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爱 作者: 海阔健谈 简介: 我年轻草率,爱上了一个风流倜傥、富于才华的成熟男人,但这段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可能有结果;为了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我无奈嫁给了他的二表弟。 第1章 分配供销社 我名叫任杰,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父母是县办企业的双职工。 在那个奉行「双职工辈辈传,单职工一辈完」的年代,我凭借非农业户口的先天优势,高考落榜后,先后参加了县劳动局组织的铁路、邮局、物资局、粮食局、商业局、供电局等国营单位一次又一次的招工考试,都因成绩不佳被无情地淘汰了,最后被县供销社录取,成了一名集体所有制的固定工人。 报到后我才知道,虽然供销社的招牌没有国营单位亮,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卖方市场年代,买自行车、彩电、名烟、名酒都需要托关系,供销社近水楼台,比社会上大多数人都容易买到这些紧俏商品,经常有人相求,社会地位并不比在国营单位上班低。 我的爷爷早年参加八路军,在我父亲童年的时候,就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我奶奶是个坚强的女人,为报杀夫之仇,她凭着一双小脚,一边艰难地拉扯我父亲长大,一边给八路军送情报、组织妇女做军鞋,支持抗日战争,是我们县有名的巾帼英雄。 奶奶住在距县城二十里的石门镇老家。奶奶既是烈属,又是拥军模范,每年春节县武装部、民政局的领导都要登门慰问。 在县武装部和民政局的大力支持下,父母利用老家19米宽、32米长的大院子,给奶奶盖了七间大瓦房。 石门公社下辖19个生产大队,是我们县唯一背靠燕山的半山区。 50平方公里的山区属于燕山余脉的丘陵地带,山脉在石门公社断山头大队戛然而止。 向东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向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丘陵北接北京境内的燕山主脉,从南向北眺望,峰峦叠嶂,蔚为壮观。 石门公社境内最低的山峰仅30多米,最高海拔不过600米。 分布在山区和半山区的9个大队,出产的苹果、甜梨、甜枣、大柿子等土特产品远近闻名,收入也比种庄稼高得多。 靠山吃山,改革开放后,国营、集体和个体多种经济成分开办的采石场,围绕各个山头,在道路通达和电网可及处星罗棋布。 开采石场粉石料、买汽车运输石料的个体户多得很,没开采石场,脑袋灵光的当地农民,或是开个小饭馆,或是开个工程机械修理部,实在没有能力开办个体企业的家庭,也把壮劳力送到山场打工挣钱。 老百姓的经济收入,比平原地区高出不少; 其余10个大队分布在山南的平原地带,土质肥沃,排灌设施齐备,粮食单产在全县名列前茅。 石门供销社经济效益在全县供销系统数一数二,职工的奖金自然不会少。 县供销系统很多人都争着要来石门供销社,没点关系还真不好进来。 为了照顾我奶奶,我父亲找到县供销社领导,供销社领导看在照顾奶奶这个拥军模范的份上,破例把我分到了石门供销社工作。 石门供销社徐主任是个非常勤奋务实的基层干部,为人正派。 见我是个根红苗正的高中生,很重视我,他没让我去站柜台,当没啥技术含量的售货员,而把我分到了保管组,负责商品出入库。 我因在高中阶段沉溺于谈情说爱递纸条,读书不用功,错过了进入大学、中专深造的机会; 招工考试又屡屡受挫。不甘平庸、一心想出人头地的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在石门供销社干出一番事业,让那些考上大、中专院校的同学看看,让那些凭关系或通过招工考试,进入国营单位的同学看看,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我绝不是只会谈情说爱的孬种。 为此我还狠心地把父母给我取的、延用了二十来年、极富时代特征的名字「任卫红」,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任杰-立志要做一个女中豪杰。 第2章 密会张斌 保管组长张斌是个年长我十一岁,当时已经三十二岁的石门供销社男职工。 我分配进入石门供销社时,他才从其他基层社供调入不久。 我比他年龄小,所以一开始我当面就叫他张哥。张斌长得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瓜子脸,尖下颏,很像《知音》中饰演蔡锷的电影演员王心刚,是个典型的美男子。 他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确良上衣笔挺,裤线清晰可见,皮鞋擦得锃亮,工作场所和宿舍打扫的一尘不染。 他不仅生活上讲究,干工作也井井有条,打的一手好算盘,非常有才气,也很善于处理同事关系。 他在前一个单位是主管会计,调到这儿属于降级使用。据他自己说是跟原单位的主任不对劲儿,但听别人背后议论,他在那个单位跟一个大姑娘传出绯闻,才调到这来的。 那时候职工晚上下班后,除去在一个单位的双职工之外,单职工下班后必须在单位值班。 奶奶与我们供销社虽然近在咫尺,作为一个单身职工,我晚上没事也要在单位住。 张斌来自农村,后来转正当上了职工,媳妇在农村老家务农,老家离供销社十几里路,每月只有休假才能回家几天。 那时没有啥业余文化生活,我们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有事没事的就愿意往张斌宿舍跑。 听他讲奇闻异事,跟他一起玩打扑克的游戏。打扑克不玩钱,但也有惩罚,输一局就被在脸上贴一张纸条,不散场不准撕下来。 参加游戏的人,常常一晚上贴的满脸都是纸条子,随着头的移动,纸条上下左右摆动,哗哗乱响十分狼狈好笑。 有时贴的多了,张斌开始耍赖,我们几个女孩子就把他按倒,强行贴到他脸上,他就借往外推我们之机,偷摸我们胸部、大腿等处,我们就合起伙来收拾他,直到夜深人静才各回各的宿舍休息。 白天上班时,有人提货我们负责登记、发货; 没人提货我就和张斌在库房整理商品。有时一边干活,一边回味头天晚上玩牌的情景。 张斌是个过来人,说到兴奋处免不了借机抓我一把,揩点油。 我本来就性格外向,不拘小节,不喜欢办事不牢的小青年,对有能力的成熟男人特别倾慕,再加上张斌长得这样帅气,明知他占我便宜,但心里并不抗拒,顶多佯装嗔怒,过后依然有说有笑。 石门公社个体户多,靠开山场、搞运输、卖配件、开饭馆,使很多人发家致富,买电器、买摩托成了个体老板的标配。 那时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物资匮乏,电视机货源紧缺。我们供销社通过教授-杨继红的关系,联系到上海的一家小彩电厂。能说会道的张斌被徐主任看上,成为去上海洽谈这笔买卖的人选。 张斌果然不负众望,不辱使命,到上海去了一次,就把买卖谈成了。 供销社派了一辆北京130轻卡,拉回一大车彩电。记得当时上海产的名牌彩电是「飞跃」,主要供给大中城市,小县城很少有指标。 卖方市场的买卖就是好做,尽管彩电是小厂出的「飞乐」牌,但上海制造的名头响遍全国,上海生产的产品就是名牌。 不到半个月,彩电就被销售一空。徐主任很高兴,县社领导也非常满意,正值徐主任临近退休,县社领导准备提拔张斌当石门供销社主任。 我出生在双职工家庭,因父母所在的工厂没钱盖公房,我的父母把我和弟弟养到二十来岁,才分到一套两间小房子。 此前,父母带着我们姐弟俩,租住在城内四关的农民家里,一年到头不知要搬几次家。 通常,我们一家四口挤在老百姓腾出来的土炕上。晚上没电视可看,吃过晚饭父母就一个劲地催我们睡觉。 特殊的居住条件,使我们这些县城里长大的孩子,显得比农村同龄人早熟得多。 于是就有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非农业的孩子结婚早」的口头禅。 我的父母正当壮年,属于自由恋爱的第一批人,他们感情很好,上下班、逛街从来都是成双成对。 夜里,他们估摸我俩睡着了,就开始做夫妻间的功课。有时睡梦中的我被尿憋醒,本想下地尿尿,却听到他们在极力压抑下,作夫妻间的功课所发出的声音,我只能蒙着被子装睡,忍到他们完事,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赶紧下地找到尿盆,把憋了半天的尿液哗哗地尿出来。 尿完尿,重新钻进被窝,却很久不能入睡。幻想着自己赶快长大,也能体验这种男女之间水乳交融的快乐。 走马上任前,张斌与我在库房闲聊。我除了恭喜他高升,不知为何,竟然在心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淡淡的忧伤。 “以后你高升了,我还得当我的小保管,我俩的接触少了,天天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你很快就会把我这个小妹妹忘了吧?” 张斌见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一张男人味十足的俊俏的脸紧贴着我,忘情的吻我,并允诺有好事一定想着我。 我虽在中学时代就学会了谈恋爱,但仅限于彼此传传纸条、偷偷摸摸手的小儿科,被男人拥进怀里还是第一次。我内心本来就非常喜欢张斌,暗想以后找对象就找他这样的。 被张斌拉进怀中激吻,唤醒了我深藏心底的潜意识。我非常兴奋,踮起脚尖、伸出舌头与他激烈的对吻,我脸红心跳,娇喘吁吁。 他见没人进来提货,干脆把我推到仓库一角的布匹包上。我把少女最可宝贵的童贞献给了这个已婚男人。 那年代人们远没有现在开放,一对恋人如果未婚先孕都不免被人耻笑,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们的行为如果被人知道,更为人所不齿。一旦败露,觉得抬不起头来,一时想不开而跳井、上吊、喝农药自杀的大有人在。 事后,我很紧张,也很后怕,生怕怀孕出丑。直到一周后我的例假如期而至,我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张斌不出所料的当上了石门镇供销社主任。供销社主任虽是股级干部,不属于国家干部序列,但管辖80多人,工作量很大,权利也不小,是个肥缺。 为便于读者了解情况,在这里顺便说一下,在县以下单位,局长才是科级,是国家公务员序列的最低领导职务。 石门供销社的主管部门县社才是科级单位。县社级别不高但权力很大,管辖着土产公司、生产公司、副食品公司、外贸公司及二十几个公社的供销社,职工总数在2000人左右。 张斌新官上任,公社、煤站、粮库、供电所、驻石门镇的县直工厂等不下十几个单位,轮番请客,他踌躇满志,整天喝的酒气熏天,满脸通红。 他可能觉得当官就要有当官的样子,当上主任后,再也不跟我们这帮小女孩玩扑克了。 就是白天与我迎头遇上,当着别人面,他也装的一本正经,我的心里非常失落。 一天下午,我正在库房整理商品,突然外面有人叫我,出门一看是教授。 见我出来,教授用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忙啥呢?咋不到西院串门去啊……” “哪有空啊,以前张主任我们两个还能忙过来,现在剩我一人,老有提货的,真够我忙活的。有事吗?” “也没啥事,刚才我看见你奶奶提个篮子买了不少菜,老太太身体真好,今天下班你到点心房来一趟,给你奶奶拿点好点心”。 教授这是演的那一齣?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错,眼睛是会来事儿,有事没事就给徐主任、田会计送点糕点,但人家是领导,手里有权,她用得着人家。 今天咋突然跟我这个小小的保管套起近乎?难道这个贼鬼溜滑的教授,看出我跟张斌的隐情了? “撒啥楞啊!我等你啊。”说完,教授转身朝西院走去。 第3章 教授其人 石门供销社占地五十多亩,分成东、西两院,中间被一条柏油马路隔开。 供销社北面是国道,门市部紧邻国道,面北开门营业。东边门市部是供销社的主体,分成百货、鞋帽、五金、布匹四个班组。 门市部往南是办公、仓库和职工宿舍用房; 西院比东院狭窄,也就二十几米宽,最北面盖了两间间门市部,主要经营副食和农业生产资料。 门市部南边,靠西墙盖了十来间小平房,两间用来存放农药和化肥,其余的房间作生产糕点、挂面和冰棍的厂房。院子西南角安装了一台变压器,东南角则盖了一间配电室。 糕点房在供销社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打糕点用的面粉、油料、花生、豆类统统由粮站供应,而粮站属于粮食局下属单位。 当时正在改革的初期,粮油供应实行双轨制。跟粮站搞好关系,按照国家定价供应粮油,糕点房就是个挺挣钱的买卖; 搞不好关系,按协议价格供应原料,可能就要亏损。在改革开放之初,国家对请客送礼控制的很紧,送多了财务上不好处理,送少了又不起作用。 徐主任为了省心,干脆也学着石家庄造纸厂马胜利的样子,对糕点房实行了承包制,供销社提供厂房和机械设备,再配备几名职工,承包人承担所属职工工资和水电等杂费,按月上交供销社利润。 糕点房承包人就是教授。教授是上海知青出身,年龄比张斌大一岁。 之所以官称教授,是因为那个年代学生没有现在用功,戴眼镜的非常少,杨继红带着个深度近视镜,一副满腹经纶的样子,在石门供销社显得鹤立鸡群。 因此,大家就没人叫她的姓名,一律以教授代称。教授虽已结婚生子,当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但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嫩,柳叶眉,丹凤眼,长着一张酷似当红电影演员刘晓庆一样的瓜子脸和性感的厚嘴唇。 她集南方女人的精明与清秀于一身,非常会来事,也非常能吃苦。 这也是她一个外地知青,能够早早地逃离农村,成为石门供销社正式职工的原因。 当年,教授从遥远的上海,孤身一人来到我们县插队落户时才18岁。 因县里觉得女知青在知青点不好安排,干脆就把她分配到只有一个接收名额的小村冯家营大队。为避免受男孩子欺负,大队支委会研究决定,让她吃住在荣书记家里。 荣书记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干部,为人朴实本分,不贪不占,虽当干部多年,家里过得并不富裕。 大儿子已经二十多了,还跟两个弟弟合住在西屋,书记的闺女荣卫红便和教授住在西厢房里。 细皮嫩肉的教授,怀着广阔天地大有所为的崇高理想,从遥远的大上海来到了冯家营。 常言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村里扎下跟后,面对繁重的、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教授心理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但她人地两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手掌磨出了血泡,晚上挤破了,第二天还要装的跟没事人似的,拿起镰刀割麦子,扛起锄头去除草,手掌碰到镰刀把和锄杆上钻心的疼。 但看到其他社员干个不停,他生怕别人看不起,再苦再累也不敢对外人说,只能在夜深人静、荣书记的女儿睡着后,躺在被窝里偷偷的哭泣。 住了一段时间,精明的教授发现,尽管荣书记是大队干部,为人也不错,也有不少人上赶着给老大提亲。 但人家姑娘来相家,看到低矮的三间土坯房和三个能把富人吃穷的大儿子,再加上老大荣德强长的五大三粗,小眼睛,厚嘴唇,说话还瓮声瓮气,人家姑娘扭头就走。 渐渐地,荣德强的婚事成了荣书记老两口的一块心病。老两口为这事经常唉声叹气。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磨练了革命意志,消除了「骄娇」二气,有了招工回城或就地安置进工厂、商店、推荐上大学等好事儿,所在大队都会优先考虑。 教授暗想,自己一个外地人,举目无亲,父母、哥哥、姐姐虽在上海,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人,根本没有能力把她办回上海,回城一事她根本就不敢奢望; 就地安置进工厂或推荐上大学,不做出点牺牲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近,因大儿子婚姻不顺,脾气更加暴躁的荣大妈,却经常找她聊天,问长问短打听她家里的情况,话里话外的试探她对大儿子荣德强的看法。 情商很高的教授当然明白荣大妈的心思。说实话,她一个漂亮的上海姑娘,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农村人,更看不上憨头憨脑文化不多的荣德强。 可是,要想脱离农村,跟荣德强搞对象是一条捷径,她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对现实做出妥协。 经过深思熟虑、打定主意之后,当过些日子荣大妈再次试探她时,她假装羞涩的说:“德强大哥踏实能干,能看上我么?”接着就说出了自己干农活实在吃不消、想上大学的想法。 荣大妈一拍大腿,说道:“傻孩子,瞧你说的,我们家德强,要是真能跟你这个大城市来的姑娘结婚成家,那是他的造化,也是我们老荣家的光荣,他有啥不乐意的? 你想上大学的事儿有啥难的,包在大妈身上!好歹你大爷也是大队书记,只要跟你德强哥结婚,咱就是一家人,我保证让你体体面面的去上学,不在农村受这份儿活罪”。 这天晚上,躺在大炕上,荣大妈跟老伴一说,荣书记立马吼道:“你这个老娘儿们想媳妇儿想疯了吧?人家一个细皮嫩肉、聪明漂亮的上海人,能看得上咱家德强?” 荣大妈把眼一瞪,说:“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儿子?我跟继红一说,人家根本就没反对!但她有个想法,就是想上大学。 这事儿解决了,他跟德强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当书记这么多年了,脑袋就不行多转转?知青上大学公社有名额吧?别的大队能要来,咱们大队咋就不能要来?” 荣书记说到:“为了我儿子,也为了继红这孩子不在农村受这个罪,我可以上公社找李书记说去,但话说回来,继红上了大学,把户口迁走后反悔了,如果不跟咱德强结婚你也没辙,这事儿你要有思想准备!” 荣大妈一听有缓儿,立马拍着胸脯打保票:“老东西,你只管给继红要指标,别的事我来办,不用你操那份闲心……” 说着,荣大妈在书记胡子拉碴的老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麻利的脱下身上的背心和短裤,掀开老头子的被子,翻身就扑了上去,一对年近半百的老鸳鸯,为庆祝大儿子即将娶上媳妇,重温了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刀光剑影,不结仇怨的老游戏! 第二天晚饭过后,荣大妈领着背地里千叮咛万嘱咐的荣德强来到了西厢房,以帮自己搓成纺线用的小棉棍为由,把女儿荣卫红叫到自己屋里。 荣大妈从柜子里拿出弹好了的棉花,与自己的女儿一起没完没了的搓棉棍,直到西屋的两个小子进入梦乡,厢房的煤油灯耗尽了灯油没了光亮,才停了下来,并让荣卫红住在了自己屋里。 西厢屋里,一个是想媳妇想得发狂、拙嘴笨腮的荣德强,一个是一心要改变自己命运,除了嫁给眼前这个一身蛮力、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农村青年,想不出其它办法的上海姑娘杨继红。想法不同,目的却出奇的一致-结婚。 既然两人目标一致,谈话、聊天就属于可有可无的点缀了。 荣德强虽然嘴笨,但心里有数,体力充沛且荷尔蒙旺盛。 他按照荣大妈教的要领,没说上几句话,就去摸教授的手,教授本能的略一退缩,那小子见没摸到,干脆又往教授身边挪了挪,伸出双手把教授的小手紧紧抓在手里,好像教授的手是一对随时可能飞走的小鸟,他必须要紧紧地抓住一样。 荣德强笨拙的叨咕着:「跟我结婚吧,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接着,他伸开双臂搂紧了教授。教授虽在上海长大,但她刚离开学校,就来到这里插队,从没谈过恋爱。 这时,面对一个真诚、朴实的青年男性,教授也是春心萌动。 扭头一看正房,东、西屋全都黑了灯,她立刻明白了。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她很自然地跟荣德强吻在一起。 荣德强就像受到鼓励的斗士,紧紧地抱住教授,顺手把她推倒在大炕上…… 完事后,头脑简单的荣德强心满意足地躺在炕上睡着了。 教授则躺在土炕上,则久久不能入睡。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这泪水既有不甘和无奈,又夹杂着初为人妇的兴奋和不安,更多的则是对即将摆脱眼前困境、开始美好新生活的憧憬。 荣大妈见生米已经吃撑了熟饭,大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跟荣书记提议,尽快给他们娶结婚证,办婚礼,好好地庆贺一番,然后风风光光的推荐儿媳妇上大学。 她简单粗鄙的想法马上又被荣书记泼了一盆冷水:“你这个老娘儿们,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结了婚继红就是咱荣家的儿媳妇了,我怎么说服大队其他干部,推荐自己的儿媳妇上大学? 这是典型的官(公)权私用!另外,虽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到外地上大学要好几年才能毕业分配,城里的女孩儿心气高,到时候看不起咱德强,出个岔劈儿怎么办?” “你这死老头子!让你办点事咋这难,净会找借口说些丧气话!咱德强就那么差劲?再说,我都应人家孩子了,事到如今你说咋办!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破书记,家里沾啥光了?!你就是个窝囊废!干不了甭干,省的成天跟社员生那份窝囊气!” 荣大妈别看是个家庭妇女,在家里却一直很强势,被老伴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她可不甘心,忽地从炕上起身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展开了猛烈还击。 见老伴儿急了,荣书记的话儿口立刻就软了 下来:“小声点,让继红听见多不好,我又没说不给办。听说这几天供销社正在招工,明天我去求求李书记,让继红去当售货员,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还不离咱家门口儿,直接就挣钱。 先上班后结婚,我跟干部也好说话,结婚后挣钱上交,咱家也好攒钱盖房,那两小子也不小了,该操持房子了,不然,也不好娶媳妇!” “这还像句人话!行,到供销社上班的事我去跟继红说,上大学不也是为了到外面工作吗?不上大学直接上班,脱离了农业地,量她也能同意!”荣大妈重新躺下,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荣书记跟大队会计借了一辆旧自行车,来到公社找李书记要指标。 听荣书记说明来意,李书记眯着眼睛,盯住荣书记说道:“老荣,你得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要晚节不保,在打人家女知青的主意?” “没有,我一个大老粗,哪敢有这份花花肠子?”荣书记面红耳赤的连忙解释。 李书记之所以这样敲打荣书记,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跟荣书记开玩笑。 他耳闻目睹,利用推荐女知青进工厂、上大学的权力,有些干部把人家城里来的黄花大姑娘给糟蹋了。 现在,见一贯老实巴交的荣书记面红耳赤的熊样,他当领导的也不好再多说,就转移了话题。 “我料你有厉害的有老嫂子看着,也不敢打这个歪主意。不过,你们大队那个女知青,好像插队时间很短吧?为啥这么着急推荐?再锻炼个一年半载的不好吗?” “来村也快一年了。”荣书记见李书记问起插队时间短这个问题,内心略一思忖,觉得索性直说,兴许能打动年轻的李书记。 “是这样,李书记,这不我养了三个儿子吗,老大德强年纪不小了,相了几次亲,一个也没成,都是嫌我家里穷,人家姑娘不愿意交往,扭头就走,现在还在打光棍。” 顿了顿,他偷瞟了李书记一眼,见李书记正在低头考虑,并未流漏不悦的神情,鼓起勇气接着说“自从我们家住了个女知青,德强就跟人家凑近乎,为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他不光注意自身形象,天天洗头、洗脚,人也变得非常勤快,家里的活也抢着干,从不让女知青伸手。 渐渐地,女知青对他有了好感。不过,人家姑娘尽管也想在农村好好干,但干起庄稼活来,她确实吃不消,她想尽快找个单位上班。” “儿子搞对象倒是正事。力所能及的解决基层干部的困难,提高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也是我的份内之事,老荣你明说不就得了? 跟我绕啥弯子?这样吧,你去知青办找高主任,领张招工推荐表,就说我同意你们村的那个女知青去供销社。 不过这事挺急的,你别耽搁,回去尽快在大队支委会上讨论一下,盖好章报上来。不过,你儿子跟人家搞对象的事,其它大队干部知道吗?” “绝对没人知道,李书记您放心。”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荣书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到知青办领了表,顾不上在公社停留,骑上自行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大队。 当天晚上,他就召开大队支委会讨论通过。第二天,盖好推荐表报到了公社知青办,不到一周就把杨继红弄到了石门供销社上班。 为防止夜长梦多,两个月后,荣书记家就大摆宴席,让荣德强与杨继红正式结了婚。 但他心里明白,大城市来的杨继红,肯嫁给他大儿子荣德强,最根本的原因,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权力,想通过他摆脱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 现在,儿媳妇到供销社上班,儿子却在家务农,两个人更不般配。 为了缩小农民儿子与职工媳妇的差距,给自己儿子的婚姻上一道保险,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表示感谢为由,星期天跑了一趟县城,给李书记家里送了一袋大米,又托李书记的人情,把自己的儿子荣德强,弄进了工业局下属的石门建材厂,当了一名背粮上班的亦工亦农合同制工人。 因为文化和从小所处生活环境的差异,婚后小两口生活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但远没有激化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小日子还算安稳。 教授从小生活在大上海,生活上追求高品位,不仅在穿着上从里到外干净利落,供销社分到的两间小平房,也被她归置的井井有条; 工作上也争强好胜,不甘久居人下;荣德强出身农村,在他老爹的活动下,当上了合同制工人,也算脱离了农村,他已经心满意足。 并且,他干的工作是又脏又累的铲车司机,一天到晚工作在山场,装完石子装白灰,浑身上下布满灰尘,他邋里邋遢的老毛病又犯了。 下班回家,他顶多洗把脸,教授不嘟囔,从不主动洗头洗脚。 脏衣服脱下后就仍在一边,等着教授给他洗,如果教授没时间洗,他第二天上班照穿不误,美其名曰洗了也没用,穿一天还是脏。 烧菜、做饭等家务活,他本来就不会,更不愿主动去学、去做。 教授烧的一手好菜,他见饭菜上桌,从沙发上爬起来,像小猫见了腥一般,倒上二两小酒就开喝,为此小两口没少争吵。 好在荣德强除了邋遢懒惰,不讲究卫生之外,并无其他不良嗜好,发了工资,除了当月饭票和两桶5公斤塑料桶装的杂牌白酒的开销之外,余额悉数交账,从不在外边沾花惹草、招蜂引蝶、打牌赌博。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尽管荣德强与教授经常闹点小磨擦,但喝了点酒躺到床上,一身使不完的蛮力全部用到教授身上,完事后像死狗一样呼呼大睡。 只要教授不来例假,他自己的身体没毛病,几乎天天如此,使教授在生理上到了极大满足,这也是这桩缺乏感情基础,因生活所迫各取所需凑合起来的婚姻,让教授在心里唯一感到安慰的地方。 在小打小闹中生活了七八年,小夫妻相继生育了二个女儿。直到遇到苑振海,他们婚姻的航船才开始偏航。 第4章 婚姻受挫的苑振海 同样出身于农村,家里穷的叮当响的石门供销社亦工亦农合同制工人苑振海,为人忠厚老实,干事干净利落。 在农村有个怪现象:越穷越生儿子。苑振海的父亲苑老钟老两口,一生共养育了五个子女,其中四个是儿子。 苑振海在家里排行老大,下边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农村人土里刨食,本来生活就很艰难。 老两口靠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养着五个张嘴等吃的孩子,生活更加困难。 劳力多的人家,年终分红,多少能从生产队分点钱。他家劳力少人口多,年终结算,年年都要向生产队上交200多元的口粮钱。 父母为了堵上一年的亏空,也为了挣点零花钱,供几个孩子穿衣吃饭,上学读书,他父母省吃俭用,每年都要养上一、两头猪,三、四只羊。 想要多养一是没钱买仔,二是没有粮食往饲料里添加。从生产队分到家里的粮食,是一家人的口粮,仅够一家人稀粥烂饭、紧紧巴巴的填饱肚子。 一般在青黄不接的春季,他的父亲苑老钟,到自由市场反复转悠,讨价还价,低价买入合适的猪仔和羊仔。 猪、羊食用的饲料,主要是老两口起早贪黑到田地里挑的野菜和野草。 野菜用背筐背到家里后,一部分直接扔进羊圈,供羊挑着吃。 大部分要用刀切碎,放在大锅里煮熟,才能给猪食用; 杂草喂羊还好说,根据羊的大小,把一定数量的青草投进羊圈里就行。 喂猪则很麻烦,先要趁天气好,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把青草晾干,然后找粉碎机加工成草料,再加点残羹剩饭和刷锅的泔水,放到大锅里煮熟,温度合适后提到猪圈,把饿的嗷嗷乱叫的猪放出来,一勺一勺地放进猪槽,由猪抢食。 为尽量做到公平、公开、公正,喂猪过程中,喂养人要站在猪槽前,一边往猪槽添料,一边拿着大铁勺,充当裁判官的角色,用铁勺把霸占猪槽,不给同伴吃的霸王猪捅到一边,给受气的猪留下位置进食。 不这样做,两头猪的个头差距会越来越大,受气猪会越来越瘦,霸王珠越来越肥。喂猪这活说起来简单,干起来非常劳神费力。 在猪羊的生长期,老两口很少在草料里添加粮食。羊一年到头靠野菜和野草喂饱了就行,而消瘦的架子猪则没人要,必须在出栏前一个月左右的育肥期,把平均每头猪一天1斤左右的玉米面加到草料里,名曰「加食」。 否则,不仅猪太瘦不好卖,也会因没有份量卖不到尽可能多的钱。 猪育肥后卖给供销社,羊养大后在春节前宰杀卖肉。因为是土法养殖,饲料里添加的粮食又很少。 所以,猪、羊的养殖周期长,出栏体量小就成了必然。一头猪辛辛苦苦养一年,出栏时最多不超过200斤。 伺候一年,一只羊的出肉量也就10多斤。这样的养殖办法养出的猪羊,放到现在绝对是市场上见不到的绿色食材,但当时的农村家家如此,并不能卖上好价钱。 猪羊之外,再在自家院内散养10来只母鸡,从鸡屁股里抠出鸡蛋卖点钱,满足一家人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的开销。 除了养殖牲畜,苑老钟老两口还利用自留地,种上几百颗旱烟,好的烟叶拿到集贸市场卖钱,留下接近地面、质量不好的「土叶子」,由苑老钟自己抽。 苑振海一家七口,挤住在三间土坯房内。因垒不起院墙,每年开春,老苑家就在临街,用剥了皮的玉米秸秆,加一道篱笆墙,防止别人家的牲畜进入,在门口弄一个篱笆门供人进出。 这样的居住条件,要想给四个儿子娶上媳妇,老两口最少还要盖上两层房。 精打细算的把日子过下去,把养殖业创收的收入攒起来,把院子两侧生长的杂树放了做驮木檩架,再厚着脸皮,搭上人情。 请生产队上的壮劳力帮工脱土坯,盖两层房最少也要1500元才能住进人去,无异于要了苑老钟两口子的老命。 而随着老大苑振海高中毕业,那三个儿子也不小了,不盖房儿子只能打光棍。 好在那时孩子上学不交学费,家里只要给孩子准备好笔墨纸砚和书本费就能上学。 苑振海所在的苑家庄大队是附近六七个大队中,人口最多的一个。 为解决农村孩子教育问题,公社在苑家庄不仅办了小学、还办了初中和高中,苑振海提着一个母亲用花毛巾缝制的简易书包,一用就是十来年,足不出村混了个高中毕业证,毕业后没有高考,就到生产队种地挣工分。 穷则思变。被困窘的生活逼到死胡同的苑振海的父亲苑老钟,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改掉凡事不爱求人的老毛病,打起了在大队当书记,但因门第悬殊,平时很少来往的本家远堂兄弟的主意。 一天晚饭后,见大街上没了行人,苑老钟拿起用旧报纸包好5斤自己种的、舍不得抽的上好旱烟叶,忐忑不安的来到远堂兄弟苑书记家。 “二哥,一家一道的,你这是干啥?”苑书记见苑老钟进门抱着烟叶,边往里屋请堂兄边说。 “他四叔,我今年的烟叶挺有劲儿的,灰白火亮,也不打火,给你拿点尝尝。” 宾主落座后,在苑书记家明亮的电灯灯光下,苑老钟朝苑书记坐着的位置探出脖子,满面笑容的说。 “二哥,你家孩子多,花费大,快拿回去卖钱吧。一家人有啥事就直说,这样多不好?”苑书记拿出烟票,从叶尖捻了一点烟叶,边卷烟边说。 苑老钟满脸带笑,满是谦卑:“你也知道二哥穷,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笑话我就行了。” “还别说,这样味道真挺纯正,也挺有劲的。二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直说吧。”苑书记看着这位本家哥哥说道。 “还真有事要麻烦你。”苑老钟咽了口吐沫,鼓了鼓勇气“这不,你大侄子高中毕业,在家种了两年地,如今也不小了,但我家现在就一层房,盖房的钱又一时半会凑不上,谁家闺女愿意嫁进来?我想,将来有个推荐上学或是招工的事,麻烦给你大侄儿想着点。” “自家事,没说的。不过,咱们村人多,找我提这种要求的有好几个人了,眼不前儿的还真不好解决,等机会吧。” 苑书记小话儿说的挺贴心,但冠冕堂皇,就是没给个准信。 “他四叔,我知道你当书记也有不少难处,这事不急,麻烦你给多费点心。”初次登门求人办事,苑老钟也不好再深说,见天色已晚,连忙起身告辞。 苑老钟把事跟本家兄弟书记说过后,一年多来,村里相继推荐了几个上中专、大学和到工厂上班的青年,一直没轮到苑振海。 苑老钟心里起急也没办法,只有搜肠刮肚不断地编出各种理由,今天送10斤鸡蛋,隔些天送只老母鸡加深感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苑老钟频繁地往书记兄弟家里走动,终于感动了上帝。 这年,县供销社招收合同工,大队支委会在研究招工名额分配时,苑书记一提议,几乎全票赞成推举了他。 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他出身贫下中农家庭,根红苗正。父母老实巴交与人为善,在村里从没跟人红过脸,人缘儿不错。况且,他又是那个年代村里不多见的高中生。 苑振海上班后,没有辜负乡亲们的厚望,参加工作没几年,就当上了石门供销社副食组的组长。 乡亲们买点碱面、灯油、煤球等东西求到他,他也尽力帮忙,从不推三阻四找客观不给办。 因家里条件差,他又是老大,尽管当上了职工,苑振海在生活上依然非常节俭,一年到头就两身衣服:上班时穿一件供销社发的白色工作服上衣,戴一顶白帽子,脚上穿着的一双旧皮鞋擦得锃亮; 下班后脱下工作服,换上一身蓝色的的确良便装。他非常讲究个人卫生,利用晚上下班时间,把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上班一尘不染; 中午休息,他又把的确良便装洗净晾干,以便在休假或晚上下班后接着穿。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总是一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子。 苑振海参加工作几年了,对象一直没有着落。主要原因是上班时,他父亲苑老钟有言在先:好不容易拖你四叔的关系找到了工作,家里盖不起房,对象一定要找个在外面有工作的。 尽管苑振海秉承父命,打定主意,对供销社仅有的几个姑娘,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姑娘们对他主动献上的殷勤也没拒绝,但一到实质问题就都避而远之。 人都是现实的,哪个有工作的姑娘,肯嫁给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是农村户口合同工的苑振海? 所以,在婚姻问题上,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铩羽而归,一直没有结果,渐渐地成了石门供销社的婚姻困难户,年近三十依然是光棍一条,要不是救苦救难的教授就他于水火,真不知道他要在婚姻的迷茫中挣扎多久。 第5章 教授婚变 糕点房的产品,最大的主顾就是副食组,各大队的小卖部,都是不定期零星取货,取货时间不固定,每次取货数量也没规律。 为与副食组搞好关系,教授隔三差五就把苑振海叫到家里吃顿饭。 苑振海为人忠厚,不肯白吃饭。他把过去教授家里那些拉蜂窝煤、搪炉子、拉冬储大白菜、修桌椅板凳等力气活和技术活。 如果放在以前,教授不跟荣德强吵个三、五次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全给解决了。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来二去,干净利落、老实厚道的苑振海,慢慢走进了教授的心灵深处,让教授心里本就不咋认同的婚姻起了波澜。 她越看干净利落、积极上进、善解人意的苑振海越顺眼,越看安于现状、邋遢懒惰的荣德强越心烦,越来越觉得跟荣德强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太不值得。 并且,她的两个女儿,也特别喜欢苑振海,每次见面,一口一个苑叔叔的叫着,见了他甚至比见了喝酒就睡的亲爹还高兴。 苑振海虽没成家,但对教授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倒真心喜欢,来家时,除了想方设法哄小孩子开心外,还经常给她们带一些糖果之类的小礼品。 教授是个情商很高的少妇。她的内心虽然想苑振海想的抓狂,但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无数个夜晚,她反复权衡过利弊得失:一表人才、处男之身的苑振海。 尽管出身农村,家里经济条件很差,婚姻生活不顺利,但怎么会轻易爱上自己这个生了两个女儿,还比他大三岁的老娘儿们? 有心放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荣德强凑合一辈子,她又实在不甘心。思来想去,她决定对苑振海采取非常手段,主动发起进攻。 荣德强上班期间,中午就在建材厂食堂吃饭,吃了饭就在职工宿舍歇晌儿,没事中午基本不回家。 一天中午,教授以挂窗帘为由,又把苑振海约到家里。吃过饭,她急不可耐地打发两个丫头去倒作房睡觉,然后把苑振海领进了卧室,把本来不脏、昨天特意洗了一遍晾干的窗帘递给他,让他给挂到玻璃窗上去。 苑振海二话不说,脱掉上衣,蹬掉皮鞋,只穿一件两道梁背心,踩着椅子就上了窗台。 苑振海年轻力壮,又有在农村干农活卖力气打下的基础。 所以,他胳膊、胸脯上的块块肌肉清晰可见,教授见了不由的暗暗咽了口水。 教授家的窗台很窄,不足10公分宽。苑振海蹬在上面,双脚只能悬着半截儿,身体只能面朝当院,像壁虎一样的贴着窗户。 真是顾了脚下顾不了上边,有劲使不上不说,稍不留神还可能从窗台上掉下来。 「教授,推着我点」,苑振海身体贴着窗户,双手扶着穿窗帘的铁丝,对着窗户本能地叫到。 这个情节本就是教授冥思苦想、精心谋划好的。现在,苑振海站立不稳,喊他推着身体干活,正中教授的下怀,教授心里暗自高兴。 “好的,你只管在上面挂,别害怕,有我推着你,掉不下来。” 说着,教授伸出双手,推向苑振海的屁股。苑振海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不让教授推着,自己就要掉下来,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过了十几分钟,在教授的辅助下,苑振海费力地从窗台的东边挪到了西边,终于把窗帘穿好了,头上呼呼的直冒汗。这时,他让教授去把椅子挪过来,好踩着椅子下来。 教授说:“我去拿椅子,没人扶你了,你还不掉下来呀?这样吧,你慢慢转过身来,抓着我的手,跳到床上去吧!” 苑振海费力的倒了倒双脚,小心翼翼地贴着窗户转过身来,抓着教授的双手就往床上跳。教授的身子顺势往后一仰,二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 “看着你挺老实的,其实还挺坏!你咋压在我身上了?”教授佯装不满地娇嗔道。 “我又不是成心的,谁让你这么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 苑振海本来长得挺白净的脸,霎时红的像关公,一直红到了脖子上,慌忙起身准备下地穿鞋。 “你紧张个啥,姐又没怪你……”说着,教授在苑振海身下,不仅没松开双手,让苑振海起身,双臂还用力紧紧箍住苑振海,张开嘴就吻苑振海。 苑振海是个毛头小伙子,迄今为止,尽管他动过供销社几个小姑娘的心思,无奈因他家庭困难,到头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一次恋爱都没谈成,就连女人的手都未曾摸过。 他哪经得起教授这个美丽少妇这样的挑逗?他情不自禁地与教授忘情地狂吻起来。 “跟姐说实话,你跟女人亲热过吗?”教授一边吻着心爱的白马王子,一边试探着问道。 “谁能看上我啊,一没钱二没权,家里还是农村的。”苑振海自卑的说道。 “瞧这话说的,挺大小伙子咋这没自信,不缺胳膊少腿的,还愁娶不上媳妇?姐就看你傻好傻好的!”教授边说,双手边不安分地展开了进一步的攻势…… 欢愉的时光过的就是快,不知不觉间,眼看午休时间将过,两人才恋恋不舍的穿好衣衫,若无其事地分别去上班。 万事开头难。从此以后,偷尝禁果的苑振海与漂亮成熟的教授沉醉在爱情里彼此依恋,经常找机会凑到一起。 此时,教授对那个憨头憨脑、邋里邋遢、酒杯不离手的荣德强更加厌恶,经常无故发火,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那荣德强别看能耐没多大,却是个天生的犟种,满脑子大男子主义思想,小两口生了气拉不下男子汉的面子,从不主动跟教授找话说,更不会给教授来点惊喜,巧妙地化解夫妻矛盾; 教授也不是善茬儿,没勾搭上苑振海之前,小两口拌嘴后,教授念在夫妻情分上,总是找个台阶主动与他和好。 现在,有了苑振海这个新欢,她才懒得理那倔头犟脑的荣德强呢。 从此,小两口吵完架,经常十天半月的谁也不理谁,教授把饭做好端上桌子,荣德强也不言语,上桌就吃,吃完一抹嘴,倒头就睡。 僵持时间长了,见荣德强不肯服软,教授索性换了门锁,也不给荣德强钥匙,荣德强没办法,干脆跟单位编了个家里装修的理由,躲到建材厂职工宿舍住宿,落得逍遥自在。 教授与荣德强的婚姻很难继续维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却各打各的小算盘:荣德强知道自己没文化,人长得也不好看,各方面条件都配不上聪明漂亮,从大城市来的教授。 但他压根儿没想到的是,教授早已移情别恋,暗中给自己带了一顶绿帽子。 他私下揣摩,自己当上了亦工亦农合同制工人,条件比过去好多了。 如果离婚再娶,找个农村姑娘踏踏实实过日子,比现在吵吵闹闹要好。 但他不得不考虑的是,离婚后,两个孩子的抚养费将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再找媳妇肯定要有难度; 教授没提出离婚,却是在等待时机。她要等待她与苑振海的爱情开花结果,有个能拴住苑振海的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极可能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早已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就这样耗着,虽然各怀心腹事,但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好在教授的肚子挺争气,与苑振海偷过一段情后,她又怀孕了。她喜不自胜,急不可耐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苑振海。 穷小子苑振海偷情在先,现在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赖是赖不掉的。 况且,以他的家庭条件和农村户口合同工的身份,想娶个称心如意有工作的媳妇,满足老父亲的要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心里思忖:虽然教授是带着两个女儿的少妇,不是大姑娘,说出去有点不好听,但人家是正式工,非农业户口,长得也很漂亮。 跟教授结婚,孩子的户口随母亲,将来就不愁分配工作,家里也不用给他盖房子,大大减轻了父母的负担,他也没吃多大亏。所以,思前想后,苑振海同意跟教授结婚,组成新的家庭。 拿下了苑振海,巩固了根据地,教授解除了后顾之忧,便主动跟荣德强摊牌,提出了离婚。 教授主动提出不但两个孩子全归她抚养,而且不让荣德强出一分钱的抚养费。 她之所以这样慷慨,一是感念老公公当年推荐她到供销社上班的恩情,二是她毕竟跟荣德强养育了两个女儿,虽没爱情但亲情还是有的。 她承包糕点房的收入,相当于几个人的工资,养育两个孩子,生活上绝对没问题,荣德强那点抚养费对她来说要不要两可,而让荣德强担负两个孩子的抚养费,再组建家庭就难了。 荣德强觉得,反正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教授提出的离婚条件又很仗义,以后再娶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姑娘,不仅生活上没问题,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出身相同,文化差异小,容易找到共同语言,不会互相看不上眼。 与教授离婚,对双方来讲都是一种解脱。就这样,两人顺顺当当的到公社民政所,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 风平浪静之后,教授的肚子慢慢鼓起,才申请跟苑振海名正言顺的结了婚。 因教授、苑振海办事非常隐秘,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教授与荣德强吵架离婚的原因,并好奇地揣度教授与苑振海二人暗度陈仓的具体时间。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别人说什么也不顶用了。不过,因夫妻二人婚后将有三个孩子,夫妻双方必须有一方作绝育手术。 检查结果,教授有慢性病,不适合做结扎。这样一来,刚当上新郞不久的苑振海,稀里糊涂地作了绝育手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辈子想要逃脱教授的控制都不可能了。 教授夫妻二人一个承包糕点房,一个是副食组长,业务往来密切。 为避免发生暗地搭窝,损公肥私的事情,张斌当上主任后,苑振海就被调到保管组,当了保管组长。 第6章 意外当会计 在供销社,主管会计的权力很大,除极特殊情况,主管会计基本上都是班子成员。 石门供销社主管会计老田,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其貌不扬,身高也就一米七出点头。 在大沙斗子似的大脑袋上,稀疏的顶着几根头发,赤红色的大方脸坑坑洼洼的,小眼睛一笑眯成一条缝。 他是工作多年的老会计,业务上有两把刷子。田会计表面见谁都和颜悦色,但他工于心计,人称笑面虎。 徐主任之前的几任石门供销社领导,都或多或少吃过他的亏。 他之所以与徐主任配合的还算默契,主要是他对石门供销社主任一职觊觎已久,而徐主任年近六十,干不了一头半年就要退休,他心里觉得对他上位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这几年,他借工作之便,没少找县社领导套近乎,本想在徐主任退休前,加大力度到各位主任家里送点大礼,即使当不上一把手,弄个副主任干干也行。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毫无征兆的被张斌截了胡儿。张斌年纪轻轻实现了弯道超车,当上了供销社主任,彻底击碎了他接手石门供销社主任的美梦,他明面上不说,心里却恨得要命,对上级做出这样的安排非常不服气。 田会计虽然其貌不扬,畏畏缩缩,花钱抠门,但歪心思却不少。 他打心里嫌弃五大三粗,满嘴脏话的农村老婆,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眉清目秀的教授垂涎已久。 教授吵吵闹闹跟荣德强打架时,老奸巨猾的田会计不自量力,觉得有机可乘,多次趁着教授缴款、借备用金的机会,色眯眯的使劲瞪大眼睛,盯着教授高高隆起的胸部和浑圆富有弹性的屁股,浪言浪语的进行挑逗,没人时还隔着衣服偷偷摸一下胸,捏一下教授凸起的屁股。 教授是何等精明,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哪看得上田会计这个丑八怪? 但为了防止田会计给她穿小鞋儿,她既不敢得罪他,又吊着他的胃口,巧妙地跟他周旋。 每当此时,常笑着以“老不正经的,小心我告诉田嫂,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等不疼不痒的话敲打他,让他知难而退,但田会计依然死皮赖脸的纠缠。 为搞好关系,她糕点照样给他送,但都是在下班之前人多的时候,当着大伙的面,说一声:“田会计,这是您定的点心……” 田会计心领神会假装给钱,她说一声先记着,以后一起算,就给他放到办公桌上,匆匆离开。 田会计虽达不到目的,但隔三差五的占点教授的便宜,也聊解他的单相思之苦。 在财务核算上多少给教授点倾斜,但还不算离谱,对供销社和教授都能说得过去。 现在,县社领导有眼无珠,任命年纪轻轻的张斌当了主任,他当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年轻貌美的教授,不知搭错了那根筋,竟然投入了苑振海的怀抱,组建了新的家庭,在外人面前,小两口新婚燕尔和和美美。 他知道,自己再想插上一腿,光凭耍耍嘴皮子,不献上一份厚礼更难如愿。 糕点房是供销社的水电费大户,因为承包经营。所以,在徐主任主政时,石门供销社在总表下边,又给糕点房单独安装了电表和水表,实行内部单独计量,独立核算。 为了既给张斌一点颜色,让他难堪出丑,又让教授感恩于他,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他脑袋一转,计上心来。 决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和自己高超的专业技术水平,在会计核算上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教授承包的糕点房送上一份实实在在的好处。 于是,在月底结算时,他采取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把应由糕点房担负的电费摊销到供销社身上,把供销社的电费摊销给了糕点房。这一下,张斌当上主任的第一个月,利润就环比减少了1300多元。 供销社是以服务农村为宗旨的微利企业,那个年代实行的是计划经济,职工的工资收入很少,物价和消费水平非常低,商业企业平均毛利率不得超过10%,企业的经营利润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动辄以百万、千万计。 石门供销社80多名职工,每月工资加在一起,总计不过3000多元; 在管理上精打细算,除去逢年过节和卖化肥、农药的经营旺季,正常月份的纯利润也就4000元左右。 因此,县社给石门供销社确定的全年利润指标才6万元。 现在,石门供销社单月利润平白无故地减少1300多元,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立刻引起了县社主管领导甄副主任的不满。 甄副主任与田会计是从一个大队出来工作的,年龄与田会计相仿。 据田会计自己说,他俩既是小学同学,又是小时候十分要好的玩伴。 当然,小学同学不假,至于两人小时候的关系如何则无从考证。 毕竟,「拉大旗作虎皮」也是人之常情。以田会计的为人,为增加自己进步的筹码,给与自己实力相当,想当主任的人施加一种无形的心里压力,让别人知难而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投桃报李也好,拉帮结派也罢,那大权在握、老乡加同学的甄副主任,还真有推举田会计当主任的小动作,在公开和私下场合,没少给田会计说好话。 无奈,天不遂人愿。不久前,县社党委会研究石门供销社的主任人选时,作为县社领导班子一把手,爱才心切的李主任开宗明义:“石门社的徐主任眼看就要退休了,为了实现平稳过渡,需要找一个年富力强的同志接任,由徐主任当顾问带一下。 张斌同志年轻有为,既当过会计,业务能力又强。彩电那么紧俏的商品,他去了一次上海就弄来150台。我的意见是让张斌接手,大家看看行不行?” 在县社这样的基层单位,一把手一言九鼎。李主任发了话,几乎就等于定了案。 李主任话音一落,会场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按照党委会的排名顺序,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相继表态同意,现在该轮到甄副主任表态了。 这甄副主任心里虽属意田会计,但他宦海沉浮多年,深谙为官之道。 会场的气氛让他的思绪在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提出反对意见,提名田会计,当然可以找出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李主任提名后,七名党委委员已经有四名表态赞成,就算最后自己和党委委员、办公室刘主任一致反对,表决结果是5:2,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也只能是螳臂挡车,充其量只能在党委会会议记录上留下有不同意见的记载。 而且,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张斌本人耳朵里。与其自己做了小人、树了死敌,还于事无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况且,刘主任身为办公室主任,是李主任的嫡系,不可能反对一把手的意见,只是按发言顺序还没轮到她而已。迫于局势,甄副主任只得违心投了赞成票。 现在,张斌刚上任一个月,石门供销社的经营业绩就出现严重下滑,等于给他提供了发泄不满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给石门供销社打了长途电话,把张斌叫到他的办公室。 一见面,甄副主任就阴阳怪气地说:“张主任啊,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领导信任你,把几十号人交给了你。你不但一把火没烧起来,咋还刚上任就掉链子?是骄傲自满还是另有原因?” 这「另有原因」,甄副主任嘴上没明说,张斌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意思很明显,甄副主任是在讥讽他干点具体工作还行,驾驭80多人的石门供销社毛还嫩了点。 “请甄主任放心,我一定尽快把这个月的损失夺回来,竭尽全力完成全年利润指标,您看我今后的行动好了!” 张斌不是傻子,他明知道甄主任是借题发挥,但财务报表放在那里,在弄清来龙去脉之前。 他也只能忍着,毕竟人家是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浅显的道理他懂。 张斌怀着一肚子的愤懑和疑惑赶回了供销社。 当天下午下班后,张斌立即召开了由班组负责人以上人员参加的专题会,分析本月利润大幅下滑的原因。 与会人员七嘴八舌,多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纠结于本班组奖金减少上。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愣是没开出个结果。好在张斌是会计出身,他要求田会计,散会后,把本月的会计报表给他送到主任办公室。 田会计面带不屑地把会计报表送到了主任室。临走还阴阳怪气地嘟囔一句:“这是这个月的资金平衡表,有啥问题还望张主任多多指教啊……” 张斌对着报表,反复研究,但看不出问题。他虽是主任,又是会计出身,知道查账肯定能找出问题出在哪儿。 但他知道,无缘无故自己动手查本单位账目,会产生非常不好的负面影响,在县社系统根本就没有先例。 查账一般由县社主导,大致分四种情况才实施:一是一把手交接工作,需要摸清家底,对前、后任领导都有交代; 二是群众揭发检举基层单位领导有贪污、挪用公款等腐败问题; 第三种情况就是年度决算后,县社例行查账,搞清财务状况是否真实; 第四种情况非常少见,一般单位很少采用,就是基层供销社领导对本单位会计核算有异议,主动申请县社财务部门核查账目。 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突然一个想法在张斌脑海中一闪:也许,把本月跟上月的报表对比一下,问题就能找出来了。 他把两个月的财务报表进行对比,发现本月销售收入基本与上月持平,但费用却增加了1200多元。 本月正是深秋季节,不用开电风扇,也没开始烧煤取暖,轻卡也没大修,杂项开支应略有降低才算正常。难道是费用摊销出了问题? 为了用事实打消甄副主任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搞清利润下滑的具体原因,消除因利润降低,职工奖金减少对他产生的不满情绪,带领大家鼓足干劲,争取超额完成全年利润指标,以报答县社李主任的知遇之恩,他主动联系了县社财务股褚股长,要求查账。 因张斌担任基层社会计多年,与县社财务股经常打交道,财务股褚股长跟张斌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 现在张斌新官上任有求于己,他很乐于帮这个忙,便指派股里仅有的三个科班出身的硬手,来到石门供销社查账。 财务股三员干将足足用了三天时间,翻遍了账本,推翻了所有疑点,终于找到了原因:田会计把本该糕点房承担的电费记到了供销社头上,而把供销社的电费摊销给了糕点房。 电费对外都由供销社统一交到变电所,石门供销社本月电费发票数额正常,从会计报表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问题的根源出在糕点房承包给了教授,是单独核算的,糕点房上交的电费,在账务处理上应按其它收入处理。这样一绕腾,不是老手还真不好查出来。 张斌和褚股长把田会计狠狠地痛批了一顿。田会计见事情败露,抵赖没用,满头冒汗,只得推说自己一时疏忽,下错账了。 但出现这样的失误,如不得到纠正,受损失的是石门供销社,受益的却是教授个人。 张斌知道肯定是田会计故意捣鬼。他想,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就黑下脸来,找到县社领导反映问题,要求撤销田会计主管会计的职务。 张斌抓住了田会计的小辫子,甄副主任有心袒护也没办法,只得与李主任私下沟通,县社不追究田会计失职的责任,做出了「保留会计职务,调到其他单位」的处理结果。 张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来个新会计,跟他不一心算计他,干脆找到县社李主任,推荐我当会计。 为支持张斌开展工作,李主任表示同意。于是,我意外接手了田会计的工作。 虽然我对之前对会计工作一窍不通,但经过县社财务股短暂的业务培训,又有张斌手把手耐心地教,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第7章 结成铁三角 张斌当了主任后,在我没当会计之前,我俩虽在他主任办公室的里间卧室,偷偷缠绵过两次。 但他是石门供销社的当家人,从早到晚找他谈工作、办私事的人太多了,很不方便,也很不尽兴。 接手主管会计,调到了会计室,我和张斌成了师徒关系。 我们之间师傅带徒弟,有了掩人耳目的堂而皇之的借口,我与张斌名正言顺待在一起的机会,就自然多了起来。 会计室是里外相通的两间房。外间是我、统计、出纳三个女人的办公室,里间放了三张木床,是我们三人休息和值班的地方。 但出纳、统计已结婚成家,她们除了按规定值一个月几天班外,一般情况下,晚上下班时间一到,就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无形中给我和张斌幽会,提供了一个另一个好场所。从此,我俩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提心吊胆、偷偷摸摸地在主任室的里间幽会了。 有了上次田会计移花接木的教训,张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为防止节外生枝,他索性把西院配电室的钥匙交给了我,让我负责抄表、记账。 同时,为了让我一个大姑娘进出方便,把原在配电室居住的生产组售货员老张,安排到了东院的职工宿舍。 配电室位于石门供销社西院,背靠南北通道的东墙而建,是一间朝西开门的孤零零的砖瓦结构的东厢房。 在配电室内的东南角,安装了一个配电箱,配电箱内分别安装了四块电表。 总表之外,另外安装两块用于计量点心房的动力和照明,另一块计量供销社东院用电; 配电室东北角,贴着北墙,在玻璃窗下边安装了两块水表,分别计量供销社和糕点房自来水用量。 因房间较大,在房间西侧靠窗的位置,沿南北方向搁了一张单人木床。木床的东侧,贴南墙放置一张木桌,一把木椅。 因我没接触过电表和水表,不知怎么查数据。这天晚上吃过饭,张斌没什么事,就带着我来到了配电室,手把手教我查看电表和水表。 老张虽然搬走了,但天生爱干净的他,临走时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因配电室与糕点房相对,尽管有十几米的距离,但糕点房女孩多,为了私密,老张把开扇玻璃窗从里面糊上了白纸,仅剩下屋檐下一排单格窗户没糊,留作采光用。 当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淡季,糕点的销量较小,糕点房的工人不到六点就被教授打发回家了,空旷的院子显得特别寂静。 我与张斌孤男寡女,又是一对老鸳鸯,共处这样一个私密的房间,怎能不触景生情? 张斌在教我查看电表和水表的要领时,那双闲不住的手,不是拍拍我翘起的臀部,就是摸摸我隆起的胸脯,并借机亲吻我的脸颊,我早已被他弄得心猿意马,根本没记住查表的要领。 “床真干净啊……”张斌伏在我的耳边,双眼迷离、意味深长地说。 “床单被老张撤走了。”我顺着他的话语,朝松木床看了一眼,床上仅留下一个公家配的光秃秃的褥子和一床卸去了被套的棉被。 “别这么讲究,有被窝和褥子还不行吗?这时候不冷不热的?”张斌坏笑着,堵住我的嘴开始吻我。接着,一把把我抱到床上,急不可耐地动手解开我的衣裤…… 虽然我们已经是情人,但彼此这样赤裸地把身体展现在对方面前还是第一次。 张斌俯到我身上,仿佛欣赏艺术品一样,从上到下吻遍我的全身,一处都没放过。 我暗自震惊他一个很有洁癖、堂堂的供销社主任,到底从哪学来的这套把戏。 “屋里有人吗?”随着一声很不标准的南方普通话,教授像个幽灵一样,闪身走了进来,并随手把门带上。 “你们?!”教授故作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实际上,看样子她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很长时间! 始料未及的突发情况,把我们俩惊呆了。张斌赶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哎呦,真对不起,打扰你们的好梦了。”教授色眯眯的看着我们,装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样子。 刚上任不久的石门供销社主任张斌,与职工偷情让人抓了现行。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无异于在石门公社和县社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张斌的仕途等于被判了死刑,等待他的只能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情急之下,张斌也顾不得躺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我,更顾不上自己高高在上的大主任的身份,裹着棉被下了地,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好姐姐,我倒无所谓,请你念在任杰还是大姑娘的份上,千万别说出去,你要啥条件我都应你?” “哎泑我的大主任,这是哪的话,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小猫不嘴馋?快起来,我可承受不起”说着,就伸出双手,去拉跪在地上的张斌。 张斌赶紧裹紧被子站起来,生怕被子脱落地上,赤身裸体的在教授面前出丑。 教授笑道:“别裹了,我啥都看到了,我又不是大姑娘。今天的事就当我看了一段免费录像,只不过你们演的太精彩了,我都有点受想了。”边说边眯缝着眼睛调笑。 “这样吧,为了打消你俩的顾虑,索性咱们大舌头吃肥肉,谁也别说谁”边说边自己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裤。 也不等张斌搭话,随手就把惊魂未定的张斌拉起来,推到了床上。 张斌惊魂未定,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得而知。但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况且,教授又是个风姿绰约的美女,他岂有抗拒之理?他只有乖乖就范的份。我缩在床尾,又羞又恨,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事后,我悄悄问教授,那天为啥那么晚了还出现在配电室?。 教授笑着说:“那天下班后,我一个人在糕点房清点。不知不觉就晚了。我看到你俩进去半天不出来,琢磨着你俩肯定没干好事,我就放轻脚步,悄悄过来了。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可比听洞房精彩多了!” “可是,我们已经锁好了门啊。”我不解地说道。 「你别忘了,我有弹子锁的钥匙……」。 教授用手推了推我:“别吃醋!漂亮男人谁不喜欢?更何况,你跟张主任又结不了婚,你们顶多也就是做一对情人,不然我也不会插一腿啊!” 经过这件事,张斌、教授和我暗地里结成了铁三角。只要抽出空来,我们两人一起或是三个一块,就在配电室尽情的调情、作乐。偏僻的配电室变成了我们三个人的伊甸园。 尽管当时我和张斌在一起时采取了避孕措施,但百密而一疏,这样刺激的婚外情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我意外的怀孕了。 看到偷偷做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如遭五雷轰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张斌也被吓坏了。 当时,堕胎不仅需要结婚证,还要有单位的证明医院才给做。 好在他是供销社主任,在那个烟酒都要托人才能买到的年代,他的能量还是很大的。 他私下找好医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了。 为这事,我在没人的夜晚,捂着被子不知哭了多少次,因为那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有了这次教训,作为过来人和好姐妹,教授开始关心起我的婚姻问题。 她反复劝我,说我和张斌再有感情,也结不了婚,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不如趁早找个对象充鹰儿,我的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这期间,父母也托人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但我可能天生就有恋父情结,喜欢比我年龄大,事业有成的男人。 由于我总拿张斌作参照系,那些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一个也没能进入我的法眼,结果是对象没少相,一个也没成。 那个年代离婚非常少见,正如教授分析的那样,张斌确实没那个勇气因离婚闹得满城风雨自毁前程,我也不能接受给他的两个大儿子当后妈的现实。 所以,我们两个组成新的家庭根本不可能。张斌迷恋的是我青春而别具魅力的身体,而我则是死心塌地的迷恋他不能自拔。 第8章 合伙挖坑 这年的八月刚过,高考成绩公布了。张斌舅舅家的二表弟非常争气,总分超过了大学录取分数线60多分。 张斌老家与舅舅住在同一个大队。他是供销社主任,见多识广,在村里确实算得上个人物。 那时信息闭塞,二表弟又是个农村孩子,高中阶段只知道啃书本做习题,根本不知道选什么学校、报啥专业好。 在填报志愿前,他顶着炎炎烈日,骑着跟高中同学借来的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满头大汗地来到石门供销社,请大表哥张斌帮他拿主意。 二表弟高中学的是理科,当时专业技术人才奇缺,社会上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 也许是干啥烦啥,张斌从心里反对二表弟报考财经类院校,极力主张让二表弟学一门实用的专业技术,好端稳一生的饭碗。 但具体到报什么学校,学啥专业,他也拿不定主意,但他答应二表弟,马上去找教育局的熟人帮忙出主意。 送二表弟出门时,正好让教授给碰上了。教授上上下下打量了二表弟一番,问道:“小伙子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考的还不错,肯定能上个不错的本科。下午我到教育局问问我同学,这个分数报啥合适。”张斌替他二表弟接过话茬儿,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答道。 “你舅舅家里条件好吗?你几个表弟……”二表弟骑上自行车刚走不远,教授望着二表弟的背影笑眯眯的问张斌。 “有话直说,问这么多干啥?”张斌不喜欢卖关子。 “这还不好办?如果他家里条件不好,当然要报一个毕业后能挣钱的专业了。” 张斌见教授话里有话,忙问“这话在理。但报啥学校和专业,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从大城市来的,给我参谋参谋报啥合适。” “我的大主任,挣钱多的工作无外乎地质、石油、海运这些行业。我姐夫就是搞地质的,工作单位是中央直属的地质队,挣钱多待遇好。 不过他常年在外,平时很少回家。如果哥们多报这类学校好,家里老人有人照顾无所谓,如果是哥一个就不好办了。”教授分析道。 “我舅舅两个儿子,老大在家种地,这是老二。”张斌沉吟片刻,接着说:“你还别说,在咱们县临京公社驻扎的几个地质队,工资高,待遇好,在那上班,人家单位从头到脚全管,皮衣、皮鞋都发。 不过都是中直单位,咱们当地人除了当兵转业的,很少有人能进去。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但是,那种单位好像都是男的,女的特别少,大多是没工作的家属,搞对象困难点。” “张主任,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大学毕业生是紧缺人才,搞对象根本就不是个事。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让你表弟那傻小子满意就是!” “净会瞎吹!你一个上海知青,人生地不熟的,能认识几个有工作的小姑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见屋里没人,教授凑前一步,隔着裤子,用手拍了一下他心爱的张大主任的大腿,「波」的一声亲了个嘴。然后说:“任杰行不行?” “你……”张斌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咋了?别瞪眼!我没你想的那么自私。”教授凑在张斌耳朵:“我可没奢望吃你的独食。人生一辈子长着呢,你跟任杰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得为她将来着想,给她找个下家吧?” 说实话,能搞上我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情人,张斌算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轻易放手他真舍不得。 但他心里清楚,我的终身大事终究要解决,我结婚成家之日,就是我俩曲终人散之时。 “舍不得?”教授色眯眯的盯着他:“你表弟将来分到地质队,一年春、夏、秋几个月都在外地工作,平时回不来时,家里的小媳妇有你这个表哥知冷知热地照顾;冬天在家休假,让他们小两口踏踏实实过日子,是不是两全其美?” 这娘儿们,真是个小妖精,鬼点子就是多,连我亲表弟的注意都敢打! 张斌心里愤愤地骂道。但他转念一想,教授的主意虽有点缺德,这事真成了,对不起从小疼爱她的亲姑姑,坑了才华横溢的二表弟,但对长期维持我俩的关系,确实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你能保证心高气傲的任杰看上我二表弟?” “只要你没意见,这事包在我身上!”教授胸有成竹地说。 经过一个中午激烈的思想斗争,张斌叫上司机李大疤瘌,开着供销社仅有的一辆130轻卡,到教育局找老同学咨询去了。 老同学看了看二表弟的各科成绩,与他准备报考学校去年的录取分数进行了认真的对比分析。 他给出的参考意见是:地质学院隶属于地质部,是中央直属院校,以二表弟的分数,如能录取并不吃亏,他会与招生办打招呼,优先投档。 为保险起见,他建议第二志愿报考省属的农学院,免得第一志愿录取不上,失去录取机会。 张斌不敢耽搁,驱车直奔姑姑家,把他的咨询结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二表弟和姑姑、姑父。 姑姑一家非常高兴,觉得报志愿找张斌算是找对人了,执意挽留张斌这个有出息的娘家侄子吃晚饭。 但这天晚上的天气太热了,闷热潮湿的天气没有一丝风。 在姑姑家没留后窗户,密不通风的土坯房里,虽说开着电扇,也把张斌热得够呛,他连姑姑好心好意给他沏的茶水都没喝几口,根本没有吃饭的胃口。 再说,姑姑家的经济条件很差,他不愿为这点小事让姑姑破费。 就推说工作忙没时间,好不容易从姑姑家出来,回到自家与父母妻儿见个面,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回了石门供销社。 二表弟高考成绩放在那里,再有教育局的熟人帮忙投档,半个月之后,二表弟如愿以偿的被地质学院录取了。 姑姑欢天喜地给儿子做好了一套新被褥,二表弟紧锣密鼓地办好了迁户口等入学手续,在规定的入学日期前,高高兴兴地赶赴了位于东北大城市的地质学院。 到学校报道之后,通过一周的入学教育,二表弟才知道,他学的专业毕业后主要分配方向就是地质队,挣的工资确实比一般单位要高出一大截,这是让他感到欣慰的地方; 但毕业后工作条件之艰苦,不免让他望而生畏。入学教育有一堂必修课,是学唱《地质队员之歌》。 歌词写的很朴实,也很富有诗意,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但仔细琢磨,他的内心涌起了一种非常大的失落感。 歌词大意是:红旗飘在山顶,帐篷搭在河边,迎着朝阳出发,披着晚霞凯旋,我们是光荣的地质队员,为祖国寻找宝藏,钻机隆隆唤醒沉睡的大地,歌声嘹亮回响在碧野青山,开发矿业冲锋在前,毛泽东思想指引我们向大地开战。 地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找矿。工作地点往往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出野外、风餐露宿几乎就是他将来工作的常态,而且是居无定所。 一个靶区勘探完成,就要转移到另一个新靶区。找到了有价值的大矿,紧接着采矿企业就将进入,冶炼、加工制造、商业、文化体育和学校等配套的企事业单位也将陆续入驻,荒郊野外将变成繁华的城市。 但作为先行者的地质队员,早已远离了这个地方,奔向了下一个荒凉之地。 因此,地质队员与城市生活无缘。工作地点离家近还好,把一个月的假攒在一起,能回家休息三、四天; 如果工作地点远了,平时只能在野外工作,只有冬天放假才能踏踏实实的在家休息三、四个月。 因此,地质队员之间彼此戏称地质和尚,地质院校也被一些同学戏称为某某大寺。 二表弟所在班级共有32名学生,仅有4名女生,其余全是男生,男女比例悬殊。 物以稀为贵,在男生众星捧月般的献媚和追求下,她们恃宠而骄,自视甚高,尽管长得其貌不扬,但却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女还高傲。 在富有才艺、经济实力雄厚的城市男同学面前,农村出身的二表弟相形见绌,要想跟她们搞对象谈恋爱,无异于痴心妄想,只能望而却步。 将来参加工作,工作单位也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凤毛麟角。 搞有工作的对象很困难,大多数人只能娶个农村媳妇,组成单职工家庭。 孩子的户口随母亲,自己的孩子将来还是农村户口,不能借他的光由国家分配工作。 二表弟历尽万难,一路过关斩将争取到的文凭和工作机会,只能确保自己这一辈儿的荣华富贵。 他有些后悔报了这么个学校,学了这样的专业。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认命,认认真真把书读下去,等着毕业分配挣高工资,回家复读来年再考根本不可能。 因为当时是根据需要确定招生计划,被录取的大、中专学生无正当理由退学,三年内是不能参加高考的。 他把自己的苦闷写了一封长信,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家里。 家里回信让他好好读书,农村人能上大学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知足,待遇好比什么都强。 张斌月底休假回家,姑姑把二表弟的来信拿出来给他看。 看过信,张斌心里匆匆掠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愧疚。 他后悔自己精虫上脑,一时糊涂,给自己的亲表弟出了这么一个损招,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但他心里的自责转瞬既逝。 他向姑姑说道:“您告诉我二表弟,让他尽管放心读书,搞什么对象凭的是缘分,现在考虑那事儿还为时尚早。 再说,他一个大学生,号称天之骄子,毕了业就是国家干部,正常情况下五年就是工程师,找媳妇还算个事?大学生没接触过社会,除了学习好之外懂个啥?不要听同学瞎忽悠。” 至于给二表弟我俩撮合的事,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因此并未透出半句口风。 第9章 暑假相亲 教授没有食言,作为好姐妹,她确实把我和二表弟搞对象的事,牢牢地挂在了心上。 自打二表弟上学后,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她只要有机会,就跟我说起跟二表弟搞对象的事情,分析跟二表弟搞对象、结婚的种种好处。 说实话,论长相二表弟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长得不仅一点也不像他表哥张斌,严格地说都够不上一般人儿:夹巴太阳刀条脸,小小的嘴巴厚嘴唇,一个高挺的大鼻子,眼睛不大也就算了,还长着一对肉眼泡、单眼皮; 身体一点也不魁梧,175的个子,小腰挺多2尺3,看样子最多也就110斤左右,还小手小脚没有一丁点男子汉气魄。 一副典型的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模样,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踩吧踩吧不够一粪圾子; 论经济条件,我对二表弟贫困的农村家庭也不满意。当时,农村人与城里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城里人年轻时有工作挣工资,房子由单位分配,不用自己操心。 上了年纪离开了工作岗位,还能按月领取退休金。这时,因身体逐渐变老,已经吃不下大鱼大肉,一日三餐以粗粮素食为主,退休金根本用不完。 他们不但不用儿女负担赡养费,还能在生活上给儿女们提供很大的资助; 农村人就不行了,年轻时没日没夜、累死累活的积攒一点微薄的收入,全用在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上了。 一旦过了六十,再也承受不了繁重的农活,又没有退休金,只能靠儿子提供生活费。 而且,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他们又一辈子干的是重体力活,吃的是粗茶淡饭,营养又跟不上,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大多疾病缠身。 这时,他们一无积蓄,二无医保,生病住院对儿女来说,又是一笔无法预见的沉重负担。 如果再碰上倒霉的,老两口哪怕是有一个得了肝硬化、尿毒症、癌症等烧钱的大病,更是有多少钱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往往花光了儿女的钱,老人的命也没保住,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但教授死缠烂打:“人家是大学生,知识分子,怎么就配不上你一个集体所有制单位的小工人?人家毕业就进中直单位,前途不可限量,工资挣得比你多多了,将来你俩结婚后,老人由两个儿子共同赡养,大儿子务农都能负担,你们小两口在外面工作,收入比老大强多了,怎么就承受不起?” 我暗想也是,自己除了长得比她好看-不是自夸,我天生丽质,皮肤白净,长着一双深邃传神、会说话的大眼睛。 身材虽然没有教授那么苗条,但1.6的身高,体重不足110斤,不但不胖还很匀称。 不光张斌,供销社里很多同事,都说我像电影《甜蜜的事业》唐招弟的扮演者李秀明。 不然张斌也不会对我念念不忘。我的高中学历根本没法跟他比,最重要的一点是,正如教授所言,他跟张斌是姑舅亲戚,还住在一个村,二表弟将来不总在家,我跟张斌交往起来也方便。这样一想,我就同意跟他相亲了。 念了一年大学后,二表弟放暑假回了家。张斌事前打听清楚,知道二表弟在学校没谈恋爱,就把我的情况又跟他姑姑和二表弟说了。 他口吐莲花,说我出身革命家庭,爷爷是烈士,牺牲前已确定当县长,只是没上任就去见马克思了-这个说法我也是从爸爸妈妈那里听说的。 只不过他把我俩在一起幽会时我跟他说过的话,又给他的姑姑复述了一遍而已。 奶奶是我们县有名的巾帼英雄确实不假,但我的爷爷牺牲前即将走马上任当县长,则纯属父母编造的无稽之谈。 我参加工作来到石门供销社后,与奶奶一起生活,在一次给奶奶收拾东西时,我在奶奶藏在柜子里面放钱和布票的小木匣中,无意中看到过爷爷的烈士证明。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爷爷生前的职务是八路军某部团参谋。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想」,是个简单到 老百姓都知道的道理,父母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煞有介事地说爷爷在即将当县长前牺牲,肯定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毕竟爷爷抗战中就已去世,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谁知道尘封了几十年的陈年往事? 而且,当县长的说法对抬高我的身价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从心里来讲,我更愿意接受这个无法证明的传说。 张斌还跟他姑姑说我特别懂事,特别勤快,人很聪明,干啥一学就会,没上过科班,但把会计工作干的井井有条; 我虽然是双职工家庭出身,经济条件很好,但艰苦朴素,没有一点城里女孩子的坏毛病,从来不穿高跟鞋,不烫发,也不穿太漂亮、太招眼的衣服。最重要的是说我们家风非常好,我的父母待我奶奶有口皆碑等等。 很多事情确实是先入为主。原本在二表弟心里,对大学没毕业,不知将来分配何方,就在老家搞对象这件事有点抵触,这也是第一个寒假,张斌探他的口风时,他一口回绝的主要原因。 但在这个暑假,经过一年大学生活的历练,他变得成熟和现实多了。 张斌旧事重提,他不再像当初那样固执。他想,自己不光与女同学谈恋爱没有可能,即使将来毕业参加工作,也极有可能常年出野外,组建双职工家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人家一个非农业家庭出身,各方面条件这么优越的姑娘,尽管年龄比自己大一岁,但不在乎将来两地分居,肯屈尊跟自己搞对象,还有啥好说的? 错过这个机会,真要找个农村媳妇,这辈子还免不了要干承包地的农活,这彻底违背了他上高中时拼命学习,就是为了摆脱农村繁重体力劳动的初衷。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同意见面。当然,张斌作为亲戚,亲自出马不合常理,介绍人由便由教授自告奋勇担任。 鉴于姑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为了给我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张斌自掏腰包,给他二表弟购置了一身当时最流行的行头:白色丽特灵(一种闪闪发光的化纤织物)衬衣,灰色的派利斯裤子。 而我,一是确实不好打扮,二是本来跟他见面就属无奈之举,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没啥可遗憾的。 于是,我就上穿一件平时上班穿的兰格白底衬衣,下着一条蓝色的确良裤子,脚蹬一双布面平底挂袢鞋,来到了相亲现场-教授家。 二表弟出身农家,为人自卑拘谨。跟我第一次见面时,两只手一会儿放在屁股旁边空出的椅子边上,一会儿掌心相对、双手重叠,很不自然的搓弄,不知放哪好; 在吹着电风扇的客厅里坐了不一会儿,就紧张地满脸冒汗。 为了消除紧张气氛,给他留下好印象,我去了一趟副食组,给他拿了两盒当时挺紧俏的「恒大」牌香烟。他一边抽烟,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我大方地如实作答。 相亲主要看的是长相,我天然去雕饰的美貌彻底征服了他。 他一个刚走出农村,到外地上学的穷小子,做梦都没想到,找了我这样既漂亮又有正式工作的对象。 所以,当按照相亲的固定流程,教授把他叫出去,问他的意见时,他非常不好意思,非要让教授先征求我的意见,他是担心我看不上他,自己先说同意丢面子。 教授一方面看他好玩,一方面已经做通了我的工作,非要逼他先说,再三追问下,他说只要女方没意见他就没意见。 就这样,我们算是认识了。回学校之前,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也就是学校所在城市的详细地址和邮箱号码。 当时通讯设施非常落后,甭说手机了,连PP机都没人见过,一般的单位有一部座机就不错了。 他一个穷学生,学校的座机没有紧急情况是不能碰的,因此没给我留电话号码。 他到学校后不到一周,给我写了第一封情书。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二表弟这个外表看似不善言辞的文弱书生,文采却相当不错,比我这个混出来的高中毕业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我仰慕他的才华,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就跟他鸿雁传书交往起来。 从他写给我的情书可以看出,二表弟这个出身农家的大学生,这个渴望接触女孩子的毛头小子,对跟我谈恋爱是真心的投入。 他给我的信件从起初的半月一封,逐渐加密到一周一封。称呼也从最初的任杰,到杰,最后干脆称呼我的乳名小红。 二表弟对我来说充其量就是个备胎,我本就怀着复杂的目的在与他交往。 面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大男生,顺着笔尖自然流出的滚烫语言,我一是文化水平低,二是真心爱恋的人是张斌而不是他。 所以,我根本没法应对,只能搜肠刮肚地从琼瑶的小说中,寻找一些热辣词语来回复。 随着交往的加深,我心里隐约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偶尔也会略过一种负罪感。 我把自己的感受跟教授一说,教授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 他要我泰然处之,要我必须学会表演,要我必须强迫自己从心里接受他。 跟张斌的关系该保持还保持,跟二表弟的恋爱该谈还要好好谈。要做到谈对象与偷情两不误。我也是骑虎难下,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10章 遇上柳下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寒来暑往又一年。在这一年当中,因我们彼此相隔两地,我与二表弟通过一封封情书互诉相思之情。 但偏偏在这时候,不知为何,我一向准时登门拜访的大姨妈,不知何故又姗姗来迟。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太不注意了。”教授埋怨了我一顿。但她老谋深算,立即想出了一个转嫁危机的高招: “谷峰不是在休暑假吗?明天来不来?让傻小子快活快活,就一切都好办了。”说完朝我诡秘地一笑。 “他明天上午过来找我……”我说。 那天一大早,教授就带着一家老小,坐上长途汽车,到北京动物园游玩去了。临走,她把自家的房门钥匙交给了我。 “任杰,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约到我家搞定,千万别错过这次机会啊!”她俯在我的耳边再三叮嘱。 二表弟来后,在会计室里间宿舍,我跟他聊了大约半小时后,放低声音对他说,这月的账还没结完,实在抽不出时间休假陪他。 实际上我根本没那么忙,帐早结完了,会计报表也已经填好,就等领导签字盖章上报了。 为防止他因没人陪伴,产生被冷落的错觉,我从小李会计手里,借了一本已经过期半年的《小说选刊》,并给他买了一盒「恒大」牌香烟,把他带到教授家里,给他沏了一壶茶水,要他在教授家里看看电视,或是看看杂志等着我,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下班后,我带着上午买好的半斤熟猪头肉、一根蒜肠和两瓶啤酒,来到教授家里,我们两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喝啤酒边吃饭。 收拾好碗筷,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漫无边际的闲聊。 我聊了些单位和同事的趣事,他谈了他的大学生活和对我的思念。 聊着聊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出的话儿越来越少,但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火辣。 他的身体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正襟危坐,而是从长沙发的一头挪到我身旁紧挨着我,并伸出手来兴奋地抓住了我的手。 见此情景,我顺水推舟地提议:“大中午的,上班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到卧室休息一会儿吧……” 一进里屋,我就打开落地扇,脱掉了衬衣,只穿着一个小背心,躺到铺着竹凉席的大床上。 他先是用颤抖的手抚摸我,见我没拒绝,就开始亲吻我的脸颊,又得寸进尺地咬住我的嘴唇热吻。 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可能认为我是出于一个大姑娘的羞涩,跟他接吻不好意思。见我如此,他反而越发大胆,竟然翻身压到我身上,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好不容易用手推开他吻着我的头,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说道:“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出不来气儿。”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真的没接触过女孩子……”边说边极力克制自己,迅速松开了双手,看当时的情况,他好像要重新平躺到床上。 我毕竟是体验过两性生活的。既出于本能,又为达到转嫁危机的目的,这档口怎能让他熄火? 于是,我赶紧用双臂抱紧他,紧闭双眼,静待更加激动人心的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无力地从我身上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连身上的背心都浸透了。 “管啥事呢?”我强压怒火,也懒得看他,闭着眼睛小声说。 “小红,别怪我,最美好的时刻,还是留给我们的新婚之夜吧。” “你心里是不是垫着别人,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我嗔怒道。 “别误会,在我眼里你就是维纳斯,就是西施再世,能跟你在一起,是我天大的福分。我家条件那么差,你都不嫌弃,让我很感激,我还能有别的想法?你放心,除了你,这辈子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但我们现在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你知道,我还在上大学,毕业之前咱俩肯定结不了婚。再说,我哥今年二十五了,至今还没搞上对象。 一个没啥本事的农民,家里条件又不好,本来找对象就费劲,如果我们抢在他之前结婚,姑娘会更看不起他,他搞对象就更困难了,弄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 经他一解释,我终于明白他强忍欲望,没有跨出那关键一步的真实原因,心里的怨气也逐渐打消了。 但让我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的是,他一个身体健全的大小伙子,超强的自控能力为何如此强大?难道知识分子都这样? 我无奈地从床上起来,来到教授孩子们住的倒作房,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裙子; 回到卧室,从大衣柜里,找出苑振海下班后在家里穿的没膝短裤:“你把短裤换上,我把你的裤子给你洗了吧。”说完,我走到当院,往放好了洗衣粉的洗衣机里放水。 “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我来吧。” “放里头吧,不用你。把衣服洗干净后挂到晾衣绳上,我就该上班了。你再休息一会,裤子干透后换上,把苑大哥的短裤放到床上就行了。你走时把门给带好就直接回家吧,我下午结账,不过来送你了!” 第11章 一场虚惊 在北京痛痛快快的玩了近一天,教授带着一家老小,提着一包包新买的衣物回来了。 吃过晚饭,她以找张斌请示工作为名,吩咐苑振海清洗碗筷。然后,急匆匆地来到供销社,约上我和张斌,来到配电室。 “中午那事儿咋样,搞定了吗?”刚一进屋,教授就充满好奇、急不可耐地打听。 “别提了,我他妈的遇上了个太监!”我恨恨地说道。 “不会吧?”张斌不由得一惊。面对张斌、教授二人满脸的疑惑,我把当天中午发生在教授家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们二人作了汇报。 “张大主任,这是你的亲表弟吗?在这个问题上,咋一点都不像你呢?”教授眯缝着丹凤眼,拿张斌开涮。 “去你的,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斌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 “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没办成还弄了个大没脸儿。你俩说接下来咋办?”我没好气的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把式还能在小河沟子里翻了船?真怀了孕咱们再想辙。”教授的经验就是丰富:“再说,大姨妈没按时报到,不一定就有事儿。你俩隔三差五地就凑到一起,跟做贼似的,精神能不紧张吗? 女人长期紧张,内分泌就可能失调,大姨妈就可能发生紊乱。现在着急为时尚早,过几天不来再说。” 她见我依旧站着撒楞,接着劝我:“别犯嘀咕了!今天这件事说明,谷峰这小伙子思想单纯,为人正直,你不用担心他将来参加了工作,常年在外把持不住搞女人的事。 在当今社会,这样的小伙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跟他搞对象算是找对人了。 他今天能够坚守底线是原则性强的表现,根本不等于不爱你; 你俩谈恋爱时间也不短了,你今天主动一些,说明在你心里已经完全认可了他,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未来的终身伴侣,他应该感到高兴,不会有其他想法。放心吧,过去就过去了,就别再为这事纠结了。” 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反复无常。刚才还闷热晴朗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接着就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 地上的落地扇,因雷雨停电停止了转动。在漫天乌云的遮挡下,刚才还很明亮的天空,过早地黑了下来。 黑暗中,教授扫了我和张斌一眼:“下雨天留客。谷峰不领情就算了,今天咱们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让张主任给你好好补偿补偿!也让姐姐我借借光!” “我今儿个没心情奉陪!你们两个狗男女爱咋玩咋玩吧……”我气鼓鼓地迈腿就向房门走去。 “我的姑奶奶,别耍小孩子脾气!大雨泡天的,又没带雨伞,你咋走?”教授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我,动手就解我的衣扣。 在教授的极力挑逗和风雨的伴奏下,我们三人在床上滚作一团,上演了一场叠罗汉的游戏。 这个小插曲过后,不到一周,姗姗来迟的大姨妈终于来串门了,一场虚惊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我终于松了口气。 第12章 家具风波 自从与二表弟经历了那场半途而废的约会后,直到正式结婚,我再也没给二表弟提供超越男女界限的机会。 他也不知道他从哪本书,从哪位专家那里学到的清规戒律,觉得婚前性行为是大逆不道之事,从未主动要求。 但我俩的关系,却从那次约会以后,度过了初恋阶段,进入了热恋期。 我从他更加热烈、肉麻的情书里,从他与我单独相处的举动变化中,便可窥见端倪。 与我相聚时,他看我的眼神愈加火辣。互相拥抱、抚摸、接吻成了常态,他很享受与我在一起的时光。 但他最过头的动作,仅限于偶尔隔着衣服,抚摸我的身体,指搓弄我的体毛。 因高度兴奋,我们能听到毛发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情不自禁时,他最多用身体顶一下我,仅此而已,从未逾越。 我们的恋爱就在这样的节奏下,不越雷池一步的进行着。 我俩相处时,尽管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偶尔也会因一些小事发生争吵,起因也大多因我而起。 因为我无法从心里完全接受他,我真正爱着的人是张斌,长期的伪装真的让我不堪重负。 我知道自己追求的主要目标是啥。因此,每次闹意见后,都是我主动联系他,向他道歉,请他原谅。 有时,我会主动给他买一些衣物之类的礼品。二表弟可能觉得我一个女孩子,主动给他买礼物,对他是真心实意,闹意见只是我的脾气不好而已。因此,他也不跟我计较,吵过后我俩还会和好如初,再续前缘。 说实话,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两地分居的丈夫; 没有哪家的长辈,愿意自家女孩儿过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当初,我的奶奶、父母就因对他的工作性质和农村家庭不满意,坚决不同意我俩搞对象。 但为了长久维系我与张斌的感情,我已别无选择,不惜与父母闹掰,也坚决与二表弟谈恋爱。 在教授多次登门、反复劝说下,奶奶、父母见拗不过我,才勉强同意了我俩的婚事。 经过三年马拉松式的恋爱,他大学毕业分配了。为了离我近一点,他主动放弃了到基地驻在大城市的地质部门工作的机会,在同学不解的目光下,与人无争地来到离家60公里、全省唯一还在偏远山区小镇驻扎的地质队工作。 因驻地远离城市,这个地质队的子女,在升学、就业、谈恋爱等方面的机会,与在大城市驻扎的地质队千差万别。 因此,这个队根本留不住人才,年轻的大学生更没人愿意来这工作,职工基本都是家住附近的。 就在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一年前,他的哥哥,张斌在家务农的大表弟,在亲朋好友的张罗下,与一个长相非常一般的农村姑娘结了婚。 当时刚改革开放,农村还非常贫穷。我未来的公公婆婆,把东筹西措弄到钱,好不容易盖起来的三间土坯房,请瓦工把房间抹上一层白灰,又找人粉刷一遍涂料,就成了他哥哥嫂子的新房。 新房里配上一张本村木匠打的松木床、一个双开门大衣柜、一个放电视的高低柜、两把木椅子这些简陋的家具; 再选择黄道吉日,请了四个儿女双全的已婚女人,做了两床新被褥,就把媳妇娶进了门。 哥哥完婚,二表弟分配了工作,我们两个的婚事,顺理成章的摆上了议事日程。 二表弟在外地上了四年大学,在经济上对家里没什么贡献。 父母为大儿子盖房娶媳妇,已经债台高筑。现在,他刚毕业就要结婚,即使他父母对我这个在外工作的儿媳妇再满意,在新房的配置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如法炮制,高配一点都不可能。否则,一是经济上承受不起,二是无法向大儿子交代。 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婚房的家具配齐后,要请未过门的媳妇来看一眼,表面上是征求一下未过门的儿媳妇的意见,实际上也就是走个过场。 因为新媳妇来看婚房之前,早就通过媒人做好了充分的沟通,不会闹出不愉快。 我来婆家看家具之前,张斌也在私下做足了我的工作,他要我看在他的情分上,体谅二表弟农村家庭的艰辛,千万不要闹意见,有啥不满意的地方回来跟他说。 那天上午,我骑着为了结婚,张斌托关系从北京买来的「凤凰牌」大链套轻便自行车,在村民艳羡目光的注视下,来到了二表弟家。 要知道,当时这个品牌的自行车属于非常紧俏的商品,而且价格不菲,一辆车180元,需要我省吃俭用积攒一年。在当年,骑上它比现在开奔驰宝马还有面子。 未来的婆婆满脸带笑、毕恭毕敬的把我迎进家门。聊了一会,就领着我来到新房看家具。 映入我眼帘的是刚上完清漆,还没摆放入位的大衣柜、写字台、高低柜和一张木板床、两把椅子。 这些家具的质量实在差劲:大衣柜门是用一点花纹都没有、不到十块钱一张的三合板贴的面,两扇门与中间水银玻璃穿衣镜之间的缝隙清晰可见; 写字台的四个柳木腿,每个都有一个黒疤瘌; 高低柜更加凑泥,放电视用的三合板,竟然在最里边少了一层板,变成了两合版。 难道说这就是我一辈子结一次婚的家具?给这样的家具结婚,让我在县城上班、本来就不满意我婚事的父母情何以堪? 还有,我跟二表弟结婚就是找个安身之所,他张斌不是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 但他最近的表情,就像好不容易把我甩了一样,不但看不出一点烦恼,还他妈的整日眉开眼笑的挺开心!想到这,我气不打一处来,火爆的脾气立马就爆发了。 我指着二表弟的鼻子:“你娶二婚呢?有给这样的家具结婚的吗?” 二表弟被我的举动惊呆了。但碍于父母、哥嫂在场,他好面子不肯服软。 不但不劝我,还脖子一梗耍嘴硬:“这是请村里手艺最好的二大爷打的,你说有啥毛病?” 从小在奶奶、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我,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毛病行,反正我不要,留着你自己用吧……”说完,推起凤凰大套自行车就往外走。 未来的婆婆是个老实厚道的农村老太太。见我气呼呼的要走,担心二儿子的婚事就此告吹。 急忙用手紧紧抓住我的车把,红着脸冲二表弟喊话:“二的,你大学咋上的?会说人话不?还不赶紧给任杰认错!” 我不由分说,挣脱老太太的手,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让她走,嫌不好自己带好的来!”在张斌大表弟愤怒的吼声中,我登上自行车,在车链子撞击大链套发出的「哒、哒、哒」的伴奏声中,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即将进入的家。 张斌见我气呼呼的回来,知道出了岔劈儿,赶紧把我叫进了主任办公室。 “你是不是早就看过那套破家具了?”看着张斌这副嘴脸,想起在去二表弟家之前,他跟我说的有啥事一定要忍的话,我更加气愤,也顾不得这是在主任室,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我姑家生活困难,这你知道。但新家具我真没看过。” 张斌连忙低三下四地跟我解释。见我不依不饶,他无计可施,放下我这头,晚上赶紧回了家。 一进门,他姑姑就对着张斌哭天抹泪的叨叨开了。一头是他的情人,一头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姑姑,张斌谁也得罪不起。 没办法,他只有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谁让他沾花惹草自讨苦吃呢。当着姑姑全家的面,他只能硬着头皮大包大揽。 “姑姑、姑父别上火,您听我说。”张斌说“任杰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今天闹脾气,主要是咱准备的家具确实有点差劲,她对城里的父母不好交代。 这事这样办,您看行不行:您老两口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两手空空,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用过。 今天我做主,这套家具就归您们老两口使用,谁也别垫着,算我孝敬您的。二表弟结婚的家具您就别管了,由我来办。” 顿了一下,见老两口正在专心听讲,他接着说:“但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我妈和我媳妇知道。您就说农村木匠打的家具太糙,由我找个好木匠再打一套。” 他姑姑不好意思地推辞了一番。自家娶媳妇要侄子出家具,本村没有这个先例,她确实于心不忍。 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重新买木料打家具,确实再筹不到钱。 再说,弄出两样来,大儿子两口子那也不好解释。除了张斌提出的办法,老两口实在拿不出更好的法子度过这个坎。因此,他们只能千恩万谢的感谢张斌。 “老二,别看任杰脾气急,他可是个好姑娘,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清楚。作为男子汉,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要大度一点,不能犯轴。明天你到供销社去一趟,啥话都不用说,见了面任杰就没事了。”临出门,张斌特意叮嘱了二表弟一番。二表弟答应明天一定去找我。 做通了姑姑一家的工作后,张斌没敢在家里停留,立刻赶回供销社,继续开导我。 我觉得事已至此,再闹也没啥意思,毕竟马上就要结婚了。 而且,为这事把张斌夹在中间,跟风箱里的耗子一样两头受气,他也挺为难的。 家具已经换了,我在父母面前也能交代的下去。于是就答应张斌忍下这口气,不再计较。 要知道,当时一套家具虽没多少钱,但张斌的工资收入少的可怜,他不定要攒几个月的奖金,才能把这个窟窿堵上呢。 第13章 新婚之夜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让我顺顺利利地与二表弟成婚,张斌做家具真是不惜血本。 他托人从物资局买来当时最流行的水曲柳板材,请石门街上手艺最好的徐木匠操刀制作。 徐木匠拿出看家本领,历经半个月的精雕细琢,全套家具终于做好了。 为了凸显家具上木纹的底色,老道的徐木匠先用浅色的地板黄打底,晾干后用清漆反复油了三遍。 做成的家具纹理清晰,锃光瓦亮,特显档次,即使放到县城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也绝对拿得出手。 为避免运输途中家具被剐蹭,张斌吩咐司机李大疤瘌,先用旧棉被把家具包好,再用大绳捆绑牢靠,又派了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车装卸,开着北京130轻卡,送到他姑姑为我们准备好的婚房里。 在我们这里,为图喜庆吉利,结婚当天,新娘子应穿红色的衣服和鞋子。 但我与二表弟结婚只是找了个充鹰儿的,并非心甘情愿。 因此,我执意不穿红衣服,而是穿了一身鸭蛋清色的毛料套装。 但经不住母亲的反复嘟哝,我不得不穿了一双红色半高跟皮鞋,算是应个景儿。 迎亲、回门等繁文缛节履行完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和二表弟终于被送入了洞房。 因我与二表弟都在外面工作,不可能长期在家生活,我们就与张斌的姑姑、姑父共住老房子。 洞房在新刷了涂料的西屋,东屋归二老居住。对此我没有意见,觉得咋住都无所谓。 我们这儿有新人进入洞房后,就不能出门的习俗。婆婆笑容满面地把两盘煮好的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进来。 这两盘饺子肩负着特殊使命,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给起了个雅名:子孙饽饽。据说是取吃饱喝足后,新婚夫妻过夫妻生活身体不亏,早生孩子之意。 子孙饽饽需要新婚夫妻同吃,分光吃净才好。二表弟挺兴奋,对她来说终于娶上了媳妇,摆脱了光棍身份,不用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夫妻生活的快乐。 而我内心则是五味杂陈。我心里一心一意爱着张斌,但为了张斌却不得不与二表弟结婚,说起来既绕口又荒唐。 我根本没心思跟他一起吃饭,管他什么习俗,不好就不好。 所以,当二表弟高兴地叫我一起吃子孙饽饽时,我推脱说一天吃了几次饭,实在不能再吃了。 在院子里张斌作为代东,招待厨办房人员的谢支宴还没结束时,我就早早脱掉鞋袜,合衣钻进了被窝,蒙上被子暗暗啜泣,哀叹命运的不公。 二表弟见我钻进了被窝,只得一个人坐在茶几旁,使劲吃了一盘子孙饽饽,然后就坐在椅子上喝水耗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谢支宴结束,忙活了两天的厨师和服务人员,在酒足饭饱后相继散去,他表哥张斌与自己的父母道别后,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听到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他急忙拉灭了电灯,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掀开我的被子,伸手就向我摸来。 “咋没脱衣服?”二表弟兴奋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假装羞涩没搭话,静静的躺在那里任凭他摆弄。他以为我不好意思,伸手把我的衣服扒光了。 知识分子就是与大老粗不同,他明明为这一天盼了近四年,但关键时刻,他非常温柔体贴,一点也不像猴急的处男那样粗鲁,倒像一个结婚多年的大叔。 激情过后,他觉得我把少女之身,完美无缺地给了他,非常激动地抱紧了我。 发誓要一辈子对我好,绝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本来,次日早晨他还想重温旧梦,但见我佯装不舒服,又觉得我见红了,就咽了口吐沫强忍过去了。 此前,为了防止他发现我不是处女影响感情,我和教授反复探讨,费劲了心机,特意选定例假的最后一天,作为我们新婚的日子。 现在看来,对付二表弟这种「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书呆子,还真马虎不得。 结婚没两天,我就借口单位月底要结账,急忙跑回了石门供销社。 天刚黑,我就溜进张斌的宿舍,放开手脚,没采取任何避孕措施,痛痛快快无所顾忌地与他折腾了半夜,才趁其他职工熟睡之际,穿好衣服偷偷遛回会计室,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不仅我工作忙,二表弟也觉得自己刚参加工作,让领导和同事知道自己结婚,花钱随份子不合适。 为了不给同事添麻烦,不让自己背上人情债,他事先并未跟单位领导请婚假。休完一个月积攒的三天假,带了点喜糖、喜烟,打点行装上班去了。 第14章 我的奶奶 奶奶二十来岁就守寡,与我父亲相依为命。奶奶为报杀夫之仇,太爷爷、太奶奶为解失子之恨,特别支持奶奶参加拥军活动。 每当奶奶扭着一双小脚,冒着风险给八路军送情报,或是挨门串户的组织妇女做军鞋时,太奶奶就毫无怨言的把我父亲、她的大孙子抱过去,好生看护。 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共产党带领人民赶走了日本鬼子,打败了国民党反动派,建立了新中国。 奶奶也在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大量拥军工作的同时,含辛茹苦地把父亲抚育成人。 本想天下太平,穷人翻身了,可以守着儿子,继续为家乡建设做贡献。 但这时的父亲,又作为烈士子女,成为国家重点照顾的对象,不到二十岁就被招工进了县城。 农村出身的父亲进城当了工人,是很多人无法实现的梦想。 但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父亲走后,奶奶就得一个人在老家生活。 奶奶在为儿子前途高兴的同时,不得不一天到晚一个人,守着老家的大院子生活。 我能分到石门供销社,就是父母以照顾奶奶生活为由争取来的机会。现在我已结婚,自然而然地就要与奶奶住在一起。 奶奶六十出头的年纪,身体很健康,人非常勤劳。说是由我照顾奶奶,到不如说奶奶照顾我更恰当。说实话,我充其量只是跟奶奶做个伴,免得奶奶寂寞。 婆家尽管对我这个在外边工作的儿媳妇高看一眼,每次回家,都像来访的亲戚一样招待我,但在县城长大的我,从心里看不起农村人,不习惯农村生活。 除去逢年过节,出于礼节不得不回家吃顿饭之外,平时很少回老家,我和谷峰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奶奶家里,与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天生的一副热心肠,她特别喜欢小孩子。 我和弟弟都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爷爷过早牺牲,奶奶就我父亲一个儿子,一辈子没有女儿,他从心里更喜欢女孩,把我当老闺女一样看待。 与奶奶住在一起,奶奶本来就一百八十个愿意。谷峰为人淳朴,嘴儿甜爱叫人,一口一个奶奶的不离口,她更是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整天乐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她跟孙女女婿投缘,夸孙女女婿懂事。不会做饭,我们一家三口做饭的活计,奶奶心甘情愿地承包了。 每天一早,奶奶都要问我们午饭想吃啥。谷峰在单位是单身,常年吃食堂里的大锅饭习惯了,从不挑食,吃啥啥香。 我一来觉得奶奶一双小脚,忙前忙后的伺候我们,在挑三拣四的于心不忍。 二来也觉得一起生活没必要这样客气,而且从心里觉得谷峰除去本职工作,在社会上两眼一抹黑,什么事情也办不了,给他吃饱了就行。所以我也从不点菜,每月把生活费交给奶奶,让奶奶随便做。 奶奶每天做熟饭,估计我该到家了,就开始在厨房不住地向门口张望,听见大门响,见我进了门,老远的就大声吆喝:“姑奶奶回来了!” 话音一落赶紧炒菜,生怕早炒出来菜不鲜亮不好吃; 如果今天的菜对我的胃口,我多吃一些,奶奶总是特别开心,经常一连几天的上顿下顿重复做,直到我吃腻了再换样。 凭心而论,谷峰心地善良,人也勤快。只要他在家,买煤、买菜、洗衣服和家里的杂活全包了。 对我是真心实意地爱恋,对奶奶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他实在没事,就把院子里干透了,除了当劈柴没啥大用的短木头,用一把木据据成15公分左右的木段,然后再用斧子劈开,像小山一样堆在墙角,奶奶我们三口和县城居住的父母家一年都用不完。 漂亮能干、仕途一路高歌猛进的张斌占据了我的内心,其貌不扬的二表弟,在我心里就是个充鹰儿的货色,我跟他结婚不过是要个夫妻名分罢了。 所以,我们尽管有夫妻之名,但从未像其它小夫妻一样,没完没了的行夫妻之事,我跟他做爱一点激情都没有。 每当我以身体不适等种种理由,拒绝与他发生肌肤之亲时,谷峰很不满,偶尔也会抱怨。 比如,有一次吃过饭,他精虫上脑,钻进被窝就把手伸过来摸我,还把嘴凑上来要亲吻我。 “困着呢,好好睡觉!”我厌恶地一把推开他。 他满怀期待却遭遇我一盆冷水,气不打一处来。但因东屋住着奶奶,他虽怨恨我,但他性格懦弱,死要面子,生怕奶奶听到下不来台。 于是,他生气地压低声音嘟哝:“你那么抵触这事,结婚干啥?” “结婚就拿这事当饭吃!”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他见我不配合,只得作罢,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烙烧饼,而我早就睡着了。 我们长期跟奶奶一起生活,我们夫妻之间感情的好坏,自然瞒不了她老人家。 再加上我们还没有小孩,奶奶没事干的时候,经常跟大街上的老太太们聊天。 老太太们嘴欠,有可能把道听途说来的、我与张斌的风言风语,话里话外地跟奶奶透漏过。 奶奶私下里曾这样敲打我:“任杰啊,不行对谷峰好点吗?少夫少妻的,哪有你们俩这么生分的?谷峰这孩子老实巴交的多好啊。” “奶奶,您别看他老实,那是装出来给您看的!结婚时,他家打那样的破家具,我不要,他还向着他妈说话,嫌我事儿多,跟我吹胡子瞪眼的耍浑犯横!他把我当成啥了?我永远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家里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我们不同意你俩搞对象,也是因为这个。现在你们结婚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许记仇!” 顿了顿,奶奶低着头,教授也不看我,嘟囔:“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别弄没用的,让人背地里说闲话儿不好”。 我违心地答应了奶奶,但我心里最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新婚家具不过是引燃火药桶的一根导火索罢了。 但日子该过还得过。至于夫妻间那点事,我再不愿意,也得尽可能应付他,不然我们的婚姻就没法维持下去。 他每月回来交工资时,我跟他亲热一次;冬季在家休假,每个星期也要满足他一次,加在一起,每个月总得让他上交几次公粮,以免粮食太多让人惦记,被别的女人偷了去。 谷峰是个书呆子,他把我脱下的衣服洗干净,把家里该干的家务做完后,闲下来就坐在屋里看书。 他涉猎广泛,什么书都喜欢看。每月挣了工资扣去伙食费,就买一、两本书花点钱,余款全额上缴,连工资条都给我过目。 我们家里的书刊一摞一摞的,他看的最多的是法国作家左拉、莫泊桑、福楼拜、司汤达和俄国作家契诃夫写的小说。 现在,他正在放寒假,为节省资金,他到县图书馆办了借书证,利用到县城给我父母干活的空隙,去图书馆借书看。 这几天他正有滋有味的看从图书馆借来的县志。晚上睡觉,他怯生生地说“小红,咱爷爷牺牲时才二十一?” “你咋知道的?”我立刻警觉起来。 “是这样,县志记载咱爷爷二十一岁牺牲,当时的职务好像是团参谋。” 他话音一落,我的火噌地就窜了起来,吼道“你小子长能耐了,开始刨根问底查我祖宗三代了!团参谋就团参谋,怎么着也比你爷爷在家搂锄杆种地强一百倍!一千倍!” “别嚷嚷,让奶奶听见不好……”谷峰边说,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知道,他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把你的脏爪子拿一边去!”我才不管那事呢,奶奶知道就知道,省的老同情你! 伸出手狠狠地把她的手打到一边。心里说,瞧你那德行,既想戳穿我的谎言,揪住我的小辫子,又想让我给你留面子,休想!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怕啥!”我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东屋还没睡觉的奶奶,听见我们又在吵架,披着衣服推门走进来。 因这事事关我家不宜外传的秘密,奶奶第一次严肃地批评了谷峰,告诉他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许再提,更不能让我父母知道生闲气。 我与谷峰的婚姻,就这样在吵吵闹闹、没有激情的气氛中维持着。 过了几天,我刚到会计室,鞋帽组的小杨子手里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任姐,姐夫单位来信了!” “来封信有啥稀奇的,他们那个破单位人员分散,工作地点不定,有事来信很正常。”我边说边接过信封,伸手就要撕开这封谷峰所在单位来的信函。 “姐,还是拿回家让我姐夫自己打开吧,万一有啥秘密呢……”小杨子这小子人小鬼大,做了个鬼脸就离开了。 “单位宣你呢……”下班后回到家里,我把来信交给了他。 他撕开信封,边看信边兴高采烈地说:“终于发表了!你看,信上说我的小说发表在作家杂志上了……”他用手抖着信纸要我看。 来信大意是说谷峰发表小说的稿费汇款单和登载小说的文学杂志邮到大队部了。 为避免因他放长假而错过取款期限,要他近期抽时间到单位去取。 信里还要求二表弟到大队后,一定要到张书记办公室去一趟,张书记有事跟他说。 第15章 谷峰的困惑 次日一大早,吃过早点,谷峰就骑上单位配发的自行车,匆匆驶向六十公里外的地质大队队部驻地。 他在单位只待了一天,因有事要和我商量,第三天上午不到11点,就心急火燎地骑车回来了。 本来,每天有一对往返于北京至谷峰所在地质大队所在地的长途汽车,石门公社是必经之路。 但谷峰为了节省车票钱,没有特殊情况很少坐车,一般都是骑着自行车往返。单程六十公里,他双腿用力不停地蹬,四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 刚一进屋,当着我父母的面,他把从邮局取出的300元稿费,一分不少的交给我,并兴冲冲地打开作家杂志,指着一篇小说给大家看。 这是一篇篇幅近万字,名字叫作《老机长》的短篇小说。 小说通篇采用第三人称的写法,中间没有一句对话,也没有过多的人物烘托。 但小说文笔流畅,人物刻画细腻,情节紧凑,读起来并不觉得乏味。 读罢全文,一个常年抛家舍业,献身国家地质事业而无怨无悔的老钻工的光辉形象跃然纸上,让人肃然起敬。 那个年代,文革刚结束不久,人们开始反思那段历史,在全国范围内悄然兴起了一股文学热潮,写小说成为一种时尚,当作家意味着名利双收,作家就像现在的明星一样受人追捧。 我的父母虽是双职工,但在我们这个文化氛围并不浓郁的小县城,他们还没听说过谁把手稿变成铅字发表过。 父母把谷峰发表小说的情况在厂里一说,工友们都羡慕我父母找了个有出息的好姑爷。 大半辈子在工厂默默无闻的父母,一时间风光无限,在单位赚足了面子。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他们特意买了几个好菜,一来是照例看看奶奶,更重要的是到老家给姑爷道喜。 我们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地在一起度过了一天。送走父母,吃过晚饭,我和谷峰躺在床上,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自从跟他认识以来,我第一次敞开心扉,跟他进行真心的交流; 这天夜晚,也是我们结婚以来,我第一次主动钻进他的被窝,紧紧地拥抱他并热烈地接吻,酣畅淋漓地过了一次真正的夫妻生活。 “发表作品了,是不是就能当作家了?”平静下来后,我伏在他耳旁热切的问。 “哪有这么简单,发表一篇作品,借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说,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他跟我解释道。 “要加入作家协会,成为专业作家,发表一两篇短篇小说还远远不够,最好要有长篇问世。退一步讲,即使发表不了长篇小说,也要有在全国有影响、获得过全国短篇小说奖的作品才行。不过,我有这个信心,我会朝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的。” 接着,他把一件必须立即决定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地质大队这次专门给他写信要他回去,不光是怕他休假耽误取款,张书记还跟他谈了一件事关谷峰前途命运的重要事情。 张书记看到他在专业文学期刊发表了文学作品非常很高兴。 恰逢大队团委肖书记怀孕待产,迫切需要一个有知识、能力强的人接任。谷峰大学毕业,又有文学天赋,张书记有意让他接任团委书记。 “你答应了?”我问道。 “没有,我跟张书记说考虑几天再答复。” “这么好的事情落到你头上,真像天上掉馅饼。你不但不领情,咋还端起来了?”我不解地问。 接着,谷峰就把担任团委书记的利弊得失一股脑地向我作了说明:团委书记是正科级干部,跟公社书记、县供销社主任平级,但这事也是喜忧参半。 因为在地质队,搞技术工作的能按照职称晋级。本科毕业一年后就是助理工程师,五年后就可评工程师,工程师相当于副科级干部,享受副科级工资。 工程师再工作六、七年有成果了,就有机会晋升高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相当于副县级职务,工资更高了; 如果他答应张书记,当了团委书记,将在队部大楼办公,不用再出野外,夏天热不着,冬天冷不着,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工作环境比野外强太多了。但他的身份也从专业技术人员,变成了行政干部,评职称这条道就彻底堵死了。 行政干部如果升不上去,将来会很被动:哪个单位都愿意要搞技术、干具体工作的人,没人愿意接收耍嘴皮子的行政干部,想调到离家近的单位会更加困难。 另外,在大队部工作,一个礼拜休一天,不能攒假,冬天也不会放长假,回家与我团聚就不方便了,只能想办法把我调过去。他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说实话,当行政干部工作环境好,工作体面,说出去也好听,有利于发挥谷峰的文学特长,我心里倾向于让他干行政。 但他这个人,除了能写点东西,情商并不太高。别看他表面性格懦弱,办事瞻前顾后,内心却很傲气,不愿意跟领导拉关系,从心里厌恶低眉折腰事权贵的事。 对会弄事,有事没事往领导跟前凑近乎的人特别鄙视,背后管人家叫马屁精。 这样的性格,将来在官场也不会有大作为。至于回家方不方便我倒无所谓,他不回来有张斌啥事也耽误不了。 调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一介书生,没有一点社会关系,哪那么容易办成啊。再说,让我背井离乡投奔他,离开心爱的张斌,我也舍不得。 思前想后,我跟他撒谎说我离不开奶奶,不能撇下视我为心肝宝贝的奶奶不管,调到他那边去。 再说,我家就我一个女孩,父母也不舍得让我到外地工作; 不干行政搞专业,风餐露宿,条件艰苦,工作繁重,评了职称更得一辈子在山沟转悠。 即使搞专业有利于调动,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因此,我没法给他具体意见,让他自己全面考虑,自己拿主意,免得以后后悔。见我是这个态度,他也扫了兴,就跟我说先睡觉吧。 这时,不知为啥,我对他发表小说时用的笔名发生了兴趣:“你为啥用「明月照沟渠」这个笔名?多绕口、多难记啊。” “这个笔名来源于元代高朋的《琵琶记》,原文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虽文化水平不高,经他这么一解释,我也懂了大概意思,便不再追问。 “天不早了,睡吧。当团委书记干行政,还是出野外干专业,事关一辈子的前途,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先别急着回复单位。”我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第二天,经过反复斟酌,谷峰伏案给张书记写了一封长信,委婉地回绝了张书记的好意。 就这样,因为我的原因,他失去了有可能改变一生命运的机会。 而他最要好的同学小郭子,则在确认谷峰放弃这个机会的消息后,使出浑身解数,积极争取,不仅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团委书记,还以此为基础,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后官至副厅级干部光荣退休。 第16章 贵客变跑堂 我唯一的弟弟比我小四岁,也在县社下属的基层供销社上班,只不过跟我不在一个单位。 没过门的弟媳妇,长着1.65米的高挑苗条的身材,长得细皮嫩肉,眼睛不大但风情万种,多看哪个男孩一眼,就能把他的魂勾了去; 一头漂亮的大波浪披肩长发,走起路来像弱柳扶风,左摇右摆,煞是迷人; 说话慢声细语,温柔多情,是未婚男青年竞相追逐的目标。 弟媳妇人不仅长得漂亮,还很会利用自身资源。在与我弟确定恋爱关系前,对给她献殷勤的男青年,只要不是长得实在对不起观众,并且是父母有工作的双职工家庭出身,她基本上来者不拒,谁送的礼物她都接受,谁邀请吃饭她都到场。 那几个追求她的男青年,像大头苍蝇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天到晚围着她转。 但弟媳妇只风流不下流,很能把握分寸,跟他们一律保持等距离接触,关系稍近些的,最多也就是摸摸手,拍拍肩,搂一搂的交情,谁也没有占到真便宜。 惹得小青年之间互相猜忌,互相争风吃醋,甚至有人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弟媳妇见状,索性不论是非曲直,一概踢出朋友圈。打架的小青年自觉没趣,只得乖乖的走开,但谁也不敢为难弟媳妇,毕竟他有个人人都不敢惹的当派出所所长的老爸。 我弟弟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能说会道,天生就是情场高手。 他充分利用与弟媳一个单位,又都是售货员的先天优势,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事没事就给弟媳妇献殷勤:该吃饭了给她送到嘴边,自行车刚停稳,他就拿着抹布上来,擦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为了抱得美人归,他想尽了各种办法。 在那个对摩托车「羡慕嫉妒恨」的年代,骑手非富即贵,普通人无力问津。 当时,社会上有一句流传甚广的顺口溜:“要想死得快就买一脚踹”,就是芸芸众生求之不得的酸葡萄心态的最好写照。 我家在县城是再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但我弟为了博得弟媳妇的芳心,竟然不自量力,软磨硬泡,终于从父母手中要出钱来,买了一辆轻骑摩托当道具。 在马路上拥挤不堪的自行车洪流中,他骑着摩托载着弟媳妇,在「突、突、突」的马达伴奏下一骑绝尘,划出一道俊男靓女香车的风景线,一路上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大大满足了弟媳妇的虚荣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我弟终于击败众多对手,赢得了弟媳妇的芳心,与他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弟弟与弟媳妇谈恋爱,不像我跟二表弟谷峰那样遮遮掩掩。 她俩一直大鸣大放招摇过市。不论是走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 还是在家里当着双方父母的面,他们都敢搂肩搭背,相拥相抱,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感受。 为此,他所在供销社的张主任,生怕二人在眼皮底下干出荒唐事,给单位添麻烦。 他摄于弟媳妇父亲的权势,不敢为难弟媳妇,而是拿我弟弟开刀。 一天,他找到我弟弟,告知我弟他两必须调走一人,如果自己联系单位,他给开绿灯放行; 不主动联系,他出面联系县社人事股-言外之意,新单位肯定好不了。弟媳妇早就在下边干腻了,正在考虑调到县城上班的事呢。 县城的几家直属公司,不光离家近,不用吃食堂,而且工作轻松待遇好,能挤进去的,不是县长、局长的亲属,就是跟县社领导关系特铁的人,哪个脑瓜一弹都崩崩硬。 我弟本以为有奶奶这颗大树,由父亲出面调到县城没问题。 为取悦未婚妻,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对象面前夸下海口,说进哪个单位都没问题,要他随便挑。弟媳妇信以为真,点名要进外贸公司。 弟弟到家里跟我父亲一说,父亲立马就犯了难。因为当初把我分进石门供销社,就是父亲拖他在县社当股长的老同学,找了个照顾奶奶这个巾帼英雄的借口才办成的。 现在,老同学随着年龄增长,早已退居二线,有劲也使不上。 儿子的对象不仅要进城,还点名要进外贸公司,对父亲这个在工厂上班的产业工人来讲,真是一道无解的方程式。 但不满足儿子的要求,把未来的儿媳妇调到外贸公司,即将到手的儿媳妇就可能告吹。 父母没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要我托张斌这个李主任跟前的红人给试试。 碍于我的情面,张斌硬着头皮找到李主任,编了一套动听的理由,还真让弟媳妇如了愿,弟弟与弟媳妇的关系更加稳固了。 我父母非常佩服张斌有能力,有水平。为了答谢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同时也为搞好儿子与他所在供销社主任的关系,父母专门做了一桌好菜,在家里专门招待他两一顿。从此以后,我跟张斌交往起来更加顺畅了。 弟媳妇的父亲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官阶不高但是个实权人物。 下班后她家常常门庭若市,说情的人络绎不绝。她家里的好烟好酒及土特产品应有尽有,堆了一间屋子。 可能是搞政法的缘故,他父亲办事特讲规矩。见自己的闺女与我弟谈恋爱这么黏糊,他一方面为闺女找到情投意合的对象高兴。 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的闺女把持不住,提前偷吃禁果,肚子大了惹人背后说闲话。 我家盖新房后,老房子暂时闲着,没人居住。因为对象已调进县城,所以,晚上下班后,我弟就寻找各种理由往县城跑,老房子就成为他两谈情说爱的主要场所。 弟媳妇家与我家老房子隔了五、六排房,相距不下百十米远。 弟弟未来的老丈人却不辞辛苦,每天晚上把登门拜访的客人打发走后,都要找出各种理由,不止一次地故意登门打扰他们。 俗话说「人看人累死人」,怕啥来啥。没多长时间,未过门的弟媳妇就腰身变粗、肚子见鼓。弟媳妇的父母见状,赶紧找到我弟委托的介绍人,到我家来催婚。 儿媳妇家主动催婚,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你弟弟真有两下子,不但把美丽追到手,还让他提前怀孕了。本来你刚结婚手头紧,缓缓再办合适,但现在等不了了,必须抓紧时间给他们把喜事办了。” 在我们这儿,闺女、儿子都一样,只是父母口头说说而已。 有儿有女的家庭,父母的天平绝对向儿子一方倾斜。娉闺女有钱没钱都能办,没有借钱的;娶媳妇有钱要办,没钱借钱也要办。 我结婚前,父母也曾扬言闺女儿子一样对待,但真到了节骨眼,他们一台21寸彩电、一个台式录音机、一辆28大套自行车,就把我轻易地打发了。 新婚喜宴在老家办了不到十桌,来的都是直系亲属,一个外人都没请。 菜品就是农村一般人家办喜事的档次;这次我弟结婚,对象不仅出身双职工家庭,弟媳妇的爸爸还是有头有脸的公安派出所所长,比我家的门槛高了不少,比我婆家更是强太多了,父母觉得很体面。 他们决定风风光光地给儿子办一场婚礼,给我的解释是老儿子结婚,万事大吉,凑合不得。 婚礼前,他们大张旗鼓的到处发请帖。不光宴请所有能够想到的亲属,把多年有走动、没走动的朋友全部请来,还走遍本厂各个车间,各个办公室,把他们单位的老同事请了个遍。 光酒席就预备了四五十桌,海参、鱿鱼、螃蟹、大虾应有尽有; 还专门到县城最有名的五一饭店,托人把掌勺的厨师请过来掌勺。 谷峰作为姑爷是贵客,旧社会有小辫冲窗户坐炕头的礼遇,老丈人不但要坐在下手相陪,跟姑爷说话还要用「您」来称呼。 之所以这样做,据说是怕姑娘在婆家受气。现在是新社会,小辫冲窗户的习俗早就没有了,老丈人也不用在姑爷面前毕恭毕敬地用「您」来跟姑爷说话了。但在我们这儿,老丈人让姑爷坐上席,招待客人的规矩还是延续下来了。 酒宴第一天中午,原定来十二桌客人,但有些没被邀请的年轻工友,看在我父母是老同志,又是厂子里中层领导的面子上不请自到,每桌多加了两个人才勉强挤下。 父母脚不沾地、春风满面、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母亲把我叫到一边,叮嘱我今天客人多,就不让谷峰上桌子陪客了。 尽管我有些不情愿,但母亲说出来了也不好打驳回。我把母亲的话跟谷峰一说,他不但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还通情达理地说,家里人没必要那么多讲究,这么多人又大多不认识,上桌子吃饭更拘束。 因母亲没有经验,事前仅安排她的两个女徒弟当服务员,一下子开这么多桌,两个小姑娘根本就忙不过来。 亲戚朋友都是花钱随份子喝喜酒来的,头席坐不上,肚子咕咕叫,在一边聊天儿等下席,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谁愿意再跑前跑后的帮忙端盘子? 两个小姑娘累的满头大汗,还是顾了这桌管不了那一桌,要酒、叫饮料的声音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谷峰见状,脱掉西服就去端盘子上菜。其中有一个见过谷峰的大爷,干脆拿我父亲开涮:“任师傅,你这事儿办的不念对啊!大姑爷、大作家给我们端盘子上菜,太不合适了,我们哪儿吃得下去啊,这样吧,姑爷请上坐,咱爷两儿换个个儿,跑堂上菜的活我来办。” “瞧您说的!给您上菜应该的,您坐稳了慢用,照顾不到的地方您尽管说,大喜的日子您多吃菜多喝点!” 谷峰并没觉得此事不妥,堂照跑,菜照上,哪桌的酒水不够,他就一溜小跑,麻利的给续上。 第一席吃完,接着就要赶快抄桌子、洗碗、洗盘子,第二席还等着用。 谷峰见没人洗碗,碗碟、酒具堆了一地,干脆来到冒着热气的大锅旁,捋起袖子当起了洗碗工,把这个又脏又累的活给承包了。 三天的婚宴总算在忙忙碌碌中结束了。谷峰像个捞忙的一样,整整干了三天活,每餐都跟捞忙的一块吃饭,一餐正席都没吃上,一杯像样的喜酒也没喝着,累的晚上回到家倒头就睡,从不打呼噜的他竟然打起了呼噜。 事后,父母特别满意。我妈说:“咱这姑爷在厂子可出了名了,人人都夸任杰有眼力,找了个又有知识又没架子的好姑爷!”二表弟憨厚的一笑置之。 说实话,看母亲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看主人。虽然我嫁给了农村出身的谷峰,没兄弟媳妇家里人体面。 但我毕竟是你们老任家的姑奶奶,并且弟弟结婚我们鼓着肚子,给了一个在当时绝对拿得出手的大红包。 为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我在弟弟结婚当天,当仁不让地坐了主席,陪新亲吃了一顿饭。 尽管我父母这事儿办的欠妥,但屈己从人的谷峰,事中、事后从没跟我发过任何牢骚,也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本来我们就同床异梦,很多事都缺乏交流,我在乎的是自己的脸面。 至于他上不上桌子,吃不吃正席,从心里来说我倒不在乎。为这事我在他面前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 第17章 一夜惊魂 为了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在世纪之交,选拔、培养年轻有为的跨世纪干部,成为各级政府和部门的一项重要任务。 张斌年轻有为,占尽了天时地利。经县供销社党委会研究上报,县委组织部例行考察批准,张斌被任命为县社主管业务工作的副主任。 张斌在石门供销社这几年,跟镇上的各单位关系处的不错,他利用工作上的便利,没少给各单位的头头脑脑解决好烟、好酒、电器、自行车等紧俏商品。 这次荣升县社副主任,从公社开始,粮库、煤站、变电所、各个厂矿展开了车轱辘会,恭维的话听了一大堆,好酒好菜吃了个够,根本没有时间与我单独告别,说说知心话。 各单位轮番请客,表面上是送行,其实更深层的原因谁都能看明白,就是随着张斌职务的高升,他今后的权力只会更大,将来有事相求也更好办。 好不容易吃请落下了帷幕,明天他就要到县社走马上任了。 今晚,原计划我与张斌告别,互诉衷肠。但不巧的是,谷峰这个不长眼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领了工资来家休假了。 谷峰休假一般在月初。但工资何时领到手,哪一天、星期几休假,则要根据野外工作的进展,以及分队会计回大队部的情况而定,没有固定的时间。 所以,地质队员编了个自嘲的口头禅:学生知道星期几(盼周日休息),工人知道多少号(盼着发薪),农民知道季节(安排播种和收获),地质队员一问三不知。 这天晚上,为迎接孙女女婿回家团圆,奶奶做了几个好菜,我们娘仨围坐在圆桌旁一起吃饭。 因为谷峰突然回来,我已经约好的与张斌幽会的事,可能要泡汤,而张斌一走,不知要等多少天才有机会再叙旧情。 因此,我心里异常烦乱,美味佳肴吃到嘴里味同嚼蜡。谷峰却看不出眉眼高低,不知谁膈应谁,为了讨我的欢心,还伸出筷子给我往碗里夹菜。 我推说不爱吃,端起自己的碗就往旁边躲。谷峰讨了个没趣,就不再说话,闷着头吃饭。稀里糊涂吃完饭,谷峰起身抄桌子刷碗。 我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台观看。因心理七上八下,只感觉屏幕上的小人儿,一闪一闪的在跳动,具体播放的是啥内容我根本不知道。 谷峰把碗洗好,扫净地上的垃圾,拉灭了门灯,就回到奶奶住的东屋,坐在炕沿上,两眼瞪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还一边瞎评论。我看见他这么上瘾就来气,伸手把电视关掉,就往我俩住的西屋走。 见我关了电视,谷峰赶忙跑到当院,先往洗脚盆里放了些自来水,又从封好了的煤炉上拿起水壶,一边往里兑热水,一边用手试温度。他觉得温度合适后,把脸盆端到我面前:“累了吧?洗洗脚睡觉吧。” “你要把我烫死啊,你安的什么心!”我的脚刚一伸进洗脚盆,就感到烫的荒,冲他就是一嗓子。 “热吗?跟平常一样啊,我再给你兑点凉水去。”谷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红着脸,边说边弯下腰,伸出双手就要去拿盆子。 看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心里更加来气,就在他双手即将碰到盆沿的时候,我一脚把洗脚盆踢翻,顿时水流了一地。 “不洗了,加班去!”我拿起毛巾擦干脚,三下五除二地穿上鞋袜,顶着茫茫夜色,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飞快地骑上自行车。 在车轮碾压活动石子后发出的「噗噗」声,以及因路面颠簸,车链子与大链套撞击发出的「哒哒哒」的响声中,飞快地回到了单位,把车推进会计室,直奔张斌的主任室而去。 “咋这晚才来?”翘首以盼,等我多时的张斌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四爷来串门,奶奶做饭做晚了。”为了不让张斌分心,我撒了个谎,没跟他说谷峰今天休假回家的事。 话音刚落,我就扑倒张斌怀里,哭诉着即将到来的分离之苦。 过了不久,我俩刚钻进被窝,就听到大门「当当」的响了两下。 警卫问道:“谁啊?”「我」,因隔着大铁门,外面的人答话的声音又不大,我们没听清是谁的声音。 但晚上很静,张斌的办公室离大门又不远,一会儿,我和张斌都清楚的听到了谷峰那习惯性的两声咳嗽。 随后,「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会计室而去。说实话,这种情况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不好!谷峰啥时候回来的?肯定是来找你了,你快回去吧……”张斌一愣,下意识地推开我,瞪大双眼紧张地说道。 “他今天休假。甭理他!小子长能耐了,竟敢半夜三更的闯到单位来。”我愤愤地说道。 “不行,你在我这儿,他找过来就麻烦了。”张斌一时乱了阵脚。 “你表弟有这个胆吗?这么晚了跑到单位来,不定是搭错了那根弦呢。就凭他那副前怕狼后怕虎的德行,没有十分把握,绝对不敢到这屋来,不信咱俩打赌!”我对谷峰太了解了。 “但是,如果我回去,没事还好说,他要是存心找事,在单位跟我瞎嚷嚷起来,更不好收场。你放心,天塌不下来,有啥事明天我回家再说!” “小心为妙,咱俩先关灯,别出声。万一他找来,我也好出去应付。” 张斌一想也是,只要把灯一关,黑灯瞎火、平白无故的,二表弟以啥借口上他这来找人? 找不到人咋收场?但为了稳妥起见,张斌还是起身下床,把我的衣服和鞋袜卷起来,藏到了柜子里。 果然如我们所料,从二表弟进入会计室算起,不到一个小时,会计室就熄灯了。 估计这傻小子见不到我,又不好在我们单位乱找,无计可施,肯定躺在床上,自己生闷气呢。 管他呢,趁着张斌没走,会计室又回不去,我俩干脆就在卧室,紧紧拥抱着,玩起了夫妻间百玩不厌的游戏…… 实在累了困了,我们相拥着竖起耳朵,警觉地听着外边的动静,也不敢深睡。 次日早晨六点刚过,听到不知一晚上咋熬过来的谷峰,从会计室出来走出了大门,我才从张斌的怀中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地溜回会计室,脱下衣服赶紧补觉。 第18章 捕风捉影乱告状 早晨八点,张斌在石门供销社大部分职工前呼后拥的欢送声中,坐上县社派来的北京吉普,挥手与大家告别,满面春风地到县社走马上任去了。 张斌走了,但我和谷峰之间隐藏着的婚姻危机并未消除,反而因临走前的一夜缠绵,由之前的暗流涌动,演变成惊涛骇浪,若不是精心谋划圆了场,险些坍塌婚姻的根基。 九点刚过,正在我心情烦乱、百无聊赖地翻看账页的时候,我爸爸突然来到会计室。 他强装笑脸,与出纳和统计点头打过招呼后,冲我说道:“一会儿回家一趟。”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昨天晚上的事儿父母知道了?因为尽管父母每周都回家看奶奶,石门供销社是必经之路。 但他们却很少到单位来找我,有啥事也等我回家再跟我说。再说,今天也不是周末。 “您休息了?我把手头的活归置一下就回家。”我说。 “快点啊,我在家等你!”平时视我为掌上明珠,彬彬有礼的父亲,以非常少有的态度,绷着脸掉过自行车就往回走,连我的同事跟他道别,他都好像没听见似的。 送走了父亲,我的心里更加忐忑:如果我昨天把谷峰晾到会计室,留宿张斌宿舍之事,让父母拿到真凭实据,他们一定饶不了我,在他们看来这不是小事。 但谷峰毕竟不知道我昨晚住哪了,他到我父母面前总不能瞎说吧? 哎,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回家看看情况再说,我死活不承认谁都没辙!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迷迷糊糊回到了奶奶家。 走进东屋,我朝坐在炕沿上的老爸习惯性地做了个鬼脸。 “别嬉皮笑脸的,你说说昨晚上干啥去了!”爸爸罕见地跟我板着脸,没好气地说。 这时,我打量了一下屋里,只有爸爸和奶奶在家。 “我妈没回来?”我好奇地问。爸爸妈妈回家,从来都是成双成对,今天只有老爸一人在场确属罕见。 “你妈给你擦屁股呢!”爸爸恶狠狠地说道:“说正事,昨天晚上你住哪了?不说清楚我们就没你这个闺女!” 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谷峰这个窝囊废,今天不知哪来的勇气,真的把昨天晚上的事告到我父母那去了! “爸,您咋听谷峰那个王八蛋瞎说啊……”我从没见过父亲如此严厉的对我吼过,满腹的委屈,加上对谷峰捕风捉影乱告状的愤怒,顿时让我嚎啕大哭起来。 “你别没理搅三分,哭闹也没用。现在就咱娘三在场,你必须实话实说!”爸爸心中的怒气,并没有因我的哭闹而消除。 “你跟张斌没别的事,为啥你奶奶都看不下去了?昨天晚上是你奶奶让他找你去的!” 啊?原来是奶奶鼓动他去的,我心里一惊! “谷峰一大早就到家了。挺大小伙子,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你走后,你奶奶看不下去,让他找你去,你到哪儿就让他跟你到哪儿去住!” “他真这么说的?”奶奶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他到城里找我们,不是您让他去的吗?您没跟他说任杰太不像话,找他爹妈去?” “哎呦,这姑爷看着老实,咋全推我身上来了?”奶奶把脸转向我:“昨天晚上你尥蹶子一走,他屋里屋外地转磨磨,后来跟我说找你去。我琢磨他是对你黑灯瞎火地一个人出去不放心,就没拦他!” 奶奶自幼疼我,见不得我梨花带雨又哭又闹的样子,可能更怕我记恨她。至于昨晚跟谷峰到底是怎么说的,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见奶奶矢口否认,我顿时就有了底气。 “这个穷小子真他吗不是东西,学会恶人先吿状了……”我气愤地把昨晚就与张斌在一起研究好,怎么对付谷峰的说辞,竹筒倒豆子一般,在奶奶和父亲面前说了出来:“他把洗脚水弄的能烫死人。我看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香的德行就来气。张斌调到县社,接着就要搞离任审计,但我的账还没弄利落,时间非常紧。 昨天下班前,我在结账时,发现有一张单子,被小杨弄错了科目,但她当时出去买东西不在,没法让她改。 从家回单位后,我就去小杨的宿舍找她说这事。话还没说完,他就闯到会计室来找我。 我想这小子来者不善,这时候闯到单位,肯定是来找事的,见了我肯定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喊大叫,没事都变成有事了,我在单位还咋做人。 我就决定先不理他,心想见不到我,他就该回去了。谁知他臭不要脸,把供销社当成了家属院,把会计室当成了旅店,拉灯就睡!” 搞得小杨直寒碜我:“姐夫真会疼人,一刻都离不开你,都追到会计室了。早知如此,我今天就不值班了,免得让你大晚上跑来找我耽误事。有啥事明天再说,你赶紧过去陪人家尽义务去吧。” “小杨这么一说,我更加来气,更不想回会计室,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不由分说,我就跟小杨挤在一张床上,在小杨宿舍住了一夜。万没想到这小子跑到您那胡说八道。” “别看他在你们面前装的挺老实,其实一点涵养都没有,心眼特别小,他不明白张斌是他亲表兄,照顾我就是照顾他的道理。 我俩经常闹矛盾,他不但不反思自己的问题,还一天到晚没事找事的瞎猜疑,话里话外地敲的我。 哎,这个人是我自己找的,有多大委屈我憋在心里,平常不愿跟你们说。 现在我真后悔当初没听你们的,找了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王八蛋!他在哪呢,我跟他没完!” 毕竟奶奶和爸爸都是非常疼爱我的亲人,我连哭带闹的一番解释,听起来头头是道,他们哪有不信的道理? “要是这样的话,这事还算说得过去。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昨天的事办的也太欠考虑。这样吧,妈,我今天不在您这吃了,我得先回去,他妈怕谷峰傻呼呼跑回他们家,把这事跟他家里一说没法收场,把他留在家里给他做工作呢。” “我这就跟您一起回去找他算账去!”我怒气难平,推车就要走。 “不行!你先压压火,我先回去把事跟谷峰解释清楚。你吃了饭下午到县城,我们跟你们俩当面说,误会消除了就算过去了。到了县城,不准再闹了。”父亲说着骑车回到了城里。 父亲走后,我本想立刻回去找谷峰算账,但奶奶死活不让我去,我好不容易吃完饭,在向奶奶做出不跟他吵闹的保证后,奶奶才放行,但一再叮嘱我见面好好说。 得到奶奶的允许,我一路飞奔,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县城的父母家。 父亲打开门把我迎进客厅。为了缩小不良影响,不让弟媳妇知道这事,父母今天特意选择在老房子里,给我们夫妻俩调解。 厂子分给的老房子是2.3米开间,里外由一道钻山门相通的两间砖瓦房。 与正房相对,中间隔着一个不到两米宽的过道,父母自己找人,自己出料,在南侧又加盖了两间比正房矮的多的倒作房,一间作为来客或儿女的宿舍,一间堆放杂物。 我没参加工作前,就一直住在倒作房里。这样的条件按照现在的说法属于棚户区。 可即便如此,还是父母打拼半辈子得来的。分到房子后,全家高兴地不得了。我们总算摆脱了住完东家住西家、串房檐租房过日子的窘境。 “回来了……”谷峰知道自己一时脑子发热闯了大祸,怯生生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我打招呼。 “呸!你还有脸在这待着,咋不钻耗子窟窿里死去!”我啐了他一口,劈头盖脸的就开骂。 “有话好好说,不许骂人!”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语双关地说。 父亲脾气好,妈妈脾气暴躁。工友平时跟父亲开玩笑,说他怕媳妇,他也不恼,还美其名曰「花钱难买我愿意」。 今天这样的场景,作为车间主任的妈妈,自然成了主要调解人,爸爸只有在一旁敲锣边的份儿。 母亲一脸愠怒地说:“今天这个事,依我看你们俩都有责任。任杰不应该生了气,黑灯瞎火的就往单位跑;谷峰作为一个大男人,一个知识分子,更不应该没事找事的瞎猜疑,犯小心眼儿影响夫妻感情。 夫妻之间必须互相信任,婚姻才能稳定,小家庭才能幸福。 早晨我听谷峰把事儿一说,气得我浑身直哆嗦。我闺女再娇,干出格的事也不行。 可话说回来,我自己的闺女我了解,任杰不可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我们家多少辈都没有这样的人! 再说,任杰岁数小不懂事,你表哥一个当领导的啥不知道? 为啥就不知道男女有别,实在亲戚也应该避讳的道理?我本想去找县社、找组织部让他副主任当不成! 找他爸妈,问问他们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教育的。但冷静下来一想,本来子虚乌有的事情,闹大了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所以我把火强压下来了。” 母亲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我理解母亲为平息事态的良苦用心:你谷峰没有真凭实据,瞎怀疑我闺女。你们家跟你表哥家还是姑舅亲戚,闹大了让你们两家在村里都没法做人。 这是一招杀手锏,目的是压谷峰一头,让他遇事要冷静,不能想当然、乱猜疑,影响夫妻感情,影响亲戚和睦。 数落够了,看我俩都服软了,母亲的火气也消了,说话的语气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她苦口婆心的规劝谷峰:“你是知识分子,读了那么多书,抽空儿找找那方面的书看看,跟书上学点招儿,别傻乎乎地自己合适就得,男女根本不一样,你要学会照顾任杰的感受。 那方面和谐了,你们俩的关系慢慢的就好了,今后非得你想我,我想你,谁都离不开谁才行呢。” 谷峰红着脸没言语。其实我心里明白,我俩性生活不和谐,根本就不是有没有技巧的事。 实际上,谷峰理论知识丰富,做事有条不紊,每次的前戏做的都非常到位。 第19章 张冠李戴生儿子 从父母家里出来,我推说到县社财务股办点事,其实是心里有气,懒得跟他一起回去。 另外,张斌新官上任到县社当副主任,我还没到他办公室去过,我也想去看看。谷峰骑着单位配发的旧自行车,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了奶奶家。 张斌的办公室确实比在石门供销社气派多了。里外相通共三间房。 外面是两间一明的大办公室。办公室西侧放置了一个宽大的老板台,一把皮转椅; 南、北两侧各放置了四个单人沙发,每两个单人沙发之间放置一个小茶几,靠东墙是一张三人沙发,一个大茶几。 室内摆放着四盆高大的花木;办公室里间是卧室。卧室南侧靠近窗户的位置,放了一个1.2米宽,带床头的单人木床,木床旁配了一个很精致的床头柜。 床北侧相隔半米,是带淋浴的卫生间,与单人木床对着的北墙上,挂着一个彩色液晶电视机。 办公室和卧室都是木地板,墙上贴着漂亮的壁纸。显得既气派又富丽堂皇。 我敲门走进张斌的办公室时,他在县社的几个部下,正在跟他汇报工作。 张斌边听,边心不在焉地瞄了我几眼。见领导来了客人,几个人便长话短说,识趣地告辞往外走。 张斌送他们出门后,神色慌张地走进我,急不可待地问:“咋这么早就来了,昨天的事处理好了吗?” “真是一言难尽。”我把谷峰到我父母家里告状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一遍。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张斌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青,非常难看。 他对一向沉稳、懦弱的二表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反常态跑到我父母那里告状,把事情闹那么大始料未及。 他既后怕又面带愧色地说道:“咱们俩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确实对不起我二表弟,让我姑姑知道了更没法收场。以后你有事尽管找我,没事尽量少接触,你俩好好过日子吧。” “官当大了就不想理我了?昨天的事我已经跟谷峰解释清楚了!啥事都没有了,咱俩该咋办还咋办不就得了?你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说完,我一赌气就出门回了石门供销社。 晚上,刚进屋躺下,谷峰就把手伸了过来。但下午在张斌办公室,张斌跟我说的那番绝情话,让我非常郁闷。 再说,昨晚跟张斌一夜缠绵,我现在既累又困,根本没心情再应付他。 于是,我干脆借题发挥,也给自己找个脸儿:“你怀疑我跟你表哥不清楚,也不怕我身子不干净,弄脏了你?” 谷峰没有真凭实据瞎折腾,闹的里外不是人,本想遵照「床头打架床尾和,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的民间惯例,借此修复我俩的裂痕。 见我不但不领他的情,还对白天已经过去的事儿耿耿于怀,只得一个劲的向我道歉,深刻地作了自我批评,不敢再奢望跟我有肌肤之亲,乖乖地躺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了。第二天天一亮,就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提前回单位上班去了。 自从结婚后,我跟张斌幽会就放开了手脚,不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我们尽情享受着两性生活的愉悦。 谷峰夜闯石门供销社那天夜里,因担心谷峰犯浑,真的闯到主任室来找张斌,我们两个一夜没敢睡觉,抱在一起断断续续地折腾了几次。 谁想春风一度,暗结珠胎。现在,掐指一算已过了二十多天,一向准时的大姨妈又断了音信。 我借到县社财务股办事的机会,来到张斌办公室,把这个好消息跟他分享,告诉他我又怀上他的孩子了。 不知张斌是良心发现,还是怕我生下孩子给他添麻烦,他不但一点不高兴,还显得特别紧张:“我找找李大夫,你去偷偷做了吧。现在是一孩化,二表弟你们总要有自己的孩子啊!” 我本来是来给他报喜的,根本没有其他想法,没想到他竟用这样冷冰冰的话应付我。 我本来就是急脾气,点火就着:“现在怕了?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干啥去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在他的办公室就来了一嗓子。 “有话好说,求你别嚷,咱慢慢商量,这是办公室。”张哥边紧张地向门口张望,边走到我跟前小声哀求。 我本来就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他的前程。 见他如此,我的心就软了下来。放低声音说道:“你有啥好怕的,我又不会赖上你!你以为做人流那么好受啊!反正我也结婚了,你们又是实在亲戚,孩子生下来,长相随谁都正常,你就挺像你姑姑的,我想生下来,也给你多留一条根!” 没过几天,谷峰就休假回来了。为了掩盖我没跟他做爱就怀孕的事实,上班时我绞尽脑汁,拿出一根用过的卫生棉塞进身体里,临睡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了厕所。 晚上上床后,我主动凑近他,把手伸进他的内裤……谷峰欣喜若狂,天真地以为,我是为了弥补上月闹矛盾没干事的亏欠。非常热烈地回应我…… 近一个小时的缠绵后,他满足的拉开灯。“你来例假了?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你这样我就睡觉了,对不起。” “傻样,已经来过好几天了,昨天就干净了,谁知道今儿个又杀了个回马枪!”我像真事儿一样的说到。 为把我跟谷峰因亲热而怀孕的事情做实,打消他的疑虑。 同时,也出于生理需要,在他回单位的头天晚上,我又破例尽了一次妻子的义务,弥补了因张斌缺位的亏欠。因为自从发生那场谷峰告状的闹剧后,我与张斌一直还没相聚过。 下个月谷峰休假回来,我在被窝里搂着他,把怀孕的事情跟他一说,他可高兴了。 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结婚早些的同学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以后就不用在为这事羡慕别人了。 还说反正实行一孩化,生男生女都一样,有个小孩能够增添生活乐趣就行。 九个月后,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公公婆婆一家非常满意。因我们没有分到公房,按照我们这的习俗,除了招上门女婿之外,姑娘绝对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坐月子,认为这样会给娘家带来晦气。 所以,我们只得回到二表弟的老家坐月子,并在老家欢欢喜喜给儿子办了个十二天。 我的父母和弟弟、弟媳一起,高高兴兴地来到老家喝喜酒。母亲问起小外孙叫啥名。 谷峰说:“孩子没上户口,也就没来得及起名字,姥姥姥爷看叫啥名好听,给起个名字吧。” 自从小孩生下后,尽管谷峰没说啥,但我的第六感管告诉我,他对孩子不足月生下来有疑虑,但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是当时的科技水平,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还没有亲子鉴定这一说; 二是他确实是在我「例假」过后,与我一起过了夫妻生活,并且当月我就怀了孕。而且,小孩不足月降生的情况并不鲜见。 “你是文化人,还用我们大老粗给起名?”我母亲笑着说道。 “起名倒是不难,就是一时不知道叫啥好。” 我弟弟倒是不属外:“我外甥白白胖胖,长得可爱又好看,就叫谷潇好了,小名就叫潇潇。潇潇洒洒的多好。姐夫,这个名字好听吧。” “行,名字就是个符号,好叫好记就行啊。”谷峰略一迟疑,好像有点不情愿的样子,但他的表情稍纵即逝。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别人看不出来,我太了解他了。 第20章 卷土重来 有了潇潇,我和谷峰组成的小家庭,也从俩口之家变成了三口之家。 张斌因职务升迁调到县社工作,与我不在一起工作,接触的机会不可避免的大大减少了,我与谷峰的婚姻,本来有望就此稳定下来。 但山水轮流转,我的前任主管会计老田,在全县最小的小寨供销社蛰伏了几年之后,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实现了脱胎换骨,杀了个漂亮的回马枪,接手张斌成了石门供销社主任。 田会计曾经工作过的小寨供销社,坐落在三县交界的小寨公社所在地。 小寨不仅地域偏僻,而且土地贫瘠,地里常年白花花地盖着一层盐碱,是我县辖区内人口最少,经济基础最薄弱的人民公社。 主要面向小寨农村人口的小寨供销社,门市、办公、住宿、仓储等少得可怜的经营用房,分布在只有一亩多地的院落内。 经营场所的面积、营业规模还不如石门供销社李村分销站大。 要不是朝东开门的南侧门柱上,挂着一块「小寨供销社」的大木牌子,真会让人产生这里是老百姓宅院的错觉。 田会计从石门供销社来小寨供销社报道当天,杨主任非常热情地组织百货、副食两个营业班组和保管、会计在内总计6人的全部人马,专门举办了一个热烈而简短的欢迎仪式,礼遇不可谓不高。但他心里不但高兴不起来,还涌起了一种被充军发配的感觉。 别看小寨供销社人少规模小,但好歹也是个独立核算的商业企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哪个岗位都要有人干,哪个角色都需有人担当。在杨主任的妥善安排下,这里的每个人都身兼数职。 欢迎仪式结束后,田会计在担任主管会计的同时,还接管了食堂的手续,兼任了食堂管理员,而炊事员就由那个年过四旬的出纳严会计兼职。 落到这步田地,田会计真是又羞又恨。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一个财贸学校科班毕业的专业技术干部,没竞争过只有初中毕业的张斌也就罢了,还到了这个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弄不好一辈子难有出头之日。 之所以混的这样凄惨,全拜张斌那个小人所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破地方,如果时来运转,一定要找张斌那小子算账。 尽管他对来小寨供销社非常愤懑,但他心理明白,自己能保住主管会计的职务,还是甄主任想尽办法给他争取的,自己绝对不能得寸进尺,再给领导添麻烦。 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塌下心来把工作干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像冬眠的蛇一样,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等待属于他的春天的到来。 打定主意后,田会计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从前那种见谁都面带微笑,跟谁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表象。 小寨供销社业务少,账务处理简单,他平时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食堂上,千方百计增加菜品,想方设法降低成本; 月底再调整工作重点,专心结账编制会计报表。他兼任管理员后,职工吃的明显比以前好多了,而个人担负的伙食费,不但没有增加,还大幅度降低了。田会计的工作,得到了杨主任和全社职工的一致认可。 在小寨供销社熬过二年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终于找上门来了。 昨天,他到县社财务股办事,财务股张会计把一封来自亚都市供销社的私人信件交给他。 信是在亚都财贸学校读书时的老同学董军写来的。田会计作为被推荐上学的工农兵学员,当时与董军读一个专业,编在一个班级。 因田会计精于世故,被班主任老师委任为班长。董军的来信很简短,邀请他半个月之后的星期天,到亚都大酒店重温同学往事,共叙离别之情。 董军在亚都市供销社上班,工作多年并没联系,现在突然发出邀请,田会计猜测,应该跟升职有关。 管他呢,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机会说什么也要把握住。 于是,到了相聚的那一天,田会计早早赶到县城汽车站,乘坐县城到亚都的第一班公共汽车,早早来到了亚都大酒店。 作为地级市,亚都这几年发展很快。从田会计毕业前从没见听说过的富丽堂皇的亚都大酒店就可窥见一斑:酒店正门的三根高大的不锈钢旗杆上,分别悬挂国旗和两面彩旗; 酒店内依次悬挂着显示纽约、巴黎、伦敦、东京、莫斯科时间的石英钟,说明亚都今非昔比,已经与国际接轨; 服务员不分男女,一律戴一顶红色的酒店帽,上穿合体的红色工服,下着蓝色制服裤子,手带雪白的细线高弹手套,待人彬彬有礼,不卑不亢,那气场让田会计内心非常紧张。 指定的房间门口,有两个年轻人在登记。一会,董军满带微笑走了进来。老远见到田会计,非常谦逊地跟他打招呼:“多年不见,老班长好!”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年财贸学校毕业分配时,那个平时不善言辞、为人低调的董军,因家在亚都市内拥有一定的人脉,毕业分配直接进入亚都市供销社。 经过二十来年的锻炼,他的工作经验和领导才能得到了全面发展。 不久前,他升任了亚都市供销社副主任。今天利用周末,特地把三十几名同班同学,约到一起叙旧,沟通感情。 因多年缺乏联系,很多同学的工作单位已与分配时大相径庭,邀请信大都根据毕业登记的单位,发到了县商业局、县社等单位。 田会计虽是班长,但出身寒微,在亚都市没有一点社会关系,毕业分配时只能回到县里的基层供销社。 经过交谈,田会计发现,单位级别与个人前途的关系太大了; 衙门级别越高,工作人员升迁的机会就越多。就拿供销社系统而论,市供销社内设的工作部门叫「科」,县社内设部门叫「股」。 干的几乎是一样的工作,手下管理的工作人员人数也差不了哪儿去,但科与股一字之差,级别却天差地别。 市供销社科长虽是中层干部,却与县社主任平级; 县社的中层干部是股长,则在国家干部序列之外。今天聚会的这帮老同学,当初分配进入县委,县政府的,有的已经升到副县长,最次的也熬成了副主任、副局长。 而他,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费尽了心机,到头来连个股级的基层社主任都没当上。 虽然董军作为大领导,对他这个当年的老班长说话依然很客气,但他自感地位悬殊,很丢面子。 在同学们志得意满的介绍各自工作时,他只有谦卑地静听,酒桌上也不多言语。 面对不少平生第一次听说的菜肴,怎么也吊不起他的胃口,好酒喝下去也不是滋味。 田会计没有专车,下午回去多有不便。为关照他这个老班长,董军特意给他在酒店订了房间,执意留他住一晚。 晚饭前又特意带夫人过来相陪,席间叮嘱他有事尽管说,并给他留下了办公室电话号码。 田会计对过去的老同学、现在的大领导董军,能够不计较地位差距,对他以诚相待非常感动。 本想把这几年的苦水,向老同学倾诉一番。但她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了,因通讯设施落后等原因,彼此并未联系。 刚一接触,若果真提出想法要老同学帮忙,将更加让老同学看不起。 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强咽了回去。他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自从那次亚都聚会后,田会计绞尽脑汁,想尽了增进与市供销社副主任董军感情的办法。 送名烟名酒等贵重物品,一是自己经济条件有限承受不起; 再有,既然是老同学,送那些东西显得太势力不合适,搞不好还会有损同学感情。 思来想去,他选择了少送、常送,以农村土特产品为礼品的送礼之路。 但田会计送农副产品仅是铺路,董主任儿子结婚时,田会计就豁出血本,狠赌了一把,以叔叔的身份,给董主任儿子、他的世侄包了个1000元的大礼包。 董军非常清楚,1000元够他这个老同学不吃不喝的攒一年,本想象征性地收200元了事,怎奈他田叔叔红包出手,执意不肯收回。 董主任也只得笑纳,心想等田会计女儿结婚时再找补回去。 田会计的这套组合拳果然奏效,经过多次走动,他与董主任的同学关系愈加紧密,董主任对田会计的关照也提上了日程。 一次,亚都市供销社召开全市供销系统服务「三农」专题会议,我们县供销社派甄主任参会。 会后,董主任把甄主任叫到办公室,在指示完甄主任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认识小寨供销社田会计不?这个人工作表现如何?” 甄主任不明就里。但他觉得董主任问起田会计这个基层员工,决不会是无缘无故。 自己与田会计素有交情,他正为几年前田会计被贬小寨,而自己无能为力感到自责。 趁此机会,他就把田会计扎根全县条件最差的基层供销社,无怨无悔,安心工作,受到大家一致拥护的事情,在大领导面前添枝加叶地讲述了一番。 董主任身居高位,之所以好像无意间问起田会计,实际上一是侧面了解田会计的为人。 再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县社尽量给予关照,这是一种领导艺术。所以,甄主任讲完,他也点到为止,并没接着深谈。 甄主任回到县里,见到田会计之后,才弄清董主任与田会计竟然是多年要好的老同学。从此,他更加高看田会计一眼了。 县社领导到亚都供销社开会、办事是经常性的。其他领导赶上机会,董主任旁敲侧击提到田会计,一看不熟悉,就转移话题。 但几经接触打听,董主任确实没听到田会计的负面消息。 因此,他心里暗暗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捧捧老班长。他认为田会计这么大岁数,工作上又没大毛病,却还在基层小单位当会计,确实太惨了。 现在,张斌成为跨世纪干部,石门供销社主任就成了空缺。 在组织考察张斌期间,就有几个人通过各种关系,要求到石门供销社当主任。 这个机会传到田会计耳朵里,他觉得张斌高升,石门供销社主任一职就出现了空缺。 他几年前在石门供销社栽了跟头,找回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哪栽倒就在哪爬起来。 万一发现前任张斌工作上的大漏洞,拿到真凭实据,给他来个搂草打兔子,报了一箭之仇也未可知。 他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为此,他跟杨主任撒谎说家里有事,专程去了一趟亚都市,跑到老同学董军家里,把想当石门供销社主任的想法和盘托出。 董主任这段时间,正在考虑提拔过去的老班长的事情。见田会计说明来意,他也觉得机会难得。 当着老同学的面,他给我们县社李主任打了电话,直接推荐了田会计。 田会计赶回县城后,又马不停蹄去找他的老乡甄主任,意图来个里应外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上级领导为田会计的事专门给他打电话,李主任不敢怠慢,连忙给小寨供销社杨主任打电话了解情况。 电话里,杨主任对老田赞不绝口。李主任一听,觉得此人可用。 为了对董主任有个交代,便于今后工作的开展,他在张斌离开石门供销社前,组织县社班子会,专门研究了石门供销社主任的继任人选问题,结果自然是田会计非常顺利的获得通过。 在张斌来县社报道的次日,昔日的田会计,今天以石门供销社主任的新身份,踌躇满志的卷土重来。 他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石门供销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电影《闪闪的的红星》里的台词: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21章 施政演说 田主任来到石门供销社履新后走访的第一站,就故地重游,倒背着手,度着方步,春风满面地来到会计室视察。 出纳小杨和统计姜大姐,在他担任石门供销社主管会计期间,就是他的老部下和老搭档。 他首先与小杨和姜大姐开了几句玩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看我,“任会计,咱两虽没搭过伙计,但过去干的是同样的工作,都是主管会计,缘分更是非同一般。希望你像支持张主任一样,支持我的工作啊”。 田会计说了这么多客套话,其实都是铺垫。正题在这里:“杨会计,你马上通知各个班组,5:40到仓库门前集合,参加全体职工大会,不准缺席。” “呃……”听完新主任吩咐,小杨并没有马上行动,她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杨会计,难道我没说清楚?现在我重复一遍,通知各个班组,5:40参加全体职工大会。”田主任有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小杨之所以迟迟未动,是怕把领导的意图传达错了闹笑话。 因为自从她到石门供销社上班以来,把80多名职工召集到一起开会,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供销社5点半下班。 接到开会通知后,大家赶紧清点当天的营业款,上好门板,锁好抽屉,急急忙忙赶到库房门前的空院集合,准备聆听新主任的训话。 职工们黑压压地占满了大院,田主任清了清嗓子,把这些天来反复斟酌,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训词,当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全体职工的面,慷慨激昂地讲了出来。 “职工同志们,兄弟姐妹们:承蒙各级领导的信任(他恐怕大家不知道他亚都市有人,不提县社领导,还让你还挑不出毛病来),任命我担任石门供销社的主任。 过去,我与大家在一起共事,结下了深厚的兄弟姐妹情义,我与大家没有任何个人恩怨。 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将对大家一视同仁,绝不搞优亲厚友那一套。诚恳地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工作! 领导把我放到这个位置,我就要对党负责,对兄弟姐妹负责,对你的家人负责。 我有信心、有能力带领大家,在搞好服务农村基层群众的同时,不断提高经济效益,尽最大可能提高大家的奖金收入,让上级领导放心,让兄弟姐妹满意。 但要提高大家的收入,就要顺应经济形势的发展,就要不断深化改革,就要消除阻碍发展的各种不利因素。 改革就涉及到个人利益的调整问题,但我绝对出以公心,维护绝大多数职工利益,没有任何私利。 过去几年,我们单位的发展不尽人意,经营利润原地踏步,职工收入增长缓慢,根本原因是领导的思想不够解放,改革的步子迈的不够大,大家的工作积极性没有真正调动起来,干多干少一个样。 晚来早走,出工不出力的大有人在。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我不再多说。 希望干得好的继续发扬,干得不好的,从现在开始,深刻反思工作中的不足并立即改正。 如果依然我行我素,将采取组织手段:临时工立即辞退;合同工以上职工,不管你是班组长还是普通职工,一律进行优化组合,降职或调离现在岗位。 大家可能要问:被优化的人员怎么安置?我的初步设想是成立支农服务队,扩大我们的经营范围,提高经济效益。 支农服务队主要工作任务,就是下乡追大集,服务到家。 商品的售价可以随行就市,多劳多得。我们将根据优化的具体人数,确定买几辆人力三轮车,解决运输问题。” 话音一落,大家开始议论,声音逐渐增大,会场秩序乱作一团。 “大家不要议论,听我把话讲完。”田主任提高了嗓音。但人多嘴杂,依然没法恢复平静。 “请大家静一静,现在不是讨论的时间……”王副主任不得不走下主席台,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打着手势,大声制止。反复强调几次后,议论声逐渐变小,会场终于安静下来。 “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我们供销社搞好,不要有思想包袱。不想到支农服务队,就踏踏实实干好本职工作,有什么好的建议,欢迎大家随时给我提出来。 今后这样的职工大会还要多开,不能像过去似的,把职工蒙在鼓里,让大家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 要让供销社的各项决策深入人心,完全彻底地贯彻执行,职工大会就是最好的形式。 大家的积极性起来了,将来盈利多了,咱们就盖个像样的会议室,配足桌椅板凳,再配上乒乓球桌、台球桌,既促进工作开展,又丰富大家的业余文化生活。 今天我就讲这些。大家有什么要讲的没有?”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发言,就宣布了散会。 田大主任刚宣布散会,职工们就像炸了锅一样,一边往外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大家纷纷在心里暗暗揣测,以前的田会计,现在的田主任会从谁身上开刀呢?有人心里开始默念阿弥陀佛,祈求苍天保佑,千万不要被优化掉。 第22章 教授接风 开完誓师大会的第二天,田主任就开始了对各个班组进行明察暗访。 他嘴里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小曲:“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首先来到了教授承包的糕点房。 “欢迎田主任大驾光临。”见田主任从大门走进来,教授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笑容满面地走出屋外迎接。 “老同志了,别这么客气,这样显着外道。几年不见了,过来看看你,顺便了解一下情况。”田主任说完,眯起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教授:“杨经理咋保养的?三孩子妈了,依然容颜不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改天我让你嫂子过来,跟你好好学两招。” “田主任真会说话,徐娘半老的,我自己都觉得老的太快了,哪还敢给嫂子支招啊。”教授眉开眼笑的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周旋着。 “今年的业务怎么样?”短暂的开场白结束后,田主任的谈话开始进入了正题。 “马马虎虎吧。除去上交单位的利润,也就剩个小工钱。”教授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 “你这儿养了几个有手续的职工?” “四个,另外雇了三个小工。”教授如实回答。 田主任一边问,一边走进操作间,查看糕点制作过程及糕点种类。 他拿起一根江米条放进嘴里,煞有介事地品尝着:“挺脆的,味道也不错,一点也不比县城副食品公司的差。” “谢谢主任夸奖,待会儿我让人给您送点过去,饿了也好打打尖。” “那倒不用。看来心灵手巧的人,干啥都没问题。”田主任开始恭维起教授:“听说你做菜也非常拿手,哪天有功夫了,让我也开开眼,解解馋。” “田主任这是说哪里话?我早就有心请您,就怕您工作忙、架子大不肯赏光。俗话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您看今天晚上怎样,您有时间吗?” 田主任眯缝着小眼睛:“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聪明,大城市来的人,真是不一样。连我们当地的俗话都会说了,真让我佩服!” “您别拿我打喜了,说真的,今天晚上有安排吗?”教授是何等聪明之人,顶头上司上赶着要到他家喝酒,他心里再不愿意,再讨厌他,也不能驳他的面子。毕竟,自己承包的糕点房,还指望着这位大爷照顾呢。 “安排到没有。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不用你破费。” “啥叫破费?您肯赏光是我求之不得的。说定了,就今天晚上,权当给您接风洗尘了。您看谁合适就带谁过去,老同志聚一聚,凑个热闹,我就不单独请了。”教授一脸真诚的说。 教授中午回家后,好歹做了顿饭,打发孩子们吃饱,也没敢休息,吩咐苑振海到街上杀鸡买菜,下午抽个空,她又到副食组买了两瓶好酒。 晚上下班后,两口子在小厨房里煎炒烹炸,忙了个不亦乐乎,就等田主任一行前来赏光。 晚上7点刚过,田主任就拎着一兜小孩子喜欢的小食品,带着王副主任和副食、生产、百货、五金、鞋帽组的组长,高高兴兴地来到教授家喝酒。 酒桌上,菜品之丰盛自不待言,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教授的厨艺确实不同凡响,最有特色的是一盘金黄色的清蒸鸡蛋饺。 这道菜的做法很讲究:先把鸡蛋磕破放进瓷盆,向盆里加少许淀粉和适量的凉水后,搅拌成糊糊状,然后用汤匙一匙一匙地取出,像摊煎饼一样,每汤匙摊成一个圆形的饺子皮,分别放到撒了一层植物油的饼铛上,文火煎上片刻,颜色发黄后取出备用; 鸡蛋皮放凉后,包上添加了多种作料的精肉馅,再放到蒸锅里蒸熟。 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别具一格,在我们县城的大小饭店,谁也不曾见过这道菜,看了就让人流口水。 教授准备的这桌菜,确实让土生土长的田主任一行人开了眼界。 大家推杯换盏,品着美味佳肴,说着违心的恭维话,直到9点才酒足饭饱的离开教授家。 田主任带领中层以上主要干部,到教授家喝酒的事儿,就像长了腿儿一样,你告诉了我,我又传给了他,很快就在石门供销社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 尽管职工们的出发点不尽不同:有想保住现有职位的,有想调到好岗位的,还有担心被优化的。 但采取的手段却高度一致,理由也都是给领导接风洗尘,大家争先恐后地向田主任发出了邀请。 田主任在当主管会计时,尽管有爱占小便宜的毛病,但屁股决定脑袋。 他知道,现在当了主任,就要有主任的样子。他对谁的酒能喝,谁的酒不能喝还是有分寸的; 他明白,如果谁请都去,不仅他优化组合的大政方针要流产,而且还会给以后的工作造成被动。 于是,不管是谁邀请,他一概以接风已经结束,笑呵呵的婉言谢绝,依旧紧锣密鼓地到各个小组调研走访。 本来,教授出于对我的关心,为防止因田主任与张斌的矛盾,造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后果,找我的麻烦,要我也安排一顿。 一看其它职工都请不动他,我也就没去讨那个没趣。心想,张斌成了县社副主任,晾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没请到田主任喝酒的职工,在羡慕教授捷足先登的同时,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 只得改掉出工不出力的陋习,尽全力在新领导面前表现自己,避免落个被田主任拿来祭旗的下场。 他们哪里知道,福兮祸所依,田主任肯赏光,接受教授的邀请到家里去喝酒,却是在下一盘蓄谋已久的大棋。 第23章 恼羞成怒 田主任经过几天的调查走访,基本摸清了各个班组的人员构成和经营情况,便按照他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计划,付诸实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目的的改革。 他选择的第一个对象,竟然是前几天刚刚给他接风的梦中情人-教授。 他决定利用主任的权力,采取软硬兼施的手段,让教授乖乖就范,投入他的怀抱。 “教授姐,晚上下班后,到田主任办公室去一趟。”这天下午,教授正在糕点房组织大家生产。 最近,颇受田主任青睐的杨会计,就像石门供销社暂未加冕的办公室主任一般,迈着外八字步,扭动着小磨扇儿似的大屁股,趾高气扬地来到西院糕点房,传达石门供销社最高领导人田主任的圣旨。 “好的,我知道了……”教授心里一咯噔,脸上匆匆略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警觉神色。 “今天晚上你给孩子们做饭,做熟了你们爷儿几个就吃,不用等我,田主任找我有事。” 因为田主任下班召见,教授特意让在糕点房工作的职工早下了10分钟班。 她关好电源,锁上门,来到东院的保管室找苑振海。给苑振海布置完晚饭的事,她接着又说:“如果八点我还没回家,你到这接我一趟,咱两一块回去。” 教授要苑振海来接她,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她走夜路害怕,实际上是有担心田主任利用晚上人少,值班职工去看电影之机,真的跟他纠缠的考虑。 因为,田主任在当会计时,就经常对她言语轻佻,有时还动手动脚的,但教授把这些当成是花心男人占女人小便宜的惯用伎俩。 她觉得田会计虽有贼心,未必真有贼胆,不一定敢动真格的,只要自己好好把握,巧妙地跟他周旋,就不会让他占到真便宜。 而且,大家都是在一起工作的老同事,只要不太出格,能过去就过去。 因此,她始终没把田会计挑逗她的烂事儿,跟苑振海说过。 他认为,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如果苑振海犯小心眼儿当了真,同事关系就不好处了。 现在,田主任咸鱼翻身,杀了个漂亮的回马枪,成为他们两口子的顶头上司,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这样处理真是做对了。 “行啊。今晚上西队放电影。我到家赶紧做饭,吃完饭把孩子们送到大队部广场,先给他们占好位置,把凳子放好。 如果你跟田主任谈完事能早回家,吃完饭就去找我们; 如果你没完事,我看完加片,差不多也就八点了,我就来这找你,咱两在一起找孩子们去看电影。” 办事周到细致的苑振海,把晚上的安排向教授和盘托出。两口子在保管室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 职工们陆续推着自行车回家。教授则遵照杨会计的通知精神,逆着人流向田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来了,请坐,今天咱哥俩好好聊聊!”田主任见教授款款而来,非常热情的站起身来,沏上一杯茶水递给她。 教授伸手接住田主任递过来的热茶,放到茶几上,随后就坐在小沙发上。 “您找我有啥事,尽管吩咐。” “别那么外道不好吗?早就想跟你待会,随便聊聊。但我刚上任事情太多,今天好不容易腾出空来。” 田主任说道:“你们糕点房的四个职工,工作表现咋样啊?” “还行吧,我们那不比这边,实行的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没有耍奸蹭滑的。”教授如实说道。 “听说他们在你那职工拿的工资,比这边高出不少。你这一年下来,肯定没少挣吧?”田主任眯缝着小眼睛,像审贼一样地盯着教授。 “那倒不是。我觉得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跟我一起干就是一种缘分,只要我不赔钱,就尽量给他们多发点,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我自己挣够工资就知足了。” 教授见田主任又打探他的承包收入,内心立即警惕起来。 她在想,接风那天上午,你就问过这个问题,莫非改革要从我这开刀,提高我的承包费? “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千万不要误会。这几天,有不少职工跟我反映,说你承包糕点房发了,上交的承包费却太低了。” “田主任,您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您是从这走的,这个小糕点房,就那点设备,能生产些啥,到底咋样,您还不清楚? 咱们单位有些人,自己不干事,还一天到晚的算计别人。 想当初,糕点房公开发包,他们各个躲之犹恐不及,没一个愿意干的。现在,我起早贪晚的挣点辛苦钱,他们又眼红,这是什么事啊。”教授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别着急,承包费的事咱们好好商量,我心里有谱。我知道,你一个女人,挑起这么大个摊子,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辛苦苦挣点钱也不容易。承包费涨与不涨,涨多少,怎么涨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见教授要急,田主任转换了话题:“糕点房哪个人不好好干,你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我该优化就优化,绝不手软。减一个人你那就能降低不少成本,即使表面上真的上调一点承包费,你也能多剩点,你不用纠结这事。” 田主任喝了口茶,仔细观察着教授的表情。 “有田主任在,我还不放心?我就是觉得那些犯红眼病的人太可恨。”教授见田主任说的入情入理,心情顿时平复下来。 “过去,我就一直想帮帮你,但不在其位,有劲也使不上。本想给你办点事,结果事没办成,还让张斌,哎。” 田主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不被他小题大做,借机把我发配到小寨供销社去了吗?” 田主任单刀直入,当着她的面说起这个敏感话题,教授在心里暗暗思考着应对之策。 她想,这几天借调研之机,田主任应该早就把供销社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弄了个门清。 田主任走后这几年,她和张斌成了秘密情人,石门供销社的职工,可能没人知道细情,但与张斌关系很好,确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如果她为表达对田主任的愧疚和感谢,当着他的面往张斌身上泼脏水,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显得自己做人不厚道。思来想去,她决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田主任,那件事全是因为我,是我牵连了您,还让您和张主任之间产生了矛盾,我心里一直挺愧疚的。好在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您吉人自有天相,这不从那熬出来了吗?”教授自责起来。 “你是不知道我在那个破地方受的罪啊……”田主任拉开了话匣子,把他这几年在小寨受的委屈,当着教授的面,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说到动情处,眼圈还红了。 话匣子一打开,田主任就陈谷子烂芝麻絮叨个没完,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教授安慰的话说了一大车,表达歉意与安慰的话也已经用尽,弄得口干舌燥。 放在过去,她早就开始怼他了:你一个大男人,受这点挫折算得了什么?我当初从大上海来这儿下乡,所受的罪比你大多了。 但田主任已今非昔比,成了自己的领导,教授只得把快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 教授坐立不安、急于回家的神态,自然难逃田主任的法眼。 他知趣地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露出了他今天叫教授过来的庐山真面目:“为给你办点好事,让我糟了这么大罪,你不……给我一点安慰吗?” 边说边急不可耐地把身子凑了过来,教授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面对这个聪明漂亮、让他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没能到手的梦中情人,他好不容易趁着西队放电影,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哪能让她轻易逃脱? 他伸出双臂,一把将教授抱到怀里,伸出胡子拉碴的臭嘴,强行与教授接吻。 教授躲闪不及,被他咬住嘴唇狠狠地亲了一口。 田主任得陇望蜀,竟然想一气呵成,抱着教授就往床边推。 刚到床边,左手就急不可耐地向教授的胸部摸去,腾出右手去解教授的裤带。 “田主任,田大哥,别这样,这是单位办公室,让人看到多不好啊……”教授又急又气,竭尽全力阻止田主任。 “你要干啥!”关键时刻,苑振海拍马赶到,瞪圆了双眼就进了屋。 “姓田的,真他妈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你,没过几天你竟然欺负到我媳妇头上,你他妈的是人吗?我跟你丫没完”说完揪住田主任的衣领,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 苑振海突然出现,还打了自己,让田主任又羞又恨; 教授原本是要苑振海过来搅个局,不让田主任没完没了的纠缠自己,哪承想平素惧内的苑振海,今天正好碰上田主任要强暴自己妻子的卑劣行径后,顿时从温顺的羔羊,变成了暴怒的狮子。 她也怕事情闹大都不好看,便强压怒火和委屈,推开苑振海,拉着他一起回了家。 教授两口子走后,田主任越想越气。他不反思自己的无耻,还胡思乱想是人家两口子为了拿住他,故意设下的圈套。 好在今天西队放电影,值班的职工都溜出去看电影了,除了看大门的警卫,院里没有其它职工,没造成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 但他精心设计的一步好棋,不仅目的没达到,还挨了苑振海两个大耳光。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决定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从教授两口子这烧起来。 第二天上午,他把王副主任叫到主任办公室。跟王主任商量为提高糕点房的收益,需要引进竞争机制,对外公开招标的事儿。田主任说得冠冕堂皇,老好人王主任哪能不同意? 于是,田主任把没加冕的办公室主任杨会计,叫到自己的主任官邸,按照他的授意,拿出吃奶的力气,起草糕点房公开招标的方案。 这边,杨会计搜肠刮肚地写着方案;那头,田主任坐上130轻卡回了老家,找到在村里的小作坊打了多年糕点的老同学李强,如此这般交代停当,只等开标那一天,来个李代桃僵。 杨会计起草的招标方案,经过田主任反复修改,定稿后充满了改革的锐气。 为了取得县社领导领导的支持,田主任拿着招标方案,专门到县社作了汇报。 县社非常支持,开标那天,县社业务股长作为招标小组组长,组成了由田主任、王副主任、杨会计、百货组李组长为组员的评标小组,经过现场评标,李强这个惯于偷工减料,精打细算的农村个体户,击败了教授和田主任找的另一个陪标人,脱颖而出,一举中标。 教授惨遭淘汰,被田主任任命为石门供销社第一任「支农服务队」队长,队员兼平板三轮车骑手就是苑振海。 田主任规定,支农服务队按本金加上10%的毛利,当天上缴营业收入,溢价归己; 当月上交的毛利达到队员工资总额的130%,由供销社发给工资; 上缴毛利再超出的,供销社发给一定的奖金。 好在教授和苑振海都有在农村干农活的经历。他们非常能吃苦,并没有被眼前的挫折击垮。 两口子从库房取上服装鞋帽,打上写着“石门供销社(上排小字)支农服务队(下排大字)”的横幅,哪有集市就追到哪去摆摊。 在老百姓心里,供销社是公家单位,产品质量肯定要好于小摊小贩。 教授两口子所售商品随行就市,成了大集上的抢手货。两口子虽然风餐露宿,面子上不好看,但第一个月下来,他们不仅超额完成了规定的上缴任务,获取的额外收入也很可观。 工作上的困难能克服,但两口子骑着三轮车,风雨无阻的去追集卖货,中午根本回不来,三个孩子的吃饭就成了问题。教授只得起早把饭做好,放到锅里,让孩子中午放学自己热着吃。 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口气。教授两口子超额完成任务,原本只想给自己挣回面子,不让田主任看笑话。 但田主任却发现了亮点。他以糕点房引进竞争机制和成立支农服务队,提高经济效益为素材,亲自操刀,撰写了一篇石门供销社改革创新取得重大突破的文章,发表在县社编印的内部刊物《经验交流》上。 县社又把这篇文章当作经验材料,上报到亚都市供销社,亚都市供销社把石门供销社的做法,作为经验在亚都市供销系统大力推广,号召全系统学习石门供销社改革创新,提高经济效益的做法。 田主任作为全市基层改革的典型人物,一时风光无限。教授两口子心里那个气啊,他们决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田主任这个卑鄙小人! 追集卖货早去早归,时间由自己控制。散集后把货款一交,再取点次日的商品,就可回家休息了。 这天下午,教授嘱咐苑振海到库房补货,把当天应上缴的营业款交到会计室,自己蹬着自行车,来到县社找到张斌,求他帮忙,把他们两口子调到县城,只要离开石门供销社,哪个单位都行。 教授两口子因为他的缘故,遭到打击报复,落得个追集摆摊的下场,张斌哪有不管之理? 不到两个月,小两口不但摆脱了田主任的魔掌,还因祸得福,双双调到位于县城的副食品公司上班,孩子们也到第一小学读书,就学条件也比乡下大大改善了。 送别那天,教授再三叮嘱,要我不蒸馒头争口气,说什么也要保住主管会计的位子,不让姓田的胡作非为。 她说,你跟张斌是亲戚,全供销社都知道,有张斌这杆大旗撑着,姓田的不敢太过分。 第24章 作茧自缚 张斌高升当了县社副主任,教授一家随着两口子工作的调动,也搬进了县城里,昔日的铁三角,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像离群的孤雁一般,留在了石门供销社。 好在,看小孩的事倒是不用我操心,让我解除了后顾之忧。 奶奶心甘情愿地为我们看孩子,过完满月,我们一家三口又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奶奶家生活。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婆婆给儿子、儿媳妇看孩子天经地义。 但婆家离我工作的单位有十几里路,孩子正在哺乳期,把孩子放在家里肯定不现实。 如果婆婆跟我们一起来奶奶家看孩子,就要跟奶奶住在一起,生活上肯定不方便。 另外,婆婆是农民,家里养鸡、喂猪、种地的杂活多,公公又从不做家务,也不会做饭,婆婆一来,家里就得扔下一大片; 奶奶才六十多岁,身体一直很结实,还特别喜欢小孩。在我们结婚之前,奶奶没啥事,还曾经无偿帮着别人照看过三个孩子。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奶奶自然愿意看管自己的重外孙子。两个亲家一商量,潇潇由他太姥姥照看的事情,就非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谷峰人很勤快,也很爱干净。过去,无论是平时休假,还是冬天放寒假,他都把我的衣服,包括鞋袜和内衣、内裤洗得干干净净。 在这儿不得不交代的是,我这人不知咋回事,白带特别多,内裤穿不了两天,就会粘上又黏又稠厚厚的的一层。 如果按照惯例,放到洗衣机里清洗,根本就洗不掉。必须放到洗衣盆里浸泡一段时间后,用硬塑料片或手指甲把他从内裤上刮掉,再打上肥皂反复揉搓,才能洗干净。 我自己洗起来都觉得很费劲,也很不耐烦,有时赌气,真想穿一次就扔掉,但这样频繁的更换,经济条件根本不允许。 谷峰不仅从不嫌麻烦,而且也不嫌脏,内裤经过他手精心洗过后非常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现在,有了潇潇,他承担的家务活更多了,只要他在家里,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洗多少遍尿布。 那时没有纸尿裤,只好在小孩裤裆里垫上一块软布,拉屎撒尿全在上面解决。 尿布脏了马上就得更换,洗净、热水消毒、晾干后再循环使用。不然,长时间骑着湿尿布,小孩的腿裆就会发炎变红。 洗尿布是个又脏又臭的苦活。孩子在上面尿尿还好说,要是在上面拉了屎就难办了。 首先要用干净的小棍把屎清理掉,然后再放到洗衣盆中,泡上洗衣粉。 为消除泛黄的印记,往往用衣粉清洗后,还要打上肥皂,用手再搓洗一遍。 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孩子的尿布换得勤,煤球炉子烧的热水根本供应不上。 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也只得用凉水来洗,谷峰洗完后常常冻得双手通红,他不住地在屋里转磨磨,把双手叠在一起反复揉搓。 他虽是农村出身,但对干这种农村其它男人祖祖辈辈都不干、只有女人才肯干的活计从无怨言。 谷峰非常喜欢小孩,看到潇潇总是乐呵呵的,潇潇淘气磨人的时候,他也从不烦躁,不仅不会劈头盖脸地训斥,更没有打过孩子,总是耐心地把孩子哄高兴、不闹了才罢。 但他可能是心存芥蒂吧,别的男人非常自然挂在嘴边的「找爸爸来」这句话,我从没在他口中听到过。 他逗孩子玩耍时经常这样说:「潇潇过来」。 潇潇一天天在长大,长得越来越好看。 但真是应了那句话:怕啥来啥。潇潇从脸型到眉眼,再到口、鼻和小身板,用现在的话讲,完全是一个穿越到幼儿时代的张斌,一点都不像他的名义父亲谷峰。 教授一家进城后,一直挂念着我这个小妹妹。她因路途遥远,精力有限,平时休假不可能回大上海的娘家,她又实在不愿意到苑振海那个又脏又落后的农村老家去休息。因此,她隔三差五休礼拜,就回到石门供销社来看我。 “任杰,跟我说实话,这孩子是不是张主任的?”私下里,在我高兴的时候,教授不止一次,就这个问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追问过我。 “你可千万别胡吣,这是哪是哪啊?张斌和谷峰是亲表兄弟,张斌就跟潇潇他奶奶长得特像,你又不是不知道。潇潇长得随他奶奶!” 我肯定不能承认潇潇是张斌亲生儿子的事儿,即使面对教授这样的知己。 当然,也包括我奶奶和我的父母。我知道,我死不承认,别人顶多是怀疑; 如果承认了,保不准因为什么意想不到的原因泄了密,这件事儿就算坐实了。 将来孩子长大成人,怎么堂堂正正的立于世上?我觉得 这是原则问题,是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守的底线。 张斌荣升县社副主任后,虽然我们俩依然藕断丝连,并没有像他跟我说过的那样彻底断了。 但他在县社工作,又是领导,不能不注意影响; 再说,我和他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也没有以前那样方便了。 这样一来,我们相会的次数自然的就大大减少了。这期间,我与谷峰尽管仍免不了因家庭琐事偶尔争吵,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天长日久的相处,谷峰吃苦耐劳、屈己从人的品格,渐渐地感化了我,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关系比以前大为改善,夫妻之间的功课也逐渐多了起来。 那段时间,我静下心来冷静思考,觉得张斌再好,也只能是感情生活的补充; 而谷峰才是我终身的依靠。我对「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没有家花长」这句话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但自从那次夜闯供销社的风波过后,谷峰虽然在我父母和我面前,作了深刻的检讨,表示痛改前非,但他心理肯定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对此我有切身体会。 一次,我上班期间回家给潇潇喂奶,不巧的是,奶奶用小竹车推着潇潇到外面玩去了,我家又长又深的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心里正在想应该到哪去找她们娘三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堂屋。 这时,我忽然听到从后院传来谷峰深吸空气后,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哀叹!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向后院望去,只见谷峰站在后院,背对着堂屋,手里拿了根木棍,若有所思的在地上写着什么。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正当我准备悄悄离开时,谷峰突然回过头来,“你回来了?奶奶领着潇潇到四奶奶家串门去了。”边说边急忙用木棍涂抹地上的字迹,面部表情极不自然。 “知道了,写啥呢,又在构思小说?”我有些明知故问。 因为自从谷峰发表那篇短篇小说后,几年来他再也没写过作品。 他跟我的解释是伤痕文学这股风刚过,主流作家的写法又开始一窝蜂地借鉴外国文学的什么黑色幽默、意识流之类的写法,内容空泛,远离社会生活。 他没有上山下乡和文革的经历,尽管家境贫寒,但脑海中没有一点受伤的记忆,自然就写不出伤痕文学的作品; 对意识流之类的写作方法和逃避现实的写作态度,他从心理就不认同,所以基本不再写作。 “没事瞎画。”说这话时,谷峰的神态仍然显得有些紧张。 既然是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很显然与我有关,我也不便继续追问,就一个人到四奶奶家找奶奶和孩子去了。 当天晚上,为了化解积于在他心底的烦恼,我怀着愧疚的心情,主动钻进了他的被窝。一番激情过后,我罕见的敞开心扉,跟他聊起了天儿。 “你见多识广,你说说上至国家领导人,下到普通老百姓,为啥都要干这事儿?” 谷峰答道:“孔子说过:食色性也。就是说吃饭和两性生活是人的本能需求,只要他是个年富力强的正常人,都免不了这种事!” “既然孔子也承认这是人的本能,为啥他还提出男女授受不亲那套清规戒律,这不是矛盾吗?”我追问道。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其实不能全怪孔子。其实,在孔子生活的年代,上流社会男女之间的交往很正常; 明朝之前,中国的男女关系也很开放,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封建。 但后来程朱理学盛行起来,封建统治者在总结男女关系的利弊得失后,为了国民的繁衍和身体素质的提高,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清规戒律才真正实行并推广开来”。 谷峰停顿了一会,经过一番思索后,接着说“民间不是有三人成毒的说法吗?” “啥是三人成毒啊?”我内心顿时紧张起来,但却极力掩饰、装作好奇地问。 “意思是说一个女人,不能跟丈夫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如果女人生活不检点放纵自己,经过的男人多了,就很容易得性病。”谷峰煞有介事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咋这么多学问,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咱们睡觉吧。”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这天晚上的悄悄话,对我内心的触动很大。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晚跟我说的那席话,很可能是为达到让我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故意敲打我而瞎编的谎言。 但当时我确实当了真。 我心里暗想:我才二十几岁,白带又稠又多,有时还腰疼,是不是与同时跟张斌和谷峰两个男人长期做爱相关? 但是,从此以后,不再与谷峰做爱,于情不通,于法不容。 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夫妻;忘了张斌,跟他断绝两性关系,从此洁身自好,一心一意跟谷峰过日子,我又做不到,因为我爱张斌深入骨髓!我的内心非常纠结,陷入了两难境地。 谷峰走后,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我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在不是实行计划生育吗?我何不跟谷峰撒谎,就说经过检查,医生说我的子宫有问题,导致白带多而黏稠,临场表现为腰疼,带不了节育环。 以后做爱时,让谷峰带上避孕套,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实际上生下潇潇不到两个月,我惧怕再次怀孕,再次做流产手术遭罪,早就到石门卫生院上了环。 我知道,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对谷峰很不公平。但我内心对性病怀有深深地恐惧,不这样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委屈他了。而且,我白带多谷峰非常清楚,经常腰疼也是不争的事实。 打定主意之后,在离婚之前,我每次与谷峰做爱时,都把事先准备好的避孕套塞给他。 虽然他有时以安全期为由,提出过不带的要求。怎奈我拿出万一怀孕的理由,软磨硬泡的搪塞他。 谷峰这人心地善良,屈几从人,对我很体贴,看我言辞恳切又不无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我在跟张斌幽会时,则非常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赤裸上阵,毫不设防,尽情享受男女之欢的快乐。 这样一来,不管谷峰当初出于什么目的,所谓「三人成毒」的歪理邪说,等于给自己做了个难以解脱的套。 第25章 逼上梁山 如果不是田主任对我不怀好意,如果不是父亲单位分配的公房出现危机。 那么,我就能在石门供销社踏踏实实干下去,我与谷峰的婚姻就会按部就班的向前发展,我俩的感情肯定会一步步加深; 并且,随着我跟张斌接触的减少,我与他那段见不得阳光的露水情缘,有可能慢慢淡化。但世界上有很多事,就像命里注定,想躲也躲不掉。 后任者为了显示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政绩,想尽办法否认前任的工作,是官场的常态。 我不但与张斌关系特殊,还是现在的田主任,当年的田会计职务的继任者,种种错综复杂的因素叠加在一起,他在心里必然对我怀有很大的成见。 尽管他城府很深,表面上不易看出来,但通过工作中的接触,我是能够体会到的。 田主任心里对张斌把他鼓捣到小寨恨的要命。但张斌从石门供销社主任,高升到县社当了副主任,名正言顺的是他的上级领导,他不抓住十足的把柄,是奈何不了张斌的。 田主任卷土重来到石门供销社当上主任后,我虽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但为了不给张斌找麻烦,不让田主任抓住把柄,我克服双腿水肿等严重的妊娠反应,在工作上尽心尽力,如履薄冰,一直没有出现大的纰漏。 虽然在费用摊销的具体处理上,他曾经提出过不同意见,并严肃地批评过我。 但这些都不属于原则问题,只是处理方法不同,在会计核算上都能说得过去,他对我也无可奈何。 那段时间,他把我当成前任张斌的死党,有什么事能饶过我的,他都把杨会计叫到他的办公室去密谋。 但我这个人想得开,我觉得不知道反而耳根清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尽管我们之间互不信任,但仅限于暗中较劲,矛盾并未公开化。 那时,会计记账、报表还停留在手工操作阶段。我平时能接触的最先进的工具,就是会做加、减、乘、除及开方运算的计算器(当时很多人把它误称为计算机)。 说实在的,计算器的运行速度,远不如算盘又准又快。当时,打算盘是衡量会计水平高低的一项重要指标,财贸学校的毕业生,对算盘级别是有明确规定的。 税务局收税,也是由税务工作人员,使用纸质单据和珠算办理各种手续。 谷峰在地质队工作,据他讲,地质学及相关学科,是探索性很强的学科,科技含量很高。 就连他们那样的中直单位,全队也仅有一台0520台式机,被当成祖宗一样的供着。 不仅配备专门的计算机房,室内做了特别装修,地上铺着地毯和吸尘器,房间装了空调,由计算机专业人员管理,不管是谁,进入机房还必须换拖鞋。 这样的规格,队长、书记办公室都达不到,更别提其他科室了。 其实这台计算机,只能打打字,录入些基础数据,建个简单的数据库,进行简单的数据处理而已,复杂一点的运算都做不了。 他们遇到手工解决不了的计算难题,也只能派英文基础好、技术水平高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到北京计算中心去做。 而堂堂的北京计算中心,机房也仅有一台进口的、占据整个一层楼的大型计算机,通过数据线,控制着二十几个晶体管构造的终端。 租用终端的都是较大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计算机对话语言是英文的。 计算中心运营维护的技术人员,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可见计算机当时是多么高端金贵的设备了。 技术手段的落后,肯定影响工作效率,但什么事情都具有两面性。 比如企业报税的时间,就不像现在这样,必须在固定时间一月一报。 特殊情况打个招呼,很容易就能延期。按理,我生潇潇坐月子期间,结账、报表、纳税延期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这人特别好强。为了不让田主任找到换掉我的借口,即使是在月子里,我也经过县社财务股批准,委托我弟弟,专程到石门供销社,把当月的凭证和账目取回老家,克服产后身体极度不适的困难,硬撑着结了账,做好了财务报表; 第二个月月底,我又拖着剖腹产后异常羸弱的身躯,来到到供销社会计室,紧张地干了好几天,把帐结清。休完产假,我一天都没耽搁就上班了。 潇潇在一天天长大,吃奶的数量比从前多了不少,晚一点喂奶他就又吵又闹。 当时规定哺乳期一天可以给孩子喂两次奶,一次半小时时间。 我每次都是快去快回,但有时孩子闹个小灾小病就特粘我,往往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免不了要超过规定的时间。 其实这样的事,在供销社并不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大家都能理解,只要同班组职工没人计较,领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我估计是最近与田主任走的很近乎的杨会计,背地打了我的小报告,几乎每次晚点,田主任都知道。 正愁没缝下蛆的田主任,终于找到了拿住我,进而达到他个人目的的好借口。 一天下午,我好不容易把潇潇喂饱哄好交给奶奶,匆匆赶到单位。刚一落座,杨会计就传旨,让我到田主任办公室去一趟。 来到主任室外,我敲了一下门,听到里边发出:「请进」的声音后,我推门进了主任办公室。只见他端坐在写字台后,一只手拿着茶杯,酒气熏天,满脸通红。我进屋后,他睥睨着一双小眼睛,说道:“任会计,最近有啥想法吗?” “没有啊?我能有啥想法,有啥做得不对的地方,田主任批评好了。”我看他来者不善,打算先探探虚实再说。 “别紧张,坐下好好聊聊。”田主任板着严肃的面孔,硬挤出一点笑容说道。 “小孩多大啦?” “快九个月了……”我答道。 “一晃九个月,真快啊。记得我来时孩子还没出生呢。” 他顿了顿,接着说「是这样,最近有职工反映,你喂奶时间过长」田主任切入正题:“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黏人的时候,这事儿其实也算不了多大的事,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咱们都是管理人员,不同于普通职工,各方面都要给职工做出表率,别让大家说出啥来。” 田主任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胸部:“奶还够吃吗?” “呃……”我看着她没言语,等着他下一步要说啥。 “你们对象还在地质队上班?”田主任眯缝着眼盯着我,似乎很关心地说。 “他是学地质的,不干这个就等于白学了。” “那你一个人带个孩子,也真够难的。有啥困难跟我说,能解决的我一定尽力给你解决,别不好意思,就把我当成大哥好了。” “谢谢您。”既然田主任态度好转,我也不能不领情。 “你们对象多长时间回家一次?” “大约一个月回来一次……” “一个月?哎,平常有事咋办啊……”田主任一边说,一边晃着身子走到我跟前“家里放着这么漂亮的小媳妇,谷峰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啧啧”边说,边伸出他的爪子,往我脸上摸。 “田主任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办公室了。”我一扭头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在我面前划了一道弧线,并没碰到我。 但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吧,这个老色鬼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伸出双手就要抱我。 “您自重点好吗?”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不长记性,还要重演调戏教授那套把戏? “别跟我装假正经好不好?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啥样?你能疼别人就不能疼疼你田哥?我想死你了”说着照我的脸上就是一口。我一时躲闪不及,脸上沾了不少他肮脏的唾液。 “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我强压怒火一把推开他。 “装啥贞洁烈女,跟你相好的又不是你对象一个男人,多一个人疼你有啥不好?”这个老不死的,竟然不知进退,双臂抱紧我就往床边推。 “老流氓!”见他竟然含沙射影的拿这事儿威胁我,我顿时火冒三丈,憋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被他点燃了,我伸出右手,「啪」地一下,狠狠地打在他坑坑洼洼的老脸上,顿时留下五个手指印,我又气又恨夺门而出。 田主任憋了那么长时间,本以为先给我来点硬的压压我,然后再给我一点甜头,我就能乖乖地投入他的怀抱。 但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说漂亮干练的张斌,就是我们家谷峰,也比他这个老东西强上千百倍!我就是打摆子神志不清,也不可能看上他! 田主任的目的没达到,还被我打了一巴掌,内心盘算了几个月的小算盘彻底没了戏,至此他要新账老张一块算。 他找到县社甄副主任,给我安了个目无领导,无组织无纪律的罪名,把我的主管会计职务给撤了。 还让石门供销社王副主任给我传话,念在我孩子小离不开娘,又跟张斌主任是亲戚的情份上,没让我去支农服务队报道,把我安排到又苦又累的副食组站柜台。 副食组就副食组,站柜台就站柜台,别人能干的工作我就能干,姑奶奶不怕! 我懒得理那趋炎附势的杨会计,把账目交给了县社会计股派来监交手续的李会计,告诉李会计有问题可随时找我,就到生产组上班去了。 田主任一没搞到漂亮的上海女人教授,二又在我这儿重蹈覆辙,花心得不到满足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利用手把手传授会计知识的便利条件,有事没事就跟杨会计在主任室「研究工作」,很快就跟一个劲往他身上贴的杨会计,搞在了一起。真应了那句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单找大王八! 他们上班时间泡在一起浪言浪语的「研究」工作,中午休息时间更不闲着,不光打情骂俏,偶尔还能传出男女纠缠在一起发出的不和谐音符。 没多久,整个供销社就传开了,职工有事找田主任,为避免打扰这对野鸳鸯,都识趣地先到会计室打个前站,看杨会计在会计室后,才移步到田主任屋里请示汇报。 副食组一共四个人,但个个都是老奸商。我没进组前,他们的营业额就马马虎虎,工作业绩在整个供销社一直倒数。 我来之后,他们认为我被发配到这个组,出了问题有我这个倒霉蛋背锅,是个把货款往兜里装的天赐良机。 第一个月盘点,一下子就赔了300多元。按说,副食组经营散装酱油和醋,不像其他班组掺不了假。 如果亏库不严重,多往缸里放点水就啥问题都解决了,怎么也不至于出现亏损。 副食组亏损,肯定有人不安分。田主任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这个道理他懂。 现在一下子亏了这么多钱,他知道肯定是有问题。把我们召集到一起,象审贼一样挨个敲打,结果谁也不认账。 田主任明白有人借机捣鬼,无凭无据地也不能把责任推到我一人身上,只能让我们五个人均摊,赔偿损失。 结果,我累死累活工资一分没拿到,还不明不白地背上了欠债。 五个人你怀疑我、我怀疑你,没偷钱的觉得冤枉,拿到钱的也得便宜卖乖。 结果,第二个月亏的更多,竟然达到了400多元。我实在没办法跟他们丢人现眼,正在琢磨步教授的后尘,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恰在此时,父母单位所分的两间平房,被本单位没有住房的人惦记上了。 原来,父母在城里自建了三间大瓦房后,工厂分配的两间小平房一直闲置。 父母本想让弟弟弟媳去住,但他们小两口嫌那地方房子太旧,搬过去后还要自己单独起伙做饭,他们不愿意到那去。 厂里很多没分到房屋的人,就纷纷到厂长那里去告状。厂长找到父亲,要他腾房。 父亲跟厂长说,自己盖的三间瓦房,是自己托关系跟县财政局要的地方,房基地并非厂子分配,房子也归自己的儿子居住。 自己辛辛苦苦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才享受到两间平房,是自己将来退休的养老房子,没道理让出去。 爸爸说的句句在理,厂长才算做吧。但厂长念在我父母是老同志的份上,叮嘱我父亲房子别空着。 言外之意是让父母把房子看好了。父亲在那里支了一张双人床,隔三差五就在那住两天。 但父亲告诉我,如果有进城的打算,就尽快想办法,搬进去就断了那伙人的念想。 否则,哪个愣头青不听劝阻,发生暴力抢房事件,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领导也没有好办法,房子不让也得让,这样的事儿在县城不是没有先例。 所谓暴力抢房,就是本厂分不到住房的职工,暂时没分配的房子,强行把自家的家具等搬进去,造成既成事实的行为。 第26章 房改插曲 很多事情的发展变化,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我还没调到县城工作,父亲单位的住房改革却开始了。 父母单位是县经委下属的集体企业,多年来一直为北京的国营大厂生产零配件。 厂子里的很多技术人员,都与对方业务人员接触过。随着个体和私营经济的发展,一些手艺不错、头脑灵活的人,不甘心在工厂挣那点死工资,想方设法买下大厂子淘汰下来的旧床子,上班时间出工不出力磨洋工,下班时间在农村老家的小作坊里,生龙活虎、加班加点的干,挣的额外收入远高于在厂里的工资。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办了停薪留职,有的干脆就直接辞职下海单干。 这些人经营灵活,出手大方,挣钱的甜活都被他们挖走了,不挣钱的苦活留给了工厂。 工厂剩下的大多是安于现状或技术一般的人,单位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不但工资难以按时发出,连正常的资金周转都遇到了困难。 为了筹集资金,厂里决定实行家属住房货币化改革,说白了就是把家属院的平房卖给个人,收回一笔钱,作为工厂的周转资金。 公房改革的初衷是好的,工人师傅也发自内心的拥护。房改方案出台前,住上公房的,盘算着如果价格便宜,花点小钱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房子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传宗接代的居住; 如果价格太高,倒作房、锅炉房、土暖气等配套设施都是自己弄得,自己不掏钱买房,别人也搬不进去,交点房租继续住,厂子也没办法; 没有公房的,觉得有房的人一个月交几元钱房费太便宜,早就应该让他们拿钱购买才公平。 千呼万唤的住房改革方案,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方案明确规定:已经分到公房的职工,享受所住公房的优先购买权。如果本人不愿购买,公房之外,在院内个人筹资自建的倒座房、锅炉房和土暖气等配套设施,由厂方组成评估小组,逐户确定重建价格后,与厂子的出让价格相加,行成新的出卖价格,统一由厂里按照以前既定的住房分配条件,按顺序依次安排他人购买。 重建价格由厂方发给原住户,原住户必须无条件腾退。公房最低售价(不含自建部分价格)为两间房3500元,三间房6000元的标准。 因个人所占的角度不同,这个方案公布后,会场顿时就炸了锅。 有住房的认为辛辛苦苦在厂子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享受到的福利房,这次不但要强制性的自掏腰包购买,厂里还不顾房子已经陈旧的客观情况,按照重置价格定价太不合理,没有体现出福利房的特点,是厂子借机敛财甩包袱; 没房户则认为,这些老同志已经享受过公房的福利,房子已经住了多年,好事不能总让他们得。 既然实行住房货币化,个人自建部分价格也由厂方组织评估,解决了棘手的遗留问题,这次房改就应该全厂职工一视同仁,把所有愿意买房的职工统一编号,抓阄确定谁购买才算合理。 房改是大势所趋,没有回旋的余地,必须干净利落的执行到位。 为顺利推进这项工作,厂长决定,中层以上有公房的干部,想买房的,不管有钱没钱,东摘西借也必须带头购买,且交钱的期限为一个星期; 不愿购买的,必须做出表率,三天内把房子腾退干净,自建部分价款等待厂方返还。如果既不买房,又不腾退,就给予停职反省、停发工资的处罚。 我父母参加工作后,一直在厂里工作,两口子虽没熬成厂级领导,但双双都是中层干部。 为了响应厂里的决定,他们当晚就让我弟骑着摩托,把我从石门找去,商议应对办法。 母亲一向比较强势,在家说话占地方,家庭会议的主持人自然就由母亲担任。 母亲把房改政策简略地做了说明。房子怎么购买的问题才是她强调的重点:“你们姐弟俩知道,咱们家这么多年一直没闲着,一个事接着一个事。你们两个小的时候,我们工资挣得少,还要供你们念书。 好不容易积攒点钱,先是盖房,接着就是你们结婚,要我们拿出3500元去买房,把我们老两口卖了也凑不上。” 母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但话说回来,尽管房子不算便宜,但如果把房子让出去,肯定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今后住房商品化是大势所趋,谁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到哪才能买到新房子。” 弟弟、弟妹和我纷纷表态,随着县城的发展,人只能越来越多,住房啥时候都会紧缺,不管怎么说,房子决不能腾退,凑钱也必须买。 “看来都同意买,那接下来咱就商量商量怎么个买法吧,你们先说……”父亲也站出来发言。 在我和弟弟、弟妹两口子各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当口,母亲作了启发式发言:“如果我们有钱,我们掏钱把房买下来最好不过,你姐调到县城工作也就有了住处。” “您先聊着,我出去解个手……”弟媳妇说完,拉着弟弟就往外走。 因为当时我家盖的是平房,挺深的过道没有一丝光。家里有没有厕所,女人出去很不方便,一般都要有男人陪同。 我明白,弟媳妇心眼多,解手是假,商量对策是真。 按理说,弟弟与父母同住,这两间房归我合适。但在他们小两口出牌之前,我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我在这个家里,毕竟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我们这有句俗话,叫做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爸、妈,姐姐,刚才我们两商量了一下,既然爸妈拿不出钱来,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弟弟、弟妹回屋后,弟弟就开了口:“您也知道,我们俩手头也紧,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但我们可以先跟他姥爷借点,钱不是问题,买房子的钱我们出,您看行吗?” “你们出钱买下来,那你姐姐进城后住哪?”母亲明显的面露不悦之色。 现在看来,父母召开这个家庭会议的目的,是想统一思想,把房子让给我。没想到弟弟两口子私心那么重,一点不讲姐弟情谊。 “您孙子才2岁,用房的时候还早着那,我姐一天不买房,就住在那绝对没问题。” “任杰啥想法啊?”母亲说完,全家的目光都投向我。 父母知道我进程没房住,想让我买,又怕得罪儿子、儿媳妇,所以才召开家庭会议讨论。 现在,弟弟弟媳搬出了孙子将来用房的借口,要把房子买下来,让我这个当姑奶奶的怎么办? 但既然让我参加这个会,我也顾不得在父母跟前露富了:“3500块钱是多了点,但我不论想什么办法,保证不让爸妈出一分钱,也可以在几天内把钱凑上;但既然你们想买,就别考虑我住哪,我租房也好,住单位宿舍也罢,不用你们操心!。” 父母一看出现了这个僵局,只得宣布散会。让我们好好考虑考虑。改天再议。 第二天吃过晚饭,因为前一天买房子的事心烦,我无心看电视,让潇潇跟他太姥姥玩,我把床单、被罩等该洗和不该洗的物品,弄了一大推,泡在洗衣机里洗。 正在洗衣服,「砰、砰、砰」响起了敲门声。我把门打开,我弟把摩托车停好,闪身走了进来:“姐,爸妈让你过去一趟。” 一看是他,我没好气地说道:“啥事这么急?我在洗衣服,黑灯瞎火的跑县城干啥去?有啥事不能明天再说!” “我风尘仆仆大老远的专程来接你,你就忍心让我白跑一趟?别跟我一般见识,走吧”弟弟看着我,嬉皮笑脸地说完,走进里屋,跟奶奶打了招呼,又逗了一会儿潇潇。 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开口跟奶奶说:“奶奶受点累,我把我姐接过去,一会就回来。” 弟弟既然这样说,当着奶奶的面,我也不好再僵持,忙把正在转动的洗衣机的电源关掉,坐上弟弟的摩托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县城的父母家。 我推开大门,老远地就看到平时很少来串门的弟妹父母,正在客厅里与我父母拉家常。 “他们来干嘛?是弟妹搬来的援军?”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人家是亲戚,又是长辈,不管为啥事而来,我得跟人家打声招呼。 “亲老亲娘来了?您吃饭了吗……” “亲闺女过来了,快坐。我们吃完饭没事,来串个门,聊聊天……”弟妹父亲不愧是国家干部,非常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老两口显得非常关心地样子,询问了我的工作情况和将来的打算。 然后,由弟妹的父亲作为主宾,切入正题:“今天下午,美丽找到我,说起厂子卖房子的事。住房改革,产权归个人是大势所趋,而且是好事。但好事也要处理好,不能因此造成家庭矛盾。” 说到这,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美丽跟我借钱,我开始以为你父母买房,肯定要大力支持。但一听说房款由他们小两口出,我就觉得这里有问题了。 他们两跟父母一起,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不存在住房问题,孩子用房那是二十年以后的事。 我看,住房改革的下一步,肯定是商品化、多层化的商品楼。 居住条件肯定越来越好,不可能越来越差。现在他们考虑这个问题是杞人忧天。 眼前的问题是,潇潇一天天在长大,马上要到县城上幼儿园,任杰迟早要调到县城上班,家里齐心协力解决她的住房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如果是给任杰凑钱买房,我们两口子大力支持。因此,我严厉批评了他们俩。 他们也认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对。今天我们过来,就是为这个事。任杰买房有困难尽管跟我们说。” 弟妹父亲的一番话,把我激动地热泪盈眶,我一时不知说啥好。我从心里感激他们老俩口通情达理,哪还好意思开口跟老两口借钱? “谢谢亲娘亲老了!为这事儿让您费心了,钱的问题您甭担心,我自己能解决”我发自肺腑地说。 “爸妈甭为这事操心,我姐也别不好意思,如果钱不够,我们一定大力支持。”弟妹立即接过话茬儿。 “这样和和睦睦的多好,一家人就得这样!”弟妹的父母见我们因买房闹出的一点不愉快,已经彻底解决了,就高兴地起身告辞回家了。 送走弟弟的老丈人、丈母娘,我们一大家子重新聚在客厅,商量起我买房款的事情。 我跟弟弟开玩笑说:“要不亲老当所长,人家就是有水平,你好好学学吧,学好了肯定前途无量!” “老爷子向着你,你也应该好好表现表现。改天把房子买到手,你找个好饭店,跟姐夫一块好好请请老爷子,也让爸妈和我们借借光!” “这个一定。不过等你姐夫回来,黄瓜菜都凉了,本周日就安排,贵宾楼行不行?” 结婚这么多年了,谷峰挣得一直比较多。我手头的钱就够买房的。 不过,为了防止露富,我跟父母和弟弟、弟妹说,从教授手里摘借一点就够了,教授孩子多,平时用钱的地方多,活期存款多,定期存款少,不用动用父母和弟弟弟妹的钱。 第二天,我去了银行,把购房款取出来。为了打消弟弟小两口对父母给我搭钱的怀疑,不让父母为难,当天晚上,我就当着全家的面,把钱交给了父亲。并跟他们说,买房的事咱家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跟谷峰再说起。 第27章 急火攻心 谷峰休假回家,我把实在没办法在石门供销社继续工作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 还跟他说不赶快调进城里,爸爸单位的房子被人抢去,将来就不好解决住处的道理。 当然,我没把买房的事儿跟他说。他一方面觉得石门供销社这个单位,确实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有田主任这个老色鬼主政,我真的很难在他手下继续干下去; 另一方面,他在地质队上班,当然知道分房要论资排辈的道理。 如果父亲单位的现成住房保不住,他深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只得同意让我想办法调到县城。 但没想到的是,我把准备调到县城这件事情跟奶奶一说,奶奶却一百个不愿意。 奶奶嘴上说,在老家大宅大院的住惯了,到县城住那两间小平房太憋屈,况且人生地不熟,串个门儿都没农村方便。 还说城里人杂车多,整天车水马龙乱哄哄的哄孩子不安全。实际上,她心里咋想的,我非常清楚。 此前,奶奶就曾嘟噜着脸子跟我说过:“买房是好事,谷峰肯定不会反对,你为啥不跟人家说呢?” “说不说都一样,我跟他在一起过日子,房子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您就甭管了。” 现在,见我进城的态度挺坚决,奶奶不便再加阻拦,就搬出了谷峰。她目光直视着我:“你要调走,谷峰啥想法啊?” “他挺支持我的。” “既然谷峰也同意,我就不说啥了,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奶奶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的心结肯定没有解开。让我留在石门,她不愿看到我挨欺负。 但到了县城,我跟张斌接触的机会必然增多,我与谷峰好不容易好转的关系,还会回到从前,整天在争吵中度过。她就在这种矛盾和焦虑之中煎熬着,成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事情确实跟奶奶想的一样。我急于调到县城,除了受田主任欺负和已经在县城买了房子之外,确实还有一条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斌到县社当副主任以后,我们来往起来很不方便。为掩人耳目,我们约会时,只能选择到不易碰到熟人的北京郊区的供销社招待所。 那个管理招待所的大姐,一看我们就不是夫妻关系,每次我们登记入住,她都狮子大开口,理直气壮地敲我们的竹杠。 住宿费定价每天15元,她的好处费却要50元,敲了竹杠还要我们撘她的交情。 也是,那时容留婚外情是担风险的,没有结婚证在正规酒店根本住不进去。偷情的代价是高昂的,但我们只能任其宰割。 怪不得很多人消尖了脑袋向上爬,有权力的人办事就是方便。 张斌跟县社人事股股长把我要调动的事情一说,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整个县社系统奖金最高的商贸公司的调令。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为了搬家,谷峰特意跟单位请了三天假。 在往县城搬家的前一天,我跟谷峰正在家里打包。大队的老书记突然急急火火的敲门进来:“你们俩别忙活了,赶紧找车把你奶奶送县医院去,老太太嘴都歪了。” 老书记话音刚落,奶奶双手推着小竹车,跟着就进了家,边往里走边说:“没事,我没病,上医院干啥去!”但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含混不清。再一看奶奶的左腮,已经起了个大包。 我当时就急了:“奶奶您咋了,咋突然这样了,您别着急好不好,您要这样我哪也不去了,这儿的房子您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惦记,我就在这儿陪您过一辈子,您千万别为这事着急行不行啊。” 边说边让谷峰照看奶奶和潇潇,情急之中,我不知怎么骑上的自行车,飞快的到了供销社,拽上司机李大疤了,也顾不得田主任给不给用车,拉着奶奶直奔县医院而去。 奶奶的病突如其来,发展的很快,到县医院后就不省人事了,直接被护士给推进了急救室抢救。 闻讯赶来的父母和弟弟,本来就跟奶奶的关系非常好,这个周末,他们还一起回家看奶奶,老太太当时有说有笑的给他们做了一桌子菜。 突发的变故让他们猝不及防,全都傻了眼。爸爸看着奶奶不省人事的样子,急的脸色煞白,欲哭无泪,急的在病房团团转,没几分钟就倒地休克了,大夫赶紧掐人中才缓了过来。 检查结果出来,奶奶得了脑溢血。她双眼紧闭,意识模糊,只剩下气管还在呼噜呼噜的倒着气儿。 那时,我们这种县级医院根本没有呼吸机,医生急忙给上了一台吸痰机,但随着痰越堵越多,一会儿奶奶的脸就憋青了。 医生见状急忙说,痰太多太稠了,靠机器吸不出来了,只有采取人工呼吸,嘴对嘴把痰吸出来才能还有救! 弟弟对着奶奶的嘴吸了两口,不知是舍不得奶奶,心里受不了,还是嫌奶奶的浓痰太脏,就闪到了一边哭泣。 父亲还要母亲照顾,我也哭得死去活来。奶奶最亲的几个直系亲属,关键时刻全都干着急,谁也上不了前。 “我来!”谷峰平日跟奶奶关系很好,又心地善良,见此情景他毫不犹豫的来到病床边,也不嫌奶奶脏,伏下身子,对着奶奶的嘴就往外吸痰。 他费力地吸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青色浓痰,吐到旁边的痰盂里,用卫生纸擦一下自己的嘴,喘口气接着再吸,直到奶奶停止呼吸,被大夫劝停为止。他对着奶奶的嘴足足地吸了一个多小时。 在谷峰给奶奶吸痰抢救的时候,母亲眼泡红肿,把我拉到一边,满脸愠怒地问我,你奶奶头两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病的这样严重,到底是咋回事? 我说:“我也没想到,我调到县城贸易公司,奶奶会上这么大的火。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调了”。 接着,我特意跟母亲强调,奶奶之所以着这么大急,其实心里最舍不下的是老家的房子和宅院。 在我跟奶奶说好要搬到城里后,奶奶就去找四爷家的大叔,要他常过来看看房子,有啥事尽快通知咱们。 但我大叔好像已经惦记咱家的大院子好久了。他竟然跟奶奶提出,您进城后房子就没大用了,房多累主,不如卖给他得了,省的咱们老惦记它。 我知道,因家庭琐事的陈年旧账,母亲对四爷一家一直不肯释怀。 自打我记事起,逢年过节,都是父亲带着我们去四爷家走动,母亲从不蹬他家的门。 大叔曾当着谷峰的面,劝我母亲看在他父亲是长辈的份上,到他家串串门坐一坐,母亲总拿出各种借口开脱,就是不蹬他家的门。 现在,一听我说出这番话,她立刻就火了:“痴心妄想!以前他们就欺负你奶奶和你爸孤儿寡母的,现在又惦记上咱家的老房子,真是岂有此理!房子在没用也不卖,就是卖,卖给谁也不能卖给他!” 奶奶因我而死,我心里非常后悔。出灵那天,我悲愤自责,又有口难言,急的躺在奶奶的灵前打滚。 弟弟怕我出事,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本家兄弟抬着我。这时,谷峰不知趣的凑上前来安慰,叫我别着急,还说人死不能复生的废话。 我心想,要不是你曾经跑到县城吿黑状,我奶奶也不会就这样急火攻心的就没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说道「没你王八蛋还不至于呢」,说吧,照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我弟弟见状,就像知道奶奶暴病而亡的真实原因一样,满腔怨愤全冲我来了,双眼瞪的溜圆,腾出右手,照着我的腰部狠狠地打了两拳。打得我事后腰疼了好多天。 奶奶已经去世,谁都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父母即使心里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到如今,又能把我这个唯一的闺女怎样呢。 他们只能通知了县民政局,并着手办理奶奶的后事。民政局领导不但送了花圈,还给奶奶致了悼词,并安排奶奶的骨灰无偿、永久性地存放到县烈士陵园,供后人凭吊纪念。 就这样,我们把奶奶这个老烈属、拥军模范风风光光的送进了县烈士陵园。 第28章 委曲求全 奶奶突然去世,潇潇的看护就成了必须解决的新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婆婆即使再离不开家也没办法,这事只能由婆婆来承担。 因为农村老人没有退休金,需要依靠儿子给提供生活费养老度日,带孙子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因此,婆婆无奈,只得撇下一家老小,手把手突击教会了除了下地劳作,从不作家务的老伴的农家饭的做饭要领和畜禽的喂养方法,牵肠挂肚地来到城里,跟我们住在一起。 在婆婆到来之前,父母反复叮嘱我:“谷峰在县医院的举动,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对你奶奶可以说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别的不说,就冲这一点,今后你也要好好跟他过日子,不能吵吵闹闹的让人家看笑话。 你婆婆在农村生活惯了,来城里肯定觉得不方便,如果她提出啥要求,你都要尽量满足,你觉得办不了的事就找我们,我们帮你想办法。 毕竟你婆婆我们属于同龄人,沟通起来方便一些。家属院里住的街坊四邻,都是厂子里的工友,大多是你的叔叔、阿姨等长辈,你这动不动就发火的臭脾气必须得改,决不能跟婆婆打架置气,给人家洗耳朵,让人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说任师傅的闺女不孝顺老家儿。” 我痛快地答应了他们。并且,为了让别人看到我这当儿媳妇的孝顺,我在婆婆到来之前,把低矮的、靠近街门的倒作房做了简单装修,并买了一张双人床,作为我和谷峰的卧室,而把正房让给婆婆和潇潇居住。 但婆婆来后,说啥也不住正房,非要住到倒座房,还说哪屋都一样,住倒作房更方便。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才非常不好意思的住到了正方的卧室里。 老太太可满意了,自己儿女和亲戚来看望她,她总要拿这事跟他们炫耀。 她不明白的是,我这样安排,其实是一箭双雕之计:既搏得了孝顺老家儿的好名声,又方便张斌-婆婆的亲侄子来幽会时的出入。 我和奶奶长期一起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过惯了。 婆婆刚来时,有时做的饭菜不如奶奶做的可口,控制不住我就会不高兴甩脸子。 但婆婆不但从不跟我一般见识,还在事后征求我的意见,努力按照我的想法去改进,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我不高兴。 婆婆这样做决不是因为寄人篱下,住在我家委曲求全,主要还是老人有涵养。 在老家时,大儿媳妇耍混不孝顺,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婆婆、公公生气我曾亲眼见过。 但她当着我的面,她从未说过大儿媳的闲言碎语,谷峰在为人处世上就特像她。 婆婆虽没上过学没啥文化,但脑子非常聪明,通过看电视竟然认识了很多汉字; 她只要寥寥数笔,就能画出玩耍的小孩或小猪、小狗、鸡、鸭、鹅等动物,还画得惟妙惟肖; 婆婆还能讲很多民间故事,不光是潇潇,连我都能听入迷。因此,潇潇很爱跟他奶奶玩儿,没来几天他就跟奶奶处的特亲热。 婆婆本来就干净利落,到我家后,她既带孩子又做饭,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把该洗的衣物洗得一尘不染。 人心换人心,遇到这样的老人,我还能有啥理由不孝顺?因此,我们婆媳关系处的确实不错,我的父母也挺满意。 因为有姑侄这层关系,张斌晚上下班后,经常以看姑姑为名,来我家串门儿聊天,偶尔还会买点菜,就在我家喝酒吃饭。 吃过饭,看完电视剧大概十点来钟。通常,他假装回单位,其实是到外面转了一圈再悄悄地溜进来,钻进倒作房与我相拥而眠,共度良宵。 尽管当着婆婆的面,我和张斌都装的一本正经,我一口一个大表哥的叫,跟他说话时特意用「您」这个尊称,从不用「你」去称呼他; 张斌也装出一副大表哥的样子,从不跟我开玩笑。但可能有暧昧关系的人,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在外人面前怎么装也掩饰不住。 由于我俩内心互相爱慕,我们在一起,上至县里的人事变动,下到县社系统的奇闻异事和各自的看法,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我跟谷峰聊天,则仅限于孩子和柴、米、油、盐。时间一长,婆婆好像对自己这个娘家侄子起了疑心,对张斌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聊天也变得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他。 也是活该出事。那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夜黑风高,张斌跟我在倒作房里,痛痛快快地享受了鱼水之欢后,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去开街门。 当他打开房门的瞬间,一阵狂风吹来,「哐」的一响,房门重重地撞在自来水池子上。 张斌慌忙把门带上,趁着夜色头也不回的跑了。也许因为风大太吵,也许是在想心事,反正那天夜里婆婆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大门响,她急忙下床走到窗前,撩开窗帘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二天天一亮,我照例拿着牙缸到当院的水池洗漱。婆婆凑近我,非常严肃地跟我说:“任杰,你先进屋,咱们娘俩商量点事儿……” 我本来心里有鬼,见婆婆叫我,准知道没好事儿,但也只得乖乖的跟她来到正房的客厅。 “潇潇大了,也懂事了,不用吃奶了,我把他带回老家吧。”婆婆沉着脸说。 “妈,我有哪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直说,求您别走,孩子还小啊……”我小声说道。 “你放心,潇潇是我孙子,到老家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屈儿的。” “可是您一走,我还得上班,大老远的回去一趟多不方便啊……”我自知理亏,低着头小声嘟囔。 “我走了大家不是就都方便了吗?”婆婆突然提高了声音,抹起了眼泪。 “不走也行,今晚你让张斌这个不吃人饭的东西来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当天晚上七点刚过,张斌在县社食堂好歹吃过晚饭,就骑着自行车乖乖地到我家来了。 一进门,看见姑姑满脸愠怒,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姑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姑姑道歉认错。 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姑姑,对不起二表弟。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后再也不跟我私下来往了,央求婆婆看在自小疼他、把他当儿子的份儿上,放过我们一码,千万不要让他爸妈、姑父和二表弟知道,不然他真的没法做人了。 婆婆连骂带卷的狠狠数落了自己的侄子一顿。她边数落边哭诉:“你还知道要脸,早干啥去了?你们俩干的这是啥事啊,你跟谷峰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姑表兄弟,嚷嚷出去你爸我们哥俩在村里还咋见人?! 自古奸情出人命啊!你二表弟知道了能饶了你们?你们要点脸,也给我们老哥俩留点脸吧,从今往后必须给我一刀两段,否则我豁出老命跟你们没完!” 张斌堂堂的大主任当着,在自己的姑姑面前丢尽了脸,只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份儿。 有了这次教训,张斌再也不敢有婆婆在时与我幽会。婆婆呢,为了保住两家亲戚的脸面,一直没把这事跟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老伴说,当着他们的面一如以往,就像啥事没发生过一样。 但在她心里却系下了解不开的疙瘩,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自己知道理亏,在婆婆面前更加小心行事。事情过去后,我特意买了好毛线,给婆婆织了一件毛衣。 过了将近一个月,谷峰照例回家休假。当着我的面,婆婆对谷峰说:“老二啊,你现在儿子也不小了,别总在外边飘着了。托托人、想点法子调回来吧,一家人在一起多好,挣钱多少又能咋样?多有多花,少有少花,种地的老百姓挣得比你差远了,人家不也照样过日子?”谷峰向他妈表示,一定想办法尽快调回来。 第29章 难以取舍 谷峰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看似老实窝囊,不谙人情世故,其实他很有心机,办起事来很有两下子。 没过多久,他就把准备调到驻地在本县临京镇,归属冶金部管辖的一个地质研究大队的事情跟我商量:“临京镇那个冶金地质研究大队,正在搞一个总量预测项目,现在缺一个搞航磁解译的人,如果我愿意来就能调过来。 但那个单位的技术人员,基本都是搞地质的出身,研究项目也以地质专业为主,我调进去就是给项目做些附属工作,说白了就是个配角。 这个活干完了,通过了专家评审后,我就得改行搞地质,将来职称评定肯定要受影响。 不过,虽然工作不太理想,但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调回来,你看是调还是不调回来好?” 说实在的,我和谷峰既然已经结婚生子,调到当地上班,尽管离县城还有20公里的距离。 但比他现在的工作单位近了很多,他将来还很少到野外工作,家里有事随时也能回来照应,肯定比两地分居要好。 但让他调回来,我与张斌来往就要受限制,不让他调回来,我又拿不出正当理由。 而且,他往回调动是婆婆的意思,她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让儿子回来,阻断我与张斌的交往。 现在,如果我横加阻拦,婆婆这一关肯定不好过。万一把老太太挤兑急了,跟儿子说出我与张斌的丑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自己定吧,你干的专业太偏了,我也不懂你们这里边的事。不过,啥时候也没有白求人的,你如果下决心调回来,我给你准备两条翡翠烟、两瓶茅台酒吧,给人家送点礼”。 “那我就走一步看一步,先调回来再说。随着形势的发展,将来我的专业也许在这个单位用的上。” 看来,这件事谷峰已经周密考虑过,铁了心要调回来,征求我的意见,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但对于给人送礼的事,他却书呆子气十足:“不用,要我过去的项目负责人与我师傅是同学,知识分子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讲请客送礼这些俗套子,送这么大礼人家怎么好意思收?” “别的事我不管,但这事你得听我的。其实,这些东西就是紧缺,市面上不好买而已,花不了多少钱,全加在一起还不到80元,破费一点弄稳妥了比啥都强。 你想啊,假如别人也有想利用这个机会调过去,人家送了礼,你不送,你们两个人二选一,你师傅的同学收了人家的礼,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他肯定是给送礼的办,这是人之常情,已经说好的事就得告吹。” 谷峰一听我说的有理,就不再固执己见。在休假期间,带着我给他准备好的礼品,专程跑了一趟临京镇,到地质研究大队登门拜访了他师傅的同学,把礼物硬塞给了人家。 那人真仗义,不到两个月,就给谷峰办好了调动手续。谷峰报到之后,人家可能觉得白收他的礼物,将来工作上不好相处,硬是按照平价把烟、酒款塞给了他。 谷峰调入的新单位,办公大楼盖的非常气派。在那个年代县城都很少有楼房,在临京镇遍地平房的衬托下,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新单位虽然实行周日单休,但他周六的中午下班后,就可以休假回家,周一早晨再早点儿起来,骑着自行车赶在8点前到单位上班,每周能在家住两晚上。 不久,潇潇上了幼儿园,婆婆惦记着家里的老伴就回家了。 尽管张斌向自己的姑姑保证过,坚决跟我断绝情人关系,但真应了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鸡、鸡不如偷。逾越了正常男女关系界限的两个人,就像人染上毒品难以戒掉一样,真的很难回头。 趁谷峰不在的几天,只要张斌有空,他就会溜进我家与我相会。 一般在潇潇睡着后,我们就双双来到倒作房亲热。张斌非常迷恋我的身体,迷恋我特殊的生理反应; 我对他则是崇拜与爱恋兼而有之。长时间的交往,我们对彼此身体的任何部位都非常熟悉,没有任何隐私。 每次相聚,我们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他完全忘记了对姑姑的承诺,我们双方都彻底摆脱了彼此身份得束缚。什么县社领导大表兄、什么弟妹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尽管幽会很疯狂,但他的心里也充满了矛盾。几乎每次完事后躺在床上,他都会流漏出自责的神情。 他经常跟我说:“咱俩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总跟我二表弟吵架,我姑姑能不知道吗?她心里能好受吗?” 而我实在是忘不了他。我跟他走到一起,绝对不是贪图他的金钱,我们刚开始走到一起的时候,他家的条件跟我没法相比。 但我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崇拜他。我央求他别忘了我,并向他保证,今后我尽可能的在心里接纳谷峰,尽可能地对他好。 所以,我俩的关系不但没断,还在谷峰上班的那几天,经常住在一起。张斌屡屡自责,又屡屡自食其言。 谷峰自从调回本县工作,好像是为了补偿我前几年独自持家的辛劳,他非常珍惜在家休周末的时光,不光洗净我积攒了一周、丢在洗衣机里的脏衣服,还把小院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面对这个忠厚、善良、勤劳但其貌不扬的丈夫,这个我不爱他,却共同生活了六年多的男人,我的内心经常自责,出于愧疚和同情,我心里也萌生过希望他找个情人的想法。 但我深知,谷峰重视家庭,对我忠贞不渝,即使我跟他说出来,他也不可能那样做,还会给我们的婚姻带来更大的阴影。 为此,我只能强迫自己,尽力对他温柔一点,即使再不情愿,也要每周最少尽一次妻子的义务。 此时,谷峰就极力讨好我,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技巧,总想千方百计调动我的情绪。 但不知为什么,虽然我也想多给他一些温存,但就是缺乏与张斌在一起时的那种激情。 就这样,我在矛盾与焦虑之中,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既没有跟谷峰离婚的想法,也没有跟张斌彻底断绝关系的决心和勇气。 谷峰就职的单位是科研单位,作息时间非常有规律。他周一至周五吃、住都在单位,基本不回家。 我与张斌相会的时间,一般安排在周二和周五,因为周一他刚上班,周六就回家,这两个日子他从未回过家,绝对没有风险,我和张斌在一起,绝对不会让谷峰碰上。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久而久之,我与张斌的隐情,就被谷峰无意中抓了现行。 第30章 堵在床下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的夜晚。墙上的挂钟已过十点半,潇潇一个人在卧室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张斌也已洗漱完毕,躺在倒作房的大床上等我过去陪他。 我身穿短裤、背心,脚上穿着拖鞋,站在当院的自来水池子前,正准备把最后一件衬衣投干净,晾到晾衣绳上,然后去倒作房与张斌共度良宵。 突然,钥匙拧动弹簧锁的声音响过。门被外力推了一下后,就「咚、咚、咚」地响起了三声轻缓的敲门声。 我心里一惊:不好!肯定是谷峰提前回来了! 因我家临街,为了防止有人借助硬塑料片等物品捅开锁头进入,多年来,弹子门锁锁好后,我习惯再用铁棍把门顶住。 看来,今天谷峰见用钥匙打不开门,猜测我已把门顶住,才开始用手敲门。他又怕敲门声音大,吓到我和潇潇,所以才传来三声轻缓的敲门声。 慌乱之中,我快步进入倒作房,催促张斌藏到床下,又两、三步来到当院,隔着门问对方是谁。 确认是谷峰后,才极不情愿又万般无奈地拿开铁棍,放到墙角,把他迎了进来。 “不是说下礼拜二回来吗?咋提前这么多天回来了?”我看着一身疲倦的谷峰,忐忑不安地问道。 “那个工区地层非常简单,构造也不复杂,所以活儿就提前干完了。魏工他们几个坐火车直接回队里了,让我在家多休息几天,所以我就没在临京站下车,多坐了一站,在县城下的火车。” “你提前给我个话儿,我去接你也好,从火车站走过来多远啊。”我埋怨着他。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山区,村里太穷了,大队根本就没有电话。今天上午赶到当地火车站就到点了,根本来不及给你打电话。不过没啥关系,晚上路上车少消停得走路,我从车站走到家才用了30几分钟。” 谷峰身穿劳动布工作服,脚蹬翻毛登山皮鞋,背着地质包,边说边进了院。 可能是他觉得地质包窝窝囊囊,放在客厅不合适。他边从肩上往下解包,边向倒作房走去。 不知为啥,他在倒作房待了漫长的五六分钟,才脱了工作服,从里面走出来,又到正房把拖鞋换上,把登山鞋放到墙根。 “我洗吧……”他挽起袖子要从我手里接过洗衣盆。 “不用了,你坐了一天火车太累了,到屋里洗洗脚睡觉吧。” 这要是在平时,我肯定毫不客气的交给他。但此时我的脑海中,一心只想着藏在倒作房床下的张斌的脱身之计,没有比让张斌趁机溜走更急迫的事了。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把谷峰糊弄进客厅,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再破天荒地给他端一盆洗脚水,让他边看电视边洗脚。 同时,我在当院以投衣服作掩护,把自来水龙头开到最大,让「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张斌向外走路的声响…… “你躲在这儿……”我刚走进客厅,还没按计划打开电视机,突然听倒作房发出谷峰震惊、愤怒、比平时高出八度变了声调的半句呼喊。 接着,就看到张斌用手捂着他的嘴,搂着他的身体来到客厅,「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浑身颤抖、象筛糠似地说:“求求你别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凭你!” 原来,就在我站在水池子旁边,苦思张斌脱身之计时,之前在到作坊里脱外衣的谷峰,已经发现床头柜上的一块男士手表。 他顿时就起了疑心,这也是他在倒作房迟疑那么长时间才出来的原因。 之后,他思绪很乱,但他这个人办事沉稳,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会轻易发作。 趁我去客厅开电视之机,用眼朝锅炉房看了看,见没有异常又重返倒作房,掀开床幔,把躲在床下大气不敢出的张斌逮了个正着。 “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他来的,有气冲我来,你打我吧……”我冲到张斌面前,生怕谷峰情绪失控,伤害到张斌。 “好啊!你们果真是一对狗男女!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这么下作!” 谷峰可能是看我到了这步田地还在袒护张斌,他一下明白了张斌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远胜于他自己。 他撇开张斌,把满腔怒火全对准了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挥动拳头,劈头盖脸狠狠地向我打来。 过去,他对我与张斌的关系虽心存疑虑,但出于自己善良的天性和认知,以己度人,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骨肉至亲的大表哥,堂堂的县社副主任张斌,真的就会跟我干出这种苟且之事,他心里一直幻想着,我与张斌可能是师徒加朋友,充其量也就比一般朋友的关系铁一点,按当下时髦的话讲是蓝颜知己,但不会真的越过红线。现在,残酷的现实,把他内心尚存的最后一点侥幸彻底击碎了。 他边打边说:“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工资全交给你,连给我妈的生活费都经过你手,我从未背着你多给我父母一分钱,更别提瞎花一分钱了,你竟然……” 谷峰边说边痛哭流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情此景,让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 「啊」的一声,客厅的打闹声惊醒了潇潇,他在里屋被吓哭了。 孩子的哭声让谷峰一下子安静下来。我趁机抽身从客厅的钻山门跨进里屋,抱起孩子哄他睡觉。 今天这种狼狈的场景,我在私下里不是没有预判过,「常赶集没有碰不上亲家」的道理我懂。 但几年来,谷峰上班、休假都很有规律,我总觉得只要多加小心,就能瞒天过海,我与张斌的隐情就一直会延续下去,因此一直心存侥幸,没想到这么突然的就来到面前。 哄睡了潇潇,我再次来到客厅。见张斌依然跪在水磨石地板上恳求谷峰的原谅。 看着因我而从亲人变成仇人的两个男人,我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痛苦,一种说不清来由的悔恨。 既后悔当初没有为了爱情破釜沉舟嫁给张斌,也后悔不该跟谷峰结婚后藕断丝连长期跟张斌来往。 哀莫大于心死。面对彻底绝望的谷峰,面对恨意滔天的谷峰,张斌跪在地上央求肯定无济于事。 与其无谓的打闹,吸引更多的街坊四邻在外边听热闹,还不如让他快点离开。 “张斌,你走吧,这没你啥事!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我撕去了结婚多年以来,在谷峰和其他外人面前,对张斌一口一个大哥的伪装,恢复了我两、或教授我们三人在一起时的正常称呼,直呼其名。 “二表弟,哥真对不起你,你想咋办都行,你提啥条件我都应你,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别闹了行不行?” “滚蛋!我舅舅咋生出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牲口!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呸!”谷峰怒目圆睁,狠狠地啐了他表哥一口。 张斌像得到特赦令的囚徒一样,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三步并做两步,灰溜溜地出了家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到了县社之后,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跟值班的同事照例打了招呼,然后就回到了办公室的里间宿舍,躺到床上琢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第31章 覆水难收 谷峰打累了,也骂累了,目光呆滞的坐在沙发上啜泣,就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天不早了,你坐了一天的火车该歇歇了。求你了,有啥事儿到屋里说好吗?” 我心里万念俱灰,明知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可挽回。 但面对一向善良、懦弱的谷峰,我仍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我想用我的真诚忏悔,争取他的同情; 我希望尽我最大努力,给潇潇争取一个尽量好的生存环境,不让孩子在同伴的歧视中长大。 我拥着他,哀求他,把他让到倒作房-那个我与张斌无数次颠鸾倒凤的地方。 我给他脱去衣服,扶着他进入被窝,伸开双臂要抱她,他却本能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 “我知道我身子脏,配不上你……”我边说边发自内心的哭了。 是啊,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我法定的丈夫,为了这个家,为了搏得我的欢心,放弃了自己的文学梦想,宁可荒废自己钟爱的专业当配角,也挖空心思调到我身边,家里的脏活累活抢着干,挣钱一分不留全部上缴。 而我明知他对我真心实意的爱恋,对孩子发自内心的疼爱,却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爱情,很少真心实意地尽过妻子的义务。 多年来,还对他实施性暴力,过夫妻生活不仅要看我的心情,还撒谎自己不能带节育环,让他带着避孕套……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咱妈,今后我痛改前非,从贸易公司调到临京供销社,彻底忘了张斌,咱们在一起重新开始,我好好的伺候你一辈子好吗?” “孩子眼看就该上学了,你忍心让他到农村去上学?再说,事到如今,你跟我说实话,潇潇是我亲生的孩子吗?” “呃……”我顿时哑口无言。这个满腹经纶的男人,尽管对潇潇很好,原来一直心存疑虑。 “你咋知道的?”我松开他,无奈地仰面躺在床上。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用谎言欺骗他。 “牲口离开石门供销社的下一个月,咱们是过了夫妻生活。但孩子出生的日子要比预产期早一个月。” “我再给你生个儿子好吗?托托人可以生个二胎。” “又去托那个牲口吧?”沉默片刻,他瓮声瓮气地说道。 “咱不求他,我舅爷的孙子在县计生局当股长,让他给咱弄个二胎指标没问题。” “这样的指标不能要。”谷峰愣了一下:“是不是需要给潇潇弄个残疾证明?对外说孩子身体有毛病?孩子将来升学、娶妻生子咋办?!你们一起干的缺德事,还要殃及无辜的孩子吗?!”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我洗了把脸,这时才感觉脸上生疼,对着镜子一照,右眼眶已经发青,额头也肿了个大包。 我推车送孩子去幼儿园,谷峰正在气头上,潇潇出门时说「爸爸再见」,他就像条件反射一样,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躺在床上根本没起来。 潇潇进幼儿园后挥着小手,充满稚气地跟我说再见,我强忍泪水应了一声。 是啊,孩子刚刚四岁,就将面对没有父亲的生活,面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我该怎么办啊。 “任杰,你的脸咋弄的?” 我刚要蹬自行车,贸易公司的同事小李也来送孩子。 “昨晚在家洗衣服摔跤嗑的。麻烦你跟杨经理给我请个假,今天我休息一天。” 那时没有手机,电话也没进入家庭,我正琢磨着怎么到单位请假,这下不用了。 “好的任姐,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到了公司就去找杨经理给你请假,放心吧。” 送完孩子,我本想去找我与谷峰结婚的介绍人教授,让她给谷峰做做工作。 但我又怕谷峰恨她,不肯给这个面子。在回家的路上,张斌骑着自行车,像幽灵似的拨拉几声铃铛,见我有了反应后靠近我小声说:“如果你两离婚,家里的东西让他随便挑,缺啥我给补上,千万别因小失大。”然后就紧蹬几脚,骑着车子飞快地离开了我。 从幼儿园到家不过一里地,但我心烦意乱,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回来了?”一进家门,谷峰正在小院来回溜达,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潇潇即将失去父亲,我不能再让他失去母亲……”我哭着说道:“想吃点啥,我给你做。” “我不饿……”谷峰已经不再向昨天那样沮丧。好像已做好了与过去决绝的思想准备。 “我给你煮点挂面汤吧……”我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下了挂面,特意卧了两个鸡蛋。 我两闷着头,稀里糊涂吃完早饭,来到客厅商量解决办法。 我原打算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调到临京供销社与他一起生活,即使让我用下半辈子低三下四伺候他都行。 现在,他已经知道孩子并非他所生,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他对孩子的态度肯定大不如前。 如果弄到二胎指标,生下我们自己的孩子,潇潇更会成为他眼中多余的累赘。 因为我,让孩子掉进无边的苦海之中,是我决不能接受的。至此,我对挽救我们的婚姻已不报任何幻想。 “咱们离婚吧。”我打破沉寂,平静地说“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为我的过去真诚地向你道歉。我想好了,我确实没法再面对你了,咱两好说好散吧。 你还年轻,又有才华,单位也不错,找个黄花大闺女结婚吧,这样我的心里也好受点,以后我就跟潇潇过了。” “你脾气太急,孩子淘气好好跟他说,千万不要打他,我现在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孩子,这孩子命够苦的……” 谷峰边说,边哭了起来:“还记得当初他舅舅起名的事吧?我听到他给起名「潇潇」那一刻,心里立刻掠过一丝悲凉。 不知为何,虽然我知道这两个字写法不同,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句诗,难道这就是这个孩子的宿命? 我本想不用这个名字,但一想名字就是个符号,他舅舅好心好意给起的名字,不用又不好。” “别说了,你养了他这几年,真心疼他爱他,对得起他了,对不起他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放心走吧,我自己做的孽自己受,怪不得你,有啥难事我自己扛,不会打他的”想到潇潇即将面对单亲家庭的艰难处境,我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也许,很多东西失去时才感到珍贵吧。面对这个被我伤透了心,将在我今后的生活中彻底消失的男人,为了安抚自己愧疚的心,更为了给这个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最后一点补偿,我决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让他尽情享受本属于他的夫妻生活的权力:“抱抱我吧,以后就没机会了,咋样都依你,给你留点念想吧……” 面对我发自内心的哀求,他终于被打动。我把我们结婚多年来,我俩一起在录像上看过,他曾提出过模仿却被我以各种理由,断然拒绝的各种做爱姿势,让他尽情玩个够。 也许是出于报复,也许是出于不舍,因为我确实是他的初恋,他对我付出了全部的情感。 对我主动提供给他的最后机会异常珍惜。他做完了哭,哭完又接着做。 很难想象他瘦弱的身体竟有那么大的耐力。 真应了那句俗话:黄皮拉瘦干起来没够。 我们是协议离婚,分割财产时,谷峰突然提到了房子问题。 “这房子是我爸单位分的,房改过户只能用我爸的名字,钱也是我爸交的。你总不至于让我们娘俩睡大街上吧?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娘俩留个窝儿行不行?” 尽管房子已经买过来好几年了,当时的房子也不像现在这样值钱。 所以,对我的谎言,心地善良的谷峰根本无意深究,他好像只想表明一下态度,让我别拿他当傻瓜看就行。 在其他财产分割上,即使没有张斌的话垫底,我也不会太苛刻。 谷峰毕竟跟我生活了好几年。这时,我提出家里的家具、电器让他随便挑。 他却只要了冰箱、彩电、洗衣机和一个电视柜。外加我打了埋伏分给他的500块钱积蓄。这就是我们共同生活六年,他所分到的全部财产。 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对我很大度的主要原因,估计是他对我主动提出孩子由我抚养,不要他给抚养费的条件已经知足了。 虽说抚养子女是父母的义务,但孩子抚养问题确实是许多同床异梦的夫妻一道最难迈过的槛。 一个离婚男人,家境又不好,离婚后再承担孩子的抚养费,他确实吃不消。这也是我们的婚姻虽然一直磕磕绊绊,但一直在维持的另一个原因。 那天,我们办完离婚手续,根据事前的约定,我俩最后一次一起去接孩子回家。 为了不让潇潇哭闹,我们商量好,谷峰分得的财产当天不拉走,在我买新的补齐后,由我负责找车,给他送回老家。 孩子接回来后,他依依不舍地望着潇潇,解开衣兜,把离婚分给他的500块钱卷在一起,一分没剩地给了潇潇。 他含着泪哄潇潇说:“我调到外地工作了,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今后一定要听妈妈话,不惹妈妈生气。” 那一刻,我真是百感交集。面对这个与我共同生活了几年的曾经的丈夫,这个真情实意待我的好男人,这500块钱是我们共同生活六年,我昧着良心私吞大部分后分给他的一点可怜的现金,我怎么再忍心接受? 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极力推给他,告诉他今后用钱的地方很多,不要考虑我们。 但他把钱硬塞到孩子小手里,哭着离开了这个给他带来太多伤害、但依然让他有些不舍和留恋、却实在难以继续维系下去的家。 他出门后,我再也忍不住悔恨的泪水,当着孩子的面放声大哭,潇潇也跟着哭,我们娘俩在客厅的沙发上抱在一起痛哭不止。 第32章 花钱了结 事后我从张斌处得知,当天晚上,谷峰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他的父母很少见他一个人单独回来,尤其是母亲,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今天咋这么晚回来了?她们娘俩咋没回来?”谷峰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哭着把与我已经离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 我的婆婆直到我们离婚,从未跟自己的老伴和儿子谷峰提起过我与张斌的私情,也没跟自己的哥哥、张斌的父亲提起过。 我猜测一是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亲侄子,她实在是羞于开口; 再有就是自从张斌在她跟前下跪、信誓旦旦地发誓跟我断绝往来以后,我与谷峰的关系,确实比以前大为改善了,她可能相信了我们的承诺。 现在,婆婆一看到最后还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儿子离婚,她悔恨交加,此刻又不能说出曾经抓住过我们的事儿,心理的痛苦实在无以言表,老太太伏在被垛上痛哭不止。 公公听说谷峰离婚,竟是内侄张斌做的孽,顿时如五雷轰顶,暴跳如雷。 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找他大舅去,我非得问问他的儿子是咋教育出来的!他大舅不是一天到晚嫌我没能耐,牛逼哄哄的看不起我么?现在他儿子干出这样的丑事,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啥说的,他还牛逼不牛逼!”边说边呼的从炕上跳到地下,起身就往外走。 “他爸,求你给我留点脸行不,我给你跪下了!”婆婆说完,一手拉住老伴儿,身体就势往下坠去,真的要给老伴儿下跪。 “你也是,不是我埋怨你,在城里看了好几年孩子,就没看出他们俩不正常?你心瞎眼也瞎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向着老伴怒吼。 “我眼不瞎心瞎!张斌他俩当着我的面一直装的人模狗样的,任杰跟张斌说话一直「您的」「我了」客客气气的,谁想他们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竟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现眼事儿?”婆婆边说边用头撞墙。 “爸,您冷静冷静,别埋怨我妈了,这事谁也不怨,都怪我把他们这对狗男女想得太好了。过去我跟任杰打架闹矛盾,我既怀疑又不相信他们俩真的有事,因为有这层亲戚关系,我总往好处想。 事到如今我也想开了,我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劫。我大舅再不好,能让他儿子这样干嘛?您跟他去吵能解决啥问题?” 谷峰一看老太太撞墙,立刻就急了,他从炕沿上跃起,用身体拦住了他的父亲,并拉住母亲安抚。 “把我儿子祸害成这样,难道我就活该吃这个哑巴亏?我欠他们老张家啥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公公长长的出了口气,掏出装着旱烟的塑料瓶,用切成小条的烟纸卷上一袋盐,坐在炕沿上抽烟、生闷气。 三口人就谷峰离婚的事,把张斌我俩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像过电影一样,还原着谷峰与我从相识到结婚,吵吵闹闹的过往,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我与张斌搞在一起的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半夜。 老两口忙了一天,这时候确实感到累了,就在大炕上铺上被窝,三口人躺在被窝里嘁嘁喳喳的研究对策。 事情已经这样了,日子该过还得过下去。老爷子也想明白了,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婚,总比跟舅爷和内侄公开闹掰,闹得尽人皆知,成为父老乡亲嚼舌头的笑柄要好看些。但就这样窝里窝囊的饶了张斌这个王八蛋,老爷子又心有不甘。 想到儿子还要娶妻生子,当了一辈子老农民的公公,提出了一个既解气、又现实的报复办法。 “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小子,老二结婚买家具、办事,最起码也要七八百块钱。张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必须让他给出1000块钱,这是他作孽必须付出的代价,少一个仔儿都不行! 他敢说个不字我就顾不得啥亲戚脸面了,我到县里告他去,非把他的乌纱帽给他摘了不可!” “我不要他的钱,想起他我就有气,花他的钱我觉得脏!” 谷峰是个知识分子,天生就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骨。他不想让张斌拿什么损失,他要让张斌背负着对不起他的负罪感,一生不得安宁。 “光置气没用。他干出这样的缺德事,让他给拿损失天经地义!这样办算他捡了个大便宜,换了别人门儿都没有!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跟他说,你不许穷耿直自己硬扛,便宜了那个不吃人饭的东西。” 第二天上午,一家三口谁也没有走出院子一步,在愤懑的气氛中熬了一上午,快十二点了好歹吃了顿午饭。 大约一点多钟,拉着分给谷峰冰箱、彩电、洗衣机和电视柜的轻卡,按了一声喇叭,停在在谷峰家院外的大街上。 县社行政科长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门口边比划边向里边张望。 一个说,就是这。另一个在当街看了看左邻右舍,又看看没有院墙的篱笆墙,也点头称是。 原来,我虽与谷峰结婚多年,因为我们不住老家,我从心里不愿意在老家投资垒砖墙。 因此,左邻右舍早就垒起了砖墙,安上了大门,只有谷峰一家没有院墙四敞大开。 老两口年事已高,靠谷峰哥俩给的那点微薄生活费度日,更挤不出钱来砌墙,只得在春天的时候,把玉米秸秆剥皮后,挖上一道沟,在临街处垒起一道篱笆墙,起到阻止别人家鸡、狗、羊进院糟蹋蔬菜的作用。 经历一年的风吹日晒,到了冬天篱笆墙就倒下了,来年春天把腐烂的篱笆墙拔掉,用新的秸秆接着再夹篱笆。 为了方便找到他家,张斌给司机画了一张草图,标注了街道和街坊户数,并告诉他们到了大概方位后,没有院墙的那户就是。 “谷峰在家吗?”科长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对着糊了一层窗户纸的房子试探性的高声问道。 “你们是?”听到喊声,谷峰连忙走了出来。 “我们是县社的,这是谷峰家吗?”科长答道。 「我就是,快到屋里坐」谷峰连忙向屋里让客人。 「不用了,我们赶紧把东西卸下来就走……」。 几个人搬的搬,抬得抬,一会儿就把东西卸到屋里指定位置摆好了。 老爷子在几个人搬运家具的时候,给客人沏了一壶茶水,热情的张罗着让客人到东屋喝口水。 科长说:“不麻烦您了,我们回去还有事,您在家歇着吧。”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们哥几个了。麻烦你们回去给张斌捎个话,让他抽空回来一趟行吗?”老爷子说。 “瞧您说的,有啥可麻烦的,我们回去一定把话给您带到。”说完,几个人坐上汽车就往县社赶。 说实在的,这几个人上午把我新买的冰箱、彩电、洗衣机和新式的玻璃电视柜给我运到家摆好,又从我家装上这些东西,中午好歹在县社食堂吃口饭,中午也没休息,就跑到谷峰家里卸东西,折腾大半天真够辛苦的,他们恨不得马上回到单位好好休息休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斌明知道姑父找她没好事儿,也一天没敢耽搁,当天晚上就硬着头皮,骑着自行车往家赶,一路上他脑子很乱,遇到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随口答应一声。他在琢磨可能出现的各种复杂局面的应对办法。 但是,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父母妻儿却一如既往的欢迎他。 这让他心里的一块最大的石头落了地。看来,姑姑一家没有找上门来。 否则,自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他便像往常一样在家踏踏实实的吃了顿晚饭,又没事儿人一样跟父母聊了一些生活琐事,询问了老二的学习情况,说了一些鼓励孩子好好读书的话。 看着天黑下来后,跟父母和老婆撒谎说到姑姑家有点事,就走出家门,惴惴不安的向姑姑家走去。 他摸着黑儿,用手端开了姑姑家的篱笆门,低头就往屋里走去。 自知理亏的张斌,进屋低低的说了声“姑姑、姑父吃饭了吗?”就知趣地坐在炕沿上。往日春风得意、高声大气说话的派头已荡然无存。 “气都教你气饱了,还吃啥饭!”姑父闷声闷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我们找你啥事吗?” “知道,我办了错事儿,对不起姑姑、姑父,更对不起二表弟……”张斌只有低头认罪。 “办了错事儿?说的轻巧,你办的是人事吗?”老太太扬起右手,但没落到张斌脸上就停了下来。 尽管她对张斌恨得咬牙切齿,但老太太依然下不去手:“这事要是嚷嚷出去,亲戚里到的不成了乱爬秧儿了?你咋这么……”下边的话没说出来,张斌心里清楚,肯定包含着骂他言而无信的意思。 “我不是人,二表弟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死你,但又怕脏了我的手!”谷峰狠狠地瞪着他。 “大错已经铸成,这事是我惹得,您说咋办都行……”张斌对着姑姑、姑父怯生生地说。 老爷子出场了:“这要不是实在亲戚,嚷嚷出去丢人现眼,我拼了老命也要把你搞臭!” 接着,老爷子就把谷峰还要娶媳妇,让张斌给出1000块钱的要求,理直气壮地提了出来。 “姑姑、姑父、二表弟,事儿是我惹的,现在我说对不起也晚了。姑姑、姑父没跟我爹妈和我媳妇说这事,没闹的我家破人亡我真的很感激。这样吧,我尽快给您凑2000块钱,给二表弟结婚用。” 就这样,姑姑家这一关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闯过去了,谷峰怀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狼狈地回了家。 第33章 潇潇生病 自从离婚后,熟人也给我介绍过几个对象,但我一个也看不上。 一是在我的心里再容不下第三个男人;再有,三十的男人一朵花,三十岁的女人豆腐渣,我一个离婚带孩子,又绯闻缠身的女人,能介绍给我的男人,基本都是不学无术,偷鸡摸狗的角色; 还有,潇潇在逐渐长大,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龄。 我怕孩子跟后爹受气,对不起孩子;另外,就是我在内心深处,幻想有朝一日,谷峰回心转意,跟我破镜重圆——尽管我知道这个幻想非常渺茫。 因此,我索性放出风声,不再搞对象,渐渐地也就没人给我介绍了,我决定自己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再苦再难也自己扛。 父母因我离婚的原因太荒唐,觉得栽了他们的面子,让他们在人前抬不起头而心生怨恨,很少给我帮忙,接送孩子的事情从来不管。 我妈跟我说了,自己脚上的疱是自己走出来的,有啥事也别找她们,张斌做的孽就要他负责到底,没钱就跟他要,孩子有事儿就找他,他敢耍赖就到他的单位去闹。 潇潇依旧要到幼儿园去。尽管我跟他说,爸爸调到外地工作,很长时间回不来了。 但他已经是个懵懂少年,张斌被谷峰抓现行那天晚上,他在睡梦中被吵闹声惊醒,虽然很快被我哄着了,但他心里对我编的谎言显然是似信非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我与张斌偷情的丑闻,被好事者添枝加叶的描述后,很快就在我父母的工厂和我与张斌工作的县社系统传开了,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幼儿园里孩子的父母,来自县城各个不同的单位。县社副食品公司一个职工家的小男孩,跟潇潇在一个班,肯定在家里听过父母议论我离婚的桃色新闻。 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从心里嫉妒潇潇穿戴光鲜的样子。 在一次小孩子们的课外活动中,他眯缝着小眼睛问潇潇:“你穿戴这么好,谁给你买的?” “我妈给我买的……”潇潇理直气壮地说。 “我们放学不是爷爷奶奶就是姥姥姥爷来接,为啥你只有你妈接你?” “谁接我关你啥事?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潇潇瞪起了眼睛,怒视着同伴。 谁知,那个孩子也不是好惹的,“你妈跟人家搞破鞋,你爸妈离婚了,所以你才没人管!” “你放屁!”潇潇挥舞着拳头,与那个小子滚作一团。一会功夫,两人的脸上都挂了花,老师赶紧把两个孩子拉开,狠狠地批评了那个小男孩,并通知了双方家长。 见到那个男孩父母后,我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一没证据听信传言自觉理亏,二又惹不起县社副主任张斌。 所以,他的父母被我骂的狗血喷头并不还嘴,还一个劲儿的给我道歉,并狠狠地打了自家孩子一顿。 小两口知道捅了马蜂窝。孩子的母亲与教授在一个单位上班,平时的交往并不多,他们不知怎么打听到我与教授是好姐妹,小两口就提着礼品,到教授家苦苦哀求,非要教授出面做我的工作,并请求领着孩子到我家赔礼道歉。 教授经不起他们软磨硬泡,先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就领着提着厚重礼品的一家三口到我家负荆请罪。非让潇潇当着我和他父母的面,狠狠地打他儿子出气,弄得我哭笑不得。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相逢一笑泯恩仇。事已至此,我再恨她的父母,又能怎么样呢? 那时好像还没有诽谤罪这个罪名。即使有,到法院赢了官司,也输了面子,我也只能饶了他们。 经过这件事以后,那个小男孩再也不敢惹潇潇。但其他小朋友,却经常背着潇潇窃窃私语,弄的潇潇非常被动。 潇潇这孩子从小就心重。面对小朋友的窃窃私语,他非常郁闷,也没法跟我说,小小年纪就背上了沉重的心里负担,没过多久就不吃不喝地憋出病来。 孩子病了上不了幼儿园,把我急坏了,赶紧到县医院去看病。 县医院连来带去的换了不下十几个大夫,也没把孩子的病看好,只有到北京的大医院去碰运气了。 我来到父母家,哭着跟父母说起要到北京给潇潇看病的事。 父母因我离婚不待见我,但对自己的外孙子还是很疼爱的。 但到北京看病,不仅挂专家号非常困难,最好还是找辆小车,因为有病的孩子经不起折腾。 父亲急得在家里团团转,就是想不出好办法。母亲沉着脸说:“这事我们帮不上啥忙,张斌是当官的,挂号、用车都能办!” 母亲说的这个办法我何尝没有想过。但是,我跟张斌是露水姻缘,我们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 本来我离婚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避嫌都来不及。但潇潇病成这样,我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又想不出其它好办法。思来想去,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得到县社去找他。 张斌虽没能给我一个名分,但总算还有点良心。他利用职权,给下属公司打电话找车; 带着行政科张科长,陪着我们娘俩,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找了个大专家—— 为了老干部看病,行政科一年到头跟北京各大医院拉关系,这时给孩子看病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经过大医院专家诊断,孩子得了急性心肌炎,当时就在门诊输了一瓶液,孩子的病情明显减轻。 但那家大医院床位紧张,根本住不上院。张斌只得今天找这个单位,明天找那个单位,前后往返北京十几趟,终于把潇潇的病彻底治好了。 孩子的病是治好了。但专家意见,孩子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彻底好了才能上幼儿园。 如果离婚前,我可以把婆婆接来,婆婆实在没空,把孩子送回老家住些天也行。现在这条道已经行不通,我只能找我妈帮忙。 我在晚上带着潇潇去父母家。母亲尽管已经退休,但她要在家带自己的孙子。 弟妹见状到是通情达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一样。孙子要带,外孙子有事也不能不管。妈能带两孩子就先带着,如果觉得累带不了,我就把壮壮送他姥姥家玩些天。”母亲见弟妹都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答应我把潇潇先送过去。 第34章 学画波澜 寒来暑往,春华秋实,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圈的悄悄走过,潇潇也在一天天长大。 我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已经铸成了大错,决不能再让他输在起跑线上。 那时,很多与他同龄的小朋友,在坚持正常上学的同时,大都充分利用周末和寒暑假时间,参加各种各样的文化兴趣班。我征求他的意见后,准备给他报县文化馆主办的绘画班。 其实,各类文化兴趣班,都是主办单位创收和老师们挣钱的第二职业。 他们抓住家长望子成龙的心理,以培养孩子文化兴趣为噱头,追求的目标却是经济利益。 因此,绘画班的学习费用很高,每半年就要缴纳1000元的学费。一周培训半天,遇寒、暑假外加培训半个月。 在当时,1000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笔钱我必须求助张斌解决。 那天晚上,张斌照例来我家,我把潇潇学画的事情说出来跟他商量。 听我说完,张斌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孩子才这么小,兴趣爱好还没定型,将来上大学也不一定学啥专业,花这么大代价有必要吗?” 我一听就急了:“啥叫没定性,啥叫没必要,孩子上了初中、高中后学业紧张,想学点东西也挤不出时间了,趁着小学课程不紧不学点东西,到最后除了那点课堂知识,他啥技能都不会,将来怎么适应社会的发展!” “能把书本知识学好就行了,学那么多孩子不累吗?再说,他的哥哥从没报过这班那班的,不也念到高中毕业吗?” 张斌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时已经先后高中毕业。但那俩小子从小学开始,学习成绩就一直是中下等水平。 上个高中都是张斌托人花钱办的。搭上三年的青春年华,也就混了个高中毕业证。 老大高考时的大学录取率不过百分之十几,为了减轻高考判卷压力,我们省实行在高考前预考。 预考阶段,要刷掉三分之一的高中生。被刷掉的学生即使参加高考,也一点希望都没有。 老大预考就被淘汰,白白念了三年高中,连高考的考场都没资格进去; 老二高中毕业时取消了预考,他倒是进到考场潇洒走一回,但他那个成绩更是惨不忍睹,离录取分数线相差十万八千里。 张斌也想给孩子弄个好前程,找到学校要求让孩子复读重来。 但分数离复读班的录取分数线差的太远。老师实言相告:“这孩子的基础太差了,复读也没有任何希望,还不如趁早读个技校学点技术”张斌一看孩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无奈去找武装部领导,把两个孩子先后送去当兵,本想从士兵进军校好考些,结果又都名落孙山。 老大已经复员,老二在边疆站岗,提干根本就没有希望,也只有回家一条道在等着他。 现在,张斌不愿意给潇潇出钱,竟然拿自己的两个不成才的儿子说事,我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这时我更加怀念离我渐行渐远的谷峰。如果我不是因为张斌而离婚,谷峰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潇潇去学画画。 记得当时谈到潇潇的教育问题时,谷峰曾经说过:“将来一定要给潇潇培养一种兴趣爱好。我在大学时,除了书本知识,其它一无所长。人家城里考进大学的同学,琴棋书画最少有一门特长。 学校举办各种各样的联欢活动,城里学生都能露一手,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只能坐在旁边自惭形秽。 没有一门爱好,视野就没人家开阔,情商也高不到哪去。参加工作后发展也不如城里毕业的同学好。将来咱们决不能让潇潇重蹈覆辙!” 张斌与谷峰,一个当官,一个搞技术;当了官的没多少文化,没当官的却满腹经纶; 一个是孩子的生身之父,一个是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的态度,生身之父不舍得投入,名义父亲却不惜血本! 想到这,我的肺都要被他气炸了:“你还有脸说你的宝贝儿子,一对大笨蛋!你不给潇潇出钱没关系,我卖房子卖地也要满足他!”我满怀怨愤,脱口而出。 “说着说着就翻脸,真是不可理喻!”张斌也急了,起身就往外走去。 过了几天,张斌晚上下班后来到我家。把不知从哪借来的学费交给了我。 看到张斌一脸无奈的样子,我不由自主的心疼起他来。他不仅要为自己的小家操心,我这头也得照顾。 一个大男人活到这个份上,也真够难的。那天,我把他留了下来,尽管他激情犹在,而我却再也不回到从前。 绘画老师是我的上届同学,当年从亚都师范学校书画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县文化馆工作。 她多年勤学苦练,笔耕不辍,现在已经是省画家协会的会员,经常有绘画作品见诸报端,在我们县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朋友跟她学。 她知道我是单亲母亲,送孩子学绘画不易,对潇潇格外照顾,经常给她吃小灶不说,我有时晚一会儿去接他,她也从不抱怨。 潇潇在艺术天赋上有点像他奶奶,画出的画儿虽显稚嫩,但却挺有想象力的。 他对学习绘画也很有韧劲,尽管从绘画兴趣班出来,小脸上经常带着油彩,但他从不抱怨,对绘画真的很感兴趣,老师也挺喜欢教他。 “他爸爸多少天探视孩子一次?潇潇想爸爸了。”那天我去接孩子。 老师正在辅导孩子们画水彩画,从玻璃窗上看到我过来,赶忙从教室走出来,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 “他在地质队工作,经常出野外,不一定多长时间回了一次……”我只能跟老师撒谎。 因为,自从离婚后,可能我伤害他太深了,谷峰性情大变,很长时间都没来探视过孩子。 “任杰,不是我多管闲事,不要因为你跟他爸离婚,就阻止孩子爸爸探视孩子。爸爸抽空看看孩子,让孩子感受到父爱,对孩子健康成长是大有好处的。这孩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挺想他爸的。” 老师说着,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张潇潇画作。只见上面很明显的被泪痕浸湿,彩色的画纸上色彩由重到轻分成了好几层。 “我当时让孩子们发挥想象力,画一张表明自己志向的画……”老师指着画给我看。 画的背景是连绵的山峰,一座山的山头上,有几个看不清脸庞正在工作的人•其中有一个既像谷峰,又不像谷峰的男人,肩上背着地质包,手里拿着罗盘,指点着大山,好像在与同伴研究问题。 我拿过孩子的习作,仔细端详,那个男人既有谷峰的气质,又有张斌的影子,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潇潇是个好孩子,就是心事太重。那天他画画时,表情一直特别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画着画着,他止不住伏在课桌上哭了。 我把他叫到教室外边,问他为啥哭,这孩子开始不说,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跟我撒谎说,这幅画他咋也画不好,急的。 我端详了半天才弄明白,他爸爸不是搞地质的吗?这幅画不正是地质队员勘探的情景吗?我这个当老师的看了都特别难受。” 把孩子接回家里,我百感交集。老师说的没错,自从离婚后,孩子一直没有见到谷峰一面,他幼小的心灵肯定备受创伤。 谷峰这个人心太狠了,孩子跟了你好几年,一口一个爸爸的叫着,你就这么绝情,一点都不留恋孩子? 但老师不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还以为是我离婚后阻止他们父子见面,我心里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我与谷峰分手后,因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我通过张斌打听到,自从离婚后,谷峰可能怕乡亲们问起他离婚的事,周末也很少回家。 因此,孩子有一次非要找奶奶,我曾经在周末,厚着脸皮领着孩子到谷峰家里玩了一天。 孩子是奶奶带大的,爷爷奶奶都很通情达理,虽然知道这里边的蹊跷,但并未歧视孩子,他们给潇潇做了好吃的,抱着孩子亲个没完。 临走,奶奶抱着孩子哭成了泪人。善良的老两口再三叮嘱,有空就把孩子送回老家玩。 但老家毕竟很不方便,而且,老人看到孩子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我回来后想起当时的尴尬处境,都难过了好几天。 因为我的执迷不悟,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我怎么好意思再往老太太的伤口上撒盐? 思来想去,为了孩子,我只好硬着头皮,找到以前跟我关系很好,在机械厂上班的谷峰的表姐。 跟他说明来意后,表姐倒是很爽快,答应给谷峰打电话,劝说谷峰尽快回来。 她让我在家听回话,谷峰回来她一定把孩子接到她家,让他们爷儿两好好地玩一天。 第35章 父子欢聚 周四晚上,为了让潇潇做好心理准备,我抱着他说:“潇潇想爸爸吗?爸爸过两天就来看你了。” 令我非常意外的是,潇潇竟然挣脱我的怀抱,光着小脚丫,从卧室跑到客厅,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我没有爸爸,我爸爸早死了!来了我也不见他!” 孩子一哭,我更加难过。也跟着他大哭起来。“都怪妈妈不好,妈妈不该骗你,你爸爸活的好好地,只不过他到外地工作去了,前一段没时间回来。” 潇潇今天之所以这样反常,是因为在此之前,孩子想见他爸爸,曾不止一次跟我念叨过。 但是,孩子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我却无法满足他。因为孩子并非谷峰亲生,他不来看孩子,说不定心里多恨我们娘俩呢,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联系我们。 虽然我心里明白,谷峰狠下心来抛弃我们娘俩,根源在于我一错再错,根本怨不得人家,我心里也从来没有诅咒谷峰的意思。 只不过为了让孩子从思念父亲而不得相见的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我曾经编造过他爸爸得病去世的谎言。 “我知道你想爸爸,其实爸爸也想你。你们爷儿两后天就能见面了,潇潇听话,你表姑接你时,你一定要高高兴兴地去。” “他不想我,早把我忘了,不然为啥一直不来看我。”孩子心里还是扭不过劲儿来。 我好言好语好不容易把她安抚下来。这时,孩子不哭了,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妈妈,您跟我说实话,爸爸是我的亲爸爸吗?” “你听谁说的?爸爸怎么不是你的亲爸爸?”孩子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估计是从哪个坏孩子那听说了什么。 本来我们离婚,孩子的心灵已经倍受打击。此时此刻,我决不能能说出实情,让他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度过童年。即使告诉他真相,我也要等他真正长大,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的那一天。 就这样,孩子总算被我安抚下来。谷峰的表姐办事挺利落,周日一大早就来我家接潇潇。 此前,为了不让谷峰看出我们娘俩的寒酸,我抽空上街,又给孩子买了一身新衣服。他表姑一进门,我赶紧给孩子换上了新衣服。 小孩子毕竟单纯。头两天还跟我哭闹不见他爸爸,他表姑一到,他咧着小嘴,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跟我说了再见,坐上表姑的自行车就走了。 孩子跟他表姑走了一天。晚上快八点了,我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孩子回来,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表姐来了,快进来!谷峰也来了?到屋里歇会吧……”只见表姐、谷峰各骑一辆自行车,谷峰把潇潇放到车子大梁上驮着,表姐的自行车前后放了大包小包不少的东西。 孩子高兴地被谷峰从车上抱下来。我和表姐、谷峰把东西放到院里,谷峰用眼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个曾经的家,低着头跟我打了一声招呼,说了声:“工作、生活还好吗?” 「还行吧……」到屋里喝点水”他说不用了,也没进屋,就和他表姐一起,跟我和潇潇告辞了。 谷峰跟他表姐走后,听潇潇说,早晨到他表姑家里后,谷峰见到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爷儿两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谷峰非常珍惜这次见面的机会,在征求了孩子的意见后,领着潇潇坐上去北京的公共汽车,到动物园玩了半天,下午又去百货大楼给孩子买衣服、买玩具。 “妈妈,动物园真好,大熊猫可好玩了,小猴子蹦蹦跳跳的在假山上来回奔跑,大黑熊扭搭扭搭的在池子里溜达,人家给他喂吃的它都不抬头”潇潇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说着在动物园的见闻。 “动物园里老虎、狮子看到没有,那么多野生大动物,你害怕没有?” “不害怕!妈妈有空带我去吧,我还想去呢……” “没问题,妈妈抽时间一定带我家潇潇再去玩。” “不用了,妈妈忙,还要挣钱呢。”别看潇潇年龄小,但很懂事,一想到我还要做买卖挣钱,他马上从刚才的兴奋状态,回到现实中来。 我心头一阵心酸:“妈妈再忙,也一定抽时间再带你去玩一次。” “妈妈,他还给我买了水果和新鞋子呢。”潇潇伸手就去解包。 “妈妈吃,这个是哈密瓜,可甜了。” 潇潇说完,又指着一袋黄橙橙的东西:“这个是芒果,又香又甜,咱们这咋没有卖的呢?” 说完,孩子随手就拿出一个,硬塞到我手里,非要我吃。 这么贵重的水果,说实话,我真想拿一个尝尝,但看孩子喜欢的了不得,我怎么能吃呢? 见我不肯吃,孩子以为我恨谷峰。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会说:“我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买的东西,我也不吃了。” “爸爸给你买的,你吃了才对,妈妈不是不想吃,是舍不得,还是留给我们潇潇慢慢吃吧”见我这样说,孩子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天性。 “这鞋子叫旅游鞋,穿上可舒服了……”说着,脱下脚上穿的小皮鞋,穿上旅游鞋在地上欢快地走了一圈。 “潇潇在北京吃啥好吃的了?” “我们午饭到东来顺吃的刷羊肉。”潇潇比划着:“那羊肉切的跟咱这不一样,薄薄的羊肉卷成卷,放到大铜锅里用水一涮就熟,吃到嘴里又香又嫩真好吃。” “潇潇吃饱了就好!”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不习惯,下午在百货大楼买完鞋,我就又饿了。” “你跟爸爸说了吗?” “说了,他就领着我到前门,去美国人开的肯德基,又给我买了一个汉堡炸鸡腿。” 孩子兴奋地把包全打开后,来到我面前,趴到我的耳边说:“妈妈,刚才在表姑家吃过晚饭,出门后他还塞给我一把钱……”说完,就用小手把口袋里塞得一团十元一张的人民币交给我。 我一点,整整500元。看来,单身生活的谷峰,把几个月的积蓄全拿出来了,给孩子花钱他还真舍得! “他说了,以后有时间会经常带我去北京玩的。” 小孩子就是好哄。现在谷峰可能不会食言,但以他重视家庭的个性。 如果他跟别人结了婚,婚后把钱肯定全额上缴,他拿什么带孩子去北京去高消费?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幼儿园,潇潇睡觉吧,妈妈把好吃的给你留着。” 我哄着孩子,可能是太累了,一会,他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在睡梦中他还咧开小嘴笑的很开心。 潇潇在北京吃了不少水果,又喝了不少新鲜饮料,他在睡梦中罕见地尿了床,早晨起来非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床上的大片尿渍,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坐上我的自行车上学去了。 第36章 谷峰再婚 谷峰跟我尽管是协议离婚,没有经过法院开庭、取证等环节,但他是婚姻的受害者这个事实,却被传得沸沸扬扬,在县社系统尽人皆知。 谷峰跟我离婚,潇潇由我抚养,他没有负担小孩抚养费的事,也不知从哪给传了出去。 他一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又是中直科研单位的工程师,离婚后也没有抚养孩子的负担,除了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之外,跟未婚男青年没啥两样,这使他成了大龄剩女的香饽饽。 在供销系统工作的刘老太太,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了个妹妹跟谷峰在一个单位工作的中年妇女作中间人,给谷峰介绍了一个农村户口、在外贸局工作的老姑娘。 我们离婚时,谷峰曾经跟我说,他们这个项目完成后,队里就不再需要他这个专业的技术人员。 而且,根据改革重组的需要,他们单位面临着解散的风险。 上级的意见是,对家安在临京镇、子女已经在当地成家立业、不愿意走的老同志,可作为留守人员; 愿意到亚都工作的技术人员不论年龄大小,整体合并到基地位于亚都市的普查大队。 他当时跟我说,自己的家没有了,跟一帮老同志留下来看堆儿,前途就算彻底毁了,他决定到亚都开始新的生活。 我言不由衷的祝福他到亚都搞个好媳妇。他一脸无奈地说,自己年近三十,一穷二白,没人愿意跟他受苦,他也不愿再婚,就想一个人过逍遥自在的生活,有时间的话重拾对文学的爱好。 所以,我心里一直幻想着,他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念及几年来的那点夫妻情分,看在我对婆婆孝顺的份上,天长日久,他也许还能回心转意,跟我破镜重圆。 因此,离婚当天我执意把房门钥匙留给他,告诉他哪天想我了,随时可以来,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他敞开着。 现在,刘老太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念及我与她在一个系统不说,还仗着自己的老头子在人大当官,也不怕县社副主任张斌记恨,非要趟这个浑水。 如果这门婚事成真,我内心仅存的跟谷峰复婚的渺茫希望,将彻底破灭。 想到这,我气不打一处来,找到教授诉说自己的苦闷。教授当天就找到刘老太太,编造了谷峰就是个书呆子,在家里啥也不干、啥也不会,您给这样的人当介绍人,早晚要爱女方埋怨等等谎言,劝老太太别管。 刘老太太非常老辣,也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她用眼睛盯着着教授,一句话就把教授噎了个半死:“既然那小伙子这么不可救药,当初你为啥要做介绍人,让他跟任杰搞对象?”教授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从刘老太太家出来了。 老姑娘年轻时虽然对象没少见,但不是嫌对方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就是觉得人家长相配不上她; 有时她看上了对方,对方又看不上她。像很多大龄女青年一样,阴差阳错地就把谈恋爱的大好时光给浪费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给她介绍的对象条件越来越差,很多都不如过去被他帕斯掉的。她的内心终日为自己终身大事焦躁,为年轻时挑花了眼而后悔。 在刘老太太和那个中年妇女牵线撮合下,她跟谷峰一接触,觉得谷峰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 虽然结过婚,但没有抚养孩子的拖累,以她现在的条件,谷峰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这个机会说什么都不能再错过。 于是,她对谷峰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今天给谷峰买一双鞋,明天又张罗着给他织毛衣。 谷峰呢,离婚后没了家庭,到了礼拜天,只能跟比他小不少的少男少女混在一起,内心既寂寞又无奈。 老姑娘虽是农村户口,但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对他又是真情实意的追求,他那颗因受过打击,对婚姻已经失望的心,不知不觉地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促使谷峰与老姑娘结合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他调回临京镇那个单位后,几年来一直是个配角,给项目组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职称根本就没上去,专业知识也没用上多少。 而他所学的那个专业技术进步非常快,到亚都那个普查队后,很多东西要从头学起。 而他的同学一直出野外,一般都搞出了名堂,有的凭着找矿拿了奖,有的取得了科研成果,凭借这些硬条件,大都评上了高级工程师职称。 他过去后就比同学矮了半截,面子上过不去。他正在为此而纠结。 现在,女方舅舅是县人事局的局长,在县里有权有势。如果谷峰愿意改行回地方工作,姑娘他舅舅答应给安排个坐机关的美差,不必再受那个风餐楼素的罪了,也不用在两地分居。与我长期两地分居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认真考虑。 双方各有所求,没多久,他就违背了本就不坚决的过独身生活的初心,与大姑娘谈起了恋爱。 他结过婚,有夫妻生活的体验,又曾饱受婚内性饥渴的煎熬,离婚后充满了对两性生活的渴望; 老姑娘年近三十,还没品尝过婚姻生活的滋味,正应了那句话:“越是得不到的越觉得可贵……”对两性生活更是充满了憧憬。 就这样,他们两人干柴遇烈火,不久就同居在一起,玩起了未婚同居的游戏。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就与那个老姑娘正式结了婚。婚后不久,利用现任妻子舅舅的关系,不仅顺利调进了政府部门,当上了机关干部,还搭上了公房分配的末班车,分到了位置不错的两间公房,小两口就在县城安营扎寨了。 他不但没有到亚都,而且离我越来越近,只不过已今非昔比,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本来我与谷峰的婚姻,因为我不珍惜酿成了大错,按说,他与我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已经与我形同路人,他跟谁结婚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受不了这个打击。在他结婚的当天,我魂不守舍,不愿出门见人,更无心打理买卖,索性锁上门回到自己家里,悲从中来,绝望地在家里放声大哭。 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自己哭够了,我不顾一切地来到县社,找到张斌诉说自己的苦闷。 第37章 不务正业 我混的这样不堪,固然有我自己的责任,但如果张斌信守对他姑姑的承诺,被姑姑发现后果断的跟我断绝往来,后边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也不会让我一个年轻女人,艰难地带着孩子生活,独自挑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对此,张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找到他,他自知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只能用好言好语安抚我,用实际行动补偿我。 但我离婚他给我买家用电器、孩子学画、到北京大医院看病,给谷峰结婚的补偿款、等等费用加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开始,没钱他就跟教授拆借。但教授虽然承包石门供销社糕点房时挣了一些钱。 但她要抚养三个孩子,吃穿用度和上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张斌也不好意思总找她去借,于是他就转移对象,找其它同事拆借。 但借钱早晚是要还的,有时到了约定的还款时间,他因没有其它经济来源,指望克扣应该给老婆上缴的那点可怜的奖金,根本就还不上,没多长时间他就债台高筑。 再说,我因他而离婚,尽人皆知,人家一看他又借钱,第一反应就是他干的不是正经事,借钱肯定是偿还我的鸳鸯债,有钱也不愿借给他。 一看他凑近乎,准知道没好事,大都象瘟疫一样躲着他,他厚着脸皮开口,也经常会碰到软钉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单位在个体经济的冲击下,维持经营越来越困难。 为了甩包袱,公司决定推行承包经营。如果不承包,我只能给同事打工,与同事的关系不再平等,变成了老板与雇员的劳资关系,时间长了处不好关系,被炒鱿鱼在所难免,这是我从心里不能接受的; 而承包经营,又需要大笔的周转资金维持和扩大经营范围。 为给我筹集资金,他不顾自己县社副主任的身份,利用职务便利,整天不务正业的挣外快。 今天这个基层社安装土暖气,他就给人家主任打电话,把暖气片给这个单位塞过去; 明天那个单位修房子、做防水,他就想方设法去采购廉价沥青卷材送过去挣差价。 就这样,张斌当「官倒」挣到了一些钱,总算给我解决了资金周转问题,我顺利的承包了公司的一间门市,当上了自己说了算的小老板。 我与谷峰已经离婚,跟张斌不再是亲戚。频繁的找他要钱解决各种问题,无形中就把我与他的关系,从地下走向了公开化。 身为县社领导,为了蝇头小利,损公肥私当「官倒」的行为,群众看在眼里,恨在心上。 本来,各基层单位领导,也想利用维修之类的工程挣点外快,张斌这一插手,油水全让他给截留了,人家哪能不记恨? 也是该他倒霉。因他对建筑工程是个实实在在的外行,买的材料光图便宜,没多久,质量问题就不可避免的暴露出来了。 他给那个基层单位倒腾沥青卷材做完防水后,因质量不合格,刚刚完工的工程,一场小雨就漏了,不但没有起到防水的作用,还把库房的商品全给淋湿了。 那个基层单位领导一是没法向职工交代,二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在手,正好借机出那口没占到便宜的恶气。于是,他就向县社一把手如实反映了情况。 墙倒众人推,以此为导火索,好几个基层领导都反应他损公肥私的问题。 县社李主任代表组织找他进行了诫勉谈话。为防止他继续利用职权损公肥私,给集体造成更大的损失和不良影响,县社党委采取了组织措施,把他的分工从主抓业务的副主任,调整为主管工会、共青团和妇联的闲差。 权利被削弱,给基层办不了什么事儿,人家就不买他的账,张斌利用职权当「官倒」这条道儿基本就被堵死了。 没有额外的经济来源,不光给我们娘两贴补生活遇到困难,他自己面临的难题也无法解决:他的大儿子已经复员,张斌托关系把老大弄到了信用社上班; 二儿子复员也指日可待。两个儿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县城里没有房子肯定不行,他还需要筹集不菲的资金给两个儿子买房、娶媳妇。 穷则思变。好在那时没有明令禁止干部经商办企业。瞎倒腾行不通,他决定自己开店。 但有上次卖不合格建材的教训,建材这个烫手山芋他是不敢再碰了。 经营百货倒是他的老本行,但利润太薄不说,竞争也非常激烈。 店面太小缺东少西的难以吸引顾客,销量没有保证; 店面大了本钱又太多,还要雇佣不少年轻的服务员,经营风险也不小。 经过冥思苦想和市场调研,他决定独辟蹊径,开个粮油店,经营老百姓生活一天也离不开的米面粮油。 第38章 不择手段 都说民以食为天。但看似谁都离不开的粮油店,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张斌才发现,经营米、面、油虽然销量不小,但这个行业的竞争也很激烈,每斤米、面的进销差价往往以分计算,50斤一袋面粉,毛利润也就2、3块钱,大米也好不到哪去。 但张斌毕竟在县城当了几年副主任,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日常经营不行,他把目光瞄准了各个单位春节发放福利这块蛋糕,豁出脸面,东拉关系西求人,总算把买卖硬撑下去。 但全年核算下来,扣除给房东的门市租金,弄好了也就剩份工资钱,这对于需要大笔资金支撑两个家庭生计的张斌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张斌有丰富的经商头脑。经营普通米、面、油不解渴,他就转换经营思路,瞄准了方兴未艾的高端市场,做起了经销精品粮油的文章。 他决定普通米面和精品一起上,优势互补,并采取差异化的营销策略:同品牌的商品拼价格,高端自创品牌争效益。普通米面油面对普通城镇居民,这些人对价格非常敏感,他把售价降到最低,目的就是吸引客源,增加粮油店的人气; 精品粮油面向先富起来的那部分群体和银行、保险以及机关事业单位单位节日礼品采购,他要把这块业务作为粮油店的主要赢利点。 他深知同行是冤家的道理。他拟定的普通粮油恶性竞争策略,一旦推出将引起市场震动,引起同行的嫉恨。 如果到北京市场采购名牌产品,短期内可能还有盈利空间,但同行也不是傻子,谁都能采购到的货源,他能用精品粮油挣钱,人家也会上货,还很可能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数,把价格打压下来。 所以,他的精品粮油必须确保在市场上独一无二,才能取得市场垄断地位。 而确保市场垄断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创品牌。他明白「人凭一张嘴货卖一张皮」,包装对打开市场非常关键。 于是,他专门去北京,请人设计了精美的大米、面粉的包装袋和小磨香油的礼盒,并注册了「小康」牌商标。 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他使出了铤而走险,偷梁换柱的招数:在春节到来前,他到劳务市场专门雇佣十几名外地工人,拉到石棉瓦在农村老家搭起的简易车间,把上好的50斤一袋的富强粉,化整为零,装到标有「精品饺子粉」的小包装袋内,摇身一变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利润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但如何将普通大米包装成精品大米,却让他一时犯了难。 那时市场上并不缺乏从东北过来的好大米,如果把它们直接装进自己设计的包装袋,出售价格高了肯定没有市场,价格低了自制包装就失去了意义,还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为此,他经过观察思考,发现市场上当年没有卖掉的名牌陈米,除了从外观上看米粒混沌发污,米粒上沾有一层米粉外,用清水头洗干净后,做出饭来与新进的同品种大米并无明显区别。 经过反复试验,他想出了用碾米机脱掉米粉后,用沾了少许色拉油的干净抹布,在大笸箩内把米粒整个搓一遍的处理办法。 经过处理,大米从外观上看晶莹剔透,与名牌大米毫无区别。 他把精心处理好的大米,让工人装进自己特制的包装袋内,打扮成名牌大米高价出售。 但往农村小作坊收上来的香油中,添加色拉油、葵花油后,不是有异味,就是放置一段时间后油脂出现分层。 经过反复试验,他发现棕榈油无色无味,按一定比例与香油搅拌,不仅外观与正宗小磨香油无法分辨,再添加适量香油精后,香味浓郁,比纯正的小磨香油还香。 再装进由4个瓶型精美、容量半斤的玻璃瓶组成的礼品盒内,每盒2斤,因包装精美,每斤香油的价格高一点顾客并不在意。 经过乔装改扮,张斌出售的这些东西,作为单位节日礼品发放给职工,或是城镇居民当作春节拜年的礼品,真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为了扩大销量,他利用自己分管的工作在供销系统无关紧要的特点,把工、青、妇需要搞的各种活动,分配给相关股室,放手让他们去干,成绩归相关股室,责任由他负,股室干起工作就有了动力。 不但没给工作造成影响,还干的有声有色,领导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自己则加大工作力度,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各单位领导搞关系,联系买家上。 这个局长、行长好玩牌,他就在晚上或周末,组织一个牌场,在排场上故意输给人家; 这个单位领导爱喝酒、唱歌,他就不时地把他们请到县城的高级酒店吃喝一顿,找几个小姑娘陪着领导唱唱歌; 实在没啥爱好的领导,他干脆就买上好烟好酒直接给送到家里。 领导的关系打通了,各单位负责采买的办事人员,他也不忘打点。 他吩咐服务员,在采购的时候,根据采购量的大小,按照比例专门给具体办事人员几袋米面或香油礼盒。经过这番神操作,张斌的粮油店一时顾客云集,成了县城粮油店的翘楚。 在精品粮油的带动下,普通粮油也因价格低廉而销量大增。 在此情况下,为方便他的粮油店和我承包的门市部送货上门,他特意购置了一辆轻卡。 真是有同行没同利。本来竞争激烈、利润微薄、靠销量挣钱的粮油店,在张斌的运作下,竟演变成了暴力行业。 张斌不仅先后在县城给两个儿子买上了楼房,还给自己配上了BP机,买了一辆捷达轿车。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官场失意的他反而成了市场经济的宠儿。 第39章 内外交困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没推行承包经营前,贸易公司职工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对杨经理的经营管理能力横挑鼻子竖挑眼,却没人考虑企业既要发放六七十号在职职工的工资奖金,又要担负三四十号离退休人员退休费、医药费的难处。 按照签订承包协议规定,我所承包的门市部,必须聘用2名在职职工,工作由我安排,工资由我来支付,并要保证工资收入不低于承包前的水平,并且没有正当理由,2年内不得解聘。 我经营的日杂用品,市场竞争非常激烈,如果不扩大经营范围,不但挣不到钱,还可能陷入亏损的困境,我肩上的压力非常大。 好在我们县毗邻北京,是北京农副产品供应基地,养殖业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兴起。 为了打破困境,我针对农村养猪专业户这个群体,增加了猪饲料销售这项业务。 这天上午,外面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大雪。本想今天的营业额肯定高不了,弄不好可能颗粒无收。 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开门不久,一个养猪户,骑着一辆嘉陵摩托车,草绿色的军大衣袖口和栽麻领子上挂了一层雪花,到我这儿买了一吨半的猪饲料,价钱也非常划算。 唯一的要求是要我把货送到养猪场去,买主承诺货到付款。 碰上这样的大买卖,我赶紧通过BP机呼叫张斌。不一会儿,张斌自己开着轻卡就到了。 我们俩和公司分配给我的同事小李,正在大雪中有说有笑的装车,张斌的大儿子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头上顶着雪花,火急火燎地找来了。 “一中食堂要200袋面粉,人家等着用,中午前必须送到,先把这车破烂儿卸了吧。” 这小子见了我就像从不认识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皱着眉头黑着脸,对着张斌就甩出这么一句话。 “你这是说的啥话!装半截了咋卸?赶紧帮着你表婶把车装上,跟我一块把猪饲料送到养猪场,咱们快去快回,耽误不了中午的事。” “我表婶在外贸局上班,这是从哪蹦出来的?”他儿子不但不帮忙,还歪着脖子说起了混话。 “你小子混蛋!”张斌瞪着眼,把双手抓着准备装车的一袋猪饲料扔到地上,冲着儿子大喊。 “谁啥样谁清楚。别瞅我妈农村妇女好欺负,就骑在她脖子上拉屎,谁也别拿谁都当傻子,一天到晚的不干正经事!”儿子瞪着眼睛,梗着脖子根本不服软。 张斌怒发冲冠,撺着身子就要向儿子那边冲,多亏小李年轻力壮硬把他给拽住。 张斌正在气头上,根本顾不得轻重,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甩手就向儿子砸去,儿子闪身躲过,砖头在离他不远处的雪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大儿子一看张斌用砖头砸他,一赌气飞身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张斌没办法,只得憋着一肚子的火,赶紧拉着小李,在雪后打滑的公路上,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把我的货给买主送到,把货款交给我,又自己开车回到粮店。 本想拉着儿子一起装上面粉送过去,但儿子却不知哪里去了。 他只得穿上围裙,和服务员一起,装了200袋面粉,赶在中午学生放学前,拉到了第一中学食堂。 一中管理员认识张斌,“张主任,您这么大官,咋不雇个小工,顶着这么大雪还自己开车过来,体验生活呢您?”张斌一肚子火,又没法跟人家发泄,讪讪的支吾着卸了车。 张斌回到县社,又气又恼,中午饭都没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生闷气。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放在他床头柜上的BP机,像个蛐蛐一样吱吱的叫开了。 他打开一看,是自家粮店的小姑娘发的呼叫,呼叫附言上说:城关工商所三个人嚷嚷着要查封粮店,要他赶紧过去。 张斌不敢怠慢,赶紧从床上起身来到外间办公室,抓起电话给工商局关局长打了电话,就匆忙往粮店赶去。 张斌开着捷达轿车,老远就看到粮店外的雪地上站着不少人。 他把车停在粮店外,分开人群走进粮店。这时,粮店内一个身穿制服、当官模样的人正在看BP机,另外两个同伴正在拿着本子登记商品。 “几位辛苦啦,坐下喝点水……”张斌不敢怠慢,赶紧陪着笑脸打招呼。 “你就是老板?”其中一个高个子停下手头工作,虎着脸看着张斌。 “是,啥事把几位给惊动了?” “啥事你自己最清楚。有人实名举报你的粮店制造、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我们今天到这来查封!”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瞪着张斌说道。 “几位可能误会了。我哪能干出那种事。”张斌陪着笑脸,从兜里掏出好烟,谄媚的给三个人敬烟。 “您是张主任吧?”刚才还在看BP机的那个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态度平和地对着张斌说道。 “是我,请问您是?” “这是我们王所长”高个子甩了一下头作了介绍。 “王所长,三位好,有没有问题咱慢慢查。公是公私是私,都在县城这个地盘上,见面就是朋友,先抽烟喝水”张斌再次地上了好烟。 王所长接过烟点着,脸上有了笑模样。刚才还假装正经给烟不抽的那两个工作人员,面对张斌再次谦恭的递上来的好烟,也不再客气,有滋有味的品上了。 “我们例行公务来检查,没啥可看的,大伙别围着了,该干啥干啥去吧……”王所长站起身,对着门外的观众说道。 围观群众散开后,王所长详细介绍了这件事的起因。原来,张斌粮油店抢了大伙儿的生意,同行怀恨在心。 其中一个最恨他的王老板,过去也经销精品粮油并淘到了第一桶金。 但自从张斌玩起偷梁换柱的招数后,他的买卖越来越差。 他就到跟北京批发商那打听张斌饺子粉和大米的进货渠道。 几个批发商竟然一脸蒙圈,只说张斌进过普通商品。事出蹊跷必有妖,王老板怀疑张斌的商品来路不正。 他采取了盯梢战术,借了一辆212吉普车,悄悄跟着张斌空车出去的轻卡。 一天,他看见轻卡进了张斌农村老家的院子后,立即关上大门,约莫一袋烟功夫,满载着米、面、油的轻卡就从院内驶出,大门紧跟着就哐的一声重新关闭。 那王老板也是个贼里不要的主儿,他小眼一转,立刻就猜出这儿极有可能是个加工的黑窝点。于是,他联络几家同行,合伙举报了张斌。 “张主任,这件事有实名举报人,而且不是一人签字,不调查清楚我们也没法交代。关局的意思是让我们查清情况后在酌情处理。” 王所长吐着烟圈:“本来,今天我们准备去您老家看看到底是啥情况,不巧,今天所里的三轮摩托修理去了,这么大的雪骑车实在不方便,我们就先到您店里来了。” 听着王所长的介绍,张斌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老天爷帮忙,他们没去老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事已至此,不破费一笔肯定是过不了这一关,他决定破财免灾。 “王所长,两位兄弟,我可以保证,家里就是个库房,绝对不是举报人所说的什么黑窝点、白窝点。 不信改天我领着各位到家里看去。您看这样好不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把关局约着,咱们到海鲜大酒楼坐坐,我跟各位领导加深点认识,如果我有问题,几位该咋办咋办我绝不抻着。”张斌只有硬撑着以攻为守。 他猜测,摩托坏了可能是个托词,如果没有关局搭话,今天这一关他肯定过不去,先查老家的加工厂后封店在所难免。 “那倒不必,要不今天先这样,明天我们到您老家参观参观再说,没事大伙儿都好交代。”王所长撂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后,就领着那两个同事告辞了。 恭恭敬敬送走了三位大爷,张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赶忙开着车到银行,咬了咬牙支出1万元现金,要知道这一万块钱,当时差不多相当于张斌一年的工资了。他恋恋不舍的用信封装好后,直奔工商局去找关局。 第40章 伤了元气 张斌掸净身上的雪花,在楼前空地上跺了跺脚,走进了工商局气派的大楼。在关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寒暄两句落座后,关局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张主任,到底是咋回事啊?”关局长坐在紧挨着张斌的沙发上,眯缝着眼盯着张斌小声说道。 “承蒙您的关照,那几个哥们也够意思,查完就回去了……”张斌在沙发上欠了欠身子说道。 这时,老奸巨猾的关局长,脸上漏出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满:“老弟,真的没啥事儿?制作、销售假冒伪劣产品是大案要案,弄不好还要追究刑事责任呢。” 张斌察言观色,他感到关局可能是怀疑王所私下得了他张斌的好处,迈过他这尊神就把这事轻描淡写的给放过去了,从而对下属产生了不满。 他赶紧打圆场:“事情没查完、没向您汇报肯定没完呢,他们从我粮店这调查完去干别的事儿去了。” 关局喝了口水:“实名举报是要结果的,咱哥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这儿没别人,你跟老哥说实话,到底有没有问题?” “肯定没问题,这个您放心。我经销的商品都是跟北京大批发商专门订货,由我提供包装,他们装好后我去北京拉回来。 但门店那点地方哪放得下啊,只好拉到老家的库房里,门店卖没了再从库房倒到门店销售。” “没问题就好。不是我不通人情,我们这个活也不好干,上边查的很紧,出了问题谁也担负不起啊。” 一看聊的也差不多了,张斌赶紧趁着关局屋里没人,试探性地切入了正题:“关局,您看今天晚上方便吗,到海鲜大酒楼找个雅间坐坐?请谁由您定。” “喝酒的事就不必了。再说,一会儿我有个会,今天晚上也有安排,实在脱不开身”关局起身做出要送客的样子。 张斌识趣的从沙发站起来。这时,他意识到这件事光凭喝顿酒是过不去的,他不得不使出事前准备好的最后一招:破财免灾。于是,他随手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包,把装着现金的信封塞给关局:“老给您添麻烦,本来想给您买条烟,又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牌子的,您自己去买得了。” “咱哥两不过这个,赶紧拿走!不然你以后别到我这儿来了……”关局酸梅假醋的推辞不要。 “您别客气,更别瞧不起我。我早就想来看您,就怕您工作忙,没时间答对我。” 张斌非常清楚,拿出的东西决没有在装回去的道理,除非这件事情真的没问题,由他们随便查。 见关局一个劲的向外推他的手,张斌索性把鼓鼓囊囊的信封直接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飞快地起身就往外走。 关局回身去拿信封追到门口,张斌随手带上门扬长而去,关局来了个顺坡下驴并没走出屋。 出了工商局,张斌不敢怠慢,赶回办公室给北京世纪粮油批发店宋老板打电话。 电话里再三叮嘱对方,如果工商局给他打电话询问精品粮油的事,就说是从他那批发的,而且信誓旦旦的说过两天一定去看他。 宋老板跟张斌业务往来非常频繁,不愿得罪张斌这个大主顾,编个瞎话做个顺水人情也不是啥难事,于是就满口应承下来。 眼看就要下班了,张斌刚刚消停一会儿,正要喝口茶压压惊,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他拿起话筒:“哪位?” “我老关。” “您好关局,今晚上有空吗?” “今天还真没空,老弟别这么客气好不好。”关局说话的态度与在办公室判若两人。看来他对张斌孝敬的礼金数额比较满意。 “不是我客气,是您总拿我当外人。总麻烦您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您看明天晚上怎么样?” “现在看,明天晚上我到没啥事。这样吧,我让王所带着他那两个兵,明天上午到你家看看,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老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可是钦差,不说净水泼街也得把库房弄干净利落了,别让他们下不去脚。” 关局说到这,特意停顿了一会,压了口茶接着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让他们6:30到酒楼,你们先聊一会,估计我7点过一点就能到。” “那我就6点钟到海鲜大酒楼恭候您……”张斌撂下电话,琢磨起关局的话外之音。 他觉得,家里替换下来的旧面袋,按照惯例已经转移了,不会出啥问题。 但真要去查,十来个工人冒充装卸工肯定说不过去,再有,就是那台碾米机太扎眼了。 另外,关局让王所他们几个人先去饭店,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肯定是在巧妙的提醒他打点一下手下,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为做到万无一失,下班时间没到,他就赶紧开车赶到家里。 他与工人们简单吃了一顿晚饭。等夜色黑下来后,他指挥工人们,越过墙头把碾米机转移到邻居的大门楼里。 邻居一家子在亚都上班居住,平时不回来,家里没有人。 为消除痕迹,又让工人把墙头上的积雪整个打扫一遍。然后,他前后跑了两趟,把工人们转移到他和我过去经常落脚的那家旅店,交了两天的住宿费,又给那个看店大姐放了点钱作为饭费,一切安排妥当后,时间已过晚上十点,他不好在回到县社,就顶着雪回到老家住了一晚,再三叮嘱父母和老婆,明天来人少说话,一切由他来应付。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动身赶往县城,银行刚一开门,他狠了狠心又取出15000块钱,装进了三个信封里。接着就赶到城关工商所,直奔所长室而去。 “大雪泡天的,您咋这么早就过来了?”王所长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并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 “听关局说,今天几位要到我老家去检查。农村土道下过雪全是泥,正好我今天没啥事,我把几位送过去吧”张斌先抬出关局这尊神。 “那多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份内之事,我们自己去就行了,不劳您的大驾。”王所长客套着。 “没事,我也想到家里看看,就是顺道的事。事情该咋办咋办,绝不让哥几个为难。”张斌边说,边把三个各装着5000元的信封,毕恭毕敬的交给王所长。 王所长机敏的向窗外看了看,也不说话,双手假装往外推了一下。 张斌也很知趣,双手按下王所的手,挤着眼睛说:“厕所在哪?我去方便一下……”起身就向外走去。 张斌不紧不忙的进了厕所,又故意在厕所磨蹭了一会,才重新来到王所长的办公室。 “真让您费心了,那就麻烦您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您先热热车,我和他俩交代一声就到车上找您。”王所长满面春风、一语双关的说。 张斌在车上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拉上三位工商干部直奔老家而去。 到家后,那三个人装模做样的的登记、拍照后,又采取一问一答的方式,对进货来源,对方的联系电话等等事项,公事公办的做了笔录,最后让张斌签了字,就跟着张斌回到了县城。 关局长办完了公务,7点钟准时来到海鲜大酒楼的雅间。 “王所长,今天调查的怎么样啊?”关局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关局,我们对张主任的门店和家里的库房进行了全面检查。没有发现生产工人和生产设备,根本不具备制假条件。 门店和老家库房,只有库存的200多袋饺子粉和100多袋精品大米和少量香油礼品盒。下午我们又跟北京世纪粮油的宋老板作了调查,货是从北京定制的,肯定没有问题。” “我说嘛,张主任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那几个告状的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你们抓紧写出报告上交。” 一场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经过张斌一番紧锣密鼓的运作,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化解了。 危机过去了,张斌的粮店照常经营。但尽管涉险过关,没有被查封保住了面子,却伤了里子。 张斌前后花了近三万,在当年可不是个小数目,基本伤了元气。 通过这件事,张斌对人情世故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别看没事时称兄道弟,你好我好大家好,遇到事了就漏出了本来面目,钱不到位事情就办不成。从此,他经营粮店变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没搬倒张斌,王老板并没善罢甘休,他私下里到处散布谣言,说张斌以次充好的坏话。 慢慢的,张斌的粮油店就没有以前那么红火了,经营利润大大降低,仅能维持正常运营。 第41章 大结局 与张斌一样,在世纪之交被列为跨世纪干部提拔的人,大多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成了县里甚至市里的风云人物。 本可在官场大有作为的他,却因为与我的婚外情,个人品德受到群众质疑,威信受到严重影响。 因为要承担两个家庭的生活重担,他的主要精力没法放在工作上,只能一门心思琢磨自己的小买卖。 到头来不仅没挣到大钱,还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和信任,不仅在仕途再无长进,而且在县社党委逐步被边缘化,白白浪费了一个跨世纪干部的名额。 谷峰再婚后,好面子的习惯没改,善良的初心依旧。离婚后从未从他嘴里流露出我俩离婚的真正原因,他对外说我们性格不合,没法继续在一起生活。 即使对他的爱人,应该也没讲过潇潇的真实身世。不然,他结婚后就不可能带潇潇到他家里去玩,人家新媳妇容得下他的孩子,怎么能接受不明不白的孩子? 只是,自从他与那个老姑娘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他探望潇潇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知道,他的家庭观念太强了,他从不会背着妻子自己留小金库,那样他的良心过不去。看潇潇不拿礼物他又过意不去,而拿礼物只能从他的零用钱里边挤。 当初为阻止谷峰再婚,教授在介绍人刘老太太面前编的那套假话,却像魔咒一样应验了:他好像看破了红尘一样,与以前判若两人,沉浸在小富即安的家庭生活里,写作的爱好放弃不说,下班回到家里,不是坐在写字台上看闲书,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家务活从不主动伸手,还学会了抽烟、喝酒、打麻将。 他自恃清高,讨厌请客送礼、拉拉扯扯的世俗哲学,在机关显得格格不入。 领导不喜欢他,同事也不愿与他多交往,成了孤家寡人。他索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最后以一个普通科员的身份退了休。 我们当初的铁三角,混的最不错的就算教授了。当初她依靠张斌这颗大树,摆脱田主任的魔爪,从石门供销社调入副食品公司后,经过不断的努力,最后当上了副食品公司的经理。 三个孩子也因为教授知青的身份,按政策相继回到了上海生活,替教授圆了回到大上海的梦想。 潇潇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从小学到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也很理想。 以他的高考分数,本可被北京一所不错的学校录取,但可能是小时候受的伤害太深了,报志愿时他跟我说不想在家门口上学、就业,要靠自己的努力,在外面创出一番事业,硬是不听我和姥爷、姥姥的劝阻,铁了心报了广东的一所211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在广州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本来,潇潇上高中的时候,我在县城给他买了将来成家用的楼房。 他在遥远的广州扎了根,我只好把房子卖掉,又搭了超过县城房价将近2倍的钱,给他在那边买了房。他还劝我把买卖转让出去,到他那里去养老。 谷峰的母亲因儿子离婚,是自己的亲侄子做的孽,有苦难言。 想念一手带大的潇潇,谷峰结婚后又不便常往家里接,成天郁郁寡欢,最后得了不治之症,一个身体非常健康的老太太,不到七十岁就驾鹤西去。 人生没有后悔药,如果有,花再高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奉劝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如果确实找到真爱,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家庭条件如何,都要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千万不要学我,瞻前顾后、一错再错贻误终身,害人又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