑,是刻在眼底的笑。 “你可真重。”洛特故意走得东倒西歪,抱怨。 我嘿嘿地笑。 月华如水,洛特背着我慢慢的走,没有瞬间移动,就那样慢慢的走,像人类一样。 “洛特。” “嗯?” “我真的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嗯。” “你不是说很难吗?” “很难就是有可能,笨。”洛特笑了起来。 “可是我连是谁咬了我都不知道。”我下意识地看着右手食指,那里本来有一枚银戒,后来被白颜夕取了下来,我得记得向她要回来,那可是唯一的线索呢。 “放心,我会找出他来。” “吸血鬼里有没有叫W的?或者名字里带有这个字母的?”我想了想,问。 洛特的似乎微微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你记不记得我的手上本来有一枚银戒,那个戒指上刻着那个字母。” “你……确定?” “嗯。” 我忽然记起当初离让我帮他找摩文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那时他嗤笑着说,女王的忠犬闻人白的首写字母不就是W吗?当时觉得荒诞不可能的事情,此时看到洛特的反应,我忽然不敢那么确定了。 记忆中一闪而过的银色长发与闻人白的模样渐渐吻合,莫非那一晚咬我的……果真是闻人白? 找出给予我初拥的人,那我是不是就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 单纯的、平凡的人类东方晓? 心里有一点一点的快乐开始泛起小小的涟漪。 安下心,困意猛地席卷而来,我侧了侧头,安心的靠洛特的背上陷入黑甜的梦境。 这是我被转化为血族之后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迦斯对我微笑,一如以往的温和。 微微弯唇,我也微笑。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谜底(中)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那张铺满蕾丝花边的床上,洛特并不在我身边,随即警觉地发现床上坐着另一个人。 白颜夕? 我谨慎地坐起身,后退一步。 “你怕我?”见我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谨慎的模样,她扬着精致娇俏的脸儿,轻轻笑起来。 “有什么事?” “对着自己讲话的感觉真奇怪。”白颜夕侧了侧脑袋,困惑的样子可爱极了。 “你想干什么?” “我们本是同一个人,而且现在我不见得能够杀得了你,你在怕什么?”她看着我,琉璃色的眼睛里带着笑。 我低头煞有介事地考虑了一番,随即龇牙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看她精致漂亮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去。 有些恼怒地拍开我的手,她鼓着腮帮子瞪我。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我耸了耸肩,嘿嘿地笑,“你说的对,我不怕你了。” 白颜夕愤愤地甩头,不理我。 我笑得越发的开心。 “你知道吗,有一种植物叫莲藕,花为莲,果为藕。”白颜夕看着我,忽然缓缓开口。 我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可怜的娃,该不是连莲藕都没有吃过吧,说得这么稀罕似的。 “你是莲,我是藕,四百年前当你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得到了得到光明,而我却要深陷淤泥。”没有理会我滑稽的模样,她一径地说着。 微微敛了笑意,我看着她稚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清晰而冰凉。 “千年来,我都在寻找日行者之血,可是最后得到日行者之血的却是你,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她稚嫩的脸上有着与模样不相符的沧桑。 “你……”见她这副模样,我微微有些疑惑。 “你说……如果我吃了你,我可不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微偏着头,她冷不丁的开口。 “啥?”我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 “我吃了你,应该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吧。”她看着我,微笑。 “你疯了!”我猛地站起身,却发现无形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我团团裹住,我挣扎了一下,那些藤蔓却裹得更加紧窒了。 眼睛微微呈现血红色,我露出口中的獠牙。 “小心点,别动啊,越动越疼”,她轻笑,“你不记得了吗?这是白的无色缚,即使是拥有吸血女王的力量,也挣不开的。” 看着她浅笑盈盈的样子,我忽然茅塞顿开。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是?”我狠狠瞪她,却果然挣脱不开。 “嗯,是啊。”她笑着点头,十分天真的模样。 我却是不寒而栗。 “四百年前,预言一族的摩文占卜到四百年后魔界将有一场劫难,以我目前的状态,魔界必无法幸免。为此,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派遣执政官洛特到人界寻找我的另一半带回魔界。” 这就是洛特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 无色的藤蔓越缚越紧,在我的挣扎下,那些藤蔓渐渐染了上血的色泽。 “洛特那个傻孩子,他居然以为我会放你回人界。”她低头窃窃的笑,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那一天,我听到洛特跟她说,“宗教裁判所已经撤出魔界,魔宴同盟现在也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一切都结束了,是我亲手将她拉入这一场混乱,那么,也请让我亲手将她送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他是真的想亲手将我送回人界的吧。 他也是真心想帮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吧。 只是,他果然太过天真。 “你果真那么在乎魔界的存亡,魔族的死活?”疼痛的感觉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反而冷冷地笑了起来。 “嗯?”白颜夕抬头看我,琉璃色的眼睛亮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切都不过是借口,你只是想借助洛特的手将我带回魔界,然后吃了我变回原来的样子,魔界的存亡,魔族的死活你又岂会在意!” “你真聪明”,她浅浅的笑开,“那些低等的魔族与我何干?哪怕宗教裁判所明日便占领魔界,也是与我无关的。” “四百年前,我本可以得到日行者之血,却低估了离的手段和力量,结果变成这副鬼样子,我花了整整四百年来谋划这一切,如今只要吃了你,我不旦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还可以得到日行者之血,如此的一举两得,不枉费我足足等待四百年。”她缓缓爬起我身边,伸出白皙的小手抱住我的脖子,琉璃色的眼睛看着我,一眨也不眨,“你和我本就是一个人,现在回到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我怒极,越发的奋力挣扎起来,“我是东方晓!只是东方晓!” “你是我的一部分,如同我的手和脚一般,你见过我的手脚会跳出来叫嚣着它是一个人吗?” 无色的藤蔓在我的挣扎下血红一片,那些血色的藤蔓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缚得更紧,紧得几乎将我勒成碎片。 白颜夕舔了舔唇边的腥红,笑着饮下我的血。 我终于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意识缓缓游离开来。 我和她本就是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无法维护自己的感情,难道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我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那东方晓算什么? 东方晓算什么啊!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要紧,不记得自己的来处也不要紧,从今天开始,你是东方晓,东方即晓,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有新的生命。” 迦斯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是我……就要消失了吗? 如果我消失,会不会有人舍不得? 如果我消失,会不会有人记得东方晓曾经存在过? 如果我消失……迦斯,你的心会不会痛? 会不会? 迦斯…… “晓晓!”一个声音破空响起。 吃力地睁开被血色弥漫的双眼,我看到一双带着惊惶的湛蓝眼眸。 洛特…… 洛特…… “退下!”白颜夕冷斥。 几乎是光的速度,他靠近我,抱住我,毫不迟疑。 “晓晓,晓晓!”洛特急切地想要扯开缚在我身上的藤蔓,视他的女王陛下如无物。 那些因为饮了我的血而仿佛有了生命的血色藤蔓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一丝一缕的缠上洛特的手臂。 “再不松开,你也会消失。”白颜夕冷冷开口。 洛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径自低头扯着那些裹在我身上的藤蔓。 “喂,松手。”眼看那些藤蔓要将他裹住,我忙道。 “我松不开。”洛特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面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我不要你陪葬。”使出全身的力气,我一脚踹开他。 “不要!没有你我会哭鼻子的!”洛特牛皮糖一样又粘了上来。 我没有力气再推开他,只能看着他胡搅蛮缠。 “当初让你去接近她果然是一个错误。”白颜夕冷眼旁观。 “白颜夕,你要的是我,要他何用!”我忍不住怒吼。 她笑,“他要殉葬,我能如何?” “松开。”闻人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看着白颜夕,淡淡开口。 白颜夕缓缓转身,看向他。 “松开。”他再度开口,仿佛在劝慰一个别扭的孩子一般。 我气结,等他慢悠悠的劝完了,我也该玩完了。 洛特紧紧抱着我,身子坚如磐石一般,不动不移。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谜底(下) 洛特将我抱在怀里,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血红色的藤蔓如有生命的魔物一般缓缓延伸出来,缠住洛特。 “洛特,快放开我!”看到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愈发显得透明,我惊叫起来。 “不放。”洛特嘿嘿地笑。 无视这个看起来很聪明其实一根筋的家伙,我急吼吼地瞪向闻人白,“这无色缚不是你的吗?!你劝她干什么!快点松开我们呀!” “无色缚必须由施咒人来解,我无能为力。”闻人白没有看我,径直走向白颜夕,“夕,松开。” “不要过来。”白颜夕后退一步,侧头猛一挥手,那无色缚的颜色更为鲜艳起来,她笑着看向我,“不要白费力气,我已用纯魔之血与无色缚订下契约,除了我,谁也解不开。” 我心神一散,眼前模糊一片,莫非这一回……真的在劫难逃了? “夕……”闻人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带着莫名的苍凉。 “白,你不高兴吗?我们很快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琉璃色的眼睛里带着迫不及待的狂热与欣喜,亮得妖异,“只要再等我一下,只要再等我一下,只要我吃了她,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谁也不能再分开我们,宗教裁判所那群老家伙再也无法干预我们了……” “不要这样,夕,停手!”闻人白的声音略略严厉起来。 “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喜欢她对不对?”白颜夕似哭似笑,“不要难过,我吃了她,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喜欢的人是我,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无法理会那个又哭又笑的孩子,我感觉身上痛楚越来越强烈,身体已经渐渐呈半透明状。恍惚间,见到洛特比我好不了多少,我心里忍不住微微一阵酸楚,“你这白痴,快松手……” “我曾以血起誓,会永远陪伴你”,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所以,如果你消失了,我也只好跟着你消失,绝不放手……” “魔界人间到处都是美女,你就这样消失了多可惜……” “是啊,好可惜”,洛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不能松手……” “松手,我不怪你。”见他气息渐弱,我忙诱哄。 “一个人消失会很寂寞,我陪着你,会好一点。”眨了眨眼睛,洛特忽然笑了起来。 我微怔,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耍宝。 劝他放手是比登天还难了,我低头看着那些血色的藤蔓,闭了闭眼睛,我缓缓伸手,抱住洛特。 洛特微微一怔,眼里有着浅浅的喜悦,趁他分神,我咬牙凝聚出最后一丝力气,侧身撞向站在一旁的白颜夕。 白颜夕微微变色,伸手快速凌空一道光剑劈出,那一道光剑闪过之时,我已经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印。无色缚感觉到纯魔之血的味道,微微有些松动开来,我借力推开洛特,转而紧紧抱住白颜夕。 白颜夕错愕地看着我。 血红色的无色缚以成倍的速度蔓延开来,一瞬间便将我和白颜夕紧紧缚在一起。我紧紧抱着她,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对着她的鼻子,零距离接触。 “想吃了我?吃吧。”抱着她,我咬牙切齿。 无色缚是闻人白的灵力所幻,除了闻人白之外,使用者必须与之订下血契,因而契主的血对无色缚来说有致命的吸血力。 琉璃色的瞳孔微微一暗,白颜夕缓缓咧开樱瓣一般的唇。 “求之不得。” 她看着我,竟是忽然笑了起来。 在无色缚的作用下,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吸入白颜夕的体内,我们的骨血相融。 痛楚。 无法言喻的痛楚。 生不如死。 “晓晓!” “夕!” 耳边传来两声惊呼,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血色汪洋,无数恶灵在耳边嘶吼,它们面目狰狞,它们满身血污。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片血红的泥沼里,一寸一寸下沉,却是动弹不得。 正在惊慌失措之时,忽然,有悦耳的歌声响起,那些歌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是无比的清晰,随着那些歌声,有一片白色的羽毛从空中飘下,打着旋儿落在那一片血色的泥沼之上。 “消除一切原罪,一切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脑海中,有一个温和而慈爱的声音。 消除一切原罪,一切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消除一切原罪,一切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一瞬间,恶灵退散。 血红的泥沼消失不见。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房间里。 洛特和闻人白一左一右站着,距离我一米开外,谁也没有上前一步,都怔怔地看着我。 我左右环顾,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我一个。 他们看着我,面色比我还要难看,仿佛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 那么,我是谁? 是白颜夕,还是东方晓? “晓晓?”洛特猛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拭着动了一下,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涌动,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闻人白,仿佛有一股力量有牵引着我走向他。 洛特缓缓后退一步,面色惨白一片。 冷冽的双眸里参杂着一丝复杂的感情,随即释然,闻人白看着我走近他,冷冽的眸子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白……”我机械的张口,缓缓伸手,似是要他抱的样子。 闻人白如往常一般张开双臂,嘴角带了一点微笑,等白颜夕走到他怀里。 我闭了闭眼睛,试图控制混乱的思维。 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哭泣,她在我的心里一遍一遍地喃喃着,“白,白,白……” 我晃了晃脑袋,将那个声音晃掉,侧头见洛特站在阴影里绝望的看着我,居然有一滴血色的泪珠从湛蓝色的眼睛里缓缓滑落。 那个傻瓜…… 我蓦然咧嘴一笑,伸出手冲他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洛特呆住,傻傻地看着我,挂在眼睫上的那一颗血红的泪珠要掉不掉的。 闻人白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怔怔地看着我,有一种哀凄缓缓浮上那双冷冽的眼睛。 “晓晓!”洛特干嚎一声,夸张地奔向我,一脸见到亲人状。 我下意识抬脚便踹,“砰”地一声响,洛特成抛物线状飞了出去。 “晓晓……”洛特哀怨地扭头看向我。 “嘿……嘿嘿……我身体还是有点怪怪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抬手摸了摸脑袋,我傻笑。 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闻人白,我听到白颜夕在我心底哭泣的声音。 我赢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女王是怎样炼成的(上)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那个叫作白颜夕的孩子消失了。 不连贯的记忆,体内涌动的陌生力量,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 可是我知道,我是东方晓。 闻人白哀恸的凝视让我的心隐隐作痛,我能够听到心底里那一丝幽幽怨怨的哀泣,那是一种仿佛将心泡在泪水里的苦涩疼痛。 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一个鬼鬼祟祟身影悄悄从古堡中溜了出来。 趁着阳光灿烂,吸血鬼们都睡着的时候,我利用日行者的特质,包袱款款,溜之大吉,说我逃避也好,懦弱也好,这魔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与其等洛特送我出去,不如我自己开溜比较快。 鬼鬼祟祟走了好一阵子,发现洛特那个超大的牛皮糖居然没有跟上来,我笑眯眯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时空之门,嘿嘿,我终于不路痴了,原来力量的增强可以治疗路痴啊!大发现…… 抬抬胳膊踢踢腿,我兴致高昴地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向时空之门走去,过了这道门,我就可以跟魔界说拜拜了。 简直是噩梦一场呀! 正乐滋滋地向着时空之门迈进,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我的腿。 我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便劈。 “女王陛下!我伟大的女王陛下!”冷不丁地,那抱着我腿的家伙狂呼出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呃?愣了愣,我收回手,低头对上一双热烈得有些夸张的眼睛。 “你是?” “我是您的孩子!陛下!”他单膝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那双眼睛里仿佛燃着雄雄的小宇宙,正以万分崇敬的眼神仰望着我。 嘴角抽搐一下,再抽搐一下,我看着这个即使跪在我面前,也依然壮硕得像一座小山的家伙。 我的孩子? 看着那双热切得快要将我融化的眼神,我抖了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我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我被自己噎了一下。 “是!女王陛下!”那座小山万分兴奋而激动地站起身。 我抬头,再抬头,继续抬头…… 巨人国的?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孩子? “您不记得我了?”为了不让我扭到脖子,小山十分善解人意地蹲下身看着我,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 呃,我不敢说不记得,这孩子一巴掌都能压扁我…… 眨巴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小山继续瞪我。 “小山啊……”我吓得一结巴,未经大脑思考的话便脱口而出。 “小山?”铜铃般的大眼睛有一刹那的困惑,然后猛地晶晶亮起来,“小山?!女王陛下赐给我的名字吗?” “咳咳……嗯。”我呛了一下,随即故作深沉地点头。如果知道这一时口误的后果会招来牛皮糖二号,我是怎么样也不会点这个头的。 “谢陛下!”小山兴奋不已地看着我,喜孜孜的。 我那个狂汗呀。 “陛下,你这是要去哪儿?”勤学好问的小山同学又道。 我语塞,我该怎么说?他心目中伟大的女王陛下正准备开溜? “您是听到消息来接我的吗?”眼睛再一亮,聪惠的小山同学自问自答。 我点点头敷衍他,快走吧快走吧……不要挡着我的路,我无限渴望地望着他身后那近在咫尺的时空之门。 “陛下……”小山无限感动的看着我,随即冷不丁一手抱起我,放在自己的肩上。 “喂……”在他肩上坐定,我惊呼。 “陛下,您坐在我的肩上就好,不必劳动您尊贵的脚,您能来接我,我实在太感动了……”小山同学说着,快乐地大步向着古堡的方向前进。 扭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时空之门离我越来越远,我都快哭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卡洛奇,许久不见。”正在我万分郁卒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听起来阴侧侧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扭头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来处,路旁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个男子,瘦得离谱,却是异常的漂亮,阴柔得像个女人,但那一双阴寒的眼睛让我极不舒服。 “纳斯加?你也收到女王陛下的请柬了?”小山大步走到那个男子身旁。 女王陛下的请柬?那是什么东东? “哼,女王陛下失踪了四百年,我以为今年的宴会会取消呢”,被叫作纳斯加的男子冷笑,“收到请柬,我真是万分意外。” “怎么可能!你难道没有听到消息,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归来之日重创来魔界偷袭的宗教裁判所,手刃十名圣十字除魔者啊!唉……宗教裁判所太狡滑了,居然偷袭,如果他们正面宣战,我一定参战,不让女王陛下孤军奋战!” 纳斯加冷嗤,“卡洛奇,你什么时候成了女王的忠实拥护者。” 小山怒了,“哼,我们都是女王陛下的孩子!”说着,又昂头笑道,“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叫卡洛奇,我叫小山!”说这话时,小山的神情是十分地骄傲。 卡洛奇……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这么好的名字不用,非要叫小山这么恶俗…… 纳斯加的人眉毛微微抖了抖,“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愤怒了……虽然的确很烂,可是这也忒不给我面子呀! “这是女王陛下赐给我的名字!”小山比我还要愤怒,他晃了晃比我大腿还粗了N倍的胳膊。 “女王陛下?”纳斯加看着小山,微微有些惊异,“你居然……” “我是女王陛下的孩子!能够永远侍奉女王陛下是我的荣耀!”小山一脸骄傲地说着,兴奋异常。 “她是谁?”抬头注意到坐在小山肩膀上的我,纳斯加微微扬眉。 “我伟大的女王陛下!”小山一脸的与有荣焉。 “陛下?”纳斯加轻哼,“我不知道身为血族的女王陛下什么时候居然不畏阳光了。” 话音刚落,一条长长的触手猛地攻向我。 怀疑我是冒牌货? 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我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促不及防地后仰,我想避开那条触手,一时躲避不及,那条触手裹上了我的手臂,冰凉滑腻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蛇?! 不是触手,那根本就是一条蛇哇! 老鼠不怕,蟑螂我也不怕,但是……我最怕蛇了!!! 一种恐惧感让我的左臂“腾”地燃起黑色的火焰,那条裹着我手臂的蛇刹那间变成了烤蛇,还“滋滋”地响着,像铁板烧烤一样散发着香味。 纳斯加惊叫一声,我遗憾地看着那条快烤得差不多的蛇猛地从我的手臂上撤下,那蛇肉味道应该不错。 看着纳斯加皱眉捂着焦黑的右手,我好奇极了,原来那条蛇是他的手臂幻化的。 “你居然胆敢冒犯女王陛下!”小山愤怒了。 “蛇族纳斯加见过女王陛下。”纳斯加略略低头欠身道,再不敢造次。 蛇族?原来是蛇妖吗?怪不得…… “呵呵,纳斯加你也有失算的时候。”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转身,看到一个精干的男人,他高束着褐色的长发,赤裸着上身,背上背着一把大型的弓,一身古铜色的肤色,属于一眼望去,便知道他身手矫健的男人。 “狼族乌桑见过女王陛下”,见我看他,他身子略略前倾,随即抬头笑道,“传闻女王族失踪了四百年,今日一见,女王陛下竟是不畏阳光了。” 这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暗叹,看来看去还是小山这孩子忠厚老实又可靠。 “精灵族奥兰多见过女王陛下。”一个带着三分稚气的声音,十分的好听。 我左顾右盼,除了小山、蛇族的纳斯加、狼族的乌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在这里,女王陛下。”那个声音微微带了笑意。 随即我感觉手背被人轻轻吻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随即微微瞪大了眼睛,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男孩。 他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微笑,“精灵族奥兰多见过女王陛下。” 正太啊正太! 我喜欢!口气滴滴嗒嗒,我一把揪住他,在他肉嘟嘟却又不失清秀的脸颊上狠狠香了一个,“奥兰多?你好可爱!”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呼呼的风声…… 纳斯加、乌桑,包括眼前的小正太奥兰多都成化石状,只有那忠厚老实又可靠的小山神情比较正常。 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看到可爱的小男孩有这种举动很奇怪吗? 哼,太令人费解了。 在纳斯加、乌桑、奥兰多和小山的眼皮子底下,我这挂名的女王陛下自然不能那么没品的开溜,只能万分唏嘘地跟着他们回古堡。 坐在小山的肩膀上,怀里抱着微笑的小正太奥兰多,刚进古堡,远远的便看到洛特站在走廊下。 “陛下。”洛特走上前,似模似样的向我行了礼,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跟他们一起回来。他扭头看向四位莫名其妙的来客,“纳斯加、乌桑、奥兰多,卡洛奇,欢迎来到陛下的城堡。” “执政官,女王陛下已经赐了名,我现在叫小山!”小山十分雀跃地纠正。 “陛下赐名?”洛特幽幽地看着我一眼。 我暗暗纳罕,取个名字而已,怎么每个人都怪怪的。 “其他各族首领已到齐,宴位晚上开始,请诸位先休息一番。” 各族首领?我汗了一把,低头颤抖地看向坐在我怀里的奥兰多,我怀里这个可爱的小正太奥兰多是精灵族的首领吗? 我抱着……一个首领…… 奥兰多微笑着抬头看我。 我咳了一下,松开手,“呃……那个,诸位先休息一番吧……” 有仆人领着他们离开,只有小山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卡洛奇……”洛特开口。 “请叫我小山。”小山一脸的耿直。 “……”洛特点了点头,“小山,请先去休息。” “我要侍奉陛下。”小山十分严肃的道。 “不必了……”洛特摇头。 “我要侍奉陛下。”小山十分坚持。 我有点感动了……这孩子真是坚持啊…… “让他去休息吧。”洛特放弃,转而看向我。 我忽然想起似乎有帐要和他算,便点头笑眯眯从小山的肩上跳了下来,“小山,你先去休息吧。” “是。”小山万分热烈地看了一眼,终于离开。 下一秒,“啊”地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古堡。 听到惨叫,小山疑惑地回头。 “去休息吧。”我咧嘴,冲小山万分和蔼地微笑。 小山一脸感动地点头离开。 古堡的大厅里,只剩下我和洛特,我狠狠捏住他的脸。 洛特苦着一张脸,“晓晓……轻点,不要破坏我的美貌……” 我掐着他的脸皮,“说!你是不是一早知道我要离开?你是不是算准了我走不掉!你干了什么!他们说女王的请柬是怎么回事!”我一股脑儿地吼,枉我还心中窃喜,原来他没有跟来是算准了我还会回来的。 “魔界四百年一次的聚会,是几千年前就定下的……”洛特苦着脸道。 我松开手,暗叹时运不济。 “你为什么要收下卡洛奇?”洛特见我松开手,又贴了上来,巴巴地问,“我不够好吗?” “收下?”我不解。 “你不知道?”洛特大叫。 “你又不知道我是菜鸟!” “魔界除了血族,还有一类便是妖,卡洛奇是巨人族的首领,属妖类”,洛特看我一眼,“妖类有一个法则,会视替其取名者为主人,誓死效忠。” “啥?”我傻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女王是怎样炼成的(中) 洛特告诉我,妖类有属于自己的法则,比如小山,既然他承认了我所取的名字,那么他便会誓死效忠于我,永远不会背叛。 永远有多远?妖之一族的生命并不比血族短。 我忽然开始迷惘,是怎么样一种思想,可以让那个巨人族的首领甘愿臣服于我,我甚至于什么都没有做。 “虽然以往魔界每四百年一次的各族首领聚会都只是例行公事,但这一次聚会却是十分的重要。”看着我,洛特突然开口。 “为什么?” “魔界各族向来就是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直到一千多年之前女王陛下突然出现,以雷霆万钧的手段使各族臣服,而如今因为女王陛下失踪的传闻,魔界各族已经蠢蠢欲动,都在觊觎着魔界之王的位置……” “哦?”我眨巴着眼睛,依然不在状态之内。 “虽然魔界已经盛传女王陛下归来的消息,但各族首领一旦有了叛变之心,便很难收手,只要女王陛下稍稍有一点破绽,只怕……”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眨了眨眼睛,我问得无比天真。 “要夺位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了上一任的魔界之王”,洛特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遗憾地说,“上一任就是你,我的陛下。” 我目瞪口呆,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有多少人来参加聚会?”张了张口,我问得小心翼翼。 “估计有五百多……吧。”洛特看着我微笑。 五百多? 想起阴沉沉的纳斯加,还有乌桑他们,我沮丧极了,不知道现在逃跑来不来得及? “离开城堡你会更危险,至少在这里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伤害你。”洛特适时地开口,将我的臆想扼杀在萌芽状态。 “礼服已经送到你的房间了,我去张罗一下,晚点来接你,我的陛下。”洛特单膝着地,华丽丽地吻了吻我的手背,“我会一直在您的身边守护着您,请不必担忧。” 执政官洛特大人说完他华丽丽的台词,转身华丽丽地离去。 我垂头丧气地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眯缝着眼睛望着天空那一片阳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绚丽的夕阳已经染满了整片天空。 等那一片血色的夕阳也渐渐消逝的时候,我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顺着那台阶仰面躺下。 “陛下。”十分的好听的声音,带着三分稚气。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奥兰多?”条件反射地手痒痒想去抱他,忽然记起他也是一族首领,又撒了手。 “陛下,你不开心么?”眨了眨水漾的双眸,奥兰多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坐在我身旁。 我实在忍不住,伸出魔爪抱住他。 奥兰多微笑着看我,也不挣开,乖乖任我抱着。 “奥兰多,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我当魔界之王?”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想起洛特的话,我有些出神。 “怎么会呢,奥兰多很喜欢陛下。”奥兰多不假思索地微笑着回答,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孩子似的稚气。 我摸了摸他透明的翅膀,心里有一刹那的冰凉。 “陛下……”奥兰多微笑着伸出握成拳头状的小手,递到我面前,还没有等他张开拳头,一道光剑突然刺来。 奥兰多微惊,从我的怀中腾空而起,张开翅膀飞速地闪开攻击。 我低下头,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走到我的面前,站定。 “消失,立刻。”我听到闻人白冷冽如冰的声音。 “你干什么?”奥兰多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委屈,“我只是想给陛下精灵族的祝福而已。” “以审判者的名义告知于你,立刻消失。”闻人白的声音依然冷冽,如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陛下……”奥兰多看向我,声音软软的,十分好听。 “聚会就快开始了,你和乌桑他们一起去准备一下吧。”握了握拳,我让自己看起来在微笑。 奥兰多愣了一下,消失在空气中。 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我盯着那双站在我面前的白色靴子,一路走来,上面却是不沾一丝泥泞。 “奥兰多是魔界最强大的精灵,小心他。”半晌,闻人白的声音淡淡响起。 眨了眨眼睛,顺着那白色的衣袍缓缓向上,我看到一双冰凉的眼眸。 他也在看着我。 月亮已经挂上墨黑色的天幕,闻人白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清冷的月色映衬着他银色的长发,雪白的衣袍,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圈白色的光晕。 他还是他,那个一直坐在他怀里的小女孩却是不见了。 他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来面对那个变成孩童模样的恋人?又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去看着白颜夕消失?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他。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不言不语,不动不移。 “你来找我……有事吗?”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我开口打破寂静。 他仍不语,站在我的身后,仿佛成了一尊玉雕的人像。 “呃,就算你一直站在我这里变成望妻石,我也还是不可能变回白颜夕啊……”我试图劝说他。 他仍然不开口,站在我身后,无声无息。 “晓晓?你没有去换礼服吗?”正在我万分头痛的时候,洛特走了过来,“各族首领都到齐了。” 我正好不知道该拿闻人白怎么办,忙点点头,跟着洛特去换衣服。 闻人白终于动了,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跟着我。 我逃难似的逃回房间,将洛特和闻人白都关在了门外。 这是什么处境…… 一大堆妖怪虎视耽耽要将我吃干抹净自己当王,偏偏还有一个闻人白来搅局,每次一见到他,我就不对劲,仿佛十分对不起他似的。 铺满蕾丝的床上有一件黑色的礼服,难得的是上面居然没有蕾丝,我脱下衣服,换上它。 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子,所谓的礼服居然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无袖丝绒旗袍,旗袍的左肩处绣有一朵金色的罂粟花,那罂粟绽放的姿态极尽张扬,袍衩开衩甚高。 穿旗袍的吸血鬼,洛特真有创新意识…… “咚咚咚……”一阵夸张的脚步声。 “陛下!仪式就要开始了!”小山豪迈的声音冲淡了一丝丝我心底对于即将面对群魔的惧意。 因为袍衩开衩过高,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走光,不经意回眸看了一眼镜子,这一步一步,倒颇有些步履轻移的味道,随着那步履轻移,大腿隐而不露,却又极尽魅惑。 打开门,先瞪了一眼洛特,继蕾丝之后,他倒有又新花样了。 洛特笑嘻嘻的一脸夸张的惊艳。 “陛下!”小山恭敬地单膝着地,以热烈的眼神示意我坐在他的肩上。 我忙接受了他的好意,步履轻移是很辛苦的…… 坐在小山的肩上,立刻有了睥睨众生的感觉,坐在高处果然感觉不一样。 “走吧。”我开口。 小山大步走向聚会的场所,闻人白始终无声无息地跟着,正好与洛特一左一右。 我心里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女王是怎样炼成的(下) 回廊两侧的墙上有繁复的装饰浮雕,带着浓重的时光痕迹,小山的脚步声在沉寂的回廊里犹显得突兀。 走过回廊,进入一条黑洞洞的甬道,不见一丝光亮。 随着小山的脚步声,我感觉自己在越来越接近某个未知的地方,在虚空的某处,仿佛有什么在召唤我一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下意识地回头寻找洛特。 他就在小山身后右侧的地方,一回头,我便找着了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别怕,这是通往祭坛的路。”洛特看着我,唇未动,我却听到他的声音。 见我仍是巴巴的看着他,他忽然眨了眨左眼,好看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在笑。 在笑话我吗?我微微有些着恼,愤愤然收回望着他眼神,不曾发现一番胡搅蛮缠下来,我心里的那一丝丝不安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 放下心,我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左侧的闻人白,他目不斜视的走着,仿佛一樽没有生命的完美玉雕。 心里有某一处又开始在呜咽,我叹气。 黑暗中,我四下里张望,黑暗的甬道里可见黑压压的一片蝙蝠群倒挂头顶的石雕上,一路走过,没有惊起一只蝙蝠。 在一扇雕刻着十字架图案的木门前,小山停下来。 那木门足足在十米多高,古老而厚重的门面上雕刻着一个十分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四周皆镶以银边。 坐在小山的肩上,我看着眼前的门,恍惚间有一种时空错置的感觉,十字架与吸血鬼向来是两个矛盾而对立的个体,而且传说中银不是吸血鬼的克星吗? “咣”地一声,门忽然缓缓打开。 喧闹嘻笑的声音也随着打开的门一并传了出来,看来这门的隔音效果实在不错…… 门的后面是竟然是一个十分开阔的厅堂,半球形穹顶,顶上除了绘画也有浮雕,十分的华丽。 厅堂里,黑压压一片的魔族在饮酒做乐,有妖艳的女郎,也有英武的剑士,从外型看,无疑都是十分养眼的。 小山抬起大脚,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走了进去。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几百双如狼似虎的眼睛聚向大门口。 这就是“焦”点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快被那些灼灼的目光烤焦了…… 小山昂首阔步向前走,如骄傲的骑士。我高高坐在他的肩上,微微扬着下巴,在洛特和闻人白的守护下,如真正倔傲的女王一般,承受着来自各方的目光,有敬畏,有疑窦,有欲望,有野心…… 那些魔族中也有几个熟面孔,蛇族的纳斯加,精灵族的奥兰多,狼族的乌桑,蔷薇居然也在,还有几个在之前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时见过。 蔷薇朝我眨了眨眼睛,忽然俯下身,“治愈族蔷薇见过陛下,在此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我微笑,抬手示意,动作是那样的流畅,仿佛多年之前曾经演习过无数遍,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我俯视众魔。 陆陆续续有魔族俯下身献上忠诚,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少数,大部份都还在观望的状态。 “混帐!你们怎么可以对女王陛下如此无礼!”小山愤愤握拳,面色赤红,双手青筋毕露,似要爆发的样子。 我垂手,轻轻按住他的肩。他松开拳头,转而踏着深红色的波斯地毯走到高台之上。 闻人白和洛特默默站在高台两侧,我从小山的肩头轻轻跃下,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 “四百年未见,大家还好吧?”我笑嘻嘻地望着众魔。 一片静寂,无一应答。 “你们看到我,有没有很失望?”我也不觉尴尬,一手轻抚玉石雕成的御座,仍是笑嘻嘻的。 “陛下何出此言?”终于有人开口,我侧目看去,是乌桑,他黑亮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魔界盛传女王失踪,你们满怀期望而来,如今却见我仍然盘踞此位,不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吗?” 此言一出,众魔哗然。 “或许……你们可以群起而攻之,联手割下我的脑袋”,我抬手抚了抚冰冷如玉的脖子,施施然提着建议,“听说要夺位的唯一途径,就是除去上一任的魔界之王,也就是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我呢……” 高台一侧的洛特回头看我,湛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乌桑黑亮亮的眼睛微微有些深沉。 “你们估且一试,千万别客气”,随着话尾落下,笑意隐隐消失在嘴角,我的声音听起来阴沉万分,“这,就是我待客之道。” 有黑暗之气从我的四周缓缓滋生,那些黑暗的气息迅速地蔓延开来,魔族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妄动一步。 大厅里死一般的静寂。 一直背对着我作玉雕状的闻人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右手食指微微一动,那是他准备出手的动作。 不管如何,他把他的背后留给了我。 不管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即使他是因为我身体里那个叫作白颜夕的女子。 久久的寂静。 浓郁的黑暗之气在我的四周升腾,形成一片浓浓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包裹住了整个大厅。 在剑拔驽张之际,表情僵硬的仆人们托着托盘从偏门鱼贯而入,食物与美酒的馥郁香味在大厅里飘散开来。 接过洛特递上的水晶杯,我苍白的手指在水晶杯内殷红液体的映衬下冰冷莹润如玉石一般。 轻啜一口杯中的液体,舔去沾在唇上的殷红,我举杯,“……或者,你们喜欢比较温和的方式?毕竟,四百年才一次的聚会,就这么浪费实在太过可惜。” 话音刚落,小山第一个举起了杯子。 “谢陛下。”一个略带稚气的温和声音,是奥兰多。 他振动着透明而美丽的翅膀,微笑着向我举杯,无比的乖巧可爱。 洛特笑眯眯地举杯,闻人白面无表情地举杯,蔷薇、乌桑、纳斯加一个一个陆续举杯。 扫视一圈,在最后一个魔族在我的压力下举起杯子的时候,我仰头,将杯中殷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放下水晶杯,随着我面色稍霁,围绕在四周的黑暗之气一瞬间散去。 大厅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饮酒的饮酒,划拳的划拳,调笑的调笑。 “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何?”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我无声地看着向洛特。 洛特对我眨了眨眼睛,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竖起了拇指。 于是我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 第一卷 两个灵魂 众魔之王(上) 众魔狂欢,我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洛特花蝴蝶一般在众魔族美人间周旋,左拥右抱,乐不思蜀。 “执政官大人……”酥酥麻麻的一声娇啼让我浑身一阵哆嗦,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一美人扭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纤白的素手里执着酒杯,款款走向洛特。 不能否认这实在是一名美人,并且美得惊人。 但这里并没有人类,只有魔族,不知道此美人本尊是何面目。我有些恶意地臆想,会不会正当二人情意绵绵之际,美人突然现出原形,吓得咱们伟大的执政官大人屁滚尿流?就如当初被白娘子吓得灵魂出窍的许仙,就如被骷髅版白晶晶吓得魂飞天外的至尊宝。嘿嘿嘿…… 正在无限的幻想里自得其乐时,忽然感觉有一道阴侧侧的视线粘在我的身上,让我极不舒服。 那是我对于蛇类特有的恐惧,猛一回头,果然看到纳斯加正握着酒杯走了过来。 “尊贵的女王陛下,在下是否可以敬您一杯酒?”轻晃着水晶杯中的液体,纳斯加笑得优雅。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身侧有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适时地接过酒杯,“陛下从不饮酒。”闻人白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的,他劫住酒杯,仰头一口送入自己的喉中,仍是面无表情。 纳斯加也不介意,高声笑道,“审判者好酒量,既然如此,不如再饮。” 闻人白被强行拉进了拼酒的队伍,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闻人白冷颜拼酒的模样。 “奸诈的小白,居然抢了我的风头来英雄救美。”洛特笑嘻嘻地凑近了来。 我白了他一眼,“还不去和你的美人们卿卿我我,更待何时?” “天可怜见,我这是出卖色相在为陛下拉拢人心,人家这是美男计,为了陛下的大业不惜牺牲小我……”洛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不甚委屈的模样。 我忍不住作呕吐状。 洛特笑得更贼,“你吃醋了。” 闻言,我极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 “残忍的女人,最毒妇人心……让人家幻想一样会怎么样嘛……”洛特一脸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离开,将万年悲情配的角色演得酣畅淋漓,可惜还没走出两步,就原形毕露,和魔族美女进展神速。 拼酒的拼酒,左拥右抱的左拥右抱,我笑看越来越热闹的大厅,百无聊赖的一口一口饮着水晶杯里的红色液体。 心里有某一处却在逐渐荒芜,我怎么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东方晓啊东方晓,你如今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冷不丁地,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 谁? 四下环顾一番,我忽然瞪大眼睛,看到站在大门外侧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漆黑如墨的双眸带着几分漠然。 那个人不是锦绣糖果屋的店主,我失踪了很久的老板,微生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魔界吗?而且是在血族的古堡里……他怎么进来的? 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忙站起身向他走过去,喧闹中,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开。 “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一种见到熟悉人类的亲切,让我不由自主地冲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糖果屋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这么久你去哪儿了?我怎么也找不着你……” 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连串的问题从我的口中冒了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我握着他的手,也没有挣脱,就任凭我握着,我后知后觉地发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忙松开手。 微生阳垂下眼帘,看着我松开他的手,浓密的黑色睫毛挡住了眼眸,看起来竟然像是有些失落。 “你怎么进来这里的?我先送你离开,那些魔物看到你一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莉莉丝。”没有理会我的唠叨,他说。 “啥?”愣住,眨了眨眼睛,我一脸的茫然。 “你已经得到力量了,跟我回去吧。”他抬眼看我,眼珠里幽黑一片,深不见底。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呃……那个莉莉丝是谁?” “我的妻子。” 我脑袋有点短路了。 莉莉丝=微生阳的老婆=我? 同理可得,莉莉丝=我,微生阳的老婆=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疯了?”我瞪大眼睛,失笑。 突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蹦出来说我是他的老婆,还叫莉莉丝? 我什么时候竟然嫁人了?还老牛吃嫩草……我抓狂。 微生阳看着我,幽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我忽然有些发寒,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莉莉丝?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傻眼,莉莉丝不是最早出现于苏美尔神话中的那个夜之魔女,撒旦的情人? 她被奉为恶魔圣母兼创造神。 远古血族圣书记载,莉莉丝不仅参与了创造世界的过程,并且手握宇宙中一半的力量——混沌与黑暗的力量,同时与代表秩序和光明的上帝成鼎立之势。她是吸血鬼的起源,她创造了血族,她出现在末世神话里,她是血族中最强大的吸血鬼…… ……神话。 莉莉丝她老人家根本是一个存在于神话中的人物呐。 我哈哈地笑,斜眼觑了微生阳一眼,“老板,我是你老婆?” 微生阳十分严肃地点头。 我故作深沉,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近他,“那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堕落天使萨麦尔,那个叫撒旦的大魔王?” “你记得我了?”幽黑的眼睛微微一怔,染上几分欣喜。 很好很好,大家都疯了。 我捧腹大笑。 第一卷 两个灵魂 众魔之王(中) 我笑得夸张,微生阳也只是淡淡地看着我。 “不记得也无所谓,我会让你慢慢记起来。”他抬手握住我的手腕,转身便要离开。 “放手!”我有些恼了,后退一步,狠狠甩开他的手。 真是够了,开什么国际玩笑,为什么总会有人莫名其妙地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我是谁。 难道我是谁不该由我自己来决定吗? “不要让我生气。”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微生阳微微侧头看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句,瞪他。 “好了,回家吧。”他微微勾了勾唇,仿佛在安慰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我、叫、东、方、晓!”看着他,我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不想伤害你。”他十分认真的告诉我。 我哭笑不得。 眼前一闪,微生阳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再度握住我的右手手腕。 我大惊。 “放开她。”正在我要挣扎的时候,左手忽然一紧,闻人白出现在我的身侧。 这里的骚动立刻引起了众魔的注意,纷纷围了上来。 洛特左看看右看看,得出结论,“你脚踩三只船。” “啊?”我一头雾水。 “我可以拉你的脚吗?”洛特十分有礼貌地询问。 我还是不明白他在捣什么乱。 “放手。”微生阳抓着我的右手,声音微冷。 “你放。”玉雕闻人白比冷从来不输阵,他紧紧握着我的左手,声音冷冽如冰。 ……我终于明白了洛特的意思了,眉毛跳了一下,我抽搐着开口,“你敢来凑热闹试试看。” “不公平……”洛特嘟囔,“你的左手给他拉,你的右手给他拉……居然连脚都不分给我……” 我满头黑线,我是点心吗?东分一块,西分一块? 还是忠厚老实的小山比较实在,见我遇险,咚咚咚跑到我身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要来抢人。 一场史上最惨烈的拔河比赛,还夹带着乒乒乓乓的魔法不断,最可怜的是我,成了被拉扯的那根倒霉绳子。 “都放手!”我火冒三丈。 忍无可忍了。 “你,住手,我不是白颜夕!”我向左转头,怒吼。 闻人白微怔,握着我的手有些松动,一贯冷冽的眼睛里忽然染上悲凉。 “你,也住手,我不是你老婆莉莉丝!”心虚地避开闻人白的眼睛,我向右转头,继续吼。 微生阳的心理承受能力较佳,他居然闻丝不动,淡淡地看着我,告诉我,“你是。” 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面。 “跟我走,否则我杀了他们。”漠然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幽黑,微生阳不耐烦地看向我。 一根长鞭冷不丁地袭向闻人白,闻人白侧身躲开,微生阳一下子夺了主控权,将我扯到他身旁。 闻人白回头看向攻击者,居然是刚刚还跟他拼酒的纳斯加,“你想死吗?”他微微抿唇,是发怒的前兆。 “相信我,不要惹怒他。”纳斯加的声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惧意。 “可是,你惹怒我了。”双眸微冷,闻人白猛地挥手,一道白光夹杂着幽蓝的火焰,直扑向纳斯加。 那道幽蓝的火焰散发着惊人的力量,将纳斯加困住,一时间大厅里乱成一团。 解决了纳斯加,闻人白转身头来看向我,他白色的衣袍上微微沁出幽蓝的火光,如冥火一般。 “现在走还来得及。”我拉了拉微生阳的衣袖,闻人白的恐怖我是见识过的,毕竟微生阳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了我一份工作,我不想他无辜丧命于此。 微生阳的眼睛里已经幽黑一片。 我惊讶地捂住嘴巴,看着微生阳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墨黑色的短碎发一点一点变长,一直拖到地上,身高体型也渐渐发生变化…… 那个刚刚还跟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眨眼间大了一号! 华丽丽的美少年成年版? 我看了看闻人白,再看看微生阳,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洛特…… 终极BOSS大对决吗? “天呐!是萨麦尔大人!” 忽然,魔族中有人惊呼。 刚刚还吵闹不休的大厅里即将安静下来。 “谁也休想活着离开。”恐怖版微生阳缓缓开口。 很平淡的声音,却是一瞬间让所有魔族惊恐。 “别怕,我们尊贵的陛下会庇护我们。”奥兰多忽然微笑,他扇了扇透明的翅膀,看向我。 我很想置身事外啊…… 多嘴的小精灵!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挡住恐怖版微生阳,“住手!他们是我的子民,你欲置于我何地?” 这么说威风不?我看小山眼睛里雄雄燃烧的祟拜。 可是我很害怕呀……眼前这个恐怖版的微生阳真的是传说中的撒旦吗? “休想从我身边逃开,否则……”微生阳微微眯起幽黑的眼睛,“我就砍去你的双翼,虽然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 双翼? 我有翅膀吗?一头雾水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部,没有啊? 一旁洛特轻咳一声,我忙回过神来,呃……虚张声势,我需要虚张声势! “老板,如果我真是莉莉丝,那为什么你不一开始就告诉我?”我试图解释。 “我在等你得到力量,这是你的愿望,你说过,除非得到力量,否则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那么……如果我真是你的妻子,我遇到危险时,你为什么不出现?”我试图装可怜。 “莉莉丝从来不需要帮助,她认为那是对她的羞辱。” 我满头黑线。 “好吧,就算……就算我是莉莉丝,那也是好几辈子之前的事了吧?我现在是东方晓啊!如果我上辈子,上上辈子的老公都跑来认亲,我岂不是要被大卸八块才够分?”我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要紧,我把其他人大卸八块就解决了。”恐怖版微生阳缓缓开口。 我哽住,他在讲冷笑话吗? 看他幽黑的双眸,不像是在讲笑话…… 我微微垂下眼帘,荒芜一片的心底明明已经寸草不生,偏偏还是不愿放过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握了握拳,蓦然张开五指,掌心里一团黑色的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直击向微生阳。 他侧身闪过,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太弱。” 我微怔,他有多强?暗自咬牙,黑色的气流化作利刃,再攻。 微生阳仍然轻易闪开,“还是弱。” 我感觉这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我显然是被微生阳逗弄的老鼠。 第一卷 两个灵魂 众魔之王(下) 一来一去间,微生阳始终轻松惬意,而我却已经狼狈不堪。 光剑再次击空,我又气又累,全然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忿忿地瞪向似笑非笑的恐怖版微生阳。 一团幽冥之火自身后裹了上来,闻人白和洛特已经不约而同地双双挡在我身前。 恐怖版微生阳眉毛微微一皱,像是被人抢了玩具的大猫,一脸要发怒的样子,我心里一慌,他刚刚那么轻松便将我制得毫无反攻之力,如果他真的发怒,魔界岂不被他翻过来?如今之计……还是想个主意如何让他恢复到正常形态的微生阳比较安全…… 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微生阳。 正在我思索的当口,微生阳、闻人白、洛特已经进入终级BOSS大混战,微生阳全然没了刚刚逗弄我的轻巧,下手招招狠戾,闻人白也不是善茬,洛特当然更不是吃素的。 于是不一会儿,整个大厅已经“哗啦啦”被毁了半边,我心痛地看着自个儿家的房子被糟踏…… 自个儿家?当然,我是女王嘛!这古堡当然也是我家的。 众魔族刚刚才看到纳斯加的下场,此时深刻理解到他们仨儿发了疯一个都惹不起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倒霉的炮灰,所以明白到无人胆敢上前劝架,均是成坐壁上观状。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蚌鹤相挣,渔翁得利的心态。 我盯着微生阳看了半晌,突然间福至心灵。 之前微生阳一直强调,不要让他生气,而且纳斯加也说不要惹怒他……莫非他诡异的变身是因为怒气使然?即是说生气会使他变成撒旦萨麦尔的形体,那么……如果让他笑,是不是就可以恢复原状了? 我真是天才! 萨麦尔渐渐占上风,闻人白和洛特双双攻击下竟然也没能压制住他,眼见微生阳眸中的幽黑愈发的纯粹,再观战下去估计整个古堡要被他拆了。我也休息够了,忙一骨碌爬起来,瞬间移动身体,扑向萨麦尔。 萨麦尔显然注意到我,抽空一团火球扔过来。我忙侧身避开,附赠甜甜的笑脸一个,趁萨麦尔发怔,我已经来到他身后,冷不丁地从背后抱住他。 闻人白僵住,洛特石化。 萨麦尔掌中的一团火球也渐渐熄了火。 在场的众魔族都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女王陛下就这么倒贴上去了。 趁着大家发呆之际,我嘿嘿一笑,举起魔爪,往恐怖版微生阳的胳肢窝里一伸,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魔族都想撞墙的动作。 挠他痒痒! 恐怖版微生阳的身子微微一扭,忽然爆笑出声…… 哈哈哈。 众魔族眼睁睁地看着传说的萨麦尔大人笑得毫无形象。啧啧!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就算笑得毫无形象,他也依然帅得人神共愤。 眸中的幽黑一点一点褪去,微生阳在我的毛手毛脚下,恢复了美少年状。 闻人白的嘴角开始抽搐,洛特捧着肚子笑瘫在地上,在场的一众魔族神情扭曲,精彩纷呈,媲美万花筒。 美少年微生阳转个身,看着我。 我嘿嘿傻笑着,松开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以测安全。 “算了。”半晌,他淡淡开口。 算了?我大喜,他老人家大慈大悲放过我了?正欲扑上前表示谢意,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抽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魔界,我便留在这里陪你……”微生阳十分大度地道,然后看着我,一脸的施恩状,“……三天。” 我抖一下,欲哭无泪。 他扬了扬眉,漂亮的眉微微竖了起来,他的脸上写着三个大字:快谢恩!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够留在魔界三天,总比被他立刻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好,至少在这里脱身也比较容易,三天可以发生很多变数的。 想到这里,我立刻笑得阳光灿烂,“你真好啊。” 微生阳面无表情地转头冷哼。 见他如此,我暗自磨牙腹诽,狂妄的臭小孩! “你在说什么?”他忽然瞪我。 呃?他能听到我心里在说什么? “显然是的。”微生阳淡漠地看着我。 我惊了惊,不愧是撒旦大人啊! 微生阳这才满意地收回吃人的眼光。 我再也不敢腹诽了。 于是,我们伟大的萨麦尔大人就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霸占我的床,我的房间,并且十分的理直气壮,因为……据说我是他老婆! 真是岂有此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落跑的女王(上) 气鼓鼓地坐在房间里,我无视身后微生阳的存在。 那个可恶的家伙,霸占我的房间不说,居然还一点也看不懂我的脸色,纵然我的脸色皱得像包子,他也还是悠然自得,住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给。”捣鼓了一阵,他不知递了什么东西过来。 我侧头看了看,是一件纯黑色的长裙,叠得很整齐。 “干嘛。”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太放肆,这位大人惹不起。 “换了,你身上穿的那叫什么?”微生阳看着我,淡漠的脸上满是嫌弃。 “旗袍。”我回答得一本正经,那是洛特给我准备的旗袍。 “难看,换了。” “我觉得还好啊。”低头看看,我故意唱反调。 “换了。”唇抿成一条直线,微生阳的眉头微微皱起。 坏了,要发作了。 骨气多少钱一斤?我忙在第一时间抢过他手里的长裙,转身跳到隔壁房间关上门去换。 “不准偷看。”想了想,我扭头开门瞪他,要知道穿墙透视对这位大人来说是小菜一碟。 他冷哼,表示不屑。 我这才满意地将门关严实。 纯黑色的长裙,却一点没有单调沉闷的感觉,那些黑色仿佛是流动的暗星,换好裙子,我一头黑线。 原来微生阳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好这口! 宽袖束腰,裙摆及地,十分的奢华美艳,最重要的是,此裙领口开得极低,如果穿在蔷薇那样的性感美人身上,一定相得益彰,可是……我的身材曾经被人质疑未成年啊! 低头看着那奢华美艳的长裙挂在我的身上,我揪了揪领口,以免春光外泄,这不是在打击我么……虽然我的春光也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可竟然也不想任君参观啊! 正想着,那裙子竟然自动缩小了一号,紧贴我的身体,变得十分合身。 “微生阳!你敢偷看!”我瞪大眼睛,尖叫。 “我没有。”微生阳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 “你你你……”我回头,看到微生阳早已经穿墙而过,站在我的身后。 “你是我的妻”,他看着我,波澜不惊地淡声道,“所以就算看了,也没什么不对。” 理智告诉我不要惹怒他,可是我气得快要丧失理智了。 “需要我帮忙吗?”冷不丁,他又道。 “啊?”我愣了愣,帮忙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我把裙子变小,我可以把你变大。”他十分认真地看着我,一脸的施恩。 “嗯?”把我变大?我眨了眨眼睛,一时不能理解他高深莫测的话。 顺着他的视线,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 “微生阳!”一团火窜上头顶,我尖叫。 我已经失去理智了…… 狠狠瞪着一脸无辜的微生阳,恨不得扑上去摁住他一顿饱揍。 “咣”地一下,我狠狠摔门而去。 屋外月色凄迷,我穿着黑色的长裙,站在大理石台阶上,为自己坎坷的命运而嘘唏不已。 逃!一定要逃!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见微生阳迟迟没有追来,我忽然转悲为喜,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心念一动,我已站在通往人界的时空之门门口。 一手缓缓按上门,我雀跃不已,时空移动之术吗?果然是狗急跳墙啊!……黑线,这是什么比喻…… 忽然,手腕一痛,我惊慌失措地看向站在我身旁那个一身戾气的微生阳,雀跃的念头刹那间沉到谷底。 “想跑?”微生阳的眸子在凝聚着黑暗。 我后退一步,扯起脸皮,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只是想跟人界道个别……” 如果能够遇见迦斯……如果我再也不能看到他…… “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他恢复了漠然,“两天之后,我会带你回家,那个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他竟然撇下我一个人,转身离开。 我惊魂未定,却又暗自窃喜,暗暗退了一步,一手更贴进时空之门。 “别白费力气,莉莉丝,我能够感知到你黑暗的力量,天界、人界、魔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他没有回头,淡淡说完,便离开了。 背靠着时空之门,我缓缓滑坐在地,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夜风拂过,撩起鬓边的长发,我的目光逐渐变得茫然。 那我怎么逃? 我怎么才能逃开? 忽然,有人轻拍我的肩。 我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一般。 洛特? 洛特笑眯眯地挨着我坐下,“怎么了?怕了?” “嗯,是啊,我怕了。”我怕两天之后真的被微生阳带去他口中那个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我怕再也见不到迦斯…… 即使他想杀我,我也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我好想他……”望向天空大得出奇的月亮,我喃喃开口。 “在想我吗?”洛特笑眯眯地凑近我,一脸陶醉作深情状,“即使看着我,也会想我吗?” 我被他逗笑了。 洛特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别怕,有我呢,不会让你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黑暗国度的。” “可是……他是萨麦尔……”我缩了缩肩膀。 “还记得那枚银戒吗?”洛特侧头看我。 “银戒?被白颜夕拿走的那个银色的指环?”我点头,我当然记得,那是咬我的那个家伙留给我的东西,也是我找到他唯一的线索。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枚指环是用来克制你的力量的,只要戴着他,微生阳就找不到你了。” 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那一回,是白颜夕取走我的戒指,我的力量才会失控,杀了那么多除魔者。而且我被转变为吸血鬼,戴上那枚银戒后微生阳的确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后来戒指被取下,微生阳才会找到魔界来。 这样,所有事情便都说得通了。那枚戒指是控制我的力量的,只要戴着他,微生阳便感觉不到莉莉丝的力量了! “只要找到戒指,我便有救了?” 洛特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嗯。”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落跑的女王(中) 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那枚随着白颜夕的消失已经无影无踪的银戒上,这样的希望,会不会太渺茫? 一直挨着我坐着的洛特冷不丁地站起身。 我侧头看他。 “相信我,陛下,第三天日出之前,我一定替你寻回银戒!”笑眯眯地俯身凑到我面前,洛特冷不丁偷得一吻,在我发飙之前消失在我面前。 我愣了半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我等你。”对着空气,我笑道。 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洛特再也没有出现。 微生阳大概觉得胜券在握,胸有成竹,也不屑来找我麻烦。微生阳!想起这个万恶的名字,我就恨得牙痒痒,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一早估计他就会押着我离开魔界,去他口中那个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 坐在大理石台阶上,我认真地盯着古堡的入口。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掌心上,有一枚银色的指环,指环外侧,隐隐可见“W”的刻痕。 我瞪大眼睛,就是它!就是那枚银戒! “洛特,你真的找到它了!”我喜形于色,侧头看时,却又愣住。 站在我身旁的,不是玉雕闻人白又是谁? “怎么……是你?”我呆了呆,站起身绕过他,左右看看,“洛特呢?” 闻人白不答。 “你怎么会有这枚戒指?”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刺渐渐开始发芽,一直以来的疑惑和猜测在这一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上前一步,抬头看他,“是你,对不对?” 他的眼神依然冷冽。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果然是他!他就是那只咬了我的吸血鬼! “为什么?”我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那个玉雕一般的男子撕成碎片。 我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的吸血鬼来咬你,你的人生一早就是被决定好的。 可我还是不甘。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当时我受了伤,你不应该靠近我。”清冽的声音在夜色下犹显空澈,闻人白淡淡开口。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我咬牙,“……你明知道我会变成吸血鬼!” 他别开眼睛,不再看我,声音淡淡的,“杀亲是戒,按照戒律,我不能杀死已经成形的血族。” “是么?”我逼近他,怒极反笑,“那么审判者大人,你来告诉我,第三戒条是什么?” 闻人白垂下眼帘,不语。 洛特曾经教导过我,世有三界,即天界、魔界和人界。密隐同盟一脉的血族生存于魔界,由女王陛下统治,女王陛下创设密隐同盟之时,明文定下第六道戒律传统,要求后代血族严格遵守:第一戒条避世、第二戒条领权、第三戒条后裔、第四戒条责任、第五戒条客尊、第六戒条杀亲。此六条,如有违反,必受重责。 洛特说过,当时的我是属于Childe等级的血族,即是刚刚被转变的血族,必须由自己的创造者亲自教导,不得离开半步,直到被释放,而且没有创造者保护会遭到其他血族的耻笑,甚至于诛杀! 闻人白没有杀我,却遗弃了我,一样是犯戒,这样的借口会不会太烂? 看着他掌心的银戒,我反而平静了下来,“一切都是为了白颜夕,对不对?你咬我的时候,就感觉到我的力量了,你不杀我,因为我是白颜夕的一部分,对不对?” “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带回魔界,让白颜夕直接吃了我岂不省事?”我咄咄逼人,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白颜夕大费周章的寻找我,为什么他却明明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告诉白颜夕?反而将银戒留给我,一方面可以压制我的力量,一方面可以保护我,不让我遭到其他血族的诛杀,他什么这么做? “对不起。”他看着我,连道歉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我却是愣了愣,那样骄傲的人,居然会道歉? “别恨夕,她做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他看着我,却仿佛透过我在寻找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想起之前白颜夕将我扔进闻人白洗浴的温泉里,我忽然之间有些了解白颜夕为什么那么急着将我吞噬了。白颜夕她……是因为知道了我的创造者是闻人白,并且知道闻人白隐瞒了她这些,所以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所以才会急着将我吞噬。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我……我变得那么小,我好怕你会厌倦我……反正,反正我跟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算……你真的喜欢她……我也不会介意的……” “四百年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我好怕你会不要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喜欢她对不对?不要难过,我吃了她,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喜欢的人是我,我和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在我眼前闪现,那些哀凄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我怔怔看着眼前玉雕一般的闻人白,他孤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面色苍白,连眼中最后一丝暖意也因为白颜夕的消逝而消失不见。 曾经,那一个白衣银发的男子怀中有一个小小的女孩。 白颜夕与闻人白,一对奇怪的组合,但他们只要一个细微的动作,一句普通的话语,便能够让人体会到沧海桑田的含义。 可是白颜夕消失了。 留下的,是东方晓。 “你和我本就是一个人,现在回到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你是我的一部分,如同我的手和脚一般,你见过我的手脚会跳出来叫嚣着它是一个人吗?” 白颜夕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我耳边回响,我和她本就是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无法维护自己的感情,难道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我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闻人白说,对不起? 闻人白说,别恨夕? 我有什么资格来恨她? 我怔怔地看着满身孤寂的闻人白,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卑劣的小偷,我硬生生地偷走了他们的幸福。 如果我消失,会不会有人如闻人白一样变得孤寂? 如果我消失,会不会有人如闻人白一样如此忧伤? 没有吗? 没有吗? 如果不会有人因我的消失而忧伤,如果不会有人因我的消失而孤寂,那么消失的那个…… 消失的那个……不如是我。 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心神逐渐涣散。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把白颜夕还给你……还给你……”脑袋一片混沌,我茫茫然不知所措。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从来都不是夕的一部分,你是莉莉丝,堕落天使莉莉丝。” 闻人白的声音成功地拉回我的神智。 “什么意思?” “莉莉丝堕天之时,夕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将其吞噬,直到四百年前,离的叛变让夕受到重创,促成了莉莉丝的离体。” “你的意思是……我是堕落天使莉莉丝?白颜夕为了得到我的力量,在我堕天的那一刻,吞噬了我?” 闻人白点头。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这么劲爆的消息了。 人生果然是精彩的。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落跑的女王(下) 手上微微一凉,我低头看时,闻人白已经将那枚银戒套在了我的右手食指上。 戴上银戒的那一刻,刚刚还满是星星的夜空骤然间黯淡了下来,无数黑云从远处翻滚着覆盖而来,一点点将星光吞噬。 “你走吧。”闻人白抬头看了看夜空,皱眉,“一定是萨麦尔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他很快会追出来。” 我后退一步,左手覆在右手上,“可是洛特说……”洛特说会来找我,我要等他来。 “你以为萨麦尔为何到现在也没有出来?”闻人白打断我的话,淡淡地道。 “你是说……”我微微一惊。 “他正在抵挡萨麦尔,给你逃出魔界的时间。” “啊?那个笨蛋,萨麦尔会杀了他的!”我惊叫,便要往城堡里冲。 闻人白抬手挡住我,“走,立刻。” “我不能让洛特因为我受伤!我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你明不明白!”我不管不顾,抬头冲他大吼。 “他说,是他亲手将你拉入这一场混乱,如今就算无法亲手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至少可以为你赢得离开的时间。”闻人白面无表情地复述。 语毕,他挥手,不顾我的挣扎反抗,便拎着我站在了时空之门的入口处。 “你不明白吗?我早就已经回不去了!不管我是白颜夕,还是莉莉丝,我都不是东方晓了啊!”甩开他的手,我咬牙道。 “洛特让我告诉你,一旦去了黑暗国度,你便再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 我僵住。 “即使那样……我也不能那么自私。” 正说着,突然“砰”地一声响,浓烟四溢。 浓烟之后,隐隐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墨黑的长发,墨黑的双瞳,正是恐怖版的微生阳,撒旦大人萨麦尔! 还有……八爪鱼一样抱住萨麦尔的洛特,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伤得很得重,否则以血族的修复能力也不必把自己整得像颗猪头一样。 “你敢逃?”阴沉沉的声音宛如从地狱深处传出,萨麦尔无视死命拽着他的洛特,一步一步走近我。 逃不掉了…… “晓晓快走!”洛特大叫。 “你这笨蛋,还不松手。”我看着猪头状的洛特,哭笑不得。 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还不松手,真是笨蛋。 “快走,你不是想见迦斯吗?!”洛特气得乱吼乱叫,形象全无,“快走!” “你好丑。”我弯了弯唇。 “啊啊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洛特已经快被我气疯了。 “你毁容了。”眼里盛满了冰凉的笑意,我道。 “快走啊,拜托你了!”洛特已经被我气得差不多了。 “笨蛋,松手吧,你会死的。”我抬手,想拔下银戒。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我去,你走。” 闻人白说完,掌心一团蓝色的幽冥之火便直扑向萨麦尔,另一手将我推入时空之门。 他的攻击宛如击向了无底的深渊,溅不起半点水花,我却在他的推力之下跌入时空之门。 萨麦尔瞪着我,怒气冲天,黑暗的气息刹那间掩盖了整片天空,连一丝月光也看不见,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残忍的笑意,缓缓抬手,掌中凝聚着一团黑色的火焰。 “洛特,松手!”我尖叫。 那团黑色的火焰没有击向洛特,却是冷不丁地袭向时空之门。 “晓晓!” 留在我耳中最后的声音,是洛特惊恐万状的声音。 “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黑暗中,有一个阴沉的声音覆盖了一切。 我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四周都是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好臭…… 刺鼻的臭味熏得我恢复了些许神智,我茫茫然挣开眼睛,却还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哪儿?我回到人界了吗? “洛特!洛特!闻人白?小山……”我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 周围只剩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寂得可怕。 吸了吸鼻子,我差点被熏死,这个味道……臭得真亲切。 记忆里,我闻过这样的味道。 在哪里呢? 当然,除了垃圾场,哪里会有如此精彩的味道,说到垃圾场,也只有幸福街的垃圾场可以臭得这么经典。 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垃圾场里被迦斯捡回家的吧。 蜷缩在垃圾推里,我睁着眼睛,感受漫无边际的黑暗。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 我竖起耳朵,听觉敏锐无比,似乎个人类,而且不止一个人。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我面前停下。 “妈妈……”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是个孩子。 “怎么了,小宝?”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里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洋娃娃。”肉嘟嘟的小手在捏我的脸。 “别去碰,脏死了。” 随即我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他们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他们…… 我的眼睛……瞎了吗? 一定是因为微生阳最后暴怒中的一击。 “可是真的很漂亮啊!”叫小宝的孩子不甘心地嘟囔。 “洋娃娃?”那个女人的声音近了一些,尖锐的指甲戳了戳我的脸,“是充气娃娃吧,做得好逼真。” 充气娃娃……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破口大骂,一推拉圾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小宝,回家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动弹不得地蜷在一堆垃圾里,郁闷至极。 忽然,盖在我脸上的那一块臭香蕉皮忽然消失,压着我脖子的易拉罐也被挪开,我眨了眨眼睛,随即警觉,有人! 是谁?我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随即我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我下意识揪紧他的衣服。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静寂半晌。 有淡淡的悲伤弥漫。 冷不丁地,有温暖柔软的唇轻轻触上我的眼睛,我傻傻眨了眨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即使看不到,我去感觉到他在伤心。 “你是谁?”我捧住他的脸,慢慢摸索。 他不语。 熟悉的轮廓,温暖的体温,我眨了眨眼睛,有冰凉的液体从眼中滑落。 “迦……斯……”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宗教裁判所(上) 满身都是垃圾的味道,臭到令我自己都汗颜,可抱着我的人毫不在意。 “哗哗”的流水声,有湿湿的雾气迷漫开来,我闻到了熟悉的沐浴乳的味道,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可是我并却并不害怕。 背后的拉链被缓缓拉开,我冰冷的躯体微微一颤。 “迦斯……” 我拉住他的手。 他将我放入水中,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 “迦斯,是你吗?”我努力睁大眼睛,却是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温暖的大手缓缓覆上我的眼睛,似是那人不忍再看。 我温驯地闭上眼睛,“迦斯,为什么你不说话?” “迦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寂静。 他只是仔细地替我洗去身上的污迹,很轻很轻,怕触痛我一般。 “迦斯,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我生日的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我一直在等你的……” “你是知道我在等你,所以你才回来的……是不是?”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是宗教裁判所的祭司?” “迦斯是宗教裁判所的祭司,东方晓是吸血鬼,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迦斯……迦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迦斯,我……还可以是你的东方晓吗?” 沉默,只有水的声音。 我被裹入一块柔软的浴巾之内,再次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我好怕……” “迦斯,我好怕啊。” “我怕白颜夕会抢走我的身体,我怕萨麦尔会找到我,我怕看到闻人白伤心欲绝的眼睛,我怕迦斯会消失……” “迦斯,迦斯,你是迦斯,对不对?” 小心翼翼地,他将我放在柔软的床上。 我紧紧拖着那只拥着我的大手,“迦斯,迦斯,你不会再随便消失不见,是不是?” 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一个怎么样的保证。 终于,耳边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睡吧,晓晓。”他拥着我躺下,说。 我枕着他的手臂,躲在他的怀里,怔怔地瞪大无神的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睡吧,晓晓。 我终于……得到了救赎。 晓晓,我是晓晓。 我还是迦斯的东方晓。 在温暖而熟悉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我幸福得宁可就此死去,再不醒来。 “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紧紧抱着他,我缓缓开口,“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那一回,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我对迦斯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我依然这么说。 如果结局必须无奈,那么我宁可在迦斯的怀中永远沉睡。 “睡吧。” 他说。 于是我乖乖闭上眼睛,入梦。 身边的人微微一动,我便惊醒了,下意识地闭着眼睛,我仍是装睡,却忘了自己即使睁着眼睛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略带惊慌地摸了摸枕边,已经空了。 我摸索着下床,绊到柜台,一下子摔了出去。手指触到阳光的感觉,很温暖,天亮了吗?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的吧。 急促脚步声,“唰”地一声响,窗帘被拉上了。 我错愕地抬头,眨了眨眼睛,仍然茫茫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迦斯?” 坐在地上,我侧耳细听,想感觉到迦斯的存在。 很轻的呼吸,但稍稍有些紊乱。 我循着那呼吸声,摸索着走向他。果然,我刚迈出一步,那个胸膛就自动靠了过来。 抱着他,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我听到他的心跳。 “我是日行者,不怕阳光的。”我轻轻开口,嘴角弯弯。 刚刚,他在怕吗? 怕我会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怕我会消失?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我仍然是被迦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女孩,没有迦斯,我寸步难行。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宗教裁判所(中) 挽着迦斯的手臂,我慢慢的走,前面的路畅通无阻,我知道迦斯会带我避开所有未知的碰撞。 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从来不知道阳光也是有味道的,阳光的味道,也是甜甜的,糖果一般的甜。 四周很静,连风吹过花草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这是哪儿?”虽然看不见,我依然下意识地侧头,微微仰起头“望”向迦斯的方向。 他不答,我便放弃询问,安静地跟着他走。 “坐。”他轻按我的肩,扶着我坐下,我摸了摸椅子,那是一张藤椅,和以前摆在家中后院里的那张藤椅一样,连左边扶手处的一个小破洞都一模一样,那是一个烫疤,是我以前偷偷在后院里玩“烧烤”,结果差点引起火灾的记念品。 想起那一回,一贯温柔的迦斯也被我气得直跳脚的模样,我便忍不住的笑,那是迦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对我大声,之后,他便突然消失了…… 消失的五年间,他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茶香,是迦斯喜欢的那一种茶,我记得那样的味道。我却是不喜欢喝茶,偏喜欢可乐,在还是人类的时候…… 所以每一次迦斯泡茶的时候,我总是盘腿坐在藤椅上,十分大煞风景地“啪”一下拉开可乐罐,然后抱着可乐罐一边喝可乐一边观赏迦斯泡茶。 真的是观赏,迦斯泡茶的姿势十分的养眼,那般风雅,我不喜欢喝茶,却喜欢看他泡茶,也算是附庸风雅吧。 “啪”一地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执起我的手,往我的手里塞了一瓶易拉罐饮料。 我怔怔地喝了一口,甜甜的气泡在舌尖跳舞。 是可乐的味道。 我喝着可乐,轻嗅着空气中茶叶的清香,微微眯起眼睛,傻笑。 暖洋洋的阳光睡得人昏昏欲睡,有一只大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便偏了偏脑袋,乖乖顺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膝上,猫咪一般乖巧。 我便在那片温暖的阳光中入了梦。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迦斯不在身边,黑暗中辨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便摸索着下了床。 赤脚走在地上,是毛茸茸的地毯,很厚实柔软。 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我用手去探索,却什么都够不着,一步,两步,三步,还是什么都没有碰着,直到走出第十步的时候,居然还是一点障碍物都没有。 于是我干脆放开了胆子,撒着欢儿地跑,偌大的房间,一片空旷,除了床我什么都没有够着。 跑累了,把自己重重地扔到地毯上,软软的地毯倒比床要舒服。 我开始郁闷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怎么跑都好像没有尽头? 摸了摸肚子,好饿。 “怎么睡在地上?” 是迦斯的声音。 我忙一骨碌爬起来,装乖,胃里却仿佛有一只猫在挠似的,好饿。 他轻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不敢跟他说我饿了。 他跟我说什么我都听不真切,耳朵里全都是他血管中血液流动的声音,它们在诱惑我,诱惑我咬上去。 口中的獠牙比我诚实,我感觉到尖锐的牙齿慢慢滋生出来。咬牙后退,我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不敢让迦斯看到我难看的样子。 他……会不会杀了我? 他会杀了我吧。 那一日清晨醒来,他说,东方晓早就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以鲜血来唯持着这罪恶的躯体,我想自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她。 那么现在,他会杀了我吧。 杀了如此丑陋的我,他眼中这个被黑暗操控的悲哀死灵,用鲜血来唯持的罪恶躯体…… 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我缓缓闭上眼睛。 ……都结束了吗? 一阵馨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恍惚间,杯沿碰上了我的唇,我微微瞪大眼睛,闻到血液的腥甜味道。 “喝吧。”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 我愣愣地就着他的手,饮尽杯中的液体。 “为什么?”捉住他的手,我茫然地问。 他是除魔者,他是宗教裁判所的大祭司,现在居然在用鲜血喂养一只吸血鬼? 他的手微微一僵,我感觉到他的手上青筋微露。 “这样……也没关系吗?” “宗教裁判所……不会惩罚你吗?”我问得有些惴惴不安。 我的存在,会不会害了他?宗教裁判所不是一直与魔界为敌的吗?可是迦斯身为大祭司却三番两次对我手下留情。 这样也没关系吗? 他的手从我的掌心收回,我感觉到他拿了帕子轻轻拭去沾在我唇上的血液。 “别担心。”他抱起我,将我放在床上,“你身上的伤都自行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你的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 “是萨麦尔……他说要带我去黑暗国度,我逃离魔界的时候被萨麦尔打伤了。”他几乎不怎么开口,难得主动问了这么长一个问题,我忙不迭地十分认真详细地加以回答,近乎讨好的口气。 他的手停留在我的眼睛上,轻轻地抚摸着,“是萨麦尔……” “嗯。”我闭着眼睛,乖乖的。 “看不见……会很不习惯吧。” “这样很好,很好……”我拉下迦斯的手,抱在怀里,喃喃。 他用另一只手轻抚我的脑袋,不语。 眼睛看不见,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事情,我便安安心心住在那个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所以无论我怎么走都不会被绊倒,其实即使绊倒也没有关系,因为地上都铺着厚实而柔软的毯子,怎么摔都没有关系。房间很大,大到我至今也没有丈量出到底用多少步可以走到尽头,于是迦斯不在的时候,丈量房间是我唯一休闲活动。 我饿了,迦斯会给我甘美的鲜血。 偶尔他也会挽着我的手去庭院里散步,泡茶,帮我梳理头发。 我常常觉得很奇怪,迦斯带我离开房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我自己走的时候,几百步也走不到门口。 难道我的方向错了? 不过很快我就会将这些问题丢到九霄云外,还有什么是比和迦斯在一起更重要,更幸福的事呢?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宗教裁判所(下) 睁开眼睛的时候,迦斯不在,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继续去完成昨天的游戏,丈量房间的距离。 走到第一千八百五十六步的时候,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迟钝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词:结界。 会不会是因为迦斯他……在房里设了结界?所以我才走不出房间? 可是,他为什么要设结界?我东方晓的人生里,没有什么鸿鹄之志,我最大的理想便是和迦斯在一起。这样的东方晓,即使他不设结界,我也会死皮赖脸地粘着他的啊。 坐在地上,我苦苦思索,左手无意识地轻轻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银戒。眼睛看不见的唯一好处就是听觉更加灵敏,指尖触到戒面的那一刹那,我听到空气中气流的异常,侧耳细听,我伸出右手,用右手食指上的银戒戒面轻触空气中的某一点。 再站起身时,我数到第十六步,便感觉到了阳光。 结界消失了。 扶着墙,我慢慢的走。 这个时候迦斯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他设结界是怕我一个人出来危险吧,所以才在房间里铺了那么柔软的地毯,所以房间里除了床什么都不放,这样我怎么玩都不会撞到自己。要是迦斯知道我能够走出来,会不会高兴? 猫一样竖了竖耳朵,我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端而来,是迦斯!我能够分辨得出迦斯的脚步声! 我偷笑,摸索着躲到走廊后面,准备吓他一吓。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我悄悄踏出一步,准备跳出去时,忽然有另一个人比我更早的跳了出去。 “迦斯!”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女声。 我忙躲回原处藏好,如果被别人知道迦斯藏了一只吸血鬼,会给他带来麻烦吧。 “巫马小姐。”迦斯的声音温和有礼,却又淡漠疏远。 我嘴角微微翘起,迦斯跟我说话时很温和,却不会如此淡漠。 “好冷漠……”那个女孩抱怨,又道,“叫我火野就好啦。” “尊卑有序。”迦斯的声音仍然淡淡的,虽然如此说,口吻却是一点都没有卑微的意思。 “你好没劲!”叫火野的女孩嘻笑,随即又道,“女王失踪,魔界是不是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找不到莉莉丝,萨麦尔一定发狂,那个家伙撒起野来,还不把魔界拆了,任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叫火野的女孩越说越兴奋,又问,“现在魔界形势如何?” 这便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吗?迦斯也参与其中吗?所有一切都是他们的计谋吗? “萨麦尔盛怒之下杀了女王的执政官和审判者,我们秘密派遣的除魔者也已经入驻魔界。” 迦斯的声音一贯温和淡漠,听在我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在我自以为幸福的日子里,他们在浴血奋战吗? 在我盲目的自以为是里,他们遭到了灭族之灾吗? 洛特…… 闻人白…… 我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归来之日重创来魔界偷袭的宗教裁判所,手刃十名圣十字除魔者啊!唉……宗教裁判所太狡滑了,居然偷袭,如果他们正面宣战,我一定参战,不让女王陛下孤军奋战!”小山热血澎湃的声音尤在我耳边。 “卡洛奇,你什么时候成了女王的忠实拥护者。” “哼,我们都是女王陛下的孩子!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叫卡洛奇,我叫小山!” “我是女王陛下的孩子!能够永远侍奉女王陛下是我的荣耀!” 耳边一片嗡嗡作响,我狠狠握拳,指尖刺入掌心,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是如此的信任我…… 但是他们口中那个伟大的女王陛下却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抛弃了他们。 他们是吸血鬼,他们是魔族,他们是可怕的妖魔,他们为人类所不齿,所以他们活该被除之而后快吗? 已经死去的心脏仿佛在油里煎熬,明明很痛,却是冰凉一片。 迦斯,我们……果然还是回不去了。 无论我再怎么委曲求全,无论我再怎么粉饰太平,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所有的依恋,所有的感情,因为那么多失去生命的魔族,被连根拔除。 谈话结束,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从走廊后走出,无神的眼睛里是无尽的黑暗。 我听到白颜夕在我的心底哭泣,她叫嚣着要破体而出,她要报仇。 白颜夕,你的心很痛,是不是?我也很痛啊…… 白颜夕,你很恨我吧,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愚蠢,他们怎么会死呢?你知道的,他们是那么的相信我。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巫马火野(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迦斯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些许的焦急。 听到他的声音,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紧紧握了握拳,又松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盯着虚空里的某一处,我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怎么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气流的波动,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抚向我的脸颊。 下意识地侧头,我躲开他的触碰。 我想象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的样子。 “下次想出来,告诉我。”寂静半晌,迦斯终于开口。 “你不问我是怎么出来的吗?”我微微扬起下巴,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划过一条湿湿的痕迹。 寂静。 “你是谁?”寂静中,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娇斥,是刚刚那个女声。 “我是谁?”我歪了歪脑袋,一脸迷茫,“我是谁呢?” “你不是人类!”那个女声低喝,随即一道森冷的气流挟带着危险的气息直扑向我,我直面攻击,怔怔地不闪不避,脑海中有一刹那的软弱,如果就这样被击中,死去……也不错…… 一双温柔的大手将我拉进怀里,凌厉的攻击在我面前消于无形,只剩一缕轻风拂动我额前的发丝。 “迦斯你!”被化解了攻击,那女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巫马小姐,手下留情。”迦斯开口,他的声音淡淡的。 我被他拥在怀中,那个曾经熟悉的、令我眷恋不已的怀抱,可是此时却只剩冰凉。 头痛欲裂,白颜夕在我脑中尖叫,她在嘲笑我,嘲笑我刚刚一刹那的软弱,嘲笑我的无能。 “她是谁?”那个女子的声音带着质问,她质问迦斯。 迦斯沉默。 “她是谁?”她的声音愈发的尖利起来,“她不是一只普通的吸血鬼,她可以在阳光下行走!” “她是我的客人。”迦斯缓缓开口。 我有些疑惑,这个女人不知道我是谁吗?她不知道我就是她口中那个失踪的魔界女王?迦斯没有告诉她? “来人!将这只吸血鬼送去审讯室。”她道。 “她是我的客人。”迦斯揽着我的手一紧,他护住我,声音微沉。 “我,巫马火野,以宗教裁判所所长的身份命令你!” 巫马火野,这个女人就是宗教裁判所的所长? “我不喜欢被命令。”迦斯抱起我,转身,便要离开。 “迦斯!”身后,巫马火野气得尖叫。 迦斯忽然微微一僵,停下了脚步。 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我右手五指成刃,顺势抵在他的脖子上。那样熟悉的怀抱,熟悉到就算看不见,我也能准确地找到他的弱点。 迦斯不动,我不语。 “迦……”巫马火野更气势汹汹地追来,看到这一幕愣住,“迦斯?这又演的哪一出?” “送我回魔界。”利刃般的手指抵在迦斯的脖颈处,我冷声道,手却在微微颤抖。 “呵呵,我们伟大的迦斯大人被他养的小猫咪抓伤了。”巫马火野拍了拍手,笑得有些兴灾乐祸。 迦斯仍然不语,半晌,一股温暖的气息将我笼罩,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那个房间,那个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房间。 鼻端闻到腥甜的味道,是新鲜的血液。 “饿了吗?”迦斯将杯子放在我的唇边。 我一把推开,尚且温热的液体撒在手上,带着粘稠的感觉。 “萨麦尔杀了洛特和闻人白……是真的吗?”半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洞的。 “嗯。”迦斯轻应。 “骗人!你怎么知道的?!”我跳起来,顺着声音扑向迦斯,“你怎么知道!你在骗人!” “我去过魔界,亲眼看到萨麦尔的杀戮。”他任由我啮咬捶打,声音淡淡的,仿佛在纵容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女孩。 洛特,洛特……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效忠于你。 那一日,他说,我以血为誓,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那一日,他告诉我,我就在你的身旁,需要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我呜咽着狠狠咬住迦斯,吸取他的血液。 甘甜的味道,与迦斯每日拿来给我饮的血液一般滋味,一直以来,他都是用自己的血液在喂养我。 他不动,也不甩开我,由着我咬。 我却是松了口,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头痛欲裂。 东方晓,东方晓,你这愚蠢懦弱的女人!东方晓东方晓…… 白颜夕在尖叫,在痛哭,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哀怮与恨意。 我抱着脑袋尖叫,苦不堪言。 “晓晓,晓晓!”迦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被紧紧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是,纵使如此熟悉而温暖,我却仍是全身冰凉,剧烈的颤抖着,。 熟悉的温暖将我包裹住,我再一次失去意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巫马火野(中) 沉睡中,有人踢我。 “你就是东方晓?”狠狠一脚踢在我的身上,“迦斯居然瞒着我将你藏在这里!他居然不告诉我你就是莉莉丝,就是女王!” 我皱眉,茫然地睁开没有焦距的眼睛。 “你还睡得着吗?你听不见你的族人在哭泣哀嚎?宗教裁判所已经打开了时空之门,女王失踪,审判者和执政官双双殒命,众魔族群龙无首,各自为政,魔界就要永远消失于三界之中了。”有人蹲在我的身边,冷笑着道。 神智渐渐清晰,我起身,“巫马火野?!” 冰冷的地面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挪了地方,巫马火野的话让体内的白颜夕再度疯狂起来,头疼欲裂。 我咬牙,左手狠狠拉扯着右手食指上的银戒。白颜夕、莉莉丝无论是谁,你们把我的身体拿去吧,这无用的、懦弱的、愚蠢的东方晓!留着这样一个灵魂有什么用! 教导我守护我的洛特…… 相信我崇拜我的小山…… 给我初拥的白衣判者闻人白…… 我要报仇! “所长,迦斯大人往这里来了。”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巫马火野冷哼,她勾住我的下巴,“看来我们的迦斯大人到底还是动了凡心呢。” 眼前一片黑暗,我勾起唇角,笑容甜得发腻,“你在吃醋吗?” 捏着我下巴的手猛地加大力气,仿佛要将我的下巴捏碎一般,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我所有的感觉都聚拢在右手食指上,我想摘下那枚银戒,却无法如愿。 手指被拉扯得很疼很疼,可是那银戒还是纹丝不动,那枚银戒仿佛在我的手上生了根,牢牢地套在我的食指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你会再一次害死他。”巫马火野凑近我,在我耳边冷冷地道。 再一次? “我不会让你如愿,妖魔,去死吧!”巫马火野冷冷地在我耳边说着,一根尖锐的木桩抵上我的心脏。 “休想。”嘴角微勾,我左手一使劲,“啪”地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我的右手食指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扭曲。 我用自己的左手把右手食指……生生的掰断了。 眼前豁然明朗,我看到巫马火野眼里的错愕。 “你在干什么?!”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迦斯的声音冷不丁地在门口响起,他看着巫马火野手中尖锐的木桩,一贯平静无波的眼里有了涟漪,“放下。” 巫马火野摇头,“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若是让长老们知道你循私枉法……难道你忘了那一回……” “住嘴。”眉微皱,迦斯的气息有些不稳。 “总之,我会杀了她!”巫马火野抬高手,猛地刺向我的心脏。 “你确定你可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轻轻握上巫马火野执着木桩的手,我微笑。 巫马火野大惊,“你的眼睛?!” 我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俏丽的短发,红润的肌肤,腰间裹着一根长鞭,此时她手中执着一根尖利的木桩,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巫马火野,天赋异禀的除魔者,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至今已两年,是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也是最年轻的一任。 此时,我在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惨白的容颜和血色的双瞳…… 我掰断了戴着银戒的手指,那枚用来封印女王力量的银戒终于从我的手指上脱落下来。 “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黑暗中,那一个阴沉的声音覆盖了一切。 我不逃,我不逃,我就在宗教裁判所,萨麦尔,你来啊! 我低头,看着断指处很快生出一根新的手指来。抬起手,我轻轻按住胸膛,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有冰凉的液体从眼中滑落。 白颜夕,别哭,你别哭,我们一起报仇,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报仇…… 为洛特,为闻人白,为所有死去的魔族报仇! 这一刻,我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晓晓……”迦斯轻轻喟叹,带着无尽的哀怮。 他垂下眼帘,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掩住了所有的哀凄与温柔,再睁开眼睛时,便已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那眼神,冰凉彻骨。 不看他,我侧头,笑眯眯地一手捏上了巫马火野红润的脸颊,“巫马……火野?” 她涨红了脸,愤愤的瞪我,“你少嚣张!” “放开她。”迦斯说。 我看向迦斯,人生真是无常,他匆匆赶来想要救的人本来是我吧,而现在等待他拯救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微微笑了起来。 数十名白袍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我围在中间。 “长老!”巫马火野咬牙,“除去这妖魔!她是莉莉丝的转生!” 我笑盈盈地捂住巫马火野的嘴巴,任她愤怒地瞪圆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唔唔”地想甩开我的手。 我看向那些白袍的老者,他们如幽灵一般穿着白色的斗篷,只能看到白袍下宛如枯枝一般的手,这群老家伙可不好对付。 众长老没有理会巫马火野的命令,却是一致看向迦斯。 迦斯垂下眼帘,不语。 见得到默许,白袍的老者们肃然将团团我围住,扬起手中的权杖,击向地面,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真难听。 无数的白光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猛地将我缚住,我动弹不得。 我微笑着束手就擒。 在众长老的亲自押送下,我被关进了宗教裁判所的地下牢房里等候审判。 坐在黑洞洞的牢房里,我把玩着连着手指被摘下的银戒,看着新生的右手食指,微微勾起唇角。 “别白费力气,莉莉丝,我能够感知到你黑暗的力量,天界、人界、魔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我吗? 那么……来吧,萨麦尔。 来宗教裁判所。 把这里……夷为平地,就像你在魔界所做的那样。 “呵呵……” 黑暗里,我轻轻笑开,笑出一脸的冰凉泪水。 第一卷 两个灵魂 巫马火野(下) 然而,作英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若干天后,我有气无力地坐在黑洞洞的牢房里,饿得奄奄一息。这变态的牢房是特制的,无法瞬间移动,就算我真的长了翅膀,也不见得能够飞出去。 萨麦尔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那个家伙说大话了吧,什么能够感知我的黑暗力量,什么我无论在哪里,他都可以找到我,那个家伙一定吹牛了!毫无形象地倚在坚固冰冷的特制牢房墙壁上,我腹诽。 事实教育我们,说谎的后果是严重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当初信誓旦旦的吹牛,我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傻兮兮地在等着他找上门来闹事? 宗教裁判所的办事效率也差得离谱,不是要审判吗?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好像压根儿忘了我这号人物了,我怎么说也是魔界女王,莉莉丝的转生吧,也算不大不小一个BOSS级的人物吧,存在感怎么会如此渺小啊…… 最最最重要的是,我要告他们虐囚,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虽然我是吸血鬼,可是也不能因为我是吸血鬼就歧视我啊,吸血鬼也要吃东西的。 若干年后,万一后代子孙问起来,他们伟大的女王陛下是怎么死的?总不能说是饿死的吧,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就这么饿死岂不是太憋屈了…… 而且……饿死是天底下最不人道的死法! “唧……”正在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窜到我的脚边。 老鼠?我吞了吞口水,眼放绿光,直扑上去,捉住它! “唧唧……”它似乎被我绿幽幽的眼神给吓到了,拼了命的挣扎。 大概这个小东西挣扎得太厉害了,把我仅存的一点理智拉了回来,放弃下口咬的念头,我略略思考了一下,开始疑惑,这种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特制牢房里,怎么可以有一只老鼠? 黑暗里,我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十分熟悉。 我渐渐看清了这个小家伙全身雪白,哪只老鼠有这么漂亮。 “小白?”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呼。竟然是我在魔界捡到,后来莫名其妙失踪的宠物小白,那只浑身雪白的小毛球! 见我认出了它,小毛“咕唧”了一声,便扑进我怀里。 “小白,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找到我的?上次你为什么突然跑掉?”大概太久没有人跟我说话了,我忘了小白没有说话功能,抱着他连珠炮似的发问。 它在我怀里磨蹭着撒娇,乖得很。 嗅了嗅,我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把它揪出来一看,果然,小小的爪子上鲜血淋漓。 “怎么弄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伤口,我不住的咽口水。 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小白伸出受伤的爪子,看着我。 “呃……你要请客吗?”我舔了舔唇,继续咽口水。 它居然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 我坏笑着拉起它的小爪子,仔仔细细舔了一遍,不能浪费粮食啊……小毛球微微弓起小小的身子,居然全身粉红。 喜欢害羞的小毛球…… 我依依不舍地伸手,覆在那伤口上,慢慢抚过。当然不能真的拿它来填肚子,这么小的个头,只怕我还没饱,它倒一命呜呼了。 抚过它的伤口,我的指尖缓缓凝聚了金色的光茫,掩住那伤痕,等那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茫消失的时候,它雪白的爪子已经完好如初,不见一丝伤痕。 “怎么弄伤的?是为了进来找我弄的吗?”我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轻问。 小毛球蹭进我怀里,我抱着它,才感觉一丝暖意。 在我以为自己会被众人遗忘,从而饿死在宗教裁判所的大牢里时,无良的作者终于意识到没有主角这部小说是进行不下去的。 很庆幸我不是配角,我是主角,主角是打不死的小强,不到文章结束是绝对不会OVER的,这点可以绝对放心。 所以,萨麦尔那个低效率的魔王为了他老婆莉莉丝,冲冠一怒为红颜,在踏平魔界之后,杀入了宗教裁判所。 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重见天日的后果,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我冷冷地看着闯进大牢的萨麦尔,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保持住自己“冷冷”的气势,因为,我真的很饿。 饿得快厥过去了。 站在我面前的萨麦尔一袭黑袍,长发及地,俊美得人神共愤。反观我自己,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还饿得奄奄一息。 这都是拜谁所赐啊!士可杀不可辱!我将小白塞进怀里,扶着墙愤愤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萨麦尔。 萨麦尔站在原地看着我走向他,神情倔傲。 有没有搞错!我恨得牙痒痒,还得我主动投怀送抱不成吗?这个毁了魔界的罪魁祸首!本来决定一见到他就跟他决一死战的,可是现在……实力悬殊太大…… 我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直接投怀送抱,摔进了萨麦尔的怀里。 可是!我是有骨气的,敌人当前,焉能口软。立刻占据有利地形,我一把抱住他,张大嘴巴,对准他白皙的脖子“吭哧”便是一口。 饮撒旦的血,那就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啊!我本着大无畏的精神,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喝到饱。 拍了拍肚子,我打了个饱嗝,松开他。 “好了,我们现在决一死战吧。”抹了抹嘴巴,我道。 萨麦尔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他瞪着我,似乎有一种想将我一巴掌拍死的冲动。 可是我不怕他。 “还我洛特!”我恶狠狠的瞪他,随即想了想,又道,“还有白颜夕的闻人白,一并还来!” 我够义气吧。 “死有余辜。”他冷哼。 我终于怒了。 扑上前便要开打。 “小阳阳,宗教裁判的那群老头很难对付耶!你怎么可以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对付那群丑八怪,自己抱来英雄救美,这样不公平,真的不公平!”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聒噪声。 萨麦尔一脸的黑线。 我愣了愣。 那个聒噪又八卦的声音…… “呀,晓晓,我亲爱的晓晓!你最忠诚的骑士来救你了!”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计中计(上) “呀,晓晓,我亲爱的晓晓!你最忠诚的骑士来救你了!” 一堆黑线重重压下,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洛特,我嘴角抽搐数下,眼泪却是冷不丁地滑下。 “啊?晓晓,你在为我流眼泪吗?”洛特一脸夸张的感动,扑上前便要拥抱我。 萨麦尔冷冷抬手,挡住洛特,宣告所有权,“她是我的。” 洛特皱眉瞪他,“晓晓是我的。” “你想再死一次试试?”萨麦尔扬眉。 洛特皱了皱鼻子,一弯腰从萨麦尔的手下溜了进来,无限委屈地扑向我,“晓晓,他欺负我……” 我抬手抚额,哭笑不得。 心里却有某一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开来。 “那个……你不是死了吗?”一手撑住眼前这个满面热情扑上来的家伙,我皱眉。 “呜呜,人家怎么舍得留下晓晓你一个人在这可怕又寂寞的人世间……人家发过誓的,要永远陪着你的……”洛特看着我,一脸抒情状。 “……”我默然。 “萨麦尔大人暴怒正欲杀了洛特之时,我通过人界的精灵得到消息,知道女王陛下被囚禁,而且有众多除魔界潜入魔界,因此……”小精灵奥兰多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进来,解释。 “因此我们决定以营救女王陛下为重。”高大的小山弯着腰站在门口,低头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是计中计。”背着弓箭的乌桑笑道,“杀得真过瘾,从来没有一下子杀了这么多的除魔者。” 我垂下头,沉默。 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他们在攻打宗教裁判所吗? 那么宗教裁判所……已经被歼灭了吗? “闻人白呢?”我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发现玉雕男的存在。 “他不见了……”洛特终于正经下来。 我下意识地按住心口,怕白颜夕再发飙,奇怪的是她居然安静得很,小白的尾巴在我怀里扫来扫去,痒痒的,我这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了一条尾巴,虽然兔子尾巴一样短短的,可是我确定以前那是没有的。 “宗教裁判所的人……”踌躇了一下,我斟酌着开口询问。 “不堪一击。”萨麦尔冷嗤。 我心下疑惑,除去身为大祭司的迦斯不说,宗教裁判所的那几个长老都是难缠的主,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窝囊地被他们关起来。 “你们难道没有遇到……”我正想问,门外突然热闹起来。 “快撤,我们被包围了!”冷面的赖加冲了进来,难得有几分焦急。 果然…… 十几名白袍的长老依然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 “哈哈,你们果然来救她了!”手执长鞭的巫马火野带着一大群圣十字除魔者纵身跳了出来,“你们这些妖魔,统统束手就擒吧!” 拿我当饵?!我气得牙痒痒。 “束手就擒?”萨麦尔居然笑了起来,随着那盈盈的笑意,一股黑暗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里浮动,带着肃杀。 果然是BOSS极的,出手便是不同凡想。 我抖了抖,这个家伙笑比不笑更加的恐怖。 光明系和黑暗系魔法的大决斗。 小山第一时间冲到我的身边护住我,偏偏空间太小,他个头太大,发挥不了正常水平,只能急得满头大汗。 奥兰多小小的个头自然灵巧许多,他小小的手儿随便一挥,除魔者便倒下一片,我看得目瞪口呆。想起当初将他抱在怀里,不禁微微缩了缩脖子,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前来人界参加拯救女王行动的,都是各魔族首领,岂是吃素的?萨麦尔一人独战十大长老,更是风姿卓绝。 见没有我的事,我便抱着小白坐在一旁,十分不厚道地看他们打得热火朝天。 “薯片,要不要来点?”洛特也盘腿坐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代薯片。 我接过薯片,撕开包装袋,塞了一片在嘴里,“你这只老年吸血鬼怎么知道这种休闲食品?” “切,我也上网的!虽然是吸血鬼,也要紧跟时代潮流。”洛特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我,“不能不思进取啊!” 我白了他一眼,顺便塞了一片薯片给小白。 小白用小小的爪子捧着,“吭哧”一口,眯着眼睛咀嚼。 洛特笑眯眯地挨着我,“渴了吧,来,可乐!”说着,拿着一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可乐,拉开盖子,殷勤地递给我。 我接过,饮了一口,大呼过瘾。 “你怎么不去打,他们在都打?” “诶?我要贴身保护晓晓啊!贴身!保护晓晓是我职责!”洛特一脸真挚诚恳地看着我。 “打啊!上!抽他!”我跳起来,指手划脚地大叫。 洛特嘿嘿地笑。 “喂……” “嗯?”洛特侧头看我。 “你没事……”我低头一脚踩扁可乐罐,微微笑开,“真好。” 半晌,洛特没动静。 我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他双手支愣着下巴作可爱状,星光闪闪地眨巴着湛蓝色的眼睛看我,满脸的感动。 我抖了抖,一阵恶寒。 “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在永生里只剩下孤寂。”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有脸颊,洛特凑近我,低低地道。 对血族来说,没有什么比永生的孤寂更为可怕。 我怔怔地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感人不?想哭不?要不要我借出我宽阔安全的肩膀给你靠?”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洛特温情脉脉地作情圣状。 我哭笑不得,一脚踹开他。 “东方晓!”巫马火野见我们如此悠哉,气得一鞭子挥了过来。 洛特反身抱着我避开那一鞭,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巫马火野,“小美人,仔细你的鞭子,可不要伤到我的陛下。” “可恶!”巫马火野被他轻佻的语气得不轻,又一鞭子抽来,不愧为宗教裁判所的新一代所长,她的鞭子带着白色的光茫,来势汹汹。 洛特干脆将我打横抱起,跳来跳去躲开那些鞭子。 “喂,你只会逃跑吗?”我决定鄙视他。 洛特一媚眼抛向巫马火野,“我不打女人。” 我抬手,弹他的额头,“你性别歧视!” 洛特吃痛,放下我,捂住额头,“这是绅士风度。” “哼哼,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还是几百年前的淑女时代啊,你不跟她打,她也不见得喜欢你,反倒是讨厌得很呢,看……”我指指被气得脸色发青的巫马火野。 “真的?”洛特无限天真的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闲闲地扔出一团火球,“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轰轰轰! 大混战! 我抱着小白站在安全的地方,笑眯眯地观战。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计中计(下) 巫马火野却是不愿让我安生,挥起鞭子便抽向我。 “你这不知廉耻的妖魔,我要杀了你!” “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见她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我匆匆躲开攻击,摇头叹息。 巫马火野纠缠上来,一副不杀了我誓不罢休的样子。 “啊……我明白了!”再次躲开攻击,我突然诡笑着指向她,“看来我们的可爱的小姑娘动了凡心呢……” 巫马火野猛地涨红了脸,“你闭嘴!” “莫非……宗教裁判所的所长大人爱上了她的大祭司吗?”无视心底的空洞和剧痛,我嘿嘿地笑。 “你闭嘴!你闭嘴!”巫马火野的脸色由红转青,气得不轻。 我勾起唇角,笑容甜得发腻,“你在吃醋吗?你想杀了我独占迦斯?放心啊……我不跟你抢,我不跟你抢的……” “你这不知廉耻的妖魔,五年前迦斯为了你差点送了命!你居然……”巫马火野一脸愤恨地瞪我。 什么? 我愣一下,一时闪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鞭子。 那鞭子带着白色的光芒抽在我的身上,“嘶”地一下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像是被灼伤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握住鞭子,看向巫马火野,“你在说什么?” “哼,休得多言,只有除掉你,迦斯才会安下心来!”巫马火野冷哼,用力想收回鞭子。 我紧紧握着,握着鞭子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还“嘶嘶”地冒着白烟,“说,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东方晓,你根本就是迦斯的克星!五年前你害他被钉上十字架,差点丢了性命!你却一点都不知道!”巫马火野收不回鞭子,气得冲我大吼。 “嗯?”我眨了眨眼睛,“你说……五年前,我害迦斯被钉上十字架?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吗?!因为你是莉莉丝的转生,因为你是妖魔!十五年前长老们发觉你在人界的存在,便想要在你尚未觉醒之前找到你,将你除去!可是迦斯身为宗教裁判所的神职人员,他却整整藏了你十五年!直到五年前被发现,他竟然宁可被钉上十字架,也不肯吐露你半点消息!” 我彻底傻了。 石塑一般动弹不得。 “晓晓,晓晓!”洛特见我神情不对,忙上前。 终于回过神来,我松开握着她鞭子的手,愣愣地问:“你说……他被钉上十字架?你说迦斯他为我被钉上十字架?!” “那一次,他差点就死了!”巫马火野收回鞭子,红着眼睛冲着我怒吼。 原来……五年前他失踪是因为…… “他在哪儿?”缓缓握拳,我问。 五年前迦斯突然失踪…… 五年里我的等待和寻觅…… 五年后的重逢…… 我的迦斯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我承受了那样的苦楚? 巫马火野不答,掌心聚起白色的光芒,便狠狠向我袭来。 “他在哪儿!”浓郁的黑暗气息从我身上蔓延开来,我厉声喝道。 那样强烈的黑暗气息令正在跟十大长老斗法的萨麦尔也淡淡回头看了一眼。 被钉上十字架……该有多痛? 那样总是一脸温和的那男子,那个天底下对我最好的男子,他怎么可以受那样的苦楚? 迦斯…… 我满身尽是戾气,我狠狠掐住巫马火野白皙的脖颈,“他在哪儿?!迦斯在哪儿?” 我想见他。 我想见他……的8f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巫马火野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紫,眼看便要在我的手中香消玉殒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在这里,晓晓。” 我在这里,晓晓…… 那一个温和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我微微一怔,透过混乱的魔法大战,我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周身被白色的光芒笼罩,银白色的圣十字制服穿在他的身上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俊美。 “是你!”萨麦尔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门口的迦斯,面上有着淡淡的嫌恶。 我没有去深思萨麦尔那一句“是你”里有什么含意,因为我的眼睛里只剩下迦斯的存在,我松开手,任由巫马火野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在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儿,那是我吗?满身戾气,状如恶鬼。 我忽然自惭形秽。 在迦斯面前,我自惭形秽。 蓦然,他向着我,缓缓伸出手。 微微弯唇,深邃的灰色眼眸里带着笑,他的笑容明净而温暖。 眼睛微微一亮,我似是受了蛊惑一般,不自觉地走向他。那是迦斯,东方晓的迦斯…… 他就在我的面前…… “站住!”身后,萨麦尔的声音传来,带着森冷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我微微一怔,脚步顿了顿。 “晓晓。”迦斯微笑着再度开口,轻唤。 他微微偏着头,对着我伸出手来,他的手看起来很大很温暖。 我看着那双手,眼神不自觉地变软。 “晓晓,来……”他说。 那样姿势,让我想起他教我学走路的情景。记忆里,他总是先离我远远的,然后蹲下身,对着我伸出手来,他看着我,说,“晓晓,来……” 在他温暖的注视下,我便会摇摇晃晃,努力地走向他。而他,永远都在原地不厌其烦地等待着我,等着我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扑进他的怀里。 眼前有些模糊,如那时一样,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想去拉住那只温暖的大手。 我走向他。 想永远沉溺在那温和的目光里。 “站住!白痴!”萨麦尔大煞风景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会杀了你的!”他一边力斗数十名白袍长老,一边对着我大叫。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迦斯(上) “站住!白痴!”萨麦尔大煞风景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会杀了你的!”他一边力斗数十名白袍长老,一边对着我大叫。 “怎么会,他是迦斯……”我迷惘,“迦斯怎么可能杀了了他的东方晓?” 他可以为了一个身世不明的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女孩而甘心被钉上十字架,那样的迦斯,怎么可能杀了他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女孩呢? 是啊,迦斯怎么可能杀了他的东方晓。 纵使天下人都唾弃我,纵使天下人都惧怕我,纵使我是全世界眼中十恶不赦的妖魔,他也绝不可能杀了我…… 不可能。 就算天塌了也不可能。 就算世界末日也不可能。 “你这白痴,看清楚,他不是迦斯!”萨麦尔一脸鄙夷地瞪我,“难道转生降低了你的智商?” 不是迦斯? 我呵呵地笑,这样的谎话也说得出来。 不是迦斯,他又会是谁呢? 迦斯已经缓缓走向我,他的周身被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刚刚还穷凶极恶的白袍长老们忽然间皆趴在地上,满面的敬畏与虔诚,他们喃喃祈祷。 趁着众长老撤手,萨麦尔已经上前一把揪住走向迦斯的我。 在场的魔族和除魔者都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了,看着眼前演的不知道是哪一出。 “他不是迦斯,迦斯已经死了!”萨麦尔被我气得发狂,飙高战力,蹂躏我可怜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不准你咒他!”我生气了。 如果迦斯死了,那么站在我眼前的这个又是谁呢? “神的御使,神之一族的指挥官,传说中的六翼天使”,萨麦尔略略拧起眉,面带嫌恶地看向迦斯,“米迦勒,自诩为光明化身的天使也会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吗?”。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米迦勒?天使?真是越来越离奇诡异了。 “天使是没有实体的灵体,实体化的例子少之又少,而且会消耗大量灵力,因此……如果想要以实体状态出现而又不消耗灵力,就只能附身了”,萨麦尔看了我一眼,邪恶的勾起唇角,“很明显,你心心念念的迦斯成了依凭,被附身了。” 脑袋轰轰作响,我还是不能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因为天使是‘纯净体’,不是什么生物的身体可以当依凭的,因为他们自诩为‘纯善’的化身,所以绝对不会容忍‘恶’的存在,因此附身的躯体必须是无原罪的纯善之身”,萨麦尔说得兴致颇高。 我看着他的唇一开一合,竟然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呢?”萨麦尔冷冷扬唇,“还有一点,被附身的必须是无灵魂的生物,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空有迦斯的躯壳,他的灵魂……早就已经死了。” 浑身猛地一颤,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已经死了? 我笑了起来,站在我眼前的明明就是迦斯啊,不是迦斯他又会是谁呢? 缓缓侧过头,我看向迦斯,他也正看着我,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是悲天悯人的温和。 不是迦斯式的温和,是神衹一般的温和。 是神祗俯视众生的怜悯温和。 记忆中的迦斯,总是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灰褐色的休闲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那般的斯文儒雅,笑容永远明净而温暖。 眼前的迦斯,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是悲天悯人的温和,一身银白色的圣十字制服带着不容亵渎的俊美。 眼前的迦斯,跟记忆里的迦斯,还是同一个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出了神。 “相信我了?”萨麦尔冷哼。 掏了掏耳朵,我嗤笑,“你是爱说谎的大魔王,长鼻子的匹诺曹。” 看,迦斯明明站在那里,他在对我微笑! 我甩手想摆脱萨麦尔的钳制,我想走去迦斯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疯了吗!”萨麦尔厉声喝斥,“他会杀了你的!” 我挣扎。 剧烈地挣扎,发了疯一般地挣扎,我怎么可以相信迦斯已经死了,迦斯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对我微笑! “迦斯,迦斯,迦斯……”我尖声大叫,声嘶力竭,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不哭,我不哭,我不哭…… 如果哭,就代表我相信了萨麦尔的话。 可是我不相信,所以我不哭。 “迦斯!迦斯!”我挣扎着,全身燃起黑色的火焰,连萨麦尔也抱不住我,我就那样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不顾一切地跑向迦斯。 那样短的距离,他明明就站在我的面前。 迦斯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紧紧抱住他,再不肯松手。 “好孩子。”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顶。 他将我抱在怀中。 我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你知道吗……”靠在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我喃喃开口。 “嗯?”迦斯轻应。 “我听到……迦斯的心……在哭泣……”我轻声说着,缓缓伸手,覆在他的胸膛上。 迦斯微微一僵。 我睁开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掉下,尖利的手指猛地刺进那熟悉而温暖的胸膛,生生地刨出一颗心来。 那是迦斯的心。 一颗如水晶般透明的心,一颗纯善之心。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迦斯(中) 那是迦斯的心。 一颗如水晶般透明的心,一颗纯善之心。 迦斯的胸膛里淌出殷红的血来,那些血液汩汩地流下,在我的脚边汇成一股细流。 我站在那一片刺目的血色之间,捧着迦斯的心,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来呢?纵然是一样的身体,我怎么可以分不出迦斯呢?” 蓦然抬头,我双目阴寒,直视着被我破开胸膛的“迦斯”。 那样干净温暖的身体,此时却是鲜血淋漓,显得十分可怖。 他也在看着我,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惘。 见我看他,他缓缓垂下眼帘,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便掩住了所有的哀凄与温柔,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米迦勒。 他是米迦勒! 站在我面前的这一个,不是迦斯,他是神的御使,神之一族的指挥官,传说中的六翼天使米迦勒! 被我剖开的胸膛一瞬间愈合,完好如初,如果不是我手上那颗水晶般透明的心脏,如果不是我脚边的血迹,我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蓦然,那颗心化为细腻的沙,从我的指缝间扬扬洒洒,随风而散。 我惊惶,如梦初醒。 我瞪向米迦勒,“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的迦斯为什么会消失不见?我的迦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米迦勒?那明明是迦斯的身体!那明明是迦斯的身体啊! 米迦勒看着我,没有开口。 “你对他做了什么!”声音尖利如鬼。 当真如萨麦尔所说,迦斯的身体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容器?那么……迦斯的灵魂呢? “竟敢对米迦勒大人无礼!”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怒意,一个白袍长老站起身,手持权杖指向我,“你这妖魔,竟敢对米迦勒大人无礼!” “你对他做了什么!”瞪着血红的双目,我仿佛是自地狱爬出的恶鬼。 “哼!能够为米迦勒大人献出躯体是无上的荣耀!”那白袍老者说着,一脸的与有荣焉。 我恨不能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身为神职人员,那个孩子竟然禁受不住诱惑,几次三番地庇护妖魔,十五年前宗教裁判所感知到身为莉莉丝转生的你在人界出现,可是那个孩子竟然将你藏在身边十五年,五年前我们找到他,那个孩子为了赎罪,愿意将自己的身躯献给米迦勒大人,以洗清他所犯下的罪孽!” 那个白袍老者的声音沉寂而苍老。 我咯咯地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凄厉。 犯下的罪?他犯下了什么罪?他唯一犯下的罪便是对我的好…… 迦斯,我的迦斯…… 我找了他那么久,我等了他那么久,却原来,我所等的那个人五年前便已经……死去了么? 我一直以为能够再遇见他的,我一直以为他会再回来的,我一直以为即使不在我的身边,他依然也好好的生活在某一个地方。 然后……总有一天可以相遇。 可是原来,在我十五岁那一年的生日时,在我一个人吃下他留下的那只巧克力蛋糕时,我的迦斯,已经被钉上了十字架。 那个白袍老头说什么?迦斯是为了赎罪,所以愿意将自己的身躯献给米迦勒大人吗?他承认对我的好是一种罪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迦斯……那样温和的迦斯,对我那样好的迦斯!他怎么可能会把对我好当成是一种罪! 他怎么可能会那样…… 从十五岁生日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是如此虔诚地期待着,我日日夜夜向神祈祷,祈祷着奇迹的出现,祈祷着神的怜悯,祈祷着迦斯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原来,我在一直在等待的,竟是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而他,米迦勒,竟然占据了迦斯的身体! 不可饶恕! 米迦勒占据了迦斯的身体,是为了杀我吗? 我一直在等待的人,远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满口的仁义道德,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判决迦斯的人生!这便是所谓的神职人员!这便是所谓的神之使者吗?!”我肆意大笑,无比张狂,眼中是无尽的黑暗,“即是这样,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身为妖魔!” “莉莉丝,你果真要与神界为敌吗?”米迦勒终于开口,面色平和。 第一卷 两个灵魂 迦斯(下) “莉莉丝,你果真要与神界为敌吗?”米迦勒终于开口,面色平和。 “从她堕天的那一刻开始,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萨麦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旁,笑得张扬。 我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什么莉莉丝,什么堕天……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听不清了,眼前的一切都化作虚无。 我饿,很饿很饿。我需要鲜血,我要饮血。 眼前掠过无数张惊恐的面孔,我却什么都看不清,我只看到迦斯,看到鲜血淋漓的迦斯。 知道吗?知道吗!你们毁了我唯一可以做人的机会!你们毁了我唯一的信仰…… 迦斯死了,我的迦斯,不见了…… 那个唯一接纳我的人类,世界上对东方晓最好最好的人,他因为我,被钉上了十字架…… 因为我,那个温和的男子,死了。 而我的眼泪,我为他而流的眼泪……迟了五年…… 五年前,他就死了……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 “喀啦”一声脆响,我的双手染上血腥。 “住手!住手!你疯了吗!”巫马火野尖叫。 “对,我疯了。”舔了舔手上腥红的鲜血,我微笑。 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血的腥甜气息。 “悲哀的死灵……”一声苍老的叹息。 我笑,看着那些白袍的老者将我团团围住。 “神灵啊, 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穴中爬出, 它泄愤于人类, 它以鲜血为食, 它勾引神灵之子,使其堕落, 祈求放逐它, 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 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 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 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我看向那些白袍的老者,他们如幽灵一般穿着白色的斗篷,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白袍下宛如枯枝一般的手中握着权杖,那些权杖直向我,无数的白光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猛地将我缚住。 “以上天的名义驱逐你!” “以大地的名义驱逐你!” “真罗嗦啊。”我叹息着,全身燃起火焰。 “你这恶魔!神会惩罚你!”被烈焰烤焦了白袍胡须的长老们怒声斥道,“你会下地狱!” “我以为……我已经身在地狱之中了。” 从迦斯死的那一刻起,我已经身在地狱之中了。 我勾了勾唇,“所以,你们都来陪我吧。” 挥手间,漫天血色飞扬,哀啕不断。 “莉莉斯,住手。”米迦勒的声音从高处响起,他抬手,熄灭了雄雄燃烧的烈焰。 我仰头看他,明明是迦斯的容貌,却有着神衹一般的姿态。 见我出神,愤怒的巫马火野乘隙扬鞭向我挥来。 “一场谕示中的最终战争即将到来,各中的徵象与预言已然显现,等待你的,将是末世审判。” 米迦勒看着我,温和地告知于我。 我微笑不语,轻轻抬手,拧断巫马火野的胳膊。 “啊!”巫马火野尖叫,“迦斯,迦斯救我!迦斯……” “你在说什么啊?”我微微一愣,低头看她,“你没有听见吗?他不是迦斯!他不是迦斯!” 巫马火野也仰头怔怔地看着米迦勒,眼里渐渐有泪水涌出,“迦斯……迦斯……” “别喊了!”耳膜被刺得生生的疼,我咬牙。 “你这恶魔!迦斯怎么会为了你这样的恶魔而甘愿被钉上十字架!”巫马火野瞪着我,眼里是深刻的憎恶和鄙夷。 我忽然有些畏缩。 “迦斯是神的孩子!迦斯离开一定是因为后悔跟你在一起!迦斯的死都是因为你!恶魔!” 我手一抖,猛地后退一步。 “你乱讲。” 怎么可能!迦斯怎么可能会后悔……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我怔了怔地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被满地残破不堪的尸首骇到,那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仿佛被野兽肆虐过一般,宗教裁判所的除魔者,连带着那十几名长老都四肢不全,面目全非,鲜血横流…… 我惊恐地缩了缩脚,无辜的表情几乎要令在场所有的魔族相信那满地的狼籍与我无关。 我什么都不怕,我最怕迦斯的离开,最怕迦斯厌恶的眼神…… 迦斯不会那样对我。 他不会…… 米迦勒看着满地狼籍,拉起坐在地上唯一幸存的巫马火野,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我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 蓦然,他回头看我,眼里是一闪而过哀凄与温柔。 我愕然。 那眼神……明明是迦斯…… 只一眼,他便又恢复了满目怜悯的模样。 “洛特……”看着米迦勒消失,我茫茫然,四下里寻找。 被我吓住的洛特忙第一时间窜到我身边。 “我在我在,怎么了?” “有没有糖?我想吃糖……”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细如蚊蚋,“……大白兔奶糖。” 洛特伸手,竟然真的摸出一块糖来。 于是,魔界的女王陛下,站在一地残骸间,只径自低头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 甜甜的味道,很熟悉。 延续了数千年的宗教裁判所,倾刻间被一个叫做东方晓的吸血鬼毁灭。 东方晓这一个名字,成了魔界的传奇。 不是白颜夕,不是莉莉丝,只是东方晓。 迦斯曾经说过,东方即晓,是新的开始。 第一卷 两个灵魂 重返人界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我浑浑噩噩地睡了很久。 …… 有什么在舔我的脸,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一团雪白的小毛球。 “小白?” 见我醒了,小白动了动小小的耳朵,“咕唧”一下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 揪了揪它的耳朵,我抱着它坐起身,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房间,我拉开门走出房间。 门外是一个木制的手扶楼梯,我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楼下竟是一个大厅,开了门便可以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糖果的香甜味道,我看到熟悉的玫瑰红墙面,金色的线脚,框格式的木制护壁板,框内四周镶着花边,中心衬以浅色的东方织锦,明亮的水晶吊灯把橱柜里各种牌子、各种口味的糖果照得亮闪闪的,分外诱人。 这里……是消失许久的锦绣糖果屋?! 一个震天响的呼噜声把我吓了一跳,我稳了稳,差点从楼梯口摔下来。 却见小山横卧在沙发上,占据着宽大的沙发睡得香甜无比,背着弓箭的乌桑也靠在一旁的坐椅上睡着了,小精灵奥兰多竟然躺在橱柜里和糖果睡在一起,像个漂亮的糖果娃娃。 “醒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少年版的魔王萨麦尔,微生阳同学正站在我身后。 “呃……老板?”我丈二和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呜!晓晓你终于醒了……”一个夸张的声音从楼下响起,穿着粉红色蕾丝围兜的洛特华丽丽地冲上楼,伸手便要来抱我。 微生阳抬手拦住,“她是我的妻。” 洛特眉头一挑,“我是晓晓创造的!” “别惹我生气。”微生阳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洛特一脸怕怕地躲到我身后,扁扁嘴,指向微生阳,“他欺负我!晓晓,你看他欺负我……晓晓,你要保护我……” “我怎么在这里?”没有理会他们的胡搅蛮缠,我径自问。 微生阳一脸淡漠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你不是很喜欢糖果屋吗?” “嗯?”我点头,随即一脸恍然大悟,“你该不是因为我喜欢糖果屋,才……” “如果你喜欢,我不介意跟你在这里生活的。”微生阳侧头没有看我,一脸的施恩状,十分淡定地道。 我当即笑场。 皱眉,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丝淡红,他微恼。 笑声惊醒了睡在楼下的几只妖怪,他们纷纷看向楼上。 “宗教裁判所与魔界有数千年的积怨,屠戮魔族不计其数,现在虽然被女王陛下毁灭,但所长巫马火野不知所踪”,狼族的乌桑慢慢走上楼来,看着我道,“更重要的是大祭司米迦勒……唔唔……” 洛特一边冲上前捂住他的嘴巴,一边紧张兮兮地来看我的脸色。 我笑得有些勉强,“我出去走走。” 抱着小白走出锦绣糖果屋,我听到身后乌桑的闷哼声,似乎被洛特揍了。 “你个大嘴巴,你个大嘴巴,让你乱讲话!……” 我回头,看洛特一边凑乌桑,一边还念念有词。 微生阳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大山和奥兰多早已经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兀自睡得舒坦。 嘴角微微有了一丝笑意,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大街上,锦绣糖果屋还开在以前的地段,没有丝毫的偏差。 天已经黑了,街上却还是车流如织,一片人世间的喧嚣。 街旁的绿化树下坐着一只流浪狗,它似乎很热的样子,“哈哈”地吐着舌头,见我看它,警觉地呜咽了一声,瑟缩一下,飞快地跑开了去,冲向大街对面。 “小心!”我忍不住大叫。 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地上只留了一滩血迹和一堆破碎的皮肉。 我呆呆地独自一人站在街角,看着那一小滩血迹发愣。 A市的夜晚霓虹闪烁,亮如白昼,天气很热,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又一辆汽车轧了过去,我抿了抿唇转身走开,一路走过,都是熟悉的景色。一切都没有变,我的心境却变了,这便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吗? 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过往的行人,我能够听到他们的心跳,我可以看到他们血管中血液流动的样子,我可以想象那些暖和的温度。 当初,我就是在这里遇见洛特的。 舔了舔唇,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我慢慢走过。停下脚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家酒吧门口,招牌上的霓虹灯一明一灭间,勾勒出两个妖艳至极的字体:夜魅。 是摩文的酒吧。 可是摩文却已经不在了,不知道离现在怎么样了? 站在门口,我看着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这间酒吧的生意竟是十分的红火,不知道如今的主人又是谁。 忽然间十分想念摩文调的酒,那一种叫作“火焚”的酒。 我缓缓走了进去,昏暗而充满魅惑的灯光,四周充斥着缭绕的烟雾,与当初别无二致。 “暗夜的降临,沸腾的旋律,萦绕千年孤寂……血的盛宴,妖之魔光,在这城市狂欢……” 一阵熟悉的旋律,声声入耳却又暗哑奇异的声音。 我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酒吧高台的旋转椅上那个正在弹吉他的身影,灯光没有打到他身上,我一时分辨不清他的容貌,只听他自弹自唱着。 那个人……是摩文?! 不可能,摩文明明已经…… “对不起,未成年人不能进入。”一个白衣侍者拿着拖盘走上前挡住我,极有礼貌地指了指门口竖立的牌子。 我的嘴角抽搐抽搐再抽搐,再一次受到严酷的打击,我的模样真的有那么不济?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像未成年人? 第一卷 两个灵魂 火焚 眼前这个侍者并不是当日的那个侍者了,我记得那一回审判者闻人白血洗了酒吧,在场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请出示证件!”那白衣侍者有些不耐烦了。 “上面那个人是我朋友。”我指了指高台上的那个身影,做了和当时的洛特一样傻的事。 “你说摩文少爷?”那侍者一脸怪异,随即满面崇拜地望向高台上那个身影。 “千年的时光,未曾有过片刻的思念,爱从不曾走远……”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想,那个声音仍在吟唱着,和记忆里的某一个声音重叠,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般。 “摩文?”我微微眯起眼睛。 不可能,我是亲眼看着摩文在阳光下消失的。如果不是摩文,那么此刻高台上那个男子,只有可能是……离! “离,是你吗?”我张口,声音不高,可是我知道他能听见。 那个身影微微凝滞了一下,歌声蓦然而止,随即身影微动,走出了那片暗影。 暗红的竖领风衣,那高台上走下一个妖冶的男人,苍白的脸颊,微卷的酒红色长发,狭长的凤目,饱满的双唇,满身都是妖娆。 是摩文的身体,摩文的打扮,可是我知道这副身体里的灵魂,是一个叫作离的人。 他挥了挥手,刚刚的白衣侍者一脸陶醉地走开了。 “你好,我是摩文。”他看着我轻笑,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看着眼前满身妖娆的男子,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一日,洛特拉着刚刚被转变的我第一次走进这家叫作夜魅的酒吧,那一个叫作摩文的男子便是这么打招呼的。 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摩文消失,那么我一定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定以为那个叫作摩文的男子仍然守着一间叫作夜魅的洒吧,一直在酒吧里等待一个叫做离的人。 可是……眼前这一个,是离,不是摩文。 离说,他是摩文。 是怎么样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才会让他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他宁可消失的那个是自己吧,所以他说他是摩文,他让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算留下的只有名字也好,就算只有名字也是好的。 因为名字往往是一个人的存在的证据。 他可以当自己就是摩文,夜魅酒吧的主人摩文。 整个A市知道夜魅酒吧的人都知道夜魅酒吧的主人叫摩文,并且他们都知道夜魅酒吧的主人在等一个叫离的人…… 一直等一直等…… 我的心忽然开始疼,很疼很疼,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你好,我叫东方晓。”我伸手,握住了他同样冰冷的手,就仿佛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他不知道我的悲惨,我也不知道他的凄凉。 随他走到吧台边坐下,我看到有熟识的客人跟他打招呼。 “嗨,摩文!” “嗨……”他笑着扬了扬苍白修长的手。 我微微抿唇,他们叫他摩文,每天有那么多人叫他摩文,就有那么多人帮他思念和复习那个叫作摩文的人…… 那一日,他说,我跟那个自私鬼不一样,他希望我活,我便活下去,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还我永生?那我就在这永生的每一天里,天天都念叨他,让他死也死不安心…… 那时,他是那般的潇洒。 却原来,这就是他留下摩文的方式吗? 执着到近乎于惨烈的方式。 于是,他明明在笑,我却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哭泣着的孤寂灵魂,那些血红色的眼泪,在他的眼底汇成一片汪洋。 那些血红色的眼泪,一点一滴,永远积蓄在他的心底,却流不出半分。 会有多苦呢? “让让。”我推了推他。 他扬眉,“干什么?” 我笑着开始调酒。 半晌,我抬起手,举起手中的水晶杯凑到眼前,轻轻晃了晃,水晶杯里暗红色的液体也跟着晃动。 “试试。”放下水晶杯,我推到他面前,笑道,“就当是你送我日行者之血的回礼。” 他眯着眼睛看我,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迷离,随即他笑了起来,那笑容艳丽得令人无法直视。他抬手将那透明的高脚水晶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连姿势都与摩文一模一样。 “这是……”微笑着的表情有了裂痕,他怔怔地看着我,手一松,水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了一地的碎片。 “‘火焚’,他教我的。”我微笑。 “他……”他微微捂住胸口,皱眉。 “痛吗?”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心被烧得发痛的感觉。”他轻轻笑开。 原来是他……当日我也说过一样的话,那是摩文的失态果然是因为他。 “可以再喝一杯吗?” “当然可以。” 摩文,你是魔界最伟大的预言者,那时你教我调酒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你也放心不下这个固执到近乎于执拗的家伙吧。 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我调他喝,然后我自己也喝。 喝啊喝啊,一醉解千愁。 喝啊喝啊,酒能解忧。 可是,吸血鬼也会喝醉吗? 反正摩文是醉了,他开始抱着我哭,大哭特哭,痛哭流涕,像个被遗弃的可怜小孩。 半点血族的矜持优雅都没有了。 我拖着他,送他回去,还好我记得摩文的住所。 “摩文,你混蛋!”他冷不丁一拳揍来。 “是,摩文真混蛋。”我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磨牙。 “摩文,你为什么不要我……”他又开始哭,撒酒疯。 抱着他,将他扔到摩文寓所的沙发上,我便要离开,他却仿佛抱到尤加利树的无尾熊一样,打死不松手。 “摩文,你休想再丢下我!告诉你!休想!” 我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用了,很想一脚踹开他,又不太忍心,毕竟同是天涯心碎人,这点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本来在我怀里的小白早就被极大的酒气熏得躲到一旁去了。 我的脑袋也有一些晕乎乎的,我一把揪过小白,搂在怀里死也不松手。 “小白,对我好是罪吗?” “小白,对我好便是有罪吗?” “小白,迦斯他认罪了……” “小白,你说迦斯他是不是后悔对我好了……”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 脸颊挨着它毛茸茸地身子,我喃喃着。 小白乖乖趴在我怀里,轻轻舔我的脸。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上) 脸颊挨着它毛茸茸地身子,我喃喃着。 小白乖乖趴在我怀里,轻轻舔我的脸。 厚重的黑色窗帘挡住了冬日温暖的阳光,我睁开眼睛,脑袋秀逗半晌,随即想起昨晚送离回寓所,然后…… 然后我睡着了?左右看看,离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浴室的门“啪”地一下打开,他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我目光呆滞地看向他,他竟然穿了摩文的那一件大号白色棉质睡衣,睡衣上印着一只夸张至极的流氓兔…… 穿着流氓兔睡衣也能如此婀娜多姿的家伙……他倒将摩文的姿态演了个十成十。 一只高脚酒杯忽然递到面前,我抬头,看到穿着睡衣的离,一脸困倦的模样性感极了。 “要来一杯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他看着杯里殷红的液体微笑,十分的优雅,不,简直优雅至极,跟昨天晚上发酒疯的那个家伙判若两人。 我无声地接过。 杯中的液体有着腥甜的味道,我正好饿了。 “白颜夕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是成了你附身的依凭,宗教裁判所与魔界对立了数千年,如今却也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呵呵……”他半倚在沙发上轻啜着杯中殷红的液体,看着我,笑得别有居心。 附身的依凭? 我的手微微一颤,白颜夕当初趁我堕天之时将我吞噬固然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只是当时,还是莉莉丝的我心中所想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替自己找一个肉身吧。 而白颜夕的出现,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对于堕天的莉莉丝来说,还有什么比吸血女王白颜夕更适合她的黑暗体质呢。 虽然被白颜夕压制了那么久,但一旦有机会便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我是莉莉丝的转生。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的确将白颜夕彻底吞噬了。 就和……米迦勒一样。 不同的是,米迦勒在迦斯的体内,痛不欲生的那一个是我。 而我的白颜夕的体内,悲哀的那一个……是闻人白。 然后冷不丁地想起这一回与宗教裁判所的大战,大家都来了,连萨麦尔那个大魔王都没有缺席,闻人白怎么会没有来?洛特说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因为迦斯的事,我浑浑噩噩了许久,竟然一直没有问起他,看来找个机会得问问。 一旁的小白跳到我的膝上,我下意识地抱住他,垂首不语。 “要占卜吗?”他仰头饮尽杯中的液体,看着我微笑。 我扬眉看他,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真拿自己当摩文了。 “不了,我该回去了。”抱着小白站起身,我淡淡说着,便要离开。 他起身挡住我,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我的陛下说,她要回去了。”冷不丁地有人将我拉进怀中,道。 我惊讶地侧头,看到洛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这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一直都在?从昨晚我离开锦绣糖果屋时便一直都跟着我? “执政官。”离面色微冷,严格来说,他和洛特是有过节的。 “咦呀,摩文啊……”洛特笑眯眯的。 他明明知道眼前这个身体住着另一个灵魂,却一脸不知道的样子,装傻他是最拿手的。 “我们锦绣糖果屋新开张,有空欢迎光临。”他有模有样地递上一张名片。 我傻眼,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成了锦绣糖果屋的店员了?岂有此理,这不和我抢饭碗么。 离冷冷看着洛特,随即也咧嘴笑开,“我会的。” 洛特颔首,拉着我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大门。 门外,天已经大亮,阳光灿烂。 两只吸血鬼手拉手走在阳光下,引来路人的注目,当然被注视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是吸血鬼,毕竟谁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我们是什么东西。众人瞩目的焦点显然是我身边的洛特,那只超级自恋的吸血鬼长得还是有些自恋的本钱的。 “一直跟着我?” 我侧头,看着他的手,他的手紧紧拉着我的手。 “晓晓啊……人心险恶,怎么能够随便跟一个陌生男人回家呢?万一危险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被人轻薄了又怎么是好……万一……” 我歪着脑袋,看着眼前喋喋不休,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吸血鬼,嘴角一点一点上扬。这个家伙,该不是忘记我有多恐怖了吧,就如离所说,是我吞噬了白颜夕,是我一手毁了宗教裁判所…… 像我这样的妖魔,谁见了不是绕道走呢。 “年纪大了果然比较罗嗦。”我点点头,煞有介事地下结论。 “嗯……”洛特点点头,随即瞪我,“嗯?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居然……” 我白他一眼,“上次你说闻人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小白被萨麦尔那个家伙盛怒之下打伤了,后来得到消息说有除魔者攻进魔界,我即使发现他不见了,也没有时间再去找他,以他的能力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下意识地抚向心口,抚到一团小团球,它乖乖地躲在我的衣服里,我发现它尤其喜欢待在靠近我心口的地方。 白颜夕再一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发飙,我皱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晓晓,晓晓,我不问问我是怎么脱险的么……”洛特不依不饶地粘了上来。 “你不是没事嘛。”我不以为意地说着,丢下他径自往前走。 身子忽然被扣住,有一双修长的手臂自身后将我紧紧拥住,我怔了怔,想回头。 “别回头。”洛特地我耳边轻声道,“我很害羞的,我只说一次。” 害羞…… 我忍住爆笑的冲动,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与“害羞”这两个字搭不上边,“皮厚”比较适合他。 “我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并且……永远对你好……”他靠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如果对你好是一种罪,我不介意永远犯罪,直到我化为灰烬那一天为止……” 昨天晚上的话,他果然……都听到了。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中) “她、是、我、的。”一个冰冷冷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可以把人冻成冰棍的寒意。 抖了抖,我看到一脸阴沉的微生阳正站在马路对面。 奇怪,我为什么要抖,为什么要心虚。 果然,我幼小的心灵被微生阳虐待出阴影了…… 万恶的魔王啊…… 洛特有恃无恐地抱着我,唯恐天下不乱。我怀疑他一开始就看到微生阳了,才会故意作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惹毛他。 “过来。”踱到我面前,微生阳眼神冷得可以冻死人。 “不要。”洛特笑眯眯地摇头,将我抱得更紧一些。 “不要惹我生气。”微生阳扫向我。 我简直无语问苍天,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一个阳光美男,一个冷漠美少年,如此抢眼的两个人立刻引来路人围观。 “他们在干什么?拍戏吗?” “哇,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好帅啊……” “嘁,我倒觉得那个冷冰冰的美少年更有气势!” “那个女的是谁?” “长得一般嘛……”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我开始磨牙。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女人脚踩两只船,被抓到了!”人群中,有人作恍然大悟状。 然后我感觉到众人皆以鄙视的眼神看向我。 我极度无语。 “过来。”唇微抿,微生阳眯起眼睛,眼里开始酝酿着黑暗的气息。 我大叫不好,这个家伙要变身! 看那些围观者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死活,要是微生阳这个家伙变身,这里还不乱了套。 我连忙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 “晓晓……” 洛特哀叫。 “敢变身试试。”我状似亲昵地抱着他,实则伸出魔爪作出“挠痒痒”状威胁他。 微生阳沉默。 一手拉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洛特,一手拉着沉默是金的微生阳,我迎着众人鄙视的眼光,大无畏地迎着阳光回糖果屋。 糖果屋又重新开张了,而且生意火爆非常。 “洛特哥哥……这是什么糖果?” “洛特哥哥,这种糖果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洛特哥哥,人家等好久了啦,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来招呼我们啊……” 一群花样美少女围着洛特,叽叽喳喳地问。 洛特身在百花丛中,乐不可吱,带着无敌的笑容一一介绍。 “洛特哥哥,你的店员制服好帅啊!”一个圆圆脸的女生扯着洛特的衣服。 ……那是标准的吸血鬼打扮。 “这个糖果娃娃好可爱!”冷不丁地有人惊呼,发现新大陆一般。 “哇……”另一个女生也看上了,惊喜地去抢。 “我先看到的!”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不行,这是我的!” “我的!” 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争得面红耳赤。 “她先看到我的。”粉嫩嫩的小手一指,糖果娃娃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 “啊?活的?!” “天呐……是活的……”几个女生一惊一乍,随即一窝蜂地涌上。 “你好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奥兰多。”奥兰多乖乖回答。 “好可爱啊……”一个女生捏了捏他的白皙粉嫩的脸蛋。 奥兰多笑眯眯的也不恼,倒是我看得一头冷汗,这个家伙……我至今记得闻人白的告诫,这个家伙是魔界最强大的精灵…… 下一秒,那个捏他脸蛋的女生脚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个女生倒下了,后面有无数的女生涌了上来。 “你几岁了?”另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爱不释手。 “七百六十二岁。”奥兰儿微笑。 沉默…… “哈哈哈……”那女生冷不丁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好笑……你好可爱啊……七百六十二岁!哈哈哈……” 奥兰多也不反驳,依然笑眯眯的。 那个大笑的女生便一直在笑,笑得涕泪纵横也停不下来。 “小优,你在笑什么啊。”旁边有一个女生推了推她,很费解的样子。 “哈……哈……我也不知道……哈,我停不下来……哈哈……” 看着笑眯眯的可爱万分的奥兰多,我一头冷汗。 原来果然是个小腹黑。 糖果屋女客众多,洛特大包大揽,忙得不亦乐乎,奥兰多不时制造一点小混乱,也自得其乐,我抱着小白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闲闲地打瞌睡。 小山个头比较大,虽然长相忠良,但吃了身高的亏,一时没有MM敢上前搭讪,乌桑偷懒干脆躲在屋子里睡觉,微生阳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以前常坐的那个靠窗的吧台上,鉴于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一时也没有MM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搭讪。 我便抱着小白,笑眯眯地坐在柜台内看着满屋子的热闹,生活似乎一下子安定了下来。自从被转变为吸血鬼后便一直处于混乱中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原点。当然,首先得忽视这眼前这几只魔族和吸血鬼的存在,自从宗教裁判所那一战之后,萨麦尔也不再提要带我回黑暗国度之类的话了,洛特也不说让我回魔界当女王的话了,就这样在锦绣糖果屋里待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我转身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微生阳,以前他总习惯这个时候喝一杯咖啡的。 他抬头看我一眼,伸手接过。 “莉莉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呃……魔?”厚着脸皮坐下,我颇有些好奇自己的前生是什么样的。 看萨麦尔如此不离不弃,几千前也追着来,想必是个完美女人吧。 “她是天使。”看了我一眼,微生阳低头喝了一杯咖啡,淡淡地道。 天使?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自私、傲慢,自以为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勺子,他波澜不惊地道。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开始抽搐起来,我早该想到的,一个恶魔心目中,天使的形象会好到哪里去,在他嘴里,用天使来形容一个人多半是贬意的。 “呃,那你还……”我小心翼翼地措辞,尽量不刺激到他。 “嗯?”他侧头看向窗外的大街人来人往。 见他一脸漠然的样子,我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既然又自私又傲慢又自以为是,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他终于回头看我了,幽幽的黑色眼睛里似笑非笑的,“你?你还不是她。” 我彻底爆发了,“那你见人就说我是你老婆!毁我清誉!” “你还没有觉醒,我在等你觉醒。” “觉醒?”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隔着吧台,他看着我,黑色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凉意。 很平淡的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心微微揪痛了一下。 有时候,平淡是一种升华到极致的感情。在数千年岁月的纠葛下,所有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贫瘠,都不足以描述。 莉莉丝和萨麦尔为什么会堕天,他们为什么会从天使变成恶魔,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不记得他们之间是否有着生生世世的誓言。可是现在,只一句很简单的话,“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只这一句话,便让我的心隐隐揪痛。 莉莉丝不会不记得她的萨麦尔,可是我不是莉莉丝,我是东方晓,这个名字,注定我只属于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他是一个神职人员,他把对我好当成是一种罪。 “叮当……”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我和萨麦尔之间诡异的气氛,也将我从莫名其妙的负疚感里拯救了出来。 一个穿着暗红色竖领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下一秒,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女生堵住了门口。 “天……他好漂亮……” “是啊!” “他是夜魅酒吧的摩文……” “嗯,他好帅的!我常常去听他唱歌……”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啊……” 一群星星眼的女生流着口水一脸花痴状。 小山面色微沉,便要站起身,想来他是认出这个当年害得魔界大乱的罪魁祸首了,我预想到他这身高站起来会造成交通堵塞,更何况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忙抢先一步,站起身按住他。 抬手优雅地拂了拂酒红色的长发,离无视那些围着他转的女生,径直走到吧台边坐下,正好坐在微生阳对面。 “你不是摩文。”微生阳看着他,淡淡开口,陈述一个事实。 离面色微变,好不容易维持住脸上优雅的笑意,“我是。” “你不是。”微生阳面色依然淡淡的。 “我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离继续微笑。 “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你是。” “我不是……” “对,你不是。”微生阳点头,很煞有介事的样子。 离吃鳖,第一回合,微生阳胜出。 看看斗鸡一样瞪着漂亮的眼睛快要爆发的离,再看看一脸漫不经心却丝毫不让的微生阳,我暗叹一声,拿了一杯咖啡走上前,放在离的面前,挡住两个几百岁了还斗嘴的老孩子。 几百岁那个是离,微生阳的年龄已经无从考究了…… 离抬头看我一眼,放弃和微生阳斗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端着咖啡的手,害我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洒了。 “晓晓,跟我去夜魅吧……”坐在吧台边未动,离微微仰头看我,白皙的脖颈近乎于完美,他微微勾着唇,冲我放电。 感觉到微生阳阴森森的气息,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感觉战火蔓延了……这算不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不是很喜欢夜魅吗?”离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眼睛,加强电流。 于是,一旁阴森森的气息也更强了。 “我可以给你加工资哦。”离冲着我,笑得如蔷薇一般妖艳美丽。 感觉到强烈的怨念,我开始抹汗,一个洛特已经很刺激他了,怎么连离也来凑热闹……一个两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真的把微生阳惹毛了,放了大BOSS萨麦尔出来,到最后冒死去灭火的那一个除了我还有谁…… “嗯,就这么说定了,到夜魅来工作吧。”离已经兀自得出结论。 “过来。”微生阳看向我。 叫我过来我就过来?我这么没有骨气吗?! 事实是,我真的很没有骨气,我想过去来着,可是离拉着我的手不放啊…… “过来。”大BOSS二度下令,面露不悦。 离面带微笑,紧紧揪着我的手不放。 我左看看右看看,分明是离刚刚在微生阳那里吃了鳖,故意拿我当道具来刺激他,随即我注意到正泡MM泡得不亦乐乎的洛特频频向这里张望,我立刻心生警觉,暗自祈祷洛特不要来凑热闹。 显然我忘记了,我是被上帝遗忘的种族…… 正在拉扯之际…… “你们准备把我的晓晓怎么样!”一个英雄出现,来救美。 我已经汗流成河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洛特拉着我的胳膊,瞪向离,表示对多出一个情敌的不满。 离弹了弹手中的名片,正是洛特给他那一张。 洛特立刻一脸的后悔状。 “晓晓说要去夜魅工作了。”离微笑。 “我没有!”我忙撇清。 “她敢。”微生阳双眸微暗。 “晓晓……”洛特哀叫。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北风呼呼的吹过,乌鸦嘎嘎地飞过。 “都给我坐下,好好说话!”一手抱小白,一手叉腰,我一脸母老虎状,老虎不发威,都拿我当病猫。 寂静。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糖果屋里一片寂静,一众娇滴滴的美少女都杀气腾腾地瞪向我,对我虐待帅哥表示不满。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大势已去啊。 看了看乖乖待在我怀里的小白,还是小白懂事又听话。见离还捏着我的手不放,我眉头一跳,极温柔地看向离,“放手。” 离抖了一下,松手。 “我不喝咖啡的。”幽幽地,他道。 “还嫌?”我眼睛一瞪。 “可以帮我调酒吗?”他深深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我想喝那一种。” 我心里微微一软,垂死挣扎,“这里是糖果屋,哪里有调酒的工具。” 离微微笑开,那样的如蔷薇一般美丽的笑靥连我都忍不住失了一下神,随着他含笑的目光,我看到吧台上竟然摆着一整套的酒具,我忍不住暗骂自己白痴,忘了他们都不是善男信女,一个个都是把魔法当儿戏的主。 “帮我调酒,可以吧……”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我认命地走到吧台内侧,开始调酒,摩文啊摩文,你教我调酒就是为了让我当他的调酒师吗! 随即注意到气氛不对,抬头一看,离正咧着一张嘴,挑衅地看着微生阳。 我一头黑线。 第二回合,离完胜。 重新开业的糖果屋(下) 于是,离成了糖果屋的常客,每天必到,每到必点“火焚”,然后坐在微生阳对面悠哉地一边喝着我调的“火焚”,一边游说我跳糟去他的酒吧当他的专属调酒师,说工资如何优渥,老板如何良善。每到这时,微生阳的脸都会黑得可以和锅底相媲美,我只能无视离的存在,真怕哪一天他玩火自焚,烧到他不要紧,要是殃及我这条小鱼就不好了。 所以,我总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怕离真的玩出火来,惹毛大BOSS,。 糖果屋是一栋洛可可风格的花园式建筑,微生阳的品味不错。自从糖果屋店员增加之后,他又用意念加大了空间,就像当初他用意念使糖果屋消失一样,魔法用得如此随心所欲,也真是令人嫉妒,下次得问问他知道不知道点石成金之法。 微生阳、洛特、乌桑、小山、奥兰多和我每人一间房,分配恰当。 一个魔王,两只吸血鬼,三个妖怪,很奇特的组合,但是因为有众帅哥坐阵,糖果屋的生意每天都好得羡煞旁人,常常搞得左边卖精品女装的老板娘和右边裁缝店的老板娘都来参观,说是参观,其实还是为了参观帅哥吧,卖精品女装的老板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时尚女孩,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每回见到洛特总是眼睛直直的收都收不回来,然后两个人眉来眼去好半天,再然后那个女孩总是被迷得七晕八素,傻呵呵地买一堆糖果回去。 生意一天比一天热闹,帅哥效应果然不同凡响,人手不够,我终于把乌桑从房间里轰了出来帮忙。 乌桑的标准造型是光着膀子,并且还背着一把大弓,虽然有型又很酷,可是要真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那回头率也太高了不是。而且这造型太扎眼,太容易惹人注意,我们是魔,总不能太嚣张,还是低调些好。 所以见他总是光着膀子背着一把弓我觉得碍眼,便买了一件白色的T恤给他,T恤的正面印着一只超大的流氓兔,创意来自摩文的睡衣,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乌桑终于勉为其难地放下背在背上的弓,穿上T恤,想不到乌桑这个家伙打扮起来还真是人模人样的。 狼是一种骄傲又孤僻的动物,除了同类看谁都不顺眼,而乌桑又是狼族之王,自然也是个骄傲到欠扁的家伙。 可是最近乌桑的心情欠佳,我却是乐得看好戏,因为右边裁缝店的老板娘看上他了,裁缝店老板娘是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人,性子很直,又泼辣。她看上乌桑的事大家都知道,因为她每回收工都会来糖果屋坐坐,然后盯着乌桑看,真的是盯着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去,六号桌点了卡布其诺。”我手一指,道。 看了看六号桌那个穿着白色改良旗袍的女人,乌桑立马黑了脸。 我挑了挑眉,“还不去?” “让洛特去。”乌桑的脸臭臭的。 “洛特忙。”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在不远处“忙”着泡MM的洛特。 “让奥兰多去。” 我扭头笑眯眯地看了看坐在七号桌舔棒棒糖的奥兰多,他收起了透明的翅膀,身上穿着我买给他的蓝色小T恤衫,十分养眼的小正太一枚。因为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我便对外宣称他是我的远房小表弟,“他未满十八,我们糖果屋合法经营,不使用童工。” “他已经七百六十二岁!”乌桑气得快炸了,“我还比他小一岁呢!” “可是你看起来比他‘成熟’多了。”我咧嘴。 “小山去!” “他身高比较困难。” 看了一眼冷冰冰的微生阳,乌桑自觉无望,便气呼呼地端了咖啡去六号桌。 “乌桑……”裁缝店老板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乌桑放下咖啡转身就走。 裁缝店老板娘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他,转身从身后拿了一个包递给他,“我给你做了一套衣服哦,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要不你试试,如果不合适再拿给我,我帮你改?” 乌桑皱眉,想要甩开她,却在见到那双白皙纤弱的手后犹豫了一下,犹豫也只犹豫了一下,下一刻他已经冷着一张脸想甩开她的手。 甩了一下,没甩开。 再甩一下,那只看似纤弱的小手还是牢牢地挂在他的胳膊上。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惹来乌桑的怒视。 裁缝店老板娘叫董家恩,虽然性子泼辣,但其实长得很漂亮,不过那一副我见犹怜的相貌与性格完全不搭。 她看上乌桑也不是偶然,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一天,她心血来潮到糖果屋参观,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拌了一下,正想起身的时侯,刚刚睡醒的乌桑刚好下楼,他看到一个纤弱的旗袍美女正蹙眉抚足,便扶了一把。 旗袍美女抬头,在看到乌桑的那一刹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便华丽丽的发生了。 事实证明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在那张我见犹怜的精致脸蛋和纤弱瘦削的小小身板下,裁缝店老板娘董家恩其实有着一身的怪力,在我们看到裁缝店老板娘用纤细的小手拎着两个庞大的煤汽罐轻轻松松的走进裁缝店时,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的真谛。 所以眼前乌桑想要甩开那只看似纤弱的小手,实则难上加难。 当然,他绝对不可能当众使用魔法,这是不允许的。 我不允许。 因为我还想好好在幸福街待着,万一被大家知道这里是恶魔大本营,岂不乱了套。 待乌桑咬牙臭着脸点头答应收下衣服的时候,董家恩才快乐地离开糖果屋,连点的卡布其诺都忘了喝。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来二去,董家恩也混了个脸熟,常常做衣服送给乌桑,虽然他从来也不穿。 小白的真面目 太阳公公晒屁股的时候,我就醒了。自从有了日行者之血后,我便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时间,晚上睡觉,早上起床。 洛特跟我不同,六百多年的作息时间一时改不过来,一到白天就犯困,但是看到漂亮的女生就不同了,立刻精神抖擞,按他的话来说,只要看到东方晓和美女,再困都能立刻精神起来。 听听看,东方晓和美女分成两类了。难道我不是美女吗!说这话时,我的拳头已经向那张俊俏的脸皮上招呼了过去。 然后那只吸血鬼败类就说了一句让我至今想来都吐血的话,他说,“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眯着眼睛,感觉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屋内,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很舒服的床。洛特却偏偏喜欢睡棺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整来一副华丽夸张的黑水晶棺放在房间里,还怂恿我一起睡…… 我要真的跟他一起睡,恐怖版的大魔王萨麦尔还不拆了糖果屋。 哼着歌穿好衣服,我抱着小白下楼,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血袋,倒在杯子里,喝上一口,虽然冰镇的血液不够美味,不过吃起来却令人愉快。 “又是冰镇的血袋啊……小心营养不良。”洛特在我身后嘀咕。 我白了他一眼,从冰箱里又拿了一袋出来扔给他,“你也吃这个,不准在外面偷食!” 洛特一脸可怜兮兮的接过,像个受虐的小媳妇,“唉,想我堂堂执政官大人,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啊……” “吃!”受不了他的罗嗦,我将血袋的一角塞进他的嘴里,“我要出去一趟,你开店。” “出去?你要出去干什么?”洛特笑眯眯地粘了上来,“我陪你出去好不好。” “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很快回来的。”说着,我抹了点防晒霜,拿了一把太阳伞,便要出门。 虽然是日行者,但是太强烈的阳光直射还是避免些好,小心为上。 “我陪你嘛……” “小白陪我就好了。”我抬了抬手,指向怀中的小白。 洛特就一脸嫉炉地瞪向小白,小白无辜地“咕唧”一声,蜷在我怀里不动,我发现它的尾巴似乎长长了一点,体积也稍稍大了一点。 这小东西还在长个子呀。 “晓晓……”洛特看着我,眨巴着眼睛,不死心。 “不准跟,你留在家里开店。”我瞪他。 “留在家里……”洛特愣了愣,“家里……家里……”他喜孜孜的嘿嘿直笑,夸张地冲我摆了摆手,“那你要快点回家哟……亲爱的……” 闻言,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头瞪了站在门边一脸如梦似幻的洛特一眼,抬脚出门。 出了门,到超市里买了一些必需用品,忽然感觉我被人盯住了。 极不舒服的感觉,而且我能够感觉跟着我的那个家伙不是人类,因为它隐身了。为了避免在闹市区出手,我急急走了几步,出了超市,避开人流量多的地方。 越走越偏僻,我一直走到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区,才转过身来,“出来。” 四周一片空旷,到处都是废墟,迟迟没有动静。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出来。” 一阵危险的气息浮动,那腥臭的感觉令人作呕,西南角的尘土飞扬了起来,走出一只怪兽。 真的是一只怪兽。 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狮子不狮子,老虎不像老虎,长得十分猥琐,偏偏还流着口水,真是将猥琐这一形容词演绎到了极至,那些腥臭的口水滴到地上,地上立刻泛起一片白色泡沫,还“嘶嘶”作响,那口水看来有毒,沾不得。 低吼一声,它便冲着我扑了过来,口水四溅,我避开它的口水攻击,凌空劈出一道光剑,只听到“铛”地一声响,光剑竟然仿佛刺在钢甲上,不能伤它分毫。它晃了晃脑袋,口水扬扬洒洒,居然有一滴口水溅到我的手臂上! “嘶”地一下,我的手臂立刻焦黑一片,我火大了,这是口水啊!居然用口水来攻击我!真是太卑鄙了,多脏啊! 我显然忽略了重点,重点不是脏,是我受伤了…… 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的烈焰,渐渐成型,变成一团火球。我将黑色的火球扔向那头怪兽,火焰过去,那头怪兽竟然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我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而且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剑,普通的火。看来我果然是轻敌了,眼前这个长相猥琐的怪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是魔物的话它应该好好待在魔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 正想着,它已经再度扑了上来,我一时不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正思考该怎么躲过这一击,冷不丁怀里一轻,小白已经箭一般跃了出去。 我大惊,忙伸手想捞回他,却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向那头怪兽。 小白啊!我知道你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宠物,也不枉我疼你一场,可是凡事要量力而为,拼了这条小命实在不值啊!看看体型娇小长相可爱的小白,再看看体型庞大长相猥琐的怪兽,实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小白看起来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眼见着小白已经扑向怪兽,我救援不及,看着那怪兽冲着小白张开血盆大口,我心惊胆颤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小白喋血怪兽口中的惨状。 蓦然一阵惨叫,地动山摇。 这个音量……实在不像是小白能够发出来的,我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只怪兽已经满身是血,仓惶逃窜,一眨眼消失在空气中。 而小白…… 小白? 我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是小白吗? 那明明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体型庞大相貌俊美并且威风凛凛的白狐……更重要的是,它长着九条尾巴…… 小白,那个长得猫不猫,狗不狗的生物,居然……是狐?还是传说中的九尾? 虽然它只有一条尾巴看起来比较实体化,另外八条尾巴都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但那在空气中轻轻甩动的,的确是九条尾巴没错…… “小……白?”站在风中,我颤巍巍喊了一句,不敢确认那就是我的宠物小白,因为那体型……实在不小。 九尾小白转身看了我一眼,突然身型急剧缩水。 “咕唧……”小毛球小白趴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十分无辜,小爪子上血迹斑斑。 我心里一揪,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抱进怀里。 眼睛一闭,它便在我怀里不动了。 我猛地僵住,死了? 这么一想,我的心口便被针刺似的疼,疼得我恨不能呼天抢地,肯定是白颜夕在我身体里作怪。 小毛球轻轻哼了哼,我才发现它只是睡着了,大概刚才变身累到了。 心口的疼痛也渐渐平缓了下来,我左看看右看看,四周依然一片空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知不觉离市区太远了,反正周围没有人,我又懒得一步一步走回去,干脆瞬间移动直接到了糖果屋对面那条街。 抱着睡着的小白站在街角,左右看看没有惹人注意,便穿过马路回糖果屋。 街角的大广告牌挡住了视线,我刚踏出一步,一辆大卡车便呼啸而过,我惊了惊,手上蓦然一暖,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让我避免了被车轮轧扁的命运。 虽然车子轧不死我,可是被压扁了总是不太好看,感激地回头,对那人笑笑。 看清楚那人时,我的笑意僵在嘴角。 与记忆里某一处重叠,那男子正对我微笑。 他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灰褐色的休闲裤,身形挺拔颀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斯文而儒雅。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笑了起来。 笑容明净而温暖。 迦斯? 我缓缓低头,看他温暖修长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听说,十指相扣,可以一生相守? 我有些迷惑地抬头看他,怀里小白轻轻“咕唧”了一下,我猛地回过神来,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他不是迦斯! 他是米迦勒! 怔怔地看了看被我甩开的手,米迦勒眼里是一晃而过的迷惘忧伤,随即轻轻笑了起来,“你变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我来这里……干什么?”他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困惑,随即抬手按了按额,“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后退几步,离他远了些,“你又奉了神的旨意,来拯救我?但这里是人界,你不想伤害无辜的人类吧,伟大的米边勒大人。” 米迦勒放下按住额的手,微笑,“你果然不一样了。” “真相虽然残忍,可我也不想一直生活在欺骗里。” “你真的……没有生活在欺骗里吗?” “你是什么意思?”我微微皱眉,脑中隐隐捕捉到一些什么信息。 “晓晓,你在这里干什么?”冷不丁地,一只修长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米迦勒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喂!你说清楚!”我想追他,离却不松手。 我只能看着米迦勒消失在空气中,回头瞪向离,“你来干什么?” 小白的八卦 我只能看着米迦勒消失在空气中,回头瞪向离,“你来干什么?” 离看着米迦勒离开的方向,眉头微皱,随即对着我微笑,“想你……”见我微微挑眉,他松开手,耸了耸肩,“……调的酒了”。 没有理会他,我低头见小白趴在我怀里病怏怏的样子,大步穿过街道回糖果屋。 “你受伤了?”刚到门口,便听到微生阳的声音。 我取起小白,“不是我,是小白。” 微生阳伸手握住我的左臂,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自己的左臂上有一块灼伤,竟然还没有自动愈合。 是被那只怪兽的口水沾到的地方。 “你遇到什么东西了?”微生阳看向我。 “一只大怪兽”,我手舞足蹈,有些激动的描述,“好大一只!而且刀枪不进,水火不侵啊,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在人界出现呢!” 微生阳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刚刚米迦勒说的话,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小白,我若有所思地走进糖果屋。 “啊啊,晓晓你回来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洛特笑眯眯地冲我扬了扬手,却在见到我手臂上的伤时微微变了色。 见到洛特的神色,我更加怀疑心中的猜测。 “今天歇业一天。” 说着,我转身将门口“营业中”的牌子转过来。 洛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将客人们请了出去。 糖果屋里立刻清静下来,变得宽敞许多。 洛特吹着口哨走来走去装勤劳,奥兰多、乌桑和小山正凑成一桌学着打麻将,微生阳坐在老位置上喝咖啡,连离都乖乖坐着不开口。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看着他们装模作样,我淡淡开口。 “没有!”手里拿着一个麻将牌的小山最先否认,否认得又急又快,快得令人怀疑。 我侧头看向小山,他憋红了一张脸。 “小山,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拿老实人开刀。 小山难得地没有开口。 “刚刚米迦勒来找过我。”我开口,冷冷静静地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闻言,洛特第一个冲上前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唯恐我哪里缺了一块。 “他来干什么?”微生阳比较沉得住气,看着我问。 静默半晌。 “最近魔宴同盟的巫会里都在私下谈论着一件事,传说中的‘终夜’即将来临,‘最终审判’迫在眉睫,天界已经做好准备,要对血族进行审判。” 洛特踹了他一脚,“大嘴巴。” 离不痛不痒地耸了耸肩,“她早晚会知道。” 那一日,我毁灭宗教裁判所时,米迦勒说,“一场谕示中的最终战争即将到来,各中的徵象与预言已然显现,等待你的,将是末世审判。” 末世审判吗? 我心里微微发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抚了抚怀里的小白,“哦,这样啊。” “哦?这样啊?”离惊讶地看着我,“就这样?你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该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我呵呵地笑,冷不丁感觉到一道阴森森的视线,一转头,正好对上微生阳墨黑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惊,笑意僵在唇边。 他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差点忘了他会窥心术的。 正在我暗暗心惊的时候,门口的门铃发出轻脆的敲击声,打破了一室诡异的气氛。 “乌桑!”裁缝店老板娘董家恩笑眯眯地推门进来,“咦?今天不营业吗?” 乌桑微微皱眉。 我笑眯眯地扭头看她,“咦,小恩,你又给乌桑送衣服来啦。” 董家恩难得地红了脸,将手背在身后扭了扭,“嗯。” 乌桑瞪了我一眼。 “咦?我做的衣服你不喜欢吗?怎么一次也没见你穿过?”董家恩眨了眨眼睛,忽然问。 乌桑生硬的哼了一下。 我踹了他一脚,扭头笑眯眯地看向董家恩,“他害羞。” 周围传来闷笑声,乌桑气得快爆炸了。 我也嘿嘿地笑,心底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董家恩来得太是时候了。 “乌桑,好好招呼家恩,我回房去换衣服。”笑眯眯地说着,我抱着小白回房间。 回到房间,我盘腿坐下,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从嘴角消失。 末世审判…… 看洛特他们分明是想护着我了。 虽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是一切平静都是洛特他们刻意营造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如今却偏偏陪我留在不属于他们的人界。 而我,无论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回到真正属于人类的生活了。 没有遇见我的时候,闻人白还和白颜夕在一起;没有遇见我的时候,洛特还安安稳稳当着他的血族执政官;没有遇见我的时候,小山、乌桑、奥兰多都在各自的领地当族长。 ……如果我认罪,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末世审判?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一切没有发生之前?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要东方晓从不曾出现过…… 只要东方晓从不曾出现过…… 乔治.巴塔意说,在死亡面前感到快乐,这只属于那些以为没有彼世的人。 那句话是摩文告诉我的,那一日,他预言自己会死,他将永生还给离,离得到的,却是永生的痛苦。 我很惊讶自己会这么平静地面对最终审判之日的来临。 可是……如果这是迦斯所希望的,我会替他实现他最后的愿望。如果我接受了审判,迦斯的灵魂也会得到救赎吧…… 爱上魔,是一种罪。 我来替他赎罪。 想着想着,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手边凉凉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摸到一缕如银的发丝。 咦?小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我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随即猛地瞪大眼睛,“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裸男!啊啊啊……又为什么那裸男还在我怀里……啊啊啊…… “鬼叫什么。”冰凉而修长的手捂上我的唇,一双冷冽的眸子淡淡扫了我一眼,闲着的另一只手慢吞吞地拿起被子优雅万分地裹住身子。 我猛地瞪大眼睛。 闻人白! 是失踪了N久的闻人白! 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左看看右看看,我的心肝宝贝宠物小白不见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莫非…… “后知后觉的笨蛋。”他松开手,冷冷地嗤道。 “你你你……”我颤抖着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这个家伙……怎么看都和可爱的小白对不上号啊! 那我之前强逼着小白一起洗澡……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我还强搂着他睡觉…… 我还…… 我简直想拿个锤子砸死自己。 “怎么了,晓晓?”洛特听到我的声音,急吼吼的破门而入。 “他他他……”我看向洛特,一叠连声的指向闻人白。 “他?”洛特四下环顾,“谁?” 我不可思议地低头瞪向此时正趴在床单上一脸无辜的宠物小白…… 这个家伙…… 好奸诈…… “怎么了,晓晓?”洛特疑惑地问。 “没事……只是看到一只老鼠窜过去了。”嘴角抽搐数下,我磨着牙,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揪起小白的耳朵,蹂躏它。 小白也不吭声,眯缝着眼睛乖乖任我欺凌。 “关于刚刚离说的……”洛特难得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啥?末世审判?”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你们在,我怕什么。” “嗯!有我在!”洛特自动忽视那个“你们”…… 我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捏着小白的耳朵。 洛特前脚出了房门,我后脚便将小白扔下地,瞪他。 “你要去送死?”宠物小白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宠物小白开口说话的感觉……真是怪异啊。 “你!”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我微微怔住,“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宠物小白鄙夷地看着我。 ……说梦话的吸血鬼,真不是一般的丢脸。 “我说了什么。”抿了抿唇,我决定不耻下问。 小白冷哼一声,甩头不语。 我一把揪着他的耳朵拎起他,看他甩着一条短短的尾巴在半空中晃荡,“宠物就该有宠物的样子,你摆什么酷啊!一点都不可爱!你说,你变成这副样子有什么居心!是不是想偷窥我!” “这是我的原形。”小白扭头淡淡地开口,一副不跟我见识的样子。 “原形?你不是吸血鬼吗?”我讶异地瞪着他。 “准确来说,我是一只白狐。” “啊?”我傻眼,这又唱的哪一出?随即扭了扭它的耳朵,直觉有八卦可以挖。 “夕本来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也是最优秀的除魔者……” 惊天大八卦!吸血鬼女王白颜夕曾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是巫马火野她的前前前辈…… 魔物 一千多年之前,白颜夕还是宗教裁判所的所长,意气纷发风华正茂之时,最最恶俗的故事发生了,正义的除魔者爱上了一只身为魔族的白狐,身为一名除魔者,居然爱上一只魔物,自然不容于宗教裁判所,遂堕入魔道。 我张大嘴巴,听着他说故事,虽然从小毛球一样的宠物小白嘴巴里说出如此沧桑的故事显得有些滑稽,可是我却是笑不出来。 “夕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寻找日行者之血,也是因为我。” “哦?” “因为背叛了宗教裁判所,她被长老下了诅咒,被转变为只能出没于黑暗之中的吸血鬼,而我却只能在白天转变为人形。” 呃……那岂不是永无相见之日? 宗教裁判所那些老头子真是……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血族?” “为了让夕不再疯狂寻找日行者之血,我转变为她的同类,我愿与她永远于黑暗中相守,……可是刚刚转变为血族的我,却看到了因受伤而幼体化的她……” 我听着,眼睛里不自觉地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那些雾气凝成晶莹的泪,滑下脸庞。 那是白颜夕的眼泪。 现在说来,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可是却是他们千年的痛楚。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宠物小白看着我,声音冷冽如冰,“我不会。” 我垂下脑袋,“或者……我们可以试着让白颜夕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你有办法?”宠物小白眯着眼睛瞪我。 “暂时……没有。”我垂头丧气地回答。 “哼。” “算了算了,你变成人形穿回衣服吧。”我摆了摆手,无力地道,我可不想某一天醒来,再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会长针眼的。 那时……我将是历史上第一只长针眼的吸血鬼。 “我气血不足,无法支撑人形。”宠物小白甩了甩短短的尾巴。 原来这才是它不时变成小毛球状的真相啊!我嘿嘿地贼笑,“那是不是说……你暂时还要维持这副模样?” 宠物小白警惕地看我一眼,“你要干什么?” 我嘿嘿地笑着,捏了扭他毛茸茸的耳朵,“没有啊,这样很可爱……” 这样就不怕他向洛特他们告密了,只要我想出办法将白颜夕分离出我的身体,一切便都解决了。 一切……都会解决。 打定主意,我拎了小白,开门走出房间。 刚走到门口,便隐约听到一声尖叫。 我微微一惊,匆忙冲下楼。 “发生什么事了!” “是外面的声音。”微生阳淡淡地道,十分淡定地喝他的咖啡,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啊!救命啊……”那声音又叫起来。 “是小恩!”我竖起耳朵听了听,是隔壁裁缝店的董家恩! 乌桑已经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也匆匆追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只全身都是烈焰的怪兽正“哧哧”地喷着热气将董家恩按在地上。 大街上的人都仓惶逃窜。 董家恩苍白着一张脸倒在地上,面无人色。 乌桑微微抿唇,他立刻举弓搭箭,缓缓拉弦,“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 正中目标!酷毙了。 那怪兽吃痛,低吼一声,放开董家恩,转而扑向乌桑。 乌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董家恩,不闪不避地迎上那只怪兽,修长的手指化为利爪,与那怪兽搏斗。 我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幻化为狼身的乌桑,狼王果然不是盖的,臭屁也是需要资本的。不一会儿,那怪兽已经“嗷嗷”叫着四下逃窜,消失在空气中。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怪物消失的方向,跟我遇到的那一只一样消失了。 它们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出现在人界? 狼王击败了怪兽,转而走到董家恩身边,看着她。 面色惨白的董家恩怔怔地看着狼王,眼睛一翻,晕过去了。在晕过去的那一刹那,乌桑变回了人形,将她抱了起来。 “要不要收了她的记忆?”施了治愈术,我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董家恩,提议。 “不用。”开口的,是乌桑,他站在窗边,似笑非笑,“让她记得我的模样,从此再不敢来纠缠。” 我默然,又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明明已经动了心吧,刚才救人可是比谁都要积极啊。 床上的佳人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大大的眼睛转了一圈,定在乌桑身上,董家恩怔怔地看着乌桑。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乌桑倨傲地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样欠扁的笑,我知道他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准备吓坏佳人了。 董家恩盯着乌桑,看着他走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想说什么?”乌桑扬唇,面带讥讽,似乎料定董家恩会因为见到他的原形而从此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董家恩眨了眨眼睛,冷不丁倾身上前,一把抱住乌桑的胳膊,“乌桑你好英雄……” 众人石化…… “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了!你没有看到我不是人类吗!”乌桑气急败坏地吼。 “那又怎么样?”董家恩眨了眨眼睛。 “我已经七百六十一岁了!” “真的吗?”董家恩双眼发光,“好酷耶!” “你不怕我吃了你吗?”眯起眼睛,乌桑作阴险状。 董家恩的眼睛闪闪发光,“你不舍得的……” 看着乌桑抽搐的脸,我终于憋不住爆笑出声,惹来乌桑的怒目相向。 从此,乌桑多了一个小跟班,只是乌桑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外套嘛……” “不要。”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衬衫嘛……” “走开。” “乌桑乌桑,试试我给你做的裤子嘛……” “你在脱哪里……”乌桑眉头一跳,冷冷地看向正蹲在地上的董家恩。 “呃……”董家恩的脸红成一颗苹果。 “不要缠着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要以身相许的……” “你……” “年龄不是问题,种族不是差距,爱你才是真理……” 众人绝倒。 此类事件在锦绣糖果屋屡见不鲜。 怪兽袭击事件并没有告一个段落,A市各处都出现类似状态,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糖果屋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毕竟相较于看帅哥,保住性命更重要。 我抱着小白坐在柜台发呆,董家恩缠着乌桑说话,微生阳在吧台边喝咖啡,洛特、小山和奥兰多凑成一桌麻将。 “最近出现的那些怪物……很奇怪。”我看了一眼微生阳,希望大魔王提点意见。 “我见过它们”,微生阳淡淡开口。 大魔王就是大魔王,永远不负众望啊。我眼睛一亮,猛点头,期待下文。 “……在上古时期。”微生阳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咖啡,道。 “什么?!”我惊愕。 上古时期的怪物……怎么可能出现在A市? “当初是我亲手将它们封印,沉入湖底。” “什么湖?” “不记得了……” 我怒了,“那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够不记得!” “你连我都忘了,我有什么不能忘。”微生阳淡淡地看我一眼,幽幽地开口。 我立刻心虚了,刹那间矮了一截。摸着小白,有些惊讶,低头一看,它竟然又长出一条尾巴。 发育得真快…… 我揪着小白的尾巴,怨念丛生。 “砰”地一声响,我闭了闭眼睛,又来了。 那些怪物虽然在A市四处作乱,但却似乎犹为喜欢光临锦绣糖果屋,而且来的一次比一次更强。 不待我出手,小山已经干净利落地收拾了怪兽,洛特将糖果屋修好,董家恩坐在位置上继续和乌桑聊天,连头都没有抬。 我一脸黑线,居然都习以为常了。 结界 入了夜,我将小白赶出房间,然后坐在房间里闭目凝神,第N次试图将白颜夕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还是没有办法。 我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怔了怔,后退一步,“你怎么进来的。” 是米迦勒。 他正看着我,眼神略带迷茫,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原状。 “你来干什么?”看着那张属于迦斯的脸,我微微皱眉。 他看着我,缓缓伸手,那温暖而修长的大手伸向我,仿佛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冷不丁地,他收回手去。 “你知道诺亚方舟吗?”他淡淡开口,面色沉静。 我当然知道,因为人类打着原罪的烙印,神诅咒了土地,人们不得不付出艰辛的劳动才能果腹,因此怨恨与恶念与日俱增,人们无休止的相互厮杀、争斗、掠夺。神看到人界的罪恶,十分后悔创造了人类,便以洪水覆灭大地,大雨降了四十天,淹没了飞鸟、牲畜、走兽、昆虫以及人类……唯有义人诺亚得到神的指引,以歌斐木造方舟,逃过灭世的惩罚,并且重建人界。 …… 沉默。 “你想告诉我什么?”看着那张本该属于迦斯的脸庞,我微微握拳,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头绪,但我却不希望那是真的。 “上古封印被破,众魔受到你魔力的影响,扰乱人界,审判之日,神将灭世。”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果然……是因为我的魔力吗?! “如果……”看了他一眼,我垂下眼帘,“如果……我甘愿接受审判,是否可以免去这一切……” 消除一切原罪,一切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那一日,我被白颜夕的无色缚缠住,即将被吞噬时,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如果我,甘愿接受审判。 那么一切……是否可以回到未发生之前…… 圣洁的光辉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米迦勒未语。 我仰头,微微闭上眼睛,“你带我的灵体走吧。” 我本来就是没有实体的,让米迦勒带走我的灵体,将身体还给白颜夕,这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砰”地一身,门被撞破,一道阴森冷的气息将我包裹住。 “你敢。”咬牙切齿两个字,恐怖版的萨麦尔狠狠扼住我的脖子,“你敢背叛我。” 米迦勒看我一眼,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如果你再敢动这个念头”,萨麦尔微微眯起森冷的双眸,“我宁可吃了你,将你吞下肚。” 我被关了起来。 到最后,惹毛微生阳引出大BOSS萨麦尔的居然是我。 盘腿坐在被设了结界的房间里,我百无聊赖地听着CD,外面的世界被彻底隔绝了开来。 不知道微生阳做了什么,连洛特也不来看我,最最憨厚的小山也不搭理我…… 叹了第一百零一次气,我伸了伸胳膊,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大喊,“洛特……洛特……” 无人应,一片沉默。 “小山……小山……” 无人答,还是沉默。 都要造反了! 房间里的结界是萨麦尔亲自设下的,我试了很多次想闯出去,却都是徒劳无功。 被关在这间房间里,我真的是与世隔绝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距离末世审判之日还有多久,我寝食不安坐卧难宁,萨麦尔却是铁了心不来见我。 长叹一声,我成大字型躺在地上,望着房顶发呆。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经意扫在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睛,翻身坐起,忽然间灵光乍现、茅塞顿开,扭头望向宠物小白,我嘿嘿嘿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萨麦尔千算万算,算漏了我的宠物小白其实是…… 小白警惕地看着我,往后挪了一小步。 没有等它挪出我的势力范围,我便嘿嘿笑着一把揪着它的耳朵将它抱了起来。 “小白啊……”我笑得和善无比。 “你想干什么?”与可爱的外型十分不相衬的冰冷口吻。 “你很厉害吧?”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 “你想干什么。”一点都没有被我讨好的样子迷惑到,小白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十分警惕地看着我。 “我想出去。”眨了眨眼睛,我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你有办法,对不对?” 小白轻声哼了哼,不理我。 “如果我不去面对,神会在审判之日灭世。”我苦口婆心,“而且,米迦勒答应我,只取走我的灵体,并且还白颜夕自由之身,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迦斯也会因此而欣慰吧。 于他而言,对我的感情是一种罪,他向米迦勒献上了躯体,是为帮助米迦勒来毁灭我。如果这是他最后唯一愿望,如果这是我最后唯一可以替他实现的愿望,那么我帮他实现。 如果我接受审判,迦斯他……也会很欣慰吧。 如今的我,也只能用我的所有,来报答他曾经给我的温暖。 小白不看我,不回答。 我微笑,他会动心吧,能够与自己最爱的人永远相守,从此不惧阳光的威胁,可以天荒地老,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能令人动心的呢。 “只要你想办法解开这个结界,只要我能见到米迦勒,一切都会解决,不会有灭世之劫,不会有思念之苦,从此地老天荒,你都可与白颜夕相守永生,这样不好吗?” 小白依然沉默。 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不由得急躁起来,“还是说,你对白颜夕的爱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刻,这是唯一可以还白颜夕自由的机会,而且我……我本来就是灵体,是我霸占了白颜夕的身体,是我害你们日日相见却永远无法相守,这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要放弃吗?!” “萨麦尔的结界,我解不开。”小白转头,淡淡地道。 我扔下它,继续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你却能解开。”小白接着缓缓开口。 闻言,我转身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能看到结界点,但我的力量不足以打破萨麦尔设下的结界,你却可以,因为你拥有夕和莉莉丝的力量。” “结界点?在哪里?” 小白看着我,犹豫了一下,伸着短短的小爪子,指向虚空里的某一点。 没有犹豫,我抬手,向着那一点,奋力一击。 结界消失了。 害怕萨麦尔发现,我掏出以前摘下的银环,套在右手食指上,抑制住力量。 “你一直留着?”小白忽然开口。 “嗯。”我点头,这个银环真好用,对萨麦尔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反监控设备啊。 争取时间,我直接瞬间移动到距离糖果屋较远的地方。 “你准备怎么做?”小白的声音淡淡的。 我回头讶异地看他,“你怎么也跟来了?我去找米迦勒,很危险。” “米迦勒,你准备去哪里找?”小白不理会我,只一径问。 “天界。”微微抿唇,我开口。 小白微怔。 “你知道通往天界的路?”半晌,小白又问。 我满头黑线,“不知道……” “嘁!”小白不屑。 我恨不能挖个坑埋了自己,真丢脸。 “通往魔界有时空之门,那通往天界应该也有时空之门吧。”我望天,十分想当然地道。 小白径自跳到我怀里,闭目休憩,根本懒得再搭理我。 巫马火野 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站在一处人流密集的街道中央,刚刚只顾着离糖果屋远一些,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之前还说得意气纷发,舍已为人,仿佛万能的救世主一样,可是现在,我连通往天界的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园子!”一声尖利的呼喊声猛地在人群里炸响。 “啊……怪物!” “是怪物!” “救命啊……” 四周刹那间乱一团,人挤人,人踩人,尖叫声,求救声,此起彼伏。 我微微皱眉,看到人群里有一只相貌猥琐,体型庞大的怪兽,与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只颇为相似。 这么快就跟来了,那些魔物果然是被我身上的黑暗力量吸引来的吗?明明已经戴了闻人白的银戒,逃得过萨麦尔的感知,却仍然逃不过这些魔物的鼻子吗! “园子,我的园子!……”那呼喊声越发的尖利起来。 在那些惊恐逃离的人群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犹为醒目,她尖叫着,声嘶力竭,她奋力跑向那只怪兽,却被急于逃离的人群挤得越来越远。 我终于注意到在那只怪兽附近,停着一辆婴儿车,小小的婴儿车上坐着一个白皙粉嫩的婴儿。那小家伙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点概念都没有,竟然伸出粉粉的小手对着那张牙舞爪的怪兽“咯咯”直笑。 怪兽已经走到婴儿车前,它似乎也对车里的小家伙比较感兴趣,竟然呆呆地看了一阵,没有行凶,只是那散发着强烈腥臭味的口水已经快要从口中滴了出来。 我领教过那口水,那可是比硫酸还要强。 “啊……园子……”那女人尖叫着,快昏过去了。 千钧一发,我跃身上前险险地拉开婴儿车,那口水滴到地上,泡起白色的泡沫,“嘶嘶”作响。 “还笑,再晚一步,你的小脸儿上就多了个窟窿了。”我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 那小家伙也不怕生,软绵绵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指头,便放里嘴里使劲的吮,我失笑,该不是饿了。 见半天吮不出什么来,他皱了皱鼻子,居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一头黑线,这小子就是这么对他的救命恩人的啊…… 我正欲再捏那软绵绵的小脸,忽然感觉耳侧热哄哄地刮过一阵腥风,我忙拉着婴儿车一瞬间退开十步,原本待在我怀里的小白已经纵身而出,化身为九尾白狐直扑向那头怪兽。 将婴儿车固定在街道旁安全的地方,我回头看向正与怪兽酣战的小白,路上的行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倒有几个不怕死的新闻记者闻讯而来,来不及架起摄像机,便直接用相机开始拍照。 怪兽PK九尾白狐,这样耸动的新闻当然不容错过,可是至于搭上性命来拍嘛。 “小姐,请问你是目击者吗?你知道这些怪兽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小姐,请你谈一谈此时的感想……” “小姐,你为了救这个孩子所以放弃逃跑的吗?” “小姐,请你谈一谈……” “小姐……” 几支话筒伸到我的面前,我一头黑线,这些人是没有危机意识还是太过敬业,这些怪兽可不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身为上古魔物的它们都是从萨麦尔的封印下跑出来的…… 我注意到空气中腥风浮动,只怕会有更多的怪兽出现,“你们快走,这里危险!” 话音未落,面前已经出现了四五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唯一相似的是体积都极其庞大。我身后忽然有闪光灯亮了一下,那些怪物立刻都看向这边,我一惊,忙回头抢过那相机,“不要用闪光灯!不要拍了,快跑!” 那些怪物立刻发现了我的存在,纷纷聚拢上前,对着我虎视眈眈。我稍稍后退一步,说不害怕是假的,这些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怪兽,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正在思索该怎么脱身,已经有一头怪兽按捺不住向我扑来,我后退一步,扬起左手,一道火焰直劈向它,普通的火焰对它无用,我试着聚集全身的力量,就像打开萨麦尔设下的结界时一般,将全身的力量聚集于某一点,一击必中。 那怪兽嗷嗷叫着后退,却有更多的怪物扑了上来。 “快跑!”我凌空劈过一道光剑,迎向那些怪物。 怕伤及人类,我使出混身解数,将那些怪物挡住,却渐渐有些力不足心。 蓦然,“轰”的一声巨响,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光。 “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微微皱眉,待被强光灼伤的眼睛恢复视力,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宗教裁判所的大殿! 只是四周一片狼籍,裂开的墙上青苔斑驳,空气中还转流着淡淡的血腥味。 “还记得吗?这都是你的杰作。” 正我四处查看的时候,空气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明明是十分明朗清脆,听到耳朵里却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巫马火野?”我听得出那个声音,是巫马火野,她在这里干什么。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巫马火野笑道,却并不现身。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有什么目的?”微微皱眉,我循着她的声音一路向前。 巫马火野只是低低地笑。 “小心。”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 微微一愣,我转身,看到一双冷冽的双眸。 黑暗中,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站在我的身后,拉住我的手。 “闻人白?”我微微一喜,这个时候,人形的闻人白总比宠物小白让人感觉更靠得住一点。 “看前面。”漆黑的瞳仁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冷,闻人白道。 我回头看向前面,随即微微倒抽一口冷气,黑暗中有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那些都是萨麦尔所说的上古时期便被他封印的怪兽,这里……就是那些怪物的大本营? 那么……破除封印的那个人…… 我瞪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尖细的红色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发出轻脆短促而有节奏的声音,巫马火野以女王般倔傲的姿态走出。 眼前的红衣女子,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女了,那些上古时期便存在的魔物竟都以一种臣服的姿态匍匐在她的脚边。 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黑暗气息,她不是除魔者吗?我为何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类似魔物的气息? “很惊讶?”她微笑。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闻人白的声音淡淡响起,冷冽如冰。 我微惊,怎么可能?作为一名优秀的除魔者,怎么可能会不是人类…… “你想干什么?”我看着她,问。 “我?”她舔了舔唇,姿态邪魅而撩人,“我想做你当初对白颜夕所做的事。” 她是想……吃了我?占据这副身体? 闻人白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 “你就是令宗教裁判所第十代所长白颜夕背负诅咒堕入魔界的那只九尾白狐?”巫马火野眯了眯眼睛,看向闻人白。 闻人白没有理会她。 巫马火野不以为忤,微笑道,“白颜夕是宗教裁判所第十任所长,算起来也是我的前辈,她的肉身与其便宜外人,不如送给我。” “除非我死。”闻人白的声音没有起伏。 “巫马火野,我知道你恨我毁了宗教裁判所,但是我保证……我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拉住闻人白,我看向巫马火野。 巫马火野微笑不语。 “我承认我有罪,我承认我是妖魔,我必须在末世审判之前去赎罪,你放我离开吧。” 闻人白淡淡看了我一眼。 巫马火野却只是冷笑。 “如果我不去天界接受审判,神将会在最终审判之日灭世……”我急道。 “你就那么关心你的食物?” “呃?” “人类对你而言,难道不应该只是食物而已吗?”巫马火野笑道。 “难道你不是人类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灭世之劫发生吗!” “人类?”巫马火野微笑,“我早就抛弃那无用的肉身了。” “你?” “真悲哀。”巫马火野看着我,忽然摇头轻叹,“做人类你很失败,做吸血鬼你一样失败,做女王你还是失败,不如让我吃了你,我会取代你,成为魔族最伟大的女王。” 她大笑。 “你不是除魔者吗!” “除魔者?宗教裁判所都已经被你毁了,哪里还有除魔者?” “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历代宗教裁判所所长都传有一本手札,里面记载了远古魔物封印的所在之处……” “你……”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没错,这些魔物都是我放出来的”,巫马火野看着我笑,“它们就在宗教裁判所的地底下,而我……与它们定下了主仆契约。” 当沧海也变成桑田的时候,原来……宗教裁判所建在了那些魔物的封印之上。 “你居然以身伺魔。”闻人白波澜不惊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以身伺魔?”我侧头看他。 “她已经将肉身喂给那些魔物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这一个,只是一个怨灵。”闻人白淡淡解释。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我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巫马火野。 “死?我是涅磐的凤凰,我得到了永生!”巫马火野微笑。 巫马火野,天赋异禀的除魔者,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至今已两年,是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也是最年轻的一任。 这样的人……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永生?这样的永生……有意义吗?”我看着他,忽然有些悲哀。 “所以,让我吃了你吧。”她看着我,面目扭曲,“吃了你,我就可以得到形体!” “吃了你,我就可以取代你!”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迦斯才会死!他死了五年我却毫不知情,傻乎乎的守着一个躯壳!” 她一步一步走向我,带着肃杀。 “你知道吗?宗教裁判所的所长都是由长老指定,并且从小培养的,那样严酷的训练,我从五岁开始便要每天面对,我逃过无数次,每次被抓回来我都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只有迦斯,只有迦斯会帮我!只有迦斯对我好!” “每次被打,他都会帮我上药,然后告诉我要忍耐,所以我一直忍耐,忍耐到长大……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和迦斯在一起,可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迦斯被钉上了十字架!因为你迦斯死了!” “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他那么喜欢你,只要我吃了你,我就是你了!” 巫马火野一步一步逼近,面色癫狂。 “爱上魔,是一种罪。”我看着她,轻轻开口,“我不知道有多么羡慕你可以是人类……” 迦斯他认罪了……他向米迦勒献上了躯体,是为了帮助米迦勒来毁灭我…… 那一回,宗教裁判所攻入魔界,我对迦斯说,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 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如果结局必须无奈,那么我宁可在迦斯的怀中永远沉睡。 可是现在,连这个也成为了一种奢侈,迦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逝去了,而我现在所能够做的,只有用我的生命,去实现他唯一的愿望,报答他曾经给予我的温暖。 “孩子们,享受你们的盛宴吧。”巫马火野微笑着拍了拍手,“记得留下那个女人的躯体给我。” 闻人白 “孩子们,享受你们的盛宴吧。”巫马火野微笑着拍了拍手,“记得留下那个女人的躯体给我。”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远古时代的魔物便蜂拥而上。 闻人白已经化为原形,挡在我的面前,他撕咬着,将那些魔物从我面前挡开,不一会儿,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白色的皮毛。 我上前抱住他,挥开那些因见了血更加疯狂的魔物。 “我看到了,它们的弱点在前额……”闻人白在我怀里喘息着渐渐幻化成人形,“用你的力量封印它们!”他伸手,摘下我食指上的银戒。 戒指被摘下的那一瞬间,黑暗的气息汹涌而来。 我咬牙,全身开始聚集起强烈的黑暗气息,撑住场面,令那些魔物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这些低等的魔族……”我扬手,一道光束直击向怪物的前额,被击中的魔物立刻幻化为一尊张牙舞爪的石像,那石像甚至还保留着前一刻扑向我的狰狞神态。 我跃身而起,将它们逐个封印。 “小心身后!”闻人白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那声音竟然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下意识地侧身避过,闻人白已经将我拉进怀中,一条火舌险险擦身而过,我回头看向闻人白,他苍白的脸上是一片肃杀,我从来没有在他那张犹如千年寒冰一般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那条火舌所到之处均燃起雄雄的火焰,那些火焰带着诅咒的气息,在宗教裁判所的破败的大殿里雄雄燃烧起来。 我注意到巫马火野已经不在原地,大殿里只剩下化为石像的魔物及几只尚未来得及封印的魔物,那些魔物通通都遇火而散,我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拉着闻人白避开那些火,这些火不是普通的火。 闻人白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咬着牙,一惯冷冽的黑色双瞳竟然带着茫然。 “闻人白,闻人白,小白!你怎么了!”我拉着他的手,有些焦急。 “闻人白?呵呵,你想起什么了吗?”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虚空中蓦然响起,“手札中记载,当日白颜夕不顾身份自甘堕落,抛弃宗教裁判所所长之位执意和你一起堕落变作魔物,长老们所下的诅咒你可还记得?” “你现在的样子,比魔物还要不如。”闻人白咬牙,失去一贯的冷静。 巫马火野不以为忤,笑道,“白颜夕堕落之日,便是受这烈焰焚体之苦,当日长老们诅咒白颜夕变成吸血鬼,让她永远也无法在阳光下出现,而你却只能在白天幻化为人形,让你们即使千年相守也不得一日相见……” 我想起那一日闻人白跟我说的话,心里微痛。 “事隔千年,旧地重游的感觉如何?”巫马火野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快意,“东方晓你想赎罪?你想完成迦斯最后的愿望?你想接受神的审判消去灭世之劫?呵呵呵……这火是地狱之火,这火会带着你们永堕地狱,你永远都是魔!你永远都是魔!……我诅咒你,诅咒你永堕地狱,受烈焰焚体之苦,不得一刻安宁!” 火势越来越大,巫马火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我拉着闻人白试着想闯出去,却不得其法。 “没用的,这里因为诅咒而被封印了。”闻人白拉着我避开那些火舌。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被化为灰烬,然后永堕地狱吗?那时白颜夕是怎么逃出去的?”我反手拉住他,问。 “那时……”闻人白看着我,缓缓开口,“夕接受了诅咒,我才会安然无恙。”他的语速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凌迟一样的痛楚。 我微微怔住,心里又开始绞痛,是白颜夕的心在痛吗? 空气里都是火的味道,火焰席卷了整个大殿,我感觉到了炽热的痛楚,我拉着闻人白的手,试途闯出去,“我不信!我不信逃不出去!” 我试着聚集力量,却发现自己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大火卷住了一切,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烧焦了,右手食指忽然微微一紧,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到闻人白将之前摘下的银戒重新套在了我的手上。 “你干什么?”我微惊。 闻人白不语,他看着我,一贯冷冽的双眸竟是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可是那样的温和让我感到不安,他要干什么? “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他看着我,忽然缓缓开口。 我怔怔地看着他,木头人一样被他拉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任我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那样冰冷的怀抱,在这漫天的大火里,带着某种奇异的、冰凉的温暖,我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闻人白,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他不动,不语。 “闻人白!你是石头吗!快放开我。” 我感觉我的四周逐渐变得冰凉起来,那些冰凉的气息挡住了漫天的大火,我被隔绝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丝毫感觉不到烈火焚身的痛楚。 我陡然间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意图,他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设下结界来保护我! “闻人白!你疯了吗!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可以出去的!闻人白你松手!”我尖叫起来,想推开他,可是他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如磐石一般,不动不移。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垂在我眼前的银色长发慢慢在火中卷曲,燃烧…… “放开我!闻人白!你快放开我啊!”我哭了,“闻人白,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 “闻人白!你松手啊!我们能够出去的!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我把身体还给白颜夕,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们可以永远相守,从此不惧威胁,可以天荒地老,闻人白……求求你,松手……” 我看着他白色的长袍变得焦黑,我看着他腰间的冷玉在地上摔碎,我尖叫着,语无伦次。 冰凉的手捂上我的眼睛,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别看了,睡一觉吧,醒过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我咬牙摇头,眼泪沾上他的手心,意识却渐渐迷离开来。 恍惚中,那个怀抱明明十分冰凉,却带着奇异的温暖;恍惚中,有人在我耳边喃喃轻语。 那个声音说,“你是我的后裔,是我将你转变为血族,如果不是我,你大不可必卷入这一场混乱……对不起……”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莉莉丝,我命运的轨迹一早就被安排好了,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逃不出这场混乱。 他说,“我给你初拥,却将你遗弃,没有教导你怎么当一个血族……对不起……” 他说,“你说,米迦勒答应只取走你的灵体,还夕自由之身,我动摇了,为了私心将你带出萨麦尔的结界,才至你于危险之中……对不起……” 我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的私心!是我的私心!我只是想完成迦斯的遗愿,我只是想赎罪…… 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渐渐听不清晰,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彻底的悲凉与哀恸,却又温暖入骨。 模模糊糊间,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火已经熄灭了,我坐在原地,脑海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闻人白,闻人白,小白……” 我四下里寻找那个男子的存在。 动了动,我想站起身,却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扣住了。 缓缓低头,我呆若木鸡。 是一具焦黑的骨架,以一种守护的姿势,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闻人……白。” 喃喃地,我开口,眼泪滴在那焦黑的骨架上,“嘶”地一下,没入骨中,消失不见。 夜魅酒吧初见,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他穿着古装一般的宽袖长袍,他的腰间悬着一块透明的冷玉,银色的长发随风轻扬,漆黑的瞳仁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孩,那是他倾心所爱的人…… 他与她千年相守,却不得一刻相见…… 他们的爱受到了诅咒…… 玉雕一般的男子,血族的审判者,那一只叫作小白的宠物…… 如今……却只剩下眼前这一具焦黑的骨架…… 宗教裁判所的大门“咣”地一下打开,一阵风吹来,紧紧抱着我的那一具焦黑的骨架化作了尘土。 我缓缓伸出右手,右手食指上的银色指环变得晶莹起来,如玉一般的质地。 轻轻抚摩着那枚玉指环,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心脏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仿佛要裂成两半一般的疼痛。 白颜夕啊,她在我的体内痛哭。 她在哭。 我承受不住她彻骨的哀痛,忍不住尖叫出声。 “审判者,我能够预见你的未来。” “你,会死。” 那时,摩文这样说过。 “你说白会死,为什么?”那时白颜夕这样问。 摩文只回答了四个字,命中注定。 摩文的预言,果然从来都不会出错呢…… 好痛好痛……好痛…… “晓晓。”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我茫茫然抬头,大门口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背光而立,在阳光的映衬下,犹如天使降临。 他本来就是天使。 米迦勒。 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污痕。 “没事了。”他说。 疼痛一刹那褪散开来,我感觉不到白颜夕的存在了…… 我看着那张脸,那张属于迦斯的脸。 “带我走吧,我接受审判。” 看着他,我缓缓开口。 盟约 “带我走吧,我接受审判。” 看着他,我缓缓开口。 那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染进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他淡淡开口,“只怕很难。” 还未等我问为什么,已经有一双手狠狠捏住了我的手腕,用一种能够将我的手骨捏碎的力量 我错愕地抬头,看到一双幽黑的眼睛。 “为什么不听话。”萨麦尔的声音森冷得仿佛自地狱深处传出,“你以为你逃得掉?” 我看着他,刚想开口,心里却是猛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我干净利落地昏倒了。 会昏倒的吸血鬼,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我这一只不成器的。 四周一片迷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冷不丁有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出,将我扯进了无尽的黑雾之中。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苍白瘦削,却又十分漂亮。 “白颜夕?” 我怔了怔。 她看着我,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哀恸。 “你害死了白。”她开口,控诉。 如淙淙的溪水一般凉入心扉的声音,极淡,极浅。 我垂下眼帘,无法替自己辨驳。 “你果然还是害死了白……”她咬牙,琉璃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恨意。 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松软了起来,我微微一惊,已经陷进了无边的沼泽里,不断地往下陷,往下陷…… 我惊叫起来。 “把身体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白颜夕站在高处,满眼血红。 我堕进了无尽的黑暗里,我挣扎,哭喊…… 有一具黑色的枯骨拉住了我,他看着我。 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下地狱。 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下血色的眼泪。 闻人白……闻人白……那一个银发白衣的男子,那玉雕一般的男子…… 有一只冰凉的手按上我的额头,“永远都休想从我的身边逃开!” 耳边,有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 我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来。 睁开眼睛,看到萨麦尔的脸,我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糖果屋了。 萨麦尔冷冷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你无需跟我解释”,萨麦尔冷冷开口,“我只是在等待莉莉丝的觉醒,而你,不是莉莉丝。” 我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所以,你没有资格代替莉莉丝决定任何事,包括……接受审判。”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抱着膝,坐在床头。 好久,门再度被推开。我侧头,看到洛特站在门口。 他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里是冰凉的一片。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从来都只看到他笑嘻嘻的模样,从来不知道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那般的摄人。 “洛特……” 他没有理睬我,面无表情地走到我的身边坐下。 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我张了张口,眼泪先流了出来。 洛特无奈地抬手抹去我的眼泪,“别哭了。” “小白……死了。” 洛特的手微僵。 “闻人白……他死了”,我缓缓开口,心底的剧痛几乎把我撕裂,“白颜夕来找我……” “你知道白颜夕当初为什么那么急着将你吞噬吗?”洛特看着我,忽然开口。 我怔怔地摇头。 “因为她知道小白是你的创造者,一个血族若想重新变回人类,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创造者,以血补血。” 也就是说,闻人白死了,我失去了变回人类的唯一途径。 可是现在,这个对我来说,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白颜夕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而且摩文曾经预言过闻人白会死,她是因为害怕,才会那么急切地想将我这个危险品消灭在萌芽状态吧。 “到最后……还是我害死了他……” 洛特摇头,“不是你的错。” “洛特……我是不是很麻烦……”吸了吸鼻子,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我轻轻开口问他,“我自私又懦弱,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觉……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我爱你啊……”洛特笑眯眯地回答。 我侧头,看向窗外,“蔷薇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哦?”洛特眨了眨眼睛,作洗耳恭听状。 “故事里,有一个贵族女人爱上了一只吸血鬼,她为了那只吸血鬼从自己的婚礼上逃了出来,恳求爱人将自己转变为同类,吸血鬼答应了。结果那个贵族女人忍受不了无边的黑暗,忍受不了以鲜血为食,她离开了吸血鬼,回到自己的家族,回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身边……但最后,她却被自己的父母兄弟烧成了灰烬……” 我缓缓叙述,洛特始终笑眯眯地弯着唇角,只是长长的眼睫盖住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 我不敢想象,当他匆匆赶去想要救回那个女人,却看到一堆灰烬时,他是怎么样的神色。 “这就是你为什么再也不创造血族的原因,对吗?”见他迟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又道。 洛特缓缓抬起眼睛,他的眼睛里冰蓝一片。 “为什么会对你好呢?”他看着我微笑,“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 最傻的女人?我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 “即使被转变为吸血鬼也没有放弃重新变回人类的希望,即使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也会相信他是有苦难言”,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口吻,“所以我很遗憾呢,如果你心底执着追寻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如果当初没有小白的意外,是我将你转变的话,该有多好。” 他微笑,“或许你不会相信,你对迦斯的执着,憾动了我沉寂四百年已经如死水一般的心,因为……执着,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往往有人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后悔,而那个后悔,往往要付出极为可怕的代价。” 我怔怔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可是这一次我很生气”,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我,他缓缓开口,“那个永不放弃的东方晓呢?为什么会认为一切只要你消失就可以解决?即使你失去了迦斯,你也并不是一个人呐。” “如果我告诉你,你消失的话,我也会消失,那么……你还会那么轻易的作下那样的决定吗?” 我惊住,“你说什么?” 他是什么意思? “以血为誓,我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他看着我,轻声开口。 那一日,我为了救他,喂给他日行者之血时,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这有什么深意吗? “我已与你谛结了血之盟约,我将永远陪伴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目瞪口呆。 那时,我以为这只是他一贯的甜言蜜语油腔滑调而已。 他竟然将自己六百多岁的生命与我系在一起? “你疯了……”我喃喃开口,仍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为了我,你要好好保重啊……”洛特笑眯眯的捏了捏我有脸颊。 傻傻地看着笑嘻嘻的洛特,我大受刺激,此人变脸何其之快啊…… 正想着,洛特已经站起来,华丽丽地转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小山,待洛特出了门之后,小山弯腰进了门。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山。 小山也看着我。 大眼瞪小眼。 “陛下……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涨红了脸说完,小山飞快地转身拉开门钻了出去。 小山体型较大,以至于挡住了站在门外的奥兰多,他没有用飞的,而是慢慢地走了进来。 我低头,看着体型较小的奥兰多,他抖了抖翅膀,飞到我面前。 “你……又要说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赤裸裸的轮番轰炸啊!目的在于让我记住此次一意孤行的深刻教训…… “我没有什么要说啊。”奥兰多歪了歪脑袋,可爱极了。 我一阵恶寒,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家伙迷惑,他是小腹黑,他是小腹黑,他是小腹黑…… 在心里催眠了自己N遍,我终于忍住了没有伸手将他扯进怀里。 “下一个。”我张口,面无表情地哼哼。 “晓晓,你可回来了!”董家恩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眼泪汪汪的,“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疯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太过份了!” 我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背。 随后进来的乌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重色轻友的董家恩爱莫能助地看了我一眼,松开手,乖乖站到乌桑身旁,一脸小媳妇状。 我的嘴角抽搐。 一个人类、一只吸血鬼、一个大魔王、三只妖怪,轮番轰炸结束之后,我终于清净了。 这是赤裸裸的车轮战,疲劳战术啊! 董家恩的秘密 第二日天气晴朗,阳光暖暖,我起床下楼开店。站在楼梯口,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糖果屋里的香甜味道让我冰冷的四肢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 一旁洛特开门走了出来。 “洛特,早。”我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没有看我,洛特径自去开门。 什么态度啊…… 不一会儿小山、奥兰多、乌桑他们都起来了。 可是糖果屋里的气氛冰至极点,比北极还冷,他们对我一意孤行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我看着在我面前忙忙碌碌的几个家伙,居然没一个来搭理我,全体当我不存在。 糖果屋的生意好得出奇,热热闹闹的,准十点的时候微生阳慢吞吞地下了楼,坐到靠窗的老位置。 还没有等我动手,奥兰多已经笑眯眯地端了咖啡给他。 “小阳阳早好上。”被众MM围绕着的洛特笑着回头打招呼。 我被彻底的无视了…… 垂头丧气地坐柜台里,我撑着下巴一个人发呆。叛变啊,这是集体叛变,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居然集体投靠微生阳那个大魔王…… “叮铛……”门口的风铃发出轻脆的声响。 店里的顾客MM们一阵骚动,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了,能够引起女顾客们这么大反应的,除了那个披着摩文外衣的离,还能有谁呢。 “哦……我可怜的晓晓。”离带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到一身暗红色风衣的离正风度翩翩,无限潇洒地靠在柜台上,对我眨着眼睛放电。 “咦?晓晓在这里貌似不受欢迎呀……不如,去我的酒吧啊,我帮你加薪哦!”离笑眯眯地火上浇油。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嗖嗖嗖”地冷了好几度,我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微生阳、洛特、小山、乌桑、奥兰多都以一种极其怨念的眼神瞪着我。 我叹息。 我立刻认命地以最快地速度调好一杯酒塞到他手里,堵住他的大嘴巴,以免祸从口出,惹来众怒。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糖果屋的生意依然好得出奇,在离的插科打混下,洛特他们总算饶过我了。 正在我调第七杯“火焚”的时候,坐在一旁舔棒棒糖的奥兰多忽然睡着了,小小的身体整个儿趴在桌了,我凑上前看了看,面色微变。 “呀,他怎么了!”旁边有小女生惊叫。 我嘿嘿笑着扔下手中的调酒器,一把抱起奥兰多,“没事没事,这孩子昨天打游戏玩太晚了……”一边说着,我抱着他“噔噔噔”跑上了楼。 将他放在床上,我微微皱眉,他的身体几近透明,显然不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 可是他究竟怎么了! 正凑近他准备瞧个仔细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倒把我唬了一跳。 “魔界出事了。” 这是奥兰多睁开眼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刚刚我感应到在魔界的精灵族人发来求救讯息。”他看着我,小小的脸上略显苍白。 “陛下,您会回去吧。”小山冷不丁地将脑袋探进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道。 我的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在那样热切的注视下,我能说不么? 僵着脖子,我点头。 在小山殷切的注视下,我雄纠纠气昂昂地踩着楼梯回到楼下大厅。 视线触及坐在靠窗吧台边的微生阳,我顿时气短。 大约是注意到我过分热切的目光,他淡淡转头看向我。 “什么事?”他问。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魔界传来消息说……” “我知道了。”他点头。 “所以我要……”我继续。 “好的。”他点头。 “那你?”我狐疑地看着他,他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和你一起去。”他接口。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乐极忘形,扑上便大力的抱了一下,“你太好了!” 有了这个大魔王坐阵,一切都会好办很多吧。 微生阳僵住,随即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往咖啡里加糖。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加糖。 “老板……”我开口。 他置若罔闻。 “老板……”我楔而不舍地开口。 继续听而不闻。 “老板……” “干什么?”他终于回过神来,微微皱眉,看向我。 “你的糖……”我指了指他面前的咖啡杯,我数过了,从刚刚开始他已经往里面加了九个糖块了。 微生阳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我,“有事?” 我摇头,“没事,没事了,老板你很强大……” 搞定了微生阳,我跟洛特报备了一声,锦绣糖果屋暂时歇业,准备大队人马杀回魔界,看魔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离是魔宴同盟的,乖乖退出会议。 一切准备就绪,我轻咳一声,看向乌桑,“乌桑,你的家属问题……” 乌桑的眉头微微一跳,低头看向扯着自己衣角的那一双纤纤素手。 “松手。” “不要。”董家恩摇头,眼泪汪汪。 “松手!”乌桑开始磨牙。 “我不要!”董家恩摇头,“我要跟你一起去!” “那是魔界!魔界!不是旅游胜地!我们不是去观光的!我们回去是因为魔界发生了事情!”乌桑额头青筋直跳,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可惜的是我们董家姑娘不吃这一套,依然固执,“我要去!我可以帮忙!” “你?你去给人家当午餐?”乌桑鄙视了她一下。 “你太小看我了!”董家恩跺脚,娇嗔。 “小看你?我知道你力气很大,可是如果对手是魔怪,你又能干什么?”乌桑继续鄙视。 董家姑娘发火了。 她是真的发火了。 因为……她的纤纤玉手里冷不丁地甩出一张符,而且那张符里冒出一团火,更重要的是……那团火将乌桑的俊脸熏得黑了一片…… 嘎嘎嘎……乌鸦成群飞过。 连同我在内,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都投在了董家恩身上。 “你到底是谁?”乌桑抹了一把脸,瞪着董家恩阴森森地道。 “我是董家恩!”董家恩乖乖回答,她似乎被他的黑脸吓到,就差没有立正敬礼了。 “你不是普通人类。”微微眯起眼睛,乌桑看着她怒道。 “我我我……”自知理亏,董家恩垂下脑袋。 “该死的你敢骗我!”乌桑发飙了。 “我没有!”董家恩慌忙为自己辩解。 “上一次被怪物打伤,也是做给我看的?”乌桑似乎真的动气了。 骄傲如狼族,这家伙又是狼王,自然是骄傲到了一个境界,现在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不气疯了才怪。 我看着董家恩刚刚那一手,出手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类,可是她的确没有恶意。 “我是驱魔族的传人……”董家恩小小声地回答。 驱魔人爱上魔? 又是这样老套的故事,都不嫌硌牙硌得慌。 “你说什么?”乌桑握住弓,咬牙,“你是驱魔人?” “我没有恶意的,我真的是想帮你!让我陪你去魔界吧,我算到你们此行凶险,我可以帮你们的!”纤细的小手轻轻握住乌桑的大手,董家恩眼泪汪汪。 “你会算命?”我有些惊讶。 “我会用水晶球占卜。”董家恩低头道。 “带她一起去吧。”想了想,我道。 “不可能!”乌桑大声反对,“万一她心怀叵测怎么办!” 闻言,董家恩的脸色苍白一片。 “你不相信她?”我看向乌桑。 “她一开始就在骗我。” “你不相信她?”还是一样的问题。 乌桑瞪我。 “不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我看着他,淡淡开口。 入魔界 再一次站在连接人魔两界的时空之门入口处,我对着眼前这一扇长满了青苔的破石门长吁短叹,感概万千。 四周还是一片荒芜,只有杂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乌桑依然寒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几千万,董家恩委委屈屈地跟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好久不见,蔷薇。”对着空气,我笑道。 “陛下。”破石门上跃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郎,金色的卷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散下,含妖带魅。 她行了礼,然后转个身,微微嘟起丰润的唇,撒娇一般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两把浓密的小扇子,扇得人心里痒痒,更衬得那一双秋水双瞳愈发的勾人心魄,“执政官大人,人家以为你在人间乐不思蜀,忘了回来呢。” 洛特笑眯眯地伸手走上前,蔷薇便掂着脚尖,攀着他的肩,奉上红滟滟的双唇。 见洛特和蔷薇吻得如胶似漆,缠缠绵锦,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情景真是万分的熟悉啊。 “你们在腻歪什么!”小山是个憨人,才不管什么风花雪月郎才女貌,他嚷嚷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吻得跟连体婴似的家伙左右分开,“魔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个女人进了女王的城堡,自立为女王。”蔷薇正色道,“我向精灵王奥兰多发了求救讯息。” 夺权?政变? “哪一族的?”洛特微微皱眉,问。 “不知道,她豢养了一群奇异的魔物,杀了很多没有臣服于她的魔族。”蔷薇看向我,“陛下,如今大部分魔族已经归顺于她。”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我微微皱眉,想起了那一日巫马火野企图夺取我身体的事情。 “是谁?”众人都一脸好奇兼八卦地看着我。 “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巫马火野,她十六岁接手宗教裁判所的所长之位,是天赋异禀的除魔者。” “什么?她是除魔者?”蔷薇微惊,“那她为何以魔界女王自居?还是她有什么颠覆魔界的阴谋?” “有没有阴谋我不清楚,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想起了那一日与闻人白在宗教裁判所大殿见过她的事,“她放出了封印在宗教裁判所地下的远古魔物,并与之订下主仆契约,以身伺魔,将肉身喂给了那些魔物,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怨灵。” 微生阳哼了哼。 我忙看向大魔王,不知道他有什么指教。 “我正好饿了。”微生阳淡淡开口。 哦?!用那些魔物来填肚子吗?不愧是大BOSS,好嚣张! 正在讨论的时候,忽然一阵腥风刮过,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一只混身血红的魔物发现了我们,它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扑了过来。 我注意到这只魔物与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就像普通版和升极版一样,这只满身血红的魔物显然不好对付。 小山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出手了,我看小山对付那魔物绰绰有余,便也乐得坐壁上观,清闲自在。那魔物明显不是巨人族首领的对手,被小山打得四处逃窜,乱吼乱叫。 天空突然之间变了颜色,血色的云朵大片大片地聚集过来,我仰头一看,大惊,不是云朵,它们全都是升级版的魔物! 足足有上千只! 这下有得忙了。 洛特、奥兰多也收起了看戏的神情,加入战局。乌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媳妇状的董家恩,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 董家恩低着头乖乖地躲在他身后,黑亮亮的眼睛却瞅着那只拉着她的大手偷偷笑,眼中满是甜蜜。 手忙脚乱,我再也不能坐壁上观,侧头见微生阳依然一脸云淡风清地站在原地,我忍不住大叫,“老板,你不是饿了吗?这里好多食物呀!快来吃!” 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优雅万分地开口,“我这个样子怎么吃?” 我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那您倒是变身呐!” “没有人惹我生气。”微生阳十分淡定地道。 我差这点忘了,这个家伙是生气才变身的,一手解决掉离我最近一只魔物,我磨磨牙,恶从胆边生,转身一拳头便揍向微生阳,他老人家居然轻轻松松躲过了,我打了个跌,差点滑倒。 “身手太差了。”微生阳淡淡看了我一眼,对我刚刚的攻击做了一番品评。 啊啊啊! 这个家伙,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咬牙切齿,狠狠的扑向他,准备先灭了他。 “陛下陛下!冷静冷静!”奥兰多飞了过来,安慰被气得失去理智的我。 “我们离婚!离婚!”我尖叫。 “呃?”奥兰多眨了眨眼睛,小小的翅膀歪了一下,差点跌下去。 离婚? “他不是说我是他老婆嘛!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继续大叫。 微生阳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离婚是什么意思?” “离婚就是从此我们一刀两段!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我不准。”微生阳的声音冷得开始结冰。 “我偏要!”我磨牙。 众人绝倒。 “别惹我生气。”微生阳阴森森地看着我。 生气?我乐了,原来这么简单就生气啊,枉我刚刚费了那么大功夫。 墨黑色的短碎发一点一点变长,一直拖到地上,身高体型也渐渐发生变化…… 那个刚刚还跟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一眨眼间大了一号! 华丽丽的美少年成年版,大魔王萨麦尔登场! 可是……他的攻击目标是我…… 啊啊啊! 我火烧了屁股似的开始四下逃窜,“搞错目标了,搞错目标了!” 萨麦尔冷哼,双掌中释出黑色的气体,那黑色的气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蔓延了头顶的整片天空,将那些魔物包裹于黑雾之中。 待那黑色的迷蒙消失时,所有的魔物都已经不见了,简直比杀虫剂还要灵。 “它们被封印了?”我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问,大魔王不愧为大魔王,这个效率很惊人呐。 “吃了。”冷冷地斜睨我一眼,大BOSS还在记恨刚刚的事。 “为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封印了它们还能出现,不如吃了彻底。”大BOSS冷酷到底。 我抖了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保不定哪一天他会说,既然莉莉丝你一直不能觉醒,不如吃了你让你永远属于我…… 一想起他一口一口将我吞下肚子,然后阴森森诡笑的模样,我便开始抽搐。 “你在想什么?”大BOSS忽然微微勾了勾唇。 “没没没……”我一叠连声的摇头,转身飞快地跑开,“还是快点去看看城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站在那一栋疑似中世纪建筑的巨大古堡前,众人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的绿色藤蔓都已经枯萎,在那些枯萎的藤蔓之上,覆盖着另一种奇异的物体,鲜红的藤蔓如毒蛇一般,还在轻轻蠕动。那些蠕动的藤蔓将通往城堡的道路全都堵住了。 我尖叫一声,一跃而起,坐到了小山的肩上。 “你……又在干什么蠢事?”萨麦尔冷冷地抬头瞪我。 又在?我干了很多蠢事吗? “蛇蛇蛇……”我颤抖着指向那些蠕动的东西。 “这是魔藤,是来自地狱的植物。”萨麦尔一如既往的鄙视我。 我坐在小山的肩膀上,死也不肯下来,看到那些蠕动的红色藤蔓我就发寒,魔界变态的东西果然还是太多了。 来自地狱的植物……在城堡里的那一个,果然是巫马火野吧! “为陛下效劳是我的荣耀!”小山一脸荣耀地大步上前,走在前面开道。 我一脸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是个好同志。 幻像 城堡里一片冰冷,巨大的壁炉里没有半点的火星,我看着壁炉旁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微微出了神。 鬼使神差地,我从小山的肩头上跃下,缓缓走上前,一屁股坐在那张描金木椅上。 “晓晓!”洛特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怎么了?” 洛特一把将我拉下那张描金木椅,“刚刚你的神态,跟白颜夕一模一样。” 我微微睁大眼睛,这么诡异?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这里的阴气很重。”董家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水晶球来,急急地道。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魔界。”乌桑白了她一眼。 “不是的不是的,是另一种阴气,与魔族不一样的气息!”董家恩忙不迭地解释。 “另一种阴气?是怨灵吗?”我看向董家恩,问。 董家恩点头。 果然是她,巫马火野。 我侧头,隐约见到一个小小的背影坐在那张豪华的古董描金木椅上。我微微一惊,看到那个小小的背影缓缓转过脸来。 “白颜夕!” 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萨麦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幻像。” 我点头,推开他的手。 “这里被施了幻术,大家小心。”洛特后退一步,护在我跟前。 乌桑、洛特、奥兰多、小山背对着我和董家恩,将我们护在中间。 “幻术是术法中最为可怕一种。”董家恩小小声地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幻术是直指内心的一种术法,它能唤起人的心魔,彻底击跨对手,让人毫无还击之力。” 我下意识地捂住心脏的位置,白颜夕……是我的心魔吗? 死气沉沉的巨大壁炉里冷不丁地跳起一簇幽幽的火光,仔细看去,那并不是火,竟是萤火虫。 无数的萤火虫从壁炉里飞了出来,将黑暗的房间装点得一片璀璨,像夜空里的星星,可是这些美丽的星星却都暗藏着杀机。萨麦尔抬手,我以为他要揍我,忙缩了缩脑袋,却见他的手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那些萤火虫困在火中。 那些困在火中的萤火虫被烤焦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竟然散发出一种幽幽的清香。 壁炉旁的古董描金木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微笑。 是巫马火野! 果然是她!我微微握拳,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闻人白! “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她微笑着轻轻抚摸着蛰伏在她脚边的一头魔物,鲜红的指甲映衬着苍白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凄艳。 我咬牙拔下手上的玉戒,五指聚成利刃,疾速掠向她。 瞪大眼睛,我竟然直直地穿过了巫马火野的身体,我的攻击对她无用。转身看向她时,她正桀桀地笑。 “我的身体早就献给伟大的魔主了。” 她是一个怨灵,一个没有身体的怨灵。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看向她,压抑住想杀了他替闻人白报仇的念头。 “我想干什么?”她大笑,“我想要得到你的身体和力量,我想要成为魔界的女王,我要替迦斯报仇!” “你这无能懦弱的失败者,迦斯为你被钉上了十字架,你却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吗?!” “不是!迦斯是神职人员!你不要把他当作你野心的借口!”我大声反驳,想说服她,也想说服我自己。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害怕,下意识地想靠近洛特和萨麦尔他们时,却发现萨麦尔和洛特他们都不见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巫马火野冷笑着抬手,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面幻镜,镜子里的景像让我停止了呼吸。 不对,我是吸血鬼,我本来就没有呼吸。 我看着镜中的幻像,目瞪口呆。 “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又怎么知道迦斯所受的折磨!”巫马火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合上张大的嘴巴,微微握拳,全身都在颤抖。 那面幻镜之中,有一片暗黑的海,海边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竖立着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上,吊着着一个男子,他的手腕和足踝处都钉着巨钉,他被钉在那宽大的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那个人……是迦斯。 “他在哪儿。”我开口,声音在颤抖。 如果那十字架上吊的人是迦斯,那米迦勒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爬不出来。 “来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成为魔界最伟大的王!我要带着我的族人们直入第九天!替迦斯报仇!”巫马火野的声音让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入第九天?与天界为敌?掀起新的战争吗?! 我摇头,这是幻像,这一定是幻像! “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到迦斯吗?我成全你。”巫马火野冷笑着,猛一抬手。 我被吸入了那面幻镜。 脚下是湿冷的沙滩,我独自站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下张望,黑沉沉的海面仿佛被墨汁染过一般,漫无边际。 这是哪儿? 我在哪里?洛特他们呢? “神灵啊,择人而食的魔怪,已从墓穴中爬出……”忽然一阵咸咸的海风吹过,我听到风中夹带着一种模糊不明的声音。 那语调平和而安详,可是听到我的耳中却犹如万箭齐发,那是金戈铁马一般的声音,带着肃杀。 我循着那声音一路找去,那声音越来越近。 停下脚步,我看到在沙滩之上,有一群身披白袍的信徒,他们赤着足,绕着一块礁石围成一个半圆,面色庄严肃穆,口中齐声诵唱。 “以神的名义,愿此人,神灵的孩子,重新回到神的身边,愿神仁慈的双手护佑他的平安,宽恕他的罪……” “阿门……” 我终于看清了,在海边那一块凸起的礁石之上,吊着一个男子! 迦斯! 那是迦斯!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冲上前,“放开他!放开他!” 我尖叫着冲向他们,毫无章法,完全忘了自己是吸血鬼,忘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仿佛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想要救回自己最重要的人,我毫无防备地用蛮力冲上前。 直直地穿过他们,我狼狈地跌倒在沙滩上,不敢置信地回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到我的存在。 他们都看不到我……他们都感觉不到我…… 为什么! 迦斯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那些巨钉钉入他的手腕和足踝,殷红的血液从伤口蜿蜒而下…… 他被钉在那个十字架上,白色的套头毛衣上血迹斑斑…… “迦斯!迦斯!”我爬起来冲到他身旁,我想救他,可是我的手从他的身上直直地穿过,我碰触不到他! 我碰触不到他! 那些殷红的血刺痛了我眼睛,我一次一次徒劳无功想救下他,却无能为力! 他缓缓垂下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无声地滑落在沙滩之上,一名白袍的信徒走上前,踩在那眼镜上,“喀啦”一声脆响,那眼镜碎成无数的小片。 “说,你是否认罪!” 迦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执迷不悟!” “万能的神,祈求放逐这妖魔,使它不再回到他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他,它的双手永远碰触不到他,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他的名字!” 迦斯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 “不……”干涩开裂的唇上渗出点点血珠,他咬牙,“不要……” “诅咒这妖魔,让它永远无法回到你的身边,它的眼睛永远看不到你,它的双手永远触不到你,它的口中永远喊不出你名字……”那些白袍的信徒轻轻地吟唱。 “我的晓晓,不是妖魔!”他轻颤着唇,开口,“不要诅咒她……” 我瞪大眼睛,眼泪猛地滑下。 听到这禁忌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白袍的信徒们开始惶恐。 耳边的诵唱声愈发的激烈起来,那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依然温和如天使的男子忽然浅浅微笑。 迦斯缓缓闭上眼睛,苍白干裂的唇轻启。 他在说什么? 我站在他的身旁,听他的轻喃。 “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掉下,我看着他,心里有某一处忽然被填满。 他没有认罪,他没有因为我是妖魔而认为爱我便一种罪…… 不知道什么开始,东方的天际渐渐显露出一片鱼肚白。原来暗夜已经悄然过去。 一轮暖阳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碧蓝的海面一片平静安详…… 晶莹的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在阳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如彩虹般耀眼的光芒。 “晓晓……”一个声音响起。 我看向迦斯,那深邃的灰色双眸竟是一片平静温和,仿佛那些巨钉不是钉在他的手脚之上一般。 他在看着我! 他看到了我! “晓晓……”苍白干涩的唇微启,他缓缓念出那三个字,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伸手,抱住他。 “米迦勒!”巫马火野恶狠狠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惊醒,抬头再看向迦斯,却看到一双平静悲悯的眼睛,他的身后,有着圣光六翼。 松开手,我回头,看到自己身在魔界的城堡之中,巫马火野正扭曲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 怎么回事?! “是她设下幻象,让你的灵魂回到了过去。”米迦勒温和地看着我,“如果再不醒来,你的灵魂就永远留在过去,回不来了。” 回到过去?那么……刚刚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 迦斯他……没有后悔。 他没有认罪。 “米迦勒大人,你别忘了,她是恶魔,你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巫马火野冷笑。 “宗教裁判所是神设在人界的眼睛,身为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长,你不但让宗教裁判所在你的手中败落,还以身伺魔,化身为怨灵”,米迦勒的声音平淡温和,“以神的名义,在此降罚于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圣光便覆在巫马火野的身上。 “哈哈哈……降罚?!”巫马火野大笑着,身体已成半透明状,“你看看她的额上是什么。” 她?哪个她? 顺着巫马火野的视线,我成了斗鸡眼,两个眼珠子对准自己的额头。 我?她说的是我?我的额头上多了什么吗? 额上一阵发烫,我抬手抚了抚额,什么也没有啊。 米迦勒拉过我,眉微皱。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迦斯 我诧异地看着他,在那双温和的灰色双眸里,我看到自己的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火焰印痕。 那是什么? “刚刚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咒,我若消失,必有她陪葬。”巫马火野冷笑。 我火了,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一顿臭骂,“你拉我陪葬干什么!要殉情也不是这么个殉法啊!” 巫马火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睇米迦勒,“如何?还要继续吗?” 看到那张有恃无恐的欠扁脸蛋我就来火,这个女人笨得不一般,米迦勒早就想收了我,他不是迦斯,又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你用她来威胁我?”米迦勒微笑,掌中光芒大炽,“不必痴心妄想,我早已舍弃了那无用的情感。” 舍弃了无用的情感?我狐疑看向米迦勒,这是什么意思? 巫马火野脸色微变。 “我不是那个无用的人类,所以别妄图用人类的情感来羁绊我。”说着,那一道白色的光芒直扑向巫马火野。 “我不准你这样说迦斯!”巫马火野尖叫,几欲发狂。 “呵呵呵……”米迦勒微笑,“迦斯,那个无用的人类,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从来都不曾存在? 这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对我那样好的男子,他居然说迦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我就是迦斯。”米迦斯微笑, 米迦勒和迦斯是同一个人? 天方夜谭吗?我怔怔的回不过神来。 “就像莉莉丝和东方晓一样,迦斯也只是我的分身,我将自身最为懦弱无能的情感分离出去,塑造了迦斯。”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巫马火野尖叫。 “什么依凭,什么附身,真是可笑,叫作迦斯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那一部分无用的垃圾,如今收回这个身体,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那个笨蛋真的笨得彻底,他竟然以自愿还回身体为代价,只为换得与你五年后的十日相聚,是不是真的很无可救药?”米迦勒看着我微笑。 我怔怔的发呆。 那一日,在街头相逢。 那一天,他笑着将我拥入怀中。 那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他说,我的晓晓长大了。 那时,在那样一个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怀抱中,我却嗅到某种哀伤的味道。 可是,当时的我不曾在意。 我只是担心他会再次丢下我,再次莫名的消失,我需要一个承诺,于是我问他,你不会再悄悄走掉吧? 在那薄薄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有过一刹那的恍惚,他微笑着回答我,当然不会。 那一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我脸颊。 他问,晓晓,睡了吗? 我闭眼不语。 然后……眉心一暖,他的唇轻轻吻上了我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眼前模糊了一片…… 迦斯,我的迦斯,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他说,晓晓,即使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即使你的双手再也碰触不到我,即使……你的口中永远无法喊出我的名字……可是这一回,让我来看你,让我来触碰你,让我去到你的身边…… 他说,那时,我将会成为你身边一抹温暖的阳光,陪着你,保护你,并且……永远不再离开你,永远不再抛下你一个人…… 他做到了。 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后,在被审判之后,已无力再回到我身边的他,献上了自己的躯体,就为了换回与我的十日相聚。 巫马火野失神地被困在那一团白色的光芒中,面色凄惨绝望。 宗教裁判所的所长都是由长老指定,并且从小培养的,那样严酷的训练,她从五岁开始便要每天面对。小小的她因为受不了严苛训练,试过无数次逃跑,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然后打得遍体鳞伤。 只有迦斯,只有迦斯会帮她,只有迦斯会对她好。 每次被打,迦斯都会替她上药,然后教会她要忍耐,所以她才会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到长大…… 那样好的迦斯,那样善良迦斯,居然……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眼看着巫马火野缓缓消失,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住手。”冷不丁地,一道黑色的火焰打着旋儿直扑向巫马火野,弹开了那一层白色的圣光。 大魔王萨麦尔出现。 “晓晓……你没事吧……”,洛特夸张地叫着,出现在我身边。 “这个女人的幻术很厉害,刚刚我们都被她骗了。”手持水晶球的董家恩牵着乌桑的手走了过来。 看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呢。 “解咒。”萨麦尔看向巫马火野,冷声道。 巫马火野笑,“不可能,此咒无解。” “这样啊……”萨麦尔点点头。 我诧异,这个家伙这么好说话? 他抬手,掌心出现一只精致的小玻璃瓶,“进去。” 巫马火野惊叫一声,被收进了瓶子。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巫马火野化为一团黑色的雾气,连五官都分辨不清,她在那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尖叫。 “既然只要你还在,她就会无恙,你就准备在这里永远待着吧。”他将瓶口塞住,淡淡说着,将那玻璃瓶放入怀中,贴身收藏。 洛特吹了声口哨,“小阳阳你真酷。” 侧头,我看向米迦勒,心里有什么东西成了空空的一片。 “迦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在你眼中,他可能只是你的一部分,只是一个无用的人类。可是,偏偏那一份在你眼中最为懦弱的情感,给了我最深的温暖。” “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至少,在他将我从垃圾堆里抱回家时,他是真实的,在他教我说话走路时,他是真实的,在他为我甘心被钉上十字架时,他是真实的。所以,无论他是否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在东方晓的心里,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米迦勒是神的御使,是神之一族的指挥官,是传说中六翼天使,迦斯从来都只是人类,他赐予了东方晓新的生命,新的灵魂。米迦勒和迦斯,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所以,千万别再说你就是迦斯这种话。” 看着他,我的声音冰凉彻骨。 米迦勒始终不曾看我。 “巫马火野已受到惩罚,从封印下逃出的魔物也已经消失,不会再有灭世之劫。” 淡淡说完,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晚,大摆庆功宴,庆祝女王陛下收回魔界的统冶权。 于是,魔族女王的传奇又添了一笔华丽丽的色彩。 幸福 当晚,大摆庆功宴,庆祝女王陛下收回魔界的统冶权。 于是,魔族女王的传奇又添了一笔华丽丽的色彩。 群魔乱舞,热闹非常。 小山喝得面红面赤,奥兰多也抱着一个小酒壶喝得醺醺然,乌桑和董家恩不知道躲到哪里说悄悄话去了。 洛特依然花蝴蝶一般在众魔族美人之间周旋,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尊贵的女王陛下,在下是否可以敬您一杯酒?”一个优雅温柔的声音,我侧头一看,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不可否认这实在是一名美男子,并且美得有点惊人。 见我看他,他轻晃着水晶杯中的液体,笑得更加优雅。 冷不地,从我身侧伸出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那手适时地接过酒杯,我回头,竟然是洛特。 “陛下从不饮酒。”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那群花蝴蝶之间脱身的,劫住酒杯,便面无表情地仰头一口全都送入自己的口中。 我怔了怔,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只是当初为我挡酒的那一个,是闻人白。 “执政官好酒量,既然如此,不如再饮?”那男子高声笑道。 我想起那时闻人白因此被强行拉进了拼酒的队伍,然后冷颜拼酒,心里便是一阵剧痛。 可是洛特才不是闻人白,他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噗”地冒出一团烟,烟雾过后,我眨了眨眼睛,美男子不见了。 “呃?他去哪儿了?”我左右看看,奇道。 洛特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我低头一看,满头黑线,地上有一只蟑螂小强…… 刚刚那个美男子的原型? 美男=小强? 这个差距……也太令人失落了不是? 一脚踩扁小强,落特看着我,苦口婆心地道,“晓晓啊,你可不能再拈花惹草了。” 我黑线。 “执政官大人……”身后美人一声娇啼,洛特立刻华丽的转身,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我继续黑线。 拼酒的继续拼酒,左拥右抱的继续左拥右抱,我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大厅,转身出了城堡。 爬上城堡最顶端,我站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做了一件忒傻忒俗的事,望月! “老板,我想回糖果屋。”感觉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着一个人,我轻轻开口。 “那就回去吧。”身后,微生阳淡淡地道。 我回头,趴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吱声,任由我哭了个过瘾。 摩文说,我是他见过第一个会流泪的血族。 其实他错了,我是眼泪最不值钱的血族。 因为心底荒凉的疼痛,我必须用泪水洗刷,否则漫长的生命,我无法面对。 听说我要回锦绣糖果屋,洛特第一个表态要一起回去。 “你不是说魔界四季如春,美女多多吗?”我看着他,懒懒地问。 “没有晓晓,四季严寒,没有晓晓,美女也无颜,没有晓晓……” 我忙制止他的长篇大论,在微生阳发飙前点头同意他一起回去。 小山和奥兰多留在了魔界,乌桑因为董家恩决定去人界。 锦绣糖果屋重新开业以来,生意有增无减,日日爆满,可是乌桑最近的心情却是不佳。 原因是董家恩今年芳龄已是二十有六,父母抱孙心切,便天天逼着她相亲,当然乌桑是不能去见家长的,他是地下男友,见不得光。因为董家恩的父亲是驱魔人,让乌桑去见他们岂不是等于送死。 下午三点,旁边裁缝店依然大门紧闭,乌桑在第N次探出身子去打探之后,终于到了暴走的边缘。 我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忽然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抬头,便见乌桑仿佛一头喷火的暴王龙一般,正在爆走。 “我点的是热巧克力……”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举手道。 “什么?!你明明点的是咖啡!怎么又变成巧克力了!你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我……” “闭嘴!你说你多久没来了!你为什么不来?!” “呃?我常来这家店捧场啊……” “可恶,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暴王龙爆走。 我抹了一把汗,忙上前一把拍走爆发中的乌桑,安慰被吓得快要哭鼻子的小女生。 探头看了看,裁缝店果然还是没有开门。 傍晚的时候,董家恩终于出现了,坐在六号桌的乌桑脸拉得比驴还长,颜色比锅底还黑。 怨夫的典型写照啊。 董家恩怯怯地走到六号桌旁,看着乌桑。 “我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董家恩咬唇,一脸的便秘表情。 闻言,乌桑瞪圆眼睛,脸又黑了半分,“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董家恩继续道。 乌桑“嗯”了一声,点头,双手环胸,面色好看许多。 “我爸爸说……要见你……”董家恩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否则就……让我嫁人了。” 乌桑微微僵住。 我的笑意也消失在唇边。 异族恋的悲剧下场,摩文和离,白颜夕和闻人白,我和迦斯……如今又添一桩,这么老套的故事一再重演,也不嫌硌牙硌得慌吗! “我去见你爸爸。”乌桑大义凛然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便往门口走。 “回来!”我大叫。 乌桑转身,一脸绝决,“我非去不可。” “你准备这样子去?”我瞪了他一眼,最近为了配合糖果屋的主题活动,乌桑又穿回了他的老造型,赤裸着上身,还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董家恩眼泪汪汪。 乌桑垂头丧气地回到六号桌坐下。 于是,回到人界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帮助乌桑准备去见家长。 首先,乌桑的发型是个大问题,这么长的头发乍一看实在很像社会不良青年,万一给二老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不利……还是剪成短发比较阳光健康。 “不要动我的发型啊!”乌桑大吼,捂住脑袋。 我拿着剪刀桀桀怪笑,“发型和小恩哪个重要?” 乌桑放下手,一脸痛苦的慷慨赴死状。 其次,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服装也是个大问题。 “报……服装到!”洛特拿腔作调的声音高高响起。 白衬衣,黑西装,嗯,很有范儿。 “站起来瞧瞧。”我抬抬下巴,道。 穿着西装的乌桑站起身,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摸着下巴绕着他走了几圈,沉思一番,手一抬,变出一幅无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因为迦斯的关系,我觉得还是眼镜男比较帅…… 一切准备就绪,乌桑要赶赴刑场了……呃,不是,是去见家长。 留下一干闲杂人等守店,我陪乌桑一起去见董家恩家见家长,以妹妹的身份。 “叩叩叩……”我敲了敲门。 门开了,董家恩伸出脑袋,见到西装革履的乌桑时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 乌桑瞪了他一眼,董家恩忙收了笑,将他拉进屋子,“爸妈……乌桑和晓晓来了!” 一进屋,便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跟董家恩相像的美丽女子。 “伯父好。”见乌桑僵着脖子站在原地,我忙乖乖地打招呼,顺便踢了乌桑一脚,一回头,便看到那美貌的女子盯着我看,我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你是小恩的姐姐吗?好漂亮。” 她笑了起来,“我是小恩的妈妈。” 我抽了。 “伯父伯母好!”乌桑看了我一眼,笑得有些欠揍。 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请坐,小恩,你去倒茶。”董爸爸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看着董家恩去了厨房,扭头看向乌桑,“你就是乌桑啊,我们家小恩常提起你。” 董妈妈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我装模作样地吃了一片水果,稍稍放松了一些,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你们不是人类吧。”笑眯眯的,董爸爸道。 “噗”地一下,我喷了。 乌桑面色微变。 “别担心。”漂亮的董妈妈笑了起来,晃了晃尾巴。 晃了晃尾巴?! 没错,是的!她在晃尾巴! 我眨了眨眼睛,随即猛地瞪大眼睛,那条……是尾巴! “呵呵呵呵呵……”董妈妈以手掩口,笑了起来。 我彻底无语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小恩的怪力吗?”董爸爸笑得一脸慈祥。 我和乌桑猛点头,当然见识过。 “小恩是半妖。”董妈妈笑道,“我是狐之一族的,刚到人界的时候被小恩爸爸给捉了,后来嫁给了小恩爸爸,因为我担心小恩会被人类排斥,所以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但是又怕她将来的丈夫发现她的秘密无法接受,后来听小恩说起乌桑,我们和他爸爸就猜到了一些,逼着小恩带你来见我们。” 我和乌桑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这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也太好了! 董家恩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见董家恩惴惴不安的样子,董爸爸笑了起来,“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董家恩一下子红了脸,眼里却是惊喜莫名。 看着董家恩一脸娇羞地靠在乌桑怀里,我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至少他们……是幸福的呢。 误解 董家恩和乌桑的婚礼是在十月,秋高气爽的季节。 洛特嚷嚷着要当伴郎,董家恩却希望我当伴娘,微生阳当然不乐意了。 “我要当伴郎!我要当伴郎!晓晓……”洛特撒娇。 我一头冷汗。 “不准。”微生阳冷哼。 “为什么?!”洛特大叫,“莫非……你自己想当伴郎?”他斜着眼睛看向微生阳。 “哼。”微生阳用鼻子回答他。 “哈哈哈,你这身材,当花童差不多……”洛特大笑,一脸嚣张。 微生阳变身了…… “啊……晓晓……救命!” 看着恐怖版的大魔王萨麦尔向洛特扔火球玩,我一头黑线。 最终结果是伴郎伴娘都没用,董爸爸主张东方婚礼,大红花轿迎进门。 新娘化妆选在“三生缘”美容屋。 “小姐,你的衣服真特别啊,在哪里订做的?”化妆师小娜一边上粉底,一边赞道。 “我自己做的。”董家恩笑得有些腼腆。 “呀!真的吗?好漂亮。” “我在幸福街有一间裁缝店,有时间欢迎光顾。”董家恩递上名片。 化妆师笑了起来,“我一定向别的客人推荐。” 董家恩亲手缝制的火红嫁衣穿在自己的身上,美得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儿。 精致的妆容,满眼的幸福。 “恭喜你,小恩。”我看着镜中满眼都写着幸福的董家恩,笑着道。 “晓晓,谢谢你。”董家恩握着我的手,眼泪汪汪。 “今天不能哭的,你是新娘子嘛。”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咣”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是乌桑,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十分有喜剧效果,呃……透着喜气。 “快出去,现在不能见新娘子。”化妆师小娜笑着轰他,“过了今天小恩就是你老婆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乌桑“嘿嘿”地笑着,又看了董家恩一眼,转身出去了。 我笑了笑,忽然感觉额头有些发烫,不经意瞄了镜子一眼,发现巫马火野留在我额头上那道黑色的火焰印痕竟然微微闪着红光。 我心里微惊,再看时,又恢复如常了。 “你的额头……”小娜略带惊恐地看着镜中的我。 她看到了?! 拿着修眉刀的手微微一抖,小娜不小心在指上划了一道血痕。 眉心一阵滚烫,我额前那道黑色的火焰印痕里沁出一片红雾,那些红雾渐渐凝聚成猛兽的形状,猛地扑向小娜。 小娜惨叫一声,被摁在地上。 我大惊,顾不得其它,忙拔下手中玉戒,凌空划出一道光剑,刺向那只全身血红的怪物。 “啊!晓晓住手!”董家恩尖叫。 我回过神来,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我手中的光剑直直地刺进了小娜的小腹。 “发什么事了?”乌桑破门而入。 “她她……”董家恩指着小娜,颤抖。 虽然是半妖,虽然驱魔人,她到底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可恶!不是你告诉我不准在人界开杀戒的吗!”乌桑将瑟瑟发抖的董家恩拉进怀中,怒道。 我收了光剑,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小娜,一时回不了神。 “小恩小恩!花轿来了!”洛特笑着推门进来,在看清房间里的情况时,微微敛了笑意,“发生什么事了?” “她杀了小恩的化妆师!”乌桑瞪着我道。 “晓晓,发生什么事了?”洛特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怎么了?” “我……看到一只怪物攻击小娜,所以我就……” “你的谎话说得很糟糕,魔物在魔界的时候就已经被萨麦尔吞噬了”,乌桑指着小娜被割破的手指,“是你见到血控制不了血族的本能吧。” “怪物是什么样子的?”洛特没有理会乌桑的话,摸了摸我的额,问。 “红色的……它是从我额头上这个火焰印痕里跑出来的!”我拉住洛特的手,解释。 “我相信你。”洛特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居然相信这样的谎言?”乌桑有些生气。 洛特淡淡地看了乌桑一眼,“狼王,注意你的口吻。” 清理了现场,洛特拉着我离开了“三生缘”。 “洛特,你又没看到,为什么相信我说的话?” “你那么胆小,又怎么敢杀人。”洛特笑眯眯地道。 我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这才是你一贯的风格嘛。” 洛特煞点介事地点头,“的确如此,即使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与全世界为敌。” 我呵呵地笑。 董家恩和乌桑的婚礼我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去参加。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幸福的。 我知道他们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至少……还有人是幸福的。 “今日凌晨,本市南区幸福街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五名男子在……” 大概因为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我起晚了,下楼时看到大厅里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 “晓晓,早上好。”正在打扫卫生准备开店的洛特笑眯眯地道。 我点点头,走到柜台边坐下。 “我刚刚买了新鲜的血袋回来,都在冰箱里。”洛特回头看着我道。 “我不饿。” “咦?你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喝的啊?”洛特讶异地看着我一眼,随即扑向我,“哦……你偷吃!” “偷吃?”我眨了眨眼睛。 洛特笑眯眯地用食指在我唇角轻轻一勾,然后将手指伸到我的面前。 他的手指上沾着残留的血液! 我呆住。 “……这已经是本市第三起恶性杀人案件。” 电视里女播音员的声音让我的手微微颤抖,我一把拉住洛特,指着电视,“洛特,那些人……会不会是我……” “不是你。”回答我的不是洛特,是微生阳。 我忙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站在我身后的微生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微生阳不语,只是划破了自己的手。 一滴黑色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滑下,那是撒旦之血,所以魔物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感觉额前的印迹一阵发烫,一团红雾从我额前缓缓溢出,幻化成一只浑身血红的怪兽。 “就是它!”我大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微生阳不理我,眸色微深,看着那魔物。 “你以为我已经被你吞噬了?你以为我彻底消失了?”那魔物居然会说话,它大笑着道,“我的仆人早就将我封在她的体内,只要我吸食了足够的血液,就可以得到重生,并且获得无尽的力量!” “我可以杀你第一次,自然可以杀你第二次。”恐怖版的萨麦尔淡淡说着,凭空一道黑色的剑体直刺向那怪物。 那魔物丑陋的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笑。 我只觉得心脏一阵麻木,不敢置信地看向胸前,萨麦尔收手不及,他手中的那一道黑色的光剑竟然刺入我的胸口。 “莉莉丝!”萨麦尔大惊。 死脸鱼终于也会有别的表情了,我感到十分欣慰啊……死到临头了,我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念头。 被闻人白咬的时候,我就应该已经死了,可是我非但没有死,还因为以牙还牙之举莫名其妙地被初拥,变成了吸血鬼。 与白颜夕合体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死,结果我居然打败了白颜夕,独占了身体。 被巫马火野困在宗教裁判所的大殿里遭到火焚时,我以为自己会死,结果闻人白牺牲自己保全了我。 那么多的不可思议的历险,最后在千钧一发之时,我却总能以小强般的意识力和强大的狗屎运绝处逢生。 可是当所有一切的危险都成为过去,在乌桑和董家恩结婚后的第二天,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清晨,死在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屋里…… 而且……没有任何预兆。 我从来没有预料到,这一刻,自己会死在这里。 人生,果然很奇妙。 “呵呵呵……我既然附在她的身上,自然与她便是共同体……”那怪物笑得十分嚣张,“亲手杀了自己守护等待了几千的人,感觉如何?” “她是因你而死的!萨麦尔!你杀了我所有的族人,如今我要你尝尝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滋味!”那魔物桀桀怪笑。 这么荒谬,这个丑陋的家伙搞出这么多事,只是为了报复萨麦尔。 来不及多想,我已经堕入了黑暗。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到洛特缓缓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笨蛋洛特,为什么要跟我谛结什么见鬼的血之契约……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天界 醒来的时候,我终于确定我是史上最强的小强。 只是……这是哪儿?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米迦勒?! 我猛地坐地起身,“这是哪儿?” “天界。”他微笑。 我以为天界一定有很多长着翅膀的天使飞来飞去,我以为天界一定满天飞羽,还有很多俊男美女…… 可是原来是我漫画看多了……好吧,我其实并没有失望,因为我来天界不是观光旅游的……我被米迦勒关起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天界。 萨麦尔呢?洛特呢? 既然我没死,洛特应该也没事吧。 蹲在寸草不生的地上,我靠着笼子默默地发呆,当一个尽责的良好囚犯,我的铁窗生涯啊…… 天界分为七重,这里是天界的第五天,即mahon,设有天使的牢狱。我被米迦勒扔到这里很久了,除了看守我的那个小天使,我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呃……天使。 我被关在一个特制的的笼子里,插翅难飞。其实大不可不必如此,这里举目所望之处都是一片荒凉废墟,就算放我出去,我也不见得能够跑得掉。 我低头,看向自己右手食指上的玉戒,刚刚被关到这里来时,看守的小天使如临大敌,按他的话来讲,被关到第五天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在听说我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堕落天使莉莉丝之后,他更是高度紧张,几乎片刻不离我的左右,而且曾经试图将戴在我手上的这只据他说是魔族邪恶之物的玉戒摘走以凡万一,可惜的是他使了混身解数,也没能摘下这枚仿佛已经长在我的手上,与我连成一体的玉戒。 自从闻人白死去之后,我就发现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再摘下这只变成玉质的指环了。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我无法推算时间,只能默默的等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界,失去意识之前我明明在糖果屋被萨麦尔误杀了。 可是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居然已经身在天界了。 米迦勒将我扔到这里关了进来,我便成了天界的囚犯。 “小天使,小天使……”百无聊赖地,我干嚎。 在经过我连日的荼毒之后,看守我的小天使已经可以视我的聒噪如无物了,可是原来憋着不说话真的很痛苦,这样每天发呆的日子真是堪比炼狱了。 “我要越狱啦!越狱啦!” “这一招你用过了。”看守的小天使扇了翅膀出现在我面前。 我嘿嘿地笑,“你不是出来了嘛,还算管用啊。” “你好好待在这里等待审判,不要妄想逃跑,万能的神会看着你的。”小天使看着我,正色道。 “我不跑,你陪我聊聊天吧。”我涎着脸笑。 小天使铁面无私,不理我。 “我要告你虐囚!” 沉默。 “天使不是正义圣洁的象征吗?作为正义圣洁的天使,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正在忏悔中的老同行的吗?!你简直无血无泪,无心无肺,有违天使圣洁的形象,有违神仁慈的形象啊……” 扇着翅膀的小天使微微一个趔趄,转过身来,“你要聊什么。” “随便聊聊,打发时间嘛”,我笑眯眯地靠着墙,“你每天都守在这个鸟不抽屎鸡不生蛋的地方不无聊吗?”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荣耀!堕落如你,怎么可能体会!”小天使激动了,扇着小翅膀义正辞言。 “好好好”,我耸了耸肩,“那你工作之余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啊?” “娱乐活动?”小天使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对啊对啊,比如到KTV唱唱歌啊,逛街轧轧马路啊,或者到咖啡屋喝杯咖啡杯啊……又或者喝个下午茶?” “KTV?轧马路?” 我摇头叹息,“你没听过?” “哼,魔鬼的语言。”小天使甩头,不屑地道。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 “那你一定没有听过追星一族了。”我一脸神秘兮兮地道。 “追星?追星星干什么?” “怎么说呢……就比如说,你崇拜米迦勒对吧?”我眨了眨眼睛,笑道。 小天使闻言,立刻两眼放光,“米迦勒大人最伟大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在人界,如果崇拜一个人,就会要他签名!” “签名?” “就是让他把名字写上,以后可以睹物思人呐!” 小天使一脸的若有所思。 “唉,对了,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伸了个懒腰,我道。 “没多久。” “啊……我感觉过了几个世纪了……” 我暗自叹息。 “神什么时候审判我?” “你问这个想干什么?”小天使警惕地看向我。 “没有,我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死期而已……”我有气无力地道。 小天使看一眼,或许觉得我的样子很可怜,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米迦勒大人没有讲。” 我无力地点头。 啊啊啊……本来就已经死了,干什么还要我重死一次啊! 郁闷至极地倒头睡了一阵,睁开眼睛时冷不丁地看到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眸,我怔了怔,脑袋秀逗半晌,“你来干什么?” “你……还好吧。” 我愣了一下,“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话从他口中问出来真好玩。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会更好。”我煞有介事地道。 “我答应过不说。” 我一头黑线,果然天使就是天使,从来不说谎。 米迦勒穿过笼子,站在我的面前,他缓缓伸手,覆上我的头顶,眼里是难解的情绪。 我闭上眼睛,不看他。 看着他,也是一种痛。 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想寻找那个温暖的怀抱。 因为……我很冷。 “饿了吗。”他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只手晶杯,杯里有殷红的液体。 “你……”我瞪大眼睛,在天界,他竟然敢公然的…… “天使不是正义圣洁的象征吗?作为正义圣洁的天使,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正在忏悔中的老同行呢?!那岂不是无血无泪,无心无肺,有违天使圣洁的形象,有违神仁慈的形象吗?” 我张大嘴巴,这不是之前我逗那小天使的话?他一直在听? 愣愣地接过那只水晶杯,我的确饿了。 一口喝了,味道怪怪的。 “啊!米迦勒大人!”小天使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兴奋至极,“米迦勒大人怎么会光临第五天呢?” 那小天使的神情十足是一个见到偶像的小孩。 “我来看看她。”米迦勒微笑着,不动声色的收起空了的水晶杯,我一头黑线。 “我整天盯着她,寸步不离的!”小天使忙表功。 米迦勒微笑不语。 “米迦勒大人……给我签个名吧。”小天使忽然结结巴巴地道。 “呃?”米迦勒微微扬眉。 “那个那个……”小天使瞪了正在看好戏的我一眼,欲收起羽毛笔。 米迦勒回头看了我一眼,竟然接过羽毛笔,签下了他的大名,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小天使捧着那张签了名的纸,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看你那么崇拜他,以后可以时常拿出来回味一番嘛,也可以贴在墙头,当作自己努力奋斗的目标啊。”我嘿嘿地笑。 “你说……人界都这样?”小天使小心翼翼地收好签名,眨巴着眼睛看我。 “嗯,是啊。”我点头。 永恒的守护 我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发呆。 “小天使,陪我聊聊天吧。” “你好罗嗦。”小天使不耐地道。 “说不定我明天就接受审判,然后你想听罗嗦也没得听了。”我懒洋洋地道。 小天使沉默半晌,“其实……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罪大恶极。” 我咧了咧嘴,笑,“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哦。” 小天使瞪我一眼,“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审判的滋味!” “嗯?”我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限,“人家第一次嘛……” 小天使白了我一眼,一点天使的形象都没有了。 “唉,如果我一直都是人类该有多好……”我长吁短叹。 “人类?人类有什么好?” “天使又有什么好呢?”我看着他,和他抬杆。 “天使是不会死亡的,天使比人类更有智慧……” “但是这智慧也是有限。”我凉凉的补充。 “天使比人类更有能力。” “但是这能力也是有限的。”我继续打击他。 “你……”他瞪我。 我叹息,“你是天使嘛,要慈祥一点,怎么脾气这么暴。” “人类……真的那么好?”他忽然小小声问。 “嗯,很好呀。”我笑眯眯地点头,靠着笼子望着窗外一那望无际的黑漆漆的天。 如果我只是人类……如果迦斯只是人类,那么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如果我们只是人类的话。 被关在笼子里许久,想象中的审判却一直没有来临,倒是米迦勒每次都悄悄送来一些食物,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声响彻第五天。 “小天使!快出来,我长翅膀了!我长翅膀了!”我尖叫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背后长着两个小小的翅膀。 虽然很小……但我确定它们的确是翅膀没有错……而且,它们是白色的! 白色的翅膀难道不应该是天使的翅膀吗?! 为什么我会长翅膀!还是白色的! “啊!伟大的米迦勒大人!”小天使看着我背上那一对小小的翅膀,一脸崇拜。 “关你家米迦勒大人什么事?”我狐疑地看着他。 “这是传说中的净化!将恶魔体质的人净化为纯净体!”小天使兴奋地看着我,“你可以重回天界了!”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米迦勒给我喝的那些东西果然有问题,难怪我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可是……非但没有受到审判,反而可以重回天界…… 天底下怎么可以有那么好的事? 我被萨麦尔刺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出狱了。 小天使说,既然我长出了翅膀,就代表神已经原谅了我。 沿着第五天往南,渐渐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云海,原来天界真的有很多长着翅膀天使飞来飞去,只是他们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头看看自己背上的翅膀,小得可怜,明显还在发育中。 再看看他们的翅膀,美丽得令人羡慕。 在天界逛街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乐颠颠地跑来跑去,两个小翅膀暂时只能装饰用,完全不能用来飞行。 “她就是莉莉丝?那个夜之魔女?” “是啊,就是她……” 有天使的声音在我背后轻轻浅浅的议论,我叹息,天使就是天使,连谈论八卦都比一般人优雅,连鄙视的眼神比一般人动人。 “听说萨麦尔那个家伙为了她甘愿接受审判了……” 耳中嗡嗡响。 我只听懂了这一句。 萨麦尔……为了我甘愿接受审判? “听说今日便是最终审判日,大家都去第七天看审判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我低着头,跟着他们,去他们口中的第七天。 扬起洁白的羽翼,他们翩翩飞翔。我就像是天鹅群中的丑小鸭,张着短小的翅膀,飞不起来。 身后有天使在偷笑。 我旁若无人地扇着自己的小翅膀,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有够猥琐,实在有损天使完美的形象。 试了无数次,掉了一地的毛,我终于飞起来了,而且飞得很丑很辛苦。 终于到达第七天,arabot,神的御座之前,诸天使环绕飞行,那充满容光所在。神的御座之旁,站着米迦勒,那个传说中的与神相似者,他的身后,有圣洁的六翼。 我看到两匹神骏的天马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直奔神殿。 萨麦尔,被钉在那十字架之上。 天马嘶鸣了一下,忽然间停了下来。 神的叹息在神殿之上响起…… 挡住天马的,是我。 天使们窃窃私语。 毫不在意自己成了众天使瞩目的焦点,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家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敢骗我!” 多么华丽丽的台词啊,以前都是这个家伙用这些话来教训我,如今十年风水轮流转,这么拉风的台词终于轮我来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萨麦尔大惊。 “你是我的。”我走近他,仰着脑袋眯起眼睛阴森森地道,“你居然胆敢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幽幽地瞪着他,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这是始乱终弃!”说着这样的台词,我差点笑了起来,随即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刻,怎么样都不应该笑场的,不应该啊不应该…… 萨麦尔已经傻眼了。 “莉莉丝!你只是实习天使,没有资格进入第七天!”押送天使见自己彻底沦为配角,怒了,赶紧抢台词。 我却只是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大魔王。 那个一贯优雅又臭屁的大魔王,怎么会容忍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这一切只是为了换回莉莉丝的重生吗? 见我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押送的天使恼羞成怒,一脚将我踢出了第七天。 “莉莉丝!”萨麦尔微惊,阴森森地瞪向那个押送的天使。 我直直在掉了下去,背后短小的翅膀却是猛地伸展开来,张开背后那巨大的双翼,我以一种绝对优美的姿势重新飞上了第七天。 “她的翅膀是黑色的!” “她是恶魔!” 众天使哗然。 我张开羽翼,径直飞向萨麦尔,一道白光不期而至,截住了飞向萨麦尔的我,我被迫停了下来。 挡在我面前的那一道白光,是六翼的米迦勒。 “为什么再一次堕落为妖魔。”米迦勒的声音失去了平和,他看着我,一贯悲悯温和的眼中有着哀恸与愤怒。 我辜负了他的心意,可是如果那个心意必须用萨麦尔的生命来交换,那么……我也只有辜负了。 白翼的天使,黑翼的恶魔在半空中战斗,魔法火焰,天使的圣光,交织成一片绚烂的色彩,像极了在人界曾经看到的烟花。 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手中的光剑划破米迦勒的衣角,冷不丁地,有一张薄薄的纸片从他的口袋中滑落,在空中飘飘荡荡。 我看着那一张薄薄的纸片,呆住。 那竟然是一张相片。 我怔怔看着那张相片,相片里的背景是一个五光十色热闹非凡的游乐场,那是我央求迦斯带我在游乐场拍的照片,那时的我担心如果迦斯消失不见,我会连回忆都失去。 那时,我只是想留下回忆的种子,多么卑微的念头, 相片中,有一个笑得见牙不眼的女子挽着一个温柔的男子。 相片中……那个男子的眼中有着一抹不易查觉的哀恸。 可是圣光六翼的米迦勒,他的口袋中为何会有这张相片。 天边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茫,那是闻讯赶来的天使兵团。 “恶魔!以神的名义,降罚于你!” 赶来的天使兵团发动了攻击,金色的光芒交织成璀璨夺目的一片。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一柄光剑已经刺穿了我的双翼,我惊叫着猛地从半空中坠下。 手上忽然一暖,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到一双灰色的眼眸。 那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可是他的面色苍白一片。我竟然……在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眸里看到了……惊惧和哀恸…… 一定是我的错觉,是我的错觉。 “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天使们高呼。 米迦勒没有松手。 我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 “这一次,不会松手了。”他看着我,忽然开口。 “这一次,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他看着我,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 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眸,我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游乐场,我逗着迦斯坐云霄飞车的时候,迦斯苍白的神色。 “你,怕高?”仰头看着圣光六翼的米迦勒,我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愚蠢的问题。 长着六双翅膀的天使会畏高? 这个笑话未免也太冷了一些。 看着那张属于迦斯的脸,我想起自己在魔界时曾经做的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在天上飞翔,有洁白的羽翼,天使的光环。 迦斯同我一般模样,他携着我的手,笑得那般温暖。 花间有美丽的精灵飞舞,手风琴悠扬,唱诗班歌唱。 ……还有神仁慈的模样。 一切那么美好,仿佛身在天堂。 然后,只那一声轻轻的呼唤,便打破了所有的安详,突然之间,迦斯一贯温柔的眼中满是惊惶。 我,一头坠进了无底的深渊…… “这一次,我不会松手了。”他看着我,咬牙。 畏高,是因为曾经亲眼见到莉莉丝堕天吗? 我的额前微微发烫,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一片血雾从我的额前溢出,向着米迦勒扑去。 “松手!” 我惊叫。 他没有松手。 那一团血雾幻化成一只浑身血红的魔物,扑向米迦勒。 一滴、一滴……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眼睛。 “看来,我小看了那个懦弱的家伙,都已经成为了我的依凭,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米迦勒的胸口有鲜血涌出,他却是在微笑。 “那个家伙,果然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呢”,米迦勒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微笑,“这样也好,我可以彻底地抛弃属于人类的懦弱情感了。” 我看着米迦勒的身体渐渐消失,不,那是迦斯的身体!那是迦斯的身体! 那身体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可是我的那只手,却是执意不愿消散。 那魔物低吼着,吞吐着血色的火光。 握着我的那支手,那支属于迦斯的手,终于还是消失了…… 米迦勒化作一道白花,重回神的御座之前。 我从第七天猛地坠下…… 萨麦尔忽然从十字架上跃下,他疾速飞来,将我拉进怀中,猛地张开黑色的双翼,飞翔。 一道黑色的光芒冷不丁地从萨麦尔的胸口涌出,消失在我额前的黑色火焰印迹里。 额前的印迹猛地开始发烫,我看到了巫马火野。 那是被萨麦尔封印在瓶中的巫马火野,在魔物的吸引下,她竟然冲破了封印,进入了我的身体。 额前的印迹在燃烧,我陷入黑暗的泥沼中无法脱身。 “你来陪我!我要你来陪我!我要将你的身体祭献给伟大的魔主!”巫马火野愤怒地尖叫,面容扭曲。 无数的幽冷滑腻的触手攀上我的身体,它们将我往下拉,拉入无尽的深渊。 黑暗没顶而来。 幸福开始的地方(大结局) “晓晓,晓晓……”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楔而不舍地呼唤。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晓晓,为什么还不醒呢?” 黑暗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耳边喃喃低语。 噩梦里那些幽冷而滑腻的触手如受了惊般,猛地褪散…… 我睁开眼睛时,看到一双湛蓝的眼眸。 是洛特。 我惊魂未定。 “黑暗中,我听到你的声音,你说了什么?”看着洛特,我好奇噩梦里那些藤蔓为何会突然褪散。 “我说……嘿,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最好把她还给我,因为……为了她,我无所不为。” 洛特一本正经地道。 我瞪圆眼睛,抬手轻轻捶了他一拳。 他便笑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糖果屋的床上,之前在天界的种种,让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梦里,萨麦尔为了莉莉丝甘愿被钉上十字架接受审判。 梦里,迦斯的手紧紧拉着我,拼着最后一丝神智,拉住我…… 梦里,我被巫马火野献给了那些魔物…… 侧头看向窗外,那些黑暗已经渐渐消失,东方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 “洛特,我做了一个梦”,我张了张口,声音很轻,“好奇怪的梦啊。” “我梦见自己死了,然后……你也死了,萨麦尔为了救我被钉上了十字架……呵呵呵,你说那个恐怖的大魔王,怎么可能会那样……”我低着头笑。 洛特微笑不语。 “我睡了多久了?” “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 我呆住。 半晌,我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在开玩笑吗?” “洛特……洛特……”门外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娇娇俏俏的声音,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大咧咧地跑了进来。 “她……是谁?”我看着眼前这个闯进我房间的女孩,虽然有几分面熟,但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咦?你醒了?”那个女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她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侧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睁着眼睛的样子呢。” 我疑惑极了,忍不住问,“你是谁?” “告诉你,我喜欢洛特,虽然洛特现在喜欢的人是你,虽然他等了你那么久,但是我要向你宣战,我有信心让洛特爱上我!”那女孩完全无视我的话,径自指着洛特,发表她爱的宣言。 我忍不住白了洛特一眼,那个花心的大罗卜,拈花惹草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别误会别误会,她是小恩和乌桑的女儿!”洛特忙大叫着解释,急着撇清自己。 那女孩闻言,微微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洛特。 小恩的乌桑的女儿?! 我猛地瞪大眼睛,他们什么时候生的女儿?而且这么大了? “小慈!不要闹了。”董家恩的声音门口响起。 我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董家恩,她的模样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已经过了二十一年,莫非是因为半妖的关系所以才会容颜不老吗? 二十一年……是什么概念? 乌桑站在她身旁,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愧疚。 “对不起。”他走到我的身边,单膝着地。 我笑了起来,扶他起来,“怎么了?” 骄傲的狼王居然学会了道歉。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误会,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相信你,你也不会掉进那个魔物的陷阱……”董家恩开始掉眼泪。 我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我还一头雾水呢,怎么莫名其妙就过了二十一年?你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乌桑看了洛特一眼,“你没有告诉她?” 我眨了眨眼睛,完全不在状况之内,“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睡了那么久,饿了吧。”洛特走到我的身边,抱住我,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颈边。 我被他抱着,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沉睡了那么久,我的血液可以让你恢复力气。”他轻声道。 我的确有些饿了,犹豫了一下,我张口咬下。 “萨麦尔走了。”洛特在我耳边,轻轻开口。 我微微僵住,脑海中有什么场景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 我想要推开他,我想要问他,洛特却是紧紧抱着我,不肯松手。 “他说,他带着所有一切的罪恶消失,你还是你……” 巫马火野将魔物的灵体封印在我的体内,萨麦尔却连杀了那魔物都不能,因为那魔物与我是一个共同体的存在。可是如果放任魔物继续在我身体内滋长,在巫马火野怨灵的影响下,那魔物最终会将我吞噬。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 被困在局中的是我,萨麦尔却为我背负了所有一切的罪恶。 萨麦尔走了,他将巫马火野的灵体封印在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他与神订下盟约,从此再不踏出黑暗国度半步。 我靠在洛特的颈边,冰凉的泪水缓缓蜿蜒而下…… 他说,就让我带着所有一切的罪恶永远消失,你还是你。 他替我背负了所有的罪恶。 他与神订下盟约,他代我接受了审判,消除灭世之劫,从此归于黑暗国度,舍弃光明,堕入了永恒的黑暗。 从此,他被封印于黑暗国度,再不能踏出半步。 那个嚣张又小气的魔王,他说,永远都不会容许我的背叛。 他曾经说过,他要带我回家,他说那个三界之外的黑暗国度才是我的家,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却独自一人被封印在那里。 他总是固执地说,我是他的妻。 ……那般的理直气壮,嚣张跋扈。 他说,他能够感知我的力量,天界、人界、魔界,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其实我很讨厌他,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从我的身上期待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一直逃跑,然后……他来捉我,仿佛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乐此不疲。 可是如今,他却放手了。 那般突然的……放手了。 那时,我对乌桑说,不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现在呢,他独自一人被封印在了黑暗国度,从此天界、人界、魔界都没有他的存在,他再也不会来捉我了…… 曾经有一个人类,给了我一颗大白兔奶糖的甜蜜与温暖。 可是,有一个魔王,他为我开了一家糖果屋。 那个魔王傻傻的,他以为量多就可以取胜,因为我感动于一颗奶糖的温暖,他便为我开了一个糖果屋,放了整整一屋子的糖果。 可是那时,我不明白。 在迦斯离去之后的日子里,他那样不期而至,出现在我的身边。 迦斯突然消失之后,必须努力学习自力更生的我,却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在人类的世界里,那些书面的证明恰恰是一个人的身份和存在的标志,可是我没有,我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那样无声无息……那时,连唯一可以证明我存在的迦斯也离我而去。 没有一家公司敢用我,正在我找工作四处碰壁碰得满头包时,有一个叫作微生阳的少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 漆黑如墨的双眸带着漠然,那个少年说:“新店开业,免费品尝。” 那时,我雀跃不已,多好的事呀。 我是糖果屋的第一个客人,微生阳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记得当时他自己泡了咖啡坐在吧台边,便专心致志地喝咖啡,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我实在看不过眼,提醒了一句。 他便看向我,“要不要在这里工作?” 多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询问,多么随意的一个询问…… 感叹于自己的狗屎运,我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突兀的一句话啊,当时急于找工作的我没有发现,那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里,带了怎么样的一种的期许和紧张。 他藏得太好。 而我,太笨。 那一句简单的话语,带着一种淡漠却刻骨的情感。 萨麦尔终于找到了他的莉莉丝,可是莉莉丝忘记了她的萨麦尔。 那时,在锦绣糖果屋,每天准十点他都会出现在店里,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上泡一杯咖啡,然后呆呆地坐一整天,如非必要,决不会多说一句话。 当时不曾明白,其实……这也是一种淡漠的温柔呢……一种温柔的陪伴。 他一直等,等我觉醒。 他说,莉莉丝不会不记得萨麦尔。 那般笃定的语气啊,却又是那样平谈的一句话。 却原来……平淡可以是一种升华到极致的感情,在数千年岁月的纠葛下,所有一切的话语都显得贫瘠,都不足以描述。 莉莉丝和萨麦尔为什么会堕天,他们为什么会从天使变成恶魔,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 我都不记得了。 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惊天动地的故事,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是否有着生生世世的誓言。 他是那样期待着莉莉丝的觉醒。 ……用那样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可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莉莉丝。 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迦斯,如果一开始就是萨麦尔先找到我,那么我是否也可以体会到萨麦尔那一种别扭的温柔? 洛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洛特……” “嗯。” “在我死的那一瞬间,我在想,那个笨蛋洛特……会不会后悔与我谛结了血之契约……” “是的,我后悔了。”他推开我,让我可以看清那双湛蓝的眼眸,“我后悔谛结了血之盟约,因为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看着你堕入黑暗。” 我看着他,不语。 湛蓝色的眼睛没有了一贯玩世不恭的戏谑,他看着我,说,“晓晓,我会一辈子看着你的眼睛,守着你。” “我会永远都陪在你的身边,并且永远对你好……” “如果对你好是一种罪,我不介意永远犯罪,直到我化为灰烬那一天为止……” 走出糖果屋的时候,屋外阳光灿烂。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头顶炽烈的阳光。 “现在,幸福终于开始了吗?” “是啊,开始了。”洛特笑眯眯地道。 有风拂过,糖果屋的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我回头看向靠窗的那个吧台,仿佛看到一个淡漠的少年,他的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正痴痴的望着柜台。 那个位置,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