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主角团后我成了白月光》 作者:沈尘尘 简介: #大量修罗场,欢迎食用# #万人迷向。正文完结,单人番外更新中!# 女配沈依瑶与新的系统搭档刚绑定,就被传送到一本言情小说里,扮演作天作地的女配。 然而,新系统不靠谱,一落地就与她断了联系,非但没传来剧本,就连主要角色们的名字都出现马赛克! 仅有的信息是,作为炮灰女配,她爱慕反派,虐待男主,挑拨女主和大家的关系并且暗害女主。 无奈,沈依瑶只好凭借自己丰富的阅历,快速锁定他们的身份,直接开始造作,只为早日走完剧情,顺利下线,领钱退休。 对光风霁月的“男主”,对他进行符合过审标准的“欺凌”; 以细心体贴、无微不至的关怀为手段,哄得温柔体贴的“女主”对她卸下心防; 装作中了对方瞳术,大方地从自己的藏品中选出适合秘籍、法宝、符箓相赠,令阴郁冷漠的“反派”对她深信不疑。 沈依瑶觉得自己作天作地,成功地履行炮灰女配的职能。 拍拍衣裳,兴高采烈地奔向大结局,痛快赴死。 但是,她死后—— “男主”季淮铮日行千里,颓然疯癫,荼明剑血气自此不散 “女主”季淮清绑来她昔日仇敌,制成求生不得的活死人 “反派”季淮玷闯入佛门宝塔,受噬心之苦,求佛修渡魂 …… 于冰雪终年不化的极苦之地里,系统姗姗来迟,灵体状态的沈依瑶这才得知:她把复仇流男主认作反派,把表里不一的反派认作男主,还离谱地把温柔善良的男二错认成女主并促使他最终黑化! ……就这样,她好像作成了主角团的唯一指定白月光?! 怎么办?重开一局还来得及吗? #文案剧情前,大量修罗场,欢迎食用# 1v1+he 【高亮】 1.结局1v1,各有番外。 2.别跟反派生气哈 3.部分剧情确有隐情(真的有隐情啊啊啊) 【封面画师river,已购买使用权】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女配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依瑶┃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认错了还能重开一局吗? 立意:坚守初心,方得始终 第1章 (捉虫) 有风呼啸。 已经连续五年纵横快穿界的沈依瑶眨了眨过分漂亮的杏眼,环顾四周:她正在巍峨的断崖旁,且拉着一名即将坠下深渊的男子。 这名男子,一袭银鱼霜色的衣裳,以同色的腰带掐出劲瘦劲窄的腰身,几缕墨发从缀着两条银色的飘带的玉冠之中散落,沾在他线条分明的脸颊上。 看对方的衣着,她应该是来到修真的世界。 修真世界还是不错的,出了名的俊男美女多,比如眼前这个人—— 星目湛湛,剑眉舒朗,即便赤手空拳,被她拽着,勉强不落于山谷之中,却依然挺直脊梁,正气凛然,仿佛脚下的不是鹤唳风声,而是万千松涛。 当真是光风霁月,云心竹性,看着,就是个正道直行的角色。 炮灰女配,大半都会成为这样角色的人生旅途上寥寥的一笔。 沈依瑶对自己的任务心知肚明,只等这次分配给她的系统传来这个世界里她沈依瑶的人物小传、故事大纲以及具体任务。 等了半天,先前那个断断续续的系统音都没有出现。 饶是已经连续五年荣获最敬业女配奖的沈依瑶,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快穿局有个明文规定,若是连续六年获得敬业奖,就可以知晓自己的过往,并且带着奖金选择一个世界定居下来,提前退休。 沈依瑶是快穿局的“外地员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进入快穿界,前尘往事,一无所知。 但她下意识回避了“知晓过往”这个奖励,在心头反复强调提前退休这个绝对优厚的条件,打起精神。 要知道,没有早日退休、咸鱼摆烂的理想的员工,一定不是个成功的社畜! 收回思绪。迟迟等不到系统回应的沈依瑶,只能看着系统传递过来的残卷,暗暗皱眉。 啧,连文案都不完整。 看着,竟像是以前她曾经待过的一个世界里,名为晋晋阅读网的小说网站抽风后显示出的残缺版! 话说回来,这次的系统不会跟这小说网站共用一套垃圾服务器吧?! ……这就,有点难办了。 *** 季淮铮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他顾念沈依瑶是女修,没用本命剑比试,手下留情,现在,却差点坠入这无灵深渊。 无灵深渊恰似其名,在这里,灵力并不充沛,且调动灵力也非常困难。 季淮铮试了几次,单手结印,无论如何,他那本命灵剑都没给出一点回应。 他整个人悬在半空,唯有抓住沈依瑶的手,才能勉强撑住。 沈依瑶。 她此刻正是他的“救命稻草”,却也是他陷入窘境的元凶。 他收到沈依瑶的传书,沈依瑶用“四月初五未时,来这无灵深渊旁比试,若是赢了她,便绝对不会选他当道侣”这样的条件作为彩头,诱他前来比试。 现下,却又心怀鬼胎地伸出援手,定是妄图挟恩图报,意图逼他成亲! 季淮铮想通这一节,语气不自觉冷硬:“沈依瑶,我季淮铮绝对不会与你结为道侣!” 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未来的道侣是沈依瑶这样心深似海、骄纵无度、热衷钻营的女人! “季淮铮?”沈依瑶抓住关键信息点,望向那命悬一线的男修的眼神顿时一变。 系统留下来的残损的信息里,第一句就是:“女配沈依瑶,爱慕反派季淮?。” 虽然这淮字后面的信息模糊,但眼前这人名为季淮铮,那么,他是女配沈依瑶爱慕的反派的概率,那可是相当大! 沈依瑶立刻调整状态,眼神盛满无边的柔情。 她倾身,拉紧即将坠崖的季淮铮。 虽然无灵深渊处灵气稀薄,她小半身体紧贴崖面,亦不好施展法术。 但,问题不大。 沈依瑶集中注意力,召唤了作为快穿局女配的随身空间包——还好,系统失联,但她的家底都还在。 她随手取了一瓶“大力出奇迹丸”,吞了下去。 看似柔软无骨的白瓷般细腻柔滑的手猛地用力,登时将那悬在半空季淮清拽起。 季淮铮克制着自己看向沈依瑶的视线,但两人距离极近,目前形势又危险,他避无可避地,还是从余光里又看到了沈依瑶那张脸。 那秋波眉下的一双杏眼水波潋滟,满是缱绻的温柔,温柔到季淮铮产生错觉——半柱香前、与他在此处比试的,不是眼前这妍丽得令娇花都黯然失色的姑娘。 季淮铮失神片刻,理智又迅速回笼。 在脱离无灵深渊之后,立即召出本命剑,紧握手中。 沈依瑶维持着自以为的剧情人设,含羞带怯地又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浏览起剩下的信息。 脸色蓦然一变。 残损信息的第二句,赫然写着“虐待男主季淮?”。 沈依瑶:……!!反派和男主名字如此接近,这合理吗?! 但他们快穿的世界,合理与否从来不重要。 沈依瑶稳住心神,打量眼前人——这周身光风霁月的气度,说是男主,确实也不为过。 ……也许认错了?赶紧补救! 沈依瑶抬起下巴,迅速转换情绪,神色不屑,眼疾手快,“啪”就给了季淮铮一巴掌:“看什么看?!” 季淮铮被打得直接跌倒在一旁,捂脸垂眸。这姿势,像极了被欺辱之后愤愤不平的弱女子。 沈依瑶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糟糕,“大力出奇迹”看来药效太持久,咳。 季淮铮缓了缓,眼前的金星才逐渐散去。饶是一向被季家弟子视作范式的季淮铮,此刻也忍不住皱眉诘问:“沈依瑶,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半晌,季淮铮都没有等到对面少女任何反应。 抬眼看,沈依瑶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 明明是打人的那个,却看着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季淮铮以剑入道,与师弟师妹们亦只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但面对这空降的仍有些陌生的沈家大小姐,他确实不知如何与之相处。 见沈依瑶面如金纸,刚还挨了一巴掌的季淮铮亦忍不住反思:……他刚才会不会说得太重了点? 毕竟这沈依瑶好歹也是沈家的嫡女,资质不错,众星捧月,如今她代表着沈家来季家择婿,但据他所知,她的未来道侣候选人——连同他在内的三名季家人,可没有一个对她有意…… 等等,季淮铮眉心一跳—— 他虽然与异性接触得少,但他偶然间也听到几个师妹们谈论过当下流行的话本子,那里面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求而不得的人,最是容易发疯。 ……沈依瑶不会因此而真的疯了吧? 季淮铮端详着眼前血色全无的女子:她那黛色的眉眼间仿佛还残存着一闪而过的温柔,杏眼眼角仿佛又滞留着未曾消亡的厌恶,但艳若桃李的脸上,更多的是仿佛天塌地陷才会流露出来的煞白——情绪之复杂,转变之迅速,怕是那凡人界所谓的变脸戏都没有她这样自如。 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季淮铮轻轻啧了一声,本命剑却还是没有归鞘。 沈依瑶是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擅长扮演恶女,但给了季淮清一巴掌后,却又发现系统留下来的那残损的文本里又浮现出一行字,同样以黑框打码,同样让人心梗: “为了挑拨女主季淮?和大家的关系而与她伪装闺蜜,并且试图暗中害她。” 优秀员工沈依瑶:……所以,季淮两字是批发的吗???她面前的到底是男主、反派还是女扮男装的女主??? 沈依瑶终于忍不住,在入职女配部后第一次爆了粗口:【狗系统,能不能别踏马抽风?】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依瑶的怨念,那象征着残损信息的“……”抖了抖,又浮现出一段: “后来,炮灰女配沈依瑶的恶毒面目被揭穿,且被发现鸠占鹊巢,根本不是沈家的大小姐,而是占了女主季淮?的身份!最终,成为身中剧毒的女主季淮?转移毒素的容器,被毒素逼疯,终被季淮?杀死……” 沈依瑶等了许久,那省略号后面再无其他信息出现。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呼气声被这崖边的风儿卷走,不知最终会送往何地。 这年头当女配好难、好卷——明明是狗血的仙侠文剧本,到她这里,不仅需要扮演恶人,还要自己推理解谜。 麻烦。 沈依瑶又在心中用最优美的华国话狠狠地问候了系统,这才重新看向眼前的季淮铮。 准备好好套套话,也好搜集信息,早点判断此人的身份。 却听季淮铮已经转过身,看向远方。 一人由远而近,声线温柔,对着季淮铮:“大师兄。” 季淮铮背手,将本命剑置于身后,背朝着沈依瑶,剑芒清冽。 显然,亲疏有别。 他开口:“淮清师弟,你怎么来了?” 却听那看着温润如玉、以米色缎带束发的男修摇扇轻笑:“大师兄,我是来赴约的。” 季淮清从前襟处拿出一张字条,上书: 【四月初五,日昳,无灵深渊旁,与我比试。若你能赢我,我定不选你做我道侣!】,落款,正是一个“瑶”字。 沈依瑶瞳孔地震—— 难道原主不但拿了择婿流剧本,还双线操作?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不憋屈~~她只是个认真工作然而遭遇抽风系统的微吐槽役女孩子而已,嘿嘿。 男主你们猜~~~ 走过路过,点个收藏嘛~~~ 奇幻预收:女配觉醒后,成了男主师母 话痨女主x寡言凤君 温莺莺不明白,身为妙音鸟,她声音清雅,羽毛斑斓,百邪不侵,但为何每次见到豢养自己的伏佑真君,她就失去理智,做出无法理解的事? 伏佑真君喜清净,为了能让真君多看她几眼,温莺莺克制本能,寡言少语。 唯一一次说了许多话,还是在伏佑真君走火入魔之际,以音渡灵,不眠不休一月,力竭咳血,总算救他性命。 但他却夺走自己灵羽炼制法器赠予白蕊仙子。 就这,她还不离不弃,更在他征战四方时,为护他惨死。 直到利剑穿心的那一刻,温莺莺才知道,自己原是一本小说里的恋爱脑女配,存在的意义就是衬托男主对女主的爱意多么特别,付出再多也不配被男主多看一眼。 好在上天垂怜,让她回到过去。 这一次,温莺莺跑得没有半分迟疑。 *** 伏佑真君直到温莺莺死后方才知晓,自己走火入魔时,是她日夜陪伴,倾力相救,并非那白蕊仙子。他为白蕊仙子伤她辱她,她却仍愿为他而死。 重回走火入魔清醒之日,伏佑真君只想回应她的心意,此生此世护她顺遂,予她所想所求。 然而,他的小鸟跑了。 他行遍八荒,一处处地找过去,却连一根羽毛都未曾寻到。 高高在上的仙君失魂落魄,颓唐不堪,天之骄子,沦为笑柄。 *** 游仙会上,借酒消愁的伏佑真君恍惚间看到了温莺莺。 他疯了一般地挤开人群,却见清贵内敛的师尊凤景仙君正牵着温莺莺的手,低眉听着她说话。 凤景仙君注意到他,召他过去:“这是你师母。” 所有人都惊诧于万年铁树开花,闷葫芦说话,只有伏佑真君垂首站在眼里已经没有他的妙音鸟面前: “……师母。” 【高亮】 1.男主是凤景仙君,CP寡言仙君x话痨小鸟 2.狗男人不回收 3.文案正经,内文轻松~!! 第2章 好家伙!真是太会整活了! 如果这一幕的主角不是她自己,沈依瑶都想拍手叫好,顺便给个一键三连什么的。 但她现在成了当事人……那就,很不美妙了。 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和风光霁月的男子一左一右,正站在她面前。 两人手中都拈了一模一样的字条,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季淮铮只冷笑。 看着脾气就好的季淮清无奈,一双垂泪眼眨了眨,抚形眉未动,似佛陀低眉,缓声问:“沈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腰间悬着修兰草的药囊,淡淡的药香传来,倒让这质问的句子也显出几分温柔的幻觉来。 沈依瑶十分清醒,没有被这幻象迷惑,只觉得压力山大:“这、这……” 她吞吞吐吐。 如果她知道眼前两人的剧本身份,她还能想着法子糊弄一番。 但问题是,她现在也不知谁是男主,谁是反派,谁又是女主——连最后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这让她怎么办?! 冷静。 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 沈依瑶不管两人探究的目光,盯着字条,忽然笑了。 她本就生得美艳,这在万丈深渊旁临风一笑,颇有一种睥睨又纵情的美感。 沈依瑶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我写的。” 季淮铮和季淮清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俱是不信。 沈依瑶笑容愈发倨傲,仰着下巴,轻蔑地看了那洒金桃花笺一眼,嗤道:“哼,就这种品质的纸,我才不会用呢!所以,这一定不是我写的!” 她拒绝得十分干脆,理由无厘头又不是全然不合理,听得两人都是一愣。 沈依瑶的答案其实也是实情。 不过,判断依据其实并非在桃花笺,而是在桃花笺上的墨字。 这墨字,虽然看着与她的笔迹分毫不差,但上面,却没有她的灵力残存。 她虽然接手这具身体,但系统抽风,她连故事大纲都没拿到,等同于纸片人的原身的记忆更是七零八落——有用的人际关系一概没有,只残余一点常识。 好在,沈依瑶是个“老手”,又在修真世界待过,这片刻的功夫,足以让她分析如今的窘境—— 纸片人沈依瑶在这一方修真界里算得上天之娇女,乃是先天灵体。先天灵体也受季家重视,不然,季家也不会让能在这一方小世界里做主角团的人,成为她未来道侣的候选人,供她挑 选。 只是这先天灵体,却又是一把“双刃剑”。 灵力充沛,尤其对原本能力逊色的纸片人来说,她完全无法控制,因此一举一动中灵力无法自控,也因此惹出不少事端,被人误以为是脾气极大,骄纵非常。 原身试图改变,不敢与人深交,但在有心人看来,又全然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做派。 不过,作为纸片人,还是个炮灰女配,原身自然不能对别人泼过来的污水稍加解释,只能照单全收——不然,如何凸显原女主的不做作与优秀? 沈依瑶转瞬间就想通这些弯弯绕绕,并且做出判断:这没有她灵力残存的字迹,绝非出自她之手,当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她的字,试图让季淮铮和季淮清与她比试…… 不,甚至不是让他们与她比试,而是营造出她“脚踩两只船”的渣女假象! ——妥妥的恣意陷害啊! 所以,这本狗血文里面的路人配角们这么拼KPI的吗?不仅要对女主下手,就连她这样的炮灰女配都不放过……?! 沈依瑶暗自吐槽,却也不肯把原身灵力外溢、无法自控的事实说出来,只把这一切推到纸张品质这样理由上,巩固自己眼高于顶的炮灰形象:“这洒金桃花笺不过一块上品灵石十张,我只拿来练字,与人传书,我决不会用!不信,你们去问我沈家的随从!” 不出意料,听到她这番话,季淮铮眼底划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连季淮清也垂下长睫,不与她对视。 厌恶程度显然又攀高几分。 沈依瑶又“添了一把柴”:“而且,说好是我择婿,我当然要随心选择,怎么可能开出这种条件——!” 她说着,干净利落地劈手夺过两人手中的洒金桃花笺,随手一抖,令其化为齑粉。 又扬起明媚而嚣张的笑容:“日已西沉,我沈家带来的灵厨应当备好了晚间的灵膳,诸位不妨一起?” 季淮清却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倒显得留下来的那人似乎前进一步、离沈依瑶更近些。 不过是显得而已。 季淮清展扇道:“今日,轮到淮明师兄陪沈姑娘用晚膳,我等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叶型法器,腾空而起:“告辞。” 沈依瑶:…… 这大概就是炮灰女配形象塑造太成功的烦恼吧。 沈依瑶感慨了一会儿,循着记忆中的常识,将佩剑抽出,足尖轻点,跃至其上,看着仍待在原地的季淮铮,斟酌片刻,傲然道:“季淮铮,你还不快跟上!” 季淮铮动作一顿,冷清的眉眼低垂,忽而飞快地召出飞剑,御风前行,甩开沈依瑶。 沈依瑶不紧不慢地跟在这季淮铮的身后,打量着僵硬如石像的男人,被风鼓起的袖口之中手腕却轻轻晃动几下。 原本应该化为齑粉的纸条团成一团,出现在她的掌心里。 虽然,炮灰女配身边有那么几个同样不长眼的家伙,或是拱火,或是犯蠢。 但沈依瑶现在要面对几个身份未知的主角,并不希望有心机深沉的蝼蚁,成她完成任务、英年退休的宏伟计划中的变数。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张字条,没那么简单。 沈依瑶和季淮铮走后,无灵深渊旁,密林中,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 一人踱步而出,他也身穿银鱼霜色的季家弟子服。 但除了这标配,他的用来束发的丝带,腰间的芥子袋,甚至连绑在手腕之上的束带,都是永夜之黑。 他目光似是幽潭一般,望向深渊,最后,停留在方才三人对峙的地方。 须臾,他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一点点嚼碎,吞了下去。 *** 季家,青霄院。沈依瑶暂住的地方。 季淮铮打量着今日有些反常的沈依瑶。 还是往常那样高傲的表情,与她那张艳绝无双的脸倒是匹配,但季淮铮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沈依瑶竟然没有吵着,让他御剑带她;现下,沈依瑶正姿态优雅地品尝着云片糕,却没有力邀他一并品尝。 那一贯年糕一般赖着他的大小姐如今转了性,季淮铮反而不敢懈怠,生怕沈依瑶又要耍什么把戏,冷眼盯着她。 涂了上等丹蔻的玉指拈起一块与她肤色一般无暇的云片糕,朱唇轻启,咬上一口,落下一圈规整的齿痕,却没有沾一点浅红的口脂。 并没有破坏原本规整的美感,反而,多了残缺的意趣。 季淮铮知道,哪怕是女剑修们,即便不热衷于打扮,但外出见人,多多少少都会抹些口脂。他自己,甚至也帮着一位师妹买过。 不过,没想到,沈依瑶却不用口脂。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沈依瑶的唇上。 那嫣红的双唇上覆了一层浅浅的灵米粉,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有了几分杏雨梨云的殊色。 像极了传说中于月下吸食人气的妖精。 季淮铮闭上眼,须臾后睁开,却不看沈依瑶,只道:“沈依瑶,你打算做什么?” 沈依瑶诧异于对方的敏锐,但波澜不惊。 咽下口中的云片糕,捏了个法诀净手,这才拿起旁边的比正常尺寸大了一圈儿的茶壶,取了两个茶杯,斟满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季淮铮面前:“你尝尝……?” 季淮铮不动:“这是什么?” 沈依瑶眨眨眼:“淮铮师兄,这茶名为‘血海沉浮’,正是我最近喜欢的小饮品。” 季淮铮扫了一眼,枣桂圆枸杞漂浮在撒发着甜味的近乎黑色的甜水中,看着有几分渗人,但闻着倒也不算奇怪,还有几分令人心头一暖的香气。 但这名字,却着实生猛。 生猛到他的本命剑荼明都忍不住颤了颤。 季淮铮按住剑柄,不让荼明出鞘,却也没有动面前的“血海沉浮”。 沈依瑶见状,笑着补充:“正适合在寒凉、受风之后饮用,强身健体,暖胃……暖宫。” 她不好把话挑明,免得打草惊蛇。 唯有颇为含蓄地抿了抿唇,笑得暧昧不明。 作者有话说: 瑶瑶:让我康康,这个是不是我可爱的小姐妹~~~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能点个收藏咩~~比心心~~ 第3章 要知道,读者的口味各不相同,有喜欢一剑寒霜那类的,有喜欢君子端方那种的,也有喜欢红眼掐腰的那种的,还有偏好人外的,也有对兽类男主情有独钟的…… 说实话,从男主、反派入手,探究几人的身份,在沈依瑶看来,都并非明智之举。 根据她这几年的经验来看,从女主角入手,反而更容易抽丝剥茧。 毕竟既然是女主,性别这东西一定得卡死。 只可惜,就小无论是季淮铮还是季淮清,身高目测都180+,女性特质不明显——放在修仙世界也许能说得过去,只是苦了要客串一把名侦探的沈依瑶。 所以,沈依瑶不得不用出撒手锏——“血海沉浮”。 这还是她做豪门女配时,从管家阿姨那里学来的,也是她最为喜欢的甜饮。 凭借着这一杯平平无奇的茶,她可是在好几个世界里与女性角色搞好关系,顺利完成任务。 她有自信,很难有女子能拒绝这一杯绝对比男友/未婚夫更为贴心的饮品! 这么想着,沈依瑶眨了眨双眼,又伸手将茶盏往季淮铮那边推了推,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易被察觉的哄诱:“……尝尝?真的暖宫!保证一杯下肚,你可还要求着我再来第二杯!” “暖宫”“求着我”。 语焉不详,暗流涌动。 季淮铮右眉一挑,从“血海沉浮”的名字中收回思绪,看向眼前在此刻殷勤得出奇的女人。 芸芸众生,展露在外面的,不过是包裹着血肉的皮相。他的荼明剑随意一挑,便能将那层轻薄的伪装揭穿。 季淮铮从来看不上这流于表象的皮囊,但此刻,视线却也不受控制地在沈依瑶的脸上流连片刻。 确实是个美人。 和记忆之中那令人不太愉快的沈家大小姐的模样有了重合之处,不过,她的双眸更为璀璨灵动,似有星河坠落其中,那嘴角的弧度,却也更假了点。 当然,最接近于他印象中的沈家大小姐的,莫过于方才那聒噪的言辞中的“求着我”。 季淮铮屈指抵住那不断靠近的茶盏,冷冷一笑。 茶盏之中泛起一圈圈水纹,映入其中的沈依瑶的脸也随之模糊起来。 虽然不知“暖宫”是何含义,但“求着我”这字眼,轻易地勾起曾下山历练,差点中了合欢宗秘术的季淮铮的不好的回忆。 他不再看茶盏之中那斑驳破碎的倒映,食指一碰,推翻茶盏,冷脸道:“……在下没有与不甚相熟的人共饮的习惯,告辞。” 言毕,季淮铮径直起身,毫不在意衣袖和指尖都沾上黏糊糊糖水的沈依瑶。 沈依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季淮铮这是怕她下料啊! 她登时生出几分恼意——她沈依瑶连续五年荣获最敬业女配,任务完成得高效且从不拖泥带水,但她绝不是那种为了过剧情、走捷径而用下作手段的女配! 事实上,她即便知道每一个世界里的人于她而言不过是纸片人,但她也从来不会触碰这样的道德底线,更喜欢智取,找到每个剧情的最优解。 现在,一个角色竟然怀疑起她的职业道德—— 沈依瑶顿时拍案而起。 季淮铮闻声回头,蹙眉冷声:“又有何事?” 沈依瑶一言不发,指尖沾了点那甜饮抵着下唇,舌尖一卷,将那点红枣茶给吞下。 扬眉道:“就是普通的甜饮,小银——小饮品,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淮铮师兄不必多心,我沈依瑶绝不会做出那些毫无底线的事!” 季淮铮定定地看着沈依瑶,一向挺拔的身躯却有微不可见的晃动,胸口起伏。 被人戳破心中所想,耳尖染了点桃花粉。不过,在夜色中不甚明晰。 薄唇微张,似要解释。 但沈依瑶却已经起身离去,明晃晃地下了逐客令。 季淮铮顿了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沈依瑶默默地用最简洁优美的华国字真挚地抒发了一下此刻的心情:“……淦!” 像这样找借口傲然离开的家伙,要么就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男主,要么就是身份差点被揭穿的女主! 哼!想瞒过她敬业女配沈依瑶的双眼,他/她还太嫩了点! 沈依瑶拂袖,一切整洁如初。 她拖着长裙进屋,将皎洁的月光关在门外。 系统,没有出现。 *** 翌日清晨。 贴心的沈家仆从没有像那不靠谱的系统一样掉链子,及时提醒她去万卷阁旁听早课。 尽管如此,沈依瑶还是展现出骄纵大小姐的基本素养,拖拖拉拉地最后一个出现。 她今日换了一条烟粉色的长裙,以银线绣了一头栩栩如生的仙鹿,十分惹眼。 远远地,在万卷阁里的季家弟子们就先瞧见一朵牡丹一般的迤逦的人朝着他们走来。 季家在修真界地位尊崇,管理门下弟子也相对严苛。 至少在本家,无论何种身份,但凡去听课,都一定需要穿着季家的弟子服。 能穿私服招摇过市的,定然不是季家的人。 ——也就只能是那沈家的大小姐! 季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都不重物欲,连带着他们这些弟子也不好购入惹眼的衣物,至多是外出采买的时候看看——买回来,也是压箱底的,不好意思在季家穿。 而且他们的月例虽然不少,但也不好肆意挥霍。 如今,见沈依瑶如此,季家的女弟子们不自觉地流露出歆羡的目光。 那些平日里玄铁一般刚硬的直男弟子们也交头接耳: “喏,瞧见没,沈姑娘今日这一身裙子,上旬我与嫡亲师姐办事时在锦绣坊里见过,你们猜多少灵石?” 一男剑修摩挲着自己的宝贝剑鞘,这剑鞘镶嵌六枚南灵珠,这南灵珠本就价值不菲,用在剑鞘上,低调奢华的同时更是起了小型聚灵阵的作用。 季家弟子里有这般大手笔的不多。 此人猜测:“一千颗上品灵石?” 这一千颗上品灵石正是颇有家底的他为自己的宝贝老婆剑定制的新衣。 那挑起话头的男修晃晃食指:“——至少五千!要知道,这裙子可是锦绣坊的定制款,我陪着师姐进去的时候在展示区瞧见了,那裙子上什么绣图都没有,就要五千!而沈姑娘这身红裙上还有仙鹿图,想必远远不止这个数!” 那接他话茬的男修顿时咋舌,抱紧剑:“竟是我亲亲老婆的新衣价钱的五倍!果然还是我的亲亲老婆勤俭持家!” 耳力极佳的沈依瑶:…… 沈依瑶能听见,万卷阁里的其他修士听得更为清楚。 在季家这样庞大的家族里,有家境宽裕的,也有家境一般的。 这至少五千上品灵石的价格在这抱剑男剑修听来,不过是比“老婆的新衣”贵了这么简单,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则足以让他们红了眼。 短暂的寂静后,一衣着整洁、袖口有几分泛白的女修理了理裙摆,轻声道:“沈姑娘貌若天仙,先天灵体,又出身簪缨世家,当真风华无双。若是我也……” 她说着,似乎才发现自己的碎碎念被大家听了去,脸颊绯红,飞快地将头低下,似乎在掩饰自己的窘态。 又生怕别人误会似地,慌忙补了一句:“哎,我这说什么呢!求求各位,可千万忘了啊!” 言语间,又抬起头,凤眼之中水盈盈的,看着就让人怜惜不已。 “小栀师妹,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众人顿时围在那看着柔顺的姑娘面前,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小栀师妹你的容貌哪里比那姓沈的差了?!每日飞往咱杏林阁的传递情书的纸鸢可都快成灾了呢!” “就是!而且小栀师妹还会练丹药,能自食其力!可不像有些人,是浪费祖宗的积累!” “是啊,小栀师妹!你的丹药物美价廉,比同等的功效要好上太多,你在炼丹方面的天赋可比那徒有其表、眼高于顶的先天灵体强太多!” 季栀被大家围在中央,听着他们的安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是个孤儿,被杏林阁的白蔹真人收养,成为医修。平日里多炼制丹药换取灵石用来修行,遇到同门受伤也慷慨赠药,与大家的关系很是不错。 与沈依瑶,云泥之别。 正因如此,听得她这么感慨,大家都心疼得不行。 众人安抚得更为卖力:“可不是?小栀师妹博闻强识,不仅在丹药上天赋绝佳,就连参悟仙法玄机也是无人能及,连定洲真人都要夸你呢!” “就是!那沈依瑶平日都不来万卷阁,怕不是轻视咱季家的仙法玄机课,今日她既然来了,小栀师妹,你可别客气,照常发挥就好,不用给她什么脸面!” 沈依瑶刚迈进万卷阁,偏巧,这句挑衅刚刚说完。 万卷阁内的弟子们还没发现如今灵气被操控得收敛起来的沈依瑶,只安慰着那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清丽姑娘,言语间更是对沈依瑶愈发贬低。 炮灰女配在NPC中仇恨高点,也实属正常。 沈依瑶无视这些人,往一旁的空座位上走去。 忽见,滚边的裙摆旁出现两道男人的身影。 她抬头,对上一双深沉得好像永不见光的海底一般的眼。 这双眼美得太别致。 沈依瑶也算是阅人无数,但眼睛深沉得像这人一样的,却是没有的。 她足足看了几秒,才将视线从他双眸上移开,打量起这个人: 此人身材挺拔,比之季淮铮和季淮清,却明显瘦弱。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少见天日的惨白,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恹恹的,尤其是加上眉心那一道“点睛”的黑色伤疤,若不是凑近了看,会让人生出一种他在皱眉厌弃的错觉。更显阴沉无端。 “这是我的座位。” 他说完,径直落座。 从芥子袋中取出书卷。 沈依瑶还在看着他。 以她敏锐的职业嗅觉,此人定非普通角色。 果然—— 那明显被外力破坏过的书卷上,写了三个字,“季淮玷”。 沈依瑶:…… 呵,她快对“季淮”这两个字PTSD了会算工伤吗,系统? 系统依然没有回应。 沈依瑶再次以最优美的华国话问候了这不靠谱的系统。 待她要与另一人“问好”时,她才发觉,那人已经转过身。 汹涌的人潮自动为他开了个口子,直通那清丽姑娘的身旁。 淡淡的药香传来,乌发间,米色的发带更为他添了几分君子温润之感。 是季淮清。 季淮玷、季淮清——两个名带“季淮”的角色都在此处,那她沈依瑶可不能消极怠工了! 一改咸鱼般惫懒的心态,沈依瑶也凑了过去,抱臂高声:“我刚进门,就听说你要与我比上一比?” 沈依瑶语气嚣张:“你是谁,就配与我相比?——不过本小姐今日心情好,愿意同你比上一比!” 季淮清回头,抿唇不悦:“沈姑娘,这不合适……” “我叫季栀。”清丽女子仰头,看向比她高一点的沈依瑶,坚定,“我要同你比试,就比这堂课上的新授的内容!” 一节修真理论课,有什么好比的? 但沈依瑶颇有些意外:不说这变脸的绝技,就说这一瞬间不经意外泄的气势——这名为季栀的姑娘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被她炮灰女配欺凌的NPC,少说,也是女主的小姐妹那类。 那么,问题来了—— 小姐妹在这里,那女主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魔修调整道这章正式出场啦。。。 那个,这个,路过的小天使们能不能点一下收藏呀……谢谢嗷。。 话说,这一章里,从不翻车的瑶瑶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残缺的文案的影响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第4章 定洲真人季子虚,坐镇万卷阁百年有余。自他晋入元婴境,得了真人的封号以来,只要不闭关,就会定期给季家的筑基期弟子开课。 从练气开始,才算入了修真界,筑基,金丹,元婴,大乘,渡劫,飞升 但他擅长钻研仙法玄微之细节,因此,他的讲座又被弟子们私下成为“养精蓄锐之圣品”,甚至一度有弟子特意买了留声石,只为了记录下他的声音,方便入定。 对此,定洲真人心知肚明,但也没有明令禁止——不过筑基期的修士,着实没必要令他出手。 但今日,定洲真人却十分惊讶:原本那些昏昏欲睡的弟子们,今日全都精神抖擞,虽没有交头接耳,但彼此之间时常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有事。 定洲真人瞥了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们一眼,老神地继续授课。 终于,还是这群筑基期的弟子们沉不住气。 “真人,今日能教点难的仙法吗?” 定洲真人拂尘一挥:“你先把方才本尊所言,复述一遍,若是成了,本尊便教你们些难的。” 那弟子支支吾吾地,却怎么也复述不出来,脖子根都泛着羞臊的红。 沈依瑶见了,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这届纸片人也是一如既往地难带。 明明要给她这个反派炮灰挖坑,但关键时候这么不给力,还得她自己上。 沈依瑶施施然站起:“道所依凭,唯本心、本源、至真……” 一字不差。 定洲真人赞许点头,拂尘一挥,沈依瑶面前的矮桌上便多了一个引着万卷阁纹章的紫檀盒子。丝丝灵力外泄,一望便知,里面装的是好东西。 沈依瑶也不推辞,径直收下——这些NPC赠予的礼物,都可以进她的私人空间,陪着她进行空间迁跃,是她自己的私有财产,她可没有推辞的道理。 但剧情也要走。 沈依瑶抱拳道:“定洲真人您方才允诺,若有人把您方才所说的重复一遍,便教我们些难的。晚辈既已经做到,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定洲真人自不会食言而肥,但他也好奇:“你们今日如此上进,竟只是为了学些难的法术?” 眼见着同辈们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口角之争即将被搬上台面,为了维护同门颜面,季淮清亦站起,作揖道:“近来师弟师妹们都分外向学……” 沈依瑶食指轻扣掌心:季淮清这人能处!有事儿他是真上啊! 若不是拿了反派炮灰的剧本,沈依瑶都想嗑着瓜子为他这样的行为鼓掌,顺便再送上一朵大红花。 可惜,她目前还需要先辨别几人的身份,在这群身份不明的主角团面前,人设绝不能崩,剧情也还要走。 她只能打断试图缓和局面的季淮清,朗声道:“不瞒真人,是我要同季栀师妹比试,看看我们二人谁能最先掌握真人传授的高深的法术,谁更厉害些!” 她气焰嚣张,甚至为了强化自己的人设,愣将这挑事儿的锅揽在自己身上。 深藏功与名! 此言一出,季淮清以及其他弟子们都惊诧地看向沈依瑶。 就连那一直低头,任由碎发挡住大半张侧脸的季淮玷也抬头,不着痕迹地向沈依瑶看去。 沈依瑶微笑:“定洲真人,您看?” 定洲真人拂尘一晃,转眼间,众人已被移送到万卷阁院内一处不大的演武场。 他不知何时站起来,道:“好。” *** 季家弟子们都知道,万卷阁的定洲真人,说一不二。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向来给人以古板印象的定洲真人,言而有信到离谱的程度——说是教些难的,然而,这、这也太过了!! 眼前,那平日里酷爱讲经论道的定洲真人口中飞快地吟诵着法咒,从不离身的拂尘被他攥在左手,右手飞快地变幻着法诀,几乎只能让人看见一道道虚影。 那演武场内陈列着的看似已经落灰的兵器架上,一柄□□忽然蹦了出来,扭曲变形,烟雾缭绕,顷刻间,那利刃坚柄化为一只……仙鹤。 红顶仙鹤伸长脖子,挥动了两下羽翼丰满的翅膀,似乎活动筋骨一般。 然后,那狭长又锐利的眼,便看向了在场的已经目瞪口呆的弟子们。 弟子们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而那仙鹤,此刻已经伸长了脖颈,长喙张开,竟说出人语:“季小平,你交上来的文论那是修士应该写出来的吗?鸟拿爪子划拉两下,都写得比你的漂亮!” 季小平,就是方才那最先开口的弟子。 在一阵哄笑中,他低下头。 仙鹤冷哼一声,又转向他旁边看戏的:“还有你,季嘉德,就你人缘好对不对?你交上来的文论和三十年前的一份十分相近,莫不是以为本尊老了看不出来?!你到底是来本家修行的,还是来本家当交际草的?!” 又有一人被迫低头反思。 …… 半柱香过去,在场的大部分弟子都被数落了一番。 言辞之犀利,全然看不出来,出自方才在课上能催人见周公的定洲真人。 末了。 仙鹤,不,应该是运用化形术且附上一缕意念的定洲真人将,看向沈依瑶和季栀:“这就是今日本尊要教给你们的法术,你们试试。” 这不仅仅是化形术,还叠加了一些法诀,让死物变活,能按照施术者的意愿活动、说话。 明显是超越筑基期水平的术法。 定洲真人倒不是存了什么为难她们的心思,不过是想给这些没有将心思放在修行上却互相攀比内耗的弟子们一个警醒,也没指望着这两人能有什么发挥。 又道:“若是无法做到……” “真人,我想试试。”季栀怯生生地举起手,像是不经意地截住定洲真人的话茬,完全没给沈依瑶留下任何退路。 不愧是女主的好伙伴,多少有股凤傲天那味儿了。 不过,正中沈依瑶下怀:“真人,晚辈也想试试。” 定洲真人眉弓微挑:“……好。你们谁先来?” “沈姑娘初来季家,也是第一次听真人的课,要么,还是我先来吧?” 季栀往前几步,看似体贴地开口。 原本被仙鹤训了的弟子们忙抬头为她加油打气。 她没有用这演武场上的道具,反而解下自己的芥子袋,从里面取出一个药杵,些许草药。略显滞涩地重复着方才定洲真人的所做所言。 一阵静谧之中,一株华花郎忽然立了起来,周围弥漫着一股雾气。 众人大气不敢喘,只盯着那一团白茫茫。 慢慢地,雾气散去,一个头顶着黄色小花的白兔子蹲在地上,抬起两只前爪,动作生涩地揉了揉耳朵和眼睛。 “好、好厉害啊!!” 小兔子并没有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赞誉影响,很快调整好状态,一蹦一跳地来到药杵旁。 小脚一勾,将地上多余的药材全都“扔”进小舂桶,前爪抱着药杵,吭哧吭哧地开始干起捣药的活儿。 “这、这是玉兔捣药——!!” 顶着黄花的小兔子动了几下便又变回那华花郎的样子,瘫倒不动。 季栀擦了擦鬓角细密的汗珠,白着脸,羞涩一笑:“真人勿怪,弟子尽力,也只能做到这样……” 定洲真人目光深邃,颔首:“天赋罕见,确实做得不错。” “小栀师妹勤勉刻苦,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精神头已经恢复了的季小平看向沈依瑶,挑衅的架势明显。 确实。 以沈依瑶的阅历来看,即便是女主的好姐妹,跟着女主沾了几分王霸之气,但能做到这样的,确实少见。 看来,这一个修真世界很不简单,卧虎藏龙。 面对女主身边这样的角色,可不能掉以轻心。 若是做得比她强太多,难免会打击这类角色的积极性,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发展,让他们无法成为主角手中的利剑;但若是做得不如纸片配角,那她这炮灰女配的作用又凸显不出来。 连续五年的最敬业女配奖获得者,思考就要这样缜密! 沈依瑶心中有了方案,也开始如法炮制定洲真人方才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做得比这季栀强,又不太出挑,大概,一成功力就差不多了吧? 自以为找到门路的沈依瑶随手取下发髻上的一根金镶珠翠簪,往半空一抛。 弟子们又炸开了锅。 “这簪子,得、得多少灵石啊?” “二百上品灵石。我上个月刚给心上人买过,可贵了!” “哎,沈姑娘是不是没有常识啊?不是越贵的东西越容易被施展化形术,她不会不知道吧?” 流言蜚语在白雾散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子们瞪大了眼,瞧见一只橘色的毛团轰然落地。 “喵——” 一只体型雍容的橘猫步伐矫健,纵身一跃,寒芒一闪,身手灵敏地扑向季小平,顺便在他脸上留下六道整整齐齐的血痕,当做见面礼。 然后,它又跳到其他出言不逊的弟子的头上,弄乱他们的发冠,扯断他们的发带。 末了,落在季淮清的面前。 谨慎地舔干净爪子,往上一扑—— 挂在季淮清的胸前。 季淮清条件反射地托住这橘猫的屁股,俊俏的脸上逐渐染上微不可查的粉。 那玉佛一般的面容满是震惊,垂泪眼都瞪大,呆呆地看向抱臂而立的沈依瑶。 ——这、这猫居然在、在、在踩他奶!! 作者有话说: 球球各位走过路过的小天使,点点收藏吧,常常来看看喜欢操控橘猫踩奶的瑶瑶好不好呀QAQ 第5章 “你你你你你——你这是孟浪行为!”刚刚被落了面子的季小平跳出来,指责沈依瑶,“令人不齿!” 沈依瑶理直气壮:“这橘猫踩奶,天性使然,跟我沈依瑶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我以术法变幻而出,但这终究是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猫咪,也算是合情合理。” 季小平脸上的划痕生疼,但心中的郁结之气比伤口还让他心堵。 沈依瑶雪上加霜:“这位小师弟,我看你还是先治好脸上的伤,免得留疤,没有女修能看得上!” 简言之,先管好你自己。 季小平气得发抖,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倒是季栀,匆忙穿过人群,来到季小平身边,往他手中塞了个墨绿色的药瓶,低声劝慰:“小平师兄,疗伤要紧。” 季小平感动:“小栀师妹,你真是个好人……!” 季栀羞赧地笑了笑,目光却越过季小平,看向季淮清和季淮玷。 沈依瑶不在乎季栀怎么做,她方才也不过顺口怼了几句那嚣张的臭小子,她的注意力始终与橘猫共通,专注于季淮清的胸部。 柔软,有弹性,不小——也就比她自己,小一点,绝对不是A杯平胸。 那张脸看着英气俊朗,但细看那因为好脾气而显得分外柔和的眉眼,倒也精致非常。 硬说女扮男装,也是使得的。 沈依瑶抱着治学般严谨的态度,小幅度点了点头。 那橘猫与她心意互通,与季淮清四目相对,也老神地点了点它那有些圆的小脑袋。 有点故作老成的萌感。 因为主攻医道,不敢轻易养灵宠的季淮清一愣,手中的力道轻了又轻,原本责问的话也不好再说。 更何况,这橘猫已经停下动作。 轻轻地、好像撒娇一般地、糯糯地叫了一声:“喵~” 季淮清换了个让橘猫更舒服的姿势,修长的食指挑着这橘猫的下巴,像是对待极品丹药一般,试图摸摸它颈间的珠翠。 然而,橘猫却发挥渣猫本色,以粉嫩的肉垫搭上他金贵的沾着药香的食指,大爷似地表达了推拒的意味。 扭着身子,晃晃屁股,一跃而下,不留下一丝云彩。 季淮清:……? 他、他这么快就被“甩”了? 季淮清纳罕,误以为是自己身上经年不散的药香冲撞了这对气味十分敏感的生灵,又悄悄捏了几个具有强力清洁功能的法诀。 然而,这橘猫当真一去不回头。 迈着猫步,化作一道橙色的闪电,飞快地又扑向一人。 在场的弟子们已经见识过这孟浪非凡的渣猫,顿时有人控诉:“沈姑娘,你这样纵容它胡作非为——” 忽然,说话的人话锋一转,嘲讽意味更足:“当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臭鱼还真找上了它的……” 沈依瑶转头,看着说话的那个站在季栀和季小平旁边的小胖子,冷笑一声。 那小胖子被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定洲真人亦不悦:“徒有口舌之能,现在,立刻去训诫阁领罚!” 他拂尘一挥,那小胖子顿时不见了踪影。 虽然小胖子这话没说完,但那不太令人愉快的形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少人是打心眼里觉得,这称呼,用在季淮玷身上倒也贴切。 若是这沈家大小姐最后选了淮字辈的季淮玷,那倒真是“般配”。 一个据说生母不检点的遗腹子,一个眼高于顶的骄纵大小姐。 一个天生低人一等,一个自诩高人三分。 互补得严丝合缝,刚刚好。 看来,季淮玷很不受待见。 沈依瑶摩挲着下巴,那橘猫亦站在季淮玷面前,审视这看着有几分阴沉的男人。 他的身形并不比季淮清瘦弱,不过他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开人群,显得孤零零、阴沉沉,才给了人一种他始终没有多么挺拔的错觉。 其实,长袍之下,他的肌肉也若隐若现,那有些苍白的脸上五官深邃,眉极浓,睫毛亦出乎意料地纤长,足以帮助他在平日里掩饰那双眸之中不经意泄露的情绪。 然而,橘猫靠得如此之近,那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情绪也无从隐藏。 那是一种仿佛印刻在骨髓之中的漠然,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天崩地裂,仿佛都不过是地上刚刚知秋而落的枯叶。 踩上去就是了,不必在乎。 沈依瑶接触过不少这样的角色,身世凄惨,年少时多被人排挤,渐渐养成了冷漠且反社会的人格,接着,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朝着反派的路狂奔。 根据男女主角的需要,干出种种丧心病狂、没有脑子的勾当。 其中,极少数运气尚可,最后还能有人救赎,但大部分都死无全尸。 沈依瑶叹了口气。 说来,她以化形术变出一只橘猫,也是考虑到季淮玷这样的特质。 像季淮玷这样的角色,一看就缺爱,大概率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什么拒绝的能力。 更何况是人见人爱的小胖橘。 小胖橘得以地晃了晃蓬松的长尾,后腿发力,亮出前爪,扑向季淮玷,试图勾住他的前襟,一探虚实。 然而—— 季淮玷墨眉一蹙,广袖一挥,灵力推拒,登时将橘猫远远地掷了出去! 扔出的胖橘一落地,似乎懵了:“喵?喵喵?” 所有弟子都只以为是胖橘被摔狠了,还没反应过来。 唯有定洲真人但笑不语。 这胖橘听着声音软糯,似在撒娇,实际上——“铁石心肠”“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不是福瑞控真是异端!”,每一个软糯的叫声背后,全都是毫不客气的吐槽。 有趣。 骂累了,宣泄完了,沈依瑶才撤回灵力,任由橘猫变回簪子,飞回掌心。 自始至终,季淮玷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广袖之下,他的指甲早就刺入掌心,呼吸略微急促,眼眸之中,惧意难掩。 虽然,那看上去不过是一只猫,但扑上来的样子,却一瞬间让他回想起了那一天。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那一天。 季淮玷闭上眼,沉默如山。 …… 沈依瑶与季栀的比试,落下帷幕。 沈依瑶有意表现得稍压季栀一头,不至于落了她沈氏嫡女的身份,也为后续被打脸的情节稍留余地。 定洲真人对两人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含笑点了点头:“季栀主攻医道,却能勘破本尊方才传授的小法术,天赋着实难得。” 其他弟子们揶揄又歆羡地看向季栀,季栀羞赧地笑了笑,浅浅的梨涡浮现出来。 定洲真人话锋一转,又看向沈依瑶:“沈姑娘的表现也令本尊刮目相看。” 季栀脸上的小梨涡淡淡。 沈依瑶冲她挑了挑眉,接过定洲真人的话:“是真人教导有方。以化形术叠加附灵阵,以充裕的灵力操纵。原理,都在真人方才讲的那一节里,并不难懂,应该不会有人还没学会吧?” 她三言两语就将其中的大半奥秘以通俗的言语揭示出来,一波操作,更是直接将“没学会的”绝大部分人的仇恨值拉得满满当当。 认真履行反派炮灰女配职责的沈依瑶扫视了一圈儿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看向季淮清和季淮玷。 严阵以待。 要知道,在炮灰女配大出风头且力压了女主小姐妹的时候,女主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作为女主,正直、善良、爱管闲事、打脸炮灰几乎是她们共享的标签。 现在,正是女主应该出场的时候! 因为,她、连同那季栀,在实践的过程中,其实都有失误:定洲真人演示的那一节小法术,其实是由四个环节构成,化形术、附灵阵、充裕的灵力,还有迷惑性幻术。 季栀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她的小白兔头上还顶了一朵小黄花;她刻意忽略了这一点,所以,她的橘猫颈间有珠翠。 ——这是她留给女主发挥的环节! 上吧,女主!狠狠地抓住这一节,打她的脸! 让她看看,到底谁才是她未来的剧本里的“好姐妹”! 沈依瑶的视线在季淮清和季淮玷两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她觉得更有把握的季淮清身上。 鼓励性地冲他眨眨眼。 季淮清此刻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天资聪颖,但年岁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虽然听闻沈依瑶行为放纵、脾气不好,但他也无法否认,对方生得美极。 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灵动非常。睇盼之间,竟是比通晓人性的灵兽还要清透。 季淮清摸了摸药囊,斟酌开口:“沈姑娘……” “嗯?”沈依瑶满脸期待。 季淮清见她如此期待,不忍拒绝,垂首夸赞:“果真学艺精深,天赋卓绝,令人钦佩。” 沈依瑶点点头,对,她就是学艺—— 等等,学艺什么??? 学艺颇精?天赋卓绝??令人钦佩??? 你应该狠狠打我脸,而不是夸我啊啊啊——! 这届主角团好难带啊!为什么总不按套路出牌?! 定洲真人却对季淮清的发言十分满意,又夸赞了一番他的君子气度,从芥子袋中又取了一本颇有年头的书,赠予沈依瑶:“本尊送你一本书,你且潜心阅读,参悟其中的玄妙,下回,再来讲讲今日的小法术。” 显然是看出来她“学艺不精”,没有将其中原理一一讲明。 顶着季栀等人颇有几分幽怨的视线,沈依瑶道:“……多谢真人。” 一节课没诈出女主,反而给自己赢了一份作业,一心只想退休的沈依瑶顿觉沧桑。 连课业结束之时,迈出万卷阁的步伐也分外沉重了些。 似是感受到她并不算愉悦的心情,今日的夕阳也躲在阴沉的云后。 滴答。 原本干燥的地面上迎来了从天而降的雨水,溅起一朵朵水花。 雨越来越大,细密的雨丝倒是给这仙境一般的季家又添了几分迷蒙的烟火气。 季家所在之处这个季节多雨,来季氏求学的季家或别家的弟子们大多习惯性地在芥子袋中带上几把避雨的油纸伞——他们不过筑基期,即便有些人能运用灵力避雨,但终究耗损太大,得不偿失。且季家出于安全考量,在雨雪天气里,不许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御剑飞行。 因此,沈依瑶凝神的功夫,已经有不少撑着竹伞的弟子们相携离去。 沈依瑶不喜欢阴雨天,此刻,更是归心似箭,想早点回到青霄院中,躲过这令人烦扰的天气。 她也不再拖延,大步迈入雨幕之中——原身先天灵体,不缺灵力,她又有不少秘技傍身,避雨,小事一桩。 “等等——” 沈依瑶的手腕被拉住,那人掌心温热,见沈依瑶停下便松开钳制。 一柄油纸伞出现在沈依瑶面前。 “今日,轮到在下与沈姑娘共进晚膳。”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能不能点点收藏支持一下呀,蠢作者会努力更新的!握拳!! 第6章 沈依瑶回头,季淮清正好脾气地笑着,温润的眉眼在这缠绵的雨中,更多了几分悱恻之感。 饶是沈依瑶,此刻也很那拒绝雨幕之中温柔又染了几分世俗多情的玉面佛,从他手中接过那油纸伞。 伴着那轰然散架的油纸伞,沈依瑶的语气拐了个调儿:“走……吧?” 她方才没料想身后会有人追来,便没有收敛这一身灵力。 这先天灵体的灵力霸道非常,她稍一疏忽,便将这油纸伞给毁了去。可以想见,在她没有到来之前,这原女配无心无意之间,又一个人默默担下多少误解。 沈依瑶揉了揉太阳穴,刚欲开口,一双泛着药香的手就已经将她指间残损的伞骨取回。 米色的油纸伞遮住她周围的雨。 季淮清声音在雨中显出几分破碎感,令人难辨喜怒:“沈姑娘,我们尽快动身吧。” “好。”沈依瑶点点头,补充,“一会儿到了青霄院,我会赔你一柄,贵的。” “不必。” 沈依瑶却是不想欠人情。 *** 季淮清一路上为沈依瑶撑着伞,自己运用灵力避雨,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点水汽。 不至于落魄,但袖口和下裳边缘都因雨水而变成深色。 一进青霄院,沈依瑶便快步走入里间,留他一人在正厅。 季淮清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终是无奈地收好自己的油纸伞,又翻出一些丹药,吞下驱寒。 修仙之人体魄强健不假,然而他倒算是例外。 被师尊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在雪中冻了至少两日,若不是他天资不错,下意识运用天生的灵力抵御,又被他那有妙手回春之能的师尊保住性命,不然,怕不早就成了雪中的孤魂野鬼。 但也因此,季淮清格外怕冷畏寒,敬畏生命,最终选择了医修这一条路。 今日他出于责任感对沈依瑶多加照拂,倒是让湿冷之气进了自己的身体。 而沈依瑶……却一言不发,跑了个没影儿。 季淮清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宽慰自己:沈姑娘出身高贵,沈家在北方颇有势力,没把他这个被收养的冠以季姓的孤儿放在眼里,也实属正常。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沈依瑶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勾勾手指,那茶壶茶杯便飞到远远的另一张桌子上,她也顺势将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细数,“喏,这柄绘着竹里晚眺图的油纸伞是赔给你的。” 不需拿起端详,季淮清也能从伞柄上那如雷贯耳的样式黄的纹章上判断,此伞价格不菲。 一柄,大约能顶上百余柄自己拿出来的油纸伞。 果断拒绝:“沈姑娘,在下拿出来的伞不值几枚灵石,你不必如此。” 沈依瑶瞪他:“我沈家人说话一言九鼎,既说了要赔你,自然不会反悔,你就收着。另外,方才我见你淋了些雨,这还有些驱寒的丹药,你也留着。” 足足六瓶丹药,每一瓶都以岫山玉制成的瓶子存放,贴上标签。虽然都是驱寒的药,但每一种针对的症状又是不同——可见,沈依瑶是做足了准备,为他考虑周全。 季淮清心头微暖:“不需要这么多,我自己可……” 沈依瑶止住他的话,拿出一芥子袋,直接将这些装好,一把塞入季淮清的前襟处,又拍了拍,仰头,露出精致的下颌线,看着像是娇憨的白色小孔雀一般:“你就收着,这些都是谢礼!” 她沈依瑶虽然是个炮灰女配,但又不是真失了智的女配,不至于在与大剧情无关的地方,也勉力作妖。 毕竟,系统都掉了线,这作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何况,尽管刚才季淮清没有当众打她脸,但沈依瑶还是觉得季淮清是女主的概率是三人里面最高的。 不说别的,就这纯良的心思和手感颇好的胸,怎么说也应该是女主标配。 想到这里,沈依瑶双眉一扬,勾勾手,示意那季淮清跟上:“走,今日下雨,我刚让灵厨备了古董羹!” *** 冒着热气的铜锅里,红艳艳的辣椒漂浮在上面,鲜香之气顿时飘来。 季家家大业大,像季淮清这样天赋不错的虽然日用,但他师尊醉心钻研,又是医修,还真没有什么机会品尝这辛辣之物。 更何况,还是北地的特产古董羹。 季淮清那玉面佛一般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倒没有那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 他学着沈依瑶的做派,夹起一块儿纤薄的灵牛肉,往铜锅里放了一小会儿,然后夹起来,沾着调好的酱汁儿送入口中。 薄薄的肉片早就浸润了鲜香的麻辣,又在微凉的蘸料之中滚了一圈,口感极为丰富多汁。一口下肚,疲惫全无。 季淮清双眸之中闪过惊喜之色,复又夹起一片…… 沈依瑶虽然做任务,但也断然不会委屈自己。 一面吃着灵肉灵蔬,一面观察着对面季淮清的反应。 却见那玉面如同敷了胭脂,透着一层清透的粉色,原本浅淡的唇也在鲜辣的激发下,呈现出令人遐想翩翩的红。 若哪座寺庙里真供了这么一尊佛,怕不是惹得人只想当即遁入空门。 哎,纸片人美色惑人啊~ 沈依瑶兀自感慨,心中更觉得眼前人就是那拿了女扮男装剧本的女主角,看着季淮清的目光不觉温柔,隐含期待。 季淮清察觉这一道视线,抬头:“沈师妹……?” 美食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之前还是“沈姑娘”,一顿饭下来,便成了“沈师妹”。 沈依瑶骄矜地放下筷子,好心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示意对方,嘴角上沾了一点无伤大雅的酱汁。 季淮清红着脸,低头处理。 这羞赧的模样,更像个为了维持女扮男装身份而如履薄冰的女主了。 沈依瑶心中越发肯定,思来想去,打算再加一剂猛药。 她踱步到窗边,倚着窗棂,侧着身子,似乎赏着雨打芭蕉之景。 她之前也曾经在一个修真世界里待过,虽然也是女配,但混成一代大佬,人人敬仰。 做任务之余,也钻研了不少法术,推动故事的发展,帮着自己省时省力。 要知道,每一个狗血的故事里都少不了狗血的天气。 比如下暴雨,下冰雹,下大雪,又或者什么烈日、飓风……种种极端天气,实在是推动剧情进展的大利器。 沈依瑶在上一个修真界时,自己成功地研发了气象相关的法术,没少为主角团队的爱恨情仇增砖添瓦。 现在,是时候用上这压箱底的法术了! 沈依瑶变换手势、默诵法诀,不多时,大雨倾盆,闪电将夜空照得恍如白昼,雷声,更是震耳欲聋。 闻声,季淮清站起身,准备告辞。 沈依瑶却踱步过去,给季淮清倒了一杯“血海沉浮”,不容分说地邀他品尝。 心中,默默算计着时间。 三、二、一。 嘟嘟嘟。 门外传来传讯纸鹤的叩门声,沈依瑶的侍女阿岚忙开门,将纸鹤恭恭敬敬地递到沈依瑶手中。 沈依瑶展开,念道:“今夜风雨大作,灵力异常,似有高人临世,金丹期以下诸弟子切莫随意走动——太平阁。” 太平阁是掌管庞大的修仙第一世家季家庶务的中枢。 一条命令下来,无人敢置喙。 *** 啪嗒。 听得真切的季淮清筷子直接掉在地上,上好的汉白玉碎成三截。 他很快反应过来,弯腰去捡。 但沈依瑶快他一步,以灵力将一双玉筷抬起,于半空中修补好,置于桌上。 不待季淮清反应,她抢先开口:“青霄院有不少客房。” 季淮清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又望向大雨泼天的窗外,想了想自己暂且闭关的师尊,终是无奈应下。 *** 夜色深沉,季淮清却没有回到客房,而是站在主卧的外间,手足无措。 非是他不想去客房,而是—— 沈依瑶硬拉他过来,理直气壮地央他讲故事,说是不听故事,在这狂风暴雨宛如百鬼夜行的夜晚,难以安眠。 他试图劝说沈依瑶使用杏林阁制的安眠香,但被沈依瑶断然拒绝。 季淮清性子好,今日与沈依瑶一番接触下来,对她印象有所改观。 加上杏林阁收过的弟子中也看着要强,其实晚上一打雷就睡不着的先例,比如他那师妹季栀。 这沈家大小姐这样的做派,倒也不算离谱。 思虑再三,季淮清便选择站在外间,同她说话,满足她这一点有些可爱的诉求。 但季淮清哪里会讲什么女儿家喜欢听的故事?只好讲了几位医修大能的生平。 沈依瑶听得昏昏欲睡,以手撑着眼皮,打起精神,生硬地扳回“主线”:“我想听你讲你那三个同辈的师兄弟的事。” 季淮清一顿,心中了然,嘴角平直,笑不出来。 也是,季家虽然允许沈家从他们三个最优秀的淮字辈中择婿,但…… “淮铮师兄与本家血缘极近,家世显赫,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光风霁月,正道直行。” “淮玷师弟的母亲与碾玉阁的故墨真人有旧,他父母早亡,被故墨真人抚养大,虽然看着沉闷了点,曾被其他弟子污蔑有魔修血统,但他从未有过恶行,也不曾仗着故墨真人的名头胡作为非……” 季淮清一边讲着,一边留心内卧的沈依瑶的情状。 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传来,她大概是睡着了。 季淮清松了一口气,转身悄然欲走,忽然,腹内一阵绞痛传来。 如针刺,大概在胃部。 可以服用和气散,配上、配上定神……丸。 思路清晰,但忽然放松下来的季淮清却昏了过去。 那垂泪眼即将合上之际,他似乎看见,只着中衣赤足而现的沈依瑶。 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瑶瑶:果真是女主啊,身娇体软易推倒哎! 蠢作者:?女儿你不上去摸摸看嘛?? 瑶瑶:不行,这种在阿晋的宇宙里不能写不能播! 蠢作者:……#女鹅觉悟太高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7章 善良,温柔,再加上这弱不禁风的特质…… 太像女主了。 她扶着怀中过分高挑的人,打横将其抱起,轻而易举地掂了掂——果真,轻得过分。 她将人安置在床榻之上,自己则坐在床边。 躺下之后,季淮清的眉宇略微舒展,但仍有浅浅的皱痕。他的手搭在腹部,显然还是疼得紧。 沈依瑶已经有六成把握,觉得此人就是这本狗血仙侠文中的女主角。 也就是她未来的“好姐妹”,被她背刺的对象,以及最终导致她命丧黄泉的元凶。 站在旁人的角度,确实是个招人怜惜的美人;但站在炮灰女配的立场上看,就没那么令人愉快了。 作为炮灰女配,她的立场不容许她在此时对一个“敌人”施以援手,但作为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见人痛苦如此,却又不好袖手旁观。 沈依瑶盯着季淮清那张清隽的脸看了许久,终是抿唇,缓缓地给他掖好被角。 一双过分瘦削的手却覆了上来,冰凉的,沈依瑶打了个哆嗦。 手往回撤,但对方却不依不饶地如同闻着腥味的猛兽,力道极大,箍住她的手腕。 季淮清梦呓:“别扔下我,我会很乖的,吃很少很少,别扔下我,求求你……” 罢了。 总归季淮清也是迷糊着,她要是真不遂这季淮清的愿,怕是以后再刷好感也就难了吧? 就一小会儿,不打紧。 她兜得住。 沈依瑶宽慰自己,别开脸,手却往季淮清的枕边移了移。 *** 季淮清在一阵鸟鸣中苏醒。 身体还残存着轻微不适的感觉,头脑尚且迷瞪,医修的职业素养让他条件反射似地探向怀中的芥子袋取药。 摸了半天,却还是摸不着芥子袋那粗糙的边缘。 掌心里全是一片微暖柔软。 ——等等! 季淮清猛地清醒,瞪大了眼:他可是记得,放置他常用药的芥子袋在他外衫和中衣之间的夹层,怎么会有这样的触感? 他僵硬着,撑起上半身,打量了一番。 目之所及,大致是季家的布局,但陈列之物,不少都镌刻着沈字纹章。 仿佛为了印证他心中所想,一道声音响起:“你醒了。” 季淮清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不敢转头望向声源,只欲盖弥彰地松开沈依瑶的手,抓紧被子边。 活脱脱一副被调戏了的模样。 沈依瑶托腮欣赏了一会儿美人睡眼惺忪的样子,心中更是有了□□分的把握。 把季淮清与女主之间画了等号。 只不过这女主身世凄惨,为人善良,昨日才没有狠狠打她脸。 哎。 敛去目光中多余的同情,沈依瑶按大纲发挥,对季淮清的言语温软:“你身体虚弱,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季淮清闻声转过头,直视沈依瑶。 那传闻中行事乖张的沈家大小姐披着一层晨光,原本千娇百媚的面容似也镀上一层柔光,将美得有些逼人的凌厉感削减几分。 看着,倒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令人不愿接近。 季淮清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再看向沈依瑶时,目光坚毅,不复平日那众生皆等的慈悲。 他道:“之前是在下唐突……沈师妹如果愿意,我会对你负责的!” 言毕,季淮清低下头,玉颈上仿佛落了西府海棠,泛着春日的红。 这话落在已经有□□分认定季淮清是女主的沈依瑶耳朵里,则是另一番意思。 女主怎么可能对同为女性的她负责嘛——这应该女主在不愿意表露出男扮女装的事实的情况下,展现善意的托词!而且,大概率也存了几分试探,试探她是否勘破了自己的身份! 沈依瑶的思路瞬时转了几个弯,终是露出恣意的笑容,毫不矜持地点头:“好啊。” 季淮清眨眨眼,难以置信:“……嗯?” 沈依瑶以左手小指去勾季淮清的右手小指,晃了晃:“你说的对本小姐负责,难道想反悔?” 昨夜睡梦中那种令他心安的温热又通过手指传递过来。 季淮清心头一暖,那些有关沈依瑶的传言已然被他抛诸脑后,他下意识摇头:“不反悔。” “那就对了,那你可要负责做本小姐的好朋友啊~淮清……师兄。” “好朋友”? 季淮清收回手,面上又恢复了那如佛如陀的温柔,眉梢却微垂。 “……好。” 沈依瑶展颜轻笑:计划通。 *** 沈依瑶送走季淮清,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解决了女主的人选,其他的难度就降低了许多,也算是有了重大进展。 身为优秀的女配,除了要审时度势,更重要的是劳逸结合。 一味地把自己累死赶进度,未必能收效甚佳。 沈依瑶想得透彻,行动力更是迅捷。 抬手关上门窗,换衣换被褥,攥紧熏了紫流草的被窝里。 侍女阿岚捧着衣服首饰,还准备伺候她打扮,回过神来,就只吃了个闭门羹。 阿岚不死心,想起沈夫人的叮嘱,还是敬业地敲了敲门:“大小姐,今日有纯钧阁的剑术课,您不去听听吗?” “不去。”沈依瑶斩钉截铁。 女配沈依瑶来季家打着求学的名义,实际上就是为了季沈两家的联姻。这些课她出席与否,季家的真人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岚话已经说到,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沈依瑶其实早就不需要睡觉。 睡觉,对在许多超乎常理的世界里生活过的她来说,其实更像是一件为了维持“看上去像个人”这样的假象而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浅眠了一阵,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未等沈依瑶发话,阿岚便焦急地开口:“大小姐,您赶紧醒醒,陈宇峰陈公子已经过来了!还提着剑呢!” 在修真第一世家里修行的大部分是季家子弟,或者被托人情送给季家的孩子,也有一部分是被季家收养的天赋卓绝的人。 能留着原本姓氏在此修行的,大概是与她情况差不多。家族与季家关系不错,又在家族中颇受重视,简称修二代。 修二代来找修二代,大概率是没什么好事。 尤其是这种自带家伙的,简直就像是她之前待过的某个被称为“现代”的世界,那些脑子不太好的冲动男性,动不动为了女主角干架惹事,最后沦为男主角的背景板和衬托组。 简称男炮灰。 算是同行。 同行见同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沈依瑶拾掇好,开门,对上阿岚有些惊惶的眼:“在哪儿,带路。”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建议,本来蠢作者也是以为起昵称可以,但发现各种名字太多还是容易有歧义,索性大删大改了设定,前三章重写,给大家造成不好的阅读体验十分抱歉。 所以本章留言也有红包哒! 改完就开始正常更新了哎嘿~!! 走过路过点个收藏好咩好咩~~ 第8章 虽然都是抬眼走路,目中无人的姿态,但不知为何,阿岚见着今日的沈依瑶,那不安的心忽然踏实许多,稳了心神,道:“大小姐,陈公子正在院中。” 沈依瑶挑眉:连厅门都不愿意进,这真是来拼你死我活的啊? 不会吧,她原本以为只有“现代”才会有这样的二愣子,难道在修真界也会因为男扮女装的女主跟她过从甚密而找上门来的炮灰吗? 不是,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也太快了?!——这就是“修真速度”?! 被打断调整性休息的沈依瑶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路,总算见到了那陈宇峰。 陈宇峰正在舞剑,招式花里胡哨,动作大开大合,但院落中的树枝也都只跟着象征性地动了动。 手腕不平,下盘不稳,招式不利落,杀伤力不强。可他却端着架子,纯凭一张还算五官尚可的脸上硬挤出来的杀意,仿佛这样就能撑起大半招式的威力。 看得沈依瑶技痒,恨不得离开抽出佩剑,训诫他一番。 毕竟在上一次来修真界做任务时,她就是个剑修,罕逢敌手那种。 现在见到有B王来她院子里舞剑“震慑”,只觉得华国话博大精深。 一句班门弄斧,再贴切不过。 沈依瑶“啧”了一声。 那陈宇峰没听见沈依瑶发出来的声响,却在剑招转圜之时,瞧见了沈依瑶。 沈依瑶身着藏蓝的长裙,以上等的金灵线勾出重峦叠嶂、亭台楼阁的图景,大气而不失灵动。 更衬得她面容浓旖,连那些早就结了丹的真人级别的女修,都要在她的面容下黯然失色。 陈宇峰的剑锋一歪,这一套剑法最精髓的一招劈山倒海,顿时成了弱柳扶风,擦着旁边的新叶而过。 新叶,分毫未损。 沈依瑶:…… 她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怎么破。 陈宇峰丝毫没有被人瞧见失误的羞赧,挽了个凌云剑花,剑未入鞘,反而直指沈依瑶: “在下庐陵陈氏陈宇峰,请沈姑娘赐教!” 这陈宇峰明显来者不善,意图挑衅。但发挥成这样,她身为炮灰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得手…?! 难,太难了。 沈依瑶皱眉。 陈宇峰顿时洋洋得意,以为沈依瑶怯战:“沈姑娘,你可是不敢与我相比?” 沈依瑶看了看树梢上稳稳当当的苍翠:不敢,当真不敢。 要她给这样水平的家伙送经验值,真的是为难她。 陈宇峰不知沈依瑶心中所想,唯见她垂眉不语,以为她当真怕了。 庐陵陈氏子弟的修养还在,陈宇峰终是收了剑,轻咳一声:“沈姑娘,我陈宇峰无意为难你。世人皆知,我庐陵陈氏,剑术一绝。姑娘出身楼善沈家,对术法更为精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沈姑娘不愿与我比剑术,又何必去跟医修比术法?!” 跟医修比术法……? ——果真是来找场子的啊! 果然,炮灰女配的剧情终于来了是吗?! 得罪主角团而被打脸的情节终于出现了? 不过,炮灰被打脸的时候,主角团里总该有人在吧…? 沈依瑶不接陈宇峰话茬,浅浅扫视一圈。 那庭中的金丸枇杷树下,隐隐有人影。 墨色的发带几乎与金丸枇杷婆娑的树影融为一体。 ——季淮玷。 很好,主角团也有人在;打脸人也就绪,问题来了:她该如何放水,才能在维持好人设的情况下,满足主角团的爽点预期……? 沈依瑶盯着金丸枇杷树,深思。 陈宇峰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足够低了。 顾及楼善沈氏的面子,对沈依瑶这样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把道理都碾碎了,掰开来讲给她听,然而,对方却、却在看着金丸枇杷树走神……?! 简直完全不把他这个庐陵陈氏继承人放在眼里! 这沈依瑶再怎么厉害,是嫡出,但终究是个女的,若是楼善沈氏想要她继承家业,又怎么会让她与季家联姻? 陈宇峰自觉已经摸透沈家的态度,再看沈依瑶时,表面的客气都淡了几分:“沈姑娘,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嗯。” 陈宇峰久久等不到沈依瑶的后话,耐心告罄:“沈姑娘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嗯……?” 陈宇峰一字一顿:“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沈姑娘不应该凭借自己出身楼善沈氏而获得的修为能力,与一名从不与人相争的医修比试。这是恃强凌弱,非修者所为!沈姑娘应该向小栀师妹道歉!” 来了,找场子的台词来了! 沈依瑶一震,终于有了几分剧情之力虽迟但到的感觉,忙调整状态,双眉一挑。 右手一抬,腰间别着的剑顿时飞出,乖巧地躺上沈依瑶的掌心。 沈依瑶握住手中的软剑。手腕一翻,剑身发出一阵清鸣。 金丸枇杷树下,季淮玷终于从阴翳之中踱了出来。 倚着稍远处的树干,看了过来。 很好。 对手就位,“观众”就位,她要发挥真正的实(演)力(技)了! 沈依瑶目光炯炯,当真一副被激怒的模样:“还以为我楼善沈氏怕你不成?!比就比!——” 陈宇峰被激怒:“那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但他还记得自己所言,不愿在明面上占对方便宜,稍一沉吟,道:“我以男子之躯,若是与你比试那花费力气的招式,那是恃强凌弱。不如这样,我们只比灵活度与巧劲儿。” 他自认为已经作出巨大的让步,洋洋得意地冲沈依瑶挑眉。 沈依瑶点头应下。 陈宇峰:“既然沈小姐也同意,那不如就比个简单的,以剑为笔,以剑招为势,以这昭节芭蕉的叶为纸,蒙眼写上几句,如何?” 大概是她答应得太过痛快,陈宇峰提比试规则时,又加了几分难度。 沈依瑶无所谓:“可以。但还需要个见证者——就他吧。” 陈宇峰以为沈依瑶会选自己的侍女,没想到沈依瑶指向那金丸枇杷树。 树下,一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陈宇峰眯眼,可算看清:“……季淮玷?” 季淮玷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陈宇峰面露不屑,但权衡之下:“……好吧,就他。淮玷师兄,过来吧。” 连个请字都未用。 沈依瑶摩挲着价值连城的佩剑,心中有了计较。 *** 季淮玷本不欲掺和其中,只想隔岸观火,但被发现,也只好入局。 在季家,目前,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作为判决者,摘取两篇昭节芭蕉叶,交予两人,又盯着两人以黑带覆目。 比试开始。 陈宇峰本就是剑修,大概这也是他曾经修行练剑的方式,但见他一招白鹤亮翅为起势,很快,剑光如陨星,在昭节芭蕉的叶上落下横平竖直。 而沈依瑶,则懒散得多。 她的佩剑大概只是装饰用,既轻又软,剑刃与昭节芭蕉的叶子交错时,总有一种惊鸿掠水的恍惚感,并不真切。 不过须臾之间,陈宇峰:“我写完了。” 沈依瑶亦收剑入鞘。 两人摘下黑绸,两片昭节芭蕉叶仍在灵力的作用下浮在半空。 陈宇峰写:“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注1) 季淮玷冷眼:字迹端正,但却无筋无骨,只能算得上端正两字。 再看沈依瑶,她写了:“智慧树下智慧果,怨种系统抛弃我。” 季淮玷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懂这游龙之势下,写了个什么意思。 什么智慧树,什么又是智慧果,什么又是怨种系统? 十四个字,他竟只看懂“抛弃我”三字。 他无心男欢女爱,但也不是不知,多少修士难过情之一节,包括,他的母亲。 “抛弃我”。 难道,沈依瑶也曾……? 季淮玷没有给出评判,但陈宇峰并不在意。 在这季家,谁人不知季淮玷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点了季淮玷做评委,可本也没打算让他对自己指指点点。 陈宇峰探过头,数了数沈依瑶的昭节芭蕉叶上的字,虽然看不懂,但数量上,他更胜一筹。 他眉眼间难掩得意之色,手已经附上沈依瑶的昭节芭蕉叶,指指点点:“我写了二十个字,而沈小姐只写了十四个,这一场比试,在下赢了……” 嘶—— 陈宇峰话说到一半,倒抽一口冷气。 一滴血,落了下来,在青石板路面上,泅出一道蜿蜒的弧度,像是嘲讽时扬起的嘴角。 陈宇峰大受震撼,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上。 握着剑的手抖得不行,看上去像极了名为现代的世界里,大学食堂里打荤菜的大妈。 沈依瑶的嘴角却平直,隐隐下弯:她明明没有用一丝一毫的剑意,手中的兵器也不称手,怎么还是留下几分剑戾之气? 沈依瑶暗自腹诽了句,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好好的一场打脸戏,毁于这一步……! 哎,都怪她自己,当初做剑修的时候为什么要修炼到天下无双的地步,以至于神魂之中都难免带着用剑的精神烙印! 庐陵陈氏以剑修闻名,陈宇峰阅历尚浅,但也有基本的判断。缓了许久,他不得不认清这个现实:他的剑道,竟是真的,不如沈依瑶。 低头咬牙,左手握住颤抖着的右手,保持其稳定,这才拿起剑,头也不回:“告辞……!” 陈宇峰挥一挥衣袖,连片树叶都没带走。 丝毫没有给沈依瑶“扳回一局”的机会。 沈依瑶:“……” 跟在她身旁的侍女阿岚却兴致勃勃地出声:“果然家主和夫人送您来季家求学是明智之举!短短数日,小姐您的剑术竟一日千里,真是我们沈氏的骄傲!” 沈依瑶:别说了,扎心。 要是她菜一点,还能加快进度。 哎,她要着一身无敌的剑术有何用?! 至于骄傲,更算不上。 等剧情再发展,女主身份被揭穿,带着无上气运以及绝顶天赋、惊世名声现身之际,才会给沈家带来真正的荣光。 沈依瑶没有理会阿岚的话,小指一勾,轻剑从地上慢悠悠地飘起,还没入鞘,却被一双手握住。 那双手泛着不健康的苍灰色,青色的血管毕现。 拇指和食指捏住剑身,毫不在意地任凭利刃贴着虎口,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亮得惊人,一扫往日的阴霾。 他浑然不在意那随时可能伤到他的剑,开口:“教我。” “哈?”沈依瑶疑心听错,“教你?” “我要学剑。”季淮玷直视沈依瑶,抿了一下唇,总算让那看着过分病弱的脸上多了点血色,看着,也俊美许多。 有一种画中人终于从那单薄的宣纸上款款走出,纸片人照进现实的鲜活感。 沈依瑶也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季淮玷眸色渐深,似有漩涡一般。他长睫微动,双眸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依瑶,颇有情根深种的感觉。 沈依瑶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侍女阿岚便忽然抢话:“小姐,你就教教他吧!” 侍女阿岚不太看得惯原身,但也不至于失了礼数。忽然开口,为一近乎陌生的男修讨情面…… 沈依瑶抬高手臂,以长袖遮住她的双眼,低头:“去沏一壶上好的‘天山飞雪’。” 阿岚呆呆的。 沈依瑶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那紧邻屋外的长廊下,她才反应过来,迷迷瞪瞪地离开。 沈依瑶这才看向季淮玷,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季淮玷却笑不出来:她难道看出来……? 作者有话说: 注1,贾岛《剑客》 瑶瑶:被打脸失败的第三天,难过.jpg 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求求大家点个收藏吧QAQ!! 第9章 季淮玷从季家弟子的闲谈中,大概知道一些关于沈依瑶的事。 张扬、恣意、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但天赋极佳,先天灵体,又出生于北边的楼善沈氏。在这表面顺应天地之灵气、化万物之灵行,实际上完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天赋、实力、出身,每一个都显得尤为重要。 而沈依瑶,虽然占了这三样,但不过目前还是筑基期的修士,不应当能透过他母亲临死前给他施加的禁术,察觉他血脉中的天赋端倪。 冷静。 季淮玷捏住剑锋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长睫像是不安至极的蝴蝶,瑟瑟发抖,却又因为迷了路,眸色更深,瞳仁深处,紫阳花似在盛开:“教我剑法。” 他迫切地需要变强——在那人的眼皮之下,变强。 沈依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吐露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自己抛出钩子:“那淮玷师兄,你倒是说说,季家人才济济、大能辈出,你为何要向我学剑?” “是走投无路,是无可奈何,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身负血海深仇……?” 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思路清晰,完全没有被瞳术影响了的样子。 季淮玷的眼睫抖了抖,他松开了那捏住剑柄的手,擒住沈依瑶的手腕,拉进两人的距离。 又下一剂猛药。 他那已经全染上紫阳花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沈依瑶,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因为,我心悦你,想让你教我剑法。” 美色当前,尽管知道这美色后面是万丈陷阱,但沈依瑶还是忍不住,脸颊泛着微醺的红。 还是没有应下。 季淮玷咬牙,尽力克制自己胸膛内的郁结之气,俯身凑得更近些,与沈依瑶几乎额头相抵,又僵硬着挑起沈依瑶的下巴,令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双眼。那双目之中,似有幽冥漩涡,一眼便能让人沦陷。 “……所以,你也要心悦我,要教我剑法,帮我变强。” 是瞳术没错了。 这以眼神惑人心智的法术,沈依瑶在修真界也遇到过。这是一支天生魅骨的魔修才会的技能。这一支天生魅骨的魔修人丁稀少,擅长花言巧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季淮玷,十有八九身怀魔修的血统。 身世凄惨,还有这么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还能舍得下面皮主动贴近勾引她…… 对了,“勾引”。 残缺的文案里可有这么一句:【女配沈依瑶,爱慕反派季淮▇】 照理说,身为炮灰女配应该完全无法抗拒瞳术这样的技能。 这样看来,所谓的爱慕,极有可能由此而生。 那季淮玷难道就是……反派? 沈依瑶笑意渐深,反而亢奋起来,马上应声:“好啊!” 季淮玷松了一口气,悄然收回手,暗自捏了个法诀净手,睫羽低垂,在碎发的阴影中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谁能想到,以术法闻名的楼善沈氏的大小姐,剑法造诣并不比天之骄子季淮铮逊色。 而且,如果他前几日观察的不错,这沈家大小姐应该对季淮铮颇有好感。 现在,他将人“抢了过来”,正好可以挫挫季淮铮的锐气,顺便,避开季家那人的耳目,习剑变强,获得进入太阿阁的名额,寻找母亲的遗物。 仅这么一想,季淮玷便觉得心中畅快无比。但他还是马上恢复阴沉的模样,看也不看面若桃李的沈依瑶,冷冰冰道:“明日起,每日午间,我会过来同你学剑。” 沈依瑶却“入戏极深”,拉住他:“别走啊!今晚当是淮玷师兄陪我用晚膳吧?不如我们今晚就试试……?” 季淮玷:! “啊呀!” 端茶过来的侍女阿岚忙低下头,收拾被她不小心打翻的茶盏,掩饰自己的不屑与惊慌。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 自家小姐主动拉着那阴沉的男人,两人贴得近,言辞暧昧,还要“今晚就试试”? 果真是……,难怪沈夫人要她盯着小姐! 这才两日的功夫!——昨日,小姐与那医修宿在一间卧房,今日就拉着这看着阴郁的短命鬼约了晚上! 阿岚很是看不惯沈依瑶这种生活上朝三暮四的做派,碍于身份,却又无法说什么。 只好借着换茶水的由头,又匆匆离开。 却听沈依瑶道:“阿岚,让灵厨多备点能提神、增进体力的吃食,今晚我们怕是要披星戴月……!” 阿岚差点一个趔趄,左脚把右脚绊住! 她阴阳怪气地应道:“婢子知道了!” *** 阿岚设么都不知道。 沈依瑶看着一桌子菜肴,扶额捂脸。 除却时蔬和灵米,另有三道大菜:清蒸鳜鱼,红烧牛髓,松茸虫草花炖鸡。 色香味俱全,但……主打壮那啥且滋补。 沈依瑶无语,看向阿岚。 阿岚借着布菜的机会,别过脸,偷偷连翻几个白眼,被沈依瑶盯得顶不住了,才憋出一句:“是按小姐的吩咐做的!” 她吩咐什么了?就做很普通的提神、增进体力的吃食啊?深夜练剑,季淮玷又还在筑基期,没有彻底辟谷,没问题啊? ——等等。 沈依瑶瞧着阿岚那饱含控诉的目光。 阿岚看着年纪不大,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现在,她脸上明晃晃就差刻着俩字:渣女。 ……纵然不同的世界千差万别,但大家脑补颜色废料的能力只增不减。 误会闹大了。 沈依瑶咬唇思索,脸色红白交加,最后,令阿岚先退下,自己静观其变。 食补讲究的是慢功夫,一点点而已,并不会有奇效。 稳住。 沈依瑶为了粉饰太平,自己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子青菜,招呼:“淮玷师兄,吃饭吧。” 季淮玷没用动碗中的灵米,却在沈依瑶动过筷子的那盘青菜里,夹了一筷。 沈依瑶又盛了一碗滋补的虫草汤,季淮玷也照样,盛了一碗。 沈依瑶额角青筋一跳,试探性地夹了一筷牛髓,季淮玷亦尝了一口牛髓。 沈依瑶:……这是完全没发现布菜的玄机,只是单纯怕她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是吧!! 她也是不明白,就她得到了原身零零碎碎的与季家无关的记忆片段来看,原身也不是热衷通过这样下作手段达到目的的人,为何几位主角都在这种地方如此提防她?为何阿岚又拿有色的眼光看待她? 不对劲。 沈依瑶顿时没了胃口,但顾及季淮玷的情况,还是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这才放下筷子。 忽又想起季淮清和季淮铮都收到过的约战字条,问:“淮玷师兄,前几天有人冒用我的名号给淮铮师兄和怀清师兄都送过约战字条,你也收到过吗?” “嗯。” 这个答案不出所料。 看来,有人很是看不惯她。设计了一场让人误以为她沈依瑶“脚踩三条船”且成功翻船的戏码,还到处宣扬她水性杨花。 问题来了——沈依瑶虽然名声不好,但在北地,大家也只是觉得她矜骄无礼,怎么到了这中原季家,便多了许多负面的标签? 可她未曾与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沈依瑶第一次希望,现代豪门世界里某知名动画片中的死神小学生出现在她身边,赶紧给她来一针,帮她解了这谜团。 哎,难。 沈依瑶没了兴致,看着一桌菜也食不下咽,索性借口离开,只跟季淮玷说好,他吃完饭去庭中找她。 待她走后,季淮玷把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那养父兼师尊从不在意他,他在饭堂里也领不到什么好吃食。往往都是馒头青菜,连荤腥都是要自己去野外捕捉,自己料理。 像这样由灵厨专门烹饪的菜肴,他听其他同门们提起过,据说在“天下第一楼”里有售,不过价格高昂,连那些颇受重视的弟子一月也只能打一回牙祭。 他已经筑基,却是第一次吃到。 应该比那天下第一楼的要好吃。 吃完,季淮玷便推门而出。 月华如水,清辉一地,树影婆娑,似邀人同往这夜色深处走去。 不料,却被一剑光断了恶念。 季淮玷避开那月下鬼魅一般的影,站定。 沈依瑶正在舞剑。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招式。 时而凌厉,如劈山倒海;时而温吞,有四两拨千斤之态;时而轻快,剑影如闪;时而厚重,一剑山河定。截然不同的招式,但在沈依瑶的剑下,却都如行云流水一般。 季淮玷看得入迷,阴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清的希冀。 见季淮玷出来,沈依瑶停手,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走起剧情:“我既然答应要教淮玷师兄剑法,那总要知道淮玷师兄是什么水平,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季淮玷“嗯”了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 沈依瑶皱眉:这剑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说是平平无奇甚至还算抬举它。 她之前在修真界,就是一名剑修,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以她的阅历来看,这剑应该只是给那门都没入的人戏耍用的,不当是剑修,不,甚至连修剑之人都看不上这样的剑。 可季淮玷占了季家淮字辈的身份,又是她择婿的备选之一,怎会——? 大概是沈依瑶的目光太过露骨,季淮玷脸色一沉,冷声只道:“看剑!” 作者有话说: 阿岚:我觉得我家小姐试图婚前验货,怎么办,急在线等! 瑶瑶:…… 话说瑶瑶马上就快判断出人物身份开始操作了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嗷~~(づ ̄3 ̄)づ! 第10章 沈依瑶轻易闪身避过,季淮玷一击落空,瘦腰一折,剑锋调转,划破夜空,直刺沈依瑶的心口。 沈依瑶轻剑一抬,剑身不偏不倚,正挡住对方的剑尖。 季淮玷旋身,以大半的力量注入剑中,身体前倾,欲将沈依瑶的剑刃破开。 沈依瑶动也未动,连表情,都保持着舔狗应该有的仰慕,动作游刃有余。 季淮玷眉峰一聚,额间那一道黑色疮疤犹如川壑,正是这夜色都难以掩盖其肃杀的峰峦。 更有几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胚模样。 因为用力,他整个人与沈依瑶贴得极近,远观就像是振翅的夜鹰,将猎物拢在双翼之下。 而“猎物”却丝毫没有恐惧,身子一侧,整个人就势贴到季淮玷的怀里。 剑对剑,手贴手,发旋顶着对方的下颌,近距离对上他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那喉结滚动的速度,可比之前快不少。 看来,现在阅历尚浅的季淮玷也没有表现出来那般平静。 还挺紧张。 沈依瑶维持着爱慕者的人设,贴着季淮玷站了一会儿,在对方青筋泛起时见好就收。 剑收入鞘,以剑鞘为教具,就着季淮玷刚才刺出的一招,详加点评:“出剑角度太平庸,容易被躲开;刺出时手腕用力过猛,持剑不稳,灵力运转也不会通常……” 季淮玷本来是希望沈依瑶教他些厉害的秘籍,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竟是开始品评他的基本功来。 他起初不以为意,但沈依瑶讲这些的时候却不像往日那样趾高气昂,端腔拿调,令人厌烦。 季淮玷跟着她的指点,改了几个发力点,再出剑时,竟是流畅许多,丝毫没有自己暗自练习时灵力运行的滞涩感。大为不同。 他看了看剑,又瞧了瞧沈依瑶,低头嘲讽一笑: 一个被厌弃的养子,一个被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自然,大为不同。 这不同,又岂在一招一式之间? 季淮玷心神不稳,长剑一劈,又是破绽百出。 之前做了许久剑仙,还养了几个徒弟的沈依瑶看不下去,干脆以小手覆上季淮玷的手背,道:“放松,顺着我灵力的引导,左抡劈剑。” 除了母亲之外,第一次有异性碰到他的手。 季淮玷错愕之余,竟是没有对外来的沈依瑶的灵力作出一丝一毫的抵挡,任由那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游走体内。 臂膀已经随着这灵力的引导,使出一劈。 万一这一股灵力,能能窥见那早已经被封印起来的秘密……? 季淮玷心有后怕,罕见地惊慌失措,与沈依瑶拉开距离。 又担心沈依瑶起疑,搪塞:“……热。” 因为热把她推开? 确实,已经暮春时节,即将入夏,连晚上的风也有了几分暖意。 沈依瑶这么安慰自己,但懂得太多的大脑却完全不受理智的操控,思绪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开始狂奔。 热,身体热,可能是发烧,也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东西。 啊啊啊—— 她这一定是被阿岚影响了!满脑子现在也都是搞颜色相关的那点破事!! 沈依瑶扶额,脸色变了又变。 她抬头,看向一尺开外的季淮玷:“热是因为淮玷师兄精力旺盛,正是,正是练剑的好机会!” “今晚月色极好,淮玷师兄既然精神不错,不如将刺、劈、挂、撩四种基本剑招一样练个五百遍,巩固基础!” 季淮玷:……? 沈依瑶装作理直气壮:“淮玷师兄不是要向我讨教剑招吗?天下剑招,千变万化,但根基扎实,方能以不变应万变。淮玷师兄底子差,要勤加练习才是!” 季淮玷咬牙:“……好。” 方才沈依瑶的指点已经让他有所顿悟,此刻,季淮玷对沈依瑶的话也没有多少怀疑。 他的师尊不许他学剑,他从没有进纯钧阁,这些剑招也不过是私下模仿季淮铮而练得的,终究是缺了几分自如。 不过五百遍,为了能进太阿阁—— 她目前判定的反派、自己应该爱慕的对象季淮玷正在月下挥剑。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 汗如雨下,将他的衣衫浸透。而季淮玷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剑招之上,无暇顾及。任由汗水勾勒出他瘦削有力的身形,微鼓的肌肉线条连明月都忍不住大大方方地欣赏起来。 沈依瑶看着季淮玷的目光也透露出几分欣赏来。 她能看出来,季淮玷每一次挥剑,都较之先前有一点改善——这样的人,说是天才也毫不为过。在她的女配生涯里,天赋异禀的反派多如牛毛,但季淮玷绝对可以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样貌和身材上,也十分出挑。 季淮玷已经收了剑。 回过神,气息已经紊乱的不成样子,疲惫和倦怠如潮水般袭来。 即便他竭力想装作从容不迫,但颤抖的手还是泄露出疲态。 坐在石凳上已经吃了一小碟果脯的沈依瑶立刻起身,尽心竭力地扮演着爱慕者的形象,嘘寒问暖: “淮玷师兄,可还顺利?” “可需要喝点茶水休息?” “淮玷师兄要不要再学点新招式?” 本来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季淮玷终于开口:“……不必。” 他知练剑极苦,但没想到沈依瑶竟如此魔鬼——他记得,季淮铮当年练这些招式,也不过一日百余次! 常规问询后,沈依瑶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那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季淮玷转身就走。 没两步,轰然倒下。 沈依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季淮玷的手臂,将人往后拽。 依着惯性,季淮玷落入沈依瑶的怀里。 沈依瑶像抱着狼犬一样掂了掂:唔,还是太轻了。 季淮玷恨不得昏死过去,胸中郁结之气更浓,然鬓角已经全然被汗水打湿,碎发贴在额角,湿漉漉的,倒削减了几分阴翳之感,多了几分可怜之意。 可恶,要不是这封印在,他一定不会如此! 季淮玷闭上眼——只要他看不见,这样狼狈的人也就不是自己! 然而,那细碎的如夜明珠一般的汗珠却不受他治辖,顺着长睫落入沈依瑶的天鹅颈,顺着锁骨,淅淅地蜿蜒。 沈依瑶一惊:她,她这是把反派累哭了?——想来也是,五百遍,太多了点。 复又心虚的沈依瑶,拍了拍季淮玷的背,语气温和:“……淮玷师兄,男儿有泪不轻弹。” 季淮玷:……?? “虽然累了些,但淮玷师兄进步神速,技巧提升不少……” “咳咳。” 侍女阿岚提着一盏七彩穗羊角灯,站在长廊下,一脸欲言又止。 她将情况汇报给老爷和夫人,他们一听,急得要命,令她速来找小姐。 可她一来,就自家小姐抱着那个季淮玷,动作暧昧,还满口虎狼之词,什么“累了点”,什么“进步神速”“技巧提升”…… 想了想夫人的嘱托,阿岚努努嘴:“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尽快和他们通过水镜联系。不要为旁的事耽误。” 沈依瑶打横抱起动弹不得的季淮玷,带他去客房。 安顿好他,便被阿岚办看管地催促着回了寝卧,打开水镜。 阿岚知情知趣地带上门出去。 水镜里,高堂之上,一蓄着半长胡须的男子与一凤目女子坐好。 沈依瑶:“爹,娘。” 沈依瑶的父亲沈复安见了沈依瑶,第一句便是:“你同那季淮铮如何了?” 沈依瑶沉默。 “不是让你好好与他处着?那可是季家这一代最为出色的男修!你只管老实跟着他,也算对得起沈家的养育之恩……!” 寺云把茶盏往丈夫那边挪了挪,示意他喝水润喉,缓声道:“非但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你。这季淮铮颇有前途,虽是分支家的孩子,自小受苦,甚至一度跌落悬崖,几年后才被找到。但十八岁那年一剑惊世,在季家内比上一连挑了六十六名弟子,很受本家重视,与他结为道侣,日后就是你离了沈家,也必不会受一点儿委屈……” 跌落悬崖,一剑惊世?——听着,有点逆袭型男主那味儿了。 沈依瑶心中有了盘算:“女儿知道。” “哎,你知道便好。”寺云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闲话两句,便切断水镜。 沈复安和寺云表现得确实很像世家父母,既关心女儿的幸福,又牵挂家族的兴衰。 不过,沈依瑶盯着平静的镜面,感到一丝几不可查的违和感。 这一对父母,努力地把她往季淮铮身边推。 季淮铮——他会是男主吗? 她还要试上一试,才能放心。 这季淮铮所属的纯钧阁,她还是要去。 不过,还是要稍作计划。 上回,她与陈宇峰的较量出了一点“意外”,没能达成应有的效果。 这次,她去纯钧阁试探,务必不能出分毫差池。 从个人思想到道具上,都要有完全的准备! 至少,准备点不称手的剑,方便摆烂。 沈依瑶解下腰间的轻剑,又细数一番芥子袋以及私人空间里物件——竟是没有比这轻剑更差的剑! 哎,太过优秀,连低等道具都没有,也是一种烦恼。 不过,说起不入流的剑…… 难道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阿岚:……惊!小姐竟然,竟然幕天席地把人累哭了?!! 瑶瑶:……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 季淮玷:……哪里都不对! *** 点个收藏再走好咩好咩~~~ 第11章 青霄院,客房。 沈依瑶敲门:“淮玷师兄,你睡着了吗?” 原本在榻上和衣而卧、双目紧闭的季淮玷猛地睁眼。额间那一道疮疤漫溢出的黑雾也一瞬消失。 他眼神清明,看着帷幔,手却滑入芥子袋,悄无声息地取出一道符纸。 敲门声又起,沈依瑶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季淮玷神经绷紧,疑心有诈,暂且缄默,调整呼吸,闭上眼,佯装入梦。 敲门声渐弱,季淮玷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窗边传来异响。 握着符纸的手紧了紧,青筋毕露。 这沈依瑶是方才发现了他半魔的身份,还是受瞳术影响,深夜欲行不轨……?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让她得手。 窗外夜风闯入,将夜来香的香味送入鼻尖,季淮玷睡意全无,严阵以待。 忽然,一股灵力闯入。 季淮玷当下从榻上翻身跃下,手中符纸冲着那闯入的灵力抛出。 那一股灵力竟然是凝成半透明的实体,看形状,竟像是一只猫。 有几分眼熟。 更眼熟的是,那猫口中叼着的东西——一柄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剑。 耗费他不少积蓄购得的符纸已经抛出,在这青花岩打磨的地面上落下一道深壑,那猫形灵力却身手灵敏,一溜烟儿跑到大开的窗边。 张嘴把剑一放,冲着季淮玷,亮出反光的爪尖:“喵喵!!喵喵喵!!” 季淮玷僵硬着身体,往后退了两小步。蹙眉抬头,却沈依瑶双手撑着窗棂,笑得有些尴尬:“……嗨?” 季淮玷迂回,绕过那没有丝毫威胁力的灵猫,抬手关窗。 “等等……!”沈依瑶高声,“我找淮玷师兄有事!” “……你再大点声,家主都能听见。” 沈依瑶摸摸鼻尖。 尴尬,真尼玛尴尬。 沈依瑶此刻甚至有几分庆幸那狗系统不在身边,至少,她此刻狼狈的情况不会被系统记录下来,日后也不会成为什么黑历史。 她脸都快笑僵了,而大概是反派的季淮玷也没给一点有用的反应。 就抱着手臂,黑着脸,看着她。 活脱脱她欠了对方许多钱的样子。 沈依瑶只好先开口:“我来送剑。” 季淮玷挑眉,不置可否。 沈依瑶秉持着大小姐的人设:“师兄你原来用的那把剑我看着不顺眼,这柄我又用着不称手,喏,给你。” 季淮玷接过那剑,未曾多言,动手关窗。 沈依瑶惦记着此行的目的,岂能让他如愿? 玉臂一伸,足下用力,一手拽上季淮玷的前襟,双腿跪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入这客房。 撕拉。 惯性之下,季淮玷本就松垮的前襟被她拉开大半。 季淮玷:……! 他应该想到的,瞳术影响之下的人,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眼见着季淮玷的脸色变了又变,沈依瑶忙加紧动作,快如虚影。 将季淮玷腰上的佩剑解下,换上自己那把价值更高昂的轻剑,又闭眼如闪电般飞快地将衣襟两侧往中间一拉。 “嗯嗯啊啊,这样就顺眼多了!” 季淮玷:如果你睁开眼说出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沈依瑶不知他心中腹诽,重心后移,一跃回到窗外:“那旧剑我就带走了啊!淮玷师兄早点休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砰”——还不忘把窗户关紧。 季淮玷站在原处,抚上腰间的佩剑:这么看,沈依瑶当真是来送剑的? 她知那把剑不好,披星戴月而来,只为了避人耳目,为他换剑? 她竟爱他至此……!深夜前来,故寻借口,只为给他一柄剑!? 鬼使神差地,季淮玷抽出那轻剑。 屈指一弹,剑声清鸣。 季淮玷收起剑,松了松前襟,回到榻上。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好在经过外泄的魔力的调养,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总算有了自如行动的力气。 季淮玷沉吟再三,披衣起身,推门而出,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得偿所愿的沈依瑶睡了个好觉,醒来洗漱一番,便直奔纯钧阁。 纯钧阁主建筑不算高,为三层八角楼阁,飞檐之上摆着三类主司凶煞刚利的异兽雕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两侧以错落有致的屋舍掩映,且围成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大有一望无际之感。 这空地也是弟子们往来练习剑术之地。 沈依瑶大摇大摆地走入其间,倒没有像进万卷阁时那般惹人议论。 毕竟,剑修大多专情——在练剑、切磋时,眼里往往只有他们的亲亲老婆,剑。 也有例外。 “……宇峰师弟,你怎么走神了?”陈宇峰对面的季勇不悦,但并没有收手,反而大力一掀,直接将陈宇峰的剑挑飞数丈。 在周围一小阵惊呼声中,他端着师兄的架子,教育道:“刀剑无眼,我们剑修想凌驾于这利剑之上,万万不可分心,以免被剑反噬,自食其果啊!” 陈宇峰仍是愣愣的,有些心不在焉。 季勇不爽。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弟子们停手看过来,季勇看着对面的世家子,眼珠子一转,忽然觉得这是个在同门中立威的好机会,顿时粗声:“拿起剑,我们再战!今日,师兄好好给你上一课!” 陈宇峰总算回过神,正欲转身找剑,未曾想,剑已经被人递到面前。 “喏,你的剑。” 陈宇峰接剑的手一顿,整个人如同义庄中起了僵尸体一样,抬起头。 沈依瑶好心冲他笑了笑。 陈宇峰当即抱着自己的宝贝老婆剑,连退十余步。 沈依瑶无奈:不指望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但这反应,也未免太激烈了些。 季勇瞧着两人的互动,多少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儿来:陈家这小公子对沈家这位大小姐心有惧意啊。 也难怪,传闻沈家大小姐为人蛮横不讲理,这陈家小公子性子也不算好,在她手中吃瘪,也不算意外。 但是,秋吟真人既然让他带着陈宇峰,那陈宇峰受了委屈,岂不相当于他季勇的脸也被人踩在脚底下……? 何况,还是被极有可能成为季淮铮未来道侣的女人踩在脚底下?! 那季淮铮当年抢了他进入淮字辈的资格…… 季勇大为恼火,当下长剑一挥,将陈宇峰护在身后:“宇峰师弟莫怕——是沈师妹欺负你了吧?” 陈宇峰脸色讪讪:“……倒也不是。” “宇峰师弟不必有什么顾虑,这里是季家,又不是楼善沈家,绝不会任由狂妄之辈作威作福……!” 沈·狂妄之辈·依瑶:天地良心,她不过是顺手递了一把剑,准备好好跟同行找找机会,哪里能想到,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来? 但这“程咬金”,来的正是时候。 此人内息颇为澎湃,一身腱子肉也非常突出,肤色呈现出久在日光下历练才会有的健康的小麦色。出剑的姿势颇为标准,并非平庸之辈。 更重要的是,出言不逊,大有炮灰之风! 沈依瑶点了点头:“我就欺负他,怎么了?!” 季勇嘿然一笑:“宇峰师弟是我罩着的,你既欺负他,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陈宇峰:“等等,事情不是这样的啊!是我先挑衅的……!” “是你先挑衅?” “没错——所以他们不应该动手的……!”陈宇峰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看应他话的人是谁,只抽剑往已经开打的两人之间冲。 没走两步,被结界拦下。 “莫去添乱。” 陈宇峰那一腔热血随着冷清的声线凉了几分。 一阵灵力将他往后拖拽,远离那战场中心。 陈宇峰这下看清,那与他应答之人——正是季淮铮。 纯钧阁的琐事大半经季淮铮的手,沈依瑶一出现,他很快就得了消息。 本以为沈依瑶来找他,却没想到,沈依瑶竟然没有径直寻他,而是与季勇比起剑来。 还用的是……季淮玷的剑。 作者有话说: 瑶瑶:我的眼里只有剧情,莫得情爱! 第12章 季勇原本瞧着沈依瑶手中的剑,心是已经放下大半。 那剑虽然有几分眼熟,但那材质和样式实在普普通通,又十分笨重,并不适合看着纤弱的沈依瑶。 他以为胜券在握——然而,才过几招,季勇脸上的游刃有余就逐渐消失,全神贯注起来: 他摸不清沈依瑶招式的套路。 奇怪,楼善沈家明明不善剑道,为何这沈依瑶步伐如此之稳、剑招虽无规律可言但也如金雁横空一般,让他应接不暇?! 原本只想用三分功力,不知不觉间已经用上十分,哪儿还管什么怜香惜玉,奋力一搏! 沈依瑶挡下季勇一剑,盯着他那张连突出的鼻毛都在发力的脸,发自内心的感慨:好难。 陈宇峰已经很菜,但指点他的这名弟子也没强到那里去,一招一式,全是破绽。 她已经足够放水,招式之间刻意控制,不用灵力,不让剑意外泄,无论是闪身还是撤步,全留了至少三处破绽,连兵器都选了个玩具级的,但对方居然还无法占据上峰,甚至还要靠着她的演技,维持着僵持不下的假象。 心累,演不下去了! 沈依瑶将灵力注入这废铁制成的兵刃之中,用巧劲儿一挥,正对上季勇迎面一劈。 兵刃相撞,铿锵有声。 沈依瑶的铁剑上出现一道裂痕,倏尔,半柄剑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季勇揩了把汗,边大口喘气边端着架子“训导”:“沈、沈姑娘,莫、莫要小看了我季家!在季家撒、撒野,你、你还要多、多多练几年……!” 沈依瑶:…… 他要是先擦擦汗、喝点水,再放这狠话,恐怕还有点说服力。 围观的弟子们也这么认为,看着季勇的目光也并未如季勇所料那般尊敬。 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二人一人气喘如牛,一人气息平稳;一人手持利刃,一人用着粗糙又不称手的武器。 “季勇师兄这……胜之不武啊!” 季勇听得真切,恼意顿起,提剑又上:“……重来,再比!” 沈依瑶下意识以手中的断剑迎上。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剑意不自觉泻出。沈依瑶觉察,又猛地收回。 太晚了—— 季勇重金购入的宝剑,已经布满裂纹! “哗啦”。片片落下。 那么“动听”,就好像快要离她而去的第六年最敬业女配奖一样。 沈依瑶自暴自弃地将断剑仍在一边,对季勇投去恨铁不成钢的一瞥。 季勇对上沈依瑶的目光,手不住地颤抖:“你你你……” “对,就是我!”沈依瑶眼见着季勇这般反应,觉得自己的人设还可以挽救一下,立马来了精神,“就是我把你‘娘子’碎尸万段!不服气?” 季勇呆傻地指着沈依瑶,忽然哆哆嗦嗦,吐出一口污血来! 沈依瑶有躲避之力,却毫不避闪,甚至隐隐松了口气,打算接下这“一击”: 她越狼狈,才越容易找借口作妖,进而试探那季淮铮。 然而,一道银鱼霜色的身影却挡在他面前,银白的发带倒是十分惹眼。 剑光一闪,那乌黑的血都没靠近她的衣角,便被剑风扫到季勇的身上与脸上。 季勇见着季淮铮,张口咿咿呀呀,似要说什么。 但季淮铮一手刀下去,季勇顿时昏死过去。 他淡淡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大家皆慌慌张张地活动筋骨,如潮水一般褪去。 唯有两纯钧阁的巡逻弟子上前,架着不省人事的季勇离开。 闹剧结束得飞快。 季淮铮捏了个法诀清理荼明剑,直至上面血意完全消散,才将其收归剑鞘。 做完,他这才朝着沈依瑶信步走来。 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凛冬也不肯为风雪折腰的劲松,一开口,不自觉地让人生出一股冷意:“沈姑娘好剑法。是季勇技不如人,怒火攻心,自食其果。季家纯钧阁不会找沈姑娘麻烦。” 失败者从来都没有资格与胜利者叫嚣。 沈依瑶:……谢谢,并没有被安抚到。 她今日为自己临时制定的正是炮灰的经典剧本:上门挑事,惨被打脸,不依不饶,胡搅蛮缠。 以窥探季淮铮的处理方式,看看对方是否具备新时代男主应有的基本善恶观和处事能力。 结果,“惨被打脸”变成把同行气吐血,剧本再一次犹如脱缰的野马。 好在,季淮铮目前的处理方式确凿符合男主应该有的“就事论事,爱憎分明”的基本原则。 保险起见,沈依瑶还是打算再试上一试,挺胸抱臂:“……可我要怪他呢!” 季淮铮:“嗯?” “他弄断了我的剑啊!”沈依瑶理直气壮,“我定不会饶了他!” 陈宇峰闻言赶忙上前:“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赔,我赔!” 他是来季家学艺的,季勇师兄好歹名义上也是为他出头才与沈依瑶动手,他要是一点也不表示,并不妥当。 而且,这季家淮字辈领军人物季淮铮还在这里,也正是他刷存在感的时候。 陈宇峰肃容道:“是我先不自量力,向沈师妹发起挑战,季勇师兄想为我,额,示范剑招……” 季淮铮冷冷:“为何?” “季勇师兄与我关系颇好,所以他担心我……” “为何——要去挑战沈姑娘?” 陈宇峰哪料想季淮铮会抓着这点不放,一时卡壳,支支吾吾:“就、就看不惯嘛……” 季淮铮闻言,剑眉一蹙,直接下了判决:“陈宇峰寻衅滋事,罚清理纯钧阁东苑一月;季勇寻衅滋事,并无践行回护师弟之责,罚理纯钧阁西苑一月,面壁思过一月,月例两月。” “师尊令我暂理纯钧阁庶务,我亦责无旁贷。自罚月例三月……” 沈依瑶十分满意。 她原本就觉得季淮铮像极了高岭之花、光风霁月流的男主,听了这一番严于律己的陈白,更是有了九成把握。 不虚此行。 但—— 季淮铮又看向沈依瑶:“且代季勇师弟赔偿沈姑娘一柄剑。” 那残缺的文案怎么写的来着? 女配沈依瑶:虐。待男主季淮▇。 机会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沈依瑶欣然:“好啊。” “随我来。” 季淮铮领着沈依瑶来到自己的小院之中,将藏品一一陈列,供她挑选,自己先行离开,来到季勇的住处,屏退他人,站在榻边,俯视那脸色发黑的季勇。 合上门窗,落下结界。 季勇到底也不是纯粹的等闲之辈,察觉到异动,睁开眼。 只见年少时以剑意击败自己的季淮铮站在榻边,目光似雪如霜,冷得他打了个寒噤。 他仿佛又想起被剑意支配的恐惧。 本就道心不坚,此刻更是有发疯之兆,手舞足蹈地喊:“是剑意——沈姑娘也有剑——!” “禁声。” 季淮铮从芥子袋中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珍珠鸟,但仔细看,它每一个关节都是榫卯相接——是个法器。 季淮铮:“季勇师弟还是忘掉沈依瑶有剑意这件事为好,不然,恐生心魔。” 季勇:“这……” 那珍珠鸟轻盈地飞到季勇面前,橙红的鸟喙往眉心一啄,季勇的目光顿时涣散开。 季勇:“……好。” 又重重倒在榻上。 季淮铮以法术清洁了一遍珍珠鸟,才将它又塞回芥子袋中。 这才撤了隔音隔形的结界,疾步离开。 今日在场的都是普通弟子,除了他与凑得近的季勇,无人能真正分辨出一闪而过的剑意。 现在,终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沈依瑶和他一样,可以凭筑基之躯,拥有剑意。 难道,她也……? 季淮铮步履更快。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瑶瑶把表里不一的反派认作男主=v= 然后四个人一起各怀鬼胎地搞事吧哈哈哈O(∩_∩)O 走过路过,能点个收藏咩,比心心~ 第13章 季淮铮思绪不受控制地,又回到了年幼时分。 血色,声嘶力竭的哀鸣,还有皎洁的亘古不变的月,以及屋外好像永远都不会融化的雪。 孩提时代的梦魇如影随形,又在脑海之中闪回。 那种绝望的阴冷如影随形。 季淮铮摸上荼明,现在回忆起来还有几分令人骨髓生寒的画面才算消失。 他望向流连在他藏品之中的沈依瑶,目光晦明难辨。 “沈姑娘,挑好了?” 面前,琳琅满目地摆着季淮铮的藏品。 均是剑光清芒,如天寒彗残,亦有可破青天之感,绝非凡品。 比不上沈依瑶自己多年积攒的藏品,但也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货色。无论从价值还是从性能上,都远超沈依瑶从季淮玷那里换来的那柄剑。 沈依瑶曾经也是剑修,见此情形,也心知肚明:季淮铮当真是将自己目前所有的宝剑都拿了出来,任她挑选,用作赔偿。 有担当,有胸襟,确实像个男主。 沈依瑶更加坚定心中所想,却又犯了难。 文案里可是写,女配沈依瑶:虐。待男主季淮▇。 要知道,快穿局的小世界数不胜数。大部分的小世界的创造者都是在类似晋晋文学城这样竞争激烈、文豪辈出的地方,脱颖而出。 “虐待”这样噱头重于内容的字眼,根本难登大雅之堂,还极有可能因为过度敏感而招致非议,所以,一般只要做到点到为止即可。 但不得不说,虐待这个词放在季淮铮的身上,又有其合理性: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看他满身污泥挣扎的模样。 但如何去做,就是个难题。 沉吟片刻,沈依瑶忽然将这些剑一一推开,从怀中掏出定洲真人赠予的小册子,颇为豪气地往桌上一甩。 明明被惊扰到,但那几柄已经通了几分灵气的剑却并没有产生被冒犯的应激反应,反而自觉挪向一旁。 “这些,我都看不上!” 季淮铮点了点荼明:“嗯?” “我见定洲真人赠予的古籍上有记载,有一精材,名为赑屃铁,魔物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且有储存灵力之功效……淮铮师兄若是想赔,便以赑屃铁为我打一把剑!” “呵。” 赑屃铁?那是元婴期修士才能涉足的秘境里面才可能出现的宝物。 果然,这沈依瑶还是和传言中的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即便能拥有剑意,也是……愚蠢。 季淮铮不欲与她争辩,按上荼明的剑鞘。 荼明剑发出一阵厚重的低鸣,像是一声指令,原本还在沈依瑶面前的剑腾空而起,慢吞吞地回归原位。 她既想为难他,狮子大开口,那么……他就让她什么也得不到。 季淮铮解开芥子袋,摸索一番,探到那被他随意放在芥子袋最里层的铁剑,缓缓抽出。 哐当。 季淮铮的铁剑才抽出一半,但见那地上已经多了个一人长的大物件。 那物件太重,铺着苏青石的地面甚至被压得塌陷几分! 此物嶙峋峭峻,料峭寒凛,形似赑屃,灵力澎湃。 仿佛下一刻,这赑屃就会从中迸出,呼风唤雨。 竟是真的赑铁! 沈家竟有这种异宝,且愿意交托给女儿带出门? 季淮铮惊在原地。 沈依瑶招呼:“淮铮师兄,这就是赑屃铁。正巧,今晚是你……轮值,不如晚上你就在青霄院为我锻造新剑?当然,剩下的赑屃铁就归你。” 沈依瑶为了诱季淮铮入坑,开了相当不错的条件。 不过,赑屃铁她当剑修的时候存了不少,随便拿出这么一小块儿当诱饵,也不心疼。 满级女配,不缺宝贝。 赑屃铁有市无价,以赑屃铁锻剑更是每个剑修的终极梦想之一。 荼明微动,季淮铮看向沈依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波澜。 从无灵深渊之前的刻意示好,季家内的纷纷流言,到今日沈依瑶拿着季淮玷的剑找上门来,与人缠斗,毁了那破剑,又顺势展露剑意,堂而皇之地拿出超量的赑屃铁,要他为其锻剑…… 桩桩件件,如同那碎了的瓷器,看似不甚相干,但季淮铮一拼凑,还是能大致还原概貌: 沈依瑶心悦他,步步为营,与他……亲近。 楼善沈家打得是何种算盘? 季淮铮不清楚,眸子闪了闪,应道:“好。” *** 沈依瑶得偿所愿,收好断剑,又立刻快马加鞭赶回青霄院。 她还记得,中午约了“反派心上人”一起练剑,这样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 毕竟,每一个快穿局派发下来的小世界,基本都是以爱恨情仇纠葛为主,也就是说,走心走肾的剧情,是不可以马虎的。 时间很赶,沈依瑶拍了拍脸,尽快调整好状态和情绪,准备去见反派心上人。 专业女配,绝不会翻车。 青霄院内,季淮玷已经倚着凉亭的红柱等她。 侍女阿岚不见了踪影,连茶水点心都没给季淮玷端上。 他就那么孤零零地,像是离群索居的猛兽,脸上表情淡淡,如往日一般沉郁,并没有因为侍女的怠慢而显出丝毫愠怒。 幽潭一般的眼眸闭得紧紧的,仿佛是沉睡的石像一般。 也不知是何种天才,才能塑成这样巧夺天工的精美作品。 但天才大多格格不入,连手中的杰作都显得落寞、孤寂。 沈依瑶瞧着,也生出几分怜意来。脚步一转,自己去了后厨,取了灵厨做好放在保鲜的法器之中的糕点,又沏了一壶解腻的清茶,端到季淮玷面前。 “淮玷师兄,流心绿豆糕,尝尝?” 季淮玷睁开眼,白釉胎底的瓷盘上,摞着几块蜜合绿色的点心,看着让人食欲大振,但那形状……却是猫猫头。 还附带了小表情,有的以简单的笔画勾勒出笑脸,有的则是作哭泣状。 看着可爱,令人食欲大振。但对猫类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季淮玷果断拒绝,拿着沈依瑶赠予的剑,径直走到院中:“我来这里,只为练剑。” “哎?……好吧。”沈依瑶自己拈了块果腹,跟着来到院中,抽剑道,“今日学一套基础剑法吧?” 季淮玷的目光落在沈依瑶手中那全然陌生的剑上,语调微冷:“我的剑呢?” 沈依瑶庆幸,她刚才离开纯钧阁的时候将断剑收好。 本来,她也只是想着作为胁迫男主季淮铮的证据,万万没想到,男主那边没用上,反派这边倒先找了过来。 实话实说:“断了。” “断了?” 季淮玷以为沈依瑶受到瞳术影响,应该会好好保管。这么快就断了?出乎意料。 沈依瑶理直气壮:“我今日带着它去了纯钧阁,正好看人不顺眼,顺手拿出来教训人咯。哪想到那么容易就断了呀!” 语气神态,都与流言之中的沈依瑶相差无几。 但季淮玷的眉心不易察觉地拧了一瞬,复又归于平静:他并不觉得沈依瑶会是主动挑事之人。 手中的轻剑此刻莫名有些沉,季淮玷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状似随心问:“跟陈宇峰?” “不是,跟他旁边那个季勇……”沈依瑶不欲多说,生怕言多必失,将今日在场的季淮铮也牵扯进来。 要知道反派能成为反派,要么就是有极端的灭世、厌世思想,要么就更直截了当——跟男主过不去。 季淮铮与季淮玷两人截然相反,季淮玷还是个混血,反派要素占了个齐全。 要是让反派知道她跟男主还有什么锻剑之约,只怕她这爱慕者的人设能当场崩塌,碎得连个渣都不剩。 略有点心虚,沈依瑶开始今日的授课:“这一套基础剑法,堪称剑修界的第九套广播体操,对于基础招式的巩固,连招套路的使用都有极大的助益。另外,也对用剑时灵力运转滞涩、灵力不继等情况的改善有积极作用……” “第九套广播体操”?——这又是什么? 楼善沈家还有这样奇怪的体术? 季淮玷对体术并不感兴趣,半魔修的体质本就强于普通的修真之人。听沈依瑶随口一说,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跟着沈依瑶练剑,思绪却又回到刚才提及的那人身上。 季勇,弄断了沈依瑶从他这里带走的剑。 此人该罚。 季淮玷想着,又随着沈依瑶的指令,往斜后方一劈—— 一棵青竹轰然倒下。 沈依瑶非常给面子地海豹式鼓掌:“淮玷师兄果然天资聪慧……!” 季淮玷见她红唇开合,贝齿若隐若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别开眼,却见她右手仍拎着那柄陌生的剑,有几分刺眼。 原本略微上扬的嘴角又压下。 他觉得,季勇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在今晚。 作者有话说: 季淮玷(自以为):拿了点家剧本的我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 其实,设定就是季淮玷是复仇流男主,不会允许自己受一点委屈,开始有点丧心病狂但这毕竟是晋江文,最后还是符合晋江男德的男主。 季淮铮是和男主形成对比的男配,有些童年阴影的天之骄子,心理多少已经收到不好的影响。 季淮清则是正常的温柔男二设定。 原女主其实出现过,就是季栀。但系统出了点意外,实际上也意味着这个世界出了一点意外,意外因素不止一个,后文会提到。 前面因为都在试探,所以比较中规中矩。后面瑶瑶就要放飞自我了=v= 另。 这几天在榜疯狂改动文案文名,给小天使们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十分抱歉!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抛弃蠢作者呜~ 5.1补充,1v1男主暂不定,放飞自我了属于是。。。 第14章 傍晚时分,季淮铮如约出现在青霄院。 沈依瑶正在啃灵兔腿。 兔腿是灵厨今日采买到的新鲜货,现杀的,肉质弹牙,恰到好处的油脂混上一层辣椒面和孜然,简直要香掉舌头。 见着季淮铮,埋首美食的沈依瑶艰难地抬头,冲他打了个招呼。 又低头干饭。 反倒是一旁的侍女阿岚,见了季淮铮十分欣喜,忙为他拉开椅子,殷勤布菜。 沈依瑶拦住,将今日这桌上唯一一道荤菜烤兔肉端到自己面前。 阿岚冲她挤眉弄眼,沈依瑶只当没看见:“兔兔那么可爱,谪仙一般的淮铮师兄一定不会吃的!” 顺便,贴心地将几道素菜往季淮铮面前推了推。 上次季淮铮怕她下药的事儿,她还记着。 正好,现在根据剧情,她也要虐待男主。 沈依瑶早就看破快穿局的系统评分潜规则,对虐待的理解自然也不肤浅:所谓虐待,当然是要全方位无死角、在方方面面都达到这样的效果,却又不能真虐到对方少胳膊少腿,不然女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简言之,与其说虐,不如说是让女配们卖蠢,激发男主的动力。 所以,现在,那就让他啃青菜去吧! 之后再监督他去干体力活! 她还要言辞羞辱他! 完美! 季淮铮却没有如同沈依瑶料想那般,拂袖离去,独立中宵,反而从善如流地落座,甚至还拿起阿岚备好的白玉筷。 那因为握剑而带着茧子的手与细腻无瑕的白玉筷截然不同,但大概有男主光环加成,沈依瑶瞧着那双手,却是要比白玉筷还要干净漂亮许多。 而且,越来越近。 待沈依瑶回过神时,季淮铮已经举箸探向离她最近的一道芙蓉八珍菌。 裹着几不可查的剑意的白玉筷擦着她探向烤兔肉的手,暧昧地划过。 沈依瑶下意识往旁边移,但季淮铮的剑意也跟着扩展开来。 细腻的白瓷盘边缘已经有了一圈后天被剑意激出的冰裂纹。 沈依瑶放出几分先天灵体的灵气与之对抗,又飞快地夹起最后一点烤兔肉,丢入碗中。 飞快吃完,抬眼看向对面的季淮铮:“我吃好了——你跟我去锻剑室!” 状况外的阿岚不敢苟同:“小姐,淮铮公子才刚开始……” 季淮铮已经放下筷子,起身:“走。” 沈依瑶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叮嘱阿岚:“晚上锻剑室可能比较吵,你若是睡觉,可以贴一张静音符。” “是,小姐。”阿岚应下,开始收拾碗筷。 她刚欲拿起季淮铮用过的白玉筷,却发现白玉筷竟化为齑粉,从她指缝之中流失……! 暧昧的白铺了一地。 收拾到一半儿,反应过来: 夜晚,锻剑室,孤男寡女,比较吵。 阿岚:!! 这还能是为什么?他们难道能是为了锻剑吗?!! 是有情况吧!! 但是。 阿岚歪着头,敲了敲自己算不上很聪明的脑瓜子:可是,前天,小姐才跟季淮清共处一室,昨天又和季淮玷在院中酣畅淋漓,今夜就要和季淮铮秉烛共谈了吗?!! 不行!她要告诉真人和夫人,万一被别人先捅出去,那她的月例可就要没了呀! 但,但万一小姐没有玩那么大呢? 阿岚虽然是被半路抽调过来伺候沈依瑶的,沈依瑶之前脾气也确实不太好,总不让她近身。 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倒觉得这位小姐没有传言中那般难以交流,至多是在男女之事上可能…… 但,但之前两次,她要么没注意,要么被支开,也只是知道个结局。今天,她倒是可以探上一探,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岚想着,放下手中的活计,悄悄溜出去。 *** 青霄院是客房,但财大气粗的季家还是为其配备了所有可能用的上的设施,包括锻剑室。 沈依瑶对此很满意,至少不用她再费心找地方,践行剧情。 把门一关,赑屃铁往铸剑台上一放,沈依瑶便从芥子袋中取了椅子、桌子、茶壶、茶杯、零嘴,翘腿一坐:“开始吧。” 她以前走豪门剧本的时候,见到不少NPC同行,虐待男女主,使唤他们的时候,就这做派。 沈依瑶不敢托大,但也有信心,自己这样,绝对至少学了其九成精髓。 而对面,那男主季淮铮,显然没有豪门剧本里男女主那觉悟。 没有流露出一丝苦相,没有一点受屈辱的表情,手气锤落。 硕大的锤子在他手里,都没了粗犷的气质,反而像是什么精巧的玉器,竟显出几分高雅来。 这样可不行。 这男主没有一丝憋屈感,她这炮灰女配的任务就算做得不成功! 沈依瑶剥了颗胡榛子小口嚼着:“淮铮师兄,停!” 季淮铮停手,复又恢复那高岭之花的模样。 赑屃铁质地极为坚硬,他裁出剑型,却仍能保持气息平稳,连语气都如往日那般从容:“何事?” “淮铮师兄心不诚。” 季淮铮:? “我楼善沈家那边的锻剑铺子里,最诚心且技艺高深的锻剑师,必然是要做到献剑。” 季淮铮在进入季家之前,并没有和外人接触过,几乎都被关在那一隅之地里;后来进了季家,也是以积蓄力量、刻苦修炼为第一要务。 楼善沈家地处边陲,毗邻西境,他没去过,也确实不了解。 不懂便问:“何为‘献剑’?” “献剑,顾名思义,即精诚献予手中锻造的剑。是把自己的躯体与语言展现出来,以达到在锻剑过程中,剑人感应的至高境界,这样才能炼出好剑。” 季淮铮看了看台上的赑屃铁——确实有他费心的价值。 那,“如何做?” “简单。坦胸挥汗,声声呐喊,即可。” 沈依瑶前面所言,全是现场胡诌,为的就是铺垫这一句。 季淮铮脸色一沉。 沈依瑶又剥了颗胡榛子,用起激将法:“怎么?淮铮师兄说是要赔偿,我还特意选了上等的材料,只等着师兄为我锻剑呢!结果师兄身为季家一代佼佼者,今日在纯钧阁所作所为、所言所行,难道只为了诓我?要是诓我,那东西留下,师兄请回吧!” 季淮铮的脸色变了又变,在微橙的仙火的照应下,明灭难辨。 沉默许久,沈依瑶胡榛子壳都放了满满一桌子,季淮铮才咬牙切齿:“我脱。” 那清冷的脸上,屈辱的神色一闪而逝。 沈依瑶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嘛。” 她就知道,即便是光风霁月流的男主,也具备能屈能伸这样基本的品质。 以弱点拿捏,他们一定会乖乖地接受符合快穿局隐形定义中的,虐待。 沈依瑶:“淮铮师兄,再往下脱一寸——!” “淮铮师兄,你大点声呀!” “淮铮师兄,用力呀!加油呀!” 窗外,假意路过的阿岚正好听到这一段。 阿岚:……!!! 果真、果真玩这么野的吗?! 而且看上去,还、还是特殊玩法,好像、好像是她家小姐占、占主导? 阿岚的脑子比理智要快很多,顿时浮现出小姐压着季淮铮的嚣张模样。 啊,那高高在上的季家公子的眼角应当有圆润如南东珠的泪,滚滚而下,滑入他泛红的修长的颈…… 不行,这绝对是不能说的内容! 她、她还要向真人和夫人汇报啊……! 阿岚面红耳赤,飞快地离开。 忽的,撞上一只纸鹤。纸鹤的右翼上落了一个“铮”字。 阿岚抓住纸鹤,想了想,又折返回锻剑室,敲响了门。 她屏息侧耳听。 屋内叮叮咚咚,一阵杂乱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布匹摩擦的声音夹杂其间。 阿岚已经脑补出一场放在话本界绝对可以长久畅销不衰的大场面。 两眼放空,脑袋嗡嗡。 半晌,门被打开。 季淮铮周身围绕着低气压,而沈依瑶的眼角眉梢,全然都是满足的喜悦。 阿岚只觉得脑袋里的嗡嗡声更响了,已经影响了她正常的思路:“我,小姐,啊,那个,淮铮公子……” 季淮铮脸色阴沉,抬手便要关门。 沈依瑶见状,上前一步,手搭在阿岚肩上,以清神的灵力疏导这婢女凌乱的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岚在沈依瑶的引导下总算恢复清醒和理智,张开手掌,献出那纸鹤:“婢子刚刚收到给淮铮公子的飞鹤传书。” 季淮铮拈起纸鹤,抖了抖,纸鹤自觉摊平展开。 上书—— 【季勇受伤。】 纯钧阁中发生弟子无故受伤的情况,于情于理,季淮铮都需要去看看。 而这季勇,白日里又跟沈依瑶刚比试过。 沈依瑶作为目前有嫌疑的人之一,怀着那点对同行的怜悯,主动道:“我也去。” 季淮铮有些诧异地看了沈依瑶一眼,应道:“嗯。” 两人抵达纯钧阁季勇的住处时,值守弟子已经守在那里。 见季淮铮回来,一五一十汇报。 事情十分蹊跷,虽然给季淮铮的字条上写得短。但实际上,这件事,还真就可以用“季勇受伤”四字概括。 再详细点,那就是—— 季勇在院中练剑,把自己砍伤了。 值守弟子们先请了杏林阁的弟子来帮忙包扎,等着季淮铮回来调查。 季淮铮大致了解,点了点头,推门进来季勇的房间。 沈依瑶关心同行,也在季淮铮的默许下跟着进去。 淡淡的药香传来,沈依瑶抬眼,就见季淮清坐在榻边,调配灵药。 似是有所感应,季淮清抬头,垂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如同烟花一般飞快化为灰烬。 “沈师妹,你们来了啊。” 沈依瑶心细,敏锐地察觉到那个“们”字中透着一点微不可查的不悦。 但很快释然—— 女主见到男主和女配在一起,能开心吗?! 但她现在拿着女主好姐妹的剧本,还要潜伏一段。 所以,便装作听不出那一丝失落,反而兴致盎然地凑到季淮清身边,贴近,看他诊治。 “怀清师兄妙手回春,季勇一定没事。” 对上温柔体贴的女主,吹彩虹屁一定没错! 季淮清耳尖泛红。 季淮铮冷了脸。 沈依瑶面前如沐春风,身后寒冬腊月,身处冰火两重天。 季栀推门而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被无邪的笑容掩饰:“怀清师兄,你要的五铢草我拿来了……!咦?沈姑娘和淮铮师兄一起来了呀。” 作者有话说: 瑶瑶:男女主感情已经这么深厚了吗?我一女配挡在中间,竟……! 反正,蠢作者是扔掉节操与裤衩,放飞天性哈哈哈了。。。 第15章 季栀冲季淮铮简单行礼,便晃着手中的五铢草,越过季淮铮,走向季淮清。 那凤目之中满是又是初见时那般天真与纯良,看向沈依瑶时却自有一股说不清的意味,她笑道:“劳烦沈姑娘先让让,我拿着淮清师兄需要的五铢草,你在这里可不方便……” 就事论事,目前所接触到的NPC里,还就属这季栀上道。才进来,就开始赶人。 沈依瑶总算有了点棋逢对手的感觉,反而往季淮清旁边一坐,占了先机。 好奇:“季勇自己砍伤的自己,难道不是意外?怎么还需要用五铢草……?” 季栀有些惊讶:“沈姑娘也粗通药理?” 沈依瑶摇头。 季栀总算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沈依瑶:“实不相瞒,我挺擅长的。” 季栀的笑容逐渐裂开。 沈依瑶没有说谎,她之前在修真界待到强压着修为飞升,剑法登峰造极,独孤求败,对其他的修炼方向也多有涉猎。 五铢草的名于五铢钱,茎笔直,只生五根分叉,每一根分叉上,长着一枚铜钱般的叶子。 功效也跟人间铜钱类似——凡人用铜钱占卜吉凶,而修仙之人则用这五铢草来辨别、驱赶轻微的魔气。 唔……“魔气”。 本来,无论是季勇受伤,还是用五铢草探魔气,都不会提起她兴致——问题是,太巧了。 反派季淮玷就是魔修,而季淮玷今日午间又刚好知晓季勇弄断他旧剑一事。 按照反派睚眦必报的特质,季淮玷搞点事情,实属正常。 难道真是季淮玷……? 不,反派现在还这么弱,应该不会这么不谨慎…… 沈依瑶不敢确定。 季栀听了沈依瑶这话,脸色青白交加,但又见着沈依瑶沉默起来,只当她虚张声势,笑着将五铢草递到沈依瑶面前:“那沈姑娘不妨试着用用看?” 沈依瑶没有拒绝,摊开掌:“拿来吧。” 她现在也想知道答案。 “不可。” “小栀师妹,莫要胡闹,给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抱剑而立的季淮铮冷眼,对上自己素来温和的师弟季淮清。 季淮清仍是那副菩萨面,似乎并没有因为与季淮铮同时发声而有分毫尴尬,只略微颔首,便稍稍起身,从季栀手中取走那五铢草,弯腰放在季勇伤着的右臂旁。 “这里有我在,沈师妹不必操劳。” 季栀面容扭曲一瞬,又恢复正常,正色:“淮清师兄考虑周全。季勇师兄受了这般诡异的伤,确实不好让外行‘操劳’。” “确实。”沈依瑶点点头,遥遥一指,“你可以出去了。” 季栀:? “五铢草娇嫩,一旦被采摘便难以保存,对温度湿度要求更高,稍有不慎,便会影响其药性,所以很多医修们并不会随身携带,想必,淮清师兄也是出于这一点才让你回杏林阁去取新鲜的。” 季淮清讶然,浅笑着点头。 沈依瑶抬手,以灵力拂去那五铢草叶上的春露,继续:“而你这一路上,并没有悉心照顾这被才下来的五铢草,大概还毫无防范地拿着它,在夜深露重之时就这么赶了过来——你不是外行,是什么?” 季栀在医道上很有天赋,从来都是被同门和师长盛赞,头一回被人指出疏漏——还是被“外人”。声音一软:“淮清师兄……” 季淮清理了理五铢草,客官点评:“沈师妹确实精通药理,小栀师妹还需留心细节。” 季栀闻言,羞恼难以自已,一跺脚,低头便往外冲。 季淮铮连身都未侧,季栀无法,可怜兮兮地绕了一小圈才走到门外。 嘭——关上门。 沈依瑶赢了小姐妹这一局,但还是不放心,试探:“淮清师兄,季栀她……” 季淮清淡淡地瞥一眼紧闭的门,又低头注视着五铢草:“救人要紧。” 不愧是女主,就是靠谱。 沈依瑶看季淮清越看越顺眼,又往季淮清身边示好地凑了凑。 季淮清笑意渐深。 两人盯着五铢草,却又见那五铢草上,多了一道深色的影子。 沈依瑶对上那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季淮铮,十分警觉,没什么好气:“……怎么?有事?” 季淮铮哑然一瞬,眼神飘忽,艰涩开口:“我……要看五铢草的变化。” 光风霁月的男主关心自己的同门,合情合理。 沈依瑶不疑有他,往另一侧的季淮清那边又挪动几分,尽力以身形挡住季淮清脖子及以下部分,防止季淮铮看出什么端倪。 又故作凶狠地警告:“说好了只看五铢草的变化,可别看其他……” 不说还好,这般欲盖弥彰的一提,季淮铮的目光反而难以遏制地落在沈依瑶的身上。 她一双杏眼在月色下,像是闪着粼粼波光的镜湖湖面,清澈灵动。因为入了夜,她卸下白日繁复的发饰,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大段青丝披下,在月辉下,显出娴静的柔顺感。 但这柔顺的青丝却并没有如长瀑一般一泻而下,在沈依瑶胸前的峰峦处,打了个过分惹眼的弯儿。 从未想过情爱一事的季淮铮看着,竟生出几分目眩之感。 他睫羽轻颤,手覆上荼明的剑柄,才总算稳住那不知为何摇曳不听的心旌。 眼神看似清明,但那顽石冷铁之心上,却出现一丝裂痕。 季淮铮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字,女人。 沈依瑶是,也许会成为自己道侣的,女人。 多日来,季淮铮第一次对沈依瑶的身份有了一个颇为清晰的认识。 铮意味不明地,轻轻地敲了一下荼明。 剑声清越,季淮铮总算将视线落到那五铢草上:“变了。” 原本深绿色的铜钱状叶子,现在已经泛着鲜红。 季勇体内有魔气。 “这……”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轮值的纯钧阁弟子来报:“淮铮师兄,我们抓住了!” 抓住什么? 季淮铮眉心一锁,但他还是开口:“进来。” 两人架着一穿着弟子服的人走进屋内,左侧那人抬腿就往被擒之人的膝窝踹去:“老实点!如实交代!” 这一踹闹出来的声响并不比他说话的声音小,但被架着的那人愣是一声不吭,仿佛哑巴一般。 沈依瑶听着都觉得疼,忍不住开口:“没想到季家普通弟子还有刑讯逼供的权力。” 季淮铮轻咳两声:“此举不妥。” 站在左边那人抬起头,喃喃:“淮铮师兄勿怪,我也是关心季勇师兄的伤势。方才见着小栀师妹,她说她来送能鉴定魔气的五铢草。我本就疑心季勇师兄受伤另有隐情,便在周围探查,果然,就抓住了这可疑之人……!” 沈依瑶听见“小栀师妹”四个字,条件反射地,就觉得大事不妙。 再仔细看—— 那“可疑之人”,以墨色发带将青丝竖起,即便被压着肩颈,脊背仍绷直。 仿佛感知到沈依瑶的视线,那“可疑之人”挣扎抬头。 果然,是季淮玷。 即便青丝散乱,但那张因为过分苍白而显得阴鹜的脸,沈依瑶不会认错。 那抓人的弟子振振有词:“夜色已深,季淮玷这家伙不待在碾玉阁却出现在我们纯钧阁,而季勇他又恰好受伤,一定是……!” 那弟子还是顾忌沈依瑶,没把后半段关于季淮玷身世的流言给挑明。 但在场的人,心如明镜。 此时无声,胜似有声。 季淮玷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笑意未达眼底,在这夜色之中,更显阴郁。 他开口,却不是辩解,而是发出“呵呵”冷笑。 竟有几分苍凉的意味。 沈依瑶瞧着,心中划过一丝不忍,站起身走到季淮玷面前:“你们放开他!淮玷师兄是来找我的。昨晚淮玷师兄的东西落在青霄院,他白日提过,今晚要找我来取,只是事出突然,我来了纯钧阁,所以淮玷师兄才跟来的,对不对?” 沈依瑶飞快地眨了双眼,给季淮玷送去暗号。 季淮铮和季淮清两人都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小动作,但两人的目光却裹挟着探究之意,似乎要将做着“见不得人交易”的沈依瑶和季淮玷一一看穿。 季淮玷那阴沉的脸色缓了缓,他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张—— 门被一股极为霸道的灵力推开,穿着綟绶色长袍的男人径直走入。 他手中把玩着一根褐色长鞭,长鞭一甩,那架着季淮玷的两名弟子便仿佛被两只大手提溜着,扔向两边。 语气喜恶难辨:“季淮玷。” 作者有话说: 季栀就是真原女主,至于她是真坏还是真蠢,就等之后揭晓吧~~ 走过路过,收藏一下下嘛,比心~~ 第16章 沈依瑶粗略估计,来者应该有元婴中期的修为,算得上修真界中的凤毛麟角。 他长得不显老,却也算不上年轻,正气凛然的五官上多少带了点岁月的纹路,只可惜,这张五官出色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季淮铮和季淮清已经起身行礼:“故墨真人。” 沈依瑶忙跟着问候,弯腰低头时,却瞧见那故墨真人的墨底麒麟纹的靴子已经到了跟前——准确地说,是到了季淮玷的跟前。 却不问季淮玷,而是问那两名已经被他掀翻的弟子:“为何抓他?” 两人默不作声。 故墨真人放了几分元婴期的威压,那两名不过炼气期的弟子顿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匍匐在地。 “本座问,为何抓他?” 两名弟子哆哆嗦嗦,交换着眼神,却一个也不肯开口。 “他们觉得我是魔修。而季勇受伤,据说和魔修有关。” 两名弟子脸贴着地板,以可笑又诡异的姿势看去——说话的,竟是季淮玷。 他说的没错,但—— “真人明鉴,我们只是看淮玷师兄忽然出现……” 此刻说这些,不过欲盖弥彰。 季淮铮见师弟们卖蠢,不得不站出来:“是纯钧阁弟子行事莽撞,错待淮玷师弟。晚辈责无旁贷,必严惩他们,日后定严加教诲,望真人海涵……” 不愧是男主,还是很有担当。 不过—— “若是诚心道歉,为何不对着淮玷师兄说呢?”沈依瑶作为唯一一个局外人,笑道,“淮玷师兄才是苦主呀?” 已然站直的季淮玷看向沈依瑶,目光幽深似海,波澜暗起。 季淮铮身形一僵,转向季淮玷:“淮玷师弟,多有得罪,抱歉。” 季淮玷:“……无事。” 故墨真人忽然开口:“不,有事。” 长鞭一扫,浓郁的灵力压着季淮玷冲他跪下。 季淮玷显然不忿,额角青筋暴涨,与灵压对抗的冷汗流淌,但终究此刻,仍是束手无策。 故墨真人:“你被当做魔修,可笑!” 系统离开的时候连人物身份都没有给沈依瑶揭露,遑论什么人物小传。所以,沈依瑶对现在事态的发展也是一头雾水,只好观望。 而故墨真人已经一鞭抽上季淮玷的脊背,结实一声闷响,鞭风更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血乌的痕。看着就疼极。 那张本来正气凛然的面孔,在沈依瑶眼中逐渐扭曲。 故墨真人怒道:“你是安鸾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魔修,可笑!” “说,你不是魔修!” “快说!” 故墨真人动作又快又狠,沈依瑶准备上前,但季淮清却拉住她。 那慈悲面上虽有不忍,但还是对她摇摇头,示意不要插手。 又是两三鞭子。 季淮玷被抽得冷汗直流,终于开口:“……我不是魔修。” 故墨真人这才收了鞭子,以灵力托季淮玷起来。又扫了一眼众人,重申:“季淮玷不是魔修!” “魔修”一词大概已经成为这人的逆鳞与心魔,看样子,这故墨真人的心魔早已盘踞,道心远无法与之抗衡。 沈依瑶总以为自己待过那么多世界,应该见惯生死命数,但此刻,却也觉得这心魔入骨,以至于对季淮玷多有暴行的男人可恨又可悲。 看他这模样也能想象到,被他养大的反派季淮玷该受了多少委屈。 忽然,空气中,一股浅浅的血腥气弥漫开。 不是来自于她面前刚莫名受完刑罚的季淮玷,反而,来自身后——是季勇! 沈依瑶下意识转身,仍拉着她手的季淮清被沈依瑶这一股力带的一个小趔趄,肩膀撞上沈依瑶的肩,瞧着,竟像是两小无猜的有情人一般。 方才受了师尊兼养父几鞭的季淮玷眼中血丝更浓,季淮铮的目光也不觉冷下几分。 但发现季勇异样的沈依瑶并没有觉察,姐俩好地拉着季淮清快步过去,一道解季勇右臂上的纱布。 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完全没有得到治愈一样,血汩汩流出,越来越多,很快便将纱布染红。 季淮清飞快地取出药粉,洒在疮口上,又捏着季勇的下巴,令他吞下一枚丹药。 流血的速度逐渐减慢,伤口又开始愈合。 季淮清处理这一切的时候,沈依瑶就在旁边搭把手。 变故发生得太快,其他人的目光也尽数被这诡异的场面吸引。 季淮清是杏林阁白蔹真人的得意门生,即便有魔气影响,也不至于出现经手的伤口忽然崩裂如初这样离谱的事故。 但事情又确凿发生,且伤口方才崩裂,季勇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处处都透着点并不寻常的味道。 沈依瑶低头沉思,突然出手,将方才因为重新包扎而压在季勇右臂之下的五铢草给拿了出来,举起,映着光:“原来不是魔气,是诅咒。” 原本呈现出红色的五铢草,现在反而变成了伽罗色——只比这沉沉的天幕要明朗一点。 五铢草大半情况下是被用来鉴别和清除魔气,但实际上,这娇贵的五铢草还有一个特质:遇到诅咒,会先呈现出红色,继而变成伽罗色。 只可惜,无论是走修仙之路的人,还是因为血统或心境遁入魔道的人,都对诅咒一事不齿。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折损修为与气数的方案,简直愚不可及。 除非是什么血海深仇,双方实力差距又极大,否则不会有人用上这样的手段。 至少,反派季淮玷是不可能作出这么赔本的买卖。 虽然接触不多,但沈依瑶觉得季勇为人只是有些自视过高,又极好面子,不至于有人为了私怨动用这么麻烦的方式去教训他。 那么,这诅咒出现在季勇身上就很耐人寻味了:要么,是有人失手,错误地加诸季勇身上;要么,是有人试图借此事嫁祸他人。 这他人的第一人选…… 沈依瑶的目光透过那五铢草叶心的孔,锁定在也望向自己的季淮玷身上。 季淮玷的脊背仍是笔直,看着一点也没有理亏或心虚的样子,甚至与旁边的季淮铮有几分相似——都像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实力的代名词。 这有些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沈依瑶眨眨眼,很快将这想法抛诸脑后:除了倒霉催的总有无数人盼望着黑化变态的反派,谁至于这般苦心构陷? 故墨真人显然也觉得有人暗害季淮玷,长鞭一卷,将那五铢草从沈依瑶手中夺走,观察再三:“不错,是诅咒。” 夜明珠下,他的脸色喜怒难辨,终是抽出一面水镜,呼唤:“白蔹师妹。” 不多时,水镜中传来一明显不爽的声音:“怎么,师兄又犯病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药不能停!连凡人都知道‘故脑残者无药医也’(注1)……” 故墨真人那刚正的脸上狰狞起来:“纯钧阁一弟子中了诅咒,速来。” 切断水镜。 *** 白蔹真人一点也不像她这称号一般带着一股治愈性的仙气,与其说是医修,倒更像是沈依瑶之前待过的某个世界里的,荧幕上光彩夺目的大明星。 还是脾气尤为火爆的御姐那一挂。 一进门,先劈头盖脸地冲故墨真人丢了好几瓶药:“下个月的量,没按时吃脑子坏了别来杏林阁。” 然后便走到季勇这边,以灵气入体,细细号脉。 又拿起那五铢草看了一眼。 表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诅咒,要不了这倒霉蛋的命,最多就是让他这胳膊一直动不了,每隔一个时辰就不停地流血罢了。” 季淮铮:…… 季淮清无奈:“师尊……” 白蔹真人:“切,现在的小孩子,一点玩笑都经不起!——本座写个方子,你们再去福祉村取一壶井水来,让这倒霉蛋喝下井水熬出来的药,诅咒可解。在此之前,就把这倒霉蛋先送去杏林阁,淮清他们会帮着照看。” 季淮铮作为掌事大师兄,责无旁贷:“我去。” “你一个人,不行。”白蔹真人语气之中带了点调侃,“不是本座信不过你的能力,而是这福祉村情况特殊,早些年,本座与……游历时经过那里,那里啊,盛行……” “还请真人明示。” 白蔹真人也不卖关子:“抢男人。” 几人:…… 沈依瑶更是暗自感慨这个修真界一点也不质朴,玩得真尼玛大。 白蔹真人:“但师侄放心,他们不抢有主的男人,你找个女修一同去就好。” 沈依瑶闻言,低头提前开始谋划:万一季淮铮选了女主季淮清,那她…… 视线里却多出一双云纹雪色靴。 季淮铮:“沈师妹可否与我同去?” 沈依瑶:! 她飞快地抬头,下意识看向季淮清,却见季淮清那垂泪眼中隐含不悦。 又看向季淮玷,只见季淮玷那仍旧带伤的脸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负面情绪。 沈依瑶多少放了几分心——这也就意味着,她只需要安抚好一位女主即可,反派那边应该得益于她先前还算优秀的表现,目前不需要她分神安抚。 然而,下一刻—— 她听见季淮玷的声音。 “我也去,自证清白。” 白蔹真人看完诊,又开始看戏,饶有兴致:“那淮玷师侄是再找一位女修同行,还是说,你们打算让沈家的小姑娘牺牲一下,勉为其难,在你们两人之间排个大房二房出来?” 沈依瑶:……??? 作者有话说: 注1玩梗,本草纲目也没这句嗷! 换地图啦~~求个收藏藏~~ 第17章 好在白蔹真人只是开了个玩笑,并且,非常痛快地安排座下的女弟子季栀与他们同行。 季家不差钱,这种“公差”出门,自然也是可以乘坐最快速的飞行法器。 比起在反派和男主之间排大小这样窒息的选择题,沈依瑶看向那在她面前挑事的女主小姐妹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季栀一阵恶寒,却仍是装得纯良:“沈姑娘有事?” 沈依瑶点头,点了点那在灵舟两侧分而立之的人,道:“你先选。” 按照白蔹真人的叮嘱,他们进福祉村时要两两一组,左右现在在这零轴上无事可做,不如先“分组”。 为了少些麻烦,沈依瑶果断把“分组”这个皮球踢倒季栀脚下。 反正无论跟反派在一块儿还是跟男主在一块儿,她这边都只需要维持基本人设,随机应变,倒真无所谓。 季栀也不客气,几乎毫不犹豫:“我选他。” 竟是指向季淮玷! 不愧是女主的小姐妹!毫不染指女主的官配男主,且对男主很有信心——明显是觉得男主不会对她沈依瑶动心! 高!实在是高!! *** 大约半日,正午时分,几人便到了福祉村门口。 季栀主动地往季淮玷旁边一站,而沈依瑶则与季淮铮靠得更近了些。 季淮玷沉着脸,黝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沈依瑶,但季栀却有所察觉似的,往季淮玷旁边一站,隔绝开季淮玷的目光。 以手臂轻试图碰季淮玷,笑容明媚:“正好到了中午,咱们赶紧取水,还能赶在傍晚回去救人呢!” 季淮玷往另一侧迈了一步,与季栀拉开距离,一言不发地越过那明显有些年头的“福祉村”村碑,率先走入村中。 季栀忙跟了上去,沈依瑶瞧着,竟也隐约看出几分CP感。 有那种“他逃,她追,他们插翅都能飞”的味儿了。 不过,还是不对劲儿。 沈依瑶觉得自己隐隐看出了什么,灵感稍纵即逝,她没有抓住。 季淮铮已在旁边提醒:“快走。” “好。” *** 福祉村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地方,实际上,这里的屋舍大多宽敞明亮,不少人家大门口还摆着气派的镇宅瑞兽。村内茶馆酒肆,一样不缺,甚至还有卖灵斋的地方。 说是村子倒有些委屈了,称为镇子也毫不夸张。 但四人一路走来,无论是那街边的宅邸,还是应当生意兴旺的商铺,却都没有人烟。 轩敞的街道上,更没有什么行人。 奇怪。 四人或是掏出符箓,放在掌心;或是按着剑柄,时刻戒备。 走了许久,可是见到一位中年女子合上自家棺材铺的门,指挥着四个男人,挑着一口棺材,往街道尽头走去。 季淮铮还在慎重观望,季淮玷更不是主动与人搭讪的性格,而季栀,则努力与季淮玷靠得更近些。 ——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沈依瑶并不喜欢坐以待毙,索性自己走上前,搭话:“这位姑娘……” “姑娘”这词一出,那中年女子当即就转过身来,笑意满满:“哎呀,小妹妹!——看样子,你是外地人?” 沈依瑶点了点头,并不急于询问井水的事儿,反而先找了个别的话题:“我们一行四人路过这里,正值晌午,想歇息片刻,还想请问姑娘,这福祉村怎么……” “你想问怎么就没人了,是吧?”大概是“姑娘”这一次叫得她心花怒放,脸上浅浅的褶子都带着点喜悦,而这份愉悦在瞧见沈依瑶身后三人,尤其是季淮铮和季淮清时更是有如实质性一般。 沈依瑶想到白蔹真人的话,忙道:“那边一对儿,是我正在冷战的朋友们,这边的,是我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话到此处,季淮玷的眼神分外锐利,而季淮铮更是握紧荼明剑。 沈依瑶有点卡壳。 那大姐也被勾起兴致来:“是你的什么?” 沈依瑶不再犹豫:“童养夫——对,这是我捡到的童养夫。” 季淮铮:…… 季淮玷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而季栀,则露出一副仿佛被吓到离魂的表情。 中年妇女大惊:“哪里可以捡到这样英俊的童养夫,小妹妹快分享一下!” 沈依瑶:“你知道快乐星球吗?” 中年妇女:“快什么乐?快乐什么?” 沈依瑶:“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捡到这样品质的童养夫。” 中年妇女一听,再看了看四人周身的气质,不似凡人,顿时对他们的身份也有了点猜测:“几位可是修仙之人?”要是修仙之人,在秘境中捡到个什么美男子,对方再来个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倒也再正常不过。 中年妇女自己脑补了许多,看向几人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殷勤之意,忙出言解惑:“几位仙人有所不知,今日正是我们福祉村的大日子。而我,就承担了这大日子中最重要的一环呢!” 中年妇女指了指那被抬着渐行渐远的棺木,笑道:“按照村长的要求,我可是准备了篑木棺呢!” 沈依瑶咋舌:篑木可不是什么好的木料,尤其是做棺材来说,完全可以说是下下之选。按照之前她生活过的修真界的规则来看,即便被抛尸在乱葬岗,也比被这篑木包裹着入土要强上许多。 村长怎么会定下这样的棺木料子……? 那中年妇女又想起什么似的,招呼沈依瑶一行四人:“几位仙长不如先随小女子去看个热闹?前几日,我们福祉村出了人命,今天可是要当众处决那凶手呢!天道昭昭,只要处决了那凶手,村里正中央的那口古井一定会重新出水的!” 村中央的那口古井——正是沈依瑶他们要取水的那口井。 现在,这井枯了? 这下,他们即便不想凑热闹,也一定要去看看了。 沈依瑶他们跟上那中年妇女,往村子中央走去。 村中央,已经摆好了木质的十字架子,架子上,以粗糙的麻绳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那女人披头散发,沈依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瞧见那枯草一般的黑白相间的头发都遮不住的累累伤痕。 她的脸上和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溃烂发脓,有的则还冒着新鲜的血。 她脚下木台子上,更是放了一堆稻草。 中年妇女招呼着手下四人上前,将篑木棺材往地上一放。 尘土飞扬之际,那女人终于抬起脸。 她声音又干又哑,像是很久都没有喝过水,粗糙的像是被砂石打磨过一般:“这是给我的啊。” 听着,竟像是认了命。 无悲无喜,无怒无怨。 作者有话说: 瑶瑶:没有女主,没有干劲儿啊! 真原女主季栀:……?!!你康康我?? 第18章 在这堪称简陋的刑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村民。 沈依瑶等一行四人在其中显得鹤立鸡群,四人过分出挑的容貌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没多久,他们周围挤满了人。 诚如白蔹真人所言,这福祉村的人对容貌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尤其见他们姿容绝代,周身更是仙气渺渺,攀谈之中还多了些讨好的意味。 不待几人发问,便七嘴八舌地讲起这个被押上刑台的女人的故事来。 这个女人姓韩,并不是福祉村本地的居民,而是在前几日路过此地,暂居几日,大家都管她叫韩大婶。 这韩大婶看似是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妇人,但谁曾想,却蛇蝎心肠,没几日,便寻了机会,进了村长家打短工,接近村长家入赘的女婿,并且杀了他。 其他三人听了这故事,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沈依瑶发觉异常,奇道:“这韩大婶不年轻,看着也不健壮,怎么能杀了成年男人?” “兴许是用了什么邪法呢?”旁边另一村民道,“要知道,福村长家的女婿就死在村长家,据说,韩大婶就拿着刀蹲坐在地上,当场啊,人赃并获。而且,你们猜怎么着?” 沈依瑶十分配合:“怎么?” “自从抓了这韩大婶,我们福祉村村中央那口庇佑本地村民的古井,可就断了水了!大家都在传,说是这韩大婶草菅人命,毒妇一名,天道都看不过去,便断了那神井的井水!所以今日村长召集大家前来,正准备用火烧死这毒妇,把她的尸骸装进篑木棺里,封死,埋入极凶之地,这样才能平息天怒,让我们福祉村的井不再干涸……” 这并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大概只是因为牵扯了福祉村的古井,以及凶犯马上就要被处以极刑,才会让人群之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的味道。 沈依瑶假装全神贯注地倾听,实际上,一股灵力犹如游走之龙,早就悄无声息地钻入地面,探查这一片古井周围的情况。 很遗憾,没有什么“天怒”,只有人祸——或者,应该说是魔祸。 断了水的古井周围,地下水十分丰饶,只是,有一道极为强悍的魔气阻挠了水源入井,才造成井水干涸的现象。 而那被绑起来的韩大婶,显然没有这个实力。 沈依瑶抿唇思考,一言不发。 她陷入沉思时,飞扬的眉微微向下弯,杏眼半阖,周身骄纵跋扈的气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运筹帷幄的风度。 与平日大相径庭。 季淮铮靠她最近,甚至能看到她因为专注思考,仿佛像落在花蕊上停歇一般沉寂不动的长睫。 不自觉地,季淮铮侧了侧身,几乎将沈依瑶半笼在自己的怀里,把她与其他人隔绝。 季淮玷冷笑,黑眸之中幽光闪过。 他忽然开口:“要点火了。” 一句话,顿时将深思状态的沈依瑶拉回当下。 她仰着头,为了看清楚,还略微垫着脚,伸长脖颈,像是一只引颈长鸣的仙鹤。 但仙鹤并不知晓,暗处,猎人正盯着她,也许,下一刻就会发起猛攻。 沈依瑶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面前的景象吸引: 白须飘飘的村长举着火把,振臂高呼:“苍天有眼,这毒妇害人不浅,今日我福祉村当烧了这毒妇以平天怒!”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起了头。 “平天怒”的声浪一阵又一阵,就像是以前沈依瑶见过那些为了偶像应援而丧失了理智的粉丝一样,狂热至极。 在这狂热的氛围里,他们四人显得尤为与众不同。 而除了他们四人,沈依瑶环顾四周,还发现了一人,也没有参与这振臂高呼的群体行为之中。 那是一个应该称得上漂亮的女人,只可惜,她带着面纱,露出一双浮肿的眼。 沈依瑶看她骨相,觉得此人皮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女子身穿一袭白衣,头戴缟素,站在村长旁边。 不知是何缘故,那一双手也有点浮肿,发抖且不安分地绞着雪白的衣袖。 她不时地抬头,看向那被绑着的韩大婶。 出人意料地是,这大概是村长女儿的姑娘,看向所谓的杀夫凶手时,浮肿的眼里并没有明显的怨毒。 随着村长一声大喝,火炬点燃了那干枯的稻草。 韩大婶突然大笑,瘦得伶仃的身躯里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力量,与方才的低沉截然相反,反而亢奋地说:“那人渣,死了活该,死了活该啊!哈哈哈!!” 周围议论纷纷:“什么活该啊!张生人还是不错的,这毒妇死了才是活该呢!” “就是,赶紧死了,免得咱们这古井真因为天谴而断了水!” ……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只把这灾祸归咎于一个外乡老妇人身上。 荒谬、可笑,这才是真正的草菅人命。 刺目的火越来越旺。 沈依瑶将右手缩回袖子里,悄悄结印。 本来正午炽热的太阳,不知为何,躲到突然出现的乌云背后。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围观的百姓连那兴致勃勃的叫嚣声甚至都没有停歇,就只听“轰隆”一声—— 暴雨骤然而至,完全没有春日和煦气息的狂风接踵而来。 吞噬了那简陋的刑台上的火苗,又将那半烧焦的稻草轻而易举地掀翻,连同那绑着韩大婶的木架子,也被吹倒。 沈依瑶又用了个小法术,让这韩大婶平稳坠地,脆弱的身体不至于受伤。 沈依瑶再次庆幸,自己当年为了方便做任务,钻研了这一项技能。 总算还能多救一条人命。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专注操纵天气,心思全然都在法术上,沈依瑶放松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一滴雨水浸润的痕迹。 季淮铮与她并肩站着,脚下也是一片干燥。 他用灵力撑起了简单的隔绝雨水的结界,把她也顺便护了起来。 果真是男主,即便看着高冷,实际上也不乏细致、体贴。 沈依瑶微微仰着头,看向季淮铮那平静无波的脸,赞许:“童养夫,很上道啊!这个月我一定多给你点零花钱!” 季淮铮垂眸看她,大半张脸在阴暗的光线下带了几分朦胧之意,但不知是否是光线的缘故,那薄唇唇角似乎微微扬起:“嗯。” 雨声太大,沈依瑶疑心出了幻觉听岔了:“不是吧?你刚才是应下了……?” 季淮铮唇线平直,道:“没有。” 沈依瑶:“哦。” 这才正常。 一旁依稀听到两人简短的话的季淮玷,握着刚从芥子袋中取出来的一伞柄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如意纹的油纸伞,手紧了紧,终究是一言不发。 季栀一直留意着季淮玷,见他如此,主动伸手去拿那柄油纸伞:“还是淮玷师兄细心,出门还带着伞,可是帮了大忙了……” 季淮玷将油纸伞又放回到芥子袋中,并未看季栀:“坏了。” 季栀:…… 咬了下下唇,季栀自己用灵力撑起避雨的结界,将季淮玷笼罩其中:“没关系,我们修仙之人,还有法力傍身……” 季淮玷一言不发。 季栀有些失落,又靠近季淮玷,想用灵力帮他弄干衣物。 季淮玷避开,黑沉沉的眼眸倒映着季栀那张如同雨中桃花一般温婉又有点凄婉的脸:“不必。” 季淮玷自己为自己撑起结界,往前一步。 季栀似乎是有些遗憾,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什么,又笑起来,跟上,生硬地开启新的话题:“这场雨,倒是真的有点‘天谴’的意味。” 眼前的情况显然也刺激到福祉村的众人,他们原本亢奋的呐喊消失在雨点里,剩下一片死寂。 季栀忽然开口,声音如玉珠落盘:“看来是老天爷都不让这韩大婶死呢。” 这话仿佛是一滴落入油锅里的水,顿时让平静的人群再次掀起沸腾的波澜。 “是啊,也许有什么隐情呢!” 正中央,村长听了,脸色变了又变,怒斥:“胡说……!这老女人就是凶手!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她自己都承认了!” 季栀:“淮玷师兄,要么咱们上去救下这可怜的妇人吧。” 她刻意强调“妇人”二字,又道:“这妇人若是有孩子,看见母亲如此,该多难受呀……” 季淮玷猛地转头,看向季栀。幽深的眼中夹杂着些许危险而又致命的冷意。 但季栀仍在笑,她笑起来并没有那种令天地色变的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堪称治愈的力量。 让人一见,心就不由自主地又软又暖。 “我们一起去救她,好不好?” “等你动手估计人都凉透了,”沈依瑶抱臂,毫不客气地指出,“喏,已经有人去了。” 那韩大婶身旁,身着缟素的女子颤抖着,拼尽全力地为她撕扯麻绳。 苦主帮凶手?有趣。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六婆辣椒面真的好好吃!!!春末很冷但烧烤好暖啊啊啊!!!我爱烧烤一辈子!!! 可惜瑶瑶一时半会儿吃不到了哎,只能淋雨,没法吃烧烤QAQ~ 第19章 审判韩大婶的火刑到底是没有继续,民声载道,村长无奈,还是令人把韩大婶先行收押。 众人散去,沈依瑶他们四人取水不能,也只好在这里先进了来福客栈,暂住一晚。 他们谨遵白蔹真人的嘱托,要了两间房。不过私下商量好,入夜便悄悄换一下——季淮玷和季淮铮住一起,沈依瑶和季栀凑合一晚。 虽说修仙之人,没有凡人那般的男女大防,甚至打坐调息一宿,也是稀松平常。 但四人还是一致同意了这个看上去有些麻烦的建议。 灯火已熄,来福客栈渐渐归于平静,几人准备挪动,却听见走廊处传来徐徐清晰的脚步声。 听动静,一人大概是店小二,但另一个人,脚步却不如店小二这样的粗人有力,甚至有些虚浮。 四人默契地选择静观其变。 那两人在两间房之间停了下来,只听白日里的店小二声音谄媚:“福小姐,这就是四位仙长的住处了。” 村长姓福,这福小姐,大概就是白日里穿着丧服的女子。 她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拜托几位仙长。” 店小二应了,飞快地下楼。 不多时,沈依瑶和季淮铮的房门便被敲响。 沈依瑶吃了一颗蒲涛干,指着门:“‘童养夫’,还愣着干嘛,去开门呀!” 这是她今日不知多少次以这普通男人绝对接受不了的称呼去喊在季家备受瞩目的季淮铮,但季淮铮仍没有气恼,仿佛对这个称呼接受度良好,只是在经过沈依瑶身侧的时候,小声说:“……拿好你的剑。” 这是怕一会儿出意外,她会吃亏? 沈依瑶不由再次感叹:这男主,真是个正直、善良、贴心的好人啊! 沈依瑶感慨的当口,那福小姐已经款款走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淋了雨,她的起色反而比正午的时候看上去好了不少,虽然还是带着面纱,脸色泛白,但精神挺不错的,眼睛亮亮的,手也规规矩矩地搭在小腹上,没有因为不安而抖个不停。 但身体,却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沈依瑶:“福小姐请坐。” 福小姐没有坐下,只柔声道:“听闻几位是仙家弟子,小女有一不情之请。” 季淮铮:“说说看。” 福小姐:“小女想请几位帮忙做一场法事,价钱好谈。” 季家本就没有什么法事业务,更不会为了凡人这点钱财而故弄玄虚。 季淮铮刚准备开口拒绝,却见沈依瑶递了个“禁声”的眼刀过来。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虚张声势的猫。 季淮铮一顿,还是由着沈依瑶主导这场谈话。 沈依瑶一听,笑了,伸出十指,晃了晃为了出门而特意带上的七个大得晃眼的宝石戒指:“……我们缺钱?” “那几位想要什么?” “我们只想取那古井中些许井水。” 福小姐脸色一变,余光飘向身后:“这……恐怕……” “有点难啊。”福小姐的身后,一道人影逐渐清晰,颇为粗糙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轻蔑,“就凭你们?做梦。” 他出手极快,浓烟顿起,季淮铮忙以剑风抵挡这股魔气,但对方修为显然高他太多,季淮铮勉力支撑一会儿,还是晃悠悠地倒下。 至于沈依瑶,她早就在这魔气外泄之时装作力有不逮,晃悠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案桌上。 这间屋子内响声极大,季淮玷本就留心这边,察觉事情不对,忙携带法器和符箓,破门而入。 季栀心安理得地跟在他身后。 一进屋,身后的门便被一股力道强行关上。 福小姐垂首缩在屋子的一角,而一黑袍男人则站在正中央,迎面看向两人:“你们来了。” 季栀看那男人一眼,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淮玷师兄,他……” 下一刻,却被突然涌过来的黑雾蒙了眼,神智不清地倒在地上。 季淮玷手持一盏莲花灯,昏黄的灯火下,那些凶神恶煞的魔气反而不敢轻易接近,只在附近徘徊。 这是他第一次成功炼制出的法器,之后便一直妥帖地保管好,不时加以改进,不到性命攸关之际,绝不会轻易示人。 那黑袍男人见了这莲花灯,爆发出一阵讥讽意味十足的笑。 若不是此刻他落了结界,怕是一整个福祉村的人都会被这笑声惊醒。 那黑袍男人摘下兜帽,露出蓄着不长络腮胡的脸。 那张脸因为络腮胡而显得有些粗狂,却不难看,尤其是那与季淮玷如出一辙的眸子,很快就让季淮玷意识到:“你……” 那黑袍男人笑:“收好你这不入流的小法器,跟我走。” 季淮玷掐着手心,莲花灯光芒大炽,福小姐缩在角落里,都不得不以袖遮面。 他维持着清醒,断然拒绝这明显与他关系匪浅的魔:“我、不。” 那人摸了一把胡子,忽然凑近,直视季淮玷的双眼:“……这可由不得你!” 季淮玷的意识渐渐溃散。 那蓄着胡子的男人把季淮玷扛上,又吩咐福小姐:“回去。” 福小姐眼神迷茫片刻,游魂似地离开。 那魔修破开窗,遁入夜色之中。 待他离开,沈依瑶活动筋骨,“清醒”过来,捡起季淮玷落下的已经熄灭的莲花灯,悄悄跟了上去。 哎,当反派的爱慕者,还真难。 连个觉都睡不好啊。 *** 季淮玷在一个山洞里醒来。 他们没有深入洞穴内,而是在洞口边缘,月光足够清朗,让他得以看清掳走自己的人的全貌。 他不仅和自己有着同样过于深邃的眼,甚至连五官,也有几分肖似。 “你醒了?那咱们就长话短说。” 季淮玷没吭声,没有被绑住的手探向腰间的芥子袋。 “哎,别这么见外嘛。”那魔修说着,只动了动手指,季淮玷的两手便不受控制地举起来,“我没有恶意——毕竟,按照辈分来算,我还是你的远房叔叔呢。哦,对了,我叫南宫野。” 季淮玷没有与这素未谋面的远房叔叔拉家常的意思,也没有自我介绍,只问:“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谈谈——如今,你应该也快结丹。若是你结丹之前,能恢复魔修的身份,那修魔可要省事很多。叔叔这次来啊,就是来帮你的。” 季淮玷胸口起伏,冷脸:“我不是魔。”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可是你叔叔,我是魔,你还能不是?”南宫野叼着一根野草杆,神情嘲讽,“怎么,吃了几年仙米就忘了自己体内流着什么血了?” “呵——叔叔如果知道我体内流着什么血,又怎么会让我吃这几年‘仙米’?”季淮玷反唇相讥,额心那一道黑色创口在月色下漾出几缕黑气。 那黑气犹如披着墨色鳞甲的龙,强势地将束缚季淮玷手腕的魔气给吞掉。 季淮玷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成为魔修,但是否成为魔修、何时成为魔修、如何成为魔修,应该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任由别人左右! 而且,他还没有拿到母亲的…… 眼前的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季淮玷不欲与他多言,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告辞。” 南宫野也跟着站起来:“听大侄子这话,是怪叔叔没有早点找你?” 季淮玷:“不。” 南宫野:? 季淮玷斩钉截铁:“我没有叔叔——没有血亲。” 拉关系失败,南宫野也没有多少意料之外的样子,耸了耸肩,道:“侄子叛逆伤透叔叔的心啊~” 他身影极快,季淮玷拧眉的功夫,南宫野已经站在他面前,抓住他伸向芥子袋的手:“可叔叔还是会认你这个大侄子的!” “不必。”季淮玷周围魔气渐浓。 南宫野伸出另一只手,捞了一缕季淮玷额间外泄的魔气,嗅了嗅,一脸陶醉:“是了,这是兄长的味道!这才是最纯粹而又强大的魔气应该有的样子!” “……谁的味道?” “你的父亲,我的兄长,我们西岐一支的希望……!”南宫野目光狂热,“而你,会成为西岐新的希望!” 魔修盘踞的地盘内,不像人修这般,以血缘维系的世家和以天赋师承为主的门派分庭抗礼,各自都人才辈出,且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魔修盘踞的地盘内,分为三部分,西岐,东峦,北铄,每个领地内征伐不断。 具体什么情况,因为故墨真人有意地阻拦,季淮玷私下并不了解。 如今听上去,他的生父似乎和西岐这地的魔修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彻底忘记那个为自己提供一半肮脏的魔血的男人,但听到可能和他相关的消息,季淮玷还是走了神。 南宫野露出得逞似的笑容,蛊惑:“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血脉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如果你想知道,这就有个机会……” “不必。”季淮玷厌恶地别开脸,“我没有父亲。让开。” “哎。”南宫野让了半个身子,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大侄子,就你这倔脾气,就跟你爹有九成像啊~~” 他说着,猛地抬腿,膝击季淮玷的腹部。 季淮玷动作也不慢,从芥子袋中抽出三张符,一齐扔向南宫野的门面! 南宫野游刃有余地一一挡下三张符,笑道:“你叔叔我已经结丹,这些三脚猫的玩意,不必再拿出来挠叔叔痒痒——不然,叔叔可就要以为大侄子你这是在撒娇了!” 季淮玷捂着似乎搅在一起的内脏,疼得留下一地冷汗,却一言不发,在月夜下格外阴冷地目光凝视着南宫野。 三、二、一。 南宫野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却,壮硕的身体却如同摇摇欲坠的巨树,轰然倒地。 头一歪,眼睛闭上。 季淮玷居高临下地踢了南宫野一脚,南宫野毫无反应。 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样的东西飞到季淮玷的掌心。 季淮玷托着它,露出一点笑意:“很好。” 沈依瑶刚追过来,就瞧见这一幕。 看不出来,反派喜欢这个调调? 作者有话说: 经历了健康宝弹窗,排队两小时核酸等一系列磨难后,蠢作者回来了…… 希望各位小天使给个机会……不要取收好不好QAQ 第20章 季淮玷手中的东西栩栩如生,但却并不是活物,而是以灵兽皮毛而做成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这么个小小的法器。 那三道符不过是障眼法,紊乱的灵气以及迸发的光芒,足以成为这小巧的“偷袭者”最佳的掩护。 南宫野仗着自己已经结丹,本就轻视季淮玷,此刻却也倒在季淮玷炼制的法器之下。 故墨真人主修炼器,季淮玷跟着他,虽然得不到他的指点与关怀,但书籍没少看。 久而久之,也在炼器方面崭露头角——只是,养父故墨真人也不会因此而多看他一眼罢了。 且故墨真人不喜他这事人尽皆知,并没有多少弟子与他交好。 连他的“偷袭者”都没法携带什么致命的药剂,能装备的,也不过是他用了足足两个月,才趁着在杏林阁上课时凑足材料制成的迷药。 好在,也是派上了用场。只是他可能又要从头开始积攒新的材料了。 生活清苦、捉襟见肘的季淮玷又狠狠地踩上南宫野的手,这才往外走。 ——没走出去。 洞穴门口,一层透明的结界拦住季淮玷的去路。 季淮玷随手抽出一件袖箭一般的法器,往那结界上发起攻击,结界纹丝未动。 季淮玷神色肃然,又看了一眼那紧闭双眼的南宫野,又给了他一脚。 收起法器,又换上符箓,仍无济于事。 那透明的结界是一堵无形的墙,就笃定地将他困在此处。 季淮玷犹豫片刻,抽出沈依瑶给他的轻剑。 不同于之前的暴力,他收了几分力道,怕这剑折断似的,试探性地劈向结界。 毫无效果。 季淮玷沉吟片刻,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抚摸着额间的黑色疮疤,缓缓地,将萦绕着几分魔气的手掌探向结界。 他的手,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 季淮玷稍微松了一口气。 身后,巨物摩擦着砂石移动的声音却忽然出现,由远及近。 季淮玷回头——光是头部就有半人那么大的巨蛇吐着蛇信子,正以看宵夜的眼神,看向季淮玷。 季淮玷下意识看向地上——南宫野人已经不见了。 他这“好叔叔”摆了他一道?! 然而眨眼间,巨蛇已至。 它仰着硕大的头颅,那头颅下,潮湿一片,正是它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的口水。 令人作呕。 “淮玷师兄,抓住我的手!”沈依瑶匆匆赶来,她乘着一芙蓉叶形的法器,对季淮玷伸出手。 月色虽清冷,但那双杏眼中,却满含几乎要将人烫伤的关切。 这是他用瞳术控制的人,他“偷窃”得到的关怀。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季淮玷却忽然想到这些,那原本已经探出结界的手却又收回袖中。 他要自己面对,而不是依靠这骗来的人救赎。 季淮玷下定决心,瞳色幽深,又催动那血脉之中的秘术:“沈师妹,你走吧。” 沈依瑶没有如他所愿,把捉住季淮玷回撤的手:“这时候,我怎么能走?” 柔软的指尖带来温柔熨帖的感觉,季淮玷言不由衷:“走!” 沈依瑶并没有把眼前的低阶高品羽蛇放在眼里。 妖兽的品级划分与人修魔修不同,分为低中高三阶,三阶之中又分低中高三品。 这低阶高品,大致也就相当于筑基期大圆满的修为,对承袭了之前世界里半步飞升修为的沈依瑶来说,杀它跟切菜,没什么区别。 麻烦的是眼前的结界。 沈依瑶一眼便看出,这结界小有玄机,布下结界的人大概是知道季淮玷体内有魔修血统的事,非常有心计地设定,使用魔气,才能破开这结界。 季淮玷作为反派,这还在筑基期挣扎呢,怎么能这么早暴露身份? 想也知道,季淮玷不可能这么愚蠢。 这反派现在不愿意跟她走,十有八九也是怕日后东窗事发,留下把柄。 作为一个贴心的爱慕反派的女配,沈依瑶当然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这么快暴露,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反派去死。 沈依瑶想了想,自芙蓉叶舟上跃下,握着季淮玷的手并没有松开,径直走入山洞之中,与季淮玷并肩而站。 “我不会抛下淮玷师兄。” 那巨大的羽蛇疤痕遍布的脸上全然是宵夜买一赠一的喜悦,没等沈依瑶继续胡诌完深情剖白的台词,就急吼吼地张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 季淮玷下意识将沈依瑶护在身后,自己从芥子袋中抽出符箓,往半空一扬,布出五行封天阵的雏形。 此阵是他为数不多的与母亲相处的岁月里,母亲教给他的功法。 这阵到此,只算完成了第一步,而第二步,则需要以剑顺应阵法内的五行流动之势,予以被封住行动力的“猎物”致命一击。 他按上沈依瑶赠予的轻剑。 然而,旁边的沈依瑶动作比他还要快。 几乎在季淮玷符箓出手的那一刻,沈依瑶就已经松开墨竹季淮玷的手,拿着价值不菲、薄如蝉翼的一柄细剑,腾空而起,一脚踩上那羽蛇的头颅,在羽蛇转头晃脑的那一刹那,更是借力一个侧翻。 几乎瞬间就领悟到季淮玷布下的五行封天阵内的玄机,一剑,直接劈断羽蛇的三寸。 丑陋的脑袋上,巨如八角宫灯的眼还瞪得大大的,半根红色蛇信子还露在外面,再也收不回去。 羽蛇的内丹在尾部,首尾虽然分离,但那带着内丹的尾部却还攫着一丝奢望,摆烂似地左右挥舞,试图毁了这个山洞,拉沈依瑶和季淮玷两人一道陪葬。 刚动一下,沈依瑶便察觉它的意图,又是一剑,七寸处,鲜血横流。 沈依瑶清理了剑身,把剑收好,看向一脸讶色的季淮玷,才意识到:她好像解决的,太快了。 从理论上说,这羽蛇不过与她修为差不多,又占据天时地利两大要素,而她,居然真切菜式地就把这羽蛇给切了!!不费吹灰之力!! 啊啊啊! 沈依瑶内心土拨鼠尖叫,小心翼翼地看向季淮玷。 季淮玷那素来阴郁的脸上满是讶色,那一双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仿佛要看穿她一般。 要知道,反派一般都敏感多疑。 自己这两剑,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贴上“我有问题”四个大字! 这让她如何面对反派啊——! 沈依瑶禁不住以最优美的华国话,情真意切地问候了她一切窘境的始作俑者——新系统搭档。 然而,新的系统搭档听没听到她“买泡面必然不带调料包”这样发自肺腑的祝愿,她不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季淮玷向她走来! 沈依瑶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 果断——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正所谓,晕为上计。 能拖一时是一时。 为了逼真,身为满级女配的沈依瑶还调动了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女配必备技能,真晕。 假的,也不好骗过反派那双眼啊。 意识消失之际,沈依瑶感到自己落入季淮玷的怀抱。 季淮玷身上的阴郁之气让她缩了缩身体,凭借着本能的反应,挪向稍微温暖的地方。 季淮玷看着贴着他心脏、呼吸平稳的女人,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暖的红,目光僵直地看向前方,手却诚实地将沈依瑶往自己胸膛那边又挪了一点。 但很快,季淮玷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刚才明明用瞳术对沈依瑶下了指令,但沈依瑶的所作所为却完全违背了他的命令!这…… 为什么? 他以魔气破开结界,带着沈依瑶回到客栈,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 刚进入客栈房间,季栀与季淮铮悠悠转醒。 被众人交口称赞的温柔开朗的季栀,见到抱着沈依瑶的季淮玷,脸色极差,劈头盖脸甩来一句质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说: 季淮玷的背景确实很像反派,但他可能不太光彩的手段基本都用来养精蓄锐,慢慢变强。算是更接近于点家那类的男主啦,三观还可以,不算很扭曲。 季淮铮前文稍微铺垫了一下,他是因为童年阴影,看着三观正,其实都是表象。。 季淮清是真的纯善温柔的小可爱~~~ 季栀是“原剧本女主” 第21章 季淮玷没有理会她。 他与季栀本来交集不多,偶尔相遇,季栀总是以一副她很了解他的样子,甚至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比如强行给他塞一些干硬的满头,自顾自地与他分享没爹没妈的童年,以及,鼓动他离开故墨真人。 多事。 季淮玷只当她是空气。 久而久之,季栀倒也不再刻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转而频繁地出现在季淮清身边。 季淮玷自然无所谓。但现在,季栀又故态复萌,出现在他身旁指指点点,季淮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眼神都欠奉,只将沈依瑶放在床榻上。 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话本子里应该有的深情款款的模样,也没有无微不至的呵护,甚至,季淮玷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 但季栀脸上那温柔又俏皮的表情,还是犹如被沙漠之风吹散的建筑,一点点消失。 她两世为止,第一次见到季淮玷如此关心一个人。 是,两世。 季栀在即将被季家带回去收养的前夕,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也算是走马观花般地飞快地度过一生。 在梦里,她女扮男装,谨小慎微,最终成为季家淮字辈的弟子,与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他们并肩。但几次历险,他们的关系逐渐亲密,她女子的身份还是暴露。他们对她也有所照拂。 她觉得大家都很爱护她。甚至,为了救她,一人甚至将她身上的毒引到与她生辰八字极为相似的沈依瑶身上,令沈依瑶一命呜呼。 索性,她本来才是楼善沈家的真千金,而沈依瑶不过是个假的,她的死,也刚好成为她回归楼善沈家的垫脚石。 到此为止,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得美好——她有实力不俗的父母,有惊艳绝绝的追求者,自身修为也不差…… 她游刃有余地挑选,最后,在季淮玷和季淮铮两人之间摇摆,早早地把季淮清排除在备选之外。 但是,急转直下。 然而,季淮铮后来篡夺季家家主之位,为人不齿;而季淮玷则有半魔血统,更是直接坠入魔道,统一魔修。 季栀权衡再三,在篡位之人的夫人和魔修之首的道侣之间,选择了后者。 亲身赴险,前往魔宫所在,去找季淮玷。 还博了个“以身饲魔”的美誉。 季淮玷留下了她,却把她当做空气一般看待。 她无名无分,侍女们也不与她交谈,亦不许她离开那一座华丽得宫室——别说季淮玷的宠爱,甚至连季淮玷的人都见不到。 在这短暂的记忆里,季栀甚至一度换上在季家生活过时所穿的男装,试图唤回季淮玷片刻温情。 但季淮玷阴沉着脸,将她扔了出去。合上门,又开始没有尽头的修炼。 季栀这才明白:她选错了人,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脑补太多,抛弃唯一正常的季淮清,转向这一心只知道修炼变强的季淮玷! 季淮玷这个人,就是油盐不进的石头!绝非良配! 所以,这一世,她做了一些努力,试图再次攻略上一世的“遗憾”季淮玷,但铩羽而归后,果断又黏着季淮清。 为了跟季淮清有“共鸣”,她不再女扮男装,只以普通弟子的身份,在季淮清面前刷存在感。 但—— 季栀目光几乎称得上怨毒,恨不能在沈依瑶身上直接穿出两个致命的洞! 她可以放弃季淮玷,但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季淮玷,怎么可以对着另一个,应该为她而死的炮灰这么温柔,这般亲昵! 季栀不甘心! 她下意识贴近季淮铮,试图从季淮铮这边找到分毫安慰。 然而,季淮铮却没有容她近身,便也坐到沈依瑶的床榻边上! 两人一首一尾,分庭抗礼。 温情是他们三人的,季栀只觉得愤怒! 她一咬牙,豁然推门而出,用力地甩上客栈那脆弱的门。 没人在乎。 沈依瑶这真晕的技术,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灵魂已经有了默认的尺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悠悠转醒。 第一眼,果然,季淮玷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趁她晕的时候已经顺利带她离开了那山洞。 第二眼,果然,主角和反派还是真不对付,四目相对之时,空气中隐隐有火花迸发…… 哎,等等?这“火花”是不是太近了点? 她一女配怎么会在这样vvvvip的席位上观看正邪两派的近距离极致拉扯? 沈依瑶眨眨眼,很快认清现状: 应该是她在反派面前表现得足够乖巧,反派把她带回来,还给她放到床榻之上,而按距离推算,季淮铮和季淮玷两人应该就坐在她床榻边上…… “哎——?!”沈依瑶鲤鱼打挺,一个起身。 季淮铮和季淮玷纷纷看向她。 沈依瑶顶着两位主角的视线,压力山大。 在两人开口之前,本能驱使她先一步抢过话题:“有魔修出没!这福小姐也有问题!这福祉村的井水断流,也许不是那韩大婶的错!我们赶紧去查查吧!” 季淮铮:“……好。” 季淮玷:“……嗯。” *** 天已经蒙蒙亮,这街道上出早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占了各自的位置,以吆喝声迎接第一缕晨光。 季栀在客栈内赌气,闭门不出,沈依瑶三人更是默契地忽略了她,一早便出了门。 他们毕竟有求于福祉村之人,深夜探访,到底是有失礼数。 ——虽然,这清晨打扰,也没见得好在哪儿,但至少,不用当梁上君子。 福祉村因为有那口古井,不时会有些修仙之人过来,但也是取了水就走。 也有好事之徒想要驱逐福祉村的村民,独占古井,但无不暴毙而亡。 所以,福祉村的村长、村民们比起一般的凡人,对修仙之人倒少了几分敬畏。 尤其是村长——据说,这福村长一家,世代居住在此地,秉持公义,得了古井的认可。 然而,现在古井枯了,再见到仙人,连那村长都直接出门迎接,连连弯腰,请沈依瑶三人进屋一叙。 沈依瑶只想着快点做完这个任务,也没与村长寒暄,直白道:“老人家,叨扰。我们三人此番前来,正是觉得这古井干枯事有蹊跷。正巧,我们也想取井水,便想着为这古井复原出一份力。我们啊,想先跟令爱聊聊。” 听到最后一句,村长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这、这……几位仙长,如果有什么问题,就问问小老儿吧。小女实在是不太方便……” 一长得伶俐的小丫头忽然哭着跑过来,下意识拉着长得好又似乎更好说话的季淮铮往外走:“仙长,求求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小姐她自杀了!” 原本还忸怩的村长一听这话,一把老骨头蹭地就往外蹿。 沈依瑶三人忙跟上。 一进门,便见着两个青年人一人抬着福小姐一条腿,试图把她从那三尺白绫上救下来。 这两人体型中等,并不算瘦弱,照理来说救下福小姐身段还偏瘦的女性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但两人铆足了劲儿,连脸颊都憋得通红,好像抬着千斤重的玩意,愣是没把福小姐从那白绫圈儿上救下! 沈依瑶一眼便觉察出古怪,又见不得一条人命当真在自己眼前消失,忙掷出随身的佩剑,斩断那古怪的白绫。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方才还让两位青年急得满头大汗的困境瞬间瓦解。 福小姐直挺挺地倒下,紧闭着眼。 沈依瑶上前,掀了掀福小姐的眼皮,不由惊骇——这眼球,全是苍茫的白,一点墨色都无。 季淮铮:“这是被夺了魄。” 双眼乃人心之写照,亦是人心窥伺外界的途径,有目无珠这样的情况,实则就是有魂无魄。 村长一听,摇摇欲坠:“我这可怜的女儿啊,三岁就没了娘,又死了丈夫,现在,又这样不人不鬼……” 他噗通一跪,却未落泪:“还请各位仙长救救我这苦命的女儿吧!” 沈依瑶浅笑:“救人可以,但不知真相,我等也不好对症下药呀。村长莫不是以为,你女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了魂?” 村长枯瘦的身躯一抖,犹豫片刻,和盘托出。 应该秉公办事的福家村长先前说了谎。 韩大婶确实不是凶手,她自愿替人顶罪,所替之人,就是福小姐。 原来,福家替福小姐招来的看着知书达理、气质不俗的赘婿,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但眼高手低、好吃懒做,还动辄以梦中魇住了为由,深夜里对福小姐做出十分暴力的行为。 而每次做完,次日清晨,他又恢复谦谦君子的模样,对着福小姐忏悔,亦主动配合福家找来的游医治疗。但却始终不见好转。 福小姐早年丧母,年纪渐长成了家,又不好将这闺中之事说与老父亲听,只好默默忍着。 直到那韩大婶来到福祉村,进入村长家做帮工。 一日深夜,赘婿故态复萌,又忽然将睡梦之中的福小姐拖出被窝,一阵拳打脚踢。 福小姐蜷缩着身躯,不肯发出羞耻的声音。 然而,门却被韩大婶撞开。 那平平无奇的老妇人拿着一块板砖,扔向那赘婿。 那赘婿看见韩大婶,竟是慌乱起来,也不管福小姐,反而抄起刚才砸中他肩头的砖块,恼羞成怒又惊慌不已地要取韩大婶的性命! “我家那丫头说,那时候啊,她觉得来的哪里是帮工的韩大婶哟,那分明是她那死去的母亲、我的老伴儿,借着这陌生人的身体,要来救她咧!” 沈依瑶听得专注,也没有注意到,听到“母亲”二字,季淮铮和季淮玷的身体都下意识绷紧。 但两人的表情,却又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这里是存稿君。你们猜猜我有多少兄弟姐妹呢哎嘿嘿~感谢在2022-05-12 12:53:44~2022-05-13 20: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轻呀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村长继续:“所以,是我那可怜的女儿,拿了挂在墙上的剑,一剑捅死了那乌糟的玩意儿!” 村长面露嫌恶,连女婿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原来,那乌糟的玩意儿其实也不是头婚!他早就凭借那副皮囊,先骗了那姓韩妇人的女儿,又对她拳打脚踢,只拿着她的钱寻欢作乐,游山玩水!那姓韩妇人原先在老家镇上做工,不常回家。后来,她女儿托人送信,说她有了身孕,姓韩妇人才辞了那长工,折返回乡。谁知……” “谁知,那畜生竟对姓韩妇人说她女儿得了恶疾,死了!还变卖了宅子,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姓韩妇人不信,亲自去挖了女儿的坟,开了棺,这才发现,自己女儿遍体鳞伤,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 “所以,她是来寻仇的?” “对,她就是来杀那畜生的!谁知……” 村长说不下去了。 沈依瑶待这老人抽噎片刻,心情平复后,又问:“那又为何对外说是韩大婶杀了那畜生?” 村长:“实不相瞒,若是别的村子,莫说是一村之长,就是富户家里出了人命丑事,也是可以遮掩的。但我们福祉村却是有一个流传下来的规定,为了防止邪修作祟,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要记录死因。这畜生明显是被人杀死,我福家作为这一村之长,不能坏了古井定下来的规矩,对尸体另做手脚。但我身为一村之长,也不能不给大家一个交代……” 季淮玷忽然开口:“所以,你们就推了那老妇人去顶罪?呵。” “不是的——是她自愿的!自愿的!!” 季淮玷罕见地动了怒,恶心的伤口更显出几分狰狞:“怎么会有人不惜命,去为这样的渣滓抵命——!” “是真的,小老儿说得句句属实!那韩姓妇人在我家做了一段时日帮工,也察觉小女怀孕之事!所以,她自愿的!她说‘一命换两命挺值得。哎,我女儿怀着我那外孙儿的时候,要是有人能救救她该多好啊。’” 季淮铮:“你们答应了?” 村长点了点头,但本来过去报信儿的婢女却上前一步,道:“不敢瞒着各位仙长,我家小姐其实、其实没答应!” 村长瞪了她一眼:“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快滚!” 沈依瑶干脆以法术封了村长的口,对着侍女颔首:“你说。” “老爷不想失去小姐,可小姐她因为和姑爷生活不如意,更不忍心这韩大婶为她而背了人命而死,早已经心存死志!” 村长说不出话,浑浊的老眼瞪得如同蛮牛一般。 “其实,其实小姐这几日时常魇醒,醒来后就一个人抱着被子、抚着肚子哭……我有一回深夜听见动静,悄悄过去看,只听得小姐喃喃地交替喊‘娘亲’‘韩婶儿’……” 村长听了,如同被抽干力气一般,惶惶然跌坐在地上。 无声开口:“是我对不起她。” 一个存了死志的少妇,和一个女儿惨死的老妇,杀了一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男人,还要争相去认罪。而这男人残害她人的时候,却拍拍手,事了拂衣而去,被杀后还要累及她人性命。 真是可笑。 沈依瑶叹了口气,又问那婢女:“古井何时不出水的?是不是在韩大婶认罪之后?” 婢女想了想,点了点头。 古井周围被魔气阻隔,又恰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出事,大概正是伤心过度的福小姐被魔修给诓骗。 可能是怀着救人之心,但最后为虎作伥,甚至,自己失了一魄。 福祉村虽然小有名气,那古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但仅凭这个,应该也不会吸引魔修过来,对着一个没有修为的凄惨的女人巧言令色。 沈依瑶想得同,季淮铮和季淮玷也想得明白。 三人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聚焦在那村长身上。 沈依瑶解开禁声咒,又催动灵力,将这村长移到季淮铮面前。 把“逼供”这样出力又不得好的活儿推给了他,自己倒了杯茶水:“我口干,淮铮师兄,你问。” 沈依瑶的声音当真有几分沙哑,本来是颐指气使的语气,听上去却有点撒娇的意味。 季淮铮轻按荼明:“……好。” 沈依瑶呷了一口茶水,站起身:“那,淮玷师兄,我们一起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线索吧!” 季淮玷没有想到沈依瑶会当着季淮铮的面,对他发出邀请,脸色错愕。 沈依瑶索性拉着他一片衣袖,笑着往外走:“快点,完了也许线索就没了呢!” 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对着站在阴影之中的季淮铮嘱咐:“淮铮师兄,你可千万要好好问问村长啊,知道吗——” 沈依瑶的声音渐远。这次,是季淮玷大步走在前面,带着她往远方走去。 被丢下的季淮铮脸色越来越冷,他面前的村长都不觉地往有阳光的窗边又移动几寸。 荼明剑出鞘一寸,季淮铮的声音如同寒芒:“还有什么瞒着我们,说。” *** 虽然是以找线索为由出来,但沈依瑶心中已经有数。 阳光下,她摊开左手掌心,掌心上托着的,正是方才她从福小姐身上取走的一绺头发。 沈依瑶默念着一段追踪法诀,那一绺头发竟在空中直接打了结,变作蝴蝶形状,扇动着徒有轮廓的翅膀,扑扇着,往东方飞去。 沈依瑶冲着季淮玷狡黠地笑了笑,装出几分羞赧的样子:“淮玷师兄,我估计福小姐的情况正是昨夜那恶人动的手脚!我用了追踪法诀,马上我们就能找到他!到时候,淮玷师兄可要像昨晚一样保护我呀!” 季淮玷:…… 他要没记错,这位沈师妹在晕过去之前,刚好两刀砍死羽蛇,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可看着沈依瑶,这拒绝的话,季淮玷也说不出口。 旭日下,少女白皙的肌肤被镀上一层神光一般的金晕,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眼,心生敬畏,反而让人觉得心生亲近。 季淮玷鬼使神差地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但沈依瑶已经追随这那“蝴蝶”迈出一步。 季淮玷迟了片刻,堪堪碰到沈依瑶的发尾。 只“抓到”一缕浮光。 “走啦。” “……好。” 两人一路疾行,兜兜转转,竟是又来到昨日那山洞门口。 羽蛇尸体发散出的腐烂的气味已经淡了很多,但那种危机感仍分毫不减。 山洞内,南宫野正把玩着手中那一点白芒。 感到有人来访,惊讶:“你们这来得很快啊!不进来坐坐?” 昨夜那诡谲的结界让季淮玷心有余悸,他悄然看了一眼沈依瑶,果断摇头。 目前,他不能暴露。 南宫野:“怎么?不喜欢吗?可我看你们昨天在这里玩的挺开心的啊?” 沈依瑶暗暗摇头:这NPC当真不会说话也不会办事,昨天季淮玷的样子,哪里和开心沾边啊? 南宫野又道:“特别你是抱着旁边姑娘的时候,脸都高兴红了!” 沈依瑶:……嗯?这个季淮玷?高兴到脸红?什么时候的事儿?? 后知后觉,她在南宫野那饱含探究之意的目光里,抓住前半句的重点。 季淮玷,抱着晕倒的她,脸红了。 沈依瑶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淮玷:这个世界里,反派居然如此纯情的吗?! 季淮玷发觉沈依瑶在看他,一丝红霞逐渐从脖颈出蔓延到耳根。 他不敢看沈依瑶,只好怒视自己的便宜叔叔:“……住口!” 南宫野:“打赢我,我就住口!” 沈依瑶忍不住叹气:现在的NPC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技巧?这样简单的激将法,心思深沉的反派怎么可能上当啊…… 哎,等等——季淮玷人呢?! 作者有话说: 季淮玷:我不是反派,我只是走狗血复仇往上爬的男主!! 沈依瑶:好的反派!感谢在2022-05-13 20:07:28~2022-05-14 20: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花daze.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季淮玷已经冲入山洞里,跟南宫野扭打起来。 阴郁冷漠的反派,被人戳中脸红的事儿,居然恼羞成怒跟人打起来?! 饶是沈依瑶纵横过五个小世界,但像这样的反派还是头一次遇到。 怎么说,没有其他世界里的纸片人那般单薄,还,挺可爱的。 沈依瑶感慨着,也跟着飞进山洞,长袖一挥,便把福小姐的那一魄个收入袖中。 她动作太快,就连南宫野也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眯着眼,抚着胡茬,总算是正经审视起沈依瑶来。 沈依瑶会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浅笑。 美人一笑,当如春风拂面。但眼前的姑娘美则美矣,这笑起来,却让南宫野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金丹一颤。 他感到一种面对强者才有的恐惧,正在血液之中流淌。 但再看过去,那姑娘已经提剑而上,招式极简,却在劈挑之间,剑意如风平浪静的湖面下汹涌的水流,赫然涌动。 不简单。 这姑娘不仅与他这侄儿之间关系不简单,本人更非等闲之辈。 南宫野认真起来。 季淮玷虽然心知沈依瑶剑术极佳,实力不俗,但下意识地,还是竭力将她护在身后。符箓不要钱一般地往南宫野身上丢。 “福祉村的事,和你有关?” 南宫野也不遮掩:“有关。你又能如何?” “你到底有何居心?!” 南宫野接下沈依瑶从他身后劈过来的一剑,剑意在他价格不菲的黑袍上留下一道口子。他瞧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面前的季淮玷恶劣一笑。 季淮玷直觉大事不好,忙催动禁声咒。 然而他晚了一步,南宫野施施然开口:“叔叔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叔叔我只是想要我的好大侄儿跟着我回魔界啊!走吗,好大侄儿?” 季淮玷脸色青白,原本以法器和符箓堆砌起来的防线与攻势轰然瓦解。 南宫野双目一亮,当即就这破绽出手,抓向季淮玷的双肩。 剑光一闪,凛然剑意这次直接削掉他大半衣袖。 若不是南宫野反应及时,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一双手是否能顺利保住。 “淮玷师兄不会跟你走的。” 南宫野将昭显自己狼狈姿态的双手背到身后,气势仍是拿捏:“不跟我走,季家还会留他不成?你们来福祉村,是因为季家有人出事了吧。” “季勇中诅咒,果然也是你的手笔!” “哎?我可不知道那诅咒最后落在谁的身上。”南宫野满不在乎,“我只是将一份小小的诅咒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随便交给了一个人。至于那人怎么用,又用在谁身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野恶劣地笑起来:“这位姑娘,你不好奇我是以什么方式把诅咒交出去的吗?” 季淮玷闻言,身形略有不稳,但还是挡在沈依瑶面前。 NPC递过来这话茬,明显戳中反派的肺管子,令这平日里阴鹜的少年都有些难堪。 瞧着,真是可怜。 沈依瑶果断摇头:“不好奇。” 南宫野:“哦?——难不成你竟是被这小子皮相所惑,一点探知欲都没了?也是,我这大侄子确实也会长,相貌上全然是我大哥和那个女人的优点……” 季淮玷又扔出一符:“住口……!” 南宫野置若罔闻:“说起来,这位姑娘,你不觉得这小子的眼睛格外漂亮吗?这一点,他可是随了他父亲,也就是我大哥。我们这一支啊……” 季淮玷额心疮口黑气泛滥,在南宫野刻意慢刀子割肉一般的叙话中,早就将季淮玷层层包裹起来。 魔气之浓,沈依瑶也不禁蹙眉——她之前修的也是仙道,并未修魔,仙道越精妙,其实对这种外露的魔气感知也越发敏锐。 总而言之,就是,不舒服。 曾经差半步飞升的沈依瑶直觉觉得,季淮玷身上的气息让她不是那么舒服。 她本想顺从本能后退,但那季淮玷已经扑向南宫野,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姿态,双目赤红,扼住对方的脖颈。 巨大的冲力之下,南宫野也稳不住身形,被季淮玷摁在粗粝的山洞洞壁上。 南宫野一愣,旋即想挣脱,手中用了三分力,却撼动不了区区筑基期的季淮玷。 他盯着季淮玷的额心,忽然笑起来,也不再一味挣开,转而又用到八分力,硬生生将季淮玷与自己的位置颠倒,将自家大侄子摁在墙上。 他错开身子,将季淮玷那双目充血、黑雾缭绕的青白色的脸暴露出来,侧过脸,对沈依瑶,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我们这一支啊,眼睛都漂亮极了,魔族之中,像我们这般极品的魅魔,可太少见了。这位姑娘,你看,我这大侄子多美啊~” 虽然眼前的NPC显然也不是什么脑回路正常的家伙,但沈依瑶觉得他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 季淮玷此刻,当真美极。 他原本总是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气质阴郁,像是婆娑的树影。但实际上,季淮玷的五官也是非常出挑,浓眉星眼,薄唇挺鼻,下颌线线条干净,绝对是能进美男谱的水平。 此刻,缭绕的黑气让他立体的五官多了几分影影绰绰的韵味,那充血的眼和颇为狼狈又落魄的气质,又让他添了几分美强惨的感觉。 觉察到沈依瑶的视线,季淮玷慌乱地低下头,喃喃:“……不要看。” 沈依瑶:……更想看了怎么办! 南宫野:“迟了啊大侄子,她已经看见了。你说,她要是出去乱说怎么办?不如这样,你杀了她,你跟着叔叔走吧?” 季淮玷咬牙切齿:“不!” 南宫野:“那叔叔再给你一个选择,叔叔杀了她,你跟着叔叔走吧?” 季淮玷:“你敢……!” 这两个选择好像差异不大,尤其是在杀她这一点上。 沈依瑶无奈:“这位大叔,讨论杀我的时候,总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虽然面前的女修筑基之身已经有了剑意,在他没有用尽全力的时候差点伤了他,但南宫野还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朗声笑道:“没必要!” 他法术和法宝都还没用上呢,区区剑意,他不觉得是威胁。 季淮玷听闻此话,周身黑气更浓,那旺盛的黑气更是化作一条游龙,缠住南宫野,用力锁紧,无形却魔气锐气的龙齿正瞄准南宫野的脖颈:“不许伤她!” 南宫野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但还是断然拒绝:“你总不能像大哥那样啊,大侄子。” 说着,他左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一墨色长幡现于左侧。 左指翻飞,长幡舞动——每动一下,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魔气便扑面而来,直冲沈依瑶! “不……!” 那原本钳制南宫野的魔气化作的细龙飞出,追着那杀机毕现的魔气! 但,还是晚了一步。 魔气已经在沈依瑶面前,离她举起挡在身前的剑只差一寸……! “停手!”季淮玷推开南宫野,扑向沈依瑶。 这是下意识作出的反应,连季淮玷自己都一时恍惚,不知为何自己竟能拼了性命——为了救一个可能被他瞳术控制的女人。 也许…… “我没事。” 毫发无伤的沈依瑶一剑挑散所有魔气,上前抱住季淮玷,拍了拍他的脊背,小声安抚。 季淮玷悬着的心放下,后知后觉地望着这被刚烈剑气震碎的灰色魔气,犹如低贱的尘埃,漂浮在这山洞之中。 他眸色渐暗,长睫轻覆,抖了抖,却也不敢接沈依瑶的话,也不愿意离开这满是苏合香的怀抱,更不愿意直面这怀抱的主人。 沈依瑶好言安慰:“有我在,淮玷师兄也不会有事的。” 南宫野:“你好大的口气!” 他真是小瞧了这姑娘!怪不得能把他那大侄子迷住,看来,真有几把刷子,至少比那安鸾还要强些! 但:“你不会以为这就是我碎骨幡的全部实力了吧?!” 沈依瑶早就听惯了这类NPC没有ACD数的发言。 虽然知道反派的身世往往比较凄惨,但这种用亲情和人命“绑架强迫”反派的行为,她从来也不会苟同。 娥眉一皱,沈依瑶反唇相讥:“你不会以为这就是我……随便拿的一把剑的实力了吧?!” 南宫野:“哈哈哈,你都随便拿一把剑,哪配与我的本命法器相提并论,看招!” 碎骨幡分作五个,以五行方位困住沈依瑶。 南宫野:“你即便有剑意,也难以同时击破我这能分形的碎骨幡吧——哈?” 他的笑意瞬间垮掉。 眼前,那明明没有生出剑灵的剑也化作五个,那女子二指一捻,五柄剑同时携着足以劈山的剑意,冲向碎骨幡中间左侧一寸之处——那正是,他碎骨幡的弱点! 不可能,这不过筑基期的女修怎么可能既拥有剑意,又拥有如此毒辣的一双眼……! 南宫野难以置信,但本能感知到危险,迅速捏诀收幡。 太迟了。 那剑太快,饶是他收幡速度不慢,但薄剑还是在他本命法器上划出一道痕。 好幡变破烂。 南宫野吐出一口血。 沈依瑶神色未变,操纵着那薄剑飞向南宫野。 这剑现在在南宫野眼里,就是索命鬼!他本命法宝刚被这剑重创,现在哪儿还敢托大? 好在已经将大侄子挑拨得几乎入魔,南宫野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一部分,如今,亦不再恋战,掏出价值连城的千里疾行符,化作一道黑影,遁入这无边林木之中。 沈依瑶念及这NPC好歹跟反派沾亲带故,也不知后面会有什么样的作用,并未下杀手。 更何况,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她怀里的季淮玷,好像要,入魔了。 还没结丹就入魔,就好比发育没完成就取出浪,那这反派极有可能就中途夭折。 沈依瑶轻抚他因为灵力和魔力纠葛而剧烈疼痛的躯体,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不行。 作者有话说: 南宫野:叔叔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 季淮玷:??你八百个心眼哪一个不坏??? 第24章 “那魔修走了,没事了。”沈依瑶见季淮玷实在难受,也不再维持骄矜的女配形象,反而温声宽慰他。 季淮玷因为疼痛,整个人几乎挂在沈依瑶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头,痴迷地嗅着她发丝和颈间的苏合香。 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周身的黑气,不许它们外溢,也不允许它们沾在沈依瑶身上。 可是,情况早已失控。被南宫野激出来的魔气已经远超季淮玷平日操纵的范畴,这些魔气侵扰着他的心神,他听见沈依瑶的声音,但恍恍惚惚,却又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更不敢看她。 魔气和灵力几乎将他整个人的撕裂成两半,他如溺水之人,只能大口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不能现在堕魔。现在堕魔,他只会沦为体内魔气的奴仆,根本操控不了这磅礴的被封印在体内的力量……! 他不想成为行尸走肉……! 季淮玷拼着最后一点力量,以袖剑刺入自己的掌心。 连心的疼痛让他有了一丝清明。 沈依瑶扶着季淮玷寻了块足够宽敞的巨石落座,嗅到空气中这股血气,无可奈何。 不愧是反派,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可是光是狠,能解决问题吗? 沈依瑶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抬起季淮玷的手,拔出袖箭,为他止血。 季淮玷却缩回手,任由鲜血横流,维系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你走!” 知晓自己身怀魔气的沈依瑶确实是个隐患——但等他控制住魔气,大可以用瞳术再控制沈依瑶忘记这一切。 沈依瑶却没走,转而拉过他的手,从芥子袋中取出丹药,以灵力磨成粉,小心地糊在伤口上:“淮玷师兄应该多爱惜自己一点。” 沈依瑶试探性地以轻微的灵力覆上季淮玷的伤口,季淮玷现在身体内已经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她不敢贸然以灵力促进伤口愈合,只能蜻蜓点水般试探,以稍微缓解季淮玷的痛苦。 加以鼓励:“淮玷师兄可以压制住这些魔气的,没问题的。” “……你不怕?” 在修真界,人修和魔修并不对付。魔修恣意妄为的修炼方式让正道看不上,尤其是能惑人心智的天生魅骨的魔修,在正道看来,更是低贱无比的存在——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利用且榨干别人价值的邪道。 南宫野那一番话,足以让他的真实身份曝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沈依瑶瞧季淮玷眉眼间又升起一团郁气,握住他的手,正色:“为何要怕?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左右都是参悟天道,与天争寿,殊途同归。而且,我觉得淮玷师兄心性坚定,不至于被区区魔气影响,丧失理智与原则。” 沈依瑶是当真觉得反派季淮玷心性坚定,而不是糊弄他,颇为感慨:“毕竟,在季家那样的生活都忍下来了。这片刻的魔气,总不能比那漫长的孤独而又冷漠的日子,还痛苦吧?” 季淮玷没说话,但沈依瑶明显感觉,手疼。 嘶——不愧是反派,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这么有活力! 但考虑到季淮玷目前的状况,沈依瑶给自己悄悄用了个有麻醉效果的小法术,还是由着季淮玷去了。 好在,季淮玷也没纠结太久,扬起头,常年郁结低沉的面庞上,竟有几分眉目飞扬、神采奕奕的情状。 少年意气十足,如同雨后忽然抽长的俏竹,声线犹如竹叶婆娑,有着无尽的朝气却也带了点沙哑:“沈师妹说得对。区区魔气,算不得什么!” 季淮玷笑起来,如破开连绵阴雨的骄阳:“我怎么可能输给这些芜杂之气——!” 他话音一落,竟是当场调息吐纳起来! 自丹田处漾开的灵气声势庞大,须臾之间,就将那原本嚣张的魔气压下一半! 两股力量以季淮玷的百会穴为必争之地,竟是在这空荡荡的山洞里,旁若如人地缠斗起来! 嗯,作为旁边唯一的一个人,沈依瑶是想离开的。 ——看这架势,季淮玷大概可以突破了。 无奈,这心有余但力不是很足——手还被季淮玷攥着。 眼见着季淮玷正在斗争的最后阶段,沈依瑶虽然是来扮演女配,但也没有害人的爱好。 更何况系统这个监工又不在——即便在,沈依瑶也不会听它的。 这几个世界下来,系统虽然给她提供剧本、发布任务,但违背原则的,沈依瑶一概不做,宁可多花点功夫,换别的途径去实现目标,也绝不会违背良知。 她的最敬业女配奖,其实拿的真不容易。也多亏她够强,才能每次力挽狂澜。 至于现在还实力不济、腹背受敌的反派…… 沈依瑶调整了一下姿势,到底是没有把手从他掌中抽回。 就挨到他突破吧。 沈依瑶等得无聊,索性也准备晋升金丹——对她来说,什么时候进阶是完全可控的。 现在,反派进阶了,自己跟着进阶,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等待,真的很无聊啊。 *** 季栀百无聊赖地待在客栈的房间内,一心等着季淮玷或者季淮铮来找她。 在她斑驳的记忆里,至少在这个阶段,他们的相处很融洽,大家对她都很好。偶尔的别扭也是因为发现那时扮作男子打扮的她流露出女性特质,让他们无所适从。 所以,她果断在入季家的时候选择坦陈女儿身,打算一开始就以异性的姿态赢得他们的好感。实际上,除了她的目标季淮清,季淮铮对她感官也不错。 在季家多次对陷入困境的她施以援手,还不时采买她炼制的丹药。 至于季淮玷,哪怕后来在记忆中的片段现实两人闹出不愉快的事情,季栀后来也想明白:那一定是她之前男装埋下的祸根,季淮玷是在乎她的。只是季淮玷那阴沉又防备他人的性格,让他们两人终成“怨侣”。 她等啊等,谁也没有等来,只等来那包围着福祉村的远山处,乌云缭绕,灵气澎湃,雷声隐隐。 ——有人要突破了? 季栀摇了摇头,否定了这堪称荒谬的念头。 福祉村是一方福地,这点为人熟知。 不过这福地也仅限于有那么一口偶尔能派上用场的古井,总的来说,这里的灵气并不算充裕,甚至可以算得上贫瘠——不然,早就挤满了修士了。 同样,这也并不是进阶的优选地。 傻子才选这样的地方进阶呢—— 哎?! 季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双凤目:远处,天雷降临,还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进阶时的天雷数量与进阶者的修为、天赋、气运密不可分,两道天雷——定不是普通的修士结丹,难道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这里进阶了?! 季栀有了那突兀的记忆,更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有可能有机缘出现! 若真有大能在此地进阶,她倒也可以去看看! 季栀用上了价格不菲的疾行符,但在到了山脚,那天雷已经尽数散去。 诡异地是,连一点气息都没留下。 她不甘心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灌木。 *** 峭壁的山洞内,季淮玷缓缓睁开眼。 丹田处,一枚金色的圆丹正散发着蓬勃的灵气,只是,用神识细探,这金丹之内,另有一颗约莫小指大小的黑色小丹——他以灵气进阶,却在将那魔气逼到绝境之时又把他化为己用,阴差阳错之下,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至少现在看,也不算坏。总归是渡过这一关。 季淮玷放下心来,方才察觉掌心之下,分外柔软。他一直没有松开沈依瑶的手。 已经到达金丹期,五感更比先前还要敏锐。 无论是沈依瑶温热的掌心,还是那带着苏合香的气息,都更为猛烈地冲击着季淮玷的认知。 ——她没有离开,也没有挣脱他的手。 “淮玷师兄?” 季淮玷闻声,如同惊弓之鸟,又恢复那阴沉的模样,松开沈依瑶的手:“无事,我已经结丹……” 季淮玷说完,忽然觉察到几分不对,偏头看向沈依瑶。 见她眉目更美艳几分,周身灵气也更为浓郁,问:“你也……” “托淮玷师兄的福,我也结丹了。” 据说,天赋极佳的人能从有缘人的雷劫之中参悟一二,与其一道进阶。 季淮玷眼眸微闪:难道,沈依瑶与他……? 他不自觉地,眉尾上扬,整个人似是完全摆脱于混沌泥沼中苦苦挣扎的状态,气质脱胎换骨。 然而,沈依瑶并没有瞧见。 她往洞口走,急于回去将福小姐虚弱的魄送归本体:“既然一切顺利,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们”。 季淮玷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好。” *** 村长家静悄悄的一片,那些下人们探头探脑地从屋外打量着屋内,但没有一个敢上前。 见了沈依瑶和季淮玷,几人围了上来:“两位仙人,我家小姐……” “有救。”沈依瑶言简意赅,拨开几人,忙进屋内。 季淮玷跟在她身后,正要迈进,却冷不丁被人拉住衣袖。 季栀一脸崇拜:“淮玷师兄,竟然是你……你竟然突破了?!” 季淮玷不准备理会她,但季栀拉得太紧,竟是分毫不肯松开。 待季淮玷冷脸挣脱之后,门已被季淮铮以灵力关上。 天空,阴云又拢,雷声震天。 作者有话说: 其实每次写到金丹期,我都能想到咸蛋黄,然后想到咸蛋黄粽子,吸溜…… 第25章 沈依瑶一进门,看也没看季淮铮,先把那护了一路的魄送回福小姐身体里。 福小姐左手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陷入痉挛里,身体开始重新熟悉这短暂离开的魄。 沈依瑶觉得问题不大,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他处。 奇怪,静悄悄的。 虽然季淮玷走的是光风霁月路线,但也不至于她一大活人进来,这季淮玷毫无表示。 即便季淮玷没有什么表示,那村长呢?村长也没有守在女儿身边……? 沈依瑶觉得不对,环顾四周。 村长在摇椅上,应该是昏睡了过去。而季淮铮,坐在他对面,凝视着那相貌平平的村长。 那眼神,怎么说也称不上友善,甚至有几分杀气。 沈依瑶清了清嗓子:“看什么呢?” 季淮铮:“……没什么。” “好你个‘童养夫’,现在都敢骗我了?”这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沈依瑶不好质问。 男主嘛,有点什么小秘密很正常,她便用上这样调侃的问法,打算轻飘飘揭过。 然而,季淮铮深深地看了沈依瑶一眼,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沈师妹,我刚才问出了些事。” 其实也不是“问”,而是用了更极端的方法——搜魂。 以他的实力,对这样一个普通人进行搜魂,并无障碍。 但季淮铮还是隐去这一节,只说自己“问”出的内容。 原来,福小姐其实不是不愿意把那赘婿的暴行吐露给父亲,而是不敢。 福小姐的父亲,现在的村长,也是一名赘婿——或者,称呼他为童养夫更为恰切。 但福小姐的外公和外婆去世后,这村长父亲就渐渐生出两副面孔:对外和气宽厚,对福小姐和她母亲,则是动辄羞辱打骂,令福小姐的母亲抑郁而亡。 福小姐也变得内敛寡言,又给她招了个赘婿上门。 他对这上门赘婿的暴行,其实心中清楚,甚至,暗自默许、鼓励。 因为,他恨福家。 他原来也是某地望族之子,家道中落。这福家从人牙子那里买下他,让他改姓又做了童养夫,抬不起头来。 但他又阴暗地想要留下一点儿自己的血脉,所以,才默许韩大婶去顶罪。 一旦福小姐的孩子生下来,他更是打算去母留子,慢慢改姓,延续本家的香火。 季淮铮冷声冷色,说完这一切,总结:“恶心。” 这村长以及他那早亡的发妻,都让人恶心。一个软弱无能,无所作为;一个居心叵测,机关算尽。 简直像极了那两个人!……该死! 荼明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发出请战的振鸣。 沈依瑶听了半晌,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年过百半还惦记着原本落魄之家里的那个‘皇位’,为了那么个虚无缥缈的冠姓权,还害了人命,脑子当真是有坑!” 沈依瑶骂几句还不过瘾,又踢了他几脚,愤愤:“这种人渣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死了那也是污染环境!” 季淮铮虽然听说过沈依瑶脾气不好,但这是他印象之中,沈依瑶第一次火气如此之大,动作中也确实带了几分流言之中“粗鲁”的感觉。 但,他并不讨厌。 甚至觉得,沈依瑶完全可以再粗鲁一点。比如,削了那村长的手和脚…… 季淮铮怒气翻涌,灵气也跟着紊乱起来。 完全贴合他心意的本命灵剑荼明已经出鞘,寒芒冲着那不省人事的村长飞去。 “等等。”沈依瑶抽剑,挡住荼明。 季淮铮这才注意到:“你……进阶了?” “嗯。”沈依瑶点头,却没有被季淮铮带骗。 她挽了个剑花,以剑气托着荼明又回到季淮铮的剑鞘,这才道:“不能杀他。” 季淮铮面若冰霜:“……你护着他?” 沈依瑶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我们作为旁观者,又是修炼之人,不好掺和道他人的因果之中。” 荼明剑又要出鞘。 沈依瑶不得不靠近,亲自按上那怒气满满的荼明:“如何处理他,是知道所有真相的福小姐才有权利决定的事。” 荼明剑安静下来。季淮铮抬头,清冷的气音吹动沈依瑶散落的那一两根孤零零的发丝: “你觉得,为人子女,有这资格?” 这里是修真界,又不是她之前到访的现代社会或者星际社会,有完备的法律,有陪审团制度。在修真界,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以命偿命,才是最简单的底层逻辑。 “自然有。就福小姐而言,她饱受暴力的困扰,几乎因此丧命,她的父亲一手造就了她的悲剧,她的母亲更是被父亲折磨至死……哎。” 沈依瑶发出一声叹息,但季淮铮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依瑶:“嗯?” 季淮铮:“在下觉得沈师妹的观点,甚为有理。” 沈依瑶:“好说,过奖……哎?” 周围灵力突然浓郁起来,以季淮铮为核心,灵气以恐怖的速度聚拢。 这是,又要结丹了? 不过也对,反派都结丹了,男主不进阶也说不过去。 沈依瑶越发肯定心中所想,缓缓退出这灵力漩涡。 退了两步,已至边界,却没了退路——脊背碰上一堵灵力构筑的墙垣。 季淮铮竟是将她困在这结丹的灵力漩涡之内……? 这是干什么?是觉得之前她的“欺凌”太过了? 沈依瑶并不觉得自己会有性命之危——毕竟,即便是现在正准备结丹的男主,以她目前的实力也能轻松击败。 就连这堵灵力构筑的壁垒,她动根手指也能轻易打破。 只是,这样打击男主会不会不太好……? 沈依瑶正思量,季淮铮却已经到了她面前。 荼明剑像是兴奋起来,飞快地划过她的小指,在沈依瑶反应之前,又飞快地回到剑鞘之中。 沈依瑶有些诧异地抬眼,却见季淮铮整个人已经笼罩在湛湛的天雷之中。 他仍是那副云淡风轻、光风霁月的舒朗模样,仿佛正在锻体塑骨的根本不是这浩荡的天劫,而是从西北刮过来的一阵卷着砂砾的黄风。 待到季淮铮结丹完毕,这村长家已经几乎一片废墟。 沈依瑶给范围内的凡人们加了防御结界,才保住他们一条性命。 尘埃散去,季淮铮走出废墟与季淮玷四目相对。 沈依瑶夹在男主和反派之间多少有点不自在,往一旁让了让,给两位主角留下足够大的空间,自己催动法诀,对屋舍进行修补。 她刚撤几步,季栀却站在两人,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自豪:“两位师兄,你们都结丹了?!好厉害呀~!” 季淮玷不作声,跟在沈依瑶身后,默默帮忙修补屋舍。 季淮铮亦过去,从内部修补,顺便,言简意赅地将从村长那里得知的福家往事告知刚刚苏醒的福小姐。 季栀被无视了个彻底,气得攥紧衣角,却还不敢摆脸色,只好也过去帮忙。 三人都已经结丹,唯独她,还在筑基期徘徊。说是帮忙,也帮不太上,只跟小尾巴一样装作自己有事要做。 忽见那与季淮铮谈了几句的福小姐猛地坐起,抄起一个花瓶,竟是要向村长后脑勺打去! 季栀打起精神来:这不孝女弑父的戏码,可不正在她力所能及的打抱不平的范畴内?! 想也未想,季栀冲过去,拦住福小姐:“你疯了吗?这是你爹!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不可以这样做,你这是不孝——!” 已经重建完屋舍的沈依瑶:……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里女主季淮清没有什么毛病,但女主的这个小姐妹好像有大病??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哟——怎么上来就一副现代社会里晚九点家长里短、封建味儿十足的调解节目的那感觉?! 沈依瑶揉了揉眼,确定自己还在修真界。 罢了,季栀毕竟也不知内情。 沈依瑶摁着太阳穴,道:“这边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再去看看古井……” “仙人请留步,说到古井,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福小姐在季栀被拦住的这一瞬,飞快地用花瓶砸向村长父亲,扔了手中的碎瓷片。 她怀着身孕,气息有点不稳。也不知是魄刚归体,还是她刚刚下定决心、用尽全力砸了父亲那一下带来的冲击太大,双手都在抖。 但她深呼吸,努力稳住声线:“我知道那人动了什么手脚……是我,以家传的诅咒为交换代价,请他这么做,以希望能装成天谴,救下韩大婶……” 显然,她太过天真,过于相信那个人,也过于相信自己的父亲。 差点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现在,她看透了,语气坚定:“我才是福家的人,我带你们去。” 季栀刚想开口,却见着季淮玷和季淮铮竟都齐齐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有劳。” 季栀看着对沈依瑶的话毫无异议的两人,禁不住纳罕:……为什么和突然多出来的记忆里的内容有点不一样呢? 季栀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在飞舟上偷偷召了面水镜,端详着自己这张脸:清水出芙蓉,多一笔雕饰都是败笔,不说是无可挑剔的容貌,但也绝对不会让人心生厌恶,在她精心调理和打扮下,甚至比记忆中的自己还要美上三分。 她的炼药的技艺也有了记忆之中的那段经历打底,成果斐然。 人缘方面比上一世要好很多,与大家打成一片,赢得大家的喜爱与信任。甚至,她散布沈依瑶相关的流言时,大家都信以为真。 她假托沈依瑶的名义,给季淮玷他们寄信时,也无人怀疑她。 一切都按照她“完美”的计划进行,纰漏,又出现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说: 既两次弹窗后,小区封控了。。。嗯。。。泪流猫猫头QAQ 第26章 纯钧阁内,药已经熬好。 白蔹真人和故墨真人日理万机,早就离开。 留下的季淮清端着药碗,捏起季勇的鼻子,掐住季勇的下巴。 与他温润的样子不同,看着,动作流畅,毫不拖泥带水。 吨吨吨。 一碗看着就苦的要人命的药便被灌了下去。 季勇当即就醒了过来:“我的二舅姥爷!什么东西这么苦!!” 季淮清递过去一片桃干,道:“是沈师妹他们为你取的井水,熬了这药,救了你。” 沈师妹——沈依瑶?! 沈依瑶笑容灿烂:“嗨?” 季勇大脑宕机。 沈依瑶:“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毕竟机缘巧合,为你找井水的时候我也顺便结了个金丹,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刚刚苏醒的季勇:……?! 害得自己深夜练剑,差点走火入魔的人,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还在他昏睡的时候结了丹……! 阴影更大了好吗!! 自闭的季勇悲愤从心底油然而生,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一滴…… 对,嘴角。 咕噜噜—— 季勇捂着抗议的肚子,缩进床榻内侧,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茧。 季栀见状,忙表现自己细致体贴:“一路舟车劳顿,我正打算去膳堂拿些吃的,顺便也去看看有没有汤粥,也好给季勇师兄带一些!” 季勇声音闷闷的:“有劳小栀师妹。” 季栀又问:“各位师兄可有什么想吃的?” 季淮玷:“已结丹,辟谷。” 季淮铮:“不需。” 连被拒绝两次的季栀面上难堪,只好看向季淮清。 季淮清沉吟,露出温柔的笑容,却是冲着沈依瑶:“说起来,今日应该轮到我陪沈师妹用晚膳了吧?毕竟,淮铮师兄和淮玷师兄与沈师妹这几日一直在一起。” 季淮铮挺直身子,季淮玷拨开额前的碎发,齐齐看向那急速为季勇写好注意事项的季淮清,危机感陡生。 季淮清忽有些赧然地笑了起来:“抱歉,我忘了,沈师妹如今已经结丹,已经不需要再……” 女主主动要跟她搞好关系,季栀哪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女主温柔羞涩的看她一眼,她身子直接酥麻半边好吗?! 谁能拒绝美人的要求?!反正她沈依瑶是不能的! “我本来就好美食,淮清师兄能陪我一起享用晚膳,我很高兴。淮清师兄想吃什么?我这就让灵厨备上!” “沈师妹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听听,女主这话说得!真是小仙女一般的体贴人物啊! 沈依瑶大为感动,当即表示:“淮清师兄,等你忙完,咱们一起回青霄院点菜!” 季淮清将写好的字条塞给还在被窝里的季勇,以法诀净手:“嗯,那我们现在走吧。我忙完了。” 嗯? 沈依瑶有些迷茫:这么快的吗?难道是因为解决了季勇的病症,乐极生饿? 不过,沈依瑶歉然:“稍等。” 她两步走到季淮玷面前,往他手中放了一块儿留影石:“这个你收着。你不是说要去找证据吗?” 沈依瑶眨了一下左眼:“我帮你找好啦。你可以拿给故墨真人~我和淮清师兄就先走一步啦!” 这是什么意思? 季淮玷望着沈依瑶离开的背影,觉得手中的留影石有千斤重,但却又那么暖和,让他不舍得毁掉。 沈依瑶和季淮清离开。一室之内,一片死寂。 躲在被窝里看了全程的季勇,从被窝里探出一张脸,早就没了原本的锐气,弱弱道:“可是,沈师妹不是喜欢淮铮师兄的吗……?我们一直以为,等季家内比之后,沈家会” 季淮铮看着仍是那副清隽脱俗的样子,但眉梢可没一点舒朗之气:“季勇,看来你已经痊愈,既如此,今晚加倍补上欠缺的练习。” 季勇:“淮铮师兄我……”手还疼。 季淮铮没有理会,大步离开。 季淮玷沉默不语,亦匆匆离去。 徒留刚刚转好的季勇一个人在被窝里凄风苦雨。 季勇感觉更饿了,看向最后一个人:“小栀师妹,我的饭……?” 季栀咬牙切齿:“马上!” *** 季淮玷回到碾玉阁,避开其他人,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留影石上,已经覆上他薄薄的一层汗,暗沉的青緺色留影石也像宝石一般璀璨。 季淮玷有些忐忑。他并不确定这留影石里到底存了什么影像——他不觉得自己与南宫野的缠斗,能证明他的“清白”。 但他不觉得沈依瑶会害他。 ——真有些可笑。 他连将自己养大的故墨真人都不全然相信,现在,却只相信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注入一丝灵力,他开启留影石。 面前,影像徐徐铺展,每一秒,都是他与南宫野搏斗的场景,多是背影。 声音也是他和南宫野的声音,只是—— “大侄子”“魔修血脉”这些敏感的词汇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再冠冕堂皇不过的对话。 留影石里,他的声音清晰可闻,语言流畅: “无耻魔修,残害百姓,暗害我季家弟子,我今日定然取你狗命!” “我即便豁出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家伙!” …… 也太过头了,这种话连季淮铮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都说不出口好吗。 留影石表面锃亮,季淮玷从那光洁如镜的切面上,竟然看见自己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原来沈依瑶在灵舟之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竟是为了给这留影石换声? 季淮玷抚着嘴角,强行把那弧度拉平,努力压抑着得到人关心的雀跃之情,试图召唤那快要出走的理智回笼。 不对,他不应该让这喜悦之情占据全部,他应该试着控制沈依瑶,让她把这奇术传…… 传什么? 季淮玷指腹之下,嘴角的弧度又重现出现,那好不容易回笼片刻的理智再度离家出走。 传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季淮玷小心翼翼地将灵力从这留影石中抽出,将这一刻石头贴在心口处,妥帖地放好。 ……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吗? 月已爬上柳梢。 沉默许久的季淮玷打开芥子袋,从中选了一件最为昂贵精致的衣服,又召了面水镜出来,整理了一番仪容,踏着清辉,疾步向青霄院赶去。 *** 吃饱喝足的季勇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再动不动血崩。 虽然很不情愿,但季淮铮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还是如今纯钧阁的大师兄,他的话,季勇不敢不听。 莹莹月色下,他甩着原本充作备用的剑,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不敢忤逆季淮铮,但现在,季淮铮又不在,他还算是个伤患,稍微减弱那么一丢丢强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不用问出来,季勇已经给了自己个肯定的答案,心安理得地偷懒。 月光下,这一间屋舍前,只有他一个人苦哈哈地在挥舞,唯有两个影子与他作伴。 ……等等,两个人影??!!! 不会又有谁要偷袭他或者给他下诅咒吧! 季勇吓得双手握剑,全身关注地看向那影子的来处。 季淮铮如君子竹,披着清辉,茕茕孑立。 理亏的季勇像个刚入季家的毛头小子一般站好,战战兢兢:“淮铮师兄,我、我刚才不过是在、在热身!对,在热身!我现在马上练!!” “停手。跟我来。” 季勇:“?单独加训就不必了吧淮铮师兄……” 季勇打了个寒噤,随着季淮铮走入黑暗之中。 脑海里,已经构思出一场大戏: 难道他们寻来的这古井水有什么奇效,所以季淮铮要拉他试上一试? 接下来,他会不会在被季淮铮的剑法逼到绝境之时,逆势反击,将他打个措手不及,然后登上这纯钧阁大师兄的位置……?! “嘿嘿,嘿嘿嘿。”完全忽略了这并非是通往演武场的路这个客观事实。 “禁声。”季淮铮毫不客气地给身后人用了禁声法术,凌厉的眉不自觉地蹙起。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这季勇身上浪费半点时间。 但方才他拜会了师尊秋吟真人,秋吟真人又问起了他和沈依瑶的事。 话里话外,倒是看好他们两人。更是叮嘱,要他趁着季家大比的契机,多与沈依瑶培养感情,免得大比之后沈依瑶回楼善沈家前,改变心意。 秋吟真人是个纯粹的剑修,满脑子只有剑,更锋利的剑,更帅气的剑,更衬手的剑以及保养剑的三百六十五条法则。 能让他这满脑子都是剑的大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依瑶。 季淮铮抚上荼明剑的剑鞘,那上面,似乎还留着苏合香的味道。 他招呼季勇:“跟上。” 目的地,青霄院。 *** 沈依瑶对两位男性主角的到来毫不知情,现在,正以简单的法术稍微改造了一下青霄院内的爬藤植物布局,催生了大片垂丝茉莉和紫藤萝。白色与紫色交织,淡淡的花香被殷勤的夜风送入鼻下,把这单调的石亭点缀得犹如梦幻仙境一般。 尤嫌不够。沈依瑶干脆以法术加固了几道较为粗壮的藤蔓,做成了两个垂丝茉莉和紫藤萝秋千,邀请季淮清一起坐上来。 季淮清微笑着坐了上去,有些讶异:“挺舒服的。” “是吧!” 沈依瑶十分得意:哪个身世凄惨的女主角能拒绝这样的场景? 啊,她的业务能力实在太赞了,没有那杳无音讯的系统指导,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沈依瑶信心满满,又拍了拍手。 侍女阿岚:“小姐,这就来了!” 声音,很是不满。 甚至放下食盘的时候,阿岚还多用了几分力道。 餐盘上透明的水晶碗碟也仿佛跟着发出小声的抗议。 沈依瑶令阿岚退下,毫不客气地取了其中“抗议”声最大的那个盛满白色乳酪的缠枝纹水晶碗,抬眼看向季淮清:“淮清师兄,你喜欢吃甜一点的还是酸一点的?” “甜一点吧。” 沈依瑶点点头,在那盛着各色切好的灵果的水晶碗中一阵挑选,最终选了两种莓果,又添了一点碾碎的胡榛子,拿着剔透的水晶勺拌好了,侧头笑着递给季淮清:“你尝尝?” 碗中的乳酪格外凉爽,唯有沈依瑶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还是暖的。 季淮清笑意渐深,道了谢,舀了一勺细细品尝。 乳酪微凉,点缀其中的莓果甜中带了一点几不可查的酸,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甜腻,那碾碎的胡榛子更是在这柔软的甜点之中,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爽脆。 “味道很好,多谢沈师妹。” 沈依瑶被季淮清的笑容晃了眼,喃喃:“你笑起来真的很治愈啊。” 笑容怎么能用来治愈? 医修季淮清摇摇头,但心情却因着这一句好了许多。 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季淮清看向被盛开着的紫藤萝簇拥着的沈依瑶,脸色更红,忙又舀了一勺冰乳酪和缓:“沈师妹莫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沈依瑶早就把季淮清当做女主对待,言谈之间也多了几分女孩子才有的亲昵感,声音黏糊糊的,听上去就跟撒娇差不多,“淮清师……师兄一直这么笑着就好啦。” 这下,冰乳酪也压不住季淮清绯红的脸颊。 沈依瑶托腮看着,垂丝茉莉洁白,美人面颊泛红,相得益彰。 她伸手,拂过一串不知好歹企图亲近美人的茉莉枝丫,以便让自己更加近距离接受温柔女主的美貌冲击。 如同红山茶一般,红晕渐染开。 明明已经羞得不行,但季淮清还是克服羞赧,径直捉住沈依瑶的手腕:“沈师妹,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番,可否?” “当然。” “过几日便是季家大比,无论是冠以季姓的季家弟子,还是来此求学的外人都可以组成队伍参加。沈师妹,我想……” 喀嚓。 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打断了季淮清的话。 树下,季淮玷唇线抿得极为笔直,脸色比地上的影子还要黑上几分。 沈依瑶回过味儿来:这是反派看见她跟女主过从亲密,女主又想邀请她一同参加大比,所以,反派吃醋了? 哎。这反派倒是积极,只是这男主的觉悟就有点点低了…… 一阵脚步响起。 季淮铮领着一头雾水的季勇出现:“沈师妹,他有事找你。” 被施加禁声法术的季勇:??? 我不是!我没有!! 季淮铮毫不在意身后人的状态,直言:“季勇很感激沈师妹,想邀请沈师妹加入我们这队,一起参加。” 有外人在,季淮玷不好施展瞳术,但他亦不甘示弱,道:“沈依瑶,与我一起。” 季淮清看着咄咄逼人的两人,细长的手指划过沈依瑶的手腕,反将沈依瑶柔软的掌心握住。 声线温柔,丝毫没有被打断的恼怒:“沈师妹,我们一起参加,好吗?” 沈依瑶:……??等等,这个剧情,好像哪里不对??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什么都要!——如果可以,沈依瑶当然会想这么说。 但季淮铮仿佛已经看穿她的心思:“为了防止舞弊,至多三人组队。” 沈依瑶:…… 无论那种排列组合,直觉都告诉她,这一路不会太平。 如果硬要她选,那她当然是选……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0点更新,万字。入v后也更新稳定,v章有红包掉落哈~ 希望有小天使不嫌弃,来留言一起唠嗑一起玩耍~ 买股,1v1,毕竟阿晋不允许那两个字母的存在~ 无论如何,感谢看到这里的你,mua~~! 走过路过可以看看奇幻预收咩~ 奇幻预收:女配觉醒后,成了男主师母 话痨女主x寡言凤君 温莺莺不明白,身为妙音鸟,她声音清雅,羽毛斑斓,百邪不侵,但为何每次见到豢养自己的伏佑真君,她就失去理智,做出无法理解的事? 伏佑真君喜清净,为了能让真君多看她几眼,温莺莺克制本能,寡言少语。 唯一一次说了许多话,还是在伏佑真君走火入魔之际,以音渡灵,不眠不休一月,力竭咳血,总算救他性命。 但他却夺走自己灵羽炼制法器赠予白蕊仙子。 就这,她还不离不弃,更在他征战四方时,为护他惨死。 直到利剑穿心的那一刻,温莺莺才知道,自己原是一本小说里的恋爱脑女配,存在的意义就是衬托男主对女主的爱意多么特别,付出再多也不配被男主多看一眼。 好在上天垂怜,让她回到过去。 这一次,温莺莺跑得没有半分迟疑。 *** 伏佑真君直到温莺莺死后方才知晓,自己走火入魔时,是她日夜陪伴,倾力相救,并非那白蕊仙子。他为白蕊仙子伤她辱她,她却仍愿为他而死。 重回走火入魔清醒之日,伏佑真君只想回应她的心意,此生此世护她顺遂,予她所想所求。 然而,他的小鸟跑了。 他行遍八荒,一处处地找过去,却连一根羽毛都未曾寻到。 高高在上的仙君失魂落魄,颓唐不堪,天之骄子,沦为笑柄。 *** 游仙会上,借酒消愁的伏佑真君恍惚间看到了温莺莺。 他疯了一般地挤开人群,却见清贵内敛的师尊凤景仙君正牵着温莺莺的手,低眉听着她说话。 凤景仙君注意到他,召他过去:“这是你师母。” 所有人都惊诧于万年铁树开花,闷葫芦说话,只有伏佑真君垂首站在眼里已经没有他的妙音鸟面前: “……师母。” 【高亮】 1.男主是凤景仙君,CP寡言仙君x话痨小鸟 2.狗男人不回收 3.文案正经,内文轻松~!! ◉ 第27章 沉吟片刻,她选择季淮清。 要知道,她刚刚跟男主和反派出去做完任务,现在,当然是选择暌违多日的女主,刷她的好感度啦! 三条线齐头并进,这样任务才比较稳妥。 ……也不是那么稳妥。 季淮铮和季淮玷两人一见到她,周身气压就陡然变低,冷飕飕的。 以她的经历来揣测,大概率是反派和男主都在她这里受挫,“女主”又被自己抢了去,心有不甘。 即便今日,季家大比,众弟子云集,两人看向沈依瑶的眼神,也十分意味深长。 沈依瑶借机又往“女主”季淮清身边靠了靠,手臂挨着手臂:“唔,有点冷嗖嗖的。” 季淮清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颗檎丹交给她:“沈师妹,别紧张,拿着暖暖手。” 檎丹这丹药不算难做,但很多医修却也不愿意做,尤其是男性医修。 这檎丹主要能让人身暖和起来,对修行并无助益,只对那些在小日子来的时候分外难受的女修们有用。 市场不大,炼制起来又费功夫,又难以找到稳定收购的客人。寻常医修才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沈依瑶双手捧着檎丹,感到好受许多,更对季淮清的身份愈发确定,索性半边身子都倚着季淮清。 女孩子嘛,贴贴是迅速增加彼此之间好感度的捷径! 不过,周围还是有点冷——这就是所谓的倒春寒吧? 沈依瑶天马行空地想着,目光飘向正中央的高位观台。 观台的五个位置上,除了给家主的主位,其他四个位置分别坐着故墨真人,白蔹真人,秋吟真人,定洲真人。 仙乐传来,香风拂过,百鸟开路,半空之中,一人飘然而至。 他身量颀长,样貌也是极好,只是面色却有一种被透支了的衰败之气,整个人显出一种难以抑制的颓唐感来。 风一吹,宽大的团云纹大氅便高高扬起,大氅之下瘦弱得近乎只剩皮包骨头的身躯显露。 他每走一步,脚下都生一个小小的阴阳八卦阵。 “这!”季淮清忍不住惊呼出声,就连那四位原本面色如常的真人们也都诧异至极。 沈依瑶:“怎么?” 季淮铮不知何时已经踱步来到沈依瑶身边,解释:“季家家学中最为高深的功法《天人相》精妙绝伦,也让季家能在修真界屹立不倒,荣光加身。” 沈依瑶回头看他,总觉得“荣光加身”这几个字从季淮铮口中出来,别有一番深意。 “这《天人相》分为九重,第九重功法大成后,据说呼吸吐纳之间,全然可以提纯天地间的灵气,达到无时无刻不在修炼的境界。而这第九重功法大成的标志,便是步下生八卦。” 季淮清感叹:“家主大人不仅已经到了渡劫境,还练成《天人相》第九重,当真是季家之幸啊。” “呵。” 沈依瑶的目光已经被这季家家主吸引,并未再回过头去,也不知道这一声混入沸腾的欢呼中的嗤笑是来自季淮铮还是季淮玷。 *** 季家家主顺圣仙人眨眼间便落座,双手合十,又一转,再大开,只见一天缥银的圆盘现于掌中。 不必他多说,四下已经鸦雀无声,阵落可闻。 他轻敲圆盘:“季家大比,今日开始。本尊决意亲自出题,考考你们。” “什么?!” “家主大人亲自出题——那我要是表现得好,岂不是能得到家主大人的赏识?!” “就你?算了吧——要出风头也是淮字辈的事儿呢!再不济,还有那么多困在结丹境的前辈们,怎么说也轮不到你头上!” “梦想总还是要有的嘛!” …… 弟子们讨论得极为热烈,但顺圣仙人的眼中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并没有阻止他们讨论,只自顾自说下去:“此番试炼,分为入幻与破障两个环节。入幻时,你们会被随机分配道不同的小幻境之中,完成规定任务,获得积分。破障则是武斗,待入幻结束后,通关的人会进入下一个幻境,绞杀魔兽,获得积分。具体细则,会在锦囊之中写明。” 话音一落,所有人面前便浮现出一模一样的松花纹锦囊。 “那么,祝你们……好运。” *** 沈依瑶眼前白光一闪,一阵无力的晕眩感忽然袭来,睁开眼时便坐在锦榻上。 这季家家主顺圣真人的修为,当真不低啊。她一时不察,竟是被彻底制住,悄无声息地送入秘境。 沈依瑶观察了一番目下所处的屋子,干净整洁,奢华无比,就是瞧着,太陌生了。 就跟那松花纹锦囊一般,陌生极了。 沈依瑶没发现什么陷阱,便先打开那锦囊,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应当是进入角色扮演的沉浸式“剧本杀”里了! 根据这锦囊之中的纸张所写,她目前在一个名叫大夏的国度,她沈依瑶是富可敌国的沈家掌权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马射箭、经商论政都十分擅长,容貌也是美若天仙。 唯独有一点,就是——花心。 根据这人物小传,她从小就表现出对男色的极端追求,甚至还给自己选了一个童养夫。长大后,因有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童养夫,她更沉湎男色,是男风馆如意阁的顶级大客户。如意阁里面每季度一次的花魁选举,几乎就是展示她一个人财力的秀场。最近,她更是迷恋上了如意阁的龙公子。 而她接到的任务有两个:第一,选出新的花魁;第二,找到凶手。 另外,纸张下缘还给了特别的备注:不许向任何人(包括队友)透露自己的剧本信息,违者,立即出局。 沈依瑶一目十行地看完,都快不认识“男色”这两个字了。 而且,为什么这季家一次大比给出来的剧本信息都比狗系统给的多???等她做完任务,一定要追索赔偿!让狗系统赔钱!! 但为今之计,还是先做任务。 沈依瑶看着手中的渣女剧本,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季淮清表示,组队的意义能保证在大比过程中,两人永远处于同一方。 那按照剧本来看,她的同一阵营…… “咚咚咚,夫人,为夫能进来吗?” 是季淮清的声音! 大概是入了戏,季淮清的声线比以往听上去更加温和,简直就像是上等的天然的温泉,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夫人……?” 沈依瑶回过神,忙去拉开房门:“进来吧,淮清师……” 季淮清抚形眉一挑:“夫人平日不是唤我‘清哥’吗?” “清哥,”沈依瑶只当他的剧本里有这样的细节,并没有过多纠结。 “嗯。” 季淮清暗笑,耳根泛着点桃粉,好在现在日暮沉沉,并不显眼。 “清哥”音同“情哥”,总归是他自作主张,占了沈师妹的便宜。 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剧本,原本那点占人便宜的亏欠又变成一股说不出来的哀怨。 “今夜,夫人还要去如意阁,对吗?……时间不早,车马已经备好,只希望夫人能早点回家。” 沈依瑶:! 这贤妻良母的既视感,简直比之前经历过的小世界里的女主角们加起来还让人心疼百倍不止! 尤其,季淮清生了一双垂泪眼,俯身看向沈依瑶的时候自有一种充满温情的宽厚与温存。 对着这样的季淮清,沈依瑶差点就想撕碎锦囊里的剧本,直接留下来。 然而,在美色惑人的关头,她还是及时悬崖勒马:走剧情还能跟“女主”相处,要是被“淘汰”,还指不定男女主和反派们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顿了顿,沈依瑶别开眼,轻轻地“嗯”了声。 “嗯……那,夫人一定要早点回来,有夫人的地方才是家啊。” 除了让渣女回家,眼前的童养夫的生活没啥别的盼头。 不知为何,沈依瑶突然想起前不久在福祉村发生的事,好心人被恶意辜负,不胜唏嘘。 迟疑片刻,沈依瑶又在脑海之中飞快地过了一本剧本,忽然握住季淮清的手:“淮……清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的剧本上只说“沈依瑶是个花心的渣女”,可没说花心渣女不能带着小可怜童养夫出门啊! 根据剧本提示,她还可能遇到命案,带着队友过去,合情合理! 只是…… 季淮清眼皮微微动了动,垂泪眼之中多了几分隐忍与哀伤:“夫人是要让我帮忙相看吗?” “相看?”沈依瑶嘀咕三遍才回过神来:她带着家里红旗去看外面彩旗,这、这好像确实也有点不合理。 沈依瑶摸了摸鼻尖,哂笑:“抱歉啊,清哥,是我考虑不周……” 季淮清强势回握她的手:“如果夫人要带我过去,也未尝不可,只是还请夫人在外人面前,给我留几分薄面,可好?” 果真是大度的女主! 沈依瑶满口应下,与季淮清并肩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 因为这是季度盛会,如意阁里人声鼎沸。 以沈依瑶的实力,很轻松地从中辨别出虚构出来的NPC以及其他活生生的季家弟子。 哦,还发现了一个熟人——季栀。 季栀穿得额外朴素,虽然干净,但那袖口处隐约可见的补丁还是昭显了一个事实:这女主的小姐妹运气不太好,抽到的剧本身份大概不怎么高贵。 但一想到这小姐妹可能就借着出身卑微这一点与女主套近乎,沈依瑶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她想着低调,找个离季栀远一点的位置。 可那眼尖的男老鸨便掐着尖尖的嗓子:“哎哟,沈姑娘,我们如意阁可是把您给盼来了~~~” 沈依瑶:……真的会谢。 要是真有这样嗓门的老鸨,她一定不会在此消费的。 然而,这是剧本。 沈依瑶不得不走流程:“嗯。” 老鸨凑过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季淮清,一下怔住,笑容有些勉强:“沈姑娘,沈姑奶奶,您这带了这个俊俏的人儿过来……” 沈依瑶:“这是外子清哥,陪我过来。” 老鸨了然地“哦”了一声,看向季淮清的目光多了点怜悯,也夹杂了几分更为明显的敌意,引着沈依瑶上楼时刻意将季淮清往楼梯贴着墙的那面挤。 显然,不希望容貌出挑的季淮清在这对于如意楼创收的重要时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又不着痕迹地念念叨叨:“哎哟,沈姑奶奶哎,虽然我家龙公子之前对您那是冷淡了几天,但他不也答应得好好的,只要您捧他上了这一季的花魁宝座,他一定对您言听计从呐!您也不至于……” 老鸨挤眉弄眼:“把家里那位带出来吧?” 季淮清入戏极快,在那一直不着痕迹地挤着他的老鸨身旁站定,温柔笑道:“夫人,我还是回宅子等你吧?” 十足的体贴又乖顺的人夫模样,但却是忍了莫大的委屈。 沈依瑶暗骂写这幻境脚本的人出门见狗血,心中更是对这温柔可怜的“童养夫”又生怜爱。 她怎么可能让现在的童养夫受这个委屈? 当即以二指掐着老鸨的手腕,停顿一瞬,用上巧劲儿,将她与季淮清隔开,自己靠近季淮清,与他并行。 “这是我的人!”沈依瑶毫不客气地放话,对着涂脂抹粉到五官都快看不清的老鸨,又活动一番手腕,“你只管带路。” 考虑到自己的人设和任务,沈依瑶补了句:“总归今晚的花魁,还是我说了算!” 老鸨听了,喜笑颜开,也不纠结,连连应了几声,只在前面低头走。 这老鸨嗓门大,又闹了这么一出,当即,大半人都看向这边。 季栀亦在其中。 她抬头看向男才女貌十分般配的沈依瑶和季淮清,捏得身下那廉价的扶手椅子都差点变形。 跑堂的眼力毫不逊色于老鸨,瞧见了马上嚷嚷:“那边衣服带补丁的小姑娘,损坏我们如意阁的东西可是要照价赔偿啊!!” 哄堂大笑中,季栀难堪地低下头。 “嚷嚷什么!”一袋子钱从二楼一间雅间中被扔出来,直直扔到那店小二面前,“那姑娘随便捏,随便砸——都算在我账上!” 季栀抬头,就见那人拨开雅间的鲛丝纱,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小栀……姑娘?” “潇潇……姑娘!” *** 二楼雅间共有六间,那季潇潇占了其中一间,但视角最好的那一间,老鸨必然是要给沈依瑶留着的。 季淮清剥着水润的荔果,将剔透的果肉给沈依瑶备好,放在三果纹的秘色瓷碗里,适时解释:“季潇潇是季家一分支的孩子,为人豪爽不羁,但却是杏林阁的常客……” “嗯?”沈依瑶享受着女主兼童养夫的贴心关怀,也被吊起了胃口,“怎么?” “她身体不好,需要用药调理。一般由季栀师妹负责她的病情,两人关系自然比较好。” 这是在给她梳理人际关系,介绍其他比试中的竞争对手。 沈依瑶感激:“多谢清哥。” 季淮清微笑,又扔下一个重磅消息:“她也是淮铮师兄的姐姐。” 嗯?!季淮铮的姐姐?? 男主还有姐姐? 说起来,通常来讲,在仙侠世界里,男主的血亲大多都不得善终,这身体不好的季潇潇……大概也命途多舛吧?也许,还不如她手中的炮灰女配的角色呢。 沈依瑶想着,多少也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戚戚感。 说起来,季淮铮的姐姐在这里,那季淮铮呢?他也会在这个小幻境之中吗? 沈依瑶坐在管景窗边,思索着,又吃了一小颗荔果。 晶莹的汁水将她绯色的唇染得分外动人,像是引人亲吻的蒙着晨露的娇花一般。 季淮清那垂泪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待回过神来,已经贴近沈依瑶,连她的睫羽都清晰可数。 他拈起一颗荔果,半是喟叹,半又是引诱一般:“夫人,张嘴……” 沈依瑶正想这事儿,本身对“女主”也没有设防,顺从地张开嘴。 季淮清心满意足地亲手喂她吃了这颗新鲜的拇指大小的果子,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擦过她的唇。 ——比清晨的鲜花还要柔软、清甜。 忽然,一阵清越地琵琶声破空而起,如意阁内的喧闹声渐渐止了。 老鸨那掐着嗓子才有的声音响起:“咱们如意阁这一季的花魁选举,可要开始了~!各位今日过来的客官们可是有眼福咯!今日登台的,除了我家炙手可热的龙公子,还有最近人气暴涨的铮公子、玷公子和勇公子呢!” 沈依瑶原本迷蒙的眼神瞬间清醒,转过头,发丝擦着季淮清的脸颊拂过,苏合香的香气蔓延开。 “清哥,你听见了吗?” 季淮清出神地盯着沈依瑶近在咫尺的脸颊,心猿意马地应了句:“嗯。” “有铮公子哎!” “嗯。” “有玷公子哎!” “嗯。” “有勇公子……算了,”沈依瑶回忆了一下季勇那张脸,“这个应该不是。” “嗯。” “清哥,”沈依瑶忽然出声,十分兴奋,“来了来了,那些公子们出来了!” “……嗯。”季淮清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沈依瑶显然已经被铮公子、玷公子以及勇公子等噱头给吸引了去,又专注地看向窗外。 季淮清为她拂开那扰人的鲛丝纱:“……在哪儿?我也看看。” “喏,那边——” 沈依瑶指向搭起来的台子,原本空空如也的台子上,一队身态各异的男人走了上去。 哟嚯!沈依瑶情不自禁地猛排一下窗棱。 别说,这如意阁还真有一套,这季家家主,也真会玩啊!!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言掉落红包哈~~48小时~~~ ◉ 第28章 要不是沈依瑶没有从那顺圣仙人身上看出任何破绽,她都要怀疑这顺圣仙人是不是跟她情况类似,有过异世穿书的经历。 眼前这一排各领风骚的男人,八成都是实打实的季家弟子,只有两成是NPC。 这些人的装扮,沈依瑶敢对天道起誓,几乎可以涵盖至少七成人类的姓癖。 比如,有NPC妖修,露出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哈长长的大尾巴,看着就想让人扑上去; 有季家弟子以黑色的绸带蒙上双眼,手腕处,还被麻绳绑着,看着就让人想对他斯哈斯哈; 有的则把整个人包裹得紧紧的,衣服上一个多余的褶皱都无,除了手和还不错的脸,什么也没露出来…… 沈依瑶津津有味地打量了一圈儿,总算想起来自己的剧本上那关键词——男色。 不由地感慨,确实,男色误人。 观众席上,那幻境中的假人和季家人组成的围观群众们已经热烈地讨论起来。 但,很快,推动剧情发展的虚构人物就发声: “老鸨啊,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货色?还有,龙公子呢?!” 老鸨掐着嗓子道:“唉哟,急什么呐,这些不过是开胃菜,正餐这不就……来了嘛!” 她拍了拍手,又依次走出两人。 第一个走出来的,热情奔放,一袭红衣,腰带系得松松垮垮,沈依瑶都要怀疑他一会儿展示才艺的时候会不会直接拉开——毕竟,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可能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这种桥段在如意阁这种地方,算不得什么罕见的本事,反响一般。 第二个走出来的,沈依瑶依稀从他的身形和胡须中辨认出来:季勇。 季勇原本还算整洁的头发被刻意打散,原本规矩的弟子袍也不知道被那个天赋异禀的造型师给剪得破破烂烂,整个人走起了“落拓江湖”的浪子风。 辅一出来,还真有不少好这口的人开始往面前用来投票的小碟子里疯狂地放着筹码。 沈依瑶听着,大概是“糙汉风永远的神!”“落拓不羁的有故事的老男人,吸溜……” 尊重每一种爱好。 但前两人都只能戳中小部分人的点,已经有不少看客开始质疑: “龙公子呢?我们为龙公子而来!!” “如意阁的水平越来越差了……” 面对这第二波质疑,老鸨也毫无心理压力,掩唇一笑:“别急,这玷公子马上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场内气氛陡然阴冷。 饶是沈依瑶坐在二楼,也觉察出显而易见的不同来。 一作女子打扮的人被推了上来! 菘蓝色的裙衫衬得他肤色白皙冷艳,螺子黛描眉勾眼线,更让他整个人冷艳之余,又多了几分魅惑感,但额心那一道伤痕,又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尤其配上他那坚贞不屈的眼神,绝了! 观众席上已经人声沸腾: “玷公子啊啊啊——!” “为玷痴,为玷狂,为玷哐哐撞大墙!” “玷妹看我看我!” 沈依瑶清晰地看见,季淮玷的脊背僵硬得好似千年老木一般,向那个“玷妹”投去冷冷一眼刀。 结果那女子胸口中箭一般倒地,喃喃:“玷妹看我了呜呜呜,玷妹看我了哈哈哈!” 有点疯。 季淮玷显然也气疯了,对她怒目而视:“待我季淮玷脱离苦海之日,定要你粉身碎骨!!” 人群:“带劲儿!!!” 季淮玷:……!!! 沈依瑶忍俊不禁。 这一波还未平,另一波又起。但见衣着过分朴素的季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然而,幻境中这如意阁的虚拟护院们很是敬业,两步就把她拦在看台下。 季栀扒着那台子上的栾玉栏杆,一脸深情不悔:“玷公子,是我,小栀啊,我们有过娃娃亲,我们许下过山盟海誓,我把我们曾经的婚书带过来了,你、你跟我走吧——!” “哇哦。”在二楼雅间里的沈依瑶情不自禁地发出吃瓜的感慨。 熟悉的声音传来,季淮玷第一时间循声望去,只见沈依瑶倚着窗,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身旁,季淮清正为她挑着鲛丝帘。 他说:“夫人,小心。” “夫人”?! 季淮玷眼眸深沉,双拳紧紧攥起,但顾及“剧本”,终是深吸几口气。 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君子谋事,十年不晚——! 几息之后,季淮玷艰难地将视线移到脸色已经逐渐僵硬的季栀身上,断然拒绝:“不。” 季栀面如菜色,但还是强撑:“你不应该在这样乌糟的地方自甘轻贱的!!我是真心待你的!虽然我现在不富裕,但我会努力……!” 季潇潇忽然开口:“赎身钱,我可以帮小栀出。” 季淮玷:“……大可不必!” 沈依瑶看得入了迷:这不就是劝娼从良的性转版?! 别说,真的带劲儿。 她忍不住跟季淮清讨论起来:“这架势,玷公子拿到的应该是忍辱负重,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本子吧?他要怎么做,不会是真要竞选花魁吧……?哈哈哈——” 季淮清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 季淮玷仰头正对着沈依瑶:“我要成为花魁,帮我!” 沈依瑶的笑容凝固:……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怎么办?急急急! “正巧,在下也要争这花魁之位。” 冷得让人脊髓生寒的声音响起,瓜农沈依瑶如同机械一般,僵硬地微微转了一下头,就瞧见,女装季淮玷身后,正是仙气飘飘的季淮铮。 对,仙气飘飘。 大概是为了塑造什么苦情仙君的角色,为他妆造的人将他睫眉染白,一头青丝也挑染了几缕白,配上他年轻俊朗的面容以及从不离身的荼明剑,活脱脱一个被遗忘在时间巉隙之中的仙人模样! 他声线本就偏冷,这一开口,更是人设贴合至极! 围观的群众已经沸腾: “草草草,这如意阁什么时候玩起了角色扮演?!这是什么痴情仙君为爱堕入风尘,只求爱人回眸的本子!!” “白发你们懂吗?!白眉白发,我不行了!!!会玩!!!” “你们醒醒,瞧见没,玷公子和铮公子都明白着呢,除了沈姑娘,你们啊,都没用,帮不上他们~!” “谁说的!”季潇潇咬牙切齿,似乎念咒一般,整个人这次更是躲在鲛丝帘后面,看都不愿意看季淮铮,只说,“我要送铮公子上花魁宝座!” 观众席上,人群头一次出现完全割裂的反应。 那些被虚构出来的角色要么啧啧称奇,要么觉得对方不自量力;而季家弟子们,全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姐姐送弟弟登上花魁宝座——这已经不是什么秦楼楚馆剧本,这是家庭伦理道德剧本了吧?!! 诡异的气氛之下,沈依瑶和季淮玷那点事也暂时被人抛诸脑后。 然而,季淮铮也不看季潇潇,转向沈依瑶:“沈姑娘,选我。” 这次,原本表现各异的观众们又重新统一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沈依瑶。 季潇潇更是扬着下巴,以看仇雠的目光对沈依瑶怒目而视:“不许跟我争!” 沈依瑶:……?!!她为什么又站在瓜田的中央??为什么??? 她有理由怀疑,所有有剧本的内容,都是在针对她!!哪怕这幻境剧本也是! 沈依瑶这次是真的不知所措,求助地望向季淮清,小幅度拽了拽他的袖子,求助之意不要太明显。 她没有办法,但是她有“女主”啊!! 要知道,每一个小世界的女主都不会有低于两个的追求者,就如何面对她这该死的剧本带来的修罗场方面,沈依瑶笃定,没有人比女主更有办法!! “清哥,我……” “夫人,”季淮清将她鬓角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指轻轻擦过沈依瑶那带着几分求助与可怜兮兮意味的眼,“此事……” “玷公子,铮公子,你们这也太心急了,”老鸨虽然乐见公子们积极营业,勇争上流,但,“龙公子还没来呢。” 沈依瑶立刻站起:她剧本上写了!她最近痴迷的就是那龙公子!! 见着沈依瑶态度一变,非但是季淮铮和季淮玷,就连季淮清脸上的笑容都慢慢地没入被风卷起来的鲛丝纱帘之后。 老鸨将手中的折扇一合,声音也不复刚才的做作:“请龙公子出场~~” 一时间,那些小厮们也依次跟着喊起来,声浪此起彼伏,势头造得极为猛烈。 千呼万唤之中,竟是四个护院由一个小厮引领者,推了一间以珍珠贝母拼出的“忽如一夜春风来”的镂空檀木柜子。 那柜子足足有两米多高,绝对能容纳三个成年男性。 老鸨抬眼,看沈依瑶,意有所指,笑道:“这可是龙公子静心准备的登场呢——请看~!” 两个护院一人一边,拉开柜门。 众人屏息,但见那柜门开后,一人露出脊背。 似雪的皮肤上,以青墨笔触勾勒的云雾缭绕的仙梯徐徐展开。长发被乖顺地打理好,恰似九天银河。 银河中,仙梯下端,回旋的台阶又没入窄细的腰窝;仙梯之上,一女子赫然回眸。 那女子,正是沈依瑶的模样……! “这也太……”一时间,那些在观众席上坐着的季家弟子或者是那幻境中虚构的人物都经历了短暂的失语,尔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叹,“太拼了……!” 季栀、季淮玷、季淮铮和季勇显然并不在感叹的范围内,四人中三人在这台子上,季栀更是直面这以背为纸、大胆奔放,看得仔细。 但她脸上却一片惨白,她虽然是医修出身,见过生死,也处理过不少骇人的疮口,而此刻,她也只觉得上下牙打颤。 “这……真是拼的啊。” 老鸨白了她一眼:“那还有假?我这如意楼的龙公子为了讨佳人欢心,可是准备了许久呢……!” 荼明剑动了动,季淮铮暂且按下,道:“她的意思是,这是拼的。” “什么拼的?”老鸨对铮公子的插话十分不满,小声呵斥,“这是龙公子的主场,你不许插……” 季淮铮松开荼明剑,白光一闪,老鸨的头发没了大半,后知后觉的老鸨赶忙捂着头,怒道:“你……!” 季淮铮没有理会她。 他的任务提示里,可不包含尊重老鸨这一项。 荼明剑晃悠一圈,便迂回到那镂空檀木大柜之后,瞄准榫卯相接的紧要关口处,毫不留情。 做工精巧,仙气袅袅的檀木柜顿时只剩下一个底板,柜身木条散落,珍珠贝母掉了一地。 没了架构的支撑,那光着脊背的龙公子如同塑像一般现出全部躯干。 还未等那幻境之中的人开始感叹这人间尤物,就见那如同九天银河的青丝忽然移动,消失在大家面前。 ——龙公子的头,滚了下来。 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正对着四肢僵硬的季栀。 那张脸上,眼睛被挖了去,鼻子被削,嘴唇外翻,隐约可见,里面的舌头和牙齿已经被尽数拔了去…… 季栀:“呕——” 那张脸,沈依瑶的位置也能看得清。 然而,季淮清已经察觉到不对,满是药香的手早已经覆上沈依瑶的双眼,温声:“夫人,别看。” 沈依瑶从那镂空檀木柜子被推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事态不妙。 空气中隐约可嗅的血腥气,更是正好与剧本上所写的内容对上。 她拉开季淮清的手:“无事。” 既然要破案,怎么能不看看尸体的模样? 沈依瑶看过去。 咚咚。 两只胳膊刚好掉了下来。 哐—— 被从大腿根处截断的两条腿也迅速折向一边,而那绘着寻仙图的躯干,轰然倒地。 不仅毁容,还是分尸啊。 不过,这寻常的杀人案,又跟修行有什么关系呢……? 沈依瑶思索着,转身便匆匆离开雅间。 她还未下楼梯,便觉察到一丝不对,眉心皱起,索性撑着楼梯的扶手,足下借力,运起灵力,飞身来到那装点奢靡的台子之上。 台上,几名季家弟子已经将尸体围了起来。 沈依瑶推测,他们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接到了找出凶手的任务。 不过,沈依瑶:“离远点。” 季淮铮、季淮玷和季勇信她,往后退了两步,其他人则不为所动,仍试图从那惨烈的情状中寻找真凶的蛛丝马迹。 沈依瑶不得不抬高声调,厉声警告:“离远点!” 这一次,话音未落,那四肢和躯干上的皮肤陡然起了褶皱,皮下似乎有异物涌动。 一个弟子大着胆子凑过去,显然没把沈依瑶的话放在心上。 哗—— 那东西破皮而出,直接糊上他的双眼。 他捧着眼惨叫,其他人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纷纷往后退去。 皮下涌出来的东西现了真身,竟是玉带蝴蝶! 那蝴蝶如同黑色的溪流,颇有条理地汇在一起。 季淮铮当即催动荼明,吟唱剑诀,劈向那诡谲的蝶群。 季淮玷亦不甘示弱,竟是祭出莲花灯。 两人将沈依瑶护在中间,沈依瑶也抽剑,与蝶群抗衡。 季淮清亦赶了过来,见沈依瑶无事,忙赶到那受伤弟子身旁,季栀见状,趁着混乱,翻过栏杆,凑到季淮清身边。 这蝶群看着声势颇大,但实则却不堪一击。 三人合力,颇为轻松地将这漫天蝶群清理干净。然而,这期间,现场却已经乱成一锅粥。 尖叫着的幻境中的人将那些实力不算强的季家弟子们冲了个七零八落,好几个甚至跌坐在地上,还被狠狠地踩了几脚,十分狼狈。 老鸨自己缩在护院们的身后,探头探脑,高声:“弄坏我如意阁的东西可是要赔的啊!!——啊!!!” 那本来就尖利的声音调子一转,几乎如裂帛一般尖刻,登时让闻者汗毛倒竖。 那脸上厚厚的一层□□也糊不住老鸨惊恐的神色,甚至,因为过分夸张的表情,那□□就如同蝴蝶身上的鳞粉一般,扑簌簌地落下。 老鸨那干瘦的手指指着沈依瑶他们身后:“啊啊啊啊,龙公子、我如意阁的龙公子啊啊——!!” 除了面目难辨的头颅,已经变成累累白骨。 一阵虚无的、仿佛是机械轴承转动而发出来的声音响起。 “我在这里待三个时辰,有本事,抓到我。” 大半的季家弟子几乎立时分散开来,拿出掘地三尺的气势,开始搜查如意阁。 沈依瑶轻轻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 果然,修仙世家季家,怎么可能会因为这花魁争风吃醋而闹出人命? 这案子终究还是和那老生常谈的妖魔鬼怪有关。 “不必舍近求远。” 沈依瑶看向季淮清。 季淮清已经从芥子袋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御水绸做成的手套,仔细戴好。 原本垂怜人间的“菩萨”,此刻倒像是玉面修罗一般,神情都锐利许多,语气却还是温柔至极,唤她:“夫人,来看。” 荼明剑一阵嗡鸣。 沉默了许久的季淮玷转向沈依瑶,头上的环佩清明作响:“呵……夫人?” “这是我童养夫……”沈依瑶挤眉弄眼,难得露出几分窘色,显然,希望眼前两人能看懂她的暗示,明白这一切都是剧本所写。 季淮铮:“童养夫?” *** 秘境外,几位季家大能面前摆着好几面水镜,将这些季家弟子们在秘境之中的表现尽收眼底。 这个胆子太小,那个居然剑术破绽如此之多…… 浏览一圈,他们还是把目光放在反射出沈依瑶他们境况的水镜之上。 白蔹真人兴奋地直接拉着顺圣真人的衣袖:“师兄你可太行了!!你怎么这么会写本子啊!!我不过是上回去找你唠嗑顺便把季栀那孩子传过来的八卦告诉了你,你居然能融会贯通写到这个秘境本子里。师兄你真是我的神啊!!” 顺圣真人摩挲玉盘的指节一顿。 神。 “我不是。”顺圣真人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喟叹。 作者有话说: 瑶瑶:批发童养夫啦,走过路过,有没有要的? 本章发表48小时内留言,也有红包哈~~ ◉ 第29章 秘境外,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能们看得热闹;幻境内,沈依瑶头一回觉得女配这个职业,绝对刀尖舔血,危险系数太高。 她先前在福祉村的时候,面对那棺材铺的老板娘的质问,特意随口扯了个幌子。 当时,她自以为那是属于符合过审标准的“欺凌”,谁曾想,这随口被她扯出来的称谓竟然在短时间内又一次出现——对象,还截然不同! 而且,显然,“现任”童养夫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前任”。 这都是哪个小天才写的本子啊——! 可惜,那位“小天才”听不到她的腹诽,她只能自救。 可她只干过女配的活儿,现在这情况,她只在其他世界的女主身上遇见过,自己还真不会处理。 沈依瑶又急又尬,脚趾抓地,差点直接在幻境中抠出五室两厅! 气氛诡异,季淮清却忽然出声:“正事要紧,其他事情暂且搁置吧。” 沈依瑶如蒙大赦,颇为感激地看向季淮清。 季淮清抿唇一笑,方才探骨辨识时的修罗之气,现在又褪去不少,有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但凛气犹存。 垂泪眼眼角微微上挑,仿佛真是贤惠又端庄的当家主夫,不着痕迹地帮心上人从狂蜂浪蝶之中脱身。 季淮铮和季淮玷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季淮清见好就收,招呼:“——你们看。” 沈依瑶忙蹲下,顺着季淮清的指引看过去,目之所及的白骨之上,每隔一寸左右,就有一个小洞。 季栀刚吐完,脚步虚浮,挤走沈依瑶,抢答:“这洞大小适中,深浅也合宜,看着倒像是撒种一般……” 她说到此处,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魔修。 她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季淮玷。 梦中,那个属于她的喜忧参半的故事里,季淮玷就是魔修。 她虽然觉得季淮玷后来对“自己”过于冷酷,但梦中记忆似真似假,现实里季淮玷对她爱答不理,这样矛盾的情况让她完全无法揣测季淮玷的态度。 季栀不想孤注一掷地“押宝”,便又往季淮清那边移了移:“我说的对吧?” 季淮清往沈依瑶那边靠了靠,点头:“以人血肉为养分,种下恶蝶之卵,又斩断四肢和头颅……这种手段,除了魑魔,大概不会有其他答案。” 魑魔。 魔族虽然小族群很多,但往大类分,无外乎,魑魔,魅魔,魍魉三种。 魑魔性子残暴,手段更是下作至极,将性命看做玩具,毫无人性伦理底线可言。 且又极为擅长伪装与逃跑,更能以剥人面皮做成面具的手段,迅速伪装成他人。 这样残暴的东西,即便是在幻境里出现,也未免尺度太大了些。 魑魔这般残酷,但这个族群也为他们的嗜血与滥杀的天性付出代价,相较其他两大族群,魑魔的数量最少,寿命也最短。 所以,也只能凭借疯狂的内卷,频繁地更迭换代,守住魔族大概三分之一的地界。 几人闻言,心中有数,面色俱十分凝重。 “这种邪祟,我季潇潇今日一定要将它斩杀!” 季潇潇一个翻身,从二楼雅间的窗口一跃而下,落在季栀旁边:“小栀,那个~!” 季栀的手放在芥子袋上,但神情却有些犹豫。 季潇潇见状,忙道:“小栀,你就依我这一次,这里不过是幻境,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这样,你与我同行,我护着你,你跟着我,这样斩杀的功劳也有你一份儿!” 季栀的记忆里,季潇潇因病早逝,她们接触不多。季栀只大概知道,因为父亲实力不俗,季潇潇的丹药符箓法宝从没断过,实力应该还算有保障。 她按照印象之中的药理调制的新药,仍有不稳定性,她不敢冒险。 季潇潇揽过季栀,又加一味“猛药”:“为苍生除害可是我们修仙之人义不容辞之事!若是你能助我,我定想方设法帮你把‘玷公子’赎出来。” 她剑眉弯弯,少年意气满满,却又有几分狡黠:“你……需要的,对吧。” 她确实需要——需要在大比之中崭露头角,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 季栀权衡片刻,终是点头,递了个眼神,两人往角落走去。 沈依瑶留意到两人这谋划的样子,有些纳罕:这女主的小姐妹怎么跟“男主”她姐搞到一块儿去了?就把女主扔给她这个炮灰女配,不管了?? 沈依瑶不禁拍了拍季淮清的肩,叹气:“清哥,你好难啊。” 季淮清疑惑:“……嗯?还好?” 沈依瑶顿时更怜惜被蒙在鼓里的“女主”,决定在反水剧情到来的契机之前,对季淮清再好一点。 但被冷落的两人明显不想让她好过,这一声声“清哥”听得两人分外恼火。 季淮玷咬牙:“……清哥?” 季淮铮冷冷:“童养夫?” 沈依瑶只听见两道催命一般的声音于身后响起,下意识地瑟缩一瞬,干笑两声。 一个是她的“爱慕对象”,一个是被她“欺压”过的“童养夫”。 虽然心知这与幻境之中的剧本设计有关,但沈依瑶还是觉得,很难。 强人锁男的本子,不适合她。 事已至此,沈依瑶只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忙指向一旁被大家心照不宣地遗忘着的头颅:“再看看,再看看——也许能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季淮玷抱臂,只盯着沈依瑶,等她解释。 然季淮清十分配合:“听夫人的。” 头一个走过去。 季淮铮虽然脸色不悦,白眉白发上那似已结了霜雪,但终是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季淮玷:…… 终究扯了扯那过长的腰带,也跟了过去。 四人一人一面,像是四度大墙,将那头颅困于其中。 吐得人事不省的季勇总算悠悠转醒,但见眼前众人围在一处,忙同手同脚地也要去凑热闹。 他踮脚:“你们在看什么呢?是什么线索吗——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季勇只想到一件事:等这次季家大比之后,他一定去莲台宗好好请一炷香,去去最近这一身的晦气啊啊啊!! 沈依瑶:…… 季勇正晕在她与季淮玷中间。 季淮玷见状,轻松运气灵力,单手攥住季勇的腰带,将他往远处一放——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丢——正好,丢在已经胫骨旁边。 沈依瑶想了想,又以灵力将胫骨移开一点。 这样,至少这炮灰配角醒过来的时候,也许还能好受一点……吧? 这大概就是同行之间的互相“救赎”了。 沈依瑶感慨一会儿,开始以灵力探查眼前血肉模糊的头骨。 忽然,奇道:“不对!这头骨……” 季淮清显然也发现:“不是龙公子的。” 命案不止一起。 沈依瑶那弧度完美的眉此刻仍是紧紧蹙着:“不仅如此……” 季淮铮以荼明剑拨开那青丝,剑指那左额额角一块梅花状的胎记:“死的人是季家弟子,季斐。” 没有接上话茬的季淮玷心中升起一阵危机感:……他怎么可以落后?! 魔族血统虽然不好暴露,但季淮玷对魔气的感知终究还是要比季淮清他们敏锐许多。 沉下心,他双目轻阖,睁开眼,锁定一个位置,含混:“我要去那边看看。” 沈依瑶知道他的身份,对季淮玷深信不疑,点头:“好。” 季淮玷一边走,一边扯掉身上的簪钗珠宝。 那璀璨的饰品越来越少,但季淮玷的脸色却明显好了许多。 他走在最前面,像是赢了一场比试的战胜者一般,昂首阔步。 季淮清自然是跟着沈依瑶,但季淮铮此时却落在四人最后。 ——他们去的位置,是季潇潇之前待着的雅间。 季淮铮他的好姐姐,季潇潇的房间。 这里应该是已经被心急的季家弟子们搜过一遍,茶几与软榻都凌乱不堪,四人默契地各自探查一角。 荼明剑如同骄傲的帝王,巡视着自己麾下的领土,不会放过一丝阴霾和污浊; 季淮清则从芥子袋中取出淡粉色的粉末,细密地铺上一层,静观其变。 季淮玷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但他仍是装模作样地举着莲花灯,似是要逼出那屋内残存的魔气。 沈依瑶潦草地挥了挥剑——魔气的位置,她一眼便知。 此刻,以余光看向众人时,她却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荼明剑所过之处,都恰好与那缕缕魔气擦肩而过,似乎是不想辨认出那残存的魔气一般。 莲花灯所照之处,却都恰好与魔气流转的轨迹相符。 绝对的演员! 这两人的演技放在沈依瑶之前经历过的那个名为现代豪门的世界里,至少能吊打百分之八十的流量小鲜肉好吗?! 要不是她见多识广,恐怕也被这两位实力派给蒙混了过去! 不过,这么一合计,唯有纯洁又美好的“女主”季淮清是个老实人,认认真真在探查。 一想到女主以后要面对这样演技派、心眼又多的男主和反派,沈依瑶又忍不住感伤起来: 但愿她到剧情节点下线后,这三人都能得偿所愿吧。 沈依瑶唏嘘之时,季淮玷已经给出结论:“大部分魔气都集中在窗沿。” 灼灼灯火之下,那魔气如同见了猫的耗子一般,飞快地四处逃窜。 莲花灯光芒大炽,如同万丈光牢,将那企图逃跑的魔气尽数罩住,不给任何退路。 至少由这溃散的魔气来看,那魑魔要么修为不高,要么就是受了重伤。 季淮玷心中有数,命令:“带我们去找你的主人。” 莲花灯落下的光晕四合,将这些魔气困在金光构筑的圆笼之内。 瑟瑟发抖的魔气顺从着本能,从门口飞出,应当是往本体的方向逃亡。 不消言语,四人便追了出去。 这困住魔气的光球漂浮在顺着二层雅间的楼梯,径直飘向三层。 如意阁的三层,是那些少爷们居住的地方。 那光球飘过标着“铮公子”的房门。 咔嚓。 季淮铮:“手滑。” 又飘过挂着“玷公子”的暖室。 亮光一闪,灰飞烟灭。 季淮玷:“失误。” 沈依瑶:…… 大概不是她的错觉,那光球内的魔气似乎在这连番的刺激下,抖了抖,连移动的路线都有了几分脚步虚浮的味道。 总算,是停留在一间屋子前。 这间屋子上挂着的牌子——“龙公子”。 季淮玷莲花灯一晃,那困住魔气的光线便尽数回到莲蕊之中。 得了自由的魔气眨眼便没入那门中。 “我追你~如果我追到了你~你就让我……” 四人:……???? *** 幻境外。 白蔹真人:“师兄,这句台词,应该不是你设定里的吧……?” 顺圣真人:“不是。” “哈哈,也是,师兄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台词嘛……” 故墨真人脸色一变,长鞭在握,直指那幻境:“那说话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季淮铮是真的表里不一的反派,深谋远虑的白切疯那种,大家不要跟反派生气哈~ 如果蠢作者把反派们设定or写得太讨人厌了,那……大家就当是被封了快一个月的蠢作者正在宣泄吧哈哈哈 说起来,唯一值得跟季淮铮生气的只有季淮玷了,目前唯一一个没拥有过童养夫高级身份的玩家哈哈哈。 今天也是双更,两章都是48小时内留言有红包哈~~ 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开心呀。 ◉ 第30章 听声音,是季潇潇。 沈依瑶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季淮铮。 那人的荼明剑安稳地待在剑鞘之中,没有出手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季淮玷先出手,莲花灯灯蕊之中一缕金光飘出,在门上轻轻一触,大门轰然倒地。 他回眸,那张平日刻意阴沉的脸庞在莲花灯的映照之下,多了一点暖意,面容看上去更为昳丽。 他眉梢上扬,看向沈依瑶时,隐隐有几分邀功的意味,长腿一迈,先进入屋中。 屋内,黑黝黝的一片。莲花灯的光芒成为唯一的光源。 身着紫衣的季潇潇站在屋子中央。 方才还在二楼雅间之中,一身正气、洒脱无比的女子,现下看上去竟然身形犹如鬼魅。 她将涕泣连连的季栀摁在柜门上,单手撑在她耳侧,将季栀禁锢起来:“嘿嘿,我抓到你了~” 言辞虽然暧昧,但目光和语气却凶狠至极,动作也异常粗鲁,直接撕开季栀的衣裙,抢过她的芥子袋。 扭着她的手,逼她以灵力打开。 “药——刚才那个药!给我药!!” 季栀被吓得连连摇头,可指尖却哆哆嗦嗦地放出一点灵力来。 季潇潇只在乎结果,见芥子袋打开,便也不管季栀,只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眼神锐利,挑了其中一个瓶子,扯掉木塞,一股脑儿地倒进嘴里。 季栀颤着身子,慌忙往外跑,迎面正撞见季淮玷他们。 她那杏眼之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几乎是生扑过来:“淮玷师兄,救我——!” 季淮玷身子侧开,生怕沈依瑶误会,又趁势往沈依瑶那边挪了几步。 季栀见季淮玷躲开,扑来时足尖又点着旁边的矮榻,身子一转,竟是换了个方向,向着季淮清倒去! 季淮清后退一步,并没有将季栀抱个满怀的打算。 季栀先狠狠受了一番惊吓,现在投怀送抱接连被拒,她偷偷看向一旁的季淮铮,到底是没胆子再跟记忆中那个白切疯的家伙靠近,自己运起仅存的灵力,踉跄着在几人面前站定。 以袖拭泪,我见犹怜,抽抽噎噎,将那刚刚被季潇潇指甲划破的手腕刻意展现出来,却顾不上将自己的凌乱得内衬若隐若现的衣服归置一下。 沈依瑶:…… 男女授受不亲,现下“女主”还没恢复女儿身,目前唯一的女修沈依瑶便自觉上前,从芥子袋中取了一件外氅递给季栀。 又好言相劝:“赶紧用灵力治治,再不治,伤口可就要自己愈合了。” 季栀接过那大氅,狠狠瞪了沈依瑶一眼,嘟哝:“多管闲事。” 她要的是沈依瑶的关心吗?开什么玩笑! 话虽如此,但季栀还是把那大氅披上。 紧了紧,掩盖住贴着心口的另一个芥子袋的一角,又往季淮玷那边挪了挪,继而楚楚可怜地给季淮清递了个眼神。 她猜想,季淮清因为受幻境中的身份所限,不得不以沈依瑶为先。 不然,她费心费力地刻意放弃原本的路,待在杏林阁做一个小弟子,去刷季淮清的好感,岂不就成了一头热的笑话? 她可是“主角”哎,怎么可能是笑话! 瞧,虽然和记忆之中的季家大比有所不同,但她遇险,这些人不还是要来救她吗?! 季栀越想越觉得方才季淮玷和季淮清接连拒绝她,事出有因,自己仍是记忆中那备受万千宠爱的中心人物。 一时间,那从察觉季潇潇异常而开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眉眼弯弯,心安理得地站在季淮清、季淮玷和季淮铮三人形成的三角形的中央,与沈依瑶站在一块儿。 因着与记忆中的大比不同,她被季潇潇诓骗,此刻放下心,竟是生出了一股子委屈,对沈依瑶:“你以后不要缠着他们,要让他们早点来救我,我差一点可就没命了呢!谁知道季潇潇她吃了药突然发了狂,那么可怕——!” 沈依瑶:“我没有!” 季淮铮:“你是说,季潇潇突然发了狂?” 季淮清:“吃了什么药?” 季淮玷完全不在乎季栀说了什么,挡在沈依瑶面前,黑沉沉的眼眸看向那耳尖和指尖都陡然变长的季潇潇,以灵力注入莲花灯,莲心光芒如千百发利箭,朝着季潇潇飞去。 “伏诛!” 季栀嘴角轻抽:“……你们有听明白我话中的重点吗?——我在抱怨!” 此情此景,四个人,都不在乎。 季栀恼极,索性闭嘴,抱臂只等着发现她情绪不高后别人来哄。 在季家,但凡她如此,总有人来对她表示体贴关怀。 然而,无人理会她那点小心思。 季淮铮见季栀不肯说实话,便加入战局。 荼明剑招招凌厉,却不致命,甚至有意无意地打散那莲花灯游龙一般的金芒。 “你是何意?” “季潇潇毕竟是季家弟子,在此处,不宜大动干戈。” 季淮玷像是听到什么绝世笑话,连连冷笑,索性将莲花灯收起,只留了一线光芒,冷笑:“这还是季潇潇吗?” 季潇潇那原本与季淮铮有六七分相似的眉眼上,已经全是血淋淋的痕迹。 看着,像是以尖利的指甲划出来的一般。 耳尖和指尖已经犹如怪物一般抽长,眼球充血,左眼甚至已经流淌出了血泪。 她终于得以喘歇,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桌沿,大口喘气。 荼明剑就在她面前徘徊,却也没有上前。 季淮铮往前走了两步:“阿姊。” 声音清冷,沈依瑶没有听出多少温情。 但那季潇潇仿佛被震惊一般,抬头,血泪流势更加汹涌:“季淮铮……” “嗯。” “你若,还当我是你阿姊,用荼明,朝着我这里,”她点了点额心,“来一剑,杀了那魔!” 荼明剑不动,季淮铮也不动。 “动手,杀了那魔——!我季潇潇光明磊落,决不能成为这魔的傀儡!!” 季淮铮仍是不动。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幻境之中,对修士心志的考验,沈依瑶早已经过了需要以心志帮助自己在修行之道上越走越远的阶段,此刻并未插手,只是旁观。 可即便作为旁观者,她也觉得心口堵得慌。 满怀希望,觉得可以在幻境之中拜托病弱之体进行试炼的女修,却阴差阳错被魑魔盯上,以至于需要让血亲手刃自己。 心性坚定,正道直行,不愧是男主的姐姐。 可怜可悲,却又至善性坚。 以仅有的一丝理智,一遍遍哀求亲弟给她一个痛快。 季淮铮终于动了,往前迈出一步。 就在此刻,那季潇潇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指甲爆长,刺入季淮铮的胸口。 剑意顿起,剑风将这作恶的指甲斩断。 季淮铮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己已经被掀翻在地上,仰面看着那已经伤痕累累的内室彩绘。 这是如意阁,这室内顶部的彩绘也是交欢的场景,姿态十余种,竟是没有一种重复的。 这种污浊之物,不见也罢。 季淮铮别开眼,却见着沈依瑶站在一旁。 女子故作不屑,但双目之中却饱含担忧,语气虽然生硬,但向狼狈地自己伸出手:“……起来!想不到堂堂的季淮铮,居然被魑魔暗算!” 沈依瑶虽然还按照仅有的信息,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但这恨铁不成钢也是真。 堂堂一个男主,若不是她反应快,估计这能被一指穿心! 简直…… “丢人!” 季淮铮拉住沈依瑶的手,在借力的同时,又用了几分巧劲儿,将明显真的动了几分怒的沈依瑶就势拉入怀中,微凉的右手覆上她的眼:“别看。” “什么?” 一旁,荼明剑已经飞过,刺穿了季潇潇的眉心。 和着血肉模糊的声音,沈依瑶听见季淮铮的胸腔震动,似乎发出模糊的笑声。 “这伤,算是对阿姊性命的补偿吧。” 也许这就是男主吧,伤了亲人心中不好过,总得给自己留点“处罚”,仿佛这样就能多少消弭他心中的罪恶感。 沈依瑶感慨着,推开季淮铮,反手一剑刺向那从季潇潇血肉模糊的身躯之中腾空出现的黑烟。 虽然这不过是个幻境,但沈依瑶凭借着经验,总觉得有些不安。 此刻,也只想速战速决:“阁下的真身就在此处吧?何不拿出来让我们见见?” 被剑气震散的黑雾凝结,横梁震动,一躯体掉落,黑雾顿时钻了进去。 那躯体挺立起来,声音带着几分餍足:“本来本座不打算显出真神来见你们,但多亏了那位姑娘大补的丹药,竟是比这几个修士的精血还要好吃。本座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就见你们这一面,算作报恩好了。” “对了,这位姑娘,我见你在炼药上天赋异禀,为何屈居在这季家,不如随我去魔界,做我的专属药师,待遇好商量,我胥七出手,大方得很!” 沈依瑶:……魔修挖正道墙角?!这么卷的吗?! “你是胥七!?”季栀忽然几乎跳了起来。 在她凭空出现的那段记忆里,这胥七原本是个行事乖张的主儿,但和季淮玷交手之后,被季淮玷打服,心甘情愿地为季淮玷卖命,更是成为魔尊季淮玷手下的一员大将。 但是,记忆显示,两人不打不相识的情节绝对不是发生在这里。 季栀下意识看向季淮玷,果见他面容阴沉,但对胥七两字却毫无反应。 季栀十分迷茫,拿不定主意。 一切原本都按照好的方向发展,她在季淮清面前刷了足够的好感度,本以为以女子的身份会更适合接近那明显气运极佳的季淮玷,但季淮玷却对她不冷不热。 如果,她只想要跟季淮清长相厮守,倒还好说。但种种迹象,无论是福祉村,还是这一次的幻境,却好似一双无形的手,不断撮合她与季淮玷两人。 想想未来从季家半路出走,杳无音讯的季淮清和未来的魔尊,季栀原本小富即安的念头溃散许多,心中那天平不自觉地又移向了季淮玷这边。 季淮玷虽然冷,但她知道的,他有一颗火热而赤诚的心。只要能打动他…… 季栀思索许久,竟是开始认真考虑胥七的建议。 如果,她现在就蛰伏在胥七身边,是不是也能成为未来季淮玷的助力?天道将胥七出现的节点提前了这么多,是不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得不到秒回的胥七耐心告罄,却又回味着那让他亢奋、魔力大涨的丹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她不可能跟你走的。”女主的小姐妹怎么可能被魑魔三言两语骗了去? “那很遗憾,我只能把她绑走了。” “你带不走她。” 胥七哪里将这幻境之中不过筑基修为的沈依瑶放在眼里,身子前倾,欲动,却寸步难行。 他低头,这才发现,脚下,一枚符箓正在燃烧。 火光有灵性,竟是在他周身画出一个缚仙阵来! 原本好不容易靠丹药进补而大涨的魔气以惊人的速度消失——正是化为这符箓燃烧的养料。 他这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沈依瑶:“都说了你带不走她——因为我们要抓住你” 这魑魔已经显出本体,那这时候不抓他,难道还要跟他嘴炮,眼睁睁地看着更多人遇难吗?! 沈依瑶是女配,没有男女主那样浪费时间和心血的爱好,干脆从自己的藏品中选了个结实耐用的捆仙锁,直接将这胥七绕了几圈,死死拿捏。 拍了拍手,沈依瑶打算解开锦囊,提交任务。 季淮铮忽然开口:“且慢,还有一事。” 季淮玷眼眸一闪,也记起什么,罕见地附和着:“确实。” 沈依瑶:……? 季淮清显然也一瞬了悟,看向沈依瑶的目光多了几分隐忍:“花魁的评选,还未结束。” 想来,可能所有人的任务之中多少都与花魁评选有关。 大概,这也是恶趣味。 被点醒的季栀也忙振作起来,三步并两步,就要去跟季淮玷叙旧。 季淮玷不予理会,只看向沈依瑶:“选吧。” 季淮铮也看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尴尬。 按照她的人设,选爱慕对象反派也合情合理,出于折辱男主的心态选了男主,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多年累积的直觉疯狂叫嚣,让她万万不能在这两人之间作出抉择。 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 沈依瑶压力极大,连连后退,终于推到朝向如意阁内侧的窗边。 那舞台上嘈杂的声音陆续传来: “你们发现什么线索?” “哎,这可怎么找,如意阁也太大了……” 是其他季家弟子的声音。 沈依瑶忽然灵机一动,猛地推开窗,捏了个水球,砸醒老鸨。 老鸨一见沈依瑶,那原本的怒气烟消云散,堆着笑,问:“您有何吩咐?” 沈依瑶回忆着自己当初一掷千金的模样,豪迈一指:“我选他,为本场花魁。” 他——正是还在昏迷着的季勇!! 老鸨:???? 季淮清&季淮铮&季淮玷:???? 沈依瑶不敢与两位“童养夫”和一位“爱慕者”纠结,飞快地解开锦囊,将纸条撕碎,算作提交任务。 眼前一晃,又回到季家内。 还是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也都被传送出来,也都站在原处。 很好。 她的前童养夫、现童养夫和那位自己应该爱慕的对象,又都聚在她身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沈依瑶尴尬地绞着手指,恨不得遁地消失。 季淮玷虽然平日内敛,但此刻却头一个开口,声音低沉:“沈师妹到底有几个童——” “沈师妹!” 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打断季淮玷质问的季勇红着脸跑了过来。 沈依瑶:? 季勇普通但却自信:“刚才虽然你选了我作为花魁,但我们之间其实吧,还不是很了解彼此,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多深入交流,这样才能……” 沈依瑶顶着压力,现场辟谣:“误会一场,我随手选的。” 身后的低气压才散了些。 季淮铮自将季勇带到一旁训诫,而季淮玷顿了顿,到底没有把方才的话说完。 此处气氛略僵,而其他人处,则颇为热闹。 “你们看见潇潇师姐了吗?” “谁见着二狗子——就是季斐!他和我们一队,但还没有出来啊?” “咦,你们看!家主大人面前居然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好像关了个人?” 沈依瑶瞳孔地震:那哪里是人,分明是个魔——就是那胥七啊! 作者有话说: 季淮玷:我真.龙傲天男主,受不得这委屈! 蠢作者:好的知道了退下吧。 季淮玷:……沈师妹,你怎么看?! 瑶瑶:风太大,没听清,哈、哈哈! 丹药之谜后文会解释嗯。 本章发表48小时内留言有红包哈 ◉ 第31章 胥七的出现,让沈依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那幻境之中的“凶手”是真的,那么,除了幻境之中的NPC,那些季家弟子们…… 顺圣仙人拍了拍笼子,声音平静得可怕:“方才的幻境试炼之中,有五位季家弟子技不如魔,丢了性命。” 果然,那胥七就是故意被放入深山之中的猛兽。 嗜血猛兽的出现,必然会有血雨腥风。 可季家家主何苦在以族内子弟为主的试炼之中,加入这么一环? 非但沈依瑶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想不通,就连其他季家弟子们也议论纷纷。 显然,这也不是季家大比的常规操作。 顺圣真人:“呵。” 仅一个字,那仙人级别的威压就让所有窃窃私语的弟子们老实闭嘴。 顺圣真人也不与他们解释,只一弹指:“接下来,入‘破障’境。” 众人身形顿时虚晃,而他的声音也渐渐模糊:“‘破障’境内,以杀戮所得的灵核品级和数量积分排序——只有,这一条规矩。” 规矩越少,坑越大。 沈依瑶好歹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早就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坠入破障境前,手便按在剑柄上。 她所料不错,还未落地,她就见着河中巨灵鳄张着血盆大口,就等她自投罗网。 她利刃出鞘,剑气一扬,先将这巨灵鳄劈成两半,落脚时又踩着它残破的尸体,调整了进入破障境的短暂晕眩的状态,一跃到岸。 第一时间,她仰头望去——张望了许久,季淮清并没有出现。 组队的人不落在一处…… 真是坑。 季淮清不过是个医修,若是真落了单,还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哪怕这是她未来要背刺的女主,沈依瑶也不想让这温柔体贴、善良可亲的女主在这明显瘴气弥漫的环境中遭到什么伤害。 ——上一个幻境,季淮清可是帮她解了围。有恩报恩,哪能以德报怨呢? 沈依瑶打定主意,从巨灵鳄体中取走灵核,放入芥子袋,放出一丝灵力,边往瘴气密布的林子中走,边试图寻找季淮清。 越危险的地方,越是主角应该出没的地方。 这,对于女配来说,也是常识。 然而,沈依瑶走了大约半柱香,别说季淮清,连一个季家弟子都没有遇见。 只是一路上遇到不下百只妖兽,全被她一剑封喉。 人没找到,但灵核已经满满当当。 如今,那顺圣仙人面前的积分榜上,沈依瑶与季淮清两人的名字高悬榜首,但除无人去看。 白蔹真人头一个沉不住气,难以置信:“师兄,他们……?” “真死了。”顺圣仙人随手一点,胥七便在那笼中抱腹疼得打起滚来,“这魑魔是混入幻境,本尊有所察觉,但也想借此试试季家弟子。求仙之路,本不顺遂,季家不可能护他们生生世世。” 顺圣仙人对骂骂咧咧的胥七用了禁声术,慢悠悠:“此番,是他们几个命中有此一劫。” 白蔹真人仍不敢苟同,但对家主师兄,她本能地亲近信任,犹豫片刻,只悻悻坐下。 故墨真人本想暴起,直接了结了那胥七,但笼子却被看穿他心思的顺圣仙人收起。 定洲真人和秋吟真人虽有疑虑,但顺圣仙人这季家家主几百年来也是兢兢业业,虽然最近行事风格乖张了些,但总归修为仍在,眼界心性自有独到之处。 他们也接受了这一番明显疏漏百出的说辞。 只是,定洲真人叹了口气:“可怜了这几个孩子,尤其是那季潇潇……” 顺圣仙人:“可怜的又何止那几个弟子呢。” 顺圣仙人点了一面水镜,将它调度至眼前,放大。 “看。” 秋吟真人坐不住了:水镜之中的,正是他爱徒季淮铮。 平日里持重端方的爱徒,此刻表情已经明显不对。 剑修们引以为傲的光风霁月,全然被一片茫然与可怜替代。 他瑟瑟地扶着触手可及的树干,喃喃:“父亲,母亲……” 很不对劲儿。 应该是运气太差,正撞上了这破障境内高级妖物,魇妖。 沈依瑶放出的那一缕灵气没有找到季淮清,反而先摸到了灵气紊乱的季淮铮。 两人相隔不过百余米。 沈依瑶果断转身,往反方向走: 男主在这种灵气紊乱,极有可能作出一些不符合过审标准的行为的时候,她一个炮灰女配,当然不能上前凑热闹! 没走两步,沈依瑶身后传来浓重的呼吸声。 她低头疾行,准备甩掉季淮铮,却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迷障重重的林木之中,多了一道结界。 沈依瑶当即拔剑,手腕一麻,轻剑落地。 始作俑者荼明抵着她的手腕,以此为支点,推着她的右臂高高举起。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很快将她包裹,一只因为练剑而布上粗糙茧子的手擎起她的左臂,与荼明剑一道,将她两只手举过头顶。 一切发生得太快,而且太过诡异,沈依瑶大脑宕机一瞬,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羞耻。 她被压在一堵透明的墙上,背后正是季淮铮。 而气息紊乱的季淮铮与他的本命灵剑配合,已经制住了她的双手。 胸膛已经贴上她的后背,右手则拿起一段粗粝的绳索,将她的双手飞快地绑在一起。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危险。 沈依瑶当机立断,抬腿踹向季淮铮。 但季淮铮先她一步,在她有大动作前,掐着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沈依瑶腰身极为敏感,当即腿一软,整个人贴在那透明的结界墙上,一时没了力气。 季淮铮的手还没有松开,却也没有什么更加危险的动作。 眼红红的,却出乎意料的清澈又可怜。 “你是我母亲的人吗?她要放我出去了吗?” 沈依瑶的腰还被对方箍着,浑身酥麻,勉强摇了摇头。 季淮铮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仍没有放过沈依瑶。 “可是,母亲说,只要阿铮乖乖的,每天都按时服‘药’,就能让我出去,带我见父亲……” 沈依瑶了然:这是身世凄惨的男主在这破障境里被妖兽迷惑,勾起儿时的伤心往事了。 能有这样能力的妖兽…… 魇妖。 魇妖以修士在它构造的幻境之中的满足感和愉悦感为食粮。 若是修士被魇妖控制,得偿所愿,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性命堪忧。 目前来看,只要自己咬定与季淮铮的母亲无关,那季淮铮也就无法得到来自母亲的自由,魇妖无法成功,她也能争取时间,想法子脱身,制服魇妖。 然而—— 季淮铮:“对了,是因为阿铮今天还么有喝‘药’吗?所以阿铮不能出去?” 沈依瑶胡乱点点头:“你放开我,去找药。” 季淮铮却将沈依瑶箍得更紧:“你不是我的药吗?” 沈依瑶:“??我不是我没有不要乱说!!” 季淮铮低头在她颈侧嗅了嗅,笃定:“你的味道那么好闻,你的血也一定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药!母亲说,只要以血润养,灵根一定……” 沈依瑶:……!!谁家的药是人血啊?!这是修真世界不是西幻世界吧?! 她内心的吐槽显然没有被丧失理智的季淮铮听见。 季淮铮已经在魇妖的操控下,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耳垂,呼吸之间的热气拂开她的碎发,极轻地,以唇触碰她颈侧那一小块肌肤。 沈依瑶毫不怀疑,下一秒对方就会咬过来。 要是真咬过来,让那魇妖得逞可就糟了——一个小世界里男主都没了,她这女配的任务还怎么做?! 沈依瑶急中生智,尽管命门还掌控在季淮铮手中,浑身乏力,修为又被这破障境压制,但她脑袋还能动。 她猛一用力,以头为锤,磕向季淮铮! 季淮铮毫无防备,又理智丧失,竟是被这物理攻击给撞到一边,掐着沈依瑶腰肢的手总算松开。 得了自由的沈依瑶足尖一点,地上的轻剑腾空,斩断捆住她手的绳索,乖巧地又回到沈依瑶手边。 沈依瑶握住这临时的搭档,趁着季淮铮吃痛还未起身的间隙,一脚踩上他的胸膛,不让他有翻身之力。 以自身灵力探查季淮铮境况,寻到那栖身在季淮铮左耳耳后的魇妖,吟诵法诀,将它逼得脱离季淮铮的身体。 长剑一挥,魇妖还来不及逃窜,便只化为硕大的灵核。 沈依瑶接下这灵核,放入芥子袋。 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收好后更是准备拔腿就走。 踩着季淮铮胸膛的脚却动不了。 沈依瑶低头,季淮铮已经醒了过来,正捏住她的脚踝。 他原本规矩束好的发已经散乱一地,因为两人方才的交锋而凌乱的衣衫更让躺着的清冷男子多了几分过度的慵懒。 像是事后。 而沈依瑶自己,则像是拔那啥无情的渣男。 还是被抓了个正着的那种。 沈依瑶无奈:分明她才是受害方,为什么现在却陷入如此境地? 然而,她对着品德高尚、光风霁月的男主还是心存幻想,企图通过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让对方放自己一马:“淮铮师兄,刚才你被魇妖附身,为了救你,我才……” “你才以灵力对我‘搜身’?”已经恢复了往日光风霁月的模样季淮铮捏着沈依瑶脚踝的手指动了动,没用多少力道,却让母单的沈依瑶差点站不住,“还这般对我?” “她不是已经说了,那是为了救你。” 作者有话说: 放心,蠢作者会越来越放飞自我的。。。。 季淮铮对血的执着,其实在童年就埋下了根。 ◉ 第32章 季淮玷眸色沉沉,与季淮铮对上,不让分毫:“放手。” 季淮铮与他对视片刻,又把视线移到沈依瑶的脸上。 她白皙的脸上确实浮现出不太健康的红晕,季淮铮仰面看她,又见她弧线优美的下颌出,一滴晶莹的汗珠摇摇欲坠。 啪嗒。 正滴在他的喉结处,温热得有些灼人,还带着一点沈依瑶身上才会有的苏合香。 季淮铮睫羽微合,喉结上下滚动,头微抬,那滴汗珠便顺着他的喉结,没入他的脖颈,划过他紧实的胸膛。 仿佛一只温热的手,从他的喉结,拂过胸腔,继续深探…… 沈依瑶见季淮铮不与季淮玷搭话,季淮玷显然又动了怒,持莲花灯越发靠近。 她心中,也升起一种莫名的求生欲来。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不再季淮玷过来之前解决,那么,她一定会被劈成两半,字面意义上。 沈依瑶不敢懈怠,也不敢端着那“欺凌”的姿态与季淮铮说话,反而可怜兮兮:“淮铮师兄,你这样我不舒服呀……” 季淮铮蓦地睁开眼,被沈依瑶踩在脚下的胸膛起伏得更剧烈了,他那胸腔之中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密令激活一般,以让沈依瑶有些后怕的速度猛烈跳动。 沈依瑶无奈,她这样确实不舒服,但男主何至于这样大动肝火? 就事论事,她这样使不上劲儿。 “真的不舒服,”顾及在破障境内,沈依瑶也不好用其他的明显超越楼善沈家的手段,只能好言解释,“你这样,我浑身麻麻的,动不了啊。” 此言一出,季淮铮胸膛起伏得更为明显,甚至都让沈依瑶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错觉。 但动摇之后,归于平静——季淮铮上半身稍稍倾起,略微侧了侧,原本钳制她脚踝的手往下。 惯握剑的手托着她的鞋底,将她的脚平稳地放在地上。 这才站起来,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却多了几分不自在,连眼神都有些闪躲:“……沈师妹,抱歉。” 沈依瑶以为他在说错怪之事,忙摆手,表示不介意。 而此刻,擎着莲花灯,已成为这昏沉的破障境内灼灼光源的季淮玷,阴沉着脸也走了过来。 沈依瑶脸上红晕未退,季淮铮衣衫不整。 在本命法器下将两人境况看得清清楚楚的季淮玷:……!! 怒从心头起,季淮玷毫不迟疑,对沈依瑶伸出手:“跟我走。” 季淮铮不甘落后:“我会在破障境内护沈师妹周全。” 沈依瑶:“可我和淮清师兄为一组。” 醒醒,我们是竞争关系! 清晰可见,无论是眼前这刚才尘土之中起身、仍有几分狼狈的凛然剑修,还是那破开迷障、手举光源的半魔男修,脸色都又黑了几分。 沈依瑶以为他们想起了“女主”被自己拐跑一事,忙一语双关:“无论何种比试,都要公平竞争。” 很好,两人脸色更加难看。 沈依瑶试图缓和这尴尬的气氛:“……那,我们一起去找淮清师兄?” 季淮玷:…… 季淮铮:…… 令人尴尬的沉默还在蔓延,远处密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倒是打破了让沈依瑶度日如年的窘境。 两人先前都对沈依瑶许下保护的承诺,此刻有异动,也都收起剑拔弩张的姿态,转而面向异动来源。 密林中,缓缓浮现出两道影子。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飘”了过来——没有腿。 显然,虽然他们长得人模人样,但确实不是人。 季淮铮和季淮玷却颇为默契地各伸出一只手臂,将他们拦下。 季淮铮:“沈师妹,不要靠近!” 季淮玷:“沈师妹,你待在原地!” 沈依瑶失笑,被两人护着,远远望过去: 两个小童子的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小心翼翼地与三人保持了较为安全的距离,又拿出价格不菲的符箓给他们自己撑起了一道安全的结界,这才打量了三人一番,笑道:“各位不必担心,我们兄弟二人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另一个:“没错。我们兄弟二人乃是溯妖,不值钱,所以几位与其动手,倒不如听听我们的‘生意’。” 溯妖不是像魇妖那种有夺人精血能力的妖兽,而是妖兽中直接攻击力最弱的一类,灵核的评分也是下等,五个才能兑换一积分。 但他们窥伺人心的能力,可不比魇妖差,而且化形变幻的水平,更是登峰造极。 往往依赖才智与演技,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弱小,他们也格外机敏,本能地趋利避害。 换句话说,此处于他们,有利可图。 沈依瑶好奇:“那你们找过来,又是要做什么生意?” 左侧的少年笑道:“这位仙子一看就是懂行的!请容许我们二人先介绍一下,在下苏东,旁边的是我的弟弟苏西。我二人在这被季家用作破障境的地界已经生活了百余年。” 见沈依瑶有些诧异,那苏西笑道:“这是我兄弟二人幻形后的模样,是不是还不错?” 沈依瑶点头。 荼明剑出鞘一寸,莲花灯灯芯晃动。 苏东赶紧踩了一下弟弟,解释:“这是我二人百余年一来总结出来的最受修士们喜欢且信赖的形象,我兄弟二人化作此形,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么听上去,他们大有行走江湖的意味,而且,似乎他们的生意也做的不错。 季淮铮:“你们想卖些什么?” 苏西听得又有人对他们的生意感兴趣,忙如数家珍:“我们的招牌便是溯妖的眼泪。溯妖之泪能起到留影石的作用,且比留影石还要准确,不可更改。而我们溯妖一族常年盘踞于此,别的不说,就这破障境内,各位想要知道谁的讯息,跟我们说一声,保准能把这记录那人影像的溯妖之泪给您送过去!” 这破障境是季家特有的试炼场所,但并非全然幻境,而是在季家与魔界接壤之处的半灰色地带,每年都是由季家家主选一小片区域,在此基础上,由家主催动季家特有的阵法,半真半假的场景。 这半假,指的是那些高阶妖兽也许并非实体,而是由灵力“虚构”的,保留了这妖兽的特质,但却削弱了其能力。 半真,指的是周围灵植,以及这些低阶妖兽。像溯妖之流,就在此行列。 所以,这“把溯妖之泪”给送过来,还真不算是夸大其词。 苏东:“除了溯妖之泪,我们也兜售一些本地的灵植、灵材。” 苏东说着,将三张纸抛了出去。 沈依瑶三人没接,只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苏西:“除了这单子上的东西,我们也提供专属的定制服务。譬如,‘一百天让你的心上人离不开你’‘九十九招对待情敌的制胜窍门’‘一百零八个让对方更爱你的小妙招’……现在下单,更赠送处理婆媳/岳婿关系的小妙招若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沈依瑶满头问号:这精准销售到男主和反派面前,可还行?? 溯妖这个群体,瑞思拜。 至于季淮铮和季淮玷,两人虽然一言未发,但表情竟然略有松动。 三个潜在客户,有两个动心。宣传力度到位。 苏东更是给出致命一击:“限时特惠,只需要八颗灵核。” “等等,”季淮玷皱眉,“为什么是灵核?” 既然是做生意,那灵石的流通程度,可比灵核广泛得多。 苏东:“原本定价是灵石,但一个时辰前,我们溯妖族内刚发布了新的要求,要求调整为灵核——因为有一片区域的阵法被损毁,我们需要灵核修补。” 苏西可怜兮兮:“好心的仙子仙长们啊,你们行行好,买点东西吧!!” 沈依瑶自己已经攒了不少灵核,算上分给季淮清的也绰绰有余。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沈依瑶倒是在确定那纸张无误后,领了一张,勾画了几样。 沈依瑶之前对溯妖了解不多,想了想,她倒是预定了一颗溯妖之泪。 但观察记录的对象……她随手一填。 季淮铮和季淮玷见状,也各取了一张。 两人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过身,各自在纸上圈点勾画。 三人填完需求单子,折了两道,夹着灵核,交给苏东和苏西。 苏东苏西展开,确认无误,眉开眼笑,翻出三个崭新的芥子袋,背对着三人,装起他们订购的能立刻交付的东西。 这俩溯妖一看就是老手,不多时,便交付第一批货物,并信誓旦旦地表示,第二批一定会如约送达,之后,便扬长而去。 有了这溯妖兄弟的插科打诨,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倒是缓和了不少。 三人到底同行,去寻季淮清。 走了没多久,季淮铮忽然开口:“我还缺一味灵材,要去寻那溯妖兄弟。” 季淮玷巴不得他赶紧离开,但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待季淮铮身影消失,季淮玷那眉心的郁结之气顿时散开不少,主动开口:“沈师妹。” “嗯?” 季淮玷顿了顿,双眸之中划过一丝窘色,颇有些艰难地开口:“之前福祉村的事,还有留影石……多谢。” 沈依瑶唇角勾起:“能帮到淮玷师兄就好。” “沈师妹……”季淮玷打着腹稿,平素阴沉,少与人交谈的弊病在此刻凸显。 难得能与沈依瑶独处,但他话头万千,竟不知从哪一个讲起。 那漂亮的眉又蹙在一块儿,额间的那一道黑色疮疤几乎被他得愁绪挤得看不见。 沈依瑶见他如此,好心挑了一个话题:“那柄剑淮玷师兄用着可还衬手?” 提到那柄剑,季淮玷露出一丝笑意:“甚好。多谢。” “淮玷师兄为何一直向我道谢?我们之间,不必那么客气。” “我们之间”——季淮玷听到这四个字,松弛的眉宇又拧成一团。 可他与沈依瑶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我们”,是他因一己之私骗来的。 如今,他真的不能再这样骗下去。 季淮玷忽然停下脚步。 他本就走在沈依瑶前面,猛然这么一停,毫无防备的沈依瑶顿时撞在他肩角。 季淮玷肌肉紧实,沈依瑶撞得左眼眼角泛红,吃痛地按住那一片。 季淮玷立刻慌了神,忘记原本计划,俯身几乎与沈依瑶额心相抵:“伤到何处?!我能看看吗?” “无事,”沈依瑶说着,移开左手,露出像是红了一角的左眼眼尾。 像是一瓣桃花落在撑着牛乳的白瓷碗里,只叫人想和着这牛乳一口吞下。 会是什么味道呢?是苏合香吗? 不,应该比苏合香的味道还要美妙许多。 季淮玷的唇几乎就要贴上那诱人的一瓣粉。 沈依瑶觉得这姿势不妥,但考虑到自己这爱慕者的形象,还是把手按在季淮玷的胸口,不算很有力度地推了推:“淮玷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季淮玷如梦方醒,动作微僵,深沉的眼眸眨了眨,总算从那有限的美好的记忆里找到一星半点能用得上的东西。 轻轻地,又有几分笨拙地对着那泛红之处:“吹一吹就不疼了。” 沈依瑶愣了:反派……还信这个?? 这是什么外表阴森实际上纯情得要命的孤狼啊! 可惜,这动作要是对着女主,女主应该会很感动吧……? “淮玷师弟,即便是小伤,也不容这般懈怠。” 这声音……!说“女主”,“女主”这不就来了吗?! 沈依瑶还没来得及与季淮清打招呼,先被季淮清从季淮玷身前拉开。 “那边光线不好,沈师妹,我们来这边。” 季淮玷…… 他本命法宝莲花灯还没有收起来吧? 这迷雾四合的地方,哪有比莲花灯下更明朗的地方? 季淮玷哼了一声,终究是持灯跟了过去。 然而,季淮清已经几乎贴在沈依瑶的身上,泛着药香的手指在她白如凝脂的脸上流连。 一眼便得出解决之道。 从芥子袋中翻出绘着枯山水的小瓷盒,以小手指指腹沾了一点药膏,轻轻地点在沈依瑶皮肤泛红的位置。 清凉感袭来,还带着点桂花的香气。 “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淮清师兄。” 季淮清将这一小盒放入沈依瑶的手中:“若是伤着了,可以用它,不会留下疤痕。一日三次……” 不愧是“女主”,待人接物就是细心、体贴,令人如沐春风。 谁会不喜欢这样香香软软的女主呢? 不像她之前待过的世界里的女主,要么拿着风傲天的剧本,全世界都是她的奴仆;要么走着真假千金的戏路,感觉所有人都对她有所亏欠;还有那种无脑草根傻白甜,更是除了给人添麻烦,什么都不能做…… 说实话,沈依瑶最打怵与这第三种女主打交道。 如今在这个世界里,居然遇到传说中的□□温柔型,简直不要太享受! 沈依瑶抓紧时间享受,脸颊贴着季淮清的柔软的掌心蹭了蹭,突然起了调侃的坏心眼,想着上一回在幻境之中的境遇,双眉一扬:“知道啦~清哥~” 季淮清的掌心都烫了起来,薄唇动了又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那垂泪眼中满满的,全是沈依瑶。 沈依瑶见好就收,不敢太戏弄对方,忙拉开距离,拽着季淮清的袖子,对姐姐撒娇一般:“淮清师兄放心,我以后不会这么调侃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季淮清脸上身上那薄红都未褪去,低头掩饰一二,却又说:“喊清哥,其实也是可以的……” 他的声音太小,完全被冒冒失失闯过来的季栀的声音盖住: “淮清师兄,你等等我啊——啊,淮玷师兄,你居然也在,我们好有缘分啊~!” 季栀调子一拐,对着季淮玷露出明媚的笑容。 余光,却看向季淮清。 两个计划之内的男人都在,她必须要作出取舍,但也不好太厚此薄彼。 不过,季栀的笑容很快有些挂不住。 她蹦跳着来到季淮清的身旁,半侧着身子弯下腰,盯着沈依瑶手中那枯山水的瓷盒:“哎?沈师姐,你可要小心一点!你手里的东西可是我们杏林阁里千金难求的玉荣脂,做工麻烦不说,材料又贵得很,我求了淮清师兄好多回,他都不肯给我做呢!” 季淮清忙道:“也还好,上回为师尊做的时候多做了一点,沈师妹只管收下。” 季栀难以置信:这玉荣脂是季淮清用来当作佳节礼物赠予师尊白蔹真人的,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给了沈依瑶这么一整盒!!还主动要沈依瑶收下!! 应该温柔地守护她的男人什么时候对其他女人这么好了?! 这和她记忆之中的内容,完完全全不一样——! 冷静,冷静。 再一次察觉到事态失控的季栀扯了扯嘴角,维持着干巴巴的笑容,却也不愿意在这明显刺痛她脆弱又敏感的自尊与自信的地方多留。 半游荡地,又到了季淮玷身边。 兜兜转转,她命定的,看来就只有这个男人。 虽然他未来可能并不会那么靠谱,也许还会把自己打入“冷殿”幽禁,但终究没有赶走她。 他们未来可能是怨侣,但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季栀本来也做了相应的准备,此刻更是直接派上用场。 她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小扎新鲜采集下来的蒲桐草,献宝似地给季淮玷看: “淮玷师兄,我最近在研发新的丹药,这就是原料之一。若是成了,那人体内的‘顽疾’可以被随心压制,实力可以短时间内得到提升!” 季淮玷可以确信,与他说话从来都意味深长的季栀口中的“顽疾”并不会那么简单。 更何况——蒲桐草,有压制魔气的功效。 季淮玷对自以为是的季栀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也未看她一眼。 季栀并没有气馁,反而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副邀功的模样。 那边,沈依瑶和季淮清气氛融洽;这里,他一个人要忍受着莫名的聒噪。 季淮玷心中郁卒,脸色不好,终于吐出一句:“季栀师妹,我们不熟。” 谁料,听了这话,季栀忽然身形一滞,两眼一翻,整个人竟是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季淮玷第一时间看向沈依瑶:“我什么都没做。” 沈依瑶点点头:“我相信淮玷师兄。” 要知道,每一个凄惨又反社会的反派,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好像所有的恶事都出自他手一般。 别人可以不理解,但“爱慕反派的沈依瑶”必须理解并且给予全部的信任。 更何况,她与季淮玷接触下来,也不觉得季淮玷是个坏人。 至多,就算是长期被人无视、过于渴望温柔与爱。 而且,她第一时间以灵力探过,这季栀晕过去确确实实跟季淮玷没有关系。 拉住准备探查的季淮清,沈依瑶从芥子袋中翻出几个面纱,分与两人戴上。 季淮清看着手中粉色的面纱:…… 沈依瑶以为季淮清不好意思,忙自告奋勇:“淮清师兄,我来帮你戴上!” 季淮清闻言,毫不迟疑地垂下头:“有劳。” 一旁的季淮玷福至心灵,将手中的黑色面纱拿出:“淮清师兄不喜粉色,师弟愿与你交换。” 换完,他正好可以有样学样,请沈依瑶为他佩戴。 季淮清一眼看穿这平素存在感不高的师弟的心思,拒绝的话正在嘴边,却见沈依瑶果断将两副面纱调换:“正好,各取所爱,这样淮清师兄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了。” 还是反派贴心啊!这么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就混成反派了呢? 沈依瑶郑重地把粉色面纱交给季淮玷,又生出一丝疑惑:也许,季淮玷就喜欢这个调调? 季淮玷:…… 季淮清也脸色不好,但戴上黑色面纱后并不太显。他又有事要干,索性直接蹲下,先检查起来。 另一边。 季淮铮与苏东疾步赶去那存放历年溯妖之泪的地方。 他方才折返,就是与苏东商议新的订单——他点了几个亲属,以想了解他们的过往为托词,买下曾经记录他们点滴的溯妖之泪。 当然,顺便也在荼明剑的“帮助”下,“询问”了苏东,沈依瑶和季淮玷都分别买了什么。 沈依瑶买了一颗溯妖之泪,却不是关于他们淮字辈的任何一人的,而是一名叫做季栀的女弟子的。 至于季淮玷,呵。 季淮铮冷笑出声:《一百天让你的心上人离不开你》《九十九招对待情敌的制胜窍门》《一百零八个让对方更爱你的小妙招》,季淮玷全订了。 看来,他定然是对沈依瑶动过什么手脚,不然,原来一直对他示好的沈依瑶不可能对季淮玷转变。 现在,大概想亡羊补牢,但…… 季淮铮还在思考,苏东便表示:“仙长,到了——糟糕!这阵法的破损之处怎么变大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阅读,25号还有抽奖,希望大家欧气满满,快乐每一天~~~ 大比很快就结束,接下来大家会一起参加旅行综艺(不是),希望各位小天使不要抛弃蠢作者呀!比心~ 感谢在2022-05-20 23:40:15~2022-05-22 23:0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橘味栀子花、别扭欠抽的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8瓶;檐上三寸雪、阿典的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3章 苏东也来不及跟季淮铮寒暄,抛下这位大客户,拿着手头的那些灵核,赶忙去修补阵法。 苏西也发现阵法有异,立马通过溯妖特有的族内联系方法,与其他族人联系,争取支援。 然而,溯妖一族本就不算强悍,日行千里这种事,他们难以达到。 眼见着手中的灵核越来越少,苏东和苏西也犯起了难。 季淮铮察觉,径直走了过去,将自己方才所得的灵核尽数交给兄弟二人。 苏东惊诧:“仙长……这东西你们是大比需要的吧?要是全给我们,那你……” 季淮铮:“无妨,救急。” 积分虽然暂且清零,但季淮铮也清楚,这破障境里所发生的事情极有可能被阁主们和家主看见。 季家从来都推崇大仁大爱。 一点还可以再赚的积分,换不错的印象分——稳赚不赔。 溯妖苏东倒没想得那么深远,千恩万谢后,接过灵核,飞速修补阵法。 苏西亦十分感激,拍着胸脯,从芥子袋中取了一本又一本装帧精美的册子,往芥子袋中猛塞,又递给季淮铮。 除了那被季淮玷购买的《一百天让你的心上人离不开你》一套三本之外,还有别的。 苏西挤眉弄眼,郑重地交过去一本:“这本《准道侣对我欲罢不能》是最新出版的硬通货!本来是打算过几天才宣传售卖的,但既然仙长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仙长,你就先一睹为快吧!” 季淮铮觉得手中这本标题刺目的秘籍,有千钧重,至少,不比沈依瑶半赠予他的赑屃铁要轻。 还极为烫手,却又带了点让人不忍松开的神秘力量。 季淮铮顾及形象,内心仍在天人交战。 天生有几分社牛的苏西已经拉开了话匣子:“仙长是喜欢刚才和你在一道的女修吧?” 季淮铮身形一僵。 苏西早就把这施以援手的仙长当做“好兄弟”,踮脚拍了拍他的肩:“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啊!我们溯妖一族混迹这破障境这么长时间,说真的,样貌比那仙子好的,还真没遇到过呢!” 更何况那仙子灵力精纯充盈,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苏西又准备以手肘碰季淮铮,以示友好,准备好心支几招。 季淮铮却躲开。 苏西摸了摸鼻子,狡黠笑道:“仙长不必不好意思,又不是修无情道,何必用条条框框束缚自己?更何况,仙长可曾注意过你看向那仙子的眼神?” 季淮铮:……? 苏西:“仙长难道不曾发觉?无论你在同谁交谈,你几乎时不时便要往那仙子的方向看去,眼神几乎都黏在她身上,生怕错过了她一丝表情呢,啧啧……” 苏西动作夸张地以两指点了点自己的双眼,比划一下:“简直就是生动演绎,暗中观察、眼神拉丝啊——” 荼明剑出鞘,在空中舒展身体,银光勾勒出杀意四伏的弧度。 苏西果断闭嘴。 季淮铮在这间隙,轻咳几声,掩盖住将《欲罢不能》悄悄塞入芥子袋发出的响声。 交谈之际,苏东已经修完阵法。 整个妖刚直起身子,却又惊叫起来:“咦,蒲桐草呢?我们亲手种下的那一大片蒲桐草呢?!!” 见季淮铮神色之中有几分好奇,苏东解释:“不久前,魔族那边又打了起来,魑魔一族和魍魉一族厮杀,一只魍魉跌入此处,遗落下一团瘟瘴,恰好就在我们溯妖居住的地方。我们便想着先困着那团瘟瘴之气,待到季家大比结束后,再请你们季家出手,帮忙破除。所以,目前只用了族内的阵法,又种下蒲桐草维护——” “现在,蒲桐草被人采去了大半!”苏东想起来什么,手掌覆上那已经修好的阵法,闭眼感知片刻,脸色煞白,“糟糕,好像有一点瘟瘴之气已经泄了出去……” 魍魉一族身上的瘟瘴,无论对修士还是对妖族,都有一定的影响。 苏东瘫坐在地:“这可怎办吧啊?仙长——” 苏东回头,季淮铮已经不见了踪影:“哎?仙长人呢?” 季淮铮往自己身上贴了疾行符,正以惊人的速度沿着来路赶回。 荼明剑被他握得铮鸣作响,一路上,几乎见妖斩妖,完全不给对方拦路设障的机会。 但那些半真半假的妖兽掉落的灵核,季淮铮却一个没取。 只赶路。 他应当取走那些灵核——这是最佳的方案。 他既帮到了弱势族群,又凭借出众的实力逆风翻盘,重回积分榜前列。 但他做不到,就连本命剑荼明也做不到。 主剑一心,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快一点,快一点把瘟瘴之气的事情告诉沈依瑶,让她及早防范。 要快点见到她。 *** 被季淮铮惦记的沈依瑶浑然未觉,与季淮清一样,戴好面纱,也戴好手套,蹲了下去,观察那昏过去的季栀。 季栀身体明显发热,左侧颈部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瘢痕。 沈依瑶打眼一看,早有猜测,所以才提前分发起面纱,只等季淮清确认。 季淮清又细致地检查一遍:“是瘟瘴。” 季淮玷脸色煞白。 沈依瑶忙望向他,安抚性地眨眨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瘟瘴之气蔓延速度极快,且大多数瘟瘴,都与魍魉魔脱不开干系。 先是魑魔,再是魍魉魔,旁边还有个半魅魔。 这季家先祖莫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捅了魔窟吧? 吐槽归吐槽,人还是要救。 季淮清这边已经掏出几个瓷瓶,依次将四种不同的丹药塞入季栀口中:“季栀师妹体内的瘟瘴不多,这些丹药能加速瘟瘴之气脱离她的躯体,之后,我们可以燃烧蒲桐草,以熏炙之力灭除瘟瘴之气。” 沈依瑶对季淮清的处理方法十分信任,没有异议。但见季淮清面色有点迟疑,便问:“淮清师兄,怎么?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成功将沈依瑶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的季淮清垂眸浅笑,眉眼间更显温柔无边:“只是有一点小麻烦。” “什么?” 季淮清:“修仙之人大多率性而为,但男修与女修之间,有些事情终究不便。不知能不能请沈师妹扶着季栀师妹?毕竟我是男修,与季栀师妹太过亲近,不妥。” 在祛除瘟瘴之气时,难免碰到些耳根、脖颈这类的地方,若是生了误会,怕是到时候说不清。 “女主”不愧是“女主”,身份扮演算是玩得明明白白! 就连这样男女授受不亲的细节都考虑得到! 沈依瑶心怀钦佩,满口答应,接过季淮清递过来的预防瘟瘴的丹药吞下,从善如流地扶起季栀:“开始吧~” “等等!”被晾在一旁的季淮玷忽然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眸中薄怒,望向季淮清,出声制止,“我也可以帮忙。” 医修眼中哪有什么男女大防?都是借口! 季淮清:“可淮玷师弟不擅医理……” 季淮玷沉吟片刻,从芥子袋中挑出七个支架:“我虽不通医理,但也帮得上忙。” 他将这七个巴掌大小的支架一抛,七个支架寻了季栀身上七个位置,乖巧地将季栀撑起。 季淮玷:“这般,沈师妹便不必操劳。” 也不会与季淮清配合,惹他眼烦心乱。 他挑衅地看了季淮清一眼:“淮清师兄,请。” 季淮清:“……嗯。” 夹在“女主”和“反派”之间的沈依瑶,对目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反派”对“女主”怎么有一股敌意? 沈依瑶想不明白。 一声呼唤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师妹!” 沈依瑶闻声转身,却见那光风霁月的季淮铮已经疾驰而来,那平日里端正的面容上,染了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 衣衫不如平日齐整,上面还沾了数十只妖兽的鲜血,脸颊旁的发丝微微潮湿,面庞含着不自然的粉。 如此失态的季淮铮在沈依瑶面前站定,又唤了她一声:“沈师妹。” 沈依瑶:“嗯?” 季淮铮见到沈依瑶,双目之中亮光一闪,却又渐渐黯淡下去:“瘟瘴之气……已至。” 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字,季淮铮面向沈依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沈依瑶下意识一步上前,接住季淮铮。 男人倒下的这一瞬间,沈依瑶目光如炬,已经看到他弧线完美的下颌线上,有一处细小的瘟瘴之气留下来的印记。 ……连男主都能中招?! 沈依瑶十分震惊,连荼明剑小狗似的凑到她手边求摸摸的愿望都没察觉。 季淮玷牙根暗痒,克制着心中的郁结之气,随手砍下几根树枝,以小刀削出支架的形状,动作飞快。 做完,那支架随着主人的心思,几乎把不省人事的季淮铮给直接架走,与季栀并排。 擎着莲花灯,季淮玷走到沈依瑶身边:“我们应当沿着淮铮师兄来的方向探查一番。” 沈依瑶点头应下,又回过头,看向季淮清。 季淮清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要求一同前去,只是又给沈依瑶拿了不少丹药,道:“这边有我,放心。” 沈依瑶自然是放心的。 这冥冥之中,“男主”和“女主”,还有女主的小姐妹凑在一起,正是感情发展的好时机。 想必“男主”也会因为“女主”的温柔有所触动。 想到这里,沈依瑶眨眨眼,眉眼弯弯:“淮清师兄,加油~!” 季淮清的表情大半被掩在黑色面纱之下:“……好。” 季淮玷冷嗤一声,道:“沈师妹,莫耽误时间。” “好了好了,这就走——” *** 季家,看台之上。 四位阁主的表情各异,但共同之处,则是……都不太好。 先前幻境之中,莫名多了个魑魔出来,现在,破障境里,虽然没有魍魉,却有瘟瘴之气蔓延。 最为器重的弟子季淮铮已经中招,秋吟真人按捺不住,对顺圣仙人:“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圣仙人将目光从“沈依瑶”三字上移开,转向秋吟真人:“破障境破瘴,有何不妥?” 定洲真人亦起身:“但这对于修为受到压制的弟子们来说,并不容易。” 白蔹真人也早已敛去之前嬉笑怒骂的张扬之色:“看样子,他们中瘟瘴之气不深,性命无虞。但让他们去处理瘟瘴之气,未免有些太难……” 顺圣仙人淡淡地瞥了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一样:“无碍。” 故墨真人暴起:“无碍什么?!凡是和魔修有关的事,哪件能真正无碍?!” 一鞭,直接抽碎那映照出季淮玷和沈依瑶身影的水镜。 顺圣仙人低头,捻了一下食指:“师弟,你逾矩了。” 话音刚落,故墨真人只觉得脏腑被一股猛烈得难以形容的灵气攻击,一阵耳鸣,突出一大口鲜血来。 白蔹真人忙过去扶他。 顺圣仙人头也未抬,低头看着摆在自己旁边案几之上的茶杯。 杯中茶水水面动了动,季淮玷和沈依瑶的影子又浮现在其中。 *** 有季淮玷在,瘟瘴之气并不难寻。 但沈依瑶担心他在水镜之下露出破绽,也控制着自己这先天灵体之内的灵气,在周围流窜,混淆视听,不至于让季淮玷的言行太过突兀。 两人走了大约五里,妖兽没见到,反而发现一处不自然的高度腐败的植株。 溃烂的茎叶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诡异万分。 以这植株为中心,腐败的恶臭,不详的浊气往外扩散。 季淮玷将莲花灯举在沈依瑶面前,为她照亮方寸之地,驱散这一片不安。 他平日便不常舒展的眉眼在这般环境之下,更显得阴沉,可看向沈依瑶的眼眸却发亮,更将唯一的光线毫不犹豫地让给沈依瑶。 沈依瑶见季淮玷脸色不好,额间的创口中魔气似乎被这瘟瘴之气挑动,忙将莲花灯往他那边移了移:“淮玷师兄,我先天灵体,并不惧怕这些……” 季淮玷却沉默着,仍为沈依瑶举起莲花灯。 沈依瑶无奈,索性自己往季淮玷旁边挪了挪,两人颇为亲密地站在一处,季淮玷才没有固执地再将莲花灯从自己眼前移开。 他道:“小心,瘟瘴之气的源头,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那做贼心虚的高度腐败的植株便连根拔起,飞至半空,从细长的暗色的茎里,化出一张巨大的嘴来,涎水横流。 每一滴水落下,地上便被腐蚀出一片坑洼。 季淮玷催动莲花灯,灯芯之处的光芒飞出,困住那飞天植株。 然光芒一触,那植株又迅速枯萎,化为焦土。 ……竟是,声东击西?! 接着,周围高地不一的植株们竞相发生异变,一个接一个地飞快腐化,如同起先的植株一样。 季淮玷不敢懈怠,与沈依瑶一起,先清理起这些可能被瘟瘴之气的主体寄宿的植株。 然而,数量庞杂,真身始终不显,季淮玷刚结了金丹不假,但此刻修为被压制,灵力也逐渐消耗。 莲花灯的光芒减弱,额间的创口却看上去颜色更明艳了些。 季淮玷身形不稳,不得不扶额暂停,眼前一时昏花。 沈依瑶与他背对背战斗,察觉到身后人状态不佳,忙转身扶住季淮玷:“淮玷师兄,你还好吗?” “我还……” “好”字还未言明,那包围着他们的异变植株已经凑了过来。 沈依瑶剑锋一扫,又削去一片。 然而,剑光过处,两人面前,忽然,一灰色猞猁形状的家伙待剑气消弭后立刻破土而出。 它张着大口,扑了过来。 季淮玷神智已经有些迷糊,灵力匮乏,但下意识护在沈依瑶面前,以后背为屏障,将沈依瑶牢牢困在怀中。 岂不知,那猞猁状的家伙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自己。 沈依瑶她先天灵体,瘟瘴之气避她不急,就连方才装模作样的障眼法里,她这边的压力也明显比季淮玷要小很多。 想来这瘟瘴之气打的就是累坏季淮玷,取他这有魔族血统的身体化为己用的主意。 季淮玷聪慧,应当是已经察觉,但还是……护住了她。 沈依瑶悠悠叹了口气,催动剑诀。 那原本在空中的剑急转而下,须臾不到,便将这主动献身的瘟瘴之气刺穿。 先天灵体,又已经孕育出剑意,瘟瘴之气蛰伏许久,终究功亏一篑。 扭曲成错综复杂的形状,想要分散逃离。 但沈依瑶的剑也随之化为千万剑影,一剑一个,一缕都不曾放过。 剑影交错之下,这一片被遮蔽的天渐渐放晴,光线透过枝丫落了下来。 季淮玷逐渐恢复了些力气与神智,却发现,沈依瑶还在他怀中,几乎贴着他的胸口。 一阵暖意。 他低头,见这终于肯出现的光晕在沈依瑶的脸上,将她描摹得恍如传闻中的姑射神人。 他的“姑射神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与他对视。 清明的眸子之中倒映出那个阴沉又渺小的自己,却又满含温暖且包容的笑意。 沈依瑶开口:“淮玷师兄,你好些了吗?” “嗯。”这次是真的好多了,连神智都清明许多。 “那就好。” 并不好。这种“偷”来的关怀并不好。 季淮玷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你这个骗子!这都是你骗来的!这不好! 对,这不好。 季淮玷咬了一下舌尖,让血腥气把自己催得更清明了一点。 双手托着沈依瑶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 眸色越来越深,似有幽冥漩涡:“沈师妹,你看着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大比就结束啦,希望能多写点,写到开启旅游团综(bushi)的模式嘿嘿。 人气最低的淮玷表示也要洗心革面,专心当舔狗汪汪! 季栀的事情下一章解决~ 今天有点忙,小天使们的留言一定认真看认真回复~~ 另外都会有番外嗷!!不用担心!!!! 感谢在2022-05-22 23:05:47~2022-05-23 22:5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乔要变强48瓶;优攸10瓶;加菲猫、叫我女王大人、可爱猫猫、小狐狸下凡啦5瓶;扶殷、阿典的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4章 不用季淮玷多说,沈依瑶已经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外界必然是能通过水镜,看到这破障境内的一切。然而,这“反派”这是在干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用瞳术?!有什么事情不能出去说吗?? 剧情还没进展到她“下线”,现在,“反派”就开始作死——! 沈依瑶心累,但季淮玷模样实在太过精致,尤其在他使用瞳术之时,那魅魔的血统会感受到支配者的召唤,轻而易举地让那平日沉着脸的季淮玷也变得惑人心智。 对着美人,尤其是苦情美人,沈依瑶原本十成的脾气也只剩下六七成。 而美人双目含泪,更是让这六七成的怒气消失了大半,只余下不堪一击的一两成。 这一两成怒火里,还掺了为数不少的关切。 轻轻叹了口气,沈依瑶怕被季家人察觉,不敢出言提醒,只好照模照样地同样以双手捧上季淮玷的脸庞。 季淮玷一怔,方才在心中演练了数百遍的话一时全然忘却,刚开始催动的瞳术也陷入停滞状态。 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清泪在眼角酝酿。像是一场春雨后不堪重负的枝条,忙不迭地将沉重的水珠给抛了出去。 仿佛这样,就又可以让一切重回正轨。 沈依瑶拇指顺着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肌肤往上滑了滑,指腹接住这一滴泪珠,又轻悠悠地将那睫羽上的清珠一点点抹去,顺便,挡住了他的眼。 “淮玷师兄可是刚才被那瘟瘴之气迷了眼?”沈依瑶拇指轻飘飘地掠过季淮玷的双眼,又徐徐吹了一口气,“我是先天灵体,我吹吹,也许这瘟瘴之气就跑了呢!” 已经被催动的瞳术因着沈依瑶一通搅和,暂且打断。 但季淮玷眸色依然深沉,像是一望无尽的海——若是海中只有一片安全的孤岛,那上面,应该只会是沈依瑶。 他感受着拂面而来的温柔的苏合香的气息,先前那一时上头的热血也终于让位于理智。 幸好沈依瑶打断了他的瞳术,不然,如果被发现…… 季淮玷咽下一口血腥气,看向沈依瑶时,目光多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与感激:“嗯,瘟瘴之气已经消失,我……多谢……抱歉。” 他要谢沈依瑶的地方,太多;亏欠沈依瑶的地方,更多。 等他离开这里,一定解除瞳术,认真向沈依瑶坦白。 沈依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季淮玷要她做什么,但她怕季淮玷露馅,忙装作听不懂季淮玷的弦外之音,匆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与淮清师兄他们汇合吧——也不知淮铮师兄和季栀师妹现在情况如何?” 季淮清,季淮铮…… 季淮玷压下心中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的负面情绪,应道:“好。” 大步跟上已经距离自己三步开外的沈依瑶,话锋一转:“沈师妹,大比结束后……不,就今晚,我能否去青霄院拜访?” 沈依瑶没有理由拒绝:“当然可以。” 季淮玷脸上的阴云这才散了些。 他擎着莲花灯,眼神捕捉着那顽皮地在沈依瑶脸上撒野的光影,浅浅地勾起嘴角,手更试探性地,缓缓地凑近沈依瑶那边。 装作极为不经意地,与她的手背擦过。 季淮玷绷着脸,唯有泛红的耳尖,透露出他偷窃得到片刻欢愉的喜悦,以及羞愧。 但他此刻就像是明知故犯,不知悔改的顽童,又故技重施,轻碰沈依瑶的指尖。 以余光观察沈依瑶的反映。 沈依瑶似乎仍是没有察觉,季淮玷说不上心中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浓。 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掩耳盗铃一般催眠:……就,最后一次。 他的手,又一次缓缓地贴近沈依瑶的身边。 “仙子!仙长!留步——!” 第三次,“中道崩殂”。 被打断的季淮玷阴沉着脸,循声,与沈依瑶几乎同时回头。 苏东和苏西两兄弟笑得万分热情,那模样,比看了他们几个的订单时还要热烈许多。 社牛苏西直接开口,省去寒暄:“刚才我们兄弟两人远远地看到冲天的瘟瘴之气,后来又见着它消失,是两位消灭了它吧!” 季淮玷:“是沈师妹的功劳。” 沈依瑶摆手:“是我跟淮玷师兄一同努力。” “一同”两字显然取悦了季淮玷,他不再反驳。 苏西圆溜溜的眼睛锃亮:“天道在上!不愧是季家弟子!!仙子和仙长你们可真是太厉害了!!怪不得刚才那位叫季淮铮的仙长那么……” 苏东一把捂住弟弟的嘴,直接截过话头:“!我们溯妖一族这次阴差阳错,要看守这瘟瘴之气,谁料出了差错,阵法让人毁了去,正集全族之力搜查,生怕酿出祸患——但好在仙子出手相助,当真是救了我等性命!大恩不言谢。” 苏东从弟弟苏西怀里摸出两个大的芥子袋,请沈依瑶和季淮玷收下:“我等微末,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请两位收下,莫要嫌弃。” 两人在苏东的再三坚持下,到底是收下这芥子袋。 寒暄几句,又继续赶路。 但苏东和苏西二人,却跟小尾巴一样地,随在他们身后。 季淮玷不悦:“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西摸摸头,笑道:“方才那位叫季淮铮的仙长拿出所有灵核帮我们修补阵法,我方才给他的谢礼之中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本……” 苏东又一次捂住自家弟弟的嘴,恨不得在这没有把门的地方按上什么铁锁,免得他什么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还要自己给他擦屁股圆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我们想亲手教给他。” 季淮玷微微敛眉,直觉觉得这溯妖兄弟二人另有谋划。 但沈依瑶没从两妖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便道:“正好,顺路,我们也准备去找他们,一起?” 苏东和苏西点点头。 两人两妖没走太久,便瞧见了季淮铮和季淮清。 季淮铮应当是中瘟瘴之气不深,即便修为被压制,但底子仍在,已经彻底清醒,且正把那带给他耻辱与不适的架子砍成木屑。 季淮清仍在照顾着被架起来季栀,攥着一把燃起来的蒲桐草,小心翼翼地为她祛除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瘟瘴之气。 苏西和苏东两妖见此情景,竟是窜得飞快。 苏西在季淮铮面前站定,飞快地递给他一个芥子袋,眨眨眼。 继而,又与兄长苏东齐齐飘着立在那季栀和季淮清面前。 季淮清在两妖靠近之时,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支舍迦的毛制成的笔,笔锋一转,于虚空之中画了一笔,竟是直接将两妖困住! 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万分。 顾及季淮玷、季淮铮和沈依瑶,苏东摁住准备发怒的弟弟,自己好声发问:“这位仙长,我兄弟二妖没有敌意,只斗胆问一句,您手中的蒲桐草从何而来?” 沈依瑶也忙过去,附耳解释:“淮清师兄,这两妖是溯妖……” 季淮清见到贴过来的沈依瑶,笑容温和了几分,却仍是持笔,坚定又不容拒绝地将沈依瑶护在身后,这才看向苏东,晃着手中正在燃烧的蒲桐草,指着季栀:“这蒲桐草是我师妹季栀弄来的。” 苏东神色迟疑,欲言又止:坏了他们溯妖的法阵,哪里能让她不付出一点代价?只是,他知道季家大比可以组队,他就怕这季栀是眼前几位有恩于他们的仙长的队友…… 那就,很麻烦。 季淮清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解释:“我与沈师妹一队,至于季栀师妹……” 季淮铮冷冷:“并非是我队友。” 季淮玷漠然:“和我没关系。” 苏西:“那可就太好了——” 苏东:…… 他干脆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塞在自己这便宜弟弟嘴里,从物理意义上让他闭嘴。 这才掩饰性开口:“那我们等这位季栀仙子醒后,再了解一下情况……”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他们溯妖一族也不可能轻松地就让她这么离开! 季淮清是季栀的嫡系师兄,当即表态:“若是季栀师妹的过错,她定要受罚。” 毕竟,瘟瘴之气可不是小事,就连季淮铮也在衣物之间中了招,若是传播开来,对季家弟子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季淮清在大事上,绝不含糊。 沈依瑶暗暗给“女主”点了个赞:三观正,不无原则地袒护己方,这样正直温柔的女主,真的是好久没遇到了啊!! 似乎察觉到沈依瑶的视线,季淮清侧过头,微微一笑。 大概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又或许是燃烧着的蒲桐草的热气实在热烈,没等太久,季栀转醒。 她还是有些虚弱,神智有些迷糊,睁开眼的时候瞳孔有几分溃散,只瞧见怒气满满的苏东苏西兄弟。 苏西嘴中虽然被塞了石头,但他另有妙法,干脆留着人类的身子,唯有头部,化作溯妖原本的样子。 季栀被吓得尖叫,整个人四肢乱动,那原本支撑着她的架子也坍塌,她重心不稳,往左侧一晃,垂落的长发刚好被燃着的蒲桐草点燃。 惊吓未过半,又闻到焦气,季栀当下傻了眼,连清水诀都忘了用。 还是沈依瑶出手,一汪清泉泼到她脸颊发烧,让她冷静下来。 季栀眼泪汪汪:“沈师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沈依瑶:“……可我在救你啊?” 女主这小姐妹当真是有大病,若不是她出手,季栀这衣服头发估计都保不住了好吧? 季栀抬臂掩住泪眼,偷摸打量三位淮字辈的师兄,见无人向着她说话,心中不解,但总算是没有继续抽抽搭搭。 苏东忙问:“这位仙子,你这蒲桐草从何而来?” 季栀不明所以:“我自己摘的,不行吗?——那边那么一大片,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还在旁边设了阵法……” 真相大白。 苏东无语,同是季家弟子,为什么弟子与弟子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 他碍于几位恩人的面子,不好说得太过,只道:“这位仙子,你毁了我们阵法,又采了大量我们用来护阵的蒲桐草,导致瘟瘴之气外泄,几乎酿成大错,我们需要你赔偿。” 季栀难以置信:“不是?赔偿?你们不过是区区妖兽,这可是在破障境,我取了你们性命都无妨,你们还想要赔偿?!你们可知我拿这蒲桐草来做什么?” 季栀越说越激动:“我最近得了灵感,正在钻研一种几乎可以影响修真界绝大多数人命运的丹药!我不过是需要一点蒲桐草来做实验……!” 记忆里,已经是化神期的她差一点点就研发出来能让人短时间内不受魔气以及病痛影响,灵力暴涨的丹药! 季栀越想越气:“你们不过丢了点蒲桐草,也只需要找到瘟瘴之气消灭了就好,要是耽误了我,那可是修真界的大损失……!” 苏东听得青筋直冒,说话也不再客气:“这位仙子,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并没有被压制境界,而是只有筑基境的修为吧?以筑基境的阅历以及能力,要改变修真界还是太早了——但你的行为,却差点直接害得许多修士和妖兽饱受折磨!就连你自己,也受了瘟瘴之气的影响!” 季栀:“我肯定不会有事啊!”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天命之女啊! 苏东这下是真的无语,不想跟这个脑子有坑的女修纠缠,从怀里掏出算盘,拨弄一番:“那之前你们用掉的用来救命的蒲桐草可以不算,余下的就按照溯妖族的定价算这蒲桐草的价格,你付钱。” 季栀点头。 苏东:“看在几位恩人的份儿上,给你打个折,二百五十颗灵核。” 季栀傻眼,护着自己的芥子袋:“我没有那么多的啊……!你们这是奸商!!” 她可怜兮兮地望向一直沉默的三人,三人无一人回应。 苏东见状,双目一闭,手中动作变幻。不多时,睁开眼:“我已跟族人们通了气,这位仙子此刻不想付清,那这笔账,就留待破障境后,我们再请季家大能们主持公道!” 季栀傻眼,瞧着季淮铮季淮玷两人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无奈,便又转投季淮清这边。 颤巍巍地站起来,柳枝一般的身段仿佛随时都能被一阵风吹道。 楚楚可怜:“淮清师兄……” 季淮清带着沈依瑶,往后又退几步:“即便是师兄妹,也授受不亲,还请季栀师妹注意分寸。” 季栀:??? 她可看的清楚,沈依瑶分明已经贴着她的淮清师兄! 季栀刚欲指出,却对上季淮清冷冷的眼。 半遮面的菩萨并不愿意接纳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栀踉跄几步,不情不愿地交出芥子袋。 苏东接过这一瞬间,破障境内,象征着结束的风铃声四起。 一转眼,所有人都已经又回到季家。 有几个弟子脸色不太好,但白蔹真人早已经命人等在此处,杏林阁的弟子们佩戴面纱和手套,飞快地将这些可能受到瘟瘴之气影响的弟子带走。 沈依瑶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五六个人。 还好,没有太大影响。 不过,已经摘下面纱的季淮清还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们离开。 当真是一副菩萨心肠。 她偷偷勾了一下一季淮清的小指,小声安抚:“没事的。” 季淮清垂眸,笑容清浅:“嗯。” 两人的互动被季淮玷和季淮铮看在眼里,两人分站两侧,周身气温陡然一低,其他弟子们纷纷避让,很快,他们来不及探究两位师兄古怪的原因,先一步发现新的东西: “快看,那是积分榜吧——!” 但见顺圣仙人已经将两场比试的分数算好,以巨型设色长卷半挂在空中,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 有弟子已经念出声:“第一名,季淮清、沈依瑶——天道在上!难道是那个沈家的沈依瑶,她和杏林阁的淮清师兄??” “会不会弄错了?沈依瑶不是个绣花枕头吗?” 说这话的弟子,很快赶到几缕寒意,攀附在背后,哆嗦一阵,识时务地闭上嘴。 被迫闭了嘴,百无聊赖的弟子五官更加敏锐,他听得真切。 那杏林阁的淮清师兄轻声道:“沈师妹,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了。”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暧昧。 他竖着耳朵继续听,却听不见人声,唯有明显不悦的筋骨活动的声音。 那弟子眼见自己排名不高,又察觉到两道凛冽的怒气蔓延开,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离开之前,最后看一眼,奇道:“咦,淮铮师兄呢?——十分??小栀师妹呢?——哎?!小栀师妹在最后,负二百五十分?!!” 季家大比,什么时候有负分一说了? 他张望一圈,瞧见一个角落里一群人正围在那边,隐隐的啜泣声传来。 那弟子一犹豫,脚却仿佛自己有了主意一般,也跟着过去。 顺圣仙人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终于起身。 四下安静。 他点了积分榜上的前十,又将季淮铮的名字加入其中,兴致缺缺地补充:“季淮铮怀仁爱之心,行大义之举,破格与前十一道入太阿阁选宝。” 果然,这就是男主待遇啊。 沈依瑶心中感叹,但也对季淮铮的行为十分赞赏,倒也觉得这决定合乎情理。 回头,对着季淮铮:“恭喜。” 季淮铮眉梢一扬:“多谢。” 顺圣仙人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甚至,视线还在季淮玷和季淮清的脸上多留了几息。 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忽然开口:“那么,祝你们在太阿阁得偿所愿。” 十一个人,被传入太阿阁。 太阿阁有九层,每一层的宝物各不相同。 这些大多都是季家大能们搜集而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有些身份地位特殊的季家弟子离世,他们的东西也会被过去善后季家弟子带走,放入太阿阁。 总之,里面的宝物各有千秋。 但被传送过来的获胜者们,也只有进入一层的机会。 至于进入哪一层,半看机缘造化,半看个人修行。 机缘造化是天意,个人修行——据说,站在法阵里所持的兵刃或法宝类型,会起到一定的影响。 季淮清已经同沈依瑶介绍过,两人一起站在九层楼阁面前的传送法阵上,沈依瑶在剑术上已然登峰,这次,便捏了几张符箓放在手中,想学点新知识;而季淮清则在虚空中以笔勾画。 沈依瑶好奇地看了一眼,但又怕有窥伺隐私之嫌,于是移开视线。 季淮清却已然觉察:“沈师妹,这个秘密,你今晚便知。” 今晚? 沈依瑶猛地想起——今晚,季淮玷要过来! 她一起接待女主和反派没什么问题……吧? 沈依瑶有点拿不准,但还没等她与季淮清商量,两人便一齐消失在法阵之中。 季淮玷也站了上去。他手持沈依瑶赠予的轻剑,眸色深邃。很快,也消失在法阵之中。 季淮铮是最后一位,走上法阵时,他却没有持剑,而是紧紧攥着掌中之物。 不多时,也消失在原处。 四个人,去了四个不同的楼层,却又不是四人修道主攻之向。 太令人意外了。 顺圣仙人禁不住抚掌大笑:“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在这漫长而无聊的一次次轮回之中,总算有了点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目光锁定在沈依瑶身上,忽然,就不是很想让这一场四角,哦不,五角戏结束了。 他抬眼,看着被簇拥着安慰着的季栀,冷哼。 …… 比起幻境和破障境,这太阿阁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沈依瑶顺利地在这满是符箓书籍的一层里心满意足地逛了爽,取了一本,便从法阵处离开。 她是第一个出来的,自然而然被顺圣仙人叫了过去。 顺圣仙人对她取了哪本书兴趣缺缺,只打量着她,眼眸之中的兴味毫不掩饰。 即便看着瘦弱,衣着与神采又过分张扬,甚至有了几分轻浮的意味,但沈依瑶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大能的压力。 她等待着,与这位NPC的交锋。 然而,顺圣仙人只与她说了几句闲话,便放她回青霄院。 沈依瑶本没有多想,但她转身的那一刻,顺圣仙人忽然开口: “今晚的月色,应该会很美吧。” “今晚”?怎么又是“今晚”?? 沈依瑶不明白:今晚是什么黄道吉时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张口闭口都是今晚? 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青霄院内,沈依瑶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也以自己半吊子的水平尝试推演今夜的星宿走向,却也没觉察出有什么撼动天地的大事。 至多,红鸾星动,天喜桃花。 恰在此时,侍女阿岚敲响房门:“小姐,有客人来访。” ——嗯?! 作者有话说: 跪地。。。蠢作者原本以为能写到今晚的修罗场啊啊啊啊啊!!! 怒摔键盘!! 好想写好想写!! 决定了,明天要是不忙就加更!!我一定要写到我心爱的今晚剧情!!! 话说小天使们有木有发现,淮清的武器是毛笔!。 虽然这篇文人气不太高,但其实完全按照自己的X P写得嘿嘿, 人设做了蛮久嘿嘿。做人设的时候,脑海中就有一些废料~~ 比如淮清,可以用毛笔,嘿嘿,一些play。。温柔的play。。嘶哈!! 淮玷可以开着灯,一边红脸一边嘿嘿。 淮铮表面一派清明,实际上已经忍不住一直在看瑶瑶,不肯放过一个细节,下手一点也不“正大光明”。。 完了。。蠢作者是不是太放飞了唔。。。感谢在2022-05-23 22:59:50~2022-05-24 22: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菲猫5瓶;叫我女王大人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5章 沈依瑶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拉开门,小声问:“几个?” 阿岚疑惑:“嗯?只有一位客人啊。” 虽然自家小姐还没有问来者是谁,但阿岚还是非常敬业地直接说明:“是那个季淮玷。” 因为不是老爷和夫人中意的季淮铮,阿岚的语气有点失落。 但沈依瑶却松了一口气:“请他进来吧……就带他到屋内。” 这样,万一季淮清来了,他们两人也不一定能碰面。 沈依瑶总觉得,这反派和女主之间也没有什么火花,反而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考虑到自己尚未下线这一事实,沈依瑶还是决定,暂且减少这两人碰面的概率,免得她这炮灰还没有出事,那边“剧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 这般想着,沈依瑶有喊住那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动的阿岚,叮嘱:“若是一会儿有其他人来访,你先不要声张……唔,就敲三下窗子,以此来知会我。” 阿岚草草应了一声,心下不屑:小姐这是疯魔了不是?难不成真以为抱着那季淮清的大腿,在季家内门大比中夺了头筹,就能招人稀罕了?开什么玩笑! 阿岚心中嘀咕着,漫不经心地将季淮玷引进院内,带入屋中。 季淮玷一进屋,便将大门一合,把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得阿岚直接关在屋外。 阿岚的鼻子差点被夹到,要不是反应还算快,肯定就要破相! 她摸着红彤彤的鼻尖,扁扁嘴:也不知道这季淮玷哪里得了小姐的青眼,把她弄得这般五迷三道,还要往屋子里带! ……该不会是那张脸吧? 阿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就方才映着月色,她偷偷看了季淮玷一眼,魂儿都差点被这月中如鬼魅一般摄人心魄的男人给勾了去呢! 这么想着,阿岚鼻尖的红也蔓延到脸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拍着拍着,她听到了不属于自己制造出来的声音。 咚咚咚,极有规律,像是敲门声。 阿岚放下手,难以置信地侧耳倾听:还真是敲门声! 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会吧?不会真的还有人来找她家小姐吧?? *** 季淮玷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做完这举动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孟浪。 哪儿有男修进女修的屋子,未经女修首肯,第一时间关上门的? 这与登徒子何异?! 季淮玷自我唾弃一番,本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刻已经消了大半。 双手就抵在门上,整个人一时僵硬,不敢回头。 沈依瑶见季淮玷没了动作,便踱步过去,问:“淮玷师兄,怎么?有事?” 季淮玷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暗自握拳,转过身。 沈依瑶果然在他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两人距离太近,他转身之时,散落的发丝就好像是缠绵的鸳鸯一般纠葛片刻,却又分离散开。 季淮玷垂眸,喉结滚动,轻轻地抬手,为沈依瑶把散落的发丝一点点理好。 这距离过于暧昧,沈依瑶想要退后,但对上季淮玷的双眼,心又软了几分。 那双平日阴云密布的双眸之中,竟是多了几分凄楚与哀求的意味,像是在风暴来临之际,无法平静的湖面。 沈依瑶回忆起之前点滴,心中有了猜想: 季淮玷的母亲安鸾,是季家弟子,也是一名剑修。先前季淮玷要随她练剑,应该就是为了在太阿阁前,能以用剑之人的身份进入太阿阁,取走母亲的遗物——这遗物,大概就是佩剑。 看季淮玷目前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否顺利。 沈依瑶不好多问,心中怜悯,便由着季淮玷动作:毕竟,纵观反派的一生,能信任的人不多。她这中了瞳术的,勉强能算一个。 他脆弱的情绪需要有个落脚之处,她也责无旁贷。 沈依瑶这般想着,季淮玷的手却已经滑过她的耳廓,拇指摩挲着她的脸庞,像是对待上好的玉器一般,轻柔地描摹她的眉眼。 他动作既轻又快,最后,一只手轻抬她的下颌。 “沈依瑶,看着我。” 原本似乎蕴含飘摇风雨的眼眸,此刻又幽深似潭。 ——又要用瞳术? 沈依瑶不明觉厉,但还是顺从地看向季淮玷的双眼。 余光里,季淮玷浅色的唇不自然地僵硬地打开:“你……自由了。” 说完这一句,季淮玷立刻闭上双眼,那钳制沈依瑶下颌的手松开,不自然地背到身后。 他低头,如同顽石一般地站在原地,不敢看、更不敢碰沈依瑶。 他终于把偷来的,又都还了回去。 他现在,简直不敢猜想沈依瑶那张殊丽的脸上,会浮现出怎样的表情? 是厌恶,是惊恐,还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的恶心? 季淮玷低头猜测,整个人就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无论进退,全都只有一个鲜血淋漓的结局。 沉默还在继续。 沈依瑶懵了:季淮玷解除了瞳术?!“反派”这是用不上她了,所以才一脚踢开? 但看那季淮玷,愁眉不展,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沈依瑶更是陷入怀疑:怎么看上去,像是她用不上“反派”,把对方一脚踢开?? 她不解,但直觉告诉她,眼前并非幻觉,而对方也不是蓄意试探。 而是真的,可怜。 沈依瑶心中一软,主动打破沉默,轻声问:“淮玷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沈依瑶唤他,季淮玷眼皮抖了抖,浓且长的睫羽忽闪,终是睁开眼,却不敢与沈依瑶对视,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害怕,这关切的问题之后,是对他半魔身份的质疑与厌恶…… 但他终究是有错在先。 半晌,季淮玷:“沈师妹,我有负于你,对不起。” 反派道歉……? 沈依瑶也被惊到,但旋即又释然。 她相信人性本善,现在反派虽然受到一些压制,但终究不是坏人。 至少现在,不过是个以冷漠的外表对抗外在非议的年轻人罢了。 沈依瑶眉眼弯弯,凑近:“淮玷师兄,我是先天灵体。” 季淮玷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抬头,对上沈依瑶那张神采飞扬、眉眼含笑的脸。 沈依瑶:“先天灵体,最是不容易被邪术侵扰。” 季淮玷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在面对瘟瘴之气时,沈依瑶也说过同样的话,这也就意味着…… 他的瞳术,也许从来都没有奏效,又或者只起了些许微末的作用……? 那么,沈依瑶的种种反应……?! 季淮玷被这短短两句所蕴含的巨大的信息量冲击,整个人一时忘记自己背后已无退路,直直抵在门板上。 喜悦,羞愧,激动……分不清是哪种情绪更热烈些,他禁不住抬袖,挡住自己这张脸。 将自己的赧意困在这方寸之间。 另一只手,却已经探向芥子袋之中,摸到那一柄剑柄之上刻着鸾字的剑。 本来,他是打算送出去,作为赔礼,希望沈依瑶能原谅自己。 现在,拿出来……可能又不仅仅是赔礼那般简单。 他的识海翻滚,处理着这庞杂的信息量以及令他几乎无法消受的情绪,无暇分神,但手却已经不需识海发布任何命令,已经将剑取出。 言语系统也脱离了识海的掌控:“沈师妹,这柄剑……” 咚咚咚,传来三声敲窗的声音。 沈依瑶:……!!果然,还是要来了吗!! 好在,经验丰富的她已经做好了预备方案! 沈依瑶拍了拍季淮玷,推开门:“淮玷师兄先在这里等我,阿岚找我有些事,我去去就回。” 说着,沈依瑶推门而出。 季淮玷放下遮面的手臂,将母亲的佩剑移出一寸,光洁的剑身上映出他那张脸。 没有刻意装作阴沉,卸下一切防备,被直观的情感冲击得只留下丹心一片的脸,艳若桃李,泛着动情的殷红,连额间的疮疤,都像是上苍恩赐的点睛之笔,惑人心弦。 但,沈依瑶没有看见。 沈依瑶急匆匆离开,直奔院门口。 院门口处,一人映着月光,温柔地望向她:“沈师妹,不必着急,今夜还很长。” 很长?别别别,还是短点。 沈依瑶心中焦急,惦记着屋内的季淮玷,但面上不显,只迎着季淮清,于月下漫步,来到院中小厅。 季淮清笑道:“之前也就是在此处,沈师妹答应与我一同参与季家大比。好在天道垂怜,沈师妹又智勇过人,我们一起赢下这两场比试。” “还是淮清师兄付出得更多一些,幻境里淮清师兄受了那么多委屈,破障境中,淮清师兄更是以医术救人。与淮清师兄相比,我这也只有打打杀杀的能力了!”沈依瑶毫不吝啬夸奖之词,对着温柔可亲的“女主”一通输出,末了,又拉进两人的距离,“说来也是我们配合默契,这才能勇夺第一。” “正是。”季淮清笑着,从怀中取了一东西,放在石桌之上,“所以,为了庆贺我们夺魁,我在太阿阁也为沈师妹选了一件礼物。” 一颗圆滚滚的白蛋在石桌之上晃了晃,差点沿着边缘滚下去! 沈依瑶眼疾手快,忙护着它,将它移动到石桌中央:“淮清师兄,这是我们一同努力的结果,不必这般客气。” 那白蛋感受到浓郁的灵力,依依不舍地在沈依瑶掌心蹭了蹭,引得季淮清轻笑:“看来,这‘礼物’很喜欢沈师妹,沈师妹不必推脱。” 沈依瑶感受到掌心之中的生命力,一时倒也真的起了爱怜之心,犹豫起来。 季淮清唇角笑意更深,伸手扶住那白蛋的另一侧,道:“这‘礼物’说是赠予沈师妹的,但我自己也有份。” 沈依瑶:“嗯?” 季淮清轻拂蛋壳,垂首:“我先前听师尊提起过,这太阿阁其实也有一处豢养灵兽。我存了试试的心态,以本命舍迦笔勾勒出灵兽的形状……竟是真的进去那里,挑了这个小家伙,有一点乘黄血统的灵兽。据说,这小家伙今夜即将破壳。” 顿了顿,季淮清又抬头看向沈依瑶:“沈师妹,我们一起养着它,好吗?” 季淮清的脸上还残存着对待幼崽的期待与温情,看向沈依瑶时,又多了说不清的缱绻,简直与那垂怜众生的温柔菩萨如出一辙——不,菩萨垂怜众生,而季淮清的眼中,有且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她,沈依瑶。 沈依瑶被这种脉脉又绵绵的美感击中,一时,竟是忘了言语。 季淮清的手试探着前伸,轻碰沈依瑶的指尖:“沈师妹,你答应了吗?” 而此刻,三声巨大的,仿佛蕴藏着怒气的敲击窗户的声音又钻入沈依瑶耳中。 她猛地清醒过来,来不及回答季淮清的问题,先望向声源处。 阿岚一脸僵硬郁卒,指了指院门口。 沈依瑶眉头一皱:……不是吧,今夜不就两个人吗?? 但阿岚的神色不似作伪,沈依瑶只好先起身,对季淮清歉然一笑:“淮清师兄,阿岚那边找我有要紧的急事,我保证,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然后赶过来!淮清师兄你就待在此处等我,好不好?” 指尖的温度抽离,季淮清心中失落,但还是点头:“沈师妹,我会一直等你。” 沈依瑶担心屋内“失火”,院中“乱套”,不安的情绪蔓延,催得她步下生风,闪身来到门口。 院门口,季淮铮倚着门,听到她的脚步,这才侧过头:“沈师妹。” “淮铮师兄,你怎么来了?……若是为了锻剑之事,倒也不必太急,好剑不怕晚,你只要如约交给我一柄剑即可。” 沈依瑶惦记着另两人,说话之时,难免心不在焉,原本在季淮铮面前的盛气凌人,此刻也化作带着几分心虚的遮遮掩掩、虚张声势。 季淮铮心思缜密,一眼看穿,或者说,这一切,其实也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季淮玷和季淮清两人明显也对沈依瑶生出别样的心思,他们有所行动,实属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自己。 他应该作壁上观,他应当殚精竭虑,一心筹谋那件大事,但在这谋划过程中,沈依瑶像是一只蝴蝶,闯入了他那看似光鲜、实则暗潮密布的人生之中。 他觉得,他没有办法放这只蝴蝶离开,只能给她套上属于自己的“枷锁”。 季淮铮摩玩着被攥在掌心的玉禁步——这是他“浪费”了宝贵的机会,从太阿阁中取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 是他给他的蝴蝶准备的“标记”。 沈依瑶久久没有等到季淮铮的回答,只见他似乎陷入沉思,便准备关门谢客。 开什么玩笑,同时应对女主和反派已经很麻烦了,难道还要让男主也加入吗?? 季淮铮长腿一支,挡住一扇门,荼明剑配合,又挡住另一扇门。 不愿离去的意思不用更明显。 沈依瑶:“……淮铮师兄到底有何贵干??” 她很忙!有事说事!! “有要事,沈师妹别动。” 沈依瑶:? 但见季淮铮俯身,勾住沈依瑶腰间的系带,长指在那艳色绸缎之中穿梭,须臾之间,一枚玉禁步便被挂在沈依瑶的腰间。 这玉禁步以上等的麒麟玉制成,雕了一只扑花的蝴蝶,栩栩如生,那花蕊之中却不是用宝石装饰,而是以一枚小金铃点缀。下垂的丝绦上更是缀了莹白的珍珠。 季淮铮帮她戴好,随手拨弄一下。 环佩作响。清音沉声混杂。 “我是来为沈师妹送这玉禁步的,怎么,沈师妹不欢迎?”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11点前后,二更。我一定要在今天写完他们三碰面,瑶瑶时间管理失败!!!! 季淮铮是真的恶趣味,表里不一。为他设定礼物的时候,蠢作者脑海里就是,大家懂吧,熄灯之后,锦帐之中,浅吟低喃,配上清声浊响……季淮铮还要嫌瑶瑶声音太小,暗自使坏23333,这好像是不能展开说的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5-24 22:49:09~2022-05-25 20: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菲猫5瓶;小狐狸下凡啦3瓶;叫我女王大人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6章 不欢迎,当然不欢迎! “女主”正在后院等着她回去一起养灵宠,“反派”正在屋内等她去顺毛,这“男主”横插一脚,还想受到她欢迎? 做梦! 系统留给她的文案残破的剧本上,可说了,她是要对男主进行符合审核标准的“欺凌”的——她目前拒绝不了“反派”和“女主”,难道还不能拒绝“男主”?! 沈依瑶冷静下来,想通这一层,动手去解那玉禁步:“无功不受禄,淮铮师兄请带着东西回去吧。” 季淮铮臣沈依瑶分神解玉禁步的间隙,已经一脚迈入青霄院。荼明剑也放过那可怜兮兮的被压制的门板,转而来到沈依瑶手边,以不容拒绝的力度顶着沈依瑶的手,不让她动玉禁步。 十个剑修,十个爱剑。 即便沈依瑶对着“对头男主”心有不满,但曾经是剑修的她对这柄还不算差的荼明剑可是没有什么意见。 季淮铮也摸索出这个规律,于是,便派本命剑上阵。 自己施施然踏入院中,占了先机,这才回答:“沈师妹帮我良多,一语点醒,助我结丹。” 风清月白,扬起他色泽清浅的弟子服,更衬得他如谪仙一般,疏疏朗朗,旷世君子,仿佛马上就要原地飞升。 然而,沈依瑶才不信这鬼话! 男主结丹的原因当然是男主受天道庇护,与她这女配何干?! 可怜的她一边不想伤着荼明剑,一边还要与玉禁步斗争,还要挡着想要往前的季淮铮,并无半点欣赏美色的绮念,只觉得心累。 季淮铮已经游刃有余地欣赏沈依瑶“斗争”的窘态,甚至,还分了几分心思,不时望向院中。 沈依瑶如临大敌:季淮清还在院中!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触及真相: 她与季淮铮并没有“今夜之约”,但季淮铮踏月前来,大概率也不是兴起,也许……正是看见未来要跟他产生无数情感纠葛的“女主”前来,于是便跟着过来? 这么想来,他拿出某些世界里霸道总裁的姿态,不容拒绝地将玉禁步系在她腰间,又想方设法进入这院中,也许,都是为了“女主”? 想让“女主”吃醋,又想见“女主”。 ——典型的感情上十分不成熟的男主的做派! 就按照这思路走下去,男女主可不得折腾个千八百章? 折腾归折腾,沈依瑶并不想掺和其中。 作为经历颇丰的女配,她只觉得这样的拉扯浪费(她作为女配)的时间,更何况,季淮清人那么好,她日后都要“背刺”对方了,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更不想给季淮清添堵。 想通了的沈依瑶坚定地将荼明剑拨到一旁,直接挡在季淮铮面前:“淮铮师兄,解下来,不然别人看到会误会。” “别人的想法,与我们无关。” 沈依瑶无奈,以阅尽千帆的姿态,语重心长:“我知你是想让那人看见,但这只会加深你们之间的误解。” 照这样下去,日后,可是要追妻火葬场的! 季淮铮抱臂,摇头:“没有误解。” 还嘴硬呢! 沈依瑶恨不得将之前所经历的世界里,那些红眼掐腰火葬场的男主们的事迹和盘托出。 “你这样日后会后悔的!”恨铁不成钢,又随口“威胁”:“到时候你就是求着我还这东西,我都不会给你! 季淮铮忽然莞尔,谪仙多了几分凡人的生机,眼眸在月色下,闪着令沈依瑶捉摸不透的微芒:“沈师妹,你以后……就是求着我摘下来,我也不会动的。” 沈依瑶:……? 她为什么要求着对方摘下来?季淮铮一走,荼明剑离开,她立马就摘下,哪儿用得着求人? 沈依瑶想通,现下只想蒙混过去:“好了好了,那我多谢淮铮师兄好意,东西我收下了,改日还礼,今夜太晚,淮铮师兄还是赶紧回纯钧阁吧!” 季淮铮:“确实,天色已晚——青霄院中,空屋甚多,不知沈师妹可否匀出一间?” 沈依瑶:“……不方便。” “可我听说,淮清师弟和淮玷师弟都曾在此处歇息。但沈师妹却说今夜并不方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季淮铮端出纯钧阁大师兄的架势,端正又强势,又迈一步,“沈师妹是客人,作为季家弟子,帮沈师妹排忧解难,责无旁贷。” 沈依瑶:你就是最大的难题好吗?! 但情势如此,沈依瑶还顾及季淮玷和季淮清,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好硬挡着季淮铮。 季淮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把沈依瑶这堵人墙放在眼中,直冲着她走过去。 沈依瑶下意识后撤一步,但季淮铮身量比她高大太多,又精于算计,这一步,刚好又站在沈依瑶面前。 下颌几乎擦着沈依瑶的发顶。 沈依瑶连连后退,玉禁步随着她稍显凌乱的步伐,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中发出悠长的声响。 “沈师妹,怎么了?”季淮清虽然尚未结丹,但他修医道,对细枝末节十分敏感,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终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一眼,便看到沈依瑶腰间的玉禁步。 那是个高阶法器,在季家的宝物榜上也有排名,据说可以抵挡化神期修士致命一击。 季淮清心下了然,对上那光风霁月的师兄,脸上也没了笑意,只按照规矩冷淡问候:“淮铮师兄。” “哦?淮清师弟也在?”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眼中,都没有一点笑意。 “男主”和“女主”这边气氛诡异,沈依瑶也十分无奈,但两人的事情还是要两人自己解决,沈依瑶乖巧闭嘴。 但。 季淮清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恢复往日的模样,捧着白蛋,站在沈依瑶旁边: “沈师妹既然都收了淮铮师兄的礼物,总不会不答应与我一起抚养这小家伙吧?” 沈依瑶直觉心虚,连连应承:“答应,当然答应。我会跟淮清师兄一起抚养它的!” 沈依瑶为了明志,连忙把手放在那白蛋顶部,爱抚几下。 喀嚓。 白蛋顶上出现了一丝缝隙。 一个姜黄色的脑袋探了出来,它长得十分可爱,毛茸茸的,眼睛大大的,耳朵是近似狐狸的三角耳,耳尖还泛着一点白。 长得与猫颇有几分相似。 沈依瑶爱不释手,趁势又摸了两把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小小的下巴。 季淮清:“先前在万卷阁……咳咳,我就发现沈师妹喜欢猫类,这有乘黄血统的灵兽,其貌似猫,我猜,沈师妹会喜欢。” “我很喜欢——多谢淮清师兄!” 季淮清一个恍惚,不自觉地将“多谢”二字自行略去,捧着蛋的指尖温度升高,泛出鲜红欲滴的颜色来。 灵兽感觉敏锐,不喜这高温,忙从蛋壳中出来,往沈依瑶手中钻:“娘亲抱抱!” 如果沈师妹是娘亲,那他…… 季淮清的脸更红了。 季淮铮的脸却在月光下,显得青白难辨。 沈依瑶得了这灵兽,心情大好,边逗弄,边思考如何“请走”这两尊大佛。 然而—— “今夜月色真好啊。” 青霄院院墙之上,一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依瑶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难以置信地与季淮铮、季淮清一道行大礼。 面色颓唐,瘦削至极却又艳靡至极的顺圣仙人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拎着一壶酒,倒了一口,吞下,看向沈依瑶:“今日本尊就与你说过,今夜月色很好,不是吗?” 沈依瑶:……?! 你说了月色很好,你也没说你要来啊?! 但这里是季家,季家家主去哪里,都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沈依瑶只好按下吐槽,干笑两声:“仙人所言极是。” 顺圣仙人:“这么好的月色,可惜啊,本尊却突然与你有事相商。” 他话锋一转:“也别玷污这大好月景,我们进屋说。” 又看向季淮清和季淮铮:“正好,本尊也要找你们,你们一起来。” 什么?还要进屋?!还一起?? 沈依瑶强自镇定,引着几人往空屋走。 但,顺圣仙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伸手一指:“就那间吧。” 正是,季淮玷所在的那间。 好了,破案了,顺圣仙人就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 沈依瑶心如死灰,顶着顺圣仙人那饶有兴趣的眼神,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推开门—— 毁灭吧,他们男主、女主、反派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她一个炮灰女配,说到底,这混乱的局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门被推开。 季淮玷脸上热度还未退却,直接迎上来:“沈师妹!” 季淮铮:“嗯,沈师妹?” 季淮清:“沈师妹,这……?” ……等等,怎么听上去,好像都跟她有关系啊?! 沈依瑶思维混沌。 顺圣仙人最后现身,挑眉,颔首:“淮玷也在,正好,差不多人齐了。” “人齐了”?! 不,如果能重来,她绝对不会让“人齐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送玉禁步请见上一章作话嘿嘿。 本场mvp:顺圣仙人。 本场唯一受害者:纯情懵懂的傲天牌淮玷哈哈哈哈。(马上让他赢回来,就是要端水!!!) 下一章,绝对开启旅行副本!!!!不然都对不起蠢作者重金聘请顺圣仙人出场!!! dbq,又没有写完三人交锋呜呜呜呜,求大家不要嫌弃蠢作者 感谢在2022-05-25 20:58:47~2022-05-25 23: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花daze.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7章 三人三声“沈师妹”简直堪比夺命符,三道视线更是让沈依瑶站立不安。 像一只兔子,虽然狡猾的选了三处栖息之地,但三处栖息之地却被三只性格迥异的野兽占了,她孤立无援,踌躇徘徊。 无论选哪一个,感觉都不是最优解。 沈依瑶不得不把目光放在逼她至此的罪魁祸首顺圣仙人的身上,无声又隐晦地以目光发出强烈的谴责。 顺圣仙人毫不介怀,兴趣盎然地欣赏了这一会儿沈依瑶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自己往那左侧的主座上一座,广袖一甩:“有事坐着说。” 沈依瑶权衡了一下目前的境况,当机立断,直接坐在顺圣仙人旁边,那右侧的主位上。 她目前暂居青霄院,厚着脸皮坐在主座上,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季家上下疯传她骄纵无度。 她今日就骄纵一回——虽然这顺圣仙人明显也是个生了玲珑心的家伙,但与者有八百万个心眼子的季家家主坐在一块儿,也好过在专属男主、女主和反派的修罗场挣扎。 沈依瑶这算盘打得响,响到季淮清、季淮铮、季淮玷三人脸色都变了又变。 最后,季淮清与季淮玷坐在沈依瑶这一侧,而季淮铮则坐在他们对面。 然而,三人的目光却依然毫不掩饰地盯着沈依瑶。 尤其是季淮玷,脸色比初见时还要阴沉数分,幽深的目光在沈依瑶腰上的玉禁步与怀中的姜黄色小兽之间逡巡。 玉禁步是死物,倒还好;那带着乘黄血统的灵兽感知到饱含敌意的视线,连连细声细气地喊着“娘亲”,往沈依瑶的峰峦中间挤。 这下倒好,它不仅收获来自季淮玷的怒视,还收到来自季淮铮的冷凝,就连它的“父亲”季淮清的目光也无法保持原有的慈爱。 沈依瑶不得不主动开口,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展开自救。 她转向顺圣仙人:“敢问仙人,有何要事,以至于您深夜亲自前来?” 顺圣仙人托腮轻笑:“本尊的事可以先放放,晚点说。” 沈依瑶:?那你这时候来干吗?? 顺圣仙人:“比起有要事来访的本尊,其实,本尊更好奇,你们三人怎么这时候叨扰沈家这姑娘?” 季淮玷从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沈依瑶身上多了许多不凡之物,顿时已经觉得资历落了下风,危机之感顿起,竟是先开口:“我与沈师妹有约,约在今晚。” 季淮清长眉一动,紧接着:“我亦与沈师妹打了招呼,今夜前来。” 没有“预约”的季淮铮:…… 但他很快扳回一城:“先前在福祉村,多亏沈师妹相助,我才顺利结丹。君子自当知恩图报,故我今夜前来,奉上谢礼。” 他意有所指,看着沈依瑶腰间的玉禁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季淮清亦不甘示弱,温声道:“今日在太阿阁,我寻到这要破壳而出的灵兽。我知沈师妹会喜欢,特意送过来。” 东西还没送出去的季淮玷:…… 可恶,居然暂时又落了下乘! 他心中不爽,对上挑起这赠礼话题的季淮铮怒目而视。 季淮铮稳如崇山,端正坐好,挑不出一丝瑕疵。 尽管身处话题中央,但“男主”和“反派”到底是掐了起来。 沈依瑶扶额:这也是她不想让几人碰面的原因——她就知道,不对付的两人一定会当着“女主”的面,争风吃醋,明枪暗箭! 想到她下线后,“女主”就要时时处在这样的煎熬之中,沈依瑶不觉看向季淮清,杏眼之中带了怜惜之意。 季淮清一直看着沈依瑶,迎上沈依瑶的目光时,唇角笑意更深:“沈师妹可是有些累了?不如我抱一会儿这小家伙,也好喂它些吃的。” 免得这孩子不懂事,往不属于它的地方钻。 沈依瑶虽然是个福瑞控,但她又觉得,目前这尴尬又焦灼的场面,十有八九是因她收了“女主”的礼物。 虽然不舍,但她还是点点头,起身将埋胸的灵兽递给季淮清。 他越过那以目光“缠斗”的两人,自然而然地从沈依瑶手中接过那巴掌大小的灵兽,爱恋地挠了挠它后颈处的细毛,又从芥子袋中取了乳白色的液体,倒入瓷碟之中,端着送到灵兽嘴边。 幼兽嗅到更浓郁的奶香,半眯着眼,小口舔着。 沈依瑶看着,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女主!温柔体贴,细致耐心,思虑周全! 一看就是好妈妈! 这下,季淮铮和季淮玷也不隔空以眼神“对峙”,反而都看向那攫住沈依瑶所有注意力的季淮清。 季淮铮&季淮玷:……呵呵。 顺圣仙人一句话,便引出这连番好戏,觉得今夜不虚此行,更对未来充满期待。 将手中的酒坛往桌上一放,总算进入正题:“咳咳。下月便是莲台宗的盛会,季家要送去贺礼。然这贺礼还缺了两样东西。” 沈依瑶很给面子地客套:“敢问真人,还缺何物?如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晚辈自当万死不辞。” 顺圣仙人:“缺沧海盛产的紫绫瑞宝,天山特有的玉龙冰魄。” 沈依瑶:“……嗯?” 她不过是客气客气,这顺圣仙人倒真不客气! “这些,本尊已经向沧海的李家和天山的吴家定好,只缺人去取回来。而你们四人,又在这番季家大比之中表现不俗,这机会,本尊打算给你们。” 沧海和天山均是这修真界极为奇秀之地,凤景怡人,灵气充裕,前者更有得天地之灵气的水性妖修坐镇,后者更有天山派盘踞,人才辈出。 能去这两地逛一圈,想必对修炼,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沈依瑶并不想因此掺和到主角团的爱恨纠葛之中,忙推拒:“仙人,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一外姓参与不合适,这是其一;其二,我离家多日,父亲和母亲那边……” 顺圣仙人笑意满满,如同那偷了腥的狐狸一般:“沈姑娘放心,本尊已经与你双亲打了招呼,多留你一段时间——总归,你日后也是季家的人,多与大家熟悉熟悉,也并无大碍。” 沈依瑶:我不是,我不会,我没有! 但她顾及自己的人设,并不敢说出口,只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季淮铮他们。 希望主角们足够给力,勇于追爱,还她清白。 但是。 季淮铮郑重点头,季淮清微笑颔首,就连季淮玷也敛去那方才的阴鹜之气,低着头,但血红色的耳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三个人,全是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沈依瑶:??? 她想不通:是这个世界其他NPC撑不起炮灰女配的剧情吗,为什么就紧着她一人的“羊毛”薅? 等系统与她恢复联系,她一定要以快穿局第二百三十三条第六十六例规定为依据,对这样压榨女配的行为争取更多的补偿! 顺圣仙人一锤定音:“唔,那就这么定了!你们明日尽早出发!天色已晚,本尊先行一步,你们……随意。” 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形消失不见。 又剩下他们四人。 而她面前这三人,又是她方才时间与空间管理失败的见证者与“受害者”。 怕迎来新一轮质询的沈依瑶当机立断:“仙人说得对,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赶路,不如我们先各自休息——阿岚,阿岚!快找三间空屋子,带三位师兄去休息!” 沈依瑶僵硬地打了个哈欠:“三位师兄,我实在困倦,先回屋了啊,哈、哈哈。” 脚底抹油,先走一步。 余下三人,陷入死寂。 *** 沈依瑶落荒而逃,连腰间的玉禁步都来不及解开,先冲到屋内,死死地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下五除二,将这玉禁步解开,放在桌上,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便直挺挺地扑向床褥。 这一晚上实在太提心吊胆,惊险万分。 她不过是想避开修罗场,安分地走剧情,谁曾想,这修罗场竟也能以这样迂曲的方式找上门来,还直接附赠了后续! 沈依瑶心累,原本不需要休息的身体也发出了抗议,困意袭来。 迷迷瞪瞪之间,她似乎听到一阵异响,一股不属于她的灵力悄然进入。 没有恶意,但却越靠越近。 沈依瑶撑起上半身,伸手直接抓住那一缕自以为蹑手蹑脚的灵力。 哐当。 重物掉落的声音倒是让她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柄剑柄之上刻着“鸾”字的剑落在地上。 剑鞘明显刚被细心打理过,那振翅欲飞的鸾鸟泛着鲜活的色泽,仿佛真的要脱离这实体的桎梏,一飞冲天。 窗边,又有异动。 沈依瑶稍加思索,心中了然。 她忙拿起这柄剑,匆忙来到窗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足踩在微凉的地上,生怕窗边那人先一步离去。 “淮玷师兄……!” 已经走到三步开外的季淮玷僵硬不动,如同已经在月下沉眠的新树一般。 沈依瑶又唤了他两声,央他走近,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道:“这是……你母亲的剑吧?” 季淮玷点了点头。 她听人提起过,季淮玷的母亲安鸾是季家弟子,当初惨死,也是季家收的尸。 故墨真人不喜季淮玷,觉得他是安鸾的人生污点,自然不许季淮玷像母亲安鸾一般习剑。 季淮玷只能转而试图用瞳术,让她教会他基本剑法,以此想进入太阿阁,找到曾为剑修的母亲的遗物。 这柄剑,对季淮玷来说,远非意义非凡四字可以概括。 而季淮玷深夜前来,仿效着她先前“换剑”的举动,特意“赠剑”,更让沈依瑶愧怍不已,受之有愧。 沈依瑶双手拖着剑,无比郑重:“这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下。” 季淮玷握住沈依瑶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手包起来,密不透风,将剑往她怀中推了推。 月色下,他幽深的眸子外沿泛着一点红,声音低哑:“……为什么?你能收下他们的东西,却不收我的?” 沈依瑶反应一瞬,才意识到,他们指的是季淮铮和季淮清。 果然,还是那修罗场的延续。 但情况却又是不同的。 沈依瑶凝视着季淮玷,将剑外他怀中推:“不一样。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费尽心力才寻回它……它对你,太重要了。我不能收下,淮玷师兄,抱歉。” 季淮玷想要手中用力,将剑推回去,但又怕伤着沈依瑶,只好整个身子都压过去,试图从气势上占据上峰。 沈依瑶第一次见到如此执着的季淮玷,下意识后仰。 原本探出去的半个身子,如今都已经缩回屋内,倒是季淮玷,上半身已经探入闺中。 闺中不比屋外,还有月色朗照,暗沉许多。 但这一片暗色里,季淮玷的双眼却亮得惊人。 也许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呼吸相闻,沈依瑶甚至一时都不敢与季淮玷对视。 但季淮玷却十分执着,展现出极为强势的一面:“我希望沈师妹能收下这柄剑。母亲的剑对我而言,意义非凡,但沈师妹对我,也很重要。最重要的东西,应该交给最重要的人。” 季淮玷平日话不算多,此番却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长段。 字字恳切,几近笃誓。 沈依瑶禁不住,后退一步。 季淮玷却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那往前的力道,他一颗心已经系在沈依瑶身上,待回过神时,重心失衡,向沈依瑶扑去。 季淮玷的手仍包着沈依瑶的手,成年男修的重量突然压了过来,沈依瑶又动弹不得,只好又踉跄几步,后退,勉强挨到窗边的桌沿上,这才稳了下来。 季淮玷则在重心失衡后略作调整,脚下用力,踢了一下院墙,借力也进入屋内,随着沈依瑶的步伐,亦来到桌沿。 他松开一只手,单手撑在沈依瑶右侧的桌子边缘,看着瘦削实际依旧比沈依瑶宽大得多的身躯,将沈依瑶笼罩,困在这方寸之间,动弹不得。 若是平日,沈依瑶一定会腹诽,这霸道总裁的桥段。 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沈依瑶却没了吃瓜的心思。 心,只砰砰地,飞快地跳动。 太近了。 这样的脸,也太犯规了。 更何况,长着这样颠倒众生的脸的人,大概是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所言多么“出格”且“露出”,也清楚现在的动作多么过火,那一张脸,即便在这昏色之中,也红得明显极了。 季淮玷慌乱,原本的霸道之气也掩饰不住此刻的笨拙与生涩:“总之……沈师妹,你收下它。你能收下他们的,自然也要收下我的!” 简直……反差萌!可爱到犯规啊! 这谁顶得住?!上一秒霸道总裁,下一秒秒变湿漉漉的小狗。 沈依瑶实在拒绝不了,但也给他留了余地:“那我暂且帮淮玷师兄保管,若是淮玷师兄需要,尽管来取。” 季淮玷:“不会的,它会一直放在沈师妹这里。” 最重要的东西,应该交给最重要的人。 沈依瑶既然已经答应,季淮玷也没了理由继续压在沈依瑶身上。 红着耳根,同手同脚,转向一边,还沈依瑶自由。 又道:“那,沈师妹早些休息……” 沈依瑶点头,拉开门,准备送季淮玷出门。 迎面,对上诧异的季淮清。 沈依瑶:……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睡觉的是吗? 季淮清怀中还抱着那不安分乱动的灵兽,笑容仍是那般温柔,不过,在看到沈依瑶身后的季淮玷时,还是淡了几分。 但他低头轻抚灵兽时,又把这一分不自然掩饰过去。 抬起头时,已经神色如常,对着季淮玷还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季淮玷敷衍地点了点头。 幸亏他没走,呵。 腰杆挺得越发笔直,似乎拿出“正宫”的气场来。 季淮清察觉到季淮玷的变化,却没有与之针锋相对,只垂眸看沈依瑶:“沈师妹,深夜叨扰,万分抱歉,只是这小家伙……” “它怎么了?” 那温柔可亲的下凡菩萨此刻像是真的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叹了口气:“它吵着要让我这做父亲的带它来找娘亲。” “父亲”“娘亲”,四个字,便让那原本端出“正宫”气场的季淮玷感觉到浓浓的危机感。 沈依瑶只当“女主”仍想维持着男儿身的秘密,以“父亲”自居,当着反派的面,也并未反驳,只把这“父子”迎进屋内。 接过灵兽,欢喜地逗弄。玩了一会儿,又察觉到不对劲儿。 门大开着,季淮玷却没有走的意思。 送来灵兽的季淮清也稳当地留在屋内。 她自己灵魂强劲,又有过修仙的经历,这具身体又是先天灵体,精力充沛,远非常人能比,这一日下来都觉得有些乏。 “女主”和“反派”还留在她屋里不走,不去休息,这又是……几个意思? 有些承受不住两人毫不掩饰的视线,沈依瑶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你们不累吗?不困吗?” 季淮清:“尚可。” 季淮玷:“不。” 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他们留在这里干看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啊? 她不过是个女配,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沈依瑶想不明白,眼神飘忽,却见门口,又多了一个影子。 季淮铮。 沈依瑶气笑:“淮铮师兄,你又为何深夜造访?” 季淮铮:“我没有听到铃声。” 铃声? “见沈师妹这边大门大敞,却没有听到玉禁步的铃声,师兄担心,特来看看。”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一眼看到被放在一边的玉禁步,又盯上沈依瑶腰间多出来的一柄剑,光风霁月的神色出现几不可查的裂隙。 在看到屋内的两位同门后,这一丝裂隙越发扩大。 他没有再顾及君子形象,径直走入屋中,取了那玉禁步,在沈依瑶还在思考铃声之时,又挂在她腰间。 “沈师妹还是随身戴着这玉禁步为妙,安全。” 季淮铮绑好玉禁步,便也在这屋内的圆桌旁落了座,显然,也不打算离开。 沈依瑶腰间别着玉禁步,原本的轻剑被换成了季淮玷母亲的佩剑,怀中还抱着灵兽。 让她如此负担累累的始作俑者们还已经坐在一起,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主角团都这么闲的吗? 既然如此,被盯得浑身难受的沈依瑶计上心头…… 次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季栀刻意迎上,即将远行的四人,吓了一跳:“你们,你们发生了什么?!” 四个人的眼底,都泛着乌青!! 四个人!! 四个人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季栀:没了我,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这周一定认真回大家的留言,都有看!! 顺圣仙人大家想入股吗哈哈哈,如果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蠢作者的大纲可是留了很大的余地放飞自我哈哈哈哈啊!! 放飞,就是要放飞!!! 围脖的事情也会认真准备,虽然有号但不会发长文也没试着写过类似的,大概写完后激情还在有人想看可以试试(?) 感谢在2022-05-25 23:06:32~2022-05-26 23:0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8章 季淮铮:“和你无关。” 他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分别,但沈依瑶还是感受到他周围浓郁的低气压。 虽然他们四个人都很疲惫,但只有季淮铮,是疲惫之中透露出几乎压制不住的出离的愤怒! 不怪他。 沈依瑶甚至同情地向他投去安抚的目光,甚至连玉禁步都没摘,走到他旁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 季栀:“什么都过去了??” 她不过一夜没见,原本属于她“大海”之中的“三条鱼”都看上去如此疲惫——还跟这搅得她的“大海”不再风平浪静的女人混在一起! 还“都过去了”?——这事儿在她这儿,过不去! 季栀心中焦急,原本画了清新可人的淡妆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狰狞的意味:“你们昨夜是不是在一起?!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季淮玷:“是又如何?” 季栀几乎把樱唇要出血:“……这于礼不合!” 按照记忆里,这几个男人都会多多少少倾心于她,可现在却跟另一个女人整夜在一起! 这个年纪!整夜在一起!还能干什么!? 她记忆里,可都没有与这三人中任何一个共度良夜的部分! 现在,那个应该成为她的替死鬼的沈依瑶却与三人……! 季栀越想越恼火,恨不得现在就让沈依瑶去死——但考虑到,她还要留着对方的性命,抵挡灾祸,只好又按捺下来。 但眼神如刀,简直要把沈依瑶凌迟。 沈依瑶不解,看向旁边端方的季淮铮:“……季家的家规里有不让打一宿叶子牌的规定?” 如果真有这规定,身为知进退的“男主”,季淮铮总不能带头违规吧? 季淮铮咬牙:“……无。” 但这一条,他日后一定会加上! 等他成为季家家主,季家的弟子们绝对不能整宿打叶子牌——不,叶子牌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出现在季家! 原因无他。 实在是昨夜的经历太过惨烈,以至于季淮铮现在都心有余悸:谁能想到他筑基期就能修炼出剑意的天才,昨夜的叶子牌,居然、居然一场都没有赢! 而季淮玷,昨夜运气好得令人发指,不仅游刃有余,还不时给沈依瑶喂牌,季淮清运气尚可,虽然没有大胜,但也不至于惨败。 唯有他……! 沈依瑶察觉到掌心之下,季淮铮因为出离愤怒而颤抖的肩膀,深深同情,小声安慰:“没关系,日后多练练,一定没问题。” “男主”也是惨,自尊心本就强,还像是被天道抛弃一般,大半时间,都以烂牌开局,偶尔王者开局,也能莫名其妙地打得稀巴烂。 季淮铮不置可否:“多谢沈师妹安慰。” 见他仍是兴趣不太高,昨夜几乎未输的沈依瑶出于对败者的怜悯,强打着精神,围着季淮铮,好言相劝。 一旁的季淮玷不屑:“呵。” 这季淮铮看着道貌岸然,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他一定不会让沈师妹被这人骗了去! 季淮清的眉眼间,也透露出几分不悦。 季栀将几人的互动收入眼底,心中更是暗火中烧:明明是她在说话,为什么沈依瑶一开口,所有人又都只注意到她?! 从来到季家后,就凭借着记忆,几乎一直顺风顺水,被人追捧的季栀小性子上来,阴阳怪气:“原来是打叶子牌呐,我还以为沈师姐跟传闻中一样……” 季淮清不悦:“师妹,你以为什么?这些流言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季栀第一次听到季淮清这般明显不悦的回应,吓了一跳,立刻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淮清师兄,我不过是关心你们呀……你们这么疲惫,又要出远门,我很担心呢!” 她眼珠子转了转,很是无辜:“这流言,大家、大家都这么传的呀,谁知道是哪个也不怕闪了舌头的家伙胡编乱造的呢!” 季淮玷:“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出远门?” 季栀:“呃……饿死挺热索的!” 季淮清:“师妹,好好说话。” 季栀都要哭了。 她何尝不想在自己的“鱼群”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然而,就在她刚刚回应完流言的源头之后,她自己的舌头,居然真闪了! 她想说的是“我是听人说的”,但说出口时,就变成了奇音怪调,若不是她反应及时,以袖掩面,怕是嘴角的涎水都要流到地上! 丢人!!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居然还能灵验!! 她记忆里,自己是受天道的眷顾,但也没有眷顾到这种地步啊!! 季栀又急又气,直跺脚,但嘴还是歪的,舌头还是扭成奇怪的样子,不敢让人瞧见,更无从解释。 好在,她听到一声天籁之音—— “是我告诉季栀师妹的。” 一身量极为瘦弱的女子袅袅而来,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一般。 她穿着季家的弟子服,但又与季淮铮他们所着略有不同,肉眼可见,做工更精致,上面还有灵阵叠加,不是凡品。 她样貌在俊男美女频出的季家,也是出挑的。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美艳或清丽,她呈现出一种英气之美,眉斜入鬓,眼神锐利,鼻梁挺翘,唇也是偏薄,不笑的时候虽然不会让人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但却让人生出一种被俯视的压迫感。 微微带笑的时候,却也不显得有多么热络。 就像是现在,她笑着,但所有人都觉得那笑容没到眼底——除了季栀。 她走得近了,自我介绍:“在下季溯,你们可唤我一声……师姐。季栀师妹过来,是我通知她的。” 季淮铮思索片刻:“季家的弟子里,没有阁下的名字。” “那是自然,我并未入季家的弟子名册。”季溯毫不慌张,“我一直在家主大人面前伺候,比你们入季家都要早上许多。” 季淮铮和季淮清两位较为熟悉季家弟子的人交换了个眼神,又都摇了摇头: 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身体动了动,将沈依瑶挡在身后。 季溯不以为意:“此番家主命你们四人去沧海取紫绫瑞宝,还要去天山取玉龙冰魄,对否?” “嗯。” “家主担心你们不熟悉路途,特意让我做你们几人的向导。至于这位季栀师妹……” 听到季溯喊她的季栀忙“呃呃呃呃”了一大串。 像是在回应季溯,又像是在求助。 季溯没理她,只解释:“沧海那边的南东珠品质更好些,家主大人需要,便要我选一人,带着一道去沧海那边,弄一些回来。管理庶务的弟子,便向我推荐了季栀师妹。” 沈依瑶点了点头。 毕竟,她这个炮灰女配都要承担这么多“剧情”,按照这个世界“能省则省”的逻辑,女主的小姐妹多担待些,也实属正常。 虽然她是觉得对方脑子有大坑,但这次一起出门,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少接触,也少让她跟“女主”季淮清接触就好。 沈依瑶揉了揉眼,没有什么追根究底的兴趣,越过季淮清和季淮铮、季淮玷组合而成的人墙,探出半个身子,看向那名为季溯的女修:“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沈依瑶动作僵硬地抬手,假装打了个哈欠,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让自己陡然变调的声音不至于显得太突兀,也顺便堵住那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三人在她面前挡着,她还真没有好好打量过季溯。 但就这一瞥,她就绷不住。 季溯此人身上的灵气,与那季家家主顺圣仙人身上的灵气,可是太相似了。 即便刻意穿着叠加了不同灵阵的衣衫掩饰,但在阅历颇丰又具有先天灵体的沈依瑶面前,这遮掩,显得太过苍白。 一个大胆且离谱的想法在沈依瑶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季溯瞧着沈依瑶的样子,笑了起来,没有方才微笑时的疏离,倒带了点人间烟火气,也不啰嗦,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装点奢靡的飞艇,招呼:“各位,上来吧。” 飞艇之内,更有洞天。 外观看上去,不过是如同奇工巧匠、富豪权贵们附庸风雅才费尽心力造出来的华而不实的家伙,但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画艇内部,屋舍林立,甚至练练剑场、炼药房这样的地方都有,还有不算小的厨房。 甲板之上,更是有雅座,座位以上好的木材制成,用法阵固定住,但却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旋转,十分人性化。 这样级别的飞舟,所需要的驱动灵石数量必定不菲,造价更是天文数字。 沈依瑶对其主人的身份已经心中有数,看向季溯时,也分外小心,生怕被季溯察觉到端倪。 好不容易挨到季溯介绍完其中陈设,沈依瑶便以昨夜打叶子牌太晚为由,再三强调补觉,径自寻了一间屋子,门一关,缩到床榻上,以被覆面。 心脏跳得飞快——惊的。 她若猜的没错,这季溯极有可能与顺圣仙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也正因如此,沈依瑶更不方便用超越目前这个金丹身体的能力去探查。 可顺圣仙人或者和顺圣仙人有着极为紧密联系的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成为他们的向导? 沈依瑶百思不得其解,翻来覆去很久,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这个炮灰女配替主角团操的什么心啊?跟他们相处久了,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他们中的一员了?! 她可不是,她大概都快要下线了。 这么想着,沈依瑶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人的影子,不知怎么,原本期待的“下线”“退休养老”突然也变得没有那么有吸引力起来。 忙开始默念快穿局的规章制度,清新凝神。 念了几句,沈依瑶又开始神游天外,为几人担忧起来:无论怎样,顺圣仙人也不会害他季家的栋梁,这就足够了吧? 想着,困意袭来,沈依瑶缓缓合上眼。 没睡太久,脑海之中,久违的声音传来:【宿、宿、宿主……】 磕磕绊绊,像是信号受到什么强烈的干扰一般。 但这声音即便断断续续,其中的焦灼与担忧,依然通过机械化的声线传递到沈依瑶的识海里。 沈依瑶猛然惊醒:【系统!】 系统:【……月后,……秘境,……死。】 沈依瑶无奈:【系统,能不能不要在关键信息的传输上掉链子?】 系统:【……世界,……奇怪,……小心。】 沈依瑶:【你是在为我出题吗?这种在现代世界里名为完形填空的题目也是要给选项的好吧?】 系统:【有人……力量。】 系统:【……滴滴。哔——】 沈依瑶:【……】 就是说,下次这系统搭档来的时候少说点废话,努力把关键信息传递给她也行啊! 但系统已经听不见沈依瑶的呐喊,只余下被“愚弄”一番的沈依瑶。 毫无睡意的沈依瑶索性整理一番仪容,推门而出,打算出去透透气。 甲板处,只有季栀和季溯在。 沈依瑶并不想与这两人打交道,转身折返房间。 但季栀一眼就看到了沈依瑶,腻着嗓子喊:“沈师姐~~我刚还跟季溯师姐聊到你了呢!” 沈依瑶不打算理会季栀,加快脚步。 季溯开口:“正是,沈师妹,我也很想结识你呢。” 沈依瑶:……可我不想。 季溯没有给她回绝的余地:“刚好,我这边带了些点心出来,沈师妹既然醒了,不如一起吃点茶点,欣赏美景?——还是说,沈师妹急着去找别人?” 季溯声音之中兴味毫不掩饰:“沈师妹打算去找谁?季淮铮,季淮清,还是……季淮玷?” 沈依瑶:“……都不是,我只是乏了,想在睡个回笼觉。” 季溯抚掌笑:“那也不妨先吃点东西,这样睡起来,更香。”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沈依瑶深吸一口气,终究转身,敷衍:“那好。” 她快步走过去,俯身拈起一块绿茶饼,却也不肯坐在季栀和季溯两人中间,自己倚着船舷。 季栀看不惯沈依瑶这样高高在上的做派,对她心中早就有恨。 舌头刚好,忍不住阴阳怪气:“云海之中风大,沈师妹小心,可别掉下去了~” 沈依瑶:“季栀师妹不过筑基境,更要多加小心。” 季栀:“你……!” 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一个“你”字之后,再无其他。 但沈依瑶眉头一皱,在这一片空白的静谧之中,察觉到一丝不对。 也不再管那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的季栀,转身低头看向飞舟之下。 行经一片汪洋,飞舟之下几乎没有云,能看到这一片波光粼粼地泛着悦人蓝绿的海。 不算汹涌的浪花拍打着海面,争相嬉戏,似乎比拼似的,这一朵浪花簇拥起一个人,另一个潮头就要拍过去。 等等,一个人? 这季栀不会真是个乌鸦嘴吧? 沈依瑶看着在浪花之中做出痛苦挣扎动作的人,来不及向季栀“求证”,身体已经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双手一撑,跃过船舷,跳入大海。 季栀:“你——沈师姐你怎么还跳海了啊!?呜!沈师姐,你可不能死啊!” 你死了,之后谁当我的替死鬼啊?! 她哭声吱吱呀呀,听着极为别扭,有一种猫哭耗子的假慈悲感。 季溯停下飞舟,不耐烦:“这点波涛,奈何不了沈依瑶。” 但季栀哭得更起劲儿了,张口闭口,都离不开这个“死”字。 季溯动怒,呵斥:“住口!” 她气场稍开,那季栀吓得一个哆嗦,打了个哭嗝,不敢再说。 这动静闹的极大,季淮铮他们三人也陆续从睡梦之中被惊起,走了过来。 季溯冷脸,望向海面,明显不屑多言。 于是,他们便转向季栀。 季栀支支吾吾:“沈师姐她,她刚才从这里跳下去了!但是季溯师姐说……” 话没说完,三人便一齐跳了下去。 季栀愣住,呆若木鸡地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这点浪奈何不了沈师姐,不让我说不吉利的话。” 季溯看也不看她:“季栀,忘记刚才舌头闪着的感觉了?” 季栀惊恐地捂住嘴。 *** 海面上,那波浪看着汹涌,实际上确实没有多少威胁。 跟沈依瑶预估的一样。 她落水之时已经锁定要救助的对象,催动灵力,径直落到那人附近,一手抓着他的后衣领,如同拎着猫仔一样,把他从海涛之中解救出来。 正欲御剑飞行,回到那飞舟之中,却见着天上掉下来三个俊朗非凡的男子。 巧了,也都是她的熟人。 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 三人见了沈依瑶,齐齐伸出手。 原本并不算凶险的海面却陡然一变,倏尔,升起整整五米高的巨浪,冲着三人而去。 三人顿时祭出法宝抵挡。 然而那巨浪并不畏惧,猛地扑了过去,以无形却又可以化为万形的躯干,与他们缠斗起来。 须臾之间,三人的衣衫已经尽数湿透。 美好的胴体本该在贴肤的布料下显露无疑,但可能这巨浪也考虑到一些不可描述的因素,翻涌着雪白的浪花,把脖子以下,膝盖以上的部位都挡住。 当真是为审核省心。 当然,这样贴心的设计也方便了“女主”。 所以,即便不能欣赏湿身美色,沈依瑶也十分满足。 毕竟,总有些狗血的小说里让可怜的“女主”一次次遭到这样的“屈辱”,沈依瑶不喜欢这样恶俗的桥段。 这操纵巨浪之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倒让沈依瑶对其刮目相看。 沈依瑶拎着手中的人,跃出海面,以灵力将两人衣衫烘干,又将灵力运于足下,踏在海面之上。 对那人叮嘱:“小心,莫要落水。” 便提剑,前去帮季淮玷他们。 但迎接沈依瑶的,却不是巨浪。 海面下,阴影浮动。硕大的的头颅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海面。 不多不少,正三个。 那头,是典型的锦鲤的模样,红彤彤的,倒也喜庆,不过因为太过硕大,且三个鱼头共用一个身子,显得可怖之余,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笑。 三头鱼挡在沈依瑶面前,依次发言: “这位美人,你好。” “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这三个跟我在打的,哪一个是你的道侣呀?” 第二轮。 “是那个用剑的?” “还是那个持灯的?” “还是那个拈笔的?” 三个鱼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异口同声:“还是说,都是?” 沈依瑶:……? 她在现代世界当女配的时候,曾经阅读过金斧头、银斧头、铜斧头的故事,没想到,这修真界还有变异版本!? 作者有话说: 瑶瑶:串剧本了吧?能重来吗? 蠢作者:达咩! 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留言,看到大家的留言超开心~~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没有下限的蠢作者,蠢作者会努力尝试的!暗搓搓准备学习如何用微波发长文Ing 周末尝试努力多更~~!! 感谢在2022-05-26 23:05:04~2022-05-27 22: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缺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39章 三个头的大锦鲤问完这个问题,顿时,一片沉默。 被巨浪席卷的三人也都默契地闭上嘴,徒留兵刃与浪花碰撞出声,那声音听上去也十分漫不经心,没了方才的激烈。 飞舟之上,季溯也站起来,抱臂垂首,看向那汪洋大海中,等着答案。 三个头的锦鲤迟迟得不到回应,眨巴着灯笼大小的鱼眼,求知若渴地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倍觉压力。 这一系列问题来得太过无厘头,若不是这三头锦鲤妖看着实在非常严肃,她恐怕都要以为对方在戏弄她。 不过,按照正常的“斧头”故事的逻辑,沈依瑶据实已告:“都不是,我目前并没有道侣。” 她实话实说——总不可能给她变出第四个人来吧? 噗通。 又一人影落水。 沈依瑶:…… 好在,三个头的锦鲤妖并没有就势把那落水的人托上来交给她,而是沉默片刻。 三个头,一个看向被浪花卷起来的季淮铮他们,一个看向沈依瑶,一个看向那在水池中扑腾的人。 沈依瑶也瞥了一眼:啧,确实是不可能被“变”出来的第四人。 掉下来的是季栀。 季栀不过筑基境,在那飞舟之上只瞧见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不知发生了什么,记忆之中没有这一段,更是好奇万分。 可惜她耳目不够聪敏,更没有携带相关的法宝和符箓,只能撑着船舷往下看。 隐隐听到“道侣”两字,心念大动,没有掌握好平衡,就这么潦草地摔了下去! 跟落水狗一样,在这一片碧波之中挣扎。 她本可以用上法术,虽然达不到沈依瑶那般轻松自如,但至少也不至于狼狈。 但这三个头的锦鲤妖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而且对方周身灵力浓郁又霸道,这目之所及的海域之中,每一片浪花似乎都听她差遣,季栀想要逃离,却也被这强悍的力量压制。 被迫,吞了好几口苦咸的海水。 更让她气愤的是,沈依瑶刚掉下去的时候,季淮玷他们三人可是齐齐朝着沈依瑶冲了过去! 而现在,到她掉下去了,那三人却一点都没有过来救援的意思! 甚至,那眼神的余光都像是着了魔一般,几乎黏在沈依瑶身上!! 季栀恼得又狠狠地拍了两下水面。 那三人还没给她施舍半分眼神,反而是那妖的一个头,看着她这瞎折腾的样子,缓缓地歪了歪,贴近她。 季栀吓得浑身僵硬。 那妖却好像恍然大悟了一般,沉重的头颅从季栀身旁移开,又看向沈依瑶。 那盯着季淮清他们的头颅也移回原位。 依次发言: “不对啊。你说他们不是你的道侣。” “可这女修和你从同一艘船上掉下来。” “但他们三个根本不紧张不害怕!” 一齐得出结论:“他们只关心你!都愿意为你拼命!你们之间肯定不一般!” 呵,什么都逃不过她名捕鱼的法眼! 又道:“你看,他们三个都在偷偷看你呢!” 沈依瑶望去。 三人眼前的水幕已经不再对他们发起攻击,反而直视缠着他们,没有一点伤害他们的意思。 他们显然也察觉到,索性分神,都看向她。 每个人的眼中只有她,确实,没有分出一点注意力,给那可怜兮兮地仍在这水中挣扎的季栀。 这下,面对三个头锦鲤的话,沈依瑶也不知如何回答。 三个头的锦鲤见四人之间暧昧涌动,饶是她拉起的水幕,也完全无法阻挡。 原本还有几分低落的情绪瞬间又高涨起来——她其实也不是真想探听这路过她领地的修士们的八卦,眼前的女修有一个道侣也好,有三个道侣也罢,都无法对身为妖修的她产生任何三观上的冲击。 但是,有一点她现在可以肯定:眼前这女修,绝对在感情拉扯上是个强人! 知道这一点,足够了! 三个头的锦鲤兴奋地甩了甩尾巴,又掀起一阵巨浪,差点真的让季栀一口气喘不上来,好在她马上从芥子袋中及时翻出避水丹。 在明显得不到外在救援的时候奋力自救,总算得了喘歇的机会。 这时,一双手伸到她面前:“这位姑娘,上来吧?” 季栀抬头,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折腾到一笑容明朗的男修身旁。 那男修脚下有一片灵力撑起来的平地,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季栀忙不迭地握住他炽热的手掌,借力也站到她身旁。 两人这边的情况暂且无人也无妖察觉。 那三个头的锦鲤妖正十分兴奋地绕着沈依瑶游来游去,六只眼全方位地打量着她。 季淮玷怒道:“你要对沈师妹做什么?!” 三个头的锦鲤妖这才反应过来:“嗨,多谢提醒,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是有事要请教这位美人呢!” 沈依瑶:“……哎?” 三个头的锦鲤妖: “事情是这样的。” “我见姑娘你道侣众多,定然魅力非凡。” “能传授一二吗?” 等等——什么“道侣众多”? 沈依瑶连连摆手:“阁下误会了,这三位中……” 这三位里面,一个“男主”,一个“反派”,一个“女主”。 她确实跟其中两人关系还不错,跟另一个吧,最近关系也和缓了不少,但说成是爱慕者——那肯定也不对。 但要说起来,从残存的信息看,确实,她要选一位来着。 想了想,沈依瑶把话说完:“有一位会是我的道侣。” 不是全部! 那三个头闻言,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人修就是麻烦,都是成年修士,就不能全要吗?——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锦鲤妖扭了扭,殷切地看着沈依瑶:“能教教我怎么,咳,跟心上人相处吗?” 沈依瑶:……?这事儿问她,是不是问错人了? 这事儿应该问“女主”啊! 沈依瑶看向季淮清,季淮清在三人之中修为最低,目下,发带已经被浪花不知道冲到哪里,饱沾了水分的青丝贴着他的身躯,在斑驳的浪花里,依然描绘出细腰窄臀,宽肩,不算小的胸部曲线。 水珠顺着他的眉眼不断没入锁骨,汇入那自行起了打码作用的浪花里,更是引得人想入非非。 季淮清一直在看着沈依瑶,与她视线交汇之时,更是浅浅笑了起来。 湿衣菩萨,此刻更有一种别样的介于欲望深渊与宁静致远之间的美。 顿时,沈依瑶又觉得,拿这样的问题去叨扰“女主”,未免有些亵渎她。 这么想着,沈依瑶干脆自己回忆了一些片段,对着求知若渴的锦鲤妖,以半吊子的水平“倾囊相授”。 “比如,你一定要关心对方的身体健康。” 季淮清笑意更深。他当初在青霄院误食太多辣,沈师妹可是守了他一晚,还以掌中灵力为他疏导身体中的痛苦。 沈依瑶继续:“还有,你一定要能理解对方。” 荼明剑斩浪斩得更为起劲儿。 季淮铮听着不时传来的玉禁步的声音,心情甚为愉悦。 在福祉村时,沈依瑶可是完全能理解他的!也正是这份体贴与理解,让他能一举结丹! “还有吗?”锦鲤精频频点头,好像完全把沈依瑶所说的奉为圭臬! 沈依瑶:“……嗯,对了,你还可以送一些对方需要的礼物!” 掩在黑发之下的季淮玷的脸,呈现出可口的绯红色,连额间的创口都似乎染了粉,而不是那可怖的黑。 沈师妹深夜赠予他的剑,他一直都好好地收在芥子袋中。 锦鲤妖听到这个,精神大振,尾巴在水中甩得更激越:“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做来着!我有一珍品紫绫瑞宝,就打算送给心上人呢!可谁知……” 锦鲤妖幽怨地转过身,三个头盯着那被沈依瑶“救上来”的人:“谁知我心上人强买不成,竟来偷它!” 沈依瑶终于正眼看向被自己救上来的人。 那是个相貌尚可的男修,身形高大,但明显时常外出,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 锦鲤妖:“李郎,你答应和我好,我自然把这紫绫瑞宝给你,何必特意来偷?” 姓李。紫绫瑞宝。 沈依瑶下意识仰头看向飞舟,隔得随缘,以金丹境的先天灵体,她依然能看到季溯那张脸。 季溯的下颌线冷硬的过分,他垂首,嘴角轻扬,显得有些薄凉。 沈依瑶暗恨自己“多事”,忙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别处。 因而,也错过了季溯那落在她身上的,似乎东西一切的目光。 那被唤作“李郎”的男修面对锦鲤妖的指责,并不在意,反而还有心情为落水的季栀披了件衣服,还以灵力为她将多余的水汽烘干。 但对锦鲤妖,态度强硬:“我与你并无可能,而且,我并非偷窃,而是已经将等价的灵石和法宝留在你水下的洞府之中!若不是因为我李家原本的紫绫瑞宝被盗,我绝不会与你多说一句话!” 锦鲤妖不依:“紫绫瑞宝那么宝贵,你不跟我好,我是不会给你的!” “李郎”无奈:“改日,我李家定寻了品相更好的紫绫瑞宝给你送去行不行?” “不行!” 这下,其他人都听明白了。 季淮铮:“阁下可是沧海李家子弟?” “正是,在下李家李孟希。”那李郎理了理衣襟,对沈依瑶拱手,“多谢各位搭救。待在下回了李家,各位尽可上门来,在下一定竭力款待,重金相酬!” 季溯操纵着灵舟缓缓下降,正落到与众人差不多齐平的高度:“也不用等了,上来吧。” 李孟希:? 季溯皮笑肉不笑:“顺路——我们也去李家。” 李孟希不是个傻的,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你们就是季家……” 季溯:“没错。” 李孟希脸色枯槁。 季溯明显还嫌李孟希这反应不够激烈,对着那庞大的锦鲤妖:“我看你这妖修也能化为人型,不如一起上来,与我们一起去李家。” 锦鲤妖扭了扭,三个头凑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无声地打着商量。 季溯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方才沈姑娘所言,你都尽数掌握了?” 锦鲤妖摇摇头。 季溯:“那你为何不来这飞舟之上,与沈姑娘同行,也好近距离观察学习?” 沈依瑶:?学什么?跟谁学?? 锦鲤妖:“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马上,蓝光一闪,一大约只到沈依瑶下巴处的小姑娘穿着红裙子,落在飞舟上。 她作为锦鲤妖时,有三个头,但化为人形,不过只有一颗头,看着正常。 不过,那额心,却比常人多了一双眼。这三只眼,大概就是原本的三个头化形后,各自留下的部分,让她原本可爱又肥嘟嘟的脸蛋多了几分诡异感。 她细声细气,当真像个小姑娘一般,就要去拉季溯的袖子:“你好聪明啊!” 季溯不着痕迹地躲过,又道:“那你也赶紧放了沈姑娘的未来道侣们,免得沈姑娘生气,以后就不好好教你了。” 锦鲤妖点点头,小手一挥,那缠人的水幕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李孟希和季栀,早就被季溯以灵力强行带了过去。 季溯对沈依瑶,似笑非笑:“沈姑娘,他们都没事,你尽管放心,先上船吧?” “嗯。” 仍沉浸在即将在恋爱方面“为人师”冲击中的沈依瑶,虽然压力颇大,但对上季溯,也不好反驳,只能乖乖回到飞舟之中。 沈依瑶回去,季淮铮、季淮玷和季淮清自然也没有理由在外逗留。 三人踏入飞舟,虽未有视线交汇,但都十分默契地,带来一身水汽。 三人都没有把用灵力把衣服蒸干,而是直接向沈依瑶走过去。 锦鲤妖捂住两只眼,但额间那只眼却是自由的。 异常兴奋地欣赏着三具被湿漉漉的衣衫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美好的躯体。 季淮铮御剑而回,抢先一步,占据沈依瑶正面最佳位置,声音虽清,但音尾仿佛藏了钩子,流露出他颇为快乐的心情:“沈师妹,可还安好?” 季淮玷不甘落后:“沈师妹,以后不要这样冒险。我……”很担心 季淮清虽然姗姗来迟,然却没有急躁,只余关切:“沈师妹,没受伤吧?” 沈依瑶还陷在“为人师表”的冲击之中,正陷入沉思,听到他们问话,这才回过神:“我没事……” 周围的水汽太过浓郁,已经明显超出正常的范畴。 回过神的沈依瑶正打算抬头,季溯打了个响指,季淮玷、季淮清和季淮铮三人原本湿漉漉的衣衫全都变得干爽至极,完全看不出一点浸过水的迹象。 待沈依瑶完全从纠结的思绪中抽离之时,三人,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季家弟子的模样。 他们看向季溯,季溯毫无压力。 锦鲤妖有些不满,但直觉觉得季溯不好惹,心中斗争再三,还是对眼前“美景”的消失深感遗憾,小声抱怨:“干嘛这么做啊……” 季溯听见,回答:“这叫做‘公平雄竞’——如果有些对手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就要把他们拉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保证公平。” 锦鲤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公平雄竞’啊?” 她好像并没有那么多追求者,用不上这一招。而且,他们三个都湿了衣服,很公平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打断一出好戏的季溯一顿,原本点着桌子的食指移到瘦削的下巴之上。 摩挲片刻。 所以,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最近对(看着)娇弱的老男人(bushi)呼声很高,他这就带着他的“公平雄竞”的操作来上分了!! 抱歉,今天临时加了个班,变成了短小的蠢作者呜呜呜。 新的旅行综艺,先收获第一节 湿身的诱惑,哈哈哈,还多了两个本地向导呢嘿嘿!感谢在2022-05-27 22:58:59~2022-05-28 22: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那只蚊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只蚊子5瓶;扶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0章 “雄竞”这个词,虽然对季淮铮、季淮玷和季淮清来说还是过于陌生,但这不妨碍他们三个人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大概揣测出个词的含义。 怎么说……还挺贴切。 三人表情微妙。 沈依瑶彻底回过神,便已然是完全错过“雄竞”这番言论,只留意到三人颇有几分凝重的表情。 见他们眉眼不展,沈依瑶以为自己方才的话太过敷衍,以至于让三人都不信任自己。 忙捋起袖子,露出一截胜似霜雪的皓腕:“喏,我真的没事!” 距离她最近的季淮铮近水楼台,却也只想独占“皓月”,淡淡地“嗯”了一声,常年握剑而指节带着茧子的手却已经动作起来,强势地将沈依瑶的袖口往下拉。 季淮清温声道:“那沈师妹可曾受到惊吓?” 他就势牵起沈依瑶手腕,细细号脉。 沈依瑶摇头:“不曾。” 季淮玷双拳紧握,因为不占天时地利,也和“人和”没什么瓜葛,又落后一步。 心情阴郁,脸色不愉。 黑玛瑙似的双眸在蝶翼一般的睫羽下闪着微光,终于,在沈依瑶的发髻上落定。 他抬手,调整了一下沈依瑶发髻上那素银簪子的位置。 强装理直气壮:“……簪子歪了。” 沈依瑶:“多谢淮玷师兄。” 季淮玷得了沈依瑶的这一份关注,脸色可算是好看了些。 那锦鲤妖看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吐出一个泡泡。 泡泡“啪”地在这高空之中炸裂,细碎的水珠飞溅,但没有一滴落在一旁的季溯身上。 锦鲤妖:“竟然……还能这样!?” 她受了启发,忙跑到那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孟希身边,挽起袖子,小臂横在他面前:“你看!” 这一片云海云层太过稀薄,日光洒下,那锦鲤妖看着像人的肌肤在这灼烈的光晕里,反射出绮丽的色泽。 那看着白皙的皮肤上,竟是覆盖着一层几不可见的透明的鳞片! 李孟希走南闯北,自以为眼界不一般,但被这陡然映入眼中的满是鳞片的手臂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锦鲤妖:……咦?她师父刚才这样做的时候,那些男修们明明都迎上来了呀? 想了想,锦鲤妖打算自我发挥一番,半举着小臂:“李郎,你看,你先前在洞府那般伤我,我都没事呢!” 透明的珍珠大小的鳞片更加清晰,十分夺目,像是上好的浸了蜜糖的小块水晶糕。 已经适应了一点的李孟希这次克服心中的恐惧,看了过去。 锦鲤妖说了谎。 应该圆润的毫无瑕疵的鳞片上,其实是有坑坑洼洼的痕迹,为数不少……还残存着他暗器留下来的灵力残余。 李孟希理亏,低头不语。 “虽然大家都没受伤,但这么折腾许久,也都累了吧?”已经恢复元气的季栀,又扬起招牌的明媚的笑容,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印着喜鹊报春图的小匣子,打开来,“这是我没事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做成的解乏的糖片,大家若是不嫌弃,可以试一试~” 季栀对自己这次的杰作非常自信。与之前给季潇潇用的半成品不同,这解乏的糖片配方简单,即便是筑基境的她做来也轻而易举。 她相信,她绝对可以用这些小的丹方,轻轻松松地逆转原本应该倾心于她的几人的印象,让 他们重新发现自己的好! 然而。 只有好奇地眨巴着三只眼的锦鲤妖取了一块儿含在嘴里。 季栀无奈,但她现在亟需这第一个客人,寄希望于她能给出足够正面且惊人的反馈。 不过,锦鲤妖刚把这糖片放入口中,还没让它待过一息,便立刻趴到船舷,吐了起来。 “这、这也太甜了吧?” 甜吗? 季栀自己吃了一片,也很难克制自己的表情,五官逐渐扭曲。 她想起来—— 这一盒糖片是她昨晚上临时加班加点做出来的,她刚知道要与几人同行的消息,先前以为被天道抛弃的念头一扫而空,一时兴奋,好像手抖……把那放着饴饧的罐子好像都倒了个精光。 怪谁? 还不是怪沈依瑶!——那季家大比的头筹,就应该是她的!是她的!! 季栀面色更为诡异。 季淮铮和季淮玷本就与季栀没什么交情,见她“自食恶果”,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季淮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季栀的嫡系师兄,他一眼便知,这是季栀又炼制失败,自己懊恼。 但,季栀师妹心思活泛——不,太活泛了。 于医修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季淮清从芥子袋中取出天青色的细长瓶,倒了一颗丹药在掌心,托着递给沈依瑶:“沈师妹,这一路劳顿,不如吃颗清心丹,解乏提神。” 沈依瑶笑盈盈接过“女主”的好意:“多谢淮清师兄。” 当即服下。 季淮铮和季淮玷顿时升起浓烈的危机感。 与身为医修的季淮清不同,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各种功效的丹药的习惯,论起细致体贴,更是落了下风。若是想从此处胜过他,不易。 两人心如明镜,看向季淮清的目光更有几分不善。 季淮清安之若素,笑意不减。 “男主”和“反派”以这般灼热的目光看向“女主”…… 这是,也想得到“女主”的清心丹? 也是,“女主”的东西总是好的。 刚刚吃下清心丹的沈依瑶很有发言权。 虽然她应该“爱慕反派”,“欺负男主”,但看在两人刚才好歹也动身救她的份儿上,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帮他们一回。 “淮清师兄,我看淮铮师兄和淮玷师兄似乎也想来一点清心丹,不如……?” 季淮清颔首,一派妻管严的正宫模样,又倒出两颗:“淮铮师兄,淮玷师弟,不必客气。” 季淮铮&季淮玷:…… 锦鲤妖只吐了两口,便又转身,全心全意地观察沈依瑶的一举一动。 见着沈依瑶他们互相“投喂”了解乏的丹药,远看四人一派和谐,心中羡慕极了,也有了主意。 她半个手臂伸出飞舟之外,无名指和中指一齐勾了勾。 海面扬起滔天巨浪,巨浪簇拥着一头硕大的足足有三尺长的鱼,将它送到锦鲤妖的手边。 锦鲤妖拽着鱼尾,将鱼扔到那打了上等松蜡护养的甲板之上。 沈依瑶被声音惊到,禁不住凑了过去。 之间那生龙活虎的鱼正将一身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唯有眉心直跳的季溯周围没有被波及。 但季溯的表情并不好,看着那污了甲板的鱼的目光,足以将它大卸八块。 那鱼似有所觉,最后蹦跶一下,便如咸鱼一样躺平,认清了自己的命,任人宰割。 锦鲤妖不负它望,扬手,以灵力将鱼劈成两半。 咸腥的血味儿弥漫,季溯的表情似乎已经要杀人。 沈依瑶连忙用上数个清洁法诀,将这多余的水渍、血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季溯若有所思地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不敢让他看出破绽,端起大小姐的架子:“我闻不惯这气味!” 算是给刚才多此一举的行为做了注解。 季溯:“……哦?” 明明只有一个音节,但沈依瑶却听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挪了挪莲步,往远离季溯的地方靠。 另一边,锦鲤妖已经开始新一轮的攻势。 小手拎着鱼头,对李孟希道:“李郎,你今日也在海中浪了许久,要不要来个鱼头?” 刚刚被一击毙命的鱼还残存着一点微末的求生意志,被拎起来的时候还仰了仰头。 李孟希:“……不必!” 锦鲤妖并不气馁,又指了指地上的鱼尾:“那……我有些累了,你能喂我吃吗?” 李孟希:“……不能!” 锦鲤妖接连受挫,眼泪汪汪地将半个鱼一扔,跑向沈依瑶。 她本就是鱼妖的一种,即便化作人形,但情绪激动时身上的腥味根本掩饰不住。 但还来不及近沈依瑶的身,便被飞出的荼明剑拦在远处。 季淮铮漠然:“沈师妹不喜腥气,你离远点。” 沈依瑶本想反驳,但想到季溯还在,便还是默认了这件事。 锦鲤妖接受这个现实,立在原处,嘤嘤哭泣:“呜呜呜师父,为什么同样都是吃东西解乏,师父你却能跟三个男修相处和谐,到我和李郎这里就进展不下去了呢?!” 沈依瑶压力颇大,她也不知这短短片刻里,锦鲤妖到底从她这里看到了什么,又学到了什么。 方才,明明就是“男主”和“反派”不好意思索要“女主”的丹药,她好心开口,为他们解围,这才换来和谐的局面。 但这话,也还不能挑明。 “女主”的女扮男装的事情还没到挑明的关口呢! 沈依瑶只好按下真相不表。 但锦鲤妖抛出来的问题,她也还能应付一二,捡着后半截,循循善诱:“有没有一种可能,妖修和人修对食物的喜好是不同的?” 锦鲤妖:“那你们人修怎么吃鱼?” 沈依瑶:“去鳞放血,开膛破肚,清掉内脏,刷上酱料,或烤,或煎,或炸,或蒸……都可。” 锦鲤妖本身也吞吃小鱼,听了沈依瑶的话,没有半分抵触,反而吞了吞口水:“我不信,除非……除非师父做给我吃!” *** 沈依瑶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去沧海取紫绫瑞宝的旅程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理论上,这应当是一次拓展眼界,领略此间风物的潇洒之旅,但现在—— 季淮玷用随身携带的各种材质,临时制作了一个打鳞片的法器,正以灵力控制这那小银推,一点点除掉那鱼鳞。 虽然一脸嫌恶,速度也有些慢,但他还是挡在沈依瑶面前:“你……不喜欢这味道便躲远点。” 荼明剑不甘示弱,从鱼尾处往上,也一点点削着鱼鳞。 原本应该斩妖除魔的宝剑,此刻笨拙地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在鱼皮上落下满是凛然剑意的伤口。 季淮铮和季淮玷显然已经较上劲儿,两人目光虽未交汇,但小银推和荼明剑却已经呈现出剑拔弩张之势。 一时间,鱼鳞鱼肉纷飞。 季栀已经吓傻了: 她记忆中的季淮玷,分明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强势的霸道的男人,炼器上堪称天才,所炼法器威力无敌——现在,制作了个剔鱼鳞的小玩意?? 还有那季淮铮,韬光养晦,蛰伏许久,最终夺取了整个季家大权,荼明剑下更是有无数人的尸骸——现在,在与鱼鳞“搏斗”?! 季栀禁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又吞了两片自己制作的糖片。 味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让她不得不承认,眼前所见非虚。 而沈依瑶,下意识看向季淮清。 “女主”并没有看向正在拼命展现自己实力的“男主”和“反派”,反而……在翻着芥子袋。 问她:“沈师妹,你想吃麻辣味的,还是孜然味的?又或者,原味?” 沈依瑶:“……孜然味的,烤起来很不错。” 她记得,季淮清不能吃辣。 季淮清抓出一些香料,其中,还是有几根辣椒。 沈依瑶对季淮清的吃辣能力持保留态度,装作不经意地将辣椒全都挑走,放入袖口之中。 季淮清翻着香料:“沈师妹……” 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捧着香料,去往那鱼鳞纷飞的“战场”上,对战损的鱼肉进行下一步的安抚——腌制。 沈依瑶想上去帮忙,但也被季淮清婉拒:“沈师妹不喜这味道,便不用勉强。” 她不过是为了安抚那身份不明的季溯撤了一句无伤大雅的谎,没想到,无论是季淮玷、季淮铮还是季淮清,都牢记在心。 可是……她只是个炮灰女配啊,可能不久就要下线…… 沈依瑶心情复杂。 她走了过去,踏过那又重新覆上腥气的甲板,挽起袖子:“最后一步,我来吧。” 她拎着鱼,进了飞舟之上的小厨房。 把门一关,将所有想过来帮忙的人拒之门外。 无以为报,但为他们做些吃食,还是没问题的。 不多时,小厨房内传来一阵香气。 锦鲤妖已经按捺不住,整个人夸张地贴着小厨房的门,连李孟希也有些焦躁,不时抬头往香味飘来的地方张望。 季栀也未能免俗。 但她对沈依瑶还是有怨,记恨沈依瑶不断地抢了她的风头,还抢了她的人。 她这次,绝对不能给沈依瑶捧场! 对,不能!她也是有原则的!! 季栀站定,狠狠地点了点头。 却发现,沈依瑶正在她面前,已经布好了烤鱼宴。 而她,她眼泪不争气地都快要从嘴角流下来。 沈依瑶见她站在这里,客套地问了句:“季栀师妹,也来一点?” 季栀:“不……” 锦鲤妖已经吃的三只眼都眯了起来。 季淮铮、季淮玷和季淮清也都开始风度翩翩地夺食。 季溯眼界不凡,早就将中意的那块收入碗中。 若是她再迟疑,可能就只剩下鱼骨了。 孜然的香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季栀调子一转:“不可能不尝尝沈师姐的手艺!” 当即坐下,加入夺食大战。 沈依瑶坐在大家中间,刚举箸,却发现碗里已经多了一块细腻的鱼肉。 季淮玷耳尖泛红:“……你吃。” 接着,又收获了来自季淮铮和季淮清的“投喂”。 碗里堆得像个小山。 沈依瑶露出真切的幸福的笑容:“……多谢。” 季溯豁然起身。 沈依瑶:? 季溯:“我去取双筷子,刚才那双坏了。” 坏了? 沈依瑶并没有听见折断的声音,但地上,却是多了一小摊白色粉末。 这坏的也太彻底了吧? *** 一场烤鱼宴后,锦鲤妖和李孟希的关系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毕竟,也是一饭之交。 这边气氛缓和,但季溯却好像被招惹了一般,烤鱼宴后,明显不悦。 好在没多久,李家到了。 沧海李家临水而建,流觞曲水随处可见,每一处亭台楼阁都有涓涓细流淌过,更有一些屋舍,建在水面之上,以白绢为窗,金石为栏,风一过,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已经得了信儿的李家家主惊澜真人早就开了结界,清了李家的中央庭院,等候他们的到来。 他脸上带着笑:“几位仙友远道而来,李家不胜荣幸……” 很快,笑容挂不住。 他瞧见,他那“离家”的儿子也在飞舟之上,他身边,还有一个妖修。 那妖修看他儿子的表情明显不对啊! 惊澜真人提着一口气,差点就没过去! 但他努力稳住,先招呼季家人。 但季溯没给他这个机会,亮了季家的令牌,开门见山: “两件事,第一,为我们每个人单独准备房间。” 惊澜真人:“早已经准备好,只等各位仙友们住下!” “第二,明日,我要见到紫绫瑞宝。” 惊澜真人卡壳:“这……” 季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现在,我们要休息。” 惊澜真人对上这和自己修为明明相差无几的女修,却不知为何,冷汗直流,恨不得当场跪下。 不敢出一字反驳,完全按照季溯的意思,先把他们引进一处恢弘又不失清雅的院落,分配好房间。 季溯:“好了,你可以走了。” 惊澜真人:“晚上我为各位仙友们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小宴……” 季溯懒懒:“他们去,我不去。” 这姿态,沈依瑶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八成的把握——除了顺圣仙人,还有谁能这么嚣张?! 作者有话说: 顺圣仙人(气呼呼):这群年轻人,雄竞起来,完全不讲武德,都让他们公平竞争了! 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我们的戏份都差不多嗯? 顺圣仙人:……本尊觉得不公平,那就是不公平! (老男人的傲娇) 顺圣仙人为什么不去呢?当然是—— 抱歉过渡章手感不好嘤。。。感谢在2022-05-28 22:59:03~2022-05-29 23:0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喘软妹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1章 李家在沧海这个地界,虽然不说可以横行,但也是有相当的影响力。 沧海这一片,人修妖修杂居,李家主要经营的,就是做这“中间商”的买卖,捣腾人修和妖修各自的特产,然后转手卖出去。 是以,在这一片很是吃得开。 哪怕他惊澜真人作为家主,修为在世家里面不够看,但也极少有人能直接落了他的面子。 今日,被季家派来取紫绫瑞宝的弟子如此“颐指气使”,心中虽然不爽利,但这晚宴上,他还是满脸笑容。 准备的灵膳、灵酒、灵果都是上品,甚至,还请了这沧海城中最负盛名的鲛人舞团前来表演。 水袖翻飞,惊澜真人借着这机会,又打量了一遍座下之人。 他左手一侧,坐的是季家过来的三名男修,两人结丹,一人筑基境,相貌气质迥异,但以他这老练毒辣的目光也能一眼瞧出,这三人定是人中龙凤。 不过,就面相上看,还是太“稚嫩”了点。 惊澜真人又将目光移向他的右侧——这边,则是来自季家的两名女修,以及他那好儿子引来的锦鲤妖。 这两名季家女修虽然都容貌殊丽,但那坐在首座位置的明显从容貌气度上都力压旁边那尚未结丹的姑娘。 结合他掌握的信息,惊澜真人心中有数:那结了金丹的,应当就是楼善沈家的女儿了。 据说楼善沈氏的明珠平日骄纵,鲜少与人交好,但惊澜真人只扫一眼,便对这传言嗤之以鼻: 且不说那三名季家的男弟子,就连那傻乎乎的锦鲤妖都不时以友善的目光偷瞄那沈家姑娘——此女,果然不一般。 无论与那左侧哪一个季家小郎君成亲,都是万里无一的般配。 若是能跟自家儿子…… 惊澜真人赶紧喝了口灵酒,压下这荒谬的念头: 可惜,楼善沈家已经与季家有了接姻亲的打算。 他李家怎么好跟季家抢人——这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吗? 别说从那季家淮字辈的三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手中抢人,他眼下,还要有求于那三人呢! 惊澜真人挥退那无人欣赏的鲛人舞团,清退其他伺候着的下人,又给儿子李孟希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走锦鲤妖。 末了,举着夜光杯,站起来,繁复的波涛纹在他这湛蓝的仙袍之上,随着他弯腰而鲜活灵动,仿佛当真有浊浪涌起一般。 “今夜多谢各位仙友赏脸,在此小聚,李某不胜荣幸。” 众人并未托大,各自起身,遥遥地拜了惊澜真人。 以序论,季淮铮是几人之中的大师兄,此刻也疏朗地举杯,与惊澜真人寒暄:“真人客气,有劳真人费心,设宴洗尘,我等不胜感怀。” 他眉目俊朗,月光下更不染凡尘,一身正气,大有名门正派的弟子风度,令人心旷神怡。 惊澜真人略微放下心来。 他早有耳闻,季家淮字辈第一人季淮铮,以剑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端方君子,进退有度。 他这样的生意人,最喜与这样正直的君子打交道了! 饮干净杯中酒,惊澜真人请众人坐下,自己捻着胡须,开始长吁短叹。 这是……演上了? 沈依瑶不觉得那李孟希所言有假,那紫绫瑞宝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惊澜真人这模样,也足以印证这一点。 他这是准备卖惨啊。 沈依瑶经历过数个小世界,对“无商不奸”和“无奸不商”那可是深有感触。 她下意识看向季淮铮——不出意外,正直的“男主”应该会成为奸商坑害的第一目标。 季淮铮也看向她,剑眉之下,一双星目眨了眨,面色未改,倒是举起面前的夜光杯,浅浅啜了一口。 灵酒站在他薄唇之上,给那浅色的唇补上一层莹润的惑人之光。 他似有察觉,微张双唇,灵巧的舌尖不着痕迹地带走这片水色。 光风霁月的剑修,面色如常地做出这般举动…… 让沈依瑶这旁观者疑心是否是自己思维太龌龊,竟是看出几分挑逗的意味。 两人旁若无人地以眼神交锋。 被无视的惊澜真人无法,只好自己开口:“沧海地方虽小,但物产也算丰饶。” “咳咳。”季淮清声音喑哑,“抱歉……晚辈不甚误食这番椒,咳咳……” 垂泪眼中,生理性的泪花坠落。 沈依瑶不好贸然离席,便以灵力送了一杯淡茶水道季淮清面前。 “淮清师兄,喝点茶水缓缓吧。” 季淮清咳得两颊沾了牡丹色,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多谢。” 又一次被打断的惊澜真人心中不爽,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沧海此处鱼龙混杂,这几年是真的不太太平啊。” 季栀听到此处,有些坐不住。 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这种情况,虽然在多出来的记忆之中没有一模一样的,但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明显就是有大事发生的征兆! 她忙双膝并拢,敛容正色:“真人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惊澜真人感动至极:季家还是有好忽悠的! 得了台阶的惊澜真人忙顺着下来,开口:“各位有所不知,这沧海近年怪盗横行。” 啪嗒。 惊澜真人的发挥又一次被打断。 季淮玷手中的月光杯坠落,上好的夜光瓷在地上如同莲瓣一样散开。 他幽深的眸子却不看那苦主惊澜真人,反而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 但她到底没有忘记自己“反派舔狗”的人设,关切:“淮玷师兄,你没受伤吧?” 季淮玷手中还捏了一块夜光杯的碎瓷,听到沈依瑶的问询,稍一用力,指尖便涌出几滴血来。 沈依瑶起身。 但已经饮尽淡茶的季淮清却先一步探身过去,丢出一个治愈法术:“淮玷师弟,无碍。” 沈依瑶心安理得地坐下——这“反派”果然还是要求“女主”关注的啊! 几人你来我往,除了那隐晦的争风吃醋的意思外,也是存了不理会那惊澜真人的意图。 惊澜真人也觉察出来,只好舍下这一张老脸老皮,继续:“谁曾想,前几日,我李家的藏宝库竟然也遭贼人洗劫!原本我李家准备交付给季家的那上好的紫绫瑞宝,竟然、竟然……失窃了!” 他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季淮铮稳如泰山,季淮清、季淮玷和沈依瑶也没有搭茬的意思。 唯有季栀:“那可怎么办呀?!” 沈依瑶:…… 沈依瑶不禁怀疑,拿了给“男主”挖坑剧本的应该不是她,而是旁边的季栀。 惊澜真人十分感动:这一行人中能有这么一个天赐的傻子,也是他李家的福分啊! 顺势装得无辜又可怜:“所以,恳请各位能帮忙从中斡旋,宽限我李家几日——我李家一定尽快找到符合品相要求的紫绫瑞宝,双手奉上!” 惊澜真人说着,竟起了身,看样子竟是要对着几人作揖拜会。 但身子不知为何,竟是动弹不得! 他修为不精,但也有金丹大圆满的水平,当即不动声色地以灵力探查。 吓得手中的夜光杯都快掉了下去!——他的两肩以及腰侧,竟是被一股灵力钳制……! 这来的五人修为最高的不过是金丹初期,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程中制住自己? ——季家人,恐怖如斯! 沈依瑶淡定地剥了颗剔透的水晶葡萄,深藏功与名。 而季淮铮已经抓住他愣神这时机,抢先行礼:“真人的难处我等已经知晓,不过,家主敕令已下……还请真人莫要让我等为难。” 惊澜真人大惊——一般来说端方君子,往往古道热肠,急人所急,怎么……?!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那傻子“盟友”季栀。 季栀果然挺起胸脯,拍案而起:“这盗贼横行,乃是天灾人祸,我们如实禀报家主,家主定能体谅……而且,那锦鲤妖不就有紫绫瑞宝吗?!我们难道不能先……” 季淮铮目光如剑,看了过来。 季栀想起记忆之中有关季淮铮的种种,到底没有把话说完。 惊澜真人急得已经把袖子抓烂,向季栀投去鼓励的视线:就差那一句,说啊——说啊! 季栀乖乖闭嘴。 惊澜真人不好自己再找麻烦,只好打着哈哈:“确实那锦鲤妖看上去跟各位关系……” “真人。”季淮清忽然开口,“我师妹并非领了取宝任务之人,不过顺路前来,另有师门任务。” 换言之,她关于紫绫瑞宝的话,都可以当做废话,不作数。 季淮玷和沈依瑶连连点头。 季淮铮拱手:“今夜,我等舟车劳顿,便不再叨扰,告辞。” 几人告辞,几乎架着季栀离去。 惊澜真人僵硬的笑容逐渐消失,面色如尸: 季家这几个小辈,没有想象中的好忽悠啊——这,怎么办? *** 回了临时下榻的水榭楼阁,沈依瑶又生出几分困意来。 方才她在宴席之上喝了点灵酒,那灵酒应该是此地特产,虽然清甜,但是后劲儿却足得很。 晚风一吹,那酒劲儿带着几分困乏之意,令沈依瑶眼皮打架。 她的脚步也逐渐虚浮,歪歪斜斜地踩在架在这湖面的木桥上。 一深一浅,一晃一悠,虽然没有章法,但却好似月下妖精一般,跳着陌生又无人知晓的舞步。 比那宴席之间出现的矫揉造作的鲛人舞团可好看太多。 季淮玷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伸出一只手。 非但他如此,季淮铮和季淮清也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要强行留下这几乎要踏月飞去的妖精的衣袂。 沈依瑶虽然有了醉意,但肢体和感官依然灵活,足尖轻点,竟是踩上那玉石栏杆,轻盈至极,躲闪着三人的“捕捉”,像是随风飞舞一般,转眼便到了几尺之外。 她立定,眉眼间没了那种伪装出来的骄纵,只剩下温柔又狡黠的笑意,在月色下,比那渡劫境的修士更接近真正的仙人。 气质超然,眉眼如画,周身笼着朦胧的月色。 “你们呀……” 玉禁步为她这轻叹伴奏,令沈依瑶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飘忽感。 季淮铮喉结翁动,像是劝诱一般,缓缓开口:“我们,如何……?” 季淮清和季淮玷的呼吸也都放轻,仿佛是要等待“仙人”的审判。 但“仙人”却只是笑。 她看着身下的三人,和那也有几分呆滞的季栀,不知怎的,又想到那并不算遥远的属于自己的结局来。 笑意淡了下去。 她是真的有些不舍——可不舍又能如何呢? 运气灵力,沈依瑶转身回屋:“我先睡了!你们呀……也早点休息吧。” 三人只抓到,带着苏合香的空气。 *** 吹了风,沈依瑶的思绪更乱了。 屋内陈设一应俱全,因沧海此地临海,许多装饰都以海边各色的贝壳制作而成,很有特色,令人耳目一新。 就连桌上的镇纸,也是一只打磨好的千金螺壳。 而书桌之外的案几上,更是摆着点缀这番椒的烤鱼,另有清淡的鱼汤和容易消化的鱼片粥。 香气袅袅,还散发着一点热气。 ……嗯? 等等,刚刚已经办了晚宴,惊澜真人被他们如此落了面子,难不成还能给他们准备宵夜? ——不可能! 那……又是什么情况?! 沈依瑶识海昏昏沉沉,踱步到书桌旁,拿起那案几上的千金螺壳,仔细打量了一番—— 既然,这个世界里能有“金斧头、银斧头和普通斧头”的故事,那不会也有田螺姑娘的故事吧? 但她好像也没救下什么田螺姑娘? ——难道是锦鲤妖? 沈依瑶回忆着锦鲤妖的名字,试探着喊:“小锦,是你吗?” “不是。”高挑又过分瘦弱的人声挑开里间的帘子走了出来,音中带着淡淡的怒气,“怎么才回来?” “姑娘家的,还一身酒气!” 沈依瑶闻言,当真举起袖子闻了闻,昏昏沉沉的只闻到苏合香的味道。 便又举着袖子,送到来人面前,半控诉:“你闻闻,明明没有酒气的——!” 那人似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有躲开,一脸“你求着我闻”的模样,当真凑近闻了闻。 沈依瑶:“没有吧?” 那人:“……呵,这次算了。” 又将沈依瑶按在案几旁坐下:“吃鱼。” 沈依瑶此时醉意更浓,眨着眼:“……为什么?” 季溯抱臂,不好回答。 他总不能说因为沈依瑶吃了那三个淮字辈小子夹的鱼,那时又无视了他,于是他要找补回来吗?! 不能,他顺圣仙人只是对这次轮回之中出现的变数感兴趣,才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沉默,让沈依瑶更为不解。 沈依瑶醉眼朦胧,索性站起来,凑近“季溯”,揉了揉眼,想要看清楚对方,却又禁不住猜测:“你不会是小锦找来向我报恩的‘田螺姑娘’吧……?所以才给我做了这么一桌好吃的?” 什么“恬萝姑娘”?! 顺圣仙人“季溯”可不想成为什么“恬萝姑娘”的替身,他捏着沈依瑶的下巴,令她仰着头,自己俯身与她四目相对。 “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恬萝姑娘’——本……我是季溯。这些,是你为我清理飞舟的谢礼。” 不是“学费”而是“清理飞舟的谢礼”? 清理……飞舟…… 飞舟的主人是谁来着……? 季溯——哦不,是顺圣仙人?! 混沌的识海仿佛被雷瞬间劈开照亮,沈依瑶马上清醒,眼中的迷雾一扫而空: “季溯师姐啊……哈哈……” 两人距离太近,气息交织。 本是风月之境,但沈依瑶完全没有那情爱的心思: 她很慌——该说些什么作为回答? “多谢”,还是“没关系”,又或者是“我应当做的”? 作者有话说: 说端水就端水,老男人的戏份补回来哼哼~ 另外解释一下,几人是故意不搭理惊澜真人的,明显惊澜真人是要他们为李家挡枪,除了自己以为有剧本的蠢憨憨季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干“正经事”,不接惊澜真人的话茬。 说是出来旅游(bushi)的,当然是要吃吃喝喝谈恋爱(?)啊~ 但也有一点剧情嘿嘿。 剧情之余,比如,总得有人帮瑶瑶回答这个问题啊哈哈哈哈~!(暗示!) 感谢在2022-05-29 23:02:33~2022-05-30 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八少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凡风9瓶;九八少女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2章 沈依瑶头脑昏沉,又只同那高深莫测的顺圣仙人有过那么正经的一面之缘,对这根本不在文案上、看样子是“主角团”背后的男人,没有什么了解。 说这顺圣仙人是个普普通通的NPC——但也不像。 哪有NPC自主意识这么旺盛,不围着主角团走剧情,反而大晚上的来她这里当“田螺姑娘”的? 沈依瑶打量着他,以朦胧得仿佛盛着汤泉的眼细细观察那化名为季溯的女修脸上的表情。 试图从中找到能给她正确答案暗示的蛛丝马迹。 季溯——不,顺圣仙人虽然口口声声地嫌弃沈依瑶“一身酒气”,然而,却一点也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眼中的笑意像是屋外被月光轻吻的池面一样,粼粼荡开。 他像是那从枝头飞下来的雄朱诺,傲娇地展开那流光溢彩的尾羽,明明自己往这边凑,却偏偏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施舍一般,允许对方触摸。 沈依瑶犹豫一会儿,毕竟以前在现代世界里,也曾经做过一种以字母辅助选择的体型。 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 沈依瑶挑了那最长的备选答案:“这是我应当做的。” “季溯”眼尾潜藏的小钩子一勾,捏着沈依瑶下颌的手松开,矜持地扬了扬下巴,对沈依瑶:“那你好好吃。” 顶着压力,沈依瑶举箸夹了一筷子洒了番椒烤制的海鲈鱼—— 番椒的辣味刺激着味蕾,烤的焦脆的鱼皮下饱沾油脂和汤底的鱼肉嫩的在唇舌之间一抿即化。 味道——相当不错! 原本就在宴席之上只喝了些灵酒的沈依瑶顿时食欲大振,禁不住夸道:“季溯师姐好手艺!” “那是自然。” 沈依瑶一时仿佛看见,那化身为季溯的顺圣仙人身后盛开着的灿烂的尾羽还抖了抖,仿佛因为她这句赞扬而由衷地欢欣。 这想法有点可怕。 沈依瑶忙低头,努力干饭。 正吃着,敲门声传来。 沈依瑶晃悠悠地起身准备开门,季溯却拦下她:“我去。” 沈依瑶吓得酒醒了大半,忙一把拉着季溯,掌心因为那臆测而出了一层薄汗,潮湿的贴在季溯冰冷的皮肤上。 季溯顿住,低头看向两人交握之处。 沈依瑶小声:“要么你先去里屋,我应付一下便好?” 沈依瑶着实担心:要是来找自己的是季栀或者小锦也就罢了,要是那三名主角没事又上门以各种借口找她“谈心”,又被这季家家主撞见,那可不太妥帖! 季溯闻言,似笑非笑:“哦?” 这屋中藏人的路数,怎么这么眼熟呢? 沈依瑶再三保证,伸出一根奶白色的手指:“就一会儿……!” 季溯没有应下,但转身挑开内屋的帘子,倒是走了进去。 沈依瑶松了一口气,在规律的敲门声中开了门。 夜风送来荷叶的香气,几多性子急的早荷的芬芳一并传来,倒是冲淡了几分眼前人身上的凛冽之感。 即便如此,此刻,沈依瑶对着来人也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淮铮师兄,有事?” 季淮铮作为几人之中的“主事者”,方才的晚宴之中饮了不少灵酒,此刻,似乎也露出了与往日不同的醉态。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眸子此刻也被醉意熏得潋滟起来。 尤其在他靠近沈依瑶时,那眼中的波澜更加明晰,完全不似平日模样。 那一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脸背着清辉,竟有一种心机深沉的鬼魅感。 他没有正面回答沈依瑶的问题,反而抛出来一个新问题:“刚才,制住惊澜真人动作的是沈师妹吧?” 确实是沈依瑶出的手,但沈依瑶抵死不认:“淮铮师兄莫不是醉了?我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修为,哪里能左右惊澜真人的动作?” “淮清师弟不擅这些小法术,淮玷师弟素来对这种虚与委蛇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至于季栀……她待人接物的方式便决定了,她不可能有这般的能力。” 最后一句说的委婉,实际上,直白一点,大概就是:季栀这智商,不配拥有这样的能力。 ……怎么说,“女主”的小姐妹在“男主”这里混出这样的评价,让沈依瑶不胜唏嘘。 但沈依瑶抵死不认,干脆作势关门,准备送客:“我不知淮铮师兄什么意思,天色已晚,我欲就寝。淮铮师兄无事,便也早点歇息吧。” 她今日穿了湘妃色的裙子,轻轻移动,就像迫不及待盛开的早荷,他赠予的玉禁步还安安分分地被挂在腰间,就好似是那早荷的莲心一般,庄重又不失灵动。 不过,眼下,只为他一人绽放的早荷正准备将他拒之门外。 可他,还没有欣赏够早荷的美艳与娇憨,自是不肯应的。 自己倚着一扇门,连着剑鞘一并飞出的荼明剑又抵着另一扇。 “我知是沈师妹私下帮我,今夜前来,不过想道声谢,沈师妹不必如此。” 沈依瑶:“我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 “咪呜~娘亲~~” 湘妃色的裙子上多了个姜黄色的“挂坠”,这下,沈依瑶是当真没法子把门关上了。 她一把捞起在她裙摆上撒野的小家伙,灵兽在她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她的上臂蹭了蹭。 它还在长身体,先天灵体的娘亲身上的气息让它感到十分舒服。 所以,当它便宜爹爹打算打着它的名号过来的时候,它跑得飞快。 并且,为了日后能蹭更多的灵气,享受健康又愉快的家庭氛围,小灵兽抖抖耳朵,果断为自己姗姗来迟的爹刷存在感:“娘亲,我睡不好,爹爹见不到娘亲,也不踏实,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唔,你看,爹爹也到了!” 季淮清笑容赧然:“沈师妹,是我照顾不周,让这孩子晚上跑了过来,抱歉。” 张开怀抱,带了几分威严:“乖,别扰你娘亲休息,来爹爹这边。” 抓紧时间又蹭了好多外溢的灵气,姜黄色的小灵兽这才跃到季淮清的怀中,任由对方那沾着药香的手,细致地为它打理毛发。 季淮铮看着这种族不同的父子二人打配合,虽未置一词,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乘黄虽然回到便宜爹爹的怀抱,但水汪汪的大眼仍是看向沈依瑶,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季淮清与它基本同步,垂泪眼中似是含着万语千言,也看向沈依瑶。 这一人一灵兽在短暂的相处后,竟是真的有了几分父子相,神同步。 沈依瑶顿觉自己就是个渣男——抛妻弃子的那种。 打住!抛下“女主”和“孩子”,怎么也轮不到她这炮灰女配,要是有狗血的“带球跑”情节,那主演也应该是旁边的“男主”季淮铮吧? 不是,就遇到这样的情境,“男主”他也忍得了? 季淮铮当然忍不了。 荼明剑被他以极大的意志力给强行收回腰间,他不得不用上十分力气,按住那几乎要挣脱剑鞘束缚,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冷酷且残暴的一面暴露无遗的本命剑。 “爹爹”“娘亲”。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类字眼,更不喜欢沈依瑶莫名地变成别人的“娘子”,与野种的“娘亲”。 光风霁月的面具快要在这温馨的“一家三口”面前碎裂。 他不得不以手覆面,将眼底那猩红强行掩住。 沈依瑶见季淮铮情况不对,忙就势道:“淮铮师兄不舒服,还是早点休息吧?” “沈师妹所言有理,淮铮师兄若是需要,我这里还有几颗安神的丹药……” 当真像是妇唱夫随—— 季淮铮只觉得头疼欲裂,那记忆里不堪的画面接连涌出,神经性的疼痛让他这金丹之躯也仿佛身处炼狱一般。 但是—— “我不走,我有事……” “我有事要与沈师妹相商。” 季淮铮唇色泛白,话没说完,却被最后抵达的季淮玷截去。 虽然入了夜,但季淮玷额心的那黑色创痕并没有如之前筑基境时那般不受控,魔气外泄,反而安分得紧,似乎只是平常不过的一道疤,压住季淮玷那过分殊丽的容貌。 方才分道扬镳的三人此刻又聚首,暗流涌动。 季淮玷确有要事,顾不得这暗潮,状似不经意地拂过额间的疮疤:“沈师妹,我有事——能否进屋去说?” 季淮玷这是在给自己暗示——他所要说的,恐怕与魔修有关。 只是,屋内有那季家家主顺圣仙人,也根本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更何况,季淮铮、季淮清听得“进屋”两字,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难。 沈依瑶差点把这门给掰断——这门,开了这么久,也不好;这么关上,也不对。 没有两全其美之策。 “沈姑娘,何不让他进来说?”在内间已经将一切都听得清楚又明了的“季溯”挑开帘子,挥手将案几上的吃食一收,看向门口,又故作恍然的模样,“嗯——何不让他们进来?” 从“他”变成“他们”。 语调冷了几分。 顺圣仙人这次总算体会到当初那被落在屋内的季淮玷的心情:那时,他浩浩荡荡地引着一群人,说什么也要把这一池清水给搅浑,现在,落在屋内的人变成了他…… 怎么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终是好轮回。 直观感受到身后人不悦之情的沈依瑶忙眨着眼,对三人就差明示:“几位师兄,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沈依瑶赶他们走,却留下了那季溯——这“季溯”,可太不简单了。 本来这“季溯”就不在他们熟识的范畴之内,现在,季溯又要与沈依瑶单独相处。 三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却在这一刻,达成了默契的共识——不能走! 沈师妹脸颊泛红,眼神迷离,正是醉酒的征兆,与那季溯也算得上寡女对寡女。 修真界里,虽然男修和女修结为道侣是最普遍的情况,但若是真有情,女修和女修,男修和男修也不会被人嗤之以鼻。 迎上三人戒备的目光,季溯一手搭上沈依瑶的肩。 他高了沈依瑶一头,此刻这动作就像是将沈依瑶纳入怀中一般。 季溯:“我都让你们进来了,你们还在傻愣着做什么?” 季淮铮:“这是沈师妹的房间。” 季溯:“沈姑娘,我让他们进来,不行?” 沈依瑶脸色变了又变,她认真思考目前的形式,可算是有了点眉目。 像顺圣仙人这个级别的人物,那想来不是给男女主送挂,就是给男女主添堵——其水平、层次、定位,都应该远在她这炮灰女配之上。 也许,按照这种规律,顺圣仙人的出现,又正好是让自己去做这“对照组”“陪衬板”,以显示出顺圣仙人的与众不同来? 所以,这种种异常,也许就是为这一刻铺垫? 沈依瑶越想越觉得合理,不过,又涌上来的酒意让她好像模模糊糊之中又缺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不想了,总归大方向上没有错。 沈依瑶当机立断,顺着季溯的意思:“……可以。” 季溯带着沈依瑶,侧过身子,对那三人:“听到了?进来。” 尴尬,就是尴尬。 沈依瑶也不知道,应该大展风采的顺圣仙人,为什么让主角团进来,却又开始一言不发。 只带着她挤在案几旁的小榻上,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令余下三人自己去找位置坐。 三人分散坐在屋中各处,但却都看向沈依瑶这边。 沈依瑶感受着几乎全方位、无死角的视线,只觉得这个夜晚非常地难熬。 她不得不给旁边的化身为季溯的顺圣仙人一点提示:“……总不能这一晚上,都在我这屋里干坐着吧?” 所以,你给主角团的任务别藏着掖着了! 化身为季溯的顺圣仙人扫了一眼明显还都在试探观望自己的淮字辈的后生们,胸腔震动,发出不屑的笑声。 瞧瞧——一个个口口声声说有事,结果,还不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季家的后辈们,这么扶不上墙? 他看着沈依瑶略带朦胧的醉眼,错开视线,轻咳几声。 这般尴尬的局面,还需要他亲自化解。 他道:“当然不能干坐着,今夜既然诸位都精神不错,那我们便夜探这李家的藏宝阁吧。” 听听,这仙人级别的人物布置的任务就是非同凡响——夜探藏宝阁。 等等,夜探什么?藏宝阁?? 他们组队——一起?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把朱诺直接理解为孔雀。所以,顺圣仙人就是傲娇的雄孔雀,控制不住开屏目前还不自知的会做饭的老男人。 病弱老男人自觉可良好了,大概就是—— 顺圣仙人:你们这些晚辈,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坦荡。 铮&玷&清:您老人家先把女装脱了再说这话好吗?? 顺圣仙人:我不。 五个人不方便打叶子牌,只好去密室逃脱(bushi)了。 感谢在2022-05-30 23:00:00~2022-05-31 23: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元10瓶;肥杳一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3章 能把夜探人家藏宝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沈依瑶觉得,整个修真界也许除了顺圣仙人,不会再有其他人。 沈依瑶站在李家的藏宝阁前,偷睇旁边毫不心虚的顺圣仙人,也不禁迷惑: 方才,惊澜真人确实在晚宴上提了藏宝阁失窃一事,不过,顺圣仙人根本没有出席,又是从何而知?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顶着“季溯”的身份,难道还能暗中将李家探查彻底? 未免也太嚣张了——但看他现在这仍像是开了屏炫耀的雄性朱诺鸟的状态,沈依瑶又觉得,无论什么,在顺圣仙人身上出现,又那么合情合理。 毕竟,顺圣仙人可是在半盏茶的功夫里,就将沈依瑶等四人说服,与他一同前来冒险的大能。 五人一路上在“季溯”莫测的指挥下,顺利避开李家守卫,融入这昏沉的夜色里,畅行无阻地来到李家藏宝阁前。 李家势力不比季家,但李家做生意起家,对这藏宝之处的重视程度并不亚于季家。 看着不过是三层楼阁,门口也不过摆着普通的辟邪石狮子,可细细打量: 那石狮子眼珠子时不时地颇有规律地转动几圈——哪里是普通货色? 分明就是防御性阵法的阵眼,只等着卸了防备的人过去,诱敌深入,之后猛地露出獠牙,一击致命。 那三层楼阁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也暗藏玄机。其屋檐上的装点刻画,尽数合了这天、人、地三法则的规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这平衡点,就落在这藏宝阁的正门大印上。 嗯……就是季溯——顺圣仙人手已经按上的地方。 这种大印并不难解,只是对解印之人对灵力的掌控要求颇高。 天地人三层灵气略有不同,且所占比例也不尽一致,只要开阵者能窥伺其中奥妙,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分三股,依次射入这正门大印之中即可。 对沈依瑶来说不成问题,对顺圣仙人来说也差不多。 不过,顶着这“季溯”的身份,若是表现得太过明显…… “好了,门开了,进。” 沈依瑶还在等着“季溯”表演,万万没想到,不走寻常路的季家家主样子都不屑于装,直接破了这门上大印。 季淮铮不动,荼明剑也飞了出去,挡在沈依瑶面前,亦拦着沈依瑶跟进。 他早已经看出这季溯非同常人,但不知这季溯打得什么算盘,深夜竟邀他们一道夜闯李家藏宝阁,还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入。 这不是陷阱,都说不通。 季淮铮心中有了计较:“夜色已深,季溯师姐也带我们来探了这藏宝阁的位置,如有要事,不如明日再论。若是明日惊澜真人无法将紫绫瑞宝交付,那我们再入这藏宝阁,也不迟。” “灵石季家早就付了,但这惊澜真人他明日交不了,”季溯笃定,“后日、大后日,也一样交不了——要是被李惊澜那家伙给耗着,平白等他转移了这紫绫瑞宝,误了大事……那可不妙。” 季溯神色慵懒,但看向他们的目光却锐利得很,道:“这藏宝阁门内另有阵法,与太阿阁近似。我已用灵力干涉,你们三人会随机分别去往了天、人、地这三层,你们都记住,小心谨慎,务必寻到紫绫瑞宝。拿到它,便去这一层的传送法阵,直接离开这藏宝阁即可。若是半柱香内,一无所获,也只管离开。” 这季溯一连嘱咐许多,但季淮铮、季淮清还有季淮玷三人的疑虑并未被打消,反而越发浓郁。 都没有上前的意思。 季溯几次轮回,一直都是呼风唤雨的上位者。眼下,虽然换了个身份,但见三位淮字辈的弟子竟然敢默然不从,心中的火气可分毫未减。 这三人不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做事还畏畏缩缩的,以后,三人中的两人——这样,怎么好跟楼善沈家结亲? 伪装成女子季溯的顺圣仙人不爽,在心中,将这三人的名字挨个从沈依瑶未来道侣备选上除掉。 自己往沈依瑶旁边一站,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季淮铮三人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他们亦来不及反抗,便被推入这藏宝阁中。 “就让他们三个去历练一番。”伪装成季溯的顺圣仙人将这三人除去,心情大好,不觉以老成的语气说话,觉察后,又换上笑靥,“吃苦的受累的事情,就交给这些年轻的臭男人吧。我们两个就在这门口,一起为他们守着即可。” 他早就以灵力封住这法阵的石狮阵眼,现在,此处已无隐患。 十分自然地牵起沈依瑶的手,拉她一并在这藏宝阁前的台阶坐下,享受着独属于两人的时光,感慨:“今晚月色真美啊~” “月色真美” 沈依瑶瞳孔地震。 她还记得,上一次顺圣仙人说了这话后,那个晚上,简直尴尬得令她永生难忘! 现在,顺圣仙人又发出这样的感慨——他不会,又在启动那八百万个心眼子,想什么拱火看戏的方案吧?? 沈依瑶警铃大作,哪里还敢与这样危险的人物肩并肩? 当即挣开他的手,装作整理裙摆,悄然起身。 顺圣仙人:“……沈姑娘?” 沈依瑶已经借机退到几步开外,假装模仿顺圣仙人刚才的所作所为,开启大门封印。 “季溯师姐,我想着,紫绫瑞宝那般极受家主大人重视的宝物,定不能出一点差池,我还是与师兄们一起去找找好了。” 未及言毕,她便心一横,踩入李家藏宝阁的传送法阵之中——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顺圣仙人目光落在仿佛还残存着苏合香气味的手上,指尖轻覆掌心。 沈依瑶的动作太干净利落,简直就像是——铆足劲儿要逃离他身边一样。 他召出一面水镜,依月对镜打量着自己的容颜——这张脸,是当年白蔹师妹认证过的,雌雄莫辩又不失英气,既有伪装之效,却又能让人隐隐看出他身份的模样。 他以为,这张脸以及女子的身份,足以将这几个小辈玩得团团转——没想到,他这是,失策了? 顺圣仙人震碎水镜,毫不犹豫,像是入无人之地一般,又开了这藏宝阁大门,强行进入。 月色下,藏宝阁大门紧闭,石狮子安静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然而,五人,却全数进了这藏宝阁之中。 *** 目之所及,有姣若惊鸿的白雾——当是天之层。 紫绫瑞宝乃是长在海中的地宝,并非天材,此处当不会有什么收获。 她应该可以躺平,当一条咸鱼了。 啊,摸鱼的感觉真好。 沈依瑶脚步轻快地掠过四五个博古架,发自内心感慨。 没多久,便瞧见一挺拔的人影。 脊背宽阔,腰身却窄,腰间那药囊随着主人停下来的脚步,安分地贴着他笔直的长腿。 是“女主”季淮清。 温柔的大姐姐是队友,沈依瑶倍觉踏实。 她忙小步跑过去:“淮清……师兄!” 差点叫漏嘴。 季淮清见到沈依瑶,惊喜之余,那抚形眉却也没有展平:“沈师妹……是那季溯将你也扔了进来?”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想到日后要“背刺女主”,沈依瑶此刻恨不得多给“女主”剧透点大佬的身份:“季溯得家主大人青眼,他那么着急,可见紫绫瑞宝重要。我想着,能进来帮帮忙也好。” 非但季淮铮,其实季淮清也觉得季溯此人“有鬼”,若是沈师妹跟那人在一块儿,倒不如与他在这莫测的藏宝阁中来的安全。 他与沈师妹有缘,亦对她有情,定会好好护着沈师妹。 不过,眼下…… 季淮清指了指另一侧:“那沈师妹从那头找起,我来这边搜寻,可好?” “不好。” 沈依瑶断然拒绝。 离得远时,她还只觉得奇怪,为何季淮清在此驻足。 离得近了,她一眼便也看出端倪:眼前的台子上,落着一层紫绫瑞宝的粉末,并有一缕飘飘然的魔气。 想来,也许之前季淮玷要找她单独说的事,恐怕也跟魔气有关。 季淮清找到了线索,却又怕她沈依瑶涉险,所以才要支开她。 但季淮清仍未结丹,平日里对她又多有照拂,沈依瑶怎么可能彻底咸鱼,就这么抛下“女主”不管? 她拈起几颗粉末:“这里,原来放的是紫绫瑞宝,对吧?‘偷窃’之人,还极有可能是魔修……” 颇为无奈:“淮清师兄……你想自己冒险,那可不行!淮清师兄可还带着那喊我娘亲的乘黄小兽,若是你糟了不测,那小家伙定然也生死难料——即便活下去,也要成没爹的孤儿了呀?” 沈依瑶知道,季淮清身世坎坷,双亲早亡,被捡回季家。 她相信,没有人比身世凄惨的“女主”,更能在这方面感受到共情。 此番晓之以情,也是希望:“淮清师兄,有事不要自己扛着,很累,不是吗?” 沈依瑶已经结丹,季淮清也知,他能发现的,沈依瑶迟早也能发现,原本想早点支开她、护着她,没想到却反过来。 她直白又恳切的关心在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中掀起巨浪。 季淮清把自己的手塞到沈依瑶的掌中,白皙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撑开,他的心也一点点膨胀、满足起来:“那沈师妹可不能轻易放开我。” 沈依瑶以为“女主”终于不打算自己冒险,连连答应:“没问题!” “说好了?” “一言为定!” 沈依瑶满口答应,又俯身探查那原本放着紫绫瑞宝的地方。 除了碎屑以及颇有活力的还有几分熟悉的魔气,还另有玄机。 沈依瑶之前虽然修剑,但对阵法也算是熟稔。 这原本放着紫绫瑞宝的位置上,有一层空间阵法,可以瞬时传送到另一方天地。 这大概就是紫绫瑞宝的失窃原因。 不过,晚宴时,惊澜真人那样子,若说是失窃——也没有珍重之物被人窃取的紧张感和负罪感,那慌乱,更像是装模作样。 且这藏宝阁,对她,还有顺圣仙人那个级别的修者才算是“如履平地”。 这种偷窃都能留下作案痕迹的魔修,显然修为不到家,且过于明目张胆,简直就像是不怕人查到自己身上一样! 沈依瑶心中有数,转头,对季淮清:“淮清师兄,你先出去,请季溯师姐过来吧?” 季淮清好像有几分心不在焉,沈依瑶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但重点也有点跑偏:“你让我先出去……是要松开我的手吗?” 沈依瑶解释:“我觉得这紫绫瑞宝失窃另有蹊跷,可能比较棘手,我们需要搬救兵……” 她并不想在顺圣仙人这样的高手面前,暴露出自己身手不凡的事实。 但季淮清显然没有领悟到这一层,那垂泪眼中细碎的光芒忽明忽暗。 他没有离开,反而贴近沈依瑶:“沈师妹,是因为我……太弱了吗?” “不是这样的,是……事涉魔修,我们确实要慎重对待……” 沈依瑶竭力解释,但已经晚了。 脚下,以季淮清为中心,一股灵力打着旋儿飞快地聚集起来,将两人包裹。 沈依瑶:…… 这场面可太熟悉了,她已经经历过两次,闭着眼都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像季淮玷、季淮铮那样——季淮清,这是也要结丹了啊。 但他们是深夜偷偷潜入别人家的藏书阁,在这里结丹…… 这风险系数,可比前两位还高。 怎么说,不愧是“女主”啊……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沈依瑶干脆牵着季淮清,带着明显被灵力冲击得神智有些迷茫的季淮清走向传送法阵。 理论上,天雷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他们至少出了这藏宝阁——哪怕在季家其他地方引来天雷,也好以两人深夜散步为理由,糊弄过去。 不过—— 季溯臭着一张脸,忽然从这天之层的传送法阵中冒出,几乎与沈依瑶和季淮清面碰面。 他目光触及两人交握的双手,冷哼一声,不悦之情,毫不掩饰。 完全没有放两人离去的意思。 “沈姑娘,你挣开我的手,却拉起季淮清的手——为何?” 作者有话说: 羸弱老男人:哼哼,我男扮女装都享受不到的福利,居然被误认为女扮男装的家伙给轻松享受到?!我不允许——!! 蠢作者:风太大,您老人家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各位小天使们,节日快乐呀~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感谢在2022-05-31 23:00:32~2022-06-01 22: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4章 暂且伪装为女修季溯的顺圣仙人,看季淮清和沈依瑶交握的手,越发不爽,理直气壮:“男修女修授受不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二人不懂?” 他伸出手,像是被抢了配偶的朱诺鸟,目光矜骄之中,又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沈姑娘,你过来。” 沈依瑶:……? 虽然您老人家现在打扮成女修的样子,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男修啊?! 有没有想过,“男修女修授受不亲这句话”里,其实也包括了你自己? 但“季溯”这层马甲还没有被曝光,沈依瑶不好戳破。 迟疑之下,那耐心明显告罄的季溯已经拉起沈依瑶的另一手:“跟我走。” 季淮清周围灵力如云海翻涌,识海之内更是波涛迭起,神智算不得清明。 结丹的痛楚让他无暇分心,但那被沈依瑶握住的手却敏锐地察觉到沈依瑶身体的细微移动,灵巧地从沈依瑶的掌心翻出,化被动为主动,转而圈住沈依瑶的细腕,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一左一右,沈依瑶两手都被占据,动弹不得。 若不是她有九成把握,一个是“女主”,一个是主角团的外挂,她都要以为自己才是真·隐藏·女主——被人争来抢去,比神器法宝还要受人欢迎。 一人神智不清,动作温柔霸道;一人神态骄纵,完全不肯让步。 苦了中间人沈依瑶,以自身诠释“进退两难”。 沈依瑶深吸一口气:“你们先松手——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 化身季溯的顺圣仙人:“我不!” 他轮回几世,想让他向这晚辈让步,不可能! 季淮清摇头:“沈师妹不可食言而肥。” 沈依瑶:…… 算了,跟他们两人讲理,还不如“自救”来得方便。 沈依瑶索性歇了依靠唇舌与两人争辩的心思,自己往斜后方后撤一小步,试图慢慢引着两人,重新踏上这传送法阵。 有意无意较劲儿的两人如沈依瑶所料,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过,这跟随之中,又带着急切要靠近的意思。 两具都带着成年人压迫感的躯体随之越靠越近,近到沈依瑶也一时迷惑,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不去看两人的胸膛。 她是正经女配,即便是同性的大胸也不会随随便便偷瞄的! 更何况,还有个异性——顺圣仙人化身而成的季溯虽然看着羸弱,但胸口还是微微鼓起。 但神智有些混沌的季淮清不愿见沈依瑶逃离,从没受过委屈的老男人更不容许别人无视自己。 沈依瑶越是如此,两人越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沈依瑶的步调已经偏离原先的轨迹,眼见着,已经与那传送法阵愈发遥远。 半个身子,更是被迫抵上一博古架。 装满珍宝的博古架却剧烈晃动起来——沈依瑶身子轻,并不应当如此。 她敏锐察觉这一丝诡异之处,欲起身,但脚下的法阵已经启动。 三人,登时消失在原地。 *** 耳畔,不再是一片静谧,反而多了浪花试图撼动岩石的执拗之音,咸腥的气味弥散开。 大概……是在距离沧海不远的孤岛之上。 是个隐蔽的地方——可这种情况下,越隐蔽的地方,反而越不安全。 沈依瑶来不及挣脱那还在暗暗较劲的两人的手,先凝神,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陈设简单,看着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书房,不过在门口、墙壁、窗户等处,另设有几处法阵。 但也有不同凡响之处——那书桌上摆着的,正是紫绫瑞宝,还是季家定下的那一份。 年岁、品相均远超同类。 沈依瑶晃了晃被顺圣仙人握着的手,示意他看过去。 饶是顺圣仙人,也十分诧异。 他之前轮回之时,也曾亲临沧海,最后拿回紫绫瑞宝,但却不知这紫绫瑞宝落入囊中之前,还在这僻静之地漂泊过。 有趣。 自从遇到了这沈家姑娘,那原本枯燥的经历都多了几分意外的妙趣横生。 顺圣仙人更兴奋起来,握着沈依瑶的手也多用了半分力气。 半个身子已经贴上沈依瑶的左臂,将她半笼在身躯下。 沈依瑶:……?他不拿那紫绫瑞宝,这又是在做什么? 顺圣仙人为三人加上隐身法术,似乎看穿沈依瑶的疑惑,小声:“有人要来。” 沈依瑶自然也能感知到两股力量靠近,不过—— 她拉过季淮清,任由对方的胸口贴上着她的右臂:“可淮清师兄等不了太久!” 季淮清周身灵力异动,结丹的劫云不久就会落下,拖延一分,危机就多一分。 顺圣仙人瞥了面色混沌的季淮清,给三人加上隐身法术与静音法术,又以自身灵力隐去季淮清身上的灵力波动。 指了指屋内书架旁不大的方寸之地——那里是所有阵法的死角,不易被察觉。 沈依瑶看懂他的暗示。眼下,两股力量近在咫尺,容不得沈依瑶再犹豫。 她半拽着季淮清,与顺圣仙人一起贴着那角落站着。 此处太过狭小,他们又不好靠近那布下重重阵法的墙壁,只好调整姿势。 但两人即便如此,也执拗地不肯松开沈依瑶的手。一番角逐下,季淮清贴着书架的侧壁,沈依瑶站他面前,远看,几乎陷入他怀中。 至于那绝不肯吃一点亏的顺圣仙人,则与沈依瑶面对面。呼吸都交缠在一块儿,面对面,像是两只交颈的鸳鸯。 这个“叠叠乐”的姿势,无疑苦了沈依瑶。 明明三人之间规规矩矩,也维持着守礼又克制的距离,但沈依瑶总觉得身前身后,俱是滚滚热浪,灼得她满面热气。 好在,门被打开,海风灌入。 沈依瑶这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几分。 来人竟是熟人——南宫野。 不久,另一人也匆匆赶来,他进屋后,谨慎地打量了一圈,这才关上门,摘了黑袍连着的兜帽,露出那张沈依瑶也颇为熟悉的脸:是惊澜真人。 他摘了兜帽,又单手解开黑袍,一边赔笑,一边展示出怀中之物:正是一个比那书桌上的逊色几分的紫绫瑞宝。 惊澜真人心虚,表情也不禁带了几分谄媚:“南宫先生,这深夜匆匆约您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南宫野看到他带过来的紫绫瑞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似笑非笑:“怎么,整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仙商惊澜真人这是要毁了你我之间的商契?” “非也非也,头回跟南宫先生合作,又是这么个大单子,在下当然不会自毁招牌——不过,眼下,事态紧急,所以,还请南宫先生通融一番。” 惊澜真人笑呵呵地挡在书桌前的品相更好的紫绫瑞宝前,双手捧着带过来的小一些、品相略次一些的紫绫瑞宝:“南宫先生也正好只付了定金,这紫绫瑞宝给先生,那尾款,便不必付了。总归是我李家有亏在先,只当与南宫先生结个善缘。” “结善缘?”南宫野仰头大笑,眸子之中,眼波流转,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可是出了高于市价三倍的价格,买的是这最好的紫绫瑞宝,怎么变成这样的次品,还像是占了你李家便宜一样?” 惊澜真人嗅到危险的气息,探向自己的芥子袋,忙表示:“那定金在下也一并退还,还望南宫先生莫要追究……南宫先生不如先看看在下手中这紫绫瑞宝,虽然远看不似这桌上的那般繁茂从容,但生机活力,绝非凡品,更是常年在妖修身边浸润,除了地宝之灵气,更多了妖修之精气——实不相瞒,这可是我儿牺牲色相,从得道的三头锦那里弄来的呢!” 惊澜真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苦口婆心。 而南宫野只晃了晃左手食指:“季家来人了吧?季家等不了,我这边,也等不了——就看惊澜真人如何抉择了。” “季家给的灵石没我给的多,季家不能给的商路和货源,我这边也能提供,惊澜真人是明白人,这个决定不用太久,对吧?” 南宫野说着,直接将一沉甸甸的芥子袋扔进惊澜真人的怀中,起身便绕向一侧,伸手去取那紫绫瑞宝。 指尖还没碰上,便触上结界,被烧了个黢黑。 南宫野不悦:“我以为惊澜真人是个明白人……” 惊澜真人连连后撤:“在下并未在这紫绫瑞宝上施加任何结界——!” “对,他没有。” 披着季溯这个马甲的顺圣仙人已经知道自己先前几个轮回里错失紫绫瑞宝的原因——竟是被李惊澜这厮以高价卖给了魔修! 顺圣仙人摸着下巴,回忆起那几次错失紫绫瑞宝后在修真界发生的大事,对这魔修采买紫绫瑞宝的目的,更是有了猜想。 紫绫瑞宝,占了地宝榜前列,除了灵力充裕,更有能让死人生肉的奇效。 呵。 若是先前,他也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他捏了捏沈依瑶的手——他已经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人,对看着季家乃至修真界覆灭,可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 这紫绫瑞宝——他可不让。 撤了隐身法术,顶着季溯的身份,顺圣仙人大喇喇地给了惊澜真人一脚,将他踹到一边:“设下结界的人是我,不是他。季家已经买下,那我定要带走!” 顺圣仙人放完狠话,却见那南宫野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股莫测的神色来。 既有几分探究的意味,更不乏欣赏之感,更有一点迷惑——却不是对着他,而是看向沈依瑶。 哪怕对方的视线之中没有倾慕之色,但顺圣仙人还是自己为自己扯了一张“关怀有趣晚辈”的大旗,名正言顺地挡在沈依瑶面前,冷睨南宫野:“怎么?” 南宫野修为不及顺圣仙人,根本看不穿他的伪装。只以为对方是个金丹境中期的女弟子,没放在心上,对这下了结界的紫绫瑞宝更是势在必得,不觉得会有意外。 而且,他也发现了有趣的事—— 他的视线越过“季溯”,斜到沈依瑶与灵力波动异常的季淮清贴合的手上。 “我以为,你是季淮玷那小子的准道侣呢……没想到啊,区区几日,季淮玷那小子居然被‘偷家’了?真是丢……” 沈依瑶忙出声打断,生怕对方在这里说出季淮玷的身世来:“阁下误会,我与淮玷师兄并未到那一步……” 南宫野:“哦?这意思是眼下这要结丹的才是你的准道侣?” 沈依瑶摇头。 一旁被“冷落”的顺圣仙人十分不爽,索性侧过身体,将他与沈依瑶交握的双手高高一晃,也展现在南宫野面前。 南宫野大惊:“看不出来啊……姑娘你还男女通吃?!不生在我们魅魔族,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沈依瑶:…… 某种意义上,这南宫野好像说的也没有错。 “女主”季淮清分外粘着她,为老不尊的顺圣仙人最近又作弄她——这种,也算是男女通吃了吧? 南宫野再接再厉:“你这可是天生的魅魔胚子,当真不考虑一下?你只要过来,俊男美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以姑娘你的条件,大概可以夜夜笙歌,坐拥百八十个男男女女,天天在榻上缠绵……” 话没说完,一道杀机毕现的灵气便冲着他门面而来。 那金丹境中期的女修正冷眼看着他,如同看一条死狗。 南宫野脸上笑容一僵,忽而彻底灰败——这程度的攻击,可远超元婴境,甚至……他不敢想,敛去那点玩笑的心思,忙躲闪开。 一整面墙上,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那一团灵气冲破这墙壁,行到远处的海面上,又掀起百米高的巨浪! 南宫野知自己踢了铁板,忙伸手去捞那被落在一旁的小一些的紫绫瑞宝,打算见好就收,及时抽身。 谁料,那紫绫瑞宝被灵力驱赶,滚了一圈,竟是滚到那金丹境中期的女修脚下。 南宫野已经看出这女修实力不俗,怕是做了层层伪装,不敢恋战,也不敢肖想,只恨自己近日过得太舒坦,办事轻慢,对敌轻率,此刻哪敢再尝试用魅魔的瞳术自讨没趣? 只得灰溜溜地踢开窗户,如鱼跃海,从这悬崖之上的小屋跳下去! 半空中,疾风吹过。 照理说,这样的风对南宫野来说不成负担,但今夜的风,却格外的喧嚣,挤压得他的脏腑都出现移位感。 不对,情况不对。 他足尖在悬崖上一踢,借力转了个身子,但见那澄明的海面上空,阴云密布,一道天雷竟冲着他这方向而来——! 南宫野:他没有克服纯种魅魔的天性,沉迷八卦,致力于将美人挖走,竟是忽略了,旁边那还有个要结丹的男修! 误入正道修士的雷劫,那滋味可不好受! 南宫野想着,更是加快了逃离的速度——但这股刚正又浓郁的灵气,却好像一直追逐着他。 直到——轰隆! 第一道天雷劈下——轻飘飘地掠过那季淮清所在的屋檐,转了个弯儿,直扑南宫野。 被迫祭出本命法器的南宫野:?! 这……怎么回事? 他回头,却见那高高矗立在悬崖上的破败小屋的窗边,站着一男修。 眉眼在月色下温柔似水,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却如同看一具死尸。 他们距离不算近,那人声音也不算大。 但在这静谧的夜晚里,却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那人说:“谁允许你这般侮辱沈师妹了?” 作者有话说: 顺圣仙人:男女授受不亲,但我未来老婆可以跟我亲! 温柔男妈妈:我未来老婆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 作为三明治夹心的瑶瑶:……? 大家可以放心,端水党,放心入,日后都有番外,也都有围脖见的内容,只是老男人出场晚,咱得公平些,先多浇浇水~ 感谢在2022-06-01 22:59:34~2022-06-02 23: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晚来天欲雪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5章 南宫野拿出本命法宝寒骨笛,堪堪靠着上面的魔气,才与那被打发过来的天雷纠缠,总算得了间隙,抽身百米之外。 他修为不低,在魅魔一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也是他第一回 看见,有人能自己受住天雷的同时,还能将天雷的余韵作为“武器”,攻击他人。 季家弟子,果真名不虚传! 不过……这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好像都比较一般。 比如他那听不懂他劝诱的大侄子,又比如这正在结丹的年轻男修: 他不过是正常地为魅魔魔修队伍的壮大挖墙脚而已,怎么就“侮辱”了? 敏感词汇他一个没说呢——! 他叹了口气,将寒骨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脚下波涛似乎也十分享受这笛声,跟着翻涌起舞,阵阵水幕浮现,挡住季淮清锐利的目光,也将南宫野周身的魔气给冲散。 正在结丹的季淮清忍着痛楚,挥笔将愈发强势的落在身上天雷余波给“驱逐”到远方。 但南宫野擅长伪装与逃跑,这颇具威力的天雷余波只击散一层层水幕,却再也没有挨到南宫野的身。 沈依瑶知“女主”这是为自己打抱不平,但眼下,结丹要紧,忙道:“淮清师兄,你专注结丹即可,那魔修的账,我们改日再与他清算!” 季淮清握住沈依瑶的手,点头,一滴清汗顺着下颌没入前襟。 沈依瑶已经逐渐习惯待在他人的雷劫之中,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三回 ——沈依瑶已经非常自信从容,甚至取了一方手帕,踮起脚,轻轻为季淮清擦汗。 只道:“淮清师兄,闭目调息,感受周身的灵力运转,别的交给我……们。” 沈依瑶最后稍有些犹豫,言辞之中,最后还是把那“季溯”——顺圣仙人算上。 季淮清眼皮动了动,并未应声。 “季溯”闻言,那与沈依瑶交握的手松了松,倒不再占有欲十足地拘着沈依瑶,只余下无名指,勾住沈依瑶的食指指尖:“哦……?我们?” 沈依瑶不敢表露出已经看穿对方身份的样子,捏好自己的炮灰女配剧本,输出彩虹屁:“季溯师姐这么厉害,无论何种境地,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全身而退!” 顺圣仙人轮回多次,早对这种虚伪的逢迎之语免疫,但此刻,这套话由沈依瑶说出来,倒让他周身无一处不舒坦。 他心情极佳,又勾了勾沈依瑶的食指:“继续。” 沈依瑶了然,薄唇轻启,继续吹捧大业:“季溯师姐人见人爱,魔见魔愁,风华绝代,千秋无双……” 顺圣仙人心情大好,松开沈依瑶的手,拍掌大笑起来:“沈姑娘……你可真是太有趣了!” 有趣到他心情甚好,甚至都决定留那魔修一命,也好改日在沈家这小姑娘面前亲自收拾了他,为她出气。 那死罪可免,这么轻易地容他不知天高地厚的魔修活下去,也不可能。 顺圣仙人击掌之时,用了几分灵力。 沈依瑶眼见那细微的灵力余波穿过这墙壁,游走在海面,冲着南宫野的方向飞去。 一路奔波,借着障眼法暂且奔波到百里外的南宫野刚松一口气,仔细地擦拭一番自己的本命法宝寒骨笛。 冷不丁,身后却多了一道杀意凛然的灵气。 他忙横笛吹奏,试图抗争。 但笛刚举了一半,便被那纠缠而上的灵力搅碎成三截! 南宫野“哇”地吐出三口淤血。 “真狼狈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兄长呢?” 南宫野还撑着一口气,漂浮在这海面上端,但他受了重创,连这女魔头靠近也没有察觉。 待视线中出现胭脂红的裙角,他已经两眼一花,被穿着绣着曼珠沙华红鞋的女魔头亲妹一脚踢进海中。 咕嘟嘟——喝了好几口苦咸的海水。 从海中脱身时,他这女魔头妹妹已经没了影子,只留了一句话: “废物兄长,果然办事不利,还要我出马才行!” 南宫野冷笑几声。 *** 悬崖上的木屋内,心情大好的顺圣仙人笑眯眯地一步步逼近那从地上爬起来的惊澜真人。 惊澜真人冷汗直流,脚下已经有了一滩水渍,整个人仿佛刚从这海里捞出来的一般,他挂着讨好的笑容:“多亏仙友搭救啊!——几位小仙友有所不知,方才那南宫野正是魅魔,他以瞳术控制了我,命我打开李家的藏宝阁,从中取出我本为季家准备的紫绫瑞宝……” 他语速飞快,仿佛说得越快,便越有底气一样。 但顺圣仙人虽然心情不错,可也没有跟惊澜真人演下去的欲望,直接挑明:“李惊澜,你所说的可与我方才所见所闻截然不同。” 惊澜真人听对方直呼自己大名,心中有几分不悦,但眼下自己理亏,不好发作,只铆足劲儿忽悠眼前这来自季家的女修:“方才仙友所见,不过、不过是那魔修随口说的!我就是被控制了!那什么定金,什么交易,统统都是那魔修通过瞳术暗示我的!现在,那魔修被几位仙友重创在,这才没法控制我,我这才清醒过来!对、就是这样的!” 季淮清已经进入调息状态,适应起体内多出的莹润的金丹,暂且封了五感。 沈依瑶也抽回手,抱臂,以看傻子的眼神看这惊澜真人: 能编出这样的谎话,这家主的位置是怎么坐上的?——总不能是靠各种各样见不得人的交易,以灵石和权势垒出来的吧? 顺圣仙人更是被他蠢得发笑:“……你觉得我会信?” 惊澜真人显然是已经自己骗过了自己,竟挺直腰杆,道:“仙友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李家家主,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你们几个晚辈吗?” 他说着,也找到了自己的依凭,端出长辈的架势:“倒是你们几个季家小仙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夜闯我季家的藏宝阁了?” 他思路倒也算灵活,以为抓到这几人的痛处,哄诱:“不请自来是为闯,你们既然闯入我李家藏宝阁在先,那便是无礼;又质疑我这一家之主的言辞,更是无矩……但这一切,我都可以不追究。诸位如果对我李家的藏宝阁感兴趣,我做主,各位进去各选一件宝物带走,明日更带上那紫绫瑞宝离开,今夜之事,自当没发生——可好?” 顺圣仙人随手抽出发上的簪子,扔了过去。 簪子在惊澜真人的脸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尔后,嵌入墙壁之中。 拨弄几缕发丝,抬眼闲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哪怕他李惊澜有错在先,但这季家晚辈也太没把他放在眼中了! 惊澜真人这下也发了狠,动了怒,以灵力催动伤口愈合,又愤愤道:“小仙友若还想在这修真界混下去,以你的脾气,怕是亏啊,吃得少了!我惊澜真人虽修为平平的,但在这修真界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他发了狠,索性一下子扑倒旁边的案几上,猛地捏碎上面的木雕。 顿时,这房屋周围又多了重重叠叠的阵法——有些出自仙门大家,有些看上去,可不太像是正道修士应该会的,还有些,沈依瑶瞧着,怕不是妖修的手笔。 ……都是杀阵。 顺圣仙人亦一眼看出其中端倪,没有给那如死斗的困兽一般的惊澜真人多余的眼神,反而看向沈依瑶。 那沈家姑娘也在打量着阵法,却神色安然。 顺圣仙人目光渐深:这沈家姑娘这般镇定,眼神中却没有一丝迷惑,不像是看不懂这些法阵,感知不到其中的杀意——反而像,胜券在握,觉得定能平安。 她之前对着季淮清那小子说什么来着——我们。 呵,这沈家姑娘倒是个有眼光的,知道谁才是最值得信赖且依靠的。 顺圣仙人心思转了几转,再对上眼前那色厉内荏、心思龌龊的惊澜真人,甚至锐气都少了几分。 惊澜真人以为眼前人总算看清局势,道:“我李惊澜混迹这修真界,从来只与人结善缘。若是各位答应,且愿意与我缔结灵契,将这一切烂在腹中,我方才的条件,依然都作数。不然,各位小仙友想必也都见多识广,能不能走出这屋子,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季溯”笑了笑,抬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露出本来的带着几分病态与嚣张的面容。 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可惜,本座在这修真界里,从来纵心所欲,根本不管什么善缘、恶缘。” 惊澜真人吓得一时失声——他可是明白,他的治愈法术为什么一点作用都无! 这出自仙人级别的季家家主的攻击,岂是那么容易被治愈的?! 他两股战战,当即跪下,不敢托大:“这一切……我、我都可以解释……” 顺圣仙人欣赏了片刻李惊澜的窘态:“本座今日心情不错,你先滚吧,明日,本座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听明白了?” “是是是,明白,明白。” “明白,还不滚?” 惊澜真人忙连滚带爬出了门,又小心翼翼地跨了回来,抖着胳膊,将桌上那碎了的木雕一点点拼回去,以法术恢复原样。 杀阵一个个消失。 李惊澜脚下生风,头也不敢抬,便没了踪影。 顺圣仙人没有回头,声音却无比清晰:“沈姑娘可看见了?” 看过好戏的沈依瑶顿时警铃大作:“看什么?季溯师姐,我刚才一直在看……那地上的紫绫瑞宝呢!” 捞起这紫绫瑞宝:“季家的紫绫瑞宝已经找到,这被诓骗来的宝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我打算天一亮,便去找小锦……” “沈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顺圣仙人笃定,走到沈依瑶面前。 半蹲着捡紫绫瑞宝的沈依瑶立时不敢起身。 她眼前,仍是那“季溯”原本裙角的纹样,但眼前的“季溯”,周身灵气已经发生了十足的变化:不再遮遮掩掩,反而张扬跋扈,毫不客气地将沈依瑶周围每一寸都占据。 “你看见了。” 沈依瑶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顺圣仙人的声音愈发愉悦:“沈姑娘,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索性半蹲下来,换上原本的声线:“沈姑娘是不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不如,抬头看看,你猜对了吗?” 顺圣仙人已经脱了这层马甲,以原声发话,沈依瑶再装,那可就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略一抬头,便飞快跪下:“仙人万安——” 膝盖下,却不是冷冰冰的地面,而是一双过于瘦弱且苍白的手。 顺圣仙人将手垫在沈依瑶的膝下,就势,托她起身:“沈姑娘,身为一家之主,本座这是舍下众多琐事,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假,还希望沈姑娘为本座保守这个秘密,可好?” 沈依瑶对上顺圣仙人那张因为病弱而显得有些颓美的脸,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以顺圣仙人的修为,本不必隐藏身份,但他却硬要如此……除了为主角团保驾护航,必要的时候给他们充作人形外挂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想通了,沈依瑶接受起来也十分顺畅。点点头:“好。” 顺圣仙人一瞬又恢复成季溯的模样,小指勾着沈依瑶的小指:“那就这么定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缓缓抚平周身澎湃灵力的季淮清睁开眼,只听到两个字“秘密”。 女修之间的秘密,他本不应该有过分探究的念头。但事涉沈师妹,那季溯又总给他奇怪的感觉,季淮清免不了多想。 但他把这一切都暂且埋在心底。 端起桌上的紫绫瑞宝,交给季溯,并没有追问,只是对着一脸担忧的沈依瑶安抚地笑了笑,便与他们一起乘坐飞舟离开。 他们与季淮铮、季淮玷汇合,大致讲了夜间所见,便各自回屋休息。 不久,季淮玷屋子的窗户便被敲响。 因为魔修出没,本就担忧的季淮玷很快开了窗户。 一只灵巧的被叠成猫咪模样的纸条自行舒展开: “与李家勾结的魔修乃南宫野,但你事情没被说出,不过,万望多加小心。——沈依瑶” 季淮玷将字条贴着胸口放好,回到床榻上,更是辗转难眠。 那字条仿佛有火,燎得他胸腔炽热难耐,恨不得当即就去找沈师妹。 不过,太晚了,等明天。 作者有话说: 瑶瑶还记得自己爱慕反派的人设,所以送出去小纸条。嘿嘿。 老男人故意扒掉自己的马甲,就是要玩骚操作。 淮清小天使觉得不对劲,但他太纯洁了,遇到老男人暂时落了下风QAQ 然而,蠢作者可是端水大师啊,后仰—— 围脖不常用,可搜晋江-沈尘尘 ◉ 第46章 季淮玷已经在沈依瑶的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钟。 脑海之中,从破障境里“买”来的《一百天让你的心上人离不开你》《一百零八个让对方更爱你的小妙招》文字版反复滚动,他简直可以倒背如流,譬如: “清晨,微笑着对你的心上人说一声‘晨安’,送上鲜花和轻吻,让他/她在一日之始就能感受到你浓浓的爱意……” 季淮玷走上台阶,又迟疑片刻,退回原地。 这些文字可比心法来得简单太多,可是组合在一起,季淮玷觉得,自己实践起来颇有难度。 鲜花,是破晓时分他亲手采摘,还沾着清新的晨露——可问题是,他好像也只准备到了这一步。 李家的宅子全数被绿水环绕,季淮玷一个回身,便能看见那青翠荷叶旁,自己的倒影。 眉眼如画,额间那一点,像是天道不忍心看这世间有如此无瑕的容颜而特意画蛇添足的一笔。不过,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反而让这惊艳之中,又多了几分残烈。 只是……季淮玷尝试勾起嘴角——平日以阴沉为最佳伪装的他,却不习惯这样的动作。 嘴角轻扬,应当有的温柔缱绻半点不沾,配上他那僵硬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眉——十足的挑衅。 不可。 水中映出的人影皱起眉——下一项。 “轻吻”。 水中人想到什么,脸颊爬上红晕,那本来薄而浅的唇,如今看上去,倒比那池中的花蕾还要娇嫩几分。 然而——不可。 他先前已经对沈师妹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如今,再行孟浪之举……万万不可。 那这册子上写的三条,他只能做到一条,这效果……改打多少折扣? 季淮玷不觉有些泄气,更徘徊不前。 沈依瑶一大早推开门,瞧见的,便是正在门口踱步的季淮玷。 “淮玷师兄。” “沈、沈师妹!”季淮玷下意识两手一背,将那一束鲜花往身后一藏,视线与沈依瑶交汇一瞬,脑海中那倒背如流的“金科玉律”便有大半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晨、晨安。” 他视线落在沈依瑶的唇上一瞬,想到那册子上的零星文字,飞快地又移开目光。 “昨夜的那个……淮玷师兄收到了吧?” 沈依瑶还是担心南宫野的事情影响到季淮玷,虽然今日一早要去找小锦,但见着季淮玷,便又与他确认一番。 “收到了,多谢沈师妹。”这是个好机会,季淮玷福至心灵,捧出一束颜色各异的鲜花,“这是谢礼。” 赤橙黄绿青蓝紫…… 颜色缤纷,花瓣上还缀着似醒未醒的露珠,很是新鲜。 虽然整体看并不和谐美观,颇为直男审美,但能看出来,准备之人费了一些功夫。 沈依瑶接过,真心诚意:“多谢淮玷师兄,我很喜欢!——唔,我一会儿要出门,就先把这花放在屋内,等回来再好好照料!” 沈依瑶当即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尚未离去的季淮玷眼前一亮。 他今早虽未细看沈师妹,但也记得,她方才出来的时候戴着的是一对赤玉耳坠,现在,那赤玉却换成了白中透着浅粉的微小的锦带花,让本就明艳的沈依瑶看着更灵动许多。 那锦带花……像是他今早踏着晨光摘下来的。 沈依瑶先一步解惑,拨弄一下耳坠,笑道:“方才在花束中,我看着锦带花比起之前的赤玉更搭我今日穿着,去见小锦,我穿的活泼点可能会更好,所以就自作主张,用了点小法术,将这锦带花戴上……” 季淮玷心跳如雷,口舌顿干,迟迟给不出恰切的回应。 沈依瑶以为这“反派”恼她自作主张,毁了他一片心意,忙道:“若是不妥,我这就回去换下——” “不用。”季淮玷拉住她的手腕,贴近她,“这花很衬沈师妹。” 清晨,临海的李家又起了风,将沈依瑶的鬓发吹散。 她以另一只手将顽皮的青丝别在尔后,露出那上好的和田玉都要相形见绌的白皙面颊。 季淮玷靠的近,目光痴迷地盯着那雪瓷肌肤,最终,锁定在沈依瑶色泽微浅的唇上。 那原本从脑海之中“离家出走”的文字又及时敲响家门,恍惚之中,季淮玷竟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想如同那册子里写的那样,吻她。 然而,沈依瑶瞧了一眼那逐渐东升的日头,先一步睁开他的手,疾走三步,从他身边离开。 她歉然一笑:“淮玷师兄,我今日有事要先去找小锦……” 季淮玷低眉敛目:“我也一起。” 他想起来,那手册上还写了:要一同游山玩水,增进感情。 那小锦是三头锦的妖修,喜水,更生活在水中…… 季淮玷头脑迟钝,有些迷蒙地想,与沈师妹一起去找那妖修,应该也算“玩水”了吧? 沈依瑶哪知这季淮玷的思路已经全然跑偏,但季淮玷也算是知情者,跟着去也没问题。 自然:“好。” *** 小锦的住处与他们季家人的并不在一块儿,而是被安顿在相对普通……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的客房里。 只有一孤零零的采光也不算好的小院儿,院内倒是有个活水池子,但里面全然没有沈依瑶他们住处的曲折错落,更没有精心打理的含苞待放的粉荷。 饶是如此,小锦已经在这不大的池子里扑腾开,她化成人形,坐在岸上,赤着的两只白嫩的脚丫泡在这池水中,心情愉悦地打着水花,自娱自乐。 听见来人的动静,她仰着头,三只眼齐齐看了过来,十分兴奋:“师父——!” 两脚像鱼尾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双手一撑,顿时站起,鞋也未穿,跑到门口直接迎接沈依瑶,高声道:“谢谢师父的言传身教,昨日,嘿嘿……李郎他说他心悦我,要同我结为道侣呢!——咦,师父今日只带了一个道侣过来吗?” 沈依瑶:“……我没有道侣。” 还有,那“言传身教”又是怎么回事?!小锦这妖修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高级的词汇——还学错了用法! 不自觉代入含辛茹苦的园丁角色的沈依瑶顿生“孺子不可教”的无力感,但比起纠正这些细枝末节,她此番前来,其实更有要事。 顺着小锦的话,单刀直入:“所以……你就把你的紫绫瑞宝给那李孟希了?” 小锦点点头:“李郎说,我们以后是一家人,现在李家有困难,只是借来用一用,而且这也算做我的‘嫁妆’,日后还回还给我的!” 沈依瑶恨铁不成钢,但这一段接触下来,她也多少了解小锦:她应当是个得了天地灵气而开了灵智的妖修,修为尚可,但大概是缺乏长辈引导,人情世故上犹如稚子一般,容易被骗。 沈依瑶现下还真有了为人师表的感觉。 深吸两口气,缓缓吐出,她循循善诱:“那小锦,你可知,这修真界世家子弟——不,就是一般修士——定下婚约,都需要什么?” 小锦三只眼一齐眨了三下:“需要两情相悦!” 沈依瑶:“……还有呢?” 小锦:“呃……还需要什么?师父,难道还需要能帮助做生下小宝宝活动的药丸?” 她目光移向一旁沉默站立的季淮玷,心思活泛,忙道:“我们妖修时常会因为种族不尽相同,而在□□时遇到困难,比如时间上啊,发Q期不同啊……我听这沧海之中的一些老前辈们提过,这时候可以用一些小药丸……” 小锦瞧着一脸心不在焉的季淮玷,觉得自己越发触及真相,小声踮脚,对沈依瑶附耳:“师父,若是你哪个道侣需要,我、我也可以一会儿帮你打听一下方子!” 沈依瑶:“……不需要,而且,你声音太大了,小锦。” 她已经感受到身后阴风阵阵,不用回头,也知道“反派”季淮玷目前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要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男主”“反派”“男配”这类核心角色,一天一夜那是标配好吗?!这点,他们怎么可能被怀疑? 小锦打了个哆嗦,对上季淮玷那几乎想把她杀了剥皮的目光,求生欲旺盛地直接躲在沈依瑶怀里:“我也是好心嘛……” 沈依瑶:…… 但这好心之余,更曝出一个问题——果然如她所料,小锦根本不知道修士们定亲、结为道侣的一般流程。 揉了揉怀中三头锦的发丝,沈依瑶回归主题:“小锦,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但你现在很需要——” “需要什么?” “需要知道一个事实:没有哪个修士结道侣,会只做口头约定,便向你索要天材地宝。”沈依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罕见的严肃与认真,一字一顿,“如果有,那十之八九,就是个骗子!” 小锦被来自师父的一段话绕了进去,第三只眼明显晕晕乎乎,一会儿顺时针转着眼珠子,一会儿逆时针转着眼珠子,最后,也没得出沈依瑶希望的那个结论,那第三只眼已经累得直接合上。 小锦:“师父,那除了做口头约定,还需要做什么吗?” 沈依瑶见“爱徒”完美地闪避了自己隐晦揭露出来的真相,无奈抬头望天。 如果可以,她这“做长辈”的,不想把话挑明挑绝,但—— “还需要准备许多。”季淮玷忽然上前半步,虽然自从小锦提到小药丸后,他脸色一直难看至极,但此刻,却又忍着不爽,帮着解释。 “男修若是想与女修长长久久,携手共度余生,需要爱她护她,向她家提亲下聘,赠她锦中书……” 季淮玷的解释十分到位,沈依瑶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但触及季淮玷那深沉似幽潭的眸子,沈依瑶又觉得有几分心惊—— 她知,季淮玷此刻没有动用瞳术,但他看过来的目光实在太过深邃,就好像,这话不是说给小锦解惑的,而是说给她听的一样。 太过深情。 “爱她护她”小锦听得明白,这个昨晚李郎也对她许诺,但:“什么是‘锦中书’?什么是‘提亲’?什么是‘下聘’?” 一连三个问题,足以证明,那看着人模狗样的李孟希,实际上对这小妖修,除了空口许诺,什么实质性的婚约,都没有给出。 沈依瑶正欲接过话茬解释,但见那季淮玷忽然从前襟取出一信封来。 信封上,正写着“锦中书”三字。 这算是他之前就备下来的东西——毕竟,那册子里写了,时时刻刻要带着对心上人满腔的爱意,并尽可能地付诸笔墨,留存下来,交付对方。 季淮玷现在简直将那手册奉为圭臬,哪怕心乱如麻,紧张得口干舌燥,但此刻却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苍白的手捏出那信封之中装着的薄纸,展开来,才吐出一个音节:“寥……” “沈师妹,淮玷师弟。” 荼明剑欢快地飞到沈依瑶身边,十分自觉地,以剑风扫过那锦中书。 季淮玷乃是器修,这载满了一腔相思与深情的纸自然不是凡间纸,乃被他改造过,十分坚韧,历久字迹也不会消弭,他眼疾手快躲过,只受了半分剑风的笺纸分毫未损。 季淮铮收回荼明,挂在腰侧:“我正要去找你们,好巧,在此处先遇上。” 季淮玷对这伪君子的话一字不信,沈依瑶也十分疑惑。 他们几人住处极近,找人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但季淮铮面色如常,仍是那光风霁月的模样,倒显得心中存疑的自己仿佛见不得人一样。 “男主”,总归是与众不同一点。 沈依瑶按下心头的疑虑,与季淮铮打了个招呼。 季淮铮似乎看穿两人的疑虑,解释:“昨夜我听季溯师姐提到那紫绫瑞宝的事情,我猜沈师妹会来找小锦姑娘,本想陪她一起,没想到……淮玷师弟倒是捷足先登。” 季淮玷:“我与沈师妹有缘。”算不得捷足先登。 何况,他倒是差点真捷足先登、表明心迹,但……却被这家伙毁了! 季淮铮:“嗯,我也觉得,我与沈师妹有缘。看样子,我来的也算及时,应该能帮上忙。” 气氛微妙,沈依瑶果断给这剑拔弩张的“男主”和“反派”安排了任务,免得他们当真殃及她这条无辜的炮灰池鱼: “那烦请两位师兄为我这好大徒解释一下,何为提亲,又何为下聘吧!” 季淮铮目光炯炯,周身气质疏阔,直视沈依瑶:“提亲,便是去女修家中,向她家长辈陈明对这女修的爱意,请他们成全。” 季淮玷亦看着沈依瑶:“下聘,便是将准备好的定婚财礼送到女修家中。” 沈依瑶:“你们是向小锦解释……” 两人目光不改。 沈依瑶:……罢了,随他们去吧。 她还要做正经事。解开芥子袋,从中取出那一株属于小锦的紫绫瑞宝,郑重塞到小锦怀里。 语重心长:“所以,那李孟希什么都没有做,小锦可不能把这样贵重的地宝随便交给他。” 想了想小锦的阅历,沈依瑶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像他这样以花言巧语骗了你的人,就像极了方才我说的骗子!” “可他长得多英武啊……!” 沈依瑶不得不继续“上课”:“人修有一句俗话,‘人不可貌相’。那长得俊俏的男人,也一样会骗人呢!” 季淮铮:…… 季淮玷:…… 怎么办,他们好像……也是这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铮:膝盖中箭。 玷:膝盖中箭。 清(脸红):开心。 老男人(自信):呵?本尊长得俊俏,本尊骗人,但本尊还是好男人! 今天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嘿嘿。 ◉ 第47章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李孟希是个感情骗子,但沈依瑶慎重地大概把事情原委对小锦讲了一番。略去了魔修一节,只称是有财力雄厚的人出高价购买。 原本欢快的小锦,此刻倒真是像极了离了水的鱼儿,无精打采,与先前的状态判若两鱼。 沈依瑶为人师的义务已经尽到,余下的,还需要小锦自己想清楚。 沈依瑶见好就收,告辞离开。 季淮铮和季淮玷自然也没有逗留的必要,忙跟着沈依瑶一起离开。 等季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过来时,除了刚结丹,不得不先调息吐纳的季淮清,这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又不是蠢笨到无可救药,已经逐渐认清了一个现实: 也许,她忽然得来的那段记忆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已经自作主张,偏离了原本的轨迹,那后面的事,也可能就此发生改变。 以目前的情形看,原本爱慕她的那些男修,现在都跑去向沈依瑶献殷勤,自己先前的种种铺垫遇上这沈依瑶,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看样子,这转变……也不可逆。 ——不然,怎么可能,这一觉醒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嘛! 而且,其他人都是与李家人打交道,为家主取宝物,只有她一人,要去采南东珠! 委屈又无可奈何的季栀索性带上自己的行李,问了李家下人那采集南东珠最好的位置,自己跑了出去。 已经临近晌午,太阳正毒,这一片采珠的颦颦滩上,连采珠女都没了踪影,遑论那直接叫卖的小贩。 季栀不想灰溜溜地回去,现在情绪不佳,又不想在这烈日下吃苦,自己亲自下去采珠,索性就撑了把油纸伞,自己又寻了个阴凉的大礁石后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沙滩与海岸。 “美人,一个人?” 平静的海面上,一人几乎从海中浮现,脚下踏着一圈儿泛白的浪花。 季栀激动地跑过去。 要知道,先前她在飞舟上见过类似的场景——沈依瑶也在海上有过类似的奇遇,结果,还多了妖修徒弟! 虽然那妖修小徒弟没什么用,天天师父长师父短地喊着,但她不时给沈依瑶和那三个原本属于她的男修们创造机会,而且也让那沈依瑶身边更热闹了点。 自己这边……则孤零零的。 但现在不同了,相似的场景,而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可直接是个人型的家伙! 一定会比那三头锦强!! 果然,她记忆里的好事虽然没有发生,但天道会在其他方面为她补齐的——一定是这样的! 季栀给自己打了气,跑到那人面前,随手就把手中的伞扔进她身后的大海。 魔修南宫妤:? 她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老哥不是说季家卧虎藏龙、颇难对付吗? 怎么?见了她先扔了一把毫无攻击性的油纸伞是怎么回事?? 这是……投石问路? 南宫妤收起玩笑的心思,审视对方。 季栀毫不畏惧,与她对视片刻,开口:“……你怎么不问我?” 南宫妤:……什么?难道我的行动意图已经被看穿?! 季栀看着眼前容貌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女人,有几分着急:“你倒是问我,刚才丢的是什么啊?” 她要是没记错,当初那三头锦就是问了沈依瑶类似的问题。 都是一个沧海里“长”出来的家伙,应该问差不多的问题才是。 南宫妤:“……那你刚才丢的是什么?” 季栀:“……你不应该给我几个选择吗?” 南宫妤:“你不就丢了一把伞吗!” 季栀听了这般回答,顿时拿出一串符箓,厉声:“你是什么东西?!” 眼前这家伙,跟那三头锦完全不同——反应迟钝,眼界狭隘,肯定不配成为“天道”对她改写命运的“补偿”! 那……有可能就是她提升修为路上的踏脚石了! 对,一定是如此! 在记忆里,她被称一句“天道宠儿”也毫不为过,她就不信了,她不过在选择之初,稍微让自己少吃了几分苦,现在就能什么都没有得到——连修炼都远远落后于他人! 眼看着其他人都结了金丹,季栀更觉得,眼前这家伙的出现,就是自己结丹的契机,忙拿出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应战。 南宫妤更是花容失色——不过是筑基境的小女修,竟然三言两语就勘破她的恶意! 难道,她兄长南宫野的判断没错? 南宫妤思忖再三,不敢轻举妄动。 而季栀,却已经动起手来。 眼前人既然从水中出,那大改擅长的就是水系法术,五行之中,土克水,季栀选的,也是一沓土系符箓。 以灵力催动,冲着南宫妤的眉心扔去。 “绸缪桑土!” “累土至山!” “泰山压顶!” 南宫妤游刃有余地躲着,没有掉以轻心,但却又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这符箓威力都不俗,不过这小女修……明显灵力不济,至多也就能发挥出这符箓一半的威力。 ——难道,是在藏拙? 南宫妤仍是没有出手,她与那兄长南宫野不同,擅长谋而后动,以逸待劳。 愣是由着季栀扔出大几十张符箓,却没有还手。 累得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季栀瘫坐在炽热的沙滩之上,仰面看着她,像是被欺负惨了的流浪狗,只剩下无能的“狂吠”:“你到底要干什么?!” 气息渐弱,灵力也在完全不成章法的战斗之中逐渐耗尽。 南宫妤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季栀脚下的沙滩之上,忽然,多出一段葡萄藤一般的绿蔓,缠住她的双脚和双手,将她如同牲口一般“移送”道南宫妤面前。 南宫妤与季栀保持安全距离,令两根细一点的藤蔓撑住季栀的上眼皮,强制对方与她对视,眼中幽冥漩涡顿起。 “接下来,你要听我的。” 被瞳术影响的季栀:“好。” “我问什么,你如实回答。” 季栀:“嗯。” “你叫什么名字?” “季栀。” “季家人?” “嗯。” 差不多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南宫妤:“紫绫瑞宝在哪里?” 季栀:“什么是紫绫瑞宝?” “就是来自深海的地宝,有白骨生肉之奇效……”意识到自己突然开始给对方解释的南宫妤一时气闷,咬了一下舌尖,幻化出紫绫瑞宝的图样,令季栀去看,“可见过?” 季栀摇头。 南宫妤:……?不是说季家人来取这东西,怎么还能没见过? 也许是这小女修修为太差,只是个凑数的? 既然如此—— 南宫妤换了个问法:“此行来李家的季家人有几个?” “算上我,六人。” 南宫妤了然,看来眼前这个正是个凑数的,紫绫瑞宝定在剩下几人手里,她还需要先了解一下几人的性格与能力,才好作出判断。 总归,这宝物定然放在最核心的人物身上,要么便是放在最稳妥的人身上。 想到此处,她又问:“那剩下五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季栀听了这问题,明显停顿很久,缓缓开口: “季淮铮师兄,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虽然相貌出挑,但……但现在,他喜欢沈依瑶,也就喜欢了吧。” “季淮清师兄,温柔可亲,不过……呜呜呜,他现在也喜欢沈依瑶!” “季淮玷……他、他应该喜欢我的!我们明明……但他现在也喜欢沈依瑶!” “季溯师姐,我与她不太熟,但她好像也护着沈依瑶!” “呜呜呜,他们都不喜欢我了!” 这幼稚的哭诉,南宫妤应该嗤之以鼻,但看着这小女修涕泗横流的模样,她不禁想起了儿时的自己,一时不忍,多说几句: “你管别人做什么?!男修难道不是有的是?等你变强了,还不是修真界随你挑?” 季栀:“是、是这样的吗?” 南宫妤翻了个白眼,暗自唾弃自己多管闲事,见她不哭了,又换回原来的话题,细思量,总结了一番,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出来: 这季家此行的核心,怎么听上去,是那个叫沈依瑶的? 可沈依瑶都不姓季啊? 南宫妤又追问:“那这沈依瑶又是个怎样的人?” 季栀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沈依瑶她……美艳无方,剑术也不错,医修上也有那么一点点造诣——只是一点点哦!唔,她烤鱼的手艺也不赖,嘿嘿……可惜,她还是要……如果……” “要怎么?”南宫妤急切问询。 但季栀的神色却突然恢复清明,意识到自己为藤蔓所困,忙用丹田处最后一丝灵力控制着随身携带的短刀,冲着藤蔓疯狂乱砍。 倒还真让她砍出一线生机——原因无他,而是南宫妤走了神。 她从小学习瞳术,还是第一次,在修为远远不如自己的人身上失效。 哪怕刚才眼前这名为季栀的女修表现的蠢笨,回答的话更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南宫妤仍有几分惴惴不安。 总归,她既然知道这一行几人的身份,往后倒可以再寻机会。 南宫妤作出决定,便顺势撤了藤蔓,踏浪离去。 季栀有心再追,但方才被瞳术控制,又耗尽灵力,刚起身,便晃悠两下,一头栽进热度惊人的沙子中。 一旁,浮现出顺圣仙人的身影。 他拎小鸡一般将季栀拎到阴凉处,免得一会儿涨潮,她溺水而亡。 但也没有对她施以多余的援手,看着她被沙子烫得通红蜕皮的脸颊也无动于衷。 无趣,又没用。 给季栀下了这般定义的顺圣仙人极目远眺,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出沈依瑶的身影。 他果然,还是会被有趣的人吸引啊。 沈家那姑娘,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顺圣仙人脸上浮现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浅笑,轻咳两声,身影顿时消失。 出现在李家时,又是那女修季溯的模样。 他昨夜刚向那沈家姑娘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他又顶着这季溯的身份过去,想必……会很有趣。 顺圣仙人心情大好,身上隐隐的疼痛都减轻几分,脚步轻快,直奔沈依瑶的宿处而去。 “沈姑娘……” 一声沈姑娘,除了沈依瑶,屋内却另有四个也闻声抬头看向他。 几人围坐在一张宽敞的桌上,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顺圣仙人:……? 他清晨去训诫了那李惊澜一番,放才,因为下在季栀身上的禁制有异动而出去探查一眼,怎么一回来,本来应该一个人待在屋内的沈家姑娘周围又全是人? 不,准确来说,不仅有人,还有个哭得三眼通红,一直在摁鼻涕的三头锦。 他甚至都无处可坐! 顺圣仙人轮回多次,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困境。 眉羽不爽利地轻动,但微抬的下颌却依然没有放低的趋势,更是直白地恨不得将“不爽”两字直接写在面颊上——但骄傲又不允许他这般示弱。 他索性拿出几分气势,以锐利的目光,将这几个晚辈一一瞪了一眼。 但那三人也毫不示弱,丝毫没有敬重地给他腾出靠近沈依瑶的座位的意思。 顺圣仙人很不开心,顺圣仙人有小脾气了。 唯一一个察觉到这位大佬不爽的沈依瑶失笑:不知为何,这应当撼天动地,叱咤风云的顺圣仙人,接触下来,倒像是个矜骄至极、随心所欲的少年郎。 罢了,她沈依瑶也受了主角团这么多照拂,帮他们顺一下大佬的毛也无妨。 她以灵力将来自季淮玷,以及后续季淮清、季淮铮也匆忙送来的鲜花移到另一边的小榻上,起身,又招呼自己当初莫名收下的好大徒:“小锦,走,我们去那边——不哭不哭,香囊马上就做好了。你到时候戴上它,心情一定会变好的!” 沈依瑶看向“季溯”:“季溯师姐,你坐,我去那边做香囊。” 沈依瑶自认为此事处理得非常体贴,一下子,腾出两个位置,还给了大佬选择的余地。 然而,季溯的脸色并没有转好,不过,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坐在沈依瑶坐过的位置上。 一手撑着下巴,倒不像是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三人那般克制,反而大大方方地注视着沈依瑶,以及沈依瑶手中成山的鲜花。 沈依瑶:……? “这些花,沈姑娘从何处得来?” 沈依瑶如实回答:“师兄们送的。” 说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男主”“反派”,忽然都给她送花,而且还隐隐有了攀比之意。 就连刚刚调息吐纳完的“女主”,也特意出去了一趟,再过来时,从芥子袋中又倒出不少鲜嫩的花朵——还全都是可以入药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小锦哭着跑过来的时候,沈依瑶才动了把这些花用灵力处理一番,做成香囊安抚小锦的念头。 不过…… 既然是“女主”提供了主要原材料,沈依瑶自然也应该为季淮清做上一个。 季淮铮和季淮玷大概是察觉了沈依瑶的念头,索性又出去弄了一批近似的药花,意思不言而喻。 若不是沈依瑶硬拦着,她觉得,这争强好胜的季家淮字辈英才们,能把这屋子作为他们“采花大赛”的比试现场。 但,好不容易制止了这场主角团“内耗”式的比拼,这大佬顺圣仙人又来横插一杠。 心累的沈依瑶只想抱着自己的三头锦小徒弟,安安静静地享受静谧的时光。 可是,直觉发出警报。 沈依瑶的右眼皮直跳—— “季溯”听了她的回答,果然显出一丝不满:“哦。”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沈依瑶按着右眼,破天荒地,向这一方修真界中的天道开始祈祷:千万不要再…… 叮叮咚咚。 清脆又密集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依瑶的左眼也开始跟着跳了起来,她两眼泛疼,但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到底是看了过去。 原本宽大的桌上,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可入药的灵花,有的甚至连那养着花的盆也一并被带了出来。 新鲜,可太新鲜了。 沈依瑶放眼一看,万化紫萱,长留箬叶,屛柯赤景…… 确实,左眼跳也没毛病——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季溯”那本来藏了大半天的朱诺尾巴到底是在这三个晚辈面前炫耀地展开,一出手,便显出自己这雄厚的家底。 “沈姑娘,我的香囊,也麻烦你了。” 沈依瑶:…… 她一边制作香囊,一边让那哭得眼睛都肿起来的小锦枕着她的腿,以灵力对她稍加安抚。 还是分出几分心,去思考一个十分严峻、她不得不直面的问题: 狗系统到底给她的文案和人物小传里,省略了多少内容?! 她一半路就要下线的炮灰女配,为什么承担了这么多任务啊?! 心累无比的沈依瑶还是本着敬业的精神,依着这五人的个性,为他们制作出五个迥异的香囊来,然后下了逐客令: “今晚,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把她一个人当做数个NPC来用——她也是要休息的好吧! 她决定,今晚,她就要脱离文案剧情,一个人享受生活!~! *** 夕阳西沉之际,这沧海一片其实并不会沉眠。 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即便在夜晚,也不乏白日里奔波的生意人继续转战酒馆,交换信息,更不乏疲惫的旅人修士,在这夜晚享受生活。 沈依瑶换上轻便的衣服,又怕容貌太过惹眼,在这鱼龙混杂的地界徒生事端,索性戴上面纱,只露两只水汪汪的眼,便出了李家大门。 有人盯上了她。 沈依瑶有所察觉,但那盯上她的人并非主角团中的任意一人,也不是那顺圣仙人,更不是小锦。 恶意暂且没有,但却有探究之感,还有几分熟悉感。 既然和主角没关系,对方也没先出手,沈依瑶便不打算坏了自己的兴致,径自前往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大街上,南洋货、西域货都随处可见。 沈依瑶不缺灵石,有中意的,便买了下来。 她这般出手,也引得朱雀大街上摆摊的人频频向她投来目光,甚至有几个直接冲着她叫卖起来。 沈依瑶也随性多买了些。 不过,这又往前走了百米,沈依瑶忽然被一披麻戴孝的女子拦了下来。 看上去,这大概是被她大方出手而引来的向她求助的女子,但沈依瑶一眼便知,这就是她从李家出来后,一直窥伺她的那视线来源。 那女子涕泣连连,伸手就去拽沈依瑶的裙摆:“仙娥,小女子卖身葬兄,还望仙娥行行好,买下小女子吧!小女子吃得少,干得多,任打任骂,定毫无怨言!” 沈依瑶躲过她扑过来的双手,这电光火石间,沈依瑶可算想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女人的气息,与那南宫野可有八分像。 沈依瑶目光不禁复杂,十分想问问眼前的曼妙女子: 你卖身葬兄这事儿,你兄长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里,大家可以简单理解为,笨蛋美人比较多。。 要么是真笨(小锦:吐泡泡), 要么是被带笨的(南宫妤:????), 还有蠢笨的(季栀:报我身份证号干嘛??) ◉ 第48章 南宫妤一下扑在地上,为了逼真,她将一身魔力和修为都隐去,只在灵府处,贴身放了几个正道修士们用的聚灵符,装出已懵懂迈入修仙之路的模样。 既不会太高调,也不至于低调到令人起疑。 她干脆就倒伏在地上,哽咽着将自己胡编的卖身葬兄的故事娓娓道来。 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有几个停下脚步,围着南宫妤唏嘘不已。 她趴在地上,掌心都被粗陋的石子给硌得难受,眼泪和着飞扬的尘土,让她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蛋上都挂了一层泥浆。 然而,沈依瑶一言未发。 南宫妤心中略慌,支棱起来,又去拽沈依瑶的裙角。 沈依瑶步下生风,又是轻巧一躲,闪身一丈开外。 南宫妤无语。 按照她从季栀哪里获得的消息,这沈依瑶应该是备受季家人宠爱的女修。 这样的女修,以她南宫妤纵横修真界和魔界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般具备不怎么聪明,好心泛滥,识人不清,空有美貌,热爱多管闲事,没有什么底线……等一系列“优秀品行”。 怎么?难道是她撰写的人设剧本还不够吸引人?还不够惨烈? 想到这里,南宫妤决定再加一把火,蹲坐在地上:“呜呜呜,若不是走投无路,见仙娥面善,小女也、也不会如此……实在是小女家中还有行将就木的老父,卧病在床夫人惨死的大哥……呜呜呜就连在襁褓中的大侄子也在变故之中被人抢走……小女若不能扛起重任,那家人可就完全没了活路啊!” 围观的,已经有几个老妇拿着袖子揩泪,连叹“可怜,可怜啊”! 沈依瑶闻言,却又往远离这女魔修的方向退了一步。 这女魔修的话半真半假,但沈依瑶听着,其中某些还真暗合季淮玷的身世。 唔……这个世界里的魔修都这么真诚的吗? 但……她努力的方向错了啊!这女魔修把这些跟她一炮灰女配说,又有什么用呢? 沈依瑶的动作落在南宫妤的眼里,南宫妤更是又惊又急。 好不容易逮着据说备受季家人爱护的沈依瑶落单的机会,南宫妤哪儿能眼睁睁见这煮熟的鸭子——不,看在这沈依瑶长得不错的份儿上,应该算煮熟的天鹅——飞了? 她索性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来,不再畏畏缩缩地去拽沈依瑶的衣角裙边,整个人气息一变,不再悲愁垂涕,而是抽出那腰间的长剑,往脖子上一横: “仙娥留步!” “小女第一眼便认定了仙娥是小女会跟随一生的主人,若是仙娥不愿买下小女,小女既已经穷途末路,唯有一死,以求解脱!” 卖身葬父、卖身葬兄、卖身葬儿的戏码,在这人流攒动的沧海其实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但卖身不成,以死相逼,却着实算得上是新鲜事。 围观之人也被这披麻戴孝的南宫妤下了一大跳,不再唏嘘,也无人拭泪,都瞪大了眼,目光犹如钟摆,只在南宫妤和沈依瑶之间穿梭。 眼中,充满了吃瓜的兴味,几人甚至将明日沧海的邸报头条标题都想好了: 这强买强卖的背后是否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卖身葬兄的女修与这以轻纱遮面的女修之间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缠绵往事? 究竟是磨镜之好还是另有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 …… 不多时,这围观的人群之中竟有人高声喊道:“这女子如此可怜,仙子还是施以援手,买下她吧!不然,这兄妹二人可就要齐齐横死街头……人间惨剧啊!” 方才揩泪的那穿蓝色细绸的老妇人围着沈依瑶,操着本地口音开始劝:“仙子,这世道不算全然太平,你看她姑娘家家的……多可怜啊!” 围观的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应和,更有甚者,喊出“真爱无罪,磨镜大好”的口号来。 局势混乱,但沈依瑶也不好甩甩袖子而去了。 南宫妤好整以暇,眼眶绯红地看向沈依瑶,与季淮玷有五分像的眼眸里泪花闪烁。 沈依瑶被吃瓜群众们簇拥着,尴尬万分,但看着这含泪眼,不知为何,却想起那季淮玷来,心中的郁闷也散了一点。 但这不意味着,她要任魔拿捏。 沈依瑶抿了抿唇,走上前,左手劈手夺过南宫妤手中的剑,一扔,右手接住。 攥着剑柄,向着那草席旁一掷—— 远远未能达到吹毛即断的剑却没入那草席旁三寸之深。 又从腰间摸出百十来颗上品灵石,硬塞给那伪装良善的女魔修手中:“姑娘面善,性子坚毅,家中如此凄惨,这些灵石,姑娘收下便是。” 南宫妤得逞,压下心头狂喜,仍是装可怜:“收了仙娥的钱,我就是仙娥的人了……!” 沈依瑶挑眉,并没发作,只道:“姑娘家中还有亲人要照料,而我已不需要仆从。” 南宫妤只道:“家中长辈常教导小女,为人要知恩图报。小女别无长处,未惶惶此身,甘愿为仙娥马首是瞻!” 这答案,沈依瑶也不意外:“那好吧……那你是我的人了?” “是!” 沈依瑶当即拉着这女魔修的手,郑重地将她的手放在方才出言相劝的老妇掌中。 老妇:? 南宫妤:? 沈依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我现在把你交给这阿婆——我与这阿婆一见如故,觉得她身边正缺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照料。听口音,阿婆又是本地人,姑娘你既在此卖身葬兄,可见其他亲人也当在此处。这不正好?——你还了我人情,又不必离开故土,还能帮我行善积德!三全其美啊!” 南宫妤愣住:这沈依瑶所言好似句句在理,没给她留下什么反驳的余地。 甚至,围观的人也纷纷拍手叫好,连连开始称赞沈依瑶德行高尚,有得道仙人的风范。 沈依瑶在盛赞之中,低调地离开,深藏功与名。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但那老妇还轻捧着南宫妤的手,在南宫妤的示意下,与收好那草席的南宫妤一起偏离朱雀大街主路,来到无人的小径上。 老妇笑得脸上皱纹聚成一朵花:“这位仙子,之前说好的那另一半灵石……” 原来,这老妇正是南宫妤雇佣的“托儿”。 南宫妤自诩做事谨慎,环环相扣,在容易出现岔子的点上,往往会准备另一套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她根据季栀所提供的信息,猜想这沈依瑶应当心软。哪怕没有被她卖身葬兄的故事打动,但若是有老妇从旁鼓动,怕是她也骑虎难下,不得不带她走。 万万没想到,那沈依瑶居然——! 看来,那被打得差点让她送葬的兄长倒没有诓她:这季家一行,还真是卧虎藏龙!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南宫妤。 恨恨地扔出几颗灵石,南宫妤消失在夜色里。 *** 夜晚的朱雀大街热闹非凡。 街上车水马龙,星如斗,花千树,没有一处落寞,但沈依瑶自己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好像,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是头一回,一个人踽踽独行。 还真有几分寂寞啊。 沈依瑶干脆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又包了几盒点心,径自回了李家内几人下榻的别院。 “季溯”在自己屋子门口,对月饮酒,季淮铮在月下舞剑,季淮清的屋子亮如白昼,他倚着窗,拿着一卷医书,而季淮玷亦开着窗,借着月色,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法器。 几人都没有出声,但沈依瑶却莫名觉得,此处要比那人流摩肩接踵的朱雀大街要热闹得多。 脸上不觉,带了几分由衷的笑意。 轻声:“我回来了。” 又扬了扬手中的大包小包:“我也给大家买了些宵夜和小玩意儿。” 得了允许靠近的讯号,几人才围了过来,由着沈依瑶一个个分配。 说起来,为了雨露均沾,沈依瑶还给小锦和季栀也买了些东西。 有些果子要趁热吃,她便先就近,给季栀送了过去。 被沙子烫得只能糊了一脸白色膏状药膏的季栀开了门,接过沈依瑶的伴手礼,感动得泪流满面,伸手一擦,却不慎将白色药膏糊到眼睛里。 热辣感刺得她眼泪更加汹涌。 沈依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了好一阵,才离开,去小锦那边。 止住眼泪的季栀哽咽着吃了一口沈依瑶带来的孜然柔鱼,心中也慢慢想起沈依瑶的好来。 面对她的挑衅和出言不逊,沈依瑶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还、还给她带好吃的! 真是好人! 她、她大不了到时候避着点记忆中出现的剧毒,不让沈依瑶为解毒送命好了……! 季栀这边心思浮动,吃得香甜。而那剩下的四位男修,却有些食不下咽。 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三人尤为不满——毕竟,他们收到的东西,与季溯师姐一样。 若是如此,待到沈师妹离开季家之时,她会选谁,尚未可知。 而“季溯”的脸色,亦非常难看:沈家姑娘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还送了他跟其他三个晚辈一样的礼物……! “季溯”食指拇指一捻,抬头看向季栀的房间,探看到季栀面前之物,脸色更为难看:沈家这姑娘,竟是每一份礼物都一模一样!! 最终,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 此时,李家的侍从又匆匆走来,扔下一重磅消息:“各位仙长,沈仙子可回来了?门外有一姑娘,说她是沈仙子刚刚买下来的婢女……” 沈依瑶虽然善良,但可不是喜欢随意买卖下人的人。 季淮铮他们都去过青霄院。青霄院内,沈依瑶从沈家带来的侍女阿岚平日作风怠慢,对沈依瑶也不尽心,沈依瑶都没有处置她,又怎么会莫名买了个新的婢女? 事有蹊跷。 “季溯”虽然不清楚这些细节,但他也发现,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女修确实会占据沈依瑶很大一部分精力——甚至,获得跟他同等的“待遇”,比如,那脑子不太聪敏的三头锦,又比如,季栀。 现在,又有人想凑过来? “季溯”皮笑肉不笑,拍板:“先带她过来。” 南宫妤一路穿过水榭,暗自记下路线。 她脸上带着脆弱而得体地笑容,对带路的李家侍从千恩万谢,把弱柳扶风的可怜女子演绎地淋漓尽致。 待到那季家人下榻的大别院时,南宫妤早就进入状态,盈盈一拜,像是在风中摇摆不定的嫩枝细叶,人见人怜。 “小女阿妤,在朱雀大街上,蒙仙娥出手相救,仙娥不留名姓,但小女一路打听,还是斗胆前来,想留在仙娥身边,以报大恩。” 南宫妤说完,装作抬头去寻沈依瑶,趁势把这院内的四人打量了一番。 根据季栀当初吐露的情报,南宫妤很快把四人与他们的名姓对上号。 这四人看上去都有金丹境初期以上的修为,也不知那紫绫瑞宝到底是在他们手中,还是被寄放在沈依瑶那里。 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南宫妤便只好先想法留下来,开口:“不知那位救了小女的仙娥宿在哪一间?小女想先为她整理床铺,也顺便给自己理出个可以休息的位置来。” “季溯”早已看穿她的身份,长眉高挑:“你——要住下来?和沈家姑娘一起?” 南宫妤听这名为季溯的女修话中有话,但她故作听不懂:“我既然要做仙娥的婢子,自然要贴身照顾。” “不可!”季淮玷发现那自称婢女的人双眼跟他有五分相似,此刻听了她的话,顿时耳尖泛红,手中的法器一角被他捏得变了形,“贴身照顾,不可!” 在这一点上,季淮铮也与他达成短暂的共识,轻咳一声:“男女……女女也授受不亲。” 季淮清温和一笑,言辞却犀利:“确实不妥——我看姑娘双手娇嫩,不像是可以照顾人的模样。若是沈师妹不舒服,怕是姑娘无法及时帮上忙。” 南宫妤:…… 她现在,多少有点明白季栀口中的“他们都喜欢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连女修的醋都吃啊! 啧。 南宫妤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事实上的侄子季淮玷的身上——若是季淮玷这般作为,倒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位南宫大人,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脾性。 但其他人……恕她魅魔血统太过纯粹,实在闹不明白。 只好开口解释:“仙娥与我同为女性,有些事情,还是更为方便,贴身照顾有何不可?” 季淮清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铜人模型,缓缓开口:“那请问姑娘,若是癸水来时,你可知从那几个穴位入手,可减轻疼痛?” 南宫妤:……?她从来没疼过,怎么会知道? 见她沉默,季淮玷也扔出一残损的法器,出言考教:“这用以照明且附上防御法术四方平安灯,在何处出了问题,这才无法点亮?” 南宫妤:……大侄子,你这问题超纲了!!魅魔并不需要学习这些! 荼明剑迫不及待出鞘,剑意直抵南宫妤的咽喉。 季淮铮:“我见你腰间有剑,若能在我剑下过十招,我便认可你有待在沈师妹身边的能力。” 南宫妤:……她的人设是刚刚步入修真之途的弱女子,跟已经有剑意的金丹修士比,还要过十招?欺负魅魔是不是?? 当然,这些话南宫妤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 说出来,怕是今天她也出不去李家这大门了。 迫不得已,只好沉默。 但这短短的“交锋”,也足以让她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季家确实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哦不,还有一个人,她还没有试探。 同问女性,她应当可以争取一下,让对方“站到”自己这边。 季溯。 季栀是怎么形容这季溯来着——“不熟”。 南宫妤偷偷打量那看着有几分微弱病气,却眉眼间满是骄矜,又没有笑意的女修季溯,心中已经对此人有了定义:病弱孤傲冷美人。 呵,她南宫妤见多识广,对上这种类型,自有一套! 对方至冷,她便至柔! 暗自以锋利的指甲抠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南宫妤潸然垂泪:“这位仙娥,我……” “季溯”走了过来。 南宫妤以为自己计划顺利,但没想到。 “季溯”拎着她素白的衣衫后领,嫌恶:“我先把她扔出去,这点小事,不用告诉沈家姑娘。” 季淮铮三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南宫妤:……?! 不是,就问了几个问题,就做出判断,要把她丢出去?! 果然,季家卧虎藏龙,难以对付——! 南宫妤急中生智,想要做出最后的努力,但眨眼间,她便已经被这“季溯”从李家带到沧海之上。 浪涛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一望无际,连沧海城在视线里,也不过是一座闪烁着微光的半点。 正在打腹稿的南宫妤:“……什么情况?” 这扔得是不是有点太远了?! 作者有话说: 被误导变成笨蛋美人的南宫妤努力贴贴瑶瑶,失败QAQ 本章又名,南宫妤被季家人玩弄的一日。 剧情加速中~下章换地图啦~ 统计完后,下周写~因为没写过类似的,所以可能晚一点,到时候会作话提一句的哈,小天使们低调看就好~~感谢在2022-06-04 23:45:42~2022-06-05 22: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wwww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49章 “如你所见,如你所闻,扔你。” 南宫妤难以置信:“仙娥,我不过是上门为自己求个好前程,何错之有?” “季溯”那原本矜骄的眉眼在月下,却如同出鞘的利刃一般,展现出杀意与锋芒:“哦?魅魔一族还需要来向金丹境的修士讨个前程?” 南宫妤的冷汗顿时簌簌滴下,她勉强镇定:“仙娥说什么,小女听不懂……” “季溯”单手一松,南宫妤直直坠海。 南宫妤想着瞒天过海,更担心对方使诈,不敢露出破绽,只像个普通人那边,惊慌失措,咿呀乱叫。 余光中,“季溯”的表情冷极,那目光看她,如同看行尸走肉一般,无情又淡漠。 右手食指动了动。 原本就汹涌的巨浪像是受到感召一般,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团团将南宫妤裹住。 远远超过金丹境的灵力成为其中的主力,随着巨浪,刺在南宫妤身上。 鲜血横流,却被巨浪冲淡。 南宫妤疼得几乎昏厥,迫不得已,撕掉腰间的符咒,魔气大炽,短暂地挣脱那巨浪的挟持。 高高跃起,祭出自己的法宝骨钿琵琶,右手一波,与追上来的巨浪相持。 巨浪势头不减,南宫妤已露出真身,它竟然也跟着变强。 滴滴水花,都在南宫妤身上炸出血花。 南宫妤变幻策略,曲风一转,正对着“季溯”:“你……隐藏实力!” 这季家人心机深沉,果然难以对付! “嗯。” 南宫妤也不是傻的,对方这般实力,那想必:“紫绫瑞宝在你手中!” “嗯。”“季溯”的回答仍是心不在焉。 南宫妤神色变了又变,单手抱琵琶,另一只手取出两个瓷瓶,将里面数十颗丹药尽数吞下。 魔气大涨,双目瞪圆,冲着“季溯”的琵琶音波也越发激烈,竟是将海面也震得波涛此起彼伏! 但“季溯”,只抬了一下左手,一切便复归平静。 就连南宫妤的本命琵琶,也仿佛被冻住一般,无论南宫妤如何使劲儿,那琵琶弦就是动也不动。 “季溯”看她,如同看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回去告诉那南宫老头,无论是紫绫瑞宝,还是玉龙冰魄,亦或者季淮玷,都不是他能肖想的。” 南宫妤:……! “尤其不要在沈依瑶面前乱晃。否则——” 一根琵琶弦忽然崩断。 南宫妤已经吞下不少暂时提升修为和魔气的药丸,但面对这般威压,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钿琵琶的弦碎成齑粉,落入那巨兽一般的海中波涛之口。 “滚。” 南宫妤抱着琵琶,不敢多说一个字,飞快遁走。 “季溯”褪去伪装,显出他顺圣仙人的阵容发,立于汹涌的浪涛之上,苍天沧海之间,独他一人。 他摸上腰间的香囊,嘴角轻扬,灰败的神色之中,总算有了一分明亮。 忽然,他听到暌违已久的非人声音: 【守护季家任务进度提升,生命值……】 他失败了那么多次,唯独这一次,出了变数? *** 次日清晨,在“季溯”的主导下,几人与那明显瘦了一大圈的惊澜真人辞别。 他的儿子李孟希更没有露面。 来时飞舟上多少人,这次走时,飞舟上还是那么多人。 小锦说什么也要跟着“师父”沈依瑶继续深度学习; 而季栀,倒是比之前来沧海时沉默了一些,但看向沈依瑶和其他人的目光却悄然发生改变,偶尔,还能听到她喃喃自语,“我要拥有一大片森林……”! 沈依瑶不知这女主的小姐妹发生了什么。 她推测,也许是采南东珠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打算从此深耕陆地,不再下海。 不过,这两位真·女性修士并没有(办法)占据沈依瑶太多的精力。 她们俩倒是清闲得很,甚至还因为太过无聊,而自动结成了聊天八卦小分队。 其中,阅历相对较深的季栀自然而然地领了这前辈的头衔。 坐在甲板上,季栀翘着二郎腿,拉开话匣子:“啧,这是淮玷师兄第几次敲响沈师姐的房门了?” 小锦三只眼一齐转了转,很快报数:“今日第五次,从咱们离开沧海来算,应该是第十九次了!” 想到记忆里对自己常年不闻不问的人如今这般舔狗做派,季栀心中有几分酸,但更多的,却是已经释然的爽感:“呵,他也有今天!” 甚至暗自祈祷,希望沈师姐多关他一会儿,让他也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但这些,她也不好在小锦这样的纯真晚辈面前说起,只又问:“那现在,‘战况’如何?” 小锦从怀中掏出小本本,先给季淮玷记上一笔,又核算了先前的:“目前来看,季淮清和季溯两人同等榜首,在这几日里,已经成功进入师父房间二十二次!垫底的是季淮铮,目前只成功了十七次!” 季栀笑得更开心了: 她可没忘,记忆里那季淮铮种种表里不一的行经骗过了许多人,不少人,包括她自己,最后也成为他在季家颓败之际帮他登上家主宝座的棋子! 现在,他居然还是倒数第一!哈哈哈!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啊! 不过,想到自己得到记忆后芳心暗许、认真攻略过的季淮清,季栀还是难掩失落。 她转过头,趴在船舷上。 目之所及,一片刺目的白茫茫。 ——这天山,竟是近在咫尺了! 季栀那失落之情一扫而空,她也是头一次来到这鼎鼎大名的天山,兴奋之情难掩,高声呼喊:“天山、天山到了——!” “季溯”一个眼神都欠奉。 倒是在屋中整理的沈依瑶闻声,与刚刚被她放进来的季淮玷寒暄几句,便也疾步走到甲板上,极目远眺。 脚步一顿,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双眼。 在甲板上的“季溯”先一步起身,一双手覆上她的眼:“沈姑娘,你刚从昏暗的屋子中走出来,又凝视这皑皑天山,容易短暂致盲。” 沈依瑶停了半晌:“……多谢。” 虽然没有得到想象中那般热切的回应,但顺圣仙人并没有气馁,心甘情愿地继续充当“眼罩”,感受着掌心下,沈依瑶那温柔细腻的肌肤。 但沈依瑶其实并不需要“眼罩”。 她熟悉雪—— 在之前的任务里,她曾在同样名为天山的地方,苦修几百年,生生从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变成赫赫有名的女剑仙。 那时,她特别急于修炼,反而对系统给的剧本和任务兴趣缺缺,直接倒置差一点飞升,任务还没做完。 不过,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她的修炼地点也在天山,所在的门派也叫天山派,但……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就她之前待过的那个现代世界的网络小说里,仙侠修真这类里,十本里少说七八本都有同名同地。 所以,这个世界的天山和她原来生活过的天山,应该只是长得像吧? 沈依瑶心中惴惴,已经练完一套剑法的季淮铮踱步过来,声音清朗,介绍:“这天山得天地之灵气,然这灵压也非常人能接受。所以,在这天山山腰处开宗立派的天山派每年遴选弟子时,总会格外麻烦些。” “有的弟子资质甚好,却承受不了苦寒和威压;有的弟子资质平平,但能经得住这恶劣的天气……总之,很难挑选到称心如意的弟子。故而,天山派近年来也逐渐没落。” 季淮清也从丹房中出来,他刚炼完一炉抵挡寒毒的丹药,分发给众人,正好接过季淮铮的话,颇有些感慨:“说来,天山派位置得天独厚,倒是盛产不少罕见的药材。可惜,自从天山派的天才瑶霁仙人溘然长逝后,再也无人能充分利用这天山派的药材,创出惊世的丹方。” 沈依瑶拉开“季溯”覆着她双目的手,看向季淮清:“淮清师兄,你说,那人是谁……?” 季淮清垂泪眼中光芒顿起:“瑶霁仙人,我很崇拜她。” 季淮铮亦点头:“瑶霁仙人以剑入道,其寒琼八十一式,仍是天山派镇派之宝。” 沈依瑶恍惚地点了点头,看向唯一没有出声的季淮玷。 季淮玷神色晦明难辨:“可惜,瑶霁仙人爱慕的师兄却与妖修不清不楚,在当时,惊世骇俗。” 沈依瑶声音发颤:“瑶霁……仙人她为了护住师兄和那妖修,不惜替他们受了天山派的刑罚,身体还未痊愈,后又为要历天劫且同时生产妖修护法,抵挡了外人的围剿,更是帮那妖修担下最后一击雷劫而死?” 季淮玷点头。 沈依瑶:“那之后,她师兄和妖修便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对不对?” 眼前三人却摇头。 季栀挤过来,道:“沈师姐是不是看了什么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所以忘了这故事的真正结局?” “真正结局?” “季溯”忽然开口:“这天山派如今的太上长老正是这故事里的师兄淳奚仙人,如今修为跟我……季家家主一般,同是渡劫境。不过,他已经卡在渡劫境千余年了。至于那妖修琴鸾……不,现在应该叫魔修了吧?她换了骨血皮囊,如今,是一魑魔。不过,修真界也好久没有她的音讯了。” “怎么,沈姑娘对天山派的秘闻很感兴趣?”“季溯”莞尔,搭上沈依瑶的肩,略微弯下身子,轻声道,“我那边还有几本孤本秘闻,若是沈姑娘感兴趣,今晚倒是可以来我房中一观。” 沈依瑶罕见地,没有立刻出言回绝,反而整个人陷入一种混沌又恍惚的状态。 纤长的睫羽下,原本明朗的眸子里,满是迷雾,失去焦点。 “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沈依瑶说完,匆匆回了房间。 合上门,她好像对这系统搭档的失联有了一点点眉目。 先前,她只以为修真界的设定往往雷同,所以,很多她之前累积下来的经验甚至材料都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直接使用,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现在……现实狠狠教她做人。 哪里是什么设定共通,明明就是一个世界——不过,差了千年左右,而且故事的结局还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 原本应该HE的正道师兄和妖修魔女,现在,看样子竟是两不相见。 若是真在同一个世界,那她的心系统搭档极有可能受之前故事的影响,无法正常与她沟通联系。 但……事情不对! 沈依瑶揉着眉心,仔细回忆当初的细节。 一切,都跟系统规划不能说分毫不差,但也相差无几。至多是她沉迷修炼,有些任务完成得晚了一点,但每一个任务都经过系统的认证,属于完美完成。 况且,男主淳奚师兄和女主琴鸾,孩子都有了,怎么这个故事就从HE变成BE了呢? 她最敬业女配奖都拿到手了啊? 她想不通。 强行回忆又让沈依瑶陷入深沉的疲惫里,她坐在小屋内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瑶瑶,瑶瑶……” 她彻底睡死过去。 飞舟快要落地。 小锦欢快地敲门声,把沈依瑶震醒。 沈依瑶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又见到了淳奚和琴鸾。 在那段看他两人卿卿我我的日子里,她无事可做,只能练剑。 梦中也是如此,所以,一觉醒来,连肩膀都觉得有些酸痛。 脏腑内亦翻江倒海,这种不适感,在走到甲板,即将离开飞舟之时,到了顶峰。 沈依瑶蹙眉,不觉脱口而出:“发生了什么?怎么血腥味儿这么大?” 小锦和季栀用力地嗅了嗅,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倒是季淮玷若有所思。 而“季溯”,则大步一迈,挡在沈依瑶面前:“沈姑娘,你能否再说一遍?” “血腥味儿太浓——你们没有闻到吗?” “季溯”忽然笑了,笑得格外张扬,完完全全的顺圣仙人的做派。 他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催促大家下了飞舟,自己落在后面。 最先下去的,季淮铮僵在原地。 荼明剑发出阵阵刺耳的警示姓的鸣声。 季淮玷和季淮清跟在季淮铮身后,也一眼看到那惨状,三人形成人墙一般,挡在沈依瑶他们面前。 季淮清竭力维持这自己温和的声线:“沈师妹……别过来,别看。” 他是医修,见过不少穷途末路之人的惨状,但像“吴家”这样的,也是第一次见。 季淮铮以剑入道,剑下亡魂不可胜数,心机颇深,可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不适。 季淮玷则算是三人之中脸色稍好的。 毕竟,在他年幼时,也见过同等级别的惨状。 一整个宅子都被鲜血染透,连门口的镇宅兽都因为承受了太多的血液而呈现出可怖的暗红。 宅子大门口,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六具尸体,死法都各不相同。 他们身下,血染了一片,而那门内,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飞舟被收好,灵力余波震荡,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吴家”的匾额便自顾自地掉下来,砸到三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上。 他们要拜访的吴家,看来遭了大劫。 顺圣仙人在飞舟上已经闻到血腥气,对眼前的情状,也算是有心理准备。 但怒火却分毫未减。 他正欲上前,远处一队人马却忽然疾行而来,挡在他们一行人面前。 为首的是个眼眶通红、面容憔悴的男修,看着年纪不大,也是金丹境的修为。 他先开口:“我吴家遭遇大劫,恕不能待客……各位若是要寻家父他们,还请、还请……” 他哽咽着,泣不成声。 但“季溯”还是大步一迈,上前肃然问:“吴家小子,你家的玉龙冰魄呢?!” 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修抬起头,愤愤然:“玉龙冰魄,又是玉龙冰魄!你可知我吴家因何遭此劫难,就因为这玉龙冰魄!!” 顺圣仙人显然没空陪着这小子发泄:“我问你,那玉龙冰魄在哪儿?可是被歹人给拿了?” “没有!——满意了?我吴家上下,就护住了带走玉龙冰魄的我!!” “玉龙冰魄交给我。” “交给你?你是谁?凭什么我吴家上下以命保住的东西要给你?!” 顺圣仙人不想跟这热血上涌的小子废话,急切:“我季家已经定下这玉龙冰魄,支付了相应的代价,我季家带走它,合情合理。” “季家?呵——季家又如何?”那吴家幸存的男修狠狠地推了“季溯”一把,没推动,索性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季家来了,我也不会给!因为,这玉龙冰魄,我已经上交天山派!” 沈依瑶听着,忍不住出声:“季家定下的东西,为何未经季家许可,交予天山派?” “我以此物为代价,请了天山派大能,为我吴家报仇!我吴家人都不在了,还要信用做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能否报仇!”他振振有词,看向说话的沈依瑶,却忽然顿住。 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那镇宅兽面前,左脚绊了右脚,跌坐在地。 眼中闪着惊惧的光芒,声音颤抖,却还是清晰: “你别过来——你这个杀人狂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剧情章,淳奚是渣男,不会回收那种,不在股市!!! 修罗场基调不变,只是要走个剧情,大家也要换换修罗场的地点,比如地牢啊什么的,对不对,嘿嘿嘿~~~老在一个地方修罗场,没意思呀嘿嘿嘿 统计结果:淮清和老男人差不多……干脆两位都写好了=v=下周w脖见,内容提要到时候会加三个感叹号提示,这样比较安全,同样也有辨识度哈~!! 希望淮玷和淮铮争气啊(淮铮的专属剧情还要回季家) 感谢阅读~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 第50章 吴家这年轻男修又惧又恨,骂了几句,却也不再吱声。 一缕剑气咄咄逼人,仿佛只要他舌头一动,这缕剑气便能当下削去他的舌根! 脖颈后,不知何时,更有一杀机毕现的小玩意,贴着他的动脉,随时取他性命。 他不久前刚死里逃生,格外惜命。 如今,性命被人拿捏,他也不由得气焰顿缓,只以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的目光,怨毒地盯着那“灭门仇人”。 但一菩萨似的男修却挡在那女魔头面前,不仅阻隔了他的目光,还拿出几根医修用的银针,针尖有意无意地对着他的眼。 而那刚才质问他的女修更是闲闲地开口,完全没有长辈们跟他提及的季家人应当有的气度,一张嘴,就让他吴嘉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吴家小子眼拙,留着脸上的两颗珠子也没什么用,废了吧。” ……竟是在袒护那女魔头! 吴嘉懿恨不得冲上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家仇还是让他一腔高傲的热血冷却下来。 他摩挲着镇宅石首,站起来,咬紧牙关,恢复吴门弟子的风范,抱拳:“方才在下有所失态,还望各位仙友不要介怀……只是,事涉家仇,我吴嘉懿难免情绪激动。” 没有得到季家人的回应,吴嘉懿有些难堪,但还是壮着胆,试图“以理服人”:“各位有所不知,在吴家灭门之时,在下正被父亲打发去隐秘之地取这玉龙冰魄,回家之时,便见着这女……人手持长剑一柄,剑身、衣襟全是我吴家人的鲜血……!若不是我父亲母亲拼死拦住这女人,为我逃跑赢得时间,我可能到不了天山派,便也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这自称吴嘉懿的修士说得倒是有模有样,但事不是她做的,她不介意与这人对峙。 绕开季淮清,沈依瑶指着自己:“这位兄台,你可确定,你看见的是我?” 吴嘉懿十分笃定:“千真万确,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三天前,我就站在这里,看家门大开,你持一柄长剑,像修罗恶鬼一般,踩着我吴家人的血,回头看我……!” 他是备受期待的吴家嫡长子,见过美人无数,但三天前,家中灭门之时,那浴血的女子,是唯一当得起“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像仙娥染血,又如同于血泊中生出的纯美修罗。 念念不忘,不能忘,更不敢忘! 沈依瑶:“三天前,我还在飞舟之上。淮铮师兄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吴嘉懿不信:“你这恶女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瞒天过海!” 沈依瑶:“……那你又如何知道,你所见的不是真凶留下来的障眼法?” 吴嘉懿被问住,一时语塞。 沈依瑶虽然被这吴嘉懿泼了一盆脏水,又身体不适,但她思路却依然清晰,十分冷静:“我看阁下与我一样,也是金丹境的修为吧?想必人才济济的吴家,不可能满门上下被金丹境的修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是其一;而金丹境的修士无法拥有日行千里的分神,更无法以天衣无缝的障眼法瞒过这么多人,这是其二——光凭这两点,足以证明我没有作案能力,不是吗?” 吴嘉懿:“……谁知你是不是隐藏修为?!” 季淮玷:“沈师妹结丹之时,我就在她身边,她并没有隐藏什么。” 季栀也探头探脑:“那天我也在……”不远处。 金丹境?“季溯”看了一眼沈依瑶,长眉一挑,兴味盎然。 沈依瑶被他看得发毛,往温柔可人的“女主”季淮清那边贴了贴。 顶着“季溯”身份的顺圣仙人笑容一垮。 季淮清却受宠若惊,有几分手足无措,贴着沈依瑶的右臂不知该往何处放。 季淮铮亦开口:“我季家弟子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还希望仙友不要冤枉好人。若是仙友执迷不悟——” 荼明剑出鞘:“那我季淮铮,当战便战!” 几人的互动被吴嘉懿尽收眼底,说不出是悲愤更多还是恼怒更重。 堂堂季家,竟然不信他吴家幸存者的话,执意无脑护着那女人! 但吴嘉懿也知,自己势单力薄,尽管他如今投靠天山派寻求庇护,但天山派也式微,方才他与季家人说了许多,而与他一同过来的天山派弟子们却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他们修为更是平平…… 可见,也不是全然靠得住! 还是要靠自己——而他的本钱,只有一个! 吴嘉懿孤注一掷:“我绝不会看错!除非这位姑娘有一奶同胞的双生姐妹,否则定是她无疑!——你们季家不是需要玉龙冰魄吗?要是你们杀了……不,你们绑了这女修,交给我处置,我吴嘉懿便舍了这条命,抛了这吴家最后的脸面,也会从大能手中要回玉龙冰魄交给你们!” “季溯”冷笑:“我季家要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 与此同时,那本来就在吴嘉懿身旁起威胁作用的剑意和法器也动了起来—— 吴嘉懿有所防备,往自己贴了一张防御符,一张急速符,眨眼便移动到一旁的衣着明显与他人不同的天山派弟子身后。 那天山派弟子抽出那剑柄为雪莲纹的弟子剑,挽了一个剑花,右足不动,左足点了三处,换了个三个不同的位置,一劈、一挑、一刺,四两拨千斤,将这吴嘉懿护住。 这是寒琼八十一式中的第五式。 他并没有接着使出其他招式,反而将剑一收,躬身见礼:“在下天山派青雉,冒昧打断各位叙旧。吴道友现下是我天山派的客人,我等奉掌门浮灵真人之命,帮他料理家中后续事宜……既然诸位也是吴家旧友,不如先随我们回天山派,若是其中有误会,也好慢慢解开,总好过……” 青雉意有所指,环视一圈:“在这里论是非。” 吴家地处闹市,虽然三天前遭人血洗,但还是有不少人路过此处,探头探脑。 他们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顺圣仙人他们倒是不在乎。 然而,沈依瑶在乎。她不想为了莫须有的事,让季家的主角团们受到不好的影响。 便顺势应下:“倒也可以。” 天山派,她熟。终究是她活过一世的地方,那里的弟子从来最恨投机取巧的人,各个都比那冰柱子还要不屈不折。 到了天山派,不见得是坏事。 青雉松了一口气:“各位,请。” 吴嘉懿拽了一下青雉的衣角,青雉拍掉他的手,递了一个眼神。 吴嘉懿不再动作。 *** 眼前的天山派比沈依瑶记忆里,好像更冷几分,也更萧索一些。 往来的弟子似乎更少了,甚至空出不少屋舍,月色降临,大有手可摘月、人间广寒的风范。 沈依瑶禁不住有些唏嘘。 天色已晚,青雉便先请他们在客房休憩一晚。 天山派地广人稀,与其他世家和门派不同,现在弟子更少,空房更多,几人几乎一人一小院,倒是宽敞。 这一日之内,先是得到之前任务没有达成真HE结局的消息,又莫名被认成灭门凶手,沈依瑶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命案,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张网,只是不知道这织网者从何时起就已经开始布局,又不知道这网,到底会对她此行的任务有什么影响。 还有那早就失联多日的系统…… 头绪繁杂,沈依瑶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温暖的屋舍,来到积雪皑皑的小院之中。 不知不觉,已经用枯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好几个抽象至极的猫猫头。 其中一个,被一双素银色的靴子踩平。 季家人没有穿这样古早样式靴子的,也没有这么悄无声息来访的。 是天山派的人——是敌是友? 沈依瑶不敢赌,谨慎地将手搭在剑柄上,拍拍下裙上沾的雪,起身抬头。 非敌非友,要说……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熟人。 如今已经可以被称为仙人的淳奚,她之前那个世界的男主,作为瑶霁的她的师兄。 淳奚变了许多,原本遇到琴鸾还能有有的那一点生动,此刻全都消散,整个人像是被封在天山剑冢之中最古老的剑,气质冷硬又锋利,藐视众生。 岁月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唯独将他眉宇和长发全都染白,给本就冷清的他,又多了几分远离尘世之感。 这应当只是她那男主师兄的一缕分神。 与之前印象中的气质不同,倒与那幻境之中被摆弄成谪仙的季淮铮有几分相似之处。 沈依瑶想到那幻境中季淮铮和季淮玷的窘境,又见着眼前的熟人,绷着的状态倒是放松了不少。 她这位男主师兄,平日最是一丝不苟、嫉恶如仇,只在遇到琴鸾的事情时才会出现智商下线的情况。 若他是以玉龙冰魄为代价聘请的大能,那沈依瑶可太放心了。 不过,眼下他们并不是师兄妹关系,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沈依瑶拱手:“敢问阁下……” 冷冽得足以让人打着哆嗦的灵压袭来,淳奚仙人这一缕分神看也没看她,更没有给沈依瑶说话的机会,直接冲着她的后颈,给出一击。 对方已经有渡劫境的修为,沈依瑶又对他卸下防备,一时不慎,竟直接被敲晕了过去。 这一缕分神机械地抱起沈依瑶,消失在院中。 沈依瑶在冷寂之中醒来,四肢已经被寒冰髓锻造的玉锁困住。 两臂被拉直,吊在两侧,双脚被分开,呈大字型,贴着寒气刺骨的冰墙。 她是先天灵体,当有灵力护身,实际修为又远不止金丹境,所以,即便这天山派的冰牢与寒冰髓对灵力有极强的压制效用,但于沈依瑶而言,还都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但有一点,沈依瑶忍不下去—— 她耳目聪敏,听到那冰牢门口处,传来吴嘉懿与淳奚两人交谈的声音。 那早有剑仙之名的正派男主淳奚:“本尊已经将人带来。” 吴嘉懿:“多谢仙人,这玉龙冰魄,还请仙人收下!” “好。” ……所以,原来正直到看见摔倒的老婆婆都要扶一把且留下几颗灵石的师兄淳奚,现在,为了玉龙冰魄,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给抓了起来?! 这、这人设完全崩了啊!! 而且这玉龙冰魄有塑灵骨、正灵根之效,无论是淳奚还是琴鸾,都用不上。 难道,是他们的后代需要? 也不像。 就刚才淳奚表现出来的那气势,根本不像是个子孙满堂的样子,反而像极了早年丧妻、孑然一身的寡王。 沈依瑶思路渐偏,直到那吴嘉懿一脸扭曲地冲她泼水,才总算回过神来。 淳奚那一缕分神也已经离开,如今冰牢内,只剩下沈依瑶和这明显已经发狂的吴嘉懿。 沈依瑶虽然活动受限,但以灵力一挡,那一桶水没有泼到她身上,反而直接冲着始作俑者吴嘉懿而去。 吴嘉懿被浇了个透心凉,却见被困在墙上,如同受难的真仙一般的女人衣角连个水花都没沾上。 明明看着处于弱势,但那女人却不骄不躁,声音中还透着几分无奈: “你这么执着地认定我是灭你吴家的凶手,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作者有话说: 那第一个来地牢的会是谁呢嘿嘿嘿~~ ◉ 第51章 大概是被浇了一桶水,吴嘉懿看上去好像还真的清醒了几分,至少听了沈依瑶这话,偏着头,像是在思考一样。 沈依瑶继续剖析:“你看,若是那凶手宁可杀了你吴家满门也要得到这玉龙冰魄,连你家长辈都抵挡不住,你又是如何突破重围,顺利逃脱的?而且,你家长辈应当提过这玉龙冰魄的归属问题,天山一处更是人才济济,为何你独独投奔这生存环境算不上上乘的天山派?——从吴家到天山派,可是有一段相当不好走的路啊。” 沈依瑶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对周围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便时过境迁,但从那山下的吴家到这天山派,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 这一路上,若是能灭吴家满门的人想取这吴嘉懿的性命、夺走玉龙冰魄,机会多得不可胜数。 吴嘉懿听着,不自觉地点点头。 不过点了两下头,他闷呵一声,捂着两边的太阳穴倒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 沈依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心中了然:果然,是有人刻意对这吴嘉懿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谁要这么做呢?目的又是什么? 她沈依瑶不过是个炮灰女配,眼下跟男主、女主和反派关系都还不错,就连其他炮灰,也与她没什么血海深仇,何至于将灭人满门的黑锅,哐当扣到她身上……? 至于楼善沈家……有限的接触来看,这沈家也不像是能与人结出这样仇怨的家族。 沈依瑶还在思考种种可能性,而那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吴嘉懿却已经渐渐熄了□□,整个人不顾一身凌乱与狼狈,站起来,抽出剑,向沈依瑶的脸挥去: “我不管,是你——就是你!!” 看来,这对吴嘉懿动了手脚的人能力还不俗,整整三日过去,对吴嘉懿还能产生这样深刻的影响。 明明吴嘉懿怕她这张脸怕到极致,双臂都在抖,但挥剑之时却又带着十足的杀机。 不过—— 沈依瑶指尖探出一缕灵力,打在这剑身上,这剑便失了准头,擦着她的发丝,划向那比起铁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冰墙。 失去理智的吴嘉懿的剑,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剩下蛮力。 与冰墙硬碰硬——清脆一响,吴嘉懿手中便只剩下断剑一柄。 本命剑被折,吴嘉懿吐了一口血。 他已是强弩之末,但仍高举那断剑,又砍向沈依瑶。 灵气已经凝结在指尖,沈依瑶一捻,反而将这一缕灵气给打散。 门口有人——看身形,还是个熟人。 那她这明显不属于金丹境修士的实力,可是要收敛一点。 沈依瑶望向冰牢门口,那人迎着她的目光,如疾风一般跑来。 白衣蹁跹,气息冷冽。 剑意一击,神志不清的吴嘉懿手中的剑颤了颤,碎成几节。 来人剑未出鞘,只以剑柄猛击吴嘉懿的手腕,令他不得不松开利刃。 又横过剑鞘,往吴嘉懿的后颈处重重一击——吴嘉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面容沉静,看着仍是光风霁月的模样,不过,在以法术搬运不省人事的吴嘉懿后,捏了个清洁法诀,清理了一番荼明剑,又净了双手,这才看向沈依瑶。 “沈师妹,”季淮铮的目光落在那寒冰髓锁链上,越发幽深,“你……” 竟是没了下文。 沈依瑶见他沉默,以为见多识广的季淮铮看出了些端倪,便动了动手腕脚踝,让这寒冰髓更有存在感谢,主动解释:“我被这寒冰髓困住,活动和灵力都收到限制,如今要想离开,怕是有些困难。” “竟是如此!”季淮铮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沈依瑶不懂的兴奋,他凑过来,抚上这寒冰髓锁链以及困在那硕大锁链之中的沈依瑶的手腕,“这很……” 美。 最后一个字,季淮铮以极大的理智克制,才没有宣之于口,让自己这清风明月的剑修师兄的形象崩坏。 但他忍不住,一寸寸地摸着—— 季淮铮从来都知道,沈依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他从来不知道,这美人被这寒冰髓锁住,冰肌玉骨在这凛凛寒光之中,还能有这般破碎又引人靠近的美感。 太美了。 沈依瑶兢兢业业的解释完,久久得不到季淮铮的回应。 手腕明明只是被季淮铮那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抚过,但沈依瑶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原本不惧冷,此刻倒觉察出几分凉意。 但……这可是“男主”哎!光风霁月的“男主”与她之间那点小恩怨早就烟消云散,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她落井下石!一定是错觉! 应该是“男主”为了帮她出去,而在仔细钻研,深陷僵局。 但,还是不对劲儿。 警铃大作的沈依瑶清了清嗓子,索性主动挑起一个话题,以免让季淮铮继续“把玩”那连着寒冰髓的手。 “淮铮师兄,你是如何发现我在这里的?” 季淮铮敛去眸中痴迷的神色,又恢复那风清月白的模样,小退一步,道:“白日里我见这吴嘉懿举止奇怪,料想他可能还有别的动作,于是,晚上我便跟着他。” 顿了顿:“不过,跟到这冰牢门口,我暂且按兵不动。不久,一缕大能的神识就带着昏迷过去的沈师妹进入这里……我等到那大能的神识离开,待牢大门未合上之时进来——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季淮铮伸手,将方才吴嘉懿呕血时不小心溅到沈依瑶脸上的米粒大小的血珠抹去:“沈师妹受苦了。” 不愧是“男主”,警惕性和智商都在线! 沈依瑶:“我没事,吴嘉懿没伤到我,他已经神智昏聩,淮铮师兄也来得十分及时……多谢!只是这锁链,怕是没有天山派的人,光凭我们,难以解开。” 沈依瑶其实能解开,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又“不能”解开。 就此,她也跟季淮铮说清这事,暗示对方去找天山派掌门。 然而,季淮铮却好像没听明白一样,索性蹲下来,又研究起困住沈依瑶脚踝的寒冰髓来:“我们当真解不开?” 沈依瑶脚踝比手腕可敏感太多,季淮铮一碰,她整个人避无可避,无处瑟缩,轻轻颤抖。 连声音都气息不稳:“对,所以……” “嘘——有人来了。” 季淮铮不受寒冰髓所困,感知敏锐;沈依瑶也知他此言非虚,此刻更是紧张起来: 她有把握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全身而退,但要让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保住这么大一“男主”,着实有些困难。 她小腿一踢,提醒那仿佛治学钻研一般的季淮铮:“淮铮师兄,有人过来,你先躲躲,免得被人误会……” “误会?”季淮铮语气复杂,但并没有跟沈依瑶纠结,只看她一眼,便吟诵起法诀。 白烟一起,原本那高大英俊的男人变不见了踪影。 沈依瑶的脚踝处却是一凉,冰冷的鳞片擦过她的脚踝。 她低头,却见一只白蛇吐着蛇信子,正贴着她的脚踝,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 明明是条蛇,却让沈依瑶生出松风水月的既视感。 况且,它三寸处裹着一小圈像极了季家弟子服纹路的布圈。 沈依瑶小声猜测:“……淮铮师兄?” 大半蛇身已经绕到她后背处的白蛇,刻意又探出头,在她目之所及处点了点,尾巴扫过沈依瑶的腰窝。 隔着衣服,腰窝无比敏感的沈依瑶还是不自然地动了动。 白蛇若有所思,却也没有继续用尾巴作乱。还给自己加了个隐身法术,以免被发现。 沈依瑶这才缓了一口气,盯着那冰牢门口。 听脚步声,来的是两人,但一人却留在牢门处,还有一人敛了气息,往这边走来。 这迂曲的冰牢门口,很快,出现一个人影。 他虽然穿着天山派的弟子服,身上大概还带了天山派的物件,那天山派的灵力浓郁,但身形和气质,确实沈依瑶熟悉的: “淮清师兄……?” “沈师妹,你果然在这里!” 季淮清闻声大喜,疾步跑到沈依瑶面前,先以灵力细细查看沈依瑶的身体:“沈师妹可受伤了?可有哪里不适?灵力运转是否有滞涩?……”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语速稍快,但还是保持着温和与镇定,直到看见沈依瑶衣襟上一滴几不可查的血痕,怒气难掩:“这是吴嘉懿做的?!他竟敢——!” “这是吴嘉懿的血,淮清师兄,我没事。”沈依瑶安抚地笑道,“淮清师兄如何找到这里的?” 季淮清裹紧天山派弟子的大氅:“我觉得这吴嘉懿心思不纯,怕他对你不利,又见他不在自己屋中,便用一些丹药跟天山派弟子换了这么一身,又请他帮忙带我到能困住人的地方……” 沈依瑶了然:“那这天山派能结结实实困住人的,确实只此一处。若想从这里出去,先要解开这寒冰髓做的锁链,这,恐怕还是要求助天山派的掌门……” 季淮清颔首:“此事交给我,我这便问问这天山派的人,看能否请他们带我去见浮灵真人!” 背后,腰窝处,却被蛇尾一扫。 身后这位“男主”见了“女主”便这般不矜持?蠢蠢欲动? 莫名觉得自己又肩负了红娘使命的沈依瑶只好:“淮清师兄,等等,淮铮师兄他也……” 冰牢正门口,传来交谈声。 嘈杂的脚步又起,急速靠近。 沈依瑶不敢多言,比了个口型:“淮清师兄,你先躲躲……” 季淮清环顾四周——这冰牢内实在简陋,无处可以藏匿。 空间又狭窄,即便用了隐身术,也难保不会与来人相触,露出马脚。 季淮清略一沉吟,摸到怀中的幼崽,索性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雪白的大猫,叼着乘黄幼崽,往沈依瑶身上一跃,攀上她的肩头。 隐身法术和禁声术一用,父子二人便心安理得地依着沈依瑶的脸颊卧下。 沈依瑶:…… 她应该说什么?不愧是“男主”和“女主”吗? 在这种时刻都能保持着心有灵犀的状态,都选择变成动物,隐匿行踪。 只是——能别往她身上凑吗? 天山派的冰牢虽然比较小,但容纳动物的地方还是有的! 当然,这些吐槽沈依瑶来不及说,毕竟,第三位已经到来。 他把气息、灵力都隐藏得极好,又一直谨慎地没有解开隐身法术。 沈依瑶凭借着莫测的修为,才感知到此人一步步靠近。 奇也怪哉,那冰牢门口处,还有弟子们嘈杂的交谈声。 这人到底是不是天山派的?又如何瞒天过海、进入此处?又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关于冰牢为啥不那么牢靠: 因为设定天山派已经没落,无利可图;地方苦寒,人迹罕至,弟子又少;仗着有寒冰髓制成的锁链,所以其他守卫就薄弱很多。 当然,季家人会整活也是能进去的重要因素=v= 淮铮(顶着清风峻节的一张脸,内心活泛,解锁新世界):原来还可以…… 【小剧场】 淮铮蛇:……淮清师弟。 正给儿子舔毛的淮清喵:……淮铮师兄?! 欢迎来wb找蠢作者玩耍。 感谢在2022-06-06 22:53:39~2022-06-07 22: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2章 沈依瑶准备静观其变。 而这位新的“访客”行迹匆匆,在沈依瑶面前驻足片刻,便冲着困住沈依瑶的寒冰髓锁链而去。 他端详了这锁链的构造,灌注灵力,扯了几下。 玉锁晃荡,声响清脆,可……一丝破损也无。 这灵力倒是直接暴露了来人的身份。 在他掏出法器之前,沈依瑶已经轻声唤他:“淮玷师兄。” 被戳穿身份的季淮玷也不再躲藏,解开隐身法术,将已经和耳垂一般泛着冷红的手藏在身后:“沈师妹,我来救你。” 沈依瑶虽然感激,但她也不想这有魅魔血统的“反派”留在这里——这太冒险了。 她那便宜师兄淳奚仙人的分神把她抓来,万一这分神再折返,那就大事不妙了——淳奚可不喜这些妖修魔修,万一被对方勘破,那季淮玷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沈依瑶不好明说,便采取迂回策略,小声:“淮玷师兄,这冰牢门口还有天山派弟子,你还是先离开吧,以免被人发现……不如你先去找季溯师姐,和她一起去找天山派的掌门求助?” “季溯”——顺圣仙人出面,这天山派的掌门浮灵真人总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可季淮玷一听“季溯”两字,眉心却拧成一团,额间的创口似乎都要被挤出一缕黑气。 这几乎从天而降的季溯师姐,最近在沈师妹口中出现的频率是越发高了,而且,应当不是他的错觉,这季溯师姐也有意无意在沈师妹面前频繁出现——比那认了沈师妹为师的小锦存在感更高。 他胸中气闷,垂眸拒绝:“沈师妹,给我点时间,我能救你出来——至于门口那几个弟子,他们受我最新制作的傀儡蛹的影响,才与那守门的弟子交谈,分散他的注意力。” 守门弟子? 沈依瑶脖间一痒,季淮清的尾巴轻轻地点了点。 沈依瑶了然:这守门弟子,大概就是被季淮清“收买”的那位。 怎么说,曾经待过的繁盛无比的师门,现在普通弟子被丹药收买,其他弟子轻而易举地被所谓的傀儡蛹控制…… 也不知是曾经的师门太落魄,实力断崖滑坡,还是这一方的主角团光芒太盛,能力过强。 沈依瑶沉默的间隙,季淮玷已经从芥子袋中取出若干工具,图纸、器械,光是那矿材便也准备了十余样——十分专注地比对着寒冰髓的锁链,挨个敲击实验。 这“反派”极具科研精神,不愧是个器修。 不过,这终究是拿了美强惨剧本的“反派”,而不是男主剧本——注定,就是一场空。 沈依瑶不忍季淮玷受打击,便劝道:“淮玷师兄,这寒冰髓质地古怪,还是请天山派掌门浮灵真人过来吧……?” 话音刚落,季淮玷已经打磨出一短匕,又以几张符箓裹住匕首的柄,十分坚定:“沈师妹,我可以。” 他瞄准那环形玉锁与链条的交界处,短匕一刺。 哐当,那链条有气无力地垂在一边——竟是,断了! 沈依瑶:!! 季淮玷那阴沉的脸上泛出一丝笑意,看向沈依瑶,深沉的眼眸亮晶晶的。 沈依瑶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未来会给“男主”“女主”使绊子的黑心肝的反派,而是看到了犬类生物——还是正欢快地摇着尾巴,求摸头的那种。 有、有点可爱。 沈依瑶克制了想要摸上去的本能,轻咳一声:“淮玷师兄果然厉害!” 季淮玷笑意更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着不再苦大仇深,反而如同天之骄子一般,锋芒毕现。 他得了沈依瑶的称赞,显得更为振奋,又以那短匕对着沈依瑶手腕上的环形锁扣,一点点开凿。 那据说金石无击的寒冰髓,就在这短匕之下,碎裂开来。 沈依瑶看到了解脱的曙光。 不过,终究是淳奚的分神把她抓了过来,吴嘉懿又这般疯魔——她得了自由后,还是免不了这一堆麻烦。 等等,吴嘉懿! 他之前被季淮铮打晕,倒在地上,但地上那匍匐的身影已经消失,连同他那仅剩下一寸的断刃。 “淮玷师兄,小心!” 季淮玷转身,踢飞准备偷袭的吴嘉懿手中的锻剑,对着他的腹部狠狠一踹。 吴嘉懿如同皮球一般,被踢到冰牢门口,卡在那冰牢门处,挣扎两下,到底是没有再爬起来。 牢内复归阒静,针落可闻。 牢门口,那弟子们的交谈声却戛然而止。 重物坠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季淮玷皱眉,催动傀儡蛹,但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这是……那几个受傀儡蛹摆布的家伙出了意外的? 季淮玷看了一眼凿了几刀的玉环锁,忖度片刻,有了决断。 来人既能瞬息之间让这几个天山派弟子安静下来,又没有一丝一毫气息外泄,想来,不是好对付的。 他虽然急于救出沈师妹,但眼下,还是要先看看来者是谁。 暂且躲在暗处,若是来人对沈师妹不利——他也绝不会让那人活着走出冰牢! 不待沈依瑶出言相劝,已经有了决断的季淮玷便寻起可藏身的处所。 ……一望无际,还真没有什么很好的选择。 季淮玷沉吟瞬息,作出决断。 微光一闪,那原本手持短匕的男修便化作一只幼年狼犬。 可爱之余,又不欠缺英武之气。 这小狼犬早已经选好容身之所,纵身一跃,贴着沈依瑶的右腿,在她身后站好。 尽管有裙摆作为天然的遮掩,但季淮玷还是十分谨慎,给自己也加了隐身法术。 沈依瑶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这三人前后脚过来,没有商榷,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躲避他人的方式,熟练得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不愧是季家培养出来的同为淮字辈的弟子,更不愧是这个小世界中的主角团。 他们不搅和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好吗?! 沈依瑶感慨之际,那轻而易举地搞定门口几位天山派弟子的人已经到此间冰牢门口。 肆无忌惮地显出真身,挥手将卡在牢门口的吴嘉懿远远扔了出去,这才走过来。 目光有意扫过沈依瑶的肩头和右腿:“沈姑娘,这冰牢里……挺热闹的?” 沈依瑶知他意有所指,扯出一个假笑:“还好。” 仍披着“季溯”马甲的顺圣仙人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似笑非笑,勾起另一只完好无损的锁链:“那沈姑娘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沈依瑶嘴角微抽:“倒也不必……还请师姐施以援手。” “师姐”两字,沈依瑶说得格外卖力,向这恶趣味满满的季家家主回击。 顺圣仙人兴味盎然,对这称谓毫不介怀,还越发投入地演起来。 将手中的锁链轻轻晃了晃,低低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搭上沈依瑶的肩膀:“沈姑娘等等,让师姐好好检查一番,也好确定该从何处下手。” 原本以肩膀为据点的季淮清不得不跃下。 沈依瑶:…… 顺圣仙人“首战告捷”,再接再厉倾身,把大半身体都被固定住的沈依瑶往怀里带:“唔,沈姑娘贴近些,让师姐看看,你身后这冰墙上是否有什么玄机。” 沈依瑶不想与他靠近,但唯一有活动余地的手腕上还带着寒冰髓做成的玉环,且早就被厚脸皮的顺圣仙人一手擒住。 他稍一用力,往前一凑,看着,就好像沈依瑶主动贴近一般。 另一只手借着摸索冰墙的契机,出其不意地蹭过沈依瑶的后背。 化身为白蛇的季淮铮不想被拆换伪装,只好贴着沈依瑶的侧腰,游动移开。 滑过沈依瑶右腿时,这白蛇回了头,有意以蛇尾一扫。 这个位置附近,应该就是季淮玷的藏身之处。 他这是……对季淮玷挑衅? 果然,“男主”和“反派”不共戴天啊。 不过,“反派”季淮玷身手矫健,倒是没让季淮铮碰到。 季淮铮碍于“季溯”的动作,也不敢恋战,游荡到一边。 唔,这个位置,倒是与季淮清靠的近——不愧是“男主”和“女主”! 沈依瑶由衷感叹。 “季溯”一连驱逐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如今,还剩下一个。 他从来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看样子,这冰墙上倒是没有什么机关,也不知这地面上,会不会暗藏玄机。”顺圣仙人这么说着,松开沈依瑶,干脆半跪下来,以手触地,似乎很是敬业地探知起来。 才装模作样地摸索两下,便忽然出手,向着季淮玷藏身之处! 季淮玷本就时刻警觉,双足一蹬,飞快躲开,跑到一旁——正中顺圣仙人下怀。 他本也没打算为难后辈,只是,看他们围在沈依瑶身边,有些碍眼罢了。 他是喜欢看热闹不假,但这什么猫猫狗狗,还有白蛇混战的热闹,他……不喜欢。 把所有碍眼的都赶到一旁,顺圣仙人眼笑眉淑,佯装发现关窍:“啊,找到了!” 双手往那寒冰髓制成的锁链上一放,灵力一冲,这寒冰髓便碎成指节大小的碎块,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天山派大概要为淳奚把她掳来的行为,破个财了。 但淳奚他为玉龙冰魄所惑,付出些代价也是应当的。 只是…… 得了自由的沈依瑶活动四肢,先冲着顺圣仙人认真道谢,又禁不住问:“他们……还好吗?” 顺圣仙人眼风扫过那季淮铮、季淮清和季淮玷三人,答道:“有何不好?生龙活虎,身手矫健……” 这话一出,沈依瑶便知道,他这是在点评三个变作动物的晚辈。 以顺圣仙人的修为,能察觉到几人的存在,沈依瑶并不意外。不过,为了让三位主角不感到尴尬,沈依瑶实际上是刻意忽略几人,免得让这季家家主突然想起来,对着他们再一通输(戏)出{弄}。 方才种种,已经足以展现这位渡劫大能日益激烈的恶趣味了。 沈依瑶不顺着他的话,转换目标:“我是想问,师姐过来之时,那门口守着的弟子们……”还活着么。 毕竟这几个弟子里,有几个被卷入今夜之事的,那可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季溯”扬眉:“他们?被我打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一样会生龙活虎——沈姑娘怎么总关心别人,我这花了大力气才把沈姑娘从这冰牢的锁链中解救出来,沈姑娘都不关心一下师姐我是否受伤吗?” 沈依瑶无语:顺圣仙人一渡劫境的大能,能受什么伤?! 但顺圣仙人显然对目前的马甲很满意,玩得不亦乐乎,这还要她配合演出。 她,不能视而不见。 “那师姐可受伤了?” “季溯”笑得狡黠无比,沈依瑶当即戒备。 但见“季溯”双手往身后一藏,再伸出来时,已经掌心泛红,食指和无名指处,还渗着血。 得意洋洋:“沈姑娘,我受伤了!” 沈依瑶:……!!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你的手还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这老男人,诡计多端!! “季溯”笑得满面春风:“要沈姑娘吹吹才能好。” 淮铮蛇蛇和淮玷汪汪如同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唯有叼着“儿子”的淮清喵喵反应迅速,把“儿子”一放,伸爪往怀里一塞,变作人型。 直接取了一瓷瓶,拔了软木塞,将药粉往“季溯”双掌上一洒—— 作者有话说: 淮铮蛇蛇和淮玷汪汪暗自几下这骚操作,正色:“淮清师弟/师兄,干得漂亮!” 今天更得早了一点,嘿嘿,希望以后也能早一点啦。。 上一章发出去24小时,本来没事,刚才突然被锁。。。无语。。。因为作话违规。。 笑哭。所以修改后上一章也不用看哈……因为章节本身没问题……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随缘吧。 感谢在2022-06-07 22:20:43~2022-06-08 20:5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3章 “按《医经要义》记载,民间所谓的‘吹一吹就不疼了’,属实都没有药理依据。”季淮清将药粉抹均匀,又取了几个瓷瓶交给“季溯”,温声道,“若是师姐下次受伤,还是直接来找杏林阁的弟子,比较妥帖。” “季溯”懒懒应道:“好。” 沈依瑶连连点头:关键时刻还是要看“女主”,有理有据,技术过硬! 而见证了“季溯”与季淮清交锋的季淮玷的心情却并不美妙。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他之后过来的,是“季溯”——这也就意味着,季淮清在他过来之前,便已经在这冰牢之中! 落后一步的危机感愈发浓重,季淮玷索性也解除隐身法术,显出真身,挤在这冰牢里,道:“若是沈师妹和季溯师姐都无事,那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以免夜长梦多。” 季淮清见证了师弟化犬隐匿的全过程,倒不觉得惊讶,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季溯”却装得惊愕无比:“这……原来淮清师弟和淮玷师弟已经先一步到了?我还以为,我能第一个来——但好在,我也没有白跑一趟,总算是帮沈姑娘脱困。” 沈依瑶敷衍地配合顺圣仙人恶趣味的演出:“嗯嗯嗯,对对对——!” “第一个来的人,是我。”季淮铮在这狭窄的空间内,还不忘整理了一番有些褶皱的衣袍。 即便在这冰牢之中,还是那仙露明珠的模样。 ……所以,“男主”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上还有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原本就“季溯”、她以及季淮清三人就已经让这冰牢内空气稀薄,如今,又加上季淮铮和季淮玷,非但空气凝滞,就连空间,也是拥堵不堪,沈依瑶想要挪动,都没有什么余地。 沈依瑶推了推季淮铮:“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行五人从这地下的冰牢出来,回到下榻之地,却发现,已经有一群肃整的天山派弟子擎着朔风灯,簇拥着一人,等着他们。 他们人多势众,连一连茫然的季栀和小锦都被带了出来。虽然未被捆住手脚,但也被几名弟子冷脸看管。 看样子,来者不善。 见他们过来,那被簇拥着的人却没有起身,只以拂尘一挥,缩地成寸,令他们一步便到了自己跟前。 那人鹤发童颜,一脸严肃,言谈间,还带了几分灵压,更显得气势逼人:“本座乃天山派掌门浮灵真人,几位季家小友远道而来,本当明日好好款待几位,但——没想到几位对我天山派以及天山派的弟子们如此感兴趣,竟在今夜就按捺不住……这,不妥。” “季溯”将所有人护在身后,直接回怼:“那天山派抓我季家贵客在先,就妥当了?” “什么?”浮灵真人疑心自己听错,又看向旁边的弟子青雉。 青雉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又看向那几个面色不太好的普通弟子。 其中一名普通弟子走上前,壮着胆子:“掌门真人、大师兄明鉴,我等不由自主地到了那冰牢门口,莫名其妙地互相聊起天来,再然后,就只见着这女修身形一闪而过,我们几个便、便……昏了过去。其他什么的,我等就不知道了。” “季溯”丝毫不慌,遥遥点了点那在这群弟子之中、尚未醒过来的吴嘉懿:“你们何不问问他?” 青雉:“问他做什么?” “问他为什么不是天山派弟子,却也能自由进出冰牢;问他不懂天山派的秘法,且修为平平,还能用寒冰髓制成的链子,锁住沈姑娘。” 此言一出,平地惊雷。 被请来主持公道的浮灵真人拍案而起:“什么?!青雉,把这吴家小子给我弄醒!” 对方说的头头是道,他身为一派掌门,必然还是要一查到底。 青雉得了令,以灵力掀起一丈高的雪幕,略一催动,那雪幕化作冷雨,将吴嘉懿从头到尾,罩了起来。 吴嘉懿本就是被季家几人给踢晕,略一刺激,倒真的清醒过来——但这清醒,也不过是字面意义上的清醒。 刚睁开眼,这吴嘉懿便锁定了仇敌沈依瑶,不假思索地就冲了过去,高喊:“妖女,抵命——!” 浮灵真人一眼便看出异样,拂尘一挥,如同骤然抽长的枝条,卷住那一往直前的吴嘉懿,往后一甩,又掷出一张符箓,将他定在原地。 脸色讪讪。 他这掌门修为不说多么出挑,距离得到仙人称号,还有一大境界,能当上这掌门,全有赖于他长袖善舞,善于察言观色,与各方周旋,于俗务上护住天山派。 他既擅长此道,吴嘉懿这苏醒过来的表现,足以让他一时间想通许多。 收了拂尘,他斥退众弟子,又令爱徒青雉押着这吴嘉懿好好看管,又令人送些慰问品,客气地将季栀和小锦护送回屋。 处理完一切,对沈依瑶他们:“各位小仙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几人都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可。” 浮灵真人拂尘一动,带着几人瞬行到天山派的正殿之内。 合了门窗,拜了一拜:“诸位小仙友,今夜受惊了。若有什么本座能帮得上忙的,只管提出来。” “季溯”:“玉龙冰魄——只要玉龙冰魄。” 浮灵真人尴尬一笑:“这吴家小儿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将玉龙冰魄给能为他报血海深仇之人……说实话,那东西,也并不在老夫这里。几位可以换一些要求。” 季淮铮摇头:“此物谁不在掌门真人手中,但确实也在天山派之人手里。” “什么?” “晚辈担心吴嘉懿对沈师妹不利,于是便跟了他一路,发现他将玉龙冰魄交予一缕十分强大的神魂。” “这……”浮灵真人更为尴尬,磕巴许久,也凑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最后颓然坐在那掌门宝座上,单手挠头,“若是如此……那就更难办了。” 季淮清:“掌门真人,此话怎讲?” 浮灵真人:“我天山派早就不复当年荣光……这修真界中,能有分神之能的,几乎也是半只脚要踏入仙人一级,而我天山派,有且只有一位可以被称为仙人的大能——太上师叔祖、天山派长老,淳奚仙人。” “季溯”:“那边让他把玉龙冰魄交还于我等。” “可是……太上师叔祖在我动身之前刚刚传了信儿来,说是要闭关——到了太上师叔祖这个境界,他说闭关,本座也不知要多久……”遇事不决,拖为上计,浮灵真人道,“此事,能否从长计议?” “不能。我季家的东西,被夺走了,还需要‘从长计议’?这是什么道理?” “季溯”言辞嚣张,季淮铮则内敛许多,拱手道:“掌门真人,玉龙冰魄对我季家来说十分重要,耽搁不得,还请真人费心,想想办法,否则……家主那边,我们也不好交代。” 浮灵真人既然摆出他们到了仙人级别的大能,那季家自然不可落后。 浮灵真人听出季淮铮话中之意,一阵头疼,随手一碰,那本就不算浓密的鹤发,又簌簌落了几根下来。 他搪塞:“好,本座会想办法。各位小仙友,今夜受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依瑶却站起身,又看了那浮灵真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浮灵真人还挂念着自家太上师叔祖留下来的麻烦,也没留意,心不在焉地将几人送了出去,便关起门来,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止也止不住。 “现在想着叹气,早干什么去了?!” 一女声突兀出现,浮灵真人毫无察觉,吓了一跳,拂尘一挥,冲那已经声源抛去一道灵火:“何人竟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 灵火一照,倒是让那门外的人影更显幢幢。 大门被外力破开,灵火被灌入的更为精纯的灵力所灭,裹着狐裘、穿着印有天山派弟子标志的衣裳的女人一步迈入,犹如入无人之境。 待她进来,不见她动作,那一扇门便又飞快地合上。 ……这可是正殿! 浮灵真人大骇,严阵以待,将这穿着他没见过的天山派服饰的女修从头发丝大量到脚后跟。 来者气度不凡,尽管带着一层面纱,但依稀看见花容月貌,却没有一丝菟丝花的柔弱,反而连步下都带着凛然剑意——可惜,却没有影子。 浮灵真人一时也没有思路:“……你是谁?” “天山派的后生眼界已经狭隘至此,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她抱臂站着,腰间的剑倏尔出鞘。 浮灵真人拂尘尘丝陡然伸长,意图拦住那披荆斩浪的利刃,却连那剑身都不曾靠近。 铿锵一声,那剑已经贴着浮灵真人的左侧面颊,直入他身后那面墙壁。 入墙三分,剑声仍然翁兮未止,剑身轻晃,剑意将他震得不自觉地往一旁斜了身子。 转身那一霎那,浮灵真人总算瞧见那剑柄上的两个簪花小字。 “瑶霁?——瑶霁?!”他半信半疑,“您是瑶霁仙人?” 可众所周知,瑶霁仙人早就魂飞魄散了才对,否则…… “怎么?你身为天山派的掌门,难不成连我……本尊的画像也不曾见过?” “太上小师叔祖明鉴,晚辈……确实没见过。” 沈依瑶:??? 她当初一剑平天下,创立的“寒琼八十一式”还是这天山派的镇派至宝之一呢——结果,特意换上当年的行头过来,这天山派的掌门却说没见过她的画像?! 她作为瑶霁仙人的时候,那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世道变得这么快吗?!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淳奚就要出来了,纯白美人,干的事儿不白==+ ◉ 第54章 瑶霁仙人,是她之前在天山派待着做任务时的身份。 作为男女主的外挂——男女主打不赢的局面,她出场;男女主搞不定的事儿,她善后。 在剧情的中后期,差不多就是这天山派的武力值和修为的天花板。 沈依瑶特意从空间包裹里翻出当年任务遗留物品,又布下障眼阵法,瞒过季家那几位这个世界的主角团,偷偷溜出来——“教育”这浮灵真人。 结果,先发现自己这么一号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天山派掌门人的浮灵真人居然都没见过自己的画像?! 心情复杂——这就是女配的宿命吗? 无论多么风华绝代,最终也只能寂寂无名。 但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她以及其他的女配们,注定任人揉搓! 而她此番前来,亦也正是要好好跟浮灵真人这个后辈“聊一聊”: 想天山派好歹也曾经是正道魁首,怎么一朝没落,甚至刚才都抓着季栀和小锦两个修为平平的女性,来作为筹码,与其他人谈判?! 既不尊重“女配”,更自损天山派的招牌! 还没有及时发觉吴嘉懿的异常——幸亏吴嘉懿的“报复”对象是她,若是其他没有反击之力也没有后盾的人,岂不是又造成一桩冤案? 无论是同为女配还是曾经的天山派弟子,沈依瑶都不能坐视不理。 她也不纠结自己的画像问题,直截了当:“浮灵真人,你如今是天山派的掌门,应当秉持天山派一贯的正派作风,而你今日,一来以扣押季家同行的女修,暗示要挟;二来,没有合理安置吴家的幸存者,未能及时察觉此人行为有异。” 浮灵真人修为不高,很多时候行事受到掣肘,渐渐地已经习惯这种糊弄式的、甚至并不算纯然磊落的行事方式,被这瑶霁仙人的一缕神魂直白点出,确实有些羞愧,老脸一红,颤巍巍跪下:“这……是晚辈思虑不周。” 沈依瑶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叮嘱:“我天山派决不可再出现这样的蠢事!务必令挟着季家那两名同行女修的弟子前去盗窃,而你,身为一派掌门,驭下不严,当去天山派埋骨之地跪上一夜,好好反省!至于那本该归还于季家的玉龙冰魄……” 浮灵真人虽然没见过瑶霁仙人的画像,但瑶霁仙人的事迹在天山派倒是所有人都能倒背如流。这位活在传说中的仙人,最喜罚人去埋骨之地跪着反省。 看来,这真是传说中的太上小师叔祖! 浮灵真人激动起来! 他修为一般,但在接手这掌门之位这个烫手山芋之前,也曾经一心练剑,视瑶霁仙人为神明——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是与这位太上小师叔祖生在同一个时代,万一能得她指点,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但即便是他万分崇拜的太上小师叔祖,她提出来的这要求,浮灵真人还是十分为难:“这玉龙冰魄之事,晚辈确实不清楚,为何太上师叔祖他会……但那毕竟是太上师叔祖啊!” 他捋着头发,绞着拂尘:“太上小师叔祖,如今我天山派凋零,唯靠太上师叔祖撑场面,晚辈实在不敢……” “你可是一派掌门!”沈依瑶可算是明白天山派为何会人丁寥落至此,恨铁不成钢,“你要肩负起掌门的责任,当与我师兄齐心协力,共同撑起天山派……!浮灵,你与天争命,一步步走到现在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像凡夫俗子一般,靠着欺压妇孺而获得金钱、地位、名望、权势?!不,你一定不是为了这些,才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洗筋伐髓、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传说中的太上小师叔祖这般激励,浮灵真人听得热血上涌,觉得自己花白的头发都能焕发出第二春的生机! 沈依瑶也说上瘾,索性将自己这大半日里发现的种种弊病一一陈述,又提出整治执法。 浮灵真人跪在地上,洗耳恭听,连连称是。 末了,沈依瑶语气庄重:“浮灵啊,你需要改变!” 浮灵真人越听,越觉得太上小师叔祖比那典籍记载得还要眼界超群,能力不凡,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既然你也觉得需要改变,那就就从——从淳奚师兄那里取回玉龙冰魄开始吧!你是一派掌门,管理内外庶务,可不能畏首畏尾!” 沈依瑶拍了拍浮灵真人的肩,语重心长:“天山派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啊!” 满头花白,修为不算高的年轻人·浮灵真人一时上头:“好的!太上小师叔祖!” 沈依瑶摆摆手:“那你先……” 话没说完,浮灵真人已经跑没了影。 但那浮灵真人又忽然折返,恭敬道:“太上小师叔祖,有件事还需向您禀报一二。” “嗯?” “不是天山派弟子不敬重您,所以不流传您的画像,而是太上师叔祖他将所有您的画像都收起来,且不许我们传阅……这,已经写入门规。” 匆匆为自己方才的失礼做了解释,浮灵真人便又跑没影。 沈依瑶:…… 这说的,像是她跟淳奚师兄有点什么暧昧往事一样! 沈依瑶抚掌,暗自感叹:所以,还是年轻啊——真有想象力。 *** 难得换上曾经的“马甲”,到了过去最熟悉的地方,沈依瑶也难免起了故地重游的心思。 这金手指工具人女配的任务不难,就是太苦,太卷。 她摸着大殿正门处的一处豁口,忍不住笑:就这裂缝,还是她用出“寒琼八十一式”里面第一式而造成的。 她师尊伏衍当时极为诧异,说是押着她来向当年的掌门道歉,实际上,就是大型炫徒现场。 那时的掌门空郁仙人听得啼笑皆非,到底是没有处罚她,还调侃她那师尊:“你啊,虽不专心修行,运气是真不错,不仅受了淳奚这个好苗子,如今瑶霁又大有出息,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师尊命’?” 现在回忆起来,沈依瑶可不觉得伏衍真人这“师尊命”有多么值得称道。 尽管当时淳奚师兄与她并称为“天山珠玉”,但很快,淳奚便遇上了那个让他痴恋的琴鸾。 而拿了苦苦暗恋男主的工具人女配剧本的瑶霁,也只能不断为这一对苦命鸳鸯呕心沥血。 最后,事情败露,修真界哗然,“天山珠玉”一时间成了天山污点。 淳奚和她瑶霁的修为已经超越了伏衍,尤其是她,一柄同名剑,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而那些闲得发慌的道德卫士们转而对伏衍真人口诛笔伐,而那些觊觎琴鸾的男配们,也有几个手段下作的,没少给伏衍真人添堵,几次三番在伏衍真人历练时暗中报复。 她虽然熟知剧本,但确实分身乏术。 不需睡眠后,更是没有合眼超过两个时辰,不是在练剑,就是在研读当时系统搭档提供的剧本。 她把所有可能让天山派弟子和师尊伏衍真人受难丧命的情节都圈出来,只要能及时赶到,便不会缺席。 但她毕竟从零开始修炼,起先,那些挑事的都会被作为瑶霁的她教训一番。 后来,她修炼出分神,便打算一心两用——只是,到底迟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一缕分神刚到伏衍真人身边,只见巨翼之下的一只利爪贯穿伏衍真人的灵府。 她当时差点走火入魔,还是系统搭档救了她一命。 语重心长嘱咐她:“宿主,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不要走心,做做任务就好。” …… 沈依瑶觉得自己当时是听进去了,但散游闲逛,却又走到伏衍居。 沈依瑶嫣然含笑:她那便宜师尊伏衍真人,别的不行,除了收徒水平“太强”之外,另一大特点,就是自恋,甚至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地盘。 看上去,伏衍居并没有人。原本院落里用来显示他雅致格调的嶙峋怪石,和以灵石维持运转的小潭,全然都被深雪覆盖,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看来淳奚师兄应该是情路坎坷,以至于他如今独居,还连师尊的住所都不记得打理。 跟个邋遢的老鳏夫似的。 那“伏衍居”三个字的匾额摇摇欲坠,沈依瑶推开它下方嘎吱作响的门,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几乎没有变动,只是可能因为入了夜,这里又无人掌灯,所以看着暗沉沉的,连所有的摆设都仿佛蒙了一层灰褐。 但这种朦胧感反而更适合回忆。 那主位,从来都是伏衍真人坐的,他喜欢买些凡人制作的肉干、奶贝,闲来无事就拈一块儿。 而那右手边的位置是她的,不过她那时候沉迷升级练剑,倒是不常待在这里。 倒是淳奚师兄,在没有遇到琴鸾之前,来这里还算勤快,几乎每次她来找伏衍真人,左手边的位置都有人。 那人虽然与天山的气质十分吻合,像是冰雪孕育出来的人一样,但每次与她打招呼时,都颇为温和,似冰雪初融。 “师妹,别来无恙。” 就像现在一样。 嗯?!——现在,一样?! 淳奚仙人霜白的睫羽颤了颤,那黑白分明的仿佛道蕴流转的眼眸里藏着太多沈依瑶如今这么也看不透的东西。 瑶霁剑出鞘,卡在那即将合上的大门处。 她闪身,欲从这得来的缝隙之中,拼出一条生机。 “师妹既有一缕神魂游荡在天地之间,为何不早点回天山?” “为何回了天山,不来寻师兄,却只去见浮灵?” “非要师兄在此,守株待兔?” “——顽劣。胡闹。” 声音如珠玉落银盘,清冷中又带着点破碎感。 淳奚仙人并没有起身,只把玩着手中的玉龙冰魄,死死地盯着正试图逃离的师妹。 “瑶霁师妹,听话——不然,师兄要替师尊,惩戒你了。” 作者有话说: 四位下章会露脸=v=毕竟那么羞耻的变成猫猫狗狗蛇蛇的经历,他们还需要自己消化消化。。。 师兄已经没有三观,大家不要对他有任何期待。。。毕竟是能不分是非抓人那种。。。而且自我意识非常过剩。。 师兄以为瑶瑶的神魂是被玉龙冰魄召来的,所以守株待兔。 (勿买这股,不是股!!渣男在蠢作者这永远只能被火花,不可能有一点生机!!) 下周写老男人的哈,懂自懂~ 感谢在2022-06-09 20:47:48~2022-06-10 20: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5章 沈依瑶:?? 她印象中的师兄男主,怎么突然变了个样?人设好像……有点崩? 应当是清风朗月、为爱痴狂的一代剑修大能,现在看上去,反而像是溺水之人,抱着一块浮木,祈求一丝生机。 看着神色如常,但言谈举止中,隐隐有疯癫之感。 尤其是看向她的眼神,太过复杂,像是一汪接纳着来自四面八方雨水的深潭,希冀、喜悦、欢愉的雨丝落下,癫狂、贪求也接踵而至。 若是淳奚此刻状态正常,沈依瑶倒也可以借着一缕分□□号,陪他说上几句话,但淳奚现在这个样子,沈依瑶也拿不准他在打什么算盘,不敢久留。 瑶霁剑已经卡住,大门被迫留出一道缝隙,足以供一人离开。 沈依瑶足尖一点,踩上瑶霁剑,如展翼之鸟,飞也似的离开这屋子。 淳奚他没有追上来,万幸—— 沈依瑶稍稍松了一口气,腰间却多了一股蛮力,不容抵抗地将她生生后拽,又回到那屋内。 坐在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与淳奚面面相对。 淳奚手中正摩挲着那块玉龙冰魄,凝霜的眉眼微动,开口:“师妹,你这缕分神力量太微弱,不及全盛时万分之一的风采。所以,师妹还是不要远离这玉龙冰魄为好。” 果然是……不正常了。 她还以为淳奚要这玉龙冰魄有什么要事,没想到,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拿到玉龙冰魄,竟是为了招魂养魂?! 这样阴损又邪门的招数,若是以前,淳奚……一定不会做的。 沈依瑶并没有被珍视的感动,只觉得后脊一阵阵发凉: “师兄,我早就在当初力竭战死,此时这一缕魂魄也不过是侥幸留下来的一点印记,不值得费心。死生本就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不怨,也衷心祝福你与琴鸾姑娘永结秦晋之好,也希望你能护佑天山派安宁……” 淳奚长指敲了一下扶手,抬眸:“我与琴鸾?秦晋之好?” “不对吗?” “当然不对。”淳奚染上寒霜的睫羽轻颤,目光悠远,站起身来,虽然没有触碰沈依瑶,但在她面前站定,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那毒妇,蛇蝎心肠,满口鬼话,害我……们至此。” 沈依瑶:?? 她记性一直不错,当初,淳奚说的课时——“琴姑娘虽为妖修,但秉性纯善。” 将男主应该对女主的双标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初见,妖修琴鸾刚从一男修胸口取了他的心脏。 瞧见淳奚这样清隽又一身正气的修士靠近,一眼坠入爱河。 脸上荡漾起羞涩的红晕,把托着血淋淋的心脏的手往身后一背,露出一个极为清纯且无辜的笑容,与他们兄妹二人打招呼。 他师兄淳奚嫉恶如仇,当即与她过了几招。 琴鸾一边迎战,一边口口声声说自己杀的是个负心渣男,并把其事迹一一细数。 淳奚闻言,便不再下狠手,放了琴鸾一条生路。 更直言:“琴姑娘虽为妖修,但秉性纯善。” 沈依瑶回忆着当初种种,一不留神,便将心中话说了出来:“这……当初‘秉性纯善’,现在就‘蛇蝎心肠’了?!” 淳奚冷意森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狠绝:“……是师兄错看。琴鸾她在我们面前杀的那人,只是个普通男修。她饿了,想吃对方心脏,便杀了他。她当初与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在骗我。” 沈依瑶:“……哈?” 她当初因为只是担了个工具人女配的角色,没权限看女主的人物小传,还真不知道这一节。 淳奚仙人如冰如雪的脸上,显出一丝决绝的裂痕:“她骗了我们所有人……师妹你这般凄惨,也全然拜她所赐!” 沈依瑶并不完全同意这个观点:“我是不忍见师兄与琴鸾姑娘两情相悦却被千夫所指,为你们的真情所打动,自愿赴死。” 淳奚仙人苦笑两声,那纯白的长睫上,竟是挂着一滴晨露般晶莹的泪珠。 泪珠滑落,滴在灰蒙蒙的地上。仿佛有无数尘埃也被溅起。 他的师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就像,之前的他一样。 他虚虚抚过这缕神魂的发顶,不忍自己的灵力冲撞到这脆弱的又承载了他最美好情感与记忆的神魂。 淳奚唇色白惨至极,看着,竟是如同那飘扬的雪一样。 他目光悠远,回忆起他那从神坛跌入泥沼的契机:“师妹,你可知你死后,你的骨骸并没有立即进入埋骨之地?” 不知为何话题突然偏到这里,但沈依瑶如实摇头。 她做完最后慷慨赴死的任务,便脱离了那个世界,之后种种,一概不知。 “因为琴鸾——她偷了你的尸骸。” “偷我尸骸做什么?” “师妹当时已经是罕见的渡劫境大能,周身灵力沛然。那琴鸾这个是看中这一点,骗我要帮忙守护你的尸骸,直到我回到天山派,寻好一处埋骨之地——但实际上,她得到了你的尸骸,便分与她一城族人……共食。”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依瑶,也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你的骸骨,也被琴鸾族人用来换了城池。” 虽然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她彻底脱离那个世界之后,但沈依瑶听着,还是恶寒无比:“怎么会这样……?” 淳奚没有办法回答。 他一心向道,早年得了天才的美誉,进了天山派也备受关注。 嫉恶如仇,剑风凛冽正气,若无意外,他应该在师尊伏衍真人有意无意地撮合下,与师妹瑶霁结为道侣,成就一段佳话。 但,琴鸾的出现,让一切都偏离正轨。 是她骗了他,迷惑了他……若不是他修炼到可以召引神魂的境界,察觉异常,试图招引枉死师妹的,他也不会发现事实。 而他已经被天下人唾弃,没了师尊,连一直相依为命的师妹也离他而去,被他害得尸骨无存。 现在,他后悔了,想回归正轨。 淳奚仙人缓缓蹲下,与沈依瑶平视:“后来,我试过很多方法——我很怕,很怕忘了你,甚至将天山派内所有你的画像尽数收入囊中,无时无刻不提醒我自己,我要复活我那一剑荡平九州的师妹瑶霁。” “眼下,我已经取回你的骸骨,又得到玉龙冰魄,你的神魂也回到我身边。只需要一具契合你的身体,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 沈依瑶大致总结了一下:之前的这个剧本里,男女主没有达成he,目前在be的道路上狂奔——然后,男主后悔了,想重启。 不过,这重启的思路好像有点不太对。像是……从她这里入手? 谨慎起见,沈依瑶并没有顺着淳奚的话说下去,反而婉拒:“我不需要一具躯体,我这神魂已经虚弱,不久便会烟消云散,师兄不必费心。这不过是我命中的劫数罢了。” 淳奚听到沈依瑶的拒绝,冰雪一般的人物忽然激动起来,周身气温骤降,指尖凝冰。 “不行!瑶霁师妹命中不该有此一劫!我绝不容许……!——一切都要回归正轨。” 沈依瑶惊骇,闪身三步开外。 她不觉得,这时候被那淳奚碰到,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对方……变化太大。 她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沉迷死而复生这类邪法的男修,与当初嫉恶如仇、杀尽宵小、爱怜心上人的正义凛然的师兄联系在一起。 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吓到对方,淳奚敛起一身肃杀之气,循着记忆里的语调: “师妹,你现在不能乱跑。” 但他终究不是当年的淳奚,这样温和的话语被此时素白却又沉湎于邪法的谪仙说出来,反而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沈依瑶不动。 淳奚与她对峙片刻,想要强行把这缕神识撸过来,但还是暂且作罢。 他将这玉龙冰魄往桌上一放,轻轻拍了拍手,以他脚下为核心,灵力凝结成线,扩散开来,密密麻麻,将这原本暗淡的屋子一瞬点亮。 然而,这灵线只亮了几息,完成他们的使命——构筑牢笼之后,便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淳奚仙人收手:“师妹,我去去就回。” 沈依瑶不肯当这笼中之鸟:“不行!” 淳奚缓了语气,安抚:“师妹,不要怕,最适合你神魂的躯体我已经找到,眼下,她就在这天山派内。” 淳奚轻点本命剑:“我知师妹心软,师妹也应知我的手段。我不会让那先天灵体的姑娘受太多的苦——师妹,等我。” 人在天山派内,先天灵体,这听着可太耳熟了!——不就是她吗?! 所以,淳奚是打算杀了她的新身份来救活她的旧马甲? ……也太会整活了!! 沈依瑶被迫自救:“且慢!——师兄,你不是滥杀之人,那姑娘何其无辜,不应因我而命丧黄泉!” 淳奚此时已经打开这伏衍居的门。 门外,这歇了大半夜的天山又开始簌簌地下雪,冷风鼓的雪花像是逃命一般,四下流窜。 有几片慌不择路的,甚至扑上了淳奚那霜白的眉梢,几乎与那白眉融为一体。 淳奚的声音飘在这风雪之中: “能让师妹活过来,就不算滥杀。她既生为先天灵体,那便注定她命中有此一劫。” 他对自己的阵法极为自信,也不多此一举,关上伏衍居的大门,只消失在这无边的雪夜中。 他这哪里是要救人?这分明就是要她死! 但沈依瑶根据残缺的文案推测,这剧情还有一段,她才能下线。 她都已经兢兢业业地过了这么多剧情,好不容易跟几人都熟悉起来,现在,这让她强行下线? 不行,万万不行。 她要自救! 沈依瑶在屋内转了两圈,忽然,计上心头。 抬腿便往屋外走,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将桌上的玉龙冰魄揣在怀里,这才施施然出了这灵力构筑的精巧“牢笼”。 淳奚也太小看她,当真把她当做一缕任人宰割的神识。 岂不知,即便是一缕神识,她也是整个修真界以最小年龄踏入渡劫境,差一步飞升的天才。 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浸润,除了对原来的修真知识的掌握,又在快穿中从其他世界中得到灵思与启迪,如今又回到修真界,更是如鱼得水。 在季家时,专心做任务,还有所顾虑,现在,季家的任务都上了正轨,而自己面临生死存亡,此刻,淳奚已经动身,她更不能坐以待毙。 她掌心贴着那“牢笼”内壁,那稍微显得凌乱的灵线,便又变回原样。 沈依瑶亦消失在那摇摇欲坠的“伏衍居”的匾额之下。 她赶到的时候,淳奚已经劈开她临时下榻的院门。 到底是迈入了渡劫境的仙人,本命剑不过出鞘半寸,院门连同院墙,都坍圮了大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猛一看上去,就像是这院门院墙不堪风雪重负,脊梁压弯。 她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浮灵真人明明骨龄看着不大,却长得那般着急。 她师兄这么造作,完全不在乎这天山派的公共财产,这掌门当的,不说呕心沥血,反正肯定也踏实不了。 沈依瑶稍稍用了点灵力,护住这墙垣和地基,面纱之下,朱唇轻启,装得声线微弱,轻咳两声:“师兄。” 淳奚仙人的剑收了回去,周围那无孔不入的灵压才多少减轻几分。 走过去,试图为那看着又孱弱几分的神识撑起一片结界,至少,不让这天山雪给自己的师妹再添负担。 沈依瑶却躲过他的一番好意:“师兄不必为我劳心费神,我这缕神魂已经撑不了太久……” 这马甲现在完全由沈依瑶自主掌控,她调整了这马甲的灵力储存,当真作出一副进气少、出气多,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模样。 淳奚见了,眉间的霜色更浓重了些。 他转而不再靠近沈依瑶,反而向着那已经熄了灯的屋里走去。 沈依瑶:“……站住!” 淳奚没有回头,背影决绝,目标明确。 沈依瑶挡在他面前,瑶霁剑出鞘。 淳奚驻足皱眉:“瑶霁,不要任性。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余下的都交给我。” 当年她入门晚,修为不及淳奚时,与他一道下山历练,淳奚就很喜欢故作老成,主动担起全部的责任,净说些让她安心的大话。 有时,他们运气好,倒也能平安完成任务;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遇到难缠的对手,命悬一线。 无论何种境况,淳奚都很喜欢说这两句话: “不要任性”和“都交给我”。 她总是信的。 毕竟她知道,淳奚是那个世界当之无愧的男主角——哪怕眼下不会是修为战力天花板,但未来,一定活得久、能力强,而且,运气也不会差。 但现在,她可一点也不敢相信。 眼前的淳奚,眉眼比当年更冷,那一颗赤子之心更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取人性命,拿人宝物不问来路……和当年,判若两人。 虽然不知道淳奚为何执着地要复活她——但沈依瑶并不觉得,在这样的淳奚手中“活过来”会是什么好事。 瑶霁不能活,沈依瑶不能死。 她挥剑,卷起千堆雪浪。 淳奚剑未出鞘,举剑鞘抵挡:“瑶霁……你还是如此要强。” 淳奚本打算先杀了那屋中的先天灵体,大不了就在此处,原地引魂,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瑶霁师妹还是那样。 不忍心看别人受苦,对自己倒是狠心又不留情面。 怀念的神色一变,淳奚猛地后撤几步。 本命剑的剑鞘上,出现一缺口——像是今夜在风雪之中隐匿的月一样,不再完满。 他倒是忘了,他的师妹可不是什么孱弱无力的女修,而是当世剑修第一人。 淳奚舍了剑鞘,扔进一旁的雪堆之中:“师妹这般不懂事,师兄可是要替师尊管教你了。” 话这么说,但淳奚还是敛了几分灵压,持剑冲去。 沈依瑶持剑格挡,但怕暴露,不敢用出全力,显出稍逊一筹的模样。 淳奚又加了几分力道,顺势逼得沈依瑶连退几步,直至后背抵上那寒丝丝的内屋外墙。 右手持剑,与师妹僵持不下,又探出左手,触及师妹脸颊旁的一侧墙壁,看着,像是虚虚地环住她。 这动作,他做的十分熟练。 师妹瑶霁从小要强,总在山头勤恳练剑,索性在山头造了简易的岩石棚子,有时累极,小小地歇息一会儿。 他无数次在那岩石棚子里,看到那伏案浅眠的师妹。 也无数次,小心翼翼地,虚虚地环上她。 ——像现在这样。 如果,他当时真的环住师妹,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沈依瑶不喜这姿势,横腿一扫,趁其不备,以巧劲儿将淳奚的剑挑开。 铿锵之声在这雪夜里渐渐传开,音浪阵阵。 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以及“季溯”都赶来,甚至连小锦和季栀都披衣出门。 眼前所见,让他们的心也禁不住高高悬起。 屋内,并没有灯火;而屋外,有两位剑修大能正在纠缠。 季淮玷焦心之余,余光瞥见院中针锋相对的两人。 ……那女修的握剑的方式,使用的剑招,极为眼熟。 与手把手教他的沈师妹所用,肖似。 作者有话说: 瑶瑶的马甲,各种意义上,危。 两个老男人,一个一直在重新开局,一个想重开一局==+ ◉ 第56章 同为渡劫境,顺圣仙人也便认出这男修——天山派的太上长老,淳奚仙人。 淳奚仙人深居简出,顺圣仙人自己轮回数次,但也没有与这人打过交道。 倒是听过他那狗血与离经叛道齐飞的故事,还以为是个情种,没想到,那玉龙冰魄竟是在他手里,而他怀中,还有一缕明显不是他传说中的道侣琴鸾的神魂。 啧。 要不是他们两人“幽会”的声势太大,又选在沈家姑娘下榻之处,他才懒得吃这种老男人的瓜。 其他人虽然没有看出淳奚仙人的身份,但观他灵力澎湃,也多少有了揣测。 季淮铮他亲见此人曾将沈依瑶带去冰牢,此刻心中担忧,但面上仍是沉稳模样,只是提着荼明剑,不动声色地靠近:“仙长深夜到访,可有要事?” 淳奚没有说话,倒是正沈依瑶忍不住提醒:“你……离远点。” 以本世界里“男主”的修为,目前估计承受不住他们相斗的威力。 同样准备靠近的季淮清动作迟滞,闻声的“季溯”也收起吃瓜的心思,打量起那人来。 这声音虽然朦胧,但听着,有几分耳熟。 其实,非但是声音,那受着煎熬的女子的神魂虽然以轻纱覆面,只留一双盈盈的秋水剪瞳,但……熟悉感若隐若现。 尤其是她望过来的时候,有一种俏皮的狡黠感。 与她对视的“季溯”眉心一跳。 他直觉有大事要发生,往前两步,但还是迟了片刻。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女修的神魂的丹田处迸发,强大的灵力浪潮涌来,汇集到她手中的长剑之上。 看着平平无奇的剑赫赫有光。剑身不过挪动半寸,灵气汇聚成海浪,立时涌来。 ……是渡劫境的灵气! 只见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那缕神魂的丹田处迸发,强大的灵力浪潮涌来,“季溯”从怀中夹取两张符箓,往半空一扔。 两道符箓分道扬镳,一张化作结界护住身后的众人,一张护住沈依瑶的屋子。 但那股灵浪却是冲天而起,只有余波蔓延到他们身边。 季淮铮看得无比投入——他是剑修,虽然不知这招式的名称,但他却从中看到前所未见的醇正而精深的剑意。 他不仅看得痴痴然,不肯错过眼前女修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只是……洪然剑意之下,季淮铮又陷入迷茫:他为何觉得,这女修的一缕神魂,越看越眼熟? 像是……沈师妹。 淳奚仙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些季家人不知道这招式名称,只如同凡夫俗子一般仰望他师妹的一缕神魂。 ——这就对了!与他最为般配的师妹,就应该是这天上月,供人瞻仰膜拜。 可惜,师妹还是太稚嫩,不懂他的苦心。 甚至,还准备用尽最后的灵力,使出这寒琼八十一式里面无人愿意用的,最后一式——碎玉成欢。 招式如同其名:犹如困兽死斗,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当真,“莽撞。” 当初师妹设想这一招式的时候,他便做出如此评价。 淳奚端起师兄的架势,说教:“师妹,不过是一金丹修士的命,不值得你挺身而斗。” 沈依瑶自然不依:“即便她不是金丹修士,是筑基修士、是凡人——也不应该被当作容器!” 蓄势已然完成,她横剑直击淳奚。两人剑身相撞,互不退让。 各退两步。 身后,雪幕被这激涌的灵力催发。 小锦惊叹:“原来雪花也能像大海中的浪一样啊———可以掀得这么高!只是不知道师父她怎么样了……” 众人看向那依旧暗着的卧房。 静悄悄的。 因为“季溯”设了结界,而沈依瑶使用“碎玉成欢”时又刻意避开那里,倒让这间卧房成了这一片中仅剩不多的净土。 众人稍稍放心,但他们这移神之际,那一缕神魂和天山派大能的战局又发生微妙的变化。 原本还算得上平手的局面,已经出现明显的倾向性。 ……竟是那区区一缕神魂占了上风! 她越战越勇! 虽然她将灵力全部灌注剑身,让人以为她只有一击之力,但实际上,她挥出的每一剑,剑风都更为卓绝不凡,竟是将那大能连连逼退,毫无反手之力! 而陷入苦战的淳奚,也是愕异。 他知道自己的师妹天赋与努力兼具,也知道“寒琼八十一式”威力非同凡响——但万万没想到,即便只有一缕残缺不全的神魂,她也能将这第八十一式用到这般地步! 他不敢轻视,全力以赴。 他这次的计划,绝对不可以再偏离轨迹! 淳奚从剑穗之中,撤下一绺,甩出去,充当暗器。 又趁师妹瑶霁进攻节奏紊乱之余,取出一玉色葫芦。葫芦上,却是篆刻三圈西域符文。 “季溯”眼尖,轻声:“锁魂瓠。” 这不是正派的法器,是舶来品,有些邪门。 法器功效正如其名,锁魂锁魄,甚为阴毒。 莫名地,“季溯”为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修的神魂捏了一把汗。 这“锁魂瓠”应当是她没有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里被研发出来新品,沈依瑶虽不了解,但顺圣仙人念出这法器的名字,她便心中有数。 隔着风雪,她冲底下还披着“季溯”马甲的顺圣仙人微微点头致谢,以剑意击退师兄淳奚的小把戏,掌握节奏,从淳奚持“锁魂瓠”的左手处,用尽力气,俶尔一劈! 刚刚得见天日的“锁魂瓠”上,三圈符文,节节溃散。 淳奚被这大力一击,左手虎口震得发麻,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反击慢了半拍。 高手过招,半拍,足以决定胜负。 淳奚看着被挑飞的本命剑,缓缓将视线移到前襟。 天山狐裘被一劈为二,他的长老服也被刺破。一道伤痕从左肩起,萦纡到他丹田处。 一阵刺痛。 淳奚觉得自己应该对师妹这般劣迹斑斑的行为感到愤怒,但他的身躯已经因为灵力的重创,而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混沌的视线中,他看见,那任何画笔都描绘不出的灵动又鲜活的师妹。 当真是皎皎如天边月,当令人折腰。 他怎么就会信了琴鸾那毒妇,而没有被明月指引呢? 淳奚睁大眼,但眼前的神魂却越发稀薄。 “碎玉成欢”的副作用显现,瑶霁的神魂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消失。 淳奚以剑撑住身子,不顾疼痛,想伸手去勾师妹的手。 但他被对方奋力一击,此刻,有心无力,一时动弹不得。 沈依瑶更不会让他如愿——她的任务已经结束,只好言相劝:“师兄,我已仙去,切莫妄造杀孽,徒劳无功。” 拿出世外高人的架势,最后给出这一点醒世通言,沈依瑶自觉这“加班”的“义务劳动”已经顺利完成,飞快地脱离这个马甲。 风雪已经停止,这缕神魂却成为新的唯一的光源,像雪花一样,片片散落。 淳奚眼睁睁地看着师妹的神魂消失,神情从恍惚,逐渐变为绝望。 一滴泪顺着他雪青的睫羽,缓缓坠落,在半空中,便结成冰晶。 地上这细小的冰晶越来越多,像是被打破的美梦,只余散碎。 顺圣仙人轮回多次,对修炼、对高手过招,并不十分热衷。 尤其是发现沈依瑶这么有趣的女修之后,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心中原本的蠢蠢欲动的恶趣味终是得见天日,肆无忌惮。 他轻轻拂过那挡眼的光晕,欣赏修真界第一老男人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呵,一把年纪还为情所困,当真是可怜可笑,可悲。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光晕逐渐便得更为浓郁,光芒愈发莹润。 他拨开那光晕之际,手更是触及一块温冷的东西。 ……玉龙冰魄。 真巧——巧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顺圣仙人凝神,趁那淳奚仙人仍丧魂落魄之际,将这玉龙冰魄收入囊中。 淳奚仙人浑然未觉,但却恢复了几分气力。 飞蛾扑火一般,伸手去捞那斑驳的光晕。 但那些光晕却毫不怜惜他,从他指缝中施施然消散。 淳奚仙人喃喃:“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可以重新来过,我可以……!对,先找到师妹,找到师妹——!” 他动作更为急切,毫不克制自己渡劫境的灵压,试图将“瑶霁”散落的灵力全都归拢。 纯白的谪仙,疯疯癫癫。 季淮清是医修,只看了他面色一眼,便忍不住摇头:“疾在心骨,怕是……药石无医。” *** 沈依瑶从马甲中脱身,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发髻都未梳,散着青丝,披了件天丝绸的披风,踱步出门。 淳奚的神色不太正常,但对此,沈依瑶也只能暗暗计划,改日找个借口,想法子送点补药,权作“售后”。 但这男主的心病,她可治不了——这点,她还是有数的。 她作为瑶霁活着的时候,每每男主淳奚和女主琴鸾虐恋情深,感情撕扯时,她都会按着系统给的剧本,异常温婉又体贴地对淳奚嘘寒问暖。 屁用都没有。 可见,纾解男主疯病这事儿,真得女主来——她爱莫能助。 她当初接这任务的时候,资历尚浅,因为无妨帮到男主还偷偷难过一阵。 现在,她在快穿局也小有名气,回忆往事,心中并无波澜——毕竟,感情的事儿,就是掰扯不清,外人无足轻重。 现在,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装作惊讶地模样,顶着沈依瑶这个身份,越过淳奚,向季家的主角团跑去。 披风一角被扯住。 那原本在扑光的淳奚不知何时,已经拽住她。 双眼蓄泪,眼白之中一片猩红。 他仿佛又看到了师妹:“瑶……” 瑶霁这个马甲与沈依瑶这张脸,有几分相似。 毕竟都是以她本体的脸为模型,稍作调整。 沈依瑶就是怕人看出端倪,换上瑶霁这个马甲的时候,以轻纱覆面。 但没想到,看样子,淳奚好像发现她两个身份的相似之处……! 沈依瑶不敢赌,对方是真有所察觉还是只神志不清。 当即打断,解开披风的系带,踉跄几步,又抽剑对着那人:“……是你!就是你把我抓去冰牢,怎么,你又要来抓我?!” 季淮铮作为目击者:“正是此人。” 他亦拔剑,对着那人,只是余光,却落在沈依瑶握剑的手上。 他也没有看错——沈师妹握剑的姿势,与方才那缕神魂如出一辙。 季淮玷师从沈依瑶,也发现这个细节。 他不着痕迹地将本命法器莲花灯移过几寸,将这有些显眼细节埋在阴影之中。 季淮清不通剑术,但却搭上沈依瑶的脉搏,为她细细诊断。 “季溯”的热闹看了一半,这乐子的主角便跑了——还跑到沈家姑娘面前,连同他季家那三个淮字辈的小子也都凑了过去。 碍眼,且自不量力。 “季溯”懒洋洋:“刚才那缕神识不是留了遗言,让你莫造杀孽——既然如此,你还要对沈姑娘做什么?” “与你无关。” “不巧,此人偏偏与我有关——我的人,你也敢动?” “你的人?”淳奚一剑刺去。 “迟早嫁入我季家,就是我季家的人。”“季溯”挡下一击,嘲讽,“哦,对了,淳奚仙人松鹤延年,常年待在天山,还不知季沈两家即将结亲的消息,实属正常。” “季溯”又丢出一沓符纸,封住对方可能的进攻路数:“既然年事已高,便好好歇着,没事赏花逗鸟——这才是你的正经事!” 越交手,淳奚越觉得眼前人招数诡谲,言语嚣张,不似表面那般简单:“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 鏖战至此,顺圣仙人再披着这“季溯”的身份也毫无意义。 脚下八卦阵起,微光一闪而过,淳奚面前的女修就被一男修取代。 这男修也是渡劫境的修为,足下步步生八卦,手中,更持一灵气逼人的八卦阵盘,似将天地阴阳、宇宙兴衰都容纳其间。 他看着神情恹恹,羸弱得好像多几片雪花就能将他压垮,但说话间,却又有一种自得的风流在:“本尊乃季家家主。” 被保护得好好的季栀有心吃瓜,大惊:“天道在上!季溯师姐呢??她怎么不见了,变成了家、家主大人??” 小锦最近恶补了许多人修的知识,此刻也举一反三,正巧,季淮铮又带着沈依瑶与他们汇合,便颠颠地凑到沈依瑶面前,虚心求教:“师父,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写的女扮男装?” 沈依瑶松开季淮铮的手,迎上小锦,纠正:“……这种情况,叫男扮女装。” 小锦:“那季家家主大人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 这是个好问题,但沈依瑶确实没有办法回答。 能说是因为这老男人有恶趣味吗? 不能。毕竟季淮铮他们还在这里?——当着人家晚辈的面数落人家长辈,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地道。 沈依瑶委婉:“……尊重个人爱好。” 毕竟,喜欢凑热闹又有恶趣味的个人爱好虽然不雅,但没有伤天害理。 不过,这话在季淮铮他们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几人看向那凌空鏖战的家主,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深意。 精妙的医修除了研修医道,往往还要明白疾在肌体之中、更在灵台之内的道理。 季淮清品了品沈依瑶的话,暗自记下,打算日后与师尊白蔹真人商量一二——总归是季家家主,若是真有无法医治的心疾,他们杏林阁也好早做准备。 顺圣仙人听见沈依瑶,皮笑肉不笑,眼神锐利,一击直接将神智迷蒙的淳奚仙人困于他四象八卦阵中。 这才看向沈依瑶,声音模糊:“哦?看来沈姑娘还是我的知己?不知沈姑娘擅长……何种伪装?” 这是准备试探,还是单纯的反讽? 顺圣仙人可是个老狐狸,这个问题从他的口中问出来,沈依瑶不得不思虑再三,品了又品。 在脑海中把自己天衣无缝的演技过了好几遍。 瑶霁展现出渡劫境的实力,沈依瑶却只是金丹境;瑶霁言辞利落大气,而沈依瑶却多有骄纵…… 沈依瑶愈发肯定,没问题。 她干笑两声,对上顺圣仙人那充满探究意味的眸子,觉得理也直,气也壮:“晚辈不会伪装!” “哦——”顺圣仙人调子拉得长长的,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拨弄两下手中的八卦阵盘,将先遭重创,又陷疯魔的淳奚仙人击晕。 抱臂,垂眼看着沈依瑶,眼眸之中,兴味盎然,忽然却换了个话题: “方才此处有两渡劫境的仙人争斗,声势震天,我们都被惊醒,而就宿在这屋内的沈姑娘,你好像才醒?——为何?” 风一吹,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薄衫透着刺骨的凉意。 沈依瑶被激得一个激灵,声线有点不稳:“我……” 作者有话说: 顺圣仙人(开始):呵,老男人,一把年纪为情所困,烂瓜,没意思! 顺圣仙人(后来):呵,老男人的瓜,有点意思…… 铮和玷两人也找到了相关线索,清清加油!! 淳奚师兄他就是觉得自己被骗了,后悔了,想重开一局。他觉得瑶霁才配得上他,是他人生重启的契机。 感情是有的,懵懂少男,对小师妹不可能没动过情。 但复活瑶霁的事,对他来说,更多的是要弥补他人生所谓的“缺憾”,变得圆满。 动机上就不纯。 不像咱季家四个如此乖巧可人。。。 蠢作者理解的股是那种要he的,淳奚是绝不可能he的,这位注定be 感谢在2022-06-11 16:30:18~2022-06-11 23:4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梓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7章 沈依瑶试图蒙混过关,躬身道:“从冰牢出来,晚辈既惊又惧,灵力枯竭,所以一时贪睡,险些丧命……还多亏仙人出手,才保住一命。” 又顺势对季淮铮他们浅行一礼:“多谢各位师兄,季栀师妹,小锦前来相助。” 顺圣仙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一言未发。 气氛有些诡异。 唯独小锦和季栀两人仍在状况外。 小锦笑逐颜开,挤开季淮清,凑到沈依瑶旁边贴贴:“师父没事就好!” 被硬生生挤开季淮清:…… 既然记忆里没有这么一段,季栀也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自然地挤开季淮玷,站到沈依瑶的另一侧,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师姐,你平安就好~” 根据记忆来看,唯一可能让这可怜的沈依瑶丧命的事件只有不久后的秘境。 她只要小心避开,那对她还不错的沈依瑶——唔,应该不久后她就能叫她一声姐姐了——也一定能活下去。 想说的话刚被人抢先的季淮玷:…… 气氛似乎更不对劲儿。 不过,身边有两个炮灰作伴,沈依瑶感觉好了一点。 此时,天山派掌门浮灵真人总算匆匆赶来。 他察觉宗门内有大能争斗,他第一时间试图去请太上师叔祖出关,但久久得不到回应。 虽然心下焦虑,但还是先来看看。 他端出掌门的架势,任灵气将他的长袍鼓起,御剑而立。 “几位仙友……”刚开了个头,看清来人的浮灵真人气息一飘,“您是……顺圣仙人?” 浮灵真人见过顺圣仙人,对这位孱弱又年纪轻轻的季家家主可是印象深刻。 季家家主人已至此,干什么——不言而喻。 另一个被困在四象八卦阵中的,还是他寻觅已久的太上师叔祖……! 浮灵真人气势矮了半截,两眼扫视一圈儿: 太上小师叔祖您在哪儿啊!!你师兄被妖怪……哦不,顺圣仙人困住了!! 太上小师叔祖没有听到他心中的呐喊,倒是顺圣仙人悠然开口:“嗯,是我。” 浮灵真人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好客套:“不知顺圣仙人远道而来,没有立时迎接,还望仙人勿怪。” 顺圣仙人疏懒地应了一声。 没有放了被困住的淳奚的意思,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浮灵真人只好凭借脑补,尽力圆出一个故事来:“晚辈修为浅薄,不像太上师叔祖,与仙人同为渡劫境……” “太上师叔祖本在闭关,可能察觉到仙人到访,故此特意远迎。”又瞥了一眼明显不济的淳奚仙人,“所以,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才令二位仙人……” 顺圣仙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而被困在四象八卦阵中的淳奚却噩噩浑浑地开了口:“师妹……” 这事儿还与太上小师叔祖有关? 浮灵真人也不是个傻的,那玉龙冰魄的作用他也知晓。 今夜,从未露面的太上小师叔祖又找上门来,太上师叔祖又这个情况…… 种种情状联系起来,浮灵真人灵光乍现,触及真相—— 心痛,脑壳子更痛。 不小心又从自己的本命法器拂尘上,揪下几根长毛。 看来他这太上师叔祖“截下”季家定好的玉龙冰魄,竟是打召太上小师叔祖魂魄的主意?! 这、这可不是正道所为!——天山派的弟子,可不能传出这样的丑闻来! 他此刻有点参悟到太上小师叔祖言中之意,忙试图遮掩:“仙人有所不知。前不久,世代居住在此处的吴家被灭了门,唯有一子吴嘉懿侥幸逃脱,却被歹人迷惑,竟将这玉龙冰魄带入天山派,试图以此为代价,请人帮忙报仇——太上师叔祖察觉,便假意应下,其实只是想代为保管,等这吴嘉懿背后之人现身,一网打尽……” 顺圣仙人低眉看了一眼正被季栀和小锦两个姑娘夹在中间的沈依瑶,声音不觉变冷:“这就是淳奚仙人将我季家贵客掳去冰牢的原因?” 浮灵真人万万没想到,顺圣仙人连这一节都知道!——渡劫境的季家家主,竟是恐怖如斯! 他抬袖擦了擦在这冷夜之中还不断往外冒的汗。 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季家家主是来找场子了! 自己此前编造的故事,何其可笑——犹如跳梁小丑。 他总算彻底明白今夜太上小师叔祖话中深意。 无论是试图遮掩,还是姑息放任——都不是一派掌门所当为的。 也许能混过一时,但不会是长久之计。 浮灵真人醍醐灌顶,面对沈依瑶,躬身歉然:“沈姑娘,是本尊治下不严,令您受惊,抱歉。” 亦主动对沈依瑶身旁的季栀和小锦道歉。 “浮灵掌门好气度,那不如再行个方便?”顺圣仙人却抬手一指,指向那被困在四象八卦阵中的淳奚仙人,“敢问贵派,若是有人企图杀人夺宝,按门规如何处置?” 浮灵真人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念及小师叔祖的话,还是下定决心,尽管声音颤颤,但还是付之于口:“企图杀人夺宝者,一律按杀人夺宝处置。要归还宝物,上门认罪,受天山冰棺之刑,三个月。” 冰棺之刑,刑如起名,乃是最严厉的惩罚之一。 能活着挨下来的,寥寥无几。 但对于淳奚仙人来说,也不致命。 淳奚仙人亦没有放在心上,多少还存着一分神智,咬着牙关,只泻出一段冷笑。 顺圣仙人往那四象八卦阵中又注入几分灵力:“不如,从道歉开始。啧,都不用上门,我季家多周道!——是吧?浮灵掌门?” 浮灵真人被点名,心头一跳,却点了点头。 太上小师叔祖说得对,如果由着太上师叔祖胡来,怕是天山派也要……毁于一旦。 他即便不能将天山派发扬光大,也不能任由天山派在自己手中毁灭。当即示出掌门令:“我以天山派第二十五代掌门之名,命令淳奚仙人,向沈姑娘道歉,直至对方原谅为止。” 天山派弟子的神魂多少受制于此令牌,淳奚仙人也不例外。 浮灵真人一贯不敢使用,但今日,也算是破例。 淳奚仙人本就受了伤,神魂孱弱,一时更是无法反抗掌门令牌。 又有四象八卦阵强压,素来高傲的头颅,也被迫低了下去。 他俯视那被人群簇拥着的女修,几乎切齿痛心:“……对不起。” 沈依瑶看着他那张惨白又汗涔涔的脸——毕竟是她曾经的师兄,这样的折辱,对这位男主师兄来说,已经够严重了。 便点了点头:“那我原谅仙人了。” 她点头时,眼睛不自觉地飞快地眨了两下,又看向远处。 淳奚仙人一愣,竟是忘了生气:他师妹瑶霁每次敷衍应下某事时,也是这番姿态。 ……他,眼花了吗? 这被他选中的“容器”,细看下去,那眉眼间与师妹瑶霁,能有五分相似? 淳奚仙人陷入沉默。 浮灵真人见状,有开口:“此事是我天山派有亏在先。但还请仙人收了神通,也好让太上师叔祖将玉龙冰魄物归原主。” 顺圣仙人应了一声,转动罗盘,以阵眼为核心,四象八卦阵从八方收拢,化成一光点,涌入顺圣仙人手中的罗盘内。 浮灵真人接住力竭的淳奚仙人,更觉那季家家主,深不可测。 眉间的川字更深,心中焦虑:此番得罪了季家,天山派怕是…… 不过,顺圣仙人无意为难眼前这颇不容易的掌门,直言:“玉龙冰魄本尊已经拿到,其他事情,终究是天山派内部之事。” 他意有所指:“不过,吴家的事情,到底也跟季家有关,也不必劳烦上了年纪的淳奚仙人费心。” 淳奚仙人被顺圣仙人打败,那玉龙冰魄在顺圣仙人手中也合乎情理。 浮灵真人对此没有深究,只顺着顺圣仙人的话:“仙人所言有理。那吴家遗孤,还是交给季家更为妥帖。” 顺圣仙人点了点头:“那就快点——我们今夜便要动身。” 浮灵真人忙传音弟子青雉,让他速速将吴嘉懿给带来此处。 不多时,天山派便打开护山结界。 茫茫夜色之中,一飞舟如星,在漏夜中航行。 吴嘉懿被贴了锁灵符,上了捆仙锁,绑缚在这飞舟中的一间屋内。 但小锦断断续续听了吴嘉懿对沈依瑶的所作所为,十分担心师父,便嚷着晚上要守着沈依瑶睡。 好在她反应比较迟钝,没有注意到季淮铮、季淮玷和季淮清颇为复杂的目光,更没有感知到那在甲板上对月独酌的顺圣仙人的不满。 房门一关,便往床榻内侧一躺,还把双腿变幻成尾巴,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来呀~” 沈依瑶看着床铺上的水渍,嘴角微抽。 小锦最近看不少话本,活学活用,又补了一句:“快活呀~~” 沈依瑶:…… 一直在房门口依次徘徊的三人,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大声,也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依瑶缓了缓,以法术弄干了床铺,又说服小锦维持人型。 拉过被子,又累又有些懵,忍不住问:“小锦,刚才那句话,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锦喊她一声师父,她也不能看这小妖修误入歧途不是? 小锦十分欢快:“季栀给我了好多好多话本,其中有一本,叫《千面小师姐》,讲的是一修仙大家族里的贵女进入大门派修炼,表面上是个废柴,在宗门内一直混日子,但实际上她有好多好多个身份呢!” 沈依瑶听着有点不对劲儿。 谈到自己喜欢的书,小锦有些激动,干脆一骨碌翻了个身,双手托着下巴,亮晶晶地三只眼眨巴着,看向沈依瑶:“那个小师姐超级厉害!其实她是赫赫有名的第一剑修,写出来的剑谱被争相传阅!” 沈依瑶:……? 小锦:“她其实还是修真界第一医修!曾经炼出来过上万极品灵石一颗的丹药,能医活死人!” 沈依瑶:……?? 小锦:“她还是修真界第一法修,创造过法术、符箓不计其数,甚至可以左右自然天气!” 沈依瑶:“……???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小锦:“哦,这就涉及这小师姐下一个身份了——她还是修真界第一美人!不过在宗门内一直都隐藏自己的美貌,然而,在一次宗门任务里,她所在的宗门的弟子们要诱捕一贪图美色的魔修,便让小师姐去扮演了花魁!” 沈依瑶:……! 还好,这个她没做过。万幸。 小锦:“小师姐天生丽质,哪怕遮掩美貌,但稍微一打扮,那必然是风华绝代啊!那魔修被她勾得神魂点掉,一时不知所措。她为了让对方赶紧进入陷阱,便说了这么一句‘来呀~快活呀~’——哈哈哈,好有趣呀!” 沈依瑶将这便宜徒弟按在床榻上,义正言辞:“那话本子给我。” 小锦还以为找到了知音,忙双手献出。 沈依瑶卷起那话本,往小锦头上轻轻一拍,心虚:“这话本子太假了,也就你信……还跟着学!” 小锦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把沈依瑶毫不严肃的责备放在心上,蒙着头,闭眼便睡。 沈依瑶等她睡熟了,走到屋子的另一侧,取了颗明珠照明,一点点看起这本书。 ……怎么说,刚才她那种感觉并非虚妄,这里面的主角“千面小师姐”的经历,怎么看,都跟“瑶霁”那个马甲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对方的感情线可比瑶霁丰富得多。她才看了不过十万字,就有三名男修爱慕这“千面小师姐”!而且根据那作者的透露,也许,还可能有别的男修加入这修罗场。 沈依瑶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作者到底是多放飞,多瞎想,才能让这样一个天天在各种门道内卷来卷去的“千面小师姐”还有时间谈情说爱? 拜托,内卷很累的好不好——! 过来人沈依瑶认真吐槽,合上书,在封面上,看到那作者的名字:宗西瞳。 名字也奇奇怪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修士! 但沈依瑶到底也没有扔了这书,只轻手轻脚地将这书放在小锦枕边。 那睡着的三头锦大概真入了美梦,喃喃说着梦话。 沈依瑶避无可避地听进去几句: “嘿嘿,大师兄这黑化也太带感了!” “呜呜呜,温柔的二师兄露胸了吗?! “小师弟原来是只软敷敷的狗子!狗妖——哎呀,可狗妖会游泳抓鱼,这个不行!!” 啧。原来小锦上头了,梦里都在回忆着书中情节。 沈依瑶正好看到这里。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小锦看她和主角团众人的目光那么地不单纯。 天天看这样三男追一女的戏码,孩子能单纯吗?? 此时,小锦又翻了个身,继续:“师尊、师尊也行,推倒师尊吧小师姐!” 沈依瑶:什么?居然还有第四个追求者?? 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好在,小锦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甚至从口中吐出一个泡泡。 沈依瑶正放下心来,却听“啪”地一声,那泡泡破了,小锦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三只眼一只未睁,但双拳紧握:“还有隔壁峰头的那个剑修师兄,她到底喜欢谁啊?!不行,师兄这挂的狗男人哪有后来的绿茶徒儿香!!上啊!!就要双面人!就要卖萌争宠!!” 沈依瑶还没看到这一节,但听这意思,可能还有小五和小六……? 这凡人的皇帝都没有这“千面小师姐”忙吧? 一周七天,她要忙活六天的节奏? 但听到这些,沈依瑶越发放心——这作者肯定不认识她。 她作为瑶霁时,只有一个师兄,一个徒儿,跟师尊伏衍真人也清清白白。 尤其是她徒儿,那真叫一个乖巧——让他往东,绝不往西;指他打南,绝不偏北! 是她多心了。 沈依瑶彻底放下心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她没有贪睡的习惯,不像是以往生活在水中的小锦,对时间观念颇为模糊。 天既然亮了,她心头疑惑也释然,便打算出门走走,活动一番。 甲板上,已经显出真身的顺圣仙人并不在,只有同为剑修的季淮铮握着荼明剑,正迎着朝阳操练。 沈依瑶上前打招呼,但那平日里与她格外亲近的荼明剑,却一改往日亲昵的姿态,在季淮铮翻飞的手指中打了个转儿,剑尖竟冲着她的咽喉而来! 虽然她拿了“欺凌男主”的剧本,但沈依瑶自觉也没跟对方在短时间内结了什么深仇大恨。 心中虽然迷茫,但她身为剑修大能的魂魄却已经作出反应。 抽剑,迎上。 剑锋交错,唳唳声中,沈依瑶与季淮铮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沈依瑶没有发现季淮铮被另一股力量操纵的痕迹。 奇哉怪哉——那平白无故地,季淮铮为何突然与她交手? 若是要切磋,直说便好,又何必用了这般杀招? 剑锋错落,季淮铮却又突然收了手,将剑收归剑鞘之中。 逆着光,他那正气凛然的眉眼覆上一层阴影,让沈依瑶也不好判断他现在的情绪。 季淮铮道:“沈师妹,你持剑的方式,和应对的方法,与淳奚仙人似乎有几分相似?” 沈依瑶:……!! 糟了,方才“男主”用出杀招,她下意识用最熟悉的方法去抵挡,这一下子,露馅了? 但有了昨夜与顺圣仙人对峙的经历,此刻,沈依瑶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寻了一个上佳的借口:“楼善沈家与天山派相距不远,小时候,我爹曾请天山派的仙师教过我几招……” 光影下,季淮铮的表情难以琢磨。 沈依瑶也不知对方信了还是没信。 半晌,季淮铮:“也罢,等我到时去沈家提……” “沈师妹,原来你在这里!”季淮清温声打断季淮铮的话,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宗西瞳表示,我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是谁吗是谁吗?? 淮铮施法,被打断,嘿嘿~ 小锦或成鱼生赢家~~ 暂时不会掉马的,但几位男主也不是傻的,不可能看不出来一点端倪~ 感谢在2022-06-11 23:47:49~2022-06-12 21:1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小鱼衔玉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58章 有师弟在,季淮铮这“提亲”的话顿了顿,到底是咽下去。 这种事情,还是应当只有他与沈师妹两个人时提起,才比较合适。 不过……季淮铮摩挲这荼明剑的剑柄,不知为何,思绪想起之前自己暗中观察,打断正准备向沈师妹剖陈心迹的事。 难道是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更不觉得这位口碑素来很好的淮清师弟的出现,仅仅是巧合。 但季淮清又端着一碗温热的汤,看上去,就像刚刚从小厨房里走出来一样。 又显得他的怀疑,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季淮铮不想破坏自己的君子形象,对季淮清点了点头:“淮清师弟。” 季淮清客气地点了点头:“淮铮师兄。” 不与季淮铮寒暄,季淮清径自将手中的汤递给沈依瑶:“沈师妹昨天受惊,又舟车劳顿,所以我便在小厨房炖了安神的汤,沈师妹不妨尝尝?” 鲜香味扑鼻,汤汁呈现出奶白色,沈依瑶食指大动,眉眼弯弯地道了谢,接过汤碗和调羹,浅浅地喝了一口。 果然,味道极为鲜美。 不愧是女主,不仅医术高明,为人和善,还擅长厨艺! “男主”季淮铮当真好福气! 沈依瑶想到此处,忍不住偷偷看了季淮铮一眼。 果然,季淮铮正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汤碗,尽管他有所掩饰,但不满之情,还是极其容易被窥探到。 这是……嫉妒自己得到了“女主”亲手做的汤? 沈依瑶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 毕竟,她现在跟“女主”关系这般要好,“男主”吃醋,也正常——这也正能说明这剧情仍都在顺利进行,不会像淳奚那个剧本一样,她脱下马甲,回头一看,淳奚和琴鸾都狂奔道飞速BE。 沈依瑶一边思索,一边喝汤,不觉,秘色瓷的碗已经见了底,唇上也沾了盈盈水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淮清师兄的手艺太好了,我这不知不觉,喝了好多……这是什么鱼做得汤?” 季淮清接过碗,往旁边的小案上轻轻一扔。 又拿出一方白净的帕子,自然地准备给沈依瑶擦嘴。 沈依瑶刚喝了“女主”的汤,此刻哪里还敢顶着“男主”锐利的视线,继续占“女主”的便宜? 当即自己接过这帕子,小声:“淮清师兄,多谢,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季淮清温声应好,回答起沈依瑶刚才的问题:“这汤,是秋江玉鲤做的。” 嗯?是鲤鱼? 小锦是三头锦,但鱼尾多少有些肖似鲤鱼。 小锦自己是不避讳这些的,沈依瑶见她不在乎,吃什么鱼都乐呵呵的,自己的心中也没有芥蒂。 但沈依瑶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季淮清见她眉头微锁,又解释:“秋江玉鲤可以入药,也可炖汤,不少医修都会备一些。” 季淮铮颇有深意地看了季淮清一眼:“哦?秋江玉鲤的汤?淮清师弟,厨房可还有?能否匀我一碗?” 他也还记得,昨日那鱼妖小锦大喇喇地喊出“来呀~快活呀~”这样的话。 季淮清:“自然,师兄随意。” 沈依瑶看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了然:这原来是“男主”和“女主”之间的小暗号啊~ 沈依瑶由衷感叹:“淮清师兄,真的好厉害!” 上等厅堂,下得了厨房,专业知识过硬,连拿捏光风霁月的剑修,都格外有一套! 季淮清笑容和煦:“沈师妹过奖。” 他前襟内,一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与有荣焉地高声“喵”了一嗓子。 沈依瑶从季淮清怀中接过这小兽,指尖触及对方富有弹性的胸口,不自觉地红了脸。 ……手感,真的很好! 可惜,“女主”还没掉马,她也不好明言夸赞。 但沈依瑶从来不吝惜对可爱“女主”的赞美,她转眼间就想了个法子。 抱着乘黄小兽,唤她与季淮清两人一起为它取的名字:“澄澄,娘亲怀里舒服吗?” 乘黄小兽点头:“喵~” 沈依瑶:“澄澄,‘爹爹’怀里舒服吗?” 乘黄小兽乖巧:“喵~”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 沈依瑶偷偷瞄了一眼季淮清的胸口:“那……是‘爹爹’的怀里舒服,还是娘亲的怀里舒服?” 乘黄小兽蹭了蹭沈依瑶的胸口,贴得紧紧地:“喵~!” 沈依瑶:……?!这孩子,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但作为家长,要有耐心,沈依瑶循循善诱,摸着小兽的肉垫,往季淮清的方向按了按:“澄澄,你要不要再想一想?” 小兽当真扬起小下巴,认真地想了片刻,最后—— 把头埋进沈依瑶的胸口。 沈依瑶:…… 对“女主”的身体进行赞美这个活动,这么难吗? 她不过是想以后能正大光明地跟温柔的“女主”贴贴哎?! 季淮清见沈依瑶费心诱导“孩子”澄澄,那张妍丽无双的脸上甚至都罕见地浮现出困惑之情,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一双垂泪眼在朝阳下璀璨无双,他眸中含星,微微凑近沈依瑶,又想起了他宿在青霄院那晚,柔软无骨一样的手覆在他的身上。 那温度,好像现在依旧有残留。 他舍不下这样的温度。 他有些唾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稍加诱导:“沈师妹是不是觉得我的怀里会更舒服些?” 沈依瑶以为对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 季淮清因着这一肯定,心跳如雷,口干舌燥。 他稳住,如玉的面庞上仍是那温柔慈悲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不自主地模仿起他曾经遇到过的合欢宗男修。 声音轻柔,稍稍带了几分喑哑,不时留白停顿:“那,沈师妹可要,亲自来体验一下?” 说完,因为羞耻破表,季淮清自己也忍不住闭上眼。 但长睫又微微掀开,好奇地等待眼前人的反应。 沈依瑶得到“女主”的邀请,十分喜悦。 撸着乘黄小兽,便要贴过去。 然而,这飞舟像是遇到了猛烈的气流,颠簸起来。 沈依瑶和季淮清两人不得不扶着船舷。 季淮清虽然失落,但此刻,更关心沈依瑶的状况:“沈师妹没事吧?” “没事。”沈依瑶站稳,冲季淮清笑了笑,指了指被她塞在衣襟里的澄澄,示意“孩子”也很安全。 而更多的人,因为这一阵颠簸,纷纷走到甲板之上。 就连小锦也从睡梦中醒来,晕晕乎乎地走着曲线,绕了一圈,才绕到沈依瑶身边。 嗅着令她安心的师父的味道,小锦把头往沈依瑶胸口一埋:“师父,困困,睡睡!” 忽然,一个激灵,三只眼齐齐睁开,连连后退,蓄势待发。 “猫的味道!” 沈依瑶提溜出乘黄小兽:“澄澄是乘黄,不是猫。而且它修为不高,小锦不必害怕。” 澄澄打了个哈欠,甩甩尾巴,纹丝不动。 白日里显得有些锐利的竖瞳对上小锦的三只眼,竟是有些挑衅的意味。 小锦自诩也是个“老”妖修,哪能真被这还没断奶的小兽给比下去? 当即又凑到沈依瑶身边,抱住她一只胳膊,对这澄澄…… 做了个鬼脸。 澄澄舔了舔爪子,有那么一点锋利的爪尖伸出,显然,也在叫嚣:它不好惹。 沈依瑶:…… 季淮清:…… 季淮玷也走了过来。 他昨夜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忆沈依瑶教他练剑的姿势,以及那瑶霁仙人的神魂用剑的姿态,一宿没睡。 额间那一带点黑痕颜色似乎还深了些。 但见到沈依瑶,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沈师妹。” 他打量了沈依瑶一番,见她气色如常,显然,刚才的颠簸并没有伤到她,放心下来。 但又看到霸占且在瓜分沈依瑶怀位置的乘黄小兽和三头锦鲤,眸子不禁暗沉几分。 哪怕知道这两妖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季淮玷还是觉得后牙酸疼:“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和徒弟争夺她的所有权——这样的事情,沈依瑶自觉脸皮薄,不好明说。 更何况,此刻提问的季淮玷,可能是因为睡得不踏实,暗眸里带着惺忪的水汽,给他那精致的面庞又多了几分委屈感。 他精神不济,还有些不安地把玩着自己的袖口。 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占据的大型犬类,十分委屈。 沈依瑶觉得自己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好在,顺圣仙人仙步走来。 言简意赅:“飞舟方才遇到一团雷电,略有颠簸,现下已经无事。” 他目光飘过澄澄和小锦:“既然无事,便不要抱作一团,成何体统?!” 渡劫境的仙人发话,澄澄和小锦不得不战战兢兢地从沈依瑶身上离开。 但顺圣仙人的脸色并不好,一锤定音:“今日,吃鱼——糖醋鲤鱼。” 又是鱼?还是鲤鱼? 沈依瑶不自觉地看向徒弟小锦:……难道,季家人带上小锦,实际上是带了储备粮吗? 浑然不觉且同样吃鱼的小锦欢天喜地:“糖醋哎!!我喜欢!!谢谢仙人!!” 顺圣仙人:…… *** 抵达季家之前,飞舟上的伙食全都是鱼。 除了沈依瑶和季栀,都吃得十分欢快。 尤其时季家那四个男人,他们看鱼的眼神,都恨不得将那鱼骨给炼化。 沈依瑶不明觉厉,但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却凭借着“不想再吃鱼”这一点,与季栀的感情好了不少。 到了季家,众人要分头行动,各回各处。 不过,唯独季淮铮情况有些特殊。 季淮清和季淮玷分别回到杏林阁和碾玉阁,而季淮铮还没来得及回到纯钧阁,先被一面生的弟子拦住。 那弟子虽然穿着有季家纹样的衣服,但款式和材质,却与沈依瑶所见的所有季家弟子都不相同。 他向季淮铮行了个礼,附耳去与季淮铮说话。 神色,甚至远不如沈依瑶见过的纯钧阁的弟子们对季淮铮那般恭敬。 季淮铮听完,脸色却没变,只是回头看了沈依瑶一眼,道了声告辞,便随着那人离开。 小锦头一回来季家这样的世家名门,探头探脑,好不兴奋,口中念念有词:“天哪,那‘千面小师姐’住的地方,大概跟这里差不多吧?” 那《千面小师姐》的提供者季栀笑了笑,拍着胸脯:“那可不?——除了季家,哪里还能有更气派的世家?要知道,这是本家,就连季家的分家都能比三流的世家还要气派呢!比如淮铮师兄他家……” 季栀忽然停下,看着季淮铮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记忆里非常重要的一个点,双手一拍:“天道在上,不、不会吧?” 沈依瑶正准备通过传送法阵回青霄院,见季栀惊恐地看着季淮铮的背影,不解:“季栀师妹,怎么?” 季栀想了想自己近来的气运,悄悄和沈依瑶的对比一番,干脆跟上沈依瑶:“有点事——沈师姐,我去青霄院再跟你说?” “好。” 一到青霄院,季栀便着急忙慌地让沈依瑶屏退侍女阿岚,关好门窗,郑重地握住沈依瑶的双手:“沈师姐,淮铮师兄可能……出事儿了。” 沈依瑶:? 季栀斟酌措辞:“沈师姐有所不知,刚才与淮铮师兄一起离开的,不是别人,正是淮铮师兄家的家仆。严格意义上讲,淮铮师兄不是季家直系子弟,是季家的旁支——即便是旁支,他父亲季子金也是庞大的季家实力中十分厉害的角色!” 沈依瑶点头,“男主”的身世肯定不会太差。 “但是,”虽然在屋子里,但季栀还是压低了声音,“淮铮师兄其实、其实不是季子金的嫡子!” 这也不意外,不俗的出身当然要配上一点坎坷的元素,这样才能塑造“男主”伟光正的人格。 季栀见沈依瑶似乎还是没领会她的意思,又下一猛药:“他的生母,是个痴恋季子金至疯魔的人!为了能得到季子金的另眼相待,对淮铮师兄……不好的!” “嗯……” 季栀急得挠头:“沈师姐,你可知,现在淮铮师兄可是被当做家中嫡子?——他这是被养在季子金明媒正娶的道侣名下的!而那季子金的正牌道侣,可是只有一个女儿……” “季潇潇?” “对对对!”话说到这一步,季栀有点心虚,也很是着急,“当初是我太莽撞,没有察觉到异常,还、还给了潇潇师姐那半成品的丹药……但,大家其实看见的都是,淮铮师兄杀了潇潇师姐!” 这……就有点尴尬了。 对于季子金的道侣来说,这就相当于是外面的野种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这要是能忍才怪了! 男主这次,想必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沈依瑶抿唇。 但说起来,季潇潇的死,也算是一笔烂账。 从顺圣仙人的恣意妄为,到季栀的粗心大意……就连她自己,明明有着渡劫境的神魂,但却没有及时救下对方,反而让季淮铮多了这么个麻烦。 也不无辜。 她大概明白季栀的意思:季栀是想让她想想办法,救季淮铮。 可是,季淮铮已经是季家淮字辈弟子,虽然季子金的道侣肯定不能让季淮铮好过,但季子金既然都把孩子送到季家主家这里,而季淮铮都已经成为纯钧阁大师兄,除非季子金真的傻了,否则,他怎么能真让道侣把这与本家最关键的链接人物给害死? 沈依瑶沉吟,季栀这次真憋不住了:“沈师姐,你要是不去救淮铮师兄,他、他真的会出很大很大的事!”会成为心狠手辣的大变态的! 看季栀这样子,好像“男主”就要死了一样。 沈依瑶要是没记错,季栀之前几次三番示好,实际上都是对着季淮玷才对。 而且“女主”的小姐妹,即便现在因为她的干扰,没有和“女主”完完全全站在一起,但平日里,“女主”也对她不薄。 季栀又不怎么聪明,如果她真对季淮铮有好感,应该是藏不住的。 那她这般焦心……难道,还是为了“女主”? 沈依瑶觉得自己接近真相。 是了,炮灰的宿命就是为了主角而奋斗——各种意义上奋斗。 “女主”现在无权无势,只是个孤儿,她要是没记错,这“女主”的小姐妹季栀,也是个孤儿。 两个依仗季家鼻息生存的“孤儿”,如何能救得了“男主”? 所以,这“女主”的小姐妹自然而然地找到她沈依瑶。 沈依瑶可以扛起救人的大旗,但这事,她还是要问清楚:“季栀师妹,你怎么知道,淮铮师兄会出‘很大、很大的事’?” 作者有话说: 嘿嘿,又是一更~ ◉ 第59章 季栀绞着手指头,脚指抓地,恨不得直接抠出一座仙宫来,先把自己埋了。 显然,她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境界,避无可避。 她总不能说,自己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段吧? 那段记忆里,季淮铮从季潇潇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季家本家,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看着还算正常,但实际上,心狠手辣,步步为营。 没多久,他的父亲季子金和其道侣,便被一伙儿闯入宅邸的魔修凌迟折磨至死。 后来,更是在季家家主没了之后,处心积虑,铲除异己,登上家主之位。 手段之毒辣,季栀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但说到底,这都是她那段多出来的记忆里发生的事——她要如何跟沈师姐开口? 季栀犹犹豫豫,本来就不甚聪明的脑袋瓜子更是突突地疼,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子,犹豫着开口:“沈师姐,我其实也是半听人说半胡乱猜的……我看沈师姐好像也很关心淮铮师兄在,这才……” 记忆里的沈依瑶应该是颇为心仪季淮铮,还曾经写过纸条约季淮铮去崖边相会。 不过……这一世,她那时候脑子犯浑,一心想着攻克季淮玷和季淮清两人,没等沈依瑶动笔,倒是自作主张,写了三张字条分别送出去。 ——主要是想让季淮玷和季淮清“看清”沈依瑶的“真面目”。 ……丢人! 天道在上,她当时中了什么邪,怎么就觉得那记忆里的沈师姐不是好人呢??还想陷害她?? 太过分了! 季栀想起自己愚蠢的往事,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上的嫩肉,自己处罚自己。 她对不起沈师姐,借着这次机会,她打算帮忙——万一沈师姐真的喜欢季淮铮,那这时她要是能救下季淮铮,岂不是能成就一段佳话? 季栀忙道:“沈师姐,都说锦上添花可容易,雪中送炭却极难。这次,若是沈师姐能及时赶到,肯定能让淮铮师兄感激不已、另眼相看!万一淮铮师兄被虐出个三长两短的……” 真成了那段记忆里双手沾满鲜血的变态,可不太好啊! 沈依瑶倒不觉得“男主”真会走入歧途,也对于季栀口中救下季淮铮、赢得他与众不同的感情兴趣缺缺,但她……确实可以帮上一帮。 毕竟,文案残缺不全,剧情还不是被她一手掌控? 主角团待她不错,她也乐于在他们有难时稍稍施以援手——总归,最后的大纲没有变动就行。 沈依瑶姑且认下季栀的解释,沉吟:“今日我们刚回季家,天色不早,贸然拜访恐怕不妥。明日,劳烦季栀师妹带路,我们‘拜访’回到家中的淮铮师兄,如何?” 见沈依瑶不再纠结,蒙混过去的季栀松了一口气,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 翌日,季栀和沈依瑶一起出门。 季栀其实从未去过季淮铮的老家,特意跟纯钧阁的弟子们打听了一番。 本来心有惴惴,但这次引路十分顺畅,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远远地见到那镶着金边的“货泉府”,跳起来:“沈师姐,就是这里!季子金这人十分自恋,因名字中有一个金子,所以,还故作雅致,把自己的宅邸以‘货泉’命名呢!沈师姐,我们赶紧过去,把淮铮师兄给救出来!” 一路畅通无阻,连认门都这么轻松。 运气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季栀两眼泪汪汪:好像,只要不跟沈师姐作对,她就不至于万事不顺。 果然,沈师姐是她的福星! 季栀对此行的把握更大了一点, 沈依瑶拉住季栀,往一旁躲闪:“且慢!还是应该先确认淮铮师兄的状况,再从长计议。” 她之前问季栀,季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们两人上门,以何种理由,又是否要想方设法带走季淮铮,还都需要考究一番。 两人索性寻了个旅店落脚。 关上房门,沈依瑶摊开手掌,露出方才顺手捉住的一只白翼蝶,道:“季栀师妹,我先以神识去探探那‘货泉府’的情况,稍后,我们再做打算。还请你为我‘护法’。” 季栀惊诧地张大嘴:“沈师姐这是要将灵识附着在这白翼蝶之上?!” 她怎么记得,记忆中的那个她是到了金丹境大圆满时才能做到,但沈师姐这才进阶金丹境几天? 但沈依瑶却神色自若,点了点头,便盘膝而坐,合上双眼。 掌中的白翼蝶翩然飞至窗外。 被惊呆的季栀只来得及眨了眨眼。 *** 沈依瑶敛了气息,越过那高墙,飞入“货泉府”,落在一朵金边牡丹上,合拢双翼,装作休憩的样子,实际上,暗中打量这一座宅邸。 宅邸富丽堂皇,比之季家本家,更为张扬,恨不得每一处都用琉璃、灵矿、石雕、瓷器给塞得满满当当。 水满则溢——这样过度的装点反而让“货泉府”显得不伦不类,看着……很是土气。 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怎么养出“男主”季淮铮这样的人物? 沈依瑶窥伺之际,却听见远处传来女人傲慢的声音。 “你是说,那贱人生的贱种醒了?——果然,结了丹就是不一样,即便用锁灵铁捆着,身子还是耐揍。要是之前,呵,他受了我的鞭刑,哪次不是要七日才能醒过来?!” 说到这里,那女人更是咬牙切齿,一鞭甩出,把那长廊上放着的一排青花瓷全都卷到地上,摔成碎片:“凭什么那贱种能结丹?!——结丹的活下来的应该是我的潇潇儿!成为季家淮字辈弟子的应当是我的潇潇儿!!” 这应当就是季子金明媒正娶的道侣了。 侍女:“夫人息怒,切莫伤了身子——您现在可是腹中还有个小仙人呢!” “呵,要不是因为怀了腹中孩儿,我定然彻夜打死贱种!!” 侍女:“夫人莫气,若是动了灵胎之气,那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老爷也应允了您,只要您腹中胎儿长成……那贱种便可消失。” “哼,且留那贱种几日,但我绝对不会让这害死潇潇儿的罪魁祸首好过——走,我要再去教训那贱种一番!” 侍女小心地扶着这大着肚子、一脸凶相的女修,穿过长廊,身影没入婆娑的竹林之中。 停在金边牡丹上的白翼蝶等了片刻,也荡荡悠悠地飞入竹林之中。 竹林之中,倒没有整个“货泉府”那般金碧辉煌,只有一间略显阴森的小屋。 小屋只在屋檐下开了个巴掌大小的“窗户”,大概只有通风的作用——还密密麻麻地排布着精铁栏杆,栏杆与栏杆之间不足一小指宽。 逃也难逃。 沈依瑶停在这窗口,往里瞧: 正对着这通风口的,正是季淮铮。 平日里以玉冠束起的青丝凌乱地散着,那身弟子服被扔到一边,只给他留下单薄的中衣——中衣上,满是鞭子造成的裂口,血已经干涸,这沾了血的布料显出一种诡异的僵硬感来。 但季淮铮的身上,却没有疮口——不过,中衣破裂之处的肌肤,呈现出新鲜长出来的那般嫩红。 看来这季子金的道侣不是第一次对季家淮字辈的核心弟子季淮铮动用这样的刑罚——甚至,她都想好了万全之策。 这还远远不是最歹毒的地方。 沈依瑶看着卡主季淮铮天鹅颈与双手的枷锁,令他上半身动弹不得。 枷锁后面还带着长长的锁灵链,制住季淮铮的手脚,令他可活动的范围,只在这方寸之间。 清风朗月之人被迫以这样屈辱的姿势,站立难安。 沈依瑶看着,都觉得既疼痛又憋屈。 而那毗邻这处的两堵墙上,却是装了架子。 左侧的上面全是各种刑具,右边的,则是摆满了透明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是颇为浓稠的液体,但那里下了禁制,沈依瑶隔得不近,又不好用灵力探测,并没有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依瑶一时也没有心情去看那里面的东西——季子金的道侣已经从左侧的刑具中挑了个带着倒刺的鞭子,沾了番椒水,挺着大肚子,一鞭子下去,咒骂: “贱种!怪物!”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季淮铮那惯常端肃的脸,此刻面无表情,只若有所觉,抬头,看向那唯一的窗户。 他看到一只从未见过的白翼蝶。 那白翼蝶本应该作壁上观,俯视他这蝼蚁,但他却看见,那白翼蝶纤弱的翅膀抖了抖,像是极为不忍一般。 有点熟悉。 那怀了孕的女修见季淮铮望向窗外,更是恶心心头起,又是一鞭。 她并不打脸,其他地方,可毫不留情:“你还真当自己是子金的宝贝儿子了?难道还指望他救你?哈哈哈可笑——!你区区一个疯女人的试验品,子金留着你,不过是觉得你有用罢了!等我孩儿出来,我要让你跌回泥潭,让你去死——!” 她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鞭子,季淮铮冷冷地与她对视。 像是看着一具尸体一般。 但那鞭子,却没有落下,反而直直地落在地上。 而那怀了孕的女修以及她的侍女,瞳孔涣散,倒在地上。 季淮铮微眯着眼:斑驳的日光下,蝴蝶双翼上的鳞粉若隐若现。 好像只有他注意到的白翼蝶挤进这一间阴暗又恶心的屋子里,扇动双翼,最后落在困住他的枷锁上。 熟悉感越发强烈。 季淮铮不禁眉眼柔和了几分: “沈师妹,是你吗?” 看不下去男主被虐待受苦而出手的沈依瑶想了想,动了动双翼:“季潇潇当时的死,并不时淮铮师兄的错。说到底,错在恶毒的魑魔。淮铮师兄,你……” 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沈依瑶也不好随便评价,话说到一半,便止住。借着小小的白翼蝶的身躯,贴近季淮铮身上的伤痕,以灵力医治。 末了,她又在那怀孕女修和侍女身旁略微停顿片刻,道:“淮铮师兄不用担心,我给这两人灌输了新的记忆,她们只会以为继续虐打了你……你先等等,我一定尽快救你出去!” 季淮铮声音略微喑哑,不像平日那般清冷:“好——如果有人能救得了我,那个人只能是沈师妹。” 这话听着有些暧昧,但身处这暗室,沈依瑶没心思多想,点了点头,焦急地飞出。 直到白翼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季淮铮才低头凝视匍匐在地上的两人。 他略一用力,那枷锁轰然裂开,落在地上。 他捡起了那沾满番椒水的带着倒刺的长鞭。 作者有话说: 季淮铮:季栀师妹颇为聪明。 季栀:居然有人夸我?!开心!转圈!! 季淮玷:蠢货. 季淮清:……师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季栀:可是有人夸我了啊!? 瑶瑶:……你们四个人说相声呢?? 更新晚了,随机抽一章发个红包哈~就抽中57啦,小天使们新的一周一起加油鸭! 感谢在2022-06-12 23:48:00~2022-06-13 22: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0章 被沈依瑶的神识所依附的白翼蝶翅膀几乎扇出了虚影,离开这“货泉府”,直奔落脚的客栈。 季栀正蹲着,在她紧紧闭上的双眼前,晃了晃手,似乎在测试她是否能看见一样。 沈依瑶惦记着那被押到小黑屋的季淮铮,也没跟季栀打招呼。 白翼蝶落在她肩头,那原本合上的双眼旋即睁开。 季栀猝不及防与沈依瑶对上了眼,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啊——沈师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见到淮铮师兄了?他怎么样?” 沈依瑶:“季栀师妹神机妙算,淮铮师兄确实受了一番苦头,情况并不乐观。” 她将所见一五一十地与季栀详细地说了,想到这堂堂“男主”,天之骄子,却过的如同阶下囚一般,心中很是复杂。 眉峰聚着,像是在额心簇成一朵五瓣梅。 季栀一骨碌起身:“那我们可要赶紧过去救他!” 沈依瑶:“也好。我们二人可以前去拜访。我可以借着没到过此处的借口,请淮铮师兄陪我们游览几天,再一起回季家本家。” 季栀原本也是这么计划,但电光火石之间,却又改了主意。 她,又想起记忆里的种种。 虽然,记忆里很多事情并没有灵验,但她瞧着,沈师姐担心的样子并不是作伪,看样子,对季淮铮也并非无心。 季栀开动自己的小脑瓜子,想了想,拽上沈依瑶的袖子,道:“沈师姐,我还有个想法,也许能直接带走淮铮师兄。” 沈依瑶:“哦?季栀师妹不妨说说看。” 季栀眼神躲闪:“那个,沈师姐,你不是要选个道侣吗?你可以假托,要挑选道侣,请淮铮师兄先跟着咱们回到季家本家,稍作准备!” “嗯???” 怎么回事?这“女主”的小姐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这看上去也太像是撮合她跟“男主”了吧?? 季栀见沈依瑶脸色变了又变,一时又有些拿不准:“这……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毕竟除了这个,咱们还能想出什么其他正经理由,马上助淮铮师兄离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货泉府’?” 沈依瑶仍不想在这方面与“男主”多出什么不好解释的牵扯,以免影响“女主”,且让“反派”误会。 又问:“……最近季家本家或者修真界可有什么秘境现世?有什么盛会要办?” 季栀的脑瓜子此刻却突然活泛起来,一下子就明白沈依瑶问这问题是有何打算。 故作苦思冥想一番,摇头:“没有。” 实际上,有好多呢!比如,马上,在莲台宗,就要举办补天大典。 沈依瑶没想过季栀会骗她,便信了。 系统又没有留下主线剧本,她万一随口胡扯一个莫须有的秘境或者盛会,反而会让“货泉府”里面的季子金以及他的道侣起疑。 但她还是十分犹豫,没有松口:“我们先过去,见机行事。”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暂时达成共识,一齐到了“货泉府”门口,扣响大门。 一十几岁的童子拉开门,两人介绍了一番,季栀和沈依瑶又各自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凭据,倒也没有受到什么额外的盘问,让两人稍后片刻,便将他们引进门。 引路的童子,借着给两人介绍“货泉府”内长廊、院落里陈设的种种宝物,步速缓慢。 货泉府虽然大,但他们这也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正堂。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见一相貌与季淮铮有三分相似的男修挺胸大步走来。 他应当是个剑修,佩剑;但应该已经许久不曾练过,沈依瑶瞧着那原本还算中上之品的剑上,隐隐有衰败之气、寂寥之感。 而他所着道袍,飘逸有余,贵气逼人,但对施展法术与剑招的修士来说,未免过于冗杂,有束手束脚之感。 不像是个修士,反而像是凡人界的显贵。 举手投足,额外注重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辈分比季栀和沈依瑶要高,在季家也颇有势力,见着两位来访者,只淡淡瞟一眼。 待两人先行见礼后,这才做作地点了点头。 也不正眼看季栀,只看沈依瑶:“贤侄女来,可有什么要事?” 季栀在本家长大,与季家弟子们关系都极好,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是个“孤女”而对她视而不见,反而到了这分家人这里,却好像看她一眼就脏了一样,气呼呼地跺了下脚。 沈依瑶只她那不成熟的小脾气又上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季栀被顺了毛,心里舒服了些。 沈依瑶:“其实,晚辈是来拜会之前对晚辈多有照拂的淮铮师兄。晚辈对这里多有不熟悉,便请季栀师妹作为向导……” 季子金听到儿子的名字,右眼皮一跳,忙对在门口伺候的小童使了个眼色。 小童悄悄离开。 季子金假笑:“贤侄女与淮铮关系这般好,老夫很是欣慰。贤侄女既然来了,倒可以在这里多待上些日子。这一方水土,虽比不上本家雅致,但也另有一番趣味。” 沈依瑶点了点头,又与季子金寒暄几句。 只是,两人这边打了能有一炷香的“太极”,可季淮铮还是没有出现。 季子金面上觉得不好看,身为人父、这小家之主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口中找着借口:“贤侄女,淮铮这孩子自小便嗜好读书——这是读起书来,又忘乎所以了!” 眼神可锐利了许多,直盯着远方。 远方,总算出现了季淮铮的身影。 季子金脸色和缓:“这小子,总算是来了!” 然而,沈依瑶的脸色却没有转好。 季子金修为平平,虽然也结了丹,但沈依瑶观察,季子金的金丹,十有八九是以各种天材地宝给堆出来的,实际上,季子金的实力十分逊色。 不然,也不可能连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气都闻不出来。 季淮铮到底还是又受了伤。 这个认知让沈依瑶心中的不安与怒火几乎到了峰值—— 她给季子金的道侣和那侍女灌输的记忆里,季淮铮已经被她们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不过,她们因为做贼心虚,还是遍体鳞伤的季淮铮做了简单的治疗。所以,季淮铮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 这是她留下的“剧本”——但现在,显然,季淮铮身上,又有新伤。 所以,那两个女人醒来后,又虐打了“男主”季淮铮。 而沈依瑶离开没多久,在客栈也只与季栀商议了一小段时间。 正因为时间短暂,可能刚刚醒来的两个女人只来得及进行新一轮虐待,并没有来得及掩盖自己的“罪行”。 沈依瑶大袖之下,攥紧了双拳。 季子金在季淮铮踏入这正堂的那一刻,脸色大变。 季淮铮虽然披着季家淮字辈的弟子服,但弟子服下,渗出血迹,有几处血流的过多,衣服贴在皮肉上,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看清那明显不平整的皮肉。 他单膝跪地:“父亲。” 垂首时又略微偏过头,看向沈依瑶。 惨白的唇幅度极轻地弯了弯。 不待他人发问,季淮铮自行解释:“是儿子没有保护好姐姐,便去母亲面前请罪,鞭笞自己,以期能让母亲心中宽慰。不曾想师妹们前来……见笑。” 在这种时候,光风霁月的“男主”还顾及父亲颜面,将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好一个美强惨! 沈依瑶动容。 季子金:…… 他当然知道季淮铮经历了什么。 他的道侣出身名门,家中更有数座灵矿,煊赫一方。 季子金因为与那疯女人搞出季淮铮的事情已经让道侣出离愤怒,但看在季淮铮是个成功的试验品的份儿上,到底留他一命。 本想着借着季淮铮的躯壳,温养那被他们偷偷夺来的灵根,以便日后换给亲女季潇潇,但谁料,季淮铮却混上季家淮字辈弟子。 计划一拖再拖。 季子金不愿意失去季家淮字辈大弟子之父的尊荣,又架不住道侣天天在耳畔念叨,催促他捆了季淮铮过来,强行取他灵根。 正烦恼呢,又传来讯息——幻境之中,季淮铮杀了被魑魔附体的季潇潇。 平心而论,季子金对这个消息喜忧参半,但对他道侣来说,这可是晴天霹雳。 为了安抚家中这位母老虎,季子金不得已,遂了她的愿,在外出任务的季淮铮刚回来时,便差人去将他带回,供道侣泄愤。 他对季淮铮不闻不问不假,但他从没想过,他道侣这般不知道分寸——竟然在有客到访的情况下,打完季淮铮,治也不治,就放他过来?! 他现在不好对着季淮铮怒目而视,只狠狠地剜了侍从一眼:“公子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先带他下去医治!两位小仙友……” 他的话卡在嘴边。 沈家那姑娘已经扶着季淮铮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做好,小心翼翼地为他褪下外衣,捋起袖子,对一些位置不算敏感、尴尬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处理。 那模样极为用心,连撒上灵药的动作都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 季子金感慨一番,察觉出不对来:他要是没记错,这沈家的姑娘好像不喜与人有太亲密的接触?现在看来…… 难道,她对季淮铮这孩子不一样?!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季子金再看这两人,眼神也有几分不对劲。 季淮铮是他的种,他确定,季淮铮眼中不是没有情谊! 至于沈家姑娘,虽然垂落的青丝让低着头的她面容影影绰绰,但瞧这动作——也不是没戏! 想不到,这继承了他几分样貌的野种在这方面还颇有实力! 季子金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试探:“沈姑娘,你与淮铮的关系,不错?” 沈依瑶忙着为季淮铮疗伤,本想推脱一番,但对上季淮铮那惨白的面容,也没有直接与“男主”撇清关系,反而“嗯”了一声,承认。 在一旁围观的季栀福至心灵,看着浴血却一脸温和的季淮铮——这是记忆里的季淮铮从没露出过的神情。 季栀忽然顿悟,虽然记忆里的季淮铮是个看着正人君子、实际犹如恶鬼的人,但现在的季淮铮,明显可能不会如此——只要,沈师姐与他一起! 而根据记忆以及她近日的观察,沈师姐还是很在意淮铮师兄! 那她,干脆就来做个红娘,撮合一番! 季栀当即站起来,义正言辞地将原本自己计划中的台词说了出来:“其实,沈师姐与我此次前来,也想带淮铮师兄回本家。” 沈依瑶眉心一跳,想开口阻止,却又见着季淮铮的右肩的血又蔓延开。 这个位置,此时此地,她也不好处理。 这短暂的沉默给了季栀莫大的勇气:“沈师姐有意想与淮铮师兄多接触接触,毕竟,选道侣对修士来说可是大事……” 突然聪敏的季栀话说到这里便停下,留了白,给季子金自己脑补。 事已至此,沈依瑶索性认下:“正是,还请季伯父应允。” 季子金被这一声“季伯父”弄得眉开眼笑,当即就允许他们离开。 沈依瑶毫不留恋,半扛着季淮铮,掉头就走。 季子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甩了袖子,合上门,叫侍从跪下,阴森森地问:“你去喊人的时候,夫人是如何说的?如何把淮铮给放出来的?” 侍从胆破心寒地跪下,声音颤得快听不清:“夫人,夫人着相一样,对公子说,‘正好让客人看看,你这肮脏又下贱的野种模样!’” 季子金冷笑两声,径直去寻道侣。 他的道侣挺着大肚子,正从竹林掩映的小屋中走出。 她神情有点疲惫,神色有点迷茫,四肢疼得厉害,可仍是骂骂咧咧,毫不留情:“等那野种回来,我还要好好教训——呕——” 胸口被人横踹一脚,她呕出一滩鲜血,看向来人:“夫君?” 现在的季子金,让她感到十分陌生。 那张英俊的脸上,是满满的恶意以及不屑、厌恶,他一把薅起她的头发,簪子钗子落了一地,被扯断的头发也铺满青石板路。 “为夫是不是太宠着你了,你竟然如此任性妄为?” “可那贱种——” 又是一脚。 “什么贱种?那是季家淮字辈的大弟子,未来楼善沈家嫡女的未婚夫婿——岂是你能诋毁的?” 季子金看了一眼旁边瑟瑟的侍女:“还不快把‘练功走火入魔的夫人’扶起来,带回屋子,‘好好歇着’?” …… 季淮铮垂头,任由发丝遮住他大半张脸。 笑得异常开怀。 算时间,他那蝇营狗苟的父亲应该能找到他亲爱的道侣,就像对待他生母一样,好好地“关爱”她一番吧。 算上他留在那女人身上的隐秘的加倍的鞭伤,那女人的日子,不会好过。 很好。 他不着痕迹地深深地嗅了一口沈依瑶身上的苏合香,无比满足。 沈依瑶扶着季淮铮,心中却又想起了季淮清。 她跟“男主”这事儿,还是要早点解释清楚,不然她总觉得对不起“女主”。 小声对季栀交代:“季栀师妹,一会儿到了季家,你先请淮清师兄来青霄院。” 季栀以为沈依瑶请季淮清为季淮铮治疗——毕竟男女之间,还是多有不便。 忙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突觉,一阵凉意。 作者有话说: 原女主季栀:我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季淮铮:……你是。 季淮清:……你是。 季淮玷&顺圣仙人:你不是!! 瑶瑶:师妹,我给你开点药吧?感谢在2022-06-13 22:54:12~2022-06-14 22: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1章 沈依瑶他们回到季家时,大片的火烧云将原本此时应该有几分暗沉的天点亮。 青霄院的院门紧闭,但门口,却有一人在徘徊。 那人昳丽的面容在火烧云下,更显得夺目,仿佛末日到来之前,上苍赐予人间最美好的作品,连额间的创痕也在这灼光之下,一扫先前的阴郁,而显出几分残破的温柔感来。 “淮玷师兄?”沈依瑶扶着“男主”,刚刚还默认了可能要选择对方作为道侣,看到“反派”,此刻难免有些心虚。 季淮玷闻声,急走几步,迎上前来。 季淮铮略微动了动,调整了站姿,作出倚着沈依瑶的样子,以沾了血的手,拨开额前的碎发。 清冷的眼中带了几分戏谑,剑眉轻挑,气息却弱了几分:“淮玷师弟。” 季淮玷黝黯的双眼盯着季淮铮,忽而,又看向心怯的沈依瑶。 季淮玷有魅魔血统,本就生的钟灵毓秀,那一双美目在这落日的余晖里,又有额间的创痕为佐衬,原本只显出的三分委屈,此刻却呈现出二十万分的效果。 沈依瑶忙解释,但又涉及季淮铮的隐私,难免有些含混:“这……淮铮师兄受了伤,所以……” “嗯……”季淮玷应下,似是低落,但又大步一迈,倒是架起季淮铮,对沈依瑶,“沈师妹,我来扶着淮铮师兄。” 看样子,季淮玷是接受了这解释。沈依瑶松了口气,忙推开院门,又招呼阿岚准备清水、伤药等物件。 阿岚瞧见是季淮铮,兴奋不已,忙里忙外。 不多时,季栀也带着师兄季淮清过来。 沈依瑶闻讯,忙亲自去门口相迎。 对季淮清密音传耳:“淮清师兄,有件事,我定要先同你解释一番。” 季淮清:“沈师妹但说无妨。” 沈依瑶:“季栀师妹察觉淮铮师兄的家人可能因季潇潇的死迁怒于他,便邀我前去相救,我见淮铮师兄遍体鳞伤,便一时上头,以选道侣为理由,将淮铮师兄带了回来……还请淮清师兄不要误会。” 虽然是密音传耳,其他人是听不到的,但沈依瑶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怪茶里茶气的。 尴尬得摸了摸红得差点就要滴血的耳垂。 季淮清听了,反而笑得更为温雅,垂泪眼中情义绵绵,回应:“多谢沈师妹告知,我……知道了。” 似乎完全没把这误会放在心上。 但沈依瑶总觉得,对方“知道”的东西,和她想传达的东西,有那么一点偏差。 怕越描越黑,又恰好到了安置季淮铮的客房门口,沈依瑶便推开门,请季淮清进去。 想必“女主”见到体无完肤的“男主”,一定有万语千言要倾诉,沈依瑶更体贴地将本来在屋内的季淮玷也一并请了出来。 给“男主”和“女主”留下充足的,互诉衷情、暧昧丛生的空间。 她真是太优秀了——不仅能完成自己剧本内的活动,还能顺势给两人助攻,推动他们情感的发展。 沈依瑶觉得,这一年的最敬业女配奖,非她莫属。 被“关在”一处的季淮铮和季淮清:……? 季淮清略一思索,以为沈依瑶是担心她在场,诊治有所不便,于是也没有多问,只道:“淮铮师兄,请宽衣,我来为你诊治。” 季淮铮颔首,褪去已经染血的衣衫。 有些位置不太敏感的地方,沈依瑶已经做过完美的处理,季淮清只需要处理诸如心口、胸口等位置的伤痕。 他自小便修习医道,且季家人又比较多,弟子们受伤在所难免。季淮清见得多了,对各种伤口的处理也得心应手。甚至,在处理过程中,还能有一两分心得——既有关于医道的,也有关于“断案”的——季家人多,难免有心术不正的人混迹其中,试图自残来嫁祸他人。 季淮铮身上的都是鞭上,但根据季淮清的经验,这鞭伤伤口有深有浅,一道伤口中,亦是左右两端,深浅不一——鞭挞之人,用力点不同。 不像是被人打的,反而像是自己拿着鞭子自残而导致。 季淮清沉默地处理完所有的伤口,末了,才开口:“淮铮师兄,你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季淮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面上仍是那般霁月光风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又从芥子袋中取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弟子服换上:“淮清师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季淮清见他有意岔开这话题,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淮铮师兄,沈师妹方才是真的担心你。” 季淮铮露出一丝笑意:“这是自然——淮清师弟兴许还不知,沈师妹此番去寻我,正是因为她要择道侣。” 对聪明人,有些话,说一半,刚刚好。 然而,季淮清的表情没有分毫低落,笑容款款:“淮铮师兄可能是误会了,沈师妹只是不忍你在那地方继续受苦,才出此下策,助你离开那里——方才,我刚刚到青霄院,沈师妹便特意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只是,淮铮师兄……” 同样,话留一半,足以。 荼明剑发出不悦的嗡鸣。 季淮清仍是那副菩萨模样,好脾气地将案几上的瓶瓶罐罐一一收好,告辞离开。 屋外,沈依瑶先让阿岚带季栀去小厨房“点餐”,自己则拉着季淮玷,来到院中,大致将在货泉府的所见所闻与季淮玷说了一遍。 再三强调,自己以“择道侣”为由将季淮铮带回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毕竟她爱慕“反派”,要是可能有误会,那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 她快穿过许多世界,得到的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就是人长了一张嘴,更要学会用。 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自己造作出一堆误会来。 所以,沈依瑶对着季淮玷,解释得十分详尽。 季淮玷听着,眉间的郁结之色也逐渐消失:“这么说来,沈师妹还没有定下道侣人选?” 沈依瑶点头:“确实不曾。” 她是快要下线的人,这时候选什么道侣呀? 无论是“男主”“反派”还是“女主”,任由他们哪个背上“丧侣”的名号,可都不好听。 她这几天陆陆续续从小锦那里拿了几个话本子看,对现在所处的修真界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近来,在修真界的女修们中间流行一种叫做“男德”的东西:而要是丧偶这种,大概率会被认为不洁,遭人唾弃。 沈依瑶虽然是个炮灰,但也不想坑主角团,择道侣一事,本来系统给的残破不全的文案里十分模糊,她正好也可以钻这个空子,干脆不选。 反正,算日子,她可能也该回沈家,进入到剧情的下一阶段——真假千金的套路里了。 走完这一段剧情,就是她要下线的秘境之旅了。 沈依瑶垂眸,兀自感伤。 这热烈的夕阳给她皎洁如玉的肌肤却抹上艳色,在季淮玷看来,沈依瑶正是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 他心旌摇摇,此刻,时机正好。 季淮玷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而发紧:“沈、沈师妹如果没有定下道侣,不如……” “沈师妹。”季淮清站在两丈开外,显然,刚刚从季淮铮的屋子里出来,脸色仍有几分疲惫。 又一次被打断的季淮玷看着这位师兄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善。 但季淮清只是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仍是一副救完苦难后的温柔菩萨模样,略微点头,与他打了个招呼。 季淮玷心中郁卒,却也不好发作,更不知究竟是自己运势太差,还是……对方有意而为之。 他找不到线索,更无法阻拦沈依瑶从他身边如同轻盈的蝶一般飞离,“扑”到季淮清面前。 沈依瑶:“淮清师兄,淮铮师兄的伤还好吧?” 季淮清:“沈师妹处理及时,淮铮师兄的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沈依瑶眨眨眼,试探,“那……你们两人的关系,还、还好吧?” 季淮清被问得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还好。” 沈依瑶松了口气:“你们之间没有误会就行……哎,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讲清楚。” 季淮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依瑶见事情告一段落,心中那一块大石头也算放了下来,她招呼道:“既然一切都已经解决,各位师兄不妨在我这里用了晚饭再走——沈家灵厨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 她说着,便引着两人往小厨房走。 至于季淮铮,只能吃些清淡的,到时候让阿岚帮忙送进屋就好。 沈依瑶正琢磨呢,迎面,却正好遇到神色有些仓皇的阿岚。 阿岚:“小姐!!季家的家主大人来了!!” 沈依瑶:??? “看样子沈姑娘不欢迎本尊?” 人虽在几丈开外,但声音却已经传到耳侧,听着,就像是在耳边喃喃低语一般。 若是旁人,可能半边骨头都酥了,但对沈依瑶来说,她半边骨头——硬了。 顺圣仙人这恶趣味的家伙来干什么? 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沈依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到门口,亲自迎接。 顺圣仙人就差把“本尊不高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见了沈依瑶,脸色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仍是抬着下巴,一副要沈依瑶好好认错并解释的模样。 沈依瑶一头雾水,只好先行了礼:“仙人万福。” 顺圣仙人大步迈入青霄院,等了半天,也没从沈依瑶那里听到什么下文,忍不住,给了提示:“沈姑娘没有什么要与本尊说的?” 沈依瑶想了想:“没有啊?” 顺圣仙人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季淮清和季淮玷,不用问,以他的修为,也能感知到,季淮铮也在此处。 又给了一点提示:“关于择道侣的事,沈姑娘当真没有什么话与本尊说?” 沈依瑶恍然大悟:看来是那以为事情已成的季子金按捺不下,先一步把这事儿捅到顺圣仙人这里了! 不愧是干啥啥不行,蝇营狗苟第一名的“男主”拖后腿的爹! 沈依瑶心中不屑,但也好生解释了一番。 顺圣仙人的脸色总算好了点,但听沈依瑶亲口说目前没有择道侣的打算,心中却又像吃了青杏子一样,阵阵泛酸。 沉默许久,在余晖渐渐消失之际,他开口:“马上,便是莲台宗的补天大典,沈姑娘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莲台宗有一双生婆娑树,宗内更有高人,测算姻缘极为灵验——沈姑娘,不妨去看看。” 沈依瑶:“这不好吧?” 这又是一段残缺的文案和人物小传里没有的剧情啊! 顺圣仙人:“沈姑娘,令尊已经同意了。” 沈依瑶:“……哦。” 所以,您老人家就是来通知一下的??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对,我就是来通知一下的。 瑶瑶:……你好狗啊。 老男人:多谢沈姑娘夸赞。 瑶瑶:…… ◉ 第62章 莲台宗是佛门圣地,位于凭虚山山脚,气候宜人,宗门内大大小小的池子里各种莲花繁盛,故得此名。 但作为佛门圣地,莲台宗的地位也并非依靠这些清香怡人的莲花,更是靠莲台宗内一代又一代佛法精深、思维敏捷的佛修弟子,以及那位于宗门内的天眼大阵。 此阵法据说是维系这一方天地灵气充裕的保障,为一曾经顺利参悟天道、成功飞升的大能所留。 只可惜,这天眼大阵的运行需要各种天材地宝,定期需要维护,否则则会有天地颠覆的隐患。 这天眼大阵一旁,便有双生婆娑树。 沈依瑶他们从季家赶到这莲台宗,需要大半日。沐浴朝霞出门,但抵达莲台宗的时候,却是傍晚。 这一路上,沈依瑶都在听季栀和小锦一唱一和地“科普”莲台宗,重点,还放在了这双生婆娑树上。 季栀万分郑重,紧紧地握住沈依瑶的手:“沈师姐,据说有这双生婆娑树加持,有情人可终成眷属——你一定要把握住!” 小锦也疯狂地点头:“好多妖修修成人形后必做的十件大事之一,就是来这莲台宗看一看这双生婆娑树!——据说真的很灵!” 并不需要这方面知识的沈依瑶无奈,听了一路,直到下飞舟时,头脑中还晕乎乎的。 看着那“莲台宗”的匾额,下意识脱口而出:“双生婆娑树……” 妥妥地,被带偏了。 时刻关注沈依瑶一举一动的季家四人听到这里,无一例外,变了脸色。 虽然性格大相径庭,但此刻,几人却在思想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致: 果然,沈师妹/沈姑娘很在意这双生婆娑树! *** 入夜,星斗阑珊。 和合殿的殿主元安,已经到了大乘境后期,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罕逢敌手,但今夜却极为不踏实,左眼皮跳得,他简直怀疑自己在这全修真界最为正气凛然的莲台宗,中了邪。 要命的是,他正和掌门师兄元悌对弈。 掌门师兄元悌,什么都好,修为高,性子温和,长袖善舞,几乎堪称完美的一代领袖——除了是个臭棋篓子且还热爱悔棋这一点。 对此,元安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同掌门师兄提过。 但元悌总是一脸义正言辞:“人无完人。” 无语的元安此后每次被掌门师兄元悌抓住下棋,都要打起百倍的精神。 但他也不是第一回 同掌门师兄下棋,且这回也是占了上峰,但却是第一次,左眼皮跳得如此厉害。 信鬼神的元安直觉,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他手中的白子未落,但一股强大的渡劫境仙人的力量叩响了门,霸道又不容拒绝。 元安打算装聋作哑,先落了这一白子。 但元悌笑呵呵地把棋局收入袖中:“顺圣仙人深夜造访,大概有要事,师弟,你还是去看看吧。” 元安无奈:“那师兄可不许悔棋!” 元悌:“师兄是那种人吗!” 他回去只会调整一下部分棋子的位置,绝对不悔棋——只是一下下,至多,唔,三五子,不不不,六七子吧,师弟还是应该谦让师兄的! 元悌这般想着,嘿嘿一笑,捋着花白的胡子,便从元安的房中消失。 元安十分不安,但敲门声越发急促,他不好追上师兄,只能被迫开了门。 “顺圣仙人,不知您深夜到访……?” 顺圣仙人盯着屋内,意思不言而喻,话言简意赅:“有要事。” 元安心中念了八遍“阿弥陀佛”,将人迎了进来。 顺圣仙人倒也不客气,寻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开门见山:“本尊想请元安真人帮个小忙。” 元安真人:“仙人客气,有事不如先说出来?” 能让这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顺圣仙人开口说是“帮忙”的事,元安可不敢托大。 顺圣仙人略微点了点,虚空点了点,将这屋子周围罩上一层结界。 元安真人如临大敌:“……可是仙人这边在寻那两件宝物时遇到了什么困难?” 如果真遇到了,也应该去找他掌门师兄元悌仙人,而不是找他一个边缘的和合殿殿主啊? 顺圣仙人:“非也。这几日,会有楼善沈家的姑娘来和合殿卜卦,到时候,希望元安真人能亲自接待。”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芥子袋,并一张笺纸,递给元安真人。 元安真人并没有收下芥子袋,只先取了那纸展开来看:“‘佳偶天成,夙世佳缘。不在局中,不在局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什么意思?” 顺圣仙人清了清嗓子,眼神躲闪,将芥子袋往桌上一放,便飘然离去:“元安真人只要照着上面的卦辞念即可。” 元安真人执掌和合殿也有上百年的光景,看着顺圣仙人可以称得上仓皇离去的背影,他心思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不、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他掌管和合殿,许多八卦消息,了如指掌。 他记得,楼善沈家有意与季家淮字辈的弟子联姻,但看这卦辞,像是指的季家人,却又不像指的那被框定在范围内的季家人——那又是何人,能让堂堂顺圣仙人亲自拜访? 他盯着这判词,越看越觉得自己那荒谬的猜测可能接近事实—— 这、这所谓的“姻缘”,不会就是指顺圣仙人他自己吧? 顺圣仙人虽然是渡劫境中最为年轻的一人,但与那楼善沈家的姑娘,到底也差了能有百余岁啊! 这是什么?!这是老黄瓜刷绿漆、是老牛吃嫩草! 他和合殿殿主必须谴责这样的行为!! 元安真人这么想着,愤愤地盯着那桌上的芥子袋:呵,竟然想通过贿赂他的方式,让他堂堂修真界卜算姻缘第一人为他弄虚作假,不可能,绝对不—— 等等。 元安真人的手已经解开了那芥子袋,里面亮晶晶的一片,几乎晃瞎了他的眼。 他合上门窗:“香火钱,好就没收到这样多的香火钱了!!” 他和合殿虽然灵验,又有双生婆娑树加持,来访者不少,可大方的香客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正所谓“佛渡有缘人”——顺圣仙人,显然跟他合欢殿有缘啊!! 有了这笔灵石,他也能好好改善一下他合欢殿弟子的生活条件了! 莲台宗虽然贵为佛门圣地,但宗门庞大,而这和合殿虽然在普通修士中人气颇高,但终究与红尘牵扯过深,所以在宗门内,一直门可罗雀。 元安真人想了想寥寥的几个小弟子,叹了口气。 都到佛法高深,但高深的佛法里,也当有几页留给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合欢殿的弟子,今夜,也十分忙碌。 他们人数不多,又因着入殿的时间不一,故此,住的倒也分散。 然而,今夜,住的十分分散的和合殿的弟子们,竟都有客来访。 大弟子诚然做完晚课,又温习了一遍经书和心法,正打算就寝,却迎来罕见的访客。 “淮铮兄,是你!” 季淮铮与诚然在之前历练时有过交集,此时见他过来,诚然喜不自胜,忙迎他进屋。 季淮铮眸子闪了闪,手中的纸条几乎被汗水湿透,但他仍维持着标准的礼数,与诚然寒暄。 因为补天大会,这几日,莲台宗访客众多。二弟子诚奕因为被其他殿请去帮忙,忙了一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字迹的弟子舍。 皓白月色之下,他屋前却站着两人。 一人是同辈钻研黄岐之术的诚善,另一人诚奕白日里见过——他当时就对此人印象极深,总觉得这位来客长得慈眉善目,比那最精致的菩萨像,都要慈悲几分。 那人先走一步,拱手。 诚善道:“这位是季家的季淮清师弟,想要结实诚奕师兄。——我还有事,两位,你们先聊。” 季淮清:“多谢诚善师兄。不知诚奕师兄可否匀半柱香给在下?” 他的眉眼在月下,更像是神祇一般,高贵又温和。 诚奕无法拒绝。 三弟子诚贺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他房门外的竟然是文殊殿的殿主。 忙躬身行礼。 文殊殿殿主元浩真人很是烦躁,当着晚辈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把字条和一芥子袋一柄交给诚贺:“明日,若是楼善沈家女过来,你照着这字条上的内容,为她卜算——此事,本座不希望节外生枝。” 若不是那故墨真人的养子兼唯一亲传弟子深夜造访,跪在他殿外,久久不肯起身,身上那半魔的血液又蠢蠢欲动,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元浩真人交代完,拂袖离去。 诚贺一头雾水,却也缓缓地打开了字条和芥子袋…… 这、这是让他弄虚作假啊?——出家人可万万不能如此的! 诚贺挠着光秃秃的脑袋,打开芥子袋。 几乎同一时间,诚然、诚奕也都打开了季家人赠予的芥子袋—— 佛祖在上,虽然……但是,他们给的太多了啊!! 次日一早,沈依瑶刚醒,季栀和小锦便已经在门口等她。 往常,都是她练完几套剑法,这两人才能醒过来,但今日,她们格外积极,频频催促。 季栀:“沈师姐,趁现在清晨人少,咱们赶紧去和合殿——也就是那双生婆娑树旁的有名的求姻缘的大殿里算上一卦吧!” 小锦:“晚了可能就要排队了!” 沈依瑶:“那个,其实我……” 绝大部分女修对这种姻缘卦都很感兴趣,季栀和小锦一人一妖更是其中佼佼者。 她们对视一眼,索性一人架着沈依瑶一边胳膊,半架着她往和合殿走。 沈依瑶以为是她们两个情路不顺的人感兴趣,但又怕季家家主顺圣仙人责备她们乱跑,所以拉她一起。 于是,到底没有挣扎:“好,那你们先放开我——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反正卜算之事,全凭个人意愿。 她不算别人还能主动找她算? 作者有话说: 对,就是要上赶着给你算! 对此,各位男主有话要讲—— 铮:这说明我与沈师妹合该天长地久 清:我与沈师妹缘分匪浅 玷(紧张地数莲花花瓣):沈师妹心中有我,有我,有我…… 老男人:年轻人,格局小了,我与沈姑娘一定是夙世因缘…… 元安:仙人,您可少说两句吧!我照着念都虚! 和合殿灵感来自于苏州寒山寺。呜呜呜太喜欢苏州了!! ◉ 第63章 沈依瑶觉得不对劲。 从进入和合殿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至少有五个人,盯着她。 与那些纯粹欣赏她美貌的视线截然不同,带了更多的窥探的意味。 沈依瑶直觉没好事,忙道:“季栀师妹,小锦,你们要么先算算看,我、我先趁着人少,去那双生婆娑树那里看看?” 季栀和小锦确实有前来测算的意思,现在人少,又不用等候,两人便欣然同意。 脱身的沈依瑶退出这和合殿,但身后,仍有视线胶着。 不是她的错觉。 这五道视线,又没有恶意。 沈依瑶现在又在莲台宗,不好随意使用灵力探究。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好、事。 这不,她才走了几步,便被这肖似弥勒佛的佛修拦住。 毕竟“寄人篱下”,沈依瑶恭敬道:“大师日安。” “女施主好。” 常规客套完,对方却没有从这路中央挪开的意思。 沈依瑶干脆自己往一旁挪了挪,试图离开,但那弥勒佛一样的修士却不偏不倚,正杵在她面前。 沈依瑶挑眉:“大师可有什么指教?” 元安真人早已经私下确认过楼善沈家这位小姑娘的模样,此刻见到她真人,仍是觉得灼灼芳华、不可一世,眉目尤为清明,一双水润的眸子只扫一眼,似乎就让人那点小心思无从遁形。 明明只是金丹境,却有如此气魄与心境,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想到巨大的“养家糊口”压力以及顺圣仙人的“人情”,元安真人还是露出此生最为慈祥的笑容,开始忽悠:“这位姑娘,贫僧乃是这和合殿殿主元安。见你有缘,不如让贫僧为你测一番姻缘,如何?” 沈依瑶直觉有诈,委婉:“多谢大师好意,但晚辈并不感兴趣……” 他就知道,那么一大笔香火钱,肯定不能白赚! 元安真人:“姑娘不必着急拒绝。修真之人虽是与天争命,但也不必对天定的好姻缘心存芥蒂。本座见姑娘面若桃花,当是有好事将近。若是此时本座无法提点姑娘一二,怕是也有负这大好的‘和合’二字,更误了姑娘的好事啊!” 对方既是长辈,又这般言辞恳切,沈依瑶觉得,自己若是再拒绝,多少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便道:“那……麻烦前辈了。” 元安松了口气,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三下,三片那双生婆娑树上的叶子竟由远及近,飞到他面前,依次排好。 元安笑道:“这位姑娘,请选一片。” 沈依瑶随手点了中间那片。 元安装模作样地端详一番,脸上的笑容却差点维持不住—— 虽然,他收了那“香火钱”,愿意用不正经的卜算形式为那顺圣仙人说上几句好话,但这随手扯过来,又被这沈家姑娘选中的叶片纹路,却延伸得格外清晰,尤其在与主干勾连的这一段上,更是前所未见的明了! 元安发怔片刻,心中又被一阵狂喜席卷,脸上那强撑着的笑容都真挚起来。 这说明什么?!天道和佛祖都怜惜他和合殿,注定要他挣这份儿香火钱!! 这是天定的姻缘啊! 元安底气十足、声如洪钟:“这位姑娘,你的真命天子可就在身边啊!” 沈依瑶:“……哈?” 要不是对方自爆身份,又有大乘境的修为,沈依瑶简直要怀疑他是混进来以测算为名,行骗钱勾当的! 元安从怀中抽出带着檀香气味的笺纸,运气提笔,行云流水,写下: 佳偶天成,夙世佳缘。不在局中,不在局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然后将这“测算”出来的结果,交给沈依瑶:“姑娘,虽然本座已在红尘之外,但担了这和合殿殿主,又与姑娘有缘,免不得多说一句,你与周围一位长者,当真是锦绣良缘啊!” 交代完,心安理得地收了香火钱的元安扬长而去。 沈依瑶本来从那和合殿里退出来,就是为了躲避这尴尬的算姻缘一节,没想到,走在路上,还被和合殿殿主给拦下,硬是算了这么一次! 沈依瑶一手捏着双生婆娑树的绿叶,一手拿着龙飞凤舞的算词,又瞥了一眼: “长者”。 她周围能称得上“长者”的,且关系还颇为亲近的,好像……顺圣仙人?? 不愧是和合殿的殿主,这一出手,就“搞”出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沈依瑶心情复杂,尽管元安真人应算是这方面的权威,但她仍是半信半疑。 因着这一插曲,沈依瑶闲逛的心情也淡了好几分。 干脆在这和合殿外不远处,寻了个僻静的幽廊,小坐片刻,就等着季栀和小锦出来。 “阿弥陀佛,姑娘晨安。” 沈依瑶抬眼,一身量颇高,浓眉大眼的佛修站在她面前。 这佛修看着,也有金丹境的修为。手中不住地盘着一串泛着水色的佛珠,似是有话要说。 沈依瑶起身,行礼:“小师父晨安。” 诚然虽然在这和合殿里已经见过不少来来往往的男女,但坦白地讲,这沈家姑娘确实是其中容貌、气度最为出众的一个,无怪乎皎如明月的季家骄子季淮铮深夜造访,恳求自己帮这个忙。 倒也确实般配。 不过,诚然还是有几分犹豫——出家人打诳语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存了自己的一份心思。 打算真给这沈家姑娘测算一番,再不着痕迹地引导。 淮铮兄给的原话他自认为是说不出口的,所以……怀中的芥子袋,一会儿还要给人送还回去。 打定主意,诚然笑容可掬:“贫僧乃是这和合殿殿主元安真人座下大弟子。见姑娘红鸾星动,冒昧想为姑娘测算一番。” 沈依瑶:…… 今天是怎么了?和合殿的师徒二人都巴巴地凑过来,主动为她算桃花运? 沈依瑶本想拒绝,但念及那极有可能暗示顺圣仙人的算词,又生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最终应下:“……那麻烦大师了。” 诚然感慨:“是贫僧叨扰。” 递过去纸笔,道:“请姑娘在这纸上,随意写一个字。” 看来是个测字流——没想到,这和合殿殿主和弟子们会的测算方法还挺多。 沈依瑶接过纸笔,见古刹松柏,郁郁累累,一气呵成,写了个“苍”字。 这苍字,笔锋雄劲, 诚然定睛一看,惊得嘴都合不拢:他还以为淮铮兄昨夜来访,是因为追求这沈家姑娘的路上罕见受挫,但这么看,两人这缘分也不浅啊! 诚然顿时神安气定:“正所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注1),伊人窈窕,佳话可成。这位姑娘的天命之人,当是位如切如磋的君子啊。贫僧这厢先道一声恭喜了!” 沈依瑶:“……啊?” 她听着,这描述有点像“男主”,而不是顺圣仙人? 她要是没记错,此人刚刚介绍的时候可是说他是和合殿的大弟子。 既然是大弟子,怎么跟他师尊元安测算的结果并不一样? 可沈依瑶观其表情,又不像是说谎作假。 ……这双生婆娑树,难道还能给人两个选项? 沈依瑶低头沉思,这表情,在心有杂念的诚然看来,完全就是不胜娇羞。 自以为顺利完成委托且又没有违背佛法的诚然道:“阿弥陀佛,看来女施主心中已经有了人选,那贫僧便先告辞了。” “大师慢走。” 这位一向稳重的大弟子,此刻脚步轻盈,身影很快在沈依瑶的视野里,化作一点小影。 她不过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有两个和合殿的人拦着她测算,这种“女主”级别的待遇,可让沈依瑶有些吃不消。 她顿时也没有了闲晃的心思,索性又往和合殿折返。 时候也不早了,她们还要与季家其他人汇合。 可刚到这和合殿的门口,忽然,一股灵力挡在沈依瑶面前。 另有一股视线,从那殿内探了出来。 沈依瑶“腹背受敌”,无奈,先看向那发出拦路灵力之人——看穿着,又是一和合殿的弟子。 这位大师倒比那元安真人和诚然都要瘦一些,跟麻杆似的,但气势却毫不输人。 他大步来到沈依瑶面前,刚一张口,沈依瑶反而截住他的话茬:“这位大师,可是看我有缘,要为我测算姻缘?” 诚奕有些尴尬,但还是弯起眉眼:“这位女施主当真是料事如神啊,哈哈……” 沈依瑶婉拒:“不巧,在下已经测算过两次,现下并无多少兴致,还请大师海涵。” 诚奕见她模样实在殊丽难掩,以为是其他求姻缘的香客故弄玄虚,想要以卜测的形式暗中与这沈家姑娘套近乎,以至于惹得这沈家姑娘有些为难,忙亮明身份,解释:“女施主误会,贫僧乃和合殿殿主元安真人座下二弟子诚奕,绝非鸡鸣狗盗之徒,也是见女施主面色含粉,近日当有好事发生,这才想着结个善缘,为女施主算上一算。” 沈依瑶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前面为她测算的两人的身份给说出来。 毕竟和合殿看上去僧人并不多,还是不要徒增难堪。 而对上这位和合殿的二师兄,沈依瑶忽然也有了几分兴致:“……那劳烦诚奕大师了。” 这和合殿的殿主和大弟子,算出了全然不同的结果,她倒想看看,这二弟子能得出何种结论。 诚奕松了口气,掏出一把灵谷,道:“这位女施主,请将这些灵谷随意洒在地上。” 又一种新的占卜形式。 沈依瑶既然已经应下,便依言照做,将这一把灵谷晃了晃,倾洒在地上。 诚奕挂着客套的笑容:“女施主稍后,且容贫僧瞧瞧。” 这地上的灵谷,排列如溪水一般,蜿蜒有致…… 诚奕心神大动:看样子,这季淮清所托之事……可是水到渠成的良缘啊?! 他原本还想着发挥一下“五蕴皆空”的基本功,矫饰一番,现在看来,他只需要实话实说即可。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这可太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言念谦谦,温其如玉。(注2)。陌上花开,伊人可归。女施主与这命定之人,当真是一缘一会啊!” 沈依瑶:“……嗯?” 这听着,也不像是顺圣仙人,也不像是季淮铮,反而像是“女主”季淮清? 诚奕已经事了一身轻,翩然离去。 沈依瑶虽然没把姻缘一事放在心上,但得了三位大师的三个不同的答案,难免面色犹疑。 这一直在和合殿中的诚贺早就将诚奕师兄测算一事看在眼里,虽然不知师兄为何出手,但他知道,自己若是完成不了文殊殿殿主元浩真人的任务,后果应该会很严重。 但瞧那沈家姑娘的表情,似乎并不信任他佛法精深的诚奕师兄。 诚贺顿了顿,为了完成任务,他定是要先取得这沈家姑娘的信任。而要取得对方的信任,还是要展现出他的实力! 诚贺想通,在这寥寥的香客之中,锁定一对目光乱飘、似乎有些不安的男女。 主动走上前:“两位可是来算姻缘?” 那黑须男人:“不是!” 那贴着花钿的女人踩了他一脚:“是!当然是!来和合殿除了算姻缘还能干什么?” 黑须男人:…… 诚贺以为这不过是个女强男弱的一对儿,也没多想,只递过去签筒,道:“贫僧见两位面善,想为两位测上一番,可好?” 那黑须男人与贴着花钿的女人身形一僵,两人齐齐:“这、这会不会太麻烦小师父了?” 诚贺面嫩,想着那元浩真人的嘱托,红着脸,硬是将签筒放在那贴着花钿的女人手中:“女施主就随便抽一根。” 那女人避无可避,只好僵硬地晃着签筒,弄出一支。 诚贺以余光瞥见沈家姑娘进了这和合殿,忙弯腰拾起来,大声念:“‘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隔。性情谁免此,与我不相易。’”(注3) 越念,越尴尬,声音越小。 颇显年轻的白嫩小脸涨红:这、这都算什么事儿啊?!他明明想让这沈家姑娘先入为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世外高人,结果,这随机挑选一对,得出来的挂签却是——兄妹。 有情人终成兄妹?! 沈依瑶听得完整,也不由向那两人投去探究的视线。 别说,那男修虽然蓄着胡须,女修浓妆艳抹,但五官和气质,还真有几分相似。 见有人打量,他们两人忙低着头,飞也似地夺门而出。 沈依瑶更确定,这卦辞甚准: 修真界有些人不拘小节,尤其是妖修,更没有多少血缘的忌讳,看来,两人当真是有情人终成兄妹! 啧。 不愧是和合殿,当真是修真界的瓜田! 沈依瑶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但面前,又多了一人,挡了视线。 正是刚才不小心揭破这狗血事件的年轻僧人。 沈依瑶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端水就是要端平。 玷:???我的水呢??我这么大一碗水呢?? 蠢作者:下一章 注1《白石郎曲》, 注2《国风·秦风·小戎》,稍有删改 注3《感怀弟妹》 ◉ 第64章 虽然这位年轻的僧人看着敢说敢做,但沈依瑶总觉得,他“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那看着稚嫩的僧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位女施主……” 沈依瑶几乎都想抢答,但还是忍了忍,怀着一线渺茫的希望,明澈的眼睛看向这涉世未深的小僧人。 诚贺不敢与沈依瑶对视,盯着这地上的石板缝隙,抱着签筒的手都有点抖:“要不要也来抽一根签……?”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小僧人看着十分紧张,刚刚戳破一对的伦理身份的尴尬还写在脸上。 沈依瑶看对方尴尬又可怜,这平整的青瓦地面都快被他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总归已经测了三回,也不差这一遭,沈依瑶叹了一口气,接过那小僧人手中的签筒。 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僧人慌里慌张,连签筒被沈依瑶抽走都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说话的声音都虚得厉害——尤其在季栀和小锦两人忙活完,凑过来之后——这年轻的僧人说话都带着颤音: “女施主放、放心,贫僧是这和合殿的亲传三弟子诚贺……若是女施主日后有什么疑惑,也可以直接来莲台宗找贫僧的……!” 沈依瑶一听,又是和合殿叫得上名号的弟子,心头一跳,手中力道稍大,一根签已经落地。 小锦麻利地抢先捡起签子,乖巧地交给沈依瑶。 沈依瑶念出来:“紫陌春风,眉心黛浓,玉露金风,此间相逢。” 好了,这对应的是谁,她应该猜到了——眉心这么明显的提示,除了“反派”季淮玷,还能有谁? 她将签子连同签筒一并交还给诚贺:“多谢大师。” 又招呼季栀和小锦:“时候不早了,估计顺圣仙人和淮玷师兄他们都在等我们,我们还是早些与他们汇合吧。” 诚贺紧张兮兮地与她们道别,这才看向那被他掌心汗水浸湿的签。 ——佛祖在上,他真的没有作弊! 难不成这真是天定的好姻缘?那……元浩真人为何又要深夜来找他说起此事? 诚贺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但很快,这和合殿的香客人数也多了起来,原本不知去哪儿闲逛的大师兄诚然和师尊元安真人也都陆续回到和合殿,那溜达一圈又装作无事发生的二师兄诚奕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分别接待起那些有所诉求的香客们,只是,今日和合殿里的几人,都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 *** 目送沈依瑶、季栀和小锦离开后,那刚刚从和合殿中落荒而逃的“有情人终成兄妹”的主角两人,这才从隐蔽的一角中探出头来。 贴了花钿的女修松了口气,埋怨:“……都说了要小心点,你看,差点让人发现!” 那黑须男修冷笑:“先前我一个人远远跟着那沈依瑶的时候,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听了你的,早一步到和合殿中守株待兔,这才露出破绽!” 那男修搓了搓胳膊,立时跳到一尺开外:“谁愿意跟你是有情人,呵!” 女修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再者说,你怕什么?我们此番的身份可是那位给‘定制’的,又带了至宝避仙丹,饶是渡劫境的大能都看不穿我们的伪装,绝对万无一失!” 两人的互动看不出一丝甜蜜,反而有几分相看生厌的感觉。 是了,这一对,并非有情人,只是纯粹的兄妹。 正是前不久接连在沈依瑶等人手下受挫的魔修,南宫野和南宫妤。 南宫野很不习惯这一身并不强壮的男修身体,怎么活动都觉得别别扭扭——身体上的别扭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心结难解。 这心结,便是给他们‘定制’身份的人——已经到了渡劫境的琴鸾。 从妖修堕入魑魔道的琴鸾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 为何以魑魔之身去帮他们魅魔一道? 南宫野不擅权谋,没有什么头绪,但他吃亏归吃亏,总归长点记性:“南宫妤,在这莲台宗,我们还是谨慎一点……” 又补充一句:“尤其要避开沈依瑶!” 沈依瑶与他们兄妹二人都有相对密切的接触,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南宫野这么一说,南宫妤仿佛又回到置身大海之上,差点被轻而易举地夺了性命的那个晚上。 她打了个哆嗦,又回忆起季栀的话,以及方才沈依瑶愣生生被拦下来测姻缘这一事。 南宫妤心中已经有了结论:这楼善沈家的女儿,爱慕者众多,十分难搞。 难得没有与南宫野抬杠,轻轻地“嗯”了一声。 兄妹两人又装作普通香客的样子,在这莲台宗闲逛起来——围着那补天大阵。 *** 沈依瑶与季栀、小锦匆匆从和合殿赶到约定地点时,季家那几人都已经等在原地。 与昨日分开时的心事重重不同,无论是顺圣仙人还是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都显得有些焦躁,让一旁的白蔹真人、秋吟真人、故墨真人很是不解。 因为杏林阁和万卷阁有些事情,所以两人先留在季家处理,今早才到此处。 他们也不知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好戏。 正一头雾水呢,却见沈依瑶等人过来,这四人的状态又陡然一变。 像是在繁衍季节里,为了求偶而开始捯饬自己的雄性。 眉梢的焦虑尽数褪去,余下的是跃跃欲试、仿佛胜券在握的喜意。 两位阁主虽然已为人师,但着实也没有见过自家弟子,连同着其他淮字辈的弟子一同这样反常的情况。 若是只有那淮字辈的三人这样,还能以想要求娶沈依瑶为道侣来解释。 但就连他们印象中那身旁一直没有暧昧对象的师兄顺圣仙人也这样……这,就很难解释了。 白蔹真人和秋吟真人决定静观其变。 未等沈依瑶走近,那三个淮字辈的弟子已经不要钱似地维持着风度,往前走去。 季淮清第一个开口:“沈师妹,昨晚睡得可还好?” 沈依瑶:“多谢淮清师兄关心,我睡得好极了,今早还起了个早……” “对,沈师姐今早还起了个早,与我们一起去了和合殿呢!”季栀十分兴奋地描述起那枝叶缠绕的双生婆娑树,又对和合殿里面的趣事挑了几件说起来。 自然,也没有忽略刚刚出炉的那个“有情人终成兄妹”的瓜。 季淮铮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单刀直入:“那沈师妹可也测算了姻缘?” 沈依瑶:“嗯。” 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连稍远处,假装泰然的顺圣仙人也不断地看向这边。 沈依瑶见他们四个这个反应,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又见白蔹真人和秋吟真人也以余光时时刻刻关注这里,犹豫片刻,到底是把所经历的一切模糊化处理。 沈依瑶:“测了不止一次。” 四人的表情在这一瞬,齐齐显出一种诡异的无奈来。 沈依瑶:“和合殿的几位高僧分别将我拦下,但都说与我有缘,要帮我测算姻缘,但给出的测算结果却又各不相同。” 几位采取“特殊手段”试图领先对方的男修们,瞬间肯定——他们几个,应当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季淮玷试探:“那沈师妹……更相信哪一位高僧?” 沈依瑶:“几位都是得道高人,怕是最近忙糊涂了,所以得出来的结果不一致,有位大师说我未来的道侣‘列松如翠’,另有大师说我的道侣‘温其如玉’,最后在和合殿内我抽了一签,又显示我未来道侣‘眉心黛浓’……” 她清凌凌的眼扫过面前眼神逐渐飘忽的三人,似笑非笑:“——我一个人的姻缘,哪里能有那么多可能呢?” 她倒是没看顺圣仙人,也没有提及元安真人给的判词。 沈依瑶是觉得,要给莫名参与这场“战局”的顺圣仙人,在三位真人以及后辈们面前留几分薄面。 但得了自家弟子八卦的两位阁主兼师长,哪里还有心思管家主师兄,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好大徒绑到屋内,先详细地问个清楚,再……再帮他们打算。 就连一直都没有对这异动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故墨真人也站不住了。 他直直地看着季淮玷。 这孩子半大的时候就被他养着,本以为能多少随了他内敛的性子,没想到,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到底与他师妹一样——执拗又热烈。 故墨真人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也罢,沈依瑶至少身份清白,又不像那个骗了师妹的混蛋!若是他这养子徒儿真有意……算了,他不得不帮。 几人各怀心思,在顺圣仙人的带领下,先去拜会了莲台宗的主持方丈元悌仙人,把表面礼数做到位。 尔后,三位真人默契地寻了借口,将三个雕像一般的弟子一一领回去,单独辅导。 沈依瑶借着季栀和小锦对她使眼色的功夫,也声称要去周围转转,眨眼就跑了个没影。 顺圣仙人还需与元悌仙人他们商议补天大阵的护法事宜,脱不开身。 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沈依瑶堪称“仓皇逃窜”的背影,转头,又对上一脸老神的元安真人。 元安极有职业操守,对顺圣仙人悄悄比了个手势,自己先借故离开座位。 不久,顺圣仙人便跟了上来。 元悌仙人坐在首位,与其他来宾寒暄,但又悄悄扬起长眉,看向那两人远走的地方,竖起耳朵,一心两用—— 什么也没听到。 唔,顺圣仙人那小子,居然用结界隔音! 元悌仙人越发好奇,干脆伸长脖子。 等来的,是笑得讳莫如深的师弟元安,和仿佛遇到绝世奇遇的顺圣仙人。 元悌仙人实在好奇,以他对顺圣仙人这年轻天才的了解,即便明日飞升,他可能都不会展现出这样的表情。 忙趁着间隙,问自家师弟元安。 元安讳莫如深:“师兄若是能原封不动地将那日的棋局复原并保证日后不再悔棋,师弟倒可以稍稍透露一二。” 元悌仙人转头就走。 顺圣仙人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夜深露重。 到底是已经到了渡劫境的大能,他的情绪已经能明显地影响周围的风物。 在沈依瑶察觉门口有来客前,那前所未闻的扑鼻的芳香,就仿佛是被那展尾求偶的朱诺鸟带着,张扬又踊跃地飘了进来。 沈依瑶心头一跳,忙披衣起身。 莲台宗的补天大会虽然来客众多,但不少女客觉得住在莲台宗内多有不便,宁可选那凭虚山莲台宗附近的地方落脚,而不是住在莲台宗内。 虽然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一个屋子内,但这院子里还是住了季栀、小锦她们。 沈依瑶显然并不想让她们被这来访之人惊动,索性自己抢先一步,迎上那来客。 顺圣仙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在这莹洁的月光下,却不如白日那般苍白,反而透着一种极为兴奋的红晕:“沈姑娘,今夜月色甚好。” 他说话时,周身激昂的灵力更为活跃,几乎热烈地要将沈依瑶拥起。 沈依瑶后退两步,并没有请顺上仙人进来,只隔着门,对他行礼问好,又道:“仙人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顺圣仙人见她这般反应,兴味更浓。 他终究不是那三个淮字辈的毛头小子,畏首畏尾,但还是敛了一身气息,直言:“白日里,和合殿的殿主元安真人也为沈姑娘测算过姻缘。” “是。” “但沈姑娘却独独没有提到元安真人的判词。” 沈依瑶顿时明白,顺圣仙人这是误会了。 忙解释:“是晚辈疑心这判词有暗指仙人之嫌,担心这判词影响仙人声誉,所以……” 顺圣仙人不请自进,带着那浓香逼人的清荷气味:“若本尊说,本尊不介意呢?若是本尊甘之如饴呢?” “嗯?”沈依瑶惊吓之余,这回竟是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您难道不是看淮铮师兄他们都去寻了和合殿的弟子帮忙,然后跟着横插一脚吗?” 顺圣仙人一时无语,锐利的眸子半翕。 他见过大风大浪,连回轮重生这样的事情都经历过好几遭,但还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何为无语。 他几分气恼,几分无奈:“在沈姑娘眼中,本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依瑶自然是觉得顺圣仙人是个恶趣味满满的老男人,但方才已经失言,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的。 沈依瑶权衡:“仙人以小几百余岁之躯,进入渡劫境,又肩负季家重担,自然是这修真界的天之骄子……” 顺圣仙人眉峰稍聚——这是,说他老? 顺圣仙人气笑,但作为老男人,他沉得住气,反客为主:“沈姑娘既已知晓本尊是天之骄子,那本尊又何必为一时意气,特意去寻元安真人?” 顺圣仙人又往前几步,整个人站在庭院正中央,他神采飞扬,那晦涩的病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彻底消失。 天地间,独此一人,逸兴遄飞——整个修真界,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物。 “沈姑娘,我确实去寻了元安真人,但他亲口与本尊说,测算的结果,与本尊委托他‘揭示’的算词,竟是一模一样,绝无掺假……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沈依瑶虽然不擅长卜算,但基本的常识却也是有的,她知这算词没有作假——但问题是,她所见非虚,这四次卜算的过程都没有作假,这四次的算词都没有作假。 沈依瑶确实犯难。 顺圣仙人指着那一轮悬于高山之巅的明月,笑得恣意:“沈姑娘,本尊倾心于你。明月千里,亘古不变,历经千万年,依然皎洁……所以,人也未必要‘新’。” 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的。 老男人昨天听到蠢作者的端水言论,连夜把自己面前的水踹翻,撒泼表示:“我年纪大了,我不听我不听!愚蠢的女人,你还欠我一篇小作文!本尊决不接受端水!!” 蠢作者因为没写完小作文心虚(……快了,三天内一定写完QAQ),暂且给他又满上了水。 但众所周知,没有底线的蠢作者,怎么可能只给一个人满上呢?剩下三个人安排中感谢在2022-06-17 19:56:22~2022-06-18 20:2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呼噜喵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5章 沈依瑶难以置信,这……着实超越了她“经验”能解决的范畴。 在她作为快穿局女配活跃在各个世界里时,很少与剧情主线外的人物接触,更没有过这样,被主角外挂表白过的经验。 顺圣仙人却已经抓住沈依瑶这一阵迷茫的时刻,并不算健壮的臂膀虚虚地环住她。 没有逾矩,进退有度。 他装得羸弱不堪,以这样的躯体和虚弱的声音:“沈姑娘,若是以后四下无人时,我可以唤你一声瑶瑶吗?” 顺圣仙人似乎抛弃了那长者的身份和仙人的名号,可怜兮兮地祈求这一点格外的优容。 但他的灵力却润物细无声地,一点点包将沈依瑶包裹起来。 仿佛这样做,沈依瑶就会染上他的味道。 沈依瑶先是被顺圣仙人直白的话震惊,还没想好如何反应,却已经被他虚箍在怀里。 这么想来,无论是男扮女装,还是顺圣仙人最近的一些过于反常的举动,实际上都有迹可循。 很多事情,若是单纯以“恶趣味”解释,似乎也有些过头。 但……沈依瑶想起“剧本”,又恢复理智和清明伸手去推顺圣仙人,试图从他怀中离开:“仙人错爱,但晚辈……” 顺圣仙人脸上的血色如潮水一般逐渐退去,又是一片青色僵白。 沈依瑶推他的力道顿时收了几分,最终,竟是推不动这看着只剩下骨头架子的男人! “嘘——”顺圣仙人打断沈依瑶接下来的话,声音听着虚弱,但话语却强势又不容拒绝,“瑶瑶要说的话,本尊心中有数——只是,瑶瑶不能给本尊一个机会吗?” 沈依瑶瞪大了清凌凌的双眼:……可我还没同意您老人家可以喊我“瑶瑶”啊?您老人家真的在乎我给不给你机会吗?您老人家难道不是已经在争取了吗? 顺圣仙人看着怀中女子这隐隐控诉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情大好。 他本也没指望这一番剖白便能让自己得到沈依瑶的芳心——但他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一切,不然,他在沈依瑶心中,永远都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家家主,别无其他可能。 ……而就目前情况来看,他又不是毫无机会。 顺圣仙人那宽大的衣衫下,臂膀松了几分,这回,总算是让沈依瑶暂时脱离了他的桎梏。 只是,沈依瑶可能还没有察觉,她周身已经沾上了他的灵力的味道。 顺圣仙人玩味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十分与众不同,像是一朵孱弱的花蕾,对着那唯一的观赏者,渐次彰示着他的独树一帜的美。 不过,这孱弱的花却忽然蜷起他娇贵的蕊瓣,面色一凝,忽又拉起沈依瑶,将她护在身后。 仰头看向那屋脊,右指轻弹:“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沈依瑶这回没有挣扎,屏息凝神,与顺圣仙人一道看向那屋脊处。 原本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屋脊周围,却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 “……淳奚仙人。” 沈依瑶有些气虚。 虽然已经做完任务,但她每每见到淳奚仙人仍是情感复杂——尤其在此刻,她刚刚被人表白后又撞见曾经的师兄如夜游神,竟生出几分尴尬难捱的感觉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淳奚仙人一跃而下,两袖一挥,两道深眠术法便没入两侧的房间之中。 如那天山上矫健的雪鹰,落在这一片庭院之中。 雪鹰降落,从来只为了寻找猎物。 在天山派里,他们已经将一切挑明,现在又在莲台宗的地盘里,淳奚生知安行,头脑总不至于不清醒…… 沈依瑶心中条分缕析,可淳奚仙人却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玉龙冰魄! 顺圣仙人神情一凛:他来到这莲台宗后,便将此物交予元悌仙人,方便他为补天大阵统一调度,此物为何辗转又回到淳奚仙人的手中? 淳奚仙人淡淡开口:“这是本尊与元悌仙人交换后所得——此物,指引本尊来此。” 他手中的玉龙冰魄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顺圣仙人不关心淳奚仙人付出何种代价,他相信,元悌仙人不会耽误这补天大典。 同样,他也坚信,淳奚仙人绝对不安好心。 两人沉默相对,气势各不相让,全神贯注。 顺圣仙人已召出八卦阵盘,淳奚的本命剑也蓄势待发——他已经修养完毕,更做好一雪前耻的准备。 只是……他看向那顺圣仙人护着的女修。 这是他在纯粹清醒且冷静的状态下,第一次正视这个原本被他视为师妹瑶霁容器的女修。 起先,他只觉得这女修的眉眼虽然与瑶霁师妹只有几分相似,但今日一见,却又不由地将之前的结论推翻。 这个叫做沈依瑶的女修,应该是他这千百年来见过的,最像瑶霁师妹的人了。 连那紧张兮兮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他的瑶霁师妹每次担忧时,都喜欢微低着头,几不可查地蹙着眉,仿佛生怕别人看出她心中焦虑一般。 但又不像—— 此刻,这女修正拽着顺圣仙人的衣袖,冲他摇摇头,一脸担忧地暗示顺圣仙人不要与他起冲突。 确实不像——瑶霁师妹是不会对除了他意外的任何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淳奚紧了紧手中几乎想要一招见血的淳奚剑,抵死不想承认,纵使瑶霁师妹在世之时,面上也不曾如此担忧。 淳奚不悦,与之相对,顺圣仙人则对现状颇为满足。 虽未收起手中的八卦阵盘,但他收到沈依瑶关切的暗示,也暂且熄了直接与对方酣战一场的冲动,只道:“哦?这神物莫不是知道本尊今夜要苦诉衷肠,所以特意邀请淳奚仙人前来一观——看来这神物也有八卦的一面。” 淳奚冷脸恼怒:“……巧舌如簧!” 淳奚剑已然出鞘,划破这静谧的夜空。 而此刻,这原本宁静的莲台宗的不起眼的院落里,却传来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 十分反常。 那已经出鞘的淳奚剑停滞在半空,连顺圣仙人也分神循声望向那盘踞在院落中央的粗大柏木。 柏木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排乌鸦停在那里。 它们保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那幽深的眼在月光下更是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来。 拍着翅膀的正是这第四只落在这柏树上的乌鸦,它神态最为灵动,面对三人探究的目光,丝毫没有压力,反而舒展着翅膀,游刃恢恢地打理着她有些凌乱的羽毛。 它梳毛的节奏十分令人愉悦,看不出一点紧迫感。 而沈依瑶他们三人,也在此刻默契地保持沉默与休战状态,只盯着这明显反常的乌鸦。 半晌,梳理好羽毛的乌鸦慢悠悠地开口: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们能打起来,正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呢!” 是人声——这声音,沈依瑶也熟悉。 淳奚仙人亦先一步出声,点出来者的身份:“……琴鸾,是你。” 琴鸾的真身有那么一点鸾鸟的血统,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更可操控绝大部分鸟类。 但她向来注重自己的形象,若是以前,乌鸦这类鸟类她定然是不屑一顾的,但眼下,她似乎适应度良好。 也不知据说变成了魑魔一族的琴鸾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故事。 沈依瑶偷偷打量:这情人相见,琴鸾控制的乌鸦每次看向淳奚仙人的目光,竟然饱含厌恶与不屑——与看她时的目光,甚为相似。 奇怪——作为瑶霁时,她与琴鸾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怎会这样? 至于淳奚仙人,脸上更没有一点亲昵与喜悦,本命剑淳奚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杀意毕现,一剑贯穿那乌鸦的喉咙。 哪有半分情人的模样?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琴鸾则是早有察觉,在附身的乌鸦尸首分离之时,便抢先一步,附在旁边哪一只有几分呆愣的乌鸦身上,讥讽:“淳奚,你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就你这样,即便瑶霁活了,她能愿意认你这样一个疯子为师兄吗?” “住口——” 又一只乌鸦命丧黄泉。 琴鸾已经预判了淳奚的动作,丝毫不慌,又换了一个马甲:“瞧我这记性!你都这样丧心病狂了,难道还能记得住瑶霁的长相?” 不愧是曾经相爱过的官配,这琴鸾每一句话都直刺淳奚心防最薄弱的环节。 白发仙人青筋暴起,周身灵力更是暴走,这一次,直接伸出双手,两手各掐紧一只乌鸦的颈部,似乎要扼住琴鸾的口舌。 那两只可怜兮兮的乌鸦头往一侧一歪,便没了呼吸。 但琴鸾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高空上,更有数十只鸟稀疏地盘旋,其中一只开口:“淳奚,我以为你了解我——尽管化为魑魔,但我仍有鸾鸟血统,只是控制它们成为我的口舌,你这点暴行对我毫无作用。” 淳奚一剑将那说话的鸟儿钉在地上。 琴鸾:“啧——淳奚,你若是如此,那瑶霁的消息,我可就烂在肚子里了。” 她说这话时,一双鸟眼却冷冰冰地扫过沈依瑶。 于此同时,沈依瑶的脑海中,那久违的机械声音忽然出现。 失联多日的系统声音吱吱呀呀,但仍十分顽强地试图传递到沈依瑶这里: 【宿主……她……系统……】 又没了音讯。 她?沈依瑶看着脑海之中突然出现的字幕,目光锁定在那半空之中。 但好歹这次至少带来了一点消息。 在场的能用得上“她”字的,只有,琴鸾。 同一时间,正试图诱导淳奚的琴鸾脑海之中,警报声响起。 【宿主大人,您好,请您收敛一下情绪。】 琴鸾:【哦?】 【因为您外泄的情绪,对方的系统已经察觉到您的异常,也许已经感知到了本系统的存在。】 琴鸾:【你不是已经把她的系统给屏蔽了?】 【对方的系统十分执着,一直没有放弃与它的宿主建立联系……】 【废物。】 琴鸾明白,这是脑海之中突然多出来的名为“系统”的家伙在给它自己的失误找借口。 她也是倒霉,总能遇到这些喜欢从别人身上找理由的家伙。 这“系统”也是,这淳奚也是。 而她……巧了,也是。 她就觉得,她这失败又凄惨的一生,归根究底,就是那瑶霁的错…… 不,现在,应该叫她沈依瑶了。 琴鸾又她一眼,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时过境迁,那双眼仍是明亮又清澈,就好像杀戮、恶意、血腥、背叛…… 所有的这些都无法在她的神魂之中烙下令人难堪的痕迹。 如同初见之时,她自己一身是血,胡编乱造了一个故事,淳奚分明是信以为真,然而那时的瑶霁,却一副已经看穿她一切的模样,视线淡淡地掠过她身后那摊剖心滴落的血迹上。 瑶霁一开始就看穿了一切,只是不说。 琴鸾现在想起当年往事,都不觉双翼颤颤。 瑶霁那双眼,每次都能让自己为了求生而做出的一点点恶,无从遁形。 正如那天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系统”所言,瑶霁就是高高在上的真仙人,是大家心目中洁净的月光——正衬得她卑鄙、无耻、下流、龌龊又肮脏。 她不禁想看仙人跌入尘埃,尸骨无存,想看她被人唾骂,成为比妖修、魔修还要人人喊打的存在。 所以,她一直想赢过瑶霁。 为此,她谋划了许多。 她令人分食她的血肉,又将她的骨骸轻贱为货物,换得城池。 可谁能想,一切……败露。 她不得不与系统合作,从疯了一般与她恩断义绝、甚至对她赶尽杀绝的淳奚手中苟活。 但天道有眼,又将这瑶霁再一次送到她手中! 她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她可是好好准备了一番,只等着“款待”这位“熟人”。 尽管瑶霁——沈依瑶已经避开前几个陷阱,但她琴鸾怎么可能只为她准备了那一点点惊喜? 她振翅而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对淳奚道:“要想知道瑶霁的消息,带着玉龙冰魄,跟我来——淳奚,你是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瑶霁。” 毕竟,她可是吃过瑶霁的血肉啊~ 淳奚仙人虽咬牙切齿的,但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可那一群鸟不过飞到四五丈开外,便齐齐晕了过去。 淳奚仙人被迫止住步伐,回过头。 顺圣仙人把玩着手中的八卦阵盘,笑道:“这莲台宗素来清净,本尊与元悌仙人向来交好,帮他保护这一方净土,义不容辞。” 言毕,顺圣仙人略一抬手,这被他灵气震得昏过去的鸟儿,连同那被淳奚仙人杀死的四只乌鸦的尸体,一同消失在这莲台宗内——被顺圣仙人安置在这凭虚山的角落之中。 “夜深露重,淳奚仙人还是好好修养,切莫为这天命之外、命中更无的事情烦忧——哦,对了,”顺圣仙人整理了一番衣袖,“本尊会将魑魔琴鸾深夜造访莲台宗一事,如实地告知元悌仙人,以保证补天大典不会有意外发生。想必同为渡劫境,担得起一声‘仙人’的称呼,淳奚兄不会在此时拿修真界万千修士的性命玩笑吧?” 淳奚看了一眼沈依瑶,默不作声地离开。 待确定他彻底离开后,顺圣仙人压低声音:“瑶瑶,你可放心了?” 沈依瑶干笑两声,对“瑶瑶”这个称谓倒是逐渐免疫,但“放心”——却万万没有放心。 系统最后透露出来的信息,早已经在她的心中掀起狂涛骇浪。 她此刻还没有确切的头绪,只能干笑着,点了点头。 顺圣仙人:“放心,有本尊与元悌仙人坐镇,那琴鸾无法近你身。” 沈依瑶心头一跳,忙推脱:“晚辈与那魑魔琴鸾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晚辈不是担心被她所伤,而是担心淳奚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哦,是吗?”顺圣仙人意味深长。 沈依瑶连连点头认下,生怕顺圣仙人追问,忙以要休息为由,将顺圣仙人送到小院门口。 顺圣仙人倒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在沈依瑶合上院门的那一刻,留下一声缱绻的呼唤:“瑶瑶。” 饶是心事重重的沈依瑶也被这一声絮语搞得心跳快了几分。 她速度更快、更利落地,将顺圣仙人关在门外。 顺圣仙人垂眸轻笑两声,拢了拢宽大的衣襟,往元悌仙人的住处走去。 衣袂翩翩,这一池清莲也跟着躁动起来。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季家一行人中,除了季栀和小锦睡得人事不省,其他人都彻夜难眠。 纯钧阁阁主秋吟真人是个剑痴,虽然没谈过道侣,但他也听说过几对伉俪的事迹,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此时,他挑灯夜战——面对自己的爱徒,绞尽脑汁地分享自己知道的周围的成功案例。 并且,拿出钻研剑招的认真态度,拉着季淮铮,通过总结这些恩爱道侣的“成功之道”。 杏林阁阁主白蔹真人则轻松许多。她本就是女修,醉心医术之余,偶尔也买几本话本子,更是追订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邸报《修真秘闻》,于情爱一事,自认为极有发言权。 在听爱徒季淮清大致叙述了一番他与沈依瑶近日来的琐事后,对两人的感情发展持相当乐观的态度。 但对爱徒在莲台宗行的这一步险招并不苟同。 季淮清垂首听着师尊条分缕析,但听到此处,却温声反驳:“师尊,弟子虽然行一险招,但弟子后来也问过诚奕大师,诚奕大师表示,他测算的结果,确实是……” 季淮清红了脸,小声道:“我与沈师妹,天赐良缘。” 澄澄从他怀里探出头:“喵!”没错! 白蔹真人抿了一口茶:“所以,你的策略,当与其他人不同……” 故墨真人正与养子兼弟子季淮玷大眼对大眼。 不久,两人默契地错开视线,任凭尴尬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故墨真人是真的心虚。虽然白蔹真人和秋吟真人在追求道侣一事上,也都没有什么经验,但比其他——在感情上彻彻底底、惨惨烈烈的失败者来说,已经算是“遥遥领先”。 他当年与自己的师妹、季淮玷的母亲错过,已经是莫大的遗憾。 但若是让他看着师妹之子,感受自己当时的这番痛苦,故墨真人也狠不下这份心。 但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兵行险着。 他当年如何输给南宫那家伙的,他……记忆犹新。 沉视季淮玷眉心的那创痕,又想到那被再三确认过实属无误的判词,故墨真人忽然问:“季淮玷,为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要听好、想好,更要做好这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会是什么决定呢?嘿嘿~ ◉ 第66章 季淮玷一宿没睡,双眼放空,思绪更是一团乱麻。 他虽然和故墨真人关系平平,甚至,因为自己这半身魅魔一族的血统,没少在故墨真人的鞭子下吃苦头,但故墨真人从不骗他。 即便,故墨真人在这晚上说的话……就跟假的一样。 季淮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知道这爆炸性的消息后,还能心如止水。 诚如故墨真人咬牙切齿所言,这一点“优势”如果利用好,确实可以让他一骑绝尘,将另外两位师兄比下去。 季淮玷难以入梦,无心做事,后半夜干脆起身,披衣闲逛。 不知不觉,天色蒙蒙,他却已经偷偷避开巡逻的僧人,来到沈依瑶住处附近。 盯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季淮玷捶了一下自己仿佛长了意识的双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要采用故墨真人提到的那个方法。 季淮玷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无法否认,他……并不排斥,甚至想到那个方法,心中还有几分喜悦,更想迫不及待地见到沈师妹。 院门,仍是紧紧闭着,但门口,却有一女子鬼鬼祟祟地靠近。 这张脸他没有见过,但这人的行走方式和气息,季淮玷却觉得熟悉。 他一男修,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女修住处附近,终究是不好解释。 想了想,季淮玷躲到一边。 那女修哀哀切切,轻敲院门:“请问楼善沈家的沈真人可是住在这里?” 沈依瑶也一夜未睡。昨夜发生的事情既多又杂,千头万绪,她很是头疼,根本无法安眠。 这一大清早,又有人唤她,沈依瑶便直接披了件单薄的披风,起身开门。 “你是……是你?” 门外的人,是昨天见过的“有情人终成兄妹”里面的“妹妹”。 那女修赧然,偷偷侧过头,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沈真人想起在下了?在下李婉,实不相瞒,在下也是打听了一天,总算找到沈真人……” 沈依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避开她试图触碰自己衣袖的手:“您可有事?” 南宫妤再一次“扑了个空”——她有个独门绝技,往往在锁定“猎物”时,触碰猎物,以感知猎物的脉搏为调整行动方向的重要依据。 但这独门绝技,遇到沈依瑶,却总施展不出来。 想到那日在沧海的丢脸的经历,这可怜兮兮的“偷情妹妹”人设差点没绷住,作势以袖子掩了半张面,才堪堪稳住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实不相瞒,在下避开众人,清旦来访,正是因为昨日和合殿殿内之事。” 她抬眼,眼底已经一片溪流泛滥,乞求:“可否请沈真人移步,在下想与真人细说。” 沈依瑶原本就觉得她有几分眼熟,这番乞哀告怜的姿态一出,沈依瑶倒真想起来眼前这人像谁了——可不就像是那沧海里遇到的那碰瓷的女魔修南宫妤吗?! 演技差一点也没进步。 不过这次好歹没有卖身葬兄,而是拿起“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本子…… 魅魔一族是不是都这么喜欢狗血的老套路? 南宫妤见沈依瑶脸色变了又变,已经在沈依瑶面前吃过一次瘪的她明白,对方并不想答应。 但她南宫妤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低头自信地动了动嘴角: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 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经以袖子擦干眼底的泪花,故作坚强:“是在下唐突,与真人非亲非故,就贸然邀约……若是真人不嫌弃,可否就在此处,听在下一言?” 沈依瑶不知南宫妤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周围的谜团越来越多,琴鸾的出现更是让沈依瑶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既已猜出这“李婉”实际上是南宫妤,再看此人,便觉得处处不对。 魅魔一族擅长蛊惑人心,但并不擅长伪装,而南宫妤能躲过这莲台宗宗门大阵,在渡劫期大能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连她自己也第一时间没有勘破她的身份。 不对劲。 她接触过南宫妤,此人在伪装方面,没有什么天赋。 况且,她这一身“李婉”的皮囊,几乎没有一点魔气的痕迹,反而灵力充裕,就好像真的女修一般。 ……像是魑魔的手笔。 琴鸾,正是堕入魑魔道。 沈依瑶心中有所揣测,倒想“跳入”南宫妤设下的“陷阱”,试探一番。 道:“李婉姑娘请说。” 南宫妤见对方鸟入樊笼,忙道:“在下所求之事,事关昨日小师父给我们兄妹二人的判词……” 她咬着下唇,缓缓掏出一芥子袋:“这些,是我兄妹二人多年来的积蓄,我们愿意俸给沈真人,还请沈真人与同伴忘记昨日关于我兄妹二人的判词。” 这“陷阱”,看来正在这芥子袋中。 沈依瑶瞥了一眼,故作不屑:“事情我们绝不会外泄,至于这些东西……季家和沈家并不缺宝物,李婉姑娘自己收好即可。” 沈依瑶的反应正中南宫妤下怀。 她装得羞愤至极,打开芥子袋,举到沈依瑶面前:“沈真人,我们并没有折辱沈真人的意思……这不过是我兄妹的一、番、心、意。” 芥子袋里空空如也,唯有一层莹□□末扑面而来。 ……这是要迷晕她,带她走? 沈依瑶两眼一闭——她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人要做什么。 南宫妤装模作样,架着看似不省人事的沈依瑶:“沈真人,您怎么了?” 摇了几下,见沈依瑶确凿没有其他反应,舒了一口气,架着沈依瑶往远处走。 季淮玷站出来:“你是何人?要带沈师妹去哪里?” 那女修脚步一顿,回头,戏谑道:“哦?是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还在等什么,兄长?” 此言一出,季淮玷斜后方一人忽然冲了过来。 季淮玷循声望去,却见一男子洒了一片在晨光中漾起粼粼波光的粉末。 他掩住口鼻后退,但似乎还是不甚吸入一口,整个人顿时晕晕乎乎,不得不以手扶着那葱蔚洇润的林木。 但身体依然像是没了力气,不断下滑。 被那男修拎鸡仔一样拎起。 南宫妤见状,点了点头,示意南宫野:“快走,免得夜长梦多!” 南宫野与沈依瑶和季淮玷都正面交锋过,他觉得事情有些异乎寻常地顺利,但南宫妤说得在理——无论如何,先把这两人带走,才是正经事。 两人这几日一直在莲台宗闲逛,将莲台宗的位置和各个要道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又有琴鸾赠予的宝物相助,趁着晨光熹微,寺院内值守换班,僧人们赶着去上早课,一人扛着一个,攀过假山,钻入林木,顺着林中小道,迂回地绕到直通那凭虚山的一处无人看守的矮墙,纵身一跃,没入那山中尚未散去的晨雾里。 几只不起眼的麻雀,一直飞在两人前面。 它们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沈依瑶却察觉,它们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离开。 疾行了大概大半个时辰,沈依瑶和季淮玷总算被放了下来。 身下是冰凉的岩石,周围灵气浓郁——但夹杂着绝对不容被忽视的霸道魔气。 南宫妤:“琴鸾大人,沈依瑶我们带来了,那我们要的东西……?” 琴鸾弯下腰,冰凉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着沈依瑶的面容。 她那又长又锋利的指甲试图嵌入沈依瑶的血肉,但都被沈依瑶先天灵体自带的灵力挡住,那纤长又圆润的指甲反而几次被折断。 琴鸾很不爽,她捏着沈依瑶的下巴,恨不得此刻亦啖其血肉。 但大力袭来,沉溺于怒火的琴鸾一时不察,被推到一边。 季淮玷醒了过来,将沈依瑶揽在怀里,本命法器莲花灯照亮这幽暗的洞穴,更把这洞穴内每一个人的面庞都照得清清楚楚。 有熟人,那自称是他叔叔的南宫野,而他身旁那女修与他有几分相似,估计也与他有血缘关系。 而那刚才试图伤害沈依瑶的女修,却是看着极为陌生。 她的容貌虽也是上乘,棕色长发微卷,风情万种,可那凤目之中,却又像是蕴藏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修为……更是在他之上。 洞穴的深处,更有一长髯老者,捋着胡须缓缓走出来。 他长得慈祥,眉极浓极长,将那能泄露心中所想的双眼几乎给遮上,让人难以判断他是何种人物。 但季淮玷觉得,眼前四人,都不可信任。 他将沈依瑶抱得更紧了点。 那老者一出现,南宫野和南宫妤自觉低头,后退两步,将场子让给他。 他也不客气,对着琴鸾略微点点头:“琴鸾仙人,小野和小妤已经把人带到,那我魅魔一族要的东西……?” 琴鸾愤恨地盯着自己那断了的指甲,冷笑着从怀中掏出玉龙冰魄和不大的紫绫瑞宝:“给你们。” 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者检查一番:“不错,货真价实。” 又对季淮玷,状似和善,实则早已外放勃然魔气:“孙儿,还不快把这人给琴鸾仙人送过去?” 季淮玷愕然。 “孙儿”?难道……? 魔压更重,季淮玷的指尖已经充血,额间的创痕中被封印起来的魔力更是受到了血亲的感召,蠢蠢欲动,不再安分守己。 “怎么?祖父说话都不听?果然是季家教出来的,没规没矩!——交出人,送琴鸾仙人离开。” 季淮玷咬牙,莲花灯护在他身旁,以灼灼光芒驱散那压迫感极重的魔气:“我绝不会放开沈师妹!” “胡闹……!” “且慢,”琴鸾把玩着自己蜷曲的棕发,漠然:“我只让你们两人把人绑过来,何时说要带她走?” 她看向那老者:“南宫随风,本尊今日心情颇好,你要复活亲儿,本尊决定不仅帮你护法,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她指着似乎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沈依瑶:“这可是个先天灵体,就留给你儿南宫鹤轩做醒来后的第一餐,如何?” 南宫随风:“多谢琴鸾仙人好意,只是我儿鹤轩并无这方面的嗜好。” 他早就从南宫野和南宫妤口中得知沈依瑶在季家人、尤其是季家家主心中颇有地位,但为了复活魅魔一族的希望,他铤而走险,到底是答应与琴鸾合作,带沈依瑶出来,但可没打算真沾上沈依瑶这条命! 琴鸾凤目半阖,却坐在这洞口处,长腿一伸,闲适自在:“怕什么?本尊早已经计划好了。就说这楼善沈家女,因在天山犯下吴家灭门惨案。在莲台宗感受佛法,忏悔不已,便在这凭虚山了却此生——这个故事,怎么样?” 莲花灯灯芯之中,几缕流光淌出,直击琴鸾的心口! 俯仰之间,季淮玷已经想通:“所以,犯下吴家灭门惨案的人,是你!你到底是谁?!” 琴鸾以手挡下那几缕流光,但她还是有些轻敌,未曾料想,这几缕流光竟然在她掌中留下伤口,还挺疼。 她很久没有这样疼过,但这种疼痛,才能让她更加清醒。 琴鸾抬手,华丽的羽毛闪烁着夺人眼球的寒芒。 忽然,她脑海之中那个自称“系统”的家伙突然出声阻拦,愣是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将她的手“放下”,不许她动武:“宿主,不要轻举妄动!” 琴鸾:“又怎么了?我不过杀个人,你居然还敢拦着我?” 系统:“宿主,这不是不同人,这是有男主气运之人!!与这样的人作对,会十分折损你的修为!”也折损它的能量! 系统也曾经用“男主气运”这个词形容过淳奚。 琴鸾开始一知半解,但这么多年过去,心中有数:这应当就是一种天道宠儿。 而这一位天道宠儿怀里抱着的,依然是瑶霁——不,现在应该叫她沈依瑶。 又是她,总是她! 琴鸾心中恨得不行。 但系统已经与她休戚与共,更是能有短暂地支配她身体的权利,琴鸾又不敢赌。 她那已经断了一半的指甲,把掌心抠出血。 如有可能,她恨不得一点点将沈依瑶撕碎! 而沈依瑶也睁开了眼,隔着浓重的魔气,与她对视。 琴鸾嚣张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就连那吓人的魔气也被琴鸾收敛了一部分。 沈依瑶仍被季淮玷抱着。 琴鸾注意到这个细节,忽然,开怀大笑,转身化而为鸟,振翅起飞:“我会送你们一份‘大礼’——!” 沈依瑶直觉觉得,这份“大礼”,估计没有人会喜欢。 南宫妤对琴鸾此人乖张狠厉的行事作风早有耳闻,见状,对着南宫随风一揖:“南宫大人,这琴鸾仙人……?” 南宫随风掂量一下手中宝物,也担心琴鸾作乱,看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为今之计,也只好……” 南宫野和南宫妤心领神会,两人第一时间,默契地穿梭于洞穴之中,脚下步伐看似凌乱,实则乱中有序,像是……在绘制阵法。 季淮玷本就有魅魔一族的血统,此刻,更是直观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魔气。 他收紧箍住沈依瑶的手臂,密音传耳:“沈师妹,抓紧我——” 沈依瑶下意识照做,攥紧季淮玷的衣襟。 季淮玷猛地起身,长臂往她膝窝处一捞,将她打横抱起,足下生风,冲着洞口飞奔而去—— 洞内,那紫绫瑞宝和玉龙冰魄,已经在南宫随风的血液之下熔成一团。 魔气笼罩,这一团碰撞、交融、形变—— 一个人型,逐渐形成。 “——跑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南宫鹤轩:我活了,我儿子带着我儿媳妇跑了,为什么? 玷的制胜法宝,下章揭晓~毕竟玷可能自己说不出来,但他爹脸皮厚,能说啊! 感谢在2022-06-18 23:56:48~2022-06-19 20: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7章 这个声音,不属于季淮玷,更不属于南宫野、南宫妤和南宫随风。 是一种慵懒的似乎还带着睡意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季淮玷在极小的时候听到过,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将这个声音忘得一干二净。 可昨夜,故墨真人告诉了季淮玷那个秘密之后,他现在听到这记忆中的声音,甚至都能模模糊糊地回忆起那已经残破的片段。 暖意融融的屋内,床上,男人,和襁褓中的他,以及怀抱异常温暖、还有着淡淡体香的母亲。 他当时还小,现在想起来,事情不对——为什么在床上休息的,是他父亲?! 他父亲。 面色苍白,身量适中,容貌却是令人过目不忘,足以让花容都失色的美人。 就像……挡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一样。 季淮玷驻足,脚下仿佛生了根,寸步难行。 他眼眶酸涩,平视着眼前还带着几分没有消散的血气的男人,话卡在嗓子眼儿,却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抱着沈依瑶,低下头。 沈依瑶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松手,自己站了起来。 至亲的血,紫绫瑞宝,玉龙冰魄,以及魔修们聚气魔气的法阵…… 竟然真的能复活人。 看样子,眼前这复活的人就是南宫随风的儿子、季淮玷的父亲——南宫鹤轩。 沈依瑶的手按住剑柄。 无论复活人修还是魔修,本质上都是与天争命——只是魔修自有一套法则,对这种与天抗争的事情似乎更熟练些。 哪怕刚刚主持了一场足以颠覆人观念的复活仪式,南宫家的那三个人也不过只是累趴下,目前并无异状。 现在,能拦住他们的,也只有这南宫鹤轩。 而南宫鹤轩上上下下打量了沈依瑶一番,笑道:“小姑娘,不必紧张。” 不过昙花一现的功夫,就得了新生的南宫鹤轩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他的神魂还是无法全然控制住现在这具身体,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僵硬到他儿子季淮玷都要挡在那女修面前,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南宫鹤轩无奈:“我儿,你这样看着爹爹,爹爹会伤心的。爹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过是看你道侣几眼,不用这么小气吧?” 沈依瑶解释:“前辈误会,我并非淮玷师兄道侣。” 南宫鹤轩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提取了几个重要信息: “我儿,你这是随你娘进了季家吗?看样子还成了季家的核心弟子?不过这玷字……多少有些不吉利。你娘怎么同意你改的?怨不得你心上人还没答应与你做道侣,啧!” 季淮玷印象中,父亲只有模糊的形象。后来从南宫野口中听到父亲的相关信息,也只是“强悍”“魅魔一统魔族的希望”之类。 他以为父亲会冷血无情,会嗜虐成性,没想到……跟他见过的,其他弟子们的父亲差不多。 父亲的形象陡然立体可见,反而让季淮玷有些不适应起来。 他依次回答眼前男人的问题:“我娘……已经死去多年,我是被故墨真人收养,才进了季家,名字也是养父故墨真人所赐。” 南宫鹤轩身上的魔气陡然狠绝,深沉的双眼扫过南宫随风等人,眯了眯。 但他终究爱怜其子,没有继续逼问季淮玷关于他母亲安鸾死亡之事。 父子难得重逢,他不希望这是一场充满仇恨的会面。 少顷,他调整好情绪:“你娘亲的事,交给我。至于你小子,长得颇似为父,风华绝世,怎么还没得这姑娘青眼?” 季淮玷看向沈依瑶:“我的确心悦沈师妹,但沈师妹周围才俊甚多……” 沈依瑶听着,十分尴尬,仿佛自己就是个海王渣男,对每一条鱼一视同仁。 但最后后院还是起了火——一条鱼游到他爹面前去告状。 而她,渣男,现在就要面对来自长辈的“审判”。 沈依瑶战战兢兢,可“审判”并没有到来。 南宫鹤轩抱臂,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修真界的才俊又如何?能敌得过我儿一根指头?他们至多是长得不错,修为不错,人缘不错,性格不错,家世不错……” 他越细数,季淮玷的脸色越难看。 知子莫若父,南宫鹤轩察觉:“我儿,你的情敌们不会这几样全占了吧?” 季淮玷沉着脸,点点头。 以眼神控诉父亲这种反向助攻的神队友操作。 南宫鹤轩也没想到形势如此严峻,他干笑两声,很快,又信心百倍:“但有一点,我儿,你若是说出来,这小姑娘一定选你不选他们!” 季淮玷生出不祥之感。 南宫鹤轩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位姑娘可知,我南宫家是魅魔一族之中的佼佼者,除了操纵人心外,我南宫家嫡系男人更特质特殊——若是他愿意,可以为你孕育灵胎,生儿育女。” 南宫鹤轩冲着面容与自己相似的儿子使了个眼神:“实不相瞒,我儿正是我孕育出的。” 沈依瑶目瞪口呆,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在这修真界生活的岁月里,这修真界到底发生了多少巨大的演变啊?! 魅魔一族都可以男性生子了吗?这么卷的吗?? 沈依瑶被这内部消息砸得晕晕乎乎,看向“反派”季淮玷。 要知道,“反派”一直都苦大仇深,对他们而言,血海深仇、颠覆世界,才应该是人生大事…… 而受到父亲暗示的季淮玷此刻也鼓起勇气,直视沈依瑶的双眼,并未动用任何瞳术: “沈师妹,我确实心悦你,想与你白头偕老,也愿意为你繁衍子嗣,童叟无欺!” 故墨真人昨夜与他交代的,也正是这个秘密。 现在秘密已经连着心里话一起宣之于口,季淮玷如释重负。 他甚至多说了一些:“沈师妹,虽然我确实请过莲台宗的人帮忙,但你在和合殿中抽到的灵签并不是那人的手笔——可见,虽然我不过是个半魔,但上苍也觉得,我们之间有天缘。” 南宫鹤轩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点了点头。 而费劲将南宫鹤轩复活,累倒在地上的三人神情各异。 南宫妤和南宫野一脸信仰崩塌的绝望: 每一个南宫家的人,可都是听着南宫鹤轩的天才事迹长大的。这位最为年轻的家主,修炼上几乎没有瓶颈,历练中几乎每次都能压正道一头。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他们族人奉为典范的南宫鹤轩,不仅主动为女修繁衍后代,还鼓动自己的儿子如法炮制!! 两人崩溃地看向南宫随风。 南宫随风的长髯和长眉已经将大半的脸都遮住,那红着的老脸无人可见,因此,南宫随风也很有底气:“胡闹!鹤轩,你都在干什么!我们将你复活,是为了让你带领我们魅魔一族一统魔界,而不是让你……”教儿子怎么追道侣,还鼓励他以男性的身份孕育后嗣! ——搞什么夫凭子贵这一套!! 南宫鹤轩攒眉:“父亲,我的规矩和性格,你不会不知道。你难道以为,你违背法则将我复活,我会感激于你吗——?” 南宫随风胡子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南宫鹤轩又看向沈依瑶,眉目舒展,笑得更真挚几分:“所以,小姑娘,你想要几个孩子?我的建议呢,是要两个,一儿一女。毕竟修真界现在普遍高龄,为了修真界的繁荣,你们也可以考虑多要几个……” 既男性生子后,沈依瑶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冲击:这明明是个全员高寿的修真界,为什么还有催生的活动啊?! 惊吓太多,沈依瑶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笑。”罡风袭来,灵力如剑,直刺入洞! 南宫鹤轩抬手,在虚空之中飞快地勾勒出一结界,将这攻击挡在外面。 魔气和灵力碰撞,这得天独厚的凭虚山也扛不住这两位渡劫境的过招,附近林木摇摇荡荡,像是瑟瑟发抖一般。 淳奚仙人提剑而立,看着沈依瑶。 沈依瑶忽然明白,那看样子已经疯了的琴鸾在临走时准备赠予他们的“大礼”究竟是什么——是淳奚仙人。 想来琴鸾应该是以瑶霁的事为饵,从淳奚手中先骗走了玉龙冰魄,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小株紫绫瑞宝,交给魅魔一族,帮他们复活南宫鹤轩。 顺便借南宫一族的手,除掉她。 但琴鸾没想到的是,魅魔南宫一族对她颇为忌惮,不肯动手。 而琴鸾自己,似乎出于什么原因,也无法直接动手,便只好又将淳奚引到此处。 淳奚向来与魔修势不两立,而她这么一个“容器”又被魔修困住。 若是南宫鹤轩没有这么快复活,那淳奚大概率会将魔修屠戮殆尽,顺便送她这个“容器”归西。 现场如法炮制,举行类似的招魂复活仪式。 这么推断,琴鸾最重要的目标,始终是她,沈依瑶。 这种莫名的恨意,简直像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千刀万剐一样。 等等……这几个词—— 琴鸾确实这么做过——对瑶霁。 这次,若是剧本按照琴鸾设想发展。在淳奚认定她为容器的情况下,杀了她,琴鸾再出现,把她是瑶霁的事情抖出来…… 沈依瑶打了个寒噤:琴鸾这算盘打得真是响啊。 但她错误地估计了魅魔一族的胆识,没想到魅魔一族居然能速战速决,上下一心,在这莲台宗万千正道修士聚首之际,当下复活南宫鹤轩。 而这南宫鹤轩,显然有能与淳奚一战的实力,也是个渡劫境! 琴鸾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南宫鹤轩虽然对复活一事颇有微词,但他不是怕事之人,更明白自己既然已经活着,便要肩负起相应的使命——等价交换。 他双手向上,一根□□现于掌中:“有何可笑?” 淳奚剑尖擦着地面,澎湃的剑意、如浪的灵力卷起万千尘埃。 “卑贱魔修,试图混淆修仙血脉,是为可笑; 卑贱魔修,以天材地宝苟获性命,甚为可笑。”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众人面前,距离那结界不过三丈远。 他举着剑,露出淳奚二字:“在莲台宗,本尊不欲杀生。所以,你们只要能做到两件事,本尊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等南宫等人回应,淳奚冷着脸,直勾勾地看着沈依瑶:“其一,本尊要你们把她交给我。” 季淮玷挡在沈依瑶身前。 淳奚完全没有把金丹境的季淮玷放在眼里,视若无物,又看向南宫鹤轩:“其二,我要玉龙冰魄。” 这无异于让南宫鹤轩再死一次。 南宫随风踉跄着挡在南宫鹤轩面前,连南宫野和南宫妤两人也分别拿着本命法宝,分立左右。 哪怕他们连腰都直不起,但他们知道,魅魔一族式微,连大乘境都只余一人,完全无法与其他魔族抗衡。 唯有南宫鹤轩活着,才是整个南宫一族、魅魔一族的一线生机! 南宫鹤轩看着挡在眼前的三人,动了动手指,将这三人又安稳地拖回到洞穴深处。 他转了转手中的□□:“我一个也不答应——若是在我这准儿媳面前,我连她、连我自己都护不住,那也太丢我儿的脸面了。” 季淮玷张了张嘴,唇齿之间,吐出两字:“父亲……” “好孩子,”南宫鹤轩笑得极为开怀,欺身而上,将其他人留在结界内,“就为了你这一声父亲,我也不可能让你跟为父一样,尝到这永失挚爱的苦啊~” □□与利刃相撞,天地色变。 两人一黑一白,在空中几乎化为两道光影,动作之快,金丹境的修士不敢眨眼,也不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沈依瑶又不是普通的金丹境。 她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个人的一招一式,一颗心悬了起来。 南宫鹤轩虽然有天材地宝铸造的身体,但他终究刚刚被复活,整具身体仍不够灵敏,与他的神魂还需要磨合。 起先几招,两人还能平分秋色,但随着战时的延长,南宫鹤轩明显魔气不济,动作慢上半拍。 糟糕! □□一招虚晃被淳奚看穿,淳奚直接一刺,刺中南宫鹤轩的左臂。 □□与剑不同,许多招式,更依赖双臂协力。 这一招失误,南宫鹤轩的劣势更为明显,被迫转攻为守,而这防守,也面临重重困难。 季淮玷身负仙魔二道血统,同样,也将这战局的细节看在眼中。 但见他父亲防守也逐渐漏洞百出,他一咬牙,提着莲花灯,冲出结界。 “反派”目前,根本不是淳奚的对手。 沈依瑶心中有数,回头,对洞穴内的三人:“你们再不走,怕是要被莲台宗请进去‘品茶’了——我想,淮玷师兄的父亲并不希望见到你们这样。” 言毕,她也抽剑加入战局。 淳奚的攻势越来越猛,南宫鹤轩力竭,手腕一软,□□抵不住淳奚的本命剑。 明晃晃的剑身劈头盖脸。 就在此时,几缕明亮的灵力却缠住淳奚剑,不许它靠近。 季淮玷拉过南宫鹤轩,直接以大半的灵力将他送至远方:“——走!” 而淳奚仙人已经轻巧地抖落那几缕在他看来过于孱弱的灵气,举剑站到季淮玷身后。 真正直面这足以让天崩地解的灵力,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季淮玷咬紧牙关,口中泛起腥甜,但他分寸不让,擎着莲花灯,与他对峙。 淳奚仙人对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没有丝毫怜悯,更谈不上欣赏。 淳奚剑毫不迟疑地落下—— 莲花灯中,缕缕蕊光,顶着那利剑的压力,莲瓣落下,于空中铺开莲池法阵。 “雕虫小技。” 淳奚不屑,又用上三分力—— 剑被挑飞。 身着浅云色衣裙的女子,拿着一柄平平无奇的已经有裂纹的剑,横在身前。 云浪翻滚,凭虚山的风吹动她的裙摆,好似马上就要送她羽化登仙一般。 但她却又纹丝不动,似是比这凭虚山还要坚定果敢,一双清澈的眼中,没有一星半点怯懦与退缩之意。 她的神态,像极了每次历练都冲在前面的瑶霁师妹。 连她方才那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招式以及现在持剑的方法,都和瑶霁那么像。 不是琴鸾曾经伪装出来,试图迷惑他的瑶霁。 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瑶霁。 淳奚在这一刻不敢呼吸——他生怕呼吸的气息太过猛烈,以至于让这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人消失不见。 沈依瑶见淳奚停下动作,虽然未曾收剑,但却也退到季淮玷身边。 将价值千金的衣服当做帕子,以袖子一点点揩掉季淮玷嘴角的血迹。 她了解淳奚的实力,方才那一剑,他用出了七八成的功力——简直就是赶尽杀绝! 沈依瑶怒气冲霄:“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下手这么狠……!” 淳奚仙人如遭雷击——这名为沈依瑶的女子,连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与瑶霁师妹,那么像! 他还记得,有一次天山派的弟子们由他们两人带领一起去闯荡秘境,半路,琴鸾不知怎么就混了进来。 那秘境之中有一种小兽十分烦人,琴鸾很讨厌它,但它并无害处,只是普普通通一种低阶灵兽。 但他就莫名地,为了讨琴鸾的欢心,对这种小兽赶尽杀绝。 少见地,瑶霁对他很不满。 她说:“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下手这么狠……!” 一句话,醍醐灌顶。 淳奚忽然想明白了很多关窍。 沈依瑶是最适合复活瑶霁的容器,这信息,一开始便是琴鸾提供的。 琴鸾说是想弥补瑶霁,这么多年,一直奔走寻找瑶霁,似乎比他还要上心。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最开始,第一个吃瑶霁肉的人,就是那哭哭啼啼的柔弱不堪的琴鸾。 他一直被琴鸾蒙蔽,直到这凭虚山的风将他彻底吹醒。 他看着眼前为那半魔擦拭唇角鲜血的沈依瑶,伸出手:“跟我回天山。” 沈依瑶:?? 淳奚一剑刺向沈依瑶与季淮玷贴近的臂膀。 沈依瑶自然不可能任人鱼肉,与季淮玷对视一眼,一人仍以莲花灯中的灵力,控住这剑锋,而沈依瑶拿着已经生出裂纹的剑,就势与之抗衡。 剑,很快碎裂,只余下两寸左右。 沈依瑶并不慌张,以两寸之残剑,划过整一个淳奚剑,将上面的灵力一点点压制下去……直至靠近剑柄。 与淳奚四目相对。 淳奚忽然笑了。 冰雪初融,华灯初上,整个人从原来的雪人变成了真真切切的脚踏实地的凡人一样。 他没有出声,但却比了个口型:【师妹。】 沈依瑶不为所动,以两寸之断剑,再一次挑飞淳奚剑。 远处,传来掌声。 “咳咳,沈姑娘的剑法越发精进了。” 作者有话说: 顺圣仙人的心路历程: 刚刚忙活完想去日常打卡看看瑶瑶是否接受本尊却发现瑶瑶已经不见了!! 让本尊看看是哪个小家伙拐了本尊的瑶瑶——啧,居然是那个心怀不轨老男人!!! 呵,老男人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剧情加速ing。。。玷这碗水,可太满了对不对啊哈哈。 长枪居然是敏感词啊…… 南宫爹其实挺强,也很清醒,是个正常人,奈何脑子行,身体机能没跟上,只能暂时从生理上辅导辅导儿砸了。 争取让儿砸能凭借集齐灵胎,一骑绝尘,领先他人! 故墨真人一直都觉得自己输在这里… ◉ 第68章 顺圣仙人这是话里有话。 沈依瑶能听出来,但故作不解,只道:“仙人谬赞。” 顺圣仙人颇为深晦地看了神色有异的季淮玷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渡劫境的修士感知敏锐,而他此刻,竟觉得最大的危机反而不是淳奚仙人,反而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半魔弟子? 不可思议。 顺圣仙人暂且压下这诡谲怪诞的念头,对淳奚仙人,意味深长:“斯人已逝,切莫剑走偏锋,酿成大错。” 淳奚根本听不进去,定定地看着沈依瑶。 顺圣仙人挡住他的视线:“最近魔修蠢蠢欲动,颇不太平。昨夜本尊与元悌仙人秉烛夜谈,又对这补天大阵的细节做了一番完善,还需淳奚仙人参详一二。” 顺圣仙人看着虽然比淳奚要瘦弱几分,但他身量与淳奚仙人差不多,常年居于家主高位,气势反而压了淳奚一头:“淳奚仙人,请。” 这凭虚山毕竟不是天山,并非自己的地盘。 淳奚心中自有计较,与顺圣仙人目光交锋,终究是应下:“……好。” 两位渡劫境的仙人一同离去。 沈依瑶将手中仅剩两寸的锻剑,往斜后方状似随意一扔。 一只白尾银喉的山雀被惊动,拨开那层层密叶,飞向林中深处。 一路上,它那漂亮的断了的白色尾羽,萧萧地落在地上。 凭虚山范围之外,琴鸾捏断一根长竹。 她原本等着看“淳奚仙人误杀挚爱师妹”的戏码,但没想到,竟是又让瑶霁那贱人逃过一劫! 不仅如此,那瑶霁的转世沈依瑶似乎还发现了她的窥伺,以区区断刃,给了她个下马威! 琴鸾咬牙切齿,本来围在她身旁的鸟雀察觉她心情不佳,纷纷禁声,不敢置喙。 等琴鸾发泄完,这一片竹林已经被夷为平地。 她招招手,不远处一黑顶雁如履薄冰地凑了过来。 琴鸾以手摸着它的黑顶,笑得有些扭曲:“……等着瞧。” 察觉那附在白尾银喉的山雀的神识脱离,沈依瑶这才全然放下心来。 看向季淮玷:“淮玷师兄,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回到哪里? 沈师妹的院子,还是他眼下的住所? 季淮玷凝眸看她,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只余那比牡丹还要红艳的耳根:“这光天化日。但沈师妹若是想……也不是不行。” 光天化日,怎么了? 听着话,他白日里并不想离开这凭虚山? 这凭虚山还有什么让“反派”迷恋的?又或者,他还想去追他父亲南宫鹤轩? “反派”心,海底针。 沈依瑶揣摩不透,不过,也尊重“反派”的选择,只道:“淮玷师兄,那我先回莲台宗。你一人,千万小心。” 说完,沈依瑶便从芥子袋中又取了一柄备用的剑,乘风离开。 有钱,剑多,就是可以任性。 季淮玷站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 沈师妹是真、单纯地邀请他一起会莲台宗,而不是……那个意思。 他双拳紧握,忙准备动身去追。 “我儿,等等。”去而复返的南宫鹤轩显出真身,出声阻挠。 季淮玷沉声:“这里危险,你应该赶紧离开!” 南宫鹤轩微笑:“不急,等为父传授你几招秘技,再动身也不迟。” 季淮玷:“嗯?” 南宫鹤轩指了指那洞穴,示意季淮玷进去。 偷偷从一颇有年代感的芥子袋中,拿出一泛黄且页脚都已经起了毛边的册子。 “你祖父只给为父带了为父最常用的芥子袋,里面册子不多,但这本却是最常用的。” 南宫鹤轩翻开册子的第八页,指着上面交叠起来的人物:“为父当初与你母亲在一块儿时,就是用的这个姿势,才有了你。” 季家家风清正,故墨真人对季淮玷虽然时常没有好脸色,但对季淮玷的管教实则也颇为严格。 季淮玷后来在破障境中买到一些参考书目,但……远没有父亲手中的这本清晰且震撼。 季淮玷血气上涌,忙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南宫鹤轩笑着将这书册卷成一筒,拿着它点了点季淮玷额间的创痕:“好好学,别跟个小闷葫芦一样。你这样,可追不上心上人!” 南宫鹤轩这边说着,那册子里的内容竟然一点点浮现在他脑海里。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还多了一段法诀。 “这……?” “你们欢好的时候默念这个法诀,可以不必解开你的魔气封印,不会暴露身份的同时孕育灵胎。”南宫鹤轩浅笑,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至少在莲台宗,你还是不要暴露为妙,此处,终究是佛门。” “我儿保重,为父先走一步。” 季淮玷一个人在这洞穴内冷静许久,才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返回莲台宗。 *** 沈依瑶一回到院子里,便被季栀和小锦围住。 两人一大清早没有见到她,很是担心,嘘寒问暖一番,但被沈依瑶敷衍过去。 事涉魔修,她们知道的越少,反而可能越安全。 但没想到,两人知道的也不少。 小锦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师父,你知道吗?那补天大典改到明日进行了!” “不应该是三日后,怎么忽然改为明日?” 季栀解释:“菩提宗的小师父们说,近来有魔修蠢蠢欲动,顺圣仙人与元悌仙人挑灯夜谈,打算修改补天大阵,且改到明日举办补天大典。” 那多出来的记忆里,应该于三日后举办的补天大典并不成功。 缺了玉龙冰魄和紫绫瑞宝的阵法存在着巨大的缺陷,以至于顺圣仙人和元悌仙人双双受了重伤。 所以季栀这次听说要改阵法、改日期,其实心中反而还踏实了不少。 但仍有一股不安的情绪不肯散去。 季栀踌躇:“沈师姐,明日我们去看补天大典好不好?” 她直觉觉得,这一切的关键就在沈依瑶身上。 只要沈师姐在,就不会有问题的。 沈依瑶毫不犹豫,应下:“好。” *** 补天大典是修真界最为重要的事,季家又在其中充当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季淮铮他们有心找沈依瑶,但这大典提前举办,他们跟着各自的师尊,也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大典开始,他们才有机会见到沈依瑶。 此刻,却也不是什么叙旧的机会。 宽阔的一片空地之上,这修真界正道之中六名已经到了渡劫境的仙人们一人守着一个方位。 随着元悌真人一声爆喝,他们脚下,浮现出繁缛灵纹。 这些灵纹围着那正中央的泉眼一般的位置,却又在六人脚下,又各自形成一个中心。 结界外,季栀却察觉:“……玉龙冰魄呢?” 紫绫瑞宝还在阵中,但摆在顺圣仙人面前的,却不是玉龙冰魄,而是一玉色凤形的灵宝。 季栀搜索记忆:“……这是寒川雪灵?” 寒川雪灵与玉龙冰魄齐名,功效近似,只是寒气更逊一筹,又不像玉龙冰魄可以引人神魂。 想必淳奚就是以此物说服元悌仙人,换走了玉龙冰魄。 被用来献祭的灵宝变了,阵法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沈依瑶推详,那阵法也是基于这一特质,对寒性灵气做了一定的加成处理。 不过,正所谓牵一发必定要动全身,顺圣仙人这边的阵法调整,“补天”日期又更改,其他人那边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否则,达不到所谓的平衡。 沈依瑶聚精凝神,纵览整个补天大阵——不对,尚未达到“平衡”! 六人之中,有一人灵力不济……! 此人位置正与顺圣仙人互补,他忽然减缓向这补天大阵中输入灵力的速率,直接导致顺圣仙人一阵猛咳,嘴角渗出血来。 是淳奚。 对上沈依瑶责备的目光,淳奚仙人毫无愧疚地弯了弯嘴角。 余光瞥到那摇摇欲坠的顺圣仙人,更是露出一丝讥笑。 元悌仙人亦察觉不对,长须飘起:“淳奚仙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是关乎天下生灵的大阵……!” 淳奚极为平淡:“哦。” 元悌仙人身旁另一短发修士怒道:“淳奚兄,我们商议之时你可没说你不行的!” 淳奚淡淡:“本尊也没说,本尊愿意帮你们完成这个计划。” “你……!” 承担灵力逆差的顺圣仙人于万蚁噬心的痛苦之中,缓缓开口:“诸位,先专注补天大阵……” 无人知晓,他脑海里那个名为“系统”的那个家伙正疯狂地做着减法——他生命的减法。 顺圣仙人轮回过多次,也曾经在这里葬送性命。 但问题都出在阵法之上,所以,他这次吸取了先前的经验,对阵法的改动慎之又慎。 他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人心。 渡劫境终究也是人。 有人能为苍生慨然赴死,自然也能有人枉顾天下苍生。 生命值一点点,趋近于零。 顺圣仙人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依瑶,纵使疼痛难忍,但还是舒展着眉目,露出一个笑。 又专注这补天大阵。 终究是宿命啊—— 顺圣仙人将八卦阵盘移动到灵府齐平的位置,以本命法器为媒介,抽取自身的灵力——补淳奚那缺失的部分。 元悌仙人:“一切可以从长计议,顺圣仙人你……!” “本尊寿元无多。” 顺圣仙人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实际上他这一次轮回甚至都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所以,在季家大比之时,对魑魔的闯入没有横加干涉,对破障境中魍魉的恶行也没有动雷霆之怒,但接触沈依瑶后,才多少觉得,这个他已经活过多次的修真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趣味,有存在的必要。 “诸位不必再劝。” 顺圣仙人本就苍白的脸,更显出几分死气来。 就在此时,顺圣仙人□□的灵力却被挡了回来,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又封入灵府之中。 阵法,却运转得越发平顺和畅。 顺圣仙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转好,而他对面,右臂鲜血淋漓的淳奚仙人笑容更深。 皮开肉绽之中,带着巨大灵力的鲜血涌出,落入灵阵之中,也洒在方才从天而降的一柄稀释之剑上。 血从剑柄上滑落,剑柄之上的字清晰可见。 瑶霁。 观赏的人中,已经没了沈依瑶的影子。 补天大阵已成。 顺圣仙人的脑海里,系统: 恭喜宿主,生命值+999 作者有话说: 更新有点晚,所以发几个小红包吧~本章24小时~~67章留言的也发(已发) 另外明天大家记得去看蠢作者w b找蠢作者玩呀~~(暗示~ 今日快报: 原男主玷傲天试图自荐枕席并苦练技艺,老男人试图用苦情剧本捞分却反手被美人相救。 请季淮铮和季淮清两位选手加油!! 对此,淮清选手十分迷茫,有话要说:……等等,胸大也比不过能生孩子吗? 话说,突然有点想写玷的那啥时候的普雷了。。。。莫名兴奋,要么,就这周或者下周? 蠢作者没有底线,自割腿肉,小天使们勿怪哈……这篇就是自我放飞的作品。。 感谢在2022-06-19 23:57:37~2022-06-20 22: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69章 沈依瑶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对先前世界中的男主淳奚痛下杀手。 每一个世界里,男主和女主都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人,除非他们的故事线已经完结,否则,他们对世界的影响,不容小觑。 沈依瑶不知这两人的故事线是否真的结束,她不敢赌——这个世界里还有很多她珍视的人,她总不能因为淳奚这个傻x而害得其他人命格突变。 但沈依瑶虽然饶了淳奚一命,却并不想看见他。 悄悄地从观看补天大典的人群之中退出,折返回自己下榻的小院。 小院的院门门缝里,夹着一封信。 她随手取下,那信封右下角,篆体小章,印了一个“沈”字——正是她便宜父亲沈复安的小印。 那信封封口处,又加了沈家秘法,沈依瑶刚碰上,冷不丁地就听到沈复安那明显不悦的声音:“快拆开信,为父有事要交代!” 竟是用上封音术来催促,想必,还真有什么大事。 她刚准备打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传来: 【感谢快穿局,感谢主系统,感谢宿主,这个世界的灵力运转终于正常了好多,有信号了!本系统终于能与宿主交流了!】 所以,这补天大阵,难道对系统还有影响? 沈依瑶疑窦丛生,但不得不打断系统丰富的情感抒发,先提出目前她最觉困惑的问题:【所以,为什么淳奚和琴鸾两个人会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之前的任务究竟是否完成……?】 脑海中,劫后余生的系统马上投入工作状态:【亲亲,之前世界的事情,本系统不是很清楚,但是本系统可以马上申请调阅资料,为您查询呢~但本系统之前与宿主取得联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在场的另一名女修琴鸾也有系统。】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的女主会突然有了系统?】 沈依瑶记得,快穿局把他们下放的世界,都是配角出了问题,主角不变,仍是本土居民。 而本土居民的主角拥有系统这件事,按照快穿局的章程,应该算得上是重大事故——这往往意味着这个世界,被不属于快穿局正规部门的外在力量强力干预。 系统也十分熟悉快穿局的章程:【宿主,本系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本系统会如实地向快穿局汇报,请求支援。】 系统虽然没有实体,但它依靠快穿局的科技,可以多线操作。 不过,这个系统也是个新手,同时处理两件极为机密的活动已经让它有些超负荷运转,一时无法把这个世界的资料传送给沈依瑶。 但为了和这宿主搞好关系,系统还是分心与沈依瑶说话:【宿主,其实,这个世界里,可能还有别的系统。】 沈依瑶:【……是谁?】 系统羞愧:【不知道。但等本系统撰写完汇报程序、申请调阅资料后,应该可以跟着宿主,一一勘察。】 沈依瑶闻言:【这样也可以……】 她还是高兴得太早。 尖锐的机械摩擦的声音忽然高亢响起,沈依瑶下意识撕开手中的信封。 洁白的信笺纸飘然落下,沈依瑶无暇顾及,只碰了一下—— 灵魂与快穿局签约,系统故障的声音也直接作用于她的魂魄,难听的声音直接让沈依瑶抱头蹲在地上,一脸惨白。 地上,信笺微光一闪,又复归平静。 沈依瑶哪里还顾得上那沈复安寄过来的信笺,满脑子现在只有对系统和快穿局真挚的“问候”。 系统理亏,只小声反驳:【触及权限警报……本系统也……】 熟悉的电流声取代了高亢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沈依瑶木着那张容颜倾世的脸,心中有数:很好,系统又又又掉链子了! 但这两次系统掉链子,都来的太突然,仿佛有什么在阻止系统与她接触一般。 上一次,是因为琴鸾在。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沈依瑶心中一时没有头绪,目之所及,看见不远处飘落的信纸。 她刚受了魔音灌耳,灵魂还有阵阵刺痛余韵,起身时还有些踉跄。 她弯腰,想要捡起那张纸,但另有一人,已经抢先一步,将那张信笺捡了起来。 常年握剑的手拈起信笺,下意识瞥了一眼,忽然定住,瞠目看着那信笺上的内容。 沈依瑶见来人是“男主”季淮铮,心中踏实几分。 但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这季淮铮将沈复安给她的信交还于她。 反而,那季淮铮的脸上神色几度变换,看着……惊喜交加? 沈复安的信中能写什么好事,让“男主”都喜形于色? 沈依瑶来了兴趣,讨要:“淮铮师兄,这封家书也该还给我了吧?” 季淮铮本打算直接交给沈依瑶,但回忆起与秋吟真人彻夜商定的细节,那已经伸出去的手又高高举起。 高洁自持的季淮铮惦记着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生生挤出一个霸道的笑容:“想要这信,要么求我,要么,你自己来拿。” 这是秋吟真人与他,结合他在破障境中被赠予的书籍,重新整合出来的《要点精编》之一:建立霸道人设,刻意制造身体接触的机会。 沈师妹先前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有几分骄纵,更是做过一些看似“折辱”他的行为。 所以,照常理推断,沈师妹应该不会求他,而选择自己来取。 他比沈师妹高了许多,沈师妹来取信笺时,两人自然而然会有身体接触,到时候,他就可以按照《要点精编》上的内容,继续…… 谁料,沈依瑶十分干脆:“淮铮师兄,求你,把信给我吧?” 季淮铮的幻想被迫中断,有几分茫然地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杏眼明澈,看向他。 只一眼,季淮铮便将《要点精编》的内容忘了个干净,自觉地把信笺递过去,甚至还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羞赧,错开眼。 “……给。” 沈依瑶接过,扫了一眼,僵在原地。 信中,沈复安催促她回楼善沈家,同时,让她去一个名为骸城的地方,顺路取一些东西回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信的后半段。 沈复安老生常谈,白纸黑字,催促沈依瑶要带准道侣回来——毫无疑问,对沈复安来说,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季淮铮。 好巧不巧,这系统故障之时,她不慎弄掉了这信笺,而看到所有内容的,又正是季淮铮。 尴尬。 沈依瑶平复了一下心情,尴尬笑道:“淮铮师兄不必放在心上,我爹就是喜欢乱点鸳鸯谱,瞎操心,哈、哈哈……” 季淮铮沉眸摇头:“不,伯父是慧眼识人。” “男主”这个样子,沈依瑶直觉不对。 “沈师妹,先前是我鲁莽,私下与和合殿的好友联系……只是,”季淮铮凑近,“只是好友与我明说,他为沈师妹测算姻缘时,并没有违背佛祖意愿,未打诳语,一切都如实相告——沈师妹与我,是正缘。” 女配和“男主”是正缘?怎么可能! 不,等等,光风霁月的“男主”为何要找人暗中操作此事……? 沈依瑶不敢细想,但事已至此,情境正好,季淮玷却开始细说: “我心悦沈师妹,心甘情愿随沈师妹回楼善沈家,拜访伯父伯母,聆听教诲。” 荼明剑也亲昵地蹭着沈依瑶,与沈依瑶腰间的玉禁步互动。 剑声玉响,掷地有声。 沈依瑶的心随着这声响,慌乱起来: “男主”这是跟她表白了??那“女主”怎么办啊? “女主”季淮清似乎是听见沈依瑶的心声,抱着怀中乘黄小兽,越过莲池,朝沈依瑶走来。 沈依瑶与季淮铮的对话声并不小,季淮清听到,却刻意忽略了其中部分内容,只道:“沈师妹可是要回楼善?我还未曾到过楼善,倒是可以与师尊商议一番,随你一同回去。” 沈依瑶刚被“男主”表白,此刻见了“女主”,心中有些虚,更不好拒绝。 季淮清摸着怀中小兽,看向季淮铮,垂泪眼中可没有兄友弟恭:“澄澄还小——幼崽的成长过程中,可不能没有母亲的教诲,是吧,沈师妹?” 沈依瑶自觉愧对季淮清,忙点头。 季淮铮不悦,荼明剑发出低沉的嗡鸣。 沈依瑶看着剑拔弩张的“男主”和“女主”,压力极大。 而远处,又有一人走来。 季淮玷只听到了季淮清的话。得知特殊体质的他,对“幼崽”“母亲”这类字眼,分外敏感。 他虽未说话,但一手却抚上小腹。 “如果要孩子……” 沈依瑶赶紧打断:“……我爹只是让我回家!” 季淮玷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沈依瑶:……?? 哪里好了?——她觉得哪里都不好!!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灵气涌动,顺圣仙人步下生八卦,款款而来。 因为过于劳累,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但看着沈依瑶的目光,却灼得令人心惊:“得‘高人’相助,本尊保住一条性命,正好,也去楼善走上一遭,散心。” 沈依瑶:……! 这哪里是散心,这是恩将仇报啊!!! 作者有话说: 瑶瑶:爹我回来了。 沈复安:你把我要的女婿带回来了吗——妈呀!怎么,四个??? 欢迎大家来w博找我玩~(暗示,见作者专栏~)低调~ ◉ 第70章 对沈复安要求沈依瑶回到楼善沈家这件事,季家的四个人男人展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不多时,便收拾好一切。连带着暗中催促其他人,迅速整顿好行囊。 因为灵力差点透支而面色泛青的顺圣仙人精神甚佳,全然不顾身体上的疲态,游刃有余地取出两座飞舟:“沈姑娘,既然你双亲担心你,本尊便与你一道先回到沈家,好让他们安心。至于你安置在季家青霄院中婢女、灵厨,可需要让他们带着行李,也先回沈家?” 沈依瑶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顺圣仙人便沉吟道:“其实他们留在季家也是可以的。沈姑娘终归会成为季家的人,就一名婢女、一位灵厨,怕是不够……这次回去,沈姑娘也可以再挑一些合眼缘的,一并带回季家。” 他笑得破有深意:“季家家大业大,养得起。” 沈依瑶:…… 她合理怀疑顺圣仙人话里有话。 非但沈依瑶一人这么怀疑,与顺圣仙人颇为熟悉的白蔹真人也起了疑心: 她要是没记错,这沈家姑娘刚到季家的时候,她家主师兄可是不闻不问——怎么,大比之后,就好像突然对这沈家姑娘如此关心? 白蔹真人是女子,对这方面格外敏感,但也没有多想,只给爱徒季淮清和季栀分别递了眼色,道:“淮清和小栀也没去过楼善,正好,家主师兄,也带着他们两人去开开眼界!” 秋吟真人亦开口:“复安真人一直对淮铮颇为欣赏,淮铮若是过去,复安真人夫妇定然会十分开怀。” 故墨真人不像白蔹真人和秋吟真人娴于辞令,此刻绞尽脑汁,总算挤出一句:“淮玷,你也跟着。” 顺圣仙人冷冷地扫视着令人一点也不省心的师弟师妹们。 白蔹真人他们虽然慑于家主师兄的威势,但该争的时候也愿意争上一争。 几人先选了一只飞舟,给弟子们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登上另一只飞舟。 顺圣仙人哪里不知道他们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冷哼一声,抬手就准备关闭另一只灵舟的入口。 又瞥见被锦鲤妖挂在身上的沈依瑶也向那边走去,只好悻悻地,收回灵力。 罢了,他堂堂渡劫境的仙人,难道还能输给那几个毛头小子不成? 顺圣仙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番衣摆,以最潇洒地姿态,稳步登上飞舟。 “起。” 飞舟凌空,在因为补天大典而异常喧闹的莲台宗上,投出巨大的阴影。 阴影之下,补天大阵处,人群已经被疏散。 余下的几位大能将淳奚仙人围住,诘责之意,溢于言表。 而在他们中央,天山的淳奚仙人一言不发,只近乎痴迷地以脸颊贴着那灵力已经散了大半的瑶霁剑,对他们每个人的话都充耳不闻。 元悌仙人毫不怀疑,若不是他们在场,这淳奚仙人恨不得当下就把这瑶霁剑融入骨血。 一旁,天山派的掌门浮灵真人眉心的皱纹又更重几分,禁不住开口:“师叔祖,您方才行为实在欠妥,若不是瑶霁小师叔祖的剑有通天之能,前来救场……”后果不堪设想啊! 天山派可能就成为修真界千夫所指啊! “嗯。” 浮灵真人吓了一跳。 淳奚仙人:“你说得对——” 浮灵真人:? 淳奚仙人:“瑶霁师妹,确有通天之能。” 他的师妹瑶霁,不仅修为了得,看样子在伪装方面,更是颇有建树。 若不是他以天下苍生以及那顺圣仙人的命为筹码,怕是她还藏得好好的——即便被琴鸾那毒妇设计,差点枉死,都不会暴露。 飞舟巨大的阴影落下,将淳奚仙人整个笼罩起来。 淳奚仙人猛地拔起瑶霁剑,飞身欲追随那灵舟而去。 元悌仙人忽然禅杖一动,一旁的莲池里的白莲茎叶抽长,像是藤蔓一般,把淳奚仙人困住。 “淳奚仙人,老衲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元悌仙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但那抽长的茎叶却分寸不让,面对淳奚剑凌厉的攻势,也毫不客气,与之缠斗。 “除非淳奚仙人可以就补天大典上所发生的事,给老衲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淳奚仙人怕是要在这莲台宗,多喝几碗茶了。” 其他已经到了渡劫境的大能们亦亮出本命法宝,而此刻,灵舟已经加速。 由淳奚仙人的视线看来,已成为这蓝天白云之中的,一点星芒。 *** 说是回沈家,但沈依瑶的父亲沈复安要求沈依瑶先去骸城取一物,所以,饶是季家四个男人“归心似箭”,但第一站,却也不是楼善,而是这骸城。 就连顺圣仙人也不过是在舆图上见过骸城的位置,未曾实地到访。 这骸城,颇不一般。 顺圣仙人本应该在灵舟之上抓紧时间调息吐纳,但听到骸城这名字,心中思绪万千。 窥觑沈依瑶,却又从她那张娇艳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看样子,这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真实身份的沈家姑娘,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可她既然要去那里,有些事情她还是提前知道为妙。 顺圣仙人索性挑起话端:“沈姑娘可听说过这骸城?” 沈依瑶:“不曾。” 她作为瑶霁活着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名字可怖的城池。 看地理位置,那位置,应该原来是妖修的聚居地。也不知道后来这群妖修认了什么样的主人,才得到如此不吉利的城名。 顺圣仙人走到沈依瑶身边,虚虚地伸出手,方便随时接住可能大受刺激的沈依瑶,一语道破天机:“这骸城因为曾得了以为渡劫境的仙人骸骨而得名。” 沈依瑶眉心直跳:“不会就是淳奚仙人的师妹,瑶霁仙人的骸骨吧……?” 顺圣仙人点头:“其实,除了骸城不过是这一群城池之中的核心城,以骸城为核心,另有首城、颔城、颈城、尾城。” 小锦:“哎?瑶霁仙人,这名字跟师父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瑶字呢!是一个瑶字吗?” 沈依瑶点点头。 不仅是同一个瑶字,还是同一个人——怨种竟是她自己。 而且,就听着这城池的名字,更为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瑶霁仙人死后,尸骸被人用来交换了这几座城。这几座城又将这一具尸骸,分为几部分,各自占有……” 顺圣仙人又靠近几分,但沈依瑶虽然面色不好,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脆弱,也不曾有任何晕厥的迹象。 是他小看了沈家姑娘,自作多情。 顺圣仙人有些尴尬地将手垂于身侧,轻咳一声,又问:“沈姑娘,这骸城的来历实在有些可怖,如果复安真人要沈姑娘取什么东西,本尊倒是可以帮你跑一趟。” 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也纷纷表示可以帮忙。 以顺圣仙人的实力,大概已经猜出瑶霁是她的马甲,可顺圣仙人不说,沈依瑶也不会主动自爆。 沈依瑶感念顺圣仙人的体贴,更不会麻烦他,也不想麻烦其他三位主角,只道:“我爹让我取这骸城祭典上的长寿糕——就是个吃食,你们把我放在骸城门口,我去买一点回来,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长寿糕?”季淮清蹙着抚形眉,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复安真人可是写错了?他怎么会要长寿糕?” 沈依瑶还记着那信笺上写了季淮铮的名字,此刻当着“女主”的面,怕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也不敢拿出来。 但她笃定:“我爹确实点名要那长寿糕——淮清师兄,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季淮清是医修,对这类带着“长寿”字眼的东西都有所了解。 这“长寿糕”名字好听,但实际上…… 季淮清将所知和盘托出:“这骸城祭典上的长寿糕,乃是用曾经埋葬过瑶霁仙人的土地上种出来的灵植制成。传闻,当年淳奚仙人并没有将瑶霁仙人所有骨骸尽数取出,还有一部分仍在这骸城这一片土地上……” 也就是说,这长寿糕可能带了瑶霁的灵力残余,甚至是骨骸的一部分? 沈依瑶有些反胃。 季淮铮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十足鲜明的厌恶的神态:“骸城内人口繁杂,既不属于修真界的势力,也不屈服于魔界,好像也与妖族关系时近时远,但骸城这五城,内部却十分团结,据说也正因这长寿糕。” 季淮清点头,担忧:“骸城祭典上,才会对非骸城的人发放的长寿糕。此物据说对修炼大有助益,更会令人产生幻觉,飘飘欲仙。故此,不少人修、妖修、魔修为了这骸城祭典上的长寿糕,特意长居此处,以便能随时享用。他们也成了这骸城的中坚力量,为骸城城主驱使,不受其他势力辖制。可见,长寿糕有些邪性……” 沈依瑶了然:这骸城城主应该是打着仙人遗骸的旗号,实际上用能让修士上隐的长寿糕,将他们留了下来。 问题来了。 “那这骸城城主是谁?” 如此歹毒? 她爹沈复安又为何要这长寿糕? 作者有话说: 走一章过度剧情~~ ◉ 第71章 季淮铮他们并不知情,就连顺圣仙人也摊手:“此人身份神秘,连本尊也不知其真实身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样恶毒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顺圣仙人轻抚飞舟上掌握方向的龙头,看向沈依瑶:“所以,本尊以为,沈姑娘还是直接回楼善,至于这长寿糕的事,自有本尊出面与你父亲复安真人解释,如何?”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策略。 但沈依瑶也不觉得,沈复安这样的人会与这诡谲的骸城之中那明显有问题的长寿糕有牵扯。 她沉默半晌,又以灵力探过那来自沈家的信笺——至少目前看来,没有问题。 沈依瑶犹豫片刻,倚着那飞舟的长栏,俯视那五座以骸城为中心的城池。 从这上空来看,中央的是骸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远处,各有一座小城,呈十字型。 这十字排布,又都在不同属性的灵脉之上。 若她猜的不错,这五座城池之中的饮君子们,可能修炼方式不同,但这一城之内的饮君子们,可能在某些方面也会有类似之处。 地利,人和——还有天时。 在滞空的飞舟上,沈依瑶也能感觉出氤氲的水汽,几乎无孔不入。 三重要素叠加,这是形成了个天然的阵法。 而这五座城池据说又是因为有了瑶霁的骸骨这才兴起的…… 沈依瑶忽然开口:“我要去骸城,取长寿糕。” 季淮铮攒眉:“沈师妹若是一定需要,我可以替你取来,你不必以身犯险。” “多些淮铮师兄好意,但这骸城,我一定要去一遭。” ——这就是针对她的一个局。 “那我陪沈师妹去。长寿糕若是真有异常,我是医修,定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我也去!”季淮玷沉眸,很快表态。 季栀听他们说得可怕,但她记忆之中,却又没有骸城的相关片段,更是觉得跟紧沈依瑶才是正道:“我也要去!” 小锦常年生活在沧海,海底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那怀揣着梦想或者绝望而长眠的可怜人,骸骨之类的她,她见怪不怪,更对方才众人所说一知半解。 但她却很清楚,她的师父如果真去了这骸城,应该会有危险。 师父有难,徒弟当然要冲在前面啊! 小锦三只眼瞪得大大的,双拳攥得紧紧的:“我要跟着师父一起去!保护师父!!” 说得太急,她嘴里还吐出来一个泡泡。 在这高空的烈风之中,啪叽碎掉。 水珠子糊了她一脸。 顺圣仙人微微抬手,将那随风溅出来的水珠挡在沈依瑶和自己之外。 操作着飞舟下降:“那便都去吧——本尊还能护不住你们?” 夜幕四合,几人才从停在林中的飞舟上走下来。 他们的飞舟停在这十字形排布的五座城池的东南部,并没有直接落在骸城门口。 这骸城的祭祀大典是在夜晚举行,届时,据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门都会大开,诚迎四城居民,也广纳八方来宾。 趁着人多之时混进去,是个隐藏身份的好方法。 他们装作风尘仆仆的一家过路之客,踏上那在夜色之中愈发明亮的通往骸城的主路。 为了低调,沈依瑶他们略作乔装打扮,换上普通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服饰,在容貌上,也稍作修饰。 可就是这样的他们,也在这潮水一般的人群之中,显得颇为与众不同。 那些去骸城的人,大部分的脸上都泛着一种迷醉和恍惚,但行进时,却又步伐坚定,眼神中透露着一种狂热与向往。 修为大部分都不低,金丹境的也有好几个,不少看着灵气亏空,但也有筑基境大圆满的水平。 可这些已经踏入修真门槛的人,却衣着十分随意——不少人的袍子上已经有了多处划痕,还有些人的脸上,沾了不知何种植物的汁液,花花绿绿的,像是彩绘一般。 滑稽又邋遢。 像是被迷了心窍,什么也顾不上,只记得,要去那骸城“朝圣”。 他们中,又还拖着长长尾巴的半大的妖修,也有身姿妖娆的魔修,瘦骨嶙峋的仙修,男女老少,“种类”齐全。 他们边走,边伸出双手,喃喃: “长寿糕,祭典上的长寿糕!” “我要长寿糕,好久没吃到长寿糕了!!” “我只剩一块长寿糕了,这次……” 听到有人有长寿糕,不少原本还有些迷蒙的修士都停下脚步,眼中发出饿狼一般的光彩,冲着那说话的人就扑了过去! “交出来,快交出来!我要!!” 厮打成一团,面容扭曲。 季栀和小锦这时候才有了几分真切的脊背发凉的感觉,两人动作出奇地一致,挤开在沈依瑶旁边明争暗斗的几个男人,光明正大地一人挽了沈依瑶一只胳膊,与沈依瑶贴贴。 这样,两人才安心。 明争暗斗,瞬间失败的季家三名师兄弟:…… 维持这几分高人形象,实则也非常想参与这场沈依瑶身边之位竞争的顺圣仙人倒是心情不错,觉得这俩拖油瓶,那可真是——带对了。 几人各怀心思地走了一阵,朱雀门已经近在眼前。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与动听毫无关系的乐器声。 有些看着还算有点理智的人,已经自觉地走到大路两侧,腾出中间的地方来。 不过,方才缠斗成一团的那群人似乎已经杀红了眼,瘫倒在地上。 而那一群浩浩荡荡的,扛着一顶以半透明轻纱围着的轿子一样的人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这群人直接踩着那群已经没多少进气的修士,径直地往朱雀门进发。 那些受了重伤又被当做石板一样踩过去的修士们,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十分兴奋,随着他们的脚步,往朱雀门爬。 “首城护法大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来那排场极大的人的身份,一时,原本就拥挤不堪的朱雀门乱成一锅粥! 众人推推搡搡,竟是发了疯一样,伸手去碰那首城护法的轿子上的轻纱。 季淮铮他们虽然有金丹境的修为,但这一片区域太过狭窄,又有不少修为并不逊色的人发癫。 音乐声越发高亢,人群越发痴狂。 季淮铮和季淮玷想伸手去拉沈依瑶,但人潮涌动,两人没碰到沈依瑶,倒是分别接住被癫狂人群挤出来的季栀和小锦。 沈依瑶与她们两人关系好,季淮铮和季淮玷十分清楚。 两人当然也不能将季栀和小锦推开,可再抬头时,这比肩迭踵的人群里,哪还有沈依瑶的影子?! 顺圣仙人和季淮清,也不见了踪影。 *** 沈依瑶有点闷,有点热,还有一点点……上头。 不用水镜,她也能猜想到,她现在的脸该有多红。 她被“女主”季淮清整个儿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对方弹软的胸,周遭一切嘈杂仿佛都入潮水一般褪去,她只能听见对方有力又快得不像话的心跳。 因为狂热的人太多,季淮清温热的掌心还箍住她的腰,以免他们两人走散。 虽然……但隔得这么近,沈依瑶不仅直白地体会到美颜暴击,还亲身感受了“女主”优越的身材。 胸大,腰细,还有腹肌。 就是腹肌下方,好像大腿的肌肉也过于结实了点,有点……硌得慌。 好在,两人已经被人群挤着,穿过那朱雀门,进入骸城。 骸城的街道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密集的人流瞬间分散开。 沈依瑶也试图从季淮清怀里出来。 但一向温柔可人的“女主”,手劲儿却大得惊人,箍着沈依瑶的腰,并不肯松手。 低头,小声交代:“家主大人嘱托我,好好照顾沈师妹。” 这是真的。 方才人流攒动的时候,顺圣仙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确实这么交代过当时离得最近的季淮清,自己去了另一个方向。 但,季淮清想要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一句。 这骸城虽然名字可怖,不过入了这城后,却没有传言中那般诡异。 热闹非凡,连空气之中,都泛着一点香甜的味道,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季淮清心念大动,鼓起勇气:“其实,不需家主大人嘱托,我也会爱护沈师妹一辈子。” 沈依瑶:……? 季淮清温柔笑道:“沈师妹,我心悦你。” 她这是被“女主”表白了?? 沈依瑶吓得僵在季淮清的怀里,但很快,她亦察觉到问题所在。 怨不得那么多金丹境以上的修士能被“困在”这里,这骸城城主从他们进入骸城之前,就已经“下药”。 嘈杂的声响,微甜的空气。单独看,似乎都没什么。 但那幕后黑手骸城城主,却让这两者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听过那首城护法的造势声响的人,再进入这骸城,便会有神经迷幻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很多金丹境的修士,最后逐渐被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一开始,就是陷阱。 沈依瑶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女主”被迷惑,忙伸出食指,轻点季淮清的眉心,以灵力为季淮清涤荡这骸城城主布下的陷阱。 温润似水的灵力流淌在他四肢百骸,舒服得仿佛浸润在千金一滴的万年灵泉之中。 季淮清看着怀中一脸担忧的女子,微微扬起下巴,趁对方手还没有收回,吻上了她温暖的掌心。 她灵力给的还不够?“女主”还受影响?? 沈依瑶这下更不敢收回手,继续往季淮清体内输送灵力。 季淮清微凉的唇,还贴着她的掌心。 沈依瑶的脸也越发红起来,小声:“淮清师兄,你……” 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他们头顶上,一只只有骨架的鸟盘旋: “恭喜这位幸运的来访者,成为本次祭典上,长寿糕的制作者——!!” 那只鸟的眼眶空洞洞的,没有眼珠子,但所有在骸城里面的人,包括沈依瑶在内,都感觉到。 这鸟说的“幸运的来访者”,就是她—— 沈依瑶。 作者有话说: 放心,瑶瑶不可能吃苦受罪,她自己能打,还有四个男人呢! 看着危险,下章就反杀=v= 感谢在2022-06-22 22:41:09~2022-06-23 22:2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2章 人群寂静片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声音。 嫉妒的目光聚集在沈依瑶身上,那些面容凹陷下去的修士们难掩妒羡: “成为长寿糕的制作者,可是能分九个芥子袋的长寿糕!足够我吃到下个,不,下下个祭典了!” “若是有那么多长寿糕,我一定能突破金丹境!” …… 可惜,沈依瑶并不想要这九袋长寿糕,也对突破金丹境没有兴趣——若是她想,她现在就可以突破。 但沈依瑶与那白骨累累的鸟形使者对视:“好啊。” 季淮清不肯松开沈依瑶:“我也去。” 那关节吱吱嘎嘎作响的传讯使者却满口答应:“可以——不过,你只能看。” 沈依瑶冲他摇头,季淮清却罕见地无视了沈依瑶的意见,直接应下。 骨鸟在半空中引路,他们顺着笔直的街道,直接来到骸城正中央的位置,大约有两人高的祭台面前。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尾随在两人身后。 他们看着沈依瑶和季淮清的目光算不上友善、甚至有几分淫邪,可看着那真正的邪物一般骨鸟,却神色敬畏,仿佛看着真正的仙人一样。 季淮清将大部分不怀好意的目光挡住,紧紧跟在沈依瑶身旁。 可越靠近祭坛,这些人越发兴奋,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 “这次的幸运儿看身段,可够带劲儿——你说,城主会不会是看上了她,所以,才把这殊荣给了她?” “呵,你以为城主像你?城主一定是看上此女的天赋,这先天灵体,想必做出来的长寿糕事半功倍!” 说这话的,是已经大乘境的修士。不过看不出一点儿大乘境的魄力,就好像是揠苗助长的苗,只是境界上去,心境和灵府仍是那狭窄的筑基境的样子。 季淮清听到他们议论,警示性地投去一瞥。 可这男人却仗着自己徒有其表的大乘境修为,对季淮清的警示 好像只是,他面色蜡黄,眼球浑浊的如同失焦,他像是回答方才那人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先天灵体,又得城主垂青,倒是个好的双修人选……” 这话,也是不少围观者的心里话。被这大乘境的枯瘦蜡黄的男子说出来,当即引来一阵附和。 季淮清抿着唇,以静音术将这些污言秽语屏蔽。 想了想,又以左手取了舍迦笔,放入芥子袋中,单手开了一瓶药粉,将药粉铺满他的本命法器。 沈依瑶被季淮清护得好好的,心思更不在这些可有可无的路人身上,但见季淮清动了舍迦笔,不免分出几分心神,发问:“淮清师兄,怎么……?” 季淮清半弯着眼,将负面情绪隐藏,浅笑:“没事,只是怕出意外,才先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说着,将舍迦笔放在指尖,转了几圈,状似极为不经意地,将舍迦笔锋上的药粉往那几个嚼舌又痴心妄想的骸城居民那儿弹了弹。 那些人没把看着季淮清的举动放在心上,他们本就深情迷醉,恶意蒙心,又见着季淮清面善,那嗤笑声与叵测的妄想更甚喧尘上。 季淮清最后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那些人仍不以为意,大笑意淫。 忽然,方才那挑起“双修”话题的大乘境男修眼睛肿得如同核桃,十指挠着脖子,红肿不堪的舌头大概有拳头大,被迫张大了嘴,倒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被他突然的转变吓得大惊失色,纷纷退后。 可这大乘境的失态不过只是个开始,那后退的人群里,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症状相同的人纷纷出现。 季淮清回头,那菩萨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动了动唇,没有发声:“管住你们的嘴和眼。” 众人却不寒而栗。 他们原以为这娇艳女子身旁的男人不过是金丹境,至多算是个泥菩萨——中看不中用。 万万没想到,这泥菩萨不仅有脾气,还有手段。 连这大乘期的也被他轻易拿捏。 骸城这群引君子登时被吓得不敢造次。 季淮清与沈依瑶得了清净,也走到祭台前。 并肩踏上以不知何种野兽的骨架搭建起来的楼梯,登上那祭台。 祭台上,摆着一口极为宽大的瓷缸。 缸下,以灵石催动的法阵上,青蓝色的火苗袅袅,看着虽没什么力气,但瓷缸的底部已经被烧得泛红。 缸前,站着五个黑袍人。 有一个,正是方才沈依瑶他们在朱雀门遇到的首城城主。 褪去那轿上轻纱的遮掩,这城主的模样依然难以辨认: 几乎以宽大的黑色罩袍从头裹到脚,本就带了面纱,又恭恭敬敬地垂头站着。 周身略有一丝魔气外泄才勉强让人猜出此人大致的属性。旁的,一概难以探清。 而如同首城护法这样的人还有三个,他们环着中间那看着极为高挑的人。 那高挑的人穿着以金线绣着的迤逦纹章的黑袍,还带上兜帽。青面獠牙的面具更是将此人不大的脸全部遮住,连嘴眼这类地方,都不留缝隙。 骨鸟敛起双翼,蹲在那面具人的肩上:“城主大人,人已带到。” 那面具人点了点头,骨鸟的翼骨触及面具边沿,不久,骨鸟开口:“这位姑娘,城主大人让你先把那旁边四罐子‘食材’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加入这灵釜之中。” 沈依瑶点头上前,但那首城护法和旁边一人却一齐上前,拦下季淮清。 “这样神圣的仪式,你不配。” 沈依瑶亦回头安抚地笑:“淮清师兄放心。” 季淮清知沈依瑶精通药理,但那抚形眉还是拧成一团,久久未平。 沈依瑶已经按照要求,从右往左地将四个罐子里的粉末依次导入那缸中煮沸的乳白色粘稠的液体里。每每放完,更以那足有一人高的灵杵均匀搅拌。 自始至终,沈依瑶都不忘以袖遮面,以灵力挡着,没有吸入一点粉末。 四个罐子里,依次装着紫未、风枝、琼且、莫离四味蕴藏丰厚灵力的灵材,这些药材也确实都可以食用,会有轻微的致幻性,但不至于让人上瘾,更不可能造成境界突破的假象。 沈依瑶看着越发粘稠、凝固的缸中之物——那问题出在这里? 可她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原材。 材料没问题,那……容器呢? 沈依瑶忽然炫技一般用力,灵杵往斜上方一挑,缸中的糊状物,在空中留下优美的弧线。 观者差点留下口水。 而沈依瑶却看向缸中内侧——瓷缸内壁,果不其然,流淌着银色痕迹的纹路几不可查,那纹路中,还如同哭泣一般不断地淌出乳白色的液体。 越往下,这液体流淌的速率越快。 她要是没记错,这缸下别无他物,只有一法阵。 对——法阵! 材料可能没有问题,但缸内法阵与缸外法阵交互作用,给这缸中之物施加了能令人上隐的效果。 她作为操作者,如果别人发现问题,她逃不了干系——但,这个陷阱难道竟如此简单? 沈依瑶心中纳罕,而那骨鸟忽然飞到她面前:“幸运者,伸出你的手。” 沈依瑶本想按兵不动,但围观的人群却忽然亢奋起来:“出现了,赐骨!!” 刚刚才挤过来的季淮铮、季淮玷、季栀、小锦,只听到这里。 小锦好奇:“什么是‘赐骨’?” “你们是外乡人吧?——赐骨可是这骸城祭典上最重要的环节了!我们骸城的特产长寿糕,可正因为有了仙人遗骨才能有奇效的!” “他们外乡人可能不知道吧?——就是那位曾经被埋在这里的瑶霁仙人的骨骸!当初虽然淳奚仙人前来索要,但我们城主有通天的手段,愣是从淳奚仙人哪里蒙混过关,留了那么一点点瑶霁仙人的骨骸。到了祭典之时,会加入长寿糕中……哟,今年被选中制作长寿糕的竟是个陌生的女修,真是好福气!那可是仙人遗骸啊——” 沈依瑶伸出手,怎么也没想到,接到的竟真是自己的遗骸。 那骨鸟挥着吱嘎作响的翅膀,再次充当这骸城城主的口舌:“你的左手边有药臼,将这小指骨磨碎,加入这灵釜中,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是让她自己磨碎自己的骨头,送给别人当餐食,还要背上致人上引、使人误入歧途的骂名? 若是她此刻这么做了,那就是自己恶心自己。 若是她没有这么做,那底下乌泱泱的等着被投喂的所谓的骸城子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是上好的恶心人的方案。 沈依瑶攥着自己的遗骸,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骨鸟见她迟迟未动,催促:“快点,骸城的子民们可都等不及了!” “巧了,我也等不及了。”沈依瑶微笑,将灵杵往祭台下面一扔,反手抽出腰间的剑,一剑将骨鸟劈开! 寒芒凄清,骨鸟来不及发出悲鸣便成了一地骨头架子。 她端详着自己从芥子袋中选出来的新的饰以五瓣梅的剑——这剑还是不够锋利,也不知道一会儿收拾这骸城城主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出现问题。 她转过身,厉声质问那面具人:“你……究竟是谁?” 面具人没有反应,但首颔颈尾四城的护法却已经挡在城主面前,各自亮出白骨制成的锁链。 四根带着怨气的锁链冲着沈依瑶挥去,像是四条灵活的巨蟒,张开满口利齿,要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盘中餐! 沈依瑶将手中剑扔出。 那剑便如同回旋镖一般,转着圈,将那四条长鞭分别拦腰截成三段! 季淮清已经祭出舍迦笔,符咒正画了一半,最后默默换了对象,瞄准那首城城主而去。 与此同时,那刚刚绞断四根骨鞭利刃也冲着首城城主门面而去。 沈依瑶记得清楚,就是这家伙,刚才态度恶劣地拦在“女主”面前,居然对“女主”说出“你不配”三字。 何其狂妄?! 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沈依瑶自然第一个拿这首城城主开刀。 须臾之间,那首城城主脸上面纱被裁成碎片,而身上的黑袍,更是被一股力量烧焦。 沈依瑶看向拿着舍迦笔的季淮清,季淮清似有所感,迎上她的目光,笑道: “此番,我与沈师妹心有灵犀。”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儿……实在是有点暧昧。 但好在,这混乱之中,季淮铮他们也从台下赶到祭台上。 季栀十分懂事地直接扑进沈依瑶怀里:“呜啊——!沈师姐,这是什么玩意,也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玷&铮&清:……情敌竟是季栀师妹?! 骸城剧情不长,快走完了,这周四女婿就会上门了~ ◉ 第73章 季栀又偷偷从沈依瑶香香软软的怀抱中探出头,瞄了一眼那被重创倒地,露出真面貌的首城护法。 只一眼,又把脸埋进沈依瑶的胸口:“呜!” 她的眼睛受到了伤害,必须要多贴贴沈师姐才能好起来! 沈依瑶已经习惯这“女主的小姐妹”越发粘人的动作,面色如常,还能心平气和地安抚:“季栀师妹,别怕。” 对方其实只是太老,老得有些变形……而已。 说起来,还有几分眼熟,也许她作为瑶霁的时候见过。 不过这张沟壑纵横的脸已经有些抽象,唯有那眼睛还是能让她多少觉得熟悉。 与他那年迈的脸不相匹配的是他的身体,被舍迦笔所画咒符击破的长袍下,那疤痕累累的身体,触目惊心,不少疤痕因为剧烈的灵力又裂开来,流淌出绿色的脓血。 他飞快地又取一件长袍,裹在身外,遮住脸庞,一双眼淬了毒,狠狠地盯着沈依瑶……手中的那一节指骨:“都是那瑶霁仙人的错!是她毁了我们!” 这一句话,顿时点燃了颔颈尾三城的护法的怒火,他们也换了新的兵器,与季淮铮他们展开新一轮鏖战。 看样子,三人也是怨气不轻。与季淮铮他们交手时,也不时以淬了毒一般的目光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不解。 作为瑶霁时,她可能与这几位护法有过几面之缘,哪里来的这般恨不得让人扬了骨灰的深仇大恨? 她对上那首城护法,不急于取他性命,喂了几招,趁在交手之际,反问:“你们为何这么痛恨瑶霁仙人?” 那首城护法伸手便要去抢沈依瑶手中瑶霁的指骨,恶声恶气:“我们这半活不死、日日受苦的样子,正是因为她——为何不恨她?!” 沈依瑶并不记得自己披着瑶霁马甲的时候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好在那首城护法大概是憋了太久,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不待沈依瑶追问,滔滔不绝:“我们本是那位大人的追随者,大人信任我们,好心地将瑶霁的仙肉分给我们,使我们修为大涨。后来,要我们拿着瑶霁的骸骨换这一片城池,给我们当做栖身之所……” “但谁曾想,淳奚仙人居然追杀过来,取走了瑶霁的骸骨。从那一天起,噩梦就开始了……” “我们师兄弟四人开始以惊人地速度变老,而且我们发现,自那之后,若是我们受了伤,那伤口便会在愈合之后又裂开,再愈合,再裂开……无限循环——这一定是瑶霁的诅咒!” 沈依瑶:…… 她可没有那么闲。她完成了任务后可就直接回去复命,没有逗留,更别提什么劳什子的诅咒! 但她更不明白,这些作出违背伦理道德常识的人,又是如何理直气壮地往她这样一个“死人受害者”身上泼脏水的? 沈依瑶不悦,剑锋顿时凌冽,不过剑气还未碰到那首城护法,却见首城护法的一只胳膊便已经被砍了下来。 荼明剑上还滴着血,他的主人季淮铮将荼明剑召回,故作不经意:“……手滑。” 沈依瑶知道,嫉恶如仇的“男主”听不得这样强词夺理的话,在宣泄不满。 她点了点头,扬眉:“多谢。” 首城护法疼得龇牙咧嘴,对着季淮铮的行为,只是虚张声势地龇着一口都快掉了的黄牙——他应付一个女修都费劲儿,哪里还能有精力再招惹一个? 但他……还有城主大人! 气势大弱的他又转头看向面具人,目光狂热,仿佛看着救世主一般: “直到我们遇到了城主大人,才得见一线生机!城主大人神通广大,能搜集到那瑶霁的尸骸残余,整合几座城池,构建骸城,压制瑶霁尸骸的诅咒!又广纳四方来客,制成长寿糕,增强骸城的实力!——城主大人无所不能!城主大人,救救我!!” 沈依瑶听明白了:是这几个人出了问题,以为是她马甲瑶霁的手笔,而城主就像是救世者一样从天而降,帮他们延缓困境,博取了他们的信任。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城主大人的身上。 但一片混战中,那被四个护法视为“救世主”的面具人城主仍是站在那里,无论是骨鸟的灭亡,还是手下护法面目暴露,都没有激起这人一点波澜。 这样的人——救世主? 沈依瑶不信。 迟迟等不到城主大人出手相助的首城城主又发出一阵哀嚎,那原本泛出狂热的双眼被两片莹莹的莲瓣覆上。 季淮玷持莲花灯:“眼神不好,留着这双目也没什么用处。” 他那幽深的眼眸看向沈依瑶,虽未多说一字,但沈依瑶也明白,这种卑劣的技巧,“反派”也看不下去。 “女主”季淮清更是觉得他们可笑,将那长寿糕的原理以最简洁明了的话,剖析给这四位护法听。 可他们听不进去。 季栀虽然战力有限,但她听着,也彻底明白,这长寿糕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忙拽着小锦,两人在混战的间隙,趁着底下狂热的信徒居民们尚且在观望之时,指了指那瓷缸灵釜下的幽微的火苗。 小锦是锦鲤妖,瞬间明白过来,鼓着腮帮子,直接吐出小河一般涓涓的细流。 不仅把这火苗浇灭,还以水系妖修的灵力,将那底下持续供火的阵法也破坏了一小角。 她刚才听了许多,也很生气。这吐了水,灭了火,心中仍是窝火,干脆又冲着那首城护法的脸,吐了个大泡泡。 小锦生活在海中,吐出来的水也带着咸,与那伤口撞上,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在伤口处撒盐”。 首城护法这下子可没精力再发表没有三观的言论,疼得完全直不起身子。 其他三名护法与其同病相怜,但他们已经长久地生活在靠着骸城城主和长寿糕构建起来的虚假繁荣与实力上,对上季家几人,明明修为占了上风,却完全不如季淮铮他们游刃有余。 沈依瑶踩着首城护法的身体,径直走向那笔直得如同一根桅杆一样站着的骸城城主。 身疾如燕,一把拽起那准备逃跑的城主的领口,将这面具人踢翻,以剑对着对方的灵府,单手去扯那五官夸张又令人震悚的面具。 凑近了,才发现,那面具原来与黑兜帽以及黑袍本是一体,沈依瑶不得不多用了几分灵力,才将这些一口气扯下,扔到一边。 她倒抽一口冷气—— 骸城城主倒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竟是一具骨骸——不,不是一具,而一具半。 一具完整的五六岁大小的孩子骨架,小小的脚下,又踩着成年人的腿骨,使得这位城主大人看上去十分高大。 那小孩子的下颌骨开开合合,明明只有一具白骨,发出来幼儿的声音:“毒妇——!” 它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气得狠了,整个身体的骨架全都在抖个不停。 因此,那尾椎骨上多出来的短短一截,像是尾巴骨头一样的细小玩意也终于显露在沈依瑶面前。 沈依瑶拿着剑的手一顿: 作为瑶霁时,她见过琴鸾的亲子,那孩子的尾椎骨处,也多了短短一截——难道……? 那行动不便的骸城城主趁此机会,赶紧召唤回黑袍以及獠牙面具,再次全副武装起来。 此时,他以洪亮的嗓门,发出成年男子的声音,响彻整个骸城: “被选中的女修对本城主不敬,本城主决定——谁能杀了她,便能接替首城护法之职,长寿糕予求予取!” 倒在地上已经疼得难忍的首城护法一阵恍惚,完全消化不了他效忠的城主扔下的重磅信息,踉跄着就要爬过去,问个究竟。 而得了城主亲令的信徒居民们却欢呼起来,境界高的争先恐后地挤上祭台,修为低的紧随其后——他们倒是没有做着一步登天的梦,只想浑水摸鱼,混两口那长寿糕。 季栀和小锦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用力,将那瓷缸灵釜干脆掀翻! 一时,能有大半的人转而奔向祭台下方,像是鬣狗嗅到腐肉,围在下面撕扯成一团。 可祭台上,还是有不少人冲着沈依瑶过去。 沈依瑶身下,已经披上黑袍的城主桀桀笑着,又换回那幼童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虽然这些人修为算不上极高,但胜在人数多!这一回,毒妇你必死无疑——!待你死后,我要炼化你的肉身,重塑身体,将你的骸骨继续压在这骸城之下,让你成为神志不清的孤魂恶鬼,永世不得超脱!” 那骸城城主的声音越发低沉:“这里,本就是为你选的埋骨之地……今天,你也算是能‘重归故里’了,瑶霁!” 确凿知道她身份又怀有如此恨意的,除了琴鸾,不做他想。 他这恨意,大概也是子承母业。 但眼前这幼童骸骨应当算是上一个世界里男主淳奚和女主琴鸾的爱的结晶,不说是天选的气运之子,运势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到底遭遇何种变故,以至于他化为这样白骨,又如此怨气冲天? 如果能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信息,想必也能多少解答她内心关于淳奚和琴鸾分道扬镳彻底BE的疑惑,她也能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好好的一个炮灰女配,又多了个复仇对象的身份。 念及此处,沈依瑶倒是没有一剑要了这骸城城主的命,只将那不属于他的腿骨砍下。 在他透骨酸心的尖叫声中,扬剑,转身对上身后如同百鬼出行一般的众位仙修、魔修和妖修,他们的目光简直就像是要把沈依瑶撕成碎片一样。 季淮铮他们仍在与剩下三位护法缠斗,季栀和小锦准备凑过来帮忙。 但沈依瑶对着她们摇了摇头,淡定地从芥子袋中又取出一柄剑,双手一齐挽了个剑花,笑了笑,神安气定:“别担心。” 手持双剑,冲入那密密丛丛的人群之中! 除了迟钝的季栀和小锦,其他三人早已有所推测,厮杀之中还是忍不住频频仰头,看向那不断传来痛苦呼声和筋骨挫裂之声的上空。 夜色里,一切本就晦明难辨。 唯有那双剑萧飒的寒芒如同永夜双星,能让在黑暗之中的人感到一丝安宁。 乌压压的人群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部分。 此时,云破天惊,阴阳八卦阵浮在半空,登时又有一群人无法抗拒地被这阵法纳入其中,转眼,那阵法又像是丢赃物一般,将他们扔向远方。 顺圣仙人握着八卦阵盘的手还微微有些抖,直到看到沈依瑶一缕灵动的倩影,那张因为焦急而起伏甚大的胸口,才缓缓地平复下来。 顺圣仙人将本命的八卦阵盘往身后挪了挪,不让沈依瑶发现自己失态,试图稳住自己世外高人、季家家主的形象。 虽然他姗姗来迟,但他目前出现在沈依瑶面前,高大上的形象可不能丢。 顺圣仙人一边清理着那些碍眼的隐君子,一边构想着可能出现的场景,打着台词腹稿。 总算将那按碍眼的蝼蚁都清理的差不多,看见穿着麴尘色长裙的沈依瑶。 她半边衣服上都染了血,顺圣仙人当即又忘了自己在心中准备好的属于世外高人的台词,怒火之下,那八卦阵震烈起来。 心中那些给自己设计的气势满满的台词,顿时被顺圣仙人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掌挥开试图从背后偷袭沈依瑶的一个妖修。 万语千言,最后也不过都化为最朴素的一句:“沈姑娘,你没事吧?” 顺圣仙人说完,有些懊恼。 他作为为数不多的渡劫境的仙人,怎么能说出这样平淡的话?显得自己仿佛没有信心似的。 沈依瑶抬头,冲顺圣仙人笑了笑:“我没事,多谢仙人出手相救。” 罢了,沈姑娘笑了,也就没事了。 顺圣仙人心情大好地将那围过来的一人修一魔修随手掀到千里之外,又解释:“方才本尊在朱雀门,看到了身形像是淳奚的家伙,于是跟了上去……” 没想到,对方并不是,只是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看走了眼。 “是这骸城城主擅长伪装,迷惑人心。” 到底是琴鸾的亲子,制作出他父亲淳奚仙人的幻象,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无怪顺圣仙人被骗。 “好在,本尊来得还不算太迟。” “正是——多谢。” 顺圣仙人与沈依瑶看似闲聊,但两人并没有如同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傻乎乎地寒暄。 他们将后背交付给对方,默契地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信任,迎上那些前赴后继的痴心妄想者,让他们滚到远方,好好清醒清醒。 待沈依瑶以剑气斩断眼前显犯了隐病的金丹境魔修的狼牙棒时,她与顺圣仙人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三人也合力将那三名护法打倒在地,器修季淮玷以特制的锁链把他们与首城护法捆在一块儿,几人已经逼近那重新戴上面具的骸城城主。 骸城城主修为也有大乘境大圆满,但三人已经发现了这骸城中人的特点: 所有人的境界与实力并不匹配,好像他们的境界只增加这些人的寿命,并不会像外界的提升境界一样,令修者得到全方位的提升。 他们几人又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更在这几次的作战中累积了经验。因此,对上这一直迟迟没有出手的骸城城主,倒没有怯意,只有一战的念头。 但那骸城城主却肉眼可见地觳觫起来,青面獠牙的面具被挂在这样一个抖个不停的身体上,滑稽万分。 沈依瑶双剑交叉一挥,两道剑气呈十字状,直冲那骸城城主的灵府位置! 虽然只有一身白骨,但方才短暂地接触后,沈依瑶知道,这骸城城主的灵力与普通修士一样,都经过自身灵府的萃取——灵府,是他的弱点! 那骸城城主毕竟境界在那里,察觉危机靠近,干脆地准备瞬移。 只是顺圣仙人早早预判了对方的路数,将他四周的路给封死,只许他在这祭台一处“蹦跶”。 这明显矮了一截,托着碎裂长袍的骸城城主虽然躲过沈依瑶的袭击,但几次碰壁,又被这祭台上三人以利刃劈砍、符咒加身、又被 触之即疼的光束追赶,万分狼狈。 他凭借着长寿糕控制了一群对他忠心耿耿的狗一样的修士们,他本来也想让这些鬣狗们发挥作用,“撕咬”这瑶霁仙人的转世,但没有想到,这些被他用天材地宝堆出一身修为的家伙们中看不中用。 一批干脆连用场都派不上,另一群,竟被瑶霁仙人的转世连同另一个本该被引走的大能一起,砍瓜切菜一样地打败,扔到骸城外,生死未卜! 他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四名护法,也一个个成为那几个金丹境修士的手下败将!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惨啊! 骸城城主虽然“活了”许久,但自己的身体,实际上还是停留在那五六岁的阶段。 情绪大起波动之际,更是不自觉地带入了那五六岁的孩子的思维。 一时崩溃大哭,男童绝望又崩溃的声音漫天彻地: “娘亲,他们欺负我啊——!” 季淮铮等三人愣了一瞬,连顺圣仙人都觉得这声音有些荒诞不经。 唯有沈依瑶,以及那祭台下面,如同圈中抢食的家猪一般,专注地边吃长寿糕边往芥子袋中装的低阶居民们,神色不动。 沈依瑶是知情,其他人是不在乎——对这些已经算得上亡命之徒的家伙们来说,眼下长寿糕才是最重要的。 这建立在并不“健康”“正常”的“隐品”上的关系,就是这样的脆弱且不堪一击。 不过—— “嗯,我知道。” 声音由远及近。 可惜,沈依瑶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漫不经心。 作者有话说: 季栀:你们不知道,沈师姐的胸多么软多么香多么让人安心! 顺圣仙人:……本尊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回偷了本尊家的为什么性别还有点不对劲? 女孩子之间是深厚的感情啦~~~玩得好就是喜欢粘着对方~~ 未来大概就是: 铮&玷&清&老男人:瑶瑶我们约会吧! 瑶瑶:可我今天答应季栀师妹和小锦一起逛街了~ 这样~~ 嘿嘿。 ◉ 第74章 那骸城城主听到这声音,激动地冲着天空张开短短的手臂,像是期待有人能将他抱起来一样。 但那上空,并没有人影。 繁星点点的夜色里,只有一只野鸮盘旋。 它的眼睛圆鼓鼓的,却没有显出憨傻与天真,反而满满的都是嫌弃的神色,更迟迟不肯降落。 那骸城城主的哭声越发洪亮:“娘亲,抱抱!娘亲,带我走!!” 顺圣仙人在这一方祭台上已经设了结界,许进不许出。 野鸮往下飞了一点,刚好卡在结界边上,口吐人言:“没用的东西,好好一把叶子牌被你打得稀烂!” 正是琴鸾的声音。 骸城城主低着头,此刻倒真像是半大的孩子,做了错事,认真聆听着母亲的教诲。 不过,他到底不是纯粹的小孩,虽然哭喊着认错,但还是期期艾艾地求着那野鸮带他走。 琴鸾分一缕神识,附着在这野鸮身上,此时此刻,面对着顺圣仙人一干人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更别提,她盘旋不肯落下,根本就没有救下骸城城主的打算。 野鸮扑腾两下翅膀,不再看那干嚎的冤种,只厉声斥责:“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虚张声势、多此一举?人都给你送到城门口,你直接绑了、下药,该做什么直接做——你弄这么多没用的环节做什么?白白浪费良机!” 野鸮说这话时,圆滚滚的眼注视着沈依瑶,硕大的眼也承载不住那几乎溢出来的恶意。 季家四个男人挡在沈依瑶面前。 顺圣仙人反唇相讥:“没想到魔修琴鸾口出狂言的本事,如此登峰造极。” 琴鸾“嗬嗬”笑了两声。 沈依瑶握着双剑的两手用力,关节泛白:琴鸾真的是恨不得让她死啊。 但:“为什么?” 附身在野鸮身上的琴鸾听了沈依瑶的发问,尖利地笑了出来。 她忽然俯冲,直接钻入和结界之内,利爪揪起那骸城城主青面獠牙的面具,猛一用力,将那面具戳破。 “啊——!!”仿佛被钻心剜骨的痛呼,让那原本在祭台下面专注于长寿糕的修士们都抬起头。 可他们并不清明的双眼,并不能勘破这时局,只犹豫片刻,又迅速低头,搜刮着那瓷缸灵釜中的长寿糕碎。 他们根本看不见,也不想看见—— 祭台上,之前被他们奉若神明的骸城城主此刻的面具已经碎裂,片片落下。 而那野鸮的利爪当真刺入那没有一丝血肉的白骨头颅之中! 骸城城主抖得仿佛马上就要散架:“娘亲,我错了,孩儿知错了,求娘亲——” 野鸮一用力,将这头盖骨整个儿拉起。 灵府位置那积蓄起来的魔气和灵力,因为运转的路径陡然被掐断,便迅速蔓延扩散。 那头骨下颌处动了动,终究没有把那最后的求饶的话说完。 沈依瑶看不懂,更大受震撼。 在之前故事的设定里,琴鸾虽然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但在与淳奚坠入爱河之后,行事风格不再狠辣乖张,完全是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与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 但现在看上去,琴鸾非但没有一点改善,反而更加乖戾无常,明明是亲子的骸骨,也是费了一番心血才勉强留住那幼儿的心智和性命,结果,一言不合,就直接亲手了结这一切……? 季栀和小锦两人已经吓傻,躲在沈依瑶身后,一人扒着沈依瑶一个肩头。 明明瑟瑟发抖,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纯粹的好奇,不时踮脚探头,偷偷地看一眼,然后飞快地缩着。 沈依瑶回头,轻声安慰两人,让她们待在原地,自己却走到前面,左手的剑朝着野鸮的爪子掷出:“他是你的亲子……!” 野鸮十分自然地以那爪中的头颅骨骸为挡箭牌,任凭沈依瑶的灵剑将这头骨击穿。 “亲子?确实是。不过已经被做成骨童,有这么笨,没救了。” 也没伤害这瑶霁转世分毫,一点用处也没有,养着他做什么? 琴鸾十分嫌恶地扑腾两下翅膀,爪中更用上堪称残暴的魔力,直接,将这头盖骨抓成粉末! 抬爪一扬,翅膀挥舞,那粉末便冲着沈依瑶他们而来。 顺圣仙人抬手,以灵力将这些细碎的粉末全数挡了回去。 但凑得近,沈依瑶还能感觉到这化为齑粉的骨童城主那挥之不去的怨气、不甘、恐惧。还能感到,些许陌生。 像骸城城主这样的骨童,已经没有了血肉,只有一身骨架。 那原本应该融入血肉之中的灵力印记,对骨童而言,则全在骨骸之中——包括,他继承的来自父母双方的气息特质。 沈依瑶从这扑面而来的骨粉中,感受到琴鸾的妖气与魔气,但另一股组成这骨童生命力量的气息,却是极为陌生的。 ——不是淳奚的气息。 沈依瑶难以置信,仰面与那野鸮对视:“他不是他的孩子……?怎么会?” 附身在野鸮身上的琴鸾十分淡定:“你终于发现了——我都叮嘱这孩子,要像他父亲一样,狠心一点,‘绑了、下药,该做什么直接做’,可谁曾想,子不肖父——那你说,我留着这耻辱的野种做什么?” 沈依瑶彻底懵了。 淳奚和琴鸾的故事是古早的不能再古早的那种狗血剧情,天之骄子和小妖修女,这种身份的差异下,为了推动两人感情的进程,天道给安排了不少狗血的剧情,包括但不限于,下药滚床单,这也直接让淳奚和琴鸾的感情得到升华…… 但听琴鸾这话,好像这个剧情出了意外。 琴鸾很满意那处变不惊的瑶霁——哦不,现在应该叫沈依瑶——脸上那错愕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瑶霁永远都是那么淡定,有一种看透一切的从容感,而琴鸾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这种从容和自在。 以这一个野种的性命,打破她的面具,琴鸾甚至不觉得亏本,只觉得痛快。 痛快到她忍不住,想要看到现在的这位沈依瑶更多的失控的表情。 她顿了顿,无视脑海之中系统的警报,恶劣地表示: “你以为这孩子为什么会成为骨童?当然是因为我不需要一个成年的野种拖我后腿,我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所以我亲自把他做成这个样子。做之前,我喂了他一块瑶霁仙人的肉,让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来自那位破坏了他‘爹爹’淳奚仙人和娘亲之间感情的瑶霁仙人的诅咒。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怀着愤怒与恨意,成为这骸城的主人,为我守住这天选的埋骨之地。” “长寿糕的配方是我琢磨出来的,教给他的秘法,”野鸮低头俯视了那已经开始为了一点点残渣而厮杀斗殴的人群,“效果很不错。就是可惜,这孩子虽然坏,但还是太笨了,又让我完美的计划泡了汤——” 沈依瑶听得汗毛倒竖,季栀和小锦两个人光听这诡异的野鸮鸟喙开合,一句句吐出来牲畜都做不出来的恶事,恶心得不行,已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季淮清、季淮玷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季淮铮神情复杂,看向那骨骸的目光甚至带了一点点怜悯:竟然有人的母亲,比自己的生母还要疯狂,直接将亲子做成骨童——相比之下,他这个“成功的试验品”,更值得庆幸。 更何况,凭借着这一重身份,他还遇到了沈依瑶。 季淮铮侧头看沈依瑶。 沈依瑶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浓眉凝重,唇角抿得紧紧的,忽地,双手结印,无声地催动起剑诀。 双剑收到感召,顷刻间,那原本看着毫无瓜葛的两柄剑一时之间,剑锋拉平,合二为一。 感知到威胁的琴鸾飞快地飞向结界边缘,在边缘处,这一缕神魂从那野鸮的身体之中挣脱,一时间,化为千百道虚影。 琴鸾方才已经探知,这结界只限制肉身和完整神魂的活动,她一缕神魂而已,可以再度分裂,降低存在感,从这结界之中蒙混过去。 顺圣仙人瞬间明白琴鸾的计划,将八卦阵盘扔出,试图以八卦阵困住琴鸾的千丝神识。 琴鸾加快进度,千丝神识已经有一半儿钻出了结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双剑合并的锋芒竟是比八卦阵盘来得更快—— 这千丝神识如同断了的金丝银线,彻底飘散开,再无重聚的可能。 季淮铮看得真切,眼前闪过一道剑芒,但这千丝灵识却个个碎成五段! 也就是说,这看似合二为一的双剑,实际上在这斯须之间,行过两周……! 这种水平的剑招,就连他师尊秋吟真人,也完全无法做到。 而沈依瑶已经收起双剑,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琴鸾将所有的脏水泼到她身上已经很是过分,但琴鸾还能大言不惭地将更多的无辜之人卷入这私人恩怨里,更让沈依瑶觉得荒谬、愤怒。 她一时激动,便用了威力强劲的杀招,直接绞灭琴鸾的这缕神魂。 但想想,好像,确实太冲动了点——金丹境的女配沈依瑶,可不应该会这样的招式。 沈依瑶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往前几步,盘腿入定:“……我似乎要突破了。” 金丹境用不出这样的招式,那……元婴境应该差不多吧? 沈依瑶回忆着,瑶霁在元婴境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可以做到,于是,将神魂中大概适配元婴境的能量释放出来。 果不其然,天雷滚滚而来。 ——金丹破、元婴成,足足提升了一整个大境界!! 睁开眼,沈依瑶颇为心虚地偷瞄主角团三人,三人眼中除了惊艳,似乎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而顺圣仙人……沈依瑶在他面前几乎已经掉了马,干脆不看他,免得尴尬。 察觉被刻意无视的顺圣仙人磨了磨牙,撤了这周围的结界抬手召飞舟,刷起存在感:“时间不早,若是现在赶路,明日傍晚前应该可以赶到沈家。” 沈依瑶连连点头:“还是仙人思虑周全。” 顺圣仙人嘴角轻扬,很是受用。 而且,识海之中的系统又传来机械声:【生命值+999】 心情颇好的顺圣仙人又让季淮玷撤了那捆住四位护法的锁链,任由这四位与他们的城民们自行选择未来的道路。 远方,魑魔的一座城池之内,在榻上小憩的琴鸾忽然睁开眼,俯身连连吐血,捂着绞痛不堪的灵府,可怕得如同从修罗在世。 她这么多年来,呕心沥血,以骨童布下的这一盘棋,竟然又被沈依瑶给赢了去,心中火气更旺,神识又受损,吐血如注。 系统:【我已经提醒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你怎么跟那骨童一样……】 琴鸾:【住口!】 她与那野种不像,一点也不像——! 系统冷漠:【哦。】 琴鸾:【你这废物,能说点有用的东西吗?!】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嘲讽的意味,但内容却十分有用:【你要是想杀了她,还有一个机会,在众相秘境。】 琴鸾:【真的?】 系统:【嗯。】 琴鸾映着自己吐出来的血泊,拿黑色的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 飞舟上,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罕见地没有凑过来,就连那之前已经对她剖陈心意的顺圣仙人好像也找回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稳重。 大部分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在甲板上观测方位,看到沈依瑶时,那常年病气的脸上会浮现出一丝红晕,但也恪守着礼节性的距离,并没有之前男扮女装时那般。 倒是小锦和季栀仿佛在骸城受了太多的惊吓,晚上硬要跟她挤在一起。 沈依瑶被迫用法术把房间扩大改造,又换上足够宽敞的床榻。 三人挤在一块儿,平日里容易犯困的小锦和季栀这一晚上倒是清醒到了极点,似乎为了抹去那骸城可怕的记忆,缠着沈依瑶,要听她讲关于楼善的事情。 沈依瑶虽然没有得到完整的剧本和人物小传,但原身的记忆多少还有那么一点。 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恰好在这“一点”范围之内,于是便与季栀和小锦分享起来。 季栀和小锦从来没去过楼善,听得入了迷。 气氛正好。 季栀忽然对小锦偷偷使了个眼色,小锦了然,不耻下问:“师父,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看上了楼善当地的男子,我能不能直接去他家提亲呀?” 沈依瑶自然记得自己是个什么师父,忙知无不言,点头:“当然可以。楼善地处边陲,民风开放,女性主动追求男性的情况并不罕见。只需要备一些礼物,就可以上门提亲。” “那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沈依瑶回忆了一下:“准备西番瓜,熟杏果,蒂纳尔石,落云锦——这也受了中原大地的影响,取瓜熟蒂落的意思,暗示已经准备好结亲。” 小锦夸张地点了点头,心中记下。 季栀有些不好意思,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沈师姐,你爹娘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季栀问这个问题,倒是有那么一点私心:记忆里,这沈师姐的爹娘其实正是她的亲生爹娘,虽然那记忆里沈师姐知道后,她们两个本来就不好的关系更是降到冰点。 但那多出来的破记忆,一点也不准! 她现在跟沈师姐好得睡一张床,假使她真的是那复安真人的亲生女儿,那她……更要跟沈师姐睡一张床! 不过,这个问题很重要,她还是要问。 沈依瑶不疑有他,只当是女性的睡前夜话,一五一十地把沈复安和寺云的性格和盘托出,连爱好也顺□□代。 季栀虽然困倦,但还是努力记住这些内容。 到底折腾了一天,季栀仍在筑基境,不比沈依瑶这元婴境,又闲聊了几句,便困得眼皮子打架,睡了过去。 沈依瑶被她俩拱在中间,听着她们的呼吸声,意识也逐渐沉沦…… 天刚蒙蒙亮,季栀和小锦两人便先后以看风景为理由,一早就跑了出去。 还贴心地让沈依瑶不用担心,只管打坐巩固境界。 沈依瑶知道两人玩心重,便由着她们去,自己则辛苦维持这岌岌可危的伪装,在房间内待着,打坐调息。 季栀和小锦两人在甲板上对视一眼,一齐转动那案桌上摆着的葱聋摆件儿。 几乎是瞬间,顺圣仙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把玩着一袋灵石,微微扬了扬下巴: “说说看,你们打听到了什么,值不值得本尊交付的报酬?”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呵呵,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必能赢在起跑线上! 下章剧透提示:小锦她问的时候,是怎么问的捏~~ ◉ 第75章 季栀和小锦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闪过激动的光。 她们黏了沈依瑶一宿,其实,还肩负了“赚零花钱”的伟大使命。 昨天,在登上飞舟之时,她们又接到顺圣仙人的秘术传音:希望她们晚上黏着沈依瑶,顺便打听一下复安真人以及寺云的喜好,以及当地婚嫁的习俗。 本来,两人就对沈依瑶的父母以及楼善当地的风土民情很感兴趣,一直缠着沈依瑶问东问西,顺圣仙人又开出一个她俩完全无法拒绝的天价,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季家家主拜访楼善沈家,怎可两手空空? 季家要与沈家结亲,岂能对楼善当地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 于情于理,季栀和小锦两人都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于是,便欢天喜地第接下这伟大的秘密任务,并与顺圣仙人约定了暗号。 一早,两个小懒虫忽然勤快,起了个大早,实际上,也正是为了这约定之事。 两人自觉超额完成了任务,对上高高在上的季家家主,也挺直了小腰板。 季栀先开口:“复安真人虽然看着正经,但喜欢吃甜食,也喜好中原的茶叶;寺云真人喜欢景泰蓝质地的装饰摆件儿,首饰则喜欢镶嵌玛瑙的,哦,对了,寺云真人偏好辣味的食物……” 小锦不甘落后,忙道:“我也打听清楚了!在楼善,如果要上门下聘,需要准备西番瓜,熟杏果,蒂纳尔石,落云锦四样,取瓜熟蒂落的意思!” 这些已经差不多够用。顺圣仙人对两人点点头,手中的芥子袋落在两人中间:“很好,东西你们自己私下分吧。” 他知道了这些,现在还需要清点自己的私库藏品,开始准备。 季栀和小锦开开心心地接过这些,一眨眼儿,顺圣仙人已经从她们面前消失。 季栀开心地拿了属于自己那部分的灵石,美滋滋地打算一到楼善,就先给自己的亲生父母买些他们喜欢的东西。 小锦则嘿嘿地笑,差点把头直接埋进那芥子袋,口中喃喃:“一条鱼,两条鱼……唔,还能买几只大飞蟹和大龙虾!应该还能剩下好多,嘻嘻,我要用这些灵石‘包养’宗西瞳这个作者,让她一直写写写!!” “包养?”季淮清远远地就听见小锦的说话声,不过大部分内容被晨风吞噬,只有“包养”两字分外清晰。 他对沈依瑶怀有那暧昧的心思,看小锦就跟看着自家徒弟一样。 现在听小锦说到“包养”,那种为人师爹的责任感让他赶忙走过去,问个究竟。 小锦:“啊,我刚赚了些灵石,打算包养喜欢的作者,让她赶紧更新《千面小师姐》这话本子!呜呜呜,现在卡到第六位男主与小师姐的感情线,这宗西瞳暗示,可能还有第七个男性角色登场,他身世凄惨,曾经万人敬仰后又被万人唾骂,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他开始也抗拒小师姐,但后来还是被小师姐吸引,不惜做出一个假身份陪伴着小师姐,还构想出一个凄惨的孤儿童年,引小师姐关注……” 季淮清听着听着,慢慢竟然听明白了,且大为震撼。 但季淮清不仅胸大,心也宽阔,自然是尊重“弟子”的爱好,对小锦滔滔不绝的这本《千面小师姐》不予置评。 只问:“小锦,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灵石?” 小锦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也是刚刚接触人修为主的修真界。 即便她有不少私人藏品,但也没有时间去换成灵石——怎么就忽然一夜暴富了呢? 事有反常,自认是准师爹,季淮清难免要问个清楚。 小锦快鱼快语,欢快地交代:“我们替顺圣仙人打听了一些消息,这些都是他给我们的酬金呢!” “我们”? 季淮清看向一旁的同门师妹季栀,眉峰敛了敛。 季栀十分熟悉同门师兄这做派,知道他这是让自己坦白从宽,赶忙一五一十地交代,一个细节都不曾放过。 季淮清这下总算恢复原本那温和的样子,点了点头,又叮嘱小锦不要乱花钱,更不要学坏,搞什么“包养”,便很快离开。 季栀舒了一口气。 她已经想清楚:她可不是记忆里那个奇奇怪怪的自己,对三位淮字辈的师兄压根就没有话本子所写的那种山盟海誓、天崩地裂的感情,她只把他们当普通师兄看待。 而几位师兄对她的态度也并不比那记忆中要差,尤其是淮铮师兄,根本没有记忆里那种动不动露出分裂神色的可怕样子,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她的一些基础招式——可正常了! 正想到季淮铮,季淮铮倒也踱步到甲板之上。 他方才注意到淮清师弟匆匆离开,只看了一眼沈依瑶的房间。 实在有些反常。 季淮铮被季子金和疯癫生母教养长大,心思自然比旁人还要多了几窍。 状似不经意地过去,关心了一下昨日收到惊吓的季栀和小锦,问候一番,便也不经意地:“刚才你们对淮清师弟说了什么?我看他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 小锦:“没说什么呀,只说了——” 季栀到底对季淮铮还是有点害怕,截住小锦的话茬,不敢让她把顺圣仙人供出来,只道:“我们只说了些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的爱好,还有楼善当地的下聘之类的风土人情……可能是淮清师兄要去炼药,所以听了一点,就匆匆走了呢!” 季淮铮了然,压下嘴边的嗤笑,换上淡淡的微笑,道:“说起来,我们上门拜会,确实应该多了解一些楼善沈家。季栀师妹、小锦姑娘,可否请你们把这些信息也告知于我,我身为淮字辈的大弟子,总要有所准备。”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顺圣仙人说的话,似乎与这差不多? 小锦忽然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口:“可以啊——但你要付钱!” 季栀疯狂地给同伴小锦使眼色,小锦三只眼,每一只都没看见。 季淮铮一愣,笑意未减,当即掏出一把灵石:“这些,够不够?” 季栀害怕小锦乱说话,忙道:“够够够!” 小锦也点了点头:虽然这钱没有顺圣仙人给的多,但她常年生活在沧海一带,虽然没有与人修有过接触,但也明白一些粗浅的道理。 一开始,有渔民发现一处灵鱼丰富的地方,这个讯息是能卖出高价的,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地点又不是秘密,自然这条讯息也不再值钱。 如今,以这个价格卖给季淮铮,也算是合理。她自然同意。 季淮铮付了灵石,也径自回去准备。 只留下有些凌乱的季栀和美滋滋数着又一笔天降横财的小锦。 季栀有些恍惚,看向远方:季淮玷似乎也朝这边走来。 她如临大敌,但季淮玷却没有注意到季栀这边的异样,站在沈依瑶屋门口,那漂亮得让无数人心动的眼就对上那冷冰冰的门板。 手抬起,又放下,很是纠结。 季栀松了一口气,小锦却十分遗憾:“哎,我还以为也能把这些消息卖给季淮玷,再赚上一笔呢!” 季栀:…… 她就那么想让宗西瞳赶紧写完这本连载吗?——其实,她也想,哎。 但她还是劝好姐妹小锦:“这刀口舔血的灵石,咱们可不能赚!” 风险太大了啊!! “什么消息?” 季栀被这熟悉的问询声吓了一跳在,整个人踉跄着退到桅杆处,膈得背发疼。 她“哎哟”一声叫起,来不及多说,先用了几分灵力,揉着泛疼的背。 小锦对“刀口舔血”没啥概念,一面去扶季栀,一面已经同季淮玷谈起买卖来: “我有师父她双亲喜好以及楼善当地下聘习俗的消息,你要不要?” 小锦比了个数,大概是季淮铮交付的一半儿。 季栀感到一阵窒息,要不是疼得说话不利索,她一定马上出声制止! 然而—— 季淮玷毫不迟疑,还多给了一些:“告诉我,立刻、马上。” 季栀:……?! 为什么他们甚至都不讨价还价?!原来记忆里那一个个强悍的家伙,实际上都是冤大头吗??? *** 飞舟在下午便到了楼善,顺圣仙人表示要去制备些东西,不欲兴师动众,就将飞舟停在楼善城外。 他先行一步,没多久,季淮铮、季淮清和季淮玷三人也不见了踪影。 季栀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这四个人都询问过同样的问题并且得到了答案,他们不会……都去购置缺失的东西了吧?! 季栀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唇:都怪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她十分心虚,犹犹豫豫,道:“沈师姐,我想给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买点礼物,那我先走一步……?” 沈依瑶了然。季家在中原,注重礼节,且季栀昨晚已经问过她这些问题,想必是已经有了打算。估计其他人大概也是觉得两手空空,有失季家体面,也去做了同样的事。 难得主角团没在身边,那些各异的告白也可以暂时被抛诸脑后,沈依瑶放松下来:这是属于炮灰们自由支配的时间啊! 望向有些坐立不安的季栀,兴致大起:“时候还早,我先陪季栀师妹去选吧?保证你能挑到最合他们心意的!——走!” 季栀来不及拒绝,便被同样兴致高昂的小锦拽着,跟上沈依瑶的步伐。 楼善城内,有东西二市,带上兜帽的三人先从离得近的东市开始闲逛。 沈依瑶介绍:“这东市上的东西,主要来自中原。其中,这‘闲客茶坊’卖得茶叶品质最佳……喏,到了,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闲客茶坊从来都不清闲,今日更是忙活得厉害,店内五个伙计,一个在哪儿算账,剩下四个,全在打包。沈依瑶他们进来了,也无人有空接待。 那算账的抬了头,问也不问,直接:“客人,不好意思,本店的茶叶已经售罄,还请您移步他家。” 这闲客茶坊存货极多,就是生意好,也不能好到这个样子啊? 见她们还没走,那算账的伙计又道:“几位小姐,真没骗您们呐!就刚刚,来了几个挥金如土的大主顾,所定的加起来——包圆了!你说这,多不巧……” 沈依瑶无语,只好带着季栀和小锦离开。 见她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沈依瑶以为她们失望,忙宽慰:“那我们先趁着天黑前,去一趟西市!西市那边多有从西方传过来的精巧玩意儿,你们可能没见过,还有些精巧的甜软点心,你们应该会喜欢。” 提到“甜”字,季栀和小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拦下沈依瑶: “沈师姐,你离家多日,要么你先回去,我们、我们自己逛就行!” “对对对,师父,我们可以的!” 沈依瑶也只拥有原身的记忆,对这楼善实际上也不熟悉。 原身对沈复安和寺云的感情也没有尽数传递到她这里,更何况,她这次回家,可能就要面临双亲认回亲女、自己无家可归的窘境。 所以,沈依瑶对“回家”兴趣缺缺。 “我还是陪你们先逛逛吧。” 季栀和小锦面如死灰,步伐格外沉重,迟缓地踏上往西市去的路。 沈依瑶以为她们舟车劳顿,又修为尚浅,于是便配合两人,走得也慢了些。 等到了西市,离太阳落山还早,但西市里,不少支起摊位的商贩已经开始收摊。 沈依瑶环顾一圈儿,这卖甜点的摊位十不存一。 她走到距离最近的摊主面前,打听:“这位小哥,这太阳还未落山,为何你们都收起摊位来?可是太热了?” 但温度其实恰好,且楼善的傍晚才会比较凉爽,根据记忆里的片段,这西市和东市的小食摊位,到了晚上还会更热闹一些呢! 那小哥操着不太标准的官话:“这位小姐,你来的不巧,半柱香前,刚有几个极为英俊的男修将这里的甜食全部买完……” 他旁边,那卖首饰的女摊贩探出头,笑道:“对对对,他们像是中原来的,还买光了我店里所有的玛瑙首饰呢!” 茶叶、甜点还有玛瑙首饰。 关键信息点已经集齐了三个。 沈依瑶的目光在左右两边摇摆。 小锦三只眼分别看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试图掩盖自己心虚的事实;而季栀本就不擅长演戏伪装,根本顶不住沈依瑶颇具威慑性的目光,抱着沈依瑶的手臂: “沈师姐,我们错了,我们只是不小心跟他们分享了一下这些信息……大家都不想空着手上门拜访的!我们没有恶意的!!我发誓!!!如果我存了不好的心思,那、那就罚我一辈子不能跟师姐贴贴!”也不能把脸埋进师姐香香软软的胸口! 当然,后面一句,虽然是肺腑之言,但季栀还是很明智地没有宣之于口。 沈依瑶无语,又看向自己的好大徒。 小锦最近又看了不少话本,人修那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也学了不少,她犹豫片刻,嗫嚅:“他们心很诚。”给的也很多。她、她就小小地行了个方便,到时候也好让他们各显神通嘛! 无师自通掌握“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一“优秀品德”的小锦还是决定先认错:“师父,下次我绝对不敢了!” 沈依瑶翻了翻那残破的文案和缺失了不少内容的人物小传——剧情到了这里,她都快下线了,还能有几个“下次”呢? 她颇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那我们随便逛逛,便回沈家吧。” 季栀和小锦察觉沈依瑶兴致不高,两人各自挑了些东西,便与沈依瑶一起回到沈家。 沈家。 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此刻正体验何为冰火两重天。 他们确凿修书一封,让女儿沈依瑶回家,但没想到,先等到的,不是沈依瑶,而是那季家家主顺圣仙人! 渡劫境的仙人,在他们西北一带,目前可还没有呐! 两人诚惶诚恐,恨不得跪地迎接,更是担心,是否因骄纵的沈依瑶在季家惹出什么祸端,才让这深居简出的仙人大驾光临。 顺圣仙人虽然看着并不强壮,但气场却让人难以直视。 两人战战兢兢,可等来的,却是顺圣仙人极为客套的寒暄: “复安真人,寺云真人,贸然叨扰,还请勿怪。” 寺云看向丈夫沈复安,沈复安也一头雾水: 他听说的是,这位季家家主办事最讲究一个随心所欲,而且,不喜欢离开季家,怎么……? 压下疑云,沈复安极为隆重地接待顺圣仙人,毕恭毕敬地将他迎进沈家正堂。 一时,也不知道该跟这位素有天才之称的仙人说些什么。 顺圣仙人却笑:“两位不必拘束。说来,本尊也为两位准备了一些见面礼。” 复安真人如履如临:“仙人大驾光临,足以令沈家蓬荜生辉,哪里还能劳仙人破费……!” 顺圣仙人只漫不经心地笑着,解开一个又一个芥子袋,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倒出来。 私库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令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惊得合不拢嘴。 而下一个芥子袋里倒出来的东西,看着,颇为眼熟—— 那首饰的包装,像是来自西市,放茶叶的盒子上,更是因着“闲客茶馆”的字样…… 这明显是特意买来的!按照他们喜好买来的! 沈家夫妇心绪激荡:这说明什么?!说明季家很重视他们沈家! 那这么看来,瑶瑶的亲事,那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 天道保佑!—— 沈复安和寺云十分激动,但看到接下来的东西时,脸色陡然一变。 从心绪激越似火,一下子如坠云里雾里,临近冰窟: 西番瓜,熟杏果,蒂纳尔石,落云锦 ——在楼善,这是女修追求男修时主动下聘时才会用到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猜到。 是“女修给男修家下聘”,小锦粗心大意,直接无视了这个前提……嘿嘿嘿! 感谢在2022-06-25 23:51:39~2022-06-26 20: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6章 沈家门口,最得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青眼的两个小童已经分立门口左右,探头张望。 远远地瞧见沈依瑶,简直如同见了救世主一般,恨不得直接架着沈依瑶就往沈家走。 “大小姐哎,您可是回来了!季家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您可快点进去吧,哎……” 沈依瑶听着两人语气有些奇怪,加快步伐,边走边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栀和小锦装鹌鹑,一点多余的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那左侧的小童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们也不知,老爷和夫人都在正堂,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出来了!” 这么严重? 沈依瑶身影一晃,干脆直接越过那牵引小童,自己先一步来到沈家正堂。 推门而入:“爹,娘,女儿回来了!” 首座位置,她爹沈复安如同蜡像一般僵硬地对她点点头:“回家好啊。” 沈依瑶觉得这个“好”字别有一番意味。 寺云还正常点,只是神情略微恍惚了些,招呼:“瑶瑶,来,到娘亲身边。” 沈家在楼善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正堂气派非常,十分宏伟。 从门口道首座位置,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沈依瑶一路上,避无可避地“欣赏”了季家四位男修精心准备的礼品。 ——与她跟季栀和小锦提到过的东西,一模一样。 除了那些可以称作礼品的玩意儿,沈依瑶还看到了四份,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组合: 西番瓜,熟杏果,蒂纳尔石,落云锦。 面对四人热切的目光,沈依瑶头一回感到面部表情管理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差不多用出洪荒之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像首座的双亲那般面色尴尬,令人一眼看穿。 她也总算明白,复安真人和寺云真人为何赶走下人,急于让自己现身: 这四人,应该从季栀和小锦那里听说过所谓的“下聘”——但小锦问的是,女修如何向男方下聘! 所以,有了这一场,哦不,是四场乌龙。 沈依瑶的腿像是灌了铅,艰难地走到双亲身边。 寺云真人的两眼已经像是失了焦距,只凭感觉,摸索到沈依瑶的手:“瑶瑶,你是如何骗了季家的人的?” 沈依瑶:…… 骗人的不是她——准确地说,甚至,这也完全够不上骗人。 这个问题,要她如何回答? 季淮清见沈依瑶蹙眉,最先起身。 菩萨一般的人物低眉顺眼,拱手道:“两位真人误会了沈师妹,沈师妹并未欺骗我,是我想要求娶沈师妹。” 沈依瑶:……?! 所以之前,在骸城,“女主”没有被影响而是真想与她结为道侣?! 听到季淮清愿意娶沈依瑶,寺云那混沌的眸子忽然被点了明火,亮晶晶的。 她知道沈依瑶不是亲生女儿,但也不忍对方受苦,便想着能让她嫁入季家,也算衣食无忧,前途光明。 虽然季淮清不如季淮铮在季家根基深厚,是个孤儿,但有人愿意娶沈依瑶就是好事——方才,可吓坏了她,她看到这阵仗,还以为季家是上门来找他们沈家的男丁结亲的呢!连这聘礼都准备了四份! 她还以为是沈依瑶不想嫁人,于是便捏造了个男丁,试图蒙混过关,既然不是,那就好……等等,如果不是的话——? 寺云看了一眼丈夫,显然,沈复安比她更快地想到了这个看似十分荒谬的可能性: 也许,不熟悉楼善风俗的季家人都弄错了!? 两人惊魂甫定,心中疑云又生。 而此时,季淮铮也站起来,疏疏落落如青翠的竹,居然也弯下腰:“我亦心悦沈师妹。” 理想中的女婿人选主动站出来,沈复安十分激动,他刚欲开口,一股霸道的灵力便将季淮清和季淮铮不容分说地按回紫檀木椅上。 顺圣仙人起身:“本尊以为,季家缺一位家主夫人。” 短短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季淮铮等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只是脸色难看,而沈复安和寺云两人则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姗姗来迟的季栀和小锦刚好将顺圣仙人这一句听了个完整。 两人的惊呼几乎都能让远方的浩瀚黄沙产生流动的波纹,她们心中,更是惊骇万分: 原来,顺圣仙人他之前让她们打听时的理由,全是借口! 话本诚不欺人,老男人,当真诡计多端啊!! 当事人·快要下线的沈依瑶:…… 她都快要下线了,为什么剧情开始崩了?! 为什么她就莫名地陷入了修罗场——连主角的金手指顺圣仙人都加入其中?! 这场面太过刺激,沈复安、寺云以及众人现在都齐齐看向沈依瑶。 作为风暴的中心,沈依瑶也一时想不到什么解决方案。 她动了动嘴唇:“这……你们拿的这些,在楼善,是女修去男方家提亲下聘的礼物……” 原谅她,在这种时候,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试图让气氛不至于这么胶着又尴尬。 岂料,季淮玷又站了起来。 黑沉沉的眼眸看向沈依瑶时,有几分狡黠的笑意:“对我而言,这样可算合适的,沈师妹。” 就在方才的市集之上,季淮玷“偶遇”了乔装改扮的生父南宫鹤轩。 南宫鹤轩匆匆塞给他一本《龙王赘婿》,密音传耳,又对他一阵规劝。 也正因如此,季淮玷站出来时,底气极足,哪有平日低眉阴沉的模样,反而有睥睨天下般的自信! 沈依瑶避无可避地,想起季淮玷可以以男性之躯受孕的事实——万万没有想到,“反派”竟然还能舍下尊严,愿意变相承认! 小锦一拍大腿,自以为小声地附耳对季栀说:“小栀,你看,这算不算《千面小师姐》照进现实?” 季栀:…… 岔开话题不成,气氛又陷入极端的尴尬之中。 沈依瑶深吸一口气,用出撒手锏,颇为沧桑:“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 养女一连收到四份求婚,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决定暂且晾着这四位季家,哦不,修真界的能人! 沈复安和寺云哪有心情吃饭? 寺云忙想拉住沈依瑶的袖子,可已经元婴境的沈依瑶体态轻盈,只一转身,便让寺云扑了个空。 她揉了揉太阳穴,径自先走出去,推开门,招呼小厮们准备,引着几人去落日阁。 沈复安准备厉声止住女儿,却发现,四位方才求娶的季家人竟无一例外地从容跟在沈依瑶身后。 沈复安:现在,他不怀疑是养女沈依瑶骗了这季家人,他现在觉得,应该是沈依瑶对他们下了蛊吧?! 一定是这样!! 情绪大起大落的沈复安和寺云疲惫不堪,但好在,一人缀在队伍的最末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女修的五官单拎出来,能找到两人的影子,但组合起来,反而容易让人忽略掉他们三人的相似之处。可对他们而言,那种血脉之中的共鸣又根本不需要细细端详这样粗糙又不靠谱的行为去作证! ——果然,正如那神秘人所说,他们的亲生女儿也在季家! 也正如那神秘人所说,只要让沈依瑶去取那长寿糕,就能让他们见到亲生女儿! 筋疲力倦的沈氏夫妇终于在这混乱的一天里找到了最后的慰藉,他们二人相互搀扶,疾步靠近那女修。 那女修有所察觉,回过头,将食指放在唇峰处,比了个保密禁声的姿势。 袖口处,一卷成拇指大小的纸团悄然跌落。 沈复安弯腰捡起,两人借故躲到一旁的偏厅内,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瞧。 纸团内,包着一缕青丝。 沈复安已经焦急地薅下自己一缕头发,用起法术探查他们之间的联系,结果……如他们所想! 寺云捧着那纸条。 上有一段用并不娴熟的心印符咒把心声转化出的文字,歪歪斜斜地。 这一段文字内,季栀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又表明见到两人,觉得可能有血缘牵扯,便附上青丝,以便他们查验。 末了,却又再三叮嘱,即便他们有紧密的血缘关系,也请暂且不要相认,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师姐沈依瑶说明。一定不能让沈依瑶讨厌她。 寺云原本还担心亲生女儿和养大的沈依瑶之间难免有龃龉,所以才急匆匆地想着把沈依瑶嫁出去,免得她到时候尴尬,也怕之后对沈依瑶的关心会让亲生女儿感到难堪。 现在,亲生女儿与养女关系不错,寺云放下心来,与道侣沈复安分享今日难得的好消息。 沈复安悠悠地叹了口气,看到那“沈依瑶”三个字,找到亲生女儿的喜悦又被愁云笼罩。 他是父亲,也是沈家的家主。 本来他想做个一箭双雕的买卖,安置养女,也为沈家争取外援——但没想到,沈依瑶一下子带回了四名准道侣,他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步错,可能连带着沈家也要受难。 召来一捧清水,洗了把脸,沈复安道:“走吧,去落日阁。” 落日阁是沈家专门用来宴请贵客的地方,环境雅致,既有中原园林的雅,又不乏西边的规整与精巧。 无论从落日阁哪一间屋子往外看,窗外风景都能自成一派,别具一格。 而今日,落日阁窗外的风景却无人欣赏。 作为主人,沈复安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餐桌上便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复安虽然修为平平,但察言观色本领和该有的心思却一点不缺。 这桌上暗流涌动,那四名季家的男修几乎都没有怎么下筷,几乎都在关注沈依瑶和……他。 为人父,显然,照常理说,他在沈依瑶的道侣选择上,能有一定的话语权。 只是,为人父,他也能敏锐地感知到,从季家回来,沈依瑶身上也发生了变化: 修为大涨,而且,也更有主见。 他虽然同样焦心,但帮不上什么忙。 他以公筷夹起炙烤得流油的灵羊腿,却没有往自己碗中放,拿起配套的小刀,依次为远道而来的季家人切好,送入他们盘中。 第一块给了顺圣仙人,而那外焦内嫩的最好一块儿,他不由自主地,送进了季栀的盘中。 这心,偏得连季淮玷这样平日不重物欲的人也能敏锐发觉其中的不同。 这一举动,倒令四名季家的男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深思。 片刻后,沈依瑶也拿起公筷,往季栀和小锦的碗中各夹了一块乳猪的小排:“我家灵厨极为擅长烹饪灵乳猪,你们一定要尝尝。” 四人脑海之中闪过同一个念头:……难道,季栀才是他们最难缠的竞争对手?! 毕竟,只有季栀一人,既得到复安真人的偏爱,又得到沈依瑶的投喂啊! 这一顿饭,四人注定食不知味。 其实,食不知味的又何止他们四人? 沈依瑶碗中的饭也几乎未动,她终是放下筷子,抿了一口热汤,等肠胃都暖和起来,开口: “我要去众相秘境。” 那秘境在北部,确实快要现世。 “至于道侣,等我从众相秘境中回来,便会定下。” 那时候她应该已经能走完剧情,光荣下线,不至于再对这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到时候,一切各得其所。也许不久后,他们就会忘了她。 不过没关系,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将文案中可能的虐身虐心的部分处理好。 至少,目前看来,应该备受折磨的“女主”“反派”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而“男主”也被她从恶毒生父和继母手中救下。 总算是做出一点成绩来,不算坏。 只是,想到剧情偏离,她有需要下线,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糟。 沈依瑶挤出个笑容:“各位,失陪,我有些累,想一个人休息。” 气氛更为沉闷,季栀和小锦飞快地干完饭,便匆匆结伴而去。 四人今日算是彻底互相摊牌,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几人都没有离开。 沈复安和寺云只好陪着。 沉默半晌,慵懒地靠着椅子的顺圣仙人开口:“说来,本尊听说,真人要沈姑娘去取长寿糕——可有此事?” 沈复安以为沈依瑶将家书给顺圣仙人看过,便如实点头。 “你可知那长寿糕为何物?” 沈复安有所耳闻:“是骸城的特产吧?据说味道不错……” 顺圣仙人微微眯着眼,仔细观察沈复安的表情,知他所言即所想,抓住他话中那一点疏漏,问:“据何人所说?” “这……” 顺圣仙人抬眼,瞥了他一眼。即便心悦沈依瑶,以后这男人会成为他名义上的岳父,但顺圣仙人依然毫不畏惧。 礼数归礼数,事实归事实:“你可知,沈姑娘差点在骸城被人害死?!” 顺圣仙人气场太强大,说出来的话足以让任何父母心惊胆战。 寺云一脸惊恐,顿时将心中话说了出来:“可那人明明只跟我们说,那长寿糕只是普普通通的甜食,还会带来好运,将我们的亲生女儿带回我们身边……” 沈复安忙在桌下,碰了碰道侣的膝盖,以示提醒,自己则找补:“此时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不说,也可以。” 对这突然爆出来的沈家秘密,顺圣仙人倒不惊讶,他已经到了渡劫境,对灵力的感知非同寻常。 以寺云和沈复安的灵气,根本不会生出先天灵体的女儿。 季淮铮、季淮清和季淮玷也不在乎沈依瑶是否跟沈家有关。 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顺圣仙人:“但请两位真人,把‘那人’是谁,如实相告。” 季淮清:“那长寿糕乃是能让人上隐的毒物,绝非普通吃食。” 季淮铮:“那骸城里,全是那些上了引的修士,表面光鲜,实则人间炼狱。” 季淮玷:“那始作俑者还与魔修有关。” 寺云扯断一直攥在手中的衣袖。 沈复安吓得往后仰,椅子差点翻了去,但他及时稳住身形,不至于在准女婿们面前失态。 不过,仍是难以相信:“可那人一身正气,还穿着天山派极为高阶的服饰……我与天山派还算常有往来,不可能认错那纹路和款式,更不可能分辨不出魔气——我沈家虽小,但符箓一道却颇为擅长,行走修真界,我都随身带着这个。” 沈复安从夹衣之中取出一张符纸。 “这是沈家的驱魔符,寻常魔修近不了我身。除非那魔修也有大乘境以上的修为……” 他自己说着,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瑶帝后宫传,第一集 开拍。 瑶瑶:让我康康宠幸哪个……?什么?四位爱妃试图从太上皇和太后那里下手,赢得朕的宠爱?! 心思太重,不可!先都打入冷宫! 四人:??? ◉ 第77章 千里与共的明月之下,楼善沈家的宅邸内多了不少未眠人。 能轻而易举地伪装成天山派弟子,又不泄露魔气,还以语焉不详的话刻意诱导——只为了让沈依瑶入局。 除了琴鸾以及她的簇拥,还能有谁能费尽心机做到这个地步? 魔修琴鸾与天山派的淳奚仙人即便分道扬镳已久,但某种意义上,修真界还有不少人至今都觉得他们般配——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行事作风却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就是老古董一般的人物,却没人能琢磨透他们的行事风格。 不,也许有一个人——传说中他们的共同好友,瑶霁仙人。 但现在看来,瑶霁仙人恐怕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好友,而是大冤种一个。 光是想想瑶霁仙人——大概也就是沈依瑶的前世——经历过的那些事,季家四名男人更激愤难平。 修真界万年难遇的天才瑶霁仙人,为人清正和善,在法术、符箓上都颇有建树,在剑修一道上,更是堪称卓绝。却为护着琴鸾和淳奚而死,可惜可叹! ——几乎每一本记载修真界往事的典籍里都会有这样类似的论调。 当这冰冷的文字化作现实中真切发生的事,可能是瑶霁仙人转世的沈依瑶被如此对待。 心口又苦又酸,他们……要做点什么。 沈依瑶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心绪已经乱成一团,她拽着被子的边沿,一会儿蒙上头,一会儿又拉下来,吐着烦闷的浊气,吹开在眼前乱晃的恼人的碎发。 门外,更是一阵嘈杂。 沈依瑶特意叮嘱过,不要有人来打扰她——但门口传来的声音,却又不是人声。 喧躁又杂乱,好似那声音来源也还不止一处。 沈依瑶不悦,气场大开,披发赤脚就拉开大门:“哪位……?” 与她视线齐平之处,没有人,反倒是脚边,很是热闹。 沈依瑶低头——可不是热闹吗?一整个动物世界! □□的右足之上,白蛇嘶哑着,微凉的鳞片贴着她的足面。 温差让沈依瑶不禁打了个哆嗦,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即便做着这样暧昧的事,白蛇却依然高昂着头颅,似乎一身正气,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 它晃了晃清秀的蛇头,往沈依瑶的右手边凑了凑。 沈依瑶总算发现,白蛇的口中衔着一个做工稍显粗糙的剑穗。 络子都打得不顺,不过制作者却很有心,在上面叠加了防御法阵。 白蛇动作急速,见沈依瑶注意到,立刻仰着脖子,松口一甩——剑穗恰好套在沈依瑶的小指上。白晃晃的,像是将此间的月华全都挂在指尖。 化身为白蛇的季淮铮点了点蛇头,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与杰作如今的位置。 “多谢。” 谢过之后,又觉失策! 她说想一个人休息——但季淮铮他变成白蛇过来,好像也没有问题?! 左脚上,又传来温柔的毛茸茸的触感,还十分有层次,沈依瑶的心也跟着仿佛融化起来。 偏过头,雪白的大猫以软乎乎的肉垫碰了碰她圆润的脚趾。 察觉沈依瑶的视线,仰着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以亮晶晶的眼与她对视——仿佛刚才做小动作求关注的根本是不是他季淮清一般。 非但如此,他还寻了个顶包的——把靠在胸前的乘黄小兽往沈依瑶那边推了推,一副大义凛然,忍痛交出始作俑者的严父模样。 沈依瑶失笑,俯身准备将澄澄抱起。 化身白猫的季淮清抓住这个时机,毛绒绒的尾巴一卷,玉光一闪而过,他满意地“喵”了一声: 沈依瑶散着的青丝被灵巧的白猫尾巴给挽了个松垮的发髻,以一根刻着小片杏林的簪子固定好。 沈依瑶伸手摸了摸:簪子上还带着药香,内里中空,簪子尾部可以拆卸——里面装着的药粉灵力澎湃,不是凡品。 “多谢。” 她又欠“女主”人情。 沈依瑶低眉,怎么想,这滚成硕大雪球的人情和厚爱,她短短时间内难以还清。 沈依瑶陷入沉思,而正对着她蹲坐着的狼犬却有些着急。 他已经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但沈依瑶迟迟注意不到他。 无奈,季淮玷:“嗷呜。” 沈依瑶果真被这一声唤回注意力,看向那颜值逆天的英俊狼犬。 狼犬上前,鼻尖和嘴巴轻轻地碰了碰沈依瑶的左手掌心。 灼热的呼吸下,掌心中又多出一个小巧的东西。 沈依瑶翻过掌心,映着月光,瞧了个清楚: 季淮玷塞过来的,是一颗圆润的晶矿石,大约两个拇指那么大,晶莹剔透的中央,含着一滴血。 圆润的晶矿石上,被季淮玷叠加不少阵法,让那中央裹着的一滴血的气息没有外泄。 季淮玷化身的狼犬前肢交错动了动,低声道:“沈师妹如果遇到危险,把它扔出去或捏碎,即可迷惑对方的心智。” 沈依瑶了然——这一滴血,应该是季淮玷的。 也不知道他取了多少血,才制成这样精巧又实用的法器。 沈依瑶今夜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多谢。” 狼犬害羞地低下头,可晃动速度过快的尾巴,还是将他雀跃的心情展现出来。 蛇蛇不悦地贴得更紧,猫猫又开始踩奶,试图瓜分沈依瑶落在季淮玷身上的注意力。 他们,却都不如那姗姗来迟的这一位成功。 天幕中,华彩纷呈的朱诺几乎将黑夜变为白昼。 沈依瑶耳目聪敏,已经听见不少季家的下人们发出惊叹声。 而那朱诺直接落入她的院落,直接停在狼犬上方,原本高昂的头颅低下,与沈依瑶平视。 沈依瑶:…… 朱诺抖了抖原本合起来的尾羽,忽然展开。月光之下,那展开的尾羽之屏美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耀眼夺目的光彩之下,那正中央的一根尾羽却飘到了沈依瑶面前。 顺圣仙人的声音响起:“这上面有本尊的一缕神识,沈姑娘可随身带着。若遇到某些心怀歹意的宵小,也能挡上一挡。” 而他,即便在万里之外,也能感应到,前来救援。 多了这么一只飞禽,沈依瑶这门口更像是那豢养动物的园子,而她,则像是饲养之人。 由于深受这些被豢养的动物的喜欢,于是,他们送上各种各样的小礼物,保护她,讨她欢欣。 沈依瑶也被自己这大胆的想法弄得失笑:“楼善沈家夜间可没有这么多动物出没,你们也不觉得尴尬?” 四只形态各异的季家男人当真把自己当做动物一般,装成听不懂沈依瑶话中意思的样子。 沈依瑶好气又好笑,但:“——谢谢。”但,对不起。 她注定是一个要下线的炮灰女配,争取在众相秘境里将一切都扳回正轨,是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不能,让“女主”变成琴鸾那样满心仇恨,也不能让“男主”变成淳奚那样疯癫无常,也不能让“反派”死不瞑目,也希望……“金手指”能长命百岁、平安无忧,不至于完成了使命便被动下线。 她的笑容清浅,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声音低微,像是自言自语: “晚安。” *** 众相秘境开启前,顺圣仙人还是需要回一趟季家。 为了“公平起见”,他也顺便将季淮铮、季淮清以及季淮玷带走。 沈依瑶则与季栀和小锦一起在楼善待了一阵,尔后,一齐前往众相秘境所在的浦岭。 浦岭这地方在修真界的东北,同为北方,沈依瑶记忆里,原身小时候还曾经去过浦岭。 说来,剧情一概不知,关键信息一个没有,但这细枝末节倒是记得清楚。 她还“记得”,浦岭卫家是当地大族,不过东北部最大的修真势力当属云岭宗,所以卫家影响力平平——但能让沈依瑶“记忆犹新”,那卫家自然有过人之处。 卫家厉害就厉害在,卫家人各个都让人记忆犹新。 从家族中的长老到卫家的小儿,各个都眼高于天,仿佛自己在这东北部已然称王称霸。 就沈依瑶的记忆里,她就目睹了卫家与她同龄的嫡子卫吾识当街扯漂亮女修的裙子,逼年迈老者换地方摆摊,还打跑了两个在他喜欢的酒楼门口乞讨的乞丐。 而这一切,跟在卫吾识身后的卫家大人们似乎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卫吾识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倒是前来玩耍的沈依瑶,三次与卫吾识针锋相对。 但沈依瑶被寺云领着,又是先天灵体,卫家不敢动手,却好一阵冷嘲热讽,说记忆里豆丁大小的沈依瑶“没有教养”“跟泥腿子混在一起”,诸如此类。 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到过浦岭——全是这卫家,毁了年幼的沈依瑶对这地的好感。 时隔多年,又踏上这片土地,还是本着要在这众相秘境中做个了结的沈依瑶百感交集。 一时疏忽,下了灵舟,没有戴面纱,与季栀和小锦信步走在街道上,朝着与顺圣仙人他们约好的客栈走去。 忽然,左边袖子被人拉住,一双肥厚又带着油脂腥气的手碰到了她的手腕。 沈依瑶下意识以灵力封住那咸猪手主人的穴位,脚步一顿,手腕一翻,稍稍一推。 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哎哟!!你这小妞儿,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之一个人静静 瑶帝:朕想一个人静静。 铮蛇:嘶~ 清喵:喵! 玷犬:汪汪! 老男人花孔雀:嘎! 瑶帝:……还是再把他们送进冷宫冷静冷静吧。 今天更晚了,所以本章留言送个红包吧(24小时)~顺便昨天发的75和76也发吧(已发) (全剧终*2)感谢在2022-06-26 23:45:57~2022-06-27 22: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8章 这声音听着还有点熟悉。 沈依瑶低头看着那在浅坑中挣扎的满身肥肉的男修,从他那好像为了节约空间,挤在一块儿长的五官上,依稀辨认出熟人的影子。 即便多年未见,但他那又短又淡的眉下小小的拉长的三角眼,还是太有辨认度。 头晕眼花的卫吾识,费劲儿地睁开眼,正对上美艳无双的女修逐渐靠近的脸。 那眉,上好的螺子黛也画不出来;那眼,绝世的画师怕是也描摹不出神韵; 靠近了,她身上的香气,就是最顶级的制香师都会为之倾倒…… “草——”卫吾识发出一声惊呼,难以置信。 他天天在浦岭这街上闲逛,哦不,巡视——哪怕这几日众相秘境要开启,人多了起来,可也没有遇到过第二个这样的绝色人物! 卫吾识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值——可太值了! 他本来打算起身,好好给始作俑者一点颜色瞧瞧,现在,卫吾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又躺到与他身形一模一样的坑底,抱着手臂,唉声叹气:“哎呦,我的手好疼啊,一定是伤着筋骨了——这位姑娘,你可要对我负责,照顾我直到我康复啊!” “哦。” 卫吾识没听到对方的回绝,当即觉得已经吧对方死死拿捏,一骨碌爬起来:“走,那你先跟我到卫家……!” 沈依瑶一拳砸到他那猥琐的小眼睛上。 她平日虽然用剑,但基本能动剑的时候,绝对不动手。 无论是季栀还是小锦,都头一回见到沈依瑶动手揍人。 衣袂蹁跹,白肤粉拳,却拳拳到肉,一下子把那登徒子揍出熊猫眼! ——太帅了! “没想到沈师姐还有体修的底子,好强!” “师父,我也要学——教教我嘛!” 卫吾识眼冒金星,但还是听到重要信息:“等等,你姓沈?” 沈依瑶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 周围人大部分行色匆匆,碍于卫家的跋扈,不敢多留但却时刻留意着这边的情景。 见到有瓜吃,几个胆子大的装作流连旁边的小摊儿,借着买东西的掩护,时刻关注着这卫家大戏。 大戏的主人公卫吾识并没有让他们失望,说话的调子都变得高亢,声音还有点抖:“你不会、不会是……” “正是在下,楼善沈氏,沈依瑶。” 卫吾识两眼一黑,但沈依瑶又长得实在太惹眼,他这黑了的眼又被眼前的美貌“照亮”,一时间,心中,两种思绪开始天人作战: “这可是那个以前害得你挨了骂、跪了祠堂的沈依瑶?!你难道还想跟她对上吗??赶紧走啊!!” 另一道:“那沈依瑶小时候就长得白嫩,现在又这般国色天香,也许有什么误会?——你们这也算是青梅竹马,怎么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好好相处呢?你都已经筑基境大圆满了,马上就是金丹境的真人,她与你也算是郎才女貌、天定良缘!” 卫吾识没怎么纠结,就听从了后一道心声。 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团笑:“原来是沈家妹妹,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了!” 大概是笑得太开心,扯到伤口,卫吾识龇着牙,看着格外滑稽,却又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我们果真缘分匪浅——沈妹妹刚到浦岭吧?可有下榻的地方?不如去卫家坐坐?” 小锦快鱼快语,见师父沈依瑶已经皱着眉,抬手就是七八个水球,准头十足地砸到卫吾识的脸上:“醒醒吧你!” 卫吾识猝不及防,被灌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 沈依瑶抬手便拦下准备冲过来的卫吾识的家丁,生生让卫吾识受了一番苦头。 一道剑意就抵着卫吾识那咸猪手的经脉,沈依瑶微抬下巴,冷声:“卫吾识,下次让我撞见你干这样的事,你这手就别要了!” 沈依瑶不想横生枝节,放了狠话,便带着季栀和小锦继续往前走。 卫吾识忙招呼家丁过来,一部分绕着他围成一圈儿,一部分驱逐行人——总之,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又拿了钿丝罗绸做成的外衣一披,撩了撩头发,让人以灵力将他头发上的水珠一点点弄干。 确认形象无误后,才恼怒地拨开家丁:“追——我今天一定要请沈依瑶去卫家‘做客’!” 他放完厥词,刚走两步,却又停下——眼前,似乎有一面看不见的墙。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在浦岭拦了本小仙的路?” 季淮铮:“在下季淮铮。” 卫吾识虽然是个混球,但也能认出季家的纹饰。 瞧见季淮铮的弟子服,态度好了不少:“原来是季家的兄弟,诸位可是迷了路,还是有什么麻烦?如果没有……”他还记着去找沈依瑶呢! “你方才提到沈依瑶师妹,我们正在找她。”季淮铮虽然不悦,但还是做了做表面功夫,“请问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卫吾识:“沈妹妹往前边走了——对了,你们找沈妹妹做什么?” 季淮铮:“别这么称呼沈师妹。” 卫吾识:“怎么?” 季淮铮抬手,一道禁声咒钻入卫吾识的喉咙。他仍维持着恭谨端方的样子,却道:“——你不配啊。” 卫吾识反应过来,准备破口大骂,可最后只能捂着自己的脖子,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怒极,直接踹了旁边的家丁,又指了指季淮铮他们,示意家丁们上去收拾这几人。 卫家的家丁们哪里是季淮铮他们的对手?还没近身,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这下子,连给卫吾识清场遮羞的人都没有。 他的窘态被这浦岭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季淮铮他们则往沈依瑶方才离去的那边走去。 卫吾识难以遏制地打了个喷嚏。 那跟在季淮铮身后的看着温柔如菩萨的男修转头问他:“没事吧?” 卫吾识虽然吃了亏,但不可示弱,鼻孔朝天,哼了一大口气。 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才揉了揉鼻子。 肥大的掌心从眼前移开,没料想,方才跟在季淮铮身后的另一人也越过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丁,来到他面前。 别说,这修士虽然额间有一疮疤,但这眉眼的精致程度,怕不是就比他如今的心尖尖沈妹妹差那么一点点。 老毛病又犯了的卫吾识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就要去摸这人的脸。 这人眸色深深,直接以灵力挡下他的手,浅色薄唇飞快地动了动。 卫吾识只觉得眼前繁花盛开,天旋地转。 再醒来时,眼前哪有那美得雌雄莫辩的季家修士的人影? 有的只是一条胳膊。 肌肉紧实,孔武有力——男人的胳膊。 天地良心,卫吾识是个好色之徒不假,是个纨绔子弟没错,但他对男色一向敬而远之——除了刚刚,那情况特殊,另算。 但此刻,卫吾识却好像被灌了迷魂药一般,脸贴着那男人的上臂,抱着男人的小臂,还晃了晃,露出自己的一截胖的堆起来的手腕:“好哥哥,你也摸摸人家!” 家丁傻了,围观的路人傻了。 沈依瑶也惊呆了。 她刚跟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他们三个汇合,在原本定好的客栈前面的酒楼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菜都还没点,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劲爆的内容。 季栀和小锦已经兴致勃勃地推开窗,发出啧啧的惊叹。 沈依瑶也被勾起好奇心,往外一望—— 却又转头,看向季淮玷。 季淮玷以为是自己的“杰作”被沈依瑶看出端倪,但见沈依瑶的神色又透着几分古怪。 他亦往外看去——顿时,那脸色青黑交加: 那被卫吾识抱着不松手的人,他认识——那不就是他那便宜叔叔南宫野吗?! 季淮玷悻悻坐下,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不再往外看。 虽然他这便宜叔叔确实曾经给他添了不少堵,但……季淮玷想了想那曾经近在咫尺的咸猪手,极快地皱了一下眉:他这便宜叔叔,大概,罪不至此。 ……也希望他这便宜叔叔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季淮玷心虚,而南宫野则全然心躁,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他迎着妹妹南宫妤嘲笑的目光,毫不迟疑地将这有些肥胖的修士单手扔到一边。 哪怕袖子被扯破了,也毫不在乎,只飞快地逃也似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那没了男人的卫吾识,混混沌沌地站起来,很快又锁定了下一位目标。 一跃而起,呈泰山压顶之势,扑向那进店的清隽男修:“美人,我来啦~~” 那男修看着年纪不大,稚气未脱,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戴了上好的镶嵌南东珠的玉冠。 昂首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他感知到有异物来袭,第一时间往右侧一撤。 但失了部分自主意识的卫吾识还是如饿狼一般张开双臂,扑向那年轻男修。 那年轻男修见状,剑出剑落,地上只有一串儿十分吓人的血珠子。 沈依瑶虽然在二楼,但也把这酒肆门口发生的事儿看了个一清二楚。 卫吾识的手筋被一剑挑断。 她抿唇——重点,不在于卫吾识的手筋被挑断,而在于那年轻男修的剑法。 眼熟。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之三 某日,瑶帝穿过御花园。 忽然,一男侍跌跌撞撞地从花丛中摔倒在瑶帝面前。 时刻跟在后面的铮、清、玷手忙脚乱地冲出来,合力把人丢进池子里。 姗姗来迟的老男人想了想,命人把男侍捞起来,又亲自扔了一遍。 四人齐齐看着瑶帝: “这男侍心怀不轨,企图以美□□惑陛下,我等已经先一步替陛下排忧解难……” 瑶帝扶额,四人再一次喜提冷宫套餐23333 感谢在2022-06-27 22:54:11~2022-06-28 22: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9章 年轻男修嫌恶地皱着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 挽了个剑花,把青锋上的暗红都清理干净。 他身后跟着的年长一些的女修忙过去扶受了伤的卫吾识,与赶过来的家丁们一起,帮卫吾识站起来。 她掏出一枚玉牌,并一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伤药,一齐给了卫吾识的家丁,比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那引着云岭宗门派纹章的袖口刚好朝上。 她小声道:“我这小师弟脾气不好,你们多担待些。这是足以治好你家少爷手腕伤的药,还有云岭宗的令牌——若是你们后续还需要什么灵药,可去云岭宗寻我。我姓韩,单名一个潞字。” 听到“云岭宗”三个字,那小厮扬着的眉立刻耷拉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东西,与另一名同伴一道,搀着那受了伤的少爷,不敢久留,忙往那街道上不起眼的阴凉处走。 要知道,在这浦岭,他们卫家能横行霸道不假,但这一前提是云岭宗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计较! 那他们哪里还敢跟云岭宗计较?! 见他们走远,那女修才快走几步,站到她那师弟身旁,一脸无奈:“子承师弟,你下回也别下这么重的手……” “我没有直接断了他的手,已经很仁慈了!” 那女修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从二楼窗户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沈依瑶眉心略微舒展—— 还好,这声音不像。 脾气也不像——淳奚的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应该不是淳奚。 要是淳奚被莲台宗放出来,那她接下来在众相秘境里的任务可不一定能顺利完成。 众相秘境与其他秘境不同,众相二字,取的是“众生相”的意思。 这个秘境,是面向所有修士敞开的——无论是筑基境也好,渡劫境也罢,都可以进入这众相秘境。淳奚,自然也能进来。 不过,修为不同,他们在众相秘境中所见、所得、所感、所悟,也不尽相同。 众相秘境千变万化,包罗万象,若是淳奚进来了,也未必能与沈依瑶恰好碰到。 不过以防万一,她可不想见到淳奚。 沈依瑶陷入沉思,靠在窗边,久久不能回神。 季淮清以公筷往她碗碟之中放了一块加了番椒的烧牛肉,轻声唤:“沈师妹一路舟车劳顿,先吃些东西吧。” 季淮铮、季淮玷不甘落后,筷子被两人用出虚影,等沈依瑶悠悠回过神时,她那原本干净又空无一物的碟子里,已经多了一座小峰。 师兄弟三人的竞争非常激烈,更是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三人一人夹着一筷子食物,但这碟子只余一点空位。 三人都瞄准那空隙,齐齐伸出筷子—— 啪、啪、啪。 几声下来,三双公筷上夹着的东西全数掉落,连那三双筷子,也碎成几节。 这几节白玉的筷子遗骸,还被受争斗灵气影响而倾倒的食物小峰给埋住,只有部分露出可怜兮兮的一角,与那师兄弟三人手里各自只攥着的一小寸筷子遗憾,“遥遥相望”。 沈依瑶清了清嗓子。 三人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把那已经毁了的三双公筷默默地挪到背后,一扔。 默契地实现了同步的毁“尸”灭迹。 沈依瑶挥了挥手,用了些许灵力,将碟中一切清空,抬眼看那神色各异的三人。 最后,只道:“吃饭。” 而那酒肆门口,原本还打算再劝一劝这云岭宗的天骄小师弟的女修,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她这师弟楚子承,出身那隔一段时间就要出个天骄的楚家,被师尊他们当做大宝贝一样。 那真是走在路边,怕被女修碰瓷;进了秘境,怕被男修倒贴;连睡个觉,都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妖修魔修来偷袭。 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年轻男修宠成这个无法无天、行事恣意的样子! 可就在刚刚,她这惹是生非的师弟楚子承,竟然变了脸——不是拽得跟谁都欠了他几万灵石那样,而是,变成温柔内敛的少年模样! 他抬头往那酒肆的二楼看,韩潞亦随着他的视线往上—— 明明什么也没有嘛! 韩潞正准备问询,师弟楚子承已经迫不及待地迈入酒肆:“小二,我要去二楼!” 作为操心的大师姐,韩潞也只能招呼其他弟子:“……我们也上去休息片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她这天不怕、地不惧的师弟变了脸色! 韩潞打起精神,紧跟在楚子承身后。 楚子承步伐很快,一次越过几级台阶,男女步伐不同,韩潞跟得吃力。 忽然楚子承停下,正跟着猛冲的韩潞一个不小心,撞到他结实的后背。 额角和鼻尖泛疼,韩潞:“师弟,你怎么突然停下……?” 楚子承没有回她,只抬着右手,把韩潞往楼梯的一边给按了按,腾出一条道儿来。 像个羞涩的少年一样,仰头看着从那二楼款款走下来的一群人。 准确地说,只看向那人群中的一个。 那人粉面桃腮,杏眼清凌凌的,腰身不足一握,但却不会让人生出柔弱可欺的错觉。 她步速适中,漫不经心中,又透着几分浅淡的哀愁。 像是传闻中已经羽化登仙的仙子,又来人间体验一遭。 韩潞了然:天要下雨,师弟要嫁人——哦不,春心萌动,挡不住啊! 可谁曾想,直到那女修的身影快消失不见,她这无法无天的师弟都只维持着羞涩的少年模样,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韩潞推了推楚子承,疯狂地冲他使眼色。 但楚子承却只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修的背影看。 倒是那女修似有察觉,在转角处,略微偏了头,直视楚子承:“……我们之前见过吗?” 楚子承羞赧一笑,不甚坚定地摇了摇头。 可沈依瑶看这姿态,却又觉得并不陌生。 她禁不住,驻足端详起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沈师妹?”沈依瑶回神,走在前面的季淮铮轻声道,“可有什么事?” 沈依瑶转过头:“没有。” 与其他人一起消失在这迂曲的楼梯拐角。 她身影一消失,韩潞便被楚子承撤了禁声法术,忙道:“师弟,咱云岭宗也算是大宗门,若是你喜欢那刚才的女修,大可以去追……!” 韩潞声音越来越小——她这师弟的脸上,乖巧的神色瞬间消失,只有嚣张与狠厉。 不过,多少给了她个敷衍的反应:“哦。” 卫吾识的小厮很煎熬,他现在连个敷衍的反应都没办法给到自家少爷。 他忍着被少爷那不大的玩意儿蹭着的恶心,好不容易与同伴一起把少爷挪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那大树下,扒掉少爷粘过来的手臂。 “少爷平日不是喜欢女色——再不济,也是看上那些容貌娇若好女的男修,怎么今日转了性?”见个男人就扑上去?! 同伴刚才也没少被卫吾识占便宜,苦着一张脸:“谁知道呢?可别是中了邪!” 要真中了什么邪魔妖修的法术,回家被老爷夫人发现了,他们可难逃一死! “若是中邪,那在下也许能帮得上忙。”灰墙墙角处,一女修走了出来。 她穿着天山派的弟子服,看着很是正派。 说话间已经蹲在卫吾识身边,只看,却没有动手,问:“可否?”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咬牙点头。 那女修号了一会儿脉,又撑大卫吾识的眼皮子,伸出食指和中指,往卫吾识眼皮上一点。 卫吾识一个激灵,浑身肥肉颤了颤,双眼混沌一瞬又恢复清明,眨了眨。 尔后,第一时间握紧那女修的手:“美人啊——!” 动作太过激烈,刚刚被挑断又敷上药的伤口顿时崩裂,鲜血又汩汩地顺着他的衣袖流淌。 卫吾识:“……呜哇!” 手上同样沾了点血的女修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却娇滴滴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那声音,饶是自认为阅女无数的卫吾识也酥了半边身子:“有仙子在旁,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仙子?——乔装成天山派弟子的琴鸾神色微暗,这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对她用过了。 不过,从这样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琴鸾可不觉得开心。 可系统却不住地劝她:【宿主,你要跟他搞好关系。他才是能让你宿敌死亡的关键!】 琴鸾听了她系统的劝,忍着恶心,回应:“如此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公子,你这伤口还是小事,可被人控制心智却是大事呀!” 卫吾识一脸狐疑,看向小厮。 小厮犹犹豫豫上前,把他刚才当街扑倒一个又一个男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瞒下他们之间暧昧的肢体接触,免得惹火烧身。 他家少爷的脾气可不好着呢! 果真如那小厮所料,只听了个囫囵,卫吾识便大怒,肚上的肥肉都震出波纹:“岂有此理,那个找沈妹妹的男修居然对我下这样恶毒的咒语,我定然要他好看!” 琴鸾被他肥肉晃得恶心,但还是忍着,顺着系统的引导,道:“这位公子,也许更深层的问题不是出在那男修身上,而是出在那沈妹妹身上呢——?” 远方,已经进了客栈房间的沈依瑶似有所觉,直起腰,极目远眺。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之三 内务府:陛下,您上次赏赐给铮侍君金桃后,清侍君、玷侍君还有顺圣侍君都来找臣讨要啦!他们说陛下一直都端水,所以他们也要有! 瑶帝:……?! 内务府:陛下,您上次赏赐给清侍君沉鲸香后,铮侍君、玷侍君还有顺圣侍君都来找臣讨要啦!他们说陛下一直都端水,所以他们也要有! 瑶帝:……?! 内务府:陛下,您上次赏赐给玷侍君陵水绸后,铮侍君、清侍君还有顺圣侍君都来找臣讨要啦!他们说陛下一直都端水,所以他们也要有! 瑶帝:……?! 内务府:陛下,您上次让顺圣侍君去冷宫后,清侍君、玷侍君还有铮侍君都来找闹着去!他们说陛下一直都端水,所以他们也要去! 瑶帝:……哈? w博周末更新,这周太忙了。。 快完结了,但这位出场的楚子承到底是谁呢~~? ◉ 第80章 沈依瑶倚窗而望,看着看着,却觉得下颌处凉飕飕的,如芒在背。 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一样,不寒而栗。 她不得不暂时中断寻那搞事之人的念头,靠着窗棂,又换了个姿势,以余光看向这客栈门口处。 哐—— 窗户被沈依瑶毫不留情地关上,还立刻加了几道禁制。 客栈门口那人,不是淳奚又是谁?! 也不知淳奚和天山派与莲台宗如何斡旋,能让素来以公正闻名的莲台宗,对在补天大阵中出现严重纰漏的淳奚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快就能让淳奚全身而退。 沈依瑶屈指抵着下颌,心中波澜又起。 淳奚仍死死盯着那已经紧闭的窗户,浮灵真人在一旁,拽也不是,拖也不动。 就……尴尬。 天山派的弟子们,连同这浦岭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呢! 浮灵真人汗颜,进退两难。 而那客栈老板耳目聪敏,瞧见这门口乌泱泱一片人,立马就从里面疾步出来。 赔笑道:“几位仙长……” 浮灵真人松开拉着淳奚衣袖的手,装得道骨仙风,扬了下拂尘,点了点他太上师叔祖仍目不转睛地看着的那间屋舍,道:“我们要住店,麻烦掌柜的安排个靠近那个屋子的……” 掌柜的摸了摸头:“几位仙长,不巧,我们客栈已经被包了……” 淳奚:“我出双倍。” 掌柜的笑得困窘,却不敢应声,唯唯诺诺,却也不敢放他们进来。 “双倍也没用——”顺圣仙人缓步走出,连笑容都欠奉,“这客栈是季家的产业,如今季家人要去这众相秘境,所以,这客栈啊,就只接待季、家、人。” 顺圣仙人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浮灵真人听了,拂尘都跟着抖了抖,直白地感受到其中浓郁的杀意。 青雉等跟着他来到这浦岭的弟子们脸色更是难看,有几个捂着丹田,硬撑着不露怯。 但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浮灵真人别无他法:“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他用尽全力,拉着淳奚仙人,总算是把这活祖宗给拖动几步。 淳奚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窗户紧闭的屋子。 顺圣仙人摆摆手,“好心”劝道:“别看,这是季、家、人。” 淳奚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不可能。】 顺圣仙人冷哼一声,对着掌柜的交代:“以后年纪大的、爱做白日梦的那种客人,都不要接待,容易惹是生非。” 淳奚剑动了动,浮灵真人吓出一身冷汗,忙好言劝道:“前面不远还有一间客栈,太上小师叔祖我们先去看看?” 压低了声音:“太上小师叔祖你现在身上有伤,若是与顺圣仙人交手,难免被他看出端倪,一定要慎重啊!” 淳奚沉吟片刻:“松手,本尊自己走。” 浮灵真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约隔着半条街,确实还有一家客栈。 虽然比不得季家名下那客栈富丽堂皇,但也干净整洁。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这客栈比那季家的客栈还要高出两层来——若是从这高层房间往外看,倒也能瞧见那季家的客栈。 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浮灵真人忙进去:“掌柜的,我们要包下这客栈!” 同一时间,一女修的声音也响起:“掌柜的,我们要包下这客栈!” 两人对视,一眼便认出彼此的身份,也从对方的眼中,解读出明晃晃的“苦命人”“冤大头”等关键信息。 性别不一,身份不同,生长环境有别的两人一瞬间就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可此刻,他们肩负的“使命”,他们背后的男人都不允许他们退缩! 韩潞辈分低,行了礼,开口道:“浮灵真人万安。说来,今日极为巧合,但我云岭宗的弟子们先一步到这里……” 浮灵真人厚着脸皮:“师侄有所不知,从天山到这浦岭,路途何其艰难,更需要休息……” 两人硬着头皮,为了各自背后的男人,尬聊又尬争,实在无法,把这皮球踢到掌柜的那里。 “掌柜的,你要将你这客栈包给谁?” 掌柜的漆黑的眼珠子转了两圈儿:“不如……您两位这边各包几层?” 这是个办法。 不过,两人异口同声:“那我们包那第三层和第四层!” 韩潞和浮灵真人:…… 掌柜的眼珠子又转了两圈儿:“要么……二位把第三层和第四层都各包一半儿?” 韩潞不敢得罪天山派,但又担心无法如愿以偿的小师弟作妖,现在这个方案,她觉得倒是可以;浮灵真人与她想法差不多。 他们看向各自背后的男人—— 淳奚和楚子承只为了能看清沈依瑶动态的位置,其余的,他们并不在乎。 这个方案能满足两人的诉求,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韩潞和浮灵真人松了一口气,忙去找掌柜的敲定细节。 没了这一男一女的“缓冲”,淳奚和楚子承四目相对。 一人骄矜傲然,一人飘飘似仙。 楚子承厌恶地拧眉,率先错开视线。 又遇到这讨人嫌的家伙,还要被迫跟他住在一处——晦气! *** 自从知道淳奚已经在浦岭现身后,沈依瑶便打定主意,深居简出,就连季栀和小锦盛情邀请她闲逛,都被她断然拒绝,没踏出这客栈一步。 怕她烦闷,季家四个男人倒难得和谐相处,像是排了一个值班表,轮番陪她闲谈解闷——连说话的时长都差不多。 公平竞争。 沈依瑶站在众相秘境的入口,半阖着眼,避免黑夜中这温柔的入口光辉带来的细微刺痛。 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地闪现出与四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一声叹息。 与大家一起,走入这众相秘境中。 众相秘境对这一方世界所有人敞开,但并非所有进入这众相秘境的人都会被传到一处。 准确地说,进入众相秘境的修士们,会先被随机传送到九个不同的路口中的一处。 而这一处里,一侧平安顺遂,另一边危险重重——这就全凭个人选择。 也就是说,这众相秘境实际上有十八个区,九处安全,九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碰到,并非容易的事。 更别提得益于顺圣仙人的“手笔”,沈依瑶他们进入众相秘境前,并没有遇见淳奚。 沈依瑶有些忐忑的心稍微平静了几分。 她站在路口处,审视身旁的人: 都是熟人——季栀,季淮清,季淮玷,还有……卫吾识。 发现自己被“包围”的卫吾识脸色讪讪,虽然不想输掉气势,但一开口,却根本没有底气:“……你们好啊?” 季淮清和季淮玷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卫吾识,倒是季栀,冲着对方扬了扬拳头,警告的意味不要更浓烈。 沈依瑶只看了卫吾识一眼,便自顾自地看着左右两边的标识,陷入思索。 右侧“柳暗花明”,左侧“山重水复”。 系统当初也没给她完整的剧本,那女主当时是选了哪一个……? 沈依瑶不敢确定,求助地看向“女主本尊”:“淮清师兄,你觉得我们应当走哪一边?” 季淮清沉吟片刻,指着右侧道路:“‘柳暗花明’。” 沈依瑶得了答案,迈出一步:“那好,就右边!” “不!不行!!”季栀却跳出来,用出浑身的力气,把沈依瑶往左边拉,“去这边!” 沈依瑶对季栀没有设防,当即被她拖着走了两步。 又覆上季栀的手:“季栀师妹,我们听淮清师兄的吧?” 季栀急红了眼:“不行,沈师姐!别的事情我能听你的,但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能!” “为何?” “因为、因为……” 季栀把下唇都咬破——她总不能说,这是她凭空多出来的记忆里提到的吧?谁信? 多出来的记忆里,她可就是在这“柳暗花明”中受伤中毒,最后害得记忆中的沈依瑶成为她转移毒素的容器,一命呜呼! 季栀可不想像那多出来的记忆里的自己一样,净整些没有用的幺蛾子! 她还要紧紧抱着沈师姐的大腿呢——沈师姐绝对不能有事! 季淮玷走近,与季栀对视:“季栀师妹可是觉得,危险越高、收活越丰?” 季栀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是季淮玷主动站出来为她打圆场,十分感动,忙点头称是。 季淮玷虽然没有使用瞳术,但因南宫鹤轩给他的一些秘籍,他对说话者眼眸之中的情绪也更为敏感。 他笃定,季栀没有害沈依瑶的意思,甚至还很担心沈依瑶——不过,她似乎知道那“柳暗花明”中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所以才拦着他们。 他回头,冲着季淮清点了点头。 以无声的形式传递了他得到的结论。 季淮清了然:“既然如此,还是走这‘山重水复’吧。” 沈依瑶手中没有剧本,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女主”:“……好。” 虽然应下,但沈依瑶的步速并不快,甚至有些拖沓。 另一边,待在原地的卫吾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见几人走远,撒丫子就跑进“柳暗花明”,戴上那天山女修给他的据说百毒不侵的手套,往人迹罕至的草丛中,俯身寻找起来。 “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之四 (接上回) 冷宫内,顺圣侍君看着另外三人,语气不善,更恨铁不成钢:“你们来做什么?!” 铮、淮、玷三人默契地错开眼,谁也不肯承认,他们担心这冷宫条件差,顺圣侍君仗着年纪大,借故装病,趁机对瑶帝卖惨,分走宠爱。 顺圣侍君扼腕:“你们可知我为什么进了这冷宫?” 三人摇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意气用事,还真忘了追本溯源。 顺圣侍君:“因为我听说西北边陲小国天山,要把他们的皇子淳奚送给瑶帝!我身为瑶帝侍君,怎么可能让这心怀不轨之徒出现在瑶帝身边!?所以我派人给即将到楼善的淳奚皇子他们添了一点堵……” 眼前三人神色各异地大步离开冷宫。 等他们身影消失不见,顺圣侍君把瑶帝前不久刚命人给冷宫换上的锦被一撕,松了松领口,倒在榻上: “来人,本侍君不舒服要请太医……唔,要请能把一切都告诉瑶帝的锦太医!” 抱歉最近有点忙,更新有点晚QAQ ◉ 第81章 “山重水复”这边罕有高耸的树木——它们的地位早已被那些嶙峋的一人余高的怪石给取代,亦没有多少低矮的灌木,只余下弯弯曲曲的细流,冲刷着,激荡着,汇入万丈一般的深谷。 路湿且滑,沈依瑶走得心不在焉。 季淮清和季淮玷几次看到沈依瑶差点一个趔趄,但在两人出手相扶之前,沈依瑶又及时地调整好姿势,若无其事地继续缓步前行。 情况不对——连神经有些大条的季栀也觉察出沈依瑶的反常,凑过去:“沈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脸色这么难看?” 沈依瑶回神,信口扯道:“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季淮玷:“那我们休息片刻。” 休息二字一出,天色陡然一变。 原本还算得上温晴的天,却突然变了脸。 乌云陡然聚集成一团,厚重地几乎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阴风阵阵,愈发寒凉逼人。那原本汩汩流淌的穿梭在怪石之间的河水逐渐冰封,化作坚硬的冰河。 凄寒的冰面上,沈依瑶看见自己惨白一片的脸。 她抬袖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即便要下线,她也不要哭哭啼啼,一副怨妇样地下线。 她在这个世界认识了这么多有趣又可爱的人,为什么要哭丧着脸呢。 沈依瑶心中做着建设,一面怀着最后的希望,呼唤系统。 虽然知道系统不可能像英雄一样,驾着七彩祥云把她带走,沈依瑶也没有指望这一开始就掉链子的系统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表现——只是,她突然想找到系统说说话。 想要知道,她走了以后,其他人过得会不会比预计的剧情里,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系统没有给出回应。天却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 众相秘境里的雪,都大小不一,形态各异,与众不同。 季淮清尝试撑起结界,但这众相秘境之中的雪却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又落到他们的肩上。 事有反常,季淮玷沉吟片刻:“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看看周围是否有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 唯有季栀,一直生活在季家,一年中能见到这么大的雪的次数少得可怜。 见此情景,忙伸出手去接那雪花。不料,手被冻得通红,还接到一片奇重无比的雪花,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上已经结冰的地面。 “这众相秘境涵众生相,众生如雪,千变万化,各自精彩,倒是应景。不过——”沈依瑶浅笑,上前扶住季栀,“看来,有的人生确实太厚重了些。” 季栀脸红,把头埋进沈依瑶的胸口,撒娇:“好啦,沈师姐,我以后一定不随随便便就上手——” 沈依瑶见她知悔改,仍是有些不放心。 好歹这季栀与她同为炮灰,有这么傻乎乎的,作为“女主的小姐妹”,现在跟她比跟“女主”还亲近,让准备下线的沈依瑶难以安心。 她抚摸着季栀的长发,絮絮叨叨地叮嘱。 忽然,她转过头—— 雪越下越大,目之所及,已经一片白茫茫,竟是有了那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天山的意味。 沈依瑶隐约想起,作为瑶霁的时候,她死亡下线的那一天,雪好像也这般毫无征兆又浩浩荡荡。 不一样的是,今日,这皑皑白原之上,一红点逐渐靠近。 象征鲜血与死亡的红不断地靠近,沈依瑶将季栀护在怀里,季淮清则挡在沈依瑶面前,提着舍迦笔,几乎晃出虚影,勾勒着抵御未知攻击的法阵。 沈依瑶凝在指尖的灵力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最终,她只把一只手搭上季淮清的肩上,额头抵着他的脊背。 季淮清的身体明显一僵,被沈依瑶贴着的地方温度急速升高,高到隔着重重衣物,灼热得几乎能让这落雪瞬间融化成水。 声音都带着磕巴:“沈、沈师妹……” 沈依瑶极轻地应了一声:“我在。” 红点越来越近,那防御法阵已经描绘好,在雪地中,散发出更为耀眼夺目的光。 沈依瑶别过眼,不去看——不忍去看。 金丹境的“女主”画的法阵虽然威力不俗,但……抵挡不住这致命的一击。 而她最后的剧情,要求她背刺“女主”—— 危急时刻,躲在“女主”身后,这也算是背刺吧? 至少,在沈依瑶看来,这千真万确算得上莫大的背叛。 她的手抖得厉害,掌心出的虚汗将季淮清的肩角都打湿。 季淮清温声安抚:“沈师妹,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那红点已经到了眼前——是一柄被不知什么染得通红的箭矢。 它在季淮清的结界处研磨许久,最后,竟是破开季淮清的结界! 季淮清脸色大变,他是医修,不擅兵刃,亦不擅灵器。 但他第一时间,转过身,紧紧地将沈依瑶抱在怀中。 力道之大,沈依瑶甚至怀疑这样下去,她都要被“女主”融入骨血。 冰冷的空气中,血腥气蔓延,箭矢穿破血肉的声音虽迟但到,在这静谧之中,留下让人肝胆俱颤撕裂声。 沈依瑶第一时间放开已经吓傻了的季栀,侧身扶住嘴唇泛乌、瞳孔扩散的季淮清,对季栀:“师妹,快找个暖和点的垫子或者兽皮!” 季栀也修医道,这些常见的急救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倒确实随身带着。 被沈依瑶这么一提醒,忙手忙脚乱地取出来,慌里慌张地铺好,又摆了一排可能用的上的灵药在软垫一角,方便沈依瑶取用。 沈依瑶扫了一眼,忽然问:“季栀师妹,还有没有能让人忽然昏过去的丹药?” 季栀不知沈依瑶想要做什么,但出于对沈依瑶天然的信任,还是直接拿出来。 万事俱备,沈依瑶深吸一口气,道:“季栀师妹,你……转过身吧。” 免得一会儿太血腥,吓到这胆子不大的小姑娘。 季栀从善如流,乖巧地转过身。 沈依瑶以灵力先探了探季淮清的脉搏:微弱,但一息尚存。 又隔空检查了一番那箭矢:箭身上涂满了剧毒,那毒液还在流淌——那毒液未经萃取,还带着新鲜的味道。 看来,下此毒手之人,应当就在附近,没有走远。 对方似乎蓄了极大的力,又或者借了什么势,不过,在最后一时之间,却忽然心虚胆怯起来,所以这箭准头不足,力道也欠缺。 毕竟是“女主”,即便遭遇苦难,但总有一线生机。 沈依瑶苦笑,抚平季淮清眉间的折痕。 这菩萨面的“女主”,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皱着眉,太让人心疼。 她俯身,凑近季淮清的耳畔:“没事,你很快就会醒过来。” 季淮清没有听见她的话,只喃喃自语:“沈师妹,我会保护好你……保护你……” “嗯……谢谢。”沈依瑶小声回应,手腕一抬,以灵力直接将那箭矢拔出。 飞溅出来的血液沾到她眉心,像一朵精心描绘的花钿。 沈依瑶没有动手擦,而是先以佩剑割开自然垂下的小臂。 血液顺着小臂缓缓流淌,漫过季栀的软垫,渗入顽石和冰河覆盖的地面上。 蜿蜒盘旋,集结成一个法阵,将季淮清和她包裹在其中。 沈依瑶持佩剑,小心翼翼地将季淮清的罩衫褪下,将身后受伤的那一块儿周围的布料裁去,让那泛着黑污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 沈依瑶抬手,又撑起一个血色的结界。 这才把划伤的小臂,贴在那伤口旁边。 他们身下那被勾勒好的阵法忽然灵动起来,高速运转,繁复的灵纹此起彼伏。 沈依瑶小臂上的血也随之涌出,季淮清体内的黑血也逐渐渗出来。 两者,汇成两道截然不同的血河,竟是涌向了彼此的源头,展开急速的交换! 季栀虽然转过身,但她五感仍正常运转。 空气之中浓度明显超常的血腥气让她也忍不住一阵心慌:“沈师姐,你、你需不需要帮忙?” 沈依瑶提着一口中气,声线还算稳:“没事。” 不过脸色,却已经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而季淮清的脸上,却多了一丝红润。 他那纤长的睫羽动了动,垂泪眼马上就要睁开。 沈依瑶虚弱至极,头晕目眩,但还是一把攥住方才同季栀讨要的丹药,拔了木塞,掏出一颗,趁着季淮清还没有醒,塞到他嘴里,又给他的伤口处撒上药粉,最后,还将衣物复原。 做完这一切,沈依瑶已经跌跌撞撞,不得不靠着佩剑,才能直起身。 毕竟是剧情中能“要了她命”的毒,威力果真不容小觑。 但她还不能倒下。 她咬破舌尖,泛着苦腥味儿的血让她又精神了不少。 “季栀师妹,麻烦你照顾好淮清师兄。” 说完,她闪身,消失在茫茫的白雪里。 季栀有些不安,但仍旧照做,在季淮清身边抱膝盖坐下。 远处,沈依瑶已经折返。 她单手持剑,剑身穿过一人的衣服,像是吊着一头猪一样,轻而易举地吊着一个人,飞速过来。 到跟前,沈依瑶将剑上的家伙陡然一扔。 卫吾识哀嚎都不敢出声——四肢像牲口一样被捆在一起,好不狼狈。 他刚才做了坏事,现在又这般落魄,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雪堆里,哪儿敢多说一个字,引起这一身杀气的沈依瑶的注意? 只把自己缩的更像一个球,好躲避沈依瑶的锐气。 可沈依瑶哪儿还有多少锐气呢? 季栀嗖地站起来,跑向气息微弱的沈依瑶。 但在她碰到沈依瑶之前,探路归来的季淮玷已经抢先一步,抱住身体前倾、眼神无光的沈依瑶。 沈依瑶见到季淮玷,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抬手抹掉他眉上的冰霜: “你回来了呀。” 可惜,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之五 (接上回) 御书房内。 内务府总管:陛陛陛下!!天山的淳奚皇子刚抵达楼善! 瑶帝:先按照原计划安置。 内务府总管:……陛下,恐怕不行。 瑶帝:? 内务府总管:陛下,铮侍君、清侍君、玷侍君刚刚已经去找过淳奚皇子了! 瑶帝扶额,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去宣誓主权,外加挑衅。 摆摆手:“把他们三个先安置在冷宫,冷静一宿——” 门外,传来锦太医求见的通报。 自己后宫那点破事,内务府总管和锦太医都门儿清。 瑶帝也不避讳,直接召锦太医进来。 锦太医:陛下~~ 瑶帝:何事? 锦太医:冷宫那地方条件太差了,顺圣侍君又生病了,好可怜哎…… 瑶帝:嗯?朕前不久才把冷宫改造了一番…… 虽说没有正宫当住的栖凤殿舒适,但也跟四人平日里的宫室差不多水准——毕竟,这四位可是冷宫常客。 锦太医:陛下有所不知,正所谓病由心生,顺圣侍君本就体弱,又进了这冷宫,心疾难以愈合…… 好歹这顺圣侍君也待了一天,瑶帝也觉得差不多,揉了揉额角:那把他放了,换那三个进去—— 锦太医:使不得啊陛下!玷侍君可是已经有了您的骨肉!! 瑶帝:??什么??? 锦太医:所以陛下,为了龙嗣考量,万万不可让玷侍君去冷宫了!! 瑶帝:……行吧,那这四个,都别去了。 总不能同时犯事,却差别对待。 她可是公平公正的帝王。 锦太医:陛下英明——! 冷宫内,欢天喜地等着好消息的顺圣侍君听了:……?!! 看不出来,玷侍君此人,有点东西! 看在小剧场这么长的份儿上,是不是,可以原谅蠢作者更的晚了一点,嘿嘿~ ◉ 第82章 沈依瑶到底……没走成。 但又不能说没走。 她的身体已经如同枯败的落花,倒在季淮玷的怀里,没有心跳。 但她的灵体却还漂浮在这身体旁边,把一切尽收眼底——没有离开这修真界,回到快穿局复命。 这次的系统搭档也没有出现,对现在这堪称重大bug的情况作出任何说明。 也许,系统也不敢出现了。 沈依瑶看着混乱的局面,揣测。 抱着她的“尸体”的季淮玷死活不肯松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每说一次,他额间的疮疤中汹涌的魔气便外泄一团。 ……季淮玷恐怕要入魔! 沈依瑶不觉得这是个好征兆。 根据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入魔的“反派”,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入魔的事情被发现后,大概率就要经历被排挤、被孤立、被误解,与“男主”“女主”形同陌路,最后再被歹人所害,黑化成最终Boss. 虽然这是“命定的结局”,但见到季淮玷痛苦、无助又悲痛万分的样子,灵体状态的沈依瑶不由自主地贴近季淮玷,以双手覆上他额间的创痕,恨不得将那外泄的魔气全都堵回去! 魔气凝滞片刻,果真外泄的速度弱了些。 季淮玷虽未落泪,一双满是深渊般绝望的黑眸闪过一丝希冀之光:“沈师妹——阿瑶,是你,对不对,是你!” 他眼中水汽将落未落,本十分执拗地抿着唇,不容许自己表现出分毫软弱。 但在察觉到熟悉的温柔灵力的那一刻,眼角清泪如同上好的南东珠,坠了下来。 季淮玷忙双手捧着沈依瑶的脸,期待奇迹的发生。 可他掌中的皮肤却一点点变凉。 众相秘境中纷纷扬扬的学落下,在他掌中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并未化开,反而越积越多,慢慢地,将她长眉染上霜白色。 仿佛在告诉季淮玷,额间的那不存在的触感,分明就是一场盛大的幻觉。 季淮玷仰面,悲声长啸。 沈依瑶方才还能“堵住”的魔气,随着绝望的季淮玷,开始失控。 争先恐后地从那终于开始松动的封印里涌出。 沈依瑶刚刚回到灵体状态,十分虚弱,灵力的使用更是受到限制。 一时间,魔气犹如黑浪。沈依瑶根本按它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淮玷被这黑浪包裹起来。 密不透风。 这众相秘境也感知到这一巨变,雪花慢慢止住,但冰封的山河却震动起来。 季栀差点没站稳,但她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却是打开芥子袋,从中取了软筋丹,一把子喂给了挣扎着想要往远方蠕动的卫吾识。 “你这烂人,还想跑?!说,是不是你害了沈师姐——!” “沈师妹?”缓缓睁开眼的季淮清起身,踉跄走到在黑雾边界的沈依瑶的身体旁边,“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是医修,只碰了碰沈依瑶便已经察觉异常。 不,准确地说,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有所感——他的灵力,算得上上乘,如同安然流淌的小河;但此刻,他体内的血液灵力更为温和丰沛,像是汹涌奔跃的大海。 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识海和丹田处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等到季淮清碰到沈依瑶的那一刻,众相秘境外,遥远的天际,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他……要突破了。 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季淮清探到沈依瑶的手腕,在这即将突破的时刻,却倾尽全身的灵力,一点点往沈依瑶的灵脉之中输送,温养她逐渐僵硬的身躯。 灵体状态的沈依瑶瞧着那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身体里,对“女主”这样浪费的行为,既感动又无奈。 她试着拉开季淮清。 出乎意料地顺利,季淮清顺着她的力道,当真暂时松开了她肉身的手腕,后撤几步。 季栀见状,忙道:“刚才沈师姐拼着一口气,抓回了这鬼鬼祟祟的男修——肯定是他,刚才放冷箭,害了淮清师兄!沈师姐刚才救了淮清师兄,却好像……” 季栀哽咽片刻,又打起精神来,对卫吾识:“你这烂人,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卫吾识哭丧着脸:“哪儿有什么解药?我只是听一穿着天山派衣服的女修提到一种毒草,她让我涂在她赠与我的弓箭之上,说只要我能射出这一箭,就一定可以报不久前在浦岭街上被你们羞辱的仇,所以我……” “所以你,射出这一箭?” 季淮清的声音冷得季栀听了都打了个寒噤,卫吾识更是恨不得砍掉自己射箭的手,顺便把脑子里多余的水给甩出来——天知道,为什么他见了那天山派的女修,就对她的话那么言听计从,以至于现在这样,成为阶下囚! 但卫吾识还是有几分眼色,见一脸怒气的女修只不过穿着季家的内门弟子服,对他冷言冷语的男修虽然穿着明显地位更高,但也不如那天山派女修华贵,更比不上卫家给他置办的行头。 一时间,对两人的身份地位有了更清晰的揣测。 卫吾识多少有了几分底气——不过区区一箭,虽然看着诡异了点,但沈依瑶修为不俗,怎么可能真一命呜呼?大概率也就是受了重伤,等出了这众相秘境,他倾卫家之力,给她请最厉害的医修,保证治好了不就行? 而且沈依瑶对他那么不客气,吃点苦头,也是、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沈依瑶看样子只是昏过去,而他卫吾识可是被当作阶下囚对待啊! 卫吾识很快想通,刻意忽略了那被黑气包裹起来的一处,也不去深思为什么沈依瑶迟迟未醒,道:“你们几人不入流的小弟子赶紧放开我——” 话音刚落,雷劫已经穿越界与界之间的壁垒,从修真界来到众相秘境之中。 压城的黑云铺满了所有人的视野,刺目的天雷比方才纷纷扬扬的大雪势头还要猛烈,分成两批——一批向着季淮清,一批向着季淮玷。 沈依瑶了然:没了她神魂的压制,又曾经得到她神魂的滋养,先天灵体中的血液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估计能将“女主”送到更高的境界;至于“反派”,魔气的封印解除,境界提升,并不意外。 卫吾识目瞪口呆。 他有幸见过他家老祖升境界,可也没有这样夸张的排场! 他打听过,季家淮字辈弟子是金丹境不假,可这样可怖的雷劫,不是元婴——不,不是大乘期,根本不可能有的! 难道这两人是要从金丹境直接晋升大乘境? 怎么可能——他卫家所有的典籍上,可都没有记载过这样离谱的事儿! 卫吾识自我催眠,可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紧盯着那刺目又宏阔的天雷。 眼见着两人的周身气质变了又变,灵气更加精纯,魔气愈发汹涌,那感觉…… 没有错,和他家老祖一模一样!! ——这是,大、大乘境?!这可不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弟子了啊?! 卫吾识服了软筋丹,动弹不得,但亵裤处,却被涌出来的热流给全然浸湿! 他、他吓得尿了裤子! 这突如其来的雷劫也接近尾声。看样子,就连天道也额外偏爱两人。 卫吾识来不及为自己的失态懊恼,第一时间,还是从保命的角度,颤着音,放出狠话:“我警告你们啊,你们不能动我,否则、否则出去了,我要向我爹娘告状,让季家家主好好惩治你们——!” 劫云散去,黑雾退却。 季淮清和季淮玷冷着脸,对卫吾识的话,置若罔闻。 师兄弟二人颇为默契,不需多言,一人靠左、一人靠右,两道灵力如风刃,将卫吾识的双手食指削了去! 卫吾识发出刺耳的惨叫。 他疼得满眼是泪,眼前一片模糊。 连被一高大身影笼罩,也浑然未觉。 “不必找你爹娘,本尊就在这里。”撕裂一隅众相秘境、进入这个空间内的顺圣仙人冷冷道。 卫吾识忙哭诉:“他们砍了我的手指,对我用了软筋丹……!” 卫吾识只自顾自地说,完全没有发现,眼前似乎有几分羸弱的男子已经接过沈依瑶的尸身,眼神如刀,恨不得将他凌迟。 顺圣仙人打断卫吾识:“他们确实做得欠妥。” 沈依瑶:? 顺圣仙人:“他们怎么能让你这种败类只吃这么点苦头?” 他拨弄八卦阵盘,卫吾识一截左臂被灵力裁断,地被甩到一旁。 痛得滋哇乱叫的卫吾识还没来得及申辩,就见着那断肢一点点,被灵力漩涡绞成碎片。 顺圣仙人咳嗽两声,声音虽然听着有点弱,但卫吾识毛发倒耸。 “把一切都说出来,否则……” 卫吾识已经被吓傻了,一五一十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就是一个穿着天山派衣服的漂亮女修,她给了我弓箭和能隔绝一切毒素的手套,说是好心帮我想出这个法子,好让这害得我出丑的沈依瑶给吃点苦头……” “天山派此行,没有女修。” 淳奚仙人也破开困住自己的一方天地,循着那灵力痕迹,来到这里。 抬手就扼住卫吾识的脖子,对他用起搜魂术。 季淮铮以荼明剑破开众相境中的桎梏,也来到此处。 正看见被搜魂的卫吾识的记忆里,一美貌动人的女子,神情恶毒: “照我说的做,就把箭,对准沈依瑶。” 这声音,过分耳熟。 作者有话说: 瑶瑶这章戏份略少,不过不用担心,后面不会的~这一段灵体剧情也很短~~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顺圣侍君越想越气,但作为瑶帝后宫中年岁最长的,他暂时掌管后宫诸事。 玷侍君怀了龙嗣,于情于理,他都要过去看看。 但还是好气。 摔了三个定窑白瓷,砸了四个越窑青瓷后,他带了侍从宫娥,携了礼物,前去探望。 顺圣侍君(皮笑肉不笑):玷侍君既然怀了瑶帝的龙嗣,那还是要以安胎为主,以后,只管安心养着,不必抛头露面。这晚上陛下翻的牌子里,我就先把玷侍君的给撤了。玷侍君,可不要误解我啊~ 玷侍君:……听闻顺圣侍君最近身体不佳,那也可以歇息一二。待陛下来我这儿时,我一定也为顺圣侍君美、言、几、句。 …… 两人一言不合,当即唇枪舌剑。 顺圣侍君和玷侍君虽然时常这样,但两人的身边人关系尚可。 顺圣侍君的宫娥白蔹嗑着瓜子:嘿,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打完这口水仗? 玷侍君的侍从故墨:大概等清侍君和铮侍君中有一人先胜出后吧? 这种时候,没见到这俩人,按照以往的经验,当是这两人已经预料到此情此景,于是抢占先机,先去找瑶帝了。 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一向如此,总有鹬蚌相争,也总有人能渔翁得利。 不过。 白蔹:我赌五钱银子,清侍君能把握这次机会! 故墨:六钱银子,铮侍君可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谁会胜出? 【完了蠢作者沉迷写小剧场的事情不会被发现了吧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07-01 23:17:40~2022-07-02 23:2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83章 是琴鸾的声音。 琴鸾虽然用了伪装,将一身妖气和魔气全部都盖住,装得与天山派的作风无二。 不过,大概因为卫吾识太蠢,不怕对方识破,所以琴鸾都懒得用上魑魔的换皮术,只乔装打扮一番,连声音都没有伪装。 那动静,与在骸城徘徊的飞鸟声音别无二致。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而与琴鸾最为相熟的淳奚几乎白眉倒竖,冷脸将那卫吾识远远一扔,淳奚剑先行开道,在这众相秘境中又开了个口子。 淳奚仙人一言不发,身形化作剑光一道,顺着那被剖开的细缝便飞了出去。 琴鸾,又是琴鸾——这个贱人,总要坏他好事! 季家人亦想去找琴鸾算账,但比起寻仇,救人才是重中之重。 卫吾识显然脑袋空空,指望不上,如今,沈依瑶的身体正逐渐僵硬,生机越发渺茫。 顺圣仙人见多识广,沉吟片刻:“冰雪终年不化的极北之地,有一朔封山。山中有玄龟镇守,更有一集天地精华之灵洞,供玄龟栖息。将沈姑娘放在灵洞之中,应当可以保存更久。” “那我们赶紧去呀!” 阴云仍在,但冰雪已经消弭,那冻上的河川又开始汩汩流淌。 已经算不上厚实的冰层忽然被顶开,巨大的三头锦一跃而出,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小锦好不容易跨越自己的众相之境,来到这里,听了个大概,好不容易才破开冰层,还没来得及将发中的冰碴子给清理干净,便第一时间催促:“我师父出事了对不对?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走!!” 其他人更无异议,顺圣仙人转动八卦阵盘,于识海之中测算方位。 天旋地转,众人立刻来到这众相秘境的出口。 齐齐走出。 不过,季淮清的腰间却多了一个陌生的芥子袋。 准确地说,那不是普普通通的芥子袋,而是医修们可以用来“保存且运输”患者的洞天袋。 细细听来,那袋子里好像还有啜泣声。 几人无视了众相秘境外其他人,径直上了飞舟。 朔封山与天山不同。 天山周围还有人烟,飘雪的时候额外寒冷,而朔封山地势更高、山峰更险,灵气更凛,即便无风无雪,也透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意味。 上山无路,亦可以说处处都有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是这朔封山实在无人敢光顾。 靠着渡劫境的顺圣仙人的庇护,以及随身携带的灵石和丹药,季栀和小锦这样低弱的修为才能喘得上气。 不然,即便几人依托飞舟,在到达朔封山顶之前,也能被这外在的灵压逼得爆体而亡。 可即便如此,一人一妖也没有喊苦喊累,更没有气馁。 细心地围在沈依瑶的身体旁,仔细照料。 无法离自己身体太远的灵体沈依瑶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暖呼呼的。 可惜,目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以这虚无的灵体,轻轻回抱她们。 不多时,将无数极品灵石充作动力来源的飞舟抵达了那皑皑的山顶。 顺圣仙人提着一口真气,躬身:“本尊乃当世季家家主顺圣,前来拜会,还请玄龟大人显露真身!” 沈依瑶这是第一次见顺圣仙人如此“低声下气”,毕恭毕敬。 那本就因为身体孱弱而显得瘦削的脊背,此刻似乎一根稻草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垮,但他却硬撑着,为所有飞舟上的人抗下这朔封山上绝大部分咄咄逼人的灵压,又虔诚呼唤这一方霸主玄龟。 他承担了太多。 过了许久,这朔封山忽然动了起来,这山顶清晰可见地晃动,山顶的白雪崩裂坠落。 而那雪崩之下,白蒙之中,传来巨大又清晰的脚步声。 咚,咚,咚。 周身只比这雪略暗几度的玄龟从这天崩地裂一般的场面之中,踏雪而来。 它身形犹如一座移动的小丘,但那一双深褐色的眼看着倒不像是饱经风霜,反而有点稚嫩感。 顺圣仙人虽然心中纳罕,但他有求于龟,不好多言,只道:“本尊此番前来,只想求玄龟大人一个恩典。” “嗯?” “恳请玄龟大人于灵洞之中留出方寸之地,安置一人。” 玄龟寡言少语,只蹦出俩字:“何人?” 顺圣仙人抱起沈依瑶的身体:“楼善沈家的女儿,沈依瑶。” 玄龟本就硕丽的眼瞪大足足一倍有余,看着呆呆傻傻的,不怎么聪明。 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沈依瑶也在打量着这目前看来以后的“邻居”玄龟。 方才,玄龟只说了三个字,沈依瑶就觉得它声音听上去十分耳熟。 现在,看到玄龟这愣头呆脑还有几分心虚的样子,沈依瑶更觉得熟——可太熟了。 她不自觉地,以灵体状态,凑得更近了点。 而对面遥遥相对的玄龟,也稍稍抬头——就好像跟她四目相对一样——那一条缝样的嘴咧开一点点,露出一个讨好意味十足的笑。 沈依瑶忽然有了大胆的猜想,试探:【……系统?】 玄龟点了点头。 前肢动了动,似乎想挠头,但显然还没适应这玄龟的身体,根本够不到,只好笨拙地装作无事发生地将左腿给放回原位。 这么蠢,是那个重点从来都抓不住的系统,无疑。 沈依瑶心情复杂地看着想把自己缩进壳子里的玄龟。 而迟迟等不到回复的众人也有些按捺不住。 季淮铮虽然眼下只有金丹境,但毫不畏惧,握紧荼明剑,朗声:“敢问玄龟大人,此事您是否答应?” 玄龟听到季淮铮的话,神情放松下来:看来,这位宿主还是很有点东西。业务水平过硬,反派已经对宿主倾心——这剧情,虽然多了这朔封山一段,原本没什么戏份的顺圣仙人也突然出现,但大致走向不变,问题应该不大。 藏身于玄龟之中的系统刚放下心来,却见那飞舟之上又有一人走到船舷,与它对视。 季淮清悄然将舍迦笔藏于掌心:“若是玄龟大人有什么难处,不妨提出来。” 玄龟系统一愣,偏着头,有点疑惑:这男二怎么也为宿主这样的炮灰女配说话?? 转念一想:配角男二,秉性温柔善良,兴许可怜惨死的宿主,所以才好言相劝。 ……问题,应该不大。 然而,接下来,因魔气和灵气冲撞而神情难辨的季淮玷也出现。 玄龟系统:……? 只听对方声线喑哑:“玄龟大人,若是需要魔族之物,我也可以赴汤蹈火……” 玄龟系统傻眼了。 反派和男配这么维护宿主也就罢了,为什么本该被宿主虐得修为一日千里成为一代复仇流龙傲天的男主怎么也这么说? 它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菜鸟系统,但这基本的情绪识别能力还是有的! 男主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仇人求情——为心上人求情还差不多!! 不对劲儿啊?! 彻底呆若木鸡的玄龟系统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总也等不到回音的季栀亦忍不住。 她踉跄着趴到船舷上,因为修为不足以抵抗灵压,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玄龟大人,沈师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这——女主难道不是害死它宿主的罪魁祸首?不应该对鸩占鹊巢的宿主恨之入骨?为什么……? 问题太多,它这样年轻的系统主机已经有死机的迹象。再怎么高速运转的程序如今也没有办法解答它眼前的一连串问题。 随后,已经几乎陷入死机状态的玄龟系统又见到眨着三只眼的小锦。 她吐了一连串泡泡,好不容易才说出人话:“拜托啦,救救我师父吧!” 玄龟系统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这一位三头锦虽然剧情里着墨不多,但也是女主的跟班小妹之一,现在——明显成了它宿主的跟班小妹!! 玄龟系统绝望地看向灵体状态的宿主沈依瑶,沈依瑶抱臂,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它。 玄龟系统很崩溃,很想哭——但严格意义上讲,能力不足的它确实算得上这一系列乌龙事件“罪魁祸首”。 对上“搞砸了”的宿主,它……一点也没有底气。 只道:“留下她。” 然后让他们这一对苦命的系统和宿主好好想想办法吧QAQ! 顺圣仙人等如蒙大赦,一一离开飞舟,抱着沈依瑶便要随玄龟去灵洞。 玄龟系统默念法诀,化成人形。 倒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反而是个圆脸大眼,还有个小酒窝的年轻男人。 它迎上去,要从顺圣仙人手中接过宿主沈依瑶。 顺圣仙人看了这样貌不俗的玄龟一眼,不着痕迹地错过身体:显然,不希望玄龟与沈依瑶有肢体接触。 季淮玷、季淮铮和季淮清竟然也十分配合,将玄龟的视线挡严实。 玄龟系统:???那可是本系统的宿主!!! 沈依瑶如今离系统近,也能听到系统的心声。 凉凉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宿主,那你之前都去干吗了? 玄龟系统气势一矮,佯装镇定,不敢回答,甚至都不敢想,只引着他们往灵洞走。 好不容易到了灵洞。 那几人有吭哧吭哧地摆出一堆东西,将灵洞隔出一个单间。 美其名曰,怕玄龟大人不习惯卧榻之侧有外人,实际上,玄龟系统心中嘀咕: ——这不就是防狼吃醋嘛?!还以为它蠢,看不出来吗?! 季家那几位很依恋不舍,但他们还要想法子治好沈依瑶,还要去找那琴鸾算账,终究不能久留。很快,还是匆匆告辞。 待他们依依不舍走后,沈依瑶开口:“难道,你不蠢吗?” 要知道,在快穿局,系统没有实体——如果有,那大概率就是这系统太菜,被困在某处出不来。 她这位系统搭档,不仅被困住,还连剧本都传不完整…… 沈依瑶看着恨不得钻入地下的系统:“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忙了一天的瑶帝,行经御花园。 正值雨后,清侍君着一袭白衣,正在搜集那百花上的未落的雨水。 劲瘦的腰肢被青色腰封一束,更显得胸大、腰细、腿长。 他不是浓颜系,面容温柔,却让满园娇花黯然失色。 瑶帝:清哥,你这是……? 清侍君:回禀陛下,这沾了花香的雨水用来烹茶别有风趣,臣本想搜集好,给陛下一个惊喜……没想到,金风玉露,倒在此间相逢。 瑶帝对温柔可人的清侍君没有什么抵抗力,听他这般私语,红了脸。 后面的总管一瞧:哟,陛下今夜大概要宿在清侍君那里了,他可要好好准备—— 噗通。 银光一闪,这御花园的河流里,重物坠落。 不远处,拱桥上,铮侍君又猛地跳入河中。 瑶帝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跑到河岸边,救下铮侍君。 忍不住细声责备:阿铮,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为何……? 铮侍君:启禀陛下,方才臣在此处练剑,用的正是您赏赐的荼明。剑落河中,臣担心再也见不到荼明剑,便只好下水捞它。 他眼睫上还挂着水珠,似乎完全不在意衣衫浸湿的窘境,仍光风霁月,仿佛一切如常,展示荼明。 瑶帝:下次不可以身涉险。 铮侍君:好——那陛下,今晚能否帮忙参详一下臣新学的几招? 湿衣美色当前,瑶帝意动,但她方才其实已经差点答应了清侍君。 如今,左右为难。 清侍君扬眉,看着那仍扮着君子的铮侍君,忽然,轻笑一声: 陛下,良辰美景,剑舞未免单调,配上花茶,刚好。 瑶帝:??? 铮侍君反应过来,飞快地做出决定,正面贴近瑶帝:陛下,清侍君所言——极是。 瑶帝连退数步——她擅长端水,可这样的水,她没端过!! 但她这一退,却又正好退到移步到她身后的清侍君怀里。 清侍君:陛下,走吧。 总管:……哎?今晚侍寝的是,清侍君和铮侍君?!陛下出息了啊!! 用小剧场写了另一本,也是没谁了==+ 玷的孕气play估计要周三之前写完,看在蠢作者更了这么多小剧场的份儿上,各位小天使们应该能原谅蠢作者吧(呜呜呜,试图卖萌~) 蠢作者真,激情为爱发电,且放飞自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84章 玄龟系统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黑球一般的大眼躲躲闪闪,不敢看沈依瑶。 沈依瑶:“心虚了?” 玄龟系统:“本系统并、并、并没、没有!” 沈依瑶:“……舌头捋顺了再说。” 玄龟系统:“……哦。” 沈依瑶:“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困在玄龟体内的系统把四肢和脑袋缩进龟壳里,这才弱弱道:“宿主,你、你、你要不然先冷静冷静?” 沈依瑶:“你说。” 玄龟系统声音闷闷的:“宿主大人,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剧情好像有点不太对?” 沈依瑶有些心虚:“一些细节上确实出现了偏差,但我下线的时候已经努力纠正——我以自己的血换了女主季淮清的血,保证女主活下来。之后,女主季淮清和男主季淮铮应该可以按照正常的剧情线发展……” 玄龟系统原本缩在壳子里的头禁不住伸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 沈依瑶:“咳……过程也没那么重要,结果与你留下来的那残损的大纲和人物小传差不多……” 玄龟系统前肢也都伸了出来:“差很多啊——!!宿主大人,你刚刚说,你为谁换了血?” 沈依瑶:“女主季淮清啊。” 玄龟的前肢搁在头两侧,虽然没有办法碰到脑门,但看得出来,这系统很崩溃: “可季淮清,他、他不是女主啊!” 沈依瑶:“哈?” 系统:“你没觉得他作为女主来说,有点太高了?胸有点太小了?喉结太大了?” 沈依瑶:“淮清师兄虽然确实有点高,喉结也鲜明。可按照你留下来的那些片段推测,女主既然能在季家顺利掩人耳目,她这些方面都应该能掩饰得天衣无缝。不然,岂不跟名为现代的世界里,电视上播放的狗血脑残言情剧别无二致?——哦,对了,” 沈依瑶十分严肃:“胸很大,很软,不小。” 系统欲哭无泪,扶额无能:“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的故事就像那电视剧一般烂俗?” 沈依瑶有点糊涂:“你的意思是……季淮清并不是女主?” 玄龟系统堪称沉痛地点了点头。 沈依瑶顿感不妙:“那……淮铮师兄可是男主?” 玄龟系统绝望地摇了摇头:“宿主,你不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沈依瑶:“淮铮师兄虽然有季子金那个不称职的爹以及继母,又成为亲生母亲的试验品,但他还是对得起‘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八个字的吧?至少我对他进行符合过审标准的羞辱的时候,他都算表现正常,不卑不亢,也没有伺机报复。” 玄龟系统几乎无语凝噎。 剧本里最擅长勾心斗角的反派boss,在它宿主口中被称为“君子”——到底是宿主被美色糊了眼,还是它的系统出现了问题!? 有了实体寄托,不用担心随时随地被挤出这一方修真界的玄龟系统怀疑统生。 它用了些手段,窥伺到现在季淮铮的画面。 顿了顿,它伸出后肢,晃了晃身上白玉色的龟甲,对沈依瑶,虚弱无力:“宿主,你看看你心中的‘男主’现在在干什么吧……” 沈依瑶一看。 季淮铮已经到了骸城。 他应当才出来作恶之人是琴鸾,但他又寻不到琴鸾,便只能到最后听到琴鸾声音的骸城,试图找到琴鸾的蛛丝马迹。 那原本还透露出徐佳繁华之景的骸城,现在,已经不复前几日他们去时的灯红酒绿、人流熙攘。 街边,横七竖八地摊着几个面黄肌瘦的修士,他们身上均有斗殴留下来的伤痕,但他们并没有心思去医治,只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在路边懒懒地晒着太阳。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依次冲他们乞讨,但不是被拳打脚踢,就是被狞笑着,拖到旁边的暗巷之中。 而季淮铮,眉眼含霜,没有一丝动容,就这么从容地路过这一片人间炼狱。 沈依瑶:“……” 画面还在继续。 一几乎衣不蔽体的男子,拦在季淮铮面前:“仙师,您有长寿糕吗?您这样有精神,一定有的对不对?我跟您换!您要什么?法宝?符箓?灵石?我也可以做您的炉鼎,只要您——” 话没说完,荼明剑已经割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溅了一地,原本还在道路两旁懒洋洋的人问到这血腥味儿,就跟闻见腥的猫儿一样围了过来。 “他的血中有长寿糕的味道——!” 一句话就将原本沉寂的人群点燃,他们蜂拥过去,竟是想将那男子的尸体分食殆尽! 沈依瑶胃中翻江倒海。 季淮铮看着眼前乌糟的人群,脸上除了厌恶与冷漠,别无其他感情——一丝怜悯都无。 荼明剑却没有回到剑鞘之中,在人群之中转了一圈儿。 剑身上染满了血,而那些围过来的人,尽数化作剑下亡魂。 季淮铮弹了弹剑身上那泛着恶臭的血,连用三个清洁法术,皱着眉,看向那跌坐在尸骸之中的黑袍人。 “颔城护法。”季淮铮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我需要知道,你们背后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告诉我,或者,跟他们一样。” 他站在横七竖八倒着的被他几乎无差别绞杀的隐君子的尸体旁,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连那在沈依瑶面前光风霁月的脸,此刻都显出几分阴郁来。 玄龟系统以前肢拍了拍地面:“宿主,你看到了吧?这哪里是男主应该做的事情?这么嗜杀,一看就是反派啊!!” 沈依瑶:“……那你觉得,这些已经瘾入骨髓的修士还有救?他应当对这样人吃人的城池无动于衷?” 玄龟系统被沈依瑶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掐掉后背上关于季淮铮的直播,红着脑袋,试图找补:“但、但他,他没有男主应该有的王霸之气!” 沈依瑶:“……那男主又是谁?” 玄龟系统抖了抖后背,龟甲上又出现新一段影像。 莲台宗内,一黑影正如鹰隼,掠过片片莲池。 因为魔气和灵气在体内疯狂冲撞,季淮玷的背影显得更为瘦削。 在莲台宗这样正气凛然的佛门圣地,对一个刚刚解除封印的混血魔修来说,这滋味儿并不好受。 可季淮玷强撑着,一步也未曾停歇,直直闯向那莲台宗的镇魂塔。 元悌仙人挡在佛塔门口:“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这镇魂塔并非你可到之处。” 被系统盛赞有王霸之气的季淮玷却噗通一跪,脊背笔直: “晚辈心甘情愿受这蚀骨噬心之苦,只求能进入镇魂塔,得空蝉大师渡魂!” 玄龟系统心态崩塌:传说中应该是“龙傲天”流的男主,怎么能对着魔修天敌佛修下跪?! 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了!! 不等沈依瑶说话,玄龟系统便自觉将这转播给掐掉。 它努努嘴:“总之,宿主大人,季淮玷才是这个剧本中的男主。至于你心中的‘女主’季淮清,实际上是这个剧本中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炮灰男二,默默守候真女主……” 玄龟系统说着,越发觉得底气十足,忙将自己的龟甲上的“直播”切换到季淮清那边,得意洋洋:“宿主大人,你看,本系统说的……” 好像,它说得一点也不对。 原本设定里温柔的男二医修季淮清,正对着眼前的一口大瓮。 瓮中视野一片昏暗,系统不敢细查,只调转视角,看了个大概。 大概就是——瓮中,只露出一个人头。 那人肥头大耳,像极了……卫吾识。 只能说像——毕竟,沈依瑶抓到卫吾识的时候,他还是全须全尾的状态,而现在,这人头之上,那卫吾识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耳朵也血淋淋的。 他的遭遇应该远不止沈依瑶目之所见这般简单,否则,那原本意气风发的人怎么能落魄颓丧到仅仅隔了这么短时间,她就认不出来? 玄龟系统亦察觉到不对。 季淮清:“卫公子,我请你来做客,让你体验一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你感觉如何?” 玄龟系统彻底关上所有的转播系统,自己在龟脑之中开始疯狂地翻阅着已知的剧本。 顺便,总算想起来,要把完整的版本传给沈依瑶一份儿。 沈依瑶也跟着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越看,她的脸色也越精彩: “这么说,那个神经兮兮的原女主竟然是季栀师妹?连小锦都站在她那边排挤我?可是——季栀师妹和这剧本中的形象,一点也不像啊?” 玄龟系统张了张嘴,到底一个字没说,还点了点头。 它也发现了,它说什么都没有用。 转播一出,打的都是它这系统的脸——虽然,它理论上并没有脸,但还是很疼。 它不得不转换话题:“宿主大人,现在本系统已经有了寄宿的实体,不会受到这个世界中神秘力量的干扰。那么,接下来,请让本系统辅佐您,把一切回归正轨吧!~!” 沈依瑶:“等等,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 谈谈因为系统失误而导致的误工与赔偿,以及,何为“正轨”。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瑶帝与清侍君和铮侍君同宿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在端水大师瑶帝的后宫里,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颠鸾倒凤一夜的瑶帝,苦兮兮地在两位侍君的伺候下换上了朝服,顺便还被两位侍君明争暗抢,又吃了一圈豆腐。 好不容易走出屋子,又……寸步难行。 这宫殿门口,扶着腰、怀着身孕的玷侍君以及似乎能被寒露压垮的顺圣侍君,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目光沉沉,看得瑶帝一阵心虚。 玷侍君,傲娇冷脸:陛下辛苦。 瑶帝十分尴尬:不及阿玷怀胎辛苦……等朕下了朝,就去陪你。 顺圣侍君气若游丝:陛下也要好好休息。 瑶帝十分愧疚:晨寒料峭,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过来?等朕下了朝,令人从私库里把今年刚上供的狐裘大氅给你带过去。 顺圣侍君:可臣需要的,只是陛下的陪伴。 瑶帝:朕已经答应了阿玷…… 顺圣侍君撩起瑶帝仿佛因为心虚而散下来的几缕青丝,低声:臣和玷侍君,也可……一起陪着陛下。 素来要强的玷侍君,居然没有反驳! 瑶帝:……?!!! 内务府总管老泪纵横:陛下真的长大了,呜呜呜!! 四百字的小剧场嘿嘿嘿~~~ ◉ 第85章 玄龟系统的程序高速运转,很快,察觉到危险:“不谈不谈,本系统不谈!” 沈依瑶十分淡定:“那我会向快穿局如实反馈穿越到这里与你失联的事情。” 快穿局的员工有评优制度,系统同样也有考核标准。出现工作疏忽、考核成绩比较差的系统,等待它的,也只有被报废遗弃这一条路。 玄龟系统本就算是个新手系统,不然,也不可能被神秘力量影响,在这世界边缘徘徊,久久联系不到宿主。 此刻,更是慌得要命,连连让步:“别别别——宿主大人,您先说说看?” 沈依瑶见好就收:“我做完这个任务,想要选择一个养老的世界,直接退休。” 玄龟系统:“本系统马上把这个世界的所有内容都发给宿主大人!只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挽救’这一条故事线,那么宿主大人还有机会得到最敬业女配奖……” 沈依瑶淡淡地瞥它一眼,玄龟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心虚。 能不能挽救这个世界还不好说,但出了这么大纰漏,想必这最敬业女配奖,怎么说都应该与这位百战百胜的宿主没什么关系。 它蓦然明白宿主沈依瑶的意思,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几乎已经被他瞪大的两眼给占据:“宿主,你的意思是……” “据我所知,每个子系统都可以向快穿局的主系统做一次特殊申请。这特殊申请中就包括,因系统工作疏漏而对任务者宿主造成巨大影响而需要进行补偿,这一项。” 沈依瑶虽然没有实体,但就这么飘着,也让拥有实体的系统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感。 “可所有系统只有一次机会,而且、而且……”系统有些结巴,只要提交这个申请,也就意味着它是个不成熟的系统,它的统生可就有了污点! 但……确实因为它的过失,才导致剧情出现这么夸张的崩坏。 玄龟系统偷瞄沈依瑶一眼,压力更大,败下阵来:“好吧……” 它调出表格,认真填写,并询问:“宿主大人,你有想去什么样的世界养老?本系统推荐科幻系列的世界,生活便捷;或者在现代背景中选一个世界,宿主你之前接触过,比较熟悉,也相对安全。” 沈依瑶:“就这里——到时候给我安排个新的身份,我就在这里养老。哦对了,记得多给点通行货币补偿!” 玄龟系统理亏,含泪应下。 而沈依瑶闭目,在识海中将系统传过来的资料,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开始寻找破局的契机。 系统虽然不算特别靠谱,但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这原来的故事,还真是个狗血的故事。 女主季栀从小生活困苦,为了自保,一直伪装成男性。但进了季家后,依然有性别认知障碍,不过才华横溢,几位阁主对她怜惜有加,一番商榷,便出手相助,以至于季栀再与季淮铮、季淮清和季淮玷同时被选拔为淮字辈精英时,大家都没有发现她女扮男装的事。 之后,三人都是季栀心生好感。对她百般呵护,在众相秘境里,更是押着炮灰女配沈依瑶,让她为中毒的季栀换血。 不过,在这一场盛大的感情角逐里,同样出身贫苦的孤儿季淮清黯然退场,在故事的后半段查无此人。 被生母用来当作置换灵根的试验品的季淮铮处于下风,后来更被权势迷了眼。趁季家家主顺圣仙人暴毙之际,挑拨几位阁主之间的关系,更将男主季淮玷拥有魔修血统的事情设计公之于众。最后,趁季家内耗,夺了家主之位。 而男主季淮玷,魑魔血统暴露,被赶出季家,又被南宫野困住,成为复活父亲南宫鹤轩的工具人。 可惜,父子之间却不知为何生了嫌隙,犹如仇敌。 季淮玷将父亲打败,又一统魔界魑魅魍魉,成为名副其实地王。非常龙傲天地,为了季栀,大闹修真界,直到将已经被楼善沈家认回去的季栀抢回魔界…… 槽点太多。 无论是女扮男装的烂俗梗,还是崩坏的人物性格,以及俗套的虐文路径设定,都让沈依瑶忍不住发问:“这剧本……真的没有问题吗?” 玄龟系统试图用短短的前肢,模仿人类拍胸脯的动作,这次信心满满:“宿主大人,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有神秘又强大的力量阻止本系统与宿主构筑精神链接,但这个剧本绝对不会有错!” 它抵达这个世界后就立刻翻出来这些看了好几遍!而刚刚,它又反复阅读,几乎倒背如流——绝对没问题! “宿主大人,”玄龟系统眨了眨眼,“您的退休申请本系统已经提交了,那关于这个世界回归正轨的事……” 沈依瑶:“……我试试。” 总得有始有终吧,毕竟,她可是连续数年获得最敬业女配奖的员工。 *** 乘黄小兽非常不喜欢那个有一口大瓮的屋子,但奈何,它的便宜爹爹已经在里面待了好久。 它都出去透了一圈儿气,它爹还在里面,对着那一颗残破的头,一脸严肃。 它看向身后,最后还是挠了挠门,发出尖细的声音:“喵喵喵~” 门被打开,乘黄小兽澄澄被季淮清一把捞在怀里:“嘘——爹爹正在问这个坏人你娘亲的下落呢。” 澄澄以毛茸茸的尾巴,勾了勾季淮清的手腕,转头:“喵~” 季淮清虽然兴致不高,但出于父爱与责任,还是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身上灵气逼人,背后光芒万丈——一看,就不是普通猫。 那长毛柔顺至极,一双眼清凌凌的,更是美貌至极。 季淮清有些愣怔地盯着:这双眼睛,实在是太过眼熟。 灵体被塞进白猫体内的沈依瑶被季淮清这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忍不住跟趴在她长毛之中将身形缩成指甲大小的玄龟系统:【淮清师兄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玄龟系统信誓旦旦:【不可能!宿主大人,你现在可是一只仙女猫,原来是人——这可是物种隔离啊!】 沈依瑶:【但这是修真界。】 【也是哦。】玄龟系统又道,【那宿主大人可以赶紧先按照计划,跟男二交代一下,然后咱们赶紧走?】 沈依瑶正有此意,仰着脖子,看向那垂泪眼中似乎已经含泪的季淮清。 心旌一动,说话的口吻又柔和几分:“你可是季淮清?” 季淮清点头。 沈依瑶:“季淮清,吾乃天道使者。天道兴衰,各有伦常。吾奉天道之命,令你速速携季家季栀,前往莲台宗,寻你同门季淮玷。事关重大,万不可掉以轻心,须即刻启程——你可记住了?” 季淮清……摇了摇头:“没有。” “兹事体大,”季淮清得了沈依瑶的血液与先天灵体的灵气,修为一日千里,已经一步走到白猫沈依瑶身旁,俯身将她一捞,禁锢在怀中,“还请仙使与我同行。” 沈依瑶:? 不敢抓白猫长毛,只能调转角度,把自己摊成一个龟饼的系统:?? 沈依瑶挣扎了一下:“吾还有要事……” 季淮清手中虽然没有用力,时刻随着白猫的动作而转变姿势,但却始终不肯让白猫离开自己的怀抱。 末了,他干脆将好大儿澄澄放到地上。 一手托着白猫,一手将白猫的头轻轻放在胸口,顺势抚摸着她的脊背。 又单手抬起白猫的下巴,带着丝丝血腥和药草芬芳的手碰了碰白猫的眼,令白猫与他对视。 “仙使所托,在下自不敢懈怠。还请仙使陪伴左右,监督在下,完成大事。” 玄龟系统头一次在宿主身上,见证宿主与男二的互动:【宿主大人,男二季淮清一直在看你的眼哎?】 体内程序飞速运转,它很快找到自己觉得奇怪的点:【这、这不会是要把宿主当做传说中的替身吧?——对,一定是,这、这就是替身文学啊!!】 沈依瑶:【?你多久没更新了?你有见过把猫当做人替的吗??】 系统耿直:【今天就见到了啊。正好可以更新一下数据库……】 沈依瑶:…… 她选择从季淮清入手,是因为季淮清此人与剧本中提及的那个季淮清性格相差最小,又是女主季栀的师兄。 沈依瑶本打算“装神弄鬼”,以天道之名赶紧先让季淮清把季栀弄到莲台宗,与季淮玷汇合,也好方便后面的剧情推进。 然而,出师未捷—— 季栀走不走她不知道,但以季淮清的架势,她好像……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又是拉灯的一夜。 连续两夜被内务府总管评价为长大了的瑶帝很郁闷,非常郁闷。 好不容易批完一天的奏折,摸着快要折断了的腰,非常郁闷地缩进龙床上,被子一蒙,短暂休息。 内务府总管来报: 陛下,清侍君那边送滋补汤来了! 陛下,铮侍君那边送了活血化瘀的药膏! 陛下,玷侍君那边问您今晚去不去看胎动! 陛下,顺圣侍君他今日有些头疼,问您能不能过去! 瑶帝摁了摁腰,后宫太多,这水再这么端下去,第一个溺死的绝对是她!! 想了想,咳嗽几声:就告诉他们,朕受了风寒,这几日就不往后宫去了…… 不一会儿,内务府总管来报: 陛下,四位侍君听说您生病了,已经在赶来侍疾的路上了!! 瑶帝:…?! 今天有点短小,所以这一章留言发红包好啦……24小时哈~ 感谢阅读嗷~ ◉ 第86章 沈依瑶挣扎了几下,但季淮清的手却仿佛有魔力一般,黏上她,怎么也不肯松开。 十分强势。 不过,调子还是以往那般温柔:“仙使稍安勿躁,我这就带仙使去找季栀师妹,可好?” 也好。 能亲见季淮清带季栀离开,也算是完成她计划之中的最重要的第一步。 沈依瑶也不挣扎,以清凌凌的眼看季淮清。 看得季淮清的脸上也不觉露出笑意:“马上就走——” 他手一勾,身后那装着半死不活的卫吾识大瓮的门悄然关上。 乘黄小兽澄澄扒着他的衣角,一跃站到他的肩上:“喵~~” “我们一起,出发。” *** 季栀和小锦两人眼前各自摊着一本话本,然而,半柱香过去了,两人面前的书页还是一页未动。 就连《千面小师姐》的最新一话,季栀都看不见去。 沈依瑶的死,已经让她心烦意乱。 然而,不知她的屋舍是遭了什么邪,这几日,飞过来的鸟儿尤其多。 它们的到来往往能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而每次造访,又都会留下斑斑血迹。 既烦人,又吓人。 要不是她辟谷丹屯的够多,又有小锦陪着,更没有心情外出与那些原本的季家弟子走动,怕是能被这失了智的鸟群给整得崩溃。 但在今日第八只在她窗前“以死明志”逼她出门的鸟儿的尸体落下来后,季栀也受不了了。 她推开窗,叫骂:“何方妖孽在姑奶奶房前撒野?!本姑娘不发威,你是不是以为本姑娘特别地好欺负?!” 第九只鸟,张着那泛着诡谲紫色的眼,扑腾着翅膀。 明明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尖利的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但季栀就觉得,她从这鸟儿眼中,读出了赤条条的讽刺。 可偏偏,不过是一只杂毛的鸟儿,气场却让她这好歹快要结丹的修士感到深深压迫。 季栀习惯性地回头,想要找到沈依瑶的身影躲在她身后,但……并没有如愿。 只看到和她一样一脸苦相的小锦。 季栀的气势一矮,双手按在窗框之上。 紫眸的杂毛鸟儿张开鸟喙:“关窗做什么?” 季栀虽然有点底气不足,但对上这肯定有大病的家伙,明显不满:“关你鸟事?!” 可她用尽力气,却也关不上窗——连手都动不了。 紫眸的杂毛鸟儿:“我只是想心平气和地与你面对面说几句话。” “我不听!”能造出这样鸟类惨案的家伙,还能是好人? 季栀她又不是傻子! 紫眸的杂毛鸟儿却真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季栀:“长话短说——你作为女主角,不觉得生活得太憋屈了吗?” 季栀不由更加戒备。 在她多出来的记忆里,她确实可以称得上女主角,但她早就想得清清楚楚:那不过是一段虚假至极的记忆,而她活着,更重要的是专注当下,专注自己。 像过去那样,真端着“女主角”的架子,蝇营狗苟,不过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但——这紫眸的杂毛鸟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紫眸的杂毛鸟居高临下,睥睨季栀,像是看不起眼的蝼蚁,“因为我可拥有这个世界天道的意志,是它的‘使者’啊~” 她煽动翅膀,缓缓下降,直至与季栀视线齐平:“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着我。” 刚巧推门走进来,听到这段的沈依瑶:…… 就这么中二的设定,还能撞吗?! 琴鸾她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白猫沈依瑶非常不满,尾巴晃来晃去,长毛微微竖起。 异常坚定:“那鸟人瞎说,她是假的!” 眼见着季栀似乎已经被她迷惑,沈依瑶以肉垫踩了踩季淮清的胸口:“放本仙使下来,本仙使要证明给你看!”更要救下季栀! 季淮清抚形眉一挑,当真松了松怀中的力道,给了机会。 白猫沈依瑶后肢一蹬,借力跳起,犹如一道白色闪电。 季栀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紫眸的杂毛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便被仙女一样的白猫压在爪下。 精纯的灵力将这可怜的杂毛鸟身躯里的魔气逼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控制季栀的琴鸾的一缕神魂,被迫从这丑兮兮的杂毛中飘出。 万分愕然。 在远方躲避淳奚追杀的琴鸾,透过这一缕神魂,端详着那神态高傲又正直凛然的白猫。 尽管她此刻处境万分凶险,但琴鸾还是第一时间呼唤她的系统: 【这猫,太像瑶霁,也太像沈依瑶了。】 这种骄傲又正直的模样,清凌凌的眼,充沛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灵气…… 琴鸾她活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第二个人。 系统:【就是她。】 琴鸾当即炸了:【你不是说她在众相秘境里会死吗?!】 系统:【本系统确实说过,不过,前提是,那毒素要进入季栀的体内,沈依瑶才会死。而宿主,你只听了一半,为什么要怪本系统?】 琴鸾并非只听了一半,她以为那致命的毒素射中沈依瑶才是真的一了百了。 所以,她直接明示卫吾识,让他以此为目标,这么去做。 但谁能想到,卫吾识那么没用,既没有射中沈依瑶,有没有射中季栀,反而射中那季淮清……?! 此刻的琴鸾怒火中烧,在心中早就问候了卫吾识的祖宗十八代。 可这一切已经有些迟。 琴鸾仍试图补救:【现在季栀也在‘我’眼前,如果我伤了季栀,那瑶霁,哦不,沈依瑶是不是也会……?】 琴鸾的脑海中,传来她的系统的不屑的声音:【宿主,你的大脑的构造,真的没有什么被研究的价值。】 琴鸾不太能听明白,自己这识海之中名为“系统”的家伙的一些奇怪的话。 但她能听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琴鸾在识海中冲系统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系统没有回答她。 而神魂之上的痛苦,却给了她更为直接的答案。 眼前一花,原本充当自己的“眼线”的一缕神魂与她断了联系。 神魂被剿灭的痛楚疼得琴鸾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大片。 系统:【难道你以为你比得过她?】 它还是对这个宿主太好了,以至于她现在都没认清自己的能力与地位。 啧。 *** 白猫沈依瑶长长的尾巴一甩,将那紫眸杂毛鸟身体内外溢出来的琴鸾神魂打散。 松开爪子,那紫眸杂毛鸟已经被吓傻了,连动都不敢动。 沈依瑶以肉垫推了推它软扑扑的腹部,那紫眸杂毛鸟才战战兢兢地扑腾两下。 又落到白猫沈依瑶的背上,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趴在细软的长毛毛里。 不动了。 玄龟系统怒极:【它这是碰瓷!是装死!是跟本系统抢地盘!本系统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宿主大人,你一定要站在本系统这一边!!】 沈依瑶:【总系统的培训你是不是挂过?宿主与系统的关系里,明确提出,宿主与系统是独立的两方。】 作为最敬业女配,这点常识她倒背如流。 不然,不可能换过搭档,也依然业绩斐然。 系统确实没过,很是心虚:【这个……那个……】 但沈依瑶到底是晃了晃身子,试图以最温和的方式,将这杂毛鸟给驱赶离开。 她又不是真的普通的猫,还有更重要且危险的事情要做。 带上这紫眸的小家伙,对它没有什么好处。 但紫眸的杂毛鸟认定沈依瑶。 沈依瑶把它甩出去,它自己扑腾两下,又冲沈依瑶飞了过来。 但这一次,却没有近得了沈依瑶的身。 骨节过于分明的大掌将紫眸杂毛鸟拢住,用力一抛—— 连个点状鸟影都见不到。 不愧是渡劫境的仙人啊。 白猫沈依瑶看向几乎从天而降的顺圣仙人,心中感慨,但还记得伪装一二。 顿了顿,迎着顺圣仙人似笑非笑的目光,轻轻地: “喵~” 季淮清看了一眼家主大人的表情,心知不妙,忙要抱起沈依瑶。 但顺圣仙人境界高他太多,哪怕素来羸弱,动作却也不慢。 他将白猫抱在怀里,微凉的手指紧紧地贴着她后背长毛下的肌肤:“猫?” 沈依瑶也不好装得太过,毕竟顺圣仙人这样的老男人,见识颇多,心眼更多。 她清了清嗓子:“吾乃天道仙使,特来请你们将季栀带去莲台宗。” 顺圣仙人唇角浅浅扬起:“哦——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沈依瑶歪了歪头:??? 这事情顺利得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很好,本仙使还有要事要做,就先……” 白猫动了动,却一动未动。 不同于季淮清的温柔克制,在她后背上的那双微凉的手,强势到极点。 不许她离开。 顺圣仙人将她按在怀中,让那粉嫩的肉垫贴着他心口处: “‘仙使’可能没听清,本尊说的是,‘我们’——现在动身。‘仙使’怎么能缺席呢?” 季淮清垂眸:“家主大人所言极是。”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床榻前。 身为一国之主的瑶帝却缩在龙床上,惨白着一张脸,掩面轻咳:“各位爱妃,朕身子确实有些不爽利,不过休息几日就能好。咳咳。你们不用待在这里侍疾,各自忙去吧……” 顺圣侍君:“陛下,臣也抱恙——无妨。” 清侍君:“陛下,臣擅长岐黄之术。” 铮侍君:“陛下,臣可为陛下守夜。” 瑶帝:“你们不必如此,尤其阿玷,你有身孕,还是多留心……” 玷侍君身手矫健,尚未显怀,越过众人,摸上瑶帝的脸。 指尖,多了一层□□。 玷侍君:“看来陛下确实身体无恙,都有心情以这样拙劣的技巧来骗臣等。” 瑶帝干笑:“哈、哈哈,朕突然想起来还有几道折子没有批……” 清侍君和铮侍君已经将帘子拉好。 顺圣侍君微笑:“陛下,臣等已经问过您身边的总管,他说,您今日的政务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室内昏暗。 不知是哪一位侍君忽然开口:“陛下,现在,应该是您可以‘端水’的时间。” 这一天,瑶帝终于尝到“端水”的苦。 被“淹”。 回过味儿来的瑶帝:……?! 她,一国之君,被内务府总管“卖了”?! “内奸”竟然在身边?! 正文越写越短,小剧场字数却不减=v=,躺平~ 明天大家就可以去v博找蠢作者玩啦~~~估计在零点左右会有惊喜~ 感谢在2022-07-05 23:21:02~2022-07-06 23: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与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87章 白猫沈依瑶一动不动——不敢。 顺圣仙人一刻都没有将她放下,而季淮清的视线也根本没有离开过她。 就连季栀和小锦,也都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偷偷往这边看。 好在顺圣仙人对她的保护还是比较到位,大半时间都将她摁在怀里,以细长苍白的手指为她打理毛发,小半儿时间大发慈悲,让她能活动四肢,转转头。 但这个范围也有限的很。 沈依瑶感觉十分不妙,与系统交流:【系统,顺圣仙人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系统在长长的白毛之中自娱自乐地玩起了“迷宫探索”,闻言,恨不得拍胸脯保证:【宿主大人请放心,这一白猫,乃是朔封山特有的物种,灵气极为浓郁,与中原本地大不相同,他们大概率是没见过,新鲜得很,所以才一直不肯松手,还时时刻刻盯着呢!】 沈依瑶没有被说服:【……我都说了自己是仙使,顺圣仙人和怀清师兄还不肯放我走,这未免太反常。】 玄龟系统:【宿主可知道福瑞控?根据系统历年来的记录显示,除了文明较为发达的现代世界,就属这修真界里面修士福瑞控的比率最高。所以,极有可能这些人都是福瑞控,被宿主大人的魅力吸引……】 别人它不知道,至少它是! 所以它为宿主大人挑选躯干的时候,特意选了这样一种白猫。 沈依瑶:【所以,你确定他们没有发现我的身份?】 玄龟系统:【那是自然!宿主大人,你可是‘死’在他们面前哎!若是你换个人身,他们可能还能从举手投足之间发现一点相似之处,但现在,你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猫猫!!——本系统可是将数据库里的东西从头翻到了尾,还没有发现有人把猫当做人的替身的!】 沈依瑶咽下“你已经很久没更新”这一句戳心窝子的提醒。 ——莲台宗,已经到了。 *** 元悌仙人因为季淮玷闯入镇魂塔一事,早已经与顺圣仙人通了音讯,便也知道顺圣仙人要来访一事,早早地等在莲台宗门口。 顺圣仙人已经在来信之中,将季淮玷的身世挑明,而那魔界风头正盛的魅魔南宫鹤轩,也差人给莲台宗递了消息。 意思大差不差,总结起来,就是:不要伤害季淮玷,一切好商量。 得亏他秃得早,不然元悌仙人身为莲台宗方丈,接到这样无理的要求,可不得把头发揪光? 他身为正道表率,理应无视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可无奈地是,即便他是莲台宗的住持方丈,他本身也左右不了镇魂塔。 镇魂塔虽然不如封印大阵那般举足轻重,但对于佛门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 镇魂塔每五百年,会由一名佛门大能深入其中,一边修行,一边看管那些不得超生的恶魂。 而这些恶魂,都是早年罪大恶极,被修真界一致决定,关押在镇魂塔中的恶人。 以便让他们忏悔,直至灵魂无垢,方能进入轮回。 所以,佛门莲台宗其实还有一极为隐秘且威势赫赫的秘法——招魂困魂。 不过,这镇魂塔威力极大,对于魔气和恶念极为敏感。 虽然元悌仙人有心与这新的魔道魁首维持表面平衡,也愿意对季家卖个好,但是—— 就季淮玷这种情况,进入镇魂塔,那就是羊入虎口,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见到顺圣仙人,他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简明扼要地将情况说了一遍,十分担心:“顺圣仙人,这季淮玷已经进去足足有十二个时辰了……!” 顺圣仙人没有应答,反而看向怀中的白猫。 元悌仙人不明觉厉,更是急得眉毛都掉了一根:这都什么时候了,顺圣仙人还有心思去看怀中的灵宠?万一这处理不好,修真界和魔界短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生灵涂炭啊……! 出人意料,那白猫却开口:“本仙使想要带着季栀去镇魂塔中看看……事涉天道秘事,不方便多说——哎?” 顺圣仙人已经抱着她,往镇魂塔的方向走。其他人紧随其后。 元悌仙人愣了片刻,快步走到前方:“这边——啊,顺圣仙人,敢问这位自称‘仙使’的,莫非……?” 顺圣仙人感到怀中白猫身形一僵,轻笑:“嗯,确实是‘仙使’。” 他的仙使。 元悌仙人精神大振:“既然有仙使在,那想必一定能从镇魂塔中将季淮玷救出来——还是顺圣仙人神通广大,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这样厉害的角色,看来我们这一批人中,当是顺圣仙人你第一个飞升了,哈哈!” 顺圣仙人挠了挠白猫的下巴,站在镇魂塔面前回头:“本尊不会飞升。本尊在这修真界,尘缘未了,走不了。” 元悌仙人:……对着非和合殿的出家人说这些,秀深情,礼貌吗? 顺圣仙人感到怀中白猫体温升高,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这元悌仙人一脸郁卒的样子,只道:“那我们进塔——小锦,你留下。” 小锦想要争取,但顺圣仙人怀中的白猫看向她,摇了摇头。 小锦立刻安静地,就像这莲台宗的锦鲤一般。 白猫沈依瑶:“本仙使与季栀进去即可,你们在外面等着。本仙使保证,一定将两人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顺圣仙人根本没有放开她,径直带着她走入这镇魂塔。 季淮清垂眸,与季栀跟在身后。 元悌仙人回过味儿来:不对啊,若是“仙使”——顺圣仙人这态度,也太奇怪了吧?! 他不由地凑近,但身旁,一人影如风疾行而过。 “元悌仙人万安,在下季家季淮铮,又急事求进镇魂塔,还望应允。” 这气势,可不像是打商量的。 元悌仙人眯眼看着眼前这也晋入元婴境的年轻修士,感慨季家人才辈出之余,也松了口:“正好,季家家主与你师弟季淮清他们也刚进去,淮铮你去,也许也帮得上忙。” “多谢。”人影消失。 *** 镇魂塔内。 季淮玷跪在地上,脊背绷直,指尖往下不断地滴着血。 血滴在地上,瞬间蒸腾,留下一阵黑烟。 四周,高耸入云的铁栅栏里,关着无数作恶多端的灵魂,他们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膝盖下,感知到魔族气息的地面火热似铁,恨不得将季淮玷烧焦。 但季淮玷仍谦卑又不失傲骨,声音朗朗:“晚辈恳求仙人,传授招魂之术。” 不知说了多少遍,总算等到回音。 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已经跪了十二时辰,识海和丹田可难受?” 季淮玷咬牙:“不。” “可老夫看你的境界,已经快要从元婴境跌回金丹境——可在这镇魂塔里跌落的境界,没那么容易回去。小子,老夫见你身上没有孽障,给你个机会,趁现在,走吧。” “不。晚辈恳求仙人,传授招魂之术!” “好小子,倒是执着!那若是老夫说,只要你金丹碎,境界跌回筑基,老夫便考虑一二——你可愿意?” 季淮玷阴郁的脸上划过一丝狂喜:“晚辈甘之如饴——!” 周围恶灵嘲笑:“哈哈哈,这傻小子,你要是真回到筑基境,你怎么学得会啊哈哈哈!” 季淮玷昂首:“我可以!” 只要能救沈依瑶,刀山火海也值得闯一闯! 苍老的声音大笑:“好小子,有意思!——但老夫,还是不会教你这招魂之术,但是,老夫今日心情好,便勉强试上一试!” 季淮玷叩首,额间的创痕贴在这地面上,他已经觉察不到痛楚,心中,只剩狂喜: “多谢仙人!敢问仙人,何时……可以开始?” 而沈依瑶他们寻到季淮玷的时候,就只听到这一句。 沈依瑶:……?!她本来是想带着季栀过来,看看天定的男女主是否能产生火花。现在,她、她这直接上演自投罗网?! 不过,季栀倒是不用她多说,就颠颠地跑到季淮玷身边,十分兴奋:“淮玷师兄,是不是可以为沈师姐召魂了?!” 季淮玷点头。 季淮清和顺圣仙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着痕迹地挡住白猫,神色晦明难辨,一言不发。 “……当、当真能为沈师妹召魂?”季淮铮踉踉跄跄走来,荼明剑几乎成了手杖,他嘴角渗出血丝,滴落时,也青烟阵阵。 看样子,这镇魂塔也觉得这季淮铮,大有问题。 玄龟系统得意洋洋:【宿主大人,本系统都说季淮铮是反派了吧?你看,进了这镇魂塔,他的表情可不比有顶级魔族血统的季淮玷轻松呢!】 沈依瑶冷静地让这不争气的系统认清现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会儿召魂,我该怎么办?】 她要是当场表演一个灵魂出窍,那可真是尴尬他儿子敲门——尴尬到家了啊! 玄龟系统卡顿片刻,给沈依瑶的识海中传过去几张图片:【……宿主大人,您看看您下一个身体想要什么物种的?】 沈依瑶看着系统提供的各种带毛生物的照片,忍着将系统薅下来,一爪子拍扁的冲动:【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镇魂塔里,不可能凭空多出这些物种?】 【宿主大人,您说的好有道理哦——噢噢噢噢!靠近了!!!】 沈依瑶:? 【就是那个一直阻止本系统进入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靠近了!!】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 已经两天没有来上朝的瑶帝很心虚。 不过,她的臣子们看着一个比一个淡定,甚至,还很高兴。 瑶帝试探着问了两句,才发现,她的臣子们已经默认,这两日过后,擅长端水的她接下来一定传来好消息! 瑶帝:……这种水就是朕想端,也不能完全把控好吧?! 显然,她的近臣们对她的实力很有自信,纷纷表示: 陛下谦虚!&陛下不必妄自菲薄! 更有礼部侍郎提道:陛下,那淳奚皇子已经被送来有一阵子了,您若是喜欢,四位侍君不太方便的时候,也不妨收下,随便给个名分。大不了去父留子嘛! ……?! 礼部侍郎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没想到,这老子头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四位侍君已经足够让瑶帝头疼,她表示:……大可不必。 但晚上,她还是见到气势各异的四位侍君。 清侍君黯然:陛下,那淳奚皇子出身不凡…… 铮侍君状似平静,却一直把玩着荼明剑剑柄:但也可能包藏祸心,不可不防。 顺圣侍君:呵,那老男人,有什么好的?老牛吃嫩草,恬不知耻! 玷侍君:而且……他不能生。 瑶帝揉了揉腰,顿时明白四人这是借故吃飞醋,又要讨要“好处”。 召来内务府总管:冷宫不能住孕夫,这样,你吩咐人去做几个匾额,就叫冷宫甲、冷宫乙、冷宫丙、冷宫丁,分别给他们四个送去。 呵,天天吃飞醋!——打入冷宫! 小剧场越写越开心肿么破哈哈哈啊(所以更新晚了一点小天使们一定不会怪蠢作者的吧嘿嘿~) 最后还是决定,开放式结局,端水,四个人都有单线结局/番外。到时候大家按喜好看着买就好啦,内容提要会写清楚的~~么么哒~ 感谢在2022-07-06 23:25:58~2022-07-07 23: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与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88章 快穿局的系统神通广大,沈依瑶早有所领教。 居然有力量能阻挠它们,沈依瑶好奇:【神秘的力量?】 玄龟系统愤愤:【宿主大人,您还记得上一回我突然掉线嘛?就是因为遇到了它!就是它一直阻挠本系统,搞得本系统都没有把所有的资料及时传给您!】 玄龟系统越说越气,在白猫的背上差点就跳了起来:【宿主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本系统做主啊!!】 沈依瑶无奈:【一般来说,是我们这些任务者需要你们系统为我们做主吧?】 一般的分系统可以与主系统联系,获得各种各样的资源,以积分置换的形式,激励宿主做任务,帮助宿主在必要的时刻渡过难关。 但玄龟系统显然不属于“一般的分系统”,它理直气壮:【可是,宿主大人,这神秘力量的拥有者您很熟悉!根据本系统掌握的资料,其实您曾经打败过她多次,甚至取代她成为另一个故事里的男主淳奚仙人心中的白月光!】 这人的信息听上去可太耳熟了。 系统狗腿地蹭了蹭白猫的后颈:【宿主大人,您看,要怎么对付那个叫琴鸾的啊?就是她,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又熟悉的力量,在本系统没有缩进这玄龟的身体内时,对本系统多加干扰!正所谓统可杀、不可辱啊!!】 沈依瑶猜测:【能屏蔽你——莫非,琴鸾也有系统,或者类似系统的能力?】 玄龟系统:【不无这种可能,但没有足够的数据,总系统那边也没有办法给到数据分析与支援……】 如果琴鸾有系统,那么淳奚和琴鸾的故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偏倒是很有可能——不过,难道这系统不应该指导琴鸾成为备受宠爱的女主角吗? 可现在看来,琴鸾反而在心狠手辣的反派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 沈依瑶得了系统的这重磅消息,更加惊疑不定。 甚至,完全忘却自己“被招魂”的处境,直至体内传来一丝强有力的抽离感,她站立不稳,暂时匍匐在地。 【宿主大人?】玄龟系统十分慌张,【您、您没事吧?】 沈依瑶暂时没空与它交流,抬头,看向那高高的穹顶上的一端。 那东北一角上,有金红袈裟袍角迎风而动。 也是牵引她魂魄的力量来源。 ——竟真在招魂! 沈依瑶尴尬至极:如果她真在这里,现场“表演”一个魂魄离体……再结合之前伪装仙使的那段经历…… 可真的是,大写的尴尬。 她挪了挪步子,趁着季淮玷、季栀仍仰望那施法的佛修的时候,逐渐后退。 后肢踩到一双靴子上。 顺圣仙人垂眸,含笑看她:“‘仙使大人’这是要走?” 沈依瑶干笑:“天道只令本仙使将季栀带到此处,本仙使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回去复命……” 季淮铮转头看她:“‘仙使大人’?” 季淮清解释:“这位是顺应天道,忽然出现在季家的‘仙使’。” 季淮铮那光风霁月的脸上,眸子却暗得惊人,隐隐猩红闪现:“既是‘仙使’,那——敢问‘仙使’,可知沈依瑶师妹的下落?”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法回答。 季淮铮步步紧逼:“‘仙使大人’,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还望‘仙使大人’成全。” 忽然,镇魂塔突然大动大摆,那塔中的经卷如春雨细丝,纷纷落了下来。 被关在塔中的恶灵忽然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这塔要是怎么了?是要塌了吗?!——要塌了啊!!~” 苍老的声音被迫停下吟诵的招魂咒,气沉丹田,怒喝:“止——!” 金光闪闪的“止”字,如同一座小山,从高处坠落。 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得了希望陷入狂欢的恶灵们纷纷噤若寒蝉。 而这镇魂塔,也顿时不再震颤,稳如泰山。 苍老的声音不辨喜怒:“你们这群后生,莫不是来打趣老夫的?魂未远行,却要招魂” 金红的袈裟晃了晃,转眼,几人便站到镇魂塔外。 苍老的声音缭绕:“,又惹了这一出麻烦!”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湛清的天空,如今已经乌云翻滚。 乌云之中,雪衣淳奚与红衣琴鸾各据一方,各自掏出法宝,正遥遥对峙。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又厮打起来,又过了百余招。 沈依瑶十分熟悉两人的功法路数,看着淳奚占了上风,琴鸾略逊一筹——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是琴鸾虽然逐渐体力不支、节节败退,但她却有意无意地靠近这镇魂塔的方向,引着淳奚仙人将那些杀机凛然的招数,全都用在此处。 元悌仙人本就守在外面,更将一切尽收眼底。 莲台宗因为常年香客络绎不绝,身份各异,所以那防御极强的护宗法阵常年待机。 此刻,元悌仙人不敢托大,忙一面通知师弟们疏散香客,一面自己亲往大阵处,开启这护宗大阵。 若是他估计没错,灵力消耗大半的他与顺圣仙人,还真未必是已经全盛状态下的淳奚仙人的对手。 阿弥陀佛。 希望这护宗大阵,至少能维持短暂的和平。 至少,让镇魂塔无碍。 元悌仙人双手合十,仰面祈祷,却见那乌云之下,穿着以金丝灵线绣成八卦点缀的长袍的顺圣仙人已经在半空之中,祭出本命八卦阵盘。 阴黑阳白两色,分别在琴鸾和淳奚脚下涌动。 顺圣仙人难得皱起眉心,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肃然得与元悌仙人记忆中的人截然不同。 可琴鸾和淳奚都已经到了渡劫境,并非全盛时期的顺圣仙人,怕是占不了上峰。 琴鸾心狠,下手更狠。 见顺圣仙人给她下套,惺惺作态一笑,双手化为利爪,直接向身下那阴黑的八卦半阵刺去——!似乎完全不担心淳奚的攻势,孤注一掷,先要对顺圣仙人来个致命一击! 元悌仙人心中急切,可护宗大阵的开启尚需时间,而他那几个还算靠谱的师弟,也全数被他安排疏散香客和弟子们。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确凿分身乏术。 却见,季淮铮的荼明寒光一闪——一节长长的禽类指甲便掉了下来。 若不是琴鸾经验丰富躲得快,这断得,怕就不是这一节指甲那么简单了! 季淮清和季淮玷也跟上,三个分明才元婴境的年轻后生,居然与这渡劫境的魔修琴鸾打得有来有回! 而顺圣仙人,则专心对上淳奚仙人。 顺圣仙人闲闲笑道:“看来淳奚仙人这几日,颇为清闲,脸皮也是跟年龄一样,越发厚实——作为唯一不曾为护阵出力的渡劫境修士,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莲台宗?” 淳奚仙人对这嘲讽没有回应,持剑怼上八卦阵盘。 这修真界中最顶级的灵性金属碰撞,竟是震退一圈云层,嗡鸣声荡漾开,远方的森林之中,鸟兽尽数被惊扰到,纷纷逃窜。 “本尊的事,与你们无关。” 淳奚这么说着,左手手腕忽然晃了晃。 白猫状态的沈依瑶再也坐不住,抖了抖,将缩小的玄龟系统放下,纵身一跃,竟是“飞”到半空!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淳奚。 世人皆知,淳奚是剑修大能,惯用右手。但实际上,淳奚的左手也可以用剑,虽不如右手灵敏,但左手结出来的剑意,却比右手威力更强。 同一时间,淳奚的左手剑意已经成形,他以长袖为掩,将那一道剑意冲着琴鸾的方向扔了出去! 顺圣仙人也有所觉察,不过,他已经过度损耗灵力,僵持之余,使出一道法术阻拦,却被那剑意灵巧地闪避开。 而那剑意疾驰的方向,除了有琴鸾,更有季淮铮、季淮玷、季淮清。 虽然这几个不长眼的晚辈是他的“情敌”,但他们也是季家的希望与未来。 他强行收回自己的本命法器,不与淳奚僵持,尽全力去追那一道剑气。 可顺圣仙人收回法器不假,但淳奚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一剑,并未收敛力道。 顺圣仙人避过,可依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这具轮回多次的身体到底还是太脆弱。 而他的识海里,他的系统也适时发出警报:【您的生命值正在急速降低,本系统建议您尽快退出战局,好好调息。】 调息?他自然是想的。 但他更想保护季家弟子,保护……沈依瑶。 他咳嗽两声,将淤血咳出来。 速度未减,追剑意而去。 忽然,白光闪过,长尾一甩,白猫粉嫩的肉垫便止住那一道剑意。 淳奚的剑意比当年又精进了不少,灵力沛然。 沈依瑶凝神,运起灵力,化解剑意。 只听兵戈交错的声响之中,琴鸾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琴鸾以为沈依瑶的出现,与镇魂塔中的秘术有关,气得毛发倒竖:“早知道,我想尽一切手段也一定第一时间毁了这镇魂塔,绝不会让你的魂魄能回来了——!” 沈依瑶顿觉大事不妙。 只听呼唤声此起彼伏: “沈师妹……” “沈师姐!” “沈姑娘。” 地上,多了一只她十分眼熟的,一脸茫然的白猫。 沈依瑶:…… 玄龟系统看着地上的白猫,往边上挪了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它的信号却又敏锐地接收到另一种信号。 【你……也是系统?】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 四位侍君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不胫而走,被安置在外的淳奚皇子听到,忙不迭地递了折子,求见瑶帝。 瑶帝本着维护两国友好关系的念头,到底是心虚地叮嘱总管,瞒着四位侍君,接见了淳奚皇子。 淳奚:陛下,臣愿意自荐枕席。 瑶帝:?淳奚皇子不必如此,楼善和天山两国的友好关系不需要这样维系…… 淳奚:臣对陛下一见倾心。 瑶帝:朕的后宫充盈…… 淳奚:臣剑术极佳,可与陛下切磋。 瑶帝:阿铮可以陪朕。 淳奚:臣游历山川,见多识广…… 瑶帝:顺圣也不差。 淳奚:臣对医术颇有研究,可以帮助陛下调理身体。 瑶帝:清哥也可以。 淳奚:臣曾收养幼徒,对养育幼童很有经验。 瑶帝:阿玷能生也能养。 淳奚(一步走到瑶帝面前,宽衣解带):……陛下,当真不想要我? 瑶帝:你快穿上啊!! 要是让那四个醋坛子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然而,瑶帝十分心塞地发现,远方,冷宫甲乙丙丁的牌子正向她“飘来”。。。 完结倒计时~~~ ◉ 第89章 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虽然系统没有眼泪,但玄龟系统此刻又惊又吓,直接……卡了。 得不到系统回应的沈依瑶只得尴尬地冲着神色各异的季家人,努力挤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嗨?好久不见?” 季家四人,表情各异。 倒是琴鸾第一个接过沈依瑶的话。 “虽然你如今叫沈依瑶,但我还是觉得,瑶霁这个名字更适合你。”琴鸾化而为鸟,以未受伤的爪子直接冲着沈依瑶的灵体而去,“不过,不管你叫什么,今日都是你的死期!” 话刺耳,招式狠厉,但沈依瑶却十分感动,感动得立刻以天地之间的灵气凝出一柄长剑来。 感恩这位前女主,让她不必立刻面对仙使身份暴露的尴尬,还能喘息片刻。 虽然这么想,但沈依瑶也没有轻敌。凝出来的剑身与沈依瑶的灵体一样缥缈,剑意却比那与淳奚同名的宝剑还要澎湃。 一剑砍断琴鸾冒着黑气的利爪,季淮铮与她心有灵犀,趁琴鸾吃痛之时,又在琴鸾的右翼上落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没有实体束缚,又相当于暴了马甲,沈依瑶也不再隐藏实力,与同为剑修的季淮铮围着琴鸾。 寒芒如狂风中的骤雨,原本已经有些颓势的琴鸾即时败走,不过沈依瑶没有打算放过她。 六道剑气,封住她所有退路。 又与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四人分守四方,严密监视着琴鸾。 顺圣仙人吞了几颗丹药,脸色好了一些,盯着自沈依瑶的灵体出现后,就陷入某种深切回忆一般、一动不动的淳奚。 气氛僵持。 玄龟系统动了动,总算从顿卡中解脱出来。 只听方才那一道声音冷静地道出客观事实:【运转速度等级D,系统版本落后,累计完成任务……零点五?——你是个新手系统?】 玄龟系统仰着短短的脖子,循着那一道机械音望去,强调:【……本系统马上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了!!本系统的宿主很强,她一定能够把这个任务给做完的!!本系统相信她……!】 那沉稳的机械声一顿,隔了不久:【你的宿主,评级SSS+?连续获得三枚最敬业女配勋章?各项指标都是满分……】 玄龟系统骄傲地挺了挺不存在的胸:【本系统的宿主很优秀!】 那声音一针见血,冷静得玄龟系统都想要掀桌:【可你是个废柴啊。】 玄龟系统:【这……那……哼!】 【这样优秀又有经验的宿主是不会与新手系统匹配。】不然,新手系统极有可能被宿主牵着鼻子走,【除非,你们之前合作过。】 玄龟系统:【你就是嫉妒吧!哼哼!本系统的运气就是这么好!】 【嫉妒?你可以试着解读一下本系统的宿主。】 【你的宿主是谁?】 【你看左边。】 顺圣仙人已经站到地上,以余光监视着淳奚。 正两指捏着白猫的后颈,仔细端详。 玄龟系统警铃大振,试图飞快挪动,但已经被顺圣仙人捉了个正着。 它第一时间试图把头和四肢缩回去,但顺圣仙人已经放了白猫,微冷的食指抵着它短小的脖子:“……哦?” 那冷静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可以解读本系统的宿主了。】 玄龟系统:…… 还解读呢?!它的宿主在打架,而它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被摁住了脖颈子!! 动都不敢动好吧!哪里还有心情解读? 顺圣仙人的系统迟迟等不到这后辈的回应,但不知为何,它对这后辈居然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索性把自家宿主的简要数据和自己的评级给对方传输过去。 运转速度等级SSS+,系统版本最新,累计完成任务九十九。 而它的宿主,评级同样为SSS+,各项数据满点,连续五届最敬业大佬奖。 【这才是匹配的。本系统怀疑,你与你的宿主之间的链接,另有隐情。作为前辈系统,本系统有义务将遇到的BUG向总系统报备。现在,本系统要问你几个问题,搜集相关资料证据:你与你的宿主绑定后,一切进行得都顺利吗?】 这个问题问得玄龟系统一阵心虚,瑟瑟发抖:【这是本、本系统的隐私!】 【好的,根据你的波动来看,答案是,不顺利。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之间的不顺利发生在哪一个阶段?】 玄龟系统学聪明了,这次完全不回答。 顺圣仙人的系统又问:【是开始,还是任务进行到某个节点,又或者只在结尾?】 它们系统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彼此之间的任务可各不相同,但并不矛盾。 所以,它也只能给出模糊的阶段性猜测。 玄龟系统到底是个新手,还是暴露出来。 它记下:【好,在任务开始就遇到了问题。】 翻了翻电脑中的数据资料,顺圣仙人的系统又道:【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属于系统守则里三星级注意问题的行列,应当立刻报备主系统。】 玄龟系统:【……大哥,你再等等?】 【本系统找不到为你隐瞒的理由。】 【理由、理由有的啊——你的宿主爱慕本系统的宿主!作为一个优秀的系统,遇到问题,必须结合宿主的实际情况处理,这、这也是三星级的注意问题!】 【爱慕?】顺圣仙人的系统虽然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宿主在这一次轮回中,并不以做任务为首要目标,不过,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暗合任务标准,但实际上,他所作所为,大部分都围绕着这名为沈依瑶的女修进行。 原来,这种情况,叫做“爱慕”? 这个词,对顺圣仙人的系统来说有点陌生。 它启动系统最高权限,详细地将宿主的数据重新整理一遍。 感情状态:痴狂单恋沈依瑶 爱慕数值:*%……*…… 这,这是爆表了啊!! 宿主的情绪会影响到系统——这是常识。 所以……它对着被迫拥有实体的玄龟系统这么有耐心,难道……?! 顺圣仙人的系统陷入诡异的沉默。 琴鸾也沉默良久。 她如同困兽,眼神犀利,可却始终找不到破局之方。 她从来都赢不了瑶霁——哪个方面都赢不了。 她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对系统发出连续不断的抱怨。 而她的系统,迟迟没有回应。 成为笼中鸟的琴鸾咬牙,看向那仿佛陷入某种深切回忆的淳奚仙人,高声呼唤,祸水东引:“淳奚,你应该已经得出了答案——她就是瑶霁!你还在等什么?” 淳奚仍只看着沈依瑶。 不过,淳奚剑却缓缓出鞘。 方才与顺圣仙人交手时,淳奚剑都不是这样的状态。 此刻的淳奚剑,只出鞘一寸,莫说凭虚山,就连莲台宗正在开启的护宗法阵,也似乎被这灵气吓住,停滞不肯合上。 剑气外溢,霸道至极。 但却并非毫无规律地游走,而是结成天罗地网,朝着……沈依瑶。 顺圣仙人放下缩小的玄龟,腾云而上。 季淮清以舍迦笔绘出防御符文,季淮玷则散出所有炼制的出的防御法器,并着魔气一道,拦这磅礴剑丝。 季淮铮持剑上前,逼退那意图不轨的剑意。 可淳奚剑已经全然出鞘。 淳奚一边挥剑与顺圣仙人打斗,而淳奚剑上四泄的剑意并未减少,浩大如陨星的渡劫境的剑意越发势在必得。 淳奚实力尚存,沉声道:“师妹,淳奚剑始终缺一剑灵——我等你许久,你莫要任性,过来。” 季淮铮:“不知天山弟子听到这话,该是何种反应?” 季淮清:“仙人不如去杏林阁就诊,这种癔症,需早日治疗。” 季淮玷:“……你做梦!” 顺圣仙人:“本尊今日才知,淳奚仙人竟然老糊涂到这种地步——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般胡话!” 唯有沈依瑶仍一言未发。 她锁定了那缩小身形、试图逃跑的琴鸾,足尖点着一道剑意,整个剑意光牢瞬间缩小,演化成与琴鸾身形相当的牢笼。 抬腿一踢,将这剑牢踢入莲台宗的地上,入石三分。 那原本莹白的理石地面,龟裂纹蔓延。 沈依瑶合上眼,周围灵气以惊人的速度朝她涌来。 那原本操纵莲台宗护宗大阵的元悌仙人也吓了一大跳,只见那尚未被护宗大阵罩住的莲池里,那些得了佛蕴的莲荷上的灵气亦都涌向那半空之中的灵体。 这十分罕见。 佛修与其他修士不同,自有一套独立的法门。佛修的法宝和功法往往都是未曾入此门的修士难以参悟的。 而今,这有了佛蕴的灵植都心甘情愿地将灵气拱手让出。 元悌捋着白胡,感叹:“这沈家姑娘,难道真是当年的瑶霁仙人?” 他也有所耳闻,瑶霁仙人乃不世奇才,当真可以称得上“天道宠儿”。 只可惜,寿元太少,成名后,运势总是差那么一点。 不然,早就升仙了。 如今看来,那所闻,怕还是……委婉了啊。 天地间,异动纷呈。 而玄龟系统却如临大敌,它向顺圣仙人的系统发出消息: 【就是这个人拥有的坏系统,害得本系统与宿主失联……!】 隔了许久,顺圣仙人的系统发来回应:【看程序,是女主系统,但是它……没有系统版本?】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 瑶帝很郁闷。 她确实说过,要将四位侍君打入冷宫。 照顾怀孕的玷侍君,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这四位侍君的居住宫殿名称命名为冷宫甲、冷宫乙、冷宫丙、冷宫丁。 可谁曾想,这四人能把这匾额挂在软轿子上,自己乘着轿子过来? 瑶帝:…… 确实,这也不算出了“冷宫”。 但是——! 淳奚皇子还在!还衣衫半褪!! 瑶帝危机感大盛,求生欲爆棚,扒下总管的衣服,往淳奚身上一盖,把他裹成个卷儿,狠狠地踢到一边,叮嘱:“不许出来!也不许出声,否则……” 顺圣仙人已经抱着“冷宫甲”的牌子来到瑶帝面前:“否则如何?又是谁不能出声?” 瑶帝主动握住顺圣侍君的手:“……没、没谁。” 她拦得住顺圣侍君,却无法同时拦住依次进门的铮侍君、清侍君和玷侍君。 铮侍君持荼明剑,一剑劈开碍眼的遮拦物。 衣衫散乱,披着总管外衣的淳奚皇子直起身子。 胸口,还有小片春光。 顺圣侍君:“啧——不能出声?” 完结倒计时~~ 感谢在2022-07-08 23:16:10~2022-07-10 23:3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与15瓶;江边禾木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90章 短短几个字,玄龟系统差点被吓得又死机。 系统版本,是一个系统的身份象征。 系统内部自有一套规则,根据水平的高低,被分配不同的内置版本。 比如顺圣仙人的系统,明显属于老练又专业的那一类,自然能得到更高版本的支持,拥有更多的功能,更敏锐的数据分析能力。 而蜷缩在玄龟身体内的沈依瑶的系统,则明显属于半吊子,版本低,很多功能尚不具备——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至于没有系统版本,那就意味着这个系统没有在总系统主导下的系统界登记领任务——也许,这系统遇到bug,在时空的夹缝中迷失了正确的方向,无法回到快穿局及时修复;又或者,这个系统背叛了快穿局,生出了不应该有的心思。 以被逼无奈,只能寄居在玄龟体内、发挥有限作用的系统角度来看,这没有系统版本的女主系统,显然属于后者。 更要命的是,快穿局内,不同部门的系统拥有的权限也天差地别。男主系统和女主系统的权限比男配、女配、金手指大佬系统的级别都要高一点。 正常来讲,在同一个世界相遇,其他系统必要时刻是需要服从于男主系统或女主系统的调配的。 麻烦了啊!! 玄龟系统飞快地组织文字,试图将遇到这没有系统版本的女主系统的事情上报给总系统。 顺圣仙人的系统先它一步,早已经开始上传递数据,但:【数据传输了一般,目前……信号中断。】 顺圣仙人的系统和身陷玄龟之中的系统陷入死机一般的沉默里。 而女主系统忽然主动加入两个系统所在的局域网里,一发声,便是重磅雷击:【没看到我正忙着吗?无知鼠辈,还在添乱!】 这样张狂的语气,与其说是系统,倒不如说更像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顺圣仙人的系统愈发觉得大事不妙,本准备虚与委蛇一番,却发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连与宿主顺圣仙人之间的联系,也突然被屏蔽。 玄龟系统更是僵硬如石,连个缩头乌龟都当不成。 女主系统;【你们,老实一点。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快,一切可以结束。】 两个系统如今连通风报信的权利都被剥夺,只能以冷冰冰的机械眼,看着那被剑意光牢笼罩的一处。 比起沈依瑶眼下的处境,这一处剑意光牢,倒显得尤为平静。 但有女主系统的加持,两个系统也不好计算这其中的胜败可能性。 它们也不清楚,这究竟是真的平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依瑶正在“暴风雨”中。 万千灵力涌向她,倒将那纷纷扬扬、密不透风的淳奚剑的剑意给挡去了许多。 这些灵力,甚至饱含佛蕴的灵力终汇集在沈依瑶的手中,冲刷着那柄本来由沈依瑶随意凝结而成的剑形。 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愈发盛大,但沈依瑶睁开眼的那一刻,这令人倍感温暖可亲的光晕却又都如云销雨霁,归于虚空。 分明还是灵体的沈依瑶手中,那原本只有个朦胧迷离的形态的剑,如今却仿佛有了实体一般。 威风凛凛,熏天赫地。 那剑柄上,“瑶霁”两字,格外醒目分明。 元悌仙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白眉下的双眼,看向那补天大阵:“咦?——充作阵眼的瑶霁剑仍在?老夫可从未听说,瑶霁仙人有两柄瑶霁剑?” “瑶霁剑自然只有一柄。不过——”沈依瑶听到元悌仙人的问话,尽管已经冲入淳奚布下的剑意天罗地网之中,但仍游刃有余,解答他心中疑惑,“我在哪里,瑶霁剑就在哪里!” 天地万物,花鸟鱼虫,呼吸吐纳,阴晴风雨——都可为己用,成为她手中的剑。 成为传说中的瑶霁剑! 她一剑挥开一片剑意,而淳奚见她携瑶霁剑冲上来,眉心一皱,抿了抿唇,横着淳奚剑,迎了上去。 “师妹,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很简单——”沈依瑶与他剑锋交错,铿锵声中,她声线比金石还要冷硬,“淳奚,别做梦了!” “做梦?师妹,你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你身死道陨,虽然师兄我难以让你借尸还魂,但做淳奚剑的剑灵又有何不可?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便能回归正轨。我们还是那清清白白、人人称赞且敬仰的天山弟子。不日我飞升之际,定会带着你一同前往那上界!” 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主角”最为麻烦,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他转。 沈依瑶厌恶,一剑直刺淳奚门面:“可我不想。” “为何?和我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淳奚不解,“毫无疑问,我已经是这修真界第一人!我们多年情谊,一度被众人认为是金童玉女……你凭什么不与我在一起?” “师兄,你还是不了解我。”沈依瑶撤了几分力道,向后矮腰,躲过淳奚反击,“我不在意其他人的评价,我若是选择一个人,那一定是因为,我的本心告诉我,我愿意与那人长相厮守。” “本心?”淳奚偏过头,霜色眉眼闪过一丝困惑,“那比得过声名,比得过飞升契机?师妹,你还是太年轻。” 他剑锋一转,竟是将淳奚剑对准沈依瑶的灵府,更将原本的剑意之雨尽数收归:“看来,这本心于师妹来说,不过是累赘,不要也罢——” 顺圣仙人他们急忙冲过去。 “别过来,我可以。” 她并未躲闪,反而以瑶霁剑的剑身抵住淳奚剑的攻势。 缓缓抬起双臂,韧柳腰也逐渐抬起。 淳奚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愧是中意的师妹,即便是灵体,也这么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淳奚剑。 沈依瑶趁他分神,用力一踹,将淳奚踢到几丈开外。 乌云之下,稀薄的日光,让淳奚剑上的斑斑裂痕格外刺目。 淳奚只觉得脏腑移位,识海中刺痛难以遏止:“师妹,你竟然毁了我的本命剑……” “毁了你本命剑的,分明就是你自己。自以为是,把自己错误的人生全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像个孩子一样地耍赖,企图重启人生,回到‘正轨’——师兄,你生出这样任性的念头来后,修为可还有精进?” 淳奚辩解:“我的识海中的灵气仍不断增加……” “可你的境界并未提升——你也发现了,你无法像世人预料地那般飞升。”沈依瑶到底是与这位男主相处过很长时间,颇为了解他,“所以,你开始试图‘找回’我,觉得换一种形式,也许就可以改变这尴尬的情况。” “但是,不可能。”沈依瑶并未逼近,但淳奚手中的本命剑,已碎成两段,“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是要靠自己。” 当一个龙傲天放弃奋斗,怨天尤人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再成为主角。 淳奚仙人捧着断剑,抬头看向沈依瑶。 他那个从来都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师妹,虽然面容有了些改变,但那坚毅的神色,却好像一直没变。 但有一点变了。 以往,她总是冲在最前面,但如今,她的身前,多了四个风姿各异的男修。 淳奚仙人已经很久不关注修真界的事情,但这几人,他都叫得上名字。 他们凑在他师妹身边嘘寒问暖,那关切的神色,没有一丝虚伪。 淳奚默默地捧着断剑,撑着疼痛的身躯,准备退场。 忽然,他眉峰一凛,凝神看向沈依瑶的身后。 一巴掌大小的凤凰正在靠近她。 本该是象征祥瑞的鸟儿,眼神却狠厉得仿佛是从地狱中锤炼出的恶徒,盯着沈依瑶,冲向她毫无防备的后颈。 “师妹,小心——!” 淳奚冲了过去,但季家四人闻声,也祭出法器,挡在前面。 淳奚受了伤,又迟了一步,只能讪讪地站在后面。 然而,沈依瑶只将剑往身后一斜抛,那乳白色的小凤凰撞到剑身上,吃痛地滋哇乱叫。 她拢了拢手指,那小凤凰便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琴鸾……?”不对啊,琴鸾分明被她关在剑意牢笼之中! 沈依瑶垂眸,地上,剑意牢笼里,仍有一只肖似的鸟儿,在做困兽之斗。 “两个……琴鸾?” “呸!”小凤凰即便被沈依瑶掐着命脉,气势也毫不输人,“她才不是琴鸾,我才是!” 沈依瑶索性将那被剑意困住的家伙也召到眼前,让她们两两对峙。 但不曾想,牢笼中的琴鸾听到这小凤凰的声音,语调都变了:“你是……系统?” 如果琴鸾有系统,那按照常理推测,应该是——女主系统?! 沈依瑶后知后觉,试图召唤自家的废柴系统问个明白,但迟迟得不到回应。 小小的玄龟,弱小无助又可怜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凤凰梗着脖子:“你是不是在试图呼唤那个废物?——别白费力气了,它一个女配系统,如何与我这样高贵的女主系统抗衡?” 沈依瑶的猜测得到证实,可却高兴不起来。 手中力道加重,但小凤凰却始终高昂着头,对她一字一句:“我才是天道宠儿!我才是女主!!” “你不是。”沈依瑶笃定。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瑶帝:……哈、哈哈,能、能出声。 转头看向淳奚:淳奚殿下,你出个声以示清白? 淳奚落落大方:臣愿意自荐枕席。 铮&清&玷&顺圣:?! 顶着四位侍君们愤怒又充满质疑的目光,瑶帝无奈扶额: 淳奚殿下……还是闭嘴吧你! 淳奚并没有如她所愿,款款跪下:陛下有所不知,臣是自愿前往楼善,也是自愿陪侍陛下左右。 瑶帝对这种陈词滥调本应该产生免疫,但这一回,却不知为何,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淳奚:臣做过一个梦。梦里,臣为一己之私,将一名女子视为附庸,只觉得与她在一起,才是完美,才是般配,完全不顾她的意愿。 抬眼看瑶帝,那漂亮的狐狸眼里竟有泪花闪烁。 淳奚:臣知错,想要与那人重新开始…… 瑶帝怎么听,都觉得淳奚皇子话里话外那意思,好像与她有什么前世缘分。 这故事虚无缥缈,她本来是不该信的,但不知为何,心中却产生不了怀疑。 见瑶帝神色迟疑,四位侍君不甘落后。 顺圣侍君:臣也曾梦到与陛下白首,陛下还时常与臣用*&%Y^*(姿势,打码。) 铮侍君:臣也曾梦到与陛下生死不渝,臣赠予陛下的玉禁步,陛下也从不离身,连那时候也…… 清侍君:臣亦曾窥见,上一世与陛下举案齐眉。咳,陛下似乎很喜欢臣用、用舍迦笔…… 玷侍君:臣梦见,上一世与陛下儿女双全,恩爱不疑。 瑶帝:…… 越说越离谱,但为什么她十分心虚,完全不敢反驳?! 明天完结,本来预计今天,结果……咳咳。 后天开始更单人番外~ ◉ 第91章 那剑意牢笼中的琴鸾听了沈依瑶的话,竟然附和起来:“对,你才不是什么女主,我才是!你不过是我的女主系统!” “呵,我是系统,也是女主!你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 “你胡说!” “你废物!” …… 不用别人加入,小凤凰和牢笼中的琴鸾已经你一声、我一声地吵起来。 季栀和小锦两人开始还能听清,后来,这极快的语速在她们耳朵里便自觉变成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锦三眼昏花:“……果然鱼妖和鸟妖之间还是有语言隔离的,鸟语我真的听不懂哎~” 琴鸾和小凤凰此刻倒出奇一致,齐齐看向小锦:“你说谁是鸟妖呢?!——我是女主!” 沈依瑶给小锦和季栀两人所站的地方支起结界,这才又重申一遍:“你们……都不是女主。” 琴鸾和小凤凰声音尖刻得刺耳:“不可能!” 沈依瑶十分冷静:“你心虚。” “我没有!” “你如果不曾心虚,不可能在瑶霁死后,对她赶尽杀绝。不可能在发现瑶霁可能会轮回之后,特意建立起骸城,试图置我于死地。不可能对卫吾识施加暗示,让他取我性命——你怕我!你既然知道我有系统,应该是怕我和系统发现你的秘密,所以,赶尽杀绝。” 剑意牢笼中的琴鸾:“你说的没错……” 但沈依瑶手中的小凤凰却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说的不对!” 看来这宿主和系统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 ——这倒是个机会。 顺圣仙人忽然开口:“啧——你们两个,到底谁说得准?” 小凤凰抢先一步:“当然是我!——这废物,不过是我的一缕分神!” 季淮铮明白家主的意图,继续引导:“分神?那不是一般修者能达到的境界……” 小凤凰挺着胸脯:“那是自然!但我又凤凰血统,出生后不久,便能分神。一缕留在躯壳内,按部就班,一缕畅游天地,恣意玩耍,无拘无束——有一天,我遇到两股奇怪的力量……” 季淮清:“愿闻其详。” 小凤凰很享受这样被众星捧月的场面,被几位低眉顺目的样子取悦,竟滔滔不绝:“我发现,其中一个叫做‘女主系统’,另一个叫做‘女配系统’,两股力量都极弱,那女配系统更是直接冲我而来——” 季淮玷:“可你刚才说,你是女主系统?” “当然,我可是拥有凤凰血统的妖修奇才,怎么可能成为配角,当然要成为众人的焦点!所以,我并没有接受女配系统,反而靠着这一缕分神,强占女主系统,读取其中的信息,抹去它与所谓的主系统的联系,代替它,获得了这一份强大的力量!” 沈依瑶想到自己第一次落入这个世界时的境遇——她那时候,也不过刚到快穿局,一切都不熟悉,那段记忆,确实十分模糊: “你利用女主系统对女配系统的压制,让女配系统绑定我?并给了我你修改后的剧本?” “没错!不仅如此,我还在抹去系统意识前,把你的信息从女主部掉入配角部,让你无法翻身——我很厉害对不对?现在,你总该承认,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吧?” 若不是沈依瑶还紧紧地握着这杂毛鸟,季家四人都想直接将它烤了! 到底是何种无耻之徒,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 沈依瑶作为当事人,摇头:“不。我不认为依靠别人的虚假的浮名和崇敬而活的人是主角,也不觉得在一个世界里大放异彩的人是主角,更不觉得掠夺他人气运的人是主角。” 小凤凰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呵,无知之徒!你根本不知道女主系统意味着什么!你现在可是女配,注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淳奚失魂落魄,往前挤:“如果本尊没猜错,本尊应当就是这个故事中的男主角。” 他从芥子袋中又取出一柄完好的剑来,看向沈依瑶:“本尊听那些看话本子的弟子们提过,男主角都是要在最后关头,救女主角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本尊……” “不必。”沈依瑶断然拒绝,已经举起瑶霁剑,对准小凤凰。 掌心中,小凤凰的脉搏速度陡然加快。 沈依瑶忽然笑道:“你还是怕我,否则不可能想置我于死地!你也许能拿到对其他系统的压制权限,但你左右不了我!” 所谓女主,不过是从一个角度去看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也许有人注定不出彩,成为“配角”,但这些配角在自己的故事人生里,又是绝对的主角。 “你、你要干什么?!”小凤凰的声音发颤,“我警告你,别乱来——” 沈依瑶以食指和拇指捏紧小凤凰的双翼,瑶霁剑剑尖毫不犹豫地穿透她的心脏! “呃啊——!”剑意牢笼里,神魂被刺穿的痛楚,让琴鸾不断地撞着光牢牢柱! 她总算相信,她的系统,就是她的神魂的一部分——不,或者说,她才是一缕分神,所以,无法得到所有的消息,只能被动地随着那“系统”的指令行进。 但她没有痛苦太久,瑶霁剑也刺穿了她的身体。 牢笼里,多了一具尸体。可沈依瑶手上,却没有形体,只有一团光斑。 天光乍破,乌云忽然散去。 明朗的光线之下,一扎着双丫髻的女童从天上蹦下来。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沈依瑶面前。 打开一漆器盒子,沈依瑶手中的点点光斑便被吸入其中。 没了女主系统的影响,玄龟系统发出激动的呐喊:【主系统大人!】 沈依瑶:……?! 眼前这不过她腰身高的小姑娘,竟然是主系统?! 那小姑娘倒是落落大方,仰头看着沈依瑶,与她在识海中交流:【嗨~亲亲你好,这里刚刚收到一位大佬系统传来的不完整的数据,汇报这里出现BUG,于是我就放下手中稿……在搞的工作,立刻过来解决啦!不过亲亲真的很强,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女主呢,竟然已经解决了,那……】 沈依瑶:【那我们来谈谈赔偿。】 【哎?】总系统显然没想到沈依瑶会这么直接,讪笑两声,【也好,亲亲虽然被不小心调到女配部,但也可以回到女主部,之前的荣誉系统这边都承认哈——包括因为女主系统的干扰,而让亲亲得到的那一个最敬业奖项同样可以保留……这边承诺,也可以给亲亲选一个超级无敌幸福的世界呢……!】 但沈依瑶却摇头“【我要的补偿就是留在这个世界,以沈依瑶的身份活下去,过上退休生活。】 【亲亲你很强的,你可以去一个更幸福的世界里……!】 沈依瑶摇头:【我要退休。】 小姑娘急得直跺脚,疯狂劝说。 但沈依瑶的诉求也很简单,就是拿回记忆,原地退休,再捞一笔赔偿。 总系统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亲亲真不再考虑一下?我为亲亲挑选的世界更加精彩刺激呢!】 沈依瑶可听不得什么“精彩刺激”,更坚定地拒绝。 总系统无奈,又理亏,根据它自己制定的规则,对方的要求合理合规,它……还真无法拒绝。 沈依瑶得了它肯定的答复,回头看向季家众人,对淳奚却是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道:“沈依瑶要醒过来了。” 言毕,她的身形开始消散。 季家众人立刻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跟元悌仙人打招呼,便挤上飞舟,前往沈依瑶的身体所在的雪山之上。 此刻,莲台宗的护宗大阵才刚刚彻底启动完。 只可惜,启动了个寂寞。 只关住了一个人,淳奚仙人。 但就连着被关住的唯一一人,也收起剑,默默地,转身离开。 他一袭白衣,裹着白狐裘,白发白眉,被这放晴的天光一照,惊显得近乎透明。 茫茫然天地之大,但他知道,此方已经没有他容身之所。 元悌仙人:“……阿弥陀佛。” *** 沈依瑶做了个梦,梦中,走马观花地将这一切简单地串联在一起。 原来,所谓的快穿局员工经历的世界里,必然有一个是她土生土长的世界。 而她沈依瑶,本就是长在这修真界中,也本就是瑶霁,沈依瑶是瑶霁的转世——实际上,也还是她自己。 不过,因为灵力太强,瑶霁和沈依瑶的一生都满是波折。 瑶霁因为灵力太强,修炼过快,神识不稳,在当时尚未有补天大阵的修真界中,曾莫名离魂,被快穿局捕捉到,纳入其中。 懵懵懂懂地就被排了任务,却又遇到同样神魂有异的琴鸾,被她暗算。 琴鸾替换了当时的“故事”,强占女主系统,让她按照那错误的剧情走下去。 她完成了任务,也因此进入女配部。 但这一方修真界里,却少了一位天道真正的宠儿。 天道有恒,这样的平衡被打破,它察觉到真相,又能创造出其他的重要人物去填补这一份空白——这便是季淮铮、季淮清、季淮玷他们的来历。 而这惊艳绝伦的人物多了,便又打破了其他方面的平衡。季家的浩劫不断重演,感知到这世界运转出了问题的快穿局,给顺圣仙人送去系统,让他拯救季家——实际上,也是维持修真界力量的平衡。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平衡。 阴差阳错,沈依瑶又被安排进入这个世界里。 而察觉到这个的女主系统琴鸾,如法炮制,捏造了另一个剧本,传递给了季栀,诱导她,重蹈琴鸾的覆辙…… 总系统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哎,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因你而生,你留在这里也是合适的,但是新世界——” 没有但是。 沈依瑶不肯听总系统的安利,睁开了眼。 主系统无语,看着屏幕上还在连载的《千面小师姐》这一部鸿篇巨制,想想被角色和申核扰乱的故事线,停下打字的动作。 它最看好的女主候选人都决定要1v1定居了,它的作品少了灵魂人物,呜呜呜,它决定——弃坑!! 这一个悲惨的消息,忠实读者季栀和小锦都还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沈依瑶醒了。 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地扑上去,抱着沈依瑶两只胳膊,没给四个季家男人一点可乘之机。 碍眼——但考虑到这两个小姑娘以后定然不会有这么长时间能粘着沈依瑶,季家四名男修默契地没有上去“争宠”。 比起争宠,他们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顺圣仙人:“沈姑娘,你在楼善沈家的时候承诺过,待到出了那秘境,便会选出一人作为道侣——如今,可有答案?” 沈依瑶万万没想到,刚刚醒来就碰上这样世纪性的“送命题”。 难度系数堪比“娘子和母亲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 而那个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凭借着(蹭到)发现bug而获得总系统特别奖励的玄龟系统还上蹿下跳,评头论足: 【宿主,这个季淮铮是个白切黑的剑修,你们可以相爱相杀,练着练着剑就练到床上!嘿、嘿嘿……本系统投他一票】 沈依瑶:哈? 【这个季淮清胸大腰细,虽然不能生养,但他是医修,以后说不定能通过钻研,突破这人修的局限?而且你们之间,还有个“孩子”……本系统也好喜欢男妈妈啊,也要投他一票!】 沈依瑶:……还能重复投票? 【这季淮玷是苦情龙傲天,又他能怀孕生子,本系统找不到不投他一票的理由啊!!】 沈依瑶:等等——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没有投票权? 玄龟系统:【本系统只是很敬业地帮助宿主分析利弊啦……】 忽然,又道:【隔壁的大佬系统也要给它的宿主拉票,它说它宿主虽然年纪大,坏心眼多,身体也不算特别好,但他学习能力强、肯钻研,在各种方面一定都能讨宿主大人欢心的!】 沈依瑶:……这确定是夸自己的宿主吗?! 自觉屏蔽不靠谱系统的发言,沈依瑶顶着众人的目光,笑了起来:“我选——” 这次,她不可能错认要共度一生的人。 (非烂尾,会进入单人番外。1v1。) 作者有话说: 【瑶帝后宫传(接上回)】 瑶帝的沉默,让五个男人心中都有了肖似的猜测,不约而同:陛下,您是不是想起来我们的前世了?! 瑶帝心虚,低着头。 虽然她不敢反驳,但这所谓的前生今世,她…… 没有彻底想起来。 几人一说,她脑海里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好像有了点印象。 瑶帝自己也怀疑,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端水技巧,可能也并非一日之功——若是有前世今生的底子,反而能说得通。 不过,端四碗水已经好累了哦。 瑶帝看了看小山似的奏折,按了按一见到四人就开始泛疼的腰。 瑶帝决定装傻到底:……没有,朕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四位侍君神色低落,但淳奚皇子那仙人面上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淳奚:陛下不记得也好——臣今生定会和陛下琴瑟和鸣…… 瑶帝并不想答应。 正常来说,一周七天,瑶帝本来只需要应付四位侍君各一天,再加一个,她的休息时间可就足足少了一日! 那这一年下来,可要平白少不少可以纯粹休息的时间! 但淳奚皇子身份特殊,被天山誉为雪鹰的男人匍匐在脚下,祈求她的关注与怜悯。 忽然,泪流满面地站起来,直直地冲向这殿中的石柱! 眼见着要演变成正值流血事件! 瑶帝权衡再三,还是给了个机会:……淳奚殿下不如先适应一段时日。 又对顺圣侍君他们道:你们也可以与淳奚殿下交流交流。朕还要批折子,你们且回后宫去。 瑶帝自觉亏欠他们,本想今晚翘一次后宫之旅,但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安抚:朕、朕忙完了去看你们。 众人领命退下。 顺圣侍君靠近新晋的淳奚侍君,递过去几本书。 《男德》《男戒》《男训》《男论语》……还有《瑶帝后宫守则》。 顺圣侍君:(臭)弟弟好好学习,学好了才能被陛下翻牌子! 铮侍君瞬间明悟:淳奚侍君还需要学习,那他侍寝的日子,总不好让陛下扑空…… 清侍君:正是。我等既为兄长,就先为弟弟排忧解难,分了这些日子吧。 玷侍君:……嗯。 淳奚:???? 怎么回事?他的追妻火葬场还没开始,就先被安排冷静一下??? 你们,礼貌吗??? 【高亮】 终于写到结局,把前文一些伏笔收了一下。因为砍了纲,又打算每个单独写结局,所以,这个正文结局肯定有不如意的地方,后续会酌情修改。 毕竟端水,就不整一个男主的主结局了,省得没买到天选股的小天使们忧伤~看文最重要的是开心,不是吗?~ 因为砍纲,其实《千面小师姐》这本大有作用,但都没有体现,于是只能辛苦追更的季栀和小锦被迫受断更之苦啦。。。总系统=宗西瞳,之前有小天使已经猜到啦,好厉害! 时间不早啦,最后,感谢每一位看过这本蠢作者放飞自我的作品的小天使,爱你们!!